《一品凰后》 第一章 往日如昨 十三郡的天儿近来极冷。 天寒地冻,雪虐风饕,大雪茫茫然落了满院。 常乐哆哆嗦嗦地从被褥里探出一只手,接过了十里递来的一盏热茶,埋头长饮了一口,把十里吓得不轻,连声提醒,“夫人!小心烫!” 哪有什么烫,小厨房冷锅冷灶,连点儿生火的炭都没有,这一盏热茶还是从大堂里端过来的,早就凉了不少。 但一杯热茶下肚,常乐还是觉得浑身都通泰了些,被冻到罢工的脑子也慢慢转了起来,助她认清了现实。 她穿了。 从小有名气的新锐画手常乐,穿成了十三郡太守张长修的发妻,常氏阿乐。 起初,常乐感动又激动,恨不得烧香拜佛放烟花庆祝。 她终于摆脱了赶稿打工人的身份,成为一府主母,奴婢成群,天天只要忙着混吃等死,躺着就能当人生赢家。 可等她一睁眼,看到这太守夫人冷清简陋的一间房,再看看蹲在炭炉旁满面愁容的十里。 常乐傻眼了。 “炭火呢?” “回夫人,没了。” 常乐:??? 她悲愤抬手,“等一下!我不是太守夫人吗?哪有过得这么惨的啊!” 真当她没读过书呢,郡太守官居从二品,她穿的可是高门贵妇,传说中嫁进豪门的顶配,难道不应该全天无烟银丝炭伺候着么?怎么会连个炭炉都生不起! 这像话吗! 十里眼中含泪,恨恨开口,“如今花氏那狐狸精把持中馈,库房里都是她的人,奴婢去要炭,他们就一直推脱说府里的用完了,要等新一批送来。可等来等去都好几日了,他们分明就是得了花氏的令,不把您放在眼里!” 常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呛得直咳嗽。 这花氏是谁,她模糊的有点印象,只是这会儿冻得脑仁疼,原身的记忆也不太清晰。 十里连忙上来给她顺气,“夫人您病还未好,可别动气!” 她怜惜又心疼地拍着常乐的背,安慰她,“您心放宽点儿,咱们这会儿好端端的,已经不算惨了。” 常乐心说你好歹也是当家主母的丫鬟,能不能有点追求。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十里慢悠悠补上下半句: “——惨的还在后头呢。” 常乐噎住,顿时惊恐回头,“还有更惨的?!” 十里刚要说话,外头却陡然传来一声拔高的女音,“花夫人特来看望,夫人可醒了?” 话罢,就听得院门“嘎吱”一声响,显然是外头的人压根没等她们回答,就径自走了进来。 十里满脸苦大仇深,开口时颇有些咬牙切齿,“您瞧,麻烦这不就找上门了么!” 常乐只来得及悄悄裹紧了小被几,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裹挟着外头的风雪,一道洁白的人影慢悠悠踏了进来,莲步轻移,雪白的狐裘轻轻一掀,露出来一张欺霜赛雪的清丽娇颜,乌发垂髻,环钗玎珰。 踏雪而来,端足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劲儿。 这就是花氏。 常乐却眼尖的一眼就看到她背后,正偷偷藏起手中装了雪的篮子的丫鬟素荷。 ……看来仙子出个场也不容易。 花氏没注意到她的眼神,自信端住了仙子人设,浓长的眼睫轻垂,福身,温声开口,“听说姐姐醒了,妹妹虽然被家事绊住,但也不敢不来,还是夫君怜惜,说让我将事情处理了之后再来,这才耽搁了两天,还望姐姐见谅。” 一句话,乍听是告罪,细品却全是炫耀。 常乐咋舌。 好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她心下赞叹,面上却只是侧头,打量了花氏一会儿,整个人却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压根没有要起的意思。 花氏脸色僵了僵,维持着福身的姿势维持得腰都酸了,刚要自顾自站起来,就听常乐恹恹地叹了口气,“妹妹客气了,只是我身体不适,屋里也没个能落座的地方,还要辛苦妹妹多站会儿。” 没有炭火,她这屋里冷如寒潭。常乐自己裹在被子里都嫌冷,更别说为着体面,穿得仙气飘飘的花氏。 仙女儿好看是好看,就是怪费阳寿的。 大雪天里这么亮一次相,阎王殿上又得多一笔账。 花氏悄悄捏紧了手指。 她偷偷让库房克扣常乐屋里的炭是为了让她挨冻,可不是为了让自己遭罪的。 今日来得急,失算了。 心下狠意滋生,花氏面上却依旧带笑,大度摇头,“无事,应该的。” “我来的时候途经厨房,看见姐姐的汤药煎好了也无人端走,就顺手捎来了,姐姐可好些了?” 说着,她微微偏头,素荷立刻会意,上来将一碗汤药递到了花氏的手里。 十里皱眉,刚要起身,却被常乐从后头一把拉住。 常乐脸色不动,轻笑,“劳烦妹妹挂念,只是按说我这汤药还有半个时辰才煎好,怎的今日这样快?” “那大抵是厨房今日弄错了吧,赶巧让妹妹碰上,不然怕是要凉了。”花氏脸上不见半点心虚,笑得款款温柔,“这药得趁热喝才有效,姐姐还是别耽搁了,来。” 她说着竟上前来,一屁股坐在了常乐床边,就要亲自给常乐喂药。 常乐偏头一避,“这点儿小事,让十里来就好。” “姐姐生病,妹妹也该来照顾姐姐的,姐姐就当是妹妹为这几日的疏忽告罪。”花氏一笑,抬手举碗。 只见她双手柔若无骨,端着一碗汤药就像是托了块重铁一样,没端多高就颤颤巍巍地抖了一下,碗沿一斜。 常乐心中警铃大作,脑中猛地灵光一闪。 ……这场景她见过! 旧日红火喜宴,也是这样,她被身着喜服的男人死死摁在地上,一杯滚烫茶水扑面扬在她脸上,她被灼烫得连声惨叫,男子却只是神色冰冷地望着她。 “常乐,你身为主母,本就该宽宏大度,日后楚儿入府,你若是再敢针对,我绝不饶你!” 他身后,花楚儿楚楚可怜地攥着他的袖子,看向常乐的目光却满满都是得逞的恶意。 往事如昨! 可常乐根本来不及多想,花氏捧着药碗,唇边漾起一星与常乐记忆里如出一辙的笑意,眸光发亮。 那药碗一歪,眼看着滚烫的汤药就要倾倒。 常乐却突然伸手,苍白的指在碗侧猛地一撑。 汤药瞬间转向,白瓷的碗连带着碗里滚烫的汤药向后一倾,整个儿地砸向了花氏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啊!” 第二章 天真还是蠢? 汤药才刚刚煮好,此时热烫无比,浇在那样一张娇嫩漂亮的脸上,就仿佛兜头而来的一捧岩浆,顷刻间烫得花氏凄厉的尖叫起来。 脸上传来烧骨噬肉的痛意,漆黑的药汁狰狞如毒虫,花氏的脸整个地红肿起来,疼得她一下从床上栽倒下去,伏在地上泣声哀嚎。 外头守着的素荷却以为计划得逞,顿时惊喜一笑,也顾不得再检查一下,立马疯了似的跑出去,大叫,“不好了!夫人受伤了!” 她同花夫人来之前就算准了张长修归家的时辰,就等着他撞见。 果不其然,张长修才刚刚走到小花园,顿时被素荷这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 这太守府主子不多,能被称为夫人的,也就堪堪两个。 他脸色一变,连忙转身快步走了过来,一见到素荷,更是面色一沉,急急开口,“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快带我过去!” 素荷眼睛一亮,忙作出一副焦急神色,将他领向常乐的院子,“花夫人听说夫人病愈转醒,连忙好心过来探望她,可不知怎的夫人就摔了药碗,家主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另一边,常乐看着花氏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惨状,却只剩下满满的痛快。 昔日里得了花氏的算计,张长修淋在她脸上的那一碗汤水可是刚出炉不久,生生烫去了她半条命,足足有一年都不敢出门。 如今往事重现,受害者却调换了人。 常乐神色微寒,冷笑,“疼么?” “如果不是我反应及时,现在疼的就是我了吧。”她从榻上慢慢撑起身子,冷眼睨着花氏,“姓花的,同样的套路用两次,我是该说你天真,还是蠢呢?” 花氏向来嫌她蠢笨,与她斗都觉得脏了手,此时被常乐反过来说蠢,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忍痛大骂,“贱人!你故意的!” “彼此彼此,”常乐勾唇一笑,“若不是你先动手,我又哪有这个机会?” 花氏看出了她脸上的嘲讽,顿时更加来气,扑上来就要挠她的脸,“你分明就是装病,故意引我上套,常乐,你好毒的心思!” 但她走的是娇弱清瘦的小白花路子,此时脸上又有伤,哪里是常乐的对手。 常乐侧头一躲,反手就捏住了花氏的下巴。 那张漂亮的脸蛋此时因为烫伤而一片狰狞的红痕,再也没有半点进门的温柔恬静。而且伤处本就疼得厉害,被常乐这样一掐,更是疼得花氏尖声惊叫。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常乐低头凑近了她的脸,笑意凛冽,“我这可是真病,病得快死了的那种。” 这可不是唬人。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让她上了身,原身就会因为这病撒手人寰,彻底随了花氏的意。 花氏还要再说什么,一抬眼却对上常乐唇角的笑意。 那笑极冷,仿佛带着九幽之气的厉鬼,森然凝视着她。 花氏一下竟被吓住,挣扎着后退了几步,指着常乐半天没说出话。 同时,大门被猛地推开,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素荷犹带喜色的一句,“家主来了!” 寒风骤雪一下灌进屋里,连带着一个玄衣皂靴的男子一道儿送了进来。 鸦青的一头乌发,向下是一张不怒自威的脸,五官锋锐如刃,却也俊美逼人,看得常乐微微一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张长修。 只一眼,就让她的心脏都揪着疼了起来。 可张长修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着急地落在了花氏身上,见她脸上红彤彤一片,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都是浓腥漆黑的药汁,毫不狼狈可怜,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焦急上前抱住了她,“楚儿!楚儿你怎么样?” 他一来,花氏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柔弱无依地倚进他怀里,低泣,“夫、夫君,姐姐她……” 短短几个字,分明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什么都说尽了,满满的都是委屈和无助。 听得连常乐都忍不住想给她拍手叫好。 果然,张长修立马动怒,立刻抬头狠狠瞪向了常乐,厉声开口,“常乐你这个毒妇,楚儿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常乐还没说话,十里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连忙抢先护住她,“分明是花夫人想泼我们夫人,但没端住碗这才伤了自己的,同我们夫人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还望家主明察!” 她刚刚虽然同素荷一起守在门口,可刚刚素荷跑了,十里却进了屋,自然是知道事情的始末。 虽然后续发展让她措手不及,但夫人终于学会反击了,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拆台。 本来就是花夫人有错在先! “一派胡言!”张长修冷笑,“楚儿最是温柔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她会用药泼人?真是笑话!” 他抬眼,目光阴沉地看向常乐,“你不要以为你曾经救过我,如今就能无法无天!我早就说过,若是你再敢针对楚儿,我绝不轻饶!还不快给楚儿道歉!” 十里还要再说,却被常乐一把拦住。 她抬起头,一字一句慢慢地、慢慢地开口,“在夫君眼里,花氏的柔弱善良,而我却是个阴狠狡诈的毒妇,是么?” 张长修想说是,可他抬眸就对上常乐的脸。 她此时大病未愈,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憔悴又孱弱,一双眼中却满是执拗,眼眶通红,却死死忍住不肯哭出来,就那么固执地看着他。 像极了他们初见时,一鞭鞭鲜血淋漓地抽在她身上,她却咬着牙怎么都不肯说出他的下落时,那倔强的样子。 他的回答就突然说不出口。 可花楚儿却突然揽住了他的脖子,低低地抽泣了一声。 这楚楚可怜的声音让张长修重新硬下了心肠,闭了闭眼,冷声,“……是。” 常乐的胸膛剧烈的一疼。 她摸了摸心口,安抚了这来自身体的剧痛,轻轻笑了一下。 缓缓开口,“好,那我们和离吧。” 第三章 我怎么可能是穷光蛋 “和、和离?!” 十里愣怔着重复了一遍,随后猛地瞪大了眼,“怎么能和离!夫人,您三思啊!” 她这一嗓子让张长修也一下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震怒,“常乐,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女子三从四德,在世人眼里,和离和休弃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是扯了快好看点儿的破布欲盖弥彰,向来只有犯了大错的女人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常乐却主动提出和离,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花氏一下捏紧了手指,连脸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满眼喜色藏都藏不住。 然而常乐的表情却很是镇定。 她坐直了身子,稳稳直视张长修的眼睛,“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枉我多年前救你一命,还嫁予你为妻,换来的却只有你的轻视和打骂。”常乐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早知如此,不如不救。” 白白将自己的大好年华搭在一个白眼狼身上。 张长修想反驳,可半晌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末了,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若没有我,你以为你这些年可以过得这样安稳,享尽荣华……” “荣华?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哪来的荣华!”常乐的声音陡然拔高,语中竟是笑话般的嘲讽。 她手一抬,张长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来,这才猛然发现这屋里的简陋破败,除了地方大些,简直连府中的下人房都不如。 “这、这……”他一时哑然。 是了。他宠爱常乐的时候,她住在离主卧最近的红豆院里,奇珍异宝,琴书棋画,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而她天真浪漫,只需同他耳鬓厮磨就能过得很开心。 可这里不是红豆院,而是府中最偏远的壶院。 红豆院归了花楚儿,却惯旧还是他的温柔乡。 常乐一眼读尽他脸上的怔然,讽刺地笑了笑,“张长修你记好了,是你要报恩才求娶我的,我常乐,从来不欠你什么!” 她的神色决绝,脊背笔直,即使脸色苍白虚弱,也依旧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张长修心中大震,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嗓音低沉,“即使如此,你也休想和离。” 常乐一怔,“为什么?” 张长修却笑了。 他从地上抱起花氏,斜睨了一眼脸色微变的常乐,凉声,“没有为什么。” “今日之事我不想再追究,你的病既然还未好,就早点休息。”他说着,起身就要走,走到门边时却陡然顿住,回头又补了一句,“只一点。和离,绝不可能。” “等等!”常乐让他说得愣了愣,刚要去拦,他却长腿一迈,直接跨出了房门,直到出了院子也没回头。 花氏神色阴沉,却并不敢忤逆张长修,只能按捺着心里的不甘心,埋首在他怀里一道走了。 “他、他就这么走了?!”常乐扒着门板,气不打一处来,“都已经有新欢了干嘛还不肯同我和离?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她刚刚费尽心思说了这么多,就是想逼姓张的一句和离,看他对原主的态度,应该是早就厌弃了才对,怎么会不同意呢? 《渣男的108种套路解析》上不是这么说的啊! 十里急匆匆追出来,满脸都写着不赞同,“夫人,再怎么说您也不能提出和离啊,幸好家主没同意,不然咱们铁定完蛋了!” “有什么好完蛋的?离了男人日子又不是不能过了!再说了,这样喜新厌旧、宠妾灭妻的渣男,见一个烧一个都不过分,谁要和他当夫妻!” 十里噎住,犹豫着叹了口气,“其实家主以前还是很好的,夫人您要星星从来不给摘月亮,都怪花氏那个狐狸精,要不是她横插一脚,您和家主现在肯定还和以前一样恩爱!” “打住打住!一个巴掌拍不响,姓张的要是没那个意思,妲己再世都没用,你不用再帮他说话了,即使今天没成,日后我迟早也要与他和离的。” “小说……啊不,话本儿里不都这么写么?年轻貌美的女主角终于摆脱了渣男,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吃香喝辣,环游世界,数钱数到手抽筋!” “话是这么说,但是,”十里为难地攥紧了袖子,“夫人,您是不是忘了……” “您是个一分钱都没有的穷光蛋啊!” “诶、诶?!” 第四章 我是来卖画的 “这怎么可能!” 常乐捧着十里刚刚翻出来的钱匣,看着那比她连还干净的匣底,满脸都写着你在骗我四个大字。 “我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太守夫人吧?居然一分钱都没有?!我的嫁妆呢?” “夫人,您真是病糊涂了,”十里笑得无奈,“您娘家的爹娘在您出嫁前就得瘟疫病故了,若不是嫁给家主,您已是一介孤女,哪来的什么嫁妆?” 常乐怔住,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想了想,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回头,“我不是嫡夫人吗?就算没有嫁妆,这些年难道没什么值钱的金银头面一类的能拿去典当?” 她眼巴巴的样子看起来甚是可怜,看得十里满心都是负罪感,却只能硬着头皮告诉她实情,“若是原来自然是有的,可自从花氏掌家以后,您连月例都没有,全靠典当家主以前送的值钱玩意儿过活,这才能挣扎度日至今,当到现在,已经一件不剩了。” 若非如此,她们也不至于腊月寒冬里的连一只炭炉都生不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撞死重新投一次胎算了。 说好的豪门顶配,到头来全都是虚假宣传! 生活还真是不肯放过她这只小猫咪。 十里怜惜地劝她,“夫人,您还是向家主服个软……” “不行!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真汉子从不会吃回头草!”常乐抬手打断,表情严肃,“与其靠什么浪子回头,还不如靠自己。不就是钱么?我自己赚!” 谁还没当过打工人了! 十里看她一脸斗志,不由愣怔,“夫人您已经有主意了?” “暂时没有,不过实践出真知,出去看看,自然就知道什么东西赚钱了,院里可有男装?” “夫人,这、您要做什么?” “好十里,别管了,赶紧找找,不然天可就真的晚了!” …… 半个时辰之后,常乐身着一袭干练简洁的男装,和十里一起从后门溜出了太守府。 这会儿正是下午,街道上熙熙攘攘,往来的人潮喧嚣鼎沸。四下的建筑古香古色,雕梁画栋,看得常乐眼睛发亮,见着什么都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 常乐这一副皮囊生得极好,女装时明艳漂亮,此时着了男装,又有常乐从现代带来的一手化妆术仔细调整,看上去就是个英朗漂亮的小公子,再不似原身病恹恹满面愁容的模样。 十里看她满脸雀跃,实在不忍坏了她久违的兴致,叹了口气,也只好跟了上去。 身上没钱,常乐看什么都只能眼馋一下,所以也只是在附近看了个新鲜,就让十里领着她去了郡里最繁华的一条街。 街上热闹非凡,唱曲儿斗诗的应有尽有,常乐没费什么功夫就在街道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画摊,一个粗布麻衣的男人坐在摊前,旁边支着一块红布,上书:看人画像。 画摊的生意并不好,常乐等了许久也没看到有人找摊主画像,可那摊主的神色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着急,而是一直低头在小桌上画着什么。 就这一点异常,让常乐一直等到了天色擦黑,不少人结束了营业和农忙,开始归家。 十里等得着急,忍不住想开口劝她回去的时候,画摊的摊主却陡然站起了身。 只见好几个穿着各异的男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四下环顾了一圈,然后做贼似的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常乐眼睛一亮,连忙拉着十里走了过去。 小巷中光线微昏,有些看不真切,常乐只看到那些人排着队站在摊主面前,就看他从一旁的布包里掏出什么,偷偷摸摸递给了那些人,那些人接过,藏进前襟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常乐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拦住一个人,笑容灿烂,“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在买什么呢?” 那人突然被拦住,顿时被吓了一跳,转头却对上常乐一张年轻英朗的脸,怒气就消了九分,拽着她小声道,“小兄弟,看你面生,是第一次来吧?我告诉你,这可是好东西啊!” “好东西?” “成亲没?不管成没成亲,保管用得上!”他说着,拍了拍自己藏在前襟里的东西,“你别看它薄,姿势全得很!自从有了这个,我家那婆娘天天柔情似水,再也没跟我吵过架!” 十里听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常乐却秒懂。 这、这不是传说中的春那什么图,简称本子吗! 想她常乐纵横原耽纯爱区二十年,出过的本画过的漫哪本不是霸榜热门! ……老本行啊! 常乐一把捂住了十里的耳朵,眼睛发亮,急急开口,“这个卖多少钱一本?” 那人比了五根手指头。 “五十文?” “五百文!”他陡然拔高了声音,“这都是原来的摊主走了,新来的这个没什么新鲜玩意儿,只会照着画些看腻了的玩意儿,这若是搁以前,还能更贵呢!听说他很快也要搬走,你若是要买,可得抓紧了!” 常乐咋舌。 在这几文钱就能买个包子的年代,这个价钱可是真的贵! 贵,贵了好啊! 常乐满面红光,连忙道谢,“谢谢大哥,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那人看她一脸兴奋,以为是碰到了同道中人,一脸哥俩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咳,这东西好归好,小兄弟你还是要懂得节制……哎你去哪儿?” 他刚想给常乐分享一点成功的经验,却发现常乐压根没有往里走,而是脚底一转,拽着十里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朝他挥手。 去哪儿?当然是赚钱了! 当天晚上,常乐就让十里找来了纸,又吩咐了她去外头折了柳枝来烧。 十里听得茫然,却也只能照做,两个人趁着天黑偷摸进了院子,折了不少柳条,还折了一些枯枝拿来生火。 原本常乐也不确定烧柳条做炭笔是否可行,没想到一次成功,用起来效果也不错,顿时心情一片明朗,门一关,连夜挑灯奋战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刚擦黑,她就领着十里,准时守在了巷口。 昨天那个被她拦下的人刚巧路过,看见她站在那儿,笑着过来同她打招呼,“小兄弟,今天来买画呢?可实在不凑巧,卖画的今儿个就搬走了,你来晚一步了!” 常乐却摇了摇头,朝他弯眉一笑。 “不,不仅不买,我是来卖画的。” “卖画?” 常乐从布兜里掏出一本薄薄只有四五页的册子,笑容神秘。 “不抬价,一本,保证带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童叟无欺,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哦!” 第五章 绝世天菜好这口? 整整半个月,那窄小.逼仄的巷子一入夜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小黄本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但若是所有人都连着看了许久的重复内容,甚至连摊主都要搬走,却突然绝处逢春,有人带来了内容新鲜、画法独道的新册子,那必然会引来哄抢。 更别说,这新来的册子,那内容实在是、实在是新鲜得过了头啊! 龙、龙阳之好竟是这般! 常乐除了头两日稍稍露了个面,之后就由十里出面卖画,而她一直在家里闭门不出的画稿,直画得头重脚轻,大有自己上辈子赶稿的架势。 她画完最后一笔,揉了一把酸痛的老腰,看十里还没回来,想了想,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偷溜出门去找人了。 她院里穷,男装就那么一套,这会儿还没干,不过好在她化妆的水平一流,也只露过几次面,即使是女装出门,也没人认得出来。 常乐轻车熟路的到了巷子里,刚要开口叫十里,却突然被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拦住。 那人笑着走了上来,“姑娘便是近日在这买书之人?” 常乐一怔,刚要否认,就看他一脸我懂的表情瞥了一眼常乐手里的最新卷。 这下连否认都没机会了,常乐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你找我可是要买书?” “不是,”小厮摇了摇头,“是我家斋主,想同您做笔买卖。” 常乐挑眉,转头,“你们斋主可知道我是卖什么的?” 她买的可不是普通的小黄本,而是实打实的耽.美漫。 小厮神色如常的点点头,“知道。” 知道还要和她做生意……有前途! 常乐彻底来了兴趣,笑着挑眉,“你说的铺子,在哪儿?” “不远,就在邻街。” 邻街是城里出了门的书画一条街,净水巷,可不是小巷子这种还得偷偷摸摸卖小黄书的地方。 常乐点点头,跟着他拐了弯,就在巷子深处的一家铺子面前停了下来。 上头高悬三个大字:八归斋。 字体窄瘦秀美,飘逸洒拓,落笔却又暗藏风骨,内劲暗收。 牌匾上的字不是刻的,反而像是信手写的,想来就是店主的手笔。 看这字……活零活现啊! 常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刚要进门,一抬头,却猝然对上一双清翠若潭的眼。 铺子的二楼有一扇窗开着,窗棂上静静倚着一个天青长衫的年轻男子,眉目温凉如水,儒雅清和,墨黑的长发如流水一般铺了一肩一背。 乍然一眼,便好似陡然窥得画中仙人,随时都会踏云而去。 他像是注意到了常乐的目光,微微勾唇,轻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笑,直笑得常乐愣在了原地。 好漂亮的一双眼,好温柔的一个人。 满楼红袖招,这完全就是她的款! 常乐心脏狂跳,却看见身边小厮恭敬地一垂首,“斋主!” “什么?斋主?!” 短短两个字,对常乐来说却不亚于五雷轰顶。 她好不容易遇见的绝世天菜! 为什么是个看小黄本的书生受! 第六章 还真就说谎遭雷劈! 常乐只觉得世界都灰暗了,然而小厮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礼之后便把她带上了楼。 常乐踏过门槛,就见方才的书生缓缓走过屏风。 离得更近了,就越觉得他清瘐挺拔,着实是好看得过分。 然而有性向隔离,这美人能看不能吃,常乐简直想泪洒黄浦江。 美人薄唇微扬,轻轻缓缓地开了口,“我唤柳成言,姑娘……” 话到一半,又注意到常乐头上的妇人髻,稍稍一顿,才又接上后半句,“夫人便是近来卖画作画之人?” 常乐心下一跳,连忙摇头,“我只是卖画,却不作画。” “夫人说笑了,”柳成言淡笑,目光轻飘飘扫过她的右手,“若不作画,指上又怎会有作画的痕迹?” 常乐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记洗掉手上用了炭笔的污渍,连忙背过手,“这……” 好在柳成言并没有过多纠结,笑着转移了话题,“夫人近日风头出得太大,已经被一些人盯上了,这生意要单独做下去恐怕很难,最好还是找铺子合作,寄售贩卖。” 常乐眉梢一动。 这一点她也想到了,她和十里这样下去显然不长久,不说惹人眼红,光是她俩的身份就是个麻烦。 谈到正事,常乐也立刻肃了神色。 美人可以再看,钱却不能迟赚。 她微微沉思,“你说得对,但我这是小本买卖,若是挂在铺子寄售,恐怕根本挣不到多少钱。” 柳成言却笑得轻松,“夫人若是愿意,也可以挂在我这里,我照旧每册给你一两的价钱,如何?” 常乐一愣,诧异地抬了头,“那你卖多少?” “二两,”柳成言笑得温和,“我这儿的这个,都是这个价。” 常乐倒吸了一口冷气。 暴利啊暴利! 她感慨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条件呢?你给我这个利润,应该不止这一个条件吧。” 毕竟柳成言大可以不告诉她这一切,直接压价骗她签合同,她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柳成言眸底掠过一抹赞赏,稍稍高看了她一眼,“实不相瞒,我对夫人作画的工具颇有兴趣。” 常乐眉梢一跳,心道果然。 “可以。不过这目前是我独有的法子,若是斋主想借此牟利,就得算我技术入股,利润也得算我一份。” 柳成言折扇轻扬,“自然。” 他看着一身清正,否则也不会提出让利。 常乐便没有再多想,干脆解释,“我用的画笔乃是柳枝烧制而成的,用起来手感比木炭要好很多,而且也新鲜。斋主不妨烧制柳枝炭笔,加以包装,让人看不出材料之后再售,起初或许艰难,但日后必成潮流。” 只是目前,这当然还只是空谈。 常乐见柳成言依然神色淡淡,连忙补充,“我也不是空口胡说,不如这样,日后斋主卖这柳炭笔时若有任何问题,都可寻我,我必尽全力帮忙。” 柳成言轻缓一笑,“好。” “哎?你答应了?”常乐一怔,她原本以为还要费不少功夫来着。 柳成言眉眼含笑,“这本就是柳某的目的,夫人无需担心。” 这柳条炭笔确实新鲜,看常乐的表情却好似稀疏平常。 倒是让他一时好奇,这位夫人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柳成言轻笑着摇了摇头,“既然日后还需合作,不知夫人该如何称呼?” 常乐顿了顿,“阿常。” 柳成言点头记下,目光巡过常乐的打扮,有些好奇,“夫人既已嫁作人妇,为何还要出来……卖这种书册?若是他日事发,你的名节注定不保,轻者休弃下堂,重则丧命。” 常乐垂下头,低低开口,“夫君已死,我如今寡居,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叔姑,还有一双年幼的儿女名节一类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柳成言抚扇的动作一顿,疑惑地轻轻颦眉。 看她穿着谈吐不像是普通百姓,可附近……有这么惨的富贵人家吗? 常乐却不管他怎么想的,很快提出了告辞。 毕竟时间不早了,若是十里回去了见不到她,怕是要着急。 柳成言自然没有多留。 常乐手里捧着柳成言给的定金,立马当机立断地买了一大堆烤鸡烧饼之类的吃食,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十里正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一见她进来,立刻红着眼跑了过来,“”夫人您去哪儿了?吓死奴婢了!” “出去了一趟,谈了个大买卖!”常乐笑着将前因后果给她讲了一遍,待听到她编的瞎话,十里吓得脸都白了,“夫人您怎么能跟人说自己丧偶呢?家主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扒了咱们的皮!” 常乐一脸无所谓,“他弃我如蔽履,我不说一句丧偶,岂不是吃亏?” 话音刚落,却陡然想起一道尖锐的嗓音。 “——姐姐你竟然说自己丧偶?!” 常乐一转头,就看到佯装震惊的花楚儿,和她身边脸色黑如锅底的张长修。 常乐嘴里的鸡腿一噎。 哦豁。 十里连忙爬起来,急急开口,“家主适才听错了,夫人只是在说、说天气真好!” 话末,天边突然打来一道惊雷。 常乐:…… 还真就说谎遭雷劈! “我有耳朵,用不着你来说!”张长修面色狰狞,一脚将十里踹开,冷笑着看向常乐,“若不是听下人来报,你同十里时常不在院中,我还不知道,太守夫人的日子如此快活,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他一眼扫过桌上那些丰盛的吃食,脸色更加阴沉,“难怪你说我不曾给你荣华,原来是受了旁人的恩惠。” 常乐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哪有人能接济她们如此之久,还能让她们大鱼大肉地过得这般滋润! 越是深想,张长修就越忍不住的忆起常乐刚刚说的“丧偶”,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他一把抓住了常乐的肩膀,不顾常乐的呼痛,目呲欲裂,死死逼视。 “说,是谁?!” 第七章 只有丧偶 “你放手啊!” 常乐使劲掐着他的手,他都无动于衷,狗急跳墙,她扭头就朝他的手腕上方狠狠地咬了下去。 张长修吃痛收手:“疯子!” “你才是疯子!”常乐跑到离他五六尺的地方,忽略张长修要吃人的目光,径直看向花楚儿,平复情绪道,“这大晚上的,你们不在房里耳鬓厮磨,到我这里作甚?” 若不是花楚儿搞事,这个张长修怎么可能踏进她的壶院一步? 竟还二话不说将十里打成那样,将她欺成这般。 花楚儿见她直接针对自己,立马神情委屈:“家主念及姐姐孤居壶院,特地送些吃的过来,想与姐姐好好叙叙。没想到,竟是打搅了姐姐的雅兴。” “姐姐什么姐姐?我是主母,你是妾,你够资格叫我一声姐姐吗?”常乐十分嚣张地厉声骂回去,恨不能一把将她的假面具撕掉。正好刚刚受的委屈、憋的火没处发。 话落,感觉有人猛然接近。常乐余光一直观察着张长修的动作,早有警惕,知是不好躲,猛地扑了上去。带风强劲的一巴掌扇向她的脑后。 “夫君!” “家主!” “夫人!” 常乐将张长修扑倒在地,压在他身上,双目微红,瞪着他道:“你又想打我,这就是你的报恩?” 因着动作过大,情绪激动,常乐不由微微喘气。呼出的气凝成白雾,在他们之前缓缓散开。 张长修跟锅底一样黑的脸猛然僵滞,目光不由被她额头上的疤痕吸引,心中兀地警钟声响。 再细看她模样,气如母虎,眼里还夹杂着不服。紧攥的手微微一松,嘲弄道:“不要以为你曾经救过我,如今就能无法无天。” 常乐不屑地弯起嘴角,拍了拍手,从他身上爬起来,理着头发道:“你到底从哪儿看出我的无法无天?你若是看不下去,与我和离就是,或是我吃亏点,让你休了我。你我一拍两散,互不干扰。” “你不是丧偶?找你的死鬼丈夫说去。”张长修寒声回怼,悠悠起身,拧眉抖落一身灰尘,“若是真疯了,便好生呆在这儿,别四处乱跑丢我太守府的人。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出府。” “喂,你这是不是就不讲道理了?”常乐一声叫起,几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讲道理?你如此想出府,是为了见谁?” 张长修本就自有一番威严气势,此时双目一凌,如同审犯。 许是对方气场太过强大,常乐竟有了犯人该有的心虚,表情纠结。 她怎么听语气,张长修是以为自己给他带了绿帽子? “什么见谁,我饿到出去乞讨遇见好心人不行?张长修,作为一名太守,你能不能别这么不明是非,优柔寡断?你要是待见我,想让我留下来,就别为了这个小妾对我非打即骂;你要是不待见我,一纸休书,咱就两不相干了。” 常乐只是摆选项讲道理,其实压根儿也没想让他选第一个。 张长修盯着她许久,倍感陌生。以前的常乐从未这般大吼大叫过。一时心绪繁杂,最终面无表情道:“常乐,你真是越变越离谱了。” 第八章 指责 冷飘飘的一句话竟还满带指责,常乐刚刚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反被扎了手。好说歹说不行,只觉胸口发郁,咬牙切齿看着这渣男往外走。 花楚儿见状,嘴角勾起胜利者的炫耀弧度,带着提着食盒的素荷上前,故作姿态:“姐姐,这是……” “叫谁呢?”常乐目光凌厉扫向她。 花楚儿一愣,豆蔻指甲深深扎进手心,面子上含笑,低头伏小:“夫人……” “叫主母!夫人,不是你么?” 常乐睨她一眼,云淡风轻地纠正。注意到张长修在院门口背对而立,见小妾被她怼也始终没有什么动作。不知这人是在想什么,心里升起浓浓的不安。 他的三观该不是—— 没有分手,只有丧偶罢? 一阵寒风吹过,常乐忍不住一激灵,感觉格外的冷。 “主母?” 花楚儿又唤了一声。她刚刚说了半天,常乐愣是没有一点反应。这么明显地给她难堪,再喊的时候,声音里都是浓浓的不甘与隐忍。 “干嘛,听到了。家主都在等你了,还不赶紧走?” 常乐都不知道刚刚这个小三儿说了些什么,但也不想再问。懒得看她,掏了掏耳朵,转身就去找十里。 避免她碰瓷儿,故意离得远远的走。 “日后莫在前面顶打了。”常乐见十里疼的满头大汗,鼻头一酸,眼前便起了雾,“走,进屋去给你看看。” 十里勉强挤出笑意:“夫人莫忧,十里都被打皮实了。只可惜,毁了咱们庆祝的吃食。” 幸好那些瓷盘当时因震波飞了出去,不然十里此时后背早成刺猬背了。 “还提什么吃食。走,进去罢。”常乐将她扶着起来。 十里扒着她的胳膊,指了指院子里的一个食盒,是花氏走之前让素荷留下来的。 “夫人,那个怎么办?” 常乐瞥了一眼,嫌弃道:“送人喂猪!对了,刚刚那个花氏说了半天啥?” “花氏告诉你,那个是家主特意给你挑的几样菜。装模作样,真把自己当主母了。” “那还是扔了罢。免得里面有毒,毒死了猪。” …… 青石阶,冷霜寒。羊肠小道上,烛火引路,亮的也不过是几步脚程。 张长修瞧着前途漆黑,明明再熟悉不过的路此时也有些恍惚。正如常乐。 相识五年,夫妻三载,本以为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如今看来,他是一点都不了解。 丧偶吗? “夫君,可还在想主母?”花楚儿柔声贴了上去,“看来主母,真是受了刺激,刚刚真是将妾吓坏了。” 张长修压下心烦,将花楚儿搂在怀里,眉头也舒展了些,安慰道:“叫什么主母,她现在就是个疯子。我便说不要来看,你偏要过来,结果又是自己受气。” 花楚儿闻听,心下有气。既不让她叫常氏主母,适才她被那般欺负压制之时,也没见他说上半句话。 “妾受点儿气没什么,可是妾担心主母的病情。”花楚儿忍下恼意,故作忧虑,“主母今日出去也不知是对谁说了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只希望不会影响到夫君的名声。” 第九章 小妾又作妖 “我的名声?”张长修一声嗤笑,“早被她给坏完了。” 太守家三天两头出事,家宅不宁,外面早就议论纷纷。甚至严重影响到张长修的公务。 有回得了个家户夫妻纠纷的小案。 这种案子,本来就不好断,一句说不好必有一方吵闹。断到后来,他竟当堂被原被告一齐嘲讽。说什么,平不了家怨,却来断他们的案子,实在可笑。 当堂辱骂官员,张长修给他们一人几板子以示惩戒。那夫妻二人受刑得气,竟还同心,将他家里妻妾争斗的丑事儿拿出来骂。这种情况,便是依法,张长修也不能饶他们。 本是夫妻小事,莫名变成了民官恩怨。 事情最后,不必说,夫妻二人受惩认错。经过齐心对敌,同受苦难,夫妻恩怨消散,二人相互扶持着便回去了。 整个案子成了一场闹剧,太守的权威受到质疑。 为此,张长修受到了上头的训责,听说还传到了圣上耳里。 “夫君,不如,让主母先到城外别苑静心养病罢?”花楚儿趁机提议,双目柔情地看着张长修,看起来就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提了一个很纯善的建议。 张长修却是愣住,停下了脚步,皱眉看向怀里的花楚儿,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别苑?” 这个念头,他从未有过。 花楚儿见他神情不对,忙行礼认错:“是妾失言。” “我并未怪你。”张长修微微一笑,将她扶起,再次拥在怀里,温柔道,“只是觉得,将别苑给她,太过便宜她了。” “别苑清净,也一直闲着。主母在那边定能静心,将病症养好。或许,病好了,人也变回了夫君当初的阿常。”花楚儿继续说服张长修,“而且,如今主母住在壶院,夫君又仅让十里照顾上下。太守府府大事多,妾一时未顾忌,便让主母的日子过得清苦困顿,以至于主母要受外人恩惠。现外人都以为夫君囚困欺辱主母。若是让主母搬去别苑,让外人知晓夫君对主母的恩顾,也可让夫君的名声好些。” 花楚儿说的句句在理,条条都是在为张长修考虑。张长修更加感动于花楚儿的蕙质兰心,更气常乐如今疯疯癫癫。可,他还是无法同意花楚儿的主意。不知为何,但就是不行。 “她们出府无非是去找以前的穷亲里。那些人供得了她一时,供不了她一世。过些日子,她们也就无处可去,安生在壶院自生自灭了。你顾家为我,我甚是感恩。我早已当阿常已死,如今只一心待你。不是我不取你的建议,只那别苑位佳风景好,给她糟蹋。不若送你,你无事可以去散散心。” “那便谢过夫君了。” 花楚儿乖巧应下,娇羞垂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目光里的狠戾。 他竟还帮那个常乐想折避嫌,果然还是对她留着情! “好了,我先送你回去。今夜我还要书房处理公务。”张长修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笑着安抚。 花楚儿抬眼:“妾还有一事要请。” 第十章 救命之恩 “你说。” “夫君莫恼,还需听妾说完。妾知夫君顾及主母的救命之恩,才处处忍让。但妾以为,家和万事兴,与其这样让夫君为难,不如让妾与主母谈谈知心话。没准儿,主母回心转意,不再闹府。” 张长修皱眉,立马回绝:“小心她又对你做出什么不利之事,她现在可还是疯了。” “主母哪里是疯,不过是行为上有些过激。夫君刚刚没瞧见?主母的说话神情可比以往理智多了,醒了之后也一直不声不响的,想来早就想开了。”花楚儿笑道,“妾若是做事小心,礼仪周全,不惹了主母,想必她也不会为难与我。现在主母认理儿,正是谈心的好时候。” 张长修被她说的有些动容,心底竟有些渴望花楚儿说的家和。看着花楚儿的眼睛,心下一片柔软,就连冷风过体也觉舒怡,将她紧紧抱住,感慨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夫君,妾并不是您的妻。” 花楚儿一切看在眼里,躲在他的怀里,笑他糊涂。身子里却有股无名火在乱窜,涌上脑子,试图从她的双目夺出。牙根也咬的有些发疼。 未想到,竟试出了他的真心想法。 张长修抚着她的乌发,笑的温情:“你便是我的妻。” 花楚儿笑而不语。 终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真正的妻。 那一天,也不远了。 …… 化悲愤为能量,常乐一夜之间赶了一本册子。 等十里醒来找她,她顶着黑眼圈就把画儿递了过去。 十里受到惊吓:“夫人,你又一夜没睡?” “我现在只想光速挣钱离开。” 常乐盯着那本刚完成的册子发狠。无比希望,这本册子就卖出一个够让她们现在逃走的高价,实现一夜暴富。 “夫人,您别看了。再看,这也还是只能赚五百文。”十里识破她的心思,不忍地让她认清事实真相。 现在的夫人哪儿都好,就是爱做梦。 常乐果真浑身一凉,眼里的光芒破碎,挥了挥手道:“十里,你可赶紧走罢。不然,我真的想把你给卖的远远的。” “主母。” 门外兀地响起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甚是厉害,常乐一听就浑身发毛,十里一听就想去小厨房拿菜刀。 除了素荷,还有谁。 “主母可起……” 十里猛地打开门,吓得素荷将话憋了回去。目光上下一打量,瞥见她手里的食盒,不悦挑眉道:“你来作甚?” 素荷勾唇,带着几丝嘲讽。她可没她家夫人的那副忍劲儿。 “十里姐姐昨夜伤的可重?”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我问你来干啥的,你问这。不然,你站着不动,我打两下,届时自然知道我伤的重不重。”十里挡在门口,反唇相讥,她不喜欢花氏故装柔弱,但也不喜欢素荷这种直勾勾的挑衅,“说不说,不说我拿打狗棒了!” 素荷被气得脸色发青,想到正事儿,还是收敛了些,努力拿出她对这对落魄主仆的最大尊重:“我们夫人请主母过宴,希望一解前仇。” “你们夫人?不过是个姨娘。我们夫人!”十里咬字儿,一偏脑袋,盛气凌人道,“没空!” 第十一章 好心 “你这丫鬟好大的胆子,未问过主母,竟擅作主张。”素荷得理便厉声指责起来。 常乐听见争吵,慢吞吞挪到门口,靠着门框,替十里撑腰:“十里与我心有灵犀,她是知了我的意思。怎么,有何问题?” 素荷见她看自己的目光鄙夷,旁边十里一脸得意挑衅,很是不悦。余光瞥见她房中凌乱,桌面上似乎摆着纸笔。心中婉转,笑道:“主母如此说,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夫人是经家主授意,特来相邀,希望能与主母谈心,也是助主母离开如今的困境。主母还是好好斟酌。” “啧,你们家的那个姨娘,这么好心?”十里撇了撇嘴,都不屑正眼瞧她。 素荷忍了又忍,转向常乐:“家主有过话,太守府都要称我家主子一声‘夫人’。主母还是提醒下十里姐姐,让她莫要再犯了家主禁忌。不然,她又不是主母,家主也没什么舍得不舍得。” “你这丫头好是伶俐。”常乐一笑,似在夸奖,“那我也劝你提醒你家主子一下,我再不受宠,也是这个家的主母,太守府怎么说也是门规森严,莫要逾矩了才是。你这丫鬟见着本主母也得好生伺候着,说话做事莫要不饶人。不然,你又不是受宠的小妾,就算弄死你,家主也没什么生气不生气的。” 再次被压制,素荷面上有些扭曲,再次惊讶这常氏当真与之前不是一般模样。以前,就算她踩上两脚,常氏只能干受气。今日,竟成了她忍气吞声。 不能误了主子的大事儿,素荷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扯起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主母教训的是,以往是素荷不懂规矩,日后,素荷定当本分做事。” 见素荷敢怒不敢言,还要保持低声下气的模样,常乐和十里心里就是一阵快活解气。打贱人之前先打一下她的狗,未尝不是一件爽快的事。 “夫人,素荷妹妹这悔改的态度真让人钦佩。”十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继续往素荷身上插刀子,把当初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言语暴力全还回去。 常乐皱眉挥手:“十里,还不赶紧学着点。家主既然下令将花氏作夫人看,你也要尊敬才是,莫再像看低等贱人那般对太守府的二夫人。” “是,婢子学着了。”十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拿出丫鬟的自觉。 常乐目光一亮。原来这才是使唤丫鬟的感觉。 十里太过熟悉还嘴毒,素荷这个敌方丫鬟太过嚣张,她根本没感受过作为主母应受的尊敬。十里这一下,瞬间击到心坎儿。 好想再体验一回。 而素荷听着常氏主仆你来我往地讽刺她们主仆二人,交叠的双手紧握,指节泛白,一口白牙都快咬碎。闭了闭眼睛,将气往下沉。 “主母,可想好了?” 常乐抿唇笑弯了眼,露出一脸平易近人的慈笑:“难得二夫人有此良心,本主母自然要去。” “那便与主母约好了,明日酉时,霁月亭。”素荷总算得了件称心如意的事儿,嘴角的笑意竟也和善许多。 常乐看在眼里,点头附和:“嗯,约好了,回去复主罢。” “是。” 素荷转身就走。常乐眉头一皱,又将她叫住。 “主母,还有何事?”素荷不解。 第十二章 迷茫 常乐抖了抖腿,伸出半截儿胳膊,手指对着她上下虚空一划,同样也露出迷茫的神情:“太守府的丫鬟规矩里,走的时候就这么随意?” 素荷脸色一僵,咬了咬唇上前,福身一礼:“素荷莽撞,主母饶恕。” 常乐满足眯眼。 使唤丫鬟的感觉,真爽! “哦,原来还是有规矩的。”常乐故作恍然,瞧着她半蹲下身子,说话慢悠悠起来,“其实,我这脑子受伤后,好些规矩都不记得了。十里,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客气地说,没事儿?” 十里恭敬颔首,给足常乐面子:“为了体现主母的宽宏大量,是这个理儿。不过,您要是想惩罚一顿,也没人敢说什么。” 素荷脸色发青,身子有些不稳地晃了晃,真怕这个疯子发疯干出什么事儿,忙求饶:“素荷真心知错,还请主母原谅。” “原谅你,那是佛祖的事儿。而我的任务,就是送你去见佛祖。” 常乐不咸不淡地冒出这么一句。她纯粹只是觉得这句话十分应景。素荷的脸“唰”地白了,一下子跪在地上。 “主母饶命。” 常乐此时很想试试昨晚张长修的那招,一脚将她踹飞出门。念及昨夜惨状,常乐的心情没那么好了,烦躁地摆了摆手。 “快滚罢。” “谢主母!”素荷松了口气,真有死里逃生的感觉,站起就是一礼,“素荷这便退下了。” 常乐眯起眼睛看着她保持着礼仪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壶院,心情还是爽的。 “果然,人还是要调教的。” 十里对常乐是止不住地的崇拜,在旁附和:“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得劲儿?”常乐偏头看她。确认过眼神,还是喜欢刚刚的十里。 十里不怕死地笑了笑:“话糙理不糙嘛。夫人,那个宴席定是个鸿门宴,那个花氏指不定要怎么自残陷害,你真要去?” “去啊,有吃的为什么不去?而且人家都搬出家主了,还用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去,她们不更师出有名?亭子里吃饭,跳水这招用过了,那极有可能是在饭菜里动手脚。如此,咱们也都有一手准备。”常乐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便往屋里走,心中计策已经成型,“你赶紧把画拿出去卖罢。” 脑海里又浮现出斋主柳成言的音容样貌来,常乐抚着胸口一阵感叹:他若不是好龙阳,自己若穿越过来是他的发妻,那该多美滋滋? “夫人。”十里有些犹豫地跟进房,“夫人,我刚就想说,咱这是顶风作案。昨儿家主才下令,不许出府。今儿再被抓到,会死的很惨的。” 常乐花痴的脸瞬间哭丧:“那等这阵风儿过去再说?他大爷的,老子这得损失多少钱!” “夫人,不如,你这次想办法在花氏那里捞回来!”十里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出谋划策。 常乐瞧她:“怎么捞?” 十里凑上去,小声道:“花氏可是从家主那儿得了不少好东西,她不是要和夫人和好?管她真的假的,先坑一顿再说。” 第十三章 送你见佛祖 常乐只觉醍醐灌顶,对十里刮目相看:“十里,你脑袋真好使!” …… 酉时时分,天色已落黑幕。灯火盏盏燃起,如同涟漪散开,染亮整个太守府。 流言闲话也随之而散开到太守府的各个角落。 二夫人花氏将在霁月亭宴请主母。 常乐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红色袄裙,头戴木簪,披着红色斗篷。在十里的带领下,大步往霁月亭走去。 “哎呀,真是应该买些珠钗什么的,身上一点儿值钱的都没,太掉面儿了。”常乐连连感叹。 “夫人便是着荆裙,也比那个花氏贵气不知道多少。” 十里毫不害臊地把常乐往高了捧。在她印象里,常乐只在出嫁时穿了一身红衣,打扮明艳,平日里便是素衣素面。今日这么一细打扮,真是耀目不少。果真是人靠衣装。 不由得又是感叹,若常乐早这般,家主也不会被花氏勾搭了去。 “你这彩虹屁我真受不起。按你说的,我之前是农女,她个是花楼女子,我顶多比她正经些。”常乐双手插在袖子里,身正眼直,定要将她的主母气质逼出来。气质上,她再不能弱了去。 “您毕竟做了三年主母,气形早有改变。您这是不自知罢了。” 常乐对嘴里说着不要,一再听起来还是十分受用,嘴角的得意自满都快要溢出来了:“十里,你再夸两句。” 十里笑容僵滞,对她这种无理的要求表示没接收到。 常乐突然艳装,不必说自是将经过的下人也都惊了一番。瞧着那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常乐挺了挺脊梁。 “原来太守府有这么多下人,那为啥就咱俩在壶院惨兮兮?”常乐禁不住低声问出自己的疑惑。 十里叹声道:“自然是家主的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怎么也没人偷偷来帮咱们一把?” 按电视剧情和小说里来走,自己如此被恶整,怎么着也有一两个明眼儿人来出手相助。不说明着帮怼小妾,暗地里接济也是好的啊。 可是一个都没有。 十里怪异看她:“夫人,你是不是那些仗义侠士的话本子看多了?再说,他们现在可也都以为夫人是个恶毒妇人,怎么会帮忙?” 自从花氏进府后,便处处陷害常乐,将常乐塑造成了个善妒恶妇,自己却笼络上下,做出贤良淑德的模样来。 太守府的下人们都被她骗了眼睛,虽是可怜常乐的遭遇,但也以为她是自作自受,再加上趋炎附势的本性,自然没有人站出来替常乐说话。 然而,常乐进府后,也确实待他们不薄。 所以,现在也都眼巴巴的希望,经过今晚一谈,主母能够回归本心,容下花氏,让太守府家宅安宁。 但难免少不了好事者等着看戏。 毕竟这是太守府的两位女主人时隔几月的正式会面,虽然打着和好的名头,但根据以往的情况来看,肯定要有一番较量。 作为太守府的下人,在外讲述太守府宅事是最受追捧的。对他们这些好事者来说,今日的疯主母与小妾的谈宴若是出了点问题,就代表着他们明日又有了吸引众人的话资。 第十四章 茅坑里的臭石头 一时之间,霁月亭成了整个太守府的焦点。 因是摆宴,霁月亭便多挂了两个灯笼。火光映在冰湖之中,化成一圈圈的光晕,将霁月亭包裹。 霁月亭正如被太守府点点灯火捧拱的皎月。 此时的花氏,依旧是那一身素净雅致的衣裳,端坐在席侧,手里还抱着只兔子。 “啧,这贱人是将自己当嫦娥了。不过还真像,外表圣洁内心寡贱。她怎得还不赶紧奔月找天蓬去,省的在人间祸害。她也只配得上猪了。”十里大老远瞧见,便忍不住疯狂讽刺。 常乐听她嘟囔,诧异非常,三观都有些颠覆。十里真不是个一般人,见解都如此不同。 “十里,你这么骂嫦娥和人家天蓬元帅,小心被雷劈。” “劈死我,我就把花氏带走。”十里盯着花氏,咬牙切齿道。 她现在就是见不得那个花氏好,自以为是块儿完美无瑕的白玉,不过就是茅坑里磨光的臭石头。 常乐走在旁边,能感受到她身上深深的怨气,下意识地拉开点距离:“十里,够刚。” 对于这个霁月亭,常乐脑子里是有片段的。 当初花氏跳水陷害逼死她,跳水地点正是这个霁月亭。 “妾花氏见过主母。主母今日真是好看。” 花氏将兔子递给旁人,迎上福身,笑的谄媚做作。交叠的手却紧了紧,眼里嫉妒闪现。常乐今日,确实亮眼。 目光却瞥见十里手里的食盒,大致猜出她是不敢吃自己准备的饭菜,勾唇冷笑她的愚蠢。 “主母,怎得还自己带了吃食?” 霁月亭里早早燃了暖炉,亭子四周也挂着半截竹帘,温度没那么冷。常乐便将斗篷解了,递给十里,客套地露出职业假笑,随意解释。 “不过是怕吃不习惯,就带了点自己爱吃的。坐罢。” “是。”花氏乖顺点头,“主母请上座。” 花氏和素荷今晚格外地懂礼,言行举止都是规矩。常乐很是满意,确信素荷有将自己的话带到。 花氏让霁月亭里其他的丫鬟都退出去,只剩下十里和素荷两人伺候。 十里将食盒里的菜食拿出来,只有三盘。 一盘摞成八角玲珑塔的四四方方柿子糕,黄澄澄的甚是好看;一盘炒的金黄的鸡蛋,几点葱花点缀其间,鲜亮非常;还有一碗红枣银耳莲子羹,胶体晶莹透亮。 常乐坐下,瞥见席上果真是有盘肥美的大闸蟹,这才真正定心下来。 一切仿佛胜券在握,她泰然自若地往后一靠,神情悠闲地瞧着花氏那张妖媚小脸,忽然觉得很像她那个时代的网红脸。下巴尖的让人只想到“刻薄奸诈”一系列的词,起不了好感。 “今日的饭食,都是按主母的口味儿来的,没想到,妾竟有幸与主母的口味相似。看来,咱们真是有缘。”花氏说的娇羞。 常乐却是眉头一皱,不知她话里的意思,是想取代主母之位还是想套近乎。没立马接她的话,挠了挠眉间,扫向桌面,若有所思。 约是十几个菜,荤素搭配,造型也都好看。但明显,都是青青白白甜淡的滋味儿。 “你确定这种清水席,是我喜欢的?” 第十五章 撕破脸皮 花氏一愣。这些她确实是在打听过后才准备的,绝对是按照她的口味来的。想着自己准备的不会有纰漏,那就定然是常乐故意刁难,面上不露声色,仍是笑意盈盈。 “难不成是弄错了?”花氏眉头微皱,起身认罪,水眸委屈,“是妾之错。妾特意找之前伺候主母的丫鬟要的菜谱,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她们竟是将主母的饮食喜恶都给忘了干净。这种养不熟的丫鬟,妾定会严惩。” 常乐听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推卸责任,还暗讽自己的地位下降之快。听她这意思,自己这滑下坡的速度,八十迈都不止。感受到语言的艺术,眉头都禁不住跳了跳。 “这我就该说说你了,你要真想知道我爱吃什么,你直接去请教十里就是。你看看,问错了人,一下子就拍在了马蹄子上。” 花氏受教颔首,眸光森冷,语气柔软:“主母教训的是。” “好了好了,坐回来罢,将就将就。”常乐大方挥手,一副宰相肚子能撑船的假模样,“你看,还好我自带了几盘,不然我今日吃都吃不下,你想谈话我也没心情。” 花氏听得暗翻白眼,面子上还得承笑,昧着良心夸赞:“不愧是主母,果真周到且有先见之明。妾自当好生学习。” “你也不必学了,这是天生的。”常乐很是不要脸地说了句,“不过我这柿子糕的柿子是辛苦存的,这炒蛋也是我特意做的,莲子羹也熬制了几个时辰,你一会儿都得尝尝。” “是。”花氏陪笑,扫了眼素荷,给了她个眼神暗示,道,“我与主母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便出去等罢。” 十里警觉,看向常乐。常乐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家主还真是疼你,这大冬天的,竟还有这么肥美的蟹。”常乐状似无意地提起。 花氏谦虚一笑:“妾也觉得家主太过溺爱。听说这些青蟹是从南方洞湖来得,洞湖的冬蟹是极有名的,这代价也是不小。自己这点小爱口,让家主大费周章,也确实有些不妥了。” 常乐咂舌。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庆幸这张长修只是个太守。 “今日,我也是沾了二夫人的光。那咱们边吃边聊。” 说着,常乐自己就开始吃起来。吃的却是自己的带来的炒蛋,还有莲子羹。 花氏见状,笑道:“主母为何不吃妾准备的吃食?是不合胃口,还是……” 常乐闻言抬头,抓住她目光中的狡黠,心中不快。静静等着她说完话。 “还是怕妾下毒?”花氏勾唇,手里收拾着青蟹,目光轻蔑,全然不似刚刚那般柔弱。 “你这伪装卸的太快了些。”常乐舀了勺莲子羹,也不再跟她演戏,“可不就是怕你下毒?” 莲子羹入口顺滑.润软,简直美味。常乐餍足眯眼,赞叹十里的好手艺。 “呵。”花氏笑她蠢,“对付你这种蠢女人,还不至于做下毒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我自有别的法子。你且放心吃罢,没准儿这就是你的最后一顿了。” 常乐将信将疑,看出她的自负,也就有了几分相信。筷子在桌子上磕齐,二话不说就吃起那些鱼肉来。 “那你打算怎么整我?” 花氏也吃的安心满足:“过不了多久,你自然知道了。这回,定让你翻不了身来,为此丢命也非不可能。” “是嘛?”常乐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无比淡定,越吃越欢实。这些菜的口味儿虽然清淡,但是味道是十足的。说实话,这还真是她这么久来吃这么好的东西。 “自然。” “我还以为你真心来求和。”常乐叹了声气,一脸惋惜。 花氏笑意更深:“主母也太过天真,应该是蠢。所以,你可知你为何到了今日地步?” “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 常乐点点头,抽空瞥了眼她身上的装饰。虽然都不是什么华丽的造型,但能看出来材质的昂贵,特别是她手上的那枚玉戒指上。 看起来,比她的那对儿玉镯子还值钱! 花氏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出了神,满是艳羡,不解也看了眼。原是看上了自己的白玉戒。花氏故意将手抬起,转了转白玉戒指,鼻孔朝天,眼神蔑然,翻转着手炫耀。 “这是家主送我的,听说花了五百两。” 五百两! 常乐眼睛都在发光,咳了咳发痒的嗓子,故作不在意地继续吃饭。 花氏瞥了眼她一身艳丽,却是没有一样值钱的,甚是寒酸,戏谑之心立马起来:“今日既是想与主母交好,宴席没准备好,不如将这白玉戒作礼送给主母。还望主母可以收下。” 说着,花氏就把白玉戒取了下来,递给常乐。在常乐抬眼期待的那刻,故意手抖,将戒指掉落。 眼见着白玉戒指要掉进菜汤里,常乐眼疾手快,弹身接住。白玉指环在她手里的那刻,自己都佩服自己。 果然,金钱力量大! “那便多谢二夫人了。光吃青蟹怎行,来,尝尝这柿子糕,虽然有些酸涩,却是不错。”常乐再次露出职业假笑,将白玉戒往怀里一揣,就把柿子糕送到她面前,忙是催促,“你快尝尝。” 花氏见常乐如此殷勤,而且她也已吃过一小块儿,自当是以为清贫让她弯了腰骨。这次胜利的快感比以前大的多。 第十六章 说个青红皂白 要知道以前的常乐在花氏面前总是一副自恃清高的模样,因此,花氏最大的愿望不是百般折磨她,而是能将她的自尊踩在脚下。正如现在。 这种快感让花氏更加自负,眯着眼,傲然地从她手里接过柿子糕,开始吃起来。 常乐嘴角的笑意加深,双眸不自觉眯了起来,狡黠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嘴里再催促道:“你多吃些,一会儿再尝尝我炒的鸡蛋如何。我也来尝尝这青蟹的滋味儿!” 这顿饭吃的好不和谐。主要是一个耀武扬威,一个视而不见。 常乐就是视而不见,闷声吃菜的那个。 俱各吃罢,常乐摸了摸肚子,瞧着花氏面前的一堆蟹壳,笑容泛滥。 “二夫人真的很是喜欢吃青蟹了。” “让主母见笑了。”花氏矜持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美眸轻轻扫了眼她碗里剩的大半只蟹,“主母似乎不怎么爱吃。” “哪有哪有,平日便吃河鲜吃的少了。” 常乐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月黑风清,没什么特别的景致。眼中无景,心中却自有一片景致。 “这也差不多吃好了,让他们进来收拾收拾。咱们喝杯茶,吃会儿柿子糕,聊会儿天,歇歇再回罢。” 花氏见她如此兴致盎然,不由设防,狐疑道:“妾看,还是早些回去罢。” “哎哟,你回去有暖炉暖着,我回去就是冰凉的荒院。”常乐惆怅地手撑着脑袋,“没准儿我回去就是一死,你就不能现在对我好点?我眼一闭脚一蹬,你就少了个对手。想想未来,你没有对手的日子,该有多寂寞。” 花氏听她说的乱七八糟,真怀疑她是不是吃坏了脑子。 “你真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你从头被我欺负到死,哪里配的上‘对手’二字?没有你的日子,我期待还来不及。” 常乐瞬间被贬的一无是处,这么被对手看不起,真的很是丧气。长长地吐了口气,就此立志。 要做个合格的宅斗对手! “那你要不要陪我再待会儿?” 花氏扬了扬手,将丫鬟们招了进来,娇然一笑:“家主该要回来了,便不陪主母了。主母好好欣赏这景致罢。” 丫鬟们鱼贯而入,端着漱口茶盂,朝她们二人行礼,伺候她们漱口。然后站在一旁候着,准备收拾残局。 “主母许是要再坐会儿,你们好生伺候着。主母,妾便退了。” 花氏福身,不待常乐回话,便轻然仰起脑袋,被素荷扶着、丫鬟簇拥着,娉婷而去。 十里进来,先将狼藉的桌子扫了一遍。见柿子糕和鸡蛋都被吃去一半,花氏面前又是一片蟹壳,心中大喜。确信夫人这是得手了。却不知常乐吃了多少,不由得担心皱眉。 “咱们也回去罢。”常乐起身道。 …… 夜至亥时,太守府突然躁动起来。 丫鬟下人在红豆苑内外穿梭。 壶院这厢,常乐盘腿坐在床上,凝神静心,气沉丹田。 沉啊沉,终于感受到身体反馈的一丝异样,微颦的眉头松了下来。 “夫人,起效了!”十里裹着冷风跑进屋,神情激动,眉毛都在跳舞,“红豆苑那边乱成了一锅粥。” 常乐睁眼咬唇,一手握拳重重地打在另一只掌心,还未庆祝欢呼,肚子就是一阵咕噜噜。下意识地捂着肚子,讪讪一笑。 “看来我也起效了。” 又是一阵咕噜噜,动静比刚刚还急促。 “报应这么快?”十里脱口而出,见她咬牙要打人,立马认怂,悻悻上前扶她,“我说差了。夫人,我扶你去茅厕等着。” 咕噜噜,咕噜噜。体内正形成排山倒海之势。 常乐笑不出来了,忙从床上跳下,却不敢大动作。一手捂肚子,一手朝十里挥着:“快快快,茅厕茅厕!” 呆了一刻钟,常乐才双腿发麻,脑袋发昏地出茅厕。 茅厕外,守了四五个人,一个管家四个家卫。 出厕就有四个彪形大汉,任谁也无法淡定面对。 常乐一手扶墙,一手捂肚,对面前的场景有种怪异到形容不出的感觉。眼神飘忽地落在十里身上,见她眨了眨眼,也知晓了情况。 “守管家,这是作甚?”她声音透着虚。 管家是个四五旬的中年人,山羊胡,双眸矍铄。身子因常年弯着,严重驼背,言行举止却是不卑不亢。按照礼数朝常乐行罢,目含惋惜。 “奉家主之命,来带夫人。” “哦,那走罢。”常乐很是通融,淡淡一笑,尽量表现出那种如临大敌我自岿然不动的高人境界。 “冒犯了。” 管家话落,大手一挥。两个家卫受令上前,左右一擒,便将她押住。 常乐被迫顺势弯腰低头,下一刻便抬头上拱想要挣脱。那两双手压制得她肩膀碎痛,捏的她手腕疼到无力,双腿都有些扛不住压力开始发酸。勉强脚下用力稳住身子,在被押走之前又顽强地挣了挣。 “我不是说了跟你们走?” 好容易塑造的义勇赴死的英雄形象,被他们这一搞,消失殆尽。她很是生气! 管家无动于衷:“家主说,要押着夫人带过去。” …… 红豆苑内那叫一个热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还能清晰地听见女子的哭泣声。 来的路上,常乐又去了两趟厕所。所以花了两刻钟才到红豆苑。 刚被带到正堂,脸上莫名就是一巴掌。打的常乐头歪眼晕,嘴角溢出血来,耳朵轰鸣。若不是还有家卫抓着,她早就倒在地上。 “常乐,你好狠的心!” 厉声威吓冲进耳朵,再次形成一阵轰鸣。 常乐缓了缓,还有些发蒙地抬眼看着张长修。他的脸黑的像锅底,冷的如冰霜,目光利的像刀子。恨不能将她当场给剐了。 十里在旁大声哭喊,却被人拽着无法靠近。 “你先说个青红皂白来。”常乐晃了晃脑袋,啐了口污血,试图将那些晕眩丢出去。 张长修冷笑一声,恨恨地捏着她的下巴,劲大的迫使她痛呼出声。俯身低头对上她的双眸,阴鸷如蛇。 “楚儿好心与你宴谈,你竟下毒于她!你这女人,不光是疯了,还更可怕了。” 第十七章 撞在枪口上 常乐与他长久的对视,有些反胃,强忍住不适,怜悯看他:“我下毒?我还没说她下毒呢。我吃完回去便上吐下泻,我说什么了?你听一面之词,将我拉来便打。不知是谁疯了。” “是啊家主,夫人现在正体虚,来的路上都如厕了好几回。您是青天老爷,请明察秋毫啊!”十里在旁大呼,猛地挣开擒住她的双手,顺势往下一跪,开始求情。 管家也表示作证,点了点头。 张长修手劲松了几分,凝视半晌。 她的脸上有着他刚刚没注意到的虚白,也是在那红彤彤大巴掌的衬托下才凸显出来。半张脸已经开始发肿。 她的双眼,带着不屈与嘲讽。 倔强的模样,一如当初。 …… 昏暗的柴房,十五六岁的常乐被捆绑在木桩上,遍体鳞伤。 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死丫头,还不招出那个飞贼的行踪?” 辱骂她的男人,是飞虎庄的主人,秦庄。是她远方表亲。她还要尊称一声叔父。 “不说的话,我只能跟你爹说,你不幸被飞贼所杀。” 张长修正是秦庄口中的飞贼。 他当时还只是个知县,为了查秦庄的拐卖妇女案,潜入府庄被当作飞贼抓住。 秦庄将他关押在这间柴房中,同样捆在柱子上,百般折磨让他招供身份和来由。 在他以为命丧此处之时,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常乐认出他身份,将他救了,还把他送到了个退隐大夫那儿医治。 他伤势好了些,化作府庄下人再探,才听闻她因此受难。 常乐挨打之时,他就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一切。 她虽柔弱却倔强。 清亮的眸子充满了不屈以及对秦庄的嘲笑。 …… 眼前闪过一个个画面,心底某块地方被触动,一股浓浓的情绪像是要突破什么冲出,转瞬又被某个力量压了回去。 他定神,将手收了回去,动了下手指让人将她放开,声中严厉未减半分:“大夫何时过来?” 常乐委然在地,随意抹了抹嘴角的污血,顺带着用手掩住了嘴唇,想将那种明显的呕吐感压下去。肚子又是一阵难受。 十里抽噎着跪坐旁边,将她半扶靠在自己身上,见她状况不对,声音发哑:“夫人可是难受?”抬眼向张长修求情。 “快去快回。” 张长修面无表情,盯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与回忆。场面的混乱,情绪的反复涌起与压制,让他脑袋发疼,疲惫地坐到榻上,耳边是一道焦急的声音。 “大夫来了!” 大夫从内屋里走出时,常乐正好回来。 门帘撩起,带出丝丝臭气。常乐面子上镇定,实则心花怒放。她现在很想进去看看花氏的情况,花氏若是没少半条命,那她真的是亏大发了。 “大夫,如何?”张长修如冰雪瞬间融化,只有一腔柔情似水。眼里的担心,都要溢了出来。 面对这种差异对待,常乐只想呵呵以鄙之。 当年的常乐到底是有多眼瞎,多手贱?竟然将这么个冷血无情、忘恩负义的白眼蛇给救了! “回太守,经过探诊,草民确定,二夫人是误将鸡蛋、柿子、青蟹同食,食物相克,导致中毒。这是草民开的方子。” 旁边的随从接过方子,立马领着大夫下去抓药。 “大夫,可否看看我家夫人?”十里大着胆子伸手拦下大夫。 张长修视而不见当作默许,自顾盛怒,戾气逼人:“是谁准备的今夜饭食!” “家,家主,是婢子。” 素荷脸色刷白,听见怒吼,从内屋跑了出来跪下。在他再次发怒之前,抢先道:“但是柿子和鸡蛋,是主母带来的。” “那我们家夫人自己也吃了啊。”十里挺胸怼了回去。 此时,大夫望闻问切,简单地诊看罢。毕竟和刚刚是同个病症,无需花费太多时间。 “回太守,大夫人同样中了毒,病因也是误食柿子、鸡蛋与青蟹,食物相克。” 一语定音,四处寂静。 这回,谁也不知道罪责在哪儿。 从病因查出来不是泻药引起,素荷便心凉了。一想到自家夫人难怪严重到丢了半条命,跟预期不同,原来是泻药加上中毒。无疑,这个中毒是常氏故意引诱的! 但常乐也是同中毒的状态,她自恃有着一张颠倒黑白的嘴,此时也不知如何说清情况,将罪按在常乐身上。 张长修搓着手指,看向常乐:“你可是早知这些食物不能同食?” 接受到他审视探究的目光,常乐云淡风轻回上一句:“知道的话,我自己还会吃吗?” 不知为何,张长修有一瞬间的轻松,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那也不是不可能。没准儿主母就是想以此自证清白呢?”素荷不甘让常乐就此逃脱罪责,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 常乐十分赞赏她的聪明劲儿,真是能看透一切。 可是,有时候,故作不看透更能躲免引火烧身的危险。 “想来我和十里自小住在农家,未上过学,见识也浅短,竟不知晓这些食物还有相克之理。”常乐说的自贬且惆怅,“可你这丫头,一直伺候在二夫人身前。二夫人那般喜欢青蟹,你却不知青蟹与何种食物相冲,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吃下去。也不知你是想着你家夫人不会吃我的菜,故意只让我一人中毒。还是说根本就不知道。如若是前种,你也好大的胆子,怕是活的太长。如若是后种,那你也不配在二夫人面前伺候了,我看还是打上一顿,长长记性,然后从杂役做起罢。” 常乐一张嘴,说的句句在理,好歹都是她,连最后的判决书都给下了。 素荷已经瘫在地上,瞥见常乐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面部神经变得不协调,又惊又恐又怒。哆哆嗦嗦地爬到张长修跟前,拽着他的衣角,泪水决堤,激动非常,像是要挣脱某个恐怖的大网。 “家主,家主我没有,都是,都是主母……” “什么就又是主母?”十里愤声将她的话打断,“别什么屎尿盆子都往主母身上扣。主母念着你家主子有心设宴,二话不说就赴宴,结果弄得腹泻。主母不想家主因此怪罪你家主子,怕好容易和缓的关系弄僵,便生生受着,连大夫都不打算叫。你如今还要企图诬陷,真真是有良心。” 第十八章 还是赚的 本来打算叫唤两声的常乐立马忍下,安安静静瘫在椅子上,趴在扶手上,装虚弱。 她得符合十里给的大度能忍的圣母人设才行。 素荷气的要命:“你信口胡说。她若不知晓这些东西会相克让人中毒,怎么会就带这几样?” 闻言,张长修的怀疑更甚。 相克的三样食物,有两样都是常乐带的。而且这两样也不是她最爱吃的,若是碰巧也太巧了! 素荷戳到重点,装死的常乐有些担心十里能不能招架的住了,谁知十里一声大吼。 “穷啊!” 素荷的哭喊顿时停了下来,怔愣看着十里的理直气壮。全场激烈的状态瞬间降为寂静,无人能驳。 常乐安心装死了,悲凉之感从内到外的散发出来。 “怎么,我家夫人现在穷的响叮当,你们还指望我们带些山珍海味过去?”十里的声音不高不低,任谁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你家主子从来没伺候过我们夫人,夫人怕宴席上口胃不合,便自己带了些能带的菜。这些,有问题吗?” 这番话没问题,是真的没问题。在场的旁观者都完完全全相信了,这个理由确实很正当。 这回,连张长修都没理由质疑了。 常乐更加凄凉,在旁观者怜悯的目光下,显得弱小无助还很穷。 “你们怎么会穷?一直以来不都有受外人接济吗?指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素荷一时被气昏了头脑,口不择言起来。 “滚!” 张长修身子一震,被触到逆鳞,怒然将她一脚踹开。 常乐再不受宠,如今还是他张长修的妻,还容不得他人这般辱了他的脸面。 “你这贱胚子,连番诬陷主母,竟还说出这般不知羞耻的话,玷污主母清白!” 十里也被她的话激怒,趁机上前,两巴掌“啪啪”扇在素荷脸上,打的她嘴歪眼斜神志不清。 素荷蒙了一圈,好容易反应过来,受着张长修的目光如同被凌迟,连忙磕头认罪:“家主,婢子失言,请家主饶命!” “将你这舌头拔了才好!”十里已经做好了亲自行刑的准备。 莫名被按上红杏出墙的罪名,常乐也很不爽。 她要是真出轨了,那她没话说。关键她没有,怎么能让人平白污了? 张长修瞥了眼常乐,早在上次壶院大闹便种下的疑种疯狂滋长,心下怒火更甚。 但常乐是他的发妻,没有确凿证据,他也不会平白往自己脸上抹黑。 怪罪不得常乐,只能拿素荷发泄情绪。 “照顾不好主子便罢,还犯口舌之罪,乱嚼舌根,不知轻重。先掌嘴三十,再杖责二十,将她丢出红豆苑。” 常乐暗啧,这是给素荷留了条小命儿。 素荷面如死灰,仿佛坠入无底深渊,企图再上前,却被上来的家卫抓住,将她拖了起来。素荷登时疯癫起来。 “家主,家主饶命!贱婢失言,主母也确实给夫人下了毒,家主饶命,家主饶命啊!” 张长修揉了揉眉心:“将她拖远点。” “夫人,夫人救我!” 素荷叫声凄厉,犹如女鬼。 一切事了,听闻内屋传来的响动,花氏也应该丢了半条命。该得报的得报,常乐感受到了脸部的火烧火燎,也没心思高兴。轻然起身,声平无波:“真相大白,我们也退了。” 似乎与她的脸上的掌印有了联系,张长修的手在袖中微微发抖。终是一语不发。 出门,回首。 常乐盯着院门上的题字,“红豆苑”。笔锋锐利有劲,听说是张长修亲自题的。 这院子最开始也是建给常乐的。 红豆最相思,相思却是换了人。 常乐戏谑一笑,任十里搀扶着慢慢回自己的壶院。 人走茶凉只余壶,怎料一片冰心在其间。 张长修可曾真正珍惜过常乐? “夫人,想回去吗?”十里突然道。 已是离开红豆苑老远,常乐却不发一语。十里只见她临出门深深看了眼“红豆苑”三字,便当她是想起了与张长修的昔日情谊。 “确实有些想回家见爹娘了。”常乐答非所问,见四下无人,忽而眨眼笑道,“你的手疼吗?” 十里捏了捏手,笑得俏皮:“疼,那贱人的脸皮比铜铁还厚还硬!” “下次你随身带个铁板,再扇嘴巴子,直接呼铁板。”常乐不正经地出着主意。 十里咧嘴笑了笑,被她脸上的伤刺地消了笑意。 “夫人,你这回可是遭了罪。脸都肿成了猴屁股,疼吗?” 常乐顿住:“……十里,你听过‘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吗?” “我这就打个比方,不太妥当,夫人莫生气。” 常乐白了她一眼,懒得计较,轻轻揉了揉脸颊和下巴,疼的直咧嘴:“张长修这下手真特么没轻重。不过还好,得了戒指,整了花氏,还收拾了那个贱婢,还是赚的。走,咱们回去拿鸡蛋敷敷。” “说到这个,鸡蛋和柿子,再加上青蟹能出这么大的反应,我都不敢随便吃东西了。”十里后怕地缩了缩脖子,“不过,夫人都是从哪儿知道的?” 常乐神秘兮兮地一偏头,十里先开口替她说了出来:“神仙托梦。” “十里,很懂啊!”常乐惊喜夸赞。 …… 红豆苑那厢。 为了花氏方便,下人将便桶放在了内屋中屏风后。天寒又不好开窗通风,味道散之不去,便点上了浓浓的熏香掩盖气味。 一时之间,内屋乌烟瘴气,味道难以名状。进出丫鬟恨不能捂上口鼻。 再看床边地上,也有许多污秽之物,都是花氏一时没忍住。处理这些的杂役丫鬟,心中叫苦不迭。 以前温软含香的内室,成了一片狼藉的臭厕。 幸好张长修一直未进去,不然,以后怕是都不想再碰花氏了。 花氏虚脱地躺在床上,上吐下泻都脱了相,眼中噙着泪花,自己都不忍看自己的惨状。 “大夫说没说我的病症?” 听见花氏有气无力地开口,床边伺候的丫鬟如玉立马道:“说了,夫人是吃错了东西,误将鸡蛋还有柿子什么的一块儿吃了,导致中毒。” 鸡蛋,柿子? 花氏眼前立马浮现常乐得意的阴笑,当即气从心来,胃里又是一番翻江倒海。 第十九章 珠宝失窃案 如玉立马将她扶起:“夫人,可是不舒服?慢些慢些,忍一下。” 一番折腾后,花氏直接被架回床上。 “素荷呢?怎么还不回来?”她刚刚听到外屋的争吵,还有素荷的惨叫,心早就凉了。现下只是想确认一番。 如玉叹声道:“素荷姐姐说主母外有奸情,被家主责罚,赶出了红豆苑。日后,便是婢子来伺候夫人了。” 虽早有心理准备,花氏仍是悲戚不已,素荷也跟了她许久。 “受了什么责罚?” “掌嘴三十,杖责二十。” 这明显是要了素荷的命。花氏带着泪珠的睫毛颤了颤,如同折翼的蝴蝶。 “那主母呢?” “主母回去了。” 常乐未如预期遭惩,她丢了大半条命不说,如今素荷也出了事。赔了夫人又折兵! 悲愤交加,她将这一切都归于常乐。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还得硬生生吞下。用尽所有的力气,将被角攥成一团,双眸恨意迸出。 常乐,我真是小看了你! …… 没几日,便到了腊八节。又是一天大雪纷飞。 “夫人,家主让人送了腊八粥来。” 十里提着个食盒,推门而入。 常乐挪到她跟前儿,闻着香喷喷的腊八粥,食欲大开:“今儿怎么想着给我送粥了?上回冬至也没见给我送饺子,还是咱们自己包的。” “有碗腊八粥夫人都这么满足?看来真是自甘堕落了。”十里痛心疾首,“想想以往,哪年腊八不是夫人领着府上的人在内主持祭祀,对外安排施粥,何等风光。今日却只落下一份粥,这是连府里下等下人都有的。” “咱们可不就是下等下人的待遇,你也别要求太多。”常乐端起腊八粥,吃的满足,很是乐观地自黑,“腊八节不就喝个腊八粥,还有那么多的事儿?” “夫人忘了?腊八节日,户户祭祀,官富施粥。每年这些,都是夫人安排的。”十里越说怨气越深,好久才释然伸了伸手臂,“不过还好,这两日花氏就是一朵残花蔫儿在床上,家主也没将这等重要的事交给她。” 常乐抬眼:“那今年是谁负责的?” “张守,守管家。” 常乐点了点头,庆幸道:“还好我现在的地位一落千丈,不然还要做这些麻烦事儿。” 十里真希望自己的耳朵坏掉,没听到她这种不争气的话,一声哀叹:“怎么就摊上你这样的主子,再待下去,我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经过这么些年,她早就深谙一个道理:凡事,主子犯错,都是下人受责。 想她这半年,真是挨了不少罚。当然,常乐也没安生过。 她也非是埋怨,早在陪嫁过来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不过觉得总要想办法翻身才是。这么说也是为了刺激常乐,让常乐起码为了她也争气点。 “那你想作甚?”常乐挑眉,“嫁出去?” 十里脱口要出的话被截胡,只能接着唏嘘道:“想我如今已十九,也到了人老珠黄之时。主子这么不争气,想必我也熬不到出嫁了。” “十九,就人老珠黄?”常乐面无表情,认知受到极大的冲击,“那我比你还大,我岂不是步入黄昏之年?” “夫人,你跑偏了。”十里无法再继续将话进行下去了,“我的意思,咱们要么挣钱离开,要么争宠,总得有个法子脱离现在的处境才是。” 常乐见她急得都要跳起来,不慌不忙地把一碗腊八粥喝到见底儿:“别急,我这不是先等风头过了,然后想办法出府嘛。晾了几日,这时候正合适。” “那夫人想作甚?” 常乐招了招手,悄咪咪附耳道:“你先去打听,太守每日都在干什么,我好趁虚而入。”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十里再次崇拜看她。 常乐很想强调,自己并不老。 “正好,今儿我就听到个事儿。” 常乐兴致盎然:“说来听听。” 最近十三郡出了一起珠宝失窃案。一共有五个目击者,三个见着的是蒙面着的盗窃者,两个看见了盗窃者的真容。 画师按照他们的描述,将盗窃嫌犯的容貌画了出来,满城通缉。 “这就是件很普通而且只剩抓人的案子啊。”常乐不解看她,“你不是以为我能靠着协助破案来取得太守老爷的好感罢?” “这怎么可能,十里是知晓夫人的脑子的。破案这种复杂的事儿,对您来说,是不可能的。”十里一副“我很了解你”的模样,继续道,“夫人刚不是让我打听关于家主的事?最近家主正为此案犯难。” “十里,你这是在变相骂我脑子简单?”常乐很是不满地质问,深觉有必要替自己扳回一城,“这都水到渠成的事儿,哪里还需要犯难?” “听说整整十日了,抓的人不下二十,竟没一个是的。” 十里摆弄着火炭,神情到位,就像是街道口相互唠嗑的老太太。 十三郡,位于都城东北处。 前接金南郡。 金南郡是个小郡,地域只是十三郡的一半,人口却与之相当。与邻国——育国相接,是个军事重地,是大氏朝的第一道防线。 后靠圭都。 大氏朝的国都。 虽然从经济、人口、文化等各方面都处于全国中等水平,但因着地理位置,加上十三郡的铜铁资源丰富,一直被中央重视。 因此,十三郡的太守,也就是张长修的压力十分大。 最近的一件小案子,目击人那么多,竟还迟迟抓不到人,简直是能力不足的完美体现。刺史亲自下令,督促案件尽快解决。 常乐也很想自己是个刑侦穿越者,这样就有了一展风采,逆袭亮瞎他们狗眼的机会。 可惜她不是。 而且她又不是警犬,闻着味儿就把人咬出来。 “十里,你还是再去打听打听别的罢。” 常乐拍了拍十里的肩膀,推开门通通风,靠着门框发怔。十里贴心地给她披上件斗篷。 没了柳枝炭条,无法作画。整整三日,她在房中闲得都要长蘑菇了。 自从和斋主下了约定后,再也没人去联系他,他会不会以为自己爽约,从而放弃合作? 第二十章 你会画画 这可是她好容易搭上的一根线。 这种错失一个亿的凄惨,愈想愈难受。 抬眼看到对门儿西苑的回廊画栋,湖水蜿蜒。白雪簌簌,别有一番梦幻之感。 收目,院中亦是一片白净。如同一张素白的画纸,让人手指又有些痒痒。 “听描述画人,这种事我也会。” 常乐百无聊赖地提了一句,随手拔了头上的木簪,盘起的头发如银河倾斜,落在肩头。抬步往雪地里走,提起了些兴致来。 “十里,你来描述一个人,我来画。” “那我想想。”十里跟上,十分配合,“脸有点方,就是那种很硬朗的感觉;眉毛像雪山一样,看起来很锋利;看人的眼睛很严肃……” 常乐边问边画,雪地里轮廓到眉眼,尽量画到细致。 在十里描述结束的那刻,常乐捂着后腰,一声长叹站起,仔细打量自己画的人像。 瞧了两眼,感觉哪里怪怪的,莫名还有一种熟悉感。 “夫人,你真是太厉害了!”十里的声音如同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夫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说的是家主?” 什么?! 常乐脑袋里冒出一堆问号。张长修的脸就那样从雪地里的人像中浮出,一直浮进她的眼中。 大冷天的,她的脸又开始火辣辣的疼,有些不悦地将木簪往那张脸上狠狠一扎。 毁了他的容! “你平白地描述他作甚?” 十里眨了眨眼,无辜道:“除了你,我也只能想到家主了。难不成让您画花氏?” “他们二人的区别大吗?”常乐嘲讽反问。 他们二人的贱渣程度简直不相伯仲好嘛? “家主!” 十里忽然朝常乐一阵挤眉弄眼,走到她的身侧行礼。 常乐未想到曹操到的这么快,忙转身,立马被一堵人肉墙挡住目光。只是一寸的距离,她便要撞了上去,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一脚踩在了张长修的画像上。 张长修看着自己的画像被毁,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回目俯视常乐,她正巧抬眼,眼中的无措暴露无遗。 她的眼波流转,如同一股暖流流入心扉。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失神,正如被案子所烦的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到了壶院。 大抵是,以往遇到案子难题时,总能从常乐这里不经意得到启发,这回才鬼使神差地过来。似如预料,他好像又遇到了破解之法。 “你何时学会画画的?”张长修见她要逃,一把揽住她的腰,见她竟因此红了脸,眸光不由得闪了闪,语气也不自觉地柔了几分,“以前,可从未见过。” 常乐何时被男的这样抱着,下意识地挣了挣。挣脱不开只好放弃,没好气道:“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你以为认识我几年就很了解我?也太天真了罢。” 张长修闻言,目光有些许黯然,随后笑道:“那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那是自然,你来这儿,是不是花氏又出什么事儿了?” 常乐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不自觉地捂上自己的脸,气恼瞪他。 说句言情剧套路的话,她常乐从小到大还没被谁打过脸! 都是被打的别的地方。 她这么多年一直信奉打人不打脸,挨打要护脸。也是唯一没倒的g。 张长修这个渣男,上来就把她的脸给扇了,折了她的g,踩碎她底线。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路过而已。” 张长修自知理亏,松手将她放开,眼底的柔情一瞬而逝。 “啧,路过,那请您现在继续走您的路。”常乐毫不客气地做出撵人的手势。 最好是从她的全世界路过,越走越远,永远别停。 张长修忍了忍怒气道:“你可真的会听描述来画人像?” “你的大脸不是摆在这儿了?” 常乐抱臂而立,眼神示意地上的那幅被毁的不辨嘴鼻的人像。趾高气扬,拿出前所未有的自信。 在画画这方面,她向来自负。 她刚刚其实是直接想骂猪头的,改口不是因为怂,只是觉得要保持艺术家的高雅而已。 “跟我去个地方。” 话落,张长修直接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常乐不知他要做什么,惊恐地往下一蹲,用全身的重量将他拉住。结果就是被拖着走。 “张长修,你该不是要杀人灭口罢?” 张长修额上青筋跳了跳,猛然停下。常乐一个惯性,摔了个屁股蹲儿。 “奶奶的,疼死我了。你要干什么先说清行不?起码告诉我去哪儿罢?” 张长修盯着那张好看的嘴,神情不悦。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这么难听? “乱葬岗,去不去?” 常乐见他面无表情,双目冷淡,只觉阵阵阴风过体,忍不住抖了抖。屁股下的雪已融化,浸湿衣衫,冰冷刺骨。 想到自己才穿越过来,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当即委屈,五官皱成一团。 “不去行不行?” “那你指望着我继续养你?”张长修继续面无表情。 常乐心一横,咬牙道:“那你能不能打我后脑勺一下?在我晕着的时候弄死我?” 张长修等着她的求饶,未料是这句话,脑壳一疼,咬着后牙槽道:“不能。” “十里,你的主子要被杀了,你还不赶紧来救我?” 常乐终于想起还有十里的存在,一声大吼。 一扭头,却惊呆了。 只见十里同样被一个男子擒住。 那个男子一身黑色劲装,头发也是黑带束起,面容冷峻,腰里别着把剑。按照这种形象推断,应当是张长修的随从。 上次在红豆苑的时候,好像也见过。 “夫人,十里自身难保。你若不幸遭难,十里会跟着你去的。”十里抹着眼泪,一脸忠诚。 常乐挣扎的力气都不想有了,暂时先将张长修遗忘,只想先把十里骂一顿。 你是认真的吗? 一只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也是空的。人家只抓了你一个肩膀,你有手有脚地挣一下过来加个码,把张长修的力量压过去能怎样? “十里,真的,咱们主仆情谊尽了。”常乐甚是失望地摇了摇头,借着张长修的手劲儿从地上站起来,打算慷慨赴死,“死就死吧,这个世界太让我失望了。” 第二十一章 一起去衙门 “脑子真是被撞蠢了。” 张长修认识常乐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了骂她“蠢”的念头。事实上,也说了出来。拽着她的手腕,径直出院。 十里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可怜兮兮地看向抓着她的男子——无泽。 “无泽大哥,家主走了,您不跟去吗?” “嗯。”无泽轻声应下,将她的肩膀放开,“你就在这儿等大夫人罢。” “你刚刚说的家主不会伤害夫人是真的?”十里不放心,再次求证。 刚刚就是无泽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才从头到尾干看戏,担心着急也没敢叫喊。 “应当。” 十里的眸子登时瞪大:“什么叫应当?你这人说话也太过不靠谱。” “等着就是。” 十里还想抓住他问个清楚。无泽却像一条鱼瞬间滑走,消失在院门外。 …… 常乐神情凝重地跟着张长修走了一刻钟就到了府门外。 这是她第一次出太守府的大门。 太守府上有门楣,高挂金字匾额,下有高门槛,门口还有两个大狮子。门前雪已扫开,道路开阔,来往人不多。 一辆马车已经候着。 “上车。”张长修冷淡开口。 常乐疑惑看他。 送她去乱葬岗的话,麻袋一装,小货板车一搁,也就去了。怎么还让她坐着马车? 那刚刚张长修就是故意吓唬她的。 将死的心又活了过来,她很是无语:“太守老爷,您这么幼稚的吗?吓唬我有意思吗?” “有意思。”张长修不咸不淡地肯定,眯眼看她,“你这么失望,一会儿办完事儿,我不介意送你去乱葬岗。正好,本太守现在也很想丧偶。” 丧你个大头鬼! 常乐暗骂上一句,回头不见十里,有些不自在道:“你到底要干嘛?直接说。” “随我去趟衙门。” 张长修说罢已经上了车,再次不由分说地将她肩膀一提,便把她拉到了车辕上。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马车。 车夫很是懂事,直接出发。 被逼上贼船,常乐能怎么办? 只能靠着车厢,将腿翘在对面的座椅上,双臂一环,躺的恣意。 结果,马车猛地一抖,她差点摔倒滚落,幸好两脚及时踩地,稳住了身形。 一声轻笑格外刺耳。 常乐恼羞成怒,瞪眼扭头。却见张长修仍是一副硬面孔,两眼望着前方,仿佛刚刚的笑声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再次拳头打在棉花上,重新安分地坐好。 “你可是撞头后换了个魂魄?” 张长修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刺在常乐的心坎儿上,差点就想问出口,“你怎么知道”。好半晌才压下去,暗啧他们这些古人的脑子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笨,怎么一双双眼睛都跟火眼金睛似的。 “你虽然和以前有些地方相似,可完全变了一个人。” 张长修似在回忆当初,像对着犯人一样,上下审视着常乐。 他虽然自常乐出事险些丢命后未见过几面,不熟悉现在的她,但熟悉以前的她。 多年审案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常乐—— 换了。 “那可不是变了。死都死过一次了,不变可能吗?” 常乐也不故意掩饰,就是说的模棱两可。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承认以后,会是被当妖怪烧死,还是被当做疯子继续关在壶院。 “说的也是。”张长修不可置否,看着她意味深长,“听说你的记性出了问题,那你可还记得之前的事?” “记得。你和花氏对我做的,我可都拿小本本一笔笔记着呢。你们赖也赖不掉。”常乐理所当然道。 “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还有什么?除此之外,没啥记得的了。”常乐挑了挑眉,耸肩道。 小样儿,这是有良心,开始自责了? 莫不是想和她重归于好? 那真是抱歉,现在的常乐只晓得曾经有多惨,爱你的那部分跟着原主走了,根本无法凭借曾经的深爱来原谅你。 “以前的常乐,可是记恩不记仇。” “所以嘛,她死的很惨。” 张长修见她像说别人的事一样轻描淡写,莫名有种心酸之感。袖中的手握了握,又松开。 也是,夫妻情分早已断绝,本来已成陌途。如今还在一起,完全只剩救命之恩这一点羁绊。 “对了,你让我去衙门,不会跟最近的案子有关罢?”常乐想到什么问什么。 张长修也没过多惊讶,她早就知道,自己习惯了有困难便去找她聊上一聊:“正是。” “我又不是狗,没办法帮你抓人。”常乐一声长叹,撩开了门帘,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 听十里说,腊八过后,腊月市就要来了。 按照她的理解,就是现代,春节前的赶集。 张长修道:“不需要你抓人。” “那我也不会捋案情。” “这也不需要你。” “我也不会审犯人。” “犯人还没抓到。” “我……” “你安静些,到了便知道了。” 张长修没有了耐心,皱眉提醒。 “哦。” 常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感受着冷风刮面,脑子都被刮地异常清醒。 管他要让自己干什么,反正也没法反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十三郡府衙。 张长修先行下了马车,常乐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在他犹豫要不要伸手之前,常乐先从车辕上跳了下去。潇洒地拍了拍衣裳,抬头环顾周围,当即被这郡衙给惊到了。 这可比她以前家门前的派出所气派多了。 路上狮,门前鼓,门内堂。朱红门,金漆铆。上梁高于普通家户,下槛到小腿。真真是威武气派。 衙门前来往路过之人,看见张长修竟带着太守夫人来府,一时又是猜测纷纭。 “我们现在是要进去吗?”常乐有些激动期待地看着张长修。 张长修对衙门比自己家还熟悉,不明白她的兴奋点,闷声“嗯”了下,也不管她,自己先走。 常乐快步跟上,路过喊冤鼓,不自觉地停了脚步,从旁边取出鼓槌,虚空地比划了两下。假装体验一波击鼓喊冤。 忽然,鼓槌被人拿走。疑惑扭头,见是黑着脸的张长修。 他将鼓槌放回原处。 “你这是想击鼓鸣冤?” 第二十二章 忍小为大 常乐眨了眨眼,笑道:“是,状告太守虐妻。” “此案你只会输,不会赢。” 张长修很是冷漠地告诉她结果,怕她又不好好走路,再次抓上她的手腕。 “哎哟,你慢点。” 常乐自恃腿长,可仍是紧赶慢赶都赶不上,忍不住抱怨出声。感觉到他放缓了步子,这才继续问。 “为何我会输?” “你状告我虐妻,我亦可告你善妒,有失妇德;对外谣言丧偶,有失妇言;披头散发疯疯癫癫,有失妇容;搅扰家宅,有失妇功。再加三年无子。条条桩桩,皆是我有理。” 常乐听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心底里有个奇怪的念头冒出来,竟有些喜悦。 “你这说的,就是我不守四德,又犯七出。那判下来,不就是让你一纸休书休了我?” 张长修身子僵住,回首看她,勾唇一笑。 “若是告到公堂之上,我若愿意便是一纸休书,我若究责,让你蹲牢受苦也非不可能。” “你!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本官是依律言事。” “哪儿的律法?” “大氏的法律。” 常乐不满地吐了吐舌头:“莫不是你自己定的法。” 张长修睨她一眼:“本官向来依法行事。” “不公平。” 常乐眨了眨眼,气势弱了下来。 在妇女地位低下的古代,又有妻以夫为纲的伦理在,她就算再有理,也不可能扭得过。鸡蛋碰石头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张长修叹了声:“万事万物,哪里有个恒一的准则?只能尽量维持公允罢了。” “你若真顾及我的救命之恩,下次我击鼓告状的时候,你就选择休了我。切莫忘了。”常乐忽略他的惆怅,不着调地挑了挑眉。 …… 衙门后堂,衙差送茶上来,看着常乐的目光很是诡异。 太守竟真带着夫人来了衙门,看起来两人一派平和,难不成他们和好了? 刚刚其他兄弟还说,太守老爷是拉着夫人进来的。 太守的家宅终于要宁了! 两位当事人没注意在场衙差们的眼光,各自想各自的事。 “常乐,听描述画像,你的功力如何?” 常乐闻听他又问这个问题,不耐烦道:“你觉得你那个脑袋画的怎么样?” “在外说话要注意!”张长修皱了皱眉。 在府衙之中,他的权威面子还是要的。 常乐不理会,喝了口茶道:“你该不是让我帮你画犯人的画像罢?你们不是有画师?” “他们……” 张长修一言难尽,眼神示意旁边的师爷,让师爷将画像展示给常乐。 面前来个人儿,常乐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只一眼,一口茶喷了出来。 不光喷了一画,还喷了师爷一身。 这画的确实是个人。 鞋拔子脸,铜铃眼,大鼻子,厚嘴唇,粗眉毛。该有的都有,但组合起来不像个正常的人。不客气的说,就是幼儿简笔画。 笑意上涌,从牙齿缝儿里流出来。声音越来越大,笑的一屋子人尴尬不已。 张长修也很无奈。 画师根据五个人的描述,画了完全不同的五幅画。最后勉强一整合,成了这样。 十三郡没有个适合衙门的画师,最后也只能怪十三郡不够繁荣。像在江南郡圭都这些繁荣之地,能准确画出犯人画像的画师不计其数,可惜他无法拥有。 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拉着常乐就来了府衙。 毕竟画像都不对,犯人站在面前也不可能认识。 “真是抱歉。”常乐好容易憋住笑,给师爷半鞠躬,道了个歉。 师爷刚抹完脸上的口水,忙回了个全礼:“夫人客气。”哭笑不得地回到了张长修旁边。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画的肯定要比这个像。”常乐认真保证,随后趴在扶手上,倾身看他,“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不,三个。” “什么条件?”张长修隐隐能猜到一些。 常乐伸出纤细的手指。 “一是不能再打我。” 在场一片寂静,唯有发现大戏的目光来回穿梭。 张长修黑脸:“好。” “二是让我随意出府。” 这个他有料到,很想问她是不是要外出寻偶。鉴于在属下面前,他忍住没问。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发妻要红杏出墙。 常乐等的有点不悦:“我就出府转悠,不会做些对不起你的事。” 说完就有些犹豫。 画他和侍卫的春宫图,应该是不算对不起他罢? 嗯,不算! 发现常乐的迟疑,张长修仿佛感受到一个无形的龟壳正悄悄负在他背上,紧握扶手的手青筋暴动:“你不能独自出府。” 他内心自我安慰:忍小为大,忍小为大! “十里会跟着我的。” “我会派人陪你。” 常乐眸光变了变,不接受这个建议:“那我就不画了。” “那十里你也别要了。”张长修很干脆利落。 “禽兽!”常乐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威胁我!” 张长修无动于衷,轻松一笑:“你现在不也在趁火打劫?这是你唯一出府的机会,你想好了。” 后堂一时剑拔弩张,信息量还挺大。站在现场的师爷和几名衙差,咽了咽口水,埋头扮鸵鸟。 这热闹看着有风险,他们后悔站在这里了。 “我同意还不行。”常乐勉强让步,又贱兮兮笑道,“第三,我要用一种细炭笔才能画出来,你看看你能不能买到。” 她简直感叹自己的机智。 衙门买炭笔,还是用于破案上。这不是一个强力的官方宣传? 只要她这次画的好,那这波宣传是稳稳的了,客源还不是滚滚来。 到时候在柳成言那儿,没准儿她还能借此再要些分成来。想想就美滋滋。 “是什么样的细炭笔?”张长修好奇道。 常乐想了想,故作思索:“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一种很细很细的炭笔,炭火的炭。是我很久以前接触过的一种笔,现在也不知晓哪里有。” 张长修见如此麻烦又不靠谱,认为她是在戏弄自己:“你便不能用毫笔?” “这……我不会用毫笔。” 常乐在想着怎么往八归斋那处引,一衙差开口了。 “回老爷,属下应是见过夫人说的这种笔。” 张长修挑眉,未想到真有这种笔:“何处?” “八归斋。净水巷的一家卖书画的。”衙差神色有些尴尬。 常乐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她不信面前这个尖嘴猴腮,看起来就体虚的人是去买正经书看的。莫名有些期待,他有没有买自己画的春宫图来看。 张长修余光扫到常乐狡黠的神情,暗道有猫腻,不动声色安排:“好,你快去买回来。” “是。” 衙差走了之后,一个捕头模样的人进来汇报,说是将那五个目击者带到。 张长修将他们安排在侧堂等候。 常乐趴在椅子扶手上快要睡过去时,衙差带着炭笔回来了。 这是常乐第一次见着柳成言加工后卖的柳枝炭条。 炭笔大概有四五寸长,一半烧的漆黑成炭,另一半刷了朱漆,掩盖住本来的材质。朱漆上还用金粉写了个“八”字。 看起来,十分地高大上。 张长修将炭条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脸色有些难看,瞧着常乐目光别有意味:“这是,柳枝所制?” 常乐状似无意地回转眼神,避开他探究的犀利目光。她有些忌惮他的慧眼了。 看透她的心虚,他仿佛知道了常乐整日折柳的真相。什么折柳寄情,他怕是想多了。就算寄情,对象怕也不是他。 指尖婆娑着那个“八”字,将“八归斋”记到了心里。 脑子里响起一道道声音。 …… “他弃我如蔽履,我说自己丧偶,岂不是很公平?” “……主母的日子过得清苦困顿,以至于主母要受外人恩惠。” “听说十里最近常常从后门出府,今日大夫人也出去了,才刚刚回来。” “你何时学会的画画?” …… 啪。 一声脆响,整个屋子的人都蒙了。个个面色茫然地盯着张长修,不知他从哪儿染了一身怒气,他手里的炭笔折成了几节。当即又都低下头。 常乐默默地看着,直觉告诉她。是她惹了这位太守大人。 张长修将炭笔扔到一旁的桌案上,炭笔发出清脆的声音,拍了拍手上的灰末。 “再去买一枝罢。” “是,属下这便去。” 适才买炭笔的衙差慌忙接下任务,脚下一呲溜,逃出了气氛压抑的后堂。 师爷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壮着胆子道:“夫人所要可正是这炭笔?” 张长修的目光“唰”的一下射过来。 常乐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还真是,真是。” “那便好。”师爷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继续当木头。 “这种柳枝炭笔,以往怎么没听说过?”张长修转着茶杯,“夫人倒是见识广。” 阴阳怪气的话,常乐不是听不出来,却不知道他怀疑到了哪一步。 会不会把她卖笔画的事儿都知晓了? 总之,对方未说之前,自己千万不能暴露。 “碰巧见到。” 张长修表示相信点头,是否真相信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二十三章 真像个人 寂静的氛围,一直保持的低气压,让时间的感知度变得很高,一分一秒清清楚楚。熬了一杯茶完,衙差还没回来,除了张长修以外的人都紧张到想昏厥。 常乐起身,长吐了口气,表示自己还活着:“我出去转转。” 张长修默然,眼神示意一个衙差跟上。 其他人相互之间目光流转,也很想找个理由离开。 一出门,冬风夹裹着雪花铺面而来,吹了个透心凉。常乐终于感觉松快许多。 在外面冻死,也比在里面憋死好。 衙门的后堂外,就是个小院子。盆栽摆的整整齐齐,几棵松柏依旧青绿,石头道路被打扫出来,积雪堆在两边。 常乐也懒得溜达,便蹲在门前石阶,吹着冷风发呆。等着赶紧把事情解决,好去找斋主,巩固这条创业之路。 见她坐下,跟出来的衙差不知所措:“夫人,地上凉。您不是要到处转转?” 常乐抬眼看他:“懒得转,就坐这儿透透气。” “是。” 衙役乖乖站在身后,跟着在外面受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还是想静静地待在堂屋里。 好容易等到买笔的衙差回来,常乐忙起身将他拦下。 “直接把笔给我罢。” 免得张长修再发神经给她折了,那她又要跟他猪八戒穿针——大眼儿对小眼儿。 卖笔的衙差也觉得给太守夫人比较安全,他两条腿都快跑断了,真的不想再跑了。 常乐将衣裙一撩,大步进了屋,干脆道:“把目击者都带过来罢,别磨叽了。” 张长修瞥了眼她手里的炭笔,忍下烦躁,立马安排下去。 带人的带人,准备桌案白纸的准备。 当几个等到快要睡着的目击者上场的时候,一切就绪,便让他们一个个来说。 第一是个晋市当铺的小厮:“我见着他的时候,他蒙着面,我只看见他的眼睛,眼睛长得又大又圆,就像狮子的眼睛一样,特别凶。” 常乐忍不住发笑:所以画师直接就画成了铜铃?也真的是很形象了。 “不对,他的眼睛像猫的眼睛,绿幽幽的。眼角还有一颗黑痣。”当铺的另一个小厮反驳道。 他也只看到蒙着面的盗窃贼。 看见盗窃贼全貌的小乞丐一听,不乐意了,争辩道:“他的眼睛像是个黑洞,深陷进去的,看着就要被吸进去!” 五个人七嘴八舌,光一对儿眼睛,就有了四五种说法。 又是狮子、猫的,还像黑洞。 为此,意见难统一,他们五个还争执起来。 张长修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他第二次经历这个场面了。 见常乐也是左顾右看,晕头转向的样子,有些失望地用手指敲点着桌面,有些后悔病急乱投医。 “好了,别吵了。”常乐扶额,朝身旁的师爷吐槽了一句,“确定他们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师爷点头:“他们描述的所见之人,无论是体型身高还是行迹都是吻合通顺的,确定是一个人。只不过这个容貌……大抵是描述能力及注意的地方不同。” 常乐明白,这无非是盲人摸象。各自看的角度不同,认知不同,形容的也就不一样。 环视四周,旁观的衙差都是静静地站着,就差无聊到睡过去,毫无半点期待,甚至烦躁于这个乱糟糟的场面。张长修更是一脸“我是脑袋被门夹了才做了个错误决定”的表情,大抵是碍于面子,想默默等这个闹剧过去。 常乐轻声冷笑,转了转炭笔,成竹在胸。 “我来总结一下你们所描绘的。此人的眼睛,形状偏圆,眼窝较深,瞳孔是绿色的,眼神狠厉,眼角有痣。对不对?” 五人听得面面相觑,似懂非懂,都没有反应。 衙差们有些好奇地抬了眼,看向她。张长修也目露几分兴趣之色。 “我画出来你们再看罢。”常乐没心情看他们的脸色,低下头在画纸上大致定好位置,表情严肃问,“那颗痣在眼角的什么位置?” 陈述这条线索的小厮仔细想了想,在自己的脸上划来划去,最后点了个地方:“大概眼尾下一点。” “泪痣。”常乐明白,“比较大还是比较小?” “小。” 一顿操作猛如虎,在场衙门中人都开始揣测,太守夫人许是真的会画画。更加好奇,太守夫人是经历了什么。 在他们的认知里,太守夫人一直是胸无点墨的农女。 至于对画像的期待,他们是一点没抱。 毕竟先前的那个画师也是这样一句句问下来的,最后还不是那个鬼样子。 唯有张长修目光不同。 常乐如今的自信与认真,身上散发出来的熠熠光辉,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对她在壶院的表现不是偶然这件事,有了几分相信,心中也就多了些期待。 一时,竟看入了神。 常乐边画,边总结,再详细询问,企图将各部位明显化、细致化。 师爷双手交握,自然地放在身前,守立在桌旁做协助,只是用余光偶尔扫两眼纸面。随着常乐动作娴熟地将五官一点点画出来,他的目光也逐渐偏挪,脸上慢慢露出惊喜之色。 约莫过了一刻多钟,常乐捏着炭笔,扶腰直身。 上下细细一看,除了那个绿眼珠子无法表现外,已尽最大的能力将他们描述的形象画了出来。停了笔,拍了拍手上的炭灰。 这个人的模样,让她有些想笑。 长脸宽颌,眉骨偏高,眉毛浓短,虎目深邃犀利,眼角带着泪痣,高鼻梁,厚嘴唇。 瞧着,有丝异域风情。 师爷双目发光,忍不住摇头晃脑,拍手道绝:“夫人好画技。栩栩如生,有形有肉,见之如面!这下,抓人就有把握多了。” 旁边站立的两衙差听师爷给了这么高的评价,忍不住伸长脖子瞅了瞅。只一眼,也都发出惊叹的唏嘘声,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是啊,真像个人!” “夫人真是厉害!” …… 常乐对这种吹捧很是受用。得意地转起炭笔,抖着腿瞟向张长修,挑眉炫耀。 张长修不动声色地端坐在堂上,闻听他们赞声阵阵,好奇到心里痒痒。碍于面子,且不能让常乐更加得志,便故作不在意地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已经凉了的茶,等着师爷按例先将画递给他察看。 清凉感觉从口入胃,通遍全身,让他不由得微微皱眉。 师爷双臂一抖,将袖子卷起,探出双手,像呈宝般小心翼翼地拿起画纸。刚碰到一角,就被常乐一掌拍下去。 张长修放茶盏的手一顿。 “你等下,先将下面给蒙起来。” 师爷保持弯着的身子,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有三个看见的是蒙面贼,自然先蒙面给他们认啊。”常乐一脸理所当然。 动手从旁抽过一张白纸,招过立在身后的两名衙差,让他们各站一边牵着,轻轻虚盖在人像眼睛以下。悄然偷瞄了张长修的神色一眼,满是捉弄的心理。 她就是故意吊着张长修的好奇心,让他最后一个看,憋死他! 师爷干笑两声:“这要先给老爷过目。” “为什么,他见着盗窃贼了?”常乐闪着一双清亮无辜的眼睛,不解反问,“这画是给目击者认得,又不是画出来让人欣赏夸赞的。当然,他们认完再给你们夸,我也是不拒绝的。” 师爷哑口无言,讪讪扭头寻求张长修的指示。 “你们上前一认。”张长修将话里话外听了个清楚,目光瞟都不瞟,直接跟目击者下命令。 三位目击者听命上前,瞧上画上人像露出来的眉眼,下刻俱各惊喜拍手拍腿。 “就是长这样,简直一模一样。” “对对对,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我也记得,就是这样。” …… 确定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三人说罢还像崇拜仙人一样看常乐,就差顶礼膜拜。 另外等着的两名目击者侧身相视,皆是好奇。 师爷和衙差相顾而喜,眼中闪着钦佩的光芒。 见如此场面,一直站在对面陪着张长修的捕头也被吸引过来。 透过脑袋缝儿往里看,猛然对上一双厉眼,还有些受惊。反应过来真的只是画出来的,立马跑到张长修身前,用刀柄远远指着画,激动地汇报情况。 “老爷,夫人画的真特娘的像!刚刚还把属下给吓着了。” 张长修睨他一眼,本就如坐针毡,此刻更是心生郁结,特别想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这么说有什么用?就不知道把画拿过来给他看看? 忍了忍,张长修沉声道:“继续认。” 常乐眉眼弯弯,早已被夸得飞上了天,再看张长修干受气更是愉悦。挥挥手让衙差将遮盖的纸拿下,唤着剩下的两个目击者:“你们两个再过来认罢。” 那两个目击者早已等不及,躬着身子快步上前。 捕头左右一瞧,怕错过这幕,抛下张长修就几步冲上去。将挡在桌前的属下往旁边一拨,自己挤了进去,视线一落在画上,脱口就骂了句娘。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围在桌子旁,脑袋簇成一团。常乐自己都被挤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难不成扳手腕 张长修孤独地坐在太师椅上,接受着常乐挑衅的目光,努力保持着岿然不动的模样。 作为太守,他一定要护住自己的威严! “哇!” 一声惊叹从那个脑袋堆里冒出来。三三两两,又开始对这幅画进行夸赞。 张长修又有些坐不住了。 常乐不怀好意地往他旁边靠了靠,笑道:“太守老爷,看来,你要兑现承诺了。” 张长修面部表情有些纠结,又端起旁边的茶水。再一口凉茶入口,趁机活动活动脸部表情。凉意刺脑,将那股子躁动也压了下去。 “本官也未反悔。来呀,认得如何?” 听见太守一声肃喝,捕头和衙差忙催促五个目击人排列站好。 五人齐齐行礼,异口同声:“回老爷,几乎无差。” 师爷这时也将画小心拿起,抖了抖,展在张长修面前。 张长修有那么一瞬的惊艳,鬼使神差地伸手将画纸接了过来,上下仔细端看,有种发现新奇事物的悸动。 画中人像,眉眼深刻,明暗之间如有血肉,深浅之下五官立现。笔法独特,运转别异,加上这画笔乃是柳枝所烧炭条。张长修别有深意地偏头看向常乐,似要透过她的双目望穿她的魂魄。 那双琉璃目中,只有他的倒影,以及没有丝毫掩藏的狡黠与傲慢。顿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张长修将画重新交给师爷,令道:“那便根据这幅画像,再画上十几份,贴在各个城门口、布告处,尽快将嫌犯捉拿归案!” “是!” 师爷和衙差应命,神色语气皆是满满的必胜之意。 常乐含笑看得乐呵,家国情怀被他们勾起,切实感受到为社会做贡献的自豪感。长长地吐了豪气,准备向张长修提出回去的事儿,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好像在等什么。 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有些尴尬。 “你们,看着我作甚?” 师爷捧着画上前,笑得毕恭毕敬:“麻烦夫人再画些。” 常乐在众人的目光压力下,咽了咽口水。仔细回味了下张长修下的指令,感觉掉进了坑。满是拒绝地后退,像躲瘟疫样的离那副画远远的。 “我都画出来了,你们找人模仿就是。” 师爷含笑逼上前:“夫人之画技,不敢说天下,十三郡确实是没有人可匹。还得麻烦夫人。都是为了郡城百姓能够早些安宁。” 这时候冠冕堂皇戴高帽,常乐已经不想接受了,苦着脸道:“你们找的画师,只是脑子想的不够丰富……” “画的也没您的细致。”师爷忙接话,笑的像只老狐狸,“他们所画没有夫人这般形似,若是出了一点纰漏,又会影响案情的进展。” 常乐咬唇看向张长修,见他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转了转眼珠子道:“我画也不是不行。太守老爷,你知不知道,那个壶院,真真是冷的要命,我吃不好睡不好。” “你是太守府的主母,难道不会自己安排?过得差,怪我?”张长修懒得看她,起身活络活络坐到难受的身子,缓步迈向摆满画具的桌案,“你们五个也回去罢,今日算是立了大功,记得随时等候传唤。” “是,小人告退。” 五人一齐行礼,躬着身子忙退了下去。 “现在便画罢,慢了小心赶不回去吃晚饭。”张长修拿起桌子上的炭笔,转了个圈儿,抬眼向常乐递了递。 常乐抿唇,做了个深呼吸。上前从他手里取过炭笔,笑道:“你的意思,以后太守府归我管了?” “你是主母,府中家事,不是你管难不成是我管?”张长修收回手,抖了抖袖子,一敲桌面,催促道,“快些罢。” “莫催,老娘出马,快如闪电。”想到自己的生活将得到极大改善,常乐来了精神,扭头使唤衙差道,“给我张凳子。” 立马有人给她搬了把椅子。 “再给我买几枝炭笔罢。”常乐不客气地继续说要求。 张长修瞟向之前买笔的那个衙差。 衙差双腿一抖,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属下这就去。” “刘三,你在这儿等着。何师爷、孙头,我们换个地方。” 张长修三言两语将人安排的明明白白,最后瞧了眼专心画画的常乐,嘴角不经意露出浅笑,转身率先出了门。师爷和捕头紧随其后,只剩下那个叫刘三的衙差继续陪着。 门外天阴雪落,门内佳人作画,一派祥和。 常乐一口气画了三个时辰,地上整整齐齐摆了十二张画像。头晕眼花之际,才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掌了灯烛,刘三在旁靠着柱子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你还困得不行,我都要厥过去了。” 常乐暗怨一句,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站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门外,天色已经黑的不像样子。 而张长修似乎一直没来过。 “再这样下去,我眼睛迟早要废。这儿还没眼镜让我戴。” 常乐低声嘟囔,已经感觉到视线有些模糊了。揉了揉睛明穴,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勉强好了些。双手叉腰,在那一幅幅画像旁边游荡,想着要不要把这些画给上层漆保护一下。 刘三梦中惊醒,看见眼前有个人影在晃,吓得就要拔刀自卫。等看清是太守夫人,立马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收回动作,心虚地笑了笑。 “夫人画完了?” 常乐点头:“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刘三看着满地的成果,连连点头,“我去叫老爷来。” “嗯,让他快点,我现在又累又饿,想赶紧回去了。”常乐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是。” 刘三麻溜地跑了出去。 常乐双目惺忪,重新回到画案前,打开茶壶盖,里面已经没了茶。舔了舔略干的嘴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随意将桌上的东西规整了下,双臂一环当做枕头,脑袋往上一搁,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张长修回来时,一眼看见趴在案上睡着的常乐,又扫了眼地上一片的画像,心情复杂。轻声问刘三:“这画怎么铺地上?” “回老爷。”刘三中气十足地开了口,在他的目光警告下不明所以地放弱了声音,四处瞟了瞟,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话道,“回老爷,夫人说,炭画随便一抹就毁了,所以不能碰不能折卷也不能叠放。” “那明日便这样一张张拿去贴罢。” 张长修刚说罢,便注意到常乐的脑袋动了动,然后迷迷糊糊地抬了起来。神色变了变,收起谨慎小心的姿态,腰背挺直地站在原处。 瞧着她脑袋在半空中定了会儿,扭了过来。双眼迷蒙,神情迷茫,没了这些日子的尖锐伶俐,显得乖顺柔和许多。让人想揉揉她的脑袋然后拥入怀中。 “你回来了?”常乐毫不顾忌地打了个哈欠,伸着胳膊坐直身子,形象全无。 张长修不由一叹,被她适才模样欺骗的脑子也清醒起来:“嗯。” “太好了,可算是累死我了。” 常乐扶着椅子站起来,晃了晃脑袋,双手就要揉上眼睛。 “别动!”张长修突然出声。 常乐被吓醒:“干什么?” “把你的黑爪子洗一下,我可不想养个瞎子。”张长修从袖中掏出一个帕子,上前递给她,随手收了一下乱糟糟的桌面。 常乐愣了下,看了看双手决定接过,拿在手上一顿乱擦。 不会儿,白帕子成了黑抹布。 刘三和孙捕头见状,忙去搭把手。刘三出去打水,孙捕头从张长修手中夺下活计,风卷残云,所有东西都被堆在一旁。 常乐被他们这麻利儿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对面又站着张长修,突感场面之严肃,不禁咕叨:这种两军对垒,收拾战场的情形—— 难不成是想跟她扳手腕儿? 张长修对于孙捕头的粗犷真是无话可评。他哪儿叫收拾,分明就是在扫垃圾,糟蹋一桌子笔器墨具,作为读书人着实无法视若无睹。但孙捕头向来就是这般,他也懒得再提。 目带不忍地挪开视线,发现常乐一脸戒备待战的神色,好奇她是又想到了什么。 何师爷提着个食盒,慢悠悠走过来,将食盒往桌子上一放道:“孙头,这不喜读书没什么关系,可书纸笔墨、文房器具还是要珍惜的。” 孙捕头笑了两声道:“何师爷说的是,待会儿俺老孙就像伺候祖宗样的将它们好好地供起来。” 这种变相骂读书人的话,张长修和何师爷听着都不怎么舒服,也就是知他没恶意,纯粹表达心情,才不予计较。再者,他们和一大老粗为此争执,也是在掉读书人的面子。 常乐的警惕心在何师爷放上食盒那刻便松懈了,乐呵看他们斗嘴。虽也觉孙捕头说话难听,但很是喜欢。毕竟他怼的张长修都皱起了眉头,大快人心。 真像个老泼猴! “这是今日施粥剩下的腊八粥,还有郝婶刚刚炒的两个菜。老爷和夫人便将就一下罢。” 何师爷动作儒雅,加上一小把山羊胡,给人的印象很好。 常乐一眼就觉得,他跟那些偷奸耍滑、道貌岸然的坏水师爷不一样。 在21世纪时习惯了客气,此时也笑呵呵地帮着将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一盘清炒小白菜,一盘酸辣腌萝卜,配上一碗腊八粥。 真的是很简朴了。 “看着很开胃。”常乐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原来衙门也开伙。” 第二十五章 这是两人份的 “肯定开伙,不然我们这些兄弟到哪儿吃饭。”孙捕头抢先回答。 他是第一次见这位太守夫人。 经过今日一遭,对太守夫人的崇拜犹如江河澎湃。愈看愈觉她不似传言中的那般恶毒,看起来就是白水过青菜—— 一清二白。 而且,明显这太守老爷对太守夫人也是很好的。孙捕头不由暗骂之前传太守夫人不守妇道、为人阴狠的人都是孙子! “也是,衙门不管饭,谁还在这儿干。”常乐点头附和。 正好刘三打了水回来。 常乐仔细洗了个手,回身拿起筷子,将两碗腊八粥都放在自己跟前,很是满意地坐下准备开吃。 另外三人见状,愣了一下。 张长修面布阴云,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开口是最好的,免得彼此尴尬。 何师爷准备出声提醒,但看太守都没开口说话,也就将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夫人,你咋的一个人就要吃上了?老爷也还没吃呢。” 只有孙捕头口直心快,直接指出来问题,对常乐又多了几分喜欢。 这太守夫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哪里像是能欺负的了人的人? 况且他们这些不识字儿的人就是比那些读书人单纯,特别是农户人家更是淳朴的不得了,哪有他们读书人的弯弯绕绕。 说起来,外人带着“太守夫人是农女不配太守这位状元才子”的思想观念传流言时。孙捕头这个同是大字儿不识的大老粗,每每听到这种话,都是嗤之以鼻地站在常乐这头。 孙捕头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直接让张长修站在尴尬的山顶顶。 张长修咳了一声,在孙捕头准备的椅子上坐下,就在常乐对面。 常乐咬着筷子,瞄了眼腊八粥,疑惑道:“这是两人份的?” 张长修咬了咬后槽牙。 敢情她看不出来? “哎哟,看来夫人饭量挺大。老爷,你等下,俺老孙再找郝婶儿拿一碗来。” 孙捕头热情招呼,不经然地让气氛活跃起来,没有那么的尬然。 但他的声音一消,氛围比他开口前更加一言难尽,当事人完全没发现其中的不对,临走前还好心问常乐。 “夫人,两碗够不?要不再给你带碗?还加菜吗?郝婶儿速度贼快!” 面对致命三连问,常乐脸上一阵发烫,羞愤之感不比张长修少多少。可人家就是好心的熊,就算把你砸死了,你也不能指着他的鼻子将他打骂一顿。 听见张长修幸灾乐祸的轻笑声,她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多谢孙头,不必麻烦了。我看我也吃不了两碗,我和太守一人一碗正合适。” 瞧着对面推过来的碗,张长修不接茬,皮笑肉不笑道:“太守夫人辛苦这么久,不能委屈了。孙头,你再去厨房拿些罢。本官只要一碗,你给夫人再添一碗,顺便加个菜。” “哎,好咧!”孙捕头一声兴奋应下,临走前又朝常乐笑了笑,“辛苦了这么久,真的要填饱肚子好好犒劳自己一下。这天经地义的,夫人还害羞什么。夫人放心,俺老孙是不会往外说夫人一顿吃三碗的!” 啪嗒! 常乐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子上,弹了两下滚落在地。 孙捕头将将到门口,听见声音扭头:“还好俺老孙走的慢一步。夫人等着,我再去拿双筷子!” 何师爷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忙催促赶人:“老孙头,你赶紧去罢!” “哎呀,别催别催,怎么一天天的比俺老孙还急?读书人就不能沉稳点?”孙捕头咕哝两声,手扶着刀柄,大步走了出去。 世界终于恢复安宁。 三人都松了口气。 “夫人莫要介怀,孙捕头向来直言直语。”何师爷捡起地上的筷子,放到桌子上,含笑安慰。 常乐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两下:“挺好挺好。那个,要不咱们先吃罢。” “夫人先吃罢,还不知道孙头的速度有没有夫人的速度快。”张长修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毫不客气地暗嘲出声。 常乐活动活动嘴巴,摸到手边的筷子,将它恨恨地攥在手里。此时她若是有内功,定然将张长修像筷子一样断成几节儿。 难道不知道,饭量和体重,是淑女最大的两个忌讳嘛? 脑子里一片刀光剑影,已经将张长修削成了片片,终于觉得心情好了不少。这才缓缓拿起筷子,伸手将他面前的腊八粥猛地捞回来,扯了扯嘴角,露出标准笑容。 “那不好意思,我就先吃了。” “夫人还是等孙头回来,换双筷子。”何师爷及时提醒。 常乐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没事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她确实是饿的等不及了。 张长修双手抱臂,从孙捕头“整理”的垃圾堆里翻出一本书册。也不管内容是什么,就开始气定神闲地看起来。 书里是何师爷录的证人言词。 目光在那五个目击者的言辞之间来回穿梭。 他今日下午在书房时,便就着常乐画出的人像做了个讨论。 很明显,这个人不是大氏朝的百姓,从眉骨眼睛就可以看出,大致是邻国——育国人。 育国人突然出现在十三郡,还犯了盗窃案,此中必有猫腻。他得赶紧去找刺史说明情况才是。 想到这一惊人发现,差点因为画师的水平不济而被隐藏,他就一肚子火。相反,更对常乐刮目相看。 不由地慢慢将书往下挪了挪,正好能让视线落在常乐身上。她正吃东西吃的欢实,果真一碗已经下肚,开始吃了第二碗。 如此津津有味的模样,让他的肚子也有些咕咕作响。 “咕咕咕”。 肚子也确实很配合地响了起来。 常乐闻声抬头,与他的视线对上,见他立马重新看回书面,将嘴里的腌萝卜迅速嚼了两口咽下。 “怎么,太守老爷饿了?” 说着,她故意夹了筷子白菜,装模作样地露出对美食的期待,一口塞进嘴里,做出满足的慢动作。 “不急,孙头快回来了。” 张长修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理了理根本没乱的书册,身子一侧,继续认真地往后翻。 老孙头怎么还不回来! 应当让他先将粥拿回来,再去等菜。 何师爷站在一旁,形同木桩。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不知道太守在借笔录掩饰无聊,但还是想说上一句。 老爷,这是换的新册子,就几页内容。 您再往后翻,也翻不出花来。 “俺老孙回来了!” 一道声响,如同鞭炮炸天。 谁都知道,是孙捕头回来了。 张长修放松了身子,将白白净净的书册合上,往旁边轻轻一搁。 那本笔录书册被压在垃圾堆顶,成为最亮眼的星。 何师爷伸手,默默将它揣进怀里。免得一会儿又被老孙头一番折腾弄毁,到时他又要重新誊抄一遍。 “老爷,夫人,我说郝婶儿速度快,没骗人罢?” 孙捕头如同自夸地跑进屋,将食盒往地上一搁,弯着腰,动作麻利地往外拿。 “想着夫人可能嫌菜太清淡,我特意让郝婶儿紧赶慢赶,弄了盘溜肥肉。夫人,快尝尝!” 常乐面对孙捕头的热情,目光随着那盘素炒肥肉而移动。 真的是很实在的一盘。 油光闪闪,看着就油腻! 张长修憋笑憋到眉头皱起,表情淡定地从旁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份腊八粥,就着白菜腌萝卜就吃了起来。耳朵悄然竖起,余光时不时扫在常乐脸上,坐看好戏。 “老孙头,你怎么弄了盘肥肉来?这时候吃,容易伤胃。”何师爷很是委婉地提醒,顺便给了常乐一个台阶下。 孙捕头立刻瞪了何师爷一眼,道:“何胡子,你这话说的就好意思了罢?是谁一日三顿都要吃这溜肥肉?还专门要肥的,一点别的都不让掺。这时候跟我说伤胃,也没见你的胃有什么问题。” “老孙头!” 何师爷突然被出卖,这点儿唯一不符合他读书人身份的爱好被拉出来说,让他一阵脸皮发烫,又羞又恼。 孙捕头不理他,转向常乐道:“夫人,别听他瞎说,如果觉得腻了,正好这腌咸菜和腊八粥解腻。夫人,衙门里可是三日才做顿荤,我们可是拿出了衙门的最高伙食。您不尝尝也就太浪费了!” 常乐被孙捕头说的哭笑不得,顺便还被他的卖惨弄得想眼泪哗哗。 “没想到,太守老爷这么虐待你们。不过,你刚不是说何师爷一日三顿都要吃荤么?” “郝婶儿不做,他就自己带。人家有钱!”孙捕头大手一挥,像是受到某种鼓励地看向张长修,“老爷,夫人都说衙门的伙食差了。您看看,是不是要对兄弟们好点儿?” 张长修眉头挑了挑:“可以。” 孙捕头大喜。 何师爷的老狐狸眼也转了转,发出精光。 “所出开销,从你们的月俸里扣就是。只要你们月俸够,想怎么吃直接跟郝婶儿说。”张长修无所谓地挑起眉头。 孙捕头的脸瞬间耷拉下来。 何师爷的眼珠子也转了回去,面色无波。 常乐暗啧两声,却对何师爷起了兴趣:“何师爷,你们月俸应该都差不多,而且也不会太高,你是如何做到顿顿吃肉的?莫不是有什么生意经?” 公务员是铁饭碗,工资是固定,但高低还是要看阶段。 这古代官员实际的年俸其实都不高,赚的钱多完全是因为另有借口银。府衙的属僚都是衙门自辟,衙门自己负担工俸,那他们这些属僚的月俸更不可能有多高。基本都是在为国家做贡献。 第二十六章 一人得道 “夫人取笑,读书人哪里会做生意。”何师爷含笑回话,口中虽是谦虚之词,内心却是鄙夷之情。 大氏之行当,三教九流,士农工商。他作为一个读书人,即便再落魄,也不会去做下流的商人! 孙捕头嫉妒开口:“夫人不知,人家何师爷的爹可是咱们十三郡有名的员外,自有家业田产,哪里缺钱?来官府做事都是为了自己开心!” 常乐眸光一闪,瞧着这位年约四旬的何师爷,不由感叹: 富二代真好! 张长修在旁默默地听着他们唠家常,竟觉有些享受。心情愉快,眉头也松了下来。 因着闲聊,这顿饭又吃了两刻钟才吃完。 许是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常乐真的把三碗腊八粥都吃了下去。 桌上的菜,除了那盘肥肉没怎么动,其他两盘都吃的干干净净。 “哎呀呀,早知就让郝婶儿少做些了。”孙捕头一脸惋惜,又盯着她面前排列整齐的空碗,满意道,“夫人果真不一般!” “我前些日子才吃坏了肠胃,所以不怎么吃的了油腻之物,浪费了孙捕头一片好心。”常乐略带歉意开口。 孙捕头却是一脸恍然:“难怪老爷只要些清粥小菜,原来是夫人肠胃不适。哎呀呀,俺老孙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夫人不早说,老爷怎么也不阻拦一下?” 常乐狐疑看向张长修。 他这么好心? 张长修淡定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忍下要将孙捕头赶出衙门的冲动。 他拦? 也得他知道才是! “时候不早,吃也吃好了,回去罢。”张长修装作未听见孙捕头的质问,起身轻拂衣衫。 何师爷始终瞧着那盘肥肉,沉浸在肉疼之中。闻言,收回目光,恭敬垂首。 “我去让人备车马。这里就交给孙头收拾了。” 他这个人没什么执着的,就是见不得食物被浪费! 多看一眼都难受。 …… 红豆苑,暗香浮动,又恢复了之前的香香软软。 花氏花楚儿柔柔地倚在外室软榻之上,目光落在门口,静静地等着张长修的到来。 因等的时间有些长,加上身上的病症未好,一张脸虚白到透明。眉头颦蹙,真是我见犹怜。 房中央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馔,却都已经凉了,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油灯灯芯被剪了两回,如玉才从外面跑进来。 如玉缓步走到她身旁,低声道:“夫人,莫等了。家主刚刚回来,抱着主母去了壶院。” 花氏猛然坐起,睫毛颤了颤,不可思议道:“抱着她去了壶院?” “是。”如玉点头,“主母好像累的睡着了。家主说,他们已经用过饭,今日很累,便不来了。让婢子伺候夫人用饭,早些休息。” 花氏蔻甲掐进掌心,狠狠地锤在桌子上。一时气不过去,感觉眼里手里的东西都像常乐一般碍眼。双眸发狠,手下猛地用力,将榻上的小案掀翻在地。 “砰”的一声巨响,如玉下跪在地,垂首不敢抬眼,颤颤巍巍道:“夫人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花氏此时状态有些吓人,透白的脸上泛出潮红,柔情的黑眸发出火光,咬牙切齿到整个下巴都在哆嗦。 一张桌子的摔下不够解气,花氏目光幽狠地慢步到餐桌前。双手抓上桌缘,一股怒气从心底冲出,涌上双手,将整个桌子推翻在地。 顿时,整个房间如同雷公电母打架,噼里啪啦,光影闪现。 如玉从未直接遇到过这般愤怒爆发的场面,直接被吓趴在地,埋头发抖,眼角发红,小心脏突突往外蹦。 她觉得二夫人一点也不似传言中的宽容好善,暗暗担心,她莫要落得素荷一个下场才是。 花氏瞧着满地狼藉,正如将常乐大卸八块,终于将怒气发泄出去。整个身子也随之被抽空,弱柳之体像是被狂风席卷,怏倒在地。努力用手撑着上半身,喘着粗气,眼底剩下不可消逝的恨意。 常乐,你等着!我是不会让你翻身的! 房间寂静的不正常,如玉心惊胆战地抬头,瞥见地上的那一瘫人影,吓得脸色唰白,惊恐上前将她扶起。 “夫人,夫人!” “没事。”花氏瞥了她一眼,轻然道,“刚不小心撞了下桌子,找人收拾下罢,莫要惊动了家主。” 如玉连连点头。 “素荷怎么样了?” 如玉细声道:“素荷姐姐的伤才好一点,现在在杂役院儿里,被习姑姑教导着呢。夫人放心,今日我亲自将腊八粥送过去的。” 花氏阖眸。 那个习姑姑向来爱刁难人,素荷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只能暂时委屈一下素荷了。 “今日家主带着主母去了何处?” 如玉如实道:“听说,是去了衙门。婢子下午在街上还听人说,说主母画技超神,最近的案子终于要破了。” “最近的案子?”花氏美眸狭长,闪过某种诡异的光彩。 “正是。就是那个让家主苦恼了大半个月的盗窃案。” “盗窃案。” 花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顺手抚上当初带着白玉指环的手指。 …… 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壶院就是一个明晃晃的例子。 常乐还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门外的交流声。 “十里姐,是不是要将夫人叫起来了?” “不用管,夫人大病后初愈,人懒多了。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来的。” “夫人真是可怜,被那个花氏欺负成这样。幸好,现在是重新翻身,日后都能向那个花氏讨回来!” “好了好了,别说了。咱们离远些,她现在这儿,还没好,受不得刺激。把她吵醒,没得好果子吃。” 三言两语,门外又是一片寂静。 只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好像还有些动静以及说话声。 常乐一下子就分辨出十里的声音。 十里刚刚那句话,肯定是在说她脑子有问题! 起床气真的有些上来了,她要炒她鱿鱼! 可是,另一个人是谁? 常乐睡意全无,猛然坐起。六神清醒,门外的声音也更加清晰。 “容姑姑,这儿打扫好了。” “春暖,怎么还不叫夫人起床?” “容姑姑,十里姐说夫人现在身子未好,平日里需要多休息。” 伴随着说话声,她还听见扫帚摩擦地面的声音,来回搬放东西的声音。热闹的让她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裹上被子,趿拉着软软的暖暖的绣花鞋走了两步,脚下的感觉又是一阵陌生。 低头一看,俨然是双新鞋子。 她莫名其妙地继续往外走,途中又被一盆子火炭给吸引了目光。 那木炭明显是已经烧好的成炭,根本不是十里在外烧木头烧出来的。 这一切太过诡异。 门一开,她彻底愣住了。 今日继续着昨日的天气,不过雪量少了些。就是些小雪花慢慢地飞扬。 院子一片清新、干净、整洁,还焕发着生机。 小路被扫了出来,厚厚的积雪被堆到两边的泥地里。道路两旁还隔段距离放个花盆,里面种的是红梅。红梅妖艳美丽,开的正好,令人赏心悦目。 除此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三个人。 两个丫鬟打扮,一个老妇人。 “夫人,你醒了!” 三人齐齐行礼,一抬头,满眼泪花,就像是见了多年不见的故人。 常乐被这个场景吓到,四处搜寻十里的存在,找了半天也不见踪影。这种时候只能自己来扛了。 “你们是谁,到我的壶院来干嘛?” 这句话刚出口,那三人神情瞬间凝滞,又像反应过来什么,露出宽容的笑意。 常乐觉得,自己是被当成傻子对待了。 其中的一个老妇人双手交握,置于胸前,缓缓站了出来。 这人年约四旬,行为谦卑,应当是太守府比较年长的那类家仆。一般这样身份的,都是倚老爱刁难人,可这老婆子面色不像。 “夫人,老婆子容喜,大家都称一声容姑姑,之前是跟着夫人的。这是冬夏和秋莺,还有在厨房做事的春暖,她们之前也都是跟着夫人的。家主昨日交代,今日起,我们便回来伺候夫人。” “夫人,婢子是秋莺。”娃娃脸的那个丫鬟上前半步,欢喜介绍自己,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 “夫人,婢子是冬夏。”冬夏的个子很高,按照常乐的推算,大概是一米七以上。细条身材,看着像根柳条。 常乐恍然,原来真的都是老故人。 此时再从她们身上扫过,莫名一阵感动,但也没那么热情。 她遭难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些人的身影,看来也都是趋炎附势的主。 “夫人,今日醒的这么早?您怎么又裹着被子下地,很难洗的。” 终于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常乐忙回头,给从厨房出来的十里使眼色,示意她以最快的速度到身边来。 十里的身边果然跟着个胖乎乎的丫头,应当就是那个春暖了。 “你们继续罢,十里,进来帮我洗漱更衣。”常乐迅速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裹着被子进了门。 容姑姑闻言,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秋莺,快些去打水;春暖冬夏,去准备早食。” 常乐裹成一团,坐在床上,盯着火盆。这时她才注意到,房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燃起了熏香。 突然的改变,让她很是不习惯。 昨天还悲惨如蝼蚁,今日便人供帐暖的。 “夫人,是不是这差别太大,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十里已经到了床前,一语中的,“说实话,今早我开门瞧见她们提着灯笼站在黑黢黢的门口,差点没将我吓死。我还以为她们被折磨的没了命,临投胎前想起我们,这才回来。当时我还想骂,她们不用这么客气的。还好我当时没说出口,差点丢人。” 第二十七章 光明正大出府 常乐瞟向她,感同身受:“是罢?就像见鬼了一样。那个太守突然间是发了什么神经?我就说想过得好一点,他就搞得这么隆重。” “啧啧。”十里突然揶揄咂舌,道,“原来是夫人提了要求。夫人,你昨天跟家主出去干嘛了?昨晚上,你可是被家主抱回来的,而且累到雷打不动。夫人,你不会是用了美人计罢?您不是说,什么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坚决不和家主和好,还说要带我去江南郡。您不是反悔了吧?” “和好个屁。”常乐嫌弃地瞪她一眼,“还美人计?我是被拉去做苦力了,给他画了一下午的画,差点没把我累死。这几天都不想画画了。” 累到昨晚上刚上马车就睡着了。原来是被张长修送回来的。 “这样啊。”十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她,笑的不怀好意,“那家主定然是被夫人的才情给吸引了。夫人之前从未做出如此有才的事儿,这回让家主眼前一亮,家主就又喜欢上夫人了。夫人,你看,家主这把之前伺候你的人都给调回来了,还在院子里给你种了你最喜欢的红梅,还派人送了一堆的衣服首饰……” “停!”常乐将她打断,终于有些高兴,“就是说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呗。这就行了,别瞎扯别的。他要是真的迷途知返,那就不是光做这些事儿了,应该直接让我搬回红豆苑。让那个花氏,搬去下人房!” 她常乐住过的壶院,花氏都没资格住! 十里闻言一叹。 “夫人,您应该说,家主重新再给您盖间院子才行。那红豆苑都被花狐狸弄得骚里骚气的,您还住进去干什么?再说,家主喜欢的是现在的你,您还住那曾经受过气的老地方,多晦气。” 听君一言,醍醐灌顶。常乐开始佩服十里的脑子,一点也不像是个丫鬟的脑子,无论是条理还是报复心,都比她这个名义上的主子强多了。 “嗯,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常乐拍了拍十里的肩,不甘思想落后,“对了,我还想问问院子里的那几个人,你说她们一直跟着我,那我出事儿的时候,怎么没见着?” 十里哀叹道:“夫人,这也不能怪她们。就是因为她们太过忠心,您被欺负,她们直接被打到了杂役院儿,天天受那个刁姑姑的折磨,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来找您?至于容姑姑,她是从上一任太守那儿留下来的,通晓府中掌故,一直协助主母掌家。后来花氏掌家,她也就调去了花氏那儿。这回容姑姑回来,可是给夫人长了面子。说明家主将掌家权还给了夫人。” “那这个容姑姑不会成为花氏的细作,做出什么陷害我们的事儿罢?”常乐有些不放心,她就不信,自己的宅斗生活能过得这么顺利。 十里一拍胸脯保证:“夫人放心,容姑姑是个明眼人,只认理儿做事。从不嚼舌根,也不站哪方。而且为人敦厚,性子和善,是极好相处的。” 一连串问下来,该知晓的事儿也都差不多了,常乐只能点头认了。 “那行吧,先好好享受。不过咱们卖画的事儿,你得瞒住了!” “是,十里知道了。夫人,赶紧起床罢。” …… 太守府门口,张长修的贴身随从无泽面无表情地带着两个家卫,跟上光明正大出府的常乐。 常乐顿步,眼珠子不悦地在他们身上转悠,趾高气扬道:“本夫人出府是得到太守同意了的!” “正是家主派我们来护着夫人出府。”无泽冷冰冰地解释,更像是通知。 常乐好容易推掉了容姑姑的管家探讨,摆脱了三个丫鬟的纠缠,带着十里,揣着画本子,冲到自由的关口。没想到一下子被根绳子绑住了脚踝,有种被绊倒的疼痛感以及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悲愤感。 “夫人,怎么办?”十里自是知晓常乐的不容易,见此悄声询问。 常乐没好气地一剁脚:“能怎么办?走啊!” 有了几个跟屁虫,常乐是有了面子,但是也被明晃晃地监视起来,干什么都不得劲。 路过衙门,见到一群人围着布告处,叽叽喳喳地在讨论什么。凑热闹的心理驱使,常乐立马挤了过去。 无泽和那两个家卫很是负责,三人围成一个半圆,将十里和常乐围在中间。拨开人群,把她们护送到布告木栏前。 常乐见是自己的画的盗窃犯画像,下面还写着悬赏通告。 “悬赏……”常乐虚空一个个字划着,勉强看懂几个字,一直在找悬赏的银两。忽然,手一顿,双目发光,“二十两!我的天,悬赏二十两!这也太多了罢!” 希望上天给个面子,让她碰见这个盗窃犯,把二十两银子砸在她的脑袋上。 随着她几声连呼,被挤出去的人群突然冒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是太守夫人!” 常乐还没反应过来,周边已经嘈杂起来。 “太守夫人真是厉害!” “太守夫人真是个贤内助!” “……” 如此表赞之话,不绝于耳。 常乐感觉被一堆彩虹屁崩上了天。突然成了红人,心态还有些扭转不过来,只能学着那些名人首领的大气动作。缓缓抬起一只手,面露职业假笑,慢慢地往外退:“大家客气,客气~” 一直出了人群,来到了宽阔的街道上,她还沉浸在刚刚的氛围里,心情好得不得了。看着两旁红红火火的摊子,来来往往的人,逐渐融入到腊月市的红火氛围之中,竟自得地逛街起来。 “哎哟,太守夫人,您的画技真是无人能比啊!小老儿都不好意思卖画了。” 旁边一画摊的老板突然开口。 常乐应声停步,努力拉回咧出脸颊的嘴角,淡淡含笑,靠近他的画摊。笑弯的双眼在他的画摊里一扫,随后在桌子上拿起一副山水图,故作谦虚道:“您客气,我看这画就很好。十里,哦不,无……无什么?” “无泽。”无泽上前两步,恭敬回话。 常乐闭眼点头,听着无比舒耳,笑道:“家主派你出来,你肯定带银子了罢?” 无泽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点变化。 完了,忘了! 他确实带了钱,但是带的是自己的银子,家主没给他半文钱。见她想要买东西,作为一名忠实的下属,勉强地点了点头。 “带了。” “好!”常乐又拿了两幅画,把三幅画都给了旁边的家卫,拍了拍手上没有的灰尘,豪气道,“给钱罢!” 无泽沉了沉气,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子,交给卖画摊主。 摊主喜不自胜,却是为难:“一两银子,这太多了,这些画才十二文钱。小老儿没得找,不然,这些画就送给夫人了。” 常乐将这些山水画合计一下,一幅竟卖四文钱。 比她当初卖的山水画还多了两文钱! 一种怀才不遇的悲愤感由心生,但又想到自己如今靠着一张嫌疑犯画像,获得如此风光。推己及人,认为他们没准儿也都是怀才不遇,等着有个机会翻身。 自己作为一名优秀的社会主义青年,得给他们这个机会! “您客气,这些画,看似简单,但都可以看出画者的功力之深,大片的留白让这山峰叠峦更显虚无缥缈,犹如蓬莱仙岛。依我看,一两将它们买下来,已经是委屈了。”常乐故作高深地一番评点,将他摊着的手掌握起,还拍了拍,“收下罢,不用找了。” “夫人,真是识货人!”摊主感受到硌手的银子,喜不自胜。 无泽却在常乐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右眼皮跳了跳。 终于醒悟,怎么今儿一直右眼皮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看来他今日是要破财消灾。 十里也发现夫人是飘了。夫人已经完全忘记出府的目的是卖画了,居然还买起画来。 别的摊贩看见太守夫人如此大方,立刻开始忽悠起来。 “夫人,看看您这花容月貌,配上这红玉簪,正是合适!” 常乐挑眉,不顾十里的阻拦,走到卖金银首饰的摊子前。 看着她接过了那支红玉簪,无泽心里一突突,眼皮子又跳起来。 “大娘,这红玉簪多少钱?”常乐笑的亲和。 摊主脸上笑成一朵花,谄媚道:“夫人,这才二两银子。” 闻言,无泽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放银子的位置。 他回去,一定得找家主讨回来! “二两银子?”十里质疑出声,“大娘,这成色质地,怎么看也值不了这么多钱。怕是三百文就撑死了罢?” 常乐不识这里的货价,但也觉得要价有些高了。听到十里这么说,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当成冤大头来宰了。捏着簪子的手紧了紧,脸上不动声色。 “十里别瞎说。大娘怎么会骗我这个太守夫人呢?又不是急着坐牢。”常乐说的平淡,又晃了晃簪子,对着笑容僵滞、面露惶恐之色的摊主道,“大娘,是二两银子罢?” 十里气鼓鼓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希望她别被赞美蒙蔽了双目。 无泽心里苦水上涌,感觉手僵硬的有些不听使唤,脑子拼命死催,才让它探到腰间的钱袋子里。 “不,不是!”摊主慌忙摆手。 无泽迅速伸出手指,顺手压了压银子。 常乐疑惑:“怎么不是?我没听错罢?” 第二十八章 千云酒楼 “夫人听错了,我刚刚说的不是二两,是,是二百文。”摊主心慌地抹了抹额头的汗渍。 她刚刚真的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竟胆大犯事儿到太守夫人头上。 常乐点头,瞧了无泽一眼,顺手将簪子给了家卫:“无泽,给钱。对了,你有铜钱吗?别又给多了,让大娘找不了。” 无泽的手压在银两上,带着些许庆幸,立马摇头。等着逃过这一劫。 “夫人,老婆子找的了,找的了的。”都到这时候,能赚一点是一点。卖二百文,她也赚的比平时多。 许是刚刚受到的惊吓过大,这点钱已经算不了什么了。无泽虽有些没能逃过一劫的小遗憾,但掏钱的速度快了许多。 一直等着摊主将找的钱放在他手里,他往银袋子里一装,这才目露惊恐地赶到常乐在的瓷器摊前。 那些瓷器,一看就不便宜! 幸好,常乐只是看看就走了。 无泽跟着常乐,心情跌宕起伏,好几次都想把手剁了。这样他就不能拿钱了。 之前陪太守出门,都会提前从账房里支银子,掏钱起来也不会手软。 可今天,他花的是自己的银子!就算事后能补,但感觉不一样。 更关键是,如果他的钱不够夫人折腾,那就窘迫了。 目前他是撑住了,但预感太守夫人还有几个时辰买东西,那时候钱袋子能不能撑住就两说了。 常乐哪里知无泽的心思,只顾自己。并再次确信,当一个女人购买欲得到满足的时候,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了。 “要不,你们俩先回去一趟?把东西放了再回来。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茶楼等着。”常乐见两个家卫手上满满当当的,再也拿不下,摸了摸下巴提议,“我这才开始,还有好多东西要买呢。” 无泽先是抖了抖,见两家卫都看着他拿主意,面色不改道:“我陪着夫人,你们快去快回,顺便,带点儿银子出来。” “是,夫人稍等。” 两家卫抱着各式盒子,艰难地行了个礼,转身就往太守府方向快步走。心里想着,还得再带两个人来。 十里见逛了大半个时辰,常乐还要逛,有些着急地搡了槡,眼神拼命暗示:“夫人,咱们还要逛吗?” “逛啊,为什么不逛?”常乐理所当然地整了整袖子,扭头就看见家酒楼。 酒楼好大的排场,雕梁画栋,四个幌子迎风飘荡,客源滚滚,香气四溢。 她一眼便相中,眼冒绿光往过冲:“走,咱们吃点东西去。” 无泽眼眸沉了沉。 如果家主知道主母地位恢复是这般败家,大概是要后悔的。但现在,他更加操心,那两个家卫能不能及时地回来! “千云酒楼。”常乐抬眼望了望招牌,大气,名字也好听,二话不说往里走。看见一个跑堂的迎过来,立马大手一挥,“找个靠街道的雅间!” “得嘞,您上边儿请!” 跑堂的一声吆喝婉转,很是有韵味儿。 常乐双手往背后一负,财大气粗地就走在前头。 “夫人,咱以前都没这么败家的。这回,回去怕是要挨骂的。”十里忍不住出声提醒,“咱们还是换一家,随意吃点罢。” 她之前也是看常乐管过三年的家,对于太守府的财账也是有所了解。虽是太守府,但并没富裕到能在吃穿用度方面奢靡铺张。 这千云酒楼是他们十三郡最贵最好的酒楼,一顿饭下来少说百两。 太守也只有在宴请巡视钦差、郡王之类的大人物时才会过来。 常乐不晓得情况,只以为再贵也贵不到哪儿去,双腿紧跟跑堂的步子,疑惑看她:“这叫败家?他给花氏随便买个戒指就花了五百两,他更败家好吗?” 说到戒指她就一阵兴奋。 摸了摸胸口,感受到指环的存在,就好像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面前。 听她这么一比,十里也无话可说。比起五百两的指环,这还真算不上什么。 只能说,太守府有了两个败家主子。 这千云酒楼果真是豪气。 常乐呆的雅间名叫闻香阁。 分内外两屋。 内屋有软榻棋桌,熏香袅袅,可供休息娱乐;外屋便是一张大圆桌,这圆桌也是用得上好的檀木,桌边雕缠花枝,甚是精美。 屋子一进便是暖烘烘的,是烧了地龙。 十里将常乐的斗篷取下,挂在百花丝锦绣屏的屏风上。 “这里可真是风雅。”常乐一声感叹,径直拉开上座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去,软垫的触感让她整个人都陷了进去,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夫人,不知要吃些什么?”跑堂的笑问。 “把你们这儿最好吃的菜端个四五份来。” 常乐也不看菜谱,随便挥了挥手。说罢还自觉是个顾家的好主母!毕竟她没要最贵的,还只点了四五个。 “夫人,可需先上一壶茶?” “嗯,来最好的。” “得嘞,您稍等。” 跑堂的又一声吆喝,退了出去。 十里瞟了无泽一眼,发现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双目的无神已经出卖了他的绝望。突然间有些心疼他。 “夫人,你知道这儿的价钱是怎样的吗?”十里试探地问了一声。 常乐正打开窗户往下看,街上车水马龙。来往之人,多多少少还在提盗窃犯的事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计上心头。 “夫人,别看了。”十里硬生生挤进她的视线,“夫人,这顿吃完,咱们可能就要去后厨刷盘子了。” “刷盘子?无泽没带够钱吗?”常乐将目光挪到了无泽身上。 无泽眼神来回移了两下,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道:“夫人,可能要等府里的人回来。” “那没事儿,咱们吃慢点就好了。”常乐甚是乐观,拉着十里就回到桌边,将她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按,道,“来,一起吃。” 十里受吓弹了起来,又被她压回去。这下,十里再也不想着起来了。 这椅子,坐着真是舒服! “无,无泽,是罢?” 常乐走到无泽跟前儿。手刚要搭上他的肩膀,眼前一花,无泽已经闪退一臂远。惊叹崇拜过后,她只剩下干笑。 她又不是吃人的女鬼,这人居然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你也坐,不能把乱花钱的事儿按在我一个人身上。” 无泽闻言,更是坚定地躲在远处。 笑话。如果他掺和乱花钱的事儿,那太守是不可能把他自掏腰包的银子还回来的。没准儿,这顿饭也从他的工钱里扣了。 “无泽,你要是不过来吃,待会儿我们就把你留在这儿刷盘子!”常乐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语气不咸不淡地威胁。 “夫人,您慢用。”无泽坚定不移。 刷盘子,太守会拿钱赎他。同流合污,他就等着将来白给太守卖命。 常乐见说不动,也就懒得再费口舌,跟十里闲聊起来。 “夫人,一会儿逛逛街,咱就回去了?”十里将跑堂的送来的茶水给她倒上,低声询问。 她不相信常乐好容易出来一趟,就是做只花钱不赚钱的事儿。 常乐悠然地喝了口茶,别有所指:“你好好陪着就行了。” 点的菜三三两两地摆上,一共是五盘。 “这是蛟龙过江,万事成真!”跑堂吆喝着将一盘清蒸鱼摆上桌。 鲫鱼昂头,从鱼肚剖开整个平铺在翡翠叶上,内藏珍馐。看起来,很是丰盛清雅。 常乐却眯起眼:这鱼可真小,也就双手一捧那么大。下面铺着一层白菜梆子片儿就算是江了。 “这是兔爷儿抱财,财源滚滚来!” 常乐看着那盘子兔肉,只想到一句台词:你怎么可以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 “这是……” 跑堂的边说边摆,一溜下来,菜的内容让常乐想给他塞回去。但这菜名儿和吉祥话到倒是挺好听的,菜的模样也挺好看。 方一动筷,立马对这家黑店有了别样的看法,只想骂一句:自己之前吃的都是什么垃圾! 狼吞虎咽过后,一桌子美食只剩下汤汁。 无泽只能干瞪眼。 “夫人,这儿的饭真好吃,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十里忍不住感叹,“他们莫不是在里面下药了罢。” 常乐一拍她的脑袋瓜子,揶揄道:“你做的饭没人家的好吃,就这么诋毁?也太无德了点。咱得有学习的精神。十里,明儿个你就来这儿,溜到后厨,偷偷学艺!” “那还是挣钱来的快些。”十里摸了摸肚子,毫不犹豫打退堂鼓。 常乐不想瞧她这个不争气的样子,起身扶着腰就往窗边走。 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指着外面大叫。 “十里,你快来看,那是不是太守一直要通缉的盗窃犯?” 十里从凳子上弹起,跑到窗边,脑袋伸出去看了老半天才道:“夫人,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哎呀,跑到那条巷子里去了。无泽……啊!” 常乐猛然扭头,正好跟已经站在身后目巡街道的无泽撞上,吓得紧挨着墙壁:“无泽,你赶紧去追。夫人我还想要那二十两银子呢!” “夫人,人去哪儿了?”无泽无疑有他,声音略带焦急。他也很想用那二十两来补贴家用。 常乐随手指了个巷子:“那巷子后面,你快去瞧瞧!” “夫人,请让让。” 常乐和十里不明所以,往两旁让了让,将窗户空出来。 “嗖”的一声,无泽已经落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好身手!”常乐激动拍手。 “夫人,请在此等候。”无泽临追前,不放心地回头提醒。 常乐点头,诚恳道:“没问题,你快去!” 转眼,无泽已经进了巷子。 第二十九章 喜欢的是女子 “夫人,你真瞧见了?”十里目光探究,盯着常乐阴森森道。 常乐避开她的目光,笑道:“当然是真看见了,是你眼神儿太差。这样,你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结账。我呢,就去赚钱去了。” “夫人,你一个人?”十里早知她是这个想法,但万万没想到是将自己给留下来了,一时有些不满,企图证明自己存在的必要性,“夫人,那条巷子鱼龙混杂,你一个人怕是不安全。” “如果真不安全,带上你,我跑都跑不掉。记得帮我打掩护!” 常乐扯下斗篷往身上一披,毫不留情地撇下十里。迅速跑出去,将门关上,溜下楼。 …… 净水巷,八归斋。 看见门居然是关着的,气喘吁吁的常乐不由恼火。 鬼知道她刚刚因为不识路绕了多久,还惊险地差点和无泽撞上,好容易过来,店门还关了。 “斋主,在吗?”常乐拍门,保持着淑女该有的举止。 里面没人回应。 “斋主!在吗?!”常乐又砸了两下门,声音提高了些。 还是没人在。 “奶奶的,在不在!” 常乐几脚踹在门上,门扉晃了晃,快要散架。 这次混过来,她把智商用到了极致,明天可能就要被传成一个败家娘们儿。若是无功而返,她真的要哭天喊地了。 想到最后惨淡的场面,她浑身都是力气。双手叉腰,酝酿力量,打算拆门! “柳……” 吱—— 门开了。 常乐的一口气倒憋回去,差点没缓过来。 “夫人来了。”柳成言仍旧是笑的令人如沐春风。 常乐喜极而泣,左右看了看,忙道:“快些进去,刚刚叫门太丢人了!” 柳成言哭笑不得,将过道让出来。见她像条鱼一样溜了进去,无奈地摇头,将门关上。 房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里屋的光亮漏出,常乐就像只飞蛾一般扑进去。 柳成言关门的手一顿,面色发窘泛红,三步作两步重回后屋。 一进去,就看见常乐捧着他刚刚正在看的春宫图,坐在上次她坐的位置,看的津津有味。 柳成言做个深呼吸,努力保持镇定,上前捏住书的上部分,从她手里夺回来。转身就到大书柜前,打开门将书放了进去。 常乐失望地一直盯着他,看见柜子里满满当当的书籍画卷时,脑子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里面都是小黄书啊?” 黑暗之中,柳成言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最后闭眼一沉,做好面对她的心理准备后才睁眼,将柜门关上。 “夫人作为女子,还是要收敛一点。” 常乐恣意地往后躺,瘫在矮凳上:“跟你我还收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画那东西的。” 柳成言跳过这个话题,给她倒了杯茶:“夫人这段时间没送画来,不知出了何事?” “出的事儿嘛。”常乐一叹,起身趴在桌子上,看着茶水开始编瞎话,“这段时间,被婆婆管的严了些,连十里都出不来。” “原来如此。”柳成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状似无意道,“我还以为夫人是帮太守老爷破解案情去了。夫人的那幅犯人画像,柳某看过,画的可真好。” 常乐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急忙稳住身形。 柳成言眉眼一弯,别有意味道:“夫人,你这样显露,柳某还是劝夫人,莫要再卖画了。” “为何?”常乐脱口而问,完全忘记辩解自己的身份问题。 “使用这种画法的,可就夫人一人。”柳成言将茶放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一旦卖出,买画之人便都知晓,太守夫人竟在做此勾当。再传的满城风云,那……” 听他欲言又止,常乐舔了舔嘴唇,有些毛躁地挠了挠后脑勺,仔细地掂量道:“你这么说,还真是。我只想着能换取出来的机会,便答应画了。没想到,竟是断了老娘的财路!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夫人既然是太守夫人,又何至于卖画讨生计?”柳成言疑惑问出。 常乐咬着嘴唇,一心想着怎么解决那些已经卖出去的画,心不在焉道:“太守夫人就过得很好吗?你之前没听说过我的传闻啊?” 柳成言若有所思点头,捋了捋听到的些话道:“太守夫人起初温婉贤淑,遇到小妾后嫉妒心起成了狠辣毒妇,撞柱之后性情大变,成了疯子?” “老娘裹着个被子坐在院子里就被传成疯子,可见这流言多可怕。”常乐没头没脑地啧了一声。 柳成言怪异看她:“正常女子怕是不会做出这等事罢?” 常乐哑口。 “许是因为夫人暴露炭笔一事,太守已经怀疑柳某与夫人的关系。衙差最近频繁巡视此处,查的格外严格,特别是对柳某的八归斋。”柳成言神情凝重道,“所以,柳某这两日也没怎么开门了。” “你不开门难道不是因为躲在这儿看春宫,不想被人打扰?”常乐对于他的借口表示鄙夷,直接了当地往真相里戳。 柳成言温润的脸上再次泛起潮红,幽怨道:“夫人,还是不要太明白。” “不明白怎么做生意?”常乐一声叹,双手捧着脸,疯狂转着脑子,“我教你用炭笔画画。这样,你就能替我这个伙伴背锅了。” 看着她眼冒绿光,安排的明明白白,柳成言竟有些无法拒绝。但不推辞两下,显得他这个合伙人太过容易占便宜。 “夫人,您还是换个有良心的法子罢。” 常乐扁嘴泪眼:“斋主大人,看在我一心想着给咱们揽生意才暴露的份儿上,你就行行好?” 柳成言头疼看她,不知想到什么,耳根子都有些发红。 “柳斋主,如果你不出手,咱们这生意就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常乐再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柳成言眸光明暗变幻,终于忍不住道:“夫人,如果柳某将您的画技学了,咱们俩就更说不清了。” “怎么?”常乐一脑子扎在钱罐子里,完全没往深处想,只当是他早就想着叛逃,有些气恼道,“柳成言,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早就想把这个生意给掐了是不是?你不想合伙,一开始你拒绝我不就行了?” 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柳成言好容易才反应过来,他们俩理解的意思是风牛马不相及。见她还不醒悟,只好抓起桌上的折扇,一敲她的脑门。 “夫人,柳某所言乃是,这炭笔与炭笔画,都是从夫人这里宣扬出去的。如果柳某也会,那太守自然误以为你我二人之间……有奸情。” 常乐恍然,没有半点羞愧或者不好意思,琢磨了两下犹豫地自言自语:“他应当是不会理会这些罢,他成天都顾着小妾。也不是,最近他突然对我态度有所好转,可能又重新爱上了我也不一定。不过,不管我受不受宠,都是太守夫人,传出这样的流言,都是会被浸猪笼的?” 柳成言听着她一番自夸,不知说什么好,脸上表情一阵纠结。见她目光询问自己的看法,缓缓地眨了眨眼,无奈笑道:“柳某,正是这个意思。” 柳成言的眼睛之中仿佛有星辰大海,透亮发光。 常乐突然有些心动。看着看着,嘴角便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阴笑。 搭上这昏黄的环境,柳成言有些替自己担心。 “柳斋主就再委屈一下呗。”常乐促狭道。 柳成言不解含笑:“夫人是何意思?” 常乐晃了晃身子,眨着眼睛,有几分羞涩地开口:“柳斋主,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说,如果查过来,你暴露一下你的性别喜好呗。” “性别喜好?”柳成言脸色有些差,不愿承认大概是懂得了她的意思,吐口气,一本正经道,“夫人,柳某喜欢的正是女子。” “啊?你喜欢的是女子啊?”常乐不敢置信地看他。 不知是他哪里表现不对,竟遭这种误会。柳成言哭笑不得,宽容一笑,笑的和煦:“真是不好意思,让夫人误会了。” “这……”常乐感觉到丝丝的窘然,抬眼望天想了会儿,不失礼貌回笑,“没关系。这事儿,只要你知我知,其他人不知那不就好了?” 柳成言捏着扇子的手僵了僵,盯着她的眸子瞧了半天,确定她是认真的,这才揉了几下太阳穴。 “夫人,柳某喜欢女子这种事,应该是只有夫人不知晓罢?” 常乐笑的喉头有些发干,不自觉咳了两声,心虚眨眼:“哎哟,你懂我的意思就行了。” 柳成言眉头挑了挑,倾身和她一块儿趴在桌子上,与之四目相对,眉眼染笑。此容此貌,盛比寒梅。 “夫人,这无非是在卖柳某的清白。日后,柳某要如何再娶妻?” 声音低缓潺潺,让常乐心跳慢了半拍。 常乐感觉屋子里的火炭加多了,有些热的慌,不知所措地坐直身子,离他远些,认真发誓:“如此,柳斋主放心。你的亲事,我常乐包了!你什么时候想娶亲?我给你找媳妇儿。” 正好,十里也该嫁人了。 柳成言也悠然起身,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柔和,轻轻地摇起了扇子,等着她继续往下胡诌。 “斋主再想想,多学一门画技,也不吃亏不是?”常乐继续劝说,“以后还不是我画吗?就算斋主学会了,也不会麻烦您不是。而且这炭笔,官府都买了,这不是最大的宣传?你只要借着这点,炭笔也会大卖的!” 第三十章 不普通的书生 “夫人,说的有些道理。”柳成言很是好心地松了口。 常乐立马兴奋道:“就是嘛,就知道柳斋主是个好人。” “既然夫人是太守夫人,又和太守和好了,如今看来也是不缺钱。那这四六分,是不是要倒个头?” 常乐脸黑了下来,默默将适才夸他的话收回:“柳斋主,虽然我是个太守夫人,但过得连小妾都不如。虽然流言都是假的,但我受小妾欺负被关冷院子的事儿,可是真实存在的。虽然这两日我过得好点了,但往后会不会惨到没饭吃,这也是说不好的。所以,我得努力挣钱,养活自己!” “不都说,太守夫人是太守的救命恩人?”柳成言继续好奇地刨根问底。 常乐愤恨一砸桌子,茶水都溅了出来。 “是啊!所以遇上这么个恩将仇报的,我是不是很惨?斋主你还忍心和我四六倒头分吗?” 说罢,常乐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再次化作可怜兮兮的小萌宠。 柳成言双眸微眯。手中的扇子被修长的手指转来转去,最后被压在桌子上。 “那柳某便舍命陪夫人。” “斋主,要不怎么说你是个好人呢?”常乐双手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最后猛然交握于下巴之下,下颌枕着拳头,满脸崇拜,“真的,我一定将毕生所学尽数教给斋主。” “柳某先行谢过夫人。”柳成言抱拳回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今早才画的几张,你看着卖。”常乐说着在怀里掏着一本小册子,顺手将怀里的白玉指环拿了出来,“这个你看值多少钱?” 被无泽跟着,她是不可能有机会去当铺了,让柳成言跑这趟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柳成言目光在那枚白玉指环上停留了一下,便挪到了常乐身上,眉头微颦:“若是当了,也就三四百两。这指环是太守送你的?” “不是。”常乐皱眉地将指环来回翻看,有些怀疑柳成言的眼光,“听说这个值五百两,怎么到你这儿就少了这么多?” “当铺自然是会压价收,你若是五百两得的,当的自然比五百两少。”柳成言耐心解释,却隐隐有些担心,念及她的脑子还是太过单纯,忍不住深究道,“这不是太守给你的,你是从哪儿来的?” “你问这个干嘛,难不成你认识这枚戒指?还是你认识这枚戒指的主人?”常乐猜测到最后,双眸瞪大看他。 如果柳成言和那个小三儿花氏有关系,请拿道雷把她劈死。 柳成言闭眼沉气,一扇子敲在她的额头:“柳某是担心你被人陷害。最近晋市当铺遭了贼,丢了批金银珠宝,盗窃贼至今未归案。你又莫名其妙地得了个价值不菲的指环,难免被有心人利用。还是说,那批珠宝就是夫人盗的?” 常乐突然间被他的目光审视,不满道:“你看我这么善良,像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夫人言行举止不同常人,若做出这种事,柳某也不会有半点怀疑。”柳成言不可置否,展开扇子,儒雅地摇了两下。 “那你就是盗窃贼同伙,这个赃就交给你来销了。”常乐将戒指往桌子上一搁,“记得给我卖高点。” 柳成言伸手拿过,又瞧了两眼,就是一般的奢侈物,虽觉不安,仍是放进袖中:“柳某尽量。” “把它卖了,我就有了几百两银子。我看柳斋主见识广,不知柳斋主是否知晓江南的地价?”常乐总觉得十里给的答案不靠谱。 “江南郡?”柳成言有些讶异地重复了声,见她点头,合上扇子敲了敲手心道,“江南郡的地价也是看位置的,便宜的几百两,贵些的几万两,文豪所居之处,房地更是价值连城,千金难买。” 常乐听了像是没听,直接了当说诉求:“那我如果在稍微靠城中心的位置买地或是买房,就两个人呆的小房子都行,那大概要多少钱?” 柳成言有些犯难地微微皱眉,眸子转了转,大致估算道:“两三千两罢。江南郡的高地价是大氏朝闻名的,许多他地的文豪官吏都花费大半辈子积蓄才能在那儿得一处府宅。夫人,这也是想挤过去?” 常乐有些傻眼,没想到十里说的还少了。文豪官吏花半辈子的积蓄,那她打拼一辈子也难得赚一套房子。 不过想想她也不是要买个大宅子,有个小院子足以,还是有奔头的。 “是有这想法。看来我还得再去弄几个戒指才行。”常乐有点想去打劫偷盗了,“看来一千五百两这个目标太低了。” “江南郡的物产丰饶,在那里生活,平日里耗费也是笔不小的数目,夫人还得努力才是。”柳成言忍笑鼓励。 常乐一阵头疼,挥挥手道:“先别提这个了,我先教你画画罢。” 屋中的窗户一打开,外面的光亮倾泻而入,洒在长长的画案之上。 柳成言收起了笔墨,摆上青石笔架,搁上一排炭笔。再铺上纸张,用青墨玉如意镇尺压在纸张边角。桌角还放着个青石罐。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常乐开始。 常乐起身到桌前,从怀里掏出帕子搁在画纸旁,顺手就打开了青石罐。 里面是一罐树脂调和的清漆。 这罐东西明显是为了保护炭画的。 抬眼正对上柳成言泰然自若的目光,她突感心情复杂,眸中更是多了几分戏谑。将盖子重新盖回罐子上,她伸手抓了枝炭笔,拿在手里把玩,苦笑看向柳成言。 “斋主,你这想学就及早告诉我啊,干嘛偷摸摸地自学?” 难怪这个柳成言万事好说话,原来早就觊觎她的技术。还在背地里偷偷调配保护液,想必炭画也照模照样的学过。 让人更生气的是,他居然能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求着让他学! 她的脸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丢光了。 柳成言镇定自若,从她手上拿过炭笔,眨眼笑道:“上次未来得及开口,这回,夫人不自己先提出来了?不知柳某自己钻研的保护脂,调的可还行?” 那双眼睛,何止是有星辰大海?还藏着说不清的黑色之地。发出的光,不仅耀眼,还很锐利。 常乐自知说不过他,却对他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柳斋主真的只是个书生?” 书生不都是书呆子吗? 一颗玲珑心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眼儿? 柳成言自我打量一番,反问道:“不像吗?” “不像!”常乐咬牙切齿道。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认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她再说话就得好好琢磨一番了。 在此之前,她得把件重要东西拿回来! “你把我刚刚给你的戒指给我一下。” 柳成言一头雾水,从袖子里拿出戒指,还没来得及放在她伸出来的手里,她便一把夺了过去,怕被抢走似的迅速往怀里一塞。 末了,她还不放心地瞟了眼柳成言。 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交给他,还不知道他会搞什么鬼。 “还是不麻烦斋主了,我自己去当罢。” “也好。夫人,这教授何时开始?”柳成言这下知晓她的意思,无奈摇头一笑,不紧不慢地提醒,“夫人跑出来,时间怕是也有限制。耽误了功夫,可就划不来了。” 常乐舔了舔嘴唇,双手叉腰,想办法扳回一城:“你都说我是教你,你是不是要改口唤我一声师父?” “自然。既如此,不若柳某请个人来,咱们将这拜师礼给行全乎了?”柳成言很是真诚地询问常乐意见。 常乐却气得牙痒痒。 他明知道自己时间不多,还提这种要求,明显就是故意怼她的。当初不该被他的外表所骗。 “拜师礼下次再说,咱们赶紧开始罢!” 柳成言恭敬道:“遵命。” …… 常乐出了净水巷,凭着记忆走了几条街巷后,迷了路。 正站在街道上发懵,前面的玉器行里出来一行人。 仔细瞧了瞧,可不就是十里。她身旁跟着无泽还有四个家卫。 “这都找了一个时辰。”无泽语气中满是压迫之意。 十里慌张地像只被猎人困住的小白兔:“夫人就说她是来这边看首饰的嘛。” “你们终于过来了?” 声音一出,几人同时扭头看去,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太守夫人。 十里惊喜地跳起来,几步冲上去抱住常乐的胳膊,理直气壮地瞪向无泽:“我就说夫人在这边,没骗你们罢?” “夫人。”无泽向常乐抱拳行礼,“夫人不是答应属下,在酒楼里等着吗?” “不知道要在酒楼里等你们多久,我就把十里留着,先过来了。”常乐耸了耸肩道,“没想到,等你们等到天都黑了。走,回去罢。” “是。”无泽无言以对,只能乖乖跟在后面。 十里却是不乐意,瞟了眼随在后面几步远的人,怨气冲天道:“夫人,你今天又是把我丢在酒楼,又是害我跑了几条街来寻。首饰,您看好了吗?” 她故意把人带到离八归斋有着几条街的地方转悠,就是希望能和办完事儿的常乐碰上。 幸好是碰上了,不然她就要被无泽给严刑拷打了。 到时候,她会不会招认,她自己都不知道。 毕竟,是常乐不要她在先。 常乐看她一眼,知她是问当戒指的事,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呢。” “没?夫人,我腿都跑断了,您没看好?”十里泪眼朦胧,咬着嘴唇,紧紧抓着常乐的胳膊。只觉双腿发软,就要瘫倒在地。 遇见这种夫人,她是真的想叛逃了。 第三十一章 丢了的白玉指环 常乐吐了吐舌头,卖萌眨眼:“辛苦你了,回去给你吃好吃的。对了,酒楼花了多少钱?” “一百五十两。”十里撇了撇嘴,不想理她。 常乐眉头一跳,咳了两声道:“还真多啊。” “可不是?几位大哥差点没带够钱,打算把我抵押在那儿。”十里磨牙发狠,“夫人,看你下次还丢不丢下我!” 常乐咽下口水,拍上她的手背:“不敢丢,不敢丢。不过,你上次不也把我丢给太守?他差点就把我扔到乱葬岗了。” 十里心虚慌张:“那,那都是无泽……”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咱们这是两平了。” …… 几日后,红豆苑。 花楚儿身子终于好了,早早起了床,由如玉伺候着梳妆。 铜镜里,花楚儿捧着自己恢复红润的娇脸,眸子里闪露战斗的光芒,心情不错地轻柔道:“眼见着我的身子也好了,如玉,你今儿去将容姑姑唤来罢。这些日子,都将家事累给她,我这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 如玉欲言又止。 花楚儿心感有异,簪钗的玉手停了下来,将玉钗拿在手里把玩:“说罢,又出了什么事?” 如玉给她将发髻拢了拢,拿着梳子颤巍巍地走到一旁,离得半臂长,这才吞吞吐吐道:“容姑姑前几日便去了壶院,日后都不会再来了。” 咔! 玉钗在花楚儿手中毁裂。 如玉吓得双腿一软,又要跪下去。 这回,花楚儿没有再发脾气。 从张长修抱着常乐回来时,她就有了预料。只是没想到,让那个常氏得意的这么快。 “也是,主母如今病好,也该是要管家了。” 花楚儿笑的温和,配上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如玉松了口气。只当是花氏重新认清了自己的位置,重新回到花氏身后,接过她递来的另一支白玉钗,认真给她找了个位置簪上。 白玉钗一戴,更衬的花楚儿肤白貌美,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如玉忍不住赞叹:“夫人真是好容貌。” 花楚儿听着很是舒心,温婉一笑:“今日这白玉钗,正好与家主送我的白玉雕梅指环相搭。今日便戴白玉指环罢。想着许久未出门,待会儿也好出去看看红梅,散散心。” “夫人说的是,这两天下雪,将那个红梅托的娇艳欲滴,美极了。”如玉说着就开始在妆盒里找花楚儿的白玉戒指,找了半天不见,心底有些慌张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弱了下去,“若是夫人去赏梅,定然将那些红梅羞的无地自容。” 花楚儿很喜欢她的这个比喻。 常乐喜欢红梅,人尽皆知。红梅比不过她,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轻然抬眼,看见如玉还在翻找妆盒,勾唇一笑,温声道:“怎么了,没找到吗?” “没,夫人,没瞧见……”如玉快哭了出来。 白色的饰品有一堆,偏偏就没看见花楚儿说的那枚白玉雕梅指环。 那枚指环,是家主花了五百两重金求来的。 若是丢在了她手上,她便是死罪一条了! 花楚儿面露焦色起身:“怎么会找不到?你好好找找!” 这一闹,便闹到了张长修那里。 张长修还未去衙门,最近本就因为不能抓获盗窃贼一个头两个大。听说送给花氏的白玉戒丢了,当即联系到了盗窃贼身上。 衙门也不去了,直奔红豆苑问情况。 “楚儿,你好好想想,是什么时候丢的戒指?”张长修抱着花楚儿,一边为她擦着美人泪,一边紧张询问。 花楚儿趴在他的怀里,哭哭啼啼的好不可怜,连话都说不完整:“妾也不记得了,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便没怎么注意。那是夫君送妾的,花了不少银子,妾没看好,都是妾的错。” “为夫并未怪你,只是怕此事与那个盗窃贼有关。”张长修被她哭得无措,“你记得的最后一次戴着它是什么时候?” “这……”花楚儿陷入沉思。 “夫人,可是那次的霁月亭晚宴?”如玉在旁提醒。 那次她正好也在宴上伺候,还艳羡地向其他丫鬟谈论过那枚指环。 花楚儿抽噎两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道:“好像是的,当时主母还夸指环好看来着。” 听闻牵扯到常乐,张长修的眉头微微一皱,心里莫名升起烦躁之感,想要发怒。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他勉强将怒气压了下去,打算再从别的地方下手。 “主母……” 旁边的一个小丫鬟突然惊慌出了声。发现众人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特别是太守的目光,犀利严厉,吓得赶紧跪了下去。 张长修厉声问:“你想说什么?” “回家主,我曾在十里姐姐那里见过一枚白玉指环,但不知道……”小丫鬟说着已经五体投地,颤着身子说不下去。 张长修瞳孔骤然一缩。不太想在这时候听见这个名字。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难不成是主母偷了指环?”花楚儿见张长修没什么反应,佯怒开口,“如玉,赏她几巴掌,免得再胡言乱语。” 小丫鬟惊恐道:“婢子,婢子只是看见,有可能,也是眼花了。夫人恕罪!” “好了。”张长修出声压下乱糟糟的场面,愠怒道,“无泽,将常氏和她的丫鬟十里给本官带来!” 无泽扶着刀柄的手紧握,面无表情地领命而去。 花楚儿借帕子遮掩,一抹得逞之笑在嘴角悄然闪过。 未想到,竟还有人相助,让她少费了些口舌。 “夫君,白玉指环到处都是,您之前不也送给主母许多?想必是画儿眼花看错了。”花楚儿捏着帕子帮他抚顺胸口郁气,“夫君待会儿慢慢说,莫着急。” “嗯。”张长修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安抚道,“若她真犯了盗窃罪,我也不会徇私枉法的。” 常乐又是被架着来到红豆苑的。 瞧着花楚儿哭哭啼啼,泪流满面,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常乐真的是没耐心再应付同样的场面,不悦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张长修将花楚儿扶到一旁,将软枕置于她身后,让她靠着舒服些。扭头面对常乐时,一再告诫自己这回得问清楚才是。眉眼之间,却不经意地染上威严。 “常乐,你可曾见过楚儿的白玉雕梅指环?” “你问的是花氏送我的那枚指环?”常乐理所当然地回话。 张长修皱眉,狐疑看向花楚儿:“楚儿,是你亲自送了?” “妾,没有啊。”花楚儿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常乐都忍不住拧眉,微微偏头,深感事情不妙。 这个小妾又再作妖了。 十里在旁下意识地想从怀里将白玉指环掏出来丢掉。 此时,它灼烫的吓人。 早知道有这出,她前两天就给当了! 花楚儿轻咬薄唇,委屈颔首:“那是夫君送与妾的,妾甚是珍爱,哪儿能轻易送人。当时主母是说了喜欢,想让妾送给她,可妾念及情意,便不懂规矩地拒绝了。” 张长修一时无法准确判断,喝了口茶,闻着红豆苑中的暗香,沉心静气后更加相信花楚儿:“常乐,你若从实交代,本官还会对你减轻量刑。” 常乐一头雾水。 瞧着花氏那张殷桃小嘴,心里的滋味已经说不清是佩服还是气愤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活在世上说瞎话? 天上的雷公电母都瞧不见的吗? 抓住她眼中的得意,不由怒火烧心,指着她就骂:“那不是你送我的?这时嚼什么舌根子?” “主母,那枚白玉雕梅指环是夫君花了大价钱才买下来的,若是轻易当了,便是便宜了外面的人。”花楚儿泫然欲泣,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像是想到什么,焦急道,“这样,若是主母缺钱,妾凑上五百两,妾将那白玉指环买回来可好?” 花楚儿早就听说常乐搬去壶院后,将值钱的东西都给当了。常乐本就不是奢侈之人,当初要她的白玉指环,无非就是想着换钱。 常乐张了张嘴,颇觉无言以对地咬唇,眨了眨眼道:“花氏,你这样,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常乐,你这样做,可有半点良心?”张长修厉声替花楚儿怼回去,尽量保持最后一丝理智,“既然你说,是楚儿将指环送于你,你可有证据?” 花楚儿闻言,脸上不动声色,心底已是胜券在握。 她倒要看看,这回她常乐怎么跳出这个坑! “当时就我们两个人,我到哪儿弄证据。”常乐咬牙切齿,不情愿地说出实话。回头看了十里一眼,悲愤又无奈。 这回,她算是栽了! 十里双手绞成一团,静静看着一切的发展,心急如焚。接收到常乐的眼神,脑子飞快转动,祈望能找到一点机会逃过此劫。 “既如此,你可有何话说?” 张长修见她事到临头自己都不打算狡辩,不由失望透顶,将茶盏当做惊堂木狠狠一敲,发泄火气。 茶盏受不得刺激,碎裂两半。 常乐已经习惯了他的官威,起初还有些害怕,现在只有脑壳疼,以及被压迫的紧张感。 脑子里像有个水钟。 滴滴答,滴滴答。 是她生命的倒计时。 氛围的紧张,花氏的狡黠,张长修的威吓催促。相互叠加交织,乱作一团,让眼前场景变得扭曲,让她的脑子面临崩溃。 十里注意着她的状态变化,担心地将她衣袖扯了扯,拍抚着她的后背:“夫人莫急,将事情好好说出来,家主会明鉴的。” 第三十二章 十里认罪 常乐终于觉得气儿顺了,不过是让火气能准确无误地直冲上脑。一撩额前的发丝,昂首叉腰,甚是激动。 “我有话说,您也得信不是?她这般诬陷我,明显就是想让你弄死我。你要也是这个意思,直接动手就好啊。我死了直接把她给带走,让阎王判冤去!” 花氏受惊地抓住张长修的胳膊,瞳孔里尽是惊慌失措:“主母,妾只想找回指环,如果指环丢了,妾一死也难逃其咎。从头至尾,妾不敢也没想过要针对主母啊。您为何,为何要这般说,这般针对妾……” 话落,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张长修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再看常乐时,已是双目发狠:“常乐,你竟能说出如此恶毒之话!你真是不见死不悔改。来人,掌嘴!” 常乐不敢置信地看他,目光瞥见如玉在花氏的眼神示意下颤颤巍巍上前。 脚下一滑溜就想转身逃跑,但不屈的自尊心让她坚定地站在原处不动。目光落在他们这对贱女渣男旁的案几上。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该以死自证清白? 十里目光来回观察,心慌上前半步就要替常乐挡一下,却被无泽束缚住双手,整个人被往后扯。任她在原地如何挣扎,也挪不动一丝一毫。 顺着常乐的目光看见桌子,心下一咯噔,急地眼泪都流了出来,大喊着求情。 “家主,夫人一时气急,胡言乱语,您莫当真,饶了夫人罢!放开,死木头,放开我!” 常乐本来只是悲愤,已经做好了一死换个身子的准备,如今却被十里搅得眼眶有些湿润,竟没那么想死了。 张长修恍作未闻,死死盯着常乐。后悔自己竟还对她抱有一丝信任与怜惜。 “主母……”如玉被十里的疯状吓到,站在常乐面前时浑身都在发颤,迟迟下不了手。 花楚儿眸光寒了几分。突然想念起素荷来。 想到素荷,便对常乐主仆更恨几分。 “难不成是想本官亲自动手?”张长修寒声催促。 如玉吓得咳了一声,咬牙狠心扬起手。 “不想打就别为难自己。” 常乐抬手将她的胳膊抓住,啐了一口,好半晌才将情绪平定在一个不那么激动的高度。 “特么的,真是没处讲理了。那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件事给了了?” 张长修未料到她有这么一句话,却十分厌烦她这种不屈傲气的态度,就好像是他冤枉了她一般!后槽牙不由得咬紧。 “交出指环,本官从宽判刑。” “判刑?” 常乐的嘴唇被自己咬破,脑子像是被天雷劈了一道,又开始不清楚起来,双手握拳又松开,哭笑不得。 “意思,这事儿还不能私了了?” “本官身为太守,岂能容忍府中有苟且偷盗之人?”张长修一颗心已经冷如寒冰,只想赶紧把这个多生事端的人给解决掉! 他的一再容忍,竟是让她三番五次做出违法之事! “那我这是该怎么判?”常乐仰天长叹,气急反笑。 这种大冤案,上天难道就不打算弄点什么反常征兆? 比如,隆冬腊月,艳阳高照如六伏。 “夫君,念及主母的救命之恩,此事,主母许是一时糊涂。只要主母将指环还回来,认个错,便了了罢。”花楚儿担心求情,“主母,大氏向来严惩盗窃之罪,按这指环的价值,直接便能判死刑了。您还是赶紧认个错罢。” 常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死刑? 这么重的刑法? 十里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张长修现在最不喜欢听的,就是“救命之恩”四个字。冷面如同阎判:“此事,公堂之上,自会给你个说法。你先将指环交出来再说。” 常乐眨了两下眼睛,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向十里伸了伸手:“十里,把指环给我,还给他们。” 十里没想到她直接招了,着急地叫了一声:“夫人!” “拿出来罢,免得太守要叫衙差搜家。”常乐面如死灰,又催促两下。 张长修见她默认罪情,紧握手掌,双目有些发红:“常乐,我以为你只是性子变了,也自责过上次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你问罪,可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种大起大落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刺激?我也感觉挺刺激的。”常乐不知悲喜,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奈,耸了耸肩,“我最难过的事,就是醒来发现居然在太守府。希望,这次我醒来,换了地方。” 张长修心绪繁杂,与她四目相对,仿佛时间就这样凝滞。 花氏嘴角不经意勾起,轻轻用手掩着,眼中的得逞之意却暴露无遗。 常乐,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十里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环顾四周,一片天旋地转。看到花氏的得意,太守的盛怒,无泽和那些丫鬟的无情,还有常乐的失望,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想到这一拿出来罪名便是板上钉钉了,伸进怀中的手也慢了下来。 碰到包裹指环的帕子,手指不住地发抖。 她不能就这样再看着常乐死一次! “家主!”十里心一横,猛然跪在地上,将指环双手呈上,“家主,这指环是婢子偷的,夫人也是才发现。她为了护婢子,这才撒了谎,还请家主不要误会了夫人。一切罪责,十里心甘情愿承受!” 张长修眸光一闪,满是惊诧之色。 事情突变,花氏不悦皱眉。 “十里,你说什么呢?” 常乐瞪大双眸,冲上去一把拽上她的胳膊,拉不起她便顺势蹲下,摇头苦劝。 “不是咱们的事儿,咱们不能认!” 十里转身抓着她的手臂,泪流成河,嘴角却露出释然的笑意。 “夫人,您不用再替十里背罪了。是十里一时糊涂,想着花氏手上的指环最值钱,就打算偷过来当些银两,让夫人过得好一些。可是,没想到家主和夫人和好了,十里多此一举了。” “十里,你别瞎说。” 常乐回头看了眼张长修,见他似乎要接受这个借口了,有些着急地晃着十里。 “十里,你替我受了那么多苦,这个时候,就别再委屈自己了。你的常乐已经死了,我现在不是之前的常乐,你不用这么对我的。” “夫人果然是脑子糊涂了。”十里将她的手掰开,回身向张长修一磕,“十里认罪,还请太守押去衙门审判。” 张长修深深看着她,将她的忠诚看在眼里,威声道:“十里,本官知你与常乐自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可案情自有真相,岂容你混淆视听?” “家主明鉴,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十里做的。”十里抬眸,目光坚定,“指环现在在婢子这里,并不是在夫人手中。想必也无人能证明,指环是夫人所盗,那家主为何一直坚信,是夫人偷了指环呢?” 闻言,张长修一怔,竟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花氏暗暗咬住后槽牙,柔声道:“你一个丫鬟想到来偷东西,未免太过胆大包天了罢?” 其中暗语,还是在指向十里受人唆使。张长修眸子又暗了几分。 “我十里向来胆大,花氏你不知,家主是知道的。”十里梗着脖子硬气道。 花楚儿气结。 而张长修确实深知十里的不忌讳,回忆起她以往种种行为,再听此话,怒上心头。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常乐在旁气急到捶胸顿足,一把将十里的嘴给捂上:“大姐,我求你别瞎说了,越抹越黑好吗!” “唔……”十里将她的手给扯开,竟然无奈道,“夫人,你就别再护着我了。指环在此,还请太守审看。” 无泽在张长修的示意下,拿过指环,忍不住瞥了眼十里,目光闪动。转身之时,又是神色无波,将布帕交给张长修。 布帕被打开,里面赫然是花楚儿的那枚白玉雕梅指环。 常乐脑子一片空白。 张长修紧紧将指环握在掌心,目光如寒箭,直直射向十里。 妄他一直以为,十里嘴上不饶人,为人做事还是不错,对她多有肯定。便是厌恶了常乐,也希望她能将常乐从歧途引回来。 现今看来,这想法,真是可笑至极! “真的,真的是……”花楚儿掩唇哆嗦。 见十里所言皆是在理,替常乐成功开脱罪名是迟早的事。花楚儿深知,常乐大抵是要逃过一劫。 但想到素荷还在杂役院儿,捏着帕子的手青筋显露。 这回她怎么着都得先弄死一个! “夫君,妾也觉得主母不是做这种事的人。想必主母念及与丫鬟的多年情意,这才义气替罪。画儿不也只说是见十里拿过吗?” “闭嘴!”常乐怒喝,眸子气急到充血。 花楚儿缩了缩身子,一脸善解人意道:“主母,妾也不希望平白将您给诬了。凡事自有公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您这么护着她,如果她与那盗窃贼有关系,您可担待不起啊!” 见她还想加重十里的罪名,常乐恨到跺脚,双目发红,几步上前拔出无泽腰间的佩剑,直接刺向花楚儿。 “老娘现在就想变成一个变态杀人犯!” 张长修眼疾手快,半步上前,借力飞起一脚踢在常乐的手腕上。 青锋应声落地,常乐也被力道带着后退几步,踉跄倒地,摔在十里身边。 “夫人!” 十里爬着过去,将她扶起,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将她凌乱的发鬓整理好,坚定地低声劝慰。 “我相信你能将我救出来。夫人再惹怒了家主,日后不得翻身,十里也将难见天日。” 常乐心悲看她。 第三十三章 消失的十里 “夫人是真的疯了,将夫人送回壶院,叫大夫过去好好看看。好不了便不得出壶院半步!”张长修怒气冲脑,直接下审判,“将十里送去衙门,暂押大牢,好好盘问她与盗窃贼的关系!” 张长修的声音如同恶咒在常乐和十里耳边来回回响。 二人相看泪眼,无语凝噎,眼睁睁看着对方被人拖走。 常乐抿唇:十里,我定救你出来! 十里微微一笑:夫人,我等你。 花氏勾唇:常乐,让你也尝尝我受过的失去之痛! “这指环是物证,暂时便由为夫保管了。”张长修压下一切情绪,换上浅淡的笑意。 花氏因为见证了她们主仆二人的生离死别,心情大好,柔柔一笑,乖乖点头。 “时候不早了,夫君早些去衙门罢。十里毕竟是主母的丫鬟,夫君处置的时候……” “自有大氏律法判定,你便不必说情了。这个家,以后还是由你来管罢,交给那个疯女人,迟早要乱!” …… “我刚去问过厨房了,他们说今日起便不管壶院的饭食了。” “怎么可以这样?” “……” 门外一阵叽叽喳喳,常乐头疼欲裂,缓缓睁开眼,一时难以适应光线又重新阖上。等好了些,才勉强睁开眼,不悦地喊了一声。 “十里,外面吵什么呢?我还没睡好!” 外面天色大亮,她也是该起来了,可脑子还昏昏沉沉的。 吱—— 门被打开,跑进一个人影。 “夫人,你醒了?” 常乐抬眼,不是十里,是秋莺。挣扎了两下,勉强坐起,抓了抓头发道:“十里呢?” 秋莺惊诧看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听见回应,常乐皱眉看她,哼了声笑道:“她不会也还没起罢?自从你们来了后,这丫头就变懒了。” “夫人。”秋莺又心疼又焦急地唤了一声,眼睛里已含起泪花,“夫人,您忘了昨天的事?” “昨天……” 常乐一阵头疼,脑子快要炸裂,一幅幅画面从脑海中闪过,速度之快让她有些无法承受。闪到最后,她已是木讷。 昨日,她被送回来,大夫看过后开了副宁神药。 她喝完就不省人事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她仍是有些茫然,抓了抓脸颊,发现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睛也有些湿湿的,这才愣愣开口。 “十里,因为我被抓去衙门了。” 秋莺忍住要发出的啜泣声,清了清嗓子,挤出一抹笑:“夫人,您莫伤怀,我们相信您一定会想办法把十里姐救出来的!” “十里,她是不是被判了死刑?”常乐猛然跳起来,抓住秋莺的手臂急问。 秋莺被她抓的手臂生疼,见状也无心去管,只想着安抚她:“夫人,你别担心。十里姐因为交出了赃物,所以家主从轻发落,将她……” “将她怎么了?”常乐迫不及待。 秋莺垂首,眼泪终于憋不住滴了出来:“杖责五十大板,徒十年。” “徒十年是什么意思?”常乐神情恍惚,眼巴巴地看着她等解释。 “就是在住在牢里,做十年的苦役。” “哦。”常乐将她的手臂一松,跌坐在床榻边,如同一滩死泥,嘴里不停地念叨,“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秋莺上前想要拉起常乐,使尽力气也做不到,只能偎坐她身边抽噎:“杖责五十大板,跟死了也没两样。” 她昨日可是亲眼看着十里被惩,五十大板,将她的屁股打的血肉模糊。 啪嗒。 泪珠接连摔在地上溅起泪花。 常乐后知后觉地摸上脸颊,将眼角的眼泪给擦去。悲极生恨,恨极便有了些精神。 “以后,我定要用五十大板打死花氏那个贱人!” “夫人说的是,快些起来罢。”秋莺见她眸子终于有了些光亮,再次试图将她扶起。 常乐手一撑地板,顺着秋莺的力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脑子好容易恢复了些理智:“十里那边,你们送药去了吗?” “送过了,春暖亲自给她上了药。”秋莺点头,“十里姐让我们好好照顾您,她让我们告诉您,要休养好身子,将来才能把花氏的狐狸皮给剥了。” 常乐放心,闻言点头:“定然是要剥了。今日起,我是不是出不得壶院了?” “是。” “那以后就靠你们在外走动了。凡事小心,莫要落在那个花氏手里。” …… 红豆苑。 花楚儿拿着把剪刀,在院中修剪红梅。 红豆苑本就是为常乐所修,所以在建成之时,张长修也在里面植遍了常乐喜欢的红梅。 花楚儿搬进来后,也没有动它们,只为把它们当做胜利品,日夜观赏。 此时看着腊梅鲜红如血,就像是用常乐主仆之血浇灌过一样,花楚儿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如玉在旁候着,看见她拿着剪刀对腊梅森森冷笑,身上便是一道道寒意涌过。 “壶院的三个丫头还在里面?” 如玉忙回话:“是。家主说让她们好好看着主母。” 咔嚓。 一枝红梅应声而落。 花楚儿眸中寒意闪过,又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捡起地上的花枝,笑的温柔:“这梅花还真是香。” 不管张长修再怎么念旧情,她都能把壶院那棵碍事儿的杂草给拔了! 不过是时间问题。 “壶院那边的吃穿用度,可有变化?” 如玉抿唇:“回夫人,都停了。” “怎么能都停了呢?她可是主母。”花楚儿笑的明媚,“去将容姑姑叫来,我要和她好好商讨一番。太守府平日里太过铺张浪费了,得节俭起来才是。像什么剩饭破衣之类的,都不能随便扔了不是?” 她要让常乐,像蝼蚁一般活着! …… 郡衙厅里。 “天理国法民情”匾额下是一壁训词。 张长修和刺史江从善背靠训词相坐,衙役奉上两杯清茶。 茶不是什么顶尖的好茶,江从善喝着却是满足。 江从善慢慢饮了一口,捋了下胡子,瞧着茶汤缓缓道:“为官者自当清廉,但也不要忘了民情二字。”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上面。 张长修顺着他的手看向匾额,拱手恭敬道:“刺史说的是,本官当谨记。” “这盗窃贼久久抓不到,还接连犯案,圣上为此大怒,连下口谕,让你抓紧破获此案。” 江从善说着就是一阵头痛,弯腰甚是迫切沉重地拍了两下桌案。 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张长修,张仲难,张太守啊,你可用些心罢!我怎么听说,这案子还把尊夫人牵扯进来了?现在外面流言纷纷,说什么尊夫人和盗窃贼沆瀣一气,那个被你关进府里的丫鬟也是个从犯?” “江刺史也说是流言了,这些信不得真。”张长修提到常乐就心口发闷,“至于那个丫鬟,本官也审过了,她虽是犯了盗窃案,但是和这个连环盗窃贼是半点关系没有。” 江从善闻言更是费脑,再一次语重心长道:“仲难啊,你可真的要上些心思!怎么老是因为一些家事,影响了公务呢?你家里妻妾相斗的事儿,都成了满朝文武的笑柄。圣上这回还专门提说,家宅安宁要成为审核咱们这些官员政绩的一项。像你这个样子,别说升迁了,不降都不错了!” “江刺史,咱们不是在说公务吗?怎么牵扯到私事来了?”张长修不悦皱眉,“本官的家事本官自己会解决。” “哼,你解决?”江从善闻言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解决,结果就是什么都没能解决! “江刺史,若无其他要事,本官便去忙这连环盗窃案了。”张长修开始下逐客令。 江从善白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汤,抿了口道:“不急,本官这次还是顺便来邀张太守过府聚宴。本官上任一年,对此处风土人情有些了解,打算趁着小年宴请十三郡城内的官富之家,交流交流感情。顺便,替你安抚下那些盗窃案的受害者,你到时候自己也看着点!” “有劳江刺史费心,本官定然准时到场。”张长修起身拱手行礼。 “嗯。”江从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瞥了他一眼道,“这回是都要带女眷的,多少不限,不过定要将尊夫人带来。本官还想见识一下画技高超的尊夫人是何等模样,看看她和传闻中是否一致。” 闻言,张长修毫不犹豫地拒绝:“江刺史,内子自从头部受伤后,便一直不清不楚,带去怕是不合适。到时若是犯病,冲突顶撞,本官难以收场,还叫江刺史为难。” “头部受伤?本官怎么听闻是仲难你逼得夫人触柱以证清白呢?当今圣上最讲恩情,你竟枉顾夫人的救命之恩,做出这等之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借此来弹劾你?” 江从善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完又收手负于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耐心劝说。 “这回,本官也是在帮你。本官出来时,内子专门嘱咐,定要在宴席上见上一见尊夫人。你就将夫人带来,好好表现一番,让众人看见你们夫妻和睦,那些流言不攻自破,你的官途也能顺畅些。若是不带,你就准备交上乌纱罢!” 张长修听罢,大概也明白圣上一再关注的原因。 大抵就是因为这位刺史的夫人——太傅的长女,在大长公主那儿说了闲话。 大长公主又说给了圣上听。 第三十四章 刺史夫人李斛 一些官员用心险恶,借此弹劾他,圣上可以视若无睹。但只要大长公主提上一句,重恩的圣上必定会放在心上。 而江从善的用意,主要就是想让他在刺史夫人面前装一下夫妻和睦,让刺史夫人上达圣听,从而洗刷他的形象。 此时再看江从善一脸“我为你好”的神情,张长修也起不了半点感恩之心,却还要表现出一副深受教诲的神情:“江刺史费心为仲难,感激不尽。仲难知晓如何去做了。” “知道就好,盗窃案也要抓点紧。张仲难,你可长点儿心罢!”江从善忍不住又叨叨他两下,一声长叹,转身迈着慢步子出门,“不必送了。” 张长修忙拱手道:“江刺史路上小心。” 待江从善走了会儿,这才倍感头痛地一砸桌子。 他要怎么去壶院开口? 那个疯女人,定然会借此咬着他不松口! 张长修一直到晚上回府也没找到个好方法解决。面对花楚儿准备的一桌子佳肴,也没了胃口。 “夫君,今日衙门里可是出了什么事?看你一直愁眉不展的。”花楚儿用手抚平他眉间皱纹,给他斟上一杯酒,“妾虽不懂,无法替夫君解忧,但能当个倾听之人,让夫君不将事情闷在心里。” “楚儿,你真是我的知己。”张长修一声感慨,将清酒一饮而尽。 酒入喉头,愁思满肠。 “今日刺史去了官衙,邀我前赴小年宴。” 花楚儿闻言,露出笑意:“小年之日,宴请全城官富之家,这不是每年都有的吗?今年刺史做东,也是替夫君省了事。” 这件事她早就打听好了,这两日还时常逛街,买了些时下最时兴的衣裳首饰。全城官富宴聚的地方,她定要艳压群芳。 “是。但是,江刺史说还要带上女眷。”张长修欲言又止,也不直接点明,摇了摇头又是一杯酒饮下。 花楚儿本是欣喜,但看他这模样,隐隐有些忧患之感:“夫君的意思是……” “就是要将常氏带去。”张长修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她如今那个样子,我要怎么带她出门?” 花楚儿心中咯噔,又恨又恼,咬唇克制住,善解人意地帮他抚了抚胸口。 “原来是此事。年宴需带女眷,夫君这女眷自然是要带主母。只是主母如今精神恍惚,容易激动,怕是在外会不小心得罪了人。” 张长修听出她言语中的自贬与不乐意,笑着将她拥进怀里,安抚道:“这次带女眷,为夫定是要带你的。至于常氏,是刺史和刺史夫人点名相邀,我也拒绝不得。” 刺史夫人,姓李闺名一个斛字。 此人曾是都城的大才女,也因而自恃清高,加上大长公主的观念影响,硬是将刺史管的服服帖帖,让他纳不得一妾一房。因年幼多受恃宠姨娘的欺负,长大之后便对妾强妻弱之事深恶痛绝。 如果他这次不带常乐,只带了花楚儿去。 那他这个太守,怕是坐不稳当了。 花楚儿不太清楚内情,只当是张长修还念着旧情,面露不悦:“那主母的事,夫君跟刺史说过了吗?” “说过了。但是这回,常乐就算是病重,刺史府也准备好了大夫。”张长修越说心越烦,连续灌了两杯酒。 “妾近日听到外面的话,将主母恶意曲解。妾知是假,但那些……” “你也知是假,就别提了。说到底,还不是那枚白玉指环闹得。”张长修正烦在心头,一时没忍住脾气。 谁让正是这些流言蜚语把他弄得处境为难。 现在是上不悦,同朝讽,下不服。 他年少摘得状元冠,县令到太守的升迁速度之快,几乎是前所未有。 如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怎能让他不一腔郁气在心头? 花楚儿见他生气,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泫然欲泣:“是妾失言,惹恼了夫君。夫君正为主母一事为难,妾不仅帮不上忙,还添乱,妾错了。主母本来和夫君和好了,却因得白玉指环,又闹得僵化,都怪妾没保管好指环。” “我也没怪你不是?” 张长修突然觉得她的柔弱哭啼有些烦人,怕一会儿又乱说重话,便连酒也不喝了,直接起身,温柔地擦了擦她眼角的水雾。 “我再去想想法子,今夜你就别等我回来了。” “夫君。”花楚儿抓住他的衣袖,缓缓起身,抿唇笑道,“不如,让妾去跟主母说此事罢。妾定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主母答应的。” 张长修眸光一亮,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下一瞬又无奈道:“她早就视你为眼中钉,你去,怕是除了受欺负也没别的了。” “那,夫君可有更好的主意?此事因妾而起,妾去解决最是合适。” 张长修犹豫几分,别无他法,只能先这样答应。 …… 壶院里,常乐又是裹着一床被子,坐在火盆前,缩成一团,时不时看着梅花发呆。 春暖和秋莺在厨房给她做着梅花糕。 “夫人,有个好消息!”冬夏提着菜篮子回来,甫一进门便忍不住道,“夫人,听说刺史府送来了邀请,腊月二十三,小年之日,请家主带女眷前往赴宴。” 常乐闻言回神,道:“带女眷?” “对。”冬夏点头笑道,“夫人,你这回没准儿能解了禁足了。” 常乐望着腊梅,脑海里浮现些零碎的画面来。 好像是原主的记忆。 不过不是关于刺史,而是关于刺史夫人的。 刺史夫人是有名的大才女,且受大长公主宠爱,在圣上面前也能说的上两句话,也喜欢红梅。她最讨厌的就是妾比妻贵。 回忆起这个信息时,常乐莫名还有种深深的自卑。 看来,这个刺史夫人,给之前的常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冬夏,刺史是不是比太守厉害?”常乐试探地问上一句。 因为,她好像抓到了根救命稻草。 冬夏犹豫道:“这也说不好。刺史是监管家主的,但品级没有家主高。” 常乐了然。 那便是有着监察职能。是个看似位卑权低,但一言能毁一官的存在。 十里含冤,她一直想着太守便是一郡之长,便想着如何从张长修下手,或是逼迫花氏承认欺骗。 但现在,她有了新思路。这个冤,她或许能告到刺史那里去。 这个宴,她去定了! 常乐眸子里迸出光亮,扭头看向冬夏:“你去打听一下,家主要带谁去赴宴,他会不会带我。” “主母不必打听了,妹妹来告知主母。” 人未现,声先到。 是花氏花楚儿。 “主母,你,你怎么如此这般坐在这里?”花楚儿进门就是一声惊呼,指着冬夏和正好出来的春暖秋莺道,“你们三个会不会照顾主母?不会的话,都回到杂役院儿里去!” 见常乐如同乞丐一般裹着被子围着火盆,花楚儿那种得意的嘲讽不由地就显露出来。 只要看见常乐过得惨不忍睹,她便是高兴的。 常乐见花楚儿一进来就对她的人颐指气使,登时脸色一拉下来,骂道:“你还是先把你的素荷从杂役院儿里捞出来罢!” “你!”花楚儿被她的话正戳心坎痛处。 这些日子花楚儿偶尔也向张长修提过要回素荷,结果张长修怎么都不肯,非说素荷还没被教训好,等教训好了再回来。 没了素荷,花楚儿就像少了左膀右臂,凡事只能亲力亲为,有些事儿还不方便做。 比如,跟常乐对峙的时候,如玉就不能帮她嘲讽回去。 “你什么你,你这成天往这儿送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我还说你照顾不好府上,你不如去杂役院儿里好好改造改造。”常乐朝三丫鬟使眼神,让她们都坐下。 三丫鬟相互一看,磨磨蹭蹭地还是站着。 常乐也很伤心,十里不在,连配合她怼人的人都没了。 “主母,妾可是让他们正常送的,府里现在倡议节俭,所以饭食简朴了些,您也多担待。”花楚儿双手套在袖套里,居高临下道。 常乐懒得抬头,扒拉了两下火盆:“那你可真厉害,领着全府上下吃猪食。不,那些饭菜,连猪都不吃。” “那看来是主母以前过得太好,一时不习惯。但也没必要这般辱骂太守府的人。您这可是连家主也一块儿给骂了。”花楚儿斜睨她一眼,上前半步道,“这回,妾是有事来的。” 常乐瞟了眼她素白的绣花鞋,很想弄一火炭在上面添朵花儿,但怕她会借此作妖,便生生忍住了。 “你能亲自来找我也是不容易。说罢,什么事儿?” “说的就是主母刚刚想打听的那件事。”花楚儿从袖套里拿出手,模样妖娆地捋了捋鬓发,“家主让妾来问问夫人,不知夫人现在这样子,能不能一同前去?” “一同前去?”常乐促狭瞧她,挑眉道,“你这个妾也能去?” 花楚儿脸色微变,昂首道:“妾,毕竟也是家主的女眷,现在还掌管家事,为何不能?” “我还以为刺史摆的宴席是多厉害,原来,小妾都去得。”常乐长叹一声,拿着小铲子拨弄堆积的火灰。 看来,她是能去了。花氏这回过来,无非是张长修自己拉不下面子。 “哼。”花楚儿不理会她的垂死挣扎,继续道,“主母又如何,还不是连丫鬟也护不住?”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击,正好砸在常乐心口。常乐的面部表情一阵纠结,最后,她不想再忍,直接扬起一铲子木灰往她身上甩去。, 第三十五章 亲自去找 “啊!” 瞧着花楚儿一身的灰,就像只灰老鼠,常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赴宴之事,你让张长修亲自来谈!” “常乐!”花楚儿气到跳脚。 …… “夫君,是妾没用,没能解开主母的心结。”花楚儿趴在榻上,嘤嘤哭泣。 张长修将她扶起,焦急道:“你身上可有什么地方受了伤?” “妾还好,躲避及时,没受伤。”花楚儿说着,悄然抚了手臂。 张长修发现她的动作,正疑惑便听见如玉开口。 “夫人,你怎么没受伤?你不是手臂被烫伤了吗?” “你被烫伤了?” 张长修忙将花楚儿的袖子撩了上去。 手肘下方是一块红疤,上面还有被挑破的烫泡。还好,已经上过药处理了。 见此情形,张长修既疼惜又恼怒。 “妾是小事,可主母不光没答应,还辱骂家主。”花楚儿用帕子擦着眼泪,一双眼睛已经哭的通红,“说要家主亲自上门去请才行。” 张长修怒然砸桌:“这个常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去,将常氏给我带来!” 花楚儿目露狠光,继续嘤嘤哭泣。 无泽受命前去,很快又独自回来了。 张长修没看见常乐,怒道:“她人呢?” “回家主,夫人说,说您下了禁令,她是不会被属下骗走的。”无泽犹豫地将常乐原话转告。 “你没说是我让你带的?”张长修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 无泽舔了舔唇:“说了。夫人说,您是不是解除了她的禁足,是的话就过来。让属下回来问问,家主是不是解了她的禁足。” 这回,花楚儿也深觉匪夷所思。突然间想骂一句,这个常乐脑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张长修气到手抖:“你就不能把她直接绑过来?” “回家主,夫人……”无泽眨了眨眼,脸上一片绯红,红到了耳朵根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夫人正好要洗澡,她,她威胁属下。” 鬼知道当时无泽要硬来,看见常乐将衣裳扯到肩膀时,有多震惊和恐惧。现在回想,他都觉得汗如雨下。 张长修气结。今日这个事儿,他不将常乐好好骂上一顿,便不会轻易过去。 “那我亲自去找她!” 花楚儿见张长修一撩衣袍就大步离去,面上的笑容还未漾起便又消失,手帕在她手中绞成麻花。 今日常乐事出反常,想必又有了什么鬼招数!按照之前的情况,张长修这一去,可能并不能如她所愿,将常乐好好惩治一顿。 张长修在夜色之中,如同一只捕兽的猎豹,直冲壶院。 而壶院的院门是敞开的,常乐就裹着被子在对面台阶上坐着,面前生着一盆火。院子里也没点灯,火光搭在她的脸上,她还披头散发,显得甚是诡异。就像阴间来的女鬼。 无泽在旁被吓得不轻,身子都僵了一下。 张长修起初没反应过来,也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看清是常乐,更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快步上前。 “嘭”的一声,他将火盆踢翻。 幸好常乐见他来了,提早起身,走到了旁边。可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将被子丢了过去。 被子正好拍在张长修的脑门上,然后如泥般滑落在地。 “这一惊一乍的。”常乐藏在柱子后面,在他下一步动作之前,忙道,“你不是找我有事?咱好好说。” 张长修第一次见她有这种态度,忽然有些惊诧:“好好说?你是能好好说的人吗?” “是啊,怎么不是?”常乐默念,一切都是为了美好的未来,要管住嘴巴不怼人,“你别激动,咱们慢慢聊。” “有什么可聊的?想想你是怎么对楚儿的。”张长修情绪又降到零点以下,冷的吓人。 “我当时正在除灰,这大冷天的,风一吹全吹她身上了,能怪我么?”睁眼说瞎话这种事儿,她常乐也不是不会,“我那是无意。你刚刚可是蓄意谋杀!你是不是打算用这盆子炭火烫死我?” 张长修默然。 他刚刚确实急火攻心,想这么做。现在缓了一点,还有丝庆幸常乐躲得及。 她是躲的及,花楚儿可是没躲过。 “你倒了楚儿一身灰,害她手臂被烫伤,现在又说些谎话来遮盖,你以为,我会信你吗?真遗憾,刚刚让你躲过去了。” 常乐张了张嘴,竟有些无言以对。 这个张长修怎么在分辨别人的瞎话时,那么明明白白,一到花氏那儿就没了脑子。 难不成,像十里说的,他被那只花狐狸下了蛊? “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是撒谎。”常乐眉梢也染上怒气,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与他在黑暗中对峙,翻了个白眼道,“知道她是要陪你去赴宴的人,我哪里敢随便泼她一身灰,她要是毁容了怎么办?屁大点儿事儿没有,你就要烫死我,她要是毁容了,我不得被五马分尸?” “那你还真是明知故犯。”张长修一步步上前,气势逼迫,“看来,你也留这儿不得,不如,我随了你的愿,将你休了如何?” 直接将她休了,刺史那边的问题也就不复存在了。刺史若是想见,自己尽管邀请就是。 常乐却未料到他说了这句话。 这时候,她还要仰仗主母的身份去赴宴,怎么能轻易地被他给休了? “怎么,终于是要为妾休妻了吗?”常乐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你在刺史邀宴之前休妻,这明显是不想让我见刺史。看来,是不是刺史非要见我?要不就是,我这个主母不在,你也不合适带花氏过去。” 这些也都是常乐胡猜的。 毕竟,她可不相信张长修现在还想带她去参加宴会。 歪打正着,真的是直接戳到了张长修的痛点。 夜风吹过,张长修的脑子慢慢地清醒起来。江刺史的话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不带,就上交乌纱帽! 这种被威胁的感觉让人很不爽。张长修咬咬牙,脸沉了许久,一遍遍安抚自己。可看到她志得意满的样子,张长修根本无法拉下脸来。 “你想的可真多,这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罢?” 常乐在他的那阵沉默中大致猜到了答案。内心狂喜:我的天呐,我居然蒙对了! “那,你这样说,你休就休罢。休了我,我就解了禁足,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四处跑。” 张长修额上青筋暴露,突然勾唇一笑:“你将我折腾了这么久,把你这么轻易的放了,也太过便宜了你。你还是好好的待在太守府,做一只笼中鸟。这次,不如将你拉出遛遛。让你看看,你现在的名声如何。” “什么意思?”常乐忽觉他笑的不怀好意。薄薄的月光之下,他的眼睛里竟然泛着幽幽的光亮,“你这刁民想害我?” “刁民是你。”张长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她现在是官民都分不清了! “你肯定是想害我!”常乐慢悠悠地捡起地上的被子,“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还是休了我,你带花氏去就够了。” 欲擒故纵这招,是常乐用得最顺的一手。 她哪里管别人的评价,自己的名声早就烂的不成样子,这回去只要在刺史夫妇面前拉好感就可以了。 张长修见她一味拒绝,有种终于将她抓到手中的得意,现在只想着,到时候宴席上自有人奚落她,自己此时又何必与她置气。 “这回,你是非去不可了。你若是不去,就算十里出来了,你也别想见到她。” 常乐眸光一沉,抿唇看他:“你这是不是公报私仇?” “本官从不做公报私仇的卑鄙事。”张长修不屑地哼了一声,云淡风轻道,“十里十年后出狱,你被禁足府中,我看你如何见得。”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常乐气恼地将捡起来的被子往他腿上一砸,感觉时机成熟,故作愤恨道,“那我去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张长修纹丝不动,盯着她,面不改色:“此事,你没得选。” “那你总不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宴席上,是为了让我备受众人奚落,还在宴席上和你大闹罢?” 常乐凭着自己的脑子和胆子,把能想到的有利条件,一股脑地倒出来。总有一个能中的。 张长修的心思再次被她抓住,脸色有些不太好。盯着她,再次质疑。 不知如今的她太过聪明了,还是以前的她太了解他。 不然,为什么每句话都能抓住他的痛点,逼得他无话可说,想要就范。 “只要你答应,解了我的禁足,还让我去看十里,我就答应跟你去宴席,还能保证在宴席上好好表现,绝不丢你的人。” 常乐这句话说的十分诚恳,毕竟这一大段对话,只有这一句是真实发自她的内心。 张长修也看出了她的神态与刚刚判若两人,这句话看不到半点戏谑。不由自主,自己的表情也正经起来。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你在宴席上,必须保证保护好楚儿。” 常乐诧异看他。 她可是已经想好了一百零八种场景,都是关于在宴席上如何让自己发光发亮,附加恶整小妾,让花氏被众人数落。 张长修这句话,直接打消了她的所有想法,她还得想一百零八种方法来维护恶毒小妾。 “这是什么天理?”常乐忍不住哀嚎出声。 张长修勾唇一笑:“如何,答应否?” 第三十六章 牢中探十里 “我答应也行。这件事儿你不能告诉花氏,不然她借此来整我,那我不是死的很惨?”常乐头疼地喘了两口气,“君子协定。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她解围,但是你不能告诉她这件事。” 张长修思索了下,觉得无伤大雅,点了点头:“可以。” “那就这样罢。到时候你送衣裳首饰什么的来就行,不过你都得亲自挑,让无泽送来。” 常乐说完也觉得自己的多疑症越来越严重了,只要想到要跟花氏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就神经紧绷,浑身不自在。 “不许告诉花氏。” 无泽在后面突然被提到,有些受宠若惊。 张长修眯眼看她:“你这是想挑拨我与楚儿的关系?” 竟提出让他亲自挑,还不告诉花楚儿,是想变相显示自己重新得宠的意思吗? “你这是想多了罢?”常乐白他一眼,“我只是不放心花氏。” “那你就相信我?” 张长修下意识地问出口,但问完就有些后悔了。说的他好像很期待个什么答案似的。 常乐不觉有他,耸了耸肩:“你是不是傻,我刚刚跟你有了约定。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罢,我也要睡了。” 张长修闻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看着她捡起被子往房中走的背影,忽然觉得她消瘦了不少。 却也疑惑,她怎么老是裹着被子,难不成是体虚比之前更怕冷了? 房门不客气地被猛然关上,发出重响,将他思绪打断。眼前,常乐初见他的笑容一闪而过。 没由来的,一声长叹出声。 “无泽,明日开始让大夫带些补药来,厨房那边将壶院的伙食也改善一下。你亲自监督。如今这个样子去,难免让人误以为是本官虐待了她。” “是。” 无泽默默应下,很想补上一句:家主,你可不是一直在虐待夫人。 …… 翌日,常乐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带上冬夏便打算出府。 才到府门口,又看见候着的无泽。 她有些怀疑,无泽是不是个看门儿的。 “夫人。”无泽恭敬地唤了一声。 常乐面色不改地承下:“怎么,还要跟我一块儿出府?” “家主让属下送夫人去衙门牢房,这样,夫人进去也顺利些。” 无泽说话的语气清淡,但不再是冷冰冰的。 常乐一时发现哪里不对,但也没多想。听着是为她着想,正好她也省了买通狱卒的钱,乐意道:“那便带路罢。” 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十三郡的大牢。 无泽亮出身份,牢头二话不说带着常乐进去。 牢房里昏暗潮湿,脚下的地面也是黏.湿的,四处充斥着发霉的气味,隐隐竟还有些腐臭血腥味儿。 常乐刚踏入便忍不住捂住口鼻。双目泛红,有水流在其中婉转。 这里,本来是她要呆的。 越往下走,她的脚步越沉,满脑子都是十里现在的处境的幻想。 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在甬道里回响,牢犯晃动铁锁的声音也时不时跟着响起。在幽暗的氛围里,这些声音断断续续,交错互织,格外突兀渗人。 明显感受到一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常乐心慌地左右一扫,便能看见那些犯人蓬头垢面地或扒在木桩上或坐在干草上。 他们的眼珠子深陷在眼眶里,发着幽幽的光,打量审视的目光光明正大地在她身上梭巡。明灭摇晃的烛光下,他们就像是一只只饿鬼。 她不由得瑟瑟发抖。 很明显,冬夏也无法适应这个环境,不停地咽着口水。 无泽对这种场景习以为然,泰然自若地跟在她们后面。 走入女牢区域,拐了个弯儿。 牢头手里抓着一串钥匙,抬手伸出手指,指着巷道尽头道:“夫人,前面便是了。” 不消几步路,常乐便看见了趴在牢房石床上打盹儿的十里。 她一身囚衣已经成了灰色,头发凌乱不堪,像是蓬乱的鸡窝。露出来的脚踝,踝骨明显。可见是遭了不少的罪。 整个人就那样趴着,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子。 常乐在门口站定,眼睛的阀门像是被打开,“哗”地涌出泪来。 这也是无泽第一次来牢里探视十里,想到之前的机灵丫头,将他们骗的团团转,如今却如死鱼般毫无生机。一向平静如清潭的他,心底也不禁泛起涟漪,颇为感叹世事无常。 “十里,有人来探,快点起来!” 牢头拿钥匙串砸了砸门锁,吼了一声,边开门边提醒常乐:“夫人,注意时辰。” 咔,哗—— 牢头将铁锁打开,锁链顺着话落在地,金属的闷响惊扰了一地的虫蚁。 常乐和冬夏看着四处逃散的虫蚁,一阵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石床上,十里的身子蠕动了两下,颇为艰难地爬起来,揉着眼睛转身。等瞧见是常乐时,喜出望外地跳下床,扑到常乐身上。 “夫人,你怎么来了?” 十里说完,抱着常乐便痛哭起来。 她之前最贫困的时候,也没像这回入牢这般凄惨。关键,她还是蒙冤受屈。憋了许久的情绪,如今像是找到了个发泄口。 常乐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一句话也没说,随着她的痛哭声,眼泪也是滚滚往外倾。 冬夏在旁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无泽禁不住伤怀,偏了偏头,不想去看这场面。 哭了好一会儿,十里觉得将心中的委屈和身上的痛都发泄的差不多了,这才抹着眼泪放开常乐,又哭又笑道:“夫人这是被解了禁足?” “是。”常乐也擦去眼中的泪花,双手捧上她泛黄泛黑的脸。她一双灵动的像玻璃珠的眼睛也陷进了眼窝里。喉头如被开水烫过,勉强咽了咽口水,喑哑道,“不过才几日而已……” “夫人莫哭,我这正好将身上的肥肉给去了。”十里咧着嘴角用脏兮兮的手将常乐的眼泪抹去,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黑印,一时哭笑不得,“这,真是不好意思,把夫人变成了大花猫。” 常乐同样擦去十里脸上的泪渍,露出一道道白净的皮肤,同样也是哭笑不得:“我也把你变成了大花猫。” “哈哈哈。”十里被她逗乐,有些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夫人,你可有带些吃的来看我?这做牢饭的手艺,可不如我,把饭做得那叫一个难吃。夫人要是再嫌弃我做得不如千云酒楼,等会儿您就尝尝这牢饭是什么滋味儿。” 冬夏咂舌苦笑,也只有十里敢这么跟夫人说话了。 无泽之前的怜悯之情也收了起来,眸光中多了几丝笑意。 “你这是个正经丫鬟该说的话吗?”常乐弹了弹十里的额头,跟着她往石床走去,“还想请我吃牢饭,你也真够可以的。” “我这叫不忘主子。”十里晃了晃脑袋,“对了,夫人你是怎么解的禁足?” “太守要让我陪他参加个小宴。”常乐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她不是很想提那个渣男,“对了,你的屁股好了没?听说打了五十大板。”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十里笑了两下,突然表情一狠,“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十年后出去,我一定要亲自把那个花氏的屁股打开花!” “十年那太久了。”常乐纠正道。 冬夏见她们如此光明正大地讨论报复花氏的事,有些担忧地叫了她们两声,眼神示意还有无泽在场。 “哎呀,没想到无泽大哥也能来啊。”十里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无泽,松开常乐的手,默默拿起冬夏放在一旁的食盒盖子。 看到无泽,就想到那天他助纣为虐,把她生拉硬拽着。重新回忆那个场景,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无泽见她神情不对,吞了口口水,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余光又见常乐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隐隐感觉事情不妙。 她们二人步步紧逼,无泽步步后退。直到身后一硌,撞上牢门木桩上。无泽知晓是无路可退,左右一看,门口离得不是很远。 还未挪上两步,十里“嘭”的一声将牢门关上。无泽紧张的心情跟着静了一瞬,下一刻,更加警惕。 眨眼间,十里举起盖子就扑了上来,嘴里还大喊着:“让你这个木头人拦我!” 无泽转身就逃,迎面又是一拳,生生地砸在他的肩膀上,耳边是常乐的大骂:“让你欺负我!” 他一脑门子的雾水,这事儿可跟他没半点关系! 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就是一盖子。 遭受前后夹击,无泽一时无奈,瞥了眼四周,飞身而起。像只壁虎一样,稳稳地扒在有着铁栅栏的小窗口上。 无泽松了口气,扭头便撞上两个双手掐腰的母老虎的凶目,咳了声,好言相劝。 “夫人,你们时间不多,还是不要浪费在属下身上了。” 常乐和十里盯着他,好一阵喘粗气。 冬夏在旁安安静静地将食物都摆好在桌子上,见他们两相僵持,便挽救场面道:“夫人,还是过来歇歇罢。” 不由得感叹,十里坐了牢,脾气比之前还爆了。难不成是破罐子破摔了? 常乐深深吸了口气,缓了缓,瞥了眼无泽道:“你先下来,出去等我罢。” “是!” 无泽干脆应声,手一松从窗户上落下来,脚底踩风,迅速闪了出去。 “今日我给你带了些千云酒楼的小菜,最近你夫人我又开始风光起来了。”常乐揉着十里的脑袋,将她带到小桌子前,向献宝一样炫耀,“你好好尝尝,记住这个味道,别再对自己的手艺盲目自信了。” 第三十七章 参加小年宴 十里看着满桌子好菜,笑的合不拢嘴,登时觉得这些日子受的苦也烟消云散了:“夫人真是败家。一时风光便想法子消遣。” “瞎说什么大实话。”常乐将饭碗和筷子塞到她手里,自己也端起了一碗,就着干草地便坐了下去。 十里怔了怔,盯着她手里的饭碗,咬着筷子皱眉:“夫人,这桌子不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 “你是猪吗,要吃这么多?”常乐惊诧看她,没想到她是这么不照顾主子的丫鬟,夹了一块鸭肉放在她碗里,自己又夹了一块儿,被她气的尾音都提高了些。 “千云酒楼的饭菜,本夫人也是难得吃上一回好吗?冬夏,你也坐下吃。” “夫人,你们吃罢。” 虽然常乐买的就是她们三人份的,但看完十里的表现,冬夏不敢再掺和进去了。 “没事儿,你赶紧来,不能因为她坐了牢就对她客气。刚刚那么光明正大地怼主子。”常乐一把将冬夏扯下,从食盒里拿出一碗饭塞到她手里,“你也好好尝尝,回去按这个水准来提高自己的厨艺。” 十里见状,忙塞了口鸡肉,鼓着腮帮子道:“夫人,你这回去的小年宴,是谁家的啊?” “刺史家。”常乐抬头向她挑眉,神秘一笑,把脑袋往中间伸了伸,低声继续道,“这次,我打算想办法讨得刺史夫人的欢心,想办法让刺史帮忙,把你放出来。” “真的吗?”十里一时欣喜,却又担心,“夫人,你千万小心,切莫莽撞行事。只要夫人好好的,十里关上十年也没关系。夫人要是出了事,十里这牢可就真的坐冤枉了。” 常乐心头发暖,抿了抿唇,将一块大鸡腿放进她的碗里:“放心,你夫人我会小心再小心的,已经赔了你,不可能再把谁折进去。” “夫人自从上次从鬼门关回来,性子比之前大胆多了,做事也随性了许多。”十里就像一个老妈子,因为自己不能在常乐身边照顾,便语重心长地托付冬夏,“冬夏,你一定要随时提醒夫人。” “十里姐放心吧。”冬夏郑重点头。 常乐瞄她们一眼,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口里却是嫌弃:“你们这话,怎么跟托孤似的?本夫人可是你们的主子,不是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 十里和冬夏相视一笑,默默低头吃饭。常乐看她们这表情,不自觉地开始自我怀疑。 难道她表现的,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吗? 整顿饭,常乐和冬夏一直给十里夹菜,自己基本上没动什么。 许是饭菜暖了胃,一股暖流从胃上涌,堵在了眼眶处。十里将它们眨下去,含笑抬眼,常乐和冬夏也都是笑着看自己。 一时相顾无言。 …… 红豆苑。 五六个粉袄白裙的丫鬟鱼贯而入,踩着卵石小路,穿过芳菲腊梅林,直奔主卧,秩序井然。每个人的手里都托着一个案盘,上面盖着红帕子。 “夫人,这是家主送来的,都是近些日子最时兴的衣裳和首饰,夫人看看。” 如玉笑着领人进门。 花楚儿正靠着锦绣绒枕,卧在榻上看书。怀里抱着一个小暖炉,身上披着一条毛毯,好不惬意。 桌几上燃着香料,一股缥缈奇异的香味在房中萦绕。 闻言,花楚儿在如玉的扶持下缓缓起身,顺手便将书籍放到了一旁的小桌几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丫鬟们在她面前一字排开。 “夫人请看,最近时兴南绣,这衣裳用的布料便是南绣的。” 如玉掀开一块红帕子,该托盘的丫鬟立马恭敬上前,让花楚儿好好察看。里面呈着的是件洁白如雪的衣裳,领襟绣着云纹,看起来缥缈梦幻。 南绣,最突出的便是虚实之间表现的如梦如幻之感。 花楚儿的手白皙袖长,搭上衣料一点也不突兀。别有情绪地摸上领襟上的云纹,似乎只有这一点能吸引住她的目光。一番沉思后,又随意翻看了两眼,眉间染上淡淡愁。 许久,挥了挥手,让丫鬟退了回去,笑的柔和:“南绣果真不凡。” 如玉点头一笑:“可见,家主对夫人的用心之深。这南绣,可是难得。” “嗯。”花楚儿笑的甜蜜,转了转怀里的暖炉。 “夫人,这边还有云纹羊脂玉簪钗……” 如玉将一块块红帕子扯开,每一件衣饰都是光彩夺目,光是瞧着都让人艳羡不已:“今年时兴的云纹,正是符合夫人的气质呢。” “那真是巧了。”花楚儿目光并没有怎么落在这些东西上面,思绪也不知道飞到哪儿去。好半晌才回转,整理着毯子道,“主母那边,可确认是否同去了?” “回夫人,家主说主母会去的。而且……” 如玉犹豫两下,让丫鬟们将东西放下来,退出去。 花楚儿见状,将暖炉往旁边的桌几上一搁,双手轻轻搭在绒毯上,等着她继续汇报情况。 “而且,家主说,主母的衣饰,他会让人准备,夫人将自己打扮好,便不用管主母了。”如玉跟了花楚儿这些日子,胆子也慢慢被锻炼了出来,说这话的时候也沉定许多,“今早,主母出府,家主让无泽从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跟着。家主还说,以后厨房送到壶院的饮食放宽裕些,下令让无泽亲自盯着。” 话落,如玉默默垂首候了半晌,等着花楚儿生气发火。 可房中始终是一片寂静,但温度却是在明显下降,身边感觉阴嗖嗖的。 如玉偷偷瞄了眼房门,关得紧紧的,没有漏风的样子。想到可能是因为花楚儿在生气,有些不安地缓缓抬眼。 从地上往上扫,目光看到花楚儿白皙的手被自己掐出深深的红印,就像被掐破了一般。心下吃惊,再往上走,看见花楚儿面无表情,像是僧人入定。 “夫人?”如玉试探地问了一句。 花楚儿久久才回应,轻飘飘道:“你先出去罢,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如玉点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将门掩上之前还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待门被关上,花楚儿的身子晃了晃,眼前有些发晕的往后一倒,靠在靠背上,胸口起伏,气息不稳。手下一使劲,毛毯裂出一道口子来。 “常乐,你果真是厉害。之前,我确实是小看你了。”花楚儿双目发红,咬着牙,轻声开口,“不过,我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可能让你轻而易举的翻身?” 目光偏移,落在案几上的香炉。上面盘着蚩蛇,蛇吐莲花,莲花心蕊吐出一缕缕烟雾,飘飘渺渺,消失融进空气之中。 花楚儿嘴角微微勾起,却像是进入了痴狂状态:“张长修,你始终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所有和我作对的人,我不会让你们有好下场!” 房中空气悄无声息的一点点凝结,暖炉里的温度一点点消失,逐渐转凉。 …… 转眼便是腊月二十三,小年。 张长修早早地去了衙门,带着衙门的人祭灶神。希望灶神爷上达天听,说些好听的话。保佑衙门接下来的一年,平平安安。 下午便是衙门的休沐之时。 太守府的丫鬟也在鸡打鸣的时候起床收拾,前几日便各自从花楚儿那儿领了安排,今日起就要准备开始对太守府进行打扫除,迎接年的到来。 刺史府的宴席是在午后。 在参加宴会的前一天,无泽送来了胭脂水粉、衣裳首饰。 常乐却不是很乐意,通过这件事她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张长修是多么的抠门刻薄。张长修让无泽送来的,居然只有一套衣裳,一套首饰,连胭脂水粉都是那么几样,挑都没得挑。 以至于,她今日就算难得早起,也没有多大的打扮欲望。 “夫人,今日是要打扮地花枝招展点儿,还是素雅些。”春暖挪动着胖乎乎的身子,一双小肥手在妆盒里摸索。 “什么叫花枝招展?别学十里那个没文化的。”常乐嘴上骂着,心里却是甜甜的,听见春暖这口气,就像是十里在身边一样。 春暖乐呵一笑,有些憨憨的:“夫人,我们合计十里姐不在,您不习惯,就学着她说话了。” 常乐闻言,一琢磨,不知该喜还是恼。 难道她平日里就是个爱受怼的人? 看着镜子里的脸,想起正事儿,也就没回怼过去:“你这问的,好像我有的选一样。太守不就送来那么点东西?你看着弄就是。” “那便是如之前一般。”春暖像是回忆到过去,胖乎乎的脸上,笑容格外温柔可爱,还带着丝丝期待。 “什么叫如之前那般?”常乐一脸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两声。 …… 在约莫离开宴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常乐被家仆催促着去门口。 很不巧,在园子里就迎面碰见了从红豆苑出来的花楚儿和张长修。 花楚儿今日还是一身白。白狐裘,白袄白裙,云绣回纹,羊脂玉质地的簪钗与耳珰。她的肤色白皙,很容易地就撑起了白色,加上眉间白金色的梅花钿,就像是下凡的梅花仙子。 “一身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赶丧呢。”常乐低声呢喃了一句,装作没看见地低头摆弄袖子,加快了脚步,想在他们之前走入主道。 张长修在看见常乐的那一刹,目光有瞬间的凝滞,身子顿在原地,有那么一刻挪不动步子。 第三十八章 不正经的怀王 只见常乐远山黛眉淡绛唇,额上是胭脂画的祥云钿。一身兰袄泉绿襦裙,披着暗红色的斗篷,头簪绒花珠翠,整体看起来像是有一层霭霭白雾将她笼罩。她虽看起来不是那么耀眼明亮,却给人一种柔柔的稳重的感觉,让人眼前一柔,心里莫名舒服。 这是她在触柱醒来之前的装扮,也一直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花楚儿发现张长修的异样,目光露出几分恨意,将常乐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脑子里。她的打扮不时兴不耀眼又如何,这是张长修亲自挑的,自有一番情谊在! “夫君,走了。”花楚儿见常乐已经超过他们走在主道前方,轻声提醒。 张长修“嗯”了一声,握上她的手,跟着常乐后面往外走。不经然间,竟一路看着常乐的背影失了神。 “夫人,刚刚家主看着您,眼睛都直了。”冬夏在常乐耳边欣喜地告知适才的发现。 常乐瞥她一眼,语气懒散道:“你是被花氏闪花了眼。不过,今日我这打扮,是挺好看的。就是传说中的莫兰迪高级色的搭配啊。” “夫人说什么呢。”冬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无奈抿唇。 冬夏陪着常乐到了门口,天上渐渐飘下雪花来。 “这雪下的次数还真多。”常乐仰头望了望青灰色的天空,忽而感叹,“莫不是感慨我受的冤屈太深?那老天爷你也太不靠谱了。六月飞霜才稀奇,这腊月里,你下冰雹人家都不知道你是在暗示我和十里的冤屈。腊月里,你应该艳阳高照才是。” 跟出来的张长修听她咕咕叨叨,神经兮兮的,眼中的柔情一闪而逝,擦过她的肩,带着花楚儿先去了后面的那辆马车边。 “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 花楚儿隐约听见张长修在说话,从嫉恨中回神,疑惑看他:“夫君说了什么?” “没什么。”张长修轻轻摇了摇头,作势将花氏扶上车,满脸歉色,“委屈你了。” “应该的。”花楚儿柔柔一笑,借着张长修的手劲,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常乐见他们就上个马车也要做出依依惜别的样子,当即一阵想吐。拍了拍冬夏的手,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几步去了前面的那辆马车。看着张长修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走过来,常乐直了直腰背,脸上带着假笑,好生等着。 张长修的视角看去,她还真像个温婉静淑的当家夫人。 “怎么不上去?”走到跟前,张长修说话的声音柔了几分。 常乐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暗骂他一日晴一日雨,规规矩矩道:“等你啊。”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句话,竟让张长修有顷刻的晃神,双腿被什么东西扯住,再也挪不动。 “怎么?”常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将笑意收了起来。总感觉,她不能对他表现的太温柔。 “没怎么。” 张长修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踩着脚凳上车辕,直接弯着腰走了进去。 常乐撩了撩发鬓的碎发,深深地吐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车声辘辘,马车逐渐驶离太守府。 常乐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来回摆弄,两条腿伸的长长的,一会儿端坐一会儿弯腰,显得有些闲还有些紧张。 “怎么,怕了?”张长修正襟危坐,眯着眼看她。 常乐趴在膝盖上:“马车坐的有些累。” 张长修后悔问出口,干脆闭上眼静心,不再看她。 …… 刺史府离太守府也不是很远,不消半个多时辰便到了。 常乐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情况,门口已经停了许多的马车,热闹不凡。见张长修起身下马车,常乐也将帘子放下跟上。 “太守来了。” “张仲难见过怀王,江刺史。” 听着简短的两句寒暄,常乐撩开车门帘,垂眸未抬头。将将要扶着车门框下车,眼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常乐疑惑抬眼,只见张长修嘴角含笑,目带柔情。这种反常现象,让她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夫人,怎么了?” 听见张长修的轻唤,常乐左右一看,几双眼睛盯着她。来不及细思,便给了他一个面子,搭上他的手,扯起裙摆,慢慢地踩着踏凳下了车辕。 刚下去,整个人就被张长修带了过去,腰间被他搂住。常乐下意识地就要推开他,却看到他的眼神警告,立马收回手,乖乖地配合。 “怀王,江刺史,这便是内子常氏。”张长修向面前两个人介绍,“阿常,快见过怀王和江刺史。” 腰间的手一松开,常乐不及回味他对自己称呼的肉麻,便忙上前半步。期间,大致将两个人扫了一眼。 一个是留着长山羊胡的约有四旬的中年男人。看起来神明目清,含笑负手而立,是个儒雅宽和的人。 另一个是个穿了一身红衣的妖孽男子。多情桃花眼,眉梢尽风流。面如皎月,五官清秀,身材纤长。手里拿着把金骨扇,薄唇自然勾起个诱人的弧度。真真是个好看的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常乐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妖孽男子看她的目光,很是怪异。 “见过怀王,江刺史。”常乐恭敬行了一礼。 江从善笑的开怀,捋了捋胡子,客套道:“太守夫人,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确实是百闻不如一见。”怀王看着常乐的目光,不知深浅,“太守夫人的画是一绝,未想到,本人也是如此貌美如花。” 常乐听着怀王说的话,却不明白他奇怪的语气和眼神是因为什么。她画的盗窃贼不至于让他如此这般,他还着重咬着“画”字。 难不成—— 她的脑子瞬间空白。脸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 难不成,是买过她的春图了? 张长修见常乐如此直勾勾地盯着怀王,忙上前将她搂进怀里,赔罪道:“怀王江刺史抬举内子了。内子未见过什么世面,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常乐的腰被他重重按了一下,这才忙垂下了眼帘。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她的画是不是真的卖给了怀王?她得去找柳成言问问。 “仲难客气,我们还是进去说话罢。”太守笑着缓和气氛。 “怀王请。”张长修说罢,回头看了眼花楚儿的马车,见她已经到了跟前儿,便将常乐松开,握上了花楚儿的手,轻柔低声道,“一起进去罢。” 正要抬步子的怀王见此,一转扇子,含笑道:“想必这就是太守的娇妾了。” 花楚儿适才见张长修亲昵地搂着常乐向别人介绍时,心里的醋坛子早就倒了一片。如今听到自己有幸被怀王问上一句,终于有些好过,娇羞地躲在张长修怀里,等着他介绍。 “怀王取笑,这便是下官的妾室,花氏。” 怀王含笑:“果真是人比花娇,倾国倾城啊。” 常乐听着这称赞有些不乐意。怎么她的称赞语要比花氏的低了那么多的档次?一个个,都是肤浅之人! 花楚儿却是心喜,在张长修的眼神同意之下,忙行礼谢过:“怀王谬赞。” “好了,咱们进去再聊罢。”江从善在旁不住催促,脸色有些差,一再给张长修眼神示意,让他牵着自己太守夫人。可张长修就是视若无睹,气得江从善差点没忍住拿棍子将他打醒。 “江刺史这个慢性子都急了。咱们快些进去罢。”怀王勾起唇角,忍不住打趣儿。将扇子一展,晃了晃先抬步走在前头。 张长修这才领着花氏跟上,常乐站在张长修的另一旁,跟在怀王的身后。 刚进府门,绕过照壁,前院的道路还挺宽敞。怀王突然抛下引路的江刺史,顿了两步,靠到常乐身边来。 “本王才反应过来,适才好像怠慢了夫人。” 常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熟悉的张长修身边靠了靠:“没,怀王说哪里话。” “外面传言太守夫妻不和,妻妾不和。看来,这是真的?”怀王一点都不顾忌地讨论起他们的家事,还故意拿扇子在他们这一家三口身上虚指了下。 常乐扭头瞟了眼张长修,见他脸色又沉了下来,接收到需要她维护的讯号,立马回头笑道:“这传言也太不实了。我们一家三口挺好的,花氏身子虚弱,太守多些关照也是应该的。” “原来夫人称呼自己夫君还这么客气?”怀王抓住点问题就出声调侃。 常乐抿唇,不失礼貌地应对:“毕竟在外,还是要注意点的。” “夫人真知礼,哪里像是疯了。”怀王感慨地将折扇一合,说的话不像是夸人的。 常乐翻了个白眼:“怀王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常乐,不得无礼。”张长修漠然出声提醒,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半点重斥的意思。 常乐抱歉一笑,目视前方,规规矩矩地离怀王远了些。 迎面来了对夫妇。 男子约有三旬,也是留着一撮胡子,着灰色大氅儒衣。他身边跟着个美妇人,臻首娥眉,墨绿袄襦裙,就像是古典仕女图走出来的娉婷贵妇。二人并走,面含浅笑,一看便是日常相敬如宾的那种夫妻。 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是诗书中提及的模范夫妻状态。 包括常乐在内,周围无不是含羡看他们,他们身上就像自带了一种叫做“文化”的高雅之光。 男子上来先行了个拱手礼:“文正见过怀王、张太守、江刺史。” 第三十九章 夫妻和睦算考核 “李郡史。”张长修客气回上一句,带着漠然和疏离。 常乐听闻,嘴里嘟囔了半句:“郡史,是个什么官……” “太守夫人不知郡史是什么官?”在她旁边的怀王耳尖听到,提声反问,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常乐身上。在常乐幽怨的眼神刚瞪过来时,立马笑着解释,“这郡史,便是管着十三郡的教、学之事,可是担当着十三郡的文传化教重任。” 常乐大致明白点了点头,又听怀王道:“张太守,难道平日里都不与夫人提及官场交际的吗?” 张长修从常乐问出问题那刻时便后悔带她出来了,不过也没打算给她解围。这回让她来,本就打算着让她丢丑来的,也好让众人知晓知晓,他不待见自己的夫人,跟他的为人作风没关系。 因而江从善使眼色,他也是无奈回了个眼神,将责任抛给江从善。毕竟,是江从善逼着他把夫人带出来,而他早就丑言在先。 如今听怀王将矛头指向自己,面不改色地继续将锅丢回常乐身上:“内子如今记性不太好,提过之后便容易忘。” 常乐已然知晓他的小气心思。这么一听,忍下的憋屈将她折磨的难受。她答应配合的前提是张长修能正常对她,如今张长修老是给她抛锅,好像她是只容易替罪的小绵羊一样。 她得让张长修知道,她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是,撞柱后,人是从鬼门关回来了,记性却是丢在那里。”常乐半打趣地解释。 风趣的话,听在不同的人耳朵里,抓住的重点也不一样。 张长修就很容易明白过来,这是常乐的报复。其他人却想起了风传的“太守为妾逼妻撞柱”一事,看戏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流转。 郡史夫妇相顾,皱眉一笑。外人看来,他们是对自己处境感到为难的半旁观者。但他们真实的想法,如同眼底隐藏的精光一样隐藏在心底。 “李某也对夫人撞柱之事有所耳闻,看太守与夫人今日模样,也不像是流言中那般情况。这虚假流言盛传,难止于智者,实是十三郡风气教化未做好。”郡史缓缓开口,面容谦和,“实乃李某失职。李某不称职,也难怪夫人记不得。” 常乐被他一番话说的有些心慌,总感觉自己好像拉了个好人下水,立马笑道:“郡史哪里话,谁说这流言是虚假的了?凡事没有空穴来风的。” “哦?难不成传言是真的?”郡史好奇地看向张长修护着的花楚儿,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怀王悠然地摇着扇子,桃花眼眯成好看的形状,默默地将一切看在眼里。 听到这儿,不光江从善急了,张长修自己也呆不住了。松开花楚儿的手,搂过常乐,亲昵地一刮她的鼻子,调侃道:“你可知道传闻是什么?莫要乱说话,吓到了李郡史。” 花楚儿的手默默收回斗篷之中,交叠紧握于小腹前,面上露笑。 常乐被他的动作再次吓到,看见他警告的目光,立马稳了稳心神,抿唇一笑,天真道:“还真不知道。” “传闻,我因为楚儿将你逼得撞柱。”张长修虽是笑着,语气却没有一点温度。 常乐这下总算是明白,张长修今天非要带她来赴宴的目的。就是想让她帮忙洗清流言,那正巧,她也有一堆黑闻需要被洗白。 “原来是这样?”常乐面露惊讶,扭头朝郡史歉意道,“这真是不好意思,是小妇人乱说了。这流言还真是不靠谱,捕风捉影的。那日我和夫君因为家长里短的小事,多说了两句。我不慎脚滑摔在柱子上,夫君当场没来得及护住。没想到,就传成了这样。还说什么因为楚儿妹妹,楚儿妹妹如此乖巧,我待她可如亲妹妹,她待我也如亲姐姐,从来都没过争执,怎么可能呢?是不是,妹妹?” 一番话说完,常乐自己都觉得虚伪的想吐。 花楚儿闻言,含笑乖巧点头:“姐姐说的是。姐姐对妹妹可是关怀备至。” 郡史眸光转柔,客套笑道:“那还是李某失职了。” 这回常乐没再跟他客气两句。 隐隐觉得,这位郡史,也不是什么善茬。却又不禁疑惑,怎么他们家的事儿,一个两个的都来问?虽然这是家宴,但这么光明正大不会觉得冒犯吗? 目光瞥了旁边的怀王一眼。怀王抓住她的目光,回以微笑。 “各位,进去罢。”在旁紧张半晌的江从善,得空便开口催促。 张长修仍旧护着常乐,成了花楚儿在旁跟着。花楚儿时不时瞟向常乐,眼睛里满是嫉恨。 怀王还是在常乐的另一旁,只比她快上半步,桃花眼里流光溢彩。 常乐在张长修的怀里侧过身子,隔着斗篷戳了戳他的腰,目视前方低声道:“妻妾流言对你影响很大?” 张长修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继续走自己的路。 “圣上有言,一屋不扫难以扫天下,家事不平何言为百姓谋福祉。故,将家庭和睦纳为官员考量之项。”怀王的耳朵再次抓住常乐的问题,好心出言解释,忽略众人疑惑的目光,转着扇子看向李郡史悠悠说道,“李郡史夫妇可是被圣上御前表扬过的。” “下官惭愧。”李郡史很是配合地行了一礼。 张长修很不悦。狐疑怀王怎么什么话都听得清楚,今日仿佛故意针对他一样。 常乐除了有些受不了怀王的长耳朵,还是非常感激他的。毕竟,听到了一个十分有利于她的消息。 原来,夫妻和睦,是官员考量的项目啊! “似乎明白了什么。”常乐仰头盯着张长修,眼里都是狡黠的意味,抿唇憋笑,动了动嘴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张长修心情几番沉浮,倍感无力,看着她像小狐狸一样闪动的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明白就行了。” 外人看在眼里,妥妥就是恩爱夫妻的窃窃私语。 花楚儿瞧着,比廊外的白雪还刺眼。余光瞥见怀王扫过来的目光,立马将神情收敛了起来,却对怀王的行为产生怀疑。 怀王看似是一直在刁难他们,但两番替常氏解释,刚刚的一番话更像是在帮常氏找到压制张长修的方法。 他们之间,必有猫腻! 日后,张长修怕是也要对常氏忌惮几分,常氏势必嚣张起来,这对她花楚儿在太守府立足来说是极大的不利。 此次小年宴,男女自是分席而坐。男宾便在花厅,女宾在内园的三度阁。 比起太守府的大气俭朴,刺史府要婉约清雅许多。 雕花窗各有不同,望之各有景致,处处都是一小抹惊艳之色。颇有江南园宅之风。在北方,能有这般的风格,已是不易。 刺史府多湖渠,蜿蜒之间,自是一派柔美。 三度阁便是在一片荷塘之上,荷塘虽未结冰,但通过石壁上留下的清晰的水位线,可见其水位降了不少,其间淤泥清晰入目。 残荷的根茎在湖水里歪七斜八,露出湖面的早已被霜雪裹覆,别有一番凄凉残破之景。 显得与湖上张灯结彩的三度阁格格不入,强烈的反差又别有一番韵味。 “残荷虽败,仍不入淤泥,不愧为花之君子。也就刺史夫人能留得花之君子最后一丝尊严,一般人早将它们除了。”郡史夫人冯婉倚着栏杆跟旁边的青袄白裙的妇人讨论着。 “郡史夫人过誉,能看懂李斛心思的也就郡史夫人一人了。”青袄白裙的妇人轻轻含笑,言语之间虽是在夸赞他人,却也将她的夸赞受了。 “冯婉惭愧。” 常乐刚进来就听见她们二人的对话,不由多看了那个青袄白裙的妇人两眼。 身材高挑,天鹅颈鹅蛋脸,五官清秀,妆容不淡不浓正合宜。披帛搭在臂弯,双手随意地交叠放在小腹前,看起来随意又怡然。一身书卷气,衬得她格外引人注目。 “闻得两位夫人交谈,楚儿真是受益匪浅。” 说话的声音出自身边。 常乐讶异扭头,便看见花楚儿一脸的艳羡。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倚栏看景的二位夫人听见,将她们的目光吸引过来。 常乐暗骂一声,这小三儿竟然抢在了她之前。 郡史夫人的目光从常乐身上扫过,含笑上前:“太守夫人来了。听闻楚儿妹妹的才学在十三郡也是数一数二的,若有机会真想好好与你探讨一番。” 常乐皱眉,觉得这郡史夫人有了眼疾。居然当她的面捧这个从花楼里出来的小妾! 花楚儿一脸娇羞,却也表现的落落大方:“郡史夫人抬举,妾不过是识得两个字,靠不得才学二字。” “妹妹客气。今日在外,便不必如此客气,称我一声姐姐便罢了。”郡史夫人亲和地将她的手拉起。 常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仿佛在看猴戏。 “与妾姐妹相称,郡史夫人也太自降身份了。” 刺史夫人声音清寒,一语便将这热络的气氛压了下来。 花楚儿的脸色变了变,露出几分窘迫。郡史夫人自有一番修养,虽是心里不是滋味,面子上仍是淡然含笑,镇定替花楚儿解围。 “刺史夫人说笑,这论才不分身份,既然是以文会友,哪里还分什么夫人妾的。” “不知是从哪儿看了两本杂书,学了些哄骗人的话,便提上了才字。郡史夫人还得跟郡史说上两句,十三郡还是要正一正学风的。” 刺史夫人眼帘半垂,清淡的语气隐隐透出几分不屑。 第四十章 小年宴开场 花楚儿的脸色比那残荷强不了多少,自怜道:“刺史夫人所言极是。” 刺史夫人连瞧都不瞧花楚儿一眼,自是从旁绕过郡史夫人,站在常乐对面,嘴角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太守夫人。” 花楚儿垂眸,眼中的不甘若隐若现。 常乐对李斛的好感备增,微微颔首致谢,不疾不徐道:“刺史夫人。” “楚儿妹妹莫要紧张,刺史夫人是与你玩笑呢。这十三郡不崇学风,多大字不识的愚民。楚儿妹妹出身虽低微,但有心向学,出落至此,可见不易。依我看,还得向郡史多多提及,将妹妹作为十三郡崇学的榜样才是。”郡史夫人那厢一番安慰,语气之中不露声色地将讥讽之意传达出来,“自古才子配佳人,太守当年乃是当朝第一文状元,娶得楚儿妹妹定然如得知己,此生无憾了。” 这回,常乐彻底明白那个愚民指的是谁了。眉头微皱,朝着李斛笑着,嘴里问道:“常乐不知书墨,可听说过娶妻纳妾一话。却原来,妾也用娶的?” 冯婉与花楚儿俱是一怔,皆以为受辱。 李斛淡然一笑,清浅的眸子中多了几分赞许:“太守夫人知道的还是不少,人人都说太守夫人不识字墨,却未说太守夫人懂规矩识大体。当真是,流言可畏。” “刺史夫人过誉,常乐便是农女出生,哪里懂得什么规矩大体。不过是常听长一辈说过罢了。”常乐笑道。 冯婉和花楚儿心中气郁。 她们又不是听不懂,这两个人在明嘲暗讽她们不懂规矩。 “农乃国本,农女又如何?非说的话,脚踩黄土背对青天,便是比我们这些人多了份坚韧淳朴,为人处世多了份坦荡自然。”李斛言语多谦,不理会她人,唯将常乐往席上带,“太守乃是一郡之长,今日,自是太守夫人坐上。” 常乐被李斛的优待整得受宠若惊,却也明白,李斛只是在维护“夫人”正室的面子。若郡史夫人不那么抬花楚儿,那她可能也不会这么帮她。 但是,这大才女说话真是不一般,骂人不带脏字,指桑骂槐地也这么不露痕迹。 郡史夫人和刺史夫人的对话,简直就像是神仙打架。 “刺史夫人客气。今日刺史府坐东,理应夫人坐上。”常乐客气道。 冯婉只当听不懂她们言语之意,拍了拍花楚儿的手道:“咱们也过去罢。” 三度阁上挂十几盏华灯,左右两旁各摆上十几张长案,铺绒毯。 丫鬟着暗红袄裙,衬的小年宴的喜庆。来往伺候,举止有礼,面含浅笑,井然有序,未出一丝声音。可见刺史夫人之调教。 常乐坐在左下首,对面坐的是都尉夫人。 是个看起来便豪爽的一个人。墨蓝袄裙,样式与一般妇人不同,更加地利落修身。头上也没过多的繁复首饰。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旁边便是冯婉。冯婉因着喜欢花楚儿,便将花楚儿拉着与她一同坐了。常乐也未多说一句,只当是没看见。反倒是坐在尾桌的几名小妾见状,无不艳羡。 因着常乐的流言在前,其他人便都以为是常乐欺辱了小妾,故而贤德淑良的郡史夫人才会将小妾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那些正室夫人们虽然见不得小妾如此被宠,却也对常乐这种小妇人行为报以鄙夷。 漏钟到头,时刻已到。 案上的果盘撤去,端来酒器杯具、美味佳馔。左右两旁,丝竹就位。 常乐发现,对面都尉夫人的酒具唯独与他人不同。别人都是乌银莲瓣酒杯,倒的是深紫剔透的葡萄佳酿。而她,是白玉杯鎏金盏底,倒的是飘香醉人的清酒。 李斛扫了眼全场,端杯起身,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跪坐的众人立马端杯起身。 “今日家夫行小年之宴,乃是每年例举。我们只当是姐妹闲聚,不必拘礼,只管吃闹便是。” 众人一片应和。 李斛饮了一口葡萄甜酒,轻然跪坐下去。 两旁丝竹乐响。 常乐漫不经心地吃着,抬眼将四周一番打量。除了都尉夫人,皆是慢慢悠悠,保持着淑女模样。不过,那些富贾夫人多了几分佯装作态的局促。 常乐寻思着要怎么讨好刺史夫人,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夸了出来。 “这葡萄美酒入口香甜,实乃上佳。听闻乃是刺史夫人亲手酿制,夫人能将西域白烟葡用到极致,轻芜佩服。”开口的是个靠中间的夫人。簪木簪,着青灰袄裙,面目清秀。 “端夫人能一语道出这酒酿原材,可见酒仙那句‘酒中巾帼’并非浮夸。”李斛眨了眨眸,神情之间多了丝尊敬,“官家将十三郡的造酒一事交与夫人,实乃正确。李斛的拙酿能入得端夫人法眼,着实荣幸。” 常乐闻言惊讶,未想到还有如此厉害的人,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端夫人颔首,言语诚恳:“轻芜惭愧。” 这两人明明说的都是恭维之词,但让人听不出半点谄媚。只能说,她们都有资本,受的起对方的夸赞。 常乐不由咂舌,细细地将葡萄酒品了一番。 除了好喝,说不出半句话。 又是一番神仙互夸。 “这银器精致考究,看着便不是凡物。”开言的是靠中前桌的夫人。金钗银珰,银镯金链,样式都偏古式。 李斛礼貌颔首:“晋市当铺乃是十三郡第一当铺,所过珍宝不计其数,生意之大在都城都有耳闻。提及便只言晋市当家的慧眼如炬,李斛看,日后还得加上夫人。这套银器乃是当年氏文帝命宫中御匠打造,赐予大长公主。李斛有幸得来。” 常乐闻言,将酒杯拿在手里好好地看了两眼。适才她只觉这酒杯花纹逼真精美,却原来还有着这么大的来历。 今日用了这皇家御器,四舍五入,她也是在皇宫里待过的人了。 “刺史夫人过誉。是我们这些小妇人有幸,竟能用得御物。”晋市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眸中暴露出商人的精光,像是得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李斛抿唇:“晋夫人不必自谦。晋市当铺中,历朝之物流转往来,御物想必也是不少。” 冯婉闻言,立马补上一句:“是啊,那盗窃贼所盗物品中,不是还有夜鹘皇帝冕冠上的红血石?” 此话一出,常乐只觉身上发抖,寻找来源。正是从晋夫人身上发散出来的。 “可不是。这红血石,本是要上贡给圣上,结果被盗窃贼偷去,现在都未有结果。”晋夫人瞪着常乐,语气阴冷。 常乐摆了摆袖子,不与她对视。 这是张长修的事儿,看着她干嘛? “此事重大,想必太守早已焦头烂额。太守夫人可得照顾好太守。”冯婉笑着看向常乐。 常乐瞧了她一眼,瞥见她那旁的花楚儿,勾唇一笑:“郡史夫人放心,有花氏在,太守累不着。” “哼,太守如此烦扰,怕是因为太守夫人罢?”晋夫人冷言冷语,一点都不客气。 丝竹演奏之人看这场面愈发不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犹犹豫豫地停下了乐声。全场的氛围突然压抑下来。 常乐环视,见所有人都是目光不善,不悦开口:“因为我什么?” 晋夫人白眼看她:“夫人不知?那夫人自己说说,你为何能那般准确的画出盗窃贼的画像?你的丫鬟又为何会偷窃妾室的白玉指环?这一切,其中难道没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 李斛端夫人一流垂眸端坐,自是不入俗世的姿态。冯婉都尉夫人一流自是好整以暇看猴戏的姿态。而其他的,皆是一副斜眼看人,唾弃的模样。 常乐跪坐的腿有些麻,将裙裾一整,学着都尉夫人的豪放坐姿,笑道:“你觉得其中关联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晋夫人嗤之以鼻,身上的金银饰物有些晃人眼,“自是太守夫人与盗窃贼有关系。你的丫鬟不过是替你顶罪。十三郡皆知你欺负妾室,被太守重责,抛弃在冷院,形容惨淡。最近却突然去了千云酒楼吃喝。这是什么道理?” 众人哗然。 常乐竟也觉得她分析的很是有道理。 “晋夫人这是误解了。妾的主母为人和善,行为端直。断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再者,主母自有府外的亲友照顾,去趟千云酒楼算不得什么。” 花楚儿柔弱出声,一副大着胆子替自家主母证明的模样。余光瞥见李斛投射过来的清寒目光,当即将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收敛,不在多言。 她这番话到底是在帮常乐澄清,还是给常乐抹黑,从座下的唏嘘声便能看出来。 “原来,太守夫人不检点,在外有情的事是真的?” “我之前还以为是假的呢……” “……” 常乐皱眉看她们,自是岿然不动。缓缓地饮了半杯葡萄酒,将苦水尽数压到心底里去。她这个时候就得表现的一身正气,流言蜚语近不得身。 “各位夫人慎言。”郡史夫人突然严肃开口,替常乐解围,“随意诽谤太守夫人,小心牢狱之灾。今日看太守夫人,面容端正,哪里像是恶毒妇人?那些说夫人恶毒的传言不过是捕风捉影。太守与太守夫人无论如何,都是太守府的家事,我们不必多言。楚儿妹妹,你在外便不要再唤太守夫人为主母了,显得多不亲热?最是容易让人误解。” 第四十一章 花厅里的逼迫 “这,这是主母所言。妾是没资格唤主母一声姐姐的,连唤夫人也是降了主母的身份。”花楚儿楚楚可怜地轻声道。 常乐微微动了动下颌,怒打小三的想法充斥了整个脑子,生生将张长修的那句嘱托给压了下去。 她是不针对花氏,是想维护花氏,可这花氏联合外人来打压诬陷她。如此过分,她不反击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她本是忍着想让刺史夫人出声解围,可刺史夫人一直高高挂起的模样,让她摸不准刺史夫人是不是她的靠山。 至于那个郡史夫人,绝对心思不良。 “太守夫人所为依李斛看并无问题。妾便是妾,若不管教,岂不是要压到正室的头上去?” 刺史夫人轻飘飘一句话,让在场的小妾无比紧张起来。 常乐长吐一口气,李斛果然还是帮她的。 花楚儿现在只想让常乐丢丑,证明张长修欺辱她皆是她罪有应得。此时顾不得其他,立马低头认错:“刺史夫人教训的是。妾回去便会劝夫君让妾把管家钥匙还给主母。” 当即又是一片哗然,此起彼伏。 那些妾室们无不惊讶地看着花楚儿。多么想能像她一样,叫家主一声夫君。 “花氏,你是猪吗?”常乐盯着花氏,在心里默默地骂上一句,一只手紧抓酒杯,另一只手揪着衣服。不禁有些心疼起张长修来。 摊上这么个小妾,官位不保,也是活该。 刺史夫人眉头颦起,面色有些差了。 冯婉余光瞥见刺史夫人的神情,嘴角露出浅笑,抓着花楚儿的这句话就开始问:“太守竟将管家钥匙交与了你?” “这,主母身体不适,便由妾代管而已。”花楚儿畏缩回话。 末尾的妾室顿觉备有面子。看见花楚儿就有了奔头。但接受到自家正室的威胁目光,立刻乖乖畏缩着。自觉宅斗是要慢慢的来,现下得韬光养晦,得到家主的疼爱。 除了一些无动于衷的夫人,大部分夫人则是不屑地揶揄常乐。 “什么身体不适,分明是不得家主欢喜,让妾室逞了威风。” “落得如此境地,太过丢正室的脸。” “……” 常乐脱口就想说一句。 张长修宠妾灭妻,他们就是夫妻不和,妻妾相斗,能怎么样? 可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张长修怕是也不好过了。郡史夫人这把软刀子,一直在关键的时候引导风向,明显是在等她这句话。 她常乐现今只有太守府这一个容身之所,唇亡齿寒,她还得帮忙护着才是。可恨这个花楚儿,也不知她是知道自己会憋着,还是根本不明白现在妻妾家不和对张长修的影响,又或许,她早就找好了下家。 常乐打掉牙齿往肚里吞,饮罢一杯葡萄酒,将杯子往桌子上一重搁,发出的声响将所有人的声音压下去,面露微笑道:“是。冬日里,我的身子多有不爽。但太守府家大人多的,总不能没人打理。交给花氏也是理所应当之举。” 冯婉见她未想预料般发怒失言,突然觉得她的忍耐度极高,对其刮目相看。不由得,也对身边的花楚儿另眼相看。 能将如此能忍的人陷害成人人打骂的毒妇,让太守百般欺辱,这个小妾确实不简单。 虽然常乐表现不如预期,冯婉却是不急。李斛的表情让她知道,常乐越是这般忍耐维护,将自身洗净,便越是让李斛有好感。李斛便更会怜惜她平白受太守和小妾欺压的遭遇,那上报大长公主告张长修的状这件事,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今日这宴会怎么乱糟糟的。我穆英君阅人无数,太守夫人这一身坦荡,还没几人有的。那小妾说话也是有分有寸的。人家好好的一家子,愣是被你们说的不堪入耳。在军中,乱嚼舌根,传流言蜚语者,是要被军法处置的!”都尉夫人忽然开口,中气十足,声犷吓人。这场戏她看够了,看到头疼。 全场噤声,呆呆地看着她。生怕她一个不乐意,抄起桌子就打人。都尉夫人的脾气不好,也是众人皆知的。 当然,她的脑子简单,也是众人皆知的。 刚刚说了那么多,她是从哪儿看出来这妻妾和睦的? 都尉夫人脸颊已泛起红晕,看来已喝了不少酒,摆了摆手道:“刺史夫人,还是将乐器奏起来罢,你没事儿,带她们弄弄什么墨。那些文绉绉的东西虽然没劲儿,也比这说三道四的强太多。” “都尉夫人说的是。”刺史夫人微微一笑。 丝竹再起,氛围却没起初那般自在。 …… 花厅里的氛围截然不同。 怀王也是让了刺史上座,坐左下首,对面便是张长修,旁边是都尉,张长修的旁边就是郡史。 刺史说了几句开场的话,便有舞者上场活跃气氛。 每年的小年宴,虽像家宴,却是为了公事。 一是请官员来联络感情,以助来年公务的上传下达。二是请富商重贾,将他们今年配合官府集资慰贫的事好好表扬一番,约下明年官商合作之事。 就连女眷相聚也是为此。毕竟,女眷也有她们的带头作用。 舞毕,觥筹交错之间,晋市当铺的当家的,精瘦的晋初升便开口了。 “各位老爷,不知这盗窃贼何时能抓住?若是抓不住,草民损失惨重,再想与官家合事,也是有心无力。” “对啊,我们交税出资,都是看在官家保护我们的份儿上。如今,官家保护不了我们,难免让我们心有芥蒂。” “想我那一大包的珍宝,哎哟……” 在被窃的富商带领之下,所有的商人开始埋怨。其中不乏借此逃税逃避出资之责的人。 哀怨之声此起彼伏。 所有官员都将目光落在张长修身上,等着他给个明白的交代。 张长修饮了一杯酒,面色严肃道:“为了此事,便是小年之时,衙门的兄弟也没歇着,四处严格搜寻。此事,也非官府一己之力便可做到,还需百姓配合。若有人藏匿,知情不报,本官也无可奈何。” “太守老爷是什么意思?”晋初升脾气火爆,拍案而起,“太守老爷这就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了!” “本官并不是找借口,只是实事求是。”张长修正襟危坐,处变不惊。 “怀王,各位老爷你们都看到了,太守老爷说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这分明是过河拆桥!”晋初升一摆衣袖,恼道,“以后,晋市当铺不会再与官家合事了!” 他这一句话,让所有的官员都为之一震。 晋家家在此处,世代为商,家缠万贯,为十三郡的百商之首。晋初升虽商却仁,纳税齐全不说,每年最是配合官家出资,还是出大头。因而官家也让他几分。 晋家若言不再合事,其他商人定然也都纷纷取消合事之约。那官家的工作就难做了。 张长修眉毛一拧,就要反驳,被江从善的眼神压下去。还是江从善赔笑道:“晋当家的,莫要这么激动。我们为官者,也想尽快将贼人捉拿归案,而且也一直没停止不是?只是这盗窃贼太过狡猾,得再给我们些时间。” 晋初升见刺史大人如此发话,怒气不如之前,却仍是咄咄逼人:“那刺史大人给我们个话,这盗窃贼到底何时能抓到?总不能让我们天天提心吊胆的,把家里值钱的都埋到地里去不是?” “你这是个好主意。”怀王忽然翘唇一笑,不着调地应和。 晋初升瞥了这个怀王一眼,心里满是不屑,嘴上还是给了他作为亲王该有的面子:“怀王这便是说笑了。草民看,不是盗窃贼抓不到,是太守老爷整日烦于家事,没有精力处理公务。既是如此,还不如及早将乌纱交与他人。” 嘭! 张长修拍案瞪他,目光森冷道:“如斯刁民,言语可要谨慎!” “张太守莫恼。”郡史李卓起身拍了拍张长修的肩膀,将他安抚坐下,转身又看向盛怒的晋初升,笑道,“好好的小年宴莫要如此剑拔弩张的。晋当家的,这一码事归一码,公是公,私是私,言公莫要谈私。张太守上任以来,十三郡政通人和,一片清明,本官都觉教育之事行之多有通便。太守的政绩人人可见,此次确实是因为盗窃贼太过狡猾,令人头疼。” “哼,那是他纳妾之前的事!纳妾之后,哪里还像个清正之官?竟还抛弃有着救命之恩的糟糠之妻。不辨是非,如何为人父母官?如何来辨我们的是非?”晋初升脑袋上的青筋暴出,四旬以上的他仍是澄明的眼睛里盛满怒火,“真是被美色误了脑子!” 晋初升毫不客气地指着张长修的鼻子骂。 他如此胆大,其他人也说不得什么。 张长修腾地火又起来了:“如此信口开河,本官岂能再容你!” “张太守。”江从善沉声将他的话打断,一张脸涨的通红,闷声一拍桌子,厉声道,“为官者当善于听谏,沉得住气,莫要动不动就发火。像个什么样子。” 江从善满脸恼意,实在忍不住开口当场驳了张长修的面子。看着他气闷坐下,心里不禁恨铁不成钢。 他虽今年才来十三郡,但因与张长修的恩师是旧交,所以认识张长修也有了好几年的时间,从未见过他这般沉不住气。愈加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人。 之前的他,天子门生、腹有经纶,才情是他那一届无人能比的。虽是有些得意,却是个沉稳谦卑之人,哪里像如今这般? 难不成真是被那个小妾给迷了神志? 第四十二章 偶遇怀王 怀王在旁眯着眼,摇着金骨折扇,好整以暇地看着张长修的言行举止。目露好奇疑惑。 张长修,与圣上所言,截然不同啊。 晋初升见温和的江从善都发了火,知晓他是个好官便消停地坐了下去。他也只是看不惯如今的张长修,自甘堕落! “各位老爷,晋某也不想如此,只是看不过眼。现在满城,对太守的信任日渐消逝,官不予民信,我们又如何敢与官家合事?”晋初升话落,饮了一杯酒,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摔,玉杯碎成两半。 “依晋当家的来说,太守要如何做,你们才能了了此事?”江从善不疾不徐道,“让太守给个抓获盗窃贼的时限?” 张长修轻哼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晋初升翻了个白眼不出声。 其他商人倒是就这个意思,但晋初升不开口,他们也不敢随意回答。 “难不成,真要向圣上请命,换个太守?”江从善激动的尾音都挑高了。 张长修心中警钟敲响,瞪向晋初升。 晋初升看了江从善一眼,还是不说话。 江从善也开始急躁起来:“那你们倒是给个准话!” “江刺史莫急。”郡史李卓安抚开口,“依李某所见,晋当家的只是想让太守将家事与公事都处理好,重新给百姓信心。” “李郡史所言正是晋某之意。”晋初升终于有些满意地松了口。 李卓嘴角微扬,看向张长修道:“张太守,你只要给句准话便了了。” 张长修斜睨李卓一眼,嘴角嘲笑之意毕露。他又不是不知道李卓肚子里是些什么坏水。 李卓与他是同届应考者。此人,外表看起来衣冠整整的,实则是个卑劣小人。当年他因一个字的出彩,胜李卓一筹,成了状元,李卓成了榜眼。 后来他外出做官,这么多年来,凡事高李卓一头。李卓自是不愿,暗地里几番找理由弹劾他。这回有人以他不顾道义、宠妾灭妻的由头上奏弹劾,不必说,自有李卓的掺和。 现下说好话,让他给个准话,无非是想抓住他的什么把柄。 万事皆知晓,但张长修如今正处在四面夹击之下,被压迫裹身,脑子不由得失控,一时意气用事。 就想看看李卓得逞之后,能将他如何。 “准话?”张长修勾了勾唇,一杯清酒下肚,道,“本官休妻宁家可行?本官限一月之内抓住盗窃贼可行?” 李卓面色不改,眼底的笑意更甚。怀王仍是偏头看着他,桃花眼中多了几分清冷之意。其余人皆是错愕不已。 “张太守!”江从善错愕回神,忍住上去扇他一巴掌的冲动,提醒道,“想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莫要酒后胡言!” 江从善实在头疼,这人怎么就是一头拉不回来的倔驴! “本官知道。”张长修冷言回应,又自斟了一杯酒。抬眼正好与怀王的目光相对,看清他眸子里的清寒,心中莫名不是滋味,就这样又将清酒饮下。 怀王,现在可是在为常乐感到不满? “宠妾休妻,张太守,真是我们百姓的好官啊。真是打了个好样!”晋初升一拍桌子,悲愤摇头,“刺史大人,今日这宴,晋某怕是坐不下去了。晋某也斗胆说上一句,若这样的人还继续做我们十三郡的太守,那晋某将不再与官家合事。” “晋当家的说这话未免太过嚣张,全然不将我们放在眼里,难不成是想试试国法?”张长修盯着晋初升道,“逼官,难道就是为民之所为?” 晋初升看向他,讥诮一笑:“不知是草民太过嚣张,还是老爷官威太大?为官不为民,全凭一己之私任意妄为。晋某不敢多言,晋某只是个商人,只知谈得拢便合,谈不拢便分。今日来看,是谈不拢了。” 两虎相斗,场面严峻。无人再敢出声。 “晋当家的也说了,商人只言商。又何必将太守逼得如此之紧,让他下不来台呢?”怀王的声音如同一股清泉从他们这两座险山之间流过,清彻通透,也融了半成的紧张之气,“既是言商,又怎么谈不拢了?” 众人惊诧。 向来不管闲事的怀王开了口。 未想到怀王出声,晋初升的脾气也收敛了几分,神情谨然:“怀王是什么意思?” “太守是否更换,这得看圣上的意思。既然张太守在任一时,便要尊他一分。晋当家的如此逼迫,让太守说出休妻之言。日后传出去,不仅太守违道休妻成了晋当家的责任,晋当家的还落得个恃财放旷的恶名声。”怀王一字一句,不紧不慢道,“得不偿失,哪里是商人该有的考量?” 晋初升细听,竟觉是这个理儿,却又觉得哪里不对,道:“那怀王是何意思?” “依本王看,太守既言一月之内抓住盗窃贼,各位便耐心等上一月。太守若做不到,自有圣上裁决,又何须各位多言?至于太守的家事……”怀王顿了一顿,看向张长修,忽而一笑,“便让太守自己处理罢。今日本王见太守夫妻和睦,妻妾相拥,想必早已处理好了。只不过流言传的太慢,大家不知晓罢了。” 怀王所言句句是理,那些官商左右一看,俱各点头称是。江从善也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唯有郡史李卓一人,慢慢收敛了嘴角的笑意,一派温和。 晋初升只当是先给怀王一个面子,颔首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依怀王之意。请太守一月之内,给我们这些百姓一个交代。” “自然。”张长修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看向怀王,目光复杂。 “如此,宴席还是继续罢。”江从善呵呵一笑。 花厅氛围缓和,官商之间又是一派祥和。 怀王却借着醉酒外出散散,便独自出了花厅。 …… 天色本就阴沉,又因冬季日短,此时外面已是一片昏暗。刺史府也早早地将路边白石灯柱里的油灯点燃。 怀王顺着湖渠而行,转悠了不知多久,打算回还时,迎面来了个人。 看见那人时,像是终于找寻到了一直在找的东西,嘴角一勾,眉梢都是笑意。 那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落了一身的白雪也不自知。一直到了他跟前差点撞上时,才猛然抬头。 这一下,桃花眼里便多了张清秀的脸,那张脸额头上的伤疤若隐若现。 正是从三度阁里逃出来散气儿的常乐。 常乐愣了一下,忙后退几步,行礼:“常氏,见过怀王。” “太守夫人如何也出来了?”怀王调笑开口,桃花眼里盛满笑意。 常乐左右瞟了瞟,不见其他人,抿唇道:“阁里有些闷,出来散散步。怀王这是?” “吃醉了酒,出来走走。”怀王见她目光左右躲闪,不由晃了晃扇子道,“夫人可是在找太守?” “不是。”常乐脱口而出,见他眉眼间的笑意,顿时有些不自在,目光便落在他的扇子上。看见扇子,不由得想起了斋主柳成言。 同样是爱拿扇子的人,两人的风格却是迥然不同。 对了,她是不是应该问问那个画的事。 “适才,张太守可是遭人为难了。”怀王故意提说。 常乐将心中的问题放下,有些好奇地看他:“怎么被为难?” 怀王俯视看她,笑道:“太守被晋市当铺的当家指着鼻子骂,宠妾休妻,盗窃案难破,枉为太守。” “活该。”常乐下意识地低声骂了一句,对他提的晋市当家的十分感兴趣,哭笑不得道,“怎么晋市当铺的人这么爱难为人?” 怀王将她那句骂话也听进了耳朵里,却是不提,挑眉道:“怎么,夫人刚也被晋夫人为难了?” 常乐狐疑看他,见他纯粹是好奇才问,却也知在别人背后乱说话不太好,便道:“没什么。怀王之前有夸我的画,怀王是见过我画的画?” “自然见过。”怀王将扇子一合,瞧着她,笑的意味不明。 常乐心里一突突,口齿有些不利索:“哪,哪里?” “夫人不知?”怀王偏头疑问。 常乐心虚地舔了舔嘴唇:“不,不知。” 怀王顿了一刻,忽然朗笑,双眸眼波婉转,甚是勾人:“夫人画的盗窃贼的画像满城皆是,本王见到可是什么稀奇事?” 常乐心口一松,笑道:“不稀奇,这不稀奇。” “难不成,夫人还有别的画作是本王该见却未见着的?”怀王好笑道。 常乐摇头:“没有。” “夫人的炭笔画如今已得各画者所关注,想必日后光靠卖画也是可以养家糊口的。”怀王若有所指地帮她指了一条明路。 常乐好容易放回原处的心,此刻又瞬间吊起来,愁眉苦脸地盯着他。摸不透他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感觉他知道了自己卖春宫图的事。 “刚刚太守在宴席上,可是提到要休妻宁家。夫人可要小心了。”怀王见她不说话,便将扇子一展,倾身靠近她些,轻声地将这话转告给她。 常乐皱眉。 张长修这是要过河拆桥? 她刚刚那么拼命的忍着,结果他那边说要休妻? 她决不能坐以待毙,待会儿回去就得想办法跟刺史夫人说十里的事儿。她被休之前,也要先把十里救出来! 不过,救十里这种事,怀王是不是也可以? “夫人,夫人?”怀王用折扇在她眼前晃了晃。 第四十三章 都尉夫人的野人 常乐回神,五官立马动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跃然脸上,垂眸委屈道:“多谢怀王告知。不曾想,太守如此负心,先是受人谗言将我的丫鬟打入狱中,如今,竟又要将我给休了。” “哦?受人谗言?”怀王默默地看着她,嘴角忍住笑意,很是配合地问上一句,“你的丫鬟不是因偷盗入狱?” “那指环分明是小妾赠与我,为了诬陷我,便言是被人偷了。结果,丫鬟与我主仆情深,顶罪入狱。她其实也是被冤枉的啊。”常乐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拿着帕子一点点擦着,做出极为柔弱委屈的模样。 “竟然有这种事!”怀王将扇子猛然一打,一身凌然正气,在她希冀抬眼之时,又是柔柔一笑,“本王只是个闲王,是来这儿养老的。你这案子,本王管不了。这事儿你得告到太守那儿去。” 常乐不由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哦,本王忘记了。你夫君便是太守。”怀王一脸恍然道,“那这件事,你只能重新想折了。真是抱歉,本王无能为力。” 常乐忽然觉得自己刚刚是极度浪费感情,几下擦干眼泪,半晌才咬唇道:“原来,整个十三郡便是他一人独大了?” “夫人,这种叛乱的话可不敢乱说。”怀王神情有了几分严肃,莞尔笑道,“夫人,可以去找找刺史大人。没准儿,他有法子帮你。” 常乐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她本来就是要靠刺史的,这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才对他有了一丝期望? 却原来,是个草包王爷。 “哦对,适才说太守要休妻一事,是本王开的一个玩笑。夫人莫要介意。” 常乐再次一脸蒙。看着他笑的怡然自得,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被试探了? 也不知自己的表现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的表现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默默咬住唇角,目光偏移,落在旁边的河渠里。 好想把他丢下去,淹死! 或者自己跳下去,自杀! 她这回是真的跳坑里去了。如果这个王爷是张长修的死对头,那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就成了张长修的把柄? 张长修,可一定要见谅,她真不是故意的! “夫人不会因为本王的一个玩笑话,要跳河罢?”怀王忽然道,语气好似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笑意,“却原来夫人今日来府,和太守都是做戏。看来流言也不一定为虚。依本王看,你们和离,对你也挺好。” 常乐的眉头跳了跳,转脸看他:“常乐听不懂怀王在说什么。时候不早,该回去了。怀王慢慢散步,常乐告辞。” 话落,常乐便利索转身,大步离去。 怀王摇着扇子,含笑看她,嘴里默默地念了两声:“常乐,阿常……有趣儿。” 常乐一心想着自己刚刚的话会不会让张长修明天就上交了乌纱帽,心情忐忑。 回去之时,发现三度阁里竟不知何时开始了作诗,庆幸的是,她们也已经结束了。 听闻左右的交流之声,好像是花楚儿在这次作诗比赛中大放异彩。 常乐将将在毛毯上坐下,一丫鬟送来小暖炉。便见一个丫鬟跑进来,附上李斛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李斛刚评完诗,闻言,眉头紧皱,不知是何情绪地望向常乐。 “诗是好诗,所寄托之情,婉转内敛。若人如其诗,便好了。”李斛拿着花楚儿写的那张纸,端详着上面的内容,说出来的话却是别有意思。 花楚儿好容易找到个机会一展风采,结果又被李斛一顿讥讽。分明刚刚李斛还很公正地评价诗作,可常乐一进来,李斛便又讽刺她的为人上来。 刚刚那个丫鬟说的话,定然是跟常乐有关! 常乐感受到花楚儿如刀般的目光,很是无辜地耸了耸肩。 “你们这比诗太没意思了。”都尉夫人打了个哈欠突然道,“不如让刺史夫人画上一幅画瞧瞧。” 常乐莫名被提,不过这点正是她的强处,也不畏惧地笑回:“不知都尉夫人想看常乐画什么?” “你就用那一招,我来说个人,你来画。我看你画的对不对。”都尉夫人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 听是这个,其他的夫人也都露出好奇之色。 常乐很是乐意:“自然可以。正好,也让晋夫人看看,本夫人到底是因为认识盗窃贼才画的那么像呢,还是因为本就有这个本事。不过,画此画需要炭笔……” “来人,取炭笔来。”李斛立刻吩咐。 常乐闻听李斛这里都有炭笔,不禁有些小骄傲。真的很想把柳成言拉过来看看,自己给他开辟的商路多么有前途。 不多时,她面前的案几已经收拾出来,笔纸摆在桌上。炭笔正是八归斋出品。 常乐将炭笔捏在手里,难得有一样熟悉的东西让她感到舒心,自信笑道:“都尉夫人请描述。” “咳,那我就开始了啊。”都尉夫人清了清嗓子,“他的脸就像猴子一样,整个脑袋都是毛发,一双眼睛特别特别深,但是特别特别清澈,远远看着就像是会发光的星星,样子呆呆傻傻的……” 都尉夫人脑袋仰起一个角度,看着一盏华灯,一句句将要画出来的人描述出来。 其他人旁观者一听开头这个描述,便觉都尉夫人是在故意刁难整太守夫人。整个脑袋都是毛发,像猴子一样,这还是人吗?不就是只猴子? 花楚儿却是陷进了她的描述里。跪坐在毛毯上,眼前慢慢浮现出都尉夫人所描述的人形模样,眉间含愁,双目如波潋滟。 “他不爱穿衣服,就像一只野兽一般……” 都尉夫人的描述愈发离谱,旁观者又不好挪动,前去看看常乐画的如何,只能干着急,等着她结束。 李斛看着常乐认真的模样,将今日与她相处的情况回想了一遍,更加确认这个妇人与恶毒残忍这些字眼沾不上半点。丫鬟传来的话便格外刺耳。 刚刚那个丫鬟正是从花厅过来的,将张长修的话都跟她说了一下。 正室有错也不能宠妾灭妻,更何况正室并无不良品行。那个太守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言要休妻,公然袒护小妾。这种人再做太守,当真是误导百姓。若都兴这宠妾休妻之举,大氏岂不是要乱了? 约莫过了小一刻钟,都尉夫人回忆结束之时,常乐的画也差不多完成了。常乐最后整理了一下,看着画上的人像,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都尉夫人,可是见过野人?”常乐开口问道。其实她是想更准确的说是猿人的,但怕他们听不懂。 但光是“野人”二字,便让全场一片哗然,夫人妾室们或多或少地惊恐出声。 都尉夫人眸子闪了闪,兴奋道:“难得太守夫人还知道野人。” “知道一些,还听过一个关于野人和女子的爱情故事。”常乐笑着将画交给旁边的丫鬟,脑子里浮现出了人猿泰山。 那些个夫人妾室听闻,皆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守夫人知晓之事倒是宽广。”李斛赞许道。 常乐道:“是老一辈儿的故事比较多。都尉夫人且看看,常乐画的可还像?” 丫鬟拿着画作,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放在都尉夫人面前。都尉夫人只一眼,便定在了上面,半晌说不出话来,右手哆哆嗦嗦地就要摸上去。 “都尉夫人,炭画摸不得,一摸就毁了。”常乐及时提醒。 众人见都尉夫人是这幅神情,好奇之心就要压抑不住。 都尉夫人回神,猛地一拍桌面,连连称赞:“当真是像!太守夫人可也是去过育国深山里,见过他?” 花楚儿的心一动,睫毛颤了颤。 常乐喜道:“我哪儿去过育国,这辈子都在十三郡呆着呢。” “那真是神了!”都尉夫人就差骂娘夸赞了。 李斛见状,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众人,也有些好奇道:“都尉夫人不如将画给我们看看?” “嗯,拿去。”都尉夫人将画递给丫鬟,回忆道,“这是我在育国深山里见到的一个野人。当时我在深山里迷了路,全靠他才活了下来。” 众人听着都尉夫人的精彩解释,眼巴巴地等着画展出来。当画面全露之时,无不吓了一跳,胆子小的险些撞在案几上。 画面上的哪里是人,浑身毛茸茸的,眉骨也比正常人的高,鼻子矮塌塌的,嘴唇又厚,嘴巴又大,还往前伸。分明就是人们口中提到的猿猴。 关键是,这猿猴栩栩如生。她们瞧着,真以为画里面的猿猴在盯着自己似的,好一阵心慌。就连偏过头,还觉得它在盯着自己。 “唉哟,这看下去,晚上怕是要做噩梦的。” “还是快收起来罢。” “快些收起来,收起来。” “……” 妇人们捂着胸口,惊恐之声此起彼伏。 花楚儿却未说半句,只是静静地看着画中猿猴。旁边的冯婉见她不怕,忍下心慌问道:“楚儿妹妹竟是不怕的?” 常乐听见,扭头看向花楚儿。花楚儿只是浅然一笑:“不怕的。楚儿也曾听过些野人的故事,他们是极好的。” “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是极好的?”冯婉勉强镇定,目光怎么也不再移向炭画。 花楚儿含笑:“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第四十四章 花楚儿先行 “那位小妾说的对。”都尉夫人看着花楚儿,颇为赞许道,“这野人看起来丑陋,我当时遇见时也吓了一跳。后来他见我迷路,就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带着我往山外走,一路上又是给我摘果子找水,还带我去他的房子里休息。他的房子都是在树上的,就跟鸟窝一样架着。后来我再也没能去趟育国,现在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难为都尉夫人还有这样一段经历。”李斛就像听罢异志故事,一脸的意犹未尽。 “也是巧合,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都尉夫人颇为留恋地看着炭画,指着它询问常乐,“太守夫人,这画能不能送给我?” 都尉夫人要画,就是对常乐画技最有力的肯定。 常乐扫了眼除李斛、都尉夫人、花楚儿以外的夫人妾室们,见她们久久无法从猿猴的眼神里回还,不由得露出一抹鄙夷的笑意。 特别是那个晋夫人,脸色发白,身上的金银之光明晃晃地打在她身上,显得更加诡异。常乐很想把画直接拍在她脸上,把她吓晕过去算了。 场面衬托之下,不由得对花楚儿另有一番认知。她的胆子确实比一般女子高上许多。 转到都尉夫人脸上时,常乐和善笑道:“都尉夫人若想要留存,还得等上一等,等常乐将画裱一下,将炭画上的炭灰固定起来。改日,常乐让人送到府上。” “好。那便多谢太守夫人了。”都尉夫人起身,朝常乐行了个抱拳礼。 常乐颔首回礼,目光不禁转到晋夫人身上,悠悠地叫道:“晋夫人?” “啊!” 晋夫人不知沉浸在什么幻境中,听到常乐的声音,如听见来自地府的鬼怪招魂之声,吓到一惊,脸色惨白。 周遭之人五十步笑百步。也有人因为晋夫人没由来得一声大叫,吓得跟着叫了出来。好好的宴会,突然成了鬼屋,没一个心神安宁的。 常乐的心脏被她们一惊一乍弄得也有些受不了,吐了口气道:“晋夫人,这只是画,不是真的猿猴。事到如今,晋夫人还以为本夫人能画出盗窃贼的画像,是因为与盗窃贼熟悉所致吗?” “我……” 晋夫人缓了缓神志,又偷瞄了一下画中的猿猴,仍旧是一阵心慌。 她是做当铺生意的,老古董一类的也非没经过手,自以为已经大胆到不怕鬼怪之事。可这东西不是鬼怪,而且还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大胆如她也不敢见。 “晋夫人?”常乐催了一声,让丫鬟将画拿到晋夫人面前去,“这画,晋夫人可是没看清?” 丫鬟所过之处,如鸦雀惊飞。最后停在晋夫人面前。 晋夫人垂着眸一直不抬眼,但脑袋顶上就像有个东西一直在凝视着她,好半天才稳了稳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道:“民妇看过了。太守夫人确实厉害,妄自猜度,以为太守夫人与盗窃贼勾通,是民妇愚昧。” 常乐听着无比的舒爽,这感觉就像达到了人生巅峰。甚是享受地盯着晋夫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勾唇笑了笑:“说清就行了。把画拿回来罢。” “一群没见识的小妇人,看到这就被吓破了胆。”都尉夫人啐道,端起一杯清酒,一口饮下。 李斛瞧着常乐,清浅的目光转了转,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垂首饮了口葡萄甜酒。这个常氏,看来也不是个善茬。不过她的画技确实让人惊艳。 常乐将画摆在案几上,眼中的得意未敛,故作歉意道:“真是抱歉,吓着各位了。” “由此更可以看出,太守夫人也非是胸无点墨之人。”李斛轻描淡写道,看向常乐的眼中多了些笑意,“太守夫人,能将这炭笔运用的如此神幻,倒是想让李斛好好请教一番。” “刺史夫人客气,能得刺史夫人这位大才女的夸点,真是常乐之幸。”常乐面不改色地一串捧下来,念此李斛应当对她的好感不少,看来也是时候到了,便顺着道,“今日好容易来刺史府,日后怕是也无机会再来,常乐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哦?太守夫人请说。” “常乐听闻江刺史学识渊博,曾在经史馆整理史籍,故而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刺史大人。不知这个请求,是否有些唐突?”常乐一本正经道。 李斛眸中惊诧,清浅笑道:“没什么唐突的,待会儿宴会结束后,你与太守留坐一会儿便是。整好,我与刺史也想与你们夫妻二人闲聊一番。” “那便多谢刺史夫人。”常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花楚儿早已从那幅画中回神,见常乐就这样将流言给打散很是不甘,现下又闻她要与刺史闲聊,不禁怀疑她的目的。难不成,是想借刺史的手,来逼太守除了她花楚儿? “郡史夫人,你们夫妻二人可急着回去?不如待会儿,一同留下喝杯茶罢。” 面对李斛突然的邀请,冯婉乐意之至,颔首道:“恭敬不如从命。” 后面的宴会又上了些茶点,在李斛的主持下继续进行。谈的就比较正经了。 李斛将官妇们今年做的优秀的提出来称赞了一番,并与官妇们相商明年的妇女桑麻等手工业的引导规划。又将商妇里做的好的提出来夸赞,并鼓励商妇们明年还响应官家的号召,做好妇女方面的领头工作。 这些,常乐和都尉夫人两个都像是置身事外一般,越听脑袋越大。李斛每每让常乐说上两句,不明情况的常乐只能借口失忆躲避。 不知何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三度阁内华灯皆明,亮如白昼。 常乐的腿都麻了不知有几轮,宴会终于结束。 各女眷皆在丫鬟的扶持下缓缓地站起来。 常乐时不时效仿都尉夫人的忽而盘腿忽而侧伸腿的豪放坐姿,站起来时都有些无力。而那些一直跪坐未曾动过的女眷,除了动作慢,再无其他不妥的表情。常乐不禁暗自佩服。 “主母,妾便先行回去了。”花楚儿临别前,按礼来向常乐辞行。 常乐瞧了她一眼,稍有些好心道:“你等一下罢,看看一会儿太守怎么安排你。没准儿,他还要亲自送你回去。” “你既留在这里,夫君难道不陪的吗?”李斛云淡风轻,但声音中已有了些不悦。 花楚儿忙畏缩道:“刺史夫人说的是,夫君自是要与主母一同,妾自己回去便可。” “刺史夫人不知,这花氏身子弱,人又漂亮,她一个人回去,肯定让人不放心。太守送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常乐不理会花楚儿,笑着向李斛解释。 李斛轻哼一声:“真是个娇弱的,本夫人适才倒是没看出来半点。” 花楚儿咬牙,生生将气咽了下去。 “主母,妾先行退了。” 花楚儿说罢,转身接过丫鬟递来的斗篷,快步而去。 常乐有些不放心地瞧着她,总觉得心里毛躁躁的:“要不,我把她送到门口罢。” 李斛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太守夫人,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适才便知为自己讨公道,此时怎么就忍气吞声了?” “我……”常乐惊讶看她,有些被她清浅的目光吓到,不得不说这个李斛真是个明眼人。 “就算她出了什么事,你不在场,便与你牵不得半点关系,你还理她作甚。”李斛的话语浅缓,却字字不饶人。 常乐抿唇,好奇看她:“刺史夫人便这么信我,那些流言……” 李斛垂下眼帘,目光像是落进久远的回忆之中,清然开口:“李斛自有一双明眼识人,向来不信那些虚言假语。太守夫人,你若是在撞柱之后,死里逃生有了后悔之意,便要心肠狠起来。有些人被冤死,可是没有机会悔改的。” “多谢刺史夫人提点。”常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是刺痛了她的心伤事,忙回应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生来心软也没法子,常乐还是去看看罢。” 毕竟,她答应过张长修要护花楚儿周全。刺史府内都是她的保护范围,不亲自将花楚儿送出府,自己便无法放心。 顺手接过丫鬟递来的暗红斗篷,往身上一披便大步追了出去。 常乐戴起帽子,出门便顺着走廊到了个分叉口。左右一看,都没看见花氏的身影,一时有些泄气的双手叉腰。 随后便是胳膊肘一疼,有人正好撞在她突然伸出来的胳膊上。 常乐忙转身,还没来的及说话,一个家仆模样的人道着歉匆匆从她面前划过。她甚至还没来看见他的脸,那人已经走了几步远。 一直等他要消失在园门后,常乐这才回头,还揣摩着心里莫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将将垂眸,便被地上的一件物什给吸引了。 是个拇指大的石佩。 石佩自身泛着浅淡的光亮,放在手心还有种温凉的奇怪感觉。石佩上还浮刻着图像。 往路灯边凑着看了下,大致是个鸟类。长喙长颈长腿,头上还有长长的羽冠,展翅欲飞。无论是雕刻手法还是造型,都给人一种别异的感觉。 “像是个图腾。这是谁丢的?” 常乐左右望了望,没看见其他人。想着许是刚刚那个人丢的,而且他也没有走太远,便将石佩往怀里一揣,往他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第四十五章 花楚儿的幽会 刚到园子里,便见他就要消失在一条小路上。常乐喊了一声,那个人直接像没听到,闪进了幽暗的林子里。 常乐有些无奈。那石佩虽然粗糙,但没准儿很贵重。刺史府的丫鬟下人不少,她交给刺史夫人,也不一定能落在他手上。 如此,她还是好心地顺着小路追了过去。 许是要营造幽径之感,这边的路灯也少了许多,明明暗暗的勉强看清道路。 越往里走,常乐越发虚。四处环顾,打算原路返回。 “信物呢?” 一道女子的急迫低声在静谧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这个女子的声音很熟悉。 常乐下意识地蹲下身子,提着裙裾,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的一棵大树后躲。凭借声音的传递,在大致方向乱瞄。 “我明明是揣在身上了啊。”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 “那怎么不见了?” 常乐彻底反应过来,这个女子的声音就是花楚儿的! 此时,她熟悉了昏暗的视线,也看见在不远处的密林里,隐约有两个身影。 发现这个大秘密,常乐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终于抓到花氏的把柄了! 这丫的居然在跟人在刺史府里幽会! “哎呀,我想起来了。刚刚我过来时,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女人,当时怕耽误事儿就跑了,也没注意。可能是掉在那会儿了。” 常乐猛然联系到刚刚捡到的那个石佩。 “你这个蠢货!如果让她捡到了怎么办?”花楚儿突然间发火,继续道,“那你可看清那个人是谁?” “当时急着见你,我哪儿看清啊。就看见那个人穿着红色的斗篷。” 听到提及自己,常乐也不再久留。猫着身子,顺着来路拐回去。 刚刚出了幽径,到了园子外,便有丫鬟寻过来。 “太守夫人,可找着您了。” 常乐疑道:“怎么?” “我家家主夫人和太守听闻您找妾室,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您,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儿呢。”丫鬟恭敬回话。 常乐想到刚刚偷听到的事,心里婉转,回首看了看幽径道:“那你们找到花氏了吗?” “还没有。” “那她人去哪儿了呢?”常乐故作疑惑地双手叉腰。 丫鬟笑道:“夫人,我们会继续找的。您先跟婢子去朋乐阁罢,太守还有家主夫人都在等着呢。” “也好。”常乐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花姨娘。”丫鬟突然惊喜道。 常乐勾起唇角,转身。只见花楚儿袅袅婷婷地从园子里走出来,面色还有些不好。常乐不急不缓道:“妹妹可真让姐姐我好找。还以为,妹妹丢了呢。” 花楚儿上前,柔柔一拜,精神有些不振:“让主母担心了。刚刚走错了路,迷了半天,这才走出来。” 常乐讶异看她,头一次见她这么没有战斗精神,跟她说的话敷衍到不行。想来想去,可能还是因为那个石佩。 “妾这便先回去了。”花楚儿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意,绕过常乐就往府门口走。 常乐伸手将她拦下:“太守也急坏了,还是让太守送你回去罢。” “不必了。还请主母转告太守,今日妾有些累,回去便睡了。”花楚儿有些不耐烦地皱眉。 常乐瞟了旁边的丫鬟一眼,双手环臂,跟在花楚儿身后,非要眼睁睁看着她上马车才行。 路上有下人看见她们,匆匆传信儿去了。 跟了没两步,花楚儿扭头,尽量客气道:“主母,不用送妾了。” “那不行,你要是又迷路了怎么办?你不想让太守送,那我直接把你送回去。”常乐好心道。现在怀揣花楚儿的秘密,刁难起花楚儿来,也倍有底气。 借此,让花楚儿直接承认指环是她送给自己的,那十里不是直接可以出狱了? 花楚儿不知常乐的心思,但现在觉得她这样很烦,忍了忍,温和道:“不必麻烦主母了。” “不麻烦不麻烦。”常乐现在心情大好,说起话来也少了些锋芒,目光瞥见迎面而来的张长修,仿佛看见他脑袋顶上的绿光,笑着啧了一声,“哎呀,太守老爷来了。” “楚儿。” 张长修上来便将花楚儿拥在怀里,左右好好地看了看,确定她没有什么伤,这才警惕地看了常乐一眼,关心道:“你没事儿罢?” 李斛在旁冷眼相看,偏头轻飘飘地瞪了身旁的江从善一眼。江从善也看不下去地用手扶额。 郡史夫妇相视一笑,默默立着。 怀王竟也跟来,摇着扇子,一如既往地闲笑。 “让刺史,刺史夫人担心了。”常乐忽略抱在一块儿的两人,落落大方地向刺史夫妇打招呼,脸上没有一丝的不高兴。 “还有本王和郡史夫妻呢。”怀王用扇子在他们三人身前一划,有些不满地开口提醒。 常乐瞧见怀王便没好气,郡史夫妻俩给她的感觉也是笑里藏刀。但碍于面子,只能不情愿地行礼感谢:“常乐惭愧,兴师动众。” “我先送你回去罢。”张长修忽然道。 李斛的眉头微皱,目光凌厉地看向江从善。 江从善忙道:“张太守,本官派人送她回去罢,你就安心地留下来,咱们一同好好聊聊。” “不了,楚儿身体不适,我还是先送她回去罢。改日再叙。常乐,你是回是留,你自己决定。”张长修不容置疑地将来去安排好。 常乐暗骂这个没出息的,真是为了美人不要官帽。如今,她已不需要靠刺史来救十里,其实留不留都无所谓。 为了自己还能有个地方多住上一阵,她这颗圣母心决定还是再帮张长修一把。 “花氏既然不舒服,那我们便回去罢。今晚便不叨扰刺史、刺史夫人了。” 李斛眉头更深,目光警告江从善。 江从善急道:“仲难,老夫好歹是你恩师的好友,这点面子都不给?” 见江从善将自己的恩师都拉了出来,张长修陷入为难。 花楚儿安抚道:“夫君,楚儿独自回去便可。你便和主母多留一会儿。” “嗯,那你小心。”张长修抿唇,皱着眉头听了她的话。 朋乐阁。 丫鬟奉上几杯茶,怀王坐在上位,太守夫妇、刺史夫妇、郡史夫妇两两相对坐在下方。 常乐不明白,那个怀王在这儿是干嘛。 “常乐,你不是有事想问刺史吗?”李斛瞥了张长修一眼,问道。 张长修拧眉,警告式地看向常乐。 常乐拿出早就想好的词儿,满是诚恳地起身行了学生式的拱手礼:“听闻江刺史曾在史馆任职,便想问问,这史上可有君王因美色误国覆朝的事?” 江从善以为她是要告诫张长修,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道:“自然是有的。夏桀宠妺喜亡夏,商纣王宠妲己亡殷,周幽王宠褒姒亡周。故有‘夫美女者,亡国之物也’一言。美色最是迷人神志,误人断判,我等均应以此为诫。” “原来都是一样。”常乐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原来,她所在的这个时空也有夏商周的存在。 她本来就是想通过这个问题,来了解两个时空的历史差距,免得以后盗用故事诗词时出事儿。顺便,告诫一下张长修。 “史事本就是在不断重演,通晓史事便是为了告诫世人,勿要重蹈覆辙。让世人识文断字,也是为了让他们能从圣人先贤的话语中规避错误。可是,总有人甘愿愚昧,甚至明知故犯。”李斛抿了一口茶,瞟向郡史李卓,“李郡史以为如何?” 李卓含笑道:“正是如此。因而,本官的事情也难做。” “有什么话,明着说就是。”张长修睨了他们一眼,懒得理他们的明嘲暗讽。 众人默然。 “太守夫人,这种简单的问题,你可以直接问太守。专门请教江刺史,真的是大材小用了。”怀王突然悠然出声。 常乐抿唇,不想理他,无辜道:“我还以为太守不知。未曾想到,这是个简单的问题。真是麻烦江刺史了。” “客气了。知晓也不一定记得。”江从善意有所指,和善一笑,“夫人可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常乐受教坐下。 “既然夫人没了问题。李某也有问题想让太守回答一下。仲难,这一个月抓住盗窃贼,你可有把握?”李卓看似担心地询问张长修。 张长修如山端坐,道:“本官自有法子。” “那你打算怎么抓?”江从善追问。 “此事,江刺史看着便是。” “还我看着,我这双眼睛都要看秃噜出来了!”江从善的手伸出两根手指,在眼睛前很是形象地比划了一下,“这件事你如果不处理好,那便不是你一个人的升降问题了。” “是啊,若尊夫人画的没错,这盗窃贼定然是育国人。如今育国人在十三郡境内犯案,想必后面还有更深的原因。”李卓跟着附和,“如今大氏朝与育国虽然表面仍处于和平盟约之中,但育国新王狼子野心,一直在找兴师之由。若是抓不住盗窃贼,使他们的奸计得逞,那威胁的将是整个大氏朝。仲难,你也将因失职而背负上千古骂名。” 李卓这一通说,常乐都惊呆了。 一个盗窃贼竟然影响到整个国家的未来? “文正说的不错。”江从善点头附和,“所以,关键时候你千万不能出半点差池。这家里的事儿,就让尊夫人管理就是。” 张长修有些烦躁地看向常乐,眼里心里都充满了不信任。 第四十六章 盛装找小妾 常乐也接受到他的意思,很是识大体道:“就是,你就安心地交给我或者是花氏,你就好生地管案子,别动不动操心家里的事儿。” 只要他不管家里的事儿,花氏再闹也翻不出个水花来。她常乐的日子也能过得安稳些。 “太守夫人好气量,连管家这等重要的事都能交给小妾来做。”怀王啧了两声,表示钦佩地拱手。 常乐皮笑肉不笑:“怀王过奖。毕竟在我生病其间,花氏将家里管的挺好的,交给她我也能省心不少。” 她是真的不想听容姑姑的唠叨催促。反正,她发现花氏只要不是针对她,管起太守府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她正好省了精力,能一心扑在画春宫这伟大的事业中。 张长修闻听,也对常乐刮目相看。 只当她是在外,才这般装气量说话,可也默默地将她的话给记了下来,等着她下次折腾此事时拿出来说。 “如此贤妇,郡史,你可要好好得记录在案,让那些善妒的夫人们好好学学。”怀王笑着吩咐李卓。 李卓道:“是。” “怀王,你看这盗窃贼的事?”江从善见怀王竟连番开口管闲事,趁机就将这个烫手山芋丢过去,让怀王支个招,也能给张长修减些压力。 怀王闻听,表情收敛了几分,又晃了晃扇子道:“这事儿不是张太守已经有主意了吗?江刺史,你得相信张太守。” “圣上那边……” “圣上那边,自然也是你们自行上奏说明。本王来此,就是养老的,不管公务。” 江从善为难地看了李斛一眼,很是失望地叹了一声。 李斛只是静静陪坐,高高挂起,不理会江从善的求助。 常乐翻了个白眼:就没见过养老的王爷这么爱管闲事儿的。 …… 腊月二十四一早,常乐还在床上躺着,便有人敲门了。 “夫人,今日一早,家主让人送来了昨夜祭灶的供品。”春暖端着一盆温水进来,在洗漱木架上放好,便准备拉常乐起床,“夫人,今儿个起要忙了,您快别睡了。” 常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趴在床边,勉强睁眼:“供品?什么供品?” “还不是些枣馍、灶糖之类的,每年也就那几样。不过今年的,都是花氏准备的罢了。” 春暖说着便将窗户打开了,一阵冷风夹杂着腊梅香猛地灌进来。侧身瞧着常乐叫唤着钻进被窝里,咯咯一笑,胖胖的脸上露出两个小坑:“夫人,快些起来罢。” “哎哟,知道了,你快将窗户关上!”常乐捂在被子里,闷声大喊。 “夫人不是说早上要开窗通气儿的吗?”春暖抿唇笑着,将窗户又重新合上,“昨儿下了一天的雪,这外面又存了好厚的一层。夫人,我们是扫了呢,还是留给您?” 常乐从被窝里慢慢钻出个小脑袋,笑道:“留着,等十里回来堆雪人。” “十里姐……”春暖表情凝滞,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以为常乐又处于神志不清状态。 “放心,她马上就能回来了。”常乐裹着被子坐起来,示意春暖将衣服拿给她,“花氏现在在干嘛呢?” “好像是在大堂那边,正巡查下人打扫呢。” “那太守呢?” “家主去衙门了,说是晚上会晚点回来。晚饭都不必等了。” 常乐点头:“是要抓紧点,不然官帽都戴不住了。那正好,咱们等下去找花氏,花楚儿!” “夫人,你找她干嘛啊?” “救你亲爱的十里姐!” 常乐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吃了顿饱饭,带上冬夏便精神抖擞地去了红豆苑。 毕竟这一刻,是她逆袭的光辉时刻,必须要有仪式感。为此,她还专门让春暖给她画了个偏暗黑的浓妆,衣裳依旧是昨日那套——她迄今为止最好的衣服。 将将要到红豆苑,瞥了眼旁边的冬夏,提醒道:“保持这个严肃的表情,你得给我撑好面子。” 冬夏是三个丫鬟里看来起来最高冷的一个,只有让这样的人跟在身边,才能衬托出自己的威严。春暖和秋莺就在壶院里大扫除了。 红豆苑里,几个丫鬟忙上忙下,各行其是。 如玉一见常乐,便让一个小丫鬟进去通告花氏,自己迎了上去。 “主母,您来了。” 常乐端着架子,轻飘飘地嗯了一声:“花氏呢?” “夫人在里面剪窗花呢。” 常乐点头,径直往主屋走去。 花氏果真是在剪窗花。她面前的圆桌上摆满了一堆的红纸,她刚好剪完一张五蝠抱寿,将窗花放到成品堆里。那成品堆里,都是些什么喜鹊登梅,孔雀戏牡丹的,一张张皆是精美绝伦。 她确实有一双巧手。常乐竟还有丝想学。 “主母来了。”花氏故意等常乐在她身边站定才将剪子放在一旁,不急不慢地起身,让出主位,朝她行福礼。 这一套.动作慢的像是在翻一页页的图册。可能花氏是在等常乐打断她行礼的动作。常乐却是盯着她,一直耐心等着她将一套.动作标准地做完,这才开口。 “哎呀,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 说罢,自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从旁拿过她剪的窗花,好生地端详。 确实好看! 花氏好奇常乐今日带着冷冰冰的丫鬟盛装登门的目的,没心思跟她计较这点小事。在旁也坐了,让如玉上茶来。 “你们把茶放下就出去罢,我们有些私房话要说。”常乐面无表情地吩咐,将手中的喜鹊登梅窗花放下,又拿起一张五蝠捧寿来。 等房中杂人退下,花氏也懒得再装,从旁拿过剪刀和一张红纸,漫不经心地剪了起来,不客气道:“主母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自然是要事。”常乐用茶盖在茶碗上划了划,一撩额前碎发,“说罢,你到底承不承认那枚白玉指环是你给我的,十里是被你诬陷入狱的?” 花氏一声轻笑,也不抬眼看她:“承认什么?夫君已经将真相查明,案子也已经定了。” “是嘛?”常乐双臂搁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子里闪耀着报复的光芒,“如果你不承认,那我只能把你也拖下水了。” “哦?”花氏难得地抬眸斜睨她一眼,“主母有什么好法子?” “若我告到府衙,说你与刺史府的家仆通奸,如何?” 随着常乐的幽幽声落,花氏手中的剪刀一合,剪纸被剪毁。 花氏狐疑抬眼,正视她道:“主母是在说笑吗?” “花楚儿,那夜我可是看见了。”常乐气定神闲看她,“你们是不是还有个定情信物丢了?” 花楚儿手中的剪刀抖了两下,忽然想起昨日常乐穿的正是红色的斗篷。脑袋隐隐作痛,许久才将剪刀放在桌子上,垂着头不语。 “是块儿石佩,上面有只展飞的鸟。什么意思,是要带你远走高飞吗?”常乐步步紧逼。 花楚儿始终不做声。 常乐正疑惑,发现两滴眼泪滴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花楚儿用手擦了擦眼睛,发出两声抽噎。 “现在知道哭了?”常乐抿唇,垂眸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哭也没用。” “既然主母什么都看到了,妾便招了。那个石佩是妾娘亲唯一的遗物,临死前让那个男人交给我。不曾想,那个男人竟借此对我纠缠勒索。还威胁说,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或者是告诉其他人。他就诬陷我与他有染,让太守将我扫地出门。最近他要离开十三郡,向我要了最后一笔钱,并在昨日将石佩还我。妾昨日没拿到,还以为是他故意哄骗,却原来是主母捡到了。” 花楚儿泪流满面抬头,猛地往旁边一出溜,跪在常乐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裙角乞求道:“还请主母将母亲的石佩还给妾,这件事也不要告诉给家主。” 常乐拽了拽裙子,奈何被她死死抓着,扯不出来半点。见她哭得惨兮兮,大抵是因为东西突然间跟她死去的母亲有关,常乐有了几分恻隐之心。 这便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骂人不骂娘,恩怨不牵扯父母。这点道德底线,常乐还是有的。 “答应你也很简单,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常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是冰冷生硬的。 花楚儿也顾不得擦泪,忙点头道:“主母提醒的对,是妾记性不好。忘记当初是亲自将指环送给主母的,竟然还让十里受冤入牢,都是妾的错。妾会向家主禀明一切,趁早让十里出来继续服侍主母。” 见她点头如捣蒜,上道地如此之快,常乐却多了几分怀疑。但救十里为大,她也顾不得再计较什么:“那你之前诬陷我的那些事,怎么说?” “主母,什么意思?”花楚儿犹豫看她。 “你不承认一下你曾经使用过的些小伎俩?”常乐扯了扯衣裳,翘起二郎腿,如同天神睥睨众生一般冷眼看她。 花楚儿咬唇眨眼:“主母,这是想趁人之危?” “管你怎么说?本夫人今天便是要一雪前耻。”常乐得理不饶人地端过茶盏,故作高深地拿茶盖一遍遍划着茶盏边缘。 “我花楚儿发誓,日后绝对不再针对主母,唯主母马首是瞻,还请主母原谅妾之前做的错误事。”花楚儿松开她的裙裾,跪坐直身,伸出手指,一本正经地发誓。 常乐偏头:“那本夫人之前受的委屈,毁的名声,就这么算了?” 第四十七章 压制一筹 “主母大人有大量,妾是真的悔悟了。如果妾将事情都承认,夫君一定会将妾赶出门。妾在花楼受辱那么久,好容易遇见夫君得以从良,过上正常的日子,再是不想回去了的。之前是妾鬼迷心窍,想要抢了主母的位置,如今妾明白了,什么样的人就该在什么位置,贪心不足蛇吞象,只会自己害了自己。妾日后定当本本分分的。” 花楚儿说的好不真诚,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一张手帕浸湿透了也止不住。 常乐凝视她半晌,念及自己也并不想和太守那个渣男和好,这个花楚儿只要不找她麻烦,她看着他们俩继续恩爱一辈子都行。 反而,如果她现在强逼,或许还把花楚儿逼得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就算被赶出门也不承认送指环一事。到时候救十里就更麻烦了。 十里救不出来,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这个花楚儿的荣辱可比不上十里的安危。 常乐一番盘算,分清利害,将茶盏往旁一搁,用食指指着她的鼻子威胁道:“以前的事,本夫人先记下,暂时不与你计较。不过,记住你自己说的话。本夫人已经不是之前的常乐了,如果你再耍花招,本夫人有的是法子治你。若是再把老娘逼急了,到时候连本带利,我定会向你都讨回来。哪怕,来个玉石俱焚。” “是,妾明白。”花楚儿乖乖点头,焦急道,“那夫人,石佩……” “石佩,等十里平安出来后,我自然会还你。比起你,本夫人的信用可高太多。”常乐起身,拂了拂衣袖,随意捋平整,从旁拿过剪刀,将剪刀开开合合,盯着锋利的刀刃笑道,“你这手艺真是不错,想必整个府上的窗花都是要你准备罢?” 花楚儿领悟到她的意思,咬牙忍气道:“是,妾正是在为过年做准备。” 她本来只是剪些,凑个红火,自不必管整个府上的窗花。如今,把柄在常乐手中,也只能将她的刁难接下。 “过年是不是还要贴对子?”常乐想了想,笑问。 花楚儿有些心慌地点头:“正是。” “听说楚儿妹妹是个大才女,那常乐有个不情之请。你看我也不会文墨的,却也想着对子还是自己人写的要好些。不如,壶院的对子便让楚儿妹妹来写罢?”常乐忽然和善邀请,把玩着剪刀,抬头望了望房梁,半思索道,“壶院的对子就没那么多的规矩了,妹妹只管将心里对姐姐我的看法写出来就行了。妹妹可愿意?” 花楚儿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懂常乐话中的意思。无非是让她写些对常乐夸赞之语,常乐便能像炫耀胜利一般贴在门上。 “妾自是愿意。” 听见花楚儿垂眸利索回答,常乐笑的灿烂,突然咧嘴唉哟一声:“妹妹,我刚刚只是提个建议,我又不懂这过年的对子。你看什么合适写什么都行。” “主母所建议正是妾所心中所想,主母宽宏无量,自然值得收得最好的祝福。”花楚儿柔声恭维。 常乐听得那叫一个爽快,将剪刀往旁边一放,笑道:“地上凉,妹妹别跪坐久了,小心得风湿。你的所愿呢,本夫人都记得,能不能实现,就看你怎么做了。新的一年就要到了,都得给彼此一份礼物不是?” “主母说的是。”花楚儿答应着起身。 “那便不打扰妹妹了,我便回去了。” 常乐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绕过桌子的另一边,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嚣张地可以用六亲不认来形容。 “妾送主母。” 花楚儿赶在常乐到门口的前一步先行将门打开,模样恭顺。常乐瞥了她一眼,脸上笑意更甚。 外面的丫鬟见门开,常乐端着主母的架子,花氏也是温顺如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敢置信,手下的活计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她们的下一步动作。 “冬夏,咱们回去了。” 常乐喊了一声,冬夏这才回神。上前将红色的斗篷替常乐披上,忍不住开口问:“夫人,都谈好了?” “谈好了。花氏刚还说,这府上过年就要红红火火,每间房屋都贴上窗花才好,还说要亲自剪。除此,还要送咱们壶院一副对子呢。是不是?”常乐双手交叉在袖中,回头向花楚儿确认。 花楚儿敛目,含笑道:“正是。” 如玉在旁疑惑,盯着花楚儿脸上未干的泪渍道:“夫人,你怎么哭了?” 花楚儿忙用帕子擦干,温和笑道:“刚刚跟主母说起了娘家事,不由得伤怀罢了。” 冬夏眼睛微微瞪大,不敢置信地看向常乐,很想问她是用了什么法子制住了这只狡诈的花狐狸。 “你也莫在伤心了,不然晚上太守回来,还以为是我又欺负了你呢。”常乐话里有话地揶揄了两句。 花楚儿抿了抿唇,继续应和:“主母说的哪里话,都是妾自己不争气,怎么可能怪罪到主母身上。” “那你就争气点。”常乐假装鼓励地说了一句,“行了,我回去了。” “妾,恭送主母。” 花楚儿忙行礼。如玉和其他丫鬟见了,也忙跟着行礼,目送常乐。 常乐扫视一圈,不由得脚下有些飘,踩着风便出了红豆苑,一路回了壶院。 直到常乐的身影消失在红豆苑,花楚儿谦卑的神情才渐渐收起来,转身默默进了房中,反手便将要跟进来的如玉关在门外。 盯着一桌子的红纸剪花,双目迅速涌成红色。随手抓起几张窗花成品,泄愤似地一通乱撕,猛地往两边一甩,碎纸屑飞的到处都是,随着她起伏不定的胸口而上下飞扬。 “常乐,这次算你运气好!” …… 夜间,张长修从衙门回来,便听管家说花楚儿在红豆苑等他。疲惫地揉了揉眼角,还是决定去一趟。 谁知,刚到红豆苑,便看见主屋的门敞着,空荡荡的圆桌上也没如往常般准备了吃食。更令人惊诧地是,花楚儿竟然跪在地上,而如玉就满脸焦急地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 张长修不明所以,一个箭步冲进去,手一伸就要将花楚儿扶起来。 花楚儿却是挣了挣,眼中带泪地好整整跪回去。 张长修扫向如玉,眼神质问。 “婢子也不知,夫人已经跪了一下午了,饭也不吃,任谁也劝不动。”如玉委屈告知情况。 张长修责她一眼,忙蹲在花楚儿身旁,好言相问:“楚儿,你这是为何?” 花楚儿的眼泪随着他的话落也落了下来,期期艾艾道:“家主,妾有罪。” “怎么又叫上家主了?不是让你叫夫君的吗?”张长修心疼地将她眼角的泪珠抹去,“你能有什么罪?有事起来再说。” “家主,请先听妾说完。” 花楚儿抽噎两声,秀眉紧颦,让人瞧得一阵揪心。张长修着急地叹了声,一摆袖子,忙答应。 “那你赶紧说出来,说完就起来了。” 花楚儿挪了挪身子,正对他,双手撑地,郑重地叩了下去,却是没起来:“花楚儿有罪,害得太守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但楚儿也是无意,还请家主原谅。” 张长修被她这话说的隐约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不由得更加紧张着急,目光触及她销瘦的身姿,心中又是一软,道:“我不怪你,你只管说来。” “多谢家主。妾前些日子吃坏了东西,体虚神弱,以至于记事都出了问题。这两日身子恢复,才想起来,家主送妾的白玉雕梅指环,确实是妾亲手送给主母的……” “什么?”不等花楚儿说完,张长修瞳孔猛收,“噌”地站起来,盯着她有些发抖的身子,眸中的震惊迟迟无法消退,好半晌才一摆袖子,指着她愠怒道,“你是说,十里是遭冤入狱的?” 如玉在旁见张长修震怒,忙跪了下去,垂首不敢抬眼。 花楚儿身子止不住发颤,凄呜之声流出:“是妾的错,妾当时也是吓坏了,只想着指环不见,又想不起来事,加上丫鬟所言,便真以为是主母纵容十里偷了去。” 张长修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指着花楚儿,气得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楚儿啊楚儿,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十里差点因为此事丧命,却原来真是被冤枉。” 而他,从一开始就错怪了常乐。他又一次不分青红皂白地错责了她! 想到此处,张长修忍不住一锤桌面。 桌子晃了两晃,发出吱呀声。 “妾知错。”花楚儿忙道,“只要能弥补此事,妾什么都愿意做。” “家主,夫人也不是故意的。再说,是十里自己承认的,家主也未用刑逼供。这是十里误导了家主和夫人,也怨不得夫人啊。”如玉念到自己的丫鬟身份,便大着胆子替自家主子辩解。 不然,花楚儿落势,不管是被冷落还是被押去府衙问责,她这个做贴身丫鬟的日子也肯定要不好过了。没准儿还落得个悲惨的境地,就像壶院的那几个丫鬟之前那般。 如玉不提还好,一提张长修更是恼怒。 十里为什么认罪,他现在又不是不明白。说起来他没用刑逼供,却是用了她主子的命来要挟,这二者能差到哪儿去。 “夫君,不然,你就用楚儿将十里换出来罢。”花楚儿抬头,挪到张长修面前,仰视着他,哭得梨花带雨,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满是委屈,“就说,就说夫君是错听了妾的谗言,这才冤枉了十里。便,将楚儿罚进去罢。” 第四十八章 十里得释放 张长修听她“夫君”“楚儿”的一声声叫喊,冷硬的肠子也被软了几分,暴怒的情绪也被她的眼泪浇下去大半,多是苦恼犯愁占上心头,皱着眉头无奈道,“楚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为夫也知你是无意,既然你是无意,为夫还要为了官声冤枉你入狱,岂不是更失为官之道?” “那夫君,打算如何解决此事?”花楚儿泪眼朦胧地看他,“若是夫君承认是误判,只怕全城又是……” “天地自有公道,哪里能为了面子而掩盖真相?”张长修身心俱疲,手掌微微握成拳,抵在额头揉了揉暴动的青筋,“此事,为夫自会想法子解决。日后,你再说话,可要想清楚。人命大于天,不可随意儿戏!” “是,楚儿明白了。”花楚儿受教猛点头。 “你本来就体弱,今年冬日又格外得冷,开春之前便待在屋里将你这身子养好,别乱跑遭罪。没事儿就把东西好生找一下,别又记错了什么。至于府里的事,就让容姑姑张罗便是。” 张长修这是变相地下了禁足令,可见这回是真的将他给气恼了。花楚儿抿唇,收起哭声,安安静静地将惩罚受下。 “好了,我要去想个法子解决,你也早些休息。” 张长修长长吐了口气,再看花楚儿时已是满腹怨恼,越看越头疼,直接袖子一甩,快步出了门。 如玉见状,起了身,弯着腿佝着身子上前,将花楚儿往起扶:“夫人,快起来罢。” 花楚儿的腿就像黏在地上了一样,刚一抬,膝盖就被扯得生痛,重新跪了下去。 她忙咬住了唇,手指紧紧地掐着腿,这才没疼得叫出声来。越是如此挣扎痛苦,花楚儿的仇恨便深上一分,全数记在了常乐身上。 张长修自是听见动静,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守在门口的无泽见主子出来,忙跟了上去。 跟出了红豆苑,没多远,便见张长修在一棵柳树前停了脚步,随后他便是一拳头重重地砸在柳树上。 柳树晃了几晃,摇下一堆的积雪,正正砸在张长修的头上、颈窝和肩上。积雪因他的高体温而迅速变暖融化。 几道血迹从他的拳头与树干的缝隙间流出,顺着树干的纹理蜿蜒而下。 “家主。”无泽不禁有几分担心。 “无泽,你说,常乐她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咒?”张长修隐藏在树荫的黑暗之中,语气充满了愤恨与无奈,“现在的她是不是回来报复的鬼魂?” 无泽将他的话在心口上过了一遍,想到接触到常乐的种种,面对张长修的质问,只能回答一件事:“主母确实是个人。” “她是人吗?”张长修一下恼了起来,转身便抓住无泽的衣襟,瞪着眼睛怒问,“自从她撞柱醒过来,我便诸事不顺,每个关于她的决策到最后都是错的!她是非得逼了我一遍遍自责,一步步深陷难境,最后以命报了她的救命之恩才行吗?” “家主,或许您本来就是认错了呢?”无泽翻了翻眼皮,实话实说道。 张长修却突然森笑起来:“本官向来重证据,责她的每一条每一桩,哪个不是有着充足的证据!” 无泽见张长修现在状态不太对,也不好再继续刺激他,缓了缓道:“家主,还是想一下,怎么把十里的案子给解了罢。” 闻言,张长修一泄气,松开了他的衣襟,喘着气转身,看向一片澄澈的湖泊,不甘地闭上了眼:“这是逼着本官向天下人承认能力不足,向她常乐承认自己的错误。她常乐,以后怕是要更加目中无人了。” 无泽无奈地听着他想这些有些没得。在无泽的印象里,常乐这个主母就是个你不招我我不惹你的人,家主不闲着没事儿找她,她自己过得也蛮自在。 “家主只要对主母多一份信任,也就没这出事儿了。”无泽还是没忍住将话说了出来,见张长修责备的目光扫来,立马往树后躲了躲,假装不在。 …… 翌日,十三郡府衙。 常乐依旧是打扮地精精神神的,跟壶院的三丫鬟一块儿站在衙门口,等着张长修升堂。有几个路过听说太守要升堂翻案,便也围了过来。 “夫人,听说昨个儿花氏被家主禁足了,不到开春出不来呢。”秋莺幸灾乐祸道。 常乐惊喜片刻,挑眉道:“这是罪有应得,让她天天使坏心眼儿。” 说话间,衙差两边站定,威武叫堂。 常乐立刻噤声。 张长修从侧门走出,一身官服逞威严,一撩衣袍坐到“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太师椅上,手握惊堂木,神情复杂地看了常乐一眼,狠狠地拍下,喝道:“带十里!” 衙差闻言,立刻带着早已准备上堂的十里上来。 十里只知道自己要被翻案,跪下去时也不由得露出笑意:“贱婢十里见过太守老爷。” “十里,你当初承认偷窃花氏花楚儿的白玉指环一事,今本官得有新线索,已知你是误认。十里,隐瞒真情不报,自愿受污入狱,你视这大氏朝的国法为何?” 常乐在外听得张长修这番不要脸的说辞,立马就想脱下鞋子砸死他。 十里听他说的完全不关他的事,不满道:“十里自然是敬重着大氏朝的国法,可是太守不听人辨,非因花氏一言之词而诬陷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是清白,太守又要维护国法,那只能十里含冤殉法了。” “啪”! 张长修羞愤一拍惊堂木,威吓道:“莫要胡言乱语。本官向来依法依据行事,若不是有人证,怎会平白审你们主仆二人?你这婢子不想着为自家主子辩解,反倒罔顾国法,欺瞒本官。若非本官查清,你岂不是让国法、让本官平白蒙上冤枉清白之人的骂名?来人,带诗秦!” “夫人,在外注意。”冬夏忙拦住已经脱了鞋的常乐,慌忙让春暖给她重新穿上去,“夫人,快看,诗秦上来了!” 常乐蹬了蹬春暖刚刚给她穿好的鞋,不满地挣开冬夏的手掌,张开手臂抖了抖衣袖,怒视着张长修。好一张颠倒黑白,推卸责任的利嘴! 正此时,一个丫鬟上堂来,瑟瑟跪下。 “贱婢诗秦,叩见太守老爷。” “诗秦,将你所知如实到来。”张长修令道。 那丫鬟忙道:“回老爷,诗秦是太守府的丫鬟,那日太守夫人与妾室花氏在霁月亭聚宴,诗秦正是伺候的丫鬟之一。那日,诗秦亲眼看见二夫人将白玉指环取下,送给主母。” “诗秦,你看见了不早说?”十里听闻,一下子叫了起来。 丫鬟畏缩道:“听说你承认自己偷了指环,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或者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就没说。没想到,是十里姐你故意错认的罪名。”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张长修严肃道:“莫要在公堂之上喧哗。既然此事已清,十里乃是无罪,依法释放。之前你受的苦罪便是罔顾国法所应得的。听训诫!天地只有公道,真相必会显露,自以为是隐瞒真相受罪,乃是愚昧至极!以后若再行此类之事,必不轻饶!退堂!” 最后一声惊堂木响,左右衙役合声喊威,此案便了结了。 衙差上前将十里的锁链解了,笑道:“太守夫人在外面等你呢。” “多谢差爷。”十里笑着将起身,转身直蹿出去。 公堂前的栅栏也被撤了去,常乐终于可以进去,将飞扑而来的十里一把抱在怀里。 “夫人,你太厉害了。你真的把我救出来了!”十里兴奋叫道。 常乐得意地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夫人是谁。快点去把这身囚服给换了,咱们回家去。春暖和秋莺出来之前就准备了一堆好吃的,就等着给你接风洗尘。” 十里从她的身上跳下,拧眉失望道:“回去吃?我还以为夫人要带我去千云酒楼呢。” “你这妮子胃口还不小!”常乐一个暴栗砸在她的额头,“你这嘴是被养刁了。给你吃了两回千云酒楼的菜食,这就老是惦记着了?” “夫人,毕竟才受完那么大的罪,就想吃点好吃的。”十里摸着额头被打的地方,嘻嘻笑着。 常乐哼了一声,毫无怜悯之心道:“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最后你留在那儿就行。” “哎,夫人这么快就抛弃十里了?”十里皱眉抱怨。 常乐在衙差的示意下,带着十里往后衙走,让她好将衣服给换了。边走边扭头跟春暖道:“春暖,你也别提高厨艺了,你就学学这牢饭是怎么做的,以后就给她吃那了。” “夫人,你这就是在虐待我了!”十里一声惨叫。 “不虐待你,带你去酒楼,那虐待的就是本夫人了!” …… 十里案子的重审,在十三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百姓眼中的常乐的形象在飞速变幻着。 先是画嫌疑犯的画像,再是在刺史宴会上再现神迹,现在又是丫鬟被诬陷。常乐的黑话在一点点消散,反倒从一些正室口中流出小妾阴谋论的话来,舆论的压力开始倾压在小妾身上。 说什么定是小妾奸诈百般陷害正室,以望抢到太守夫人的名分,才有了太守夫人那一堆的坏名声。 第二日,如玉来到壶院,送来了窗花和对联。 剪纸花样众多,一共有七八张。应时的踏雪寻梅,应年的一马当先,吉祥的孔雀开屏、九鲤戏水等等,各个精巧美致。 第四十九章 你大爷的 再看这对联,上联是“梅比白雪三分傲”,下联是“人赛香荷七分清”,横批是“千娇百媚”。字迹娟秀,少了几分对联该有的大气。 “夫人,这对子是应节的?”十里不解。 常乐看着对子的内容,觉得被夸的很受用,这就够了:“是不是应节的有什么关系,只要写的好就行了,三十儿的时候,就把它贴在院门口。” “是,这对子真的是把夫人夸成了花儿一样,我看着都觉亏心。”十里将对子好生收起来。 常乐瞪了她一眼:“大过年的,能不能说些好听的。” “是,夫人人比花娇。”十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见她们主仆二人斗嘴的差不多了,如玉这才开口:“主母对此可还满意?” “还行吧。”常乐随意回了一句。 如玉又道:“我们夫人说,莫让主母忘了答应夫人的事。” “你让她自己来呗。” 如玉又叹:“主母忘了,我家夫人现在出不得门。” “什么意思?”常乐睨她一眼。 如玉为难道:“夫人说,想请主母移步红豆苑。” “夫人,什么事儿?”十里好奇凑到常乐耳边询问。 常乐笑了笑:“没什么,咱们就去趟红豆苑。” “多谢主母,主母请。”如玉忙侧身让路。 常乐让她们二人先去外面等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绢帕,往袖子里一塞,便走了出去。 红豆苑再来几次也都是那个样子。 由如玉引罢,花楚儿出了屋门迎接。 “妾见过主母。” 常乐终于找回主母的尊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辛苦主母走一趟,外面寒,快些进来罢。”花楚儿笑意盈盈地侧身迎常乐进门。 常乐未动,看了眼十里,皱眉故作责怪道:“看见二夫人,怎么不行礼?坐了回牢就不懂规矩了?” 十里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行了一礼:“婢子十里见过二夫人。” 花楚儿倒是懂常乐的意思,歉意笑道:“这回让十里姑娘平白入狱,我这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我专门选了些好看的料子,聊表歉意。一会儿十里姑娘务必挑上一些。” 十里受宠若惊,怕她有诈,忙回拒:“二夫人客气,十里哪里受得起。” “受得起。”常乐拍了拍十里的肩膀,“你在这儿等着罢,我与花氏聊会儿。” “如玉,带十里去偏间挑布料。再让人送茶过来。”花楚儿有条不紊地吩咐。 一盏茶上过,常乐也不想与她多纠结,从怀里掏出绢帕,搁在桌子上。 花楚儿被她的动作一直吸引着目光。瞧着她层层打开,期待许久的石佩终于展现在眼前,花楚儿眸子闪了两下,指尖开始发痒。 正准备接手,常乐却将石佩捏了起来。花楚儿的眸光瞬间黯淡下去,警惕看她。 “这就是你的石佩,我也完好无损地给你带过来了。”常乐翻了翻石佩的正反面,盯着那个浮雕,不禁好奇,“这上面的是什么鸟?是不是荒古的某种神兽?” 这种奇怪的东西,常乐只能想到它是来自山海经这类的异志书中。 花楚儿目光婉转,笑道:“这是家母的物什,妾也只是见过,但不曾知道上面是什么东西。想必就是雕刻者的奇思怪想罢了。” “这样啊。”常乐将石佩递出去,见花楚儿面含笑意接过,双手一拍桌子,畅快道,“好了,现在事儿都清了。你就在红豆苑好好修身养性,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别再想些给我下绊子的事儿。至于你的事儿,我也都会瞒着的。” 花楚儿将石佩仔细收下,乖巧偏头,柔柔一笑:“是,谨听主母教诲。” “难怪家主会喜欢你,确实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还聪明懂事。”常乐现在心情好,也不吝啬地夸她两句,临走前想起她写的那副对子,更是得意,挑眉道,“妹妹真的不愧是个才女。你写的那副对子,我很喜欢,已经让人准备三十儿的时候贴在院门上了。” 花楚儿缓缓起身,面带欣喜:“主母喜欢便好。”见常乐出门要走,跟到了门外,仍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妾恭送主母。” “十里,你挑了这么多?”常乐瞧见十里怀里抱得四五匹布缎,一阵惊诧。 “夫人,我都挑花了眼,索性都抱走了。反正二夫人也没说让我挑多少,如玉也没说不行。”十里有些艰难地抱着布匹,乐呵呵地笑了两声,说的理所当然。 “啧,你这么说的很是有道理嘛。” 随着常乐主仆渐行渐远,她们的讨论声也越来越小,花楚儿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 “夫人,那个十里也真是太贪心了。”固然如玉再好脾气,回想起十里不要脸地要求将所有布缎都抱走时的神情,也是多了几丝厌弃之色。 花楚儿却是没怎么介意这件事,挥了挥手,将她打发下去,转身进了门。 一路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妆盒,将上面的收拾都倒出来,掀开妆盒的底层。妆盒下面赫然还有一个薄薄的小暗层。 花楚儿将石佩从腰间掏出来,左右看了看,满是虔诚地盯着上面的浮雕,仿佛那只怪异的鸟的眼睛自带一种神力,让她心安不已,不禁低声喃喃:“风神大人,请保佑信徒。” 说罢,双手交握,将石佩紧紧地放在掌心,闭眸沉思,低声许愿:“风神大人,请一定帮助信徒铲除异己,落下诅咒在常乐身上。” 好半晌才重新睁开眸子,眸中的焕彩与坚定,就像是受到了天神的指示。随后,又是虔诚地将石佩放进暗层之中,小心地将底层合上去,将首饰重新整齐地摆进妆盒之中,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 常乐与十里回到壶院,将布缎与三丫鬟分了,分的不亦乐乎。基本做到整个院子见者有份。 “夫人,今儿个要出门吗?”十里有些小雀跃地凑到常乐身边。 常乐瞥了她一眼,调笑道:“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往外跑了?我今儿好像还真没打算出门。” “夫人不晓得,天天被憋在牢里,真的太难受了。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十年后我还能活着出来,我就不当丫鬟了,当个乞丐也行,要满天下的游荡,再也不想被困着了。” 十里委屈巴巴地说出来在牢里形成的反思与志向,随后在常乐压迫性的目光下立马抢在她面前改口。 “结果,我这不是没等十年就出来了?所以还是想继续在夫人身边做丫鬟的。” 常乐心痛看她,用手抚了抚额头:“十里,我这艘旧破船,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你这个浪子的港湾?你怎么一天天地都想着离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哎哟,夫人,十里这不是说说玩笑嘛?莫要当真。”十里连忙安慰,一把抓住她的手,满目深情,真挚的告白,“夫人,就算你是艘旧破船,十里也不会嫌弃的。去哪儿都会带着您,想着您的。” 常乐眼神无力地看她。 为什么十里每次表白的时候眼神和语气都很到位,偏偏这用词儿那么让人感动不起来呢? “十里,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大家有没有说你说话很像你爹,或者是你娘?” 常乐想找找,十里这到底是受原生家庭的影响,还是后天自我形成。 十里很是坦然地一乐呵:“他们都说,我像我大爷。” “你大爷。”常乐惊叹地重复了一声,完全没发现这句有点骂人的意思。 “我自小跟着我大爷,那可不是像我大爷?”十里理所当然地解释。 常乐继续试探:“那你大爷有没有什么比较突出的地方?” “突出的地方?” “对啊,就是比较厉害的地方。比如,特别能说……” 十里像是自夸一般得意起来:“夫人,这事儿你又忘了。我大爷最厉害的就是一张嘴啊,大家都说,他曾经把死人说活过。” “有没有把活人说死过?”常乐咽了咽口水,低眉悄声地嘟囔了一声,将尾音就着茶水一通入了口腹。 她再次确定一件事,家庭对于孩子的影响真的很大。 十里没听清她说的什么,疑惑地伸长了耳朵:“夫人,你刚说什么?” “哦,没什么。就说你大爷很厉害。咱们今儿个,吃罢晌午饭便出去罢。”常乐忙敷衍道。 十里颇为激动,搓手道:“夫人,我这就去让春暖和秋莺准备。” “等下,现在才什么时辰?我怎么感觉才刚刚吃完饭?” 常乐瞧着外面的天色,摸了摸一点饿意都没的肚子。 “现在?已经巳时了。”十里算了算时辰,顺便还提醒了常乐一句,“夫人,早饭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我才吃完半个时辰,这又要吃午饭,是不是太急了?”常乐舔了舔嘴唇,拧眉看她,希望她能清醒点。 暗暗觉着,那个大牢真不是人呆的。好好的一个人,进去一趟,疯了! 十里不以为意:“还不是夫人起得太晚。而且,这准备饭食还得花时辰,大概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吃饭呢。夫人这么爱吃,饿得想必也是快的。” 常乐登时面无表情,十里那副“我比你还了解你的”的嘴脸,真让人恼火:“十里,你大爷的。” “我大爷的什么?”十里疑惑皱眉,“我大爷一穷二白,早年去世什么也没留下,连地都被胡家员外给收了回去。难不成他还有什么贵重东西留给了我,在夫人这儿?” 第五十章 八归斋再见怀王 常乐哭笑不得,最后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你大爷留下的大宝贝儿就是你了。我就想感叹,你真是你大爷的好孙女儿。” “那是自然。”十里笑得灿烂。 “行了,你让她们去准备吃的罢。”常乐摆摆手,“顺便将门关上,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十里立马一脸什么都懂,神秘兮兮道:“夫人又要作画?” 常乐礼貌回笑:“不是,我是要睡个回笼觉。你快出去罢。” 她最近一直想着十里的事儿,哪里有心思画画,再者她也没炭笔的存货了。今日出门,正好就是去带些炭笔回来。 …… 净水巷。 多日未来,仍旧是熟悉的感觉,并没什么变化。湿漉漉的地面,处处都是小水坑,随便踩上一脚,便溅得满身泥泞。 今日天阴,风也吹得冻人。 来来往往的人,无不缩颈低头,双手往两只袖子一插,畏缩地在巷子里穿行。 常乐披着斗篷,将整个脑袋都藏在帽子里,将斗篷抓着,捂得紧实。脚上的皮面棉鞋却拦不住寒水,还没走到八归斋,一双脚便有了冻僵的趋势。 “十里,今天这么冷,你非要出来。”常乐一开口,呼出的气瞬间凝结成一片浓浓的白雾,仿佛下一刻就要凝结成冰砸在地上。 十里还没有斗篷护着,双手捅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两颊被风冻变红。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这才哆嗦道:“夫人,这就叫,若为自由,什么,就是为了自由,什么都可以不要。” 常乐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摸了摸同样冻到发僵的鼻子。鼻子被手上略高的温度暖化,一股暖流就要从眼睛鼻子里流出来,猛地吸了吸,认真教诲。 “那句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跟咱们现在没有半点关系,不要乱用场景。” “咱们现在这不是为了自由,不要命了么?”十里打着牙颤强辩。 常乐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跟她辩解。 好容易熬到了八归斋,今日斋门竟然又关了。不过,门是从里面锁的,想必斋主是在店里。 “斋主!”十里艰难地将手从袖子里拿出来,用力地拍了拍冰冷到要结霜的木门。 常乐跺了跺脚,企图暖和一点,眼见着与温暖的港湾就是一步之遥,却被木门给拦着了,一时没好气骂道:“这八归斋怎么动不动就关门,到底是不是个正经开店的?” 十里又叫了声门,听见常乐的埋怨,好心安慰道:“可能是要过年了,斋主也忙着置办与打扫呢。” “他不是光棍儿一个吗?一个人过年还不如开店呢。” 常乐站着说话不腰疼。正好脚冷,剁地也是用脚,不如将脚用在正道上,一脚踹在了门上。 斋门发出生涩的吱呀声。 “十里,你别用手了,太冷。我来踹门,你来叫。” “哎。” 十里从善如流,将手缩回袖子里,清了清嗓子,仰起脖子,对着斋主门准备好狮吼之功。 “咚”! 常乐一声踹上去,十里立马开口大喊。 “斋主在吗?” “咚咚”! “斋主,来客了!” “咚咚咚”! “斋主,生意来了!” 吱呀—— 门终于开了。 柳成言穿着每回见到的那身衣袄,盯着她们,一脸无奈。见她们身后围观的人摇头摆脑地离开,这才开始好言相劝。 “夫人,您每次来时,动静可以小一点。再这样下去,柳某的门迟早是要坏的。人家也会以为,柳某平端惹了什么祸事。” 常乐轻轻地剁了两下脚,不满地看着他堵在门口啰嗦:“你这门常年开不了,早就该换了。动静小了,这不是怕你从春梦里出不来么?” “夫人。”柳成言羞赫到脸红,忍气嗔怪一声,侧身将门让了出来,“夫人,你这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柳某?” 常乐不等他完全侧开,就从窄缝儿里溜了进去,铺面而来的暖气让她一阵舒怡,将帽子撸了下去,笑道:“我怎么没往好的地方想你?我可是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你了。” 八归斋的前店,所有的窗户都是关着的,外面本就天阴,这里面更是有些阴暗。就着书画柜台的沉闷氛围,常乐一时有些不适应,甚至觉得有些憋屈。见柳成言反手又要关门,忍不住劝告。 “斋主,你这人在里面暖和着,是不是该把外面的门窗时不时开开,透透气?小心书画都发霉咯,小心你人也要长蘑菇。” 柳成言这两日也没怎么来前店,所以也没顾上这里的环境。听她这么一说,笑了笑:“准备过两日再收拾的。” “什么过两日?眼看着就要腊三十儿了,你这儿也要赶紧除尘了。”常乐向来归属感很强,如今已经把八归斋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儿,毫不客气地指挥,“你也别关门了,现在就把门窗开着通通风吧。一会儿我们暖和些了,就帮你打扫一番。” “这怎么好意思?”柳成言受宠若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常乐抿唇,径直走到一扇窗户面前,将栓子拉来,使劲儿往上一推,外面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常乐被吹的猝不及防,一个机灵差点将窗户重新关上,捏了捏受寒的手,从台子上拿起木棍将窗户支棱起来。 十里见状,把其他的几个窗户也一一打开。 前店的温度立马降了下来,和外面的温差一点点变小,直到一点区别都没有。 柳成言本来是没心思管店里的情况的,这里只是他的一个落脚处而已。见她们如此关注,对这家店的情感看法忽然间也有些微的变化。久久方谢道:“劳烦夫人上心了。” “应该的。”常乐甜甜一笑,看了眼十里,问道,“还有别的房间能让十里暖和暖和吗?” 柳成言点头,指了指柜台另一边的个小门儿道:“后面是个小院子。” 常乐好奇,进了他说的小门儿。 甫一进去,常乐便亮了眼。后面果然是个小院子,而且是真的小。跟她的壶院没多大的差别。出门的左手边就是小茶室,正好和柳成言每次呆的小书房是连在一块儿的。 “等下去那屋夹点炭火过来燃一炉子,房间小,热起来也挺快。”柳成言道,“这儿也有些杂书可以看,或是烧烧茶都可以。” “是个好地儿。”常乐很是满意,回头看十里,询问,“怎么样?” 十里挤眉弄眼一阵,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低声质问:“夫人,你们又要谈多久?怎么每次都不让我跟着。” “我们谈生意,是重要秘密,不能泄露。”常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就在这儿好好地等着呗。” 十里怀疑地瞄了她一眼,勉强答应。 常乐便等着柳成言从小书屋里夹了炭火过来,将十里安顿好,这才在十里不放心的眼神里跟着柳成言回到小书屋。 将将撩开帘子,一个人影便闯进眼睛里。那个人正背对着她在画案前,外面的薄光打在他一身暗红的衣袍之上。 常乐惊诧地看向柳成言,在他温和肯定的目光中犹豫进了房:“柳斋主,这是有客啊。” 说着,思绪缓缓飘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原来柳成言刚刚半天不开门,不是在看小黄图,是在里面接客。 “接客”这个词儿猛地跳出,便无限在她脑子里放大。正常地招待客人,为什么要关店门呢? 脸上不禁染上尴尬之色,半晌才干着嗓子打着哈哈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位,我们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夫人来的正是时候。” 那个陌生人突然开嗓,语气多的是风流,怪熟悉的。等他笑着执扇扭头,常乐彻底傻住。 她可不是熟悉?这个人不是怀王是谁? 脑子思绪飞快联转。明白了怀王为什么跟她谈“画”时,笑的那么神秘不正经,隐隐也佩服柳斋主的能力,居然和怀王搞到一块去。 难怪柳成言当初说喜欢的是女子时,常乐下意识是抗拒相信的。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直觉直击真相。 电光火石之间,常乐脑子里已经有了新一册的春图内容,主角的形象也设定好了。 怀王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常乐的神情从惊诧变为呆滞,最后竟不明意味地笑了起来。不禁疑惑地看向柳成言,眼神疑问。 柳成言大抵知晓常乐如今是想到了什么,偏过目光躲避怀王的质问。他很不想解释这件事。 常乐心细地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互动,紧紧咬住嘴唇才不让笑声溢出来。 空气在房中缓慢的移动,氛围却越发地暧昧起来,温度也不由得高了几分。 “夫人,见到怀王是不是该打声招呼?”柳成言捏着扇子,手成半拳,轻掩嘴唇咳了两声,将这莫名其妙地氛围打散。 常乐笑的灿然,朝怀王盈盈一拜,盯着怀王手中的扇子笑的怪异:“常氏见过怀王。” “夫人不必客气。”怀王发现她的眼神,不由得转了两下扇子,最后递到她面前,笑道,“夫人,可是对本王的折扇有兴趣?” “没有,就是看你和柳斋主都拿着扇子,觉得你们肯定是同道中人。想着,赶明我要不要也拿把扇子使使。”常乐说瞎话也不带打草稿的。 柳成言顿时觉得扇子有些烫手了。 第五十一章 和怀王做生意 怀王在柳成言和常乐的表情里转了两圈,忽然也明白了什么。故意当着常乐的面向柳成言挑了挑眉头,眼角尽是风流:“成言,太守夫人可真不一般啊。” 柳成言嗔怪瞪他一眼,将扇子展开,扇了扇脸上的热气道:“怀王便不要再误导夫人了,她本就容易多想。” “多想?我多想什么了?”常乐装傻地笑了笑。 怀王将执扇一打,笑道:“说的是。赶明儿你我二人要是出现在这画册之上,这辈子的名誉也算是毁了。本王现在还没个王妃,可不想孤独终老。” 常乐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两句,最后也只能心虚地化作一抹浅笑。 “都坐下罢。”怀王用扇子点了点凳子,自己先撩起衣袍坐下。 常乐将斗篷取下,放在一旁多余的凳子上:“原来怀王和柳斋主早就认识。” “是,相识多年的旧友了。”怀王又故意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旁边一本正经坐着的柳成言。 常乐一口水差点没惊喜到喷出来,半晌才深呼吸两下,稳住情绪。 “怀王,莫要逗夫人了。”柳成言无奈地再次提醒。 怀王无辜地往椅背上靠了靠,用扇子敲打着手心,不正经道:“本王哪里逗太守夫人了?本王是在逗你。” 柳成言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常乐憋笑憋到辛苦,一只手撑着额头掩住脸上憋笑到扭曲的表情,另一只手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茶,一口接一口不停歇,企图将内心的激动给压下去。 “夫人,今日来是想?”柳成言直接忽略怀王,将话题引向旁边的常乐。 常乐突然被提问,一口茶没咽下去,一声笑没憋住,一进一出,两方压力急速相碰硬是逼得她咳了两声。通了气儿,这才接过柳成言递来的手帕,擦去嘴角的水渍,不急不缓开口。 “今日,我就是想来带些炭笔回去,顺便看看你的画学的怎么样了。” 怀王见他们二人的动作,嘴角仍旧是笑意,眼睛却眯了起来。 “夫人还是莫要太激动。”柳成言哭笑不得,继续道,“不知夫人今日何时回去?” 常乐扫了怀王一眼,长久地犹豫之后,啧了一声:“要不,今日我还是早些回去罢,免得耽误你们二人谈事。” “我们二人谈的事,也是与夫人有关。夫人,留下也正合适。”柳成言勉强找回自己的表情,含笑将扇子放到了一旁。 常乐好奇:“跟我有关?难不成,怀王是想批量买我的画儿?” 她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问,就是仗着上回在刺史府里,怀王一直没有拆穿她,反而时不时帮她,便相信怀王是自己人。 再看他和柳成言的关系好的不一般,那自己的事情他肯定早就清清楚楚。上回她装柔弱告状,在他眼里不过是看戏一般。既然没有威胁性,只是自己丢了人,那她对怀王也就没了那么多的警惕与厌恶。 毕竟,她向来脸皮厚,不怕丢人。 怀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扇子,只笑不言。 柳成言道:“怀王一直在帮我们销画。你的画,如今都被达官贵人高价买了去,这都多亏了怀王。” “没想到,怀王居然是做这种勾当的?”常乐惊叹出声,就像是在看一个大老鸨。 柳成言与怀王的表情俱是愣了一下。 “这叫生意。哪儿有人说自己的生意是勾当的?”柳成言叹了声。 怀王确实伸了下扇子打断柳成言的话,满是赞成一笑:“夫人说的对。咱们这做的可是见不得光的、不正经的,可不就是勾当?” 常乐向来不怕把自己带进沟,见怀王也如此明明白白地对自己所作所为有着清晰的认知,对他的好感也多了两分,合掌附和道:“可不是。” 柳成言也算是明白,他们俩就是一类人。难怪他每次见常乐都亲切,现在明白,是因为身边早就有了这么一个人。 “不过,斋主,你们这边合作之前也没告诉我,你们之间不会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威胁到了我的利益罢?”常乐警惕地看向柳成言。 柳成言双眸一弯,笑的柔和:“怎么会,怀王可是不要文利地跟我们合作的。” “不要文利?”常乐眼睛都开始发绿,“免费的?不要钱的?” “是的,不要钱。”柳成言笑的温润。 怀王却是皱起了眉头:“是这样吗?” “不是吗?”柳成言含笑反问。就当这是对怀王刚刚不正经的行为的反击。 怀王却是觉得损失重大,刚想反驳,衣袖就被常乐猛地抓住。 “别管什么是不是的了,你们俩反正是一家的,柳斋主跟我合作分利挣了钱,不也就等于怀王你挣了钱吗?” 常乐将他们自动看成一对儿,说起话来就像隔壁大妈调侃一对夫妻俩似的。 “这个说法,本王怎么觉得有些不妥?”怀王还想挣扎一下。不是说非要挣个利出来,这理儿他得说清了。 总不能他好心做事,最后还落个奇怪的名声罢? 柳成言瞧怀王脸色变差,得逞地抿唇一笑。 “哪里不妥?怀王,你这么好心,您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常乐目光虔诚,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上祭品了。 怀王被她弄得有些无措,最后只能无奈一笑,眉间染上几分得意,揶揄道:“观世音菩萨可是个女佛。” “什么女佛,观世音菩萨在下凡历劫之前原本也是个男佛的。”常乐笑着反击,嘲笑他读书少的神情溢于言表。 怀王还真是头一回听说,面对她的红口白牙,质疑道:“原是如此?” “自然。怀王应当是不爱看些神怪之书,整日看治国方略去了。多看看这些消遣的书,精神世界也能丰富些。”常乐说着,用手指在脑子边转了转圈儿。 怀王懒得与她多计较,便暂且是信了,挑眉一笑:“夫人说的是。” “居然能遇见怀王这样的人,真是常乐几辈子修来的好福分。”常乐再次止不住夸赞。 反正,多说些好听的也不会少块肉,没准儿怀王心情一好,不光不要钱还倒贴钱呢。 柳成言在旁听着,眉头微微皱起,眼睛里倒影着常乐趋利的谄媚样儿,一时不觉厌恶,倒是多了几分无奈。眉头也不禁颦了起来。 她如今夸怀王的话可比当初说给他听的夸张多了。 “之前成言说给本王听,本王还不信。今日一聊,没想到夫人真这么贪财。”怀王忽然啧声调侃。 常乐表情垮下来,瞟向旁边的柳成言,又是委屈又是哀怨地不悦开口:“原来柳斋主是这么在外面诽谤我的?” “柳某……”柳成言感受到怀王的眼神威胁,说话说道一半咽了回去,无奈开口,“柳某也没说的那么直白。” “柳斋主,您是认真的吗?”常乐眨了眨无辜地眼睛看他,认真地等着他的一个解释。 柳成言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声,再抬眼时,依旧是温和如水:“这经商之人,必是为财。夫人为财,理所应当。贪财,也非个贬词不是?” 常乐满意地弯起眼睛:“斋主说的有理。” 怀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二人,手指在桌面无声地敲动着。 “夫人,斋主。” 外面忽然响起十里的敲门声。 常乐疑惑回应:“怎么了?” “有客来买书了。” 常乐看向柳成言。柳成言起身,向他们点头致歉。刚习惯性地想拿起扇子,脑子里一灵光,又迅速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斋主,你这儿可是开门了。” “这两日有事便歇着了。” 外面响起柳成言和客人的寒暄声。 小屋里只剩下常乐和怀王。 少了个熟悉的人,常乐一时收了话,静静地喝起茶来。 “夫人就不想了解一下这画册卖的情况?”怀王忽然开口。 常乐笑了笑道:“怀王说的有理,那我画的那些,可还符合达官贵人的口味儿?” “还不错,他们还一直在问,这画者是何方神圣,很想见识一番。”怀王如实道,“本王也一直好奇,有幸得见,夫人倒与本王想象的不同。” “怎么不一样?”常乐明知故问,“是不是我长得不够猥琐?” 怀王不由惊愕,随后勾了勾唇角道:“差不多这个意思,不过也不能说这消遣之物便是猥琐下流的不是?” “怀王不愧是怀王,这境界就是不一样。您说的对,都是供人精神消遣的东西,怎么能分雅俗呢?”常乐一本正经地跟着附和,还有带着几分悔改之意,“以后常乐得多跟怀王学学这胸怀和见识。” “夫人客气了。”怀王客套两句,忽然道,“本王还有件事比较好奇。” 常乐不由得警惕看他。 她现在发现,只要这个怀王有问题,那肯定是没什么好事儿。 “怀王说来听听。” “上回,夫人接近刺史夫妻二人,怕是本打算求助于他们,救出十里姑娘罢?”怀王转悠两下扇子,最后往桌子上一敲,“可这后来怎么没说了呢?十里姑娘居然这样就被放了出来。” 常乐眨了眨眼,一颗心果然揪成了一团儿。 这个怀王看着清闲,眼睛可是毒的很,什么事儿脑子一转就能说出个逻辑来。可她又不能将花氏的事儿说出来,便打马虎眼。 “太守不是在公堂之上说的清清楚楚的吗?” 第五十二章 抱上个金大腿 “这前因后果确实是清楚。”怀王若有所思道,“可前一日夫人还一筹莫展,在不知道本王善恶的情况下托实告状,第三日便能让太守找到证据将人给放了。这个速度,可比官府的效率高多了。” 常乐摊手笑道:“这可不是因为碰得巧吗?怀王老是问我们太守府的家事,这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既然闹到公堂之上,便不是家事。本王也只是好奇问问。”怀王往后一靠,惬意地摇着扇子,“毕竟做生意,知根知底才放心不是?” 常乐失声笑道:“我还对柳斋主与怀王的家中环境不熟呢。是不是也要问上一两句?怀王家里都有些什么兄弟姐妹,妻妾有几房?” “本王家中,只有一个兄长便是当今圣上。母妃早逝,至今未曾娶亲,更无妾室。”怀王很是配合地一串说下来,说着身子便前倾,桃花眼映着常乐,笑的悠然自得。 常乐哑口。 不过立刻被抱上一个金大腿的喜悦冲昏头脑。 原来他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弟! “那夫人呢?” 怀王的声音带丝魅惑之意,与他的桃花眼很是相搭。常乐见他如此真诚,也跟着坦白:“脑子受过伤后记不得了。只晓得有个夫君是太守。” 就是坦白的没什么有效信息。 “那夫人这手画技是从哪儿学来的?”怀王继续追问。 常乐眼睛也不眨,脱口而出:“跟个没胡子的秃头大爷学的。” 这个人就是她大学里的班主任。没想到人生经历那么多老师,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人生的最后一位班主任。 怀王将这个形象放在脑子里组合了一下,怎么想都不是个正经的模样。只能确定,没胡子的,定然是个公公。 “之前怎么没见夫人显露?” “我显没显露,怀王怎么知道呢?”常乐泰然自若地反问。 说话间,柳成言已经进来。 见他们氛围不对,担心常乐吃亏,便问了一句:“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太守夫人的家事儿。”怀王很是不要脸地抢先回话。 柳成言目光在常乐身上停留了一下,见她未反驳,再次试探问道:“是在聊太守?” “怎么?你也想聊聊?”怀王坏笑揶揄,反问不答。 “只不过最近听说,晋市当家的联合几个大商户,逼迫太守尽早断案罢了。”柳成言在原座位上坐下,看了看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顺手倒在旁边的红陶水盂中,继续道,“最近太守应当是在想抓贼的法子罢。” “听说,晋市当铺又得了一批珍贵的珠宝,价值连城。其中,便有野国的琉璃冠。”怀王再次引向别的话题。 柳成言但笑不语,给怀王和常乐满上茶盏,又重新给自己倒上一杯红茶,这才喃喃笑道:“原来如此。那贼若是能上当,便是个傻的了。” “若不上当,便是更傻了。”怀王端起茶盏,浅闻了一下茶香。 常乐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野国,什么上当?” “野国,是已经消亡了的国家,传说它的疆域正在如今的育国之中。”柳成言好心帮她解释,声音温柔,“传说中,野国拥有大量的财富,琉璃冠更是野国最尊贵的王后娜吉所有。多少人为找到野国的财富而苦苦追寻。如今琉璃冠现世,必得有心之人争抢。” 常乐觉得他说的不靠谱,轻笑了一声道:“这样的一件儿宝物,怎么可能突然间就出现?唬鬼呢。” 柳成言很是赞同点头,看向怀王:“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东西是个套。那个盗窃贼又怎么会轻易落入呢?所以,太守行此招,只会是白费功劳。” “你们的意思是,太守故意散布这样的假消息,然后在晋市当铺守株待兔?”常乐不敢置信道,“他是把那个贼想的有多傻?” “正常人确实会这样想。但如果不是正常人,而且心怀鬼胎呢?”怀王也不点明,只是喝了口茶,悠悠道,“你们且看着罢,半个月后,盗窃贼再行偷窃之事时,定会看着网往里跳。” “如果这样,就真是个傻兔子了。”常乐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而且为什么非等到半个月后才偷?” “谁让他是个有自己规矩的贼?每隔半个月才偷上一次。”怀王也有些无奈道,“有个规矩,才能显得自己与其他的盗贼不同,显得自己高贵许多。” 常乐见他这是将自己也给骂了,不由得掩唇偷笑。这个怀王,确实跟一般的皇亲贵族不一样,很对她的口味儿。 柳成言见怀王如此笃定,竟也开始游移起来,一直陷入事情的思索,未顾及他们之间的闲话。好半晌才拨开一点迷雾,惊诧抬头。 “怀王是说,这盗窃贼的身份?他定会以盗认盗?” 怀王偏头看他,赞许一笑:“成言,果真是一点就通。” 常乐再次一头雾水。 “可他若是不去……”柳成言转着杯盏,一点点盘算着。 “不去,想必偷盗只是个幌子。”怀王接口。 “若去……”柳成言抬眸,眼睛里的星星在闪耀。 怀王抿唇,如同胜券在握:“那偷盗定是个幌子。” 柳成言霍然拨开迷雾见青天,由衷钦佩道:“成言果真还是思虑太浅。” “是你知晓的少了。” 怀王将扇子一展,那成竹在胸的气魄,仿佛世间万种难事都能轻易地化成他眉眼间的风流自在。 “我这知晓的也不多,也不见你们说个明话儿。既是不说明,又非得在我跟前儿说,挑的我心痒痒。” 常乐埋怨上一句,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端过茶盏慢慢饮起来,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心里却在盘算着,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按直觉来说,这个话她应当是明白的,明白到能说来。可那个意思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来。 “此等事,你也不必费心了。你还是好好想着,怎么挣钱才是。”柳成言安慰道。 怀王见不得他对常乐这副宠溺的样子,立刻插上一句:“挣那么多钱作甚,还不是要被人偷?” 常乐白了他一眼:“有的偷总比没的偷好。” “怀王也只是打趣儿。你不是要看我画的画?” 柳成言说着,起身将常乐引到画案前。桌案上正摆着炭笔纸张。 只一眼,常乐便愣住了。 柳成言居然是画了怀王!而且看起来,画的熟练度已经算是入了门,不得不佩服他的领悟能力。 “画的真好,真好。”常乐忍俊不禁,意识到环境不适合这般,又勉强憋着笑,“真是把怀王画的栩栩如生。” 听她夸完,柳成言又听出别的意味来,脸生羞赫之意。 他画怀王,完全是因为怀王来时他正在练习,拗不过怀王的请求,这才替他画了一幅。刚画好,常乐正巧来了。 怀王若无其事地在旁饮茶。 “看到你的进步如此之大,为师甚是欣慰。”常乐拍了下他的肩膀,拿过炭笔,用没烧的那边虚指着画笑道,“你这线条还挺可以,尺寸比也掌握的很好,一看就是靠了底子的。但是光影变化差了点,眼睛嘴巴各处的神态表现也还差点韵味儿,你像这样……” 常乐说着,便将笔掉了个头,直接在人像上圈点起来,适当的还修补上两笔。一言一行,都是个先生认真教学的样子。 怀王在旁听着也颇为好奇,悄无声息地起身,靠近画案,也在一旁当起了学徒。见她落笔利落,言辞清晰,浑身的自信,不正经的笑意缓缓收起,只剩满心的赞许。 这一说,就是两刻钟。说到后来,常乐都从站着变成了跪着。 “好了,大概就是这样了。”常乐按揉着腰,疲惫地站起来,无力地指了指画道,“这回先说这些罢,你再慢慢学。过几日便是咱们合伙一个月了,到时候我会来拿分利的。今日,我先拿些炭笔回去。” “好。我去给你装些炭笔。”柳成言径直往屋外走。 常乐忙提醒:“记得拿没涂过料的毛品。” “嗯。”柳成言轻轻地嗯了一声出房。 常乐满意地晃了晃疲惫的身子,无意扭头,正对上怀王的笑意。猛然受惊,心脏好似停了一拍。 这昏暗的环境里,猛然看见一张笑的不怀好意的脸是真的可怕。 “夫人,如今赚了点儿钱,其实可以换个生意做。”怀王勾唇笑道,“再者,现在成言学会了,夫人只负责教授,也可以要求不再画……” 常乐听他意思不对,侧耳静听,想听出个所以然来。 “夫人还一直要画下去,看来是真喜欢。”怀王说罢,突然朗声大笑。 常乐被他笑的竟觉有几分羞耻? 甩掉这个可笑的感觉,常乐还是选择了委婉解释,没有大方承认。 “斋主现在这画技,神形都差点,如果直接上手,买者不满意了怎么办?不能因为一时懒筋犯了,就做些偷工减料的事。咱们做商人的,要讲究诚信,这样才能固旧开新。什么喜不喜欢,说的太感情用事了罢?做生意,得理性。” 怀王听她一番言,很是配合地拍了拍手:“能与夫人共同处事,本王真是可以放宽心了。” “那可不是?”常乐假笑两声,见柳成言进来,几步上前,顺便抓起斗篷,接过布袋看了看,笑道,“辛苦斋主了,常乐这便回去了。” 第五十三章 风雪楼的舞姬 柳成言含笑:“夫人路上小心。” “嗯。”常乐笑着回应,扭头对怀王时,一脸不情愿,“怀王,常氏这便退了。” 不等怀王答应,常乐撩开帘子便出去了。 怀王瞧着帮忙抬帘子的柳成言,目光不善,道:“她对你我的态度为何如此不同?” 柳成言摇头笑了笑:“这就要问怀王自己了。” “本王如此风流倜傥,想来是没你会哄人。”怀王摇着扇子,晃了晃脑袋,自我感觉良好。 …… 夜里,张长修很晚才踏雪而回,鬼使神差地到了壶院。 只有主屋的灯还是亮着的,一道人影映在窗纸上,像是站着的,在低头做什么事。 张长修站在门口看着,失神了许久,直到传来脚步声,这才转了身子,径直往红豆苑走去。 脚步声是春暖发出来的。 她见夜深便来关院门,心细发现门口台阶下才存的薄雪上的脚印,当即一阵心慌。左右看了看,没有半个人,吓得忙将院门给关上。转身就往主屋跑去。 “夫人,夫人。” 常乐正在作画,听见急促地敲门声,将画一掀,反放桌上。 “怎么了?” 开门便是春暖惊慌失措的神情,十里和冬夏秋莺也都被动静惊动,到了主屋门前来。 “夫人,咱们好像被人盯上了。”春暖小心翼翼地开口。 秋莺最是胆小,听完便紧紧地抓住冬夏的胳膊,紧张地四处乱看,哭音都出来了:“谁,谁盯上咱们了?” 十里镇定地想了想道:“夫人,不会是家主罢?” 常乐正疑惑,听见十里的猜疑,从内心深处便拒绝,不管是不是直接否认。 “怎么可能?他大半夜的过来盯壶院,有病吧?” “没准儿,是家主想夫人了呢?”冬夏也是十分的淡定,甚至还有几分希冀。 “想个毛线。”常乐没好气地挥挥手,“你们以后别再随便开院门就是,该睡的睡罢。” 看着房门重重合上,四个丫鬟面面相觑。 终了,秋莺仍是害怕地问上一句:“真的是家主,不是什么贼人吗?最近那个盗窃贼挺猖獗的。” “咱们穷的响叮当,除了人就没他能偷得,他来也是济贫来了。” 十里话糙理不糙,安慰着秋莺,让她们回了房。自己则去一旁的小厨房,等常乐睡了再睡。 张长修全然不知自己留下了多大的恐慌,到了红豆苑,惊醒了将睡的花楚儿。 “夫君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花楚儿强收起疲倦,含笑帮张长修宽衣解带。 张长修累的不想说话,还是敷衍了一句:“这两日公务比较繁忙。” “夫君要注意身子才是。”花楚儿担心道,将他的衣服放到一旁的屏风上,出门接过如玉准备的洗漱水,“今日,容姑姑来找了妾。说是有些家务事需要断,主母出府了没找着,便问了妾。妾也不敢乱定,便让容姑姑等着主母回来,也不知晓等回来了没。” 张长修正洗脸,听这话,顿了一下。随意地洗了洗,接过花楚儿递过来的毛巾道:“我准许她出府了,她闲不住,这也是正常。日后,容姑姑再来找你问家事,你只管断了就是。反正常氏现在也顾不得家里。” “是。”花楚儿柔柔一笑,将毛巾从他手里取过,挂好。 张长修已经去了床前,往上一躺,便睡着了。 花楚儿轻抚开他紧皱的眉头,笑的别有深意。 …… 因着天冷,常乐见不着太阳便不出门,躲在屋里要么躺尸,要么画画。兴致来了,就裹着被子坐在门口,指挥着三个丫鬟堆雪人。 好容易等到个出太阳的天儿,腊月二十九。 常乐带上这几日的画册,还装了些银两,和十里溜出了门。 “唉,听说风雪楼从育国新进了批舞姬,今儿晚就要供爷们儿消遣。”一个布袄男子双手插在袖中,笑的一脸奸.淫。 常乐的步子不由得停了下来,侧耳听他们说的话。 “那舞姬咱们可没福气用。”另一个糙汉子怂里怂气地摇了摇头。 布袄男子啧了声道:“买不起,还看不起了?晚上咱们就去看看,听说她们个个儿倾国倾城。” 随着他们走远,常乐再听不到其他。呆在原地回想了好半天,这才想起件重要的事儿来。 她作为穿越人士,居然至今没去过青楼! “夫人,你想什么呢?”十里搡了搡常乐。 常乐笑了笑道:“十里,你可知道这风雪楼在哪儿?” “我哪儿知道。”十里用警惕的眼神凝视她,严肃道,“夫人,你又想干什么?” 常乐的想法被十里的迫视给硬生生压了下去,为了一时的安生,只能摆了摆手:“没什么,就问问。” “夫人,您每次问问都是没好事儿。”十里已经熟悉了现在的常乐,对她甚是了解,几步追上她,着急道,“夫人,你是不是想去那个风雪楼了?” “唉哟,我没有。”常乐心虚,为了躲避她,竟走起了蛇形道路。 “夫人,上次我问你,斋主说的,当时房中的客人是谁,您还没回答我呢。”十里不依不饶地紧跟,还开始了翻旧账。 常乐笑了笑:“我已经告诉给你了,就是个很厉害的人啊。” “很厉害?夫人是不是又抱人家大腿了?”十里急到脸都变了色儿。 常乐停下,将她双肩一抓,企图让她镇定下来,认真道:“我知道抱大腿是要浸猪笼的,我绝对没干这种不要命的事儿。我只是和他在挣钱这方面同伙儿了而已,我这是找了个靠山。” “那夫人到底在做什么不正经的事儿?如果只是卖画,你为什么都不让我在场?”十里索性一个问题问到底。 常乐头疼看她:“我这也是为你好。十里,你真的,比我老娘还絮叨。你就放心信我,我是有分寸的。” “只怕夫人的分寸与常人不同。”十里突然消沉下来,看着常乐的眼神认真到竟有几分陌生,“夫人,十里虽然不识字,却最爱听老一辈儿讲的鬼怪故事,鬼怪附身的桥段,十里都有一肚子。十里事事告诫夫人,只希望夫人能好好地活着。” 常乐怔愣原地,看着她久久不能开口。第一回见着这样的十里,她的人瘦瘦小小的,脸颊通红,却也是个骨子里倔强的人。一双杏眼,比谁都看得通透。 “好了,我都知道的。定会好好活着。”常乐将她肩膀一揽,笑嘻嘻开口,转眼看见一家成衣店,眼睛一亮,拍了拍常乐的肩背道,“咱们去试两套衣服。要过年了,我给你买套新衣服。” …… “夫人,你们今日这是……” 柳成言惊诧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常乐和十里竟然穿了一身男人的衣服,束了个道士头。衣服还挺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瞧着很是不协调。 “夫人非说穿男人的衣服免得遭欺负,我怎么那么不信。”十里偏过脸低声埋怨两句。 常乐忽略十里的哀怨:“我发现你这个净水巷偏僻,而且鱼龙混杂的,我们两个若是走的晚了,总归是不安全。还是这样安全些。” “你们这样,确实挺安全。”柳成言半天也找不到个合适的措辞。 打扮的像个道士,能不安全吗? 常乐盯着柳成言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团子,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我怎么感觉,咱们的头发,扎的有点不一样?” 当时换装罢,十里不会梳男子头,她见男的都是将头发扎了起来,就根据丸子头改良了一下。如今她越看柳成言一丝不苟的发髻眉头越深,很想拆开看看是怎么弄的。 “哟,成言,这是从哪儿来的道士?” 随着一声调侃,常乐对着柳成言做了一个很是心累的表情,还得含笑转身,按礼节行礼。 “常氏,见过怀王。” 十里一听,忙跟着行礼。 怀王今日依旧是一身红衣,一双桃花眼就像是含满了整个春天。他进门就听见了常乐的声音,才故意有了刚刚那句打趣儿。现在,也嘴上不饶。 “原来是太守夫人,本王还以为是下山的道士,化缘化到这儿了。” 常乐瞪他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是一身灰袄灰袍,也不至于被说成这样:“我这是故意买的大号衣服,遮身材的,哪里是道士了?” “夫人。”十里忙捏了她的胳膊一下,“夫人,说话注意些。” 柳成言只能是见怪不怪,心中还是有些膈应。这真是第一回遇见这么直白的女子,若不是知道她是太守夫人,出身清白,当真要将她与那些风尘女子放在一处了去。 怀王幸好还是嘴上君子,只是饶有趣味地勾起嘴角,拿扇子虚指了一下常乐的头发:“要想扮作男子,这头发也得梳对了才是。” 常乐抬眼努力往上看,也看不到自己的发际线,最后将目光落在怀王的发髻上。他的头发编了几绺麻花辫,整整齐齐地扎在玉冠之中,瞧着甚是精美。 “你这头发,说是道士都是在夸你了,乞丐的头发都比你梳的严谨。” 怀王几步上前,忽然抬手,将她头上的木簪拔下。常乐的头发便像是泄洪了的大水,猛地泄下,乌亮亮的披在肩上甚是好看。怀王静静地瞧着,眼中嘴角多了几分温柔。 十里和柳成言俱是看呆了眼。 这个动作,无异于是在调戏常乐这个良家妇女。 第五十四章 和怀王逛花楼 常乐借着怀王的眼睛作镜子,看见好容易绑起来的头发松开,气恼道:“你就这样随便拆开我的头发,难不成你给我扎啊?” “好啊。”怀王拿着簪子立在她面前,笑的一脸春暖花开。 常乐质疑看他:“你平时都是别人伺候梳的罢?”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常乐挠了挠头发,就要跟怀王进小屋。十里和柳成言皆上前一步,将他们拦下,同时开口。 “夫人,使不得。” “怀王,使不得。” 常乐和怀王相视一眼,看着他们笑道:“怎么使不得?” 十里和柳成言相信常乐是不明白,但他们不相信怀王不明白。一个陌生男子给已做人妇的女子梳头,这传出去是怎么也洗不清的奸情。 “好像,是不太妥。” 常乐在十里的“你会被浸猪笼”这句话的专用眼神下将将明白过来,犹豫地附和十里和柳成言的意思。 她也不是随便就让男生梳头发的人,但是想着就是单纯的梳个头发,不应该瞎想些有的没的。但看见十里和柳成言惊恐的表情,幡然醒悟,她是应该经常瞎想些有的没的。 怀王脸上笑意不减,兴趣却减了几分:“原来夫人也与这世俗之中的人一般。本王只是想帮你梳个头发,别无他意。” “这,我也没多想。”常乐挠了挠眉头,瞟了十里和柳成言一眼,“我这总是要学梳头发的,十里你又不会。那我之前一直教斋主画画,不然斋主就当做交换,今日教我梳头发?” “不可。”柳成言脱口而出,见他们二人却是真诚无他意,无奈道,“那便让柳某和十里姑娘在旁看着罢。” 十里惊讶于斋主这么容易地妥协,转眼见常乐的苦苦哀求,忍不住叹了一声:“我们得看着。” “看着嘛。”常乐好笑看他们。本来也没打算躲着他们梳头发。 柳成言不放心,转身将店门又关了起来。 后院的那间小茶室光线要好些,柳成言便拿了镜子与梳子,交给常乐和怀王。 常乐端坐在铜镜前面,勉强可以看清自己的模样,心情忐忑地等着怀王给她梳头。 怀王拿起梳子,将她的脑袋摆正,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没入她的秀发中,一梳梳到尾。 十里在旁看着,就像在看什么惊险场面,整个人揪在一块儿,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你也好生看着些,下次便可以给夫人梳了。”柳成言适时提醒。 十里猛点头,眼睛睁地格外的大,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就连怀王的手放在哪儿都要看个仔细。 常乐没了之前的忐忑,倒是悠然自得地眯起了眼睛。感受着他的手在温柔地抓着她的头发,他微凉的指尖时不时碰到她的头皮,软软的很舒服。这场景就像是在理发店,感受着托尼老师的服务。 看着铜镜映出的怀王的面容,常乐不由得咧嘴一笑。这个托尼老师可是个美男子。 花了约一刻钟,怀王终于梳好,将木簪往她发间一簪,往侧边退了退:“如何?” 常乐惊喜地对着铜镜前后左右地看,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自己此时此刻就是个翩翩君子,一时乐得合不拢嘴。 “怀王的手艺真是巧。” “你可学会了?”柳成言担心看向旁边的十里。 十里笃定点头,浑身仍旧是紧绷着的:“学会了,必须学会!” 说话间,常乐已经蹦跶到十里面前,晃了晃脑袋,炫耀道:“怎么样,你家夫人好看么?像不像个俊公子?” “像,像极了。”十里难得地夸上一句。 常乐登时跟吃了蜜似的,转身朝着怀王恭恭敬敬行了个男子礼:“常某谢过怀王。” “学的倒是有模有样。”怀王对于自己的作品也很是满意,甚至认为,常乐因为这个发髻而变得有些亮眼。 常乐眼珠子转了转,腼腆道:“怀王,可听说过风雪楼今晚有个舞姬表演?” 柳成言的眉头跳了跳。 怀王挑眉,还未开口,便见十里将常乐拽到了一边,悄声做着警告。 “夫人,你不是说你不去吗?” “我是不去啊,我就问问,你别急。” 见常乐又回到跟前儿,怀王风流笑道:“听过,怎么,夫人有兴趣?” “有那么一点。那你今晚会去吗?”常乐在十里要拽她的前一刻,往旁边一闪躲,将柳成言隔在她们中间,等着怀王的回答。 …… 右和巷,是十三郡有名的花巷。 一到夜间,华灯初上,整条巷子是全城最亮的。 风雪楼是右和巷最有名的花楼。对面就是花楚儿曾经待过的明月楼。 三层的高楼,占的地面儿有别的店铺三个那么大。雕花栋梁,朱红的门柱,高挂的大灯笼,门庭若市。 今夜有育国的美人献舞,更是招引了不少的客人。 五六个姑娘站在门前廊揽客。穿着紧身的袄裙,将身材显得凹凸有致。浓妆艳抹,巧笑嫣然。 “公子,你真的要进去啊?” 十里苦着一张脸,眉头拧成一坨。盯着那些挥手招客的姑娘们,就像是看见一群毒蝎,避之不及。 常乐认真看她:“不是跟你说了吗?我都是为了画画。这哪儿能看见最多的美人?自然非花楼莫属。而且,今夜有别国美人,画上一幅异域美人图,绝对受欢迎。” 十里像是明白过什么,脸色煞白,惊诧出声:“夫……公子,你一直卖的不会是那种美人图罢?” “那种?”常乐在不正经方面懂得很快,眉头一挑,贱兮兮看十里。 十里硬是被逼着羞红了脸,趴在她的耳朵边悄声告知。 “不正经的那种。” 常乐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看她,想这十里还是可以的,居然也知道卖不正经的画要容易的多。等她再调教几回,想必画男春宫的事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十里了。 “公子,你说话呀。”十里急着催促她。 常乐勾唇一笑,暂且先认了:“差不多。这种画可赚钱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瞒着你了罢?” 十里纠结地瞥向旁边静待她们主仆二人闲聊的怀王和柳成言,眼睛上也蒙上了一层有色纱雾。 越看越觉得他们是不正经的男人。 正经的怎么会做这种生意,又怎么会来花楼看美人? “夫人,那你可要小心斋主和怀王了。”十里再次趴在常乐的耳朵边,一本正经地提醒,“他们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说的你夫人我是正经人一样。”常乐自嘲一声。 见十里没怎么介意她画美人的事儿,觉得十里还是有资质入门的,甚是欣慰。 “斋主,怀王,咱们这就进去逛逛?” 见常乐终于解决了丫鬟,柳成言暗叹着十里这个丫鬟的不坚定,还是无奈地抬脚跟着怀王一块儿踏入了风雪楼的大门。 不等他们上台阶,姑娘们已经迎了下来。 柳成言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却是借着扇子阻挡她们的接触,笑不达眼底,整个人透着疏离。 姑娘们也是混场多年,眼睛尖的跟什么似的,看出他不是今日能傍上的客人,便自动地往他旁边的两位身上靠。 柳成言瞥眼往左一瞧,又惊又叹。怀王还是那个老样子;常乐却如登徒浪子找到了归属地,放浪形骸。 怀王在那厢,来者不拒。桃花眼含情,眉梢自勾人,嘴角是风流。一手负背,另一手把玩着金骨扇。 扇子在他手中如同有灵,这刻点在这个姑娘的如花脸蛋,下刻划过一个美人的肩头落在另一位的秀颈锁骨之上。所过之处,自是引起一片娇媚声喘。 怀王百花丛中过,玩的不亦乐乎。 稀奇的是,仔细看便能发现,没有一个姑娘能近得了他的身,甚至连片衣料也没挨着。 常乐长得俊俏,引得不少姑娘围上。她同样是来者不拒,甚至还主动勾人。十里挡得住上门的莺莺燕燕,拦不住自己夫人的主动收揽。十里好容易扒开一个,常乐就顺势把那个推到她的怀里。 十里身个不高,若是男子便是矮的,姑娘们大多看不上眼,撞上娇笑一声便走了。难得有几个看上她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靠上撩拨两下。十里只觉一阵酥麻,嫌弃地将人推开。 “哎哟,是怀王来了。你们这些不入眼的就不要往上靠了。” 风雪楼的当家妈妈风雪扭着腰肢,挥着粉的亮眼的帕子上前,嫌弃地将围着他们的姑娘打发开。 当家妈妈约有四旬,穿着一身艳丽的亮红衣袄,脸上的粉抹了不知几层厚,假白的像是带了个面具。再不必说大红的嘴唇,浓浓的眼妆与腮红,用色大胆,妖艳非常。 “怀王,今儿个终于得空来了,已经好些日子没瞧见了。”风妈妈风情万种地立在怀王面前,往旁斜斜一瞟,越过柳成言,落在常乐身上,笑道,“今儿还带了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呢?” “听说风妈妈今晚搞了个舞姬大会,特来瞧瞧。”怀王熟络地跟她寒暄,将扇子一展,恣意地扇了两扇,妥妥的风流公子哥。 风妈妈很是上道的神秘一笑:“那怀王今晚可真的要好好地瞧瞧,看有没有能入上眼的。这回,还是坐在上面儿?” 常乐顺着风妈妈的目光,往后面的二楼看去,那边只设了几张座儿,还用幔帘隔成一个个的小隔间。看起来是高级雅座儿,不过距离远了些。 第五十五章 这都比不了 怀王见常乐眉头微皱,知晓她不太满意,悠悠开口:“常公子想坐哪处?” 闻言,常乐也不客气,环视整场,指着离台子最近的一排前座中间的那桌:“那儿罢,视线好。” 风妈妈细长的丹凤眼淡淡地在常乐身上扫了一眼,全然没想把这个瞧着就稚嫩的白面公子哥儿放在眼里,暗笑是个没见识的生客。不过,能是怀王带来,身份定然也是高的。 “好,风妈妈,今儿个我们便坐那儿了。”怀王用扇子指了指常乐定的位置。 风妈妈为难道:“怀王,那儿已经被人给占了。” “哦?”怀王挑眉,不急不忙道,“那你问问,他可愿意同本王一换?” “这哪儿还有不乐意的,怕是不敢坐罢了。”风妈妈奉承道。见怀王如此在意那位公子的意见,不由得多瞧了常乐两眼。 怀王朗笑:“这有什么不敢坐的,本王许了。你只管去问就是。” “好。喏,人来了。奴家这就去问。”风妈妈说着就往门口迎了过去。 常乐瞧过去,见门口进来个脑满肥肠、财大气粗、商贾气质的油腻大叔。风妈妈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那油腻大叔立马受宠若惊地点头应了。 不会儿,他便上前来,朝始终无动于衷的怀王行礼,谄媚道:“草民斗胆,这位置便让给怀王了。” “多谢孙当家的割爱,给本王一个面子,便坐上面罢。”怀王客套道。 孙当家的立马点头哈腰:“哎呦,怀王折煞草民了。那草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番来回,常乐终于如愿坐在了中间的座位。怀王坐中间,常乐和柳成言一左一右,十里自是站着伺候。 龟奴送上酒茶甜点来,却没送来美人儿,卑声道:“怀王,今儿个如霜姑娘病了,您可点个其他姑娘?” “不了,待会儿再看。”怀王几句将人打发走。 常乐从进门就觉得怀王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等着龟奴一走,只剩下他们,这才开口:“怀王经常来?” “自然。食色,性也。本王常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罢?”怀王好笑看她。 常乐啧了一声,艳羡道:“做个有钱的闲人就是好,四处挥霍,当个纨绔。” “公子。”十里受惊不小,忙推了常乐一下。辱骂皇亲,这罪名可是不小的! 怀王也不介意,朗声笑道:“常公子说的不错,本王也是这般感觉。日后常公子在本王面前,随意说话就是,不必顾及其他。不然,说起话来也不畅快了。” 常乐感慨:“怀王,不愧是怀王。这个如霜不会是这儿的花魁罢?” “是。”怀王颔首。 “那真是遗憾,竟然无幸看见花魁。” 常乐失望地耷拉下脸,瞄向与桌子齐高的主台。 上面铺满红色的绒毯,一看便不是次品,上方四面八方的红绸拢成个大红绣球,高悬在半空中。 台子两旁是两个短些的副台,那边放着一排排的凳子。 两方副台后便是上场的过道,左右各一大面镂刻着图案的隔断。左边的是仙女踏风归,右面的是踏雪寻梅,正应了风雪楼的“风雪”二字。 “你说,这盗窃贼到时候到底会不会去偷晋市当铺?” 后面一桌传来谈话声。常乐扭头,一个细条书生,一个歪眼商贾。 “此时既然漏了风声,想必那盗窃贼已经在准备了。”细条书生抿嘴肯定道。 “可怜这晋市当铺,才被偷,好容易进批货,藏着藏着还是全天下都知道了。”歪眼商贾啧声道,“我看啊,晋市当铺的掌柜的要把这批珠宝给埋到地下去咯。” “埋到地下,那个盗窃贼定然也能掘地三尺给找出来。”细条书生莫名对这位盗窃贼很相信,忽然振奋道,“听说,太守跟都尉商量,派精兵将晋市当铺给保护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呢。这样,那个盗窃贼还是得手,那怕是没人能抓的住了。” “你说这盗窃贼是不是嫌育国太穷了,才来咱们这边儿偷?闹得人糟心。太守这次再抓不住,乌纱帽可就不保了。”歪眼商贾摇头惋惜道。 他们突然转了话题,常乐便不再侧耳相听。 常乐早已想通上回怀王和柳成言的意思。 无非就是,这盗窃贼有可能是育国派来的奸细。 张长修设套,盗窃贼如果不入套,说明真是奸细,盗窃只是在隐藏什么。如果入套,也说明盗窃贼是做贼心虚,想借此来坐实真的只是偷盗而已,隐藏奸细身份。 至于是不是还有其他可能,看结果便知。 “常公子,认为太守这回能否得手?”怀王突然问道。 常乐惆怅道:“自然是希望他能。但如果,真的盗贼去了,又全身而退呢?” “那都尉手下的精兵也太没用了。”怀王笑的随意,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柳成言却是开了口:“官府在部署,这盗窃贼定然也不闲着。若是盗窃贼这两日便混入了晋市当铺,摸透了情况,那想要抓到就难了。” 怀王不以为意,抿了口茶道:“就看都尉的人眼神儿好不好了。” 半盏茶过去,乐姬清一色穿着紫色的袄裙,带着各自的乐器上场。且说那些乐器,金石丝竹,匏土革木,种类多样。一见,便可料下面声乐之震撼。 全场的气氛突然躁动起来,俱各说着台上的光景,眼巴巴等着舞姬的上场。 几下钟鼓响,铿锵之声传遍整个风雪楼,引得氛围猛地高涨起来。台上却久久没有动静。 正当场面控制不住的时候,一白衣女子抱着古琴走了上来。那女子一身白,脸蒙轻纱,眉目淡然,缓缓上前,通身清冷的气质,如同谪仙。 同是高冷的女子,她与刺史夫人李斛全然不同。她多了两分脱俗,李斛自有一身傲然。 琴声起,悠扬空灵。 “她叫什么?”常乐突然道。 “青莲。”怀王慵懒道。 “怀王还真清楚。那如霜与她相比如何?”常乐以为此人是绝美的了,再想不出,花魁得是何模样。 怀王睨她忽笑,笑的让人莫名其妙,但闻他满是陶醉道:“二者难相比。” 常乐惊愕,以为他是骗人的:“这容貌气质都比不了?” “比不了。”怀王偏头,垂眸笑着,一字一句格外笃定清晰。 常乐的好奇心更甚,一时也没心思听青莲弹得什么。 一曲终了,掌声四起,还掺杂着些粗鄙的叫喊声。 青莲退下,风妈妈上场,扬臂挥手,示意大家静下来。因着大戏在后,众人便很配合地安静下来。 “风雪谢过各位爷的捧场,刚刚青莲姑娘暖场,后头便是咱们今晚的重头戏了。”风妈妈促狭道,“各位爷可要看仔细咯,等会儿莫让人抢了去。” 风妈妈说了几句,便是开场,转身下了台去。 乐声起。 须臾间,两方隔断后各出来一批舞姬,约莫十几人。一水的橙色舞衣,利落单薄,藕臂长腿若隐若现。全场登时发出一阵阵不正经的声音。 所有的舞姬皆是白肤邃眼,眸子还泛着幽幽绿光,高鼻梁薄嘴唇。看这模样,确实和她画的盗窃犯像是同一个国度的。 乐声狂躁,她们的舞步也比普通的歌舞有力些,狂野豪放又颇具魅惑。 常乐却是不太欣赏的了。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抱着胳膊,百无聊赖。这舞蹈令人眼花缭乱,迷得她打起了哈欠。 偶尔无聊地往旁边一瞥,怀王倒是看的享受。柳成言静坐饮茶,仍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不经意抬眼接收到她的目光,抿唇一笑。常乐的困意瞬间消散不少,回了个微笑。 目光回转,再次落在台上,不知道这是第几批舞姬了。 只觉得她们千娇百媚还不如柳成言的一笑好看,她们极尽身段儿也比不上怀王眼角的半点风流妩媚。 偏头想跟十里搭一句话,却正见着十里脸上神情的精彩。就是那种羡慕嫉妒恨,看着生气,却又忍不住偷偷看的心理。 常乐咂舌,叹了声端起茶盏,茶水已经温凉。 “怎么?看不上?”怀王突然出声询问。 常乐百无聊赖道:“比起这异域风情,我还是喜欢温柔水乡的。” 怀王挑眉:“水乡多柔情,看多了也是平淡如水。这种别样风情,更带魅惑。” 常乐狐疑看他,触及他的桃花眼,忍不住打趣儿道:“她们这还不如你一笑魅惑呢,有什么好看的。” 怀王眸光亮了几分,像是很受用,笑的更加恣意:“多谢太守夫人夸奖。太守夫人不妨等等,好戏还在后面。” “嗯。”常乐无力地应了一声。 “下回,本王带你换个地方。” 耳边兀地传来怀王的低声,常乐狐疑看过去,却见他笑意浓浓地欣赏着舞乐,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就在常乐真的要睡过去的时候。 场上突然换了光景。 一群舞姬推着排排高架皮鼓上场。 常乐终于有了些精神。 “咚”! 突然,一只鼓槌从天而降,砸在平放在正中央的鼓面上。众人皆惊,顺着鼓槌反弹的方向往上看去,入目便是一双玉足,还未来得及在往上看,玉足的主人便落了下来。 一身金色透红的舞衣显示出她的独一无二。 她身姿轻盈如羽,脚尖轻点在鼓面上,整个人便呈金鸡独立的姿势展现在众人面前,如同马踏飞燕的和谐与惊艳。脸上蒙着红纱,露出来的眼睛深邃透彻,只那双眼睛便能迷倒众生。 第五十六章 厉害了我的怀王 常乐也忍不住惊叹道:“我收回刚刚的话,这异域美人儿真是好看。” 怀王偏头,哀怨道:“怎么,本王又比不上了?” “她光一双眼睛都能迷死人,怀王你毕竟是个男子,就别跟女子比了。”常乐都不舍得将目光从女子身上挪开半分。从她的眼睛一直看到脚,认真地闭眼都能在脑袋里重塑出她的模样。 怀王也懒得再理她,转眼瞧台上,正好与女子的目光对上。女子的双目顺势一弯,全场的叫声如同浪潮一般涌过。 叫声未停,鼓声已起。 女子像是与抛出去的鼓槌玩起了追逐游戏,上下翻飞,迅速轻盈之柔与顿足挥接鼓槌之刚完美结合。每一声鼓点都砸在看者心里。 闻者,一颗心无不随之而动。时剧烈时缓,心好像不似自己的,难以控制。 这种感觉整整持续了一刻钟,最后一重锤敲断了急促的音律,敲碎了所有人的骨髓。随之,女子将面纱一摘,众人如泥委在座位之上。 突发事件却发生了,女子竟没接到鼓槌。鼓槌径直飞向台下,正好就是常乐那桌。女子吓得花容失色,眼见着要从台上摔下。 常乐只觉身旁一阵风,一抹红影飞过,凌空接下鼓槌。下一刻,怀王已经抱着美人稳稳地落在台上。 众人喝彩,也有嫉恨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常乐就是其中一个。 她多恨,挽救现场的人不是她! 见着怀王的手落在美人纤细白嫩的腰肢上,常乐很想剁了他的手。又见美人双手勾着怀王的脖子,含情脉脉地瞧着,半天都没动静,常乐忍不了了。 怀王余光瞥见常乐如见仇家的恨目,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低眼看向女子,也不松开,勾唇道:“姑娘可要小心。” “流里流气的!”常乐恨恨地骂了一声,一拍桌子,仰身便靠在椅背上,气鼓鼓的。 十里见状,不解看她,还有些恐慌。根据她多年的经验,她家夫人这明显是吃醋了。 她家夫人在吃怀王的醋! 柳成言也是这般以为,神情一时复杂起来。 怀王也清晰听见,却是未理,嘴角笑意更甚:“姑娘,站稳了。” 女子不似一般人那般娇羞,定定地看着怀王,妩媚一笑,轻声道:“多谢公子。” 见他们二人终于分开,常乐的心情才刚好,又被他们之间的眉目传情给弄得一阵恼意。 怀王走了两步,轻飘飘地落下台。刚回到位置上,便被常乐的瞪眼给吓了一跳,强按住笑意道:“常公子这是为何?” “你居然摸了她。”常乐眯起眼,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母狼,“你太不要脸了。” “常公子这是?”怀王噙笑,心底却泛起层层涟漪。 常乐突然一声轻叹,身子往旁边一倒,支头瞧着女子消失在隔断里的背影,扭转回头,怨气满满:“那么好看的小姐姐,怎么能被你们这些男人给摸了呢?” 怀王的表情一凝滞,心情突然阴郁起来,脑子好容易转过来,挑眉低声道:“那难不成留给夫人你?” “等我有钱了,我就把她赎出来,然后让她跟着我。”常乐竟是很认真地想了想。 闻听,怀王不知是哪起了挫败感,伸手从桌上抓起金骨扇,勾唇轻笑一声,语气有些冲道:“等常公子有钱,她已经是本王的人了。” “不要脸!”常乐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常公子也差不到哪儿去。”怀王毫不客气地反击,此时他一点也不想君子礼让。 柳成言和十里插不上嘴,只能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 适才女子的鼓舞已经是最后一场,风雪再次带着三十个左右的舞姬上得台来,一个个进行拍价。常乐和怀王都是将目光放在站在最后的那名女子身上,那女子却只顾得与怀王目送秋波。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漫长等待,才轮到那名女子。 “这位是古娅,我们的大美人儿。奴家是觉得三百两可不值,具体多少,就看各位爷对古娅的青睐了。”风雪笑着介绍罢,便等着在场的人叫价。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 叫价声此起彼伏,价格在飞快地往上增长。 常乐因贫穷而惊愕,凄惨地看着古娅。 郎有意,妾无情。古娅一直看着怀王,不见怀王出一次价,眉头皱纹越来越深。这模样,任谁瞧着也想倾家荡产将她给买了。 果然,叫价声势愈来愈凶。 “他大爷的,有钱就了不起啊?”常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有钱就是了不起。”怀王笑的开怀。 常乐正瞪向怀王时,价格定了。 “一千两,可还有人再出更高的?”风妈妈身形稳重,音量却高了几度,特意还看了怀王一眼,“若是没有……” “两千两。” 这个数字蹦出的时候,不光全场哗然,常乐更觉得怀王是疯了。她现在已经顾不得那名女子的归去,只想问怀王一句。 真的是钱多烧的慌吗?不如送给她啊! 古娅在听到怀王的叫价后,绝望散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风妈妈悬着的心也落下了。果然,怀王一开口,这金银自是滚滚来。 “两千两可还有更高的?”风妈妈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见无人吭声,也不再问,直接大手一挥,“今夜,古娅便是怀王的了。” 常乐听得有些不对劲,疑惑看怀王:“什么叫今夜?” “就是字面意思。”怀王无所谓地解释。 常乐却咬碎了牙:“意思,就睡一晚上,不是买回去?” “公子说话可真直接。”怀王见她吃瘪,心情大好,桃花目弯起,炫耀之色溢于言表,“两千两买就想把美人儿买回去,公子,可是觉得这钱太值钱了?” 废话,钱都不值钱,什么还值钱! 常乐硬生生忍着没把这句话给骂出去,在想撕掉怀王那副丑恶嘴脸的冲动消失过后,只剩下一片凄然。摇头晃脑地端起茶盏,叹声念起了名句。 “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夫人可也是太守府的,哪有资格说这种话?”怀王倾身低语,一脸明媚。 “我是个穷鬼,怎么就说不得?我辛辛苦苦卖画就为了挣几千两,你这一扔就是两千,还只是为了个美人儿。”常乐磨牙反击。 “夫人刚刚可是都要为了这个美人对本王大打出手,现在又觉得不值得了?”怀王忍俊不禁,啧了两声道,“女人啊,果然是善变。贪财的女人,更是变得快。” 怀王这么明显地讽刺她见钱眼开,常乐很想怼回去。结果来了个龟奴,站在桌前,躬着身子,显得毕恭毕敬。 “怀王,古娅姑娘已经在房中等着了。” 怀王将折扇一打,悠悠起身,朝常乐拱手道:“本王便不陪常公子了,这就去会美人儿了。常公子,好生玩乐。” 临走前,默默地看了柳成言一眼。 常乐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猛地一拍桌子,径直往外走。 柳成言忙跟上,笑道:“这是回去?” “自然是回去。”常乐气闷地撂下一句话,快步出了风雪楼。 一出风雪楼,才觉得呼吸畅快了些。扭头盯着大字招牌,想到怀王就要抱着那位两千两的镀金美人睡觉,心里便是翻江倒海,恶气骂道:“真是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窝!” 第一次逛花楼,便是个不愉快的体验。 常乐去八归斋匆匆换回女装回了太守府后,便开始被贫穷的雾霭所包围,根本出不来。 …… 翌日,年三十儿,家家挂彩灯,贴对子,贴剪纸,到处是喜庆的氛围。 一大早容姑姑就来壶院,请常乐去准备年夜饭。 常乐活在贫穷的痛苦里,没心思搞这喜庆的事儿,便全都推给了容姑姑。 “夫人,要不您去房中歇着吧。” 正在收拾食材的秋莺被常乐的长吁短叹整得心里发慌。 常乐动了动眼皮道:“啧,我要是有钱,你就不用在这儿做了。咱们直接把千云酒楼的厨子给请来。” 秋莺默默听着她第三十四次说这种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夫人,有个厉害的消息!”十里忽然跑到厨房。 常乐好奇看她:“什么消息?” “夫人,你且出来。” 常乐不解地跟十里出了厨房,在一处没人的地儿站定。十里不知道何时已经红了脸。 “夫人,听说那个古娅疯了。” “疯了?”常乐讶然,昨晚还见她那么艳丽逼人,怎么过了一晚上就疯了,“怎么回事儿?” “怀王今早走后,古娅便一直在房里没出来,下午风雪楼的人去找她,就发现她疯了。”十里一字一句说的仔细。 常乐嘴角禁不住地抽搐,最后皱眉笑了起来,面容好不纠结:“你的意思是,是怀王将她整疯了?” 十里脸蛋绯红,比那炭火还红,好半晌才道:“外面是这么传的。” “厉害了,我的怀王。”常乐一声惊叹,仰头望天,情绪复杂,嘴里还喃喃道,“看来两千两也不是好挣的。” “夫人说什么呢?”十里羞愧到张不开嘴,“对了夫人,斋主收了点心,这是带回来的炭笔。” …… 常乐自从听了怀王那个厉害的消息,整个下午都笑个不停,还乐呵地去了厅堂参加年夜饭。 张长修在衙门忙公事,花氏被禁足,所以就她一个人在厅堂等着。 等到饭菜凉了两回,肚子咕咕直响,张长修才回来。 这几日都是到了晚上飘起了雪,今日也一样。 第五十七章 大年三十儿 张长修进门见常乐趴在桌子上,不由怔了一下。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常乐了,看样子倒是没瘦,想必日子过得也不差。 也是,天天往外跑,能差到哪儿去。 任由无泽将他身上的斗篷取了,扫了眼满桌子的年夜饭,对她的愧疚再次涌起,碍着面子不想先开口。 常乐经十里提醒,见他回来了,忙起身道:“你可算回来了,我真的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张长修被她的欣喜感染,勉强开口:“怎么就你一个人?” “花氏还被你禁足着呢。”常乐知晓又要等花氏,不由得叹了口气,瞅了眼容姑姑道,“饭菜也凉了,让人热了罢。” 丫鬟上前,一一撤去。 “去将花氏叫来罢。”张长修瞥了眼无泽。 无泽领命而去。 丫鬟先上了两杯淡茶和些点心。 张长修和常乐两人相对无话,一时之间,屋中寂静。 “你昨夜去哪儿了?听说很晚才回来。”张长修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这天天儿的在衙门忙着,还能晓得我回来的晚?是听谁说的?”常乐拿糕点垫着肚子,脑子里直接冒出两个人来。 能在张长修耳朵边吹风的,不是花氏就是无泽。如果是花氏,那看来花氏又是日子过好了,心又闲起来要作妖。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果然,白莲花的话能信,猪都能飞天。 张长修轻描淡写道:“府里那么多双眼睛,谁看不到?府里到处传,我一回来就都听见了。” “那这府里的风气也太不好了。”常乐瞟向旁边的容姑姑,道,“容姑姑,现在您管家,莫要客气。晓得谁乱嚼舌根,就严惩一顿。人家郡史辛苦推进读学之事,以期改变社会风气,咱们太守府反而盛行流言,表现的愚昧无知,这就是带头和上面的旨意作对,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不是?” 容姑姑也是苦恼,这太守府上有两位夫人,结果现在都不管事儿,连顿年夜饭也要自己来负责。到头来,兢兢业业,还被指责一番,真是下人不易。 “夫人说的是,婢子记下了。”容姑姑见张长修也没反对,这才颔首应下。 “好了,自己做的就不怕被人传。”张长修这时才说上两句。 常乐一叹:“我是敢做,可三人成虎,不怕被传是假的。这两日过年的氛围正浓,白日里有耍杂技的,晚间有些地方还有小灯会,河边还有放河灯的,好容易能出府,便赶节儿到处跑了跑,一时玩乐忘了回来。太守老爷,可还要民妇将具体去了哪儿说个清楚?” 张长修敛目,勉强信了她的话:“不必了。不过,这两日人多,难免有鸡鸣狗盗之辈出没,你一个妇人家在外容易吃亏,下回出去记得让无泽带人跟着。” “您就是想找个人监视我呗。” 常乐又拈起一块儿糕点,犹豫了下又放回去。这东西吃多容易撑肚子,一会儿一桌子好菜便吃不下了。 “你要是有这个空,就去晋市当铺盯着,小心盗窃贼混进去了都不知道。盗窃贼可没我这么容易抓。” 张长修抬眼看她:“你也听说了?” 说罢,便又后悔,她整日地在外面,可不是听说过。若是没听说过,那就是他手底下的人做事不到位了。 “全城都传的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常乐随意地敷衍两句。 “那你觉得这次可能将他抓住?”张长修不由自主地脱口问出,见常乐目光转为疑惑,一时不自在地喝了口茶水。 常乐在为民除暴这件事儿上,态度向来没变过:“自然是能抓住。” 张长修脸色温和了许多,莫名像是受到某种鼓励。 “让夫君主母等久了。”花氏进来先行一礼,见他们二人相谈甚欢,不由得沉了目光。 正此时,丫鬟也将热好的菜一一端上来。 花氏坐在张长修的另一边,看着菜喜道:“今日真是辛苦容姑姑了。虽然夫君说容姑姑有事来寻,妾可以自作主张,但出院门的事儿还是不敢的,便没答应做年饭。” 容姑姑在旁颔首算是致谢,不多说一句话。 张长修盯着满桌子菜,心情却突然低落下去,目光黯然,拿起筷子便不悦开口:“没做便没做罢,有的吃就行。” “就是,有的吃就行了。辛苦容姑姑了。”常乐懒得理会张长修的不满,等他下筷子,也跟着吃了起来。 容姑姑见她如此宽心,不由得一叹。 以往每年都是太守夫人准备的年夜饭,今年没有准备,这是夫人自己都不将太守府当做家,太守自然是不高兴。可这太守夫人却也不多哄上两句。 太守夫人,真的是变了啊。 性子变了,情也变了。 里面吃着饭,外面放起了爆竹,噼里啪啦的。 爆竹声震天响,瞬间将年味儿给炸了出来。 整个十三郡一片红火,家家户户齐聚一堂。老少相依,庭中闲聊,乐言笑语在夜空之上回荡。 若是三尺之上有神明,定也会艳羡这人间的烟火情,偷得人间下凡来。 至深夜,官家将烟火一一点燃,随着一声声短促刺耳的响声,天上炸出一朵朵花来。夜穹百花开,点亮了天地,燃起千百户百姓对新的一年的期许。 天上人间越热闹,愈显得孤寡离心之家的寂寥。 太守府便是一户。 烟火燃起之时,常乐已经在了梦中,嘴角一直噙着笑。 梦里,和叔伯几家吃大团圆的年饭。 饭后,老辈儿促膝长谈,父辈儿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吹牛打牌,他们小辈儿就抱着手机看春晚。春晚里开始倒计时,外面的烟火愈放愈盛,这个岁就守了下来。 …… 常乐没有了娘家,年初便无了回门儿一事儿。 三个丫鬟年三十儿晚上便归了家团圆,一直到初三才回。常乐便带着十里往八归斋跑。 初四之时,怀王也来了八归斋,顺手带的还有宫中御食。怀王头年在外过年,圣上甚是思念,便让人赶在三十儿初一给他送了一批东西。 常乐看见怀王就想起古娅,嘴角忍不住上扬。为了掩饰尴尬,忙催促十里赶紧地拆开礼盒,“十里,你快些。我好尝尝这御食与民间的有什么不同。” 怀王摇了摇扇子,瞧着常乐一身新装,浑身透着新气象,调笑道:“这不是想着成言头回在过年时独自一人,怕他心里不舒坦嘛。” 柳成言闻言,嗔了他一眼,冷笑道:“那还多谢王爷记挂了。” “就是,这男人,要记得顾家!”常乐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得意忘形地拍了拍怀王的肩。 柳成言脸色微变,不是因为常乐说的话,而是因为她的动作。 怀王身份高贵,除了皇家长辈能碰他两下,还没人能这么随意地碰他。而且,怀王虽然喜欢与人称兄道弟,但也不喜与人勾肩搭背。 果真,怀王怔了一下,用扇子往常乐手下一塞,谈笑着躲开了常乐的触碰,这一切做的不着痕迹。可常乐还是心细意识到,默默地收敛了动作。 “今个儿,本王还给你带了个礼物,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怀王说着,随意摆了下扇子,将一旁的锦匣推了过来,“打开瞧瞧。” 十里上前,打开锦匣。里面呈着一套男子的衣裳。 霁青色的锦缎流彩,针脚细密,暗纹精致,灰蓝色的襟袖上用银线绣的回文,包边是月白色的。另还有玉簪冠,锦绣腰带等等一系列的搭配。 常乐很是乐意地在十里的伺候下将衣裳换了,头发束了起来。 可别说,十里当真是争气。上回瞧了一遍怀王梳头的手法,回去勤加练习,这回也算是弄得有模有样。 常乐本就秀气,这回换上一身昂贵的衣装,更显几分贵气。 “这一看,还以为是官贵之门公子哥儿呢。”怀王甚是满意地用扇子杵了杵旁边的柳成言。 柳成言对上他的桃花眼,警惕道:“怀王,这是打算带夫人去哪儿?” 怀王出手如此大方,必然是没什么好事儿。 “你也同去,到了便知道了。十里姑娘,便累你在这儿等上一等。过几个时辰我们便回来了。”怀王直接下了命令。 十里哪儿有这么容易听话,当即像只老母鸡似的,将常乐护到身后,笑道:“不知怀王要带我们夫人去哪儿?这年初的,还是别到处去了。” 怀王早就看出这个十里的大胆,更是护主。闻言,也好声好气道:“只是带你家夫人去见识见识,都是些机密事儿,姑娘不太方便过去。” “那……”十里无法反驳,担心地扭头看常乐。 常乐也不怕被骗,忙劝道:“十里,你就在这儿等着罢。有怀王在,我不会出什么事儿的。而且,你看我这换了男装,别人也认不出的。” “夫人是当他们瞎吗?看不出您是女子,也认不出您的脸了?”十里长长一叹,为常乐的脑子感到担忧。 如果有一天,她家夫人被人骗了卖了,那她定然会说一句,“活该”。 “你得相信怀王的分寸。让人认出来我,传出怀王和太守夫人厮混的话,太守一定会拿着斧子上门跟他拼命的。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他自己,怀王也会护着我的。” 听着常乐一本正经地劝说,怀王竟开心不起来半点,甚是有些想和常乐断绝来往。 “成言,你到底是怎么和她谈上买卖的?” 柳成言抿唇含笑,不理会怀王的抱怨。瞥眼瞧见怀王饶有兴趣的表情,暗笑他这个心口不一的。 第五十八章 越人阁 左和巷,与右和巷相邻。 这边是些小茶肆,客栈之类。 与右和巷的繁荣喧嚣相比,此处要日常生活许多,入耳的都是些家长里短,显得质朴非常。 “这身真是好看,如果能像你们一样有把扇子就更好了。”常乐双手负背,瞧着怀王和柳成言手里的扇子,总觉得手里空空的,“赶明儿我也去买把。” “扇子是我们文人身份的体现,哪里是附庸风雅之物?”怀王很不客气地啧了两声。 “我怎么就附庸风雅了?我虽没读过四书五经,书可是没少看,也是学过文的!”常乐理直气壮地怼回去,誓死维护十六年教育的尊严。 二人拌嘴走到了左和巷的尽头。 这儿有家门面普通的馆楼,木牌上写着“越人阁”。 里面传出丝竹之声以及欢声笑语,常乐注意了下,来往皆是富贵之人。而且,人还不少。 怀王从她脸上扫过,很是满意地将扇面一转,收了起来。 柳成言的脸色却黑了几分,笑意也收了回去,甚至有些气恼:“怀王,这怕是不妥罢?” “有何不妥?都是为了咱们的买卖。”怀王用扇子在柳成言的胸口上敲了敲,让他放心,“常公子定然喜欢。” “常公子喜欢,怀王你也不能带她来这种地方。怀王,你现在可是在遗祸妇女。”柳成言用扇子将怀王的扇子猛然打开,身上已染了些怒气,“怀王还是莫要任性。” “那咱们问问她要不要进去。”怀王桃花眼一眯,不待柳成言答应,调脸就问一头雾水的常乐,“常公子,这里是倌楼,常公子可要进去看看?” “倌楼?”常乐一时没反应过来,在怀王要解释之前,明白他的意思,兴奋地跳了起来,“啊,你是说那种地方?” “没错。”怀王点头。 柳成言却急了,将扇子一收,另只手企图将常乐拽到身边。在越过怀王时发现失礼顿了下来,忙收了回去,依旧好言相劝:“常公子,这等地方,可去不得。” “花楼都去了,这儿怎么去不得?都到门口了,不进去也太亏了。”常乐摆手道,“放心,我知道分寸,就看看,不会动他们。你们两个随意,也不用顾及我。” “这不是……” “啧,人家都开口了,成言你就别瞎操心了。”怀王用扇子又在柳成言的胸口上打了一下,打断他的劝阻。 常乐嘻嘻一笑,跟着劝说柳成言:“是,不用管我。不过,你要是担心怀王在里面乱混,你就带着怀王在外面等着,我进去转转就出来。” “这是说的哪里话。”每次只要怀王当场,柳成言总是忍不住气恼。枉他习道多年,连个心境都控制不了。 “本王只是带你来见识见识,可没打算做什么。”怀王立马撇清自己,摇头晃脑地证明自己目的的单纯。 “是,上回怀王也说是陪在下去看舞姬。结果……唉,可怜那古娅了。”常乐抿唇揶揄,目光不善地在怀王上下扫视,还很猥琐地挑了挑眉,“看不出来,怀王还挺厉害。” 怀王和柳成言俱是僵在原地。深叹常乐的不一般,对她的脸皮厚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常公子还是收敛些。”怀王实在禁不住她的打量,苦笑着用扇子将她脸推回正位,忍不住啐骂道,“真像个流氓地痞!” “我这还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乐开始到处泼脏水,见怀王不等她就往越人阁里走,立马摆着袖子追了进去。 越人阁当家亲自迎接,对怀王那叫一个亲热。明显,两人熟络的很。 这让常乐彻底确认了,怀王就是个双性人! 当家的将他们安排在二楼一间宽敞的雅间里,宽敞的还搭了个台子。 燃香供火,整个房间温软含香。 怀王在中,常乐和柳成言一左一右,三人便坐在台子下的小榻之上。小榻很是舒服,能容两人,常乐侧身一躺便能休息了。 三张小榻围着张长方形的高脚桌。 上面摆着些小吃食还有茶酒。 “正好在下灵感枯竭,不知该怎么画了。怀王今日,真是雪中送炭。”常乐靠着榻边扶手,离怀王近些,“待会儿,怀王是不是还让在下欣赏一下活春宫?” 随之而来的是一扇子,常乐抱头惊呼,不满瞪向怀王:“手下有没些轻重?能不能学学斋主,人家拿扇子打我的时候可温柔了!” 柳成言又觉手中的扇子有些烫手,竟有些腼腆地拿起旁边的茶水,借此来掩饰。 怀王吊儿郎当地瞅向柳成言,轻笑道:“成言温柔,你就让他给你个欣赏的机会啊。” 柳成言的手抖了抖,差点没捏住杯子,愠恼道:“怀王慎言!” “这是夫人的要求。”怀王一副“不管我事”的模样,又拿扇子打了下柳成言的胸口,狡黠笑道,“本王打的重吗?” “重。”柳成言没好气地吐出一个字。 常乐有些看不下去,她最是见不得小受被攻欺负,仗义道:“怀王,您虽然有钱,对人也得看着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怜惜人?先有古娅,现在又是斋主。斋主不嫌弃你喜欢女子,你就应该感激……” “夫人,柳某是个阳刚男子。”柳成言忙抢过话,一本正经地澄清。 常乐见一直温柔的柳成言真的生气,立马弱了下去。眨了眨眼睛,乖乖应下:“好的,知道了。” 怀王惊愕于常乐的乖巧,质问的目光像利剑扫向柳成言。 柳成言咳了一声,转过身对着台子,不去看怀王。 正此时,门外环铃声响,当家的领了十二名男子进来。 清脆的银铃声是从男子脚踝上的小铃铛里发出来的。这些人小些的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大些的大概有二十三四。 一个个面容俊秀,身材纤细,穿的衣服不比那些舞姬多,多有阴柔之气。 常乐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他们身上来回梭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个手长,那个肤白,这个长直腿,那个脚踝好看,这个眼睛漂亮,那个睫毛密长。 管你是什么手控、足控、颜控、睫毛控,只要来这儿一坐,就能得到最大的满足。 偏偏,常乐什么控都占齐全了,突然全部被满足,一时心脏有些受不了。为了维护颜面,从旁拿起茶杯,放在嘴边含着,偶尔喝上两口。 “常公子。”怀王用扇子从常乐的眼睛前划过,被她的没见识弄得有些丢人。 常乐眼睛眨了眨,压抑下雀跃的心脏,往榻上一靠,一本正经道:“嗯,很好。” “好了,都留下罢。” 怀王一开口,当家的立马笑着吩咐两句,哈腰退了出去。挥手又让几位乐者走了进来,在台子上坐定。 那些男妓立马含笑走了下来。 面对他们的一拥而上,常乐有些惊慌失措。在两名男子要靠过来的时候,往怀王那边躲了躲。 “你们陪坐就是,莫要吓着本王的客人。” 怀王一开口,那些人立马收敛了些。几个人在上面随乐起舞,其他的在下面伺候。 可柳成言那边没有人,常乐这边也没人,都拥在了怀王身边。怀王坐在中间怡然自得,享受着他们的伺候。 常乐也顾不得看舞乐,只是盯着怀王,一则则故事画面就在脑海里汇成。 “去,伺候那两位吃喝,莫要将他们冷落了。”怀王忽然开口。 立马有人坐到了刚刚拒人的柳成言和常乐身边。 常乐这是第一回嫖,还有些不熟练,心理还没完全建设好,但理智提醒她不能怂!便让两个人坐在她旁边,时不时地聊上两句。 他们一个眼睛好看,一个手好看。起初她还是收敛地偷瞄,在他们的诱劝下喝了两杯酒后,就光明正大地盯着看起来。 “你们叫什么?”常乐就近撩起一个人的头发,笑弯了眼睛。 “回公子,奴是子卫。”手好看的那个人说道。 “回公子,奴是子明。”眼睛好看的那个人回话。 常乐点了点头:“好名字。” “公子,可还再饮一杯?” 子卫的声音也甚是好听,明明是清润的,却暗含蛊惑之力。常乐一听就受不了,二话不说就接过他递来的酒盅,目光却落在他白皙的美手之上。 纤纤十指,骨节分明,好看至极。 子卫发现常乐的关注点,在她喝完之时,从她手中接过酒盅之时,故意撩拨了一下。常乐心里一阵酥麻,还未反应过来,他又笑着靠前,从怀里掏出一块巾帕,帮她擦去唇边水渍,又迅速收手,如同蜻蜓点水。 常乐当即软了身子,瘫倒在靠枕之上,双目瞪大,紧紧地盯着他,耳边是男妓脚腕铃铛发出的摄魂声。那神情,已经五迷三道。 “本王累了,都下去罢。” 怀王突然扫兴地说了一句。 乐停,人止,顷刻退下。 常乐失望回魂,脑袋被人猛敲了一下,这才彻底清醒。见柳成言满是责怪,怀王盈盈含笑,未止的心跳告诉她,她失去了珍贵的东西,当即有些气恼。 “你怎么就累了?” 怀王轻笑,回首朝着柳成言道:“瞧见没?你催早了。” 适才,怀王和柳成言见常乐已经被男妓勾了魂,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这才赶紧叫了停。叫停的话虽是在柳成言的眼神催促下说出来的,但怀王当时心情也不是怎么好。 第五十九章 不按套路的盗贼 柳成言没好气地偏过头:“再不催,你我就等着受世人唾弃罢。” 常乐这才从刚刚的迷魂汤里醒悟过来,暗恨自己的意志力太差,又突然有些羞愧,最后清了清嗓子道:“那铃铛莫不是什么蛊魂的,天色不早,咱们赶紧回罢。” 说着,她已经先起了身,摸了摸滚烫的脸蛋,用袖子扇了扇,立马往外走。也不知是迷的还是醉的,两只脚老是打绊,走路都不稳当。 在下台阶时,脚下踩空,身子就往前倾去。长长的台阶就像是个深渊,摔下去就是头破血流。 落下那刻,一只手将她捞了起来。 常乐吓得紧紧抓住这只手的胳膊,奋力往上靠。 身子被那只手一带,远离台阶,撞上了旁边的栏杆。 她好容易站稳,余惊未过,等涣散的目光聚拢,一张桃花面已经落进了眼睛里。 怀王一只手搂在她的腰,一只手拿着金骨扇负于背后,盯着常乐红彤彤的脸颊,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夫人小心。” 常乐心脏还因惊吓“砰砰”直跳,五感都有些迟钝,只是呆呆地盯着他。 “看来,本王真不该将你带到这儿来。”怀王虽是这么说,脸上却不见一点愧疚,低声道,“夫人,站稳了,本王要松手了。” “好。” 常乐愣着应了声。等怀王将她松开,忙侧身抓住了旁边的栏杆,扶着扶手下了台阶。 “怀王,这回,可玩过了。”柳成言盯着那个背影,眉头紧锁。偏头看向怀王,惊于他眼中的温柔,怕他起了不妥的心思,谨慎强调道,“她可是太守夫人。” 弯起的嘴角凝住,怀王瞟了他一眼,笑意正浓:“本王晓得。” …… 正月初五,月上林梢。 十三郡家家户户早早闭门,衙役与官军在街巷来回巡逻。 今儿个,是预计盗窃贼行窃的日子。 城东,晋家晋市当铺。里外暗处全都埋伏着精兵弓箭手,只等盗窃贼出现。 后院偏厢。 屋子里坐着四个人,太守张长修、刺史江从善、都尉师德,还有晋市当铺当家晋初升。 晋初升坐立不安,偏头问正襟危坐的张长修:“张大人,您确定这盗窃贼能来?鄙人这儿有野国王后王冠的消息是放出去了,可都尉在此设伏的消息也是流了出去。那盗窃贼总不会傻到看着套往里钻罢?” 都尉师德见他晃来晃去的就头疼,一拍桌子喝道:“别晃悠了,晃得老子眼睛都晕了。” “哎哟,都尉老爷。鄙人这儿虽然没有王冠,可有的东西也不便宜。那盗窃贼随便再摸一两样走,鄙人这行当是做不下去了的。”晋初升现在愈加后悔同意和张长修合作一事,越想越不靠谱,“如果,今儿几位官爷没抓到人,把人手给撤了。明儿个那盗窃贼就来,您说说,鄙人怎么办?这人总有反复无常,总不能凭借他一两次的偷盗,就确认他每半个月偷一次不是?” 晋初升说的有理,江从善心里也是没把握,几次担心地瞟向张长修。可这夜才入没多久,还得等等才能知晓结果不是? “晋当家的,你便安心地坐会儿罢。既然太守说今晚一定能抓住,那肯定就能抓住,再等等。”江从善挥了挥手,安抚着他坐下。 晋初升向来对江从善有好感,此时便给了个面子坐下,这一颗心却跟在火上熬着似的。如果今夜盗窃贼不出现,那他这个晋市当铺是不会安宁了。 “那个盗窃贼是有目的有计划的,他今夜定会来窃。晋当家的,只管好好等着就是。”张长修胸有成竹道,眯着眼显得有些惬意慵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见张长修如此笃定,江从善和晋初升也对他多了些信任,稍稍放了心。 “今晚要是能抓到,那这个盗窃贼真是个傻子。”都尉师德双手提了提腰带,笑的轻蔑。 他今日就是配合张长修来抓人而已。当初在他部署消息散布出去时,他发了一通火后,便对抓贼一事不抱多大希望。他熟读兵书,也曾带兵在前线打过仗,与敌人斗智斗勇。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将敌人抓住,那真是除了盗窃贼脑子有问题没别的了。 张长修闻言,只是勾唇一笑,只言不发。 …… 月上中天。 城西。 胡家玲珑玉行。 一道人影翻过后院的乌墙,轻巧落地,轻车熟路地顺着墙根儿摸到通往前店的小门儿。 左右环顾无人,蹑手蹑脚地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往铁锁锁芯上轻轻一划。锁芯立马断裂,“咚”的一声,铁锁掉在地上。 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匕! 这人下意识地左右一看,一双猫似的眼睛幽幽发着绿光。见着没人,将门一推,左右探顾着闪进店铺里。 …… 晋家偏厢。 眼见着时辰进入后半夜,盗窃贼还没出现,晋初升急得直捶桌子。江从善的心也浮了起来。师德倒是不急却是个看戏的。张长修虽是喝着茶,却也有了些不坚定。 “张太守,看来,今儿您是算错了。”晋初升气急反笑,不过是阴恻恻的,还满是嘲讽。 张长修默了会儿,微微皱眉:“再等等。” “仲难,你是怎么确定,今夜盗窃贼一定会来晋市当铺呢?” 江从善也忍不住问出疑惑。自从张长修开始部署抓贼一事,他每次过问也只得了个“到时候看”的敷衍话。 江从善认他为好友学生,便忍着,决定再相信他一回。可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得了个不如意的结果。 果然,张长修这个人还是太年轻。 张长修沉默半晌,依旧不回话。 江从善也有些恼了,扫袖起身:“本官便不陪你等了,这就回去了。” “哐”! 门被人推开,一个衙差火急火燎地闯进来。来不及行礼,直接向张长修禀告。 “老爷,城西胡家玲珑玉行被盗了!” 正准备出门的江从善眼睛瞪得老大,气的身形不稳,半晌说不出话。 晋初升也是惊愕,很快回神后,斜瞪了张长修一眼。 这就是这位太守的好计谋,好计策!他的晋市当铺是没偷,这盗窃贼也是出来了,可人家偷了别家! “老子就说,哪儿有那么傻的盗窃贼?”师德一脸“果然如此”,轻蔑地瞥了张长修一眼,哼了两声。 张长修手指从桌面上划过,傲然起身,不紧不慢地开口:“盗窃贼呢?” 瞧见屋子里的人反应不太好,衙差不明状况,弱弱道:“回老爷,抓住了。” 此语一出,对另外三人来说无非是个大打击。之前厌弃的容貌有千万种,如今震惊的神情却是出奇的一致。 江从善最先激动地指着衙差:“你刚说什么?” “回刺史老爷,盗窃贼抓住了。” 衙差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刺史老 爷听到这消息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张长修从他们的面上扫过,轻笑出声,道:“本官一言千斤重,开过的口便不是一句空话。本官这就要连夜去审盗窃贼,便不与各位多耽搁了。” 话落,人已生风出了偏厢,只余三人在偏厢中发怔。 如今盗窃贼被抓,十三郡城重归安宁,全城上下提心吊胆了几个月,终于可以好好地歇上一歇。之前过度焦躁的心情,突然安定下来,所有人都是放松地一吐积存已久的郁气。 “太守果真是厉害,不愧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晋初升摇头晃脑地夸上一句。 江从善一捋胡子,笑道:“正是。晋当家的,可还觉得太守不堪重任?” 晋初升念起之前做的糊涂事,一张老脸怎么也挂不住,羞愧不已:“之前是晋某鲁莽了,日后定与官家好生谋事,造福一方百姓。” “啐!”他们二人客套的紧,师德提着腰带,虎背熊腰一挺,骂道,“张长修这是将老子当猴耍!合着老子带上那么多的精兵,陪他大半宿,就是摆个空城计!” 江从善道:“都尉这是说的哪里话,都尉在此事上也是功不可没,本官与太守上报之时,定会提及都尉的功劳。” 师德却不吃他这一套,依旧是怒火冲天的:“屁的功劳!老子不稀罕!老子这就带着外面的猴儿们回去休息了!” 又是一道热气冲了出去。师德人刚出到外面的院子,就骂骂咧咧地收兵。 江从善暗叹一句莽夫,转向晋初升,儒和一笑:“那本官也回去了,今夜也辛苦了晋当家的。” 晋初升摆袖让路,道:“江刺史客气,晋某送刺史。” …… 翌日,一早。 常乐从春梦中惊醒过来。昨夜,她梦见了越人阁的小倌。迷迷瞪瞪地抱着枕头,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雾蒙蒙的,是那种会迷人神志的雾。 好半晌,常乐凭借着意志力挣扎出来,暗骂怀王那个杀千刀的,好死不死带她去倌楼。画画儿的素材是有了,她人也陷进去了! 若是再睡下去,常乐怕自己沉进去出不来,直接一撩被子,下床,径直到窗口。将窗户猛地推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腊梅香。天色已经破青。 窗外已经在扫院子做早食的几个丫鬟一愣,俱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目光。就像是活见鬼。 “夫人,你今儿怎么突然起早,这又没什么事儿的。” 声音随着门被推开而清晰地传进常乐耳朵里,十里提着一炉子火炭,帮她往炭盆里换热火,将屋子暖起来。 第六十章 夜审盗窃贼 常乐摸着鼻子,趿拉着鞋,挪到小榻旁,往上一倒,意犹未尽道:“在梦里被妖精勾了魂儿,吓醒了。” “夫人还在想着昨儿看的妖精呢?” 昨儿常乐回去向十里交代时,胡言乱说是跟怀王斋主去了个神秘道长家,见了一屋子的妖精。还将那些个妖精大致描述了下。当然,说的也不是什么正常话。 十里半信半疑也没再盘问。此时听常乐这么多,立马信了些,往手心里呸了点唾沫,顺手就拍在了常乐的脑门上。 脑门上一阵湿热,常乐这个没有洁癖的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将十里的手猛地打掉,惊慌之间从十里怀边扯出手帕,将脑门儿上的唾沫给擦了去。 “十里,你这人太没公德心了,怎么能到处抹口水呢?” 十里没听懂她上半句话,只晓得是个骂人的就罢,认真笑回:“夫人,唾沫驱邪的。十里是怕夫人被昨儿的妖精附了身。” 唾沫驱邪这种土法子,也只有常乐的爷爷辈儿会用了。 作为受过科学教育的唯物主义者,常乐向来觉得这些法子,不光迷信还很不卫生,没公德心!每次光是听老一辈儿的提,心底里就是不屑与厌烦。 “以后莫要再弄这些了。” 见常乐如此嫌弃,十里搓了搓手心,眸子暗了下去,嘟囔道:“夫人真是好日子过惯了……” “什么?”常乐没听清。 “没什么。”十里又扬起个笑来,退了两步,“我去给夫人打盆水来。” 正说着,春暖已经端了洗漱的水进来:“十里姐不必动手,水都来了。” 十里讪笑道:“那我去洗个手。” 瞧着十里仓皇跑了出去,常乐咬了咬嘴唇,意识到刚刚自己说话太过不客气,不由得悔了几分。 “夫人,刚十里姐说了吗?盗窃贼抓住了,就是夫人画的那一个。”春暖注意到常乐的不高兴,便想个法子让她开心一下。 这果真是个好消息,常乐消沉的心思瞬间被提上来,喜出望外:“抓住了?” “是啊。家主真的是神了,明着在晋市当铺埋伏,其实早就在其他地方安排了人手。那个盗窃贼刚进城西胡家的玲珑玉行,还没偷,就被抓住了。衙门里的人传出来说,那犯人和夫人画的可是一模一样呢!夫人也真是个神人!相信过不了一个早上,全城都要把家主和夫人捧上天呢!” 春暖愈说愈激动。 常乐对于自己的画技从来没有质疑过,即便别人把她夸成一朵花,她也只会心安理得地受了,不会兴奋到飞上九霄。但张长修的这番动作,可是将她惊住了。 原来之前什么晋市当铺有珠宝、都尉部署的事儿流出来,都是张长修故意放的迷魂烟。 可笑,她每次还和怀王斋主讨论的那么起劲儿,结果都只是看到表面。 “太守是个好太守。”常乐由衷地夸了一句,“果然,人也只能做好一面身份。” 是个好太守,却不是个好夫君。 …… 十三郡城,郡大牢。 里面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守在牢门的两名狱卒已经听到麻木。左边的小眼狱卒看了右边的塌鼻子狱卒一眼,见他和自己一样不耐烦也就放心了。 小眼儿狱卒道:“这都一夜了,老爷还没出来呢。” 塌鼻子狱卒目不斜视:“那个盗窃贼肯定还没招,听上一班的兄弟说,这叫声整夜都没断过。” “这肯定不是个普通的盗窃贼,不然,老爷至于这么用刑吗?不过,咱们老爷还真是神。前阵子每天都四处转着给夫人买珠宝,原来都是打幌子,其实在查盗窃贼的踪迹!” “老爷的神威,哪里是你我能知晓的。那些等着看老爷好戏,整日嘲笑老爷的,这回可都要狠狠掴自己脸了。” 说话间,里面走出个狱卒兄弟,手里提着一把乌红的破布,顺手就丢在他们二人的面前。仔细一看,破布上面竟全是血,甚至没干透。两个狱卒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件衣裳就是那个盗窃贼的外衣,明明应该是黑色的,现在竟一点都看不出来,被血浸了个完全。 “牢头儿说让你们帮忙把衣裳扔一下。” 小眼儿狱卒皱眉道:“你直接扔了就是,还劳我们兄弟俩沾个手。” “牢头在里面等着呢。啐,那个细作的嘴可真硬,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圈,竟是一个有用的字儿都不招!累了我们兄弟大半宿,现在还睡不了!” 那狱卒骂骂咧咧地又回了牢里。 小眼儿狱卒眼睛一亮,立刻凑到塌鼻子狱卒跟前儿:“你听见没?刚说这个盗窃贼是个细作。我就说,他怎么可能是个普通的盗窃贼?还是个育国人!” 塌鼻子狱卒选择明哲保身,假装没听见这件事,用刀鞘将旁边血淋淋的破衣裳挑起来。 破衣裳染的刀鞘上都是血,配合着里面传出的又一声刺耳的尖叫,他的胖脸纠结成一团,肠子也打结了。 “两位哥儿,里面还没结束呢?” 刚刚从郡衙门后堂赶过来的衙差刘三被那凄厉的鬼叫吓了一跳,瞧着塌鼻梁狱卒刀上的衣裳,一阵恶寒。 小眼儿狱卒道:“可不是,审了整晚。刘哥怎么来了?” “刺史老爷找咱们太守,我还是赶紧进去传话罢。”刘三眉头一皱,咬着牙就往大牢里跑,就跟后面有鬼似的。 小眼儿狱卒抹了抹脑门儿上的虚汗:“得亏是他自己个儿进去了,我可是不敢进去。”他才来没多久,还是头回遇见这场面,塌鼻梁狱卒的麻木淡定他可学不来。 就在塌鼻梁狱卒丢了血衣回来,从大牢里边儿刮出阵阵阴风,刮出三个人来。 刘三在前打头,张长修黑着一张脸走在中间,何师爷淡然地跟在旁边。 小眼儿狱卒见张长修如同从地府走出的判官阎王,比平时的肃威要狠了许多。当即垂下小脑袋,盯着脚尖。 张长修在刘三儿的带领下,一路回了府衙后堂。也懒得换去身上染污的官服,只是简单地洗了个手脸,便去见江从善。 他应付罢江从善还是要回去继续审问的,牢那边目前只是暂时交给了孙头而已。 今儿不将那个硬骨头的嘴给撬开,他决不会罢休。 “江刺史,久等。不知找本官有何事?”张长修也不拐弯抹角,进门就开口问江从善。 在他看来,江从善现在就是在耽误他的时间。 江从善着急起身,瞧着张长修官服袖口上的血迹,皱眉道:“你动刑了?” “软的不吃,自然是来硬的。”张长修无所谓地解释了一句。 江从善道:“那可问出什么来?” “问出来……”张长修冷笑一声,喝了口热茶,一晚上的询问让他口干舌燥,同样也是心神烦躁,“他叫玉盗,想着咱们大氏地广物丰,就偷到了咱们十三郡这儿来。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 江从善狐疑:“那他真不是敌国细作,是咱们想多了?” “他身上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可是不一般,去年金南郡抓到的细作身上,就有这么一把匕首。” 去年那个细作也是死都不招,最后自尽身亡。这件事只有上层官员才知晓,圣上暗令接壤育国的各郡加强防卫。 江从善闻言也笃信:“看来,育国那边是盯上咱们十三郡了,此事还是赶紧上报,由上面裁度,你便不要再审了。” 张长修森冷一笑:“刺史以为,此事还能等到上面下定夺吗?” “此事重大,不是咱们能随意决定的。你且听我一句话,此人还要留一条性命。”江从善见他沉默只当他是答应了,又和颜悦色起来,“这其中曲折,你还未告知与我,你是怎么知道这盗窃贼会去城西胡家玉行?” 张长修听了江从善一番话,心中早有了主意,这会儿也不急,便坐下将前后道了个清楚。 在前几起盗窃案中,张长修在几番勘察现场,多次提问人证之后,发现了一丝端倪。 一是,证人无意吐露,这盗窃贼身上有股浓重的膻臭味儿,而张长修在现场也确实闻到过这个味道。二是,被盗窃的商铺虽然都是大户,但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旁边有牛羊肉店。 他根据这两点,明着在晋市当铺设圈套,转移全城的注意力,包括那个盗窃贼的。暗中却在寻那些旁边有牛羊肉汤店的珠宝行当。这样的行铺没几家。 由此,他托了怀王,让怀王调动手下的亲卫,暗中盯住这几家。 再说他没事儿就在珠宝铺子里转悠,对外称是为夫人挑首饰。 一是,为了演出他盲目为自己在晋市的安排感到自信,告诉大家他已经放心地在游玩,让盗窃贼放松警惕心;二是,为了时刻关注每家珠宝铺的动态,看有没有出现被窃现场有的那股子膻臭味儿。 没想到,在前几日,张长修在胡家玲珑玉行,找到了那股子膻臭味儿。便让人证前去辨认,大致确定后,立马加派人手暗中护住了玉行。 就在昨日,抓住落网的盗窃贼。 “原来,仲难早与怀王联手?”江从善幡然了悟,原来从头至尾,怀王都是知晓的。 张长修笑道:“正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此时便一直是本官与怀王暗中进行,也未告知江刺史,让江刺史受惊许久。” “本官受惊不算什么,将人抓住了才好。这后续可要处理好,再不能在咱们手中折上一个细作。” “可依本官之见,此人没多大能耐,不过是来挑衅本官。” 第六十一章 城门上的脑袋 “有没有能耐,还是交给上面的好。”江从善语重心长道,“这回,你可算是立了一大功,此后,定是无人再敢非议。圣上没准儿还要将你嘉奖一番呢!你也可以休上一两日。听说你昨晚审了一夜,本官也不再拉你闲坐,去安排好后面的事儿,休息一会儿罢。” “是。”张长修跟着起身。 “好了,不必送了。本官这也回去写折了。”江从善临走前甚是满意地瞅了张长修一眼,点着头出了门,连连感叹。 后生可畏啊! 江从善前脚离开,张长修后脚也出了后堂,去了大牢。 幽暗的审讯室,潮湿阴冷,环境比外面强不了多少,甚是更差,即便旁边生着烧烙铁的炉子。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儿,闻一下便能让人呕吐。 只有一点光亮从牢墙上方的小铁窗外渗进来,打在十字架上的人身上。 十字架上的人上半身一丝不挂,下半身就是一条破索索的裤子。浑身没有一块儿好皮肤,全都被血液染成了红色。他的脑袋耷拉着,头发披在脑袋上,将面容遮住,他的嘴里发着奇怪的声音。 孙头将衣裳褪到腰间,上边只穿着件白色的里衣,就这样还被汗水浸湿。手里拿着一条蘸着盐水的长鞭。 见张长修进来,将鞭子随手一绕,握在掌心。虎步上前,空着的手一提腰带,凶狠道:“大人,这小子还不招!特娘的,真是个犟种!” 张长修缓缓上前,踢了踢脚边的锁链,在十字架前站定,理了理袖子,道:“告诉他,若再不招,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旁边的译者立马将他的话变成育国语,告知盗窃贼。 垂着的脑袋微微动了动,盗窃贼嘴里咕囔了两声,细如蚊蚋。 译者满怀歉意地挤到张长修面前,把耳朵凑到盗窃贼脑袋边,这才勉强听清。欠了身子退到一旁,朝不耐烦的张长修回话。 “回太守,他说,他就只是个盗窃贼。” “哼。”张长修轻哼一声,右手负背转身,左手摸着衣襟往外走,瞧着孙头的目光却是一凌厉,“孙头,你再问两句,问不出来就算了,回去休息罢。” 孙头立马接收到命令,目光凶狠起来,两只手将鞭子拉开,把鞭子拽了拽,往地上猛地往地上一甩。鞭子和地面摩擦出火花,发出刺啦利声。 译者和其他两个狱卒也能意料到什么,在孙头的眼神示意下,胆战心惊地跟着张长修退了出去。 …… 五月初六,午时三刻,盗窃贼的脑袋被挂在城门上示众,曝晾一日。 听说,他誓死不招,最后咬舌自尽。 张长修依法断了此刑。一是他偷盗之物贵重还不交出,罪已至此。二是以望杀鸡儆猴,明着是威慑鸡鸣狗盗之辈,暗着便是威慑那些育国细作们。 张长修和刺史均上折言此事。折中无非是对盗窃案前后的叙述,以及对有功之人的提点一类。折中还有秘折,秘折所言便是这对此细作以及十三郡安危的陈述。 与此同时,怀王也修了一封密信。 再说这盗窃贼的脑袋血淋淋地挂在城墙上,百姓心惊之余也是放心了。对太守无不是称赞有加,连带着还有对常乐的夸赞。 但十三郡里出现了细作的事也悄无声息地在城中蔓延,据说是衙门里的人传出来的。 常乐觉得憋在房中满脑子都会想着那群小倌,便出府满城溜达散心。好死不死路过城门,正好看见了那颗脑袋。 那颗死人脑袋带来的惊吓冲击,立马把她脑子里的花花绿绿给冲的一丝儿不剩。惊恐占据她的全身,她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八归斋。外面,月上中天。 “挂在城门示众,就真的不考虑百姓的感受吗?”常乐窝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硬是让柳成言点了一堆的蜡烛,让房子里通明,“就算吓不了大人,那小孩子和老人呢?” “夫人,这也是为了警示世人。” 十里倒是不怎么怕那个,毕竟菜市场口斩首的事儿她也没少看。咔嚓,一刀,尸首分离,血液呲溅。她都已经麻木了。 她安慰着常乐,还没靠近就被常乐一巴掌拍了下床。见常乐怕着这般,一时愁眉,向柳成言求助。 柳成言也很是无奈,好半晌才像哄孩子一样哄常乐:“这,你就将它想成是个……烂南瓜,不用怕的。” “你这哄人的法子也太差点了。什么烂南瓜,他的两个眼睛珠子都突出来了。还烂南瓜,你怎么不说他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倭瓜呢?”常乐捂着胸口就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 柳成言忙道:“倭瓜就倭瓜,你别瞎想了就是。再者,身正不怕影子斜,心正不怕鬼敲门……” “呀——”常乐一声叫起来,又急刹车停了音,抬起脑袋瞪他,“你居然说那个字儿,你就是看我吓得不够惨,成心的!我就是个胆小心虚的,就是怕!” 柳成言瞬间想一巴掌打自己嘴上,看天色不早,无奈道:“要不,夫人看回去会不会好一些?” “外面那么黑,又到处是小巷……”常乐将自己的身子都说僵了,愣是不敢再动一下。 被常乐这一惊一乍地整着,十里心里都开始发慌,可又不能不回去,只得道:“夫人,咱们是得回去了。不然,太守发现,咱们就完了。” 常乐理智尚存,仔细琢磨是这个理儿。可她现在心慌的紧,就爱乱想,万是不敢走夜路的:“要不,你把我打晕了,将我驮回去。” 这个想法实现的场景在十里脑子里过了一遍,十里只觉周围阴森森的,耐心道:“夫人,有我陪着您呢,没事儿的。” “不然,柳某送二位回去罢。”柳成言开口。 十里为难道:“若是被人发现……” 被人发现太守夫人被陌生男子送回府,这是怎么都洗不清了的。 “柳某提前走就是,或说路上遇到。” 两难之中,常乐还是选择了让柳成言送她们回去。 她们避开了正门,直奔后门。 在巷子口的时候,让柳成言回去了,她们二人悄咪咪地去推后门。、 十里使劲推了两下,后门被锁得死死的。 “夫人,后门被锁了。” 常乐抿唇,左右一看,只有两人多高的朱红墙绵延。她是做不了翻墙这种事的。 “走前门。” 十里拉住她:“夫人,走前门就被发现了。” 常乐现在不想在黑暗里多待一刻,而且柳成言也不在,对神秘之物的畏惧压过了被张长修骂上一顿的厌烦,跺了跺脚就准备像风一样冲到前门。 “发现也没什么。我数一二三,看谁先跑到大门口。” 话落,常乐已经撒丫子跑了。 二人绕着围墙跑到前门时,常乐像只飞蛾扑向太守府门口的大红灯笼下。 大门紧闭,常乐也不急着敲门,用手撑墙,喘着大气儿。十里犹犹豫豫,不敢叩门叫人。 等常乐喘回气儿,亲自动手叩了门环。 然而,始终没人开门。 …… 东屋,张长修静静地坐在榻上,腿上盖着毛毯,前面烧着炭火,却是敞着门,对烛看书。 无泽的身影闪进屋子,道:“家主,夫人敲了半天门,管家问要不要开门。外面天寒地冻,夫人怕是受不了。” 听着无泽话里有求情之意,张长修狐疑地抬眼瞟向他,打量几番,见他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这才道:“她不是爱出去?玩到忘了时辰,那便莫回来了。送她们回来的男子你可追到了?” “没。” “没有?”张长修惊诧将书往旁桌子上一搁,拧眉道,“看来这个人不简单。从现在开始,你把夫人给盯紧了,她去哪儿,你跟到哪儿。” 他前阵子忙于公务,没想到让这个常乐钻了空子,竟背着他与男人幽会! 如今,盗窃案也解决了,他是时候把家事处理一下了! “是。那今晚,夫人那边……”无泽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张长修一挑眉:“你去盯着,她冻得受不了,自会去找那个男子。” 无泽咽了咽口水,为了自己也想多说两句:“老爷,这天是真的冷。” “怕冷,还要不要做事?”张长修威胁道。 无泽二话不说,立马领命出去,准备在寒风中陪冻,嘴里却忍不住嘟囔:“硬生将夫人关在外面,就算送珠宝讨好,怕也是没什么用。” “回来!”张长修听见他的话,厉声将他叫回来,“我什么时候说送她珠宝?” “没有!”无泽很是配合地坚定回答。 张长修瞪着他道:“你这是不是跟十里那丫头走动多了?如今也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该听该想什么不该听不该想了?” 听着他的训斥,无泽立马紧绷了神经,冷冰冰道:“属下知错,请家主恕罪!” “你也是小心着点!”张长修警告两句,又怕他心里不服,多解释了两句道,“我买那些珠宝只是为了迷惑盗窃贼,再者我就算是买,也是买给楚儿的,怎么可能买给常乐那个不要脸的疯子!” “是!”无泽立应,心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张长修这两日可都是带着他去逛的珠宝铺。张长修买的那些玉首饰,偏暗沉稳却是大气,一看便是太守夫人的风格,哪里是花氏的。若是买给花氏,那应该买一溜白! 第六十二章 被关门外的主仆 “是什么是,还不快去,一会儿常氏跑了你都不知道。” 无泽立马转身出屋,完成任务去。 独留张长修一人在屋中生闷气。 他好容易将案子结了,写了折子派人送了。回来时,念及常乐在此案中做出的突出贡献,便去了趟壶院。准备将这两日买的首饰当做奖赏赏给她,谁知人家又出去了。 气恼去了红豆苑,花楚儿又说容姑姑几乎每日都找不到太守夫人,言外之意可不就是常乐每日都不在府中。 他便让人将后门锁了,让无泽守着,自己忍着睡意看书等了一晚上。 万万没想到,等到她被男人送回来的消息! “难怪这两日过的如此滋润,原来是有人护着!” 书卷在张长修的手中皱成一团,最后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张长修的动作过大,劲风吹熄了灯烛。 整个房间瞬间暗了下去,只剩下炭火的红光照应着张长修一张气到扭曲的脸。 …… 翌日,天色刚亮,太守府门前开始出现行人。 路过之人,无不惊愕。 他们竟瞧见一对主仆相依偎着缩在太守府门口的角落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冻晕了过去,模样之悲惨,让人唏嘘。识得她们的人认出正是太守夫人主仆,惊愕更甚。 就在听见闲话的好事儿百姓往太守府门口聚集时,太守府的大门打开了。 管家张守从里面跑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和两名家仆。 就在刚刚,张守得了张长修下的赦令。 “哎哟,夫人,你们怎么睡这儿了。”管家见还是夫人紧紧抱着十里,生怕她出问题,着急忙慌地叫了两声,让旁边的丫鬟将夫人和十里叫醒。 其中一个丫鬟刚碰到常乐的身子就发现常乐脸红的不正常,伸手探向常乐的额头,竟是烫的吓人,忙道:“张管家,夫人受了风寒,身上烫的厉害!” “哎哟,那还耽搁什么,你们赶紧将夫人和十里丫头扶起来,把她们送回去。你,去叫大夫。”管家急中有序,将事情一一安排。 丫鬟哪里扶的动,只能家仆来背她们二人。 正此时,无泽从房顶上一个空翻跃下,从他们的七手八脚中接过常乐,往背上一背,迅速去了壶院。 …… 要说这流言的风儿啊,是一天一阵,左右不定向的。 前一天还是满城的夸,夸张长修和常乐这对太守夫妇是夫妻同心。似乎之前他们夫妻不和的风没吹过一样。谁知,转天又是太守夫人被关在门外、夫妻不和的消息满天飞。 这反反复复的,十三郡的百姓都疲惫了。可也不乏好事儿的,整理成案,将他们二人的故事拿着到处说。 且说外面都传的风风火火,这太守府里肯定也都是人人知晓。 外面的人看看热闹,他们太守府的人却身在其中,为难不已。 主母和二夫人得宠的交替速度那叫一个快,说是眨眼儿的功夫都慢了。苦得一些趋炎附势的不知靠着谁。最后一掂量,这府里最管事儿的,就是容姑姑。管哪个夫人高低,容姑姑的地位总是变不了。就都讨好容姑姑去了。 已经归了主子的,只能一心盼着自己主子好了。 比如如玉。 如玉一听太守夫人被太守关在门外一晚上,还病到昏迷,当即认为花氏的好日子要来了。再一推及,她的日子可不也要好过些了? 立马回了红豆苑告知花氏,想让花氏抓住机会往上爬。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花氏正在往熏炉添香料,听得这个消息眉开眼笑。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她是预料之中的,意料之外是没想到这么快。总以为,张长修要休上几日才能顾及常乐。 没想到这常氏如此闲不住,自己见天儿地往外跑,这回让张长修抓了个正着。也真是活该。 念及常乐这回是逃不脱了,花氏心情也好了不少。 “如玉,去拿些名贵点的补药,送到壶院。叮嘱主母,一定要好好养着身子。” …… 正月十二,宫里来了人。 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单内侍。不到三旬,黑豆眼儿滴溜溜的转,白皮儿小个儿,六尺来高,瘦弱弱的,穿着正经的宫服,瞧着就是个机灵的主儿。带着个十来岁的小宦官。小宦官个头儿也不怎么高,含胸颔首,看不着脸面。 小宦官背着二人的行李包袱,内侍腰间围了一圈儿的红边儿黑布囊袋。到了十三郡,就直奔怀王府。 “单内侍,你这来传帝旨,就只带个小徒弟?”怀王挑眉,瞟了眼单内侍身后十六七岁的小宦官。 单内侍是来传旨,夸奖一番在盗窃案中立功的人。既是圣上赞扬,定然会有赏赐之物。可他们俩个瘦杆子,光溜的比竹竿儿差不了多少,身上除了帝旨没半点儿值钱的东西。 说来,帝旨也不值钱。 难不成,他那个抠门儿的皇兄圣上,这回已经连脸都不要地要将抠门进行地更彻底? 之前克扣官俸,这回是要连赏赐都克扣了? 单内侍为难垂首:“这,圣上言,十三郡距离圭都颇远,怕带多了路上有遗失,便让怀王先……” 圭都到十三郡快马不过六七日路程,能有多远? 怀王偏头瞧他,晓得他要说什么却不言。明显单内侍也知道怀王晓得,所以一直留着话音等着怀王接话。谁知,怀王桃花眼里光彩流滟,却愣是不说。 可这要将话挑明了,单内侍也是开不了口的。暗说这圣上也真是,抠门儿到了一种程度。这种话,应当让个厚脸皮的来,让他这个薄面皮的,可不是为难人么? “……圣上言,”单内侍羞愧地眨了眨眼,赔笑,“让怀王先垫着。” “哟,这赏赐也能让垫的?”怀王挑了高音,故作一脸的不可置信。 单内侍颇感丢人地闭眼。可不是,他活到这么大,听过那么多的君王帝事,还真没听过哪个皇帝是这样当得。 怀王调笑道:“单内侍是不是也觉得太过丢人?下回你就跟中常侍提一下,让他劝着点圣上,别再想这种丢人的点子。” “没,没有!”单内侍当即被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吓到滚落在地,他旁边的小宦官也跟着匍匐在地。单内侍嘴里打着磕绊道,“怀王可饶了咱家一命罢。” “起来罢,本王开个顽笑。”怀王用扇子敲了敲桌面,“本王看,有帝旨就够了,赏赐什么的,也不用。” 皇帝想从他这里坑养老钱,没门儿。 单内侍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站起。听怀王不配合,暗庆圣上有先见之明。忙从怀里挂着的一排红边黑布囊袋里挑了一下,掏出一卷帝旨,余惊未消地躬着腰,双手恭敬地捧着帝旨。 “怀王,听旨。” 见旨如见圣,怀王立马收起不正经的慵懒样儿,起身一撩衣袍,笔直跪下,高声道:“臣,听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名。帝曰,十三郡太守张长修、其妻常氏,十三郡刺史江从善,十三郡都尉师德等人在此次盗窃案中,表现卓越,由怀王司伯毓代行,予以嘉赏。谕此。怀王,受旨罢。” 单内侍将帝旨一叠,双手递了出去。 怀王抬起双手,恭敬接下:“臣,受旨。” “哎哟,怀王快起来罢。”单内侍连忙上前去扶怀王,在他责怪之前先坦白,将皇帝写旨时说的话全供了出来,“这都是圣上怕怀王不愿意,就让咱家备了份儿旨。怀王答应便不宣了,这不是,怀王您刚没答应吗?” 这也不是出卖皇帝不是,毕竟当时圣上也没说这些话不能说。 怀王早已熟悉皇帝的一切套路,掂量着手里的帝旨,暗说皇帝这是非得让他出了血才罢休。 这皇帝也真是小心眼儿,自己赌输了,还怪他骗财。这可算是让皇帝逮着机会坑回去了。 “本王到时候写个赏单,你可得亲手交给圣上。记得让他补偿本王。”怀王脑子里已有了反击的方法,笑的神秘莫测。 单内侍只觉背脊发凉。将怀王之前坑皇帝做的一些事儿,全过了遍脑子。 “这,咱家只管送到。对了,这是圣上写给怀王的家信。” 单内侍说着,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封信。书信装在信封里,信封被浆糊封了个严实,封面书,“伯毓亲启”。 怀王将信接过,往袖中一藏,笑道:“辛苦单内侍了,待会儿好好休息,本王去让人安排赏赐之物。明儿,咱们一块儿,一家家地颁旨。” …… 御弟伯毓, 近来可安,朕甚念。 朕已收各折,明事。前线消息,确有育国细作潜入。十三郡乃重城,此番惊扰结束,育人定不会罢休,御弟多留心。仲难,人才也,却易刚愎自用,御弟当多提点。 另,上回所寄之画册,可有否? 兄上。 永岚十年正月初九。 以上,便是皇帝的家信内容。 怀王瞧着最后一句,揶揄之色上眉梢,摇头将信折了两折,置于烛火之上。说是家信,不过是掩饰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秘密论事而已。 烛火如蛇,迅速爬上信纸。很快,信纸烧了一大半。怀王将信纸往盆儿里一扔,直到它成了灰烬,才从桌上的锦盒里取出一把扇子。 “真是个不正经的皇帝,若是太守夫人知晓,指不定乐成什么样儿,没准儿还想着怎么才能将皇兄你坑一回。” 手指一错,象牙骨丝绸面的扇子便打开。 正面儿是用彩墨画的江山图,层层渲染,色彩绚丽,气势磅礴,风光无限。 末尾留着落款签章。丰子善,容和元年三月初三。 反面白净无一墨。 第六十三章 怀王宣旨赏赐 “丰子善不愧是古今第一人,一墨千金。可惜如今就剩这么一幅真品了。如此好扇,就这么落在本王手中,是该疼恼。”怀王回想得此扇的历程,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眯成了花瓣状,“皇兄啊皇兄,你这辛苦珍藏二十多年,还亲自雕了这象牙扇骨。啧,真不好意思,臣弟要借花献佛了。” 上下翻着扇子,脑海里一遍遍现着常乐每回瞧着他和柳成言手中扇子的艳羡眼神儿,忍俊不禁道:“正好,明儿去太守府转一圈。” 自从听说常乐被关在府外冻伤,他便一直没找到一个好借口去探。这回,总算有了一个,不过代价有些大。 怀王将扇子一合,重新放回锦盒之中,笑得开怀:“这扇子,便当是皇弟我替皇兄付的画册订金了。” …… 常乐当时在外面冻到高烧,一两日才将烧退了下去,至今病都没好全。十里被她抱了一夜,虽然也着了风寒,却没她这么严重,三四日也就好了。 十三日一早,常乐再次被城楼上的脑袋吓醒,正赶上来叫她的十里。 “夫人,待会儿有帝旨要来,咱们要赶紧收拾准备迎旨了。”十里催促着。 春暖和秋莺也进了屋子,准备好洗漱水,直接将常乐从床上扶起来。常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们伺候开了。 一通辛苦,赶着到了前院儿大门处,这才发现只剩下她没到了。 张长修换上了一身官服。花楚儿还是一身白,可用了偏吸色的布料,没那么扎眼,妆容也浓了几分,比平常精神许多也不扎目。像是个人间妇女样子,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伪谪仙。 常乐受不得凉气。一路急忙赶过来,吸了一肚子的寒气。这会儿停下,嗓子里肺里都难受的紧,忍不住咳了几声。 “主母可还没好呢?” 花楚儿担心上前,假模假样地就要扶上常乐,却被常乐抬手捂咳的动作挡开,花楚儿顺手便理了一下发鬓,扭头看向张长修。 “主母这样子,还挺严重的。” “这也是给你长个记性,下回可还敢再回来晚了?”张长修没好眼色给她,但又想到待会儿要宣旨,还是叮嘱两句,“待会儿,你且忍一忍。圣上降旨,不可不至,不可不敬。” 常乐听见他们二人说话便头痛,怏答答地靠着十里:“咳,我这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敬不敬的,也不是我能说了算。咳咳……” 最后两声,是她故意咳出来,气张长修的。 故意的太明显,张长修气恼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何时做事如此不知分寸?夜不归,失规矩……” “你再说,把我气死在这儿得了!” 常乐本就被他关了一夜存了气,一直无处发泄,这次可算是找了个口。 张长修气到手发抖:“你!” 下一瞬就要上巴掌,管家急忙从旁跑过来,将他的动作打断:“老爷,刚官爷通报,帝旨马上到门口了。” “好。” 张长修收手,气恼甩袖,招呼着众人在院子里跪好,候旨。 常乐和张长修两人跪在最前面,花氏在后面,再往后就是丫鬟下人。 现在还是正月里的天,地面甚是冰寒彻骨。好几个跪下去便想弹起来的,可都碍于下人身份,只能硬扛着。只有常乐一个人冲了起来,力道过大,站的摇摇欲坠。 壶院儿的几个丫鬟在后面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盯着,心里着急。 “啊!” 常乐的手被张长修猛地一拽,整个人硬生生被他拽跪在地。膝盖砸地的那一瞬疼的她一声尖叫起来,感觉膝盖骨都要裂了。手臂被他使劲拉着,这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跪好。”耳边是张长修冷如寒冬的警告。 正此时,门外出现一行人的身影。 怀王听到常乐的惨叫声,脚下不由地快了两步。瞧见她垂首跪在地上,身子隐约发抖,心底一时不是滋味儿。 “见过怀王。” 众人齐垂首行礼。 唯独常乐抬起了头。泪眼朦胧之间,果真看见了怀王。 他今日穿着斜襟正红外袍朝服,头戴远游冠,腰束金色玉带。明明是一身正式的打扮,硬是流露出几分风流气,大抵是人的气质也就这样了。 怀王与常乐对视,见着她脸色苍白如纸,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眼泪,嘴唇被她咬破,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不由得,恻隐心起,满目担忧。 单内侍顺着怀王的视线瞟去,大致猜出这是太守夫人。见她一副遭了委屈的样子,又想起听说的她最近受冻的惨事来,也是不忍,当即催促怀王。 “这天寒地上凉的,怀王,咱们还是赶紧宣旨罢?” 怀王咬了咬后牙,也不多说话,从单内侍的手中接过帝旨。 “咳!”常乐受不住地面的寒凉刺骨,身子一下起了反应,忍不住地咳起来。 刚刚展开帝旨的怀王眉头颦起,将担忧藏在桃花眼底,握着帝旨的手却紧了起来。目光扫到旨上的内容,都有些不想开口。等常乐勉强停了咳,这才难得地严肃道: “十三郡太守张长修受旨。” “臣在。” “应天顺时,受兹明名。帝曰,十三郡太守张长修以巧计破获育人连环偷盗一案,有功。朕甚悦,特嘉……夫妻相携,同心无克。谕此。” 一份帝旨念下,张长修受旨,怀王又从内侍手中接过一份帝旨。 将要起身的太守府众人,又忙跪下。 怀王缓缓地展开帝旨,终于心情好了点。目光从张长修挪到他身边的常乐身上,桃花目含笑,道:“太守张长修之妻,常氏,受旨。” 此话一出,众人错愕。 常乐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在怀王的目光暗示下,欣喜道:“臣妇在。” 怀王的声音要温柔许多,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名。帝曰,十三郡太守张长修之妻常氏,画技超绝,助夫明案,有功。古言妻贤夫祸少,当朝官妇当效之……夫妻相携,同心无克。谕此。” “太守夫人,受旨罢。”怀王说着,将帝旨卷起放在常乐抬起的手上,顺手就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起拉,道,“都起来罢。” 常乐膝盖已经疼到麻木,小腿暂时地失去知觉,站起来有些困难。怀王刚拉到一半便发现异常,碍于身份又不能将她抱起,幸好看见十里机灵跑了过来,立马在常乐要栽倒的那刻交到十里手上。 十里身材还是有些娇小,扶不住一个失控的人。怀王见状,还未收回的手顿了一分,眉目之间都是担忧。 刀光火石之间,张长修伸手一揽,将常乐圈在了怀里。 怀王眉头不自觉地跳了下,心也突了下。敏感地接收到张长修质问的目光,瞬间恢复笑意,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余光瞥见常乐嫌弃地皱起了眉头,笑意就那样地凝在嘴角,回首看向单内侍,示意他说接下来的事儿。 早些结束,常乐也就能早些回去休息。 太守府中后面的人没注意到前面的波澜,相互扶着站起来,面子上都有些疑惑。 因为两份帝旨都只是将太守和太守夫人夸了一遍,并没有说什么实质的奖励。 腿恢复痛觉之余,常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捏着帝旨都觉得是拿了一张废纸。 哄人的话谁不会说?幼儿园老师夸人还奖励一朵小红花呢! 怀王将常乐的神情都看在眼里,通过对她的了解,知晓她在想什么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可以料想到她接下来的表情,嘴角的笑意不觉加深。 “圣上有言,圭都此来十三郡路途遥远,便由怀王代行赏赐。”内侍笑着尖声道。 怀王听这话,就想起那个抠门儿的皇兄。更关键,现在他有些想收回那些赏赐。 内侍的话就像一把火迸进了常乐的眼里,恹恹无神的眸子立马熠熠生辉,就连脸色都红润了许多。常乐满是希冀地盯着怀王,暗说这怀王与她交情这么好,肯定会趁这个机会奖她个几千两,助她脱离苦海。 怀王从腰间抽出金骨扇,只是看着她笑的春暖花开,见张长修又要跪下受赏,忙道:“不必跪了,只管听听就是。” 说话之间,从府外进来一行亲卫,大小箱盒拿了十几件儿。 亲卫将大小箱盒一一打开,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光泽耀眼。最后面是一把看起来甚是朴素的扇子。 太守府的人无不压抑着欢呼雀跃,狠狠地捏着拳头。 常乐喜不自胜,深觉美好的生活就要到来,她再也不用辛苦卖春宫图攒房了! “赐,十三郡太守张长修,绫罗三十匹,白银一千两,西域琉璃杯一对……” 单内侍像报菜名儿一样,唱着赏赐之物。 常乐的眼睛彻底绿了。白银一千两啊! 但听单内侍几乎将所有的礼品都念了,常乐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突然回转到了内侍的话头。 赐十三郡太守张长修—— 这些都是赏给张长修的,跟她没半点关系! 单内侍再报一个名称,她就紧盯向对应的锦盒,并留心看后面还剩多少。每少一份,常乐的眸子就沉了一分。积郁之气压着她喘不上气儿,咳嗽越来越严重。 直到最后剩下全场唯一不值钱的扇子时,内侍的报单停了。 常乐差点气晕过去,想死尸一般趴在张长修的胳膊上吊着命。 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怀王,能花两千两买个美人儿,今儿又赐给张长修那个渣男一堆的白银珠宝,却独独是虐待她! 亏她刚刚还以为他在心疼自己呢! 给她几千两会怎样? 第六十四章 太守捉奸 “以上,赏。张太守,领赏罢。” 张长修将常乐递给十里,上前再拜:“谢圣上,谢怀王。” 单内侍一挥手,让亲卫将赏赐和太守府的人交接。再看向常乐时,眸子闪着别异的光,那眼神儿就像常乐得了什么巨大的便宜似的。 “赐,十三郡太守张长修之妻,常氏,丰子善真迹象牙绸扇一副。太守夫人,受赏罢。” 听内侍这般解释,好像还挺值钱的样子。毕竟用上了“某某真迹”这种字眼,虽然她不认识丰子善是谁。 到底值不值钱,可以去当铺问问。不过见张长修见了鬼的惊诧样子,常乐暗中判断,大抵是很值钱! 发现常乐受赏的敷衍态度,单内侍暗骂了一句不识货,紧忙提点:“太守夫人,如今世间唯存的丰子善真迹可就在夫人手里了。这把扇子圣上用了二十年,还亲自雕了象牙骨给换上,喜欢的紧。因不舍怀王远来封地,便割爱相送,更言,见扇如面圣。如今怀王将此扇赐于夫人,夫人可要收好了!” 单内侍这番话确实让常乐认识到了这把扇子的重要性。 “圣上亲用亲改”,“唯存真迹”,就靠这两个噱头,常乐决定不去当铺问了,直接高价拍卖,底价就是一千两黄金! 没有得到赏金,常乐已经被猪油蒙了心,忘记这是御赐之物,只管想着怎么发家致富。 怀王早料她的心思,见她一脸运筹帷幄的样子,将扇子一合,悠悠道:“太守夫人,这是御赐之物,遗损买卖都是要杀头的。” 瞬间陷入要财还是要命的终极人生问题上,常乐狠狠地瞪向怀王,最后还是屈服于命只有一条上,咬牙切齿道:“臣妇会好好供着的。” 得,她不光没捞着钱,还迎了一位祖宗,还得耗香油钱。 “这赏赐太贵重了,臣妇拿着手软。不然,将臣妇与太守的赏赐对调一下罢?”常乐缓了半晌,这才想出这么个绝妙主意来。 “常乐,莫要胡言。”张长修急忙打断他的话,向着怀王和内侍赔罪行大礼,“拙荆鲁莽不懂礼,还请怀王内侍恕罪。” 内侍扭头看向怀王的意见。 怀王故意愠道:“尊夫人要谨言慎行,对圣上大不敬,可没几个时辰能活。” 能斗嘴,动心思,说明她还没惨到不行的地步。 “是,是下官骄纵了。”张长修连声认错。 “咳!咳咳!咳咳咳!”常乐这回是怎么也憋不住涌上胸口的郁气,用帕子捂着口挡住寒气入口鼻,连声巨咳,脑袋还有些发昏。 她真的是病的不轻,这才出来受这么个破赏! 十里见她如此严重,偷偷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微热的又似烧了起来。但碍于有高官在场,也不好出声,只得焦急地看向怀王。希望他能通融一下。 “太守夫人身子不好,就赶紧回去歇着罢。”怀王眉头微皱,在张长修说话前先开口,“夫人真是体弱多病。如今太守夫人也是圣上钦赏之人,给你们张家长面子了,太守可要好好照顾。太守的家事本王也不好置喙,太守自己知晓分寸就是。” “是,下官明白。”张长修瞥着渐行渐远的壶院一行人,恭敬应下。 单内侍也是听过这张太守家的家事的。来时还听说太守夫人被太守关在门外一晚上。适才一直被太守夫人恹恹的咳嗽声吸引,不由心生怜悯。反观那个小妾,一瞧就是正受宠的。 “张太守,咱家也提醒一句。圣上这回可还专门让咱家见识一下,多次救助于太守的太守夫人是何等贤良呢。” 这确实是圣上的意思。 单内侍本打算偷偷地观察两眼回去禀告的,眼下却想说出来,给这位太守夫人提提地位。 张长修知晓这时候该说些好听的话来封了内侍的嘴,便面色不改道:“府里人耳目不明,拙荆玩乐晚归也不知晓。生生让拙荆冻了一夜,烧了几日,这几天一直未好转,让内侍见笑了。” “那太守可要好好训导下人。得,怀王,咱们也别在太守这儿多待了,还赶着去都尉府呢。早些颁完帝诏,咱家也好早些回去复命。” 去都尉府,不必说,又是怀王贴赏。 怀王感觉心在滴血,将扇子一晃,朝内侍笑道:“还希望内侍下回来的时候,能带些圣上给本王的赏赐。” “那这要看圣上的意思了。” 内侍和怀王寒暄着离开。张长修这才直起腰身。 “恭喜夫君。”花楚儿笑着上前。 张长修挥手打断她的溢美之词,脑子里都是想着怀王刚刚的神情动作。 他们不是只在小年宴时见过一次?可这关系瞧着不像只有一面之缘。 花楚儿揽着张长修的胳膊,娇媚道:“怀王可真是个贴心的人儿呢,处处照顾病着的主母。” 这句话格外刺耳,正好与张长修的心中所想合中。张长修猛地一惊,左右瞧了瞧还未散尽的下人,不悦道:“怀王向来体恤下民,说话注意点。” “妾也是这个意思呢。”花楚儿故作无辜一笑。 “你先回去罢。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张长修将她的手拂开,头也不回地离开。 花楚儿也不介意,手指抚上发鬓,理了两下并不凌乱的发鬓,回首看向如玉,笑道:“回去罢。” …… 几日后,好一个暖阳天,暖暖的温度预兆着气候要准备回春了。 “家主,夫人出门了。”无泽立在屋子中间,狠心报出常乐的行踪。 正在练字的张长修手下一顿,笔尖压在宣纸之上,立马晕染成一片。毁了一副好字。 “她病都没好,这又去哪儿了?” “八归斋。” 果真是那个八归斋! 病都未好,就急着见那个奸夫吗? 常乐,你好大的胆子! 屋子里的温度立马降了下来,张长修身上如同凝了冰一般吓人,将笔往桌子上一摔,怒声道:“走!” 由无泽引着路,张长修出门直接骑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八归斋。 张长修按着马鞍利落下马,透过八归斋敞开的门正好看见十里从后院到前门来。当即,一双眸子猩红的厉害,激动到呼吸加重,浑身的戾气。 “家主,您怎么来了!”十里一声大叫,上前拦住直冲小屋的张长修。 许是愤怒使五感敏感,再加之他本就会些武功,听力比常人好些。总之,张长修已经清晰地听见常乐的声音从小屋内传出来,里面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能行什么好事? 张长修盛怒,刚想伸手将十里扔向一边,无泽已经先行下手,将十里拽出了他的手能触及的范围。没有了阻拦便可,他也没时间计较无泽擅自动手。 一个箭步到小屋门口,一脚踹开紧闭的木门,一把抓下厚厚的缦帘。 抬眼,却是惊怔在原地。 只见两男一女围着张桌案,此时已齐齐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他。 一女自然是常乐;两男,一个不认识,另一个竟然是怀王! 常乐手中还拿着炭笔,跪坐在桌案前,像是要作画。怀王展着折扇,立在一旁,像是个旁观者。还有个读书人,半跪在常乐身边,手指还指着桌案摊着的纸上,像是在指教什么。 这,还算的是幽会吗? “竟是太守来了。张太守如此火气冲天的,是出了什么事?”怀王最先含笑开口,忽略了张长修身上的浓重戾气。 张长修的情绪一点点消下去,将手中的缦帘往旁边一扔,拱手行礼:“臣,见过怀王。” “免了这些虚礼罢。太守可是来找太守夫人的?”怀王直截了当地往重点上聊。 张长修脸色变了变,眸子里的火焰消的差不多,却是愁肠百转:“是,臣在家中没见着内子,便出来找寻。听说她爱往八归斋跑,怕她惹出祸事,这才着急了些。原来,怀王也在。” “是啊。本王与八归斋的斋主交好,没事儿就会来坐上一天。夫人偶尔也会来学艺,今日这病未好全又来了,本王还问过太守会不会担心呢。却没想,是瞒着太守的。” 面对张长修深有歧义的试探,怀王面不改色地把自己撇清楚,顺便把锅丢给常乐。 “学艺?”张长修难以置信地看向常乐。 常乐被他质疑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将炭笔放到一旁,沉了沉气就准备开始表演。 今儿个还好怀王在,要是张长修刚刚那个架势进来看见只有她和柳成言,说是将他们这对“狗男女”撕成碎片都不夸张。 虽然他们俩是清白的。 “是啊,学艺。家主以为呢?我在这儿幽会?” 常乐是个口无忌言的,再加上她也没做什么红杏出墙的事儿,如今开口自然是理直气壮。 反倒是张长修,面对她如此直白的开口,若不是怀王在旁,他真的直接开口质怼了。此时只能,不着痕迹地换个问题:“你在此学什么艺?” 常乐怕他恼羞成怒,到时候搞的谁的面子都不好看。这么一想,张长修突然闯来质问,显得没有一点肚量,很丢她这个做妻的脸面啊! “跟柳斋主学画。”常乐忽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嫌弃张长修。 张长修重复质问:“学画?” “是啊,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爷们儿。”常乐一声哀叹,甚是委屈道,“那个花氏琴棋书画什么都会,外面都说我这个农女配不上你这个状元郎。从鬼门关回来,我也想通了,是应该学些东西,这样才能配得上你些。正巧,买书时认识了柳斋主,寻思着柳斋主的画奇特的很,学了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可巧,学了点儿画技,还帮你办了案子。” 第六十五章 都是为了你 张长修将信将疑地瞥了柳成言一眼,联想到常乐的画作,深觉不可思议。柳成言很是客气地向他一颔首表示自谦。 “看来柳斋主教的甚好,短短几月,你的画技便那般高超。”张长修道。 “斋主,听见没,我被夸奖了。”常乐笑嘻嘻地看向柳成言,就像是个小学生在等着老师的二重表扬,但也只是装那么一下,不用等柳成言真的赞同,转目含笑,还有些羞赫,“我也没想到,我竟然是个天资如此聪颖之人。看来我早该发现自己是块儿材料,都怪贫穷限制了我学习的机会。” 她能说得如此不要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夸张,完全是因为有柳成言的学习历程做背景。柳成言小一个月就能学个七八成,她怎么就不行? 当然,她完全忽略了柳成言也是个天姿不凡而且是有扎实基础的人。 总之,她这后半句一说出来,在场的三个男人看她的神情都甚是奇怪。 如此女子,脸皮是真的厚啊!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与我说?为夫也不用担心你来去是否会出事。” 张长修的火气下去,大致了解事情来龙去脉,不管其中有多少真假,但也是放心了几分。脑子镇定下来,便能好好地分析其中的水分有多少。 起码,常乐说是为他,他就觉得水分极大。 常乐若是真对他如此用心,从醒来以后也不会一直与他冷淡相对。当然,这只是他脑子想的,心底里莫名还是有股暖意与感动。 “我早跟你说,你会让我出来吗?”常乐不答反问,显得更加委屈与不满,一副看透他的模样,“你定会以为,我又有什么幺蛾子,然后将我禁足在院子里。” 此刻,常乐是打心眼儿这么想的。 毕竟,但凡张长修对她好一点,多听她一句话,她也不会这般躲着他气恼于他,至少当他是个朋友。事事交代于他也不是问题,哪怕是编个理由骗一下也是用心的体现不是? 当然,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原主也不会含冤而死。 所以,张长修不听,她也不会说。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张长修就像被刺扎了一下,针孔处漏出汩汩苦水。面对常乐的无奈,一时无言以对。 “夫妻之间,还是得多交流的。本王也早就想告诉太守这件事,奈何夫人一直要瞒着。”怀王将扇子一合,负手出声,就像是个长者在教育不和的小辈儿。 柳成言微微诧异,瞥眼看向怀王,见他难得的有了些正经,竟无法摸透他的情绪。 怀王都这般认真开口,张长修自是多信了两分。毕竟,怀王认真的时候,是真不容易见。 “还要多谢怀王。”常乐转身,福身相谢,转身又朝柳成言拱手行了学生礼,“多日以来,多谢柳斋主教导,常乐受益匪浅,虽有心再学,怕是已经没机会了。” “柳某有幸,得识夫人。”柳成言拱手回礼,举止彬彬,亮如星辰的眸子满是诚恳。 气氛突然间微妙,哀伤起来。几人来来回回,就像永不相见一样。 常乐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抓过象牙扇,在罪魁祸首的张长修面前站定,不情愿地开口:“走罢,回去罢。” “下官,先带内子回去了。”张长修朝怀王恭敬地行了一礼。在怀王的默许下,拉过常乐的手便往出走。 直到门外恢复一片宁静,柳成言突然有些怅然。默默地坐回画案前的厚绒团上,拿起刚刚常乐拿过的炭笔,将纸上的半成品一笔笔补全。 纸上,是他之前未画完的桃花树。 怀王见他安静如一泓清泉,气质内敛,如同一个看破世俗的道者,不由调笑道:“怎么,不舍得了?” “柳某只是觉得,少了一个有趣的朋友罢了。”柳成言低眉敛目,认真地绘着每一笔,言语温润清淡,听不出情绪。 “刚刚也就是骗骗张长修。她要知道竟将你也给骗过去了,害得你如此伤神,定是要乐上几天,夜里也能笑醒了。”怀王在他旁边盘腿坐下,先是开怀笑了出来。 柳成言顿笔,疑惑抬眼,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刚刚常乐道别之言说的那般认真。 “啧,真是个较真儿的。”怀王一扇子敲在柳成言的肩膀上,“她那个财迷,能放弃赚钱的机会吗?” 听他这般说,柳成言眸子又亮了起来,唇角含笑。重新低首,继续描绘着桃花树。见那满树的桃花,仿佛红艳艳的在他眼前盛开,心情大好。 “笑的春暖花开。”怀王忍不住继续调侃,“成言,可真是有了心上人?” “怀王不必如此揶揄。柳某向道,一心澄澈,没那些儿女情长。不过是觉着太守夫人是个此生难遇的有趣朋友罢了。”柳成言端直身子,说的坦坦荡荡,眸清言温,没有一丝的掩饰,“倒是怀王,怎得突然成了月老,帮和这夫妻之事?” “本王也当太守夫人是朋友,作为朋友,盼着他们夫妻二人美满,难道不是应该?”怀王理所当然道。 “怀王说的是。”柳成言笑眯起了眼,言语之间别有他意,道,“太守夫人看着不怎么愿意与太守破镜重圆,怕是怀王要帮了倒忙。” “你哪儿看出来她不愿意的?那看着太守的眼里可都是情呢。”怀王挑眉,列出证据给他。 正是他看出了常乐的眷恋,这才多言那么一句。当是朋友帮个忙。 柳成言摇头一笑。看来认真的不止他一个,只不过,大家的重点不同罢了。 “这可是太守夫人的拿手戏。若是她有意与太守言和,便不会想着搬出府,更不必辛苦赚钱,从此也就不会再来八归斋了。怀王既能肯定她还会再来,又为何相信她会与太守言和呢?” 听君一席话,怀王本来清晰的脑子突然间混乱起来,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终是,无奈畅笑,只道是局中人自迷。 “只要这买卖还在,她与太守如何或是能否再来,咱们也不必操心。本王最近收了笔买卖,圭都有人买画。如果太守夫人交不了画册,那就托成言兄完成了。” 怀王接的买卖,还安排的如此周到,那定然是推辞不了的。 柳成言的眉头皱了起来,笑道:“怀王,可要学这炭笔画?以怀王的天姿,不出几日,想必就能画得一手好炭画。” “不了,本王还有其他闲事儿要做,没时间做这些正经事儿。”怀王懒散起身,抖了抖衣袖,“辛苦成言了,本王这便去集市看有没有鸟儿卖。眼见着要开春儿了,买些鸟儿逗逗,也不乏是件养老趣事儿。” 不等柳成言开口阻拦,怀王已经出了遭了灾的小门儿,临出门前还敲了下门框,道:“赶紧找个人修修。” 且说另一边。 常乐被张长修拉着手,挣也挣不脱便忍了。一路走回去,两人无言。 无泽拉着马匹和十里并排,跟在两位主子的身后。见到他们二人如此亲热,无泽和十里是一头雾水。 就连街上的人看到了也是一脸蒙。 太守和太守夫人大庭广众之下牵手并走,这是在告诉众人他们很恩爱啊! 常乐也发现周围人目光的怪异,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姨母笑。翻了个白眼,继续保持冷漠,跟张长修冷战到底。心底还处于劫后余生的紧张中,想想都后怕。 …… 自从把怀王赏的扇子拿回壶院后,十里还真的找了香准备把它帝旨一块儿给供起来。常乐看见这供香行为,就想到夜夜索命的脑袋鬼,立马让十里给撤了。 十里偏说,这是祖辈上积下来的德报,必须得供起来。张长修那儿的帝旨可都供着呢。 无奈,她就让十里把供坛挪到了偏屋。 常乐每日想到自己错失了几千两,就不好过。好容易等到身子恢复了一些气力,再也坐不住地直奔八归斋。 正好,怀王也在。 “怀王,圣上当真没个什么旨意,规定你赏赐多少?” 怀王假装没看见常乐怨念颇深的神情,好笑道:“合着你病没好就跑出来,就是为了问这?” “那要不然,我就不信圣上让你给张长修准备那么多赏赐,就给我一把扇子。你是不是将我的那份赏赐给吞了?”常乐一谈到钱,也不虚弱了,中气十足。从怀里掏出那把象牙绸面儿的扇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摔。 怀王见圣上最爱的扇子被这样对待,嘴角抽了一下,自己都替皇兄心疼。不过,心疼一下也就过了。他现在还想着,皇兄瞅见赏赐的名单里有最心爱的扇子,会作何反应。 这就是坑他的下场。 “把赏给张长修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买不起你这扇子的一个边角,本王可一直偏心着你呢。”怀王一脸认真地回答。 常乐皱眉:“那有什么用,我也不能当。还不如给我几千两白银。再说,你买个舞姬一夜,挥霍两千两都不眨眼,结果你给赏的时候,就一千两白银。你这是不是太抠了点儿?” 怀王哭笑不得。 他竟成了抠门儿的那个。自己花和帮别人垫,能一样吗?再说他这已经够多了,如果是皇帝打赏还不见得比这多呢。 为了维护圣上的颜面,他还是勉强把这个坏名声给揽了下来。 “当初本王为圣上解决难题,运筹帷幄,还差点丢了命。这可是本王用命换来的扇子。一直惦记着你想要把扇子,这就送你了。” 第六十六章 花楚儿怀了 怀王拿扇子一打掌心,摊手啧声表示不舍:“你竟还不乐意。” “内侍可是说,这是圣上不舍您远离……” “本王帮的可是机密事儿,哪能让别人知晓。可不就传成这话了。” 常乐将信将疑地从桌子上拿回扇子,上下左右地仔细看了看,莫名有些感动,道:“你再送我把便宜的扇子罢,这把太贵重了,您的命我要不起。” 这话听着不是那么入耳,怀王眨了眨眼,笑道:“本王命还在呢。再者,送出去的哪儿有收回的道理?” “那您,改送我把便宜扇子,多余的价值折合成金银给我。这就不算是收回,是买回了。”常乐仍是一脸感动,口里却是不依不饶。 怀王:“……” 柳成言安静旁观,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怀王怎么从这个话题里钻出来。 正此时,外面就传来十里的尖叫通信儿声。 常乐一阵手忙脚乱。还是柳成言机智,反应迅速,直接将她带到了画案前,让她坐下。上面正好有柳成言的半成品炭画。 这才有了张长修进门看见的那一幕。 张长修踹门扯帘子时,吓得常乐差点没拿住笔。 …… 常乐回神之时,人已经到了太守府。 十里和无泽跟在后面,马已经被家仆牵去了马厩。 “放开我罢。”常乐停住不动,冷着一张脸,不咸不淡开口。 张长修扭头看她,将她的手放开,偏头眼神示意无泽。无泽立马拉着十里离开。 “你又想干什么?”常乐瞧见十里被拖走,不由警惕起来。这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一片湖,莫不是要将她推下湖? “你今日在八归斋所言可是真的?”张长修认真看她,又像审犯人一般。 “不然呢,我好端端的为什么去学画?”常乐理直气壮回视,“开始就想多些才艺,后来见能帮到你,还特意学的勤了些。谁知,你不识好人心,今日就是捉奸去的罢?幸好怀王今日也在,不然,我还说不清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你用炭笔画盗窃贼时。全城,只有八归斋卖炭笔。”张长修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的疑问,“那前些日子,你晚归之时,送你的可也是柳斋主?” 常乐暗叹张长修的敏感度之余,老老实实地点了头:“那日我出门,看见你让人把那个盗窃贼的脑袋挂在城墙上,吓得没了半条命,后来学画晚了,愣是不敢回。磨蹭到了半夜,柳斋主才同意送我回来。怕你撞见误会,柳斋主没将我送到门口便回去了。” 张长修见她面露恐惧之色,相信她说的不是假话。心里不由得一阵疼惜与后悔。那日她被吓失了魂儿,他竟还将她关在门外一晚上。 想到这一切除了常乐自己的隐瞒以外,就是因为有人天天在他耳边说些奇怪的话,他才深信不疑。而这个人,可不就是花楚儿。 妇人之舌,果真不能轻信! “那天晚上,还好还有灯笼照亮,不然,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想我这些日子,不光病好不了,每晚还老是做噩梦,可怜的紧,今儿还被你这一通质问。你下回再有什么怀疑,能不能当面来质问我?非要搞什么暗地里调查的戏码。”常乐气恼瞪他,只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机会来编谎圆事儿,免得再被突袭。 张长修见她说的甚是委屈,虽仍是绷着脸,眼中却是温和许多,松口道:“回去让十里多点些灯烛。你这身子没好,便不要四处走动了。养好身子,自是哪儿都去得。” 常乐眸子亮了亮,终于松了口气,暗道她这装弱卖惨的功力真是越来越深厚了。但面子上不敢欣喜,也不能立马问是不是去八归斋也行,还是要表现的淡定些。 “身子养好有什么用,旧伤好的快,新伤来得更快。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将我整去半条命。我常乐自以为,一直以来与人和善,从未有过谗言害人之心。本以为别人也会这般对我,没想到,善人不一定要善报。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且不说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太守竟只信耳听。有云,兰因絮果,怕是如此。夫妻不成情意在,却原来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五年的情意,都抵不过别人一时的媚好。” 常乐说了一通,就是想把张长修说的愧疚难言,把花楚儿的恶行暗含其中。也不等着看张长修的表情,转身就走。 这时候,就是要走的决绝!显得凄美! 张长修果真心生郁气,四处不得排解。明明现在很不想看见花氏,却还是走到了红豆苑。 “听说,刚刚夫君骑马出去,可是遇着了什么急事?”花楚儿含笑迎上,开口便日常关心。 这话就像根导火索,将张长修的郁气点燃,直接变成爆炸的怒气。皱眉,冷冷地瞪着花楚儿。 他本想不追究,如今听花氏询问,便觉她是故意的。有常乐的话在前,潜意识地以为她又要说些无中生有的话来。花氏这是在顶风作案,他怎能忽视? 花楚儿刚要攀上他胳膊的手顿了一下,不明所以。 她知晓张长修在常乐出门后怒气冲冲地骑马出去,大致料到是捉奸去了。但又听说他们安然而归,不禁好奇这其中是发生什么曲折。她便想探上一探,顺便见缝插针,再说上两句。 但张长修如同虎豹一般盯着她,让她有些心虚畏惧。 “夫君,怎么了?” 张长修冷笑:“怎么,你想问什么?” “我……”花楚儿秀眉颦蹙,往后缩了两步。 “想问我是不是去捉主母的奸情去了?还是以为,我不该将主母平安带回来?”张长修步步紧逼。 此时,其实不管是谁提这件事,都会被张长修当做出气筒。千不该万不该,是花楚儿自己往枪口上撞。 花楚儿当即跪了下去,泫然欲泣,哽咽道:“妾并未这般想,还请夫君明鉴。” 张长修这回正在气头上,哪里还能心软,指着她道:“看来你在红豆苑里养着,耳根子还是不能清净。日后,也别让他人出入红豆苑了,免得再跟你说些闲话!” 此话,无非是将红豆苑变成另一个冷院。 花楚儿目瞪口呆,抬起红的像兔子眼睛的双眸,两行清泪滚滚而流。双手揪着手帕,青筋突兀。哽咽半晌,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情绪过于激动,忍不住地大喘气,脸颊通红。 “妾,妾知错,还请家主……” “夫人!” 花楚儿一句话未说完,突然仰面晕了过去。在外守着,时时关注屋内情况的如玉见状,冲了进去。 张长修没想到出现这种情况,眉头一皱,怒气却未消净。仍由几个丫鬟将花楚儿抬回床上,双手负背,咬牙道:“去叫大夫来。” 两刻钟后,大夫背着药箱,气喘吁吁而来。张长修正静站在屋子中间,不知在想什么。见大夫行礼,也只是动了动眼皮,让他进去诊治。 大夫进内室没多会儿,满面含笑地出来,热情地朝张长修拱手。跟出来的丫鬟也是满面桃花笑。 “恭喜太守,喜事临门。您要做父亲了。” 张长修闻言,肝肠纠结,好半晌才有些激动地睁大了双目,不敢置信地问:“大夫的意思是,花氏怀了?” 大夫道:“正是。适才是情绪太过激动,导致晕厥。怀子之人,要时常保持心态平和。平时应当多注意。” “这……”惊喜涌上心头,张长修喜出望外,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指着丫鬟道,“快去随大夫抓些药来,多给大夫些喜银。” “多谢太守。”大夫喜笑颜开。 瞧着大夫离开,张长修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要干什么,将衣袍一撩,快步往内屋里去。 在床边伺候的如玉让开,张长修立马做到床边,激动地抓上花楚儿的手,瞧着她的脸喜不自胜。 花楚儿被他的大动作惊得醒了过来,双眸勉强睁开,脸上便是一片温凉,入眼的是张长修激动到就差含泪的表情。花楚儿何时见过这种神情,更何况刚刚张长修还是怒发冲冠的样子,当即有些发懵,不知说些什么。 “楚儿,你怀上我们张家的后代根了。” 张长修的声音如同霹雳从天而降,愣是让花楚儿半晌没反应过来。 花楚儿反应过来之时,也喜极而泣,双手反握住张长修的左手,道:“我怀了?” …… 花楚儿怀孕了的消息,顷刻之间在府里传播开来。 自然也是传到了壶院。 十里更是一直幽怨地盯着常乐的肚子:“夫人,怎么就没见怀上一个呢?” 常乐正盘坐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陷入人生的沉思,闻言,瞥了十里一眼,不悦道:“还好我没怀,老娘要是怀了,现在还得带个拖油瓶。” “夫人,您这话说的。肚子不争气,人也不争气。您要是有个孩子,何至于到现在地步?”十里又是惆怅一叹。 常乐伸手就想给十里一巴掌,最后由于手不够长,只能罢休:“谁不争气了。老娘天天想着发财致富,你见过这么争气的夫人吗?” 十里双眼望天,两只手交叠在身前:“可夫人您,现在也没拿到一分钱啊。” 常乐怔住:“……我今儿不就要去拿钱的吗?钱还没到手,太守那个祸害就闯进去了,差点,我的命都要丢在那儿。” 第六十七章 闹够了没 “早跟夫人说了,抱大腿是要浸猪笼的。” 如今是绝处逢生,十里全然没了下午那个紧张心态。 “你就说风凉话罢。”常乐说着便起了身,披了件儿衣服,扯过斗篷就要往外走。 十里疑惑:“夫人,大半夜的去哪儿?” 常乐将斗篷系上,将帽子一盖,就往外走:“这时候厨房肯定在给花氏熬药,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没拿到钱,花氏又怀孕,常乐现在心情很繁杂,就想吃点东西来改善情绪。 十里忙追上:“夫人,让春暖和秋莺给你做就是了。” 听见动静的三丫鬟也赶了出来。春暖和秋莺听见要做饭,面面相觑。见常乐好像是认了这个主意,人已经转身回来。 春暖挠了挠耳朵道:“自从大厨房做饭食,咱们院儿好久没开火了。做点心的材料,我们准备明天去买的。” 她们也很无奈,毕竟常乐从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以往都是过夜不食,因而也没提前准备。 “你们……”常乐甚是心痛地看着她们,“你们懒惰了!看来我还是要去大厨房找吃的。” “夫人,你在屋歇着,我们去拿就是。”春暖忙揽活。 常乐摆了摆手道:“没事儿,我顺便转转,散散心。十里,你拿两盏灯笼,跟我一块儿就行。” 不等十里动手,秋莺和冬夏已经去准备了。不消一下,就拿了点亮的灯笼出来。 常乐和十里,一人一个,打着灯笼就出门了。 “夫人,你最近不是怕黑吗?”十里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手臂被常乐抓的生疼。暗说,夫人这要是怕,就别出来,干嘛自找罪受。 常乐整个人都快扒在十里身上,警惕地环顾四周,拿着灯笼的手被风吹的生冷,打着牙根儿道:“我这不是为了练胆子吗?不然,我以后晚上都不出门了?” “夫人,您现在是在练我的胆子。” 十里愁眉苦脸地怨了一句。常乐紧紧地贴着她,十里本来没什么害怕的,被她不停打抖的身子所影响,浑身紧张,心里开始发虚。 “那咱们一起练。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常乐尽量催眠自己,让自己变得淡定下来,谁知,眼睛一瞟,瞧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动,吓得一声尖叫,顺手将灯笼丢了过去,整个人扑到十里身上。 十里走的好好的,被她一声尖叫吓得跟着叫了一声,丢了半条魂儿。身上猛然一重,整个人身子不稳,摔倒在地。成了常乐的垫背的。接着脖子就是一紧,难以呼吸。 常乐将十里紧紧抱着,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嘴里还打着眼颤,胡言乱语着。 “你们干什么呢?” “啊!” 听见有个男人说话,眼前就浮现那个死人脑袋,常乐再次惊吓出声,一个激灵后浑身僵直。 十里只觉耳膜碎裂,整个脑子都在轰鸣,白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闹够了没有?” 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这回,有一只手抓住了常乐的肩膀,常乐当即身子一软,极度恐惧到说不出话来。接着,无神的双目模糊看见一张男人脸,眼珠子上翻,就要厥过去。 “就这么点胆子还要在外游荡。” 随着这道无奈的嘲笑声,常乐的人中一阵刺痛,脑子瞬间被刺激激活。常乐悠悠醒转过来,看见有人盯着自己又打算叫时,嘴被人捂住了,一口气儿生生憋在嗓子眼儿,鼻子都暂停了呼吸功能。 等双目聚焦,才发现,原来是张长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张长修见她恢复镇定,这才将捂着她的嘴的手移开,见着她大口喘着气儿,这才温和道:“既是害怕,就别出来溜达。” 身上的知觉正在慢慢恢复,缺氧的大脑还没恢复正常,常乐眨了眨红彤彤的眼睛,答道:“我饿。” 十里早就拍着胸口站了起来,发现摔在地上的两盏灯笼已经烧了起来,很是无奈,看着张长修犹豫道。 “夫人,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再去取个灯笼来。还请家主陪一下夫人,夫人近来怕黑。” 张长修沉默只当许了,十里福身便跑开,完全不管常乐的意见。常乐呆傻看着十里这个卖主的渐跑渐远,悲哀一声叹。好容易恢复气力,使劲儿从张长修的手下挣脱出来,整理着凌乱的衣裳。 “你大半夜在这儿干嘛呢?喜得贵子,望月还愿?” 说着,常乐望了望天上,今儿个十六,正是一月里月亮最圆的时候。 “难不成,跳河?” 张长修瞧了眼不远处的塘子,月亮映在水中也是明晃晃的,清幽幽的。许是因着心情好,言语之间虽然是在怼她,语气却是含笑的。 常乐没话接,四处环顾一圈,不知道黑暗里藏了些什么。摸了摸受冻的鼻子,始终保持和张长修并肩的距离,仰头看着正月里的月亮。心里却寻思着,一般得子,不是应该去祠堂上柱香,跪谢列祖列宗? 一想到花楚儿怀孕,不知怎的,常乐都有一种自己的存在破坏了别人幸福家庭的愧疚感。可明明,花楚儿才是原本的那个小三。 “还是要恭喜你一下,希望你这当了父亲以后,脾气能好一点。” 经常乐总结的生活经验,不光是女的做母亲后会变得强大不一样,男的做父亲后也会变得很不一样。只能希望,他和花楚儿当了爹娘后,能好好做个人。 张长修有意无意地瞥了常乐的肚子一眼,沉吟片刻,难得笑道:“楚儿怀的是我们张家的后代根,张家终于后继有人,自是要祭祖谢宗,宴请宾朋。这喜宴便交给你罢,你也是张家人,想必会是尽心的。” 常乐皱眉:“办喜宴?我来?” “怎么,你不乐意?”张长修嘴角的笑意收敛,冷笑道,“原来你下午所言也非真心。楚儿有喜,你可是不悦的很?” “花氏有喜,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受十月怀胎之苦的也不是我。”常乐坦然瞧他,嘴角弯起一抹浅笑,突然很是正经道,“花氏可是有了你们张家唯一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弄?” “什么意思?”张长修不解。 “都说母以子贵,总不能让孩子生下来是个庶子罢?不如,咱们和离,我把正室的位置让出来。这也算是我送给你们的大礼,祝你们喜得贵子。” 张长修的情绪不由得沉了下来,眉头微皱。 常乐抿唇,努力睁大眼睛表示自己内心的单纯:“我真没想什么害人的,我说的都是实心实意的。” “呵,实心实意,没想害人?”张长修一声轻笑,“我怎么看着,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呢?常乐,你是不是非要将我逼到身败名裂,妻离子散才罢休?” “不是,张长修,你想人怎么那么黑暗呢?”常乐真不知道他的内心是有多黑暗,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张长修逼近:“圣上所颁新条令,你又不是不知。再加上,圣上才将你褒奖一番。这时候,本官若是为妾子与你和离,此举乃是大不义不说,也是对圣意阳奉阴违。还说你不是要将本官逼得身败名裂,妻离子散?” 常乐眨了眨眼,有些急迫,又有些心累道:“到时候,你直接让他们来找我对质就是。我绝对不会抹黑你。张长修,我是真的累了。现在你们也是要一家三口了,不管过去如何,我不想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活在一个分裂不宁的环境里。原生家庭,对孩子是真的很重要。” 别说她常乐不记仇、不讲义气,轻易地放过小三渣男。只是,人总不能把报仇当做一辈子的任务不是?她希望,她的到来,是能让常乐接触到一个新的世界,而不是继续囿于苦恨之中。 更何况,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没能力报复了别人,还保全了自己。 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该暂停存档的时候就存一下。 “我们一家三口,你还真早将自己排出张家了。”张长修咬了咬后牙,压制住要涌上的心痛。 “谁让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呢。张长修,你真觉得我们这样纠缠着有意思吗?我们之间,早就快成仇家了,还提什么一家人。既然已经离心,就干干脆脆的离了就是。磨磨唧唧的,很累的。”常乐说着蹲了下去,抓起几个石子,在手心里盘着,“咱们,干干脆脆地和离了罢。你之前不就一直扬言要休了我么?正好,现在就是时候。” “离开张家,你要去哪儿?” 常乐抬头仰视他,乐观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呗,天高海阔,哪儿不能去。” “既然,你无处可去,便别再想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了。”张长修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喜宴的事儿,你要是忘记怎么弄了,就去询问容姑姑。” 常乐“噌”地站起来,瞪他:“张长修,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你是不是想置我于死地?”张长修反问。 “老娘这么大一朵莲花,怎么可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常乐毫不犹豫地否认,完全忘记自己天天盼着他们这对小三渣男早点儿见佛祖的事儿。 张长修勾唇一笑:“那便别提了。你刚刚直呼夫名的事儿,为夫也不与你计较了。” 第六十八章 乞童被杀案 “张长修,我觉得,这个事儿,你得好好想想。你继续留着我,花氏也会不高兴的啊。再说不好听的,老娘要是有了儿子,那就是嫡子,以后你的家产都得给我儿子。你让花氏娘俩儿怎么办?到时候,嫡庶争的你死我活,你就真的妻妾相离,子也散了。”常乐苦苦相劝。 谁知,张长修瞧着她的目光突然幽深起来,一步上前逼近,嘴角笑意更甚:“夫人,不如先怀上一个再说这话?” 常乐嗅到危险的气息,眸子猛地睁大,将手里温热的石子往他身上一砸,扭头就跑。也顾不得天黑路窄,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直往壶院跑。 “你若是不想负责喜宴也罢,只要也怀了就行。” 听见张长修的声音随风飘来,常乐吓得差点一趔趄,嘴里大声回道:“喜宴什么的,都不是事儿!” 鬼才想给他生孩子! …… 夜凉如水,千云酒楼里灯火辉煌,宾客来往,锦衣华服,谈笑热闹。 千云酒楼尽心招呼每桌儿贵客。摆的是珍馐佳馔,色香味俱全;倒的是美酒仙酿,香气扑鼻;放的是丝竹莺喉,余音绕梁。 里面歌舞升平,酒楼之外,也有一双双饥渴的眼睛盯着里面发生的一切。它们的主人,个个瘦骨嶙峋,衣不蔽体,冻得浑身通红,四肢僵硬,仍是不懈地用最后一点力气向来往富贵之人行讨乞怜。 “大爷,求您了,我一天没吃饭了。赏点吃的罢。” 其中一个小乞童拦住了个衣着华丽的官爷。小乞童约莫六七岁,漆黑的双手冻到皲裂,哆哆嗦嗦捧着个漆黑藏垢的破碗,身子佝偻着希望可以暖和一点。透过破衣襟可以清晰看见他前胸的一根根肋条,一张皮松弛地挂在他身上。深陷的眼窝,眼珠子发出的光亮比这灯火还亮。 “赏你点儿吃的?大爷我还没吃的呢。”那官爷用细木签剔着牙,扶着后腰,挺着个肚子,眼神里充满不屑。将乞童往旁边一扒拉,迈着八字威风而去。 乞童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刹那间,看见个和善的官家从楼里出来,眸子里又燃起光亮,冲了上去。却是被其他的同行给推了出来,一屁股摔在地上,就像被黏住了一样,好容易爬起来。屁股传来撕裂的疼痛。 下一刻,又瞅见了个大爷,立马抢在其他人之前奔了过去,一个趔趄摔倒在那位大爷面前。却是落得个嫌弃的眼神和急匆匆逃离的背影。 一直到深夜,他也未乞讨到一点。游荡到了千云酒楼的后门,疲惫地坐在地上,蜷成一团,身体已经冻得麻木,手里还紧紧地抓着破碗。 他坐的地方,正好能被千云酒楼的灯光照到,仿佛这样,他就能感受到温暖。听着谈笑丝乐,仿佛身在其中,嘴角不由得弯起一点弧度。 迷迷糊糊要睡之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他只能看见这个人的腿和脚。这个人穿着一双大的吓人的单鞋,脚踝露出厚厚的腿毛。他的影子拉的老长,看不出高度。 “叮!” 一声清脆的响动,一个铜板稳稳地落在他的破碗之中。 乞童眼中迸出星光,惊喜抬头,嘴里大呼:“谢谢大……” 话未说完,一只手掐上了他的脖子。瞬间,他便目瞪口呆的定格了表情,嘴角溢出鲜血。那只手挪开,他的脑袋便以一种诡异的状态挂在脖子上,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破碗滚落在地,里面的铜钱随着破碗的滚动转悠了几圈。在破碗稳定的那刻,滚了出去。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砖滚了几寸,发出细微的声音,速度越来越慢。 铜钱路过乞童微张的惨白干裂的嘴巴。那张嘴,还未收起笑,才刚刚表达惊恐。铜钱又滚了没几下,最后晃了晃,倒在乞童惊恐突出的眼睛旁,发出几声轻微的“叮咛”声,在灯光之下泛出黄色的幽光。 而那个赏钱之人,早已不翼而飞。轻轻地来,悄悄地去,似乎这里从头至尾只有乞童一人似的。 …… 一只手捏起那枚铜钱,手的主人被乞童那双惊骇凸出的眸子惊得心痛不已。凝视半晌,终是不忍地站起身。 许是蹲的太久,也许是阳光太刺眼,猛然站起竟有些头晕眼花。张长修用手扶额,闭目冷静,耳边是周围叽叽喳喳的唏嘘声。 “唉哟,可怜诶,这么小就死了,模样还这么惨。” “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连个小乞丐也不放过。” “真是可怜啊,竟是被扭了脑袋!” “……” 今早,十三郡衙门接到千云酒楼当家的李千云的报案。在千云酒楼后门,死了一个乞丐,是被人拧断了脑袋。 “这到底是什么人,竟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幼.童下手,真是惨绝人寰!” 最后一声怒吼来自刺史江从善。向来喜子的江从善一听说此案,来不及换上官服便赶了过来,查看情况。 没想到,乞童的死状竟如此令人揪心。 这只是个可怜见儿的乞儿,到底是谁能如此狠心! 张长修缓缓地睁开了眼,眸中充满狠戾与坚决。势要将凶手捉拿归案,依法处置! 他昨夜刚喜得子,城中便有凶手对幼.童下手。 这明显是对他的挑衅! 那他,定然会将凶手捉拿正法,以告乞童在天之灵! “看这乞童的神情,应当是还在欣喜终于得了施舍。”何师爷恭敬地站在一旁,狐狸眼缓缓地从幼.童扭曲的面部上转移。 “这才真是得了财丢了命。俺老孙若是抓到这个凶手,先将他剥了几层皮再说!”孙头紧握住腰间的官刀刀柄,时刻准备着出鞘。 张长修愈听心里越不舒服,就像有把火在炙烤,让他难受又暴躁,紧握在手心中的铜钱也格外地烫手。见仵作正在收拾工具,已经结束验查,立马肃声喝道:“仵作,情况如何?” “回老爷,死因是颈项被人扭断,身上只有旧伤,并无其他新伤。是一击致命。”仵作恭敬回话,便是验尸无数,此时也是怜悯之情泛滥,止不住地叹息。 “一、击、致命。”张长修咬牙切齿地重复每一个字,看向孙头,“将尸体带回衙门,报案之人以及相关之人都盘问好了?” “盘问好了,他们都等着去衙门了。”孙头见太守雷厉风行,自然也不敢落下,立马利索汇报。一挥手,让两个衙差抬着担架上来,将尸体安顿好。 “好,即刻回衙,一一盘问!”张长修丝毫不拖沓,侧身朝江从善行了个平级礼,“本官定会将凶手捉拿归案,时不我待,便先行一步。” “好!你快些去!”江从善忙挥手催促他离开。 瞧着白布将乞童全然盖住,江从善悲怒之余,更是头疼。 这盗窃案才过没多久,竟又出了起乞童被杀案。十三郡当真是宁不了了,可要如何向圣上汇报? 这定是要触怒圣颜的! …… 乞童被杀之事,一个早上便传遍了整个十三郡。 常乐听罢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儿,直犯嘀咕。 总觉得之前的盗窃案只是个开始,现在是杀童,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旋涡在等着十三郡卷进去。张长修得子之时,外面死了个幼.童,巧合的莫不让人唏嘘。 以至于,常乐在看见花氏一筷筷夹着羊肉,享受着满桌子美味时,莫不觉得讽刺可笑。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常乐说着,揉上了发酸的眼睛,“百姓不宁,幼.童惨死,却还要准备得子喜宴。可笑啊,可悲。” 花楚儿闻听,放下了筷子,接过如玉递来的帕子,矜持地擦去嘴角的残渍,颦眉无奈浅笑:“这回确实赶得巧,想来,莫不是有人嫉妒太守将要得子?故意做出这等凶残之事。” 常乐抬眸,深深地看了花楚儿一眼,将她的虚伪看在眼底。她的模样瞧着像是在为民担忧,却是浅薄虚浮的很,掩不住她的冷血。常乐有一瞬间的迟疑,这样的人,生养出来的孩子,能是个善者吗? “主母,不然,告诉夫君,这喜宴便取消了罢。”花楚儿很是懂事地帮忙出着主意。 常乐想到张长修昨晚的威胁便没好气,直接怼了回去:“你自己去跟他说去。我只负责做事,不负责决策。今日我来,也是为了跟你谈谈心,你们都下去罢。” 十里和如玉愣了一下,各自看向自己的主子,得到肯定的点头,这才犹豫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主母,有何话要跟妾说?”花楚儿仍旧装作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 常乐自己从旁倒了杯茶水,发现里面竟是浓茶,皱眉道:“看来如玉照顾的也不行,你这没怀过不晓得,身边儿伺候的人也不懂些事儿。孕妇不能多饮浓茶不知吗?” 花楚儿见她又开始挑拣,心下警惕,开口求情:“是妾喜饮浓茶,她们熬不过便照做了。” “你现在怀的是张家的孩子,就不知道用些心,哪儿能这么任性?”常乐当即跟个多事的婆婆一般责骂起来,“有多少人因为不注意,把孩子给弄掉了,后面再怀都不好怀。” 常乐这也是学着她舅妈的口气。自从她表嫂子怀孕后,她舅妈便事事念叨,事事小心。就因为她姨家的儿媳妇不注意饮食和举止,将孩子给弄掉了,再也没能怀上。 第六十九章 衙门收容乞童 花楚儿不信常乐能这么好心地关心,反倒因为她的话戳中了心中之痛,黯然神伤起来。 “我给你说认真的,到时候,让张长修给你安排个有经验的老婆子来照顾。容姑姑忙于管家,我看刁姑姑就行。虽然为人刻薄了些,但是对主子还是用心的,听说她已经养大了三个娃,定然是极有经验的。” 常乐饮了口浓茶,一本正经地安排周到。她今儿个来,就是顺便看看花楚儿这边有没有问题。 说个以防万一的话,若是花楚儿不慎掉了孩子,到时候又栽赃到她身上,那她又是有理说不清。她现在负责喜宴,免不了跟花氏接触,干系是脱不了了,不如主动关怀,也能先在众人心里留个好印象。 花楚儿却一脸“常乐是不是吃错了药”的疑问。 “你现在怀了,在我们传统美德里,孕者花楚儿为大,我是真心关照你,你也别再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现在呢,好好养胎,我已经跟太守说了和离之事,将这主母之位让与你。不过,他为了你们俩的名声,要挟我先把你这得子喜宴给办了。”常乐说罢一叹,努力地想给她洗脑,“所以,你知道吗?你现在只要养好胎,生了孩子,扶正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所以,千万别再搞些幺蛾子! “主母为何要与家主和离?”花楚儿狐疑道。 常乐无所谓地耸肩:“老娘可没共侍一夫的价值观。本来你是小三儿,但奈何你现在有了孩子,我又对太守的感情失望透了,并不想继续留下来,等着看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花楚儿低眉敛目,却是不言,连句客套话都不再说。在常乐看不到的地方,花楚儿眸子里情意复杂,双手紧紧绞着手帕。 “得,你这儿的情况我也看过了。回头,把刁姑姑给你调过来。你这新衣服什么的,家里注意的,容姑姑也会多加留心。这要准备喜宴,我可能要经常来看你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常乐最后一句话也是对自己说的,最后环顾四周,揉了揉鼻子道,“你这熏香也太香了,还怪怪的。不知道孕妇能不能闻,会不会影响孩子。还是要让容姑姑来查查才是。” 花楚儿闻言,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肚子,表情怪异,透出一股浓浓的悲伤与不甘。就连常乐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 正月十七晚,城南破庙里又死了个乞童,十岁上下,被人扭断脖子,一击致命。 频繁有乞童受害,城中惶惶。 张长修下令,将十三郡城中及附近,十五岁以下的乞童全都收容入衙门,加派人手保护。甚至还找了都尉借兵,将衙门围了起来。 “臭小子,你往哪儿跑!” 常乐今日被容姑姑逼着逛街市,置办东西。路过衙门口时,闻声停下,循声望去。 只见衙差刘三抓住了个胖乎乎的小乞丐。说是乞丐,是从他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形象上判断出来的。但他胖乎乎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受过饿的。 小乞丐瞧着十来岁,手里抓着两个大包子。 “放开我!”小乞丐挣扎着大叫。 刘三抓住他的肩膀就道:“臭小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很危险,你一出去,就是要被凶手盯上的。” 小乞丐不听,圆乎乎的身子猛地一挣就咬上刘三的手腕,疼得刘三缩手大叫。趁此间当,小乞丐一个咕噜翻身跳出了衙门的高门槛,直往下跑。 衙门门口也是守了四个当兵的,刚刚见刘三能制住就看戏。现在看小胖子要跑脱,其中一个兵爷将长矛一横,正好拦在小乞丐的膝盖上。 小乞丐往前一趴,摔了个狗吃屎,两个包子也被他生生按瘪了,肉油蹭了一地。小乞丐也顾不得爬起看身上的伤痛,只是手肘撑起上半身,将两只手翻过来,盯着瘪成饼子的油包子,红了眼眶。 小眼睛珠子左右一瞄,官爷都在看戏,当即一骨碌爬起来,灵活地就要再次逃跑。这回,不等下一位兵爷粗暴阻拦,刘三已经抓住了他的两只肩膀。 “你们干什么呢?” 挣扎间,突然出现一道女子的声音,小乞丐和刘三同时停了动作,抬头看向说话之人。 刘三见是常乐,瞧她面色不悦,立马道:“太守夫人,这小乞丐要跑。外面正有凶手,跑不得。” 十里一听,皱眉凶道:“小子,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个变态凶手,专门杀你这样的小孩啊?” “知道,我运气好,肯定碰不上!”小乞丐置气道。 常乐看出来这是个熊孩子,对熊孩子的恐惧让她脑壳疼,犹豫地揉了揉他蓬乱的头发,瞧着他脸蛋都蹭破了皮,甚是怜爱道:“你这拿包子要去哪儿?包子也坏了,要跑也该换两个好的。” “我要去找爷爷,爷爷肯定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小乞丐倔强地扭曲着身子,死活还要跑。 “原来是这,你爷爷在哪儿?你让衙差叔叔带你去找。有事儿,找衙差叔叔。”常乐看向刘三。 “是啊,你给我说,我带你去找。” 刘三犹豫片刻,结巴应下。 他一点也不想揽这活儿。要知道一旦管了一个,你就得管一群,衙门里现在可是有二三十个孩子呢!他们的乞丐亲人更是多,衙门怎么顾得过来? 奈何太守夫人开口,怎么也不能违背不是。 小乞丐是高兴了,晃了晃胖乎乎的脑袋,欣喜瞧着刘三:“我们现在就去找爷爷!” “你这包子也吃不了了。还是再换些吃的带过去罢。”常乐提醒小乞丐。 小乞丐瞅了瞅手里的包子,踟蹰一下,觉得说的是,立马一扬手,将两个包子扔到了地上。 “嘿,我看这小子一点也不饿。”一旁的十里啧声怪罪道。 将这看在眼里的常乐突然后悔刚刚说的话。瞧了小乞丐一眼,从怀里掏出手帕,上前将那两个已经成饼状的破包子捡起来。 十里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常乐回转,朝小乞丐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见她说话是有用的,而且人也好,是帮他的,立马乐呵道:“小石子。” “小石子。”常乐点了点头,盯着他满是探究,“你不是乞丐罢?” “是的,我才当没两天。爷爷带着我和妹妹去江南郡探亲的,结果,遭了贼,我们就流落十三郡里当乞丐来了。然后昨晚上就被抓过来了。” 常乐明了,看向十里笑了笑:“看来之前是个公子哥儿,现在还没适应。” 十里一手叉腰,一手晃了晃手里的两个包子饼:“这吃的呢,即便是糟蹋了,你不吃了,也不能随地扔了,拿去喂鸡喂猪都是好的。现在不知道珍惜,日后怕是连这都没得吃。” 小石子抿了抿唇,认真点头:“是,我知道了。” “行了,进去罢。”常乐让十里将包子饼交给刘三,接着便想回府。 谁知,小石子一扑,挂在常乐的腿上,险些将常乐害倒:“太守夫人,你陪我一块儿进去罢。我怕你一走,他们又欺负我。也不会带我去看爷爷的。” “太守夫人忙得很,我会带你去找爷爷的,你这小泼猴就赶紧从夫人身上下来。”刘三心惊地上去拉扯他,见常乐裙子上已经被沾上油污和灰垢,更是着急。 小石子那个胖身子就蹭在常乐身上扭,愣是不下去。十里和容姑姑两个人好容易将常乐扶稳,也好言劝小石子放手。 常乐无奈,只得答应:“容姑姑你先带人回去罢,我和十里在衙门里呆会儿就回去了。” 容姑姑点头应下,见常乐自己站稳,就领着抱着一堆物品的四个家仆先行回太守府。 “小子,我们夫人都答应你了,你还不赶紧松手?”十里无奈道。 小石子立马松手,改拽上常乐的衣袖,迫不及待地就往衙门里走。 …… 衙门收养乞童都在后衙的东院。 二三十个孩子蹿上跳下,比猴子还灵活。扯着嗓子吼,整个后衙比城东口的菜市场还热闹,活像个猴子窝。 东院里有六个衙役,四处扑抓,愣是抓不住一只泼猴,反倒被他们拍肩打脑袋砸后背,被整的苦不堪言。最后,他们也疲了,直接往院门口并排一坐,让一个人去请孙头来。 只有孙头够凶,能镇得住这群泼猴。 常乐路过时,东院里正鸡飞狗跳。嘈杂的大叫大喊声还夹杂着刺耳锐利的哭声,一个个孩童跑来奔去让人眼花缭乱。不管谁,只要是站在门口,绝对会脑袋嗡嗡的疼,胸口窒息的难受,脚底一抹油想跑。 院子里,闻声而来的师爷正在企图安抚他们。却被他们这个抓一下胡子,那个扯一下衣裳,站在原地滴溜溜地转,旁边的衙役七手八脚,愣是救不出师爷。 守东院门口的两名衙差已经麻木,双目无神,瞧见她来了才激灵回神,忙拱手行礼。 “见过太守夫人。” “你们辛苦了。”常乐怜悯地看了他们两眼,深吸一口气,将小石子往刘三身旁一送,“你带他进去把伤口处理一下罢,我在外面等你们。” 正说话间,一个乞女跑了过来。约莫九、十岁,一双眼睛大大的,睫毛又长又翘,鹅蛋脸长着婴儿肥,就像个瓷娃娃。 “哥,你怎么回来了。”乞女一路跑到门口,到了小石子跟前,瞧见他受伤,心疼皱眉,“哥,你被打了?” 第七十章 一语定喧嚣 小石子憨笑着揪着乞女的脸蛋:“摔得。” 说着话,一个石子飞了过来,正好砸在小石子的脑袋上。小石子疼得低叫一声,捂住额头。 众人看去。 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乞童,趴在院门边,瘦瘦小小的,可能只有十一二岁,贼眉鼠眼,流里流气的。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流里流气的无赖小子。 “就说俺皮蛋儿都跑不出,你这个胖猪能跑出去,真是奇了。” “皮蛋儿,看俺不揍死你!”小石子气恼,将袖子一撸,就要往里冲。 刘三作为衙门里的衙差,哪能亲眼看着打架斗殴的事儿发生?一把将小石子给拽住,扭头朝那个叫皮蛋儿的凶道:“皮蛋儿,滚一边儿闹去!小心孙爷爷来了,将你好生收拾一顿!” 听见孙头的名号,皮蛋儿脖子一缩,心虚地晃了晃身子站起来,仍是弯腰屈腿,活像一只随时窜逃的野猫。两只手将眼皮子和嘴角一扒拉,做了个鬼脸,扭头朝他们拍了拍屁股,扭着就跑了。 “哥,疼不疼?”小姑娘心疼地摸了摸小石子的额头,贴心的模样真叫人心中一片柔软。 小石子随意揉了两下,笑道:“哥不疼。下回那个皮蛋儿再敢来,俺肯定把他揍得满地找牙叫爷爷!” “小小年纪,学点好。” 常乐哭笑不得地一巴掌拍在小石子的后脑门儿上,帮他纠正着三观。瞥见那个叫皮蛋儿的带头将一心想出来的师爷围住,既是无奈又是厌恶,再瞧小石子的乖巧小棉袄妹妹,表情都化成了糖水。 “你是小石子的妹妹?叫什么,今年多大啊?” “回太守夫人,俺叫山楂,今年九岁了。”小姑娘懂事地面对常乐,一笑露出几颗白齿,甚是可爱。 常乐忍不住学着小石子将她的脸蛋捏了捏。又嫩又软,就像刚发好的面团儿,让人爱不释手。 果然,女儿就是小棉袄,是天上掉下来的小天使啊! “夫人,我先带小石子进去了。”刘三瞥了眼东院这个魔窟,院门就像是个魔洞,他一旦被吸进去,便尸骨无全。 令人更伤心的是,这个东院还就是他负责管理的。这种精神上受折磨的活儿,他宁愿每天绕城跑十圈也不想接! 常乐点了点头。 刘三刚踏进去,就有孩子围了过去,叽叽喳喳地动手动脚。刘三凶了几句,对他们来说完全无关痛痒,该是啥样是啥样。 许是刘三的进去分散了孩童的注意力,师爷终于在衙役的护卫下逃了出来。迅速地理了下衣裳,朝常乐拱手行礼。 “见过太守夫人。” 常乐瞧着他衣衫不整,鬓发凌乱,狼狈的很,又是想笑又是心疼。勉强全憋住,淡定地回上一句:“何师爷客气,您这辛苦了。” 师爷惆怅一叹,狐狸眼中全是疲惫。 自从将这些孩童弄到府衙里来后,他就没享受过片刻的安宁。耳朵里不是隐约听见他们的吵闹声,就是听衙役上报东院里打起来了,吵起来了,更甚发水走水掀房顶,能有的都有了。 整个衙门本就为凶手忙碌,还要受他们折磨,搞得衙门人手局促,苦不堪言。衙门里的人一个个心烦气躁,就像堆干柴,随便一点问题都能迸出火星,然后噼里啪啦烧起来。 就连何师爷都是如此,只不过自身的克制力强些,表现的也就还好。但他深觉,他这辈子都没像最近这般烦躁。 目光幽转,看见安安静静站着的小山楂,何师爷就像是在干涸的沙漠里走了许久终于碰见一片绿洲。浑身受到滋润,情绪也沉淀下来,最后松快一吐气。 “若都是像小山楂这样乖的,就好了。” 常乐深表能懂何师爷的心思。每年过年,她都要带一群小辈儿,个个都是熊孩子,弄坏她的东西还不能说,跳上蹿下叫声连天,能将她气死。 “是啊,这凶手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啊,这群小祖宗实在是伺候不下去了。” “再多伺候一个时辰,老子都要夭寿了!” “是啊,要是有法子能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就好了。” “……” 那几个衙役七嘴八舌地念叨起来,一脸的苦大仇深。 常乐皱着眉头,手里揉着小山楂的脑袋,回头看了眼十里。十里已经自动封闭五感,陷入自我的世界,来躲避这个嘈杂的环境。无奈回头,瞧着那群猴子,同样生无可恋。 忽然,众衙役噤声,原是瞧见了虎虎生威的孙头。孙头虽然长得不壮实,凶狠起来却吓人的很。 何师爷也终于放下心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世界安静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东院的声音好像是小了些。 “哎哟,太守夫人,您来了。”孙头一如往常般热情地跟常乐行礼,全然不是面对罪犯的那副凶面孔,心直口快道,“您来这儿,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这,我也没想到是这个情况。”常乐无奈一笑。 孙头捏住刀柄,晃了晃身子直起腰背,道:“这群玩意儿是上了天了,俺老孙正好回来就被叫过来,看俺老孙怎么收拾他们。” 话落,孙头已经挺直腰背阔步进去,将那些乞童扫了一眼,犷声吼道:“特娘的,都反了?” 所有乞童均是吓得一哆嗦。在树上的立马从树上跳下来,趴在地上打滚儿打架的也纷纷乖乖地站了起来,就连躲在屋子里避祸的,听见声音也跑了出来。 顷刻间,东院的状态已经变了个样子,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只有缓缓沉淀的灰尘,证明适才这里的喧闹。 风儿吹动树木,发出沙沙声,细密清爽的舒耳非常。院门外的人,都为这片刻的享受而露出笑意。 “咔。” 声响在此刻显得十分突兀,就像是重归喧嚣的预兆,令院门外的人都将心揪了起来。 孙头已经以同一时刻盯向发出声音的孩童,正是皮蛋儿。 皮蛋儿伺机逃脱,脚下不稳踩着一根枯枝。 枯枝发出声音的时候,他自己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下意识地缩脖子,抬肩垂手,脚尖点地,整个人把身子往上提,紧绷到脑子都不敢随便转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孙头充满威吓的眼睛,关注着他的没一个动作。 只要孙头有一点动静,他就蹿上旁边的树上,跳到房顶逃出去。 他已经被孙头打怕了。 还好,孙头只是瞪了他一眼,便挪走了目光,巡视所有乞童:“老子一不在,你们就闹翻天。是不是觉得这儿舒服了,特娘的都想去蹲大牢?还是皮痒痒了,欠抽了?老子要是再听说你们谁闹反,妨碍公务,都去牢里吃鞭子去!” 所有乞童吓得一激灵,害怕地偷眼看他,大气儿都不敢出。 “孙头这么厉害呢?”十里忍不住轻声赞叹。 常乐有些羡慕这种威慑力。别说常乐,其他的衙役衙差也很希望有这样的威慑力。 一语定乾坤,不是谁都能有的。 孙头呵斥完,出来,又是笑了:“夫人,你来这儿是找这丫头的?” 小山楂一直跟在常乐身边,也难怪孙头这样以为。 常乐笑道:“不是,是她哥哥小石子想见爷爷,我在这儿等刘三带他出去。” 闻此话,东院里的乞童都像是复活了的木雕,碍着孙头的余威压顶,以及他老人家的在场,都不敢有大动作。只是小心翼翼地摸到门口,悄悄地把上门框,将院门儿堵了个严实。在人堆最后面,皮蛋儿一脸凶狠地将小石子拦住,被刘三棱了一眼,这才忍下要刁难的心思。 而孙头和师爷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回眼看见那一双双渴望的小眼睛,知晓他们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只差一个人带头。 这些乞童本来就是亡命天涯的,虽然害怕被杀,可也不愿被关在衙门里。特别是外面还有病残亲友要照顾的,更是时时刻刻想着往外逃。 “太守夫人,俺奶奶卧病在床,俺也想回去照顾,您行行好也让俺出去罢!” 皮蛋儿就是这个带头人。 不知何时,皮蛋儿已经从人缝里挤到了最前面,一个扑爬跪在常乐面前,哭天喊地说惨。 “你奶都死了两年了,到这儿蒙鬼来了!特娘的,老子看你就是想挑事儿!” 孙头一巴掌扇在皮蛋儿的后脑勺上。皮蛋儿立马一头栽在地上,脑门儿都磕破了。他却毫无知觉似的,随意一抹溢出来的血迹,委屈地朝孙头一扭身子,开始卖浑。 “孙头,我亲奶死两年了,可最近我又认了个干奶奶。” “你这个泼皮还认干奶奶,那干奶奶怕是也要被你气死!”孙头将他拎起来,直接丢进东院儿里。 堵在门口的乞童立马往旁边躲让,给皮蛋儿让了位置。皮蛋儿摔在地上,顺着惯性翻了个滚儿,揉着屁股脑袋站起来,气恼道:“胖猪的爷爷也不是亲爷爷呢,凭什么让他出去看!” 这句话,立马让他站在理上。 其他想出去的乞童也紧抓住这个漏缝,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口声讨,没两句就一个个跪了下去,使用乞丐的惯用手法—— 哭天喊地卖惨! 一时之间,东院这厢如丧考妣,众人哭丧。 “夫人,这回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十里将常乐身边靠了靠,甚是忌惮那群小孩子。她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小孩子可爱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庆幸常乐没个孩子。 常乐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随手一帮,还帮出错来了。但是看他们目光渴求,又不忍拒绝。 第七十一章 衙门开学堂 “烦死了,都不许哭了!” 孙头一声凶吼,乞童们噤声。 可奈何这回他们有理,胆子也大了些,噤声片刻,哭的更凶了。 “吵什么呢?” 张长修忍着额上青筋的剧烈跳动,保持冷静上前。 他刚回衙门,听说东院闹翻了天,孙头已经去了,便不打算凑这个糟心的热闹。但听说常乐也过来了,心中不安,便过来看看情况。 没想到,真出了问题,连孙头也压抑不住。 从乞童的哭诉中,张长修大致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头疼地看向常乐,暗责她一时的妇人之仁。 “现在衙门保护你们,就是在帮你们的家人。你们就在这儿好好地住着,等凶手抓到了,自然就能回去了。到时候,你们怎么照顾家里人都行。” 张长修环视他们,继续道:“如果,你们在这儿住着觉得舒适,不想再过乞讨的日子,就自己争点气,想法子挣钱养活。衙门能接济你们一时,接济不了你们一世。更何况,衙门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也不能将你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一切,都是要靠自己,知道吗?” 这一番话,对这些小孩子来说,冷血又冷漠。 常乐却觉得十分有道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还不是因为生活逼的,早早懂得了这些道理。 环顾在场的衙差,无不都是无能为力的无奈神情。 “那,我还能出去给爷爷送包子吗?”小石子闻言怯弱地问了一句,用可怜的目光向常乐求助。 常乐顿生纠结。也不敢随便下主意了,不能因为一时心软推了张长修刚刚说的道理,可她刚刚把话都夸了出去。 张长修暗叹一声,准备开口替她解围,却听她先笑着开口。 “你问衙差叔叔,有事儿,找衙差叔叔。” 常乐伸出一根手指,在小石子眼前晃了晃,悠悠一转,将他的视线引到旁边的刘三身上。 真是机智如她,谁让,刘三亲口答应了呢。 刘三面对常乐的甩黑锅,腰背猛地被压力压弯,苦脸求助张长修,学着太守夫人的甩锅话道:“衙门里,太守做主,你问太守。” 面对小石子突然射过来的饱含期待而单纯的目光,张长修鄙夷地瞥了常乐和刘三一眼,早就做好了接这件事儿的准备。 还以为常乐能有什么大招,原来转了一圈还是得他出面解决。 “刘三帮你将包子送过去。不过,小石子,这包子就当是你买的,你要想办法还上。” 常乐上下一打量小石子,环视满院子瘦弱的小乞丐,恻隐之心泛滥。 穷病,真的是这个世上最恐怖的病。 小石子偏着脑袋想了会儿,犹豫地抿嘴道:“请转告爷爷,我和妹妹很好。我跑的很快,我可以在衙门里跑路,帮你们带信儿叫人。” “你这小模样儿,跟小猪崽一样,跑的快吗?”孙头双手一抓腰带,笑的挺直了腰背。 小石子毫不客气道:“刚刚衙差叔叔差点没追上我呢!” 刘三羞愧地挠了挠耳鬓,帮小石子作证:“这小胖子跑的确实快。” 闻刘三都这么说,孙头眼睛一亮,不由刮目相看。要知道,刘三已经是衙门里跑的快的人了,一般的毛贼都跑不过他。没想到,这小胖子还有点能耐。 “那行,小胖子,你现在去给衙西边儿的人说一声,待会儿老爷就过去查证了。” 孙头不等张长修同意,立马给小石子派活儿,测测他的能耐。这个本来就是孙头在张长修之前回来要做的事儿,没想到刚到衙门就被叫过来了。 小石子应了一声,二话不说,立马跑出了东院儿。 “老爷,这小子是机灵。跑的不比俺老孙当年慢。”孙头甚是满意地向张长修夸了一句。 “那这小子,以后就你管了。” 张长修见他如此满意,立刻将人推给他,孙头倒是答应的利索。 无奈一摇头,张长修转身看向常乐:“你也早些回去罢。待会儿天黑,衙门里可没多余的人手送你回去。” “正有此意。”常乐见事情都解决,也就不再在此逗留,跟小山楂笑了一下算是道别,将她往院子里推了推。小山楂很听话地跑了进去。 正好,她和张长修要一同去往前衙,便一块儿走了。 常乐没走两步,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打闹声,不禁心里发寒。按照她当年当熊学生的经验来说,班主任离开不到三分钟,教室里必定重新变成菜市场。 教室? 脑子里猛然冒出个主意,常乐试探问道:“他们还要这样在衙门里呆多久?” “等凶手归案。”张长修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那感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常乐搓了搓手,也跟着惆怅,“看你们自己都挺忙的,不如让他们集体学点东西,给他们点事做,或许闹得会好一些。” 如果条件可以,面对这种问题,直接给每人扔个手机,绝对个个安静乖巧的不像话。你跟人家说话,人家都不会理你。 这么一想,原来让现代人深恶痛绝的低头族现象还是有着一定的维护秩序的作用嘛。 “那你有什么主意?”张长修直接把问题抛回去。 常乐眼珠子转了转,暗自思忖除了手机电脑之外的有效方法:“因人而异罢。如果有些想学习的,就教他们些画画、读书识字一类,如果不想的,看他们有什么兴趣爱好,比如想玩儿的,就给他们些泥巴木头之类的,请人来教他们做些泥塑木活。什么兴趣都没有的,也可以像小石子那样,给你们跑腿儿嘛。没准儿,还对他们以后的生活有帮助呢。” 张长修若有所思,瞧了常乐一眼,不觉漾起笑意,扭头询问何师爷:“何师爷以为如何?” “夫人所言,是个好主意。人闹皆因闲的,忙起来也就没心思了。只不过这些都是短时间的,想对他们的以后有帮助,作用怕是微乎其微。”何师爷认真分析。 “管什么以后,他们出去还不都是要乞讨的。现在能把他们给解决了就行。”孙头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 常乐却不敢苟同:“孙头,话也不能这么说。对一个人来说,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成为他人生重要的转折点。乞讨只是生活所迫,以后他们的生活或许会一直窘迫,如今培养的兴趣与志向会成为他们的负担,但也有可能是他们漂泊苦难一生,唯一珍惜的宝贝与坚持的希望。” 张长修和何师爷微微偏头,被她的言辞所击中。 “此言有理,看来夫人很是尽心。此事,不如交给夫人来办罢。” 张长修含笑看常乐,不知是太累还是怎地,竟开始想象她认真教导孩子的场景来。对乞童尚且如此,那她定也不会苛责楚儿所出之子。想起前阵子,她因花楚儿怀了而说出和离的那番话,对她的态度不由改观。 怜子者,心肠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他将此事交给常乐,一是衙门已经没精力管这件事;二是正好借此事看看她的能力与耐心。 常乐皱了皱眉头,她不想亲自和那群顽童打交道,但也不是不能尝试接手。主要是,张长修怎么又推了个麻烦事给她? “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最近,那个喜宴,真的有很多的事。大大小小的……”常乐偏过视线,仰头看天。 “你只管把控大局就是,其他的都让手底下人去做就好。”张长修打断常乐的话道。 常乐想了想,这大局的把控是要怎么把握? 盘算到最后,还是想把喜宴的事儿都给推了。 “这边,也会有人帮你。”张长修继续道,“你若是不想帮那些孩子,那便还是专心在家里管事儿罢。” 常乐立马妥协:“这画画我行,教书我就不行了,我自己还不怎么识字儿呢。” “此事,自有人该管。”张长修看向孙头,“孙头,一会儿找人去请李郡史明日过来罢。” “得嘞。一会儿就让小石子跑一趟。”孙头已经将小石子当自己的徒弟看待了,使唤起来毫不客气手软。接收到张长修责怪的眼神,这才恍然醒悟小石子现在不能出衙门,讪讪笑道,“刘三,你去送完包子,就去请郡史老爷。” 苦差事突然间从天而降,刘三既习惯又无奈。人微位卑,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利索答应。 …… 翌日,常乐跟容姑姑说自己领了个衙门的差事,连拐带骗愣是将事儿能推得都推了。 这宴席一事儿,她要彻底做甩手掌柜了。 别说,容姑姑做事,稳得很,谁交给她任务都能踏踏实实的。 睡了个回笼觉,快到晌午才去衙门。 一到衙门,她就大刀阔斧地搞起来。带着十里刘三,领着六个衙役,费了几个时辰的劲儿,才搞清楚他们一个个想学什么。 常乐为了下午就能让他们一部分人安静下来,立马让衙役安排桌子、蒲团、纸笔什么的一堆,将东院的厅堂布置成了课堂。 还特意让十里带人去买炭笔,就是为了偷偷告诉柳成言。 该抬价了! 常乐先教绘画基础。 留了想学的十几个人,不想学的都各自去玩了。等常乐安排妥当课堂上的自练内容,再去安排他们的活计。 有几个染上市井混混气儿的,对学习这种事根本不感兴趣,就趴在门槛捣蛋。其中就有顽童代表,皮蛋儿! 第七十二章 棍棒之下出高徒 “小山楂,你这手满稳的嘛。”常乐坐在小山楂跟前儿,瞧着她的一条条直线画的笔直,愣觉见到了个天才少女。 想她刚学画画的时候,一条直线画几页纸都画不直。 “哟,这里的山路十八弯哩!跟条癞皮蛇样的。” 皮蛋儿趴在门槛儿处,蹑手蹑脚地潜进去,单腿儿蹲在坐在门口的小姑娘旁边。瞧着她手抖的厉害,一条线歪歪扭扭的比虫子还丑,毫不客气地大声嘲讽出来。 那个小姑娘是个面子薄的,当即气的红了眼睛。 常乐见又是皮蛋儿惹事儿,气地从旁边抓起一张废纸,揉了揉砸过去。皮蛋儿见她没扔准,还故意地伸了伸脑袋受了那个纸团,嬉皮笑脸地朝常乐做鬼脸。 “你们不想学的去一边儿玩去,别打扰想学的!”常乐愠怒,说出了老师的经典语录。 那些顽童用常乐当初看老师的不屑目光来看常乐。 皮蛋儿扭着身子半起身,笑着摆鬼脸:“学什么学,出去还是要讨的。肚子都填不饱,还想着识字儿认画儿,一群大傻子!” 常乐起身,掐腰往门口走,准备好好教育他一番:“皮蛋儿,你给我过来!” “太守夫人打人了!太守夫人打孩子了!”皮蛋儿跳起,叫唤着在院子里转圈儿跑,故意溜着常乐。 常乐气的牙痒痒,真的想拿棍子抽他。两只手将袖子往上一卷,站在院子中央,等着他停下,就上去狠狠地揍一顿。 果然棍棒之下出高徒,不打一顿不长记性! “夫人,这种油头儿你是治不服的,就别管他了。”十里好言相劝,帮她维护着太守夫人的脸面,“夫人,你别理,他也就不闹了,他就是故意招惹您呢。再说,您也是个大人不是?” “不理,他闹得更凶。”常乐气地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哪里还管作为大人的颜面,不悦道,“都是头一回来世上,凭什么因为我早来了就要让他?” “欺负小孩儿,羞不羞,羞不羞!”皮蛋儿以小欺大,用两根手指刮着脸蛋嘲笑,转个身,又朝她们扭了扭屁股,还甚是挑衅地自己拍了两下屁股。 “瞧见没,三流子哥大流子弟,他就是个二流子!”常乐眸子一沉,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谁知,皮蛋儿就跟个泥鳅似的,滑溜溜的,蹿来躲去,常乐愣是抓不住。皮蛋儿的同伙在旁看的直拍掌,屋子里的乞童也学不下去了,将炭笔一搁,扒着栏杆往外看。 院子里伺候的衙差衙役提着一口气儿,也不知道该不该帮。 太守夫人这样跟个孩子置气,也太过小气了些。不过,那个孩子也确实讨人厌,欠收拾。 一时之间,东院鸡飞狗跳的比过年还热闹。 十里见常乐是真的动了气儿,反正脸面已经丢了,也不帮她兜着了。更何况,这小子确实是在挑战人的忍耐力。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当真是小鸭子下河,不知深浅! 十里将常乐一拦,撸.着袖子道:“夫人,你歇会儿。抓泥鳅,我最擅长了。” 常乐惊讶看她,被她眸子里的光吓到。此时,她就像是盯住猎物的老母鹰。 皮蛋儿也发觉不对,收敛了几分,观察敌情。见十里一个箭步奔过来,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吓得他撒丫子就跑。 还没跑几步,就被十里箍在了怀里。下一刻,耳朵就被揪了起来,疼得他龇牙乱叫。 常乐咂舌,暗道说好的大人要让着点呢? “你这泼皮小子,我见得多了。”十里一手拎着他的耳朵,一手掐腰,对着他的耳朵道,“我以前可是村里一霸,跟我比泼皮?让你瞧瞧厉害!” 常乐坐在台阶上,见十里如此霸气,忽然觉得安全感倍增。没想到,十里虽然嘴巴不好脾气不好,但动手挺快。 “唉哟,漂亮姐姐,饶了我罢。”皮蛋儿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求饶。 十里瞪他一眼,改掐住他的后脖颈,迫使他乖乖地去跟常乐道歉。 “怎么回事儿?” 张长修老远就听见院子里笑声骂声不断。等到门口,见院子里尘嚣未定,嫌弃地拿袖子扇了扇飞扬的尘灰。 “太守老爷,太守夫人欺负小孩儿!”皮蛋儿一个出溜挣脱十里,滑到张长修跟前儿,抱着他的腿就开始装委屈,“她要打我。” 张长修对这个皮蛋儿是了解的,他就是个混不吝。听了他的话半信半疑地看向常乐,见她甚是疲惫,还一脸的怨恼。抿唇忍笑,俯视皮蛋儿。 “本官怎么看,是你欺负太守夫人呢?” “老爷,你这话就偏心了。你不能因为她是你媳妇儿就偏袒。”皮蛋儿口无遮拦,不满地将他的腿一推,顺着滑起身,机灵地站到一旁。双手抱胸,偏头看房顶。 常乐见他如此狡猾不要脸,当即好胜心升起。 她还就不信了,治不了这么个皮孩子! “你这小儿,可不能这样跟郡老爷说话。”跟着张长修过来的郡史李卓含笑提醒,眼里语气里可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皮蛋儿,你打扰大家学画,还整蛊太守夫人,现在竟倒打一耙,好不知羞!”小山楂指着皮蛋儿,口齿清晰,条条据理地指责,义正言辞的模样可是招人疼爱。 常乐一把将这小可爱抱在怀里,一口亲在她脏兮兮的脸蛋上,笑道:“终于有个明事理儿的。” 小山楂受宠若惊。 皮蛋儿也早发现小山楂的可爱好看,心里怪喜欢的。这时被她责怪一通,倒是乖乖地不说话了,还羞了脸。 张长修惊诧这女童的伶俐口才,质疑的目光多打量了几眼。奇怪的地方没发现,倒发现她是真的很招人爱。一对比皮蛋儿和小石子这两个混世魔王,忽然十分想要个闺女宠着。 “难怪太守说他们值得一教,看这丫头说话,句句伶俐啊。”李卓不痛不痒地说上一句。 张长修懒得跟他客套,直接公事公办:“我看你整日也挺闲的,明日起便带一两个学士过来,先看看他们的资质罢。” “自然。张太守,这育人是应该的,但不能为了他们延迟了将凶手捉拿归案的时间啊。”李卓双手交叠,侧身面对张长修,不紧不慢道。 “这个郡史放心,郡史还是先抓紧罢,别本官将凶手捉拿归案了,他们都要出衙门了,郡史还没挑出值得培养之人。”张长修正气凌然,勾了勾唇,一点也不着急。 张长修此番将李卓叫来,就是让他看看这乞丐之中是否有可塑之才。然后将他们移交郡史衙署安排培养,也算是不埋没人才。圣上大力推行教育之事,希望改天下之风貌,培国家之栋梁,在这方面拨的资款之巨大,仅在兵戎之后。 十三郡所有的公门,除了管辖铜铁矿的门署,就属郡史衙署有钱了。加上十三郡的学风不盛,百姓大都经商,追求做铜铁相关的买卖发家致富。郡史衙署推行不了教学之事,这钱也就闲了下来。 与其闲着被他们郡史衙署里的人挥霍,还不如拿来培养些好学之人。 “太守雷厉风行,是我等学习之楷模。今日,本官也看过情况了,还请人递上一份名册,明日开始从中挑选。”李卓仍是含笑,保持着儒雅风范。 张长修眨了下眼睛,道:“本官这衙门里的下属,会写字儿的就只有师爷了。师爷如今在忙,挪不开身,还得劳李郡史自己整理一份了。收集来的乞童,除了个叫小石子的,都在这院子里了,李郡史只管登记就是。” 常乐转了转眼睛,不说话。 昨儿晚她就从衙门将乞童的花名册讨到了手。看张长修不打算给他,正好,她也是这个想法。 李卓默了一会儿,将他嚣张的模样默默记在心下,与之前存下的同类面孔积累在一块儿,小心封上,面色不改道:“有劳准备笔册了。” “啧,又要统计人,谁要去学那些狗屁经文。” 皮蛋儿嫌弃地啧了一声。 话没说完,脑袋就被人打了一暴栗,肩膀一沉压了个人。警惕扭头,正对上常乐的笑脸以及她噤声的动作。当即将她一推,捂着脑袋要跑到一边。结果被十里一把揪住后领,被生生拽了回去。 “刘三,你在这儿伺候李郡史。”张长修余光瞥见他们的小动静儿,轻飘飘挪回眼神,朝李卓敷衍地行了一礼,“本官还忙着查案,便不陪了。” “太守先忙。”李郡史客气回礼。 张长修临走前叮嘱常乐:“记得早些回去,衙门没多余的人手送你。” “那有什么,大不了等你一块儿回去。”常乐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儿,捡好听的说。见郡史在,还专门找了甜腻的说,故意膈应见不得他们好的坏水儿郡史。 张长修面色微僵,心跳漏了一下。立马又反应过来,用手握成拳头掩住止不住漾起的嘴角,轻咳一声,故作无所谓道:“随你。” 转身离开心里还直犯嘀咕:几日不见,她莫不是吃错了药? “太守夫人,李某这厢有礼。”李卓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太守夫人是在教他们画炭画?” 常乐在他温和的眼睛里看不到星星,只觉得背脊发凉,露出个微笑道:“是。不过被皮蛋儿这小子打断了。李郡史,可以先统计他们的名册。” “多谢太守夫人。” 第七十三章 夜审柳成言 刘三那边已经匆匆准备好,并和衙役一块安排乞童们排队站好,一一登记名册,接受李郡史的初审。 “夫人,我们明天开始是可以读书习字了吗?”小山楂拉着常乐的胳膊,欣喜地眨着大眼睛。 常乐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那看你们争不争气了。” 小山楂紧紧拉着常乐的手,紧张地憋红了小脸:“郡史老爷不要我的话,夫人也会继续教我的罢?” “这是自然。”常乐捏了捏她的脸蛋。 “你这小泼皮,再跑一个试试?” 队伍末位传来十里的威胁声。今儿个,十里算是和皮蛋儿杠上了。 …… 正月二十晚,城东净水巷口,又差点死了个乞童。幸好柳成言及时路过,救下。 这个乞童不是别人,正是皮蛋儿。 当晚,十三郡衙门,偏厅,张长修高坐上位,盘问柳成言。 “柳成言,你可看清凶手是何人?”张长修瞧见柳成言,便想起那日硬闯八归斋的窘迫来,此时更加地威严肃然。 柳成言保持一贯的浅淡,道:“夜黑月蔽,草民并未看清凶手模样。看个子约有十尺来高。行动迅捷,如同猛兽,却不似有武,应当是靠着自身巧力。” 张长修闻他说的如此条理清晰,分析也到位,不由得对他多看两眼。看进他星辰般的眸子里,除了一片明澈再也看不到其他,却他隐隐能感受到,这个人并不似表面这般单纯。 “十尺来高,当是个巨大之人。最近城中可出现此类人物?”张长修扭头问向孙头。 孙头立马否认:“并未,若是有这么个人,城里老早传开了。” 张长修拧眉,对孙头的回答并不满意。 什么叫城里老早就传开了,这还不是说十三郡的风气不好? 整顿风气这件事,还真是任重道远。不过交给那个郡史李卓,猴年马月都不见得能纠正过来。 不管怎样,孙头也算是个合格的回答。只不过,这让张长修更加为难了。这回的凶手怕是与之前的盗窃贼一样难找了。 “孙头,你带人再去查城,看是否还有遗留乞童!顺便,去看看衙门里的乞童可有再逃出去的。今日之事,再不能发生。” “是。”孙头领命,暗里叫了声苦,立马赶出,准备带着兄弟连夜搜城。 孙头离去,张长修才问向旁边的衙役:“皮蛋儿可醒了?” “还没。”衙役立马回话。 张长修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回转看向一直立在堂中的柳成言,脑子里冒出一个绝妙的法子。 “柳斋主怕是要多留会儿了,既然内子的画技是柳斋主所教,想必斋主闻言画像的功力更是炉火纯青。待乞童醒来,描述凶手样貌,斋主也就画了。” 听闻此事,柳成言心下一咯噔。当时为了应急才说常乐是去八归斋当学徒,没想到如今就落了套。 他是将技法学的差不多,可是还差些火候。这闻言画像之事,他用墨笔许是能画出个几分神似,可不敢保证能通过炭笔画个形同来。 而张长修的意思,明显是要让他用炭笔画。 面子上,柳成言还是保持镇定,温润含笑:“太守抬举柳某。这闻言画像,除了技法之外,论的是想象之力,太守夫人构想之才能自有天赋,一点就通,是柳某比不上的。若说闻言画像,还是太守夫人来更为稳妥。” 张长修狐疑:“柳斋主不必如此过谦,可是不愿?” 柳成言面不改色:“柳某哪敢不愿,不过是怕影响了太守老爷的断案进程。说来惭愧,当初家师也只是闲来无事将炭笔作画一事教与柳某,以做柳某平日消遣。毕竟,用材乃草木,所涂乃灰末,上不得大雅之堂。柳某平日里也未深以钻研。不曾想,竟在尊夫人手中有了大用。” “柳斋主真是抬举内子了。”张长修客气道,见他言语诚恳,并无漏洞可言,便只能信了,不再强求,“柳斋主回去之后,此案未明之前不得随意离开十三郡,随时听候传唤。” 柳成言拱手行礼:“草民明白。” 张长修让柳成言离开后,立刻派衙役去太守府,请太守夫人过来。而这个时候,已经夜半三更了。 丑时过了一半,衙役回来了。 身后跟着一直打哈欠的常乐。 常乐看见张长修就气不打一处来,困得打了个哈欠,指着张长修骂道:“你是发什么神经,大半夜的叫我来衙门!” 在场的衙役和师爷闻言一怔,小心翼翼地瞟向张长修。 张长修脸色不是很好,黑了一层,端过一杯浓茶走到她跟前儿,忍住要泼她的冲动,道:“清醒了再说话。” “现在就是睡觉的时候,谁要清醒。” 常乐虽然嘴上这样说,手上还是很听话地接过了茶盏。 一口茶下肚,除了解了口渴,并不能提神儿,反而舒服地更加想睡了。实在扛不住,迷瞪了两下眼睛,意识开始涣散。手下一松,茶盏便滑落出去。 张长修眼疾手快,将茶盏稳稳接住,见她这跟没睡过觉一样,有些后悔半夜将她捞过来了。 “你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常乐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却还是忍不住脑袋一点一点的,口齿不清道,“人老了,熬不了夜,而且这两天我快累死了。白天里教画,晚上回去又是给你的花氏看布料,又是看帖子……” “老爷,不如让夫人先去后衙休息罢。反正,皮蛋儿还没醒过来。”何师爷有些看不下去地帮常乐说情。 常乐晃了几晃,终于有些意识,模糊间没听到他们说是什么事,有些着急道:“什么事儿,赶紧说完,该干嘛干嘛,明儿容姑姑还要拉着我早起去集市呢……” 说着,常乐软糯的声音里含起了满满的委屈。 为了张长修说的得子喜宴,她真的是没少费力。因为在容姑姑的软磨硬泡之下,她硬是没当成甩手掌柜。抽空还要画怀王要的春宫图,她真是莫不辛苦。 说来讨厌,她本打算再歇几日的。结果之前和容姑姑一块儿上街时,看见了怀王,擦肩而过之时,怀王就把这个活儿派给了她。 都城大官要,重金,她能不画么? 张长修见状终是心生不忍,看了衙役一眼:“带夫人去后衙歇着罢。” “如今也没什么进展,老爷不如也去休息会儿罢。”何师爷上前劝道,“等孙头回来了,再让人去叫老爷。” 张长修沉吟片刻,点头:“嗯。” “夫人,跟老爷去后衙休息罢。”何师爷到常乐跟前儿加大声音提醒。 常乐听见休息二字,脑子一个激灵,眯着眼,笑着催促张长修:“快点,快点走。” 张长修瞧着她一叹,转身便先行出门,往后衙走去。 后衙本来就是太守与家眷的住所,只不过十三郡的太守基本上都住在外府,张长修来了也就直接住在了历任太守所住的太守府。 走了没几步,张长修忽然觉得袖口一沉,被人拽住。 扭头一看,是常乐。 常乐一只手拽着他的袖口,眼睛闭着,跟着他的步子慢吞吞地走着,就像睡着梦游一般。 张长修往左拐了两步,常乐立马跟上。往右拐,她也立马跟上。张长修开始怀疑她到底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暗笑她睡功之奇,这种被信任的感觉也格外的好。 嘴角的笑意还没漾起,便见她不悦睁开迷蒙的双目,心里紧张地一“噗通”。 而她嘴里咕囔了两句像是在责怪,随之更是将他的袖子紧抓成一团,重新闭上了眼。 一颗紧张的心这才缓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层层漾开。重新摆正身子,看着前方,石子小径似乎没有尽头。他一时也不急,放缓了步伐。 这么多日,因接连不断的幼.童被杀案,他一直不能松下一口气,始终是乌云压顶难受得紧。如今忽然觉得云开雾散,轻松不少。 在前面打灯的衙役看见太守和太守夫人奇怪的走路方式,一时不能理解,但画面瞧着挺和谐的。 眼看着就要到主院,张长修突感不对劲儿,猛回头就看见常乐要栽倒在地,眼疾手快将她一捞,抱在怀里。心有余悸地将她打横抱起。 “张长修,你干嘛?”常乐被他的动静儿弄醒,眼睛睁开一条缝,意识略微清醒,有气无力地催他,“我自己能走,放我下去。” 一句话没说话,她又是一个哈欠。每回累一天,她回去倒头就睡,雷打不动,今天几次三番能醒过来,是真的已经在尽全力了。 然而在张长修眼里,她呓语般的话语就像是在撒娇,眼角含泪的困脸也甚是乖巧,她搡两下也跟挠痒痒一样。张长修此刻的心境,若要形容,便是风吹遍地生绿意,阳暖冰融细水流。 瞧了眼近在咫尺的榻房,径直走了进去。衙役早先一步,将灯烛点燃。 张长修将将把她放在床上,衙役已经悄然出去,反手将门关上。 常乐从刚刚就神经紧绷地盯着张长修,现在更是聚集全部的精神瞪着不起身的张长修。她一点也不喜欢张长修像对花楚儿那般,温柔地看着自己,这种眼神只会让她毛骨悚然。 “咳,张长修,忽然想起来个重要的事儿要跟你说。”常乐感觉到气氛的不对,试图转移话题。 “你说。”张长修岿然不动,凑得更近了些,笑意更深。 第七十四章 这有等的吗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般仔细打量常乐了。她的容貌与之前相比,确实憔悴了不少,但是整个人却比之前有灵气多了。特别那对儿滴溜溜转的眼珠子,任谁瞧了也觉好笑。 回味她如今种种,发现她比之前大胆、厚脸皮,少了些乖巧多了些率真。而且,现在的她没之前会藏心思了。倒是,别有一番可爱。 这样的常乐,似乎也不错。 常乐目测了一下他们的距离,也就一拳。当即欲哭无泪地咬了下下唇,抬眼就见他漆黑的眸子眯起,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忙道:“你先起来,这个事儿跟你的前途有关。” “哦?那更要听仔细了。”张长修挑眉瞧她,满是戏谑。 他倒要看看,她的眼珠子能转多快。 常乐生无可恋,翻了个白眼:“你这样怎么听?我也说不清楚。” “那就明天再说。”张长修忽然压低了声音。 常乐见他眸子突然一沉,倾身而下,当即吓得偏头,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鬓。感觉张长修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眼睛一闭,心狠地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没想到,一下用力过猛,嘴里竟有了血腥味儿。糟糕的口感让她在张长修痛呼的时候放开了嘴,张长修正好就此起身。 常乐也跟着坐起,一个翻身跳下床,离他两臂长。身处安全之地,这才嫌弃地呸掉嘴里的血腥味和他衣服上的绒毛。 “你属狗的?!”张长修气恼地捂住肩膀。 “我跟你说了我有事儿说,你非不听。”常乐一抹嘴巴,皱眉怼回去。 张长修咬了咬后槽牙,火气儿没地儿泄:“不是跟你说了明天说?” “明天说就晚了!” 常乐跺了跺没来得及穿鞋的双脚,这地板可真冰! “那你现在说!” “我来月事了!” “……” 张长修盯着常乐,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化,最后纠结成一团。认命地又捂上被她咬伤的肩膀,被气得没了脾气:“那你怎么不早说?” 她这不是才想到的理由? 常乐往旁边挪了挪,一屁股坐在个花架凳上,将两脚离地,盘在一块儿相互取暖。 “我跟你说了是有关你前途的大事儿,是你不等我说完。” “你是猪吗?这有等的吗?再说,这事儿跟我的前途有个屁关系!” 张长修额上青筋暴跳,突然后悔跟她争执这个愚蠢的问题,但她的话却让人忍不住骂回去。骂完又觉得太有辱斯文,刚刚又将孔圣人的脸面给丢了。当即闭上眼睛,静静地沉了会儿,这才没好气睁眼,无奈提醒。 “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你直接说,别拐弯抹角。” 常乐缩了缩身子,她可不想有下回了。 “怎么没关系,这事儿要传出去,还以为你这个太守药吃多了呢,多丢人……” 张长修听着她的嘟囔,心情更加烦躁,将到嘴边的让她早点休息的话憋了回去,甩袖出门。临出门还听见她在喋喋不休。 “到时候文武百官怎么看,老百姓怎么看,当今圣上怎么看……” “嘭!” 房门被张长修猛地甩上。 毫无防备的常乐差点从花架凳儿上栽下去。常乐抬了抬眼皮,见屋子里已经没了张长修的踪影,连忙去将门拴上。紧绷的身子突然放松,就跟搬了几桶水一样累。几乎是拖着身子往床边走,嘴里还在悠悠接着刚刚的剧情。 “名声都坏了,还怎么当太守,就算还能保住官位,以后……” 没嘟囔两句,常乐挨着枕头,便沉睡过去。片刻,轻微的呼噜声从她的嘴鼻里发出。 常乐一觉睡到大中午,起来时只有个婆子伺候。 洗漱罢,吃饱喝足,常乐便问婆子:“太守在哪儿?” “太守去都尉府抓都尉夫人了,不知回来没。”婆子恭敬回话。 常乐一听是都尉夫人,当即惊呆了。都尉夫人不就是在小年宴上让她画猿人的那个吗? “都尉夫人犯什么事儿了?” 婆子道:“听说是最近的杀害乞童案。” 常乐目瞪口呆:“怎么回事儿?”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 常乐径直出了房,绕出院子,顺着主道就往衙门口走。幸好,这古代房屋布局都是对称的,她只要顺着主道走,就能直接到门口。 在路上碰见小石子,常乐一把拉住他,问道:“小石子,我问你,太守为什么去抓都尉夫人?” 小石子了然,立马道:“皮蛋儿说昨晚上是被一个野人攻击了,郡史老爷说全城就只有都尉夫人认识野人,太守老爷就去抓都尉夫人回来盘问了。” 常乐不敢置信地拧眉,一头雾水:“皮蛋儿说的?” “嗯,昨天皮蛋儿偷偷溜出了衙门,晚上被那个杀人凶手给盯上了,差点被杀,幸好有个大哥哥路过把他给救了。”小石子认认真真的将事情简要概述。 常乐提起心问:“皮蛋儿怎么样了?” 小石子眨了眨眼,嫌弃道:“没事儿,他就是吓晕过去了,有的一点儿伤还是翻墙摔的。” “皮蛋儿再怎么说也是死里逃生,你能不能对人家好点?”常乐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认真纠正他的态度。 小石子假装昨晚上担心地跑上跑下没有过,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道:“他那是活该,天天欺负人,讨人厌,死了也拉倒。” “啧,怎么说话呢!”常乐扯了扯他肥嘟嘟的脸蛋,再次认真道,“不能这么想,知不知道?” “知道了。”小石子随意地敷衍了一句。 常乐抿唇,恍然明白昨儿个张长修大半夜把她拉过来,可能就是为了这事儿。想让她根据皮蛋儿的形容画出杀人凶手的形象来。 为了确认还特意问了小石子是不是。 “是,今天早上那个臭皮蛋儿就醒了,太守老爷还让我去叫夫人你来着。不过太守老爷说……”小石子立马板起脸,挺了挺肚子,一手负背,摇头晃脑地学着张长修的神态。 “夫人醒了就叫过来,没醒就算了。不然,太守夫人没睡好,注意力不集中,也是画不好的。如果问起昨天叫来是什么事儿,就说,没事儿了,让她今儿个照常在东院儿教画就是了。” 对于这个解释里张长修的行为,让常乐不知道该感动还是无语。抛去张长修,只觉这个案子将矛头指向都尉夫人,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都尉夫人的野人是在育国的深山里见到的,听当时都尉夫人的语气,她也好多年没见过了。甚至,可能只见过那一次,再也没见过了。 她怎么可能指使野人去杀人呢? “皮蛋儿可有看清野人的模样?”常乐反正闲来无事,便顺嘴问了一句。 当时都尉夫人提出让她画画,让她有机会亮相,打那些官富之妇的脸,扫清流言蜚语,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常乐心里还是感激的。听说都尉夫人有难,她担心了解一下情况也是情理之中。 小石子叹了声,开口又想骂。可想起常乐的一张唠叨嘴,便忍住尖酸刻薄的话,只管说明情况就是。 “皮蛋儿就算看清了也不记得了,他现在脑子都是混的,只记得看见了一个满脑袋长毛,手上也都是毛茸茸的,长得像大猴子一样的恐怖人。” “野人千千万万,这只是个共性罢了。”常乐一叹,才抬脚想去门口,却拐了道,拍了拍小石子的脑袋,“皮蛋儿人在哪儿呢?” “在西院儿偏厢里玩着呢。”小石子翻了个白眼。 常乐瞧他洗净收拾罢,就是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白皮儿大圆脸上一对儿葡萄似的眼珠子往上翻着,甚是逗趣儿,忍俊不禁。 “走,带我去看看去。” …… 皮蛋儿被救回来后,防止引起其他乞童的暴乱,张长修就没把他安排回东院儿,而是将他单独放到了西院儿的偏厢里住着。刘三贴身伺候。 伺候这位祖宗中的祖宗,可苦了刘三。刘三不止一次质问苍天,为何老是让他摊上这些看似简单,但是折磨人的差事。 要说这皮蛋儿,昨晚上差点被杀,出府是不敢了。但是,耍赖撒泼完全不受影响,之前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更甚变本加厉。愣是将刘三忽悠地团团转,各种刁难,像个大爷。 谁让他现在身负指认杀人凶手的重责呢?他可是本案的关键人物,不伺候好他,他可不配合。 这时候正是吃晌午饭的时候,刘三给皮蛋儿准备了两三碟儿小菜,荤素搭配还有汤,瞧起来,比常乐吃的还好。常乐醒来吃的可只有咸菜馒头稀饭和一盘菜多肉少的咸菜炒肉,完全是按衙门里的日常伙食来的。 只见皮蛋儿蹲在凳子上,吊儿郎当地夹了一筷子咸菜,咸的他刚入口就利索地吐了出来,将筷子往桌子上一丢,破口大骂。 “呸!这是人吃的吗?” 刘三被他折磨了几个时辰,此时也是受不了,怒然拍桌,骂道:“你这个狗.娘养的,吃不吃?不吃老子还不伺候了!” 这种程度的辱骂,在皮蛋儿的人生历程里,简直是轻的,平时他也就耳朵一盖当做没听到。今儿他可不行,毕竟,现在他是大爷! 大爷,怎么能被人骂呢? “你爱伺候不伺候,大爷我还不想让你伺候呢!” 皮蛋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靠着椅子靠背,一脚踩着凳面儿,一脚蹬着桌子边缘。几根黑漆漆的脚趾头从破布单鞋前面的洞洞里伸出来,散发出恶臭味儿。他双手一绕,昂首给刘三个鼻孔,双目看天,嘚瑟得不行。 第七十五章 嚣张的皮蛋儿 “快滚快滚!” “你这泼赖皮,看我刘三今儿怎么收拾你!” 刘三气冲冲地环视房间,从一个花架后面抽出根鸡毛掸子来,先敲了敲一旁的花架凳试手。鸡毛掸子和花架凳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刘三感觉还挺顺手,掂了掂,眉毛倒竖就一个箭步冲到皮蛋儿跟前儿。 皮蛋儿也不怵他,抓着椅子靠背,一个灵巧翻身,跳到地上,躲过刘三的一鸡毛掸子。如今他身子杆儿硬,当即嚣张地双手叉腰,两腿叉开,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腰背,气呼呼地瞪着两只眼睛。 “你敢打我,我就告诉太守老爷,说我本来想起凶手的模样了,结果你一通乱打,让我彻底给忘了!” 这确实是个最大的王牌。刘三站在原地,眼圈儿都红了,脸颊憋的通红,就像是个猴屁股。愣是用眼神将皮蛋儿千刀万剐,还是很不解气,打碎满口牙往肚子里吞,气恼地将鸡毛掸子“啪”地扔在地上。 苍天,怎么能让这么个泼皮无赖得了势! 常乐到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当即佩服皮蛋儿的折腾能力。这生龙活虎,得理不饶人的无赖模样,哪里像是昨儿个夜里要被人弄死的?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皮蛋儿,你别仗着知道凶手就到处欺负人!”小石子气恼地站出来替刘三主持正义。小石子现在已经很自觉的融入衙门这个大家庭里来,完全将自己当做了衙门里的一份子。 一家人,好兄弟,就该相互帮助! “哎哟,太守夫人,您来了。”刘三见着常乐,就像见着天上的神仙佛祖一般,苦恼地上前求庇护。 皮蛋儿瞧见常乐来了,条件反射地在常乐身边梭巡,看十里在哪儿。确定十里确实不在,立马松了一口气。之后又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么怂! 他现在是有太守老爷当靠山的人,谁能动他不成? 再看小石子时,更加不客气。上来就揽上小石子的肩膀,缩头缩脚缩肩膀,吊儿郎当地拍了拍小石子干净的杂役棉麻衣裳,嚣张的连爹娘都不认,扭着身子嘲讽。 “哟,我欺负人怎么了?你这小胖子能拿大爷怎么样?当个狗腿子就以为自己也是衙门里的人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打我啊,打我啊,打了我,你连狗腿子都做不了。” “嘭!” “啊!” 小石子一个没忍住,一拳砸在了皮蛋儿的面门上。 皮蛋儿捂着脸跳到一旁,手挪开就是一记红印子在脸上,鼻子里还流出了血来。看来小石子下手真的没留情。 “你特奶奶的,敢打本大爷?”皮蛋儿抹了一把鼻血,骂骂咧咧地指着小石子。接着,眼睛一翻,仰面倒了下去,装死。 刘三急了,也顾不得皮蛋儿身上散发出来的臭烘烘的味道,直接上去将他抱起,拍了拍他的脸。 “小泼皮,快些醒来,莫要装死!” 皮蛋儿愣是不回应。 “唉哟,小石子,你这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 刘三头疼不已,只能责了小石子一句。捶胸顿地无法,这小祖宗要是想装,他能怎么办?这回,挨打是少不了了。 “小石子,你确实太冲动了,赶紧去让小山楂送药和熟鸡蛋过来,给皮蛋儿敷伤。” 常乐等他们都安静得差不多,眼皮一抬,吩咐小石子,眼睛却一直盯着皮蛋儿的动作。见皮蛋儿的手指颤了颤,表情也僵硬起来,不由得好笑。 这个皮蛋儿再皮,也是有人能治得了的。常乐压不住,但是知道他怕谁,会搬救兵。 皮蛋儿最怕的就是孙头,因为孙头在对待治不服的人时,就是个煞面阎罗;其次是十里,十里凶的还好,但耐不住她爱揪耳朵又擅长用言语磨人,用皮蛋儿的话来形容,就跟他死去的奶奶一模一样;最后就是小山楂,是因为皮蛋儿喜欢人家。 小山楂很是可爱好看,在乞丐堆儿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人又乖巧,很招男孩子的喜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皮蛋儿也不例外。 “让我妹给他送药,想的美!”小石子啐了一口。 在小石子眼里,皮蛋儿最爱欺负的就是他妹小山楂。他怎么可能把小妹送到他手上欺负? 不等常乐开口,皮蛋儿已经先叫唤起来:“哎哟,不行了,我脑袋疼。本大爷不会就这样要死了罢?没想到没被凶手掐死,却被某只胖猪给一拳打死……” “小祖宗诶,你就别叫了。”见他活过来,刘三听着他这话,是又喜又恼。 “啊,疼疼疼,本大爷要不行了……”经过刘三的劝阻,皮蛋儿叫的更加嚣张了。 常乐搡了搡小石子,道:“你快些去罢,不然皮蛋儿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花儿来。” 小石子咬咬牙,胖胖的身子一转,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常乐在桌子旁捡了个椅子坐下,一手撑着脑袋,双目麻木地盯着皮蛋儿。他还在闹刘三,继续着刚刚的表演,以掩饰自己不是为了小山楂才闹得。这种小把戏,常乐真的见的多了。 “待会小山楂过来了,你就在地上扭?”常乐挑眉提醒,“你现在是个病人,应该躺在床上,装的越严重越好,严重到说不出话来最好!” 空气沉默了一刻。 皮蛋儿弱弱的声音冒了出来,两只手无力地在刘三面前乱抓:“我要不行了,不行了……” 刘三暗道夫人好计,看戏一般瞧着皮蛋儿,也不理会他。 “快,抱我到床上去歇着……”皮蛋儿右眼睁开一条缝,瞧见刘三无动于衷,眉头一皱,双手一垂,脑袋一偏,舌头一吐。这样子,是彻底晕死了过去。 刘三也念着早些解脱,立马将他抱了起来,道:“好嘞。” 接下来的时间里,皮蛋儿真的安静如处子,一句话一丁点儿声响都没。 “夫人真是厉害。”刘三悄声夸了常乐一句,耳朵边儿没了嗡嗡声,顿觉生活之美好。 常乐抿唇一笑,问道:“太守什么时候出门去抓都尉夫人的?” “才走没多久,也就半个时辰罢。也不是抓,老爷就是带人去请都尉夫人来对质。不过,将衙门里的人都带了出去,不是搜府也会将都尉府给围起来。” …… 都尉府,张长修站在院子里,孙头带着衙差将都尉府各出口围住。 此时,都尉不在,都尉府的兵侍排成一排,怒对张长修。早有人去兵营请都尉回来。 都尉夫人穆英君气势汹汹从后院到前来,那威风的模样如同脚踩日月星辰。 “太守今日带人到我都尉府,是想干啥?”穆英君双手一插腰,活像个母老虎。 “有人证,城中接连杀死乞童的凶手乃是野人所为,而全城见过野人、与野人有过交集的只有都尉夫人。”张长修临危不惧,面色不改,一一道来,“内子,不是还为都尉夫人画了一副野人像吗?” 都尉夫人认识野人的事儿,就是从小年宴上那群贵夫人嘴里传出来的。而且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最后竟说都尉夫人与野人一同吃过生肉,喝生血,睡树洞,是个极为可怕的人。 穆英君闻听张长修问责,心里也猛一“咯噔”,暗说真是当年救她的野人来了十三郡伤人?可穆英君坚信,大脑袋是不会做出这等害人之事,他只会救人。况且,此去那座深山,可是远的很。 大脑袋,是穆英君给野人随意取的名字。 “野人那么多,你凭什么说就跟我有关?”穆英君怒气怼回去。 张长修板着一张脸,道:“这只是猜测而已,现在请都尉夫人去趟衙门,只是为了了解情况。除此之外,还请夫人将内子画的那副野人画像交与本官给受害者识认。另外,请都尉夫人允许,本官搜查府内,看是否有野人的出没迹象。” “张长修,你未免太大胆了,竟敢带走都尉夫人,还想搜查都尉府?!”穆英君旁边的一个长官模样的军官怒喝。 穆英君也不拦着,偏头盯着张长修,一脸不屑。 “本官是在办案,谁都查得。若是都尉府不配合,本王便以妨碍公务之罪论处。再者,都尉府如此抗拒,莫不是真有猫腻?”张长修不急不缓地应对。 穆英君眉头倒竖,单手叉腰,另一只手从军官腰里抽出长剑,直指张长修。 “姑奶奶人清影子正,哪儿来猫腻。不过这府,姑奶奶在,你就搜不得!不过是个太守,欺负媳妇儿的家伙,让你进都尉府,姑奶奶都嫌脏了。” 穆英君对他们家的家事儿没什么兴趣,最厌烦的就是听一群妇人为些家长里短斗来斗去。 但奈何,张长修上回破盗窃案的时候,将她夫君溜了一圈。明着让都尉帮忙,背地里又准备另一套,关键是还去请了怀王那个养老的帮忙。说是为了案子着想,但就是在欺负她家夫君傻,也是瞧不起他们都尉府的能耐! 都尉调教出来的兵将还比不上养老闲王的亲卫了? 面对穆英君的刁难辱骂,张长修面子上寒了几分,冷声道:“十三郡,本官与都尉职责不同,在管理百姓整治郡城上,本官便是长。便是怀王犯事,这怀王府也搜得,如何搜不得你们都尉府?夫人再不识时务,本官也不必调查夫人与杀人凶手的关系,直接以妨碍公务罪责打入牢狱!” 第七十六章 都尉府抓人 门外响起凄厉的马嘶,张长修心里一沉,知晓是都尉回来了。 “张长修,你敢!” 随着鞭子抽地声响,都尉师德红面从府外冲进来。与张长修擦肩而过,同都尉夫人并立而站,正和张长修相对。 “张长修,你这是撒野撒到都尉府来了啊!” 张长修瞄了眼他紧握的马鞭,面色不改道:“本官是依法行事。” “狗屁依法行事!你凭什么说老子的夫人是杀人凶手?” 都尉气势汹汹的问责落下来,张长修敛目沉了沉。 猜晓他可能又是听了断章取义的话,或是自己头脑简单理解错了。真不想戳破他傻,但为了事情顺利,还是解释上一句。 “杀人的是个野人,本官从未说过都尉夫人是杀人凶手。” 都尉一愣,瞟向旁边的夫人。 穆英君面色一沉,道:“他确实没说。” 都尉当即一鞭子抽在站在旁边的军官身上:“那你特娘的让人传话,说老子夫人是凶手,太守抓夫人来了?” “都尉,太守这确实是抓夫人来的。”军官疼的龇牙咧嘴,还得硬撑着。 “他是在怀疑老娘跟杀人凶手有关系,说老娘窝藏了杀人的野人,要搜府。”穆英君悄然伸手,狠狠地在都尉腰间掐了一把,想让他清醒一点。 都尉闷声疼呼,眨了眨眼,确实清醒了些。 他这个人,一遇到跟夫人有关的事儿,就着急。 “老子府上哪儿有野人?” 张长修见他终于有了些理智,也就能放心地与他交谈。张长修深知都尉不是个爱计较的人,而且还是很有大局观的,不然也不能在战场上屡番得功,还被派来守着十三郡这个重地。 可怎么样,终究是个莽夫,特别是在感情上缺根筋儿。招他都不能招他夫人,一动这个穆氏,他绝对立马就着火。 张长修本来是打算在都尉回来之前,将都尉夫人带走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不,是这都尉太快了。看来他是一听说就策马回来,那马儿一声惨叫不知道是怎么被逼了。 真不愧是十三郡第一妻奴。 张长修也是无奈的。 自己的同级同僚除了自己就三个。除了郡史与夫人相敬如宾是正常的,这刺史畏惧妻的身份,都尉太过宠妻,都实在太过丢大丈夫的脸面,让人不愿与之同列。 “都尉府上有没有,本官让人看看不就清楚了?”张长修好言道,避免将这个也弄炸了。 要是夫妻二人一块儿蛮横不讲理,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秀才最怕遇上兵! 都尉也是个重证据的,一听,挥了挥手道:“那你快些的,就只能看!” 接着,后腰又被人扭了一下,都尉回头对上穆英君的凶脸,立马问:“夫人,怎么了?” 穆英君见太守已经让人搜府了,自己的蠢夫君还是一脸蒙的,当即脑壳一疼,将他的脸摆正:“没事儿。” 搜了两刻钟,衙差只搜了一幅画。 这幅画,正是常乐涂了油脂,让人裱好送给都尉夫人的野人画像。 穆英君一看,眼睛就瞪圆了。 都尉知晓这是夫人最爱的一副画,也知道画中野人对自家夫人的意义,立马劈手夺过。小心打开检查,确定画并没有半点损害,这才指着张长修的鼻子骂道: “啧,张长修,说了让你们的人只能看,怎么还敢动上手了?” 说着,都尉将画卷好,递给旁边的夫人。结果穆英君没收。都尉讪讪地收回,放在胸前护好。另一只手摸上了腰间的长剑。 谁敢抢回去,剁了他的手! 张长修先不理会他的质问,瞥眼问衙差搜寻结果,见他们都摇头,这才解释道:“本官只是想拿这幅画,让受害的乞童认上一认,看是不是上面的野人。” “哦,认人啊?”都尉了然,不以为意道,“那你让你家夫人再画一幅,拿去认不就得了?反正这个也是她画出来的。” 张长修哑言。 “此事便麻烦了,不如都尉拿着画,陪都尉夫人一同去衙门一趟?” 都尉觉得是个好主意,偏头看向穆英君,询问她的意见。 穆英君白了一眼,见傻夫君又有被诓走的意思,也只能答应。她也想求证一下,大脑袋,是否真的是杀人的凶手。 …… 且说十三郡郡衙后衙西院儿那厢,气氛融洽的不得了。 小山楂一面给皮蛋儿用鸡蛋祛瘀,一面替自己哥哥道歉:“皮蛋儿哥,我哥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罢。” “我就是故意的!”小石子见不得自家小妹这样讨好那个混无赖。 “哥!”小山楂立马责怪地瞪了小石子一眼。 要说皮蛋儿也是欠揍。见小石子不满得很,还故意摇头晃脑地炫耀,时不时舒服地叫两声气他。 常乐在旁是看不下去皮蛋儿的作死了。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个时候正是讨好大舅子的时候,一点也不懂事儿。 “皮蛋儿,你说说,你昨晚为什么逃出衙门?” 面对常乐的质问,皮蛋儿没有不屑或者耍滑头胡说,竟然是悄悄缩了表情,小眼神儿时不时地瞄向旁边的小山楂。常乐皱眉,此事不简单。 “刘三,救他的人是在哪儿救的?” 刘三道:“回夫人,是在净水巷巷口。” “净水巷?谁救的?” 听见熟悉的地名,常乐不由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就问了问题。有一种“那边儿我熟,你报个名字听听,我看看是谁,回去好嘉奖”的黑帮老大的心理。 但其实,净水巷,她只认得柳成言。 刘三又道:“八归斋的斋主,柳成言。” 这回,常乐惊住了。 在她的印象里,柳成言一直都是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柳成言和野人斗勇,救出皮蛋儿的画面真的极其难以想象。就有一种,小嘎嘣豆在巨人身上跳来跳去的搞笑感。 看来,下回还得好好去探探柳成言。 “那你们直接问柳成言野人长什么样不就行了?为何在这儿伺候这么个小祖宗。”常乐也见不得皮蛋儿那种小人得势的模样。 常乐曾经以为,这种孩子缺少关爱和夸奖,是极其自卑的表现。 经过几日的有意相处。没想到,她故意找他的优点夸并引导,他不但没纠正行为,反而跟洪水泛滥一样,调皮的更加理直气壮! 刘三瞬间哭丧脸:“那个斋主,他也没看清人啊。就瞧见了个人影儿。野人见着他就跑了。” “这样啊……”常乐替他惋惜一叹,继续将重点放在皮蛋儿身上,“皮蛋儿,你去净水巷干嘛?” “你管我?”皮蛋儿盘腿在床上,双手抓着床边边,梗着脖子望天。 真的是他太脏,瞧不出他脸红没红。常乐只能通过他的神态判断他的不自在,目光落在小山楂身上,试探问小山楂。 “小山楂,你让皮蛋儿出去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紧张地屏住了气息。 小山楂睁着一双大眼睛,用稚嫩的声音慌忙否认:“我没有。” “跟她没关系!”皮蛋儿挺身而出。 常乐勾唇一笑,戏谑道:“那我问你为什么出去,你老是看小山楂作甚?” “我,我没有!”皮蛋儿强辩。 小山楂却似想到什么,惊诧瞧着皮蛋儿:“皮蛋儿哥,你不会真的是去给我卖炭笔罢?” “哦~”常乐恍然沉吟,瞧着害羞到缩脖子缩脑,就差没钻到床底下去的皮蛋儿,好笑道,“皮蛋儿,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什么,什么这样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要给你买炭笔,肯定是要买的!”皮蛋儿强撑着直起腰,一拍胸脯,豪气冲天。 因为常乐怕他们浪费,给每个人的炭笔都配了量。本来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此法就是为了让他们下笔时能认真,端正态度。 小山楂喜欢画画,用得很快。皮蛋儿瞧见小山楂用完了炭笔发愁,就说要给她买炭笔,见小山楂不信,当夜就翻墙跑了出去,准备去八归斋偷炭笔。没想到被凶手抓住了。 常乐挑眉:“买?你哪儿来的钱?” “皮蛋儿哥说他有钱。”小山楂帮忙回答。小山楂当时也不信,可皮蛋儿当时就像现在这样,拍着胸脯保证,他有钱! “行吧。”常乐也懒得戳破,忽然笑道,“皮蛋儿,我教你做炭笔的法子好不好?” 皮蛋儿眼睛一亮,狐疑:“你会吗?” 常乐撑着脑袋,笑道:“我可是八归斋斋主的徒弟,自然会这做炭笔的法子,而且,我还会固定炭画的法子呢。让炭画画好后,不被抹毁了。” 这句话的诱惑力极大。皮蛋儿见过那些学炭画的乞童,画完后一抹就坏了,正是这个问题,让他钻了空子。每次有人画画,他上去就是一巴掌,以毁了别人的画为乐。其中就有小山楂的。 但那回也是真的把小山楂弄生气了,一直没理他,因为那是小山楂好容易画好的爹娘像。正是因为愧疚,为了讨好小山楂,才第一时间答应小山楂去买炭笔。 如果他真的学会了做炭笔和保护炭画的法子,那别说哄好小山楂了,那些学画的乞童谁不讨好他? “皮蛋儿,你学不学?”常乐故意催促了一下。 皮蛋儿露出惯用的流里流气的谄媚笑:“太守夫人让学,怎么能不学呢?” 见他上套,常乐笑意更甚:“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第七十七章 当场认野人 皮蛋儿从小滚到大,什么事儿没做过,自然毫无畏惧,直接谄媚地跳下床,踮着脚几下跑到常乐跟前儿,笑道:“太守夫人你说,小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瞧见皮蛋儿这模样,刘三更加佩服常乐了。 “这技术你不能外传。而且,你得想起昨儿夜要杀你的野人的模样来。” 面对常乐问题,皮蛋儿忙滑头点头:“这都不是事儿。” “诶,你得认真想,不能瞎来。如果敢谎报,我直接把你送到牢里去,让孙爷爷给你吃板子吃鞭子。”常乐搬出孙头来威胁。 皮蛋儿皱眉摸着屁股道:“当然不会。太守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常乐微微一笑:“等你想起凶手的模样来。” “没问题,保管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聊得热闹,一个衙役跑了过来,见常乐在屋里,先行了一礼:“见过太守夫人。” 常乐点了点头。 衙役瞥眼瞧见小石子,怪道:“小石子儿,你怎么在这儿蹲着了?到处找你跑腿找不到。” 小石子忙上前,着急道:“要做什么?” “让你来传话。”衙役无奈瞧他一眼,又朝常乐道,“夫人,老爷让我们带皮蛋儿去前衙偏厅。” 常乐一沉,道:“老爷带着都尉夫人回来了?” 衙役点头:“是,老爷让皮蛋儿去认人。” “哦,那我送他过去罢。”常乐悠悠起身,伸手抓住皮蛋儿的肩膀,一把将他捞到身边。 衙役为难:“这……” 皮蛋儿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疼痛,在常乐的压迫下,想到还要学东西,立马配合:“太守夫人不送,本大爷就不去了。哎哟,脑袋疼!头晕!” 常乐第一回这么看好皮蛋儿。 “那有劳夫人了。”衙役接收到刘三的催促眼神,忙答应。 前衙偏厅里,正上位坐着张长修,下面两边分别是郡史、都尉和都尉夫人。旁边站立的是何师爷、孙头以及三四个撑门面的衙差。 常乐带着皮蛋儿进去。小石子留在门口直挺挺地站着,表情严肃,随时等候传唤,故意做作的模样就像个套娃,可爱极了。 见常乐环着皮蛋儿的肩膀进厅,皮蛋儿还是一脸讨好的模样,衙门里的人无不惊诧。 太守夫人竟然镇住了皮蛋儿这个小泼皮! “既然一起来了,也坐罢。”张长修不咸不淡开口,等常乐坐稳,这才看着皮蛋儿道,“皮蛋儿,你可想起什么来?” 皮蛋儿提前和常乐聊了一番,这时常乐在场,为了目的也就打消了之前装大爷的想法,而是谄媚的不行。弯着身子躬着腿,漆黑的手爪子挠了挠耳朵根,故作羞涩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小黑牙。 “老爷,这才醒没多久,想不起来。” 见他这番模样,张长修更是惊诧地看向常乐,暗中猜测她到底是做了什么。 之前皮蛋儿才醒,他盘问的时候,皮蛋儿可是仗着有凶手的线索,各种摆谱不配合,还是因为孙头的威胁,才勉强说了一通。哪里有现在这般配合,回答不出来竟还露出歉意。 其他的衙门众人,包括郡史李卓也是这等想法。 常乐倒是没什么好骄傲的,瞧见了都尉夫人,也想赶紧将事情说清楚,帮帮这个当初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夫人。结果,皮蛋儿还没怎么想起来。她倒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皮蛋儿机灵,一直在偷瞄常乐的神情,见她皱起了眉头,当即心思一转,再笑道:“老爷莫急,我等等,等会儿没准儿就想起来了。” “不急。”张长修瞧向都尉,瞥了眼他从始至终都紧护着的野人画像,“师都尉,不妨将画像给这皮蛋儿认认。” 常乐早就注意到了都尉怀里抱着的画轴,分明就是她送给都尉夫人的野人画像。不知为何,让皮蛋儿认画这种事儿,她也觉得很不靠谱。 “咳!” 都尉瞄了自家夫人穆英君一眼,见自家夫人没给好脸色。咳了一声,讪讪起身,提了提腰间的腰带,虎背熊腰自给人浓浓的压迫之感。他也不打算将画递给别人,而是自己亲自动手。 常乐惊诧地注意到,这个都尉瞧着是个猛虎,在打开画轴的时候,却极为小心谨慎,生怕将画弄毁坏了。常乐不由艳羡地看向都尉夫人。 她自是知道这幅画对都尉夫人的意义,都尉能如此珍惜,只当是对夫人的珍惜。 念此,幽幽地瞧向张长修,很是不满。 郡史与夫人相敬如宾,都尉宠夫人连个眼神儿都小心,刺史更是对刺史夫人唯命是从。 同样是同朝为官,一郡长官,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 这么多好男人,她常乐偏偏落得个有暴力倾向的渣男,也着实太不幸了点! 张长修接收到她的眼神,对她的哀怨半解半不懂。 “你认罢!” 都尉已经将画展开,一张野人像落入众人眼中。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这幅画像,皆是男子,也就没有像那些贵妇人们般大叫吃惊,但心底里还是讶异不已的。虽然前面已经有过盗窃贼的画像做过心理铺垫,却丝毫不影响此画对他们带来的冲击。 毛绒绒的毛发十分逼真,深眼窝,突眉骨,塌鼻梁,前突的厚大嘴。即便他的状态是安详和善的,但是外形上带来的凶恶还是让人心起波澜,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外的小石头好奇,悄悄地往里面探了探脑袋,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画中的全部内容。眸子一眨,迅速缩了回去。 皮蛋儿见到野人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脸都白了,双手不自觉地捂上脖子,脑子不断重放着那天晚上差点被杀的场面。最后一哆嗦,指着画道:“跟他一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神情都凝住几分,厅堂静的只有皮蛋儿余惊的喘气声。 “呔,你这小泼猴,竟敢瞎说!”都尉当即一声威吓,猛地将皮蛋儿吓瘫在地,皮蛋儿黑细的两条腿杆子不停地抖动。 “都尉莫要吓坏了孩子。”郡史泰然自若,嘴角的笑意浅浅淡淡,一如既往,“皮蛋儿,你可认清了,要杀你的凶手就是这个野人?” “跟他长得差不多。”皮蛋儿迟疑道,但是脑子里只剩下快被掐死的那刻的恐惧,再仔细的,愣是想不起来,“都是野人。” 常乐拧眉,温和道:“皮蛋儿,咱们要是没想起来就别乱说了,等想起来再指证。” 皮蛋儿扭头看向常乐,突然感觉有了些安全感,翻个身子就躬着身子摸到常乐腿边,指着画道:“我记不清了,就知道是个跟他差不多的野人。天那么黑,我也没看清。不过,不是他,肯定也是他的兄弟姐妹了。” 都是野人,肯定是一个家族的! “你这小子再敢诬陷,看老子不打死你!”都尉将画一卷,小心地放到旁边的茶桌上,猛地从腰间抽出马鞭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扬起手就要打在皮蛋儿身上。 皮蛋儿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身子,眼睛里流露瞬间的恐惧,可真要面对都尉的鞭子,他这个早被打皮实了的混小子是不怕的。习惯性地身子缩成一个团,捂着脑袋,护住主要部位,就等着鞭子落身。 身上却突然一暗,接着耳朵边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重物砸在了他的身上。 他被压得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脑袋也一片空白。只能听见混乱的嘈杂声。黑暗里,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澎湃。 也只是须臾间,身上的重物被挪走,眼前一亮。 等发现太守怀里的太守夫人时,瞧着太守夫人的左肩皮开肉绽,鲜血已经浸透了她破损的袄衣,整个人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眉头紧皱,不停倒吸气。浑身是密密麻麻的细汗,越滚越大,汇聚成水滴滴下。 在他明白是太守夫人替自己挨了一鞭子时,太守已经命令衙差围住厅堂,抱着她快步离开。眼圈儿红了红,他迅速眨了两下,又活蹦乱跳地爬了起来。 “你个缺心眼儿的,怎么动不动就打人?”都尉夫人气恼地暗地里又掐了都尉一把。 都尉也没想到常乐会拦下来,当时来不及收手,自己也是受惊的,打完自己也甚是懊悔。 他们夫妇二人对常乐还是有些好感的,特别常乐刚刚还帮他们说话,如今错手打了好人,他们是要多愧疚有多愧疚。 “身子胖脖子粗,脑子缺根筋!还想打本大爷,没想到本大爷有老天爷罩着着吧?我看那个野人就是你们家的!”皮蛋儿再次撒泼,跳上常乐刚刚坐的椅子,摇着屁股,做着鬼脸,胡言乱语地气都尉。 都尉气的发抖,甩着鞭子就要像虎豹一般上去撕碎了他乱喊的嘴。 “好了,等太守回来罢!” 都尉夫人声音沉闷,就像是憋着火气的母老虎,瞪了眼偃旗息鼓的都尉,将他扯回了座位。从旁拿过野人画像,展开,陷入沉思之中。 郡史见状,笑道:“皮蛋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刚刚太守夫人也叮嘱过你的。就算都尉夫人认得那个野人,也不能说是都尉和都尉夫人窝藏野人,没有凭据,这就叫陷害,知道吗?” “嘁,他这么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皮蛋儿仗着都尉不能把他怎么样,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抱,就坐了下去,眨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七十八章 捂不热的臭石头 张长修回来时,距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他的回来,让死寂的偏厅又重新活过来一样,只有皮蛋儿窝在凳子上睡得正香。 “太守夫人可还好?”郡史先开口关心一番。 “还好,就是丢了半条命。”张长修满脸阴云,冷冰冰开口,一撩衣袍坐在上座。 皮蛋儿的眼皮子动了动。 都尉和都尉夫人面面相觑,尽是内疚。都尉抹不开面子道歉,都尉夫人准备替自家蠢夫君道歉时,张长修正好扫过来,一脸凝重,抢先开口。 “此案,既然与都尉夫人有关系,本官依法办事,可能要得罪了。” “张长修,你什么意思?”都尉冲起,怒道。 张长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一副“你刚刚欺负了我夫人”的责怪表情。都尉当即理亏地弱了下去。 “张太守,仅凭一幅画就怀疑都尉夫人,会不会太过武断了些?”郡史出面卖好人脸面,“太守在都尉府也未搜到有关野人的踪迹,说明都尉府与野人无关。现下全力抓住杀人凶手才是要紧,莫要平白冤了都尉夫人。” “郡史还是多多操心教育之事罢。”张长修冷言开口,眼睛死死地盯着都尉,“都尉护妻之意本官能理解,可国有国法,若有嫌疑必当拘留。都尉若执意阻挠,便是不顾国法。本官照样疼妻,不也未徇私枉法找都尉的麻烦?” 明明就是个读书文官,在都尉眼里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鸟,未想到,如今自己的虎狼之势在他的凝视下竟弱了下去。说起来,还是因为心生愧疚。 张长修见将他压制住,立马给指条明路:“只要抓住了野人,野人与都尉夫人有无关系,到时自然水落石出。都尉若真是心急,不如帮着本官尽早将野人捉拿归案。时候也不早了,来人,将都尉夫人暂押大牢。” 两旁衙差立马扶刀上前,将都尉夫人围住。 都尉夫人将上前护住她的都尉往旁边拨了拨,正气凌然道:“太守所言有理,本夫人去牢里呆上几日便是。你尽早帮太守抓到凶手,我也想知道,杀人的,是不是大脑袋……” “夫人受苦。”都尉虎目睁圆,满是疼惜地看着自家夫人,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报以不齿。 张长修摆手,衙差立马将都尉夫人带了下去。 “还劳李郡史将皮蛋儿送回后衙。”张长修睨了郡史一眼,不等郡史回话,立马又转向都尉,“师都尉,咱们换个地方,商讨一下捉人之事。” 张长修和都尉先行一步,孙头师爷也都跟在后面。 皮蛋儿听见没了动静,眼睛悄悄地睁开一条缝,正好看见郡史望着门口方向发怔。他的脸上没了笑意,甚至还有些阴狠的意味。皮蛋儿心里一惊,忙又闭上眼睛。 “皮蛋儿,醒来了,回后衙去了。” 身子被人搡了搡,耳边是郡史一贯温和的声音。 皮蛋儿心里却直发毛,迅速睁开眼睛,瞧见郡史还是平日里和煦的模样,仿佛刚刚是他眼花了一般。皮蛋儿机警,一个翻身滚下凳子,迅速爬起已经离郡史几尺远,痞里痞气地摇了摇身子。 “略略略,我才不回后衙!” 说着,皮蛋儿一转身,嬉皮笑脸凝在脸上,感受到身后视线的不善,笑着跑了出去。 从小在市井堆儿里混,他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比一般的孩童强,敏感度也比别的孩童高。这个郡史,就是个笑面虎,明哲保身的潜意识提醒他,要离这个人远一些。 …… 常乐当时护住皮蛋儿也是条件反射,来不及细想。 等后来大夫看过以后,她便以为皮蛋儿会因为自己保护过他而感恩,态度有所转变。所以她拒绝了张长修送她回府休养的提议,硬是留在了衙门后衙,就等着皮蛋儿来找她。 可是,等到了小山楂也没等到皮蛋儿。 她试图问过两次皮蛋儿在哪儿,小山楂也不知晓。 不得不说,常乐对那群乞童是上了心的。 许是每个教育者都有这样的幻想,就是希望学生能在自己的影响下越变越好,特别是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在自己的教育下能变得乖巧懂事。所以,常乐最大的愿望就是将皮蛋儿为首的顽童引回正途。 在这几天的接触里,她的法子一个个失败,却不曾灰心过,只当是时间问题。 这回,常乐以为自己是真的用了命来对皮蛋儿,他总会记在心上。 可她盯着窗外的天色由明变暗,看着蜡烛成灰,也没见着皮蛋儿一面。 彻底确认,她是救了一个白眼狼! 整整一晚,她从皮蛋儿的个人现象想到了这个社会的无情,从这次努力的失败想到了整个人生的灰暗,连自己的人生态度都想好了怎么改变。她以后要做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情绪的来回转变折磨,好容易让她睡了过去。 却在天亮的那刻醒了过来,坐在床上等小山楂从东院儿过来,问的第一句,下意识便是—— “皮蛋儿呢?” 开口,常乐就后悔了。 小山楂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茶,端给常乐,稚嫩的声音里都是担心:“不知道,昨天一天皮蛋儿哥都没回院子,衙门里的叔叔哥哥都在找他呢。也不知道皮蛋儿哥到底干嘛去了。” “什么?”常乐皱眉,不敢置信道,“这小子不是又逃出去了罢?” 小山楂担心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老爷已经派人在府外找了。” “这个泼皮无赖,还真是教不好了!”常乐气急将小山楂送来的茶盏往旁边一搁,在房间里转圈圈,恼道,“哪儿来的这么个混小子,他是长了颗石头心吗?现在都忙着抓凶手,他不配合也就算了,还净给大家添麻烦添堵!” 如果她养了这么个孩子,不说弄死的话,也一定将他扔进牢里,让他好好地反省反省! 小山楂见常乐气极,吓得在旁不敢说话,谨慎地睁着双大眼睛,都不敢随便眨眼。 她还从未见过常乐生这么大的气,之前他们院里的乞童再怎么调皮,常乐会凶几句,说话却没这么刻薄。这回,皮蛋儿是真将她给惹着了。 常乐再次想起这些日子和那些乞童打交道,该皮的还是皮,该乖的还是乖。她试图将那些顽皮的孩子重新带回正途,结果都是将自己气个半死,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白白付出了努力而已。 极大的挫败感以及恨铁不成钢之感再次加倍地从心底涌起。 好半晌,常乐才沉住气,抓起旁边的斗篷,默不作声地系上。 “夫人,你要去哪儿啊?”小山楂见势不对,忙拦在常乐面前。 常乐瞧了眼面前甚是可爱的小姑娘,揉了揉她的脑袋,扯出一个微笑道:“没什么,觉得要回去了。” 小山楂心中警铃敲响,紧紧地抱住常乐的胳膊,可怜兮兮看她:“夫人,你还回来吗?” “等我伤好了再看罢。”常乐微微一笑,“走罢,你送我出府。” 等她伤好,案子可能已经破了,乞童不再留在衙门,她也不必来了。 反正都是群捂不热的臭石头,她又何必浪费心血。 小山楂见她去意已决,当即垂下了头,跟着她一块儿去衙门口。 常乐一路上都是拉着张脸,不甘地静静看着前方,虽是走着路,却有点像行尸走肉。 走到前衙的时候,听到打板子的声音,还有一道道带着挑衅的痞贱的惨叫声。 “是皮蛋儿哥!”小山楂先惊喜出声,然后又立马噤声。 随着板子落下的声音,她跟着缩了肩膀,紧绷着身子,跟着板子的节奏一下下地倒吸冷气。 常乐早就听出那熟悉的惨叫声是皮蛋儿的,幽幽地循声望去,透过拱形园门,正好看见皮蛋儿在偏厅外的院子里受刑。刘三是监刑人。 刘三看见常乐路过,立马迎了出来。 常乐冷眼看着那些板子一下下落在皮蛋儿的屁股上,在见到他痛叫还不忘龇牙咧嘴作怪时,最后的一点心疼也没了。 这就是个打皮实了的,不重新做人,是变不好的! “见过夫人。”刘三行礼,“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夫人说要回府,等伤好了才回来。”小山楂立马含着泪苦诉,希望刘三能帮忙留住夫人。 “这样啊?” 刘三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反而很是赞同这个行为。夫人受伤了,回府休养才是正道理。 小山楂见状,气恼地瞪向里面正看着他们的皮蛋儿,紧抱着常乐,赌气地大声道:“都是皮蛋儿哥,将夫人惹生气了,夫人再也不管我们了!” 里面的皮蛋儿表情僵了一下,偏过头,不再看他们,叫的更加凶了,做作得很是明显。 常乐将皮蛋儿的神情都放在眼里,见他如此不屑,瞳孔缩了缩,一口郁气积压在胸口,怎么都下不去。 刘三大致明白情况,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只能尴尬地附和:“皮蛋儿这小子确实太欠打了,刚刚我们在净水巷找到的他,他竟又是找死去了,幸好没出什么事儿。看来上回没打上一顿不长记性,这回不就好好地把他收拾一下?” “是要打一顿才长记性。”常乐哼了一声,从皮蛋儿身上挪开目光,看着刘三平淡道,“我这就回去了,太守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是。”刘三应声,“我让人去准备马车。” “不必了。” 第七十九章 柳成言的证明 刘三还是让人准备了马车。 “竟然是都尉夫人指使野人在城里杀乞童!” “听说了,这听着就像是都尉夫人能干的事儿。跟野人一块儿吃生肉喝冷血的,哪儿还是个人,分明就是畜生。畜生杀小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都尉娶了这么个夫人,真是惨!” “……” 常乐正烦着,一路听着这些流言蜚语,皱了皱眉头,用手指挑开车窗帘的一角,想听的更清晰些。 “没准儿都尉也是这样的人呢?关于咱们都尉打死人的事儿可不少。” “啧啧,谁说不是,我还听说都尉他抄过人家满门呢!” “真是一对禽兽夫妻!” “……” 常乐越听越难受,将车窗帘放下。左肩的疼痛感一直没消过,想起自己才定的人生态度,要冷漠无情,咬了咬牙,压下心里升起的不安感。 没走多远,前面一片嘈杂声,马车也停了下来。常乐疑惑挑开车窗帘,看着外面的情况。 百姓将都尉手下的士兵围了起来,像对待仇恶之人一般用菜叶鸡蛋砸向那些士兵,嘴里还在恶狠狠地骂着。 “呸,你们是畜生的手下,你们也都是畜生,会害死我们的畜生!” “你们巡街是在找杀我们的机会吗?” “滚,快滚,离我们远一点!” “……” 绝大部分的士兵已经忍不住想要动手打回去了,却硬生生被长官压下。总有脾气暴的士兵不受压制,上去就给骂的最狠的男子一拳,直砸面门。 百姓见士兵打人了,立马一哄而上,势要为自己的同胞报仇。 那些士兵能忍的就拉扯着动手的跑,可动手的已经处在了暴走的状态,哪里拉的走。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硬生生将整个主街道堵住了。 常乐亲眼看着这一切,紧紧抓着窗帘和软椅,肩膀上的疼痛也忘记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连一声“住手”都不敢喊,喊完死的可能就是她了。 十三郡城,好像乱了。 车夫还在左右找着道路绕行,也生怕自己的主子受到波及。可奈何,来往的车辆都因为这场暴乱堵塞了。 没多会儿,孙头带着衙差赶了过来,好在衙差在众人心中还是公正的存在,还能硬生生将他们两拨人给拉开,但期间也有不少衙差被误伤,鼻青脸肿的甚是不堪。 两拨人被分开后,各有各的理,纷纷向孙头求个公道。 孙头大手一挥,让手下将他们两拨人全都押到衙门去了。 街道好容易恢复正常通行,常乐不是滋味儿地将车窗帘放下。在车里静坐了一会儿,感受着肩膀的每一阵疼痛,终是没忍住。 “改道,去净水巷。” 城中暴动都是因为不信都尉和都尉夫人而起,如果她能尽早证明都尉夫人与杀人凶手无关,或许能早些结束这场动呕。 她现在已经不指望皮蛋儿能想起什么。不过,没准儿柳成言能清楚想起什么来。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常乐一声轻叹,眉头微微颦起,心情却松快了许多,比之前想通要用新态度面对人生还要畅快,甚至陷入了自恋的情绪之中,“啧,这么有社会责任感,我真的是太优秀了!常乐,你要是当太守,绝对能造福一方百姓!” …… 到八归斋的时候,怀王正好也在。为了防止再惹什么事儿,常乐也没赶走车夫,更甚让车夫一同在屋子内旁听。 反正,她今儿个也不是来谈生意的。到时候张长修再盘问起来,她还有个人证。 这年头儿,干什么都得留个证据。 “斋主,那日你真的没看清野人的模样?”常乐锲而不舍地问上第三遍,“你再好好想想。” 柳成言无奈一笑:“当真是连看都没看见。” “这样啊。”常乐失落地撑着脑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没看出来,你对这事儿还挺上心。”怀王挑着一双桃花眼,在旁调侃。 “我也不想,谁让这事儿就是因为我的一幅画引起的呢?” 常乐随口找了个理由来降低自己的思想高度。免得提到社会责任,暴露了自己的高思想觉悟,显得太高调。到时候他们这些思想意识不到位的人为此感到自卑,无法继续聊天,那就不好了。 怀王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也是,不是因为你画技太好,都尉夫人也不会想让你画。说实话,在此之前,还真没人听说过都尉夫人竟与野人有那么一番奇遇。” 常乐没想到怀王顺杆子爬,还企图加重她的负罪感,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把脑袋偏向一边,默默不说话。思想觉悟高的她不能和这等低觉悟的养老王爷计较! 怀王笑了笑,摇着扇子恣意道:“不是有个叫皮蛋儿的乞童瞧见了?” 常乐听到这个名字就上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瞬间反应过来脾气发的有点大了,顺手就端起了旁边的茶盏,冷漠脸道:“不要跟我提那个泼皮无赖!” “嗯?太守夫人不是挺喜欢小孩子的吗?”怀王疑惑偏头,合起扇子绕了两圈道,“听说,太守夫人为了他们,还想出各种法子来培养他们,还说,他们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常乐皱眉看他,狐疑地扫了眼周围的空气,心说难道到处都有隐藏的耳朵?怎么什么话都能传的到处都是? “就当我没说过、没做过。”常乐依旧冷漠。 怀王瞧了柳成言一眼,与之同时含笑,再看常乐时,忍不住揶揄:“现在知晓改变一个人有多难了罢?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言并非没有道理,若能随随便便就改了,那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冥顽不灵之人了。这些乞童自小为了活下来,摸爬滚打,染上恶习,养成了卑劣的性子,更是不容易变。” 常乐听出这是一番宽慰的话,若是之前跟她说这种话,她早就用一堆热血冲天的话怼回去了。实践失败后再听这番话,简直就是人生座右铭,经验的完美总结。 “怀王说的真不错。所以,我也不打算再跟他们耗了。”常乐自我安慰,勉强让自己从忧郁中走出来一点。 “夫人,当真放弃了?”柳成言忽然含笑道。 常乐抿了口茶,抬眼看他,轻松道:“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现在她才恍然,培养人这种事儿,确实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不过,都尉夫人的事儿,她还是能帮忙解决一下的,只要能画出真正的杀人凶手画像。 可现在,柳成言这儿是问不出来了,她要怎么才能找到个见过凶手的人呢? 柳成言浅笑,清亮的眸子里如同有指路明星:“昨夜,皮蛋儿来找过我……” 常乐些微诧异,放下正在想的事,抬眼看他,不由得想继续听下去。 “皮蛋儿说,他要在晚上引野人出来,让我在必要时保他一命。”柳成言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想来,他也不是恶劣到无可救药的孩童。衙门里的人四处搜找他,他便带着我去了处僻静的地方碰运气,可惜一晚上都没等到。今早回到净水巷的时候,被衙差抓到,带了回去,也不知是否有受苦。” 常乐定定地看着他,内心犹如江河澎湃,五味杂陈不知情绪,好半晌只能木讷道:“他挨了板子。” “这样啊。”柳成言沉吟。 常乐咽了咽口水,眼圈有些发红,起身便跑出了房屋。车夫见状,忙接过柳成言递过来的斗篷追上。 怀王轻笑一声:“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可放弃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常乐坐在车板上,左臂松松地搭着,右臂紧紧地抱着膝盖,将斗篷拢了拢,靠着凳子,心绪纷飞。 原来,皮蛋儿没有那么不堪。 他定然是想不起来杀人凶手的模样,但为了早日将杀人凶手的模样描述出来,这才出此下策。 她多情地再想一下,皮蛋儿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报答她的受鞭之恩? 当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脑子里,东院儿那些顽童有时为了讨好她的谄媚模样如小泉眼的泉水一般,一股股迸出,随后消散,接着又是一股,慢慢涤荡开她好容易积攒的阴郁。 一张张笑脸飞速闪换,一圈圈地在眼前环绕,心里的委屈被慢慢转为感动。 …… 衙门口被百姓和士兵挤满,张长修坐在公堂之上,不停地敲响惊堂木来压制闹哄哄的声音,时不时还有都尉的咆哮声。 这情况,衙门哪里还有精力去捉贼? 常乐让车夫改道,去了衙门后门。 问明皮蛋儿还是在西院偏厢,竟奔过去。 瞧见屁股上已经上完药,趴在床上发呆的皮蛋儿,她上去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他的后背上。在他生气扭头的时候,立马吼骂过去。 “平时瞧你挺机灵,这回怎么这么蠢?既然要出去引出野人,为什么不跟衙门说一声?让衙门配合埋伏,直接就把野人抓了。你去找柳成言那个弱书生,有个屁用!” 皮蛋儿眼里闪过欣喜,接着皱起眉,像看傻子一样看她。夸张地咧起嘴,不可一世地昂了昂脑袋。 “本大爷才不会让他们抢了功劳!就是那个野人是不是变聪明了,知道有人在埋伏就没抓我。” 说着,他还眯起了眼睛,故作出一副在推算什么的高深样子。 在大人眼里看来,这表情幼稚的可笑。 第八十章 护妻的都尉 常乐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拍下去,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个傻的?” “你再打,本大爷就真傻了!”皮蛋儿扭头恶狠狠地磨牙吼道。 “嘁,小小年纪,成天跟老娘充什么大爷?”常乐说着,一把揪上他的耳朵,“再敢在老娘面前称大爷试试?” 皮蛋儿疼得直把脑袋往她手上贴,想起来挣脱,可惜屁股被打烂,根本动弹不得,只得连番小人姿态地求饶:“姑奶奶饶命,小人知道错了。疼,疼死了。” “知道疼就长点记性!” 常乐松手,冷眼瞧着他动作夸张地揉耳朵,突然又有些想笑。在他瞟过来的时候,立马恢复了凝重的模样。 “之前说的,还作不作数?” 皮蛋儿眯着一只眼,歪着脑袋,调动脸上的每个部位来表现出最讨好的意味:“俺答应的当然作数,要不然俺也不会去找野人了。不过夫人是不是在骗俺?明明说好了俺想起来就教俺做炭笔和那个什么漆的,结果要回府。夫人说话不算话,骗小孩子,羞不羞!” 说着,皮蛋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嘴角都要咧到脸外边儿去了,硬是扯着脸也偏到里面去。常乐啧了一声,顺手就扯上他的耳朵,将他的脑袋扯回来。 “谁说话不算话了?本夫人说话,向来比鼎还重,一个字儿都能砸出一个坑来。本夫人只是回府拿下东西。” “是是是,夫人说的对。”皮蛋儿护着耳朵,连连敷衍答应。 常乐忍俊不禁,仍将他的耳朵给放了。 揪耳朵这招真好使,她以前不舍得揪,看来以后还是得靠这招来治。 小山楂从外面进来,瞧见常乐在这儿,兴奋地扑上去,一脑袋闷在常乐的肚子上。 “夫人回来了!” “回来了,发现还是衙门里好玩儿。” 皮蛋儿揉着耳朵,脸上还是一堆怪表情。但看着常乐一只手揉着小山楂的脑袋,另一条胳膊无力地垂着的时候,眼睛正经地闪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停顿了那么一刻。 常乐扭回脑袋,皮蛋儿立马捂着耳朵,抱着枕头大声叫疼。常乐甚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再告诉自己,得忍耐。 “小山楂,你去让人准备写炭笔和纸张来。” 小山楂咧嘴一笑,婴儿肥的小脸甚是可爱:“俺这就让哥去!” 一盏茶后,皮蛋儿面前就多了个三脚木架,木架上斜着块儿板子。小山楂熟练地在上面铺上纸张,用铁针固定住。在旁边的高脚木几上摆上手帕,和粗细不同的几根炭笔。 这个三脚木架画板是常乐特意让木匠做的,是为了她上课时演示方便。 常乐侧了个角度而坐,能让皮蛋儿直观地看清画上画的每一笔,以便及时交流。 “皮蛋儿,你一下子想不起来,咱们就慢慢想。我画一点,你想一点。你现在不要想之前瞧见的那幅野人像。” 皮蛋儿咧嘴一笑,露出黑牙:“没问题。” 常乐先按照都尉夫人那幅野人的模样勾勒出轮廓来。皮蛋儿第一回这么认真地瞧常乐作画,见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当即跟看了杂耍一般惊艳,越看越有趣儿。 “那晚有没有光?” 皮蛋儿听常乐出声,稍稍想了一下,乐道:“俺当时是待在灯笼旁边的,可亮了。” “在你的左边还是右边?具体位置。”常乐很是满意这个答案,有灯笼,那皮蛋儿一定是看清了的。 “好像是,左边肩膀上边儿……”皮蛋儿眯着眼睛想了老半晌,才迟疑地回答。 常乐挑眉,拿起最粗的那根炭笔,直接将野人轮廓以外的地方涂黑。由着明暗变化之理,以野人的右肩上方作为光源,层层晕染开来。不多会儿制造出个黑夜的环境来。 皮蛋儿见着眼前的画卷一点点变黑,就仿佛看见天色一点点变暗,表情也逐渐沉淀下来,瞬间回到了那个夜晚。瞧着那个野人轮廓,熟悉的恐惧感油然涌上,身子禁不住地开始哆嗦。 “他的脑袋下边儿比这个尖……” 常乐惊喜回头。皮蛋儿一副畏缩的模样,眼睛珠子里流露出浓浓的恐惧。常乐心中疼惜却是不敢打断,只能加快手上的速度,让他少一分折磨。 …… 公堂之上,一团糟。 张长修将殴打百姓的士兵和恶意辱骂士兵的百姓都打了十几板子,硬生生地退了堂。 短短几个时辰,张长修已经处理了好几起士兵百姓殴打一团的案子,迫不得已,只能让都尉收了兵。衙门里的衙差几乎都因为劝架被误伤,一个个带伤再去巡街捉贼,精神气也萎靡的不行。 张长修突然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之感。 “仲难啊,你这抓凶手怎么弄得全城乌烟瘴气的?” 江从善大老远的从刺史府过来讨责。听说全城兵暴民乱,来时还见证了一小场打架斗殴事件,差点没将他给气死。这事儿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他们这些官员全都得被罢黜! 骂完张长修不算,江从善扭头就指着都尉师德的鼻子接着问责。 “伯庭,你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连自己的兵都管不住了?” 师德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这回听了江从善的质问,当即拍案站起,右手别着黑玉腰带,左手把着腰间的长剑,鼻子孔里一喷气儿,瞪向张长修。 “老子的兵,那是上过战场的!杀过敌,争过光,都是铁铮铮的爷们儿!结果被当成过街老鼠,让那些愚蠢之人破口打骂,百般凌辱。要是老子在场,也得将那一个个刁民给收拾了!” 瞧他理直气壮、义愤填膺的模样,江从善气得直发抖,哆嗦着嘴皮子却拿他没半点法子,只得苦口婆心地摆道理:“这百姓暴乱,如此抵抗都尉,还不是因为都尉府自身不正?” “嘿,老子哪儿身不正了?” 师德当即上下看了眼自己。确信自己是堂堂的八尺彪形大汉子,头顶青天脚踩大地,稳稳当当。他这个人,自小都不知道“歪”这个字儿怎么写,简直正的不能再正! “本官是说,尊夫人与野人有关系一事,让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这才有了如今局面。伯庭,尊夫人当真与这杀人凶手无关?” 江从善直接点透,不再跟这个闷头青拐弯抹角,提到他夫人时还是心有余悸地暗叹了一声。师德果真炸毛,一双虎目瞪得贼圆。 “我说江磨叽,你这话什么意思?” “师德,别叫本官的绰号!”江从善一张脸气得成了猪肝色。 师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道:“老子说了,老子夫人跟凶手没关系!为了配合那个破规矩,老子二话不说把夫人送进了牢房,就等着抓到凶手解冤。她人都进去了,还泼脏水呢?非得让老子夫人将这黑锅给顶了,承认和杀人凶手有关才行?” “本官这样说了吗?”江从善觉着跟这个不讲理的兵头子说不了两句了,浑身都被气到哆嗦。 张长修只顾在旁冷言相观,郡史李卓却是看不下去了,出言调和。 “二位大人别气恼了,如此也解决不了问题。本官一直认为都尉夫人乃是无辜,不如太守将都尉夫人放了,这事儿自然也就消了。” 张长修冷冷地瞥了李卓一眼,轻哼道:“郡史以为无辜?可有证据?若无证据,这人,是放不得的。” 师德磨牙瞪向张长修。 “若不想法子澄清都尉夫人的清白,放了都尉夫人,只怕事情会越闹越大。如今都尉收兵,衙门里的属下也是各有伤残,只怕这凶手抓起来更难了。”李卓很是好心地替张长修分析了一下局势。 张长修眉头紧锁,手指在桌面上来回敲动:“都尉夫人的清白,只要将凶手抓住了,就能证明。都尉收兵,在府中等着就是。如今民情已经压了下去,本官会及早将凶手抓住。时不我待,各位还是别在这儿耽搁了。” “都,都,都尉!” 一个士兵突然闯入,扶了扶帽子,大惊失色。 “都尉,都尉府被百姓给围住了,他们要闯进府里搜野人!现在衙门外也被百姓围住了,他们大喊着严逼夫人,抓住杀人凶手!” 屋内四人齐齐站起,面色惊然。 “特娘的,这是要逼老子啊!”师德大骂一声,左手向下一压,将剑从腰间扭下,提剑而出,杀意毕现。 江从善见状,忙拍着张长修的肩膀道:“快,快拦住他!” 张长修快步跟了出去。江从善扶了扶官帽,提着官袍就往外追,临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催促自己的小厮去请怀王。李卓沉了沉眸子,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出了屋子。 师德身正不怕民暴,竟奔衙门口。 百姓见着他,眼睛都红了,相互涌着就要挣脱衙差的阻拦,势要冲上去将他淹没,连骨头都不想给他剩。 “唰”! 三尺青锋出鞘,散发出森森寒光,直指百姓,上面照映着一副副凶狠的面孔。百姓见剑如同潮水退去,却只是退在一个安全的范围,继续叽叽喳喳地讨伐,只要都尉收剑,立马就围上去。 “谁敢放肆,老子让他血溅当场!” 师德撂下一句狠话,踏着虎步上前。 百姓被他眼中的威慑之力吓得噤声,随着他的上前,纷纷往后或往侧边退。即便是后来将他包围在一个圈里,他的虎背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也没人有胆量敢下黑手。 第八十一章 再次升堂 师德退出人群,手下已经迅速牵了一匹马过来。师德将剑利落一收,大掌压住马鞍就是一个翻身上马,大手一转已经握住缰绳,不待百姓神识回还,已经策马直奔都尉府。 张长修赶到时,师德已经离去,只余个背影。 百姓这时候却活了过来,纷纷将张长修围上,喊声震天地要求处罚都尉夫人。 衙差迅速横枪围成一堵人墙,将百姓拦下。 百姓瞧见刺史在后面赶到,更觉有势,口号中将刺史也拖下水,要求刺史督促太守公正执法。 江从善被这阵仗弄得焦头烂额,与张长修面面相觑。 …… 师德一路赶回都尉府,瞧见那些刁民竟还拿着火把要烧了他的府邸,当即怒发冲冠。 迎面,一二十名黑甲红盔的兵将跑了过来,训练有素,手执银枪。在百姓围堵他之前,先将百姓给围住。 师德认得这群兵将的来头,可不就是悠然而来的养老亲王——怀王的亲卫。 怀王仍旧是一身红色暗纹锦袄衣袍,披着个白狐领的大氅,两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里的扇子。脸上是玩世不恭的风流之态,一双桃花眼更是潋滟非常。在两三个将领的拥护下,到了师德面前。 “末将,见过怀王。”师德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 怀王虚空抬了抬扇子:“都尉不必多礼。” 见是怀王来了,众百姓也不敢失礼,齐齐跪下,嘴里还不忘向怀王告状。 “还请怀王为民做主,让我们进去将杀人的野人捉出来!” “是啊,还请怀王做主!” “请怀王做主!” “……” 百十名百姓,如此大喊,其声不弱。 怀王嘴角噙笑,挑了挑眉头,悠悠转身,瞧着他们道:“本王只是路过,为民做主的事儿,你们找太守才对。不过,你们说,是要进都尉府搜野人?” “是!” 百姓里几个人带头喊了一声。 怀王将那几个人一一记下,桃花眼四处一瞟,身旁的将领便默默地往那边靠了靠。 “搜府这种事,自然有衙门人来做。本王怎么记得,太守已经搜过了,根本没有野人的迹象呢?”怀王抿唇含笑。 刚刚带头挑事儿的几人里,立马有人跳出来:“他们官官相护,谁知道有没有?” 怀王道:“太守都将都尉夫人暂押在牢,官官相护,又从何说起?” 那人哑言,梗着脖子道:“既然都押了,为什么不公开审理一下?” “你也知是要等公开审理,又为何在此闹事呢?无端扰闹,寻衅滋事,可是要问罪吃板子的。”怀王不急不缓地反问,笑意不改。 那群百姓闻言,发现自己理亏,而且还要被问罪,立马瑟缩起来。只有那几个挑事者还在左顾右盼,企图再煽风点火,但见气势已退,为了不成为出头鸟,也不甘地缩了缩脖子。 怀王摇了摇扇子,围着百姓的亲卫立马散开,整齐地退到怀王两侧。怀王眉眼含笑,自是闲散:“既然都明白了,就各自回家去罢。白日里点火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百姓闻言,忙将火把灭了,提着衣角,迅速散开。 怀王将扇子一合,几名亲卫也悄然跟着人流散走,不知做什么去了。 “师伯庭,多谢王爷!”师德感激不已,抱拳道谢。 “不必多礼,本王也就是路过。”怀王将扇子放在他的拳头底下敲了敲,接着手腕一转,金骨扇灵巧地倒了个儿贴在他的手腕处。怀王负手笑道,“日后,脾气莫要太过火爆。气大伤身,还容易伤人。” “是。”都尉很是敷衍地应下。脾气这回事儿,打小就养成了,怎么可能改的了? 怀王转身便带着人离开。 “恭送怀王。” …… 怀王领着亲卫就在街上往城外晃荡。半途,刺史的小厮好容易找到他。 “怀王,我家刺史老爷请怀王去趟衙门。” “那走罢。”怀王知晓他所为何事,很是随意地就转了向,往衙门走去。 今儿他带着亲卫逛街,也是为了压住暴动的百姓。给那些有心之人一点警告,都尉的兵管不住人了,自有人还能压住这十三郡。 如此轻易地便想乱了十三郡,也未免太过可笑! 到衙门之时,都尉也正好赶了过来。 因为,衙门在公审了。 常乐正坐着旁听。都尉夫人站在堂中,旁边还候着皮蛋儿。皮蛋儿被打的无法动弹,便趴在担架上,被摆在公堂之中。 看来是要审理都尉夫人。 怀王不由好奇,让亲卫在门口等着,自己抬步进去。都尉则跟在屁股后面,一块儿进去。 都尉刚还在府里跟属下发飙,衙门那边就来人,说是要公开审理都尉夫人,已有证据还其清白。都尉当即骑马狂奔而来。 “下官见过怀王。”张长修起身相迎。 刺史与郡史也起身下堂,在场之人,无论是公门中人还是百姓,纷纷跟着行礼。唯有常乐在状态外,惊艳地看着这大场面,竟觉怀王的身份瞬间高了许多,有了王爷该有的排场与气势。 确信自己是真的抱住了一个金大腿! 怀王抬了抬下颌,瞥向常乐的桃花目里尽是傲然与炫耀,也不与她多做计较,朝张长修道:“太守这是要审都尉夫人了?” “应民之所愿,公开审理。”张长修恭敬道。 张长修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开堂审理。他被百姓围堵之时,小石子跑过来传话,说太守夫人画出了真正的凶手模样,还有法子证明都尉夫人与杀人凶手无关。 当时民情高涨,张长修被逼无法,来不及验证常乐说的法子,只能立即宣布升堂。 怀王目光在常乐身上转了一下,瞧她尽是嘚瑟的意味,不由勾唇,道:“本王可能旁听?” “自然。”张长修恭敬道,“来人,为怀王和都尉备座。” 在本来的三张旁听椅子下,又加了两张椅子。左二右三。 刺史很是自觉地将自己左下首的位置让了出来。郡史也将自己右下首的位置让给了刺史,自觉地坐在了右二的位置。这么一转,常乐的位置应该是让给都尉,她坐到右三的。 可,常乐愣是坐着没动。张长修暗示一番,常乐假装没看见。反正她也不是官场中人,就算不讲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比起靠着郡史,她更愿意靠着怀王坐。 郡史见状,更是自觉地起身,将将准备往右三挪的时候,都尉已经一屁股坐了下去。如此,郡史只能重新坐回去。 都尉没那么些弯弯绕绕,他一心只等着把他的夫人给放了。 张长修在堂坐正,一身官服威武肃穆。上悬“明镜高悬”,背靠日出江水之画,前对嫌犯百姓,手执四四方方惊堂木。 手起手落,惊堂一响,规矩敲定,众人噤声,不得喧哗。 “现继续开堂。常氏,据你所言,你已画出杀人凶手之像,能够证明穆氏之清白,此话当真?” 常乐起身,至堂下,行了个男子拱手礼。张长修不悦皱眉,暗说常乐当真是没个妇人规矩。 “正是。还请老爷让人呈上。”常乐直起身,胸有成竹。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故意昂首挺胸,声音放缓。 “来呀,呈上来!” 刘三按照常乐的吩咐,直接将三脚画架搬了上来,只是画板上蒙了一层白绢。刘三在堂中摆定,将画面朝张长修。 “且展开来!”张长修继续道。 白绢扯下,众官僚无不倒吸一口气。缓过来之时,皆是惊愕瞧着常乐。百姓露疑。 常乐很是满意这个反应,扫了一圈,最后朝怀王挑了挑眉,炫耀自己的本事。告诉他,交了自己这个合伙人,他可是赚大发了! 怀王只是笑了笑。 张长修收起脸上的惊诧之色,令道:“皮蛋儿,你且认来,可是此人要杀你?” “等下!” 常乐出声阻止刘三的动作,在张长修不满又不解的眼神中,扭头看向公堂外围观的大批百姓。其中不乏妇老童孺。令常乐惊喜的是,柳成言竟也在。 “常氏,有何问题?”张长修忍不住催促。 常乐含笑,狡黠道:“大人,建议公堂之外的老妇童孺将眼睛闭起来,免得受了惊吓,当场倒地,那就不好办了。” 她可是见识过那些贵妇人的反应的。只是一张正常而又祥和的野人脸都能将那些妇人吓得惨叫连连,那看见她的这幅凶手画像,这些蒙昧的百姓还不尖叫一声,仰面蹬腿? 张长修犹豫片刻,洪声道:“胆小者,自遮目。” 公堂外的百姓闻言,更加好奇这凶手是长了怎么一副凶煞模样,而且他们也想见见传说中的野人模样。一些胆小的听话地用双手遮住眼睛,却是露出了一条缝,偷瞄着堂上的情况。 “皮蛋儿,认!” 话落,刘三搬转画架。 现场竟是一片寂静,所有人目光呆然。 下刻,尖叫声连绵起伏,接连不断,还真有胆小的吓尿了裤子,更甚者直接晕倒过去。 守在旁边的衙役立马出去将晕倒之人扶出公堂之外,将其靠在墙根,掐着人中唤醒。谁知晕倒的人醒来,还没缓过气儿就是一声大叫。 “啪”! 公堂之上,惊堂木响,张长修喝道:“肃静!” 常乐冷眼看那些百姓。 人呐,就是好奇,爱闹事儿,非要逼着张长修公审。这下可都见识了,回去做噩梦可怪不得她。 第八十二章 开课澄冤屈 且说那画中画的是什么? 一片漆黑之中露出个脸来。 销瘦的下颌骨骼突出,短额,异常突出的眉骨如同山峭一般,整张脸松松垮垮地挂着一层皮,浓眉一皱,堆了一脑门的褶皱。 眉骨之下藏着两个大大的眼窝,就像是山洞一般,漆黑的吓人,你很难分辨眼珠与眼白,只有将人吸进去的深渊。最为可怕的还是那塌坡一样的鼻子下的嘴。 那一张嘴咧着,露出一口的利牙。密密麻麻,排列组合起来如同两排钉板,凶狠至极,仿佛一合上,就能将整个人的骨头咬碎。张开的程度也诡异的很,几乎占了半张脸,脸皮在周围堆出一层层深褶。 画中人真实得像是要冲破画纸,扑向众人。 所见之人,皆不敢信这还是个人,直觉他是从地府窜逃人间的恶怪厉鬼! 都尉夫人见罢,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这么些天提起的心终于可以回归原位。嘴角露出轻松的笑意。 伤人的,真的不是她的大脑袋! “皮蛋儿,可是此人?” 张长修再次出声质问。 为了确认画中人的准确性,常乐愣是让皮蛋儿反复看了一盏茶的功夫,皮蛋儿都对这幅画产生阴影了。那晚的恐惧一直笼罩不退,连心脑都麻木了。 “正是此人。” “可有半点不对?”张长修求二次确认。 皮蛋儿有些无奈又有些不耐烦:“对得很,我看着他就感觉他又来找我了。” “这也只能证明,穆氏手中的野人画与杀人凶手不是同一个人,又如何能证明穆氏的清白?”张长修依法行事,不遗漏任何一个破绽。 毕竟,有可能这是穆英君养的另外一个野人呢? 刺史却是急地要命,骂他榆木脑袋,不知道就坡下。 现在已经确定不是一个人,就已经能说明都尉夫人与凶手无关,然后无罪释放了。竟还较什么真! 常乐也早已猜到仅这样不够,但是也不急,仍是镇定自若道:“老爷莫急。不如先将都尉夫人的那幅野人画展开,给大家看看,让大家确认一下,都尉夫人认识的那个野人与杀人凶手是真的不一样。” 张长修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仍旧是让人照做。都尉夫人的那幅野人像,早就作为证物被收管在衙门。 等都尉夫人的野人像展开,众人已经平静了很多,竟觉得它慈眉善目许多。 公堂之外的百姓,纷纷点头,确实不是一个人。 “好了,你们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出不是一个人了。那我就继续说。” 常乐轻轻提起一边裙子,靠近杀人凶手的画像。从画板缝里拿出一枝炭笔,转了转,瞧着它,一本正经地陷入沉思。 “我能画的这么好,也多亏了这八归斋的炭笔。” 突如其来的广告,让怀王和柳成言惊讶地差点没笑出声来,不由得再次佩服常乐赚钱之心的坚定。 柳成言听罢她这句不着调的话,皱眉无言。 有心之人却也是将她这句话听了进去的,都开始问旁边的人,八归斋是什么地方。 “好了,言归正传。”常乐不以为意地又将话头给拉回来,将笔一转,用笔屁股对着画上野人的眉骨虚虚一划,道:“你们看,这两幅野人像的眉骨,明显杀人凶手的要更突出一些……” “等一下。”江从善忍不住出声打断,“太守夫人,应当朝着堂上讲。” 常乐只顾向百姓开授课堂,整个人都是背对着张长修那方。坐在堂上的几位老爷是半点看不着,只能干听着。但常乐现在好似要做重要的分析,肯定是不能错过的。 “跟几位老爷讲,大家以为,是我胡说,而你们是看在我太守夫人的面子上故意维护,那要怎么办?” 常乐可是深谙人民群众才是主要服务对象的道理,毕竟今儿这个堂,也是为了他们这些百姓才临时仓促升起来的。 “各位老爷要听,不如下来,和大家一块儿听。”常乐笑着偏头,盛情邀请。 张长修刚想骂一句胡闹,却见怀王已经起了身。 “太守夫人说的有理。”怀王将扇面一展,负手而下,站在常乐对面的空地,笑意吟吟。 见怀王都下了堂,其他人也不耽搁,接二连三地下去,就站在怀王的身后。 “继续看,凶手的额头更短,眉骨突出严重……”常乐在两幅画上来回做对比,最后总结,“很明显,凶手更加像一只猿猴,而都尉夫人认识的野人,更加偏向人的特征。相比之下,凶手要更为低级。” 在场的人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特别是对她的那个总结,听的是半懂半不懂,知晓她说的很厉害就是了。 “都尉夫人,敢问,你认识的那个野人可能听懂人话,说人话?”常乐扭头问穆英君。 穆英君还沉浸在她适才说的弯弯绕里,如今听见问题才回神,怔了一下方道:“大脑袋不会说人话,也不怎么能听懂人话,如果我一直比划的话,他勉强能知道一些。” “大脑袋?”常乐愣了一下,指着都尉夫人的野人像道,“他叫大脑袋?” “对,我给他取的。”穆英君认真回了一句,嘴角挂着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常乐了然:“在十三郡虽然山多,但因矿产,基本被咱们人给开拓,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野人的出现,说明,凶手是从外而来。” 第一条说出,众人认同点头。 这些资讯也是常乐在上次给都尉夫人画完野人像后,因为好奇十三郡有没有一些原始野生动物之类,便特意向周围人了解了一下十三郡的周遭环境。 结果发现十三郡处于大量被开发阶段,每座山都有人的足迹,根本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凶手为猿,当居深林高巢,不会无端出现在百姓聚集之所,还是大老远地从别处跑来,还专门有意识地杀害乞童。不必说,自是有人指示。”常乐继续分析,顿了一下,发现众人目光都落在了都尉夫人身上,道,“但尚且高级的大脑袋,与人交流都如此不便。凶手更是如同动物,驯化他更需要大量的时间,这个时间还是要按年算。除非,用了蛊术之类的控制其脑子,也有可能。” 蛊术嘛,这个是常乐天马行空想的。谁知道他们这儿有没有这种奇术。 常乐说罢,包括怀王在内的一众官员面面相视,像是在盘算什么。 “老子夫人从来没养过什么猿猴,更不会他们育国的蛊术!”都尉见已经到了最后的澄清部分,立马跳出来证明,说到最后还多加了一句,“老子看这个凶手,就是从育国来的!” 百姓惶恐。 在上次盗窃案中,就有育国细作混入的传闻,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张长修已经悄然回了公案之后,一拍惊堂木,众人归位,百姓噤声。 “常氏了解猿人特征与习性,所言有理。据目前证据来看,穆氏认识的野人大脑袋与凶手不是一人。再,穆氏与乞童无冤无仇,没有杀人动机。又,穆氏无饲养猿猴之类举动,蛊术盛行育国,穆氏并无与育国人来往的证据。因而,无罪释放。”张长修再一声惊堂木响,此案尘埃落定,“退堂!” 堂外百姓各自散去。 穆英君忽略大步而来想要拥抱的都尉,一把抱住常乐。师德刚刚张开的手僵了一下,迅速收回,一只手摸上鼻子,另一只手摸上剑柄。 常乐肩膀上的伤口却是被穆英君的大力所刺激,倒吸一口凉气,疼得闷哼出声。 穆英君慌忙松手,手足无措。 怀王疑惑皱眉,从她今日去八归斋,他便发现常乐有些不对劲。猜到她是肩膀受伤,却一直没机会问。 张长修紧张上前一步,到了常乐跟前,担心地搂过她的右肩。 “可是伤口裂开了?” 常乐抹了把额上的虚汗,她从受伤后就没认真躺过,伤口也一直处于裂开状态,她都习惯了。此时也是咬咬牙就过去了。 淡然地将张长修推开,上前一步靠近穆英君。张长修怀里一空,心里莫名失落,却见常乐对穆英君笑道:“没什么事,夫人不用惊慌。” “都是这个闷头青,做事不过脑子,把恩人给打了!”穆英君气恼地瞪向师德。 此时常乐才帮了穆英君,也算是有了大恩,师德也不像之前那般抹不开面子,直接上前抱拳致歉:“之前是师某鲁莽,还请太守夫人见谅。” “都是误会,不必太过挂在心上。”常乐话不透底。毕竟是无辜受打,这么草率地彻底原谅,都尉就更不会吸取教训了。 怀王饶有趣味地静观。 穆英君皱眉抱拳,豪气道:“太守夫人今日救穆英君于水火之中,穆英君当涌泉以报。他日,只有太守夫人有用的到穆英君的地方,穆英君一定不会推辞!” “都尉夫人客气……” “夫人说的对。”师德打断常乐的客套拒绝,也是豪气冲天道,“今日太守夫人帮我夫人洗雪沉冤,就是我师德的恩人,是我都尉府的大恩人。只要夫人一句话,我都尉府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穆英君瞧了师德一样,对他及时跟上夫人思想的高觉悟报以赞许。 常乐初时还被他们夫妻二人的热情惊到,后来想自己初来乍到,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有这么一个恩情债也是好事,便谦虚地受下了。 第八十三章 无聊的怀王 “没想到,太守夫人懂得还挺多。”怀王见他们打的火热,也凑上一句,“连这野人的特征和习性都知道。” 常乐笑道:“只是知道些皮毛而已。” “仲难能得夫人贤良多识,真是仲难之福分啊!”江从善也毫不吝啬夸奖,临了还瞥了张长修一下,暗责他之前那般欺负这么好的夫人。 对于这话,常乐只是笑笑不说话。她可一点也不想成为张长修的福星。 张长修今日也是被常乐的言行所惊艳到,听到她被夸赞,也心悦几分。虽有心靠近,可念及常乐的疏离,还是五味杂陈地待在原地。 “刘三,先带夫人和皮蛋儿回后衙,让大夫查看一下伤势。如今凶手模样也画了出来,都尉府的嫌疑洗清。接下来还请都尉派人,一同抓住凶手。” 江从善瞅了眼公堂之外,怀王的亲卫都还杵在那里,忙补充道:“不知怀王能否派亲卫一同参与这捉凶手一事?怕百姓对都尉府还心存芥蒂,再出事故就麻烦了。” 怀王无所谓一笑:“可以。不过,这漫无目的地找,怕是太过浪费时间。” “怀王的意思是?”江从善追问。 怀王沉默,含笑看向张长修,等着他的答案。 “既然已经确定凶手是猿猴一类,当扩大搜索范围,重点在城外山林之中搜寻。”张长修如是道。 江从善了然点头。 怀王却看向还没走的常乐,挑着桃花眼道:“太守夫人知晓甚多,不知日后可有机会与夫人聊聊,增长一下见识?” 常乐知道怀王是在为他们光明正大的见面找机会,自然是说给张长修听的。立马也扭头,目光询问张长修。 张长修面无表情道:“怀王抬爱,内子认知浅薄,难受怀王青睐。” 分明是在婉拒,常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反正他就是要把她困在壶院里,哪儿都去不得才行。人没什么本事,控制欲还挺强。 “太守才是太过谦虚。”怀王意味不明地回了一句,也不再多言,“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一件,还有劳各位,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李郡史,江刺史,一同走吗?” “怀王先行,下官还要留在衙门。太守夫人受伤,下官需得担起照看乞童的责任来。”李卓道,话里却是在埋怨张长修。 因为,这是张长修硬推给他的。 怀王颇感兴趣挑眉,道:“听说,李郡史和太守夫人在衙门里办了个学堂,教养乞童。本王闲来无事,可能去看看?” 常乐静静站着,暗骂怀王整日都是闲情逸致,让人嫉妒。 “衙门之地,还得询问张太守。”李卓将话抛给张长修。 这回,怀王的身份正当,要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可,张长修自然不能再拒绝。 “怀王想看,可随时前往。不过下官公务缠身,只能请李郡史作陪了。” 听见又有事儿抛过来,李卓毫无犹豫地丢出去:“下官也只是管教书一事,整个乞童的负责是在太守夫人身上。怀王如果想多了解,可能还得询问太守夫人了。” 绕了一圈,又绕到了常乐身上。这件事儿,本是公事,说下来常乐陪着也是应该。张长修心底隐隐不乐意,却找不到一个理由推辞。 常乐瞧怀王一脸达成所愿的风流样子,有些心累。她不是很想陪人闲逛,纯粹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当然,如果给她钱的话,那就不同了,她还是勉强能带怀王转转。 “那便有劳太守夫人了。”怀王不等常乐回答,先行致谢,不给她拒绝的可能。 念在是合作人的份儿上,为了长远的利益考虑,常乐勉强应下。不过,都是自己人,她也不用着急客气,决定以自己为主。 “等我去换个药再带怀王去看罢。” 怀王的桃花眼收敛几分,仍是含笑,却多了些关心:“不急,夫人的身体为重。等夫人的身体好些了,再去也不迟。今日,便让李郡史带本王随意看看罢。” “是。”李郡史立马应下。 常乐是闷不住的。答应都答应了,也不差多累一下,便无所谓道:“不动胳膊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便有劳了。”怀王见她坚持,也不推辞。 张长修见状,道:“刘三,伺候好怀王,照顾好夫人。” “是。” 刘三感觉自己是真的累,很想建议太守再辟些衙差进来,别老是顶着他一个人用。 …… 常乐在后衙屋子内室换药,怀王便和李郡史在外屋饮茶坐等。 李郡史本是想带怀王先去东院,可怀王说要等常乐一起,也只能随着了。 “太守夫人是被都尉打伤了?”怀王随口问上一句。 “都尉气急怒打皮蛋儿,太守夫人及时护住,替受了一鞭子。” 李卓点头,想起当时的场面都觉常乐勇敢。暗叹张长修确实娶了个贤妻,可张长修却是个不知道珍惜的。 他向来都如此不珍惜,别人千方百计企望不到的,到他手里便成一文不值。无论是当年的魁首,如今的太守一职,还是如此贤妻…… 他张长修既然不懂珍惜,又怎么配拥有? “原来如此。”怀王了然,心底却升起异样,凝视着隔开内外室的厚帘。许久,回目,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是个奇女子。” 听见怀王的赞叹,李卓也是惆怅道:“是啊,如此贤妻,世上难有。可太守,偏偏宠上了个花楼出身的小妾。听说那小妾近日怀了子,太守夫人还在四处张罗办宴之事。如此不计前嫌,实为大度。” 怀王眼眸沉了沉,将杯子往桌上一搁,回了李卓个笑意:“李郡史对张太守也挺是关心。” 李卓不动声色,微微笑道:“毕竟是同僚,相互帮助,总要多了解些才对。” “有理。”怀王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也就半盏茶的时间,婆子挑开厚帘,常乐倾身从内室出来,脸上白了一个度。小山楂跟在旁边,抱着件斗篷。 怀王见常乐气色不好,又瞥了眼外面的天色渐暗,温度也降了不少,便有些担心她的身子骨。 “本王看,太守夫人今日还是休息罢。” 常乐摆摆右手,不在意地笑了笑:“躺着也是难受,到处转转挺好。” “那好,若有不适,再回来。”怀王提醒她要适度。 常乐点头应了。 婆子将斗篷给常乐系上,送他们出了门就回了厨房做事。 怀王走在中间,常乐和李郡史一左一右在后半步陪着,刘三和小山楂跟在最后面。 走了没多会儿,怀王已经跟常乐并肩而走了。 “看来太守夫人今年犯冲,应当去寺院之中祈福烧香,祈祷去病去灾。”怀王出声揶揄。 且不说之前听说的传言,便在初见她之时,她脑门上的伤疤就是清晰可见;后来又是风寒,又是高烧,如今还挨了一鞭子。条条桩桩加起来,受伤次数也太过多了一些,未免让人心疼。 常乐回顾自己的病史,也觉得自己太过可怜,长长一叹,无奈道:“可能是家里风水不好,换个地方或许就好了。” 怀王道:“怎么,让太守搬个府?” 见他明知故问,常乐懒得理会,随口敷衍道:“住在衙门里就挺好。” “衙门虽然是清白之地,却太过肃穆,难免让人感觉此处积怨深重,你又是不怕了?”怀王意有所指。指的就是她因城楼一事吓得不敢夜行。 常乐被他这话勾起了不好的回忆。眨了眨眼睛,终是忍不住骂道:“怀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是自然,说话要说重点。”怀王不将她的恶劣态度挂在心上,继而好奇道,“今日,太守夫人说的高级和低级,是何意思?那凶手更像猿猴,便是低级,野人更像人,便是高级,猿猴,野人和人之间,有什么必然关联吗?” 常乐皱眉,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人是高级动物啊!” 怀王疑惑更甚,就连李郡史也疑惑地瞅了过来。 常乐恍然明白,她说的,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并不是人人知晓的常识,反而是离经叛道之话。 想到根据达尔文进化论的意思解释出来,就是对宗教神学意识的挑战,常乐犹豫了。 她怕被宗教人士拿火给烧了。 虽然,古人的宗教意识并不是很普遍,但神灵信仰是根深蒂固的。突然间说没有神,强调人的本身,别说百姓能不能接受,靠“顺应天命”统治世人的君王都不能饶了她。 “太守夫人的意思是,人也是动物?人又如何能与低下的动物归为一类?”李卓见她迟迟不答,忍不住先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怀王对此表示赞同。 常乐挠了挠脑袋,强辩道:“所以说,野人像人就更聪明一些啊,凶手像动物就和咱们人不同类,低级一些嘛。” 这个话,说的虽然很没有信服力,但是也算个理由,怀王和李卓也是信了。怀王却以为,常乐还有别的想法,只是碍于某个原因而不能说罢了。 “那太守夫人又是从哪儿了解到的野人与猿的特征和习性?” 怀王还在锲而不舍地询问,常乐很想脱口而出辩解。 他们就是猿人进化到人的两个阶段的形象而已,她也是从十六年的教育中大致了解到的。 可是,这样解释怕是有更多的问题。 “神仙托梦告知。” 怀王听闻这话,更觉荒诞,还没她之前说的靠谱。 第八十四章 养老寂寞不 “你们应该也知道他们的特征和习性吧?”常乐发现他们不信,反问。 怀王含笑默认。 李卓道:“在一些杂书上见到过描述,却未实际接触过。” “对嘛,我还不是从杂书上看到的?”常乐一拍手,扯得左肩又是一疼,忙停下步子,闭眼将那酸爽消化。 怀王无奈:“就算是找到个借口,也莫要如此激动。” 常乐睁眼瞥他,气恼他不能做到看破不说破,为了掩饰尴尬,她还得狡辩:“谁说我是找的借口?” “太守夫人不正是因为不识书墨,才让本官来此吗?”李卓也跟上怀王刺破真相的步伐。 常乐沉了沉气儿,决定不能让自己的形象如此不堪:“我还是认识几个字的,没那么文盲。” “李某失言,太守夫人见谅。”李卓不急不缓,及时道歉。 常乐摆手道:“没事儿,都是我平时太低调了。” 怀王一声轻笑,被她逗乐。 …… 一路到了东院,皮蛋儿手下的几个小乞童正在跟衙役闹事。 李卓安排过来的两名学士,其中之一正在据理以劝。 “干什么呢?”常乐不悦吼出声。 怀王诧异瞧了她一眼。李卓已经对严厉的常乐报以习惯的态度。 东院里的人齐齐看了过来。 “我们要去看皮蛋儿哥!”闹事儿的乞童大老远地向常乐说明目的。 常乐迈步进去,衙役和学士纷纷避开她,向怀王和郡史行礼。 “夫人,夫人,就让我们去看看皮蛋儿哥吧!”其中一乞童准备抱上她的胳膊,但机灵想起她替皮蛋儿挨了打,立马蹲下抱住了她的大腿。 其他的几个也围在她的腿边可怜兮兮地盯着她。 他们是皮蛋儿的小弟,太守夫人帮了皮蛋儿,也就是对他们有恩。他们虽然浑,但是讲义气,深知对待恩人要客气,而且要谄媚。 常乐却一时受不了这阵仗。这群浑头,极少有要求她的时候,平日里都不可一世的像个大爷。跟皮蛋儿学的,那是十足十的像! “好夫人,好不好嘛~” 浑头们突然撒娇,抱着常乐不撒开。 常乐被晃得晕头转向,忙道:“答应你们也行,你们也得答应我个条件。” 浑头们面面相觑,立马嬉笑答应:“夫人说什么是什么。” 真的是一群皮蛋儿! “你们从今天起,开始和大家一起认字识书学画,如果不感兴趣就去学陶塑木工,还不行就再学别的,三天之内,找到你们想学的、想做的。” 常乐又恢复了当初的热血状态,一心想将他们拉回正途。 她坚信,没有一个人是废物,只是没找到准确的位置而已,她现在就是要帮他们找到准确的位置。至于后续,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些浑头听说要学一堆东西,立马打了退堂鼓。他们就想混着,一点也不想做那些看着就没意思的事儿。 “皮蛋儿的屁股都被打烂了。”常乐甚是悲痛地缓缓道,“现在在西院,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夫人,我们答应,快让我们去看皮蛋儿哥罢。” 常乐欣喜:“麻烦康学士和郎学士,帮忙写几份契约书。你们要为你们的言行签字画押,要负责。” 众浑头皱眉,想着皮蛋儿还在受苦无人照料,只能咬牙答应。 “还是夫人厉害,又将他们给制服了。”刘三乐得直拍手。 在怀王眼里,常乐就像一本引人入胜的奇书,与她待在一处,时时都能翻到精彩的一页,更加期待后面的内容。她的一举一动,都如此夺目。 柳成言的眼光确实不差,交了这么一个朋友,让他也有幸得以见识。 “改变他们,却不囿于读书一条路,见识确实不凡。” 李卓深有同感:“不仅如此,太守夫人育人之手段也极为不同。怀王若是有时间,可以时常来看看。” 此话,引起怀王极大的兴趣,却也没那么惊讶。怀王内心早就知道,常乐行事从来不同俗流。 不过,如何不同,他还是想见识一番的。 说话之间,常乐已经打发了那群浑头,让他们去二位学士那边守着,等签了契约就能让衙役带他们去看皮蛋儿了。 常乐径直到怀王跟前儿,做起了东道主,骄傲地介绍着这儿的一切:“如今,这里有乞童二十七名,上至十五下有四岁。目前除开皮蛋儿和刚才那五个刺儿头,其他孩子都在学习……” 怀王认真听她说着,跟着她认识每一个乞童。常乐说起乞童来,对每个人都有一句极短的评价,脸上笑得慈爱。怀王静静看着,只觉心底也融了一片,化作眉眼之间的温柔。 看了临时的学堂,干净整洁;瞧了他们的每日课程安排,算术、小学、画画、杂谈、健体五门,丰富之极;验了学习的成果,虽浅薄但也属有成效。 “可惜,他们只能待一段时间,他们学了这些也只是了解而已。”常乐站在院门口,瞧着里面来回奔跑玩乐的乞童,止不住的心酸与无力,“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难啊!” “天下乞童千千万,拯救了一个又新增一个,本来就是救不完的。这些都是命。”怀王出声宽慰。他不太喜欢看见她的眉间愁绪。 常乐眨了眨眼睛,勉强笑道:“是,天下最难治的就是穷病。除非靠自己,别人的帮助只是一时的,不能断根。但是,咱们碰上了,是不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面对常乐突然话转扭头,怀王忽略她眼中的狡黠,心情舒畅道:“此话何意?” “怀王现在就一个人,养老不是也挺寂寞?不如拿出一点点,养几个孩子啊。” 怀王就知道她的厚脸皮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笑意吟吟,风流地摇了摇扇子:“为了不寂寞,本王在攒钱娶媳妇儿。” 常乐眯眼:“娶媳妇儿能花多少钱?” 怀王扫了眼离得较远的乞童,用扇遮面,微微向常乐旁边倾了倾:“楼里的姑娘一夜都要两千两,太守夫人以为,娶媳妇儿能有多便宜?” 金钱的铜臭味儿啊! 常乐的脸都沉了下来,瞥了怀王一眼,忍不住骂道:“败家爷们儿!” 旁边的刘三和李卓听见,差点没吓跪下去。见怀王仍旧笑得春风满面,这才少了些心慌,再次感叹太守夫人的大胆,怀王的大度。 “是,本王有的败,这才是最重要的。”怀王深知常乐的仇富心理,立志用钱将她压的死死的。 任你口齿伶俐,也奈何不了本王有钱。 常乐深吸一口气,扭头就发逐客令:“怀王,这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去馆楼里转转罢,莫让那些姑娘等急了!正好,我也累了,想回屋休息了。” 怀王抿唇一笑:“太守夫人说的极是,正好本王今夜还与如霜姑娘有约,也不便迟约,便先行一步了。” 如霜,风雪楼的花魁。怀王口中的大美人。 常乐有些想见。 “夫人,早些休息。” 怀王很是满意她的羡慕,愉悦地晃着扇子离开了东院。 李卓代替常乐送怀王出府。两位学士也将写好的契约书拿给常乐看。 常乐闷闷不乐地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繁体字瞧着她眼晕,便让学士念给她听。 结果用词文绉绉的,常乐又是听的头疼,又让学士用简单的话给翻译了一遍。 学士暗叹常乐真是个不懂书墨的农女,又费口舌给解释了一遍,就是常乐之前说的意思。 这一番折腾,契约书才定下,让浑头们签字画押。浑头们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常乐愣是让他们现场学。 “什么字不会写都行,但一定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常乐如是说。 虽然,她也不会用毛笔写自己的名字。 为了做个表率,她也该偷偷学会一下才行。 …… 接下来的几日,常乐再也没有回府,直接住在了衙门。十里也从太守府跑过来照顾她。 当她以为摆脱喜宴这个事儿的时候,容姑姑打破了她的幻想。容姑姑很是负责,每天晚上来衙门,跟她交代喜宴进度,并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该做的,常乐还是一件没落下。 不光常乐没回去,张长修也极少回府睡。基本上是白日路过,进去看看;晚上回去陪花氏几个时辰,将她哄睡了,又到衙门睡。 不过,睡的是主院的偏厢。 如此反复,花氏自然是气得不行,但又无处发泄。 和张长修住在一个院子里,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躲都躲不及,常乐很是苦恼。 撞上以后,日常就是—— 常乐尬笑:“早。” 张长修面无表情:“嗯。” 常乐临溜前:“希望你今天能抓到凶手,我去东院了。” 张长修依然面无表情:“嗯。” 然后就是晚上。 常乐继续尬笑:“今天还是没结果吗?” 张长修还是面无表情:“嗯。” 常乐欲哭无泪,勉强道:“那早点睡,晚安。” 张长修一如既往:“嗯。” 如此对话,循环往复,常乐麻木到绝望。 除了应付张长修以外,她还要应付怀王那个不正经的养老王爷。 怀王经常以看乞童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出入衙门后衙,光明正大地让常乐陪逛。 可常乐忙于上课和解决孩童争端,没空搭理他。反而看他碍手碍脚,索性在人手不够的时候,让他当助教。 第八十五章 野人伤人 常乐听皮蛋儿将她要说的话提前给转告了,也免得她再厚着脸皮去跟柳成言纠缠,当即很是赞许地给皮蛋儿鼓掌,夸道:“皮蛋儿真是聪明。” 柳成言这回算是明白了,这两个人是在一唱一和将他拉入坑里。当即无奈地长吐一口气,哀怨地瞥了怀王一眼。 怀王自顾怡然自得地摇着扇子,不打算多说一句话。 “来呀,升堂!” 随着张长修的话语声落,惊堂木落下,两班衙差以杖击地,口中喊威,气势顿时肃穆。 “今日在城外鸪山抓获连日以来杀害乞童的凶手……” 张长修慢慢道来,配合着白布里的低吼声,吊足了旁观百姓的兴趣,好长一段后,张长修终于一道惊堂木下。 “揭布!” 百姓为了看得清楚,纷纷地往前挤。常乐拧眉,已经做好了被挤成纸片儿的准备,却迟迟没有等到压力。疑惑偏头,发现原来是怀王的亲卫当作肉墙,挡住百姓的拥挤,将他们几人给护住。 “果然,有权有势就是有福利。”常乐啧了一下低声感叹。 蓦地一声野兽的怒吼,将常乐吓得身子一歪。还好怀王及时用扶住她的胳膊,她才不至于倒进怀王的怀里。心有余悸站直身子,抬眼便见张长修凌冽的目光射过来,莫名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常乐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离得怀王有了一巴掌的距离。 旁边惊讶之呼声阵阵,常乐这才找回自己的视线,看向公堂之上的野人。 公堂之中果然摆了个大铁笼子,里面是个浑身长毛、身高十尺的巨大猿人,他身上挂着的衣裳已经成了破布片,看情况还是他自己抓的。 猿人抓着两根铁棍,使劲儿往两边掰,用足了所有的力气。瞧着铁笼的铁杆在一点点变形,张长修的脸色变了变。 堂上还有江从善和都尉旁听,江从善已经惊慌出声,让人阻止野人的行为。 左右各出一个衙差,举着杖棍便朝野人的双手打去。 还未打中,野人猛地一伸手,左右一抓,将他们二人的杖棍抓住,猛地用力将棍子往中间合。 两衙差受不住他的力道,被带着往对方冲。来不及松手,二人已经生生撞了个照面,眼冒金星,仰面倒在地上。 野人已经失控,不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他的人。双手往前一挪,抓住杖棍的中央,猛地举起就要扎向那二位衙差。这一棍子若是扎下去,他们的身子非得被扎穿,被钉在地上不可。 电光火石之间,都尉一个跃身落在二位衙差面前,手中的马鞭狠狠地往野人的手上抽去。 顷刻间,野人的双臂皮开肉绽,疼得他丢了杖棍,张开血盆大口惨叫。叫声凄厉,响彻整个衙门,闻者无不胆战心惊。 常乐强装镇定,但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要野人从笼子里跑出来,她就脚底一抹油,溜之大吉。 野人气得双手一顿捶胸,双手伸出笼子就要抓都尉。 都尉一个后退,离得远远地,吩咐道:“找条铁链子来!” 发现都尉的凶狠,野人不再和他对峙,一个转身,打算换个方向找突破口。 野人之前一直没有扭过脑袋,百姓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如今猛然和野人打照面,当即有胆小的吓尿了裤子,哗啦啦,身子左倾右倒的一大片。 常乐紧紧抓着栅栏,这才不至于被野人吓倒。震惊过后,只剩下了恍然。 原来,野人是长这样的,是真的很凶啊。 “看看,是不是和我画的一模一样?”常乐还有心情跟旁边的怀王炫耀自己的画技,“有没有觉得本夫人很厉害?” 怀王见她反应大胆,不置可否:“确实厉害。” “等等等,他要出来了!”常乐瞧着铁笼的栏杆在野人手里迅速变形,脸色瞬间发白,左右环顾,准备找缝隙逃跑。 百姓也都跟她是一个想法,然而事出紧急,一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反而忘记往门外跑。左右乱撞,乱成了一锅粥,倒成了一片。 等衙差拿上一条铁链给都尉,野人已经掰断了铁杆,冲了出来,直奔百姓观看的门口。张牙舞爪过来,颇有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气势。 而常乐就站在第一排。 江从善见怀王正在前面,吓得脸色惨白,眼白上翻,晕了过去。最后的念头是,怀王出事,他全家的性命都不保了。 张长修见常乐惊恐地抱头蹲下,心口就像被人紧紧攥住一般,有一瞬间的窒息。下一刻,双手一撑公案,一个翻身出去,抽出就近衙差腰间的官刀,施展轻功飞身追上。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之感。 “啊!” 野人仅在咫尺间,众人惊恐。 “噗!” 张长修晚了一步。 怀王的亲卫已经提前将狂奔而来的野人杀死。血液四溅,落的到处都是。 “好了,没事了。”怀王拍了拍怀里的常乐,含笑安慰。 常乐慢慢地松了抱着脑袋的手,露出脑袋,缓缓抬眼看着周遭的一切。入眼便是怀王的桃花目,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在他用身子围的保护圈里。此时,愈加觉得他的眼睛潋滟的极为好看,想必桃花盛开也比不上他的双眸。 “他死了?”常乐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死了。”怀王点头,扶着她的胳膊,一同起身。 旁边,皮蛋儿也深受惊吓地抱着柳成言的胳膊,对于刚刚生死之瞬,柳成言挺身护在他的面前的行为很是感激。心惊之余,更加坚定,要收了这么有义气的手下! 常乐在怀王的搀扶下,软着的身子也逐渐恢复知觉。等转身再看向公堂方向时,正好与张长修的目光对上。他的手上提着一把长刀,默默地喘着气,定定地瞧着常乐,神色复杂难明。 “野人伤人,确该为死刑。”张长修的目光从常乐身上挪开,将官刀递给旁边的衙差,转身回公案之后,“将凶手重新拖到堂上来。” 张长修脑子里一遍遍回想刚刚野人扑向常乐以及怀王将常乐护在怀里的场景,心中的惶恐与酸楚不断交叠翻涌,袖中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栗。直到他咬牙紧握了几下,这才把战栗止住。 野人已死,张长修只是最后落个判而已。经过刚刚的惊险,常乐也不继续听,而是带着皮蛋儿重新回后衙,怀王也跟着一同。 “现在凶手抓住了,他们也该离开衙门了。”常乐没由来的有些感伤,扯着皮蛋儿的脸皮,又气又恼,“现在只是抓住了杀人的凶手,他的幕后指使人还没抓住呢,要是幕后人还向他们下手怎么办?虽然这一张张脸挺可恨的,但是平白死了也是无辜。” 皮蛋儿没好气地把脸从她的手里扯回来:“就是,而且夫人还没教俺做炭笔的法子呢!” “你现在还想学?”常乐有些好奇,以为皮蛋儿要出去放飞自我了,这个学习的麻烦事儿,他也不会再提了。 皮蛋儿却是拧起了眉头,控告道:“夫人,你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教俺呗。俺可都豁出去命过,为啥不学?” 其实,皮蛋儿也想学做炭笔然后卖钱,他也想挣点钱带着小跟班儿们过上好日子。 “你出去了后,我教不了你,可以让柳斋主教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学上的。” 常乐很是欣慰皮蛋儿有了思想觉悟的提高,不继续做一个游手好闲招人嫌弃的泼皮无赖。 皮蛋儿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却是没怎么开心起来,虽然还是嬉皮笑脸地跟着,但没再说一句话。 “这回野人伏法,想必就算有幕后之人也不会再贸然行动。再说,幕后之人一说,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如今太守不也没找出有其他人指使的线索来吗?”怀王站着说话不腰疼。 常乐听了他的分析,更加失落。 反正就是这群小家伙都得出衙门呗,她以后也不用再起早贪黑地呆在衙门里,再也不会有被他们折腾的烦恼了。 可在见到满院子的乞童之时,又觉得他们的面容从未如此可爱过。 十里跑上前,急道:“夫人,你去前衙怎么也不等我一块儿?案子审完了吗?” “审完了。”皮蛋儿突然语调欢快地走出来,“刚刚你们是没瞧着,那个野人有多可怕。尖嘴獠牙,一口就能把人给咬死。他后来还掰开了笼子逃出来,直接扑向俺们……” 十里被皮蛋儿的故事吸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皮蛋儿,竖着两只耳朵仔细听着。听到野人跑出来之时,当即吓得魂儿都丢了,回过头来上下查看常乐的身子。 “夫人,你没受伤吧?” 常乐摆手道:“没事,怀王的人把野人给杀了。” 十里当即感激地向怀王福了一礼:“多谢怀王。” 怀王笑道:“他们也是为了本王的安危,顺便救了太守夫人,十里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说出来,十里当真是半点感激之情都没了。 “啧,怀王,你瞧瞧这一张张可爱的小脸,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常乐示意怀王看向那群正在听皮蛋儿吹牛的乞童,企图再次引导怀王做点好事,“比如,做件守护他们笑脸之类的事?” 怀王睨她一眼,饶有兴趣地明知故问:“太守夫人的意思是?” “你看看,他们在这儿学的多开心啊。我相信我之前说他们未来都是国之栋梁的话,不是一句空话。”常乐一副为国为民的大义模样。 怀王点头赞同:“确实。” 第八十六章 一个都没有 常乐斜眼看他,等了半天就只等了这么一句话,当即不满:“我说怀王,你就掏点钱出来,做做好事呗。” “他们的教育之事,自有郡史掌管,朝廷也给郡史署门拨了不少银钱,你若有心建学堂,应当去同郡史说。”怀王含笑偏头,给她指上一条明路,“没准儿,李郡史早就安排好了。” 常乐将信将疑,想起李郡史这个人来就觉得不靠谱,生怕这群乞童落在李郡史的手里会变成和他一样的笑面虎。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问李郡史建学堂一事儿的原因。 如果是李郡史提出建学堂的主意。他们以后肯定就是李郡史管了,她就算看到不妥之处,也插不得半点手。 “虽然他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但是我带过的第一届,也是唯一一届学生,我不放心交给别人。”常乐踮着脚尖,满是慈爱地看着这群乞童,扭头笑道,“不然这样,就当是我找你借的钱?” “那你是想靠卖画还本王的钱?”怀王低声问上一句,“那你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 常乐眯眼看他,左右瞧了瞧,除了十里没其他人在,立马反问回去:“上次你说圭都的大官买我的画,我也画了,最后你卖了多少钱?” 怀王顿了一刻,瞥了眼她腰间悬着的象牙骨扇,终是善心大发,道:“二十两。” 旁边的十里听着,顿时心花怒放。 “二十两?”常乐眼睛都绿了,凑近几分,抿唇喜道,“这个大官是谁啊?能花怎么高的价钱?还是说,你一直都是卖的这么高,但是瞒着我,悄悄和柳斋主分了?” “这回是遇着了贵人罢了。”怀王用扇子敲了敲她的额头,阻拦她的接近,“等过两日,你去找成言拿钱就是。” 常乐看到有几道好奇的目光看过来,清了清嗓子直起身,面上含笑一本正经。等其他人各做各的了,她又偏过头,小声出主意。 “不然,我再画个百十来幅,你全都卖给这位大贵人?” 那几千两的银子她很快就能凑够了! 怀王的神色却是变得另有意味,忍俊不禁:“你要是敢塞过去百十来幅,你这生意也别想做了。” 暗笑常乐真是异想天开,百十来幅。那到时候怕是就会出现,从此君王不早朝,日日闭门中的荒诞情况了。到时候还想做生意,文武百官不把她拎出来凌迟就怪了。 “有你在,你可是圣上的亲弟弟,生意怎么可能会黄?”常乐捡好听的说。 这话却是拍在了马蹄子上,怀王瞧都不瞧她一眼。 “你敢出卖本王,这生意黄的更快。” 更有可能,他跟着一块儿遭殃。 常乐只当他说的夸张,无奈一叹:“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夫人,夫人,太守老爷叫您去前衙。”小石子这几天跑下来,身形也不见有半点的销瘦,脸蛋身材依旧是圆嘟嘟的,“太守老爷说,怀王要是有时间的话,请怀王也一同前去。” 常乐隐约猜到是因为什么事。 杀人凶手处理了,下面要处理的,就是这群乞童了。 瞧着常乐和怀王出门,正在吹牛的皮蛋儿目光闪了闪,嘴里却是没停。余光瞥见他们的身影消失,这才继续乐呵地跟乞童说之前去净水巷引诱野人的伟大壮举来。 乞童们却是渐渐失了兴趣,静坐在地上,一语不发。已经习惯了在衙门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而且还有东西可学,他们绝大多数已经不想再回到之前的乞讨生活了。 “先生,我们以后还能继续学书吗?” 小山楂站在两位学士跟前,仰着脑袋,眨着渴求的眼神。 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两位学士皆是一阵心疼。他们二人相视一笑,拍着小山楂的脑袋。 “几位老爷会安排好的。” 前衙的偏厅,太守、刺史、郡史都在,人还是蛮齐的。 常乐和怀王进来,三位官员起身,朝怀王行礼。各自就坐,衙役奉茶。 “如今案子已经解决,衙门也不能再继续收留这些乞童了。为此,特意请各位来,说个对策。”张长修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常乐身上,“本官之前与李郡史商量过,将他们之中好学之人挑出,送到郡史署下的学堂之中学习,郡史署也会拨出一批善款来资助他们今后的生活。现在请李郡史说一下情况罢。” 李卓悠悠起身,甚是有礼地向各位一行礼。 “经审核,没有合适之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常乐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卓。 张长修眉头一皱,重复确认:“一个都没有?” “没有。”李卓认真点头,端着儒士的架子,双目望着前方道,“官家出资培养之人,当是日后入仕为官者。而为官者,必当身家清白。他们沦为乞儿,从出身上便难以入仕。” 李卓之言诚恳,众人皆沉默,没有一个再反驳。毕竟,理由正当。 “他们又不是自愿为乞的。”常乐忍不住替那些乞童说话,“那史上有的乞丐还当上皇帝了呢?” 堂中几人相互看了看,仔细地搜寻了一下脑子储存的史载。终是,无果失败。 “不知太守夫人说的是哪位皇帝?”李卓疑惑开口,他不允许自己知识权威的地位被挑战。 常乐见他们的表现,想着他们的历史上大抵是没有朱元璋这位皇帝了,吞吐两下,强辩道:“那史上总有乞丐为官者罢?” “这是有的。史上最有名的将军李青便是乞者。”李卓温和地帮她举了一个例子,在常乐找到理论支撑欣悦之时,面不改色继续道,“但是,当时是乱世,凭战勋为官为爵,是很正常的事。而且,李青将军出身并非乞丐,而是农户,乃清白之家。因生活所困为乞。” 常乐抓住这两点,将将要开口怼回去,李卓又提前开口:“本官已经查过这些乞童的出身,他们或母为娼,或父为盗,自幼为乞。若是只是因为生活贫困,被迫为乞,本官也就收了。” “这是什么说法?”常乐难以理解地看向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员。 李卓瞧向张长修,见张长修没打算跟太守夫人解释,便继续开口道:“身家不清白者,自幼耳濡目染,形成劣根,即便以后成材做官,这些劣根性也会影响他们为官的方式与方法,从而对朝廷造成影响。” “你这话说的,好像身家清白的人就不会贪腐,不会虐政,不会做些危害朝廷的事儿来。”常乐没好气地反驳两句。 李卓也不急恼,一板一眼继续认真道:“既然出身清白的官员都有可能成为朝廷的蛀虫,那我们为何还要培养一个本来就是蛀虫的人进入朝廷呢?” “你!” “太守夫人,莫要急恼。李郡史所言虽然直接,却也是事实。”江从善抬手虚空往下压了压,试图压住常乐身上的急躁之气,无奈却很冷静,“太守夫人对他们一片好心,我们都是看在眼里。但郡史也是从大局考虑。选官,除了才学之外,也要家世清白,品行端正,外表堂仪。这些规矩都是经过各方面思虑总结而来,并非凭空而立。” “我知道。”常乐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暗吐一口气,表现出自己不急的样子来,“但其实,他们有的人也只是想学学诗书经纶,郡史不是正社会风气,打破十三郡愚昧的状态吗?这……” “太守夫人说的是一个道理。本官的职责,确实是要减少愚昧之人的存在,所以大建学堂,另外也促进幼.童入学之事。”李卓不紧不慢地一条条摆出来,“但是,本官能做的,底线就是降低学堂收取的酬资,若有的家户连最低的酬资都付不起,无法送孩童入学堂,那本官也是无法的。让百姓富足之事,便是太守的职责了。” 李卓不动声色地将责任推到张长修身上,常乐却没如预料般找张长修的麻烦,而是继续纠缠着李卓。 “太守不是说,可以用官银,还有富商……” “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培养出来的孩童,可以成为朝廷的栋梁。而这些乞童,从一开始便没了资格。”李卓言语犀利,修养却还是在的。 常乐知道这些都是应该的,也不想无理取闹。眼珠子转了转,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那小山楂和小石子呢?他们可是清白人家,是遭了难才被迫行乞,这可是符合郡史之前说的情况。” 李卓抿唇道:“他们的原籍却不是十三郡,若想入学,他们当回原籍,由当地的郡史负责。” 真的是所有的理都让李卓给占了,常乐没有半点反驳或插缝的可能。 “这么说,你们官家是无法管他们的死活了?他们这辈子,也只能行乞了?” 常乐悲从心起,有些疲惫地双手掐腰,挺直了腰杆。手指却碰到了腰间的折扇。 是怀王赐给她的折扇。 常乐灵光一闪,一把抽了出来,目光顺着看向怀王。 怀王懒散地靠着椅子,吊儿郎当地坐在主位上,自喝自茶,闲了像看戏一般听他们争论几句,累了就瘫着,晃两下扇子打发时间。 真是很符合他养老的人设了! “此话也不能这么说。”李卓微微一笑,“只是本官这边是不行了。他们无法入仕,上流行当难进,但一些低贱行业是可以去的,如果有幸,也能果腹混迹一生。这一切,就看他们的运气了。如果想早些替他们解决,就看太守有没有法子了。” 第八十七章 我要当扇子 “低贱行业……”常乐沉吟,“郡史所言就是,他们这样的人从出生就被打上了印记,世世代代就只能在固定的阶层中沉浮,永无翻身的可能。” 这便是阶层了。 “自古便是如此。所以有言,人各有命,要不怎么人人都希望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呢?” 李卓也不避讳,含笑肯定。 “也可见,科考一举,是多大的开创,寒门子弟可入仕,从而改变地位。除此,再想改变命运,便是难上加难,或许百年才能出那么一个。再或者,就是遇上战乱,得功勋以成就。” “确实,从古到今,考试这一创举确实绝无仅有。”常乐不可置否,“既然如此,考试又怎么能只用在选官之上呢?” 闻言,怀王的桃花眼亮了几分,终于听到有些意思的事儿,端了端身子。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地看她。 仍是李卓负责开口:“太守夫人是何意思?” “不知你们听过这么一句话没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常乐偏头一笑,“既然他们入不得仕,那他们不妨学些技术……” “技、术?”李卓反问,“可是技艺与术法?夫人是想他们继续学打铁、雕刻塑造之类技法?” 最了解东院院子里情况的人,除了常乐,就是李卓了。因为这些技法的教授,常乐一直在让人进行,所以,李卓能很快理解她说的意思。 怀王也参与过一段时间,曾对此表示好奇,就是没能听她仔细说其中门道。此时也有了两分专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张长修一时无法适应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有些奇怪想法的常乐,看着她的目光极为陌生。在他的印象里,常乐一颗玲珑心清透单纯,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农家女子,哪里有这些奇思怪念? 再一次怀疑,这个常乐还是常乐吗? 江从善从头到尾,就是一头雾水,只能静观其变。 “李郡史理解的真快,就是这个意思。”常乐用扇子敲了敲手心,势在必行,“所以,我要建学堂,建个技校。” 李卓对这方面不是很懂,但是学堂的建立是要通过他所在的郡史署审核的,再一次代替大家表达疑惑。 “他们若想学,只管去店铺之中,由师傅带就是,又何必专门开一个学堂?” 常乐道:“师傅带徒弟,只能一对一,虽精却少,无法满足一群孩童的同时学习。而且,像打铁这样的行当,本就是小铺子,谁还要无故收个徒弟吃白饭?” “那,夫人要建学堂,这可是需要大量的精力和钱财……” 很明显,常乐这个法子是没有提前说过的。郡史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张长修的身上。 张长修饮了口茶,淡然开口:“如果私开学堂,郡衙门不管此事,太守府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常乐不以为意,晃了晃手里的扇子,瞄向怀王。 怀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脑子提醒他,应该要走了。 “我这也是在帮你们解决社会问题好不好?”常乐轻松地扫了列位长官,“少一个乞丐,多一个劳动力,让他们以后有了正经营生,是不是改善了社会风气?李郡史不给点帮助?” 李卓沉了沉,沉着开口:“此种学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果夫人能将学堂建起来,李某会上报朝廷,为夫人求一纸批文。” 至于学堂能不能建起来,上面给不给批复,都不管他的事儿了。他只是说明情况,写一份奏折的事儿。 常乐暗道他倒是会找轻省的,偏头看向张长修:“少一个乞丐,多一个劳动力,让他们以后能有个正经营生,是不是提高了政绩?太守,不给点儿帮助?” 张长修根本没把她这成不了的事儿放在心上,也不忙着打击,只是面无表情道:“本官不拦你,但没钱。” “你怎么没钱?之前怀王不是赏给你了一千两?”常乐毫不客气地打算抢钱。 张长修见她不清醒,沉下脸一本正经地泼冷水:“你现在只想建了,可曾想过,以后怎么养活他们?还有聘请那些匠人的钱,你从哪儿来?” 常乐眯起眼,很不客气地笑了笑:“你就说帮不帮罢?” 见她如此不可理喻,张长修不耐烦地一挥袖:“无能为力。” “行。”常乐白了他一眼,扭头看向旁边的刺史。 不等她开口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江从善已经先开口:“本官只管监察之职。” 暗含意思,这其中没他什么事儿。 对于这种极其不靠谱的事儿,江从善一点也不想跟着瞎胡闹。 常乐哪儿能轻易放过他,微微一笑道:“所以,想请江刺史,也一份奏折上去,说明详情,帮忙催这批文赶紧下来。” “太守夫人,并非本官泼冷水,此法实在荒唐。”江从善忍不住劝告。 “做些没做过的事儿,任谁看着都荒唐。但这几千年后,这种事,将普遍的不能再普遍。”常乐一本正经地表明自己不会改变想法的坚定立场。 “几千年后?” 江从善一张脸已经愁苦成了一团,皱眉瞥向旁边的张长修,想确认一下太守夫人是不是真的疯了。张长修的神情也不见得有多好。 反正话都说到这儿了,常乐索性半开玩笑开口:“我当初撞死了,可是去了几千年后游荡了一圈儿回来的。” 众人皆像看疯傻之人一般瞧她,唯有怀王笑出了声。 “这说法倒是有趣。” 常乐立马将目标锁定在怀王身上:“对于建学堂,怀王可有什么想法?” 怀王悠然自得地半躺着:“本王只是来养老的,上不了折,下不了批文,也不需要政绩。” “可你之前答应过,说会出资帮这些乞童的。”常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众人看向“被”答应的怀王。 张长修眉头紧皱,心口有什么东西倒了,酸涩至极。 见怀王没有立马接话,常乐从腰间抽出拿把象牙骨绸面扇来,错手打开,笑意盈盈。 “如果怀王想反悔,我就将这把扇子当了。这当来的钱,应该建十个学堂都绰绰有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想必皇上也不会与我计较此事。” 众人惊到合不拢嘴,现在都巴不得让怀王答应,甚至自己都想替怀王把这事儿揽下来了。 开玩笑,谁不知道那是皇上最心疼的一把扇子! 要是皇上知道,因为他们能帮没帮,这把扇子被卖至民间,这个仇不得深深地记住? 皇上那么小气的一个人,明面上不计较,肯定也会换着法子整他们。 这种事儿,也是有前例的。 当初有位长公主想建乐坊,驸马不支持,长公主去求了皇上。皇上禁不住磨,就出了手,给她建了间全城最大最奢侈的乐坊。 皇上难得这么大方一回,不光长公主高兴的不得了,文武百官都惊讶得像是听了怪异杂说。 驸马见皇上对长公主如此宠爱,就让长公主去求皇上建个马场。 又是大手一挥,皇上给驸马建了圭都最大的马场。 再一次惊掉文武百官的下巴。 在百官以为皇上开窍了,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始要钱的时候,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自从开始建乐坊和马场之后,那位驸马再没拿到过一分的俸禄,连采邑所得也都没了。 驸马和长公主进宫询问,皇上立马掏出个小本本,将他们夫妻二人欠下的帐算了一遍。 而且全算在了驸马的头上,长公主没有半点损失。 从此,驸马欠下了巨债,要替皇上免费干活三十年。 全朝上下,之前趁势找皇帝要了钱的,立马把钱还了回去。还有拿着皇上同意的建筑工程的批折,跪着请皇上收回成命的。没参与这场风波的,都庆幸的不得了。 一时之间,平白多了许多免费干活的官员。 皇上小气的程度,可是连朝中贤相都无奈摇头的。 今日太守夫人将扇子当了,皇上一定会再重金买回去。然后将这个钱默认是他们几个官员分摊,扣俸禄! 顶多再颁一道没什么用的圣旨,夸他们造福百姓,出资建造学堂。 “怀王,太守夫人说的可是真的?”江从善出声向怀王确认,企望怀王能将这个事儿顶下来。 皇上的扇子,真的当不得。 怀王见常乐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靠着椅背,手里把玩着金骨扇,扫了一眼眼巴巴看着他的几位十三郡的长官,笑如桃花。 “本王是答应过。” 他也怕自己落得那个倒霉驸马一样的下场。 江从善带头松了一口气。 怀王竖起扇子,继续道:“本王答应出资一半。” 江从善等人又提起一口气,对常乐接下来的话早有预料。 “那我就把扇子当了,把另外一半给补上。”常乐偏头含笑,一脸风淡云轻。 她终于有借口当扇子了。 把这么贵重的扇子当掉。 我的天,她直接就能升级小富婆,带着十里远走高飞了好嘛! 江从善捋了捋胡子,故作镇定道:“既然是建学堂,此事由郡史管理。其实郡史可以上报,通过审核后,一纸批文,使用官银建造。” “那我可以参与管理吗?”常乐反问。 江从善摇头晃脑:“官家所建,自然按照官家的规矩来。” “这种无聊之事,上报纯粹是浪费处理此事官员的精力。”张长修实在看不下去常乐的无理取闹,“既然郡史那边无法收纳乞童,便如之前情况就是。天下哪里无乞,这还不至于影响本官的政绩。此事便不再议了,乞童直接出衙就是。” 第八十八章 同意建学堂 见张长修莫名其妙就下了最后的总结,一摆袖子就要起身送人。刺史和郡史还真的跟着起来,准备离开。 怒由心起,常乐拧眉道:“为官者不想着为百姓谋福,只想着让自己减少麻烦,真是可笑!” “可笑?”张长修勾唇冷笑,“你在此信口开河,所言荒唐,竟还大胆要当御赐之物,到底是谁可笑?” “张长修,你为何总是如此刚愎自用?你是以为你的决策永远都是正确的吗?”常乐看不下去他那张臭脸,直接怼了回去,没给张长修留半分脸面。 张长修登时觉得脸面拉不下来,心生恼怒:“常乐,这就是你为妻的言行?” “我现在不是你的妻!我现在是在跟你好好谈乞童安排的事儿。”常乐拧眉反驳。 “你这是在好好谈吗?”张长修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你们都以为我荒唐,可有听进去半点?”常乐毫不示弱,扫了一圈,知道是说不通他们这些老顽固了,索性也不跟他们多理论,直接道,“既然我建学堂一事,各位官老爷不想给半分支持,我常乐便也不靠官家。我不建学堂,我卖了扇子去开铁铺,开绣坊,想开什么开什么。我正经做生意,你们总不能这都反驳罢?” “常乐!”张长修盯着她,被她要强的神情激怒,双手发颤,就想一巴掌打上去,终是碍于他人在场没发作,闷着声音道,“立马回去,莫要在此无理取闹。” 常乐感受到他浑身的戾气,挑衅地笑了两声,后退两步,看着所有人,行礼道:“常乐告退,各位好聊。” 见她要走,江从善也急了。 一看常乐就不是服输乖乖回府的样子,分明是要去当皇上的扇子。江从善当即瞪了张长修一眼,示意他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出声拦下常乐。 “太守夫人莫急。大家都是为了乞童好,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更何况你们是夫妻,哪里用得着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江从善很是自然地捡起和事佬的角色,见张长修还要出声说些难听话,立马将他袖子一拽,目光威胁。张长修没好气地叹了一声,重新坐回位置上。 “看太守就不是想好好谈的。”常乐很是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 张长修的火气“噌”地又上来了,刚要发作再次被江从善的威胁目光压下去,索性扭头不去看常乐。没想到,却见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怀王正满是欣赏地看着常乐。发现他警惕的目光,怀王才偏过头,朝他笑了笑,眉眼尽风流。张长修的不适感更重了。 别的男人如此欣赏自己的夫人,这种感觉甚是让人不爽! “夫人所言的学堂虽然没见过,但不妨一试,凡事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试完不行再取消就是。” 江从善已经走到了常乐身边,严谨告知。 “不过我们这边,只能尽力解决批文问题。既然怀王出资一半,本官也出五百两算是个人希望这些乞童学成之后能有所归用,郡史也可从郡史署拨些银两。可之后请师傅以及乞童的吃穿用度,这些就靠夫人自己解决了。这扇子既然是御赐,就不能随意当卖,会引杀祸。我们若如此相助,夫人考虑之后还是缺钱的话,本官劝一句,夫人还是放弃罢。” 不得不说,江从善已经给了最大程度的支持表态了。这种话说给人听,才能让人听得进去不是? 常乐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到时候再从柳成言那儿坑点钱,前期还是可以度过的。后期的话,她可以再找挣钱的路子,好好地利用起他们。 “就像江刺史说的,办不下去了,关了就是。”常乐随意敷衍了他们一句。 这句话让人听起来很是不负责任。 张长修立马冷笑怼了回去:“原来,你也不过是拿那些乞童当玩偶罢了。常乐,他们可都是人,你若无法改变他们的人生,便不要随便插手。与其半途将他们抛开,不如一开始就抛弃。” “认真说我荒唐,让一步又说我敷衍。” 常乐轻笑看他,真不知原主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不想了解妻子想法的夫君,想来想去,也可能是原主太过没想法,从来都是温顺地不懂表达。 “结果如何,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就是。刺史郡史怀王可都出了力,太守不想说点什么?作为我的夫君,是不是把那一千两拿出来才合适?” 张长修偏过视线,懒得理她。 “仲难,太守夫人说的有道理。”江从善再次和事佬上线。 反正要的也不是他的钱,他现在只想着常乐怎么才能不折腾手里的扇子。 张长修不悦开口:“江刺史觉得有道理,不如江刺史掏这一千两。” “这一千两本王借了。” 怀王见事情大致已经定下,他们为这一千两说来说去着实没什么意思,直接自己揽了下来。 常乐从未想到怀王有天能对她这般大方,但一个“借”字不怎么让人开心的起来。 “借,是谁还?” 怀王眼睛一转,瞟向张长修:“自然是张太守。” 其他三人一愣,怎么之前没觉得怀王在花钱方面这么抠门儿? 而且,这给钱要钱的法子,怎么像极了某个人? “又不是下官借的。”张长修冷面拒绝。 怀王道:“本王已经于公,出了一半。这一千是于私借的,本王自然是与张太守关系好,才借给尊夫人。若是,本王是看在和尊夫人的关系上借了一千两,这说出去,怕是不好听罢?” “确实。”江从善不可置否点头附和。 张长修哑口,半晌才道:“那便不劳烦怀王了,一千两,太守府还是出的起的。” 怀王顺阶而下,点头不再多言。 常乐得了便宜还不客气反问:“这一千两,是借的还是给的?” 张长修道:“自然是借。” “那我不找你借了。找你借还得我还。”常乐耸了耸肩,坚决抱住怀王的金大腿,“我还是找怀王借罢。到时候,帐是记在你的头上,跟我没关系。” 怀王对于常乐的机灵很是赞赏。 张长修黑了半张脸,有点不想说话。 怀王这个看戏的不嫌事儿大,继续火上添油:“这一千两,本王也不会着急要。等下次太守又得了皇上的奖赏,或是官俸下来了,本王直接取走一千两就是。” 其他三人再次觉得,怀王和皇上真不愧是兄弟。怀王愣是将皇上抠门的法子学了十成十。 当即再次感叹,到底是什么让向来挥霍无度的怀王变得如此抠门儿? 对他不值一提的一千两都如此斤斤计较? “便不劳烦经过怀王之手。此事,我们夫妻二人自己解决就是。”张长修愣是被逼着勉强答应。 常乐欣然一笑:“那便多谢太守的一千两了。” 张长修瞧着她,忽然一本正经道:“这些钱不是小数目,如果你失败了。所有的钱,双倍奉还。” “双倍奉还……”常乐沉吟片刻,也很是认真道,“失败了,我就把自己卖给你!” 张长修:“……” 众人:“……” …… 在常乐的申请下,张长修同意再留乞童几日,并催促她尽快找到房子,将乞童带出去。 衙门的事情结束后,常乐终于跟着张长修回了府。 她要管三日后的喜宴之事,做最后的确认。 由于在衙门里又发生了口角,连日来张长修对常乐的好感又降低了不少,到府便直接去找了花楚儿。 红豆苑,梅花早就落了,只剩下枝干,又从别处引来了桃花,摆满了红豆苑。 粉嫩嫩的花骨朵已经有了要开的趋势,通过枝丫便可以看出,它们定然会开的绚烂夺目。如同诗经形容一般,“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一进屋子,还是那股熟悉的淡香,令人不自觉放松。 花楚儿见他来了,迎面福身,面上却是一片惆怅。 “妾见过夫君。” “你现在怀有身孕,不必如此多礼。”张长修温柔的眼睛里都能挤出水来,将她羸弱的身子一扶,捋了一下她的发鬓,见她脸色不好,关心道,“怎么了?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花楚儿勉强露出一个笑意,偏脸垂头,不着痕迹地躲过张长修的触碰,依旧是声音软软道:“妾哪儿有不高兴,许是因为怀了身孕,所以容易乏累罢了。” “如此,你要多注意休息。”张长修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感觉她的身子又有些消瘦,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下面的人没照顾好?” “不是,只是没胃口罢了。怀了的人都比较挑嘴,吃什么都吃不下。” 花楚儿仰头,温婉可人地抿唇笑了笑,眼里的娇媚清晰可见,让张长修心里一阵悸动。他最近一直忙于衙门的事,确实是累坏了。 “听说,凶手已经抓住了?” 花楚儿见他神色有些不对,轻轻推开他。缓缓走到桌子旁,翻开一个白瓷茶杯,倒了一杯还是热着的茶。张长修看着她,一派柔和,兀自坐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 “嗯,已经抓住了。确实是个野人。” 张长修看了眼杯子里的淡茶,知道这淡茶是常乐提醒花楚儿换的,不禁又回想起今日常乐大胆怼他的场景,捏了捏杯子,仰头饮下。 “这下可以等着喜宴庆贺你怀子之事了。” 花楚儿走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揉捏替他放松筋骨,水眸里却是浓浓化不开的哀伤:“夫君最近辛苦了。今夜可还有公务要处理?” “没有了,今夜在此陪你。” 第八十九章 若可以选主子 张长修按住她的一只手,轻轻握在手心,侧身,大手一捞就将花楚儿揽在了怀里。花楚儿秀眉媚眼,温柔似水,让人越瞧越顺眼,越看越心动。倾身而下,双眸情深似海。 “最近一直忙于公务,没能好好陪你,为夫甚是内疚。” 如玉见状,早已抱起花楚儿换下的衣裳,悄然退出了房屋,将房门掩上。 花楚儿却是惊慌地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夫君,你回来还没用过晚饭罢?” “不是什么要紧。” 说着,张长修便吻了上去。浅吻辄止,花楚儿当即再次推开他。 “大夫说,胎儿不稳,平日里要小心。妾怕是不能服侍夫君了。” 张长修闻言,怔了一下,双眸的沉雾缓缓散去,担心道:“胎儿不稳?” 花楚儿道:“夫君不必担心,一直在喝安胎药了,不过还是要多加小心。” “好,知道了。” 张长修含笑伸手,将她的脑袋压在怀里,低头摸上她的肚子,呢喃调笑。 “这还没几个月呢,就开始跟爹爹抢娘亲了?” 瞧着他笑的慈爱,花楚儿也是羞赫一笑,愁云却一直萦绕在眉头。张长修抬眼看见,抚平她的眉头,浅吻了下。 “怎么,知道自己要当母亲不开心?” “没有,只不过,有些不适应罢了。” 花楚儿的手也摸上肚子,被张长修反握,甜蜜之意从心而起,不甘与委屈也夹杂而上,面子上还是喜的。 “能怀上夫君的孩子,是妾一直的祈愿。如今终于实现,自然是欣喜的。只是……” 见她眼中起雾,似有什么委屈,张长修立马紧张地紧绷了身子,将她搂的更紧了。 “只是什么?” 花楚儿抽噎一声,趴伏在张长修的肩头,眼泪顺着就流了下来。 “只怕,妾守不住这唯一的孩子。” “你这是什么话?”张长修被她的话惊到,拍着她的背安抚,“在太守府,谁还能加害你不成?” “妾自从怀了孩子后便日夜难宁,总是梦见有人拿针在扎妾,嘴里还念着奇怪的咒语。每次惊醒,腹中都是一阵绞痛。所以,妾怕,这个孩子是留不下来了。” 说话间,花楚儿的眼泪已经濡湿了张长修的肩头。 张长修脑子里猛地冒出“巫蛊”二字来,努力保持镇静的同时还得不断安抚花楚儿。 “没事没事,为夫也听说过,怀孕之人总爱多想,多梦盗汗,这些都是正常的,我们的孩子是不会有事的。” “妾知道了……” 花楚儿乖巧的让人心疼。 张长修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见她惊慌,安慰笑道:“今夜,为夫陪着你,日后都陪着你休息。这样,你便不会再做些奇怪的梦了。” 花楚儿闻言,知道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来,深受鼓励地埋进他的胸口,眼中还噙着泪,眸光却转为狠厉与不甘。 红豆苑,如玉所在的丫鬟房内。 房中央,如玉双手抱膝,双眸呆滞,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扭转出诡异的光来。 火光一点点弱了下去,如玉捏着火筯,将烧剩下的一小节白布提了提,火光又旺了起来。火舌上舔,连带着白布上的点点血迹一同化为灰烬。 直到火光熄灭,房屋里蜡烛的弱光才体现出地位来。如玉将脚边的花楚儿的衣裳重新翻看了下。 果真发现亵裤裤裆附近也沾染了些血迹。当即吐了一口气,将其他的衣裳归整放置一旁,等明儿个交给粗使丫头洗。 如玉将亵裤丢进火盆里,从旁拿过烛火,又给燃了。 如果可以选择主子就好了。 …… 常乐一回到府上,就没安生成。容姑姑就跟有千里目一般,她前脚到壶院,容姑姑后脚就到。 这几日她一直没怎么管,眼看着要到工作收尾的时候,容姑姑终于得机会跟她商量要送出去的请柬。 直到夜半三更,常乐才摆脱,倒头就睡着了。 翌日,逮着机会便到了八归斋。 不必说,怀王也在八归斋。 常乐甚是疲惫地灌了一口热茶下肚,无奈道:“我真的要渴死了。容姑姑那个压榨人的,我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夫人,您不是专门不喝水,等着渴晕过去休息吗?”十里站在一旁,毫无预兆地出来挑破常乐的夸张话,还隐隐地憋着笑,“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太强,怎么都能扛下来。” “啧,瞎说什么大实话?”常乐扯了下嘴角,没好气地睨了十里一眼。 十里人畜无害地笑了两下,自顾自地站着。 “最近是在忙太守的得子喜宴?”柳成言含笑接下常乐的话。 终于有人关心一句,常乐很是满意,欣喜抬眼。瞧着柳成言的星眸就觉心旷神怡,再一看怀王的美人风流脸,也是心生愉悦,都比张长修那张臭脸好太多。 “对啊,他这孩子还没生呢,就搞什么得子喜宴。等孩子生了还要再弄一场。赚份子钱也不带这样的。” 常乐撇嘴吐槽此事。她人生一大烦,便是送礼。怕办宴席,更怕参加宴席。 想她当初毕业时,钱还没赚到手,就要给结婚的同学送份子钱,那种绝望真的令人心痛。本来心怀的祝福之情,也大打折扣。 十里默默憋着不说话。 “凡事图个喜庆罢了。”怀王翻看着一本异志,抽空插两句。 “喜庆到时候是喜庆了,宴前宴后得把人累死。”常乐毫不掩饰对其的厌恶,瞅着柳成言,笑的谄媚,“我出来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今儿个是有事来找柳斋主。” 柳成言下意识地看向怀王,见他一脸“你看,我说对了吧”的表情,淡笑回头。 “何事?” “一嘛,就是来拿钱的。” 常乐眨巴眨巴期待的小眼睛,轻轻摇晃着上半身,就像等着抚摸的小宠物,可爱到犯规。 怀王将挡住脸的书册往旁边挪了挪,对她的神态再次表示惊讶不敢信,再次目露质问扫向柳成言。 这柳成言是给她下什么药了? 怎么每次她对上柳成言的时候,不是撒娇就是卖可爱? 对着他就是狡黠地骗这骗那,对上张长修更像是只斗志满满的老母鸡。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柳成言忽略怀王探究的目光,优雅起身,道:“我去给你拿。” “夫人,收敛些。”十里上前两步,搡了搡常乐,碍于怀王在场,低声道,“夫人,您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望着柳成言消失的门口的常乐闻言,舔了一下略显干燥的嘴唇,笑道:“有没有我不知道啊?这也想唬我。” “差不多了。”十里很是无奈提醒。 常乐朝十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扭头一本正经地跟怀王聊天儿。 “怀王,你觉不觉得,柳斋主比那个李郡史好多了?都是温文尔雅型,柳斋主一看就是那种谦谦君子,李郡史一看心里就跟藏了什么祸水似的。” 怀王的桃花目瞟向一边,继续看书,揶揄道:“你怎么就确认柳斋主心里没藏什么祸水?” 常乐笑的眉眼弯弯,眼睛里的崇拜和爱慕一闪一闪的,十分明显。 “直觉。柳斋主长得就是人畜无害,这才叫君子如玉。” “呵,天真。”怀王轻哼了一声,声音之中多嘲笑。 自己的爱慕行为被嘲讽,常乐很是不悦。起身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册,眉头倒竖,满是严肃地瞪他。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十里已经不想在屋子里呆了。常乐的行为让她的心突突个不停,再站一会儿,她怕自己直接被自家夫人毫不收敛的行为吓晕过去。 夫人是不是忘了对面是怀王? 怀王又不是普通的男子,是不能随便对待的啊! 怀王桃花眸一挑,长手一伸,从她手里抢回书册,重新摊开。 “日后你有机会了解了,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莫不是嫉妒柳斋主比你优秀?” 常乐再一次想夺回他手里的书籍。这回怀王却是拽的紧紧的,抬眼满是挑衅地仰视看她,还有对她刚刚那番话的不屑。常乐见抢不回来,也懒得再争夺,回了原位。 “柳斋主的优秀气质,你是嫉妒不来的。就别在人家背后污蔑了。” 十里垂目,生无可恋。 真的,谁都没她家夫人优秀。 怀王难以置信地收了书,倾身看她。 “太守夫人,本王之前帮你的都是白帮了?” 常乐心虚地眨了眨眼,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那你也不能让我昧着良心信了你的鬼……不真实内容罢?” 求生欲让常乐屈服,生生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本王真的是帮了个白眼狼。”怀王往后一仰,看自己的书去了。 柳成言在外面听他们争论的差不多了,待脸上的红晕散去,这才重新进了屋。到了常乐面前,一手捏住袖子,另一只手将钱袋轻放在常乐面前。 “一共三十两,都在这儿了。” 常乐听闻数量,当即就想趴在桌子上痛哭。望着绣着福字的钱袋子,伸手将它圈到眼前,手指无力地扒拉开一条缝,掏出来几块儿碎银子。看了没两眼,又给塞了回去,直起身子,将钱袋子放在手里掂了掂。 “我这一天天辛苦的跟个什么样的,结果只落得个三十两。才三十两啊……” 常乐说着,就从怀里抽出了折扇,上下左右地看,又开始打扇子的主意。 “怎么就不给我一个当扇子的机会呢?” 第九十章 就叫八归学堂 怀王很是心疼她手里的扇子,对常乐的不识货和不珍惜表示十分后悔。 本来就觉得将扇子送给她,是成为她附庸风雅之物,已经很糟蹋这把折扇了。现下才发现,她彻头彻尾就是个大财迷,根本就连附庸风雅的心思都没有。 此等绝扇,落在她手里,真真是暴殄天物。 柳成言端坐,见她如此失望,也是无法,只得转移了话题:“听说太守夫人最近要建学堂了?” “是,这正是我来找柳斋主的第二件事。”常乐摆了摆身子坐正,笑的甜甜的,“想请斋主帮我物色个适合做学堂的宅子,再帮忙联系一下城中厉害的工匠手艺人,我想请他们做学堂的师傅。” “本王可是没说错,她定是要找你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怀王一脸看透的表情,卷起书册,露出里面的字画来。 常乐好奇地在他们二人之间看了看,警惕地眯起了眼睛:“柳斋主,怀王跟你说什么了?没说我的什么坏话罢?” 怀王再次用书册挡住脸,力求眼不见心不烦。 难怪张长修能被气成那般,这果真是个牙尖嘴利不能好好说话的。 “没有。”柳成言忍俊不禁,“怀王只是说,建学堂之事繁琐,太守夫人忙不过来,定会来寻帮助,让柳某能帮则帮。” “诶?这样吗?”常乐讪讪看向怀王,开口便是好话,“刚刚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怀王莫要介怀。” 十里暗叹夫人这没脸没皮的模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怀王心里却是舒坦不少,虽然是柳成言不经他同意给他加了这么个事儿,但能让常乐认怂,他也勉强默认了。 “日后,开口要三思。” “自然。”常乐很是敷衍地回了一句,扭头就找柳成言,“柳斋主,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怀王感觉到深深的被轻视之感,目光擦着书边幽幽地落在柳成言身上。他真的要好好看看,柳成言到底哪儿这么吸引人了。 柳成言长得儒雅好看不假,可也比不上他的容貌。除此之外,再不能从浅层看出一点特别的来。 受着怀王审视的目光,柳成言暗叹一声,无奈地颦起眉头。 “是,此事柳某可以帮忙。不过,柳某做这些事,且不说劳力之得,关门店也是要亏损不少……” 柳成言的意思很明显,常乐直接将手中刚刚捂热的钱袋子放在柳成言面前。 “咱们做长久买卖的,说这些是不是太见外了?” 瞄了眼常乐放在面前的三十两,柳成言又看了怀王一眼,这才问:“太守夫人,是何意思?” “就是觉得,可以再把咱们之间的买卖做大点呀。我这三十两就交给柳斋主了,以作八归斋做买卖用。就当是我掺和一脚,八归斋的字画买卖。虽然现在我参与的钱不是很多,但积少成多嘛,日后就越投越多了。斋主以为如何?” 柳成言沉吟,没有立马回答。 常乐诚恳:“如果柳斋主同意的话,学堂就是咱们的另外一个合伙点。我打算将建立的学堂,就叫八归学堂了。” 怀王面露好奇之色。从刚刚开始,就没看进去一个字,现在更是看不下去,直接竖起耳朵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十里却是皱起了眉头,总觉这样不妥。 上次太守就怀疑常乐和柳成言之间有奸情,风风火火过来捉奸,现在竟然还把学堂名字取为“八归学堂”,这分明是在挑战太守的耐心底线啊! 太守知道,定然会暴怒的罢? 柳成言也对上次的事心有余悸,立马出口拒绝道:“学堂名字一事,夫人还是慎重。八归,其实不怎么适合做学堂名字。” 常乐却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我也取不出来什么好听的名字,也懒得想,就觉得八归还挺好的。” “你真是想昭告全天下,你红杏出墙了是吗?”怀王忍不住遏制她这个极为危险的想法。 他可不想让八归斋卷入什么奇怪的纠纷之中。如果到时候因为这些事关门,他真的就要跟常乐好好算一算账了。 “你这话说的。到时候就说我是对我师父的崇敬不行么?就说我突然也迷上了道家学术不行吗?”常乐深觉莫名其妙,“那这样不行的话,我不也不能找柳斋主帮忙了?反正我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夫人,你坦荡,总有小人乱嚼舌根啊。”十里也及时跟着规劝。 常乐不以为意:“那你让我怎么办?我要帮太守操办喜宴,现在还要赶紧准备学堂。衙门那边我算是不想靠了,请怀王帮忙也不合适罢?” 怀王肯定还会以养老的由头,拒绝这种麻烦事,或者说着风凉话再趁机坑她。 可能会好心帮她,靠谱又不坑她的,她只能想到伟大的斋主大人,柳成言。 能成为常乐唯一想依靠的人,柳成言受宠若惊,瞧着她真是一副孤独无援的可怜模样,思索片刻,道:“夫人不妨派个衙差来,同我一起去做这些事情,也能少了有心之人的流言蜚语。” “是个好主意,我到时候让刘三来找你。刘三是个踏实的。”常乐欣然答应,“就说柳斋主是个有远谋的人。到时候,我会教他们做炭笔和炭画漆的法子,做出来的,你这边就可以直接卖了。帮你省了力,又教了他们些本领,咱们还加大了产量,一举多得。” 听常乐还有这想法,柳成言含笑不语,只是表示相信地看着她。虽然有预感,他在其中出的力不会少,但是能见识一个新学堂的形成和发展,对他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和期待感的。 “那一切就都靠柳斋主了。放心,我回去也会跟太守提此事的,坚决不让斋主惹上什么奇怪的事情。就是委屈了我,从师父变成了徒儿。”常乐说着就站起了身,拾掇拾掇就准备离开,临了跟怀王道,“怀王,想必请柬已经送到,到时候记得带重礼来。” “夫人,怀王送的礼,重不重,都不是归您啊。”十里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是哦,有道理。”常乐一想确实如此,肯定都给那个花氏了,当即笑的灿烂,“那你就空手去罢!我不会赶你出门的。” …… 常乐回去之时便路过衙门,通知刘三去八归斋报道的事儿,并让他跟太守说一声。 张长修得知的当天下午便回去质问常乐此事。 未想到,壶院竟有客人。 草木重焕生机的壶院终于少了几分萧索之意,院中央摆着张圆桌儿,桌上摆着茶点。 常乐与那位客人围坐一处。 “太守回来了?” 开口的正是这位张长修怎么都想不到的客人,都尉夫人穆英君。 穆英君也才刚到,正和常乐在院子里闲坐,还没开始说正事儿呢。见张长修过来,起身几步上前,豪气抱拳行了一礼,算是尽了礼仪。 “穆英君来府叨扰了。恭喜太守将得贵子。” 最后一句吉祥话,让张长修黑着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张长修日常板着脸道:“都尉夫人有闲情来府上一坐,确实难得。本官便不打扰你们二人话家常了。” “其实也不是聊什么家常,是我听说太守夫人要建学堂,刺史郡史皆相助,就连怀王也出了一半的钱财。这等为国为民之事,我们都尉府怎么能少了呢?”穆英君直接了当地说明来意,“所以,太守和太守夫人看看,这件事里有没有地方需要我们都尉府的?” 穆英君报恩之心急切。 一听恩人有这等大计,其他的几个同僚都帮了。更觉他们都尉府不能落下,不然就太丢人了。 穆英君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也不管是不是赶上了饭点儿,生怕晚到一刻就没掺和的机会了。 常乐这才明白穆英君的来意,不由得被他们都尉夫妇的耿直感动。 这么知恩图报的人,就说说,到哪儿能找到? 让她常乐给遇到,是多么的幸运啊! “都尉夫人如此热心,常乐甚是感动,这么一说,还真有个忙需要都尉夫人帮忙。” 常乐也不是不懂得抓住机会的人,这个时候如果客套,那就是极大的损失了。 穆英君立马一拍胸脯,豪气道:“太守夫人只管说来!” 常乐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都尉府有人能在学堂中任课,教那些乞童强身健体之术,如果可以,再教些防身武功就更好了。” 张长修暗道她的野心还真不小。 穆英君展颜,轻松道:“原是这事,这个人选我就行。在大氏朝,能打过我穆英君的男子,也不多了。” “哦,原来都尉夫人如此厉害,之前失敬。”常乐当即行了一个抱拳礼,开始客套崇拜起来,“那那些乞童真的是走运了,能认都尉夫人作为师父。” 张长修对于穆英君的说法没有任何嘲笑的理由。 穆英君确实武艺高强,在大岳朝,一般的将领还真不是她的对手,最擅长武器的便是银枪,她的兵器便是晦月长枪。 “太守夫人客气。”穆英君并未因她的夸奖之语沾沾自喜,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以示谦虚,又道,“那建学堂之事,已经在筹备了吗?” “是的。我请了八归斋的斋主帮忙去买宅购地,请工匠师傅之类。” 常乐认真开口,正为此事来得张长修却不淡定了。 第九十一章 太守府之宴 “你擅自调动衙门里的人,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张长修顺势追责。 常乐诧异看他,以为他会责怪她找柳成言一事,哪知道张长修只是因为穆英君的在场而换了个说法。常乐以为他已经接受了柳成言帮忙的事情,立马和颜悦色解释。 “虽然八归斋的斋主柳成言是我的师父,但是怕人误会,便请刘三与柳斋主一同,免得让外人以为我与斋主有什么私情呢。” 穆英君不等张长修开口,先兴趣浓浓道:“这个斋主是什么人?教了太守夫人什么?” “柳斋主就是个读书人而已,开了家买卖书画的店铺。我的画画之能便是柳斋主教的。” 常乐再次委屈自降身份这个事儿。还好柳成言没她这么不要脸,强逼着她叫师父,不然她真的会气死。 穆英君闻听,当即兴奋道:“太守夫人都已经那般厉害,想必这个斋主也不简单。不知何时,太守夫人能引见一番?” “师父真真是难得的温雅男子,我也会聘他做学堂的书画夫子,有机会定然介绍给都尉夫人认识。”常乐一提到柳成言,就觉得倍儿有面子,笑的合不拢嘴。 这般自豪的神情与由衷的笑容,又将张长修双目刺到发疼,心口也隐隐作痛。 曾几何时,她的骄傲已然换了人,不再是他。 “听太守夫人之言,我更加好奇了,只管等着了。”穆英君满是期待道。 常乐含笑点头,扭头看向张长修:“太守今儿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张长修胸口发闷,沉声道:“只是来问刘三的事。既然是刘三是为了学堂的事儿,最近衙门也不是很忙了,借你也就借了。下次,记得提前告知与我。” 常乐能想到让刘三陪着柳成言,主动要求在他手下人的监视下做事,就说明还是照顾了他的感受,也可以证明他们二人确实清白。既然没有出格行为,他也无话可说。 只是这种不被依靠的感觉,让他深深的难受。 为何她有事去找一个认了几个月的师父,都不愿来跟他多说两句? 若是她来说,态度认真诚恳,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他出手帮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她没有。 问都不曾问,就去找了别人。 “这也是临时想到的。” 常乐随口找了个理由,见四个丫鬟在厨房那边守了许久,像是饭做好了,却在纠结要不要来问开饭。立马招了招手,十里跑了过来。 “可是饭做好了?”常乐问。 十里点头:“是。” “都尉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如留下一同用饭?”常乐热情地招待穆英君。 穆英君也想再多呆一会儿,便不客气地应了。 常乐扭头朝张长修。张长修面不改色,放在两腿之上的手指却不经意地弯了起来,婆娑着衣料,等着常乐开口。 “花氏那边的饭应该也好了,太守不赶紧过去吗?” 张长修微诧,抬眼凝视她,双手慢慢紧握成拳。她却笑得不以为意。 “别让花氏等久了,饭菜凉了可就不好了。” 那副体贴的模样,真让人觉得虚伪。张长修忍气起身,道:“正是我意。本官便不多陪了,夫人记得好好招待都尉夫人。” 话落,张长修扭身便走。 “哪儿还有你怎么把夫君往外推的?”穆英君不解,环视一眼壶院的环境。明显就是个偏冷院子,从她来时就发现了,与传言中印证无二。 常乐无所谓地耸肩道:“什么推。小妾怀孕了,他多去陪陪也是应该,毕竟是他们张家的后代根。” “太守夫人嫁给太守三年,难道就没怀上一个孩子?”都尉夫人好奇询问。 被周围人一再疑问,常乐也开始了自我怀疑,这个常乐的身体莫不是有什么问题?三年竟然都怀不上一个孩子,更何况之前她和张长修还挺恩爱的,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这看天意罢。都尉夫人可有孩子?” 都尉夫人道:“有两个儿子……” …… 都尉夫人在太守府与常乐聊得忘了时间,都尉独守空房。 都尉坐在餐桌前,让人将饭菜都热了一两道,派出去接夫人的人还迟迟没回来。当即忍不住哀怨。 夫人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被冷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常乐! 醋瓶子被打翻,当即产生个可怕的想法。 那个太守夫人要的报恩方法不会是将他的夫人从他身边抢走罢? “家主,要不您先吃?”旁边的属下担心询问。 发愣的都尉突然恼火拍桌:“夫人怎么还不回来?” 属下无奈:“已经派第三个人去催了。应当是快回来了。” “再派第四个,就说府里出事儿了,老子出事儿了!” …… 两日后,天色阴郁,并不是个艳阳天。 太守府如期办宴。 张灯结彩,车马盈门。 常乐站在门口管家旁,跟张长修一同迎宾。 今日她身着雾蓝团花对襟广袖薄袄,暗红丝绦,灰兰绣梅儒裳。挽髻成垂云,金玉珠钗成左右对称之美,银钩金玉耳珰,衬的脖子修长白皙。黛眉粉颊绛唇,额间脂描梅花钿。 从头至尾,她都手持着象牙骨折扇,但笑不语,静立如荷。倒是端端庄庄一主母,稳稳重重持家妇。 张长修对于常乐的表现很是满意,目光时不时在她的皓腕上流转,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几欲开口都忍住了。 一般有正式场面,她都会戴上那对青鸟雕纹的白玉镯。 莫说今日,上回去刺史府也不见她戴过。 念着她将东西都给当了,便一点也不想求证白玉镯的现在情况。他怕他知道真相后会控制不住自己! “家主,夫人又做噩梦了。” 红豆苑的一个小丫鬟突然跑过来,悄声向张长修汇报情况,目露急色,像是情况很急。 常乐闻声瞟了一眼,暗中一声蔑笑,朝着进来祝贺的宾客假笑两下,嘴都没怎么张开,嘲讽道:“赶紧去罢,宴会都开始了,别出什么岔子。” 她果真是不能张嘴。张长修瞪了她一眼,转身跟着小丫鬟赶去了红豆苑。 张长修一走,常乐整个人都舒快了,很是轻松地应对来往宾客,有条不紊地指挥家仆丫鬟伺候宾朋。 “太守夫人,恭喜啊。”迎面而来的便是珠光宝气的晋市夫人,晋夫人,“终于有人能替你为太守一门续个香火了。” 晋夫人搀着晋初升,笑的花枝乱颤,盛气凌人。 常乐可是深深记得这位晋夫人曾经在刺史府对她的奚落。可晋夫人如今这模样,明显是不记得上次被她打脸的事儿。 “瞎说什么呢?”晋初升明显也觉得自家夫人太过无礼,让他面子上不好看,忙责了一句,“拙荆言语失敬,太守夫人莫要介怀。” “怎会?晋夫人说的也是实话。”常乐皮笑肉不笑,不想多跟他们交流,直接道,“来人,伺候好晋当家的和晋夫人。” 旁边立马有家仆上前,引着他们夫妇进门去。 “自己怀不上,到头来还要替怀子的小妾办宴。这样的,受欺负也是活该。” 晋夫人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 “管好你那张嘴罢。” “现在全城都是这么说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七出第一条就是无子。她早该被休了。” “好了,少说两句。” 他们夫妇二人逐渐淡去,同样内容的窃窃私语再次从四面八方传来。此时的她杵在门口,就像任人嘲笑的小丑。 这种话初听还有些生气,听多了,常乐也就表现得云淡风轻,一笑而过暗嘲这些愚蠢的土拨鼠。 可事实上,心底还是有些不舒坦。 看来,今儿的宴会又要热闹了。 谈笑间,迎来了辆华美非常的马车。车下来个新郎官。 能日常夸张成新郎官的,可不就是怀王一个人。 怀王所经之处,众人拱手行礼,毕恭毕敬地套近乎。管家张守早就下去寒暄了。 常乐自端然站在门口处,也不下阶热情相迎。 “太守夫人,祝贺。” 怀王走至跟前儿,似模似样地捏着扇子双手一拱,说了句吉祥话儿。 “怀王要祝贺的人现在不在。” 常乐瞟了眼周围人的神态,那些贵妇人无不投以奚落的目光,背地里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对她没有怀子的事儿添油加醋、冷嘲热讽。 很明显,常乐的心情不太好。原因是什么,怀王非聋非瞎,自然看的清楚,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聊。反观她今日容貌打扮甚是光彩焕发,不由嘴上调侃一番。 “太守夫人真是一日比一日美了。” “多谢怀王夸奖。怀王也是一日比一日漂亮了。” 常乐笑意盈盈地回了过去。瞧着他的白面脸皮嫩的跟剥了皮儿的鸡蛋似的,眉眼间的风情更是让小倌儿见了都自愧不如,自己也心生几分自卑嫉妒之感来。 说也奇怪,明明都是勾人的眼神儿,小倌儿表现出来就是媚俗,他就算是抛媚眼也让人说不出一个“骚”字来,举手投足唯有“风流”二字。 “怀王再这般好看下去,我们这些女子可能都要羞到遮面闭门了。” “容貌是天生的,男女更是不同,太守夫人怎么能拿本王的容貌作取笑?”怀王说着眯起了眼睛,表示自己现在有些生气。 常乐眨眼,笑的灿然:“说的真心,哪里取乐,不过是比方而已。说来,怀王今儿带了什么礼来?” 第九十二章 花狐狸又作妖了 话还未落,张管家已经唱出了礼单。 “怀王,如意金钏一副!” “如意金钏?”常乐瞅了他一眼,小家子气道,“贵重么?” 怀王晃了晃扇子:“不过是嵌了一圈儿鸡血石,纯金打造,御匠之手,算不得多贵重。” 周遭看戏的也跟着惊叹了。 “不愧是怀王,出手可真阔绰!” “这么贵重的东西,是送给小妾的,太守夫人怕是要气死了。” “这不是很明显,瞧,她的脸色差成什么样了?” “那能怪谁,还不是怪她自己肚子不争气。” “自己怀不了,夫君纳妾也是理所当然的,小妾就算嚣张也是有本钱。” “……” 常乐对这些话回以白眼,但隐隐还是有些生气。今儿个来人的,话不出三句就扯到她的肚子不争气的事儿上,而且基本都出自那些贵妇人之口。 果然,这个世上,只有女人最爱为难女人! 有本事,就再大声点,当着她的面儿说啊!相较起来,晋夫人还算是个坦荡的。 听怀王说的这么细致,他的炫耀之意更是跃然脸上,再加上那些嘴碎的官夫人的夸张。常乐就算没有什么概念,也能大概知晓其贵重程度。 肯定值不少银子! 败家玩意儿,送那对渣男小三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暴殄天物吗? 见常乐的表情就跟自家的东西被人送了一样心痛,怀王也忽略那些贵妇人的奚落,笑着继续打击常乐:“折合银两,也不过几千两,对本王来说确实不怎么贵重。” “呵。”常乐毫不客气地甩了一个脸色,拒绝继续再受他的凌辱,扭头就冲候着的家仆道,“伺候怀王去中庭!” “太守不在,不应该太守夫人陪本王过去吗?”怀王搬出他的高贵身份。 常乐瞅他不疾不徐摇扇子的模样很欠揍,立马也将手中的折扇打开,仰起下巴道:“怀王,请罢。” 来往宾客看着常乐的那把扇子眼睛都直了,一直等常乐和怀王走的不见人影,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跟着太守府的下人前往宴会之处,嘴里还忍不住打听。 “刚刚太守夫人手里拿的折扇,扇面所画可是丰子善的遗存?” “正是,那可是圣上最爱的一把扇子呢。因为我们夫人有功,特意赏给了我们夫人。”家仆满脸自豪地说着,双手朝天拱手,以示谢圣隆恩。 当即引得宾客一阵唏嘘:“太守夫人当真是厉害啊。今日有幸得见,着实大开眼界,此行不虚啊!” “啧,有什么厉害的,还不是个弃妇。”开口的又是随行的某位夫人。 “夫人说的是,还真是可惜了这把扇子。” 被议论的当事人常乐拉下脸来,引着怀王绕过照壁,穿过花廊,过了二门。远离了非议聚集处,这才感觉好了些。 打正前方的路道上跑来一人,正是十里,急色匆匆。 “婢子见过怀王。”十里盈盈一拜。 “免礼了。”怀王随口道。 常乐不解:“十里,你不在后.庭看着,跑出来干什么?” 为了后.庭的女眷宴会场不会出现问题,常乐便留了十里在那边看着,配合容姑姑。 十里眼神示意,跟常乐借一步说话,附耳道:“夫人,刚刚听说,花狐狸又在作妖了。说是做噩梦,被谁用针扎,胸口和肚子都疼得要命。” 常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屑道:“她又在耍什么花招?平白做什么噩梦?” “听说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从怀了开始便常做噩梦。不过红豆苑那边咱们关系不好,刚刚我才从送茶点过去的丫鬟那儿听说。”十里拧眉,深觉又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夫人,你说这事儿,会不会又是针对咱们的?” “差不离了。你别说,这种桥段,你夫人我倒是熟悉。” 常乐沉了沉气,舔了舔唇,头疼非常。 虽然她是魂穿过来的,但到现在也不怎么信鬼怪之事。 接二连三做同一个噩梦,除了做梦之人有心,再无别的解释。脑子里已经涌现了一对的类似的电视小说剧情。 定然是要诬陷她烧灵纸扎小人之类的迷信毒术。 根据花氏的症状,扎小人儿是无疑了。 “八成,这事儿会说跟巫蛊有关。你快些回咱们院子里,问问春暖她们,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人进咱们院子,做了什么。然后把院子上下搜一遍!” 十里闻言警惕:“夫人,可是知道花狐狸要做什么了?” “除了诬陷还能干什么?你们特别找找有没有小人儿一类的晦气东西。找到就立马毁了。”常乐伏在她的耳朵边儿吩咐,“关起院门来悄悄的找,别被人发现了。” 十里谨慎点头:“是,我马上去办。” 看着十里顺着左道往壶院的地方跑,常乐的眉头久久不能松开,心底直打鼓。只求上苍长眼,让她先一步找到才是。 见她们主仆二人分开,怀王的好耳力也听了个七七八八。隐着也没再问,反而是好奇十里去的方向。 一般的家眷,都是住在后.庭。怎么可能住在前庭? “夫人的住所是在那边?” “是啊,怀王想看看?” 常乐有些烦躁,不安地瞟了一眼壶院方向,略显疲惫,连开玩笑也不是很有心情。 “今天的天色不是怎么好,夜间怕是要下雨了。”怀王突然看了看天色,一番感叹。 常乐也抬头望了望逐渐汇拢的朵朵乌云,一阵凉风袭过,将她的心吹得凉凉的,身上的体温也在下降,手心里却是冒出了汗。 这等风雨欲来之势,令人惶恐。 “怕是,等不到晚上了。” 怀王目光回收,落在她紧张受慌的脸上,抿唇含笑,用扇子敲了敲她手中的折扇。象牙白骨与熠熠金骨相碰,倒是别样亮目和谐。 “下雨之时,可要好好保护圣上的折扇。它可是挡不住雨的,小心将它淋损了,到时候你可担待不起。” 此话明明很简单的意思,常乐却是抓到了一丝希望。惊诧看他,又瞄向手里紧攥着的折扇,勉强露出欣喜之态来:“这把扇子,圣上给你的时候,可是说了面扇如面圣?” 怀王不可置否:“给本王的时候,确实说过,面扇如见圣,可它也不是免死金牌。” 常乐闻言,紧紧地把它护在胸前。这就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时候不早了,太守夫人还是带本王去宴会厅罢。”怀王催促,弯起的桃花眸比院子里渐开的桃花还灼目。 …… 男方宴会厅是摆在中堂大厅之中,由着天色较暗,点了梁上的大红灯笼,还有一排排的琉璃灯盏,映着整个厅堂也是明亮非常。 其中伺候的丫鬟,路过之时均向常乐和怀王盈盈一拜,随后自己做自己的去。 这厢主要是容姑姑领着招呼。只见她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儿,立马又丫鬟完成相应的事情。 如此规矩,倒也没丢太守府的脸面。 宾朋有入座的,相互交谈欢笑。也有围着堂中央的张长修和花氏说着各种各样祝贺词的,场面莫不热闹。 但都在怀王进来的那刻,统统起了身,毕恭毕敬地面朝怀王行礼。 常乐在旁站着,有些偷沾便宜的嫌疑。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张长修阴鸷的神色,而且很明显的就是针对她! 至于花楚儿,一派矫揉造作,再没有别的。 常乐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想到十里说的事儿,握了握手中的扇子,确保它是在自己手里。 “都不必这般多礼。今儿的主角是咱们的张太守。”怀王笑着上前,很是客气地朝花氏点了下头,笑道,“张太守成家几年,终于得子,可喜可贺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或多或少的落在常乐的肚子上。交头接耳,所言之语,比那些贵妇人的话强不了多少。 常乐咬牙切齿小翻了一个白眼,暗骂怀王。 不知他是说话耿直,还是故意让她难堪一番。 怀王还真拿捉弄她当乐趣! 张长修搂着满面娇容的花楚儿,目光阴恻恻地扫过常乐,对着怀王眉欢眼笑道:“多谢怀王。还请怀王上座。” “不了,本王自坐下面就是。”怀王照旧推辞。 “夫君,宴会就要开始了,妾便随主母去后.庭了。”花楚儿瞧着常乐,提醒张长修。 张长修握着花楚儿的柔荑,满脸写着不放心,和对常乐的不信任。望着同样警惕看着自己的常乐,脑子里一遍遍回响花楚儿刚刚说的话。 …… “梦里,妾看见有个人在拿针扎妾的肚子和胸口,那人模模糊糊的,妾只能闻到一股梅花暗香……” …… 梅花暗香,他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常乐。 他已经派无泽去壶院暗查了,若真查出些什么来…… “嘶,夫君,怎么了?”花楚儿的手被他捏到生疼,担心地望着张长修。 张长修回神,沉声道:“你今日便同我坐此罢,不必去后.庭了。” 花楚儿舒展眉头,娇俏柔笑:“夫君说什么呢,这是不合礼数的。妾当随主母去女眷那处。” “不必了。”张长修握着花楚儿的手便走向主座的位置,扶着她小心坐下,自己也在旁坐了。 这一幕,别说常乐看着一头雾水,来的宾客也是疑惑不已。但他们又不能随意置喙,只能小心翼翼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第九十三章 发怒的张长修 一时之间,堂中央只有常乐一人孤立立站着,众人目光复杂多样。 “夫君与小妾同席,只能干看着,丢人啊……” “谁说不是呢?” “这人看面相就能看出来,小妾一看就是能持家的,贴心的;太守夫人看着就尖酸刻薄,善妒的。人善得子,人恶难孕,都是有天意的。” “……” 常乐的指尖狠狠的掐进掌心。 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言语暴力对人的伤害! 怀王只是静静地看着,心尖微恙。 “家主,夫人的安胎药终于熬制好了,婢子扶夫人下去喝罢。”如玉不管这厅中情势,自顾自地向张长修禀告着不合时宜的事儿。 张长修却是无所谓,忙道:“不必了,端上来罢。” 眼见着张长修亲手喂花楚儿饮下安胎药,亲热的令人腻味,常乐忍下痛骂的心情,淡然道:“既然花氏留在此处同太守一块儿,我便先行了。” 张长修并未理她,瞧一眼都不曾。 常乐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抬步便出厅堂。 “啊!” 花楚儿的一声痛呼,响遍整个厅堂,常乐的脚还悬在门槛之上,外面猛然间吹进来一轮恶风,吹得她背脊僵硬发寒。天上乌云速聚,似乎下一刻就要电闪雷鸣。 “楚儿,你怎么了?来人,叫大夫!” 身后响起张长修的咆哮声,还有宾客惊慌失措的嘈杂声。常乐缓缓低头,望着通红的门槛,刺目非常,默默收回了脚,踩回厅堂的地面之上。 身后一阵呼啸而至,常乐利索转身后退。 是张长修抱着花楚儿风风火火而来,花楚儿下半身的白裙渗出片片血迹,触目惊心。 “孩子,我们的孩子……”花楚儿揪着张长修的衣襟,哭得痛彻心扉,还在苦苦地乞求着,“救救我们的孩子!”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张长修强作镇定安慰,脑子其实也开始发懵。 临出门前,他恶狠狠地瞪着常乐道:“希望这次,与你没关系!” 他出了门,还厉声吩咐家卫:“看好夫人,别让她逃了!” 常乐停滞原地,周遭的污蔑之语源源不断地涌入耳朵。 “这情况,怎么好像小妾小产了?” “什么好像,就是!” “她刚刚不是喝的安胎药?怎么好端端的出事儿?” “哎哟,依我看,那根本不是安胎药,肯定是下了别的药。” “哟,这么恶毒的事儿,还是在喜宴当天,是谁下得去手?” “能做出这种事儿的,除了那位,还有谁?” “太守夫人当真如此狠毒?” “……” 没由来污蔑,将常乐心底憋屈已久的火点燃。垂首站在原地,只等着再有个人多说两句,她就骂回去! “夫人,你也快去看看情况罢,这边交给老奴就是。” 容姑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常乐跟前,担忧地抚上常乐的肩膀,眼神里充满怜慈。 常乐的怒火突然被打断,情绪转换有些迟钝,悻悻扭头看容姑姑,好半晌才理智回过神,勉强扯了扯嘴角:“又要麻烦容姑姑了。” 容姑姑轻叹:“夫人客气,快去罢。希望孩子能保住。” 常乐轻应,转身之际,恍惚间看见怀王忧心忡忡的神情,来不及多思已经提着裙裾出了厅堂。 张长修并没来得及带花楚儿去后.庭,而是抱着她去了厅堂旁的暖阁里。 为了能及时照顾花楚儿,张长修特意请了个大夫住在府中。此时来得也快。 常乐犹犹豫豫地到了暖阁外。 将将进暖阁,迎面便是一巴掌,当即眼花耳鸣,一个身形不稳滚出了暖阁。手中的折扇也摔落出去。 “常乐,你好狠的心,竟然恶毒到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张长修立在暖阁门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目眦欲裂,额上青筋暴动,声如洪雷像是要引得几道雷电将常乐给劈死。手里紧攥的是一个贴着黄纸条,扎满银针的白布人偶。 是无泽刚刚从壶院里带回来的。 “拿鞭子来!”张长修暴怒。 刚刚大夫确诊,他的孩子确实是没了! “夫人!夫人,你没事罢?” 紧急赶来的十里猛地扑到常乐身边,看着她红透的半边脸蛋,口鼻流出的乌血,心都碎了一片。着急忙慌地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抖着身子转身跪向张长修。 “家主明鉴,那个小人儿不是夫人的。”十里苦苦求饶,“是如玉陷害夫人的。夫人察觉,我们才开始满院子找晦气的东西,无泽抢走的时候,我们也是刚刚才找到的。” 说罢,十里哭红的双目狠狠地瞪向无泽。 无泽当真是不会帮她们一星半点! 接收到她的目光,无泽心虚地撇过了脸。他是按命令做事,身不由己。 他刚刚其实也在犹豫要不要交出去。谁知花楚儿一个劲儿的喊,笃定是主母害了她。张长修便逼问他,他只能交出来。 “你们还以为,我会信了你们的鬼话吗?” 张长修上前的每一步都如有千斤重,伴随着天上的轰鸣声。 他的手里捏着小人儿,银针扎进掌心都不自知,鲜血染红了银针,浸染了小人儿。 小人儿一边白一边红,配上脸上简单的五官,以及明明暗暗的光线,显得诡异非常。 就像是个恶毒的小鬼,盯着常乐桀桀怪笑。 脑子里再次浮现城墙上的人头,公堂中的野人尸首,深深地恐惧将常乐包裹。 许是恐惧已经濒临了身体的底线,竟起了反弹,支撑着常乐站起,战斗之意满满地盯着张长修。 “我没有做这些。” 壶院的三丫头也赶到现场,在常乐身前跪了一地,直呼:“夫人是真的冤枉,还请家主明察啊!” “我给足了你信任与耐心,是你不珍惜。我一直以为你真心祝我,却原来在楚儿怀孕的那刻便做这等恶毒之事。今日更是直接喂她堕胎药!” 张长修声音低沉的可怕,话落,扬手就是一鞭子往常乐身上抽。 几个丫鬟起身就要替受,常乐却是眼疾手快,生生地抓住了鞭子。 鞭子尾端如蛇狠狠地在常乐的手臂上打出一条血痕,甚至甩到了脖子。她的右手虎口也被打裂。鞭子恍如嗜血,疯狂地吸收她虎口处流出的鲜血,生生给自己的暗纹镀上一层红色。 听说太守打太守夫人一事,念着也不是在后.庭便悄摸摸赶来凑热闹的宾朋都被吓到噤声。 怀王站在常乐身后不远处,正是宾朋群的第一排。侧站的角度,正好将她身上血剌剌的伤口一览无余,胸口一阵窒闷,双腿立在地上,硬是克制着不动一步。 都尉和都尉夫人两个火爆脾气地就要上去救常乐这个大恩人,却是被刺史夫妇给拦了下来。 常乐疼得脑袋有些发懵,晃了晃身子,借着扯绳子的力道稳住身子:“我说了我没有,堕胎药什么的我也不知道!” “你还敢狡辩,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认?”张长修阴恻恻一笑,手中的力道加重,只用一拉,便能将鞭子收回,“事到如今,还装作这副清白的样子,是给谁看?” “装你大爷啊!”常乐啐了一口血,现在极度想要一把刀,“我说了没有就没有!” 说话间,一个家卫丢了个婆子过来。 “家主,在厨房发现了药渣。这是熬药的李婶儿。” “说,是谁让你熬得堕胎药?” 明明是在质问熬药的婆子,张长修却如知道答案一般,死死地盯着常乐。只等那个答案出来,他便顺理成章地动手。 十里闻言,抹了一把眼泪,厉声道:“李婶儿,你可要说真话!” 熬药的婆子抖了抖,心虚地瞥了常乐一眼,颤声道:“是,是主母……” “你这恶……夫人!” 十里还没再骂一句,张长修已经应声扯回了鞭子,力道之大,直接将常乐甩倒。经过他的猛扯,常乐虎口的伤痕更深。 眼见着鞭子一转就甩在趴在地上的常乐的悲伤,春暖三丫头机灵地扑了上去。生生替常乐受了一鞭子,几人的背上立马出现一道或长或短的口子来。 “将她们拉开!”张长修一声怒喝。 左右家卫纷纷上前,将壶院的几个丫鬟拉起来。就在几个丫鬟起来之时,常乐也一个翻滚站了起来,直奔一个家卫。 那人受惊呆滞,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佩刀已经被常乐拔走。 常乐忍着剧痛握剑转身,凌乱的衣发追不上她迅捷的动作,遮住她的半张脸。等衣发顺势扬到她的身后,脖子和臂膀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暴露出来,她的刀已经指向了张长修。 突如其来的场面,将众人吓得瞠目结舌。 “哼,怎么,你又要一死证清白?”张长修嘲讽出声,拖着鞭子一步步上前,正对她的刀尖。 常乐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逼到想杀人的地步! 她忽然咧嘴一笑,笑的无畏:“想送你见阎王问清白!” 她往前一倾身,伴着天边雷声滚滚,将剑送向他的胸口。 张长修丝毫不惧退,双眸一眯,面露狠厉之色。只要常乐再靠近一分,他便一鞭子先解决了她! 正此时,一道闪电划破苍穹,一道金光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 那道金光直接将常乐手中的长刀打落,震慑之力将常乐震倒。常乐将将摔在地上之时,眼前红影掠过,落入一个软软香香的怀抱,惊慌抬眼正对上一张妖孽的桃花面。 却是怀王! 第九十四章 早就是死胎 怀王脚尖轻点,将她带离几尺远,落在象牙扇旁,脚尖一翘,便将折扇踢了起来。广袖一摆,已经稳稳地将象牙扇接住。 众人的下巴就没合上过。刺史夫妇和都尉夫妇却是放心下来。郡史夫妇相视一眼,略有些遗憾,似乎在期待常乐那一刀能刺入张长修的胸膛。 “且不说你今日是否为冤,谋杀朝廷命官也是死罪难逃。” 怀王低头看着常乐,严肃提醒。感觉到她微微颤栗的身子,不自觉地搂的紧了些。 “张太守,此事,不如移交衙门审理。” 张长修冷眼瞧着怀王,根本不买账,怒然:“此事已经明了,移交衙门也不过是直接判刑。” “如此之多的人看着,张太守身为一郡之长,如何也得依着法来,哪里能动用私刑?” “依法,她害人胎子,谋害朝廷命官未遂。综合往日条条种种,此等恶妇,当斩之!” 张长修一言一语,冷酷至极。 怀王皱眉,目光也露出几分威意来。常乐在他怀里挣了挣,气恼地推开怀王。 “张长修,就你还配做青天?污蔑之语信口而来,从来不多查一分真相。今日能到这种地步,也是怪你。”常乐指着他便大骂,“花氏怀孕之时,我便让你与我和离,免得花氏心生芥蒂。你偏不听。报应来了,花氏竟真的狠心到弄死孩子也要污蔑我,将我赶出去。张长修,你是活该!” “常氏,这时候你还在疯言疯语,倒打一耙!”张长修再次大发雷霆,几欲将常乐撕碎,“你想和离,本官也不想有个恶妇入族坟。不过,本王不是与你和离,而是休了你这个毒妇!” “我还不想死了成你们张家的魂呢!有本事现在就休,休了我就跟你再无关系!”常乐也是怒火冲天。 “在你死之前,本官会写好送到你手上!”张长修森冷道,“来人,将常氏押到衙门,听候处置!” 怀王站在常乐身后,看着左右家卫上前,却是没有半点理由能帮忙说话,深深的无力感充斥着四肢百骸。 常乐被人一左一右架住,根本挣脱不得,伤口反而被他们的动作弄得更加严重。壶院的几个丫鬟也被扣住,只剩下掩盖雷声的哭喊。 场面之悲壮,令人闻者心惊,见者皱眉。 常乐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余满眼的倔强在表达着忿忿不平。被迫转身之前,忽然瞧着张长修森然一笑,轻飘飘开口。 “张长修,最好让我死了。” 死了,就带你一块儿下地狱! “啧,这毒妇死到临头还在威胁太守。” 晋夫人站在晋初升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其他人都被氛围弄得紧张不敢多言,她倒是说的淡然。 “自己生不了就去害小妾的孩子,这样的恶毒妇人,怀王拦个什么劲儿?直接让太守打死啊。” 晋初升被她冷不丁儿的评断吓了一跳,忙扭头低声厉责:“叫你别再多言,小心惹祸上身!” “事实都摆在眼前,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近,又一妇人不咸不淡开口,“这回,老天可是要收了这位善妒的太守夫人了。” 同样,妇人的夫君也吓了脸色苍白,担心地环视,见没人搭理才放下心来,小声劝诫:“你别瞎掺和!” “啪,啪!” “啊!” 随着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晋夫人和那位妇人捧着被打脸,惊愕地盯着都尉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长舌妇皆心有余悸地摸上自己还好好的脸。 都尉夫人下手不是一般的重,直接让她们二人的半张脸肿成了猪头。 “都尉夫人这是做什么?”这两位的夫君看不下去了。 穆英君叉腰道:“姑奶奶就听不得别人落井下石,乱嚼舌根!” “谁乱说了?太守都审清楚了……” “再说,姑奶奶让你们也尝尝鞭子!”都尉夫人厉声打断她们的话。 面对威胁,她们二人只能向自己的夫君哭诉。她们的夫君也只能找都尉评理。 谁知都尉只是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实力宠妻道:“夫人打的对,你们这也是自找的。” 面对都尉的理所当然,这两对夫妇只能生吃哑巴亏。 晋夫人更是直接将这事儿算在了常乐的头上。捂着肿疼的脸,斜眉歪眼地瞪着常乐,看着她的好戏。 电闪雷鸣,寒风吹刮着常乐凌乱的发髻,红肿的脸颊,破损的衣袄,惨不忍睹的条条伤口。由于跟不上家卫的脚步,她的双腿被拖在地上,根本无法直立,不多会儿小腿鞋面儿便被磨损。 此情此景,常乐狼狈不堪的如同一只臭鼠,在晋夫人等人眼中,简直让人心情畅快的不得了。 “唉哟,老爷。” 随着一声跌跌撞撞的叫喊,大夫提着衣服便跑了出来,浑身是汗。 瞧了眼现场这场面,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紧张地插在张长修和常乐之间的空地上,朝着张长修一行礼。 “太守老爷,老朽还有一句话要说。二夫人的孩子不是因为堕胎药而亡。二夫人的孩子应当早就是死胎了。” 张长修不敢置信,厉声甩鞭威胁:“这是什么意思?” 穆英君见事情有转机,立马拦下家卫,将常乐从他们的手里夺出来。 这个时候,还能做出这种事儿,明目张胆帮常乐的,也只有穆英君了。都尉就在旁盯着,看谁敢对他的夫人动手。 常乐无力地趴扶在穆英君的肩上,等着看局势的变动。 大夫哆嗦两下,硬着脖子道:“二夫人体质虚弱,能受孕已是不易,留住胎儿更是艰难。二夫人几次受惊吓,老朽曾发现过问题。此事,老朽也告知过如玉姑娘,让她注意照顾。看来,还是没照顾好。” “家主,定然是花氏已经知道自己的孩子死了,这才诬陷夫人啊!”十里趁机为常乐澄清。 张长修眉头一拧。 躲在暗处看了半天形势的如玉从屋里跑出来,慌忙跪下:“家主,大夫是说过这件事,但从未说过夫人的胎子已死。如玉怕夫人家主担心,便谁都没说,只管一心仔细照顾,只望夫人能顺顺利利产下一子。如玉从来不敢有邪念,还请家主明察。” “那你之前趁我与夫人都不在壶院,跑去壶院做什么?”十里厉声求质。 如玉不骄不躁,只是紧着说:“莫说是婢子,十里姐姐且看这段时间府里上上下下,多少下人去了壶院?主母管着家,自然是有许多事要找主母定夺。夫人体贴主母辛劳,婢子才常常去壶院,想当面见主母,传达一下夫人的关心。这些又有何不妥?” “如玉,你何时也变得如此不折手段,信口污蔑?”十里上去就扯过如玉,硬生生逼着她面对自己,痛心看她,“以往你可是胆小的连谎都不敢撒的人。” 如玉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两下,垂头沉声道:“十里姐姐也说如玉胆子小,不敢撒谎了。如玉从头至尾,未说半句假话。想来,肯定是主母嫉妒夫人有子,怕主母地位有所动摇,这才下此毒手。” 十里难以置信地松开手。 “若是家主不信,可以再问李婶儿,到底是谁给夫人熬得堕胎药。”如玉规规矩矩跪在地上。 李婶儿闻听,不等张长修开口问,自己已经崩溃开口:“是主母,真是主母让老奴熬的。老奴也不知道那是堕胎药,只以为还是安胎药,夫人让熬,老奴就熬了。” “哼,我让你熬的?是我亲口跟你说的?”常乐从穆英君地身上摇摇晃晃站起,严声厉问。 李婶儿瑟瑟发抖:“是,是主母,您昨晚上亲自交代的老奴啊……” 常乐重重一哼:“昨夜,是何时?” “主母,老奴,老奴……”李婶儿抬头瑟瑟地看了眼常乐,突然一狠心道,“是如玉姑娘让老奴熬得!” 话落,李婶儿猛地冲起,触阶而亡。 众人哗然。 李婶儿正死在常乐面前,双目不瞑,极度惊恐地望着前方。 常乐脚下一个打绊,摔坐在地。双臂撑着身子,呆然看着李婶儿的死状。 怀王将要伸出的手缩了回去,静静地看着她的丫鬟将她围住。 如玉侧身看向李婶儿,看见她惨死的模样,双手紧紧抓着衣裳,咬紧牙关才不至于惊慌地太明显。 正此时,天上落下雨来。豆大的雨滴猝不及防砸在人身上,洗刷着李婶儿额上的血迹。 旁观的众人,除了都尉夫妇,全都躲到了廊道中避雨。 “家主,李婶儿承认了,是如玉,是如玉!”十里嘶吼着。 如玉跪在雨中,仍由雨水将她淋透,垂着头不让人看见她不忍阖上的双目:“家主,李婶儿明显是受主母的威胁,迫不得已说出一句污蔑的话。她的死,正是被逼的啊。如果家主不信,如玉也可以一死证清白。” “好了!” 张长修阖目半晌,浑身被雨水浇的只剩下悲凉,无尽的悲凉与悲恸。失神落魄地丢掉手中的鞭子和小人儿,抬眼再看常乐倔强的眸子与她满身伤痕之时,竟自笑了出来,是无限凄凉。 他张长修,当真是活该落得如此惨状! “人证已死,此案难解,不再追究。常氏,只当是我用孩子的命还你的救命之恩,从此你我两不相欠。休书,自会送到你手上。” 第九十五章 见扇如面圣 “是和离书。” 常乐轻飘飘地纠正。 所有的冲动也在李婶儿撞死的那刻消失殆尽。命,丢起来真的很容易。 在丫鬟的搀扶之下,她从地上站起来。从怀王手中夺过御赐的扇子,用没受伤的左手捏着扇子,小心装进专门做的防水扇囊中,系好,塞进袖带之中。 转身,踉跄着一步步下得台阶,暴露在雨中。 雨水淋在她的伤口上,洗刷着血迹,暴露出伤口本来的面目,却是让她疼得挪步都艰难。 “你不追究,我现在也不追究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纠缠着不会有什么好事,你偏不听,非得落得这么个下场才罢。”常乐边说边走,声音低的像是呢喃,绕过他之后,还在倔强地拖着身子往外走,“我等着你的和离书。” 十里见状,忙提着裙子跑下去,踩着雨水奔到常乐身边,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扶住。见她偏过头来,十里笑的释然纯粹。 “夫人,咱们俩终于可以私奔了。” 常乐笑着抓住她的衣袖:“是,咱们俩私奔去,天高海阔,拿到和离书,咱们想去哪儿去哪儿。” 瓢泼大雨,瞬间而至,两个颤巍巍的身影几欲被这风雨打倒。任谁都能看出来,她们若是倒了,便再也爬不起来。 幸运的是,她们依然坚挺着,一步一步走的艰难,踩起阵阵水花,却是不曾停过。 一道天雷闪过,眼见着那两道身影坚持不住,滚落在地,成了一团,沾染了满身的泥泞。 看客或受惊或心疼地倒吸了一口气。 怀王正要出手,便见一个硬挺挺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正是都尉夫人。身后跟着的,还有都尉。 穆英君大手一捞,将其打横抱起,连头也不回的利索地走出众人视线。 怀王静静看着他们身影的消失,心疼之余,竟也多了几分感慨与松快,像是在替常乐终于逃脱牢笼感到欣慰。 看了眼仍在原地发怔的张长修,也不再多说一句话,悄然离了。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 因着有晋夫人的前车之鉴,这时候,谁再想奚落两句,也都是憋在心里。 唯有郡史夫人看了郡史一眼,笑的温婉:“此事也算是有了个结果。只不过,太守是纵容凶手离开,还是冤枉了太守夫人呢?” 郡史浅然一笑:“看似凶手是谁已经没那么重要,但太守,毕竟还是代表着法律的严明啊。” “夫君何必如此计较,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非为夫计较,而是有人会计较。” …… 太守府门口,不明情况的家仆将狼狈不已的常乐拦了下来,见都尉和都尉夫人也在,瑟瑟开口。 “都尉,夫人,没有家主的命令……” “我不是你们的夫人了。”常乐冷声打断,“我已与太守府没有任何干系。” 守门的人错愕。 常乐从袖子里掏出扇子来,也懒得扯下扇囊,趾高气扬道:“见扇如面圣,你们可敢再拦?” 守门的家仆相互看了看,犹豫不决。 太守夫人领扇子时他们都在场,宫里的那位官爷确实说过这把扇子有着这样的作用。 “他们敢拦试试,都尉立马将他们拖去斩了。” 穆英君森冷地丢下一句,领着常乐就出了府。 家仆战战兢兢,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此时再出府,虽然天降大雨,阴云密布,世界漆黑的仿佛前路困难重重。但常乐此时是解脱的,拥有前所未有的快感,是挣脱牢笼绳索获得自由的兴奋。十里也是同感。 “今日多谢都尉和都尉夫人,常乐铭感于心。” 常乐朝都尉夫妇行了大礼,半途便被穆英君拦了下来。 “此事,乃是应该。你本就被人冤枉,我们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恩人因冤受屈?”穆英君仗义执言,“太守夫人,不如随我回都尉府?” “不了,便不劳烦都尉和夫人,我们有处可去。” 穆英君疑惑:“何处?” “八归斋。”常乐轻笑出声,脸上惨白如纸。却是再也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穆英君眼疾手快,将她接住。 …… 太守府这回的事儿,是彻底的闹大了,再次在十三郡掀了一层大浪。 流言蜚语,众所纷纭。 毕竟,到底是小妾自己使恶计,利用死胎害人;还是太守夫人嫉妒心起,扎小人儿害庶子,至今也没有定论。 关于太守与太守夫人和离一事,也是各有各的态度。 常乐一去,再也没回太守府。 “夫君,你真的不去找找主母吗?”花楚儿依偎在张长修怀里,受着他喂的药,如今她还处于流产后的虚弱状态,“主母已经离开三四日了。” 常乐离开那日的事,花楚儿已经全部知晓了。将常乐赶走,自然是除了心中一大患,可张长修这边她还得探实了才是。 张长修顿了顿手,又舀了半勺汤药,冷漠道:“不必找,她也不是主母了。如果她能活过来,我便给她送一纸休书去。如果她活不过来,我也省了力,但也不会接她回族坟。” 听他的言语,分明是知晓常乐的所在以及情况,花楚儿的脸色差了几分,微微笑道:“既然家主知道主母的情况严峻,不如将主母接回来罢。” “好了,你好好养病罢。此事,你便别管了。我已与她恩断义绝,等她死或者她签了和离书,我也算是解脱了。”张长修声音依旧冷淡的听不出情绪,“你这身子,大夫说太过虚弱。你得好好调养,不然,咱们可是不能有孩子了。” 花楚儿的睫毛颤了颤,忽地就湿润了,抚上肚子,凄婉道:“是,妾一定会好好调养身子。如果,我无法再怀。夫君,你会不要妾吗?” 张长修对上花楚儿仰起的小脸,心生落下不忍,勉强笑了笑,眼中的寒意散去,染上几分温柔,轻声安慰:“不会的,好好养着罢。” 一碗药将要喂完,管家从外面进来。 “家主,郡史老爷过来了。” 张长修不耐烦地将汤碗递给了如玉,吻了吻花楚儿的额头,道:“我去看看,等会儿再回来陪你。” “嗯。” 花楚儿乖巧点头,微微起身,让张长修离开地更加容易些。 张长修刚走,如玉将门关上,花楚儿脸上的柔情便尽数褪去,只剩下冷漠无情。调整了一下身子,找了个舒适位置靠好,扫了眼过来的如玉。 “李婶儿的后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如玉恭敬道:“李婶儿的邻里给帮着办了,抚恤金也给了李婶儿十岁大的女儿。不过,好像没有人想收留李婶儿的女儿。” “那便不是我们管得了,她沦妓成乞都是自己的命。”花楚儿不以为意,冷淡轻飘飘的姿态让人瞧着发寒,“或许,她沦为乞丐对我们还有好处。” “什么?”如玉不解。 “没什么。”花楚儿疲惫地叹了一声,颇为赞许地瞧向如玉,“没想到,你这丫头做事还挺利索,脑子也灵光。看来,我没看错人。” “多谢夫人抬爱。”如玉抿了抿唇,小心应下。 花楚儿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游走了几圈,忽然开口:“素荷如今如何了?” 如玉一想起素荷的凄惨模样就心慌,垂头道:“她被刁姑姑欺负的不成样子了,婢子去过几次,她一直问夫人什么时候将她带出杂役院儿。” “既然如此,你就帮她解脱了罢。”花楚儿甚是随意地说了一句,就像这件事和撕纸剪布一般简单。 如玉受惊抬眼,咽了咽口水,小心问:“夫人,什么意思?” 花楚儿睨她一眼,拨弄着胸前散落的长发,不是很有耐心再说一遍:“她也是我最爱的婢女,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欺凌?自然是帮她永远的结束这种痛苦才是。” 如玉下巴忍不住颤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拒绝这件事,但被花楚儿凌冽的目光一扫,只剩下了一句:“婢子明白了。” “果然,孺子可教也。”花楚儿满意地点头,“看来,你对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件事认识的很清楚。如今常氏已经被赶走,我成为主母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如玉先谢过夫人。”如玉福身致谢,脸上却没有半点欣喜。 她从头至尾都没想过大富大贵,她只想着自己能平稳地度过一生,不必太好但也不要太惨。 自从跟了花楚儿,她发现平淡已经成了一种奢求。 十里说的不错,她很胆小。但也正是因为胆小,她害怕落得素荷一般的下场,才更会昧着良心走错一步步。 如今,停不停也由不得她了。 …… 前庭偏厅,郡史李卓已经等了许久。 “太守。”李卓如往常般知礼地行了一礼。 张长修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不悦道:“郡史今日来太守府所为何事?” 李卓含笑:“文正知晓仲难兄还未从妻离子丧之痛中缓过来,但文正还是要劝仲难兄一句,节哀顺变。仲难兄为十三郡太守,一堆公务都等着太守的决断,总不能就此颓丧不理了不是?” 这几日,十三郡衙门正好没有大事,张长修也精神恍惚,便减少了呆在衙门里的时间。 情绪不稳会影响事情的决断,与其断错,不如少断。这两三日过去,他也休的差不多了。 “劳烦郡史挂心,今日郡史来此,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罢?”不管经受过多大的打击,张长修该不留情的地方,说话仍旧不会客气半分。 第九十六章 老是不开门 李卓见他形容惨淡已经够了。即便他现在怼人的状态又是之前的狮子,但也是只受了重创的狮子。虽然仍旧不能把他怎么样,但看者的心情是好的。 张太守家的丑事,现在可是满朝文武尽知。想必,弹劾的折子又漫天地堆在圣上面前了。 “自然不是。”李卓含笑,“上面的批文下来了,已经同意太守夫人建造学堂。本官是来问太守,这是要如何处理?” 张长修眼眸一沉,板着脸,甚是不想听到半句跟常乐有关的事儿。 “谁要的,你找谁去,来找本官何用?” 李卓不理会他的刻薄:“那请问,太守夫人如今在何处?” “不知。你若找不到,作废了就是。”张长修幽然起身,开始下逐客令,“本官还有事,便不留郡史了。” 李卓颔首,温润的眸子里闪着寒光:“太守注意身子,十三郡不可一日无太守。” 张长修理都不理,起身先出门:“张守,送客。” …… 十三郡,净水巷头,八归斋。 八归斋后院儿惯常的沉寂被打破,因为两个人的入住。 “夫人,要么说可笑呢。他们居然说太守太心善,只是将您这个恶妇给休了,没有将您给杀了。”十里坐在常乐的床边,帮常乐揉捏着胳膊和手指,“那些人知道实情是什么么?居然说这种话。不过这样的人,不是穷的没钱纳妾,就是连媳妇儿都没有。” 说着,十里又帮常乐捋了捋根本没有乱的发鬓。转手抚上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还是微微发热。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强忍着露出个笑来。 “这时候我大爷还活着就好了,定然能将夫人说醒过来。大爷啊大爷,您要是在天有灵,入了夫人的梦,将她吓醒也是好的。夫人最怕脑袋鬼了,你就只带个脑袋去看她就成。” 端着药汤进来的柳成言听着她这话,哭笑不得,道:“夫人若是知晓你要这么吓她,醒了定然将你打一顿。” “如果她真能醒来,将我打一顿我也认了。不过,夫人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打小就打不过我。每回还都是我帮她把流氓地痞欺负回去。”十里傻傻地笑了两声,突然道,“不对,夫人现在不是夫人了。” 柳成言将案盘放在屋中的小桌上,将药罐里的汤药倒出来,汤药的苦味当即散满整个房间。用汤匙搅拌着汤药,耳边听着十里的嘟囔。 “虽然现在还没拿到和离书,但阿常已经和他们太守府断绝关系了。”十里已经作自我表率,改了口,念叨着又气愤,“这都三四日了,太守那个渣男,怎么还不把和离书送过来?” “渣男?”柳成言疑惑这个词的意思。 十里笑道:“就是很坏很坏的男人,专门做抛弃妻子,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事儿。阿常是这么解释的。” “夫人的用词还真新奇。”柳成言笑着附和一句。 “说了不能叫夫人了。”十里执拗纠正,“斋主以后就叫阿常姑娘就是。阿常以后就是个姑娘了。如果阿常这回醒过来,又不记得之前的事,那就更好了。” 柳成言沉默不言,端着变温的汤药走到床边,瞥见常乐被绷带缠满的臂膀便是一阵心疼。 当时常乐被怀王送来时,狰狞的伤口让人心悸不已,特别是右手虎口的位置,伤到竟然都能见骨。尽管用了药,全心照顾,她还是高烧不退,低烧继续,一直纠缠到了今天。 今天已经第四日。 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柳成言能懂张长修丧子之痛,却是难以接受他对常乐的狠戾。 正如常乐一直说的,张长修从来都不会听她的解释。 也如怀王一直说的,张长修是个好父母官,却不是个好家主。 虽然这回常乐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也总算是能彻底摆脱张长修,重新开始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将阿常姑娘扶起来罢,可以喝药了。” 柳成言将汤碗放到一旁。轻车熟路地小心揽住常乐的肩膀,将她扶起。接过十里递过来的靠枕,放置在她的身后,支住她的身子。 一切准备就绪,柳成言起身离开,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常乐毫无血色的脸,多么希望她的眼睛能赶紧睁开,继续用她装可怜的本事在他这儿坑蒙拐骗。 十里端过汤碗,先是试探地喂了半勺。见常乐终于有咽下的趋势,十里兴奋地叫了起来。 “斋主斋主,阿常她能喝下药了。” 柳成言在旁看得真切,也是欣慰喜悦:“能喝下便是好的,应当过不了多久她就能醒了。” “是。” 十里仰头便是个笑脸,继续小心地给常乐喂着汤药,一边仔细地将溢出来的汤药擦去。 待一碗汤药都喂干净,柳成言随手收了一下,便端了出去,放到了小厨房等着十里收拾。听见前店像是有人在敲门,便走了出去一看究竟。 “斋主,在吗?” 店门被敲得哐哐作响。 柳成言不想扯着嗓子大喊,只是加快了步伐到门口。 “斋主!俺是皮蛋儿!” 踹门加鬼哭狼嚎的喊叫,这架势与躺在床上的某位的行为如出一辙。 “斋主,在不……唉哟!” 柳成言将门打开。 皮蛋儿一脚踹空,落地便是一个趔趄,打了滚儿,滚进了店里,撞在了书架才停下。书架被他撞得颤抖。 柳成言及时上前将书架扶住,才不至于让他毁了这个店。另只手将皮蛋儿捞了起来。 “你怎么出来了?” 皮蛋儿出溜起来,拍了拍屁股:“俺们被太守老爷赶出来了,只有小石子和小山楂留在了衙门里。” 柳成言微微颦眉:“怎么回事儿?” “俺也不知道,就是说太守夫人办不了学堂了,就把俺们赶了出来。俺们去太守府找了太守夫人,太守府的人二话不说就赶俺们。”皮蛋儿轻哼一声,做了个鬼脸,“俺们在街上听说了太守夫人的事儿,俺就被大家拜托着来问问。” 柳成言将门关上:“你要来问什么?” “哎,柳斋主,你大白天关什么门?是怕见鬼还是怕见怪?”皮蛋儿忍不住龇牙咧嘴揶揄,“柳斋主是不是做了什么极大的亏心事儿,所以白天也怕人敲门?” “就你脑筋转的快。”柳成言拍了拍他的脑袋,把他往院子里带。 皮蛋儿走路也不正经,蹿左跳右的,嘴里跟倒豆子似的:“斋主,你是不是把太守夫人藏着了?你是太守夫人的师父,太守夫人受了委屈肯定是到你这儿来了。” “你知道太守夫人是受了委屈?”柳成言侧目探问。 皮蛋儿得意地晃了晃身子:“太守夫人打小孩儿都不凶,她这么弱的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下药害了小妾的孩子?肯定是那个小妾自己做的,栽赃给太守夫人。” 柳成言浅笑,不可置否。不禁暗道,连一个小孩子都看得清楚,怎么张长修反倒看不到半点呢? 当真是,人在局中人自迷? 皮蛋儿拽了拽柳成言的手臂,像只猴子一般:“是不是,是不是?太守夫人是不是在这儿?” “她怕是不太乐意听见别人叫她太守夫人,日后你便叫她阿常姐姐罢。”柳成言跟在十里后面,带领着众人改口。 如果,常乐醒来真的如十里所说,又忘了以往之事。那么,不再接触太守夫人这个称号,对她来说或许才是好的。 “阿常姐姐。”皮蛋儿抓耳挠腮地重复了一声,笑道,“确实比太守夫人好听多了。” 正说着,十里已经从屋里出来。瞧见皮蛋儿,十里的眸子难得的亮了几分。 “我说是谁叽叽喳喳的讨人厌,原来是皮蛋儿你跑过来了。” 见十里阔步而来,皮蛋儿身子一缩,躲在了柳成言后面:“嘿嘿,俺们听说太守欺负常姐,俺们就都跑了出来,坚决不和那样的人一起在污水里流!” 十里怔住,求助柳成言:“什么叫在污水里流?” “就是,一起在污水里翻滚。”皮蛋儿挠了挠耳朵,费力解释。 柳成言沉吟道:“应该是同流合污罢?” 皮蛋儿疑惑看他,默默思忖了下,假装听懂地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皮蛋儿,你能不能好好识字认点书?不知道是什么就别乱开口。”十里翻了个白眼儿道。 “嘁,你知道刚刚那个同什么污是什么吗?”皮蛋儿双手一叉腰,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他笃定十里肯定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十里承认得很是理所当然,偏头道,“所以,我从来不说。” 皮蛋儿一撇嘴,身子软成章鱼,将“嫌弃”二字用全身来表达的清清楚楚。 十里将皮蛋儿领进屋就道:“阿常,皮蛋儿这个鬼小子来了,他又惹祸了,你赶紧起来将他打一顿!” “常姐,别听她瞎说……” 皮蛋儿刚到床边便愣住,呆呆地望着常乐。 常乐现在就像乞童在衙门东院里捏的陶娃娃,毫无生气。又像街上小摊贩卖的瓷娃娃,一碰就会碎。 “那个太守他把常姐打的这么重?”皮蛋儿一对儿贼眉鼠眼瞪得老圆,身子躬起而有劲儿,就像一只随时战斗的野猫,“俺叫上兄弟去把那个糊涂老爷打一顿!” 十里一把拎住皮蛋儿的后领,将他扯了回来:“你是带着你的兄弟们找死去啊?” 第九十七章 常乐醒转 “俺死也要把他打死!”皮蛋儿气恼地将脸上的皮都吹鼓起来。 “啧啧,只怕你没把他打死,自己先死了。”十里毫不客气地泼冷水,“你要是真有心,等阿常醒了,你就乖乖听话。” “俺最听话了,俺什么时候没听常姐的话了?” 皮蛋儿猫着身子跳到床边,抬眼看了看紧闭着双眼的常乐,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常乐被绷带缠住的右手,刚刚挨着又怕弄疼了她连忙缩手。 “常姐怎么还不醒?” “她被太守打伤,伤口淋雨发脓,加上本来受的伤就多,病情就要严重些。”十里深吸一口气道,“自从上回撞柱子后,每次阿常生病严重的都跟去了趟鬼门关似的。真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受伤,为了见神仙。” 皮蛋儿和柳成言都是好奇看她。 “见神仙?” 十里摸了两下鼻头,瞧着常乐的睡颜道:“是啊。自从上次从鬼门关回来了,她就有了一脑子的奇怪东西,她说都是神仙托梦讲给她的。” 这话一听就是哄小孩的,皮蛋儿看十里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再次翻了个白眼。暗骂她蠢,比他的手下还蠢。 “看来当太守夫人也没什么好,天天也要挨打。” 皮蛋儿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脸,垮着一张漆黑的小脸,发出小孩子的单纯感慨。 十里扯了扯他脸上松松的薄皮,笑道:“你来这儿就是找阿常的?” 皮蛋儿点头:“俺们都等着常姐建学堂,搬到学堂里去。但是衙门里的人突然跟俺们说,常姐不建学堂了。俺们去太守府问,连门儿都进不去。然后俺们去了郡史府。那个一肚子坏水儿的郡史说,上面同意常姐建学堂了,只是常姐现在失踪了。” “就是说,现在阿常如果不醒过来。太守就要反悔建学堂的事儿?”十里眨了眨眼睛,手足无措地看向柳成言,“这件事能不能找怀王帮忙?阿常要建学堂这件事儿虽然不靠谱,但是也是费了精力的,不能白白的打水漂啊。” 柳成言思索道:“此事,怀王不好插手。还是柳某去看看罢。皮蛋儿,你就先在这儿给十里姐姐帮忙。” …… 柳成言在衙门的偏堂见到了张长修。 这是他们第三次正式面对面而立。 不过,这一次,很明显得是,他们是相看两生厌。只不过都表现的还是比较含蓄。 “你来找本官所为何事?”张长修上来便摆出官威。 柳成言根本不惧,浅然一笑,星眸明亮:“为阿常姑娘建学堂一事。” 阿常姑娘? 张长修的眉梢跳了两下,嘲讽开口:“柳斋主改口的倒是快,但本官记得,本官还未与常氏合离罢?” “只差一纸罢了,有什么计较呢?”柳成言说的云淡风轻,嘴角浅笑依旧,“听说,同意建学堂的批文已经下来了?” 张长修不是很喜欢柳成言这副运筹帷幄的泰然模样,轻哼了一声:“是又如何?” “草民之前便受阿常姑娘所托,筹备学堂一事。如今适合学堂的房舍已寻到,教任的师傅夫子也寻得差不多了。既然批文已到,那草民便可以着手开建了。” 张长修与之视线相对,那张脸明明是浅笑谦谦,眼里却是充满了挑衅。这种感觉,让他心生恼怒,说话的语气也森冷了几分。 “她若活不了,这学堂便建不起来。” 柳成言的手抚摸着折扇的边缘,眸子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冷意:“那怕是让太守失望了,阿常姑娘已经平安地活了下来,日后还会长命百岁。不过是她不方便出门,便委托柳某来取那一纸批文。” “她现在是住在你那儿?”张长修眯起眼,如同一只盯住猎物的狮子。 柳成言勾唇一笑,淡然应对:“太守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无泽几次三番潜入八归斋,他皆知道,只不过一直未理罢了。 “这休书还没签,都已经住到了陌生男子住所,当真是不知脸面。” “太守当众鞭笞阿常姑娘,又何尝给过她脸面?”柳成言的笑意渐渐凝了起来,“太守适可而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柳某与阿常只是师徒关系罢了。” “你是她哪门子的父?”张长修嚣张看他。 柳成言沉了沉道:“今日,草民只是来取批文,不想论其他。” 张长修道:“若想要批文,让她自己来取。” “那还请太守将批文收好了,也将银两准备好。”话不投机半句多,柳成言利落起身,转身行了一礼,“草民便不打扰太守了。今日种种,还望太守日后不会后悔。” “不必斋主挂心。” …… 常乐感觉做了一个梦,什么都没有的梦。 梦里她在深水火海中上下沉浮,四周都是漆黑黑的一片,她几度被湮没,想挣扎离开,却是徒劳。 又一次被湮没昏迷之后,醒来时,周围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阿常,阿常……” 听见有人呼唤,常乐顺着声音走着。 那道声音很熟悉,而且像是有种魔力,紧紧地抓住她。 “阿常,阿常……” 那道声音有了几分欣喜。 常乐也跟着加快了脚步,眼前蓦地强光一闪,她身形猛坠,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兀地,她坠到了地,双腿一蹬,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悬着的心慢慢归了原位。 “阿常,你是醒了吗?” 常乐逐渐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谁的。 “阿常,你要是醒了,就再蹬蹬腿儿,或者眨眨眼?” 这声音,除了十里,别无他人。 随着声音的清晰,四肢百骸传来的重量感让她感到真实,不再是之前轻飘飘的虚幻感觉。有个人似乎在拉着她的手,踏实的让人安心。 也可以看见黑暗之后的光亮。似乎眼前隔了一道帘子,只要掀开来,便会重新置身光明之中。 又缓了会儿,意识清醒的差不多了。僵硬酸涩之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还有脖颈、右臂、右手酥酥麻麻的疼痒之感。嗓子干涸的难受。 “斋主,阿常不会是假醒罢?”十里的声音就在耳畔,还有她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看来又是白高兴了。” “能蹬腿儿了,说明是好事,再等等罢。” 回话的不是柳成言,却是怀王。 常乐勉强拉了拉眼皮,刚刚睁开一条缝,又被猛地射进来的光线刺的闭上了眼。 “阿,阿,阿常,阿常睁眼了!” 十里的声音兀地炸开,常乐的心脏被吓得一突突。 许是在虚幻之界飘荡的太久,脑子一时无法适应现实世界带来的重力,无论是身体脑子还是意识,反应起来都慢如树懒。 不知过了多久,才适应光线,再次睁开眼。 模糊之间,眼前就是一个圆圆的大东西,上面两个黑洞洞,下面一个黑洞洞,下面的黑洞还散发着森森白光。 诡异的像是某种晦气的东西,当即又把常乐吓了个不轻,闭上了眼。 这一惊一乍的,对她心脏的锻炼恢复,堪比做心肺复苏的电击。 “十里姑娘,你将阿常姑娘给吓着了……” 终于有个明白人说出她的情况与心声。这温润如泉,沁人心脾的声音,此世间除了柳成言再无他人。 眼前逐渐浮现出星光点点来,视线猛地一拉长,星光尽数旋转融进一汪深海之中,那是柳成言的眼睛。 “我又不是鬼,怎么就吓着阿常了?” 随着十里的嘟囔声,常乐复原了刚刚看见的模糊玩意儿,可不就是咧嘴笑着的十里。逐渐清晰的视线,也印证了这一想法。 “阿常……” 十里激动地拖着尾音就将常乐抱在怀里,听见她干涸的喉咙蹦出一丝痛苦的沉吟,才想起她身上的伤口来,忙又将她放开。 “看来阿常姑娘迟早要被你再给弄死。”怀王戏谑道。 常乐觉得这句话真的不能再真。 “怀王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害阿常。”十里扭头埋怨了怀王一句,回过头来,破涕为笑,“阿常,你想喝水吗?” 常乐艰难地滚了滚喉头,愣是张不开嘴,费了好大气要说一句话,可是从嘴里出来只有蚊蚋的轻吟。 十里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了起来,最后有些惊愕又悲伤地张了张嘴。 “阿常,你是傻了么……” 怀王和柳成言闻言也都惊诧地探过头来。 看到他们的面孔,常乐一时被温暖包围,莫名有些感动。 “阿常,是不是被高烧烧傻了?”十里抬头,左右看了看怀王和柳成言,希望得到个答案,“我只说希望她醒来能再记不得之前的事,可没诅咒她变成傻子啊。” 没想到十里还有这么恶毒的想法,常乐简直是开了眼。 “应该不至于。”怀王皱眉,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常乐的眼前晃了晃。 常乐见他真的在试自己有没有变傻,当即无语又无奈,像看傻子一样静静地盯着他们。几次咽口水将喉头润湿了些,似乎能说出一句话,常乐又试了试。 “你们……”声音沙哑干嘶的有些难听,常乐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顿了顿,对着欣喜又是期待的三人道,“是谁?” 要玩儿,她就陪他们玩玩儿。 果真,三个人的表情凝住,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阿常,我是十里啊。”十里试探地提醒一句。 常乐眼珠子转了转,眼神纯粹地看向她:“谁是,阿常……” 第九十八章 手臂上的爬虫 “你啊,你是阿常,你叫常乐啊。”十里焦急回复。 “哦。”常乐似懂非懂地一声沉吟。 怀王和柳成言相互递了一个眼神儿。 “我想喝水。”常乐艰难道。 十里来不及再问,忙起身:“我这就去给你倒。” 床边只剩下怀王和柳成言两人,常乐的眼珠子茫然又僵硬地转了两下,然后望着床帐顶。这两个是精明的,防止他们识破的太快,就要少接触。 须臾,十里回还,手里端着一杯茶。常乐刚想撑着身子起来,便有人先扶住了她。 常乐惊诧抬眼,入眼的是柳成言那张谦谦君子脸,背靠的是他温暖的胸膛,入鼻的是春雨过后的清香。认识柳成言这么久,这是第一回如此亲昵接触,不光傻了眼,心肝儿也砰砰地跳,脸红到耳根。 与她而言,柳成言就像是天上的明星,自己的偶像。被星辰揽在怀里,被偶像拥着,谁能淡定? 柳成言尽量不与她对视,可还是被她的表现弄的有些窘然,清了清嗓子开口:“冒犯了,姑娘莫要介意。” 常乐还来不及说话,后背一软,一条靠枕顶替了柳成言的胸膛。柳成言也翩然起身,让人有些不舍。 柳成言这轻车熟路的架势,分明就不是第一回抱她。 如此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个痴憨的笑容来。 “看来,确实是傻了。”怀王语气古怪地来了一句。 常乐脸上痴憨的笑意不褪,转动脑袋看向怀王。见他脸色不是太好,以为是在吃醋,笑的更加灿烂了。 眼见着怀王的脸色又沉了一分,欢乐暗道,这可不是她故意接触柳成言的,是柳成言主动抱她的。让他看见柳成言的外遇举动,自己也很是不好意思啊。 “傻了就傻了罢。” 十里像是下了某个极大的决心,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随之,将茶杯递到常乐嘴边,像哄小孩一样地笑弯了眼。 “阿常,啊——喝水。” 常乐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决定还是先喝了水再说话。 温水下肚,就像干涸已久的花草终于得水的浇灌,疯狂汲取。顷刻,一杯水便喝完,却还是不够。 “还要。” “你等着。”十里一笑,离开床边,去不远处的桌子上又倒了一杯回还,“慢点儿喝。” 一杯水刚沾唇,又被常乐瞬间喝完。 “还要。” 十里刚准备再去倒,却被怀王拦了下来。 怀王道:“她才刚醒,莫要饮水过快。” 这算是个好理由,常乐只得忍住渴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处结着乌黑的结痂。 许是因为在长新肉,里面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挠。 活动了一下手指,僵硬地扯动虎口,还是有些发疼。 手腕处一条狰狞的伤疤蜿蜒到袖子里去,常乐心情复杂,不知酸苦,缓缓地拉起衣袖。 他们三人只是静默地看着,却不知如何开口。 伤疤一直蜿蜒到不到手肘的地方断了,再往上撩,另一条伤疤蜿蜒在臂膀处。两条伤疤均是结痂状态,狰狞的模样,就像是爬虫一般。 之前在太守府发生的种种也像蛆虫一般在脑子里滋生,爬来爬去。 常乐自小胆子大,但就是怕爬虫一类的东西,越看伤口便越生起阵阵恶寒。终于再也受不住地将衣袖扯下盖住,整个人的上半身埋进被面里,右臂被她丢地远远的。 “阿常,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十里拍抚着常乐的后背,担忧询问。 半晌没有动静,柳成言跟着开口:“过去的便过去了,日后,你再也不用受这般苦难了。” 怀王静立床尾,表面平静,心却像被什么揪住一样,与此时的常乐一般,喘不过气来。 “谁能把我手臂的两条爬虫捉了。” 被面儿里传出嘶哑的闷声,还带着轻微的啜泣。 三人错愕,茫然相顾。 她手臂上哪里有爬虫? 怀王似明白什么,神情也松了许多,轻笑道:“本王那里有玉膏,等你伤口的结痂落了,露出新肉来,抹上一段时间便没有疤痕了。” “现在能不能就把它们给弄掉?” 常乐依旧闷在被子里,带着害怕的哭腔催促。说着,还将右臂甩了甩,那架势想直接将右臂甩出去一般。 见她精神头还是挺好,没有囿在之前受的精神苦痛之中,怀王欣慰不少,桃花眼含笑。 “可以,将你的右臂给剁了就是。对了,你的脖子上还有一条,要不要一起……” “啊~” 不等怀王说完,常乐已经猛地直起身子,精神极度惊慌地用双腿砸床。仰面闭着眼,神情痛苦。左手试探地碰脖子,将将挨着一点,但感官上传递的是摸着一条恶虫。恶寒如同静电一阵阵通遍全身。 不必说,精神更加崩溃,微睁的双眼一翻白,就要晕过去。 十里在旁看得焦急,忙怪责怀王。 就在常乐仰面要厥过去的时候,一个怀抱将她稳住,一只温温柔软的手抚上她的脖颈。 这回的怀抱与之前不同,身上也是淡淡的香气,闻着不是那般沁人心脾,却是让人舒暖。舒暖地让她一时忘了恐惧,睁开眼来。 入目的是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弯成桃花瓣,瞧着便是满目春意。 柳成言静默,将适才伸出去的手收回,回想刚刚怀王刹那移过来的速度,浅笑不语。 十里也是惊讶,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怀王就过去抱住了阿常。 而且,状态瞧着就不是正经的! 怀王噙笑道:“第一回见着有人被自己给吓晕的。不过是些结痂的伤口,有何可怕的?” 说着,怀王握住她的左手,引着她摸向脖子上的伤口。一点点地描绘,让她能明白结痂的分寸与轮廓。虽然如往常般笑着,却是少了几分轻浮,多了几分认真。 许是他声音特有的蛊惑力,也或许是他手上温度的舒适。总之,常乐竟真的一点点忘却了脑子里关于结痂形象的可怕想象。 那道结痂却是有些长,从耳后一直蔓延到锁骨上方。 描绘到最后一点,怀王并未直接松开她的手,只是笑意浓浓。 “是不是,并无那般可怕?” 声音就清晰地萦绕在耳畔,浅暖的气息扰地她耳朵根子有些痒有些发烫。常乐看他看得认真,也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去,激起春水涌动。 “若是你的玉膏不管用,你可要负责。” 怀王怔了一瞬,瞧着她,笑道:“好,本王负责。” “咳。”十里突然咳了一声,大着胆子轻轻扯了扯怀王的衣袖,又急又担忧地糯声道,“怀王,您是不是要放开我们家阿常了?” 怀王偏头,挑起眼角,怪道:“怎么,成言抱你都不说,本王抱下你就不行了?” 柳成言被他无厘头的话弄的不知说什么好,索性偏头看向一边。十里面对怀王的责问,却是憋红了脸,说话都不利索。 “斋主,他,他是为了帮忙,他,是,是正儿八经的。” “本王也是正儿八经的。”怀王理所当然地挑衅看她,“怎么,只许他是柳下惠,不许本王坐怀不乱?” 十里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哪里知晓他这拐弯抹角说的什么东西,明知他是怀王又不能生骂,只能干着急。 常乐有些心疼十里,抬眼瞧着怀王道:“你确实看起来,和柳下惠不是一类人。” 怀王好整以暇垂目看她,故意揉了揉她的手,笑道:“人各有辨,本王是不是柳下惠,全在你们怎么看。阿常姑娘,可是不希望本王坐怀不乱?”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调戏了。 常乐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很想顺着就一巴掌呼他脸上,让他这个不要脸的能清醒一点。 怀王含笑起身,见她放在靠枕之上:“饿么?” 经他这么一提,确实感觉肚子空落落的,很是实诚地点了点头。 “十里姑娘。”怀王笑着看向十里,提醒她该去准备吃食了。 十里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只得求助于柳成言:“麻烦斋主照顾一下阿常。” “为何不托付本王?”怀王当真是调戏上瘾了,句句不正经。 十里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一再告诉自己对面是顶顶尊贵的怀王,惹不得惹不起。敷衍地扯了个笑。 “怀王何等尊贵,不敢劳烦。” 福身行礼,迅速出去。不再给怀王打嘴官司的机会。 十里的仓皇逃去,彰显了怀王的胜利。怀王一笑而过。 “怀王……我是你妹妹吗?” 常乐兀地出声,引回在场两名男子的目光。 怀王噙笑,玩味看她的一脸疑惑:“你倒是想。” 她是真的想。 能坑上怀王妹妹的名头,她这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常乐偏头:“那你们和我什么关系?” 柳成言微微皱眉。 怀王早有对策:“本王是你的救命恩人,日后你要给本王当牛做马报恩的,知否?” 柳成言瞟眼看过去,再次对他的幼稚心态抱以无视的态度。 “我怎么了?”常乐心里一通骂怀王的不要脸。 “你去逛倌楼,因为没钱,让人打了个半死,被本王救了。”怀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倌楼,是什么地方?”常乐继续装傻反问。 这个怀王还真好意思这样编排她的经历! “倌楼这种地方,说是说不清的,下回可以带你去见识见识。”怀王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蒙骗,“对了,你还欠本王一万两白银,以后便努力做事还钱罢。” 第九十九章 欠了一万两 常乐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欠你一万两白银了?” “怎么?想借着记不得事赖账?”怀王眯起眼睛,含笑打量她。 柳成言听出些门道来,含笑摇头,转身出门,去前店找皮蛋儿去了。 常乐见柳成言走了,有些心虚,侥幸心理让她还想再装一会儿:“没有,就是觉得你笑起来不像个好人。定然是坑蒙我的。” “你又不记得,怎么就说本王坑蒙你?没看见刚刚那人也没帮你说话,直接就走了吗?” “谁知道他和你是不是一伙儿的。” 常乐欲哭无泪,眼见着一万两白银就要压在身上,她就要莫名其妙地背上巨债,仿佛人生都灰暗了。 怀王从旁小桌几上拿过之前赐给常乐的那把折扇,一副“诚不欺你”的表情道:“你当初,就是用一万两买了这把扇子。” “嘁。”常乐不悦地嗤了一声,从他手里夺过扇子,“那我是不是可以把这把扇子再卖个一万两?” “自然不行。”怀王摇了两下金骨扇,“这是皇帝御赐,你卖了是要杀头的。” 常乐垮下脸来:“既然是皇帝御赐,那我为什么还要花一万两买?我是傻得吗?” “你还真是个傻子。”怀王不可置否。 这个天儿是真的没法聊下去了,常乐翻了个白眼道:“怀王,你到底坑过多少无知少女?” “本王向来不欺无知少女。”怀王挺直腰背一派凌然,“目前为止,本王只逗过一位无知少妇。” 不必说,这位无知少妇,就是她了。 “那我还真得感到荣幸是不是?” “确实如此。” 常乐仰天一叹,再低头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我昏迷了几日?” 怀王道:“不多不少,七日。” 常乐斜眼上下再打量了他一番,很是嫌弃地抿唇:“您这意思,今儿个本来应该是我的头七?” “哪儿有人这么咒自己的?”怀王悠然含笑,说的话明里暗里就是在承认常乐所解释的意思。 “真的,你这种人,能找到媳妇儿就怪了。”常乐气得心肝儿疼。 怀王不以为然。 常乐忽然安静下来,拧着眉头想了半晌,好容易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来。 “张长修是不是还没给我和离书?” 怀王沉吟,对上她询问的目光,认真地眨了下眼睛。 常乐难得见他能认真几回,隐隐有些担忧。 “很明显,他给你的只会是休书。” 听完这句话,常乐很是无奈,放松了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重要的事儿来。 “不过,按照他的意思,等你醒了就把休书送来。想必,你收到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怀王忽然又道。 “那就好。亏就亏点儿,只要离了,被休也行。”常乐豁达一笑,抬眸认真看他,“我真没下堕胎药,也没做小人儿,你信么?” 明明信奉身正不怕影子斜,她自坦坦荡荡就是。但还是忍不住将这话问出了口,或许只是想找个能相信她的人。让她能够相信,这是世上还是有明眼人的,世界不是那么糟。 怀王凝视着她,毫不犹豫的含笑道:“本王自然信。” 短短五个字,却似有无穷大的力量。 常乐确实在等这五个字,也有极大的信心相信怀王会这么说。但真当他说出口,这种成真的心情还是让她猝不及防地惊喜。 满腹委屈像是找到了个发泄口,从眼中涌出,化作颗颗泪珠砸在软绵绵的被子上,润无声。 怀王被她的眼泪砸的心思繁杂,犹豫几分,终是伸手摸上她的脑袋,轻柔地揉了两下。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常乐每次在外面受了委屈欺负,回去老爸老妈对她的安慰一般。只瞬间,她仿佛又回到年幼时光,委屈地像个孩子,嘴里还不停地骂着。 “凭什么欺负我,谁往我头上泼一盆污水我就成了个不堪的人么?”常乐抹了把眼泪道:“我从小到大就没被打过,他张长修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逼死了一个常乐,还要逼死我。” 顿了顿,常乐接过怀王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鼻子:“他是非要让常乐这个人彻底地死了才行?张长修给我等着,没有离异只有丧偶这种话不是白说的!” 听到常乐恶狠狠地咒骂,怀王又回想起当时常乐拔刀刺向张长修的画面。当时,她真的是被气急了,委屈被积攒地盛不下了罢? 一声长叹,感觉常乐的脑袋上仰,垂眸看去,正撞上她哭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琉璃珠似的眼睛里泪水还在外涌,不过已经有了渐收的趋势。 怜香惜玉之情升起,怀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去她的溢出的眼泪。 温暖的触感,让常乐哽了一下,下一瞬大骂着扑向怀王。 “他个王八蛋,就是欺负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道德感太强,不会杀人!” 怀王怔了下,拍着她的脑袋,往床边靠了靠,怕她从床上滚下去。常乐调整了下身子,将他当作娃娃一般紧紧抱着,眼泪鼻涕就直接蹭在他的衣服上。 “张长修,就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这话嘟囔的,就像是一只兔子在发着苍白无力的狠话,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威胁,反倒有些撒娇的意味儿。 怀王的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一个蠢蠢却又有些可爱的场景来—— 红眼睛的幼兔做着根本不吓人的恶表情,一拳拳砸在云朵上。 此时再揉着她的青丝,就像是在抚摸幼兔的毛发一般。软软的,绒绒的,滑滑的。 其实,常乐在不正常的时候,少了那双算计狡黠的眸子,纯粹起来还是挺让人心疼怜爱的。 不知过了多久,常乐才从他身上爬起来,吸了吸鼻子,心虚地忽略他身上的那片污渍。坐回床上,裹着被子,羞赫地理了一下鬓发。 “不好意思,我把你当成小白了。” 对于身上的污渍,怀王也不过多在意,毕竟美人泪他受的次数也不少。 “谁是小白?” 常乐抬眼瞅了他下,决定还是不把小白是宠物狗的事儿说出来,抿唇道:“没,没谁。” 怀王也不多追究:“如此。你哭倒是没什么,不过本王的衣裳脏了,你给洗了就行。” 常乐拧眉看他,刚想质疑反驳,却又想到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只能心虚认怂。 “那你把衣服脱了,搁这儿。洗好了给你送回去。”常乐低头绞着被子,不情不愿地接受。 “你这意思是让本王现在脱?”怀王挑眉。 常乐不觉有他,道:“你顶多湿了外衫,里面肯定穿着中衣,脱了外面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罢?你现在脱了,免得我一会儿忘记。” “本王倒是没什么问题。”怀王哭笑不得,“不过,怕是容易让别人误会。而且,本王总不能只穿中衣回去。你等着本王让人将脏衣服送来罢。” 常乐皱眉:“你都回去了,直接就有人给洗了,竟然还想着让人送过来。我作为一个病号,你还千方百计地想着坑我。” 今日她撒娇的次数好像有点多。见她突然如此小女人,怀王一时倒是适应不了。有些能理解,为什么她一撒娇,柳成言便都依了。真的让人,很难拒绝啊。 可是,他不是柳下惠,也不是柳成言。 “你弄脏的,还想让谁洗?你现在洗不了就等伤好了洗,到时候如果放臭了,就直接扔了再给本王买一件。” 怀王将事情安排的如此之周到,缜密的让人找不出半丝问题来。常乐愣是缓了半天,才找了句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怀王,还真是不坑人则已,要坑起来就紧着一个人坑啊?” “姑娘这话说得,本王只是实事求是罢了。”怀王笑回,“日后姑娘要住在八归斋,还要付这里的房租,如果付不起,就先欠着。” 一听到跟钱有关的事儿,特别还是出账,常乐就一个激灵,据理以争:“八归斋是柳斋主的,收不收房租,又不是你说了算。” “姑娘怕是误会了,八归斋是本王买下了的。这里,只是暂时交给成言用罢了。”怀王不急不缓地纠正。 常乐瞠目结舌:“八归斋是你的?” 怀王含笑:“自然。” “我之前卖了那么多画,你最后就只分给我三十两。本着诚信买卖,就算知道你肯定是坑了我,多收了分利,可我也没跟你究责。怀王你身份如此尊贵,还跟我纠结房租,是不是太不体面了?” “本王做事向来一是一,二是二,分的清楚。不会为了体面而做些亏本的买卖。”怀王道,“你的画本来卖的价格就低,就算本王和成言不分利,那份钱也不够你几月的房租。” 常乐凝眸:“怀王,诚不欺,你的房租是有多高?别欺负我没了解过房价。八归斋这块儿本来就是平民房价,几十两,不说一年,住大半年是绝对没问题的好吗?” “你也说了,平民价是这样。本王,又非平民。”怀王说的真的是要多有理有多有理。 常乐竟无言以对。 凝视他半晌,常乐将脑袋一捂,仰面倒在床上,左右翻滚道:“唉哟,头疼,之前都发生过什么来着?” 怀王笑的云淡风轻:“你之前欠本王一万两白银来着。” 哭闹声戛然而止。 常乐缓缓坐起,满满的挫败感,格外气恼地瞪着怀王,欲哭无泪。 “我不管,之前我已经入驻了八归斋的买卖,已经和八归斋是一伙儿了,我免费住在这儿是应该的。” “你要真没钱,以劳代银就是。房费先欠着,本王不急着要。” 第一百章 衙门见张长修 常乐沉了沉眸子,知道纠结也无果。等她再去跟讲道理的柳成言磨一磨。跟这个怀王打生意经,根本就是没胜算。 怀王,简直比市侩还市侩! “对了,你是不是答应出一半资建学堂?”常乐忽地想起这件事儿来。她昏迷了七日,学堂的进度肯定也拖了不少。 怀王点头承认:“是。不过,前提是你先能建。” “上面的批文应该下来了罢。”常乐摸了摸下巴,忽地咬牙切齿起来,“张长修那一千两银子,我得先搞过来!” “批文是下来了,但在张长修手里。”怀王希望她能够先看清现实,“太守有言,必须你亲自去拿。” 常乐愣了一下,想起张长修那张脸就犯恶心,生觉多见他一眼就能少半年的寿,情绪也冷硬起来。 “他还真好意思说这种话,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脸面还敢见我。”常乐轻笑一声,挪到床边,塞上鞋子扶着床架就缓了缓,适应了下站着的感觉,“吃完饭我就去找他!” 临出门时,十里给常乐找了一件薄斗篷,二人坐着柳成言雇的马车到十三郡衙门。 刚下车,门口的衙役认出她就跟看见鬼一样,慌慌张张地就进去汇报了。 其实,常乐在出门的那刻便后悔了。 她不该才刚醒就到处跑,现在的她应该躺在八归斋的床上,而不是让十里扶着站在衙门的门口。 头晕眼不清,体乏身子虚,说的就是她了。 顺便一提,十里准备个吃食回去就发现常乐恢复记忆,当时激动得简直像看见她大爷重生一般。这不是常乐夸张,而是十里当时真的是在一个劲儿地感谢已故的大爷。 在常乐快站不住脚的时候,小石子跑了出来,还有小山楂。 兄妹二人一言不合就扑在她身上,险些让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夫人,夫人,你回来了。”小山楂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常乐,触及她脖子上的伤口,吓得一怔,呆呆询问,“夫人,你脖子怎么了?” 瞧着小山楂眼睛里泛出的泪光,常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很惨,连小孩子都看不了她一眼,多么的可怜。 “没事儿,就是被你们的太守家暴了。”常乐抿唇,故作强忍住委屈的模样,还要表现出自己的坚强,颤巍巍地摸了摸小山楂和小石头的脑袋,“本来要死了,但想起孤苦无依的你们,我就硬生生挺过来了。” 旁边的衙役听闻,加上看见常乐的惨状。当即对流言失去了判断,不知道她这是罪有应得还是遭受冤屈。 十里由衷佩服常乐编排瞎话的能力,半真半假的还真让人听着感动不已,就比如现在眼泪八擦的兄妹俩。 “阿常,他们俩是会当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常乐扭头,十分真诚地眨了眨眼,旋即扭回去,逗趣儿似地拍了拍小石子的小脑袋瓜子,“小石子,我什么时候能进去?” “现在就可以,太守老爷在偏堂等你呢。”小石子吸了吸鼻子,从常乐的手下逃脱,跑到侧边,扶着她的胳膊,帮她看着脚下的路,“夫人,小心点儿。” 小山楂见常乐的两只胳膊都占了,嘟着嘴跑到小石子跟前儿:“哥,俺来扶夫人。” “你扶不住。”小石子拒绝。 “哥,俺能扶住。”小山楂倔强地跟在小石子屁股后边。 小石子无奈地让出位置,小心地把常乐的另一边交给小山楂,嘴里还不忘小大人儿似地提醒:“扶稳了,看着点儿路。” “知道了。”小山楂就像得了糖一般,甜甜地应下。 常乐瞧他们兄妹二人瞧的欢喜,拉着小山楂的手,不禁疑惑:“他们其他人都出府了,你们怎么留下了?你们见过爷爷了吗?” 话将说完,小石子和小山楂的脑袋就垂了下去。 顷刻,常乐感觉手背一片凉凉的,不是下了雨,就是小山楂哭了。这晴空万里肯定不是下雨,心下不安,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爷爷因为病,死了。” 小山楂已经泣不成声,只有小石子还咬着牙回了一句。 常乐瞧着心疼,有些局促地看向十里,不知如何应对。十里回了她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那,那你们的爷爷埋了吗?”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就是常乐了。 小山楂啜泣着点了点头。 小石子解释:“孙头伯伯帮俺们把爷爷给埋了,还跟太守老爷求情,让俺们继续在衙门帮忙。” “看来孙头是真喜欢你。”常乐很是欣慰。 …… 将常乐送到,小石子和小山楂就守在了门口。 厅堂的门,是敞开着的。张长修背对而立,双手负背,盯着“修齐治平”的匾额,像是在思索什么。听见常乐进门的动静,身子僵硬,却迟迟未转身。 常乐瞟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一眼,自顾自地捡了一把椅子坐了,将斗篷的帽子取下,安抚着虚浮的精神状态。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摆姿势耍帅的?” 不得不说,常乐损人点火的本事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张长修回身之际,已是疾首蹙额。 入目便是她脖子上蜿蜒着的伤痂,骤然一惊。那道伤痂在她细长的脖子上格外醒目。而它的存在也是因为他。 瞥眼见常乐漠视一切的态度,念起她所行种种,内心根本起不了半点愧疚怜悯之情,只有让他牙痒痒的恨意。 “看来你还是命大,竟然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常乐嗤笑一声,大大咧咧地往后一躺,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人称葛优瘫。悠然地伸出了握成拳头的手掌,用手指计数。 “批文、银子……”一件事一根指头,常乐伸出第三根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的灿烂,“还有和离书。” 张长修伫立原地,双手负背,脸上表情晦暗不明,只是阴沉的厉害。 “你还好意思要和离书?不守三从四德,又犯七出,你哪里来的资格和离?” “那休书也行,别告诉我你没准备。”常乐很是大方地退了一步。 反正只要离了就行,什么由头,她都无所谓了。 见她浑不在意,张长修不由得怒火中烧,一张脸严肃阴沉的跟个阎王似的,还是包公那种。背后交叠的双手,一只手紧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处,两只手的青筋都暴突出来。 “常乐,你是不是为了休书,才故意害楚儿小产?” 休书里面写些什么恶言常乐都认命了,反正人各有辨。但是这盆莫名其妙的脏水常乐不能认。 见他一脸较真的样子,常乐很是无奈地勾唇一笑,语气平和的不得了。 “张长修,你是不是替我找了一万个,我害花氏的动机?” 跟他打了这么多次交道,对他刚愎自用的暴脾气已经有所了解。面红耳赤怒争,累的是自己。 “处处都是动机,还用找?”张长修冷声反问。 常乐见他的架势就是,恨不得自己是冰雪女王将她给冻死,不由得,心底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带不动猪队友的心态,正如她每次玩组团游戏带幼稚园队友时的心情。细想起来,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用一句万年老梗来形容,就是——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对手”。 花氏也不是什么神对手,奈何队友的智商连猪都不如。 哦,不,张长修不是她的队友。 难怪…… “我是真的没有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儿。”常乐认真地指导,“你去查一下那个小人,它的布料是不是我壶院的。” 十里搡了搡常乐,示意她别说了。 常乐却没理解到她的点,摊手自嘲道:“我壶院就是个贫民窟,连衣服都没得穿,我还拿布料去做个娃娃,我是傻子吗?” 张长修忽而阴冷一笑:“小人的布料、针线,都是你房里的。” “什么?” 这回改常乐惊诧了,扭头想从十里的表情里找寻归同感。 没想到十里非但不惊讶,还有一种看猪队友的情绪在。 “小人儿的布料就是花氏送咱的那批里的。好巧不巧,正好是你分到的那匹。” 突如其来的反转,犹如一道天雷劈在常乐的天灵盖上。 就不能让她的聪明才智多表现一会儿? 打脸非得来得如此之快? “那花氏确实挺老谋深算的。”常乐怏答答地反讽了句,“那我只能干干巴巴地说一句,我是真的没动这种心思。出于好心,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种女人是要做大事的,你要小心。” 能杀子上位的,绝对都是心狠的女人,绝对谋的是大事。 比如,武则天。 这样的人,常乐不信花氏能受刺史府里那个神秘男人的威胁那么久。 如果那个人并不是在威胁花氏,他们是同伙,那花氏绝对不是单纯想挤走她那么简单。 张长修就听她一脸认真地装模作样,多看一眼,身体都会起暴虐反应。 这时候还想诬陷花楚儿! “花氏的身世你可知晓?” 常乐猛然问他,显得真诚的不得了。 经她这么一说,张长修皱了皱眉头,竟无法直接说出,还要搜寻一番记忆。 除了她自幼为孤,被人贩卖到花楼,再无其他。 而令张长修讶异的是,他似乎也从来没问过花氏这类的问题,连她以往的身世经历都不曾问过。 “你不知道?”常乐狐疑看他,见他没立刻回应,恨铁不成钢地坐直了身子,“你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回府,就这般宠着,不分青红皂白地相信?” 张长修有些烦躁。 第一百〇一章 家籍何处 “哎哟,真的是精.虫上脑,美色惑智。日后你要是出什么事儿,我可不会好心管你。”常乐越看他越气,嫌弃地站起来,“赶紧把批文、银子,还有和离书或者是休书给我,我可不想再跟你沾染半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常乐表现的样子纯纯粹粹地就是在躲瘟神。 张长修本来就被她说的思绪烦乱,一时郁气难散。这时候听她这些话,便将关于花氏的事儿一股脑甩到脑后面,只剩下今天的唯一目的。 不能轻易地将休书交出去,让她快活了! “你现在不是已经离开太守府了?休书,不过是一张纸罢了。”张长修忽的想起柳成言的话来,“你要不要又何妨?” 常乐眉头一皱,就知道这个张长修幺蛾子不少! “你说的是很有道理。但是,没你这张纸,我以后改嫁不就是重婚?这是犯法的罢。” 张长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这种恶妇还想改嫁祸害何人?本官因你妻离子亡,你还想另择枝木,想的未免也太好了罢?” “张长修,你这变脸的也忒快了罢?堂堂太守,说话出尔反尔?”常乐终于有些急了。 “本官只说,会给你一纸休书,但并未说何时。”张长修占着歪理,这回轮到他不急不慢了,“等你死的那天,本官会给你一纸休书。你照样,入不了张家坟。” 常乐拍案而起,猛地起来头晕眼花,又摔了回去。好容易缓了一下,这才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努力重归平静。 “谁稀罕入你们张家?你在我之前死了,那谁给我休书?” 这话,又是在咒他。 “谁先死,还不一定。”张长修森然笑道,“批文和银子,去找何师爷。本官没精力与你浪费。休书虽未给,但你人已经被驱出太守府,日后再不得踏入!” 盯着张长修潇洒离去的背影,常乐恨得咬牙切齿。 “没有离异,只有丧偶!这个无耻败类,老娘诅咒他不得好死!” “对,让他被粪坑淹死!”十里扶着常乐起来,跟着附和。 这是一句有味道的话,常乐已经出现了画面感,心情居然有些爽感,连声夸赞。 “你这个法子好。渣男配茅坑,绝配!” 二人说着便出去,小石头和小山楂就围了上来。 十里和常乐对视一眼,假装刚刚什么都没说过。 这样误导小孩子,不好不好。 “夫人,你可以办学堂了是吗?”小山楂满是期待地看着常乐。 常乐不明所以:“是啊,我现在去找师爷拿批文和银子,回去就可以准备办学堂了。对了,以后就叫我阿常姐姐,别叫我夫人了。” “夫……阿常姐姐,俺能去你的学堂里学画吗?”小山楂小心翼翼地扯上常乐的袖子,眼睛里都是期待的小钻石,阳光之下晶莹反光。 “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常乐很是利索答应,捏了捏她的脸蛋。 好久没有见她,小姑娘长得是越发水灵了,脸蛋依旧滑的跟剥了皮儿的鸡蛋一样。 小山楂脑袋上梳着两个羊角,系着红绳儿,额前几缕碎发添加了俏皮。一身短小杏色襦裙,更显可爱。 白嫩嫩的肌肤,粉嫩嫩的双颊,水灵灵的眸子,乖巧中又有几分俏皮,分明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福气玉女。 任谁瞧着都想抱走。 小山楂一把抱住她,兴奋道:“多谢阿常姐姐。” “学堂开了,我就让皮蛋儿来找你。”常乐揉了揉她的脑袋。 “常姐,你换个人来叫俺妹。”小石子不乐意地拉下肥嘟嘟的脸来。 常乐瞧了眼这个小福娃,笑道:“皮蛋儿办事儿让人放心,你也别对皮蛋儿有那么大的成见。” 小石子肥嫩嫩的小胳膊一绕,还绕不全,只能抓着胳膊肘,勉强抱在胸前。偏过脸,一脸不乐意:“俺就是不喜欢皮蛋儿。” “要不是皮蛋儿及时通知,姐姐我的学堂就开不了了。” 常乐扯了扯有些松垮的披风,笑的慈爱。 要不是皮蛋儿及时找了柳成言,柳成言提前来寻张长修,作了警告。这批文,怕是早就被当做一张废纸,被扔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小石子稍稍有些动容,肩膀上就压了一个人。 却是十里。 “赶紧带阿常去找何师爷罢。”十里将他的身子一扭,推了下,催促他往外面走,边扶着常乐还边拉拢小石子,“其实,俺也不喜欢那个皮蛋儿。但皮蛋儿这个人还可以,你们阿常姐姐受伤的时候……” …… 夜间,张长修从衙门趁着月色,坐车回了太守府。 红豆苑里,花氏还在等他回来吃晚饭。 张长修在外踟蹰几下,脑子里都是常乐的问题。 花氏的身世是什么? 抖了抖袖子,张长修迈步进去。将将进了屋,熟悉的香气铺面而来,神清气爽,将他的烦忧一扫而光。 花氏勉强能下了床,婀娜着身子上前。张长修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她的腰肢不盈一握,张长修的心情一下放松了下来。 “夫君今日回来的甚晚,是郡里又出现什么事了吗?”花氏拉着张长修往餐桌旁走。 “嗯,有点儿事儿。” 张长修坐下,花氏已经给他倒上了一杯清酒,笑道:“累了一天,想必乏了。楚儿陪夫君喝一杯?” “你能饮酒了吗?”张长修见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露出些许担心来,“若是喝不了,便不勉强。” 花氏已然放下酒壶,端起酒杯敬他。 “少饮些,不妨事。” “那你便饮一杯就是。”张长修劝道,与她碰杯,一口饮下。 花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拿起双筷子,就给张长修布菜。 张长修随意地吃了两口,忽然道:“你还记得你家籍何处吗?” 花氏布菜的手顿住,疑惑瞧他,缓缓收回了手,理了理袖子摇头:“妾自幼为孤,哪里还记得家籍何处?” “你可记得你的父母为何人?”张长修小心地又问上一句,生怕将她刺激到。 果不其然,愁怜之意已经爬上了花氏秀丽的脸庞,花氏轻然垂眸,卷曲的长睫微颤,下一刻就要挂上几颗珍珠来。 “不知。” 张长修握上她的手,有些心软:“是为夫唐突了。” “没有。”花氏摇了摇头,轻轻抬起眼睑,颦眉看他,楚楚可怜,“只不过,夫君为何突然问妾这些事?” 张长修抚了两下她的手指,温柔笑道:“为夫只是突然想起,对你的过往还不怎么了解,实在是有愧。” 花氏虽有狐疑,却是压下,给他一个安心的苦笑:“妾的过往不堪之极,哪里敢让夫君知晓?总结起来,也无为奴为妓,四处漂泊。” 面对花氏的神情,冥冥之中,有什么引导着张长修,让他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可笑。 他怎么能因为常乐的几句话,而对花氏产生质疑呢? 张长修怅然一叹,将花氏揽入怀里,感受着她的真实存在,似乎这样便足以。 “不管你过往如何,永远都是为夫的妻。反而是你,若是受过什么委屈,定要与为夫说来。” “夫君如此,妾深感恩德。”花氏靠在他的胸膛,眨去眼中的泪花,露出阴沉的目光来。 …… 昨日常乐离开衙门后,张长修就向全城散布消息—— 原太守夫人常氏,因人心恶毒,多行不端,扰的家宅不宁,已被逐出太守府,终身不得再入! “这个张长修,他能再不要脸点吗?” 柳成言从废旧屋子里找到个藤编摇椅,让十里收拾了一下,铺上层薄绒毯,便搁在院子里,让常乐能够晒晒太阳,好好修养。 此时,常乐就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薄毯,双眸望天,对张长修散布假消息的无耻行为进行批判。 “他也就能做这种卑鄙的事了。” 十里在旁附和了两句,抓了个帕子捏起小砂锅的盖子,从小山楂手上拿过蒲扇扇了扇热气。 小山楂立马从小桌的陶碗中取出长柄木勺递给十里。 十里甚是欢喜小山楂的懂事,利索接过,搅了两下锅中逐渐形成透明胶体的银耳汤,香气扑鼻。 常乐偏了偏脑袋,向十里和小山楂呆的位置张望,只觉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真香,还要多久?” “还有小半个时辰。” 说着,十里从小山楂递过来的糖罐里取出几块儿蔗糖,丢进了锅里,又搅拌了两下。 “十里姐姐真的好厉害。”小山楂双手握着蒲扇轻轻煽着炉火,开始对十里进行无脑吹。 十里挠头讪笑。 闲坐看书的怀王也闻到了香气,放下手中的杂书,瞄了眼不远处的小火炉,眯起桃花眼。 “只见过闲庭烹茶,闻过闲庭煮酒,闲庭煮银耳汤,还是第一回。” “我又不爱茶酒。”常乐努嘴道,“我现在就是要喝些银耳汤,滋补滋补。” “你这身子骨瘦的根棍子似的,确实要多补补。” 怀王确信不疑,重新拿起杂书,翻开里面的怪志异谈。 常乐瞟眼,偷眼上下打量他。 暖暖的阳光之下,他一袭红衣静坐,面庞俊逸,眼眸半垂,倒是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再一仔细打量,他的身材好像也很不错,根据他腰间的腰带便能看出,他是真的不胖,也没肚子。 正看着,却被他腰间露出来的翠绿色吸引了目光。 第一百〇二章 江北沧县女 那是块玉牌,上次皮蛋儿还摸过。平日里应该是被怀王藏在衣袍里,这回因着坐着,这才滑了出来,悬在外面格外亮眼。 之前,常乐似乎也若隐若现见过,但是都没时间将注意力放在它上面。 如今再看,上面好像是有几条龙盘着。 就着龙头数,常乐大致数出来七条,但好像不止七条。 正打量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勾着玉牌,轻松将它取下。 常乐诧异,顺着玉牌转移视线,竟对上了怀王的眸子。 “阿常姑娘对本王的玉牌感兴趣?”怀王挑眉。 小山楂和十里循声看过去,便看见怀王挑着个晶莹剔透巴掌大的长方形玉牌,那玉牌在阳光下泛着晶莹柔润的光泽来。 那玉牌着实好看,小山楂大眼睛里的光芒闪了闪。 “是有些兴趣。”常乐不可置否,“上面到底盘了多少条龙?” “九条。” “九条?那不是只有圣上才能有?”常乐轻呼出声。 小山楂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默默数着上面的龙来。 怀王余光瞥见小山楂和十里的呆滞表情,笑道:“本王与圣上的关系,有几样儿圣上的物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罢?” 这话,真令人嫉妒! 常乐下意识就道:“它值多少钱?” 怀王眯起眼,将玉牌重新挂回腰间,用外袍掩住:“无价之宝。你还真是胆子大,成天就想着卖圣上赐的物什。” “这不就是随口问问。穷人眼里都是钱,不知道么?”常乐耸了耸肩,最后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他的腰间。 那玉牌被他彻底藏严实了。 小山楂也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专心看着炉火。 周遭又陷入沉寂,常乐再次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不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常乐发现怀王还在看书,小山楂和十里在闲聊什么,而她似乎也没睡多长时间。 常乐偏头,瞄了下怀王的书名,看他看什么书能看那么久。 《江北怪志》,是他一直在看的那本杂书。 通过厚度判断,他好似要看完了。 闲来无事,她也有些无聊地有点想看书。 奈何那些竖排繁体字,让人瞧着着实眼晕。更关键,里面还有很多字不认识。 “书里都说了些什么?”看不了,听听也是个趣味儿。 怀王自在看着,闻听,眼珠子也不挪开半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问题,便懒懒散散地答了。 “说,江北沧县有女二十八,坠崖而亡,棺中复生,言行举止怪异,不同以往,更异常人。问之,曰,‘蓬莱仙人者,附身此女报夙愿也’。众疑,恐妖,烧之。” “没了?” 常乐正望天上的云朵形状,仔细听着故事,却听他没说两句,故事就完了,有些意犹未尽。 这个故事她听着,总觉得能理解其中意思,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询问偏头之时,却见怀王的一双桃花目从书后面慢慢显露出来。平时风流含春的桃花目,如今散发着幽幽的诡异的光芒,上下打量着她。 常乐吓得心脏骤停。 待他的眸子一弯,又是之前潋滟模样,常乐满是责怪地瞪向他。 “这故事里的沧县女,与你倒是有几分相同。死而复生,不同以往,言行怪异。”怀王之前也是没怎么在意的,现在配上常乐此人再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常乐皱眉,也恍然那个女子有可能是个穿越女。 不过,直接被烧死,也太惨了点罢? “我这是因为脑子受刺激过度,跟她哪里像了?”常乐咽了咽口水,“难不成你也想将我烧死?” “想烧死你的,可不是本王。” 怀王挑了下眉头,没再继续说刚刚的故事,仿佛刚刚只是纯粹拿来开玩笑。 将杂书卷了卷,怀王还没继续看,忽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不怀好意地又看向常乐。 “听说,风雪楼过几日又有趣事儿。” 这个地方很是戳常乐的心,顺便又带出了古娅的事儿。常乐当即笑的意味不明。 十里老远听见,却不觉是什么好事儿,当即皱起了眉头,拍了拍小山楂的脑袋:“去厨房接壶水来。” 小山楂应声跑去厨房。 十里这才怨恼道:“怀王怎么又要带阿常去那种地方?” “本王只是问问,你家姑娘不喜欢可以不去呀。”怀王很是顺口地就把误导少妇的责任推了出去。 十里瞅向常乐笑的跟花儿似的脸蛋儿,恨声道:“我家姑娘,偏偏就是喜欢。怀王,您这是在纵容她失足!” “你怎么那么不信你家姑娘的定力呢?她去倌楼可也什么都没干。” “倌楼?” 十里疑惑皱眉,脑袋里灵光猛现。腾地从小板凳儿上站起来,捏着煽火的蒲扇,瞪大了眼睛,调高了尾音就一声尖叫。 “倌楼?” 声音确实尖锐刺耳。 常乐没好气地再次瞪向嘴上把不住门儿的怀王。 “阿常,你怎么能去倌楼呢?” 十里风风火火地站到常乐的对面儿,严厉质问。 常乐现在动弹不得,慌然瞧她,悻悻笑着。 “我,我是为了正经事儿。我上幅画不是卖了二十两?全靠那回去了趟倌楼。” 确实,她卖给圭都大官儿的那本画册,原型就是怀王和一众撩拨人的小倌们。 十里脸蛋憋得通红,不知想到了哪里去,急得蹦脚。 “阿常,咱们不能因为钱,就做些……做些伤风败俗的事儿。这就算是不被浸猪笼,也是要像那个沧县女一样,被烧死的呀!” “哪里有伤风败俗的?他张长修都能娶个风尘女子回去,我怎么就不能为了挣钱画画小倌?” 常乐甚是严肃地纠正十里的观念。 “十里,咱们作为受过重重磨难的人,得达到受佛光开度的思想高度才行。” 十里一头雾水地看她。 “就因为咱们太过听话,就一直被那个张长修欺负。明明都是他的错,现在全城都在骂我不守妇道,败坏门风。” 十里有些认同地握紧了双手。 常乐继续洗脑:“佛曰,众生平等。所以,男子能嫖,咱们女子怎么就不能看看了?” 十里当真觉得天穹发光。 “你说说,我为了挣钱,就只是去倌楼、花楼里转转,画不正经的美人图,有错吗?” “没错!”十里相当肯定。 “对嘛!”常乐一拍手,扭头就笑眯眯问怀王,“风雪楼是不是又来了新舞姬?” 怀王还没说话,十里便抢先道:“不对啊,阿常……”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过来。”常乐回头就是正经脸,指了指小火炉,“你去边熬银耳汤,边想。一会儿你就想通了。” 十里皱眉,没动。 “快去。”常乐摆手催促,见她愣头愣脑地过去,又扭头看向怀王,“是来了哪儿的舞姬?” 这一系列的洗脑,怀王再次发现了常乐拐骗的潜质。听闻她问过来,缓缓地用书卷虚空画了个半圈儿。 “非也。”怀王笑意盈盈,“花魁如霜编了支新舞,首秀。” 又是如霜。 “怀王那么喜欢如霜姑娘,为何不将其收为房室?”常乐虽然很心动,但是更加疑惑这件事儿。 “家花哪儿有野花香?”怀王一本正经地阐述一个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收为房室,多没意思?” 常乐啧了一声:“你就野着罢,如霜迟早跟着别人跑了。” “那本王再换一个。”这种问题,对怀王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几日后,我肯定能好生走动了,到时候,你来叫我。”常乐兴致勃勃地约下这件事儿。 自从摆脱了张长修,常乐做什么都得劲儿。这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罢! 怀王笑应:“好。” 提水回来的小山楂见十里在想什么事儿,跟她说话她都没理,就把水壶放在她跟前儿,跑到常乐面前来。 “阿常姐姐这两日有没有好一些?”小山楂跪坐在地上,双手帮常乐捏着腿脚。 常乐忙伸腿儿一踩躺椅的脚蹬子,一屁股坐好。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你来这儿玩儿就是,不用干这干那的,实在没事儿,你就去前屋,拿笔纸来,我教你画画。” 小山楂点头,跑去拿炭笔和纸张来。 眼见着天色要暗,柳成言领着皮蛋儿回来了。 瞬间,常乐眼里只有柳成言高雅脱俗的身姿,见他从容而来,面露喜色。 皮蛋儿跟在柳成言身边,走的雄赳赳气昂昂,像是立了什么大功凯旋,目光还时不时落在小山楂身上。 昨儿个,常乐一拿到张长修的银子和批文,立马着手,让柳成言将他之前看好的一处地方给买下。 虽然她没来得及去看,但她是信柳成言的。 那处就在城南东德巷,是个两进的院子。 听说之前就是个学堂,后来成了杂铺。杂铺经营不善,倒了。卖就卖一千两。 不得不说,十三郡的房价也是挺贵的。 “怎么样?”等柳成言走到跟前儿来,常乐迫不及待地问出口。 柳成言莞尔,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展开是张官府验章后的地契券。 常乐眸子一亮,从他的手里接了过去,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文字,随意扫了两眼,直接落在了落款处。兴奋未消,惊愕已上。 买地者,赫然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司伯毓。 “司伯毓是谁?”常乐怨气冲天地看向柳成言,需要他给个明确的解释。 她叫常乐,斋主叫柳成言,纵观她的交际圈儿,从来没见过一个叫司伯毓的人。虽然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第一百〇三章 何时决定的事 柳成言的表情有些凝滞,意味不明地看向一旁的怀王。怀王抿唇,对于常乐的质问,感到丝丝不悦。 十里听到个熟悉但平时怎么也不会听到的名字,好奇地看向常乐方向,像是在找谁说了这个名字。 “你看怀王作甚?这买地的不是我么?打哪儿冒出个司伯毓来?” 柳成言咳了声,没有解释。 怀王的脸色不知喜恼。 十里确定是常乐在大吼大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将蒲扇一丢,站起来跑过去就要捂住常乐的嘴。 皮蛋儿先贼头贼脑地凑到了常乐身边儿,瞅着上面他不认识的字。眼珠子左右一转,已经明白了什么,贼兮兮地趴到常乐的耳边帮忙解释。 “常姐,司伯毓就是怀王。” 常乐拧眉,瞪向怀王。怀王体正身直,神情严肃,贵气掩不住地往外溢,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才想起,之前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不就是之前怀王去太守府宣旨行赏之时,那位宦官提到过。 “原来司伯毓是你。怀王,是不是你让柳斋主这样做的?” 常乐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场氛围的不同,更没发现,她这么指名道姓地指责怀王让其他人胆战心惊到了什么地步,只顾着追究自己的房产。 这可是她买的第一块儿地! 她以为她能凭借这块地,翻身做地主,成为一个表面上的小富婆。 对常乐来说,有地就是富婆了。 没想到,又被怀王截了胡。 怀王,似乎是她生财路上的绊脚石。 是时候考虑,把怀王踢出他们的合伙人队伍了。 “阿常,可不敢这么直呼怀王名讳。”十里小心在常乐耳边提醒。 “名字取了不就是让人叫的么?” 常乐没搭理她,现在只想要回自己的地。 怀王知道是震慑不住这位不知礼数胆大包天的姑娘了,不过非但不生气,还有几分庆幸。庆幸她果然如他想象中一样,不拘小节,不如俗流。 而且,司伯毓这个名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似乎有些好听。 第一次觉得,他的名字还是挺好听的。 “你又没钱,本王出资一半,这地契自然是本王的。”怀王忽略她的罪责,含笑悠然道,“难不成,你想上面写着张长修的名字?” 这么一对比,好像上面写着司伯毓的名字要更好些。 但是,写着她的名字不是更更好? “我哪里没钱,这一千两就是我从衙门里拿回来的啊。”常乐不服气地嘟囔,看着地契上的名字,很是不甘。 “我们所有资助你的钱,都是为了让你建个学堂,培养乞童,何时是给你了?” 怀王挑眉瞧她,非看她吃瘪的难受才满意。 “既然是本王助你,这件事的担保人自然也就是本王。未免你公款私用,地契写本王的名字也是无可厚非。日后,你还要做账,按时向本王汇报钱款去向。” 常乐惊诧抬眼。 “你学堂的进展,各方面情况,也都要写成书面,呈与本王。” 常乐瞠目结舌。 怀王一笑,做着最后的总结:“本王,便是替其他官老爷监督你。” 常乐开始怀疑人生,争辩道:“不是,这种事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我这个当事人怎么半点不知道?” “刚刚决定的。”怀王面色不改,抓过扇子一脸正然,“想必刺史他们也是这般想的。毕竟你这个事儿,除了张长修揽下,就只有本王了。还是说,你想让……” “那就算了。” 常乐想到张长修就像吃屎一般难受,虽然听他解释的很有道理,但还是觉得很憋屈。 “下回再有这种事,请提前跟我商量。” “尽量。” 常乐将地契重新折起来,往小木桌上一放,多看一眼都是心痛:“怀王收好罢。” 怀王拿过,也不看,直接塞进了袖袋之中。 “学堂如何培养学生,此种问题你都想好了吗?” 说到正事儿上,常乐还是很认真地看过来,请柳成言去拿炭笔和空白的册本。 “我的学堂以学技术为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目前想的是……” 常乐依据现代学校课程,以及以前参加开设兴趣班的经验,先描绘出个大概的轮廓来,然后和怀王柳成言一步步细化,争取更加完善。 另外三人组,十里、皮蛋儿和小山楂,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便围在小火炉边玩游戏。 十里捡了根木枝放在火里烧成炭棍,在地上画出网格。又捡了些石子和树枝,当做两种棋子,开始下之前在衙门时,常乐教他们的五子棋。 小山楂就坐在一旁,看着火炉,偶尔看他们下下棋,顺便帮十里指棋路。 没想到十里这么大个人,是真的下不过皮蛋儿这个混不吝的。 然而,皮蛋儿下不过小山楂。 但是小山楂教的,皮蛋儿输了也乐呵,嬉皮笑脸的捧夸小山楂,完全不理会十里。 只有在十里不甘被忽略,扯着他的耳朵威胁时,皮蛋儿才回昧着良心夸上两句。 “今天,那个卖房子的听说是常姐买了做学堂用,还不打算给俺们。” 皮蛋儿像青蛙一般蹲着,双手放在身前,将手里的树枝掰成一小节小节的。企图跟十里聊天儿,分散她的注意力。 十里拧眉,偷偷瞄了眼桌子那边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三人组,小声问:“为什么?” “他们都说常姐不是好人,教俺们一群乞丐,祸害教废物,教出来也是祸害。”皮蛋儿嗤了一声,很是厌恶地做了个极为夸张的表情,“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还好意思说俺们。”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十里唾骂一句。 皮蛋儿点头称是:“还好斋主把怀王搬了出来,把他们吓了个屁滚尿流,赶紧把地卖给了俺们。” “所以,地契上写怀王的名字,是被逼的?”十里疑惑问他。 “俺也不知道。”皮蛋儿摇了摇脑袋,“反正,肯定是不卖常姐的。” 十里手心里磨着石子,瞧着粗糙的棋盘,陷入沉思:“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说阿常的?” “说的都是些不好听的。”皮蛋儿嬉笑两声,咧着嘴道,“十里姐还是别听了。也别让常姐上街了,要不然会生气到想拔刀杀人。” “这事儿,你也别跟阿常说。”十里说着就将他的脑袋砸了一拳,揪着他的耳朵便怒道,“你刚是不是改子了?赶紧给俺改回来!” “唉哟,刚刚是风吹的,俺没动,疼死俺了。” 皮蛋儿叫唤着就往十里那边靠,表情浮夸的看不出来一点怕疼的意思。十里没松手,他就半个身子滚在了棋盘上,硬生生将棋盘给毁了。 十里本来是要赢了的,此时看棋局被毁了,一时着急,手劲儿就松了些。皮蛋儿立马一个鱼滚,翻身离地十里老远。 “你这泼皮无赖,等我抓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十里将手里的石子一丢,提着裙子就冲了过去。 小山楂在旁笑的欢乐。 他们的动静儿太大,惹来常乐三人的目光。 说了一半的常乐,立马在已经乱七八糟的纸上圈出“晨跑”两个字,很是严肃地点了两下。 “看他们这体力,跑步是算不得什么了。得告诉都尉夫人,后期得给他们加大锻炼力度。” 柳成言和怀王看了一下已经绕着院子跑了两圈的皮蛋儿和十里,很是赞头地点头。 “不过,本王还是很好奇,你这是哪儿来的文字。”怀王再次对她写的字发出质疑。 “刚不是说了,俺从小不认识字,认字认一半儿,写字也就简化了。”常乐很是敷衍,不想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反正,柳斋主不是在记了?将就看看就是。” 因为柳成言和怀王看不太懂她的字,柳成言只能边听边自己再用笔墨记录一份。 “你这捏笔的姿势也不对,稀奇的是,还真能把字写好看了。”怀王在常乐捏笔的手势和柳成言捏笔的手势之间来回对比。 怀王能夸她的字,也完全是将她放在了不会写字的人群中比对。常乐的字基本没有书法灵韵之美,但写的还算工整。矮子里面拔高子,也就算是好看的了。 “没人教我捏笔,我可不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常乐继续胡诌,“好了好了,咱们继续。” “你这种情况,跟沧县女确实很像。”怀王冷不丁地又提怪志上的故事。 常乐一想到被烧死,就咽了咽口水。 真的不能太嚣张,她得低调。 死不可怕,被折磨死才是最可怕的。 “咱们在讨论正经事儿,你老是想些女子干什么?过两天就要去看花魁了,睡都能睡,还想什么烧死的沧县女。” 常乐一通说,不等怀王开口,又道:“接着刚刚的说。咱们现在无法赚钱,这乞童的生活要怎么弄……” …… 几日后,常乐的身子恢复的好些了,身上的结痂也在一点点地掉,露出里面粉嫩嫩的新肉来,很明显和周围的皮肤不一样。 今晚,怀王要带她去风雪楼看花魁跳舞。常乐老早就换上怀王当初送的那套男装。 当时她就穿着去了趟倌楼,换了放在八归斋,就再也没穿过。今日再拿出来,忽然有种拿出战袍的感觉来。 “阿常,你确定是只去看看花魁的罢?”十里替她梳着男子发髻,一脸的担忧,“真的不让我跟你一块儿?” “我真的就是去看看,就算我想干点别的,我作为女子也干不出来呀。” 第一百〇四章 老位置变了 常乐偏头,看了看脖子,用手按了按长了新肉的伤口,很是怅然。凭着她的脸,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姿色能勾搭些姑娘,但这脖子上的疤痕会把她们吓跑的罢? “明儿个,就要带那些乞童入住学堂了,还有好些事要安排。斋主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得帮他。” “斋主一个人忙上忙下,连皮蛋儿都带着小弟兄帮忙,你和怀王竟还要出去花天酒地。”十里都替柳成言心疼,“阿常,你这样下去,迟早是会被烧死的。” “啧,你怎么不是盼着我浸猪笼就是咒我被烧死?十里,你真的是来守护我的,不是来祸害我的?”常乐很是怀疑地扭头看她。 十里噘嘴道:“谁让你成天不干些正经事儿?老是做些,让人唾骂的事儿。” “我已经很收敛了。”常乐双手托腮,就快贴在了镜子上,愣愣地盯着镜子里面迷茫怅然的人,“如果我说,我也是蓬莱仙山来的人,你们会相信吗?” “您这行为举止,还真不像个仙人能做出来的事儿。说出来,俺们也会把你当仙山脚下的妖怪给收了。” 十里毫不客气地刺破她的期望,最后给她戴上玉冠,插上簪子,拍了拍手掌。她的手法真是越来越纯熟了! 常乐捧着脸蛋左右看的自恋:“就算是妖精,也是好看的妖精。能用脂粉把我脖子的伤口给遮了吗?” “你那条长沟,用多少脂粉也填不满的。” 十里嘴里说着,人已经从柜子里找了件深蓝色的薄披风。 常乐的衣服,都是柳成言出钱,让十里去购置的。 现在的夜间天色还是有些凉,加上常乐的身子还没好透,需要随时注意。外出定是要加件披风御寒的。 “我手上还有。” 常乐任由十里给她系着披风,很是苦恼地伸出手。瞅着右手虎口处的伤口,动了动手指,上面的疤痕就跟虫子一般蠕动了两下,让人心生恶寒。 “突然就不想去了。” “那挺好呀。”十里拍手称赞。 常乐朝她做了个鬼脸,抓起象牙骨扇,转身就出门去。 “那可是花魁,不看就亏大了。” 夜凉如水,月照中庭,树影斑驳。 怀王不变的一袭红裳,紫金冠银簪,手握金骨扇,单手负背而立。挺直的脊梁,如花的面庞,立在庭中,如同自带柔光。 听见动静,含笑偏头,眉眼之间百媚生。 常乐被他的回眸一笑惊艳,竟站在原地,愣住。 还看什么花魁,就在这儿看一晚上的怀王,也是足以。 桃花眸中,同样倒着常乐的影子,依旧是上次装扮,却明显感觉到气质的不同。 她的身影销瘦了许多,脖颈上、手上的伤痕为她增添了几分勇毅。披着蓝色披风立在门阶之上,竟有种雪巅之莲的气质来。 “怀王,今儿个更美了。” 常乐半戏谑半真诚地开口夸奖,瞬间将怀王刚刚升起的欣赏之情打破。 怀王一阵感慨。 竟以为她如雪莲,真真是侮辱了纯尚的雪巅仙子。 “多谢姑娘的夸奖,虽然用词不当。”怀王随意地受了,反正说了她也不会改,“走罢,去晚了可就见不着了。” …… 风雪楼,一如既往地繁喧。 无论十三郡发生过什么,盗窃案、乞童被杀案,都不曾影响到它的生意。 似乎,只有当十三郡城覆灭那刻,它才会惨淡。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常乐再跟怀王一块儿进去。少了第一回的拘谨,多了些恣意。 他们来时,已经算是晚的了,里面宾客满座,红色高台上已经有舞姬在翩翩起舞,丝竹之乐萦绕。更多的还是花楼主流的污言淫笑。 怀王也不急,看来是还没到花魁上场的时候。 “怀王来了。” 依旧是风妈妈迎了上来,用着熟悉的勾人的声音。念着这位常公子在怀王处的地位不同,他上回来了之后,每每怀王再来,便直接坐在楼下了。 如此明显的改变,风妈妈不是看不到。 由此,目光在常乐的身上多停留了下,见到她脖子上的伤口,惊诧地用帕子掩唇。 “这位公子哥儿是怎么了?” “不小心伤了。”常乐抚上脖颈,笑的云淡风轻,“不会长得不好看的,进不得风雪楼罢?” “常公子说的哪里话。”风妈妈含蓄地笑了声,“常公子想见哪位姑娘,直接跟奴家讲,绝对将公子伺候的满意。” 说着,风妈妈的手调戏式地碰了碰常乐的胸口。 常乐不觉怎样,风妈妈的眸子却闪过一丝惊诧,须臾,笑的更是一个花枝乱颤。情意绵绵的目光在怀王和常乐之间转了一圈,暧昧开口。 “怀王,今日可还是老位置?” 风妈妈刚刚那么一碰,便知常乐是个女子。不由得暗叹,难怪之前看她太过清秀,不像是个公子哥,却原来真是个女子。怀王带个女子来花楼玩乐,也真是稀奇,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当真是不一般。 一听说老位置,常乐就下意识地瞟向那个高台,浑身都写满拒绝。 “嗯。”怀王轻然应了声。 常乐皱眉嫌弃:“咱能坐下面么?那么远,怎么瞧得清如霜姑娘?” “常公子,就是在下面呢。”风妈妈用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娇笑,却不怎么有违和感,“正是上回您来时坐的位置。” “老位置变了?”常乐一脸茫然地看向怀王。 怀王依旧含笑,面色不改道:“之前不知,上回坐过之后,发现坐下面确实好。看的确实清楚些,而且,时不时,还能英雄救美。” “啧,色胚。”常乐再次对他的风流纨绔抱以不屑,跟着风妈妈的引领,去了上回的桌儿,“哪来的那么些英雄救美?肯定是看见你坐下面,一个个投怀送抱。” “人家投怀送抱,不接一下,害得如花似玉的姑娘摔得难看,是不是太不怜香惜玉了?”怀王说的正经。 常乐也不反驳,悠悠坐在上回坐的位置。 双腿一交叉伸的老长,往缠花枝的雕木椅靠上一压,整个人又瘫在了座位上。好整以暇地等着怀王英雄救美的戏码。 她倒要看看,怀王一晚上能有几出英雄救美。 “你能不能端正些?这般颓唐,任哪个姑娘瞧了也要躲得远远的。” 怀王愣是瞧不上常乐的姿态。 嫖也得有个嫖的样子不是? “我累了。”常乐不理会他的话,伸了伸手想够着桌子上的茶杯,奈何距离太远,只能虚空地抓了抓,表现出自己的努力,“怀王,帮个忙。” 怀王无奈,倾身将茶杯递给她:“你怎么就累了?一路都是坐车过来的,哪里让你走了半点路?” 常乐咕咚咚饮了一杯,又尝试着将杯子放回桌子上,再次失败,可怜兮兮地看向怀王。 “自己放。”怀王回了她一个白眼。 “那个马车太颠了,一点都不稳。”常乐叹了声,没有一点要起身放杯子的意思,“我这个病人,哪里经得起折腾?” 虽然,怀王的马车是真的舒服,暖暖的软软的。但车轱辘行驶在些许凹凸不平的街道上时,还是不如现代的汽车来的安稳。 “本王看,你是这些日子被伺候的舒服了。”怀王一语道破真相。 常乐当病人的日子里,十里和小山楂两个人前前后后地伺候,细心周到的挑不出一点刺儿来。她躺在摇椅上就能实现所有的事,直接成了废物。 以致于,她现在一落座,就进入了摇椅状态。 “唉,谁说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常乐一声长叹,直接将茶杯放在了长椅上。反正椅子那么宽,她一个人躺着都绰绰有余。 怀王斜眼瞟了下,自顾自地饮茶等着。 “你之前英雄救美的,是不是都收了?”常乐百无聊赖之时,忽然问了一句,“她们的下场是不是都是古娅那样的?” “常公子未免太异想天开。”怀王随口敷衍了一句,“本王又非来者不拒之人。” 常乐像是听见什么大笑话似的抿唇偷笑。 “还真看不出来。不过,怀王这容貌,睡那些女子,真不知道是怀王享了福,还是那些女子如了意。” 怀王颦眉瞧她,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个女子,整日整日地都在想些什么? “常公子是不是还念着倌楼的小倌们?” “可不是?” 常乐不可置否,眨眼间,便见怀王的大脸凑到了跟前,不由得,心下紧张,屏声静气,等着他开口。 “常公子。”怀王低沉的嗓音颇带蛊惑力,“本王是你求而不得的。” 常乐僵了一瞬,心里是满满的失望,见他眸中的戏谑,忽然扬唇一笑:“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怀王脱口而出。 常乐笑意更甚:“你像我的人。” 怀王一瞬有些没反应过来。 常乐却忍不住先开怀大笑起来,说土味情话真的是很油腻了!自己都觉得尴尬! 虽然反应过来她是在故意恶整,但瞧她笑的灵动,怀王竟有一瞬觉得心跳的不规律。 脑子里缥缈着那句话,“你像我的人”。 喉头滚动了一下,咳了一声,怀王缓缓直起身,取过茶杯来。状似不以为意地抿了口,余光却见常乐双眸发亮地坐直了身子。 “怀王,你长得英俊,身份高贵,又有钱,但是我能看出来,你缺点东西。”常乐兴致盎然地瞧着他。 怀王知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便不搭理她,让她说不下去。 第一百〇五章 是仙女神女 “啧,这么快就识破套路了吗?”常乐偏头,认真看他,“你真不想知道,你缺什么?” 怀王睨了她一眼,见她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似乎他不开口就不罢休,便懒散道:“本王缺个王妃。” “呀,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儿?”常乐故作惊诧地叫了一声。 “你这都是哪儿来的油腔滑调?”怀王一扇子敲在她的脑门儿上,眉眼都是嗔怪。 常乐坐直身子,揉了揉眉头,玩乐过后也觉得无聊了,笑了两声结束这个令人尬然的话题。 “我也说,像这种话,说出来,怎么可能会撩动喜欢人的心?听着就很油腻。” 撩动喜欢人的心…… 怀王错愕一瞬,见她说的发自心扉,桃花眼眨了眨,扭头又抿了口茶。虽仍是眉眼含情,目光却不是处处留情,而是时不时地落在常乐身上。 常乐又重新瘫了回去,但精神状态比刚刚好多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笑意含春。 这般不当刚刚的事儿存在,让怀王一阵怅然,更加确信自己刚刚是想多了。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女子不能这般乱说话。 只是玩笑罢了。 过了小半盏茶,台上的舞姬都不知所踪,兀地鼓声重响,如同雷声大作。 猛地有几道天光闪现,惊吓众人。 这天打雷劈的,常乐受惊,不自觉地往怀王那儿躲了躲。 如果真的有情况,她就拉怀王当垫背! 怀王自是端坐,对这情形,并无半点惊诧之色。瞥眼见着常乐挪了过来,也往她那边靠了几分。 电光罢,又是一声响彻风雪楼的雷鼓,将人的心脏瞬间敲停。 风雪楼上常年悬着红绸绣带,只见有道红影从天坠落,直直摔在台上,未发出一点声响。 那个影子趴俯在地,像是个女子。 满座惊愕。 只有怀王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常乐的手已经抓住了怀王的衣袖,紧张地紧紧地捏着他的胳膊,力道之重,可清晰感受到。 “你,怎么不,英雄救美了?”常乐颤着声音摇着怀王。 怀王哭笑不得,将手覆在她的双手上。触碰到她右手上的疤痕,并不好的触感让他禁不住柔情劝慰。 “莫慌,继续往后看。” 常乐狐疑,扭头看去。 那女子竟扭着腰肢如同孔雀开屏般直起上半身,背对众人,看起来并无半点问题。 常乐这才松了口气,半晌明白过来,原来是表演而已。 可也太惊悚了。 伴乐是鼓、钟、还有埙之类音色浑厚低沉凄婉的乐器,整个的氛围渲染的极为低沉。中间如曼珠沙华的女子,身姿铿锵却是无尽的悲凉,像是深受重创。 竟让人看的无端含泪起来。 她忽地扭头,妖艳血红的曼珠沙华绽放额上。红色的眼影衬的她的深褐眸子妩媚含情,其中波光婉转,妙不可言。鹅蛋脸,绛朱唇。 整个人的造型妖艳非常,却是看不出半点嚣张。只有无尽的沉哀。 惊鸿一瞥,确实是倾国倾城。 陡然间,百乐猛停,一道萧声婉转,如同鹤唳,直上九霄。正此时,又是天光穿过头顶。 女子随萧声跃起,腰带一松,身上的外袍落下,露出里面月兰色金丝绣的衣衫来,那衣衫材质流光溢彩,仿佛有仙光镀体。 萧声停时,她已落在几尺高的红绸之上,足尖轻踩,定在大红绣球上,广袖遮面。 柔柔的绸缎,很难想象上面能站人,她却稳稳地立在上方,红绸都不曾有半点闪动。 此时,丝竹声起,乐风扭转,仿佛九重天上的妙音。 女子就在红绸上起了舞,衣袖放下的那瞬,无不唏嘘赞叹。 她的脸与之前完全不同,赫然是换了张脸。 金色的祥云额钿,妆容整个也成了浅色系,仿若没有涂抹脂粉一般,纯纯粹粹一张娇人面。 她的鹅蛋脸自是有一番雍容华贵之气,让人如同见着天上仙。 此时的舞步也轻柔许多虚幻许多,在半空的红绸上下翻飞,如同壁画上的飞天之姿。 不知过了多久,乐声消,人影没。 回味之时,满座讶然,上下找寻那位飞天仙子。 空荡荡的台子,上下看不到女子的身影,她像是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 台子上寂然一片,只剩下一件红色的外袍遗落,证明适才不是黄粱一梦。 “诶?人呢?”常乐发出和众人一样的声音,扯了扯怀王的袖子,“刚刚那人呢?不对,是仙女,神女。” 怀王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漾起浓浓的笑意。 “这舞秀,如何?” 常乐拍手叫绝:“真的是厉害的不得了!不知这女子是谁?” “如霜。” 怀王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来。常乐怔坐当场,说不出话来,思绪又落入刚刚的画面之中。 “今日,如霜姑娘的涅槃之舞,各位可还满意?”风妈妈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台。 众人赞不绝口,拍手扶额,叫嚷着想见如霜。 “想见如霜姑娘……”风妈妈尾音一挑,停着不说,环视了一圈,道,“什么法子,各位是知道的呀。” 激情的群氛又慢慢地消沉下去,只余怅然若失的叹息。目光纷纷扫落在怀王身上,只一下,又俱各神情不一地收回。 “此生,若能与如霜姑娘促膝长叹一番,则不枉了。” 一书生摇着脑袋,叹息着往楼外走去。 书生的模样,看着挺正派,面对莺莺燕燕不多看一眼,似乎来花楼就是为了见如霜。 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好几个。 如霜能得众人如此青睐,确实是有她的资本的。 和她这种凤凰相比,之前的古娅,简直就是凡尘的丑小鸭。 如此尤物,却独是怀王的。 怀王居然占着,还不把人家娶回府! “怀王,见如霜姑娘的法子是什么?” 常乐就不信怀王能有什么特别之处。怀王不就一个风流浪子? 除了长得好看点,有钱点儿,地位高了点儿,…… 她不得不承认,怀王这样的上天宠儿,世间确实是少有。 怀王用扇子指了指他们脑袋顶上的红绸,就是普通的红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此明显的卖关子,挠的常乐心里痒痒的,迫不及待催促:“什么意思?” “在红绸之上,与之琴瑟和鸣。” 怀王说的淡然,就像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普通到,只是动动手指的感觉。 常乐已经呆若木鸡,仰望着几尺之上的红绸,想象着怀王和如霜在上面琴瑟和鸣、鸾凤齐飞的场景。 当真是浪漫的。 可对普通人来说,上红绸就已经是登天的难事。 “怀王,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厉害。”常乐抚掌而慨,从未如此佩服过怀王。 怀王忍俊不禁,莫名有种愉悦感。 平日里,谁拍这种无关痛痒的马屁,他都是浅笑略之。 似乎让常乐心怀钦佩,这种成就感要更大一些。 “本王之前对如霜的形容,可是没欺你罢?” “怀王说话做事,向来是没有半分夸张的。”常乐点头,马屁跟着就拍起来,谄媚咬唇道,“我能见见如霜姑娘吗?” 怀王并不立马回话,往后一仰,把玩着扇子。 “有些口渴。” 常乐会意,给他的茶杯满上,双手捧着到他面前:“怀王慢用。” 她就是这般能屈能伸。 “本王便不客气了。”怀王得意挑眉,从她手中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余光正见一龟奴跑来。 将将放下茶盏,龟奴已经到了跟前儿。 “如霜姑娘请见怀王,还有这位公子哥儿。” 常乐立马起身,转了转扇子把儿,一本正经道:“前面带路罢。” 龟奴瞧了眼没有动作的怀王,不敢先行带路。见怀王默认起身,这才伸手引路:“怀王,公子,这边请。” …… 高楼朱阁,如霜的房间是常乐路过的房间中最大的,也是最豪华的。 入眼的门框都是上好的材木,锁扣之类的门饰都是纯金打造,门口挂着一个金子造的长方形名牌。 雨相阁——如霜。 龟奴将门一推开,光亮迸现。 常乐忙偏头,用手遮住双目,等适应了些,这才挪开手。 只一眼,便如置身天宫。 房中富丽堂皇,与外面是两个世界。所摆之物,无不珍贵精美。 青鸟纹座的朱漆柱,挂着绣祥云的金边月白幔,两三道进去,是浮动的金丝纱帘。 纱帘将内室与外间隔开,影影绰绰看不清内室的模样,只能看见有影子浮动,让人忍不住想一把将纱帘扯开。 房中央是半人高的瑞兽大香炉,燃起的熏香萦绕,散入空气之中。缥缈之态,犹如仙界瑞气。 熏香的味道很是熟悉,就是怀王身上的香气。 不过是一个浓,一个淡。 “如霜姑娘,怀王和那位公子来了。” 龟奴说罢,便退了出去。 怀王如同回了自己的家,毫不客气地踩上八宝如意图案的棕红地毯,径直进了二间,坐上软榻。 常乐无措,只得跟在他后边。将将踏过二道槛,正对面的帘子被人拨动,微不可见的帘缝中伸出一只盈盈玉手。 手指纤长白皙,指甲染成砖红色,食指戴着一枚小拇指盖大的红玉戒指。血红的红玉纯粹没有杂质,衬得她的柔荑更加白润。 常乐便立在原地,满怀期待地等着如霜出来。 怀王明显对如霜没什么兴趣,反而是兴趣浓浓地盯着常乐的表现。 须臾,帘子被拉开,走出个丰盈袅娜的女子来。 第一百〇六章 十万两的戒指 女子着月白色的襦裙,外披一件嫩黄的薄衫,容貌明丽美艳。步摇金钗,金玉耳珰项链,脚踝上也系着条银链。 浑身透着奢华,手腕上却系着一条没有任何金银玉石的编结红绳,格外突兀。却又和红玉戒指遥遥呼应。 如霜双足未着鞋袜,三寸金莲就轻踩在绒毯之上。 静然而立,如同女王一般,挑着凤眼,远远打量常乐的模样。 不消片刻,如霜收敛了眉眼,慵懒地转了转食指上的红玉戒指:“确实丑陋。” 什么? 常乐手中的扇子有些拿不住。 如霜已经坐到了怀王对面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玉足点着凳面儿,双手轻轻地搭在膝盖上,偏头看向怀王。 “还是个弃妇?” 啪嗒。 象牙骨的折扇掉在地上。 常乐心思复杂地弯身去捡。 这女子甚是清冷孤傲,与先前献舞之时情况差太多。常乐一时后悔来见,她可不喜欢脾气臭的美女。 怀王皱眉,轻斥道:“说话注意点儿。” 如霜眸光微讶,抬腿下了桌子,在常乐直身之时,已经立在了她的面前。 伸手碰了几下她脖颈上的伤口,常乐猝不及防地后退半步。 如霜立马又捉住她捏扇子的右手,将她的手腕一捏,她便不自觉松了手。如霜顺手拿过象牙扇,错手打开,随意瞄了眼画上的内容,又利索合上。 见常乐另一只手来抢夺折扇,如霜也不阻拦,直接就给了她。反观起她的右手来,瞄了眼,目光往她袖子里探。 常乐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满头雾水,手忙脚乱之时瞪向怀王求助。 怀王只是含笑静看,没有半点插手的意思。 刹那间,如霜已经将常乐的衣袖撩了上去,直接撸到了臂膀处。 常乐还没挣扎,如霜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腕,重新坐回了桌子上,拨弄着红色指甲,冷傲地瞟向怀王。 “两千五百两。” 不知道是在说什么东西,但这个数字出来,常乐已经心动了。 “你这是在趁火打劫?”怀王眯眼看她。 如霜面无表情道:“我的东西,怎么能比那个疯女人便宜?” 怀王幽幽道:“难道不是你最近又手头紧了?” 如霜难得一笑,也只是稍微弯起了嘴角而已。抬起手,朝怀王炫耀似地晃了晃食指上的红玉戒指,却是端着身子。 “十万两,野国王后毕生所爱。” 十万两的一枚戒指。 常乐想跪了。 “听说,里面养着蛊魂?”怀王饶有意味地看了下她的戒指。 如霜用手轻轻托着脸,摆了个冷艳的神情,定格便是一副绝美美人图。 “与我正相配。” 怀王轻笑一声:“两千零一两,东西拿来。” “少学你皇兄。”如霜皱眉嗔了一句。 “百两的东西,本王两千两买,已经让你赚了不少了。”怀王丝毫不退步。 如霜瞄了一眼常乐,对方已经靠着柱子在冷静看戏了。 “两千两,出了问题我不管。” “明儿本王让人送来,东西。”怀王也懒得再跟她计较,伸出就要什么东西。 如霜手腕一转,手中就冒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胭脂盒,满是暧昧地搁在了怀王手里。 “一盒足够。不够,还有。” 怀王拿了东西就下了软榻,用扇子将她滑落的外衫勾起,帮她搭回香肩之上,勾唇一笑。 “早些休息。” “真是败家。”常乐啧了一声,等着怀王走过来,盯着他道:“你今儿不留下来?” “先送你回去。”怀王笑意盈盈,将胭脂盒放在她手中,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门儿道,“省着点用,不够本王可就不给了。” 常乐惊诧:“这是什么?” “洛神膏,等你的结痂落了,和之前送你的玉膏调配,敷在伤口之上,一段时间后便能将疤痕消了。” 常乐凝视着他,总觉心里暖暖的,感动万分。 “姑娘家,留下伤疤总归是不妥的。” 怀王一笑,万物逢春。 常乐凝望着他的双眸,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慢慢滋生,一点点将伤痕累累的过往抚平。 “那便多谢怀王了。” 笑容纯粹的让人心动,怀王顺手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走罢,别打扰如霜姑娘了。” 二人出了房,如霜莫名浅叹,摸上手腕的红绳。 “这年头,弃妇也有人要了。” …… 夜深人静,月如钩。 一道黑影在十三郡唯一的王府,怀王府穿梭。如同蹦豆一般,在房梁上跳来跳去。 亲卫在王府中日常巡视,却是没发现黑影的存在。 黑衣人摸到一个院子里,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管,小心戳破窗纸,将迷烟吹了进去。眼睛在夜间散发出幽幽绿光。 等了一会儿,黑衣人这才从腰间拔出匕首,匕首柄底凹进去一个“皿”字。 皿匕比一般的匕首要薄,伸进门缝,由上往下一划,便将门闩断成两截儿。黑衣人推开门,猫着身子便闪了进去,蹑手蹑脚将门关上,轻着脚往内室里探。 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正是怀王。 黑衣人捏着匕首,迅速挪到床边,将被子掀开,果然瞧见他的腰间悬着玉牌。眸光一亮,迫不及待地倾身去取。 身侧突然一阵劲风,黑衣人敏捷闪开,床上已经没有了人。身后却是浓浓的压迫之感。 转身又往旁边躲过,扭头看见正是怀王,当即想逃。 刚出外室,正前方的暗处便飞过来一个器物,黑衣人扬匕将来物一划,那物品断成两半落在地上。竟是一把扇子。 正此时,暗处已经有了个人直冲他而来。 前后夹击,黑衣人知晓中了埋伏,勉力应对。 几个回合下来,却是处于下风。手腕突疼,匕首被人踢了出去。他被人一脚踩在地上。 听见动静儿的亲卫纷纷跑了进来,将刀架在黑衣人身上,把他押了起来。 亲卫将他的面巾扯下,就是个样貌普通的育国人。 黑衣人不甘心地瞪着面前的二人。一个是怀王,另一个是个青衫儒生。 “带下去,本王等下就来审问。” 怀王眸光一凌,从腰间扯下玉牌,端详两眼,又是警惕地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怀着不甘,猛一咬舌,便自尽了。 面对此景,众人似都习以为常,没人有半分惊讶。 “家主,这……” 亲卫等着怀王的审判。 怀王摆手:“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的话就火烧了。” “是。” 亲卫将黑人拉了出去,最后的人将门关上。 怀王将地上断成两半的折扇捡了起来,房间也因灯柱的点燃亮了起来。柳成言将灯罩盖上。 幸好他与柳成言向来警惕性高,适才黑衣人从房顶跃下的动静便惊醒了他们。 迷烟这种小伎俩更是不值一提。 “看来你要换新扇子了。”怀王轻佻瞧他。 柳成言不以为意,端着灯柱走到桌子跟前,翻开两个茶杯,倒满凉茶。 “因公损伤,怀王应当会补偿一把更好的罢?”柳成言浅笑,“也不要求是丰子善的扇面了。” “怎么?把本王的扇子补偿与你?”怀王挑眉,端起一杯凉茶便饮了下去。 “属下不敢,不过,怀王若真坚持,属下也不会推辞。” 柳成言说着,从屏风上取下一件外衫,搭在只着了中衣的怀王身上。 “你是跟常乐混得胆子大了不少。”怀王很是自然地受了,手里婆娑着玉牌,眸子淡凉如水,“看来他们已经盯上了本王。” 柳成言在他对面坐下,神情也凝重起来:“他们真是为了十三郡的兵器库而来?” 怀王点头。 “之前,那个育国人来十三郡大行偷窃之举,本王当时便怀疑过。那只是借偷窃为名,想找机会从本王这里偷得玉牌。” “只不过还没动手,便被太守夫人给提前破了。”柳成言沉吟接话,“可惜张长修行事太过狠厉,直接将盗窃贼给杀了,断了线索。” “不杀,留着也没用。” 怀王帮张长修找了个借口,也是给自己个安抚的理由。 当时张长修不报自决,差点没将怀王给气死。 柳成言知晓他是在尽量减少对张长修的成见,也就不戳破,可还是极为担心。 “张长修刚愎自用,怕是会耽误事。” “他这个人还是聪明的,让人将他看紧点就是了。”怀王头疼地揉了揉脑袋,“此人忠心又有手段,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不然,皇兄也不会派他来做太守。” 柳成言无奈:“也正因为此,圣上才会将弹劾他的奏章压下,只提醒警告并未将他给撤了。可这人太轴。” “简直就是条倔驴。让他来做大事,结果囿于家事不可自拔。”怀王想着便气恼不已,桃花目寒冷如冰,“本王还得处处替他收拾烂摊子。” “不过,这个小妾花氏,问题是真的大。” “看来也得找人,将那个小妾给调查一下。”怀王沉吟,忽然抬眼看他,“你不是在诱导本王帮忙除了那个小妾,替常氏报仇罢?” 柳成言颦眉看他,很想戳他的心一下,念及身份还是忍住了。 怀王真会泼脏水,只怕是怀王自己有这个意思罢? “属下是真觉此小妾很不平凡,她日后或许要成为一个碍事儿的。” “本王也是如此以为。”怀王郑重点头,眉头又皱了起来,“说来说去,本王还是在帮张长修处理家事!” “辛苦怀王。”柳成言抿唇一笑,“既然育国那边的动作越来越明朗,怀王有何打算?” 第一百〇七章 司马昭之心 “如今只知道他们是要来夺取玉牌,目的定是十三郡的兵器库,却不知他们具体想做什么。”怀王分析道,“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们拿到玉牌之后,会做些什么。” “那这件事,要不要通知太守和刺史?” “嗯,让他们也做好防范。都尉那边,也该让他知道些事了。总不能成天还跟个二愣子似的。” 怀王想到自己领着的几位官员就头疼。 太守张长修不爱听安排,刺史江从善是根软葱,都尉天天的就跟个傻大个一样。 “是时候,得找个容易掌控又机灵的了。” 听见他的长叹,柳成言浅笑:“怀王不是早就有了合谋之人?” 怀王听懂他的意思,有些不情愿道:“她不过是一介妇人,除了画些春宫,能有什么用?将她拉入此事来,没准儿事情会变得更糟。” “阿常姑娘到底有没有帮过,怀王自是知晓,属下不敢置喙。”柳成言眸清如泉,“想必怀王将事情说了,阿常姑娘会乐意相助。她向来古道热肠,且心怀天下。” “本王再想想,早些休息罢。” 怀王起身便朝内室走去。 …… 翌日,十三郡衙门。 十三郡衙门最近很是清闲,除了日常的一些琐碎事务,也没别的事儿可做。 门口守门的一胖一瘦两衙役正犯春困,早起加上无聊的站岗,让他们接二连三地打哈欠。 要么说哈欠会传染,这个打完另一个就接上,仿佛要在这场接力赛中睡过去。 怀王精神抖擞,闲情信步而来,见他们萎靡不振的模样,瞧了眼地上的碎石子,随脚一踢。 守门二人的额头被石子打中,立刻拔刀备战,整个人都清醒了。 见是怀王,两人神经一绷,收刀直身,以最快的速度收起倦容,不约而同行礼。 “怀王早!” “是挺早,适合睡个回笼觉。”怀王拾阶而上,半是调侃地瞧了他们一眼,笑道,“太守不会也在家里打盹儿呢吧?” “没有,老爷已经来了一个时辰了。”胖衙役挺胸抬头,中气十足的回话,生怕再让怀王看出半点不认真。 怀王满意点头:“那这俸禄算是保住了。去跟太守说声,就说本王找他喝茶来了。” “是!”胖衙役继续高声应和,机械地伸出一只手邀请,“怀王请。” 进了衙门从旁路绕过公堂,往前衙的偏堂走去。 迎面跑出两个小娃娃来。 正是小石子和小山楂。 小石子怀里抱着一个油纸包,跟在小山楂旁边跑,俩小人儿急冲冲的,小山楂嘴里还在怪罪着。 “哥,你怎么不叫俺起床?都这时候了!” “俺不是看你昨晚上睡得晚吗?你又没说今天要早去。你吃俩包子再去。” “来不及了。” 眼见着俩小娃娃要撞上,怀王含笑停了脚步。他们俩也及时刹车,忙作揖。 “见过怀王!” “早啊。”怀王亲和一笑,“你们二人如此急是要作甚?” “昨天阿常姐姐说今天要去学堂,俺哥没叫俺,要迟了。”小山楂喘着粗气儿,声音糯糯的甚是甜软。 小山楂长得可爱水灵,怀王一直也对她很有好感,此时见她如此认真慌急,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 “不慌,阿常姑娘肯定还没起呢。你吃了包子慢慢走过去就是。” “对,常姐最爱赖床了。”小石子忙跟在后面附和,伸手从怀里的油纸包里拿出一个包子,递给她道,“你先吃了包子再去找常姐。” “不了,没准儿阿常姐姐已经起来了。”小山楂将老哥递过来的包子推回去,将小裙子一提,又准备跑,“怀王,俺要先走了。” 怀王将她的小脑袋瓜子一按,她的头发就像鸭绒一般软,任谁摸着心里都化了一片糖水。 “不急,你先跟哥哥一起去吃包子。本王等会儿也要去学堂,带你一同。” 小山楂犹豫地扑闪着睫毛,静静地看着怀王,小脸儿都开始发红。 怀王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笑起来更是好看的不得了。 “妹,怀王都说了,你就别急了。” 小石子摆出兄长该有的稳重来。生怕小山楂不吃饭跑出去,到时候在路上晕倒,谁也不知道。 “行了,本王走的时候再叫你。” 怀王说罢,便抬步而去。 在偏堂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张长修才过来。 “不知太守近些日子在做什么?”怀王随意地寒暄两句。 张长修轻咳两声,看起来有些不适。 “自然是处理府衙之务。” 怀王瞥了他一眼,见他眼神虚浮,不禁皱眉:“看你脸色不是太好,可是操劳过度?” “多谢怀王关心,不过是偶感风寒,过不了两日便好了。”张长修应付几句,结束这场虚表之话,“不知怀王今日来衙门,有何贵干?” “确实有事。” 怀王说着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放到桌上。 匕首鞘上轧着另一种风俗的花纹,像是一只鸟。 张长修对这个东西很是熟悉,前不久就见到过,甚至在衙门里也有一把,那是之前的育人盗窃贼的。 匕首的来历他也是知道的。 如今在怀王这里见到,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让他有些惶恐。 “太守应当熟悉此物。”怀王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等着张长修的反应。 张长修讶异瞧着怀王:“难不成……” “不错,昨儿夜有人来王府行刺。行刺之人正是这把匕首的主人。” 怀王将匕首从刀鞘里拔出,瞧着匕首刀体的菱形花纹,满是玩味。 张长修却是大惊失色,忙起身伏罪道:“下官监察不严,竟让此人混入王府,还请怀王恕罪。” “十三郡混入育国之人,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怀王悠悠开口,桃花目里没有半点怪责,“太守不必如此自责。” “怀王可有受伤?”张长修迫不及待地确认怀王的身体状况。 “这倒没有,所以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怀王将匕首重新归鞘,立着匕首,用尖端敲击桌面,“此人是为了本王的玉牌而来。” 张长修还未松下的神经更加紧绷。瞥眼见着怀王腰间隐约露出一角的玉牌,确信玉牌还在,稍稍松了一口气,眉头却拧的更深了。 “看来育国当真是盯上了十三郡。”张长修紧锁眉头,站直身子,深感不安,“而且,目的应当是十三郡的兵器库。” 怀王赞同点头:“这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 “看来,之前的盗窃案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实际目的大约就是怀王的玉牌。”张长修继续分析。 怀王道:“没错,不过应当是没想到太守夫人从中插上一手,提前暴露了育国人活跃的踪迹。” 听见怀王提常乐,张长修的心就成了一团麻,将常乐的部分压下,这才能继续理智地想事情。 “太守坐罢。”怀王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邀他并肩坐在上座。 张长修恭敬不如从命,坐了过去:“那乞童被杀案,想必也是育国故意制造的混乱,引起城里的恐慌,借乱行事。” 怀王缓缓颔首,一点也不惊讶他所说的理论,淡然地端起茶盅,抿了口,顺手放下。 “是,不过又暴露了而已。” 没错,而且其中又有常乐的功劳。 张长修的心里像是有一条幽河,阴沉茫茫,不知流往何处。即便他不想承认,但最近只要一听到跟常乐有关的事,就感觉心里缺了一块儿,有个被掩藏已久的东西在往出冒。 “这次竟然直接向怀王下手,看来是等不及了。” “看来是事情部署的差不多了。”怀王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有些寒意,与他的桃花目极其不搭,“我们,竟没一点察觉。” 张长修难以面对怀王怪罪的眼神,默默地敛目:“是下官失职,警觉心不够。” “怕是有人将你的警觉心给分散了。”怀王意有所指地转了转匕首,丢向一旁,“既然育国那边已经悄无声息的做了这么多动作,我们也当赶紧防范起来,切莫再掉以轻心。” “怀王有何指命?”张长修拿出一个臣子该有的态度和语气来。 怀王见他难得乖巧,总算是觉省心不少。 “不知他们对兵器库有何企图,定然都是为了两国交战之事做准备。兵器库那边,本王会派亲兵过去守着。城里这边,防止动呕,便由都尉加强巡视。至于矿山那边的监管,以及调查育国细作的踪迹,这些,你便自己安排罢。” “是,下官立刻着手去办。”张长修认真受命。 怀王沉吟:“十三郡的一些事,该让其他三位知道的,也都说一下罢。十三郡,将要迎来一场大风雨了。” …… 当郡衙门口守门的两名衙役看着一美妇人带着丫鬟来时,真想感叹一句,平日里不来人,一来就来一群。 “二夫人来了。”瘦衙役笑嘻嘻道,“来找太守?” 来人正是花楚儿和如玉,如玉手里提着个食盒还有几包刚买的东西,也像是吃食。 胖衙役不解瘦衙役的哈巴态度,甚是厌弃地瞥了他一眼。 “太守可在?”花楚儿柔柔一笑。 瘦衙役陪笑:“在的,不过正在同怀王议事,二夫人可以先进来等着。” 花楚儿听到怀王的名字,表情僵了一瞬,不着痕迹地掩了过去,温婉一笑。 “那便劳烦了。” 第一百〇八章 多谢二夫人 “不麻烦不麻烦。”瘦衙役瞥眼看见晃晃悠悠过来的小石子,立马招手叫道,“小石子,过来!” 自从有了小石子,他们衙门里的人吩咐起来是一点都不客气。少跑些腿儿谁不乐意? 虽然小石子深得孙头喜爱,但在衙门里连衙役的地位都不如,自然是连衙役都要使唤他的。 但小石子浑不在意,只觉有个地方落脚就是好的,只管认真做事。 听见瘦衙役的呼喊,小石子立马跑到跟前,还偷瞧了花楚儿一眼。 “小石子,带二夫人去后衙偏厅,好生伺候着,然后再去通知老爷。”瘦衙役很是威风地命令小石子做事。 小石子憨憨地应了:“二夫人,里面请。” 花楚儿偏头一笑,跟着他就进了衙门。 胖衙役不满地戳了瘦衙役的胳膊肘,不悦道:“她就是老爷的妾,叫什么夫人?” “这是老爷以前命令的,见着就得叫二夫人。”瘦衙役说得理直气壮,接着便是媚笑,“她可是正当宠着呢。”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胖衙役白了他一眼,“太守肯定是被这个花氏给迷惑了,这才连太守夫人的好都看不到。” “太守夫人有什么好?嫉妒到杀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这样的毒妇,也就你还觉得好了。”瘦衙役啧了一声。 胖衙役轻哼着离他远些,站回自己的岗位,想起之前乞童留在衙门时,他在东院给常乐打下手,管理乞童的场景来。 “俺只相信俺看见的,夫人对那些乞童就是好的不得了,就是一个好人。” …… 小石子在对衙门里的道路已经了如指掌,因为带花楚儿去后衙,就找了条幽径领着。 “你就是小石子?”花楚儿笑意盈盈地看向旁边胖嘟嘟的小孩子。 小石子抬眼瞧她,憨笑道:“是的。” 花楚儿继续问:“你还有一个妹妹是吗?” “嗯嗯,她叫小山楂。” 小石子认真回话,还要努力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幼稚。 花楚儿被他的模样逗笑,用帕子掩着嘴角,眸子里泛着母爱的光辉。 “听说你们的爷爷不在了,那你们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小石子抿唇,坚强道:“俺就在衙门跑腿,以后也要成为一名衙差,成为像孙头伯伯一样的捕头。俺妹在跟常姐学画画,以后也要留在衙门里做画师。” 在提到常乐的那一瞬,如玉担心地看了花楚儿一眼,生怕刺激到了她。 不曾想,花楚儿并无半点不悦之情,反而很是赞赏慈爱地看着小石子,就像是瞧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注视着她望子成龙的眼神,联想到她小产一事,让人不禁动容。 如玉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来。 太守夫人一走,花楚儿要收起阴狠的手段,开始好好做贤妻了。 她如玉,终于可以解脱了。不必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小小年纪,倒有志向。”花楚儿欣慰抿唇,从如玉手中提过一包点心,矮下身子,交到小石子手里,“这是食味斋的五味糕,你且拿去吃罢。” 小石子惶恐:“二夫人,这……” “昨儿晚,我又梦见我的孩子,它死了。”花楚儿摸着他的脑袋,黯然神伤,“就是点吃的,不用客气。记得,趁热吃。” 花楚儿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小石子闻着很是喜欢,听她这般说,立马听话地将糕点抱在怀里,躬身道谢。 “多谢二夫人。” “乖。”花楚儿盯着他纯粹的玻璃眼珠子,微微一笑,含着不明意味的情绪,借着如玉的伸过来的手起身,“还有多久才能到?” “快了,前面就是。”小石子指了指幽径尽头的主院。 花楚儿点头,最先抬步:“太守与怀王聊了多久了?” “一刻钟了。”小石子利索回答,“应该还要一会儿。” “好,我等等就是。”花楚儿说着,步伐比适才快了些,“将我送到了,你只管忙去就是。” “嗯嗯。” “听说那人要建学堂了,她喜欢孩子吗?”花楚儿忽然问了句看似不着边儿的话。 如玉听的一头雾水,只当自己夫人还是在对小产耿耿于怀。 但花楚儿这么问,还是让如玉怀疑,难不成是花楚儿想知道自己的孩子如果生下来,常氏会不会好好对待? 这个想法好像也不是那么靠谱。 罢了,她只管做事。 小石子想了下,知道花楚儿说的是常乐后,连连点头:“常姐可喜欢孩子了,特别喜欢俺妹,天天让俺妹跟在旁边呢。” 花楚儿放心点头,慈爱看他:“我瞧着你挺有眼缘。以后若是有麻烦,可以来太守府找我。没事儿的时候,也可以来太守府陪陪我。” “好的,谢谢二夫人!” 突然间有人罩着,小石子咧开了嘴,憨笑着点头。 不多会儿,小石子便将花楚儿安排在了主屋里歇着,还去厨房找了做饭婆子来伺候。 在花楚儿的通情达理之下,他拎着糕点,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东院儿里他和小山楂住的房间。 “哥,怀王好了吗?”小山楂期待地站起来。她是又焦又急,只怕再等会儿,常乐那边就该担心了。 每日这个时候,她都已经到了八归斋。 小石子将糕点放在桌上,道:“还没呢,你别急。不过,二夫人来了。” “二夫人?”小山楂的脸色瞬间变了,呆板地有些僵硬。 “就是太守老爷的妾室,那个花楚儿。”小石子说着,已经在拆包裹着的点心盒子了,“她说,他死了。” 小山楂静静站着,脸色更差了,一双大眼睛无神地眨着。 外裹的纸张撕开,里面果真是食味斋的糕点,只不过,木盒子上面还有一张折叠的牛皮纸。小石头愣了下,就将牛皮纸拿起,塞到了怀里。 “要不,你直接去前衙,在老爷和怀王谈话的院子里等着。顺便传个话,就说二夫人来了。” 小石子憨笑两声,打开木盒。里面呈着几块糕点块儿,五颜六色,四四方方的。每块儿糕点上面还突着几个字儿,应该就是“食味斋”。 抓了一块儿绿色的就喂给还处于呆若木鸡状态的小妹,小石子乐道:“这可是食味斋最好吃的糕点,二夫人赏的,赶紧尝尝。” “嗯。” 小山楂动了动嘴,自己拿住糕点,咬了口,甜软之感迅速在口中漫开。 “好吃吗?”小石子期待着看她,一颗心吊着老高。 “好吃。”小山楂甜甜一笑,笑的纯真质朴。 小石子仰了仰脑袋,也跟着笑了起来,拿起一块儿红色的糕点,像是对待珍宝一般看了看。只瞬间,他就塞进了嘴里。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不知味道,舔了舔嘴边的碎渣渣,才满足地嘟囔了两句。 “是好吃。其余的晚上再吃。”小石子将盒子重新盖上,“走。” 兄妹二人出了东院儿,便分道扬镳。 小山楂跑到了前衙的偏厅外,坐在台阶上等着。 百无聊赖之时,还找了根木棍,坐在台阶两侧的边缘,在种花草树木的泥地上画画。 吱—— 偏厅的门被打开。 小山楂听见动静,立马回头,看见张长修送怀王出来。终于等到人,小山楂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出门就能看见一张可爱至极的小脸,怀王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你怎么坐这儿了?” 小山楂将树枝一扔,拍了拍手起身,又拍了拍屁股上可能有的灰尘。三阶作两坎的,几下就到了怀王跟前儿。 “俺看你还没去找俺,就过来等啦。” “那吃了包子吗?” “吃啦。” 他们俩能关系好,张长修一点也不惊讶。 小山楂每日去八归斋找常乐的事儿,他不是不知道。怀王常常去八归斋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 虽然都知道,但他心里还是不由得发出酸楚来。 目光停留在小山楂没画完的小人上,眼前一晃,浮现出一片白净的雪景来。 …… 厚厚的积雪之上,一清秀销瘦的女子披着鼠灰色的斗篷,乌黑亮丽的三千青丝散落在肩头、脸侧,衬的她的肌肤如雪一般皎白。 女子手里拿着簪子在雪上一下下画着个男子的模样。 她眼底的认真,身上散发出来的愉悦与自信,让人沉迷。 “夫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说的是家主?” 旁边的丫鬟喊了一声,女子便生气将木簪扎入雪中,生生毁了那副人像画,微白的薄唇愠恼启合。 “你平白地描述他作甚?” …… 蓦地,仿佛有一枝簪子狠狠地扎在张长修的心口,疼得他有瞬间的窒息。 一阵风儿吹来,他禁不住咳了一声,脑子有些晕。 “太守老爷,你怎么了?”小山楂站在怀王的另一侧,远远地问了张长修一声。 张长修掩唇又咳了两声,冷淡道:“没事。” 小山楂担心,抬眸看了怀王一眼,见怀王回她一个宠溺的笑意,小心翼翼开口。 “今天阿常姐姐要去学堂,太守老爷不去吗?” 怀王暗笑小山楂的单纯,不过也没接话,反而偏过头看怀王如何作答。 张长修瞟了小山楂一眼,又想起自己当初曾满怀期待地想要一个像她这般乖巧的闺女,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常乐才成泡影。 心里虽是恼怒,却对小山楂凶不起来,只是冷淡地应付一句。 “不了。” “好吧。”小山楂失望点头,道,“对了,老爷的二夫人来了,在后衙等着呢。” 第一百〇九章 一定会长命百岁 “楚儿来了?”张长修诧异反问,见小山楂点头,这才真的相信。 花楚儿还从未来衙门找过他。 怀王闻言,一只手放在小山楂的脑袋上:“那便不打扰太守,本王便替各位去看看这学堂的情况。” “有劳怀王,下官恭送怀王。”张长修顺势而下。 张长修并没有直接去后衙找花氏,而是先去衙书房。 还未到衙书房,就看见小石子从对面走过来,看见他神色还有些慌张。 张长修不由眉头紧锁。 “太守老爷。”小石子上前,形色慌张地行了一礼。 张长修面无表情质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们二人所在的这条路是直接通往衙书房的,小石子这情况,难免遭人怀疑。 “二夫人让俺来叫老爷,俺刚刚去偏厅没看见老爷,就跑这边来瞅瞅。”小石子缩了缩脖子小心看着张长修,说的话却极为真诚,“俺只在外面叫了叫就走了。” “如此。”张长修将信将疑地点头,“你去跟二夫人说,我马上过去。” “是。”小石子点头,转身就一溜烟跑去后衙了。 张长修默默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思慎重地快步去了衙书房。 衙书房是衙门里的一个默认禁区。除了师爷偶尔去整理资料拿东西,别的人再也进去不得的。 因为,张长修不喜欢被打扰,也不喜欢书房里人手杂乱。 衙书房旁边有个小暖阁,供张长修办公务累了之时休息。其他的摆设无非就是书架藏品架,公案太师椅,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普通的再不能普通。 张长修立在一幅十三郡的城域图前,一眼过去,首先看见群山之中的一座坚固小城。 将城域图拉起,旁边的书架便自动地挪到另一边,露出一个精致的壁橱来,上面摆满了各式书卷。其中有个不起眼的木盒子。 张长修将木盒子拿出,打开一看,里面一张牛皮纸卷的好好的,摆放的整整齐齐。 牛皮纸卷上画的是幅矿山分布图。 矿藏的具体分布地点都在上面标的清清楚楚。 还有几个特地用朱笔圈过的,是十三郡的精矿。 还有几处红点,是十三郡的兵器打造处。 在山脉腹地,有个醒目的大红点。那里,便是十三郡最大的兵器库,所造精器,俱是作为沙场征战之用。 张长修见牛皮纸图还好好的,也就放了心,可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思索半天,又去其他几处暗格检查了十三郡的布防图等等,确定都没问题,这才放心地锁了门,离开衙书房。 到后衙时便见花氏欢喜的模样,小石子在旁伺候,二人像是在聊天。 花楚儿在面对小石子,可谓是极尽母亲之态,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们是母子。 张长修知晓花氏这是在寄情与小石子罢了,目光注意到她时不时无意地抚摸肚子,怜惜之感油然而生。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般开心?”张长修露出温柔的笑意,一撩官袍,抬步走了进去。 小石子见状,忙离花楚儿远了些,和如玉站在一块儿,恭恭敬敬地行礼。 花楚儿也盈盈含笑,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就要行礼,却被张长修一拦,反而被他引着坐了回去。 “身子刚好,便莫乱动了。”张长修甚是体贴地劝说,瞥了眼桌子上摆的一堆东西,笑道,“怎么,今儿去逛街了?” 花楚儿娇俏一笑:“是,今日夫君走了之后,妾也无聊。念着身子都快闷僵了,夫君又未吃早,便送些粥来,顺便逛了一下。” “为夫看,你这是为了逛街,顺便给为夫带粥罢?” 张长修佯装嗔怪,面色上是绝绝对对的暖意,已经迫不及待地先伸手去打开食盒。 “经你这么一逛,粥想必都凉透了。” “哪有,妾可是一心惦念夫君,紧赶慢赶来的。”花楚儿撒娇道,先张长修一步将粥罐从食盒里拿出来。 张长修被她剥夺了打下手的机会,便坐在位子上,等着她盛好粥放在面前。 只是一碗简单的瘦肉粥。 “咳。” 张长修闻到味道,忽觉刺鼻,忍不住咳了一声。这一咳便止不住,接着又是两声。 咳的轻微,就像是风寒的初症。 花楚儿脸色微变,忙将粥放下,担心地替他拍抚后背,满脸担忧。 “夫君,可是这两日着了凉?” “想必是的。” 张长修将她抚开,看着她担惊受怕的模样,自己都要误以为自己快不行了。 “你莫要担心,明儿我再穿多些衣裳就是。这两日,正是冷暖变幻无常之时,每年都会如此,多加注意就是。” 花楚儿惴惴不安地坐下,悄然伸手算了算日子,像是算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脸色难看至极。 今日,是二月二十五。 “怎么了?”张长修见她失魂落魄的要紧,用手抚上她的额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说了没事的。” 花楚儿收神,朝张长修漾起浅浅的笑意,美若梨花,坚信点头。 “夫君吉人天相,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张长修哭笑不得:“那便谢楚儿吉言了,好了,这粥都快凉了,再不喝就真喝不得了。” “还是拿去让人热热罢。”花楚儿欲从他手中夺过,却被张长修挡了回来。 “不要紧。” 花楚儿坚持,硬生生从他嘴巴边拿了回来。 “夫君本就着了凉,再喝就要加重病情了。可别让妾好意做的粥成了害夫君的毒药。” 张长修依着她,兀地拉起她的手来,极为认真地看着她的眸子,双眸深情:“便是毒药,为夫也无悔。” “呸呸呸。”花楚儿锤了锤他的肩,“别说这种晦气话。妾是不会害夫君的。” 张长修开怀一笑:“为夫信的。” …… 十三郡的街道上,一红衣男子抱着一个着嫩黄襦裙的小女孩坐在马上,缓缓前行,十分惹人眼。 众人皆自觉避道,却是立在两旁窃窃私语。 “唉哟,那不是怀王吗?” “可不是,那个小姑娘是谁?” “该不是怀王的闺女罢?” “瞎说什么呢?怀王都没有王妃,连个侧妃通室都没有,哪里有的孩子?” “那就是私生女了。怀王天天留恋烟花之地,有个野生的闺女也不稀奇。” “……” 道路两旁闲话纷纷,马上两人悠然自得。 小山楂兴奋不已地窝在怀王怀里,手里拽着缰绳,一双大眼睛不灵不灵的。 “俺这是第一次骑马,谢谢怀王!” 瞧见小姑娘如此开心,怀王也是开怀舒畅。 “第一次骑马,如何?” “俺不知道怎么说。”小山楂已经抓好的马缰和怀王的腰带,随时准备策马狂奔。 然而,身侧像是压了一块儿什么东西,硬硬的。小山楂扭了扭,准备伸手去将那东西扯出来。 怀王见到她的异样,也不阻拦,腰间一痒,便看着她将藏在衣袍里的玉牌扯了出来。 “原来是怀王的玉牌,硌着俺了。” 小山楂悻悻笑着。扯着玉牌的编绳,在怀王身上到处看了看,就打算把玉牌往他怀里塞。 将将要扯开他的衣襟,把小爪子伸进去。怀王提前捉住她的小手,让她顺手握紧了玉牌。 “好好拿着,待会儿下了马再给我。”怀王宠溺一笑,眉梢一挑,半威胁道,“可要拿紧了,掉下去摔坏了,或者是丢了,你赔不起的。” 小山楂忙双手将玉牌握住,像正在执行什么重大的任务一样,神经紧绷地握着玉牌:“俺一定会好好拿着的。” “好。” 怀王瞧着她这个小可爱,抱着她就像抱了一只猫。 忽然想着,或许早日养个闺女也不失为良策。 到时候,抱着自己的闺女,骑马打猎闯天下,多么的恣意潇洒。 这件事,等回了圭都就准备落实了。 “一、二、三……” 软糯的声音从小山楂的嘴里吐出来,低低的又极为认真。 怀王但笑不语。 “……六、七、八,八条龙?”小山楂疑惑地挠了挠头。 怀王捏了捏她的婴儿肥:“你再数数,是多少。” 小山楂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眸子充满了疑惑,又低头,小手指在玉牌的纹路上仔细描绘,又重新数了一遍。 “一、二、三……” 数数的声音,如同泉水叮咚,敲击心扉。 小山楂的数数大业,一直进行到他们到了八归斋。 “数清楚了没?” 怀王的下巴压了小山楂的脑袋上,垂眸看着她还在数玉牌上的几条龙,一时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宠爱着。 小山楂被压着,只能微微摇头,丧气道:“数不清。” “数不清就算了,我们到了。抓紧本王。” 小山楂立马将玉牌抓紧,紧紧抱住怀王的腰。 眨眼之间,身子一晃,怀王已经抱着她落在了地上。正如上马时的情况一样。 小山楂不甚崇拜地看着他。 怀王将她放在地上,从她手中接过玉牌,重新挂在腰间。 扭头之时,只见常乐一脸戏谑地歪在门框上,双手环绕抱在胸前。 十里朝怀王一福身,很是自觉地牵马从后门走,牵去马棚。 “我们还以为小山楂被人拐了,十里一早把我给拉起来,让我出门找小山楂。原来是怀王给拐了。” 常乐很是怨气。 她本来昨夜去完花楼回来的就晚,第二天又想睡个懒觉,却被十里拉了起来。 十里偏要说,平时这个时候,小山楂早就来了。她们二人便火急火燎地收拾出门,准备沿路找到衙门去。 常乐一脸的睡眼惺忪,此时见着小山楂没事,更是松懈到忍不住打哈欠。 第一百一十章 她要成为小富婆了 怀王噙笑:“你今日是什么时候要去学堂?” “学堂?”常乐伸了个懒腰,瞧着他的桃花面甚是舒心,“今儿下午去呀。” 不得不说,一觉起来能看见这么美的一个人,还是很美的事儿。 谁知,她说完这句话,怀王就满是意料之中地扭头瞧着小山楂:“本王可有骗你?” 小山楂瞧了瞧常乐的不精神,又看了看怀王的美貌,立马倒向怀王,坚定地摇头。 “没有。” 瞧他们父女相配的场景,常乐禁不住扭头:“你们在我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 “哪里是坏话?只不过说,你早上定然起不来,小山楂不用急着过来。”怀王忍俊不禁,为自己的意料之中表示佩服。 常乐一时竟沉浸在怀王的笑容里。 大抵是昨夜的金钱收买,此时此刻看着怀王自带滤镜。 怀王竟然送她那么贵重的东西。 两千五百两的护肤品,简直是天价到不会出现在她贫穷的想象力里。 可向来抠门儿的怀王竟然受如霜的敲诈,替她买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 瞧着他骨节分明,白皙细长的手指,常乐又想起昨夜被他拉着的暖暖的触感来,是真的挺舒服的。 “怎么,又被本王迷着了?” 怀王桃花眼一眯,故意暧昧看她,一双眸子风情不已。 常乐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咬了咬唇摇头:“你今天怪怪的。” “嗯?”怀王挑眉。 常乐咧嘴一笑:“怪好看的。” 怀王:“……” “噗嗤。”常乐憋着笑,一秒又恢复正经,“是想问,你怎么突然间和小山楂这么要好了?” 怀王装模作样道:“奈何本王魅力高。” “小山楂,你得离这种怪叔叔远一点。”常乐伸手将小山楂拉到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就往屋子里走,“你长得这么好看,很容易被人贩子拐走的。姐姐今天还要教你一些防范知识。” 怀王从腰间抽出金骨扇,跟着抬步进了八归斋。 不得不说,八归斋自从住进了常乐主仆后,有了正经店铺该有的热火气儿。 每日窗户开着,通风且又明亮不少,书架上的灰尘也有十里带着皮蛋儿定期打扫。 主要是,每天八归斋都少不了聒噪的声音。 源头就是在常乐身上,正如现在的她。 “首先呢,陌生人的马就是不能随便骑的。你刚刚居然坐着怀王的马过来,真的是太危险了。” “可是,怀王也不是陌生人。”小山楂发出灵魂质问。 常乐一本正经回复:“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不算陌生人呢?” “俺知道怀王的名字。”小山楂坚决抵制常乐的洗脑。 “你知道,但是你敢大声喊出来吗?像这种只能喊代号的,都不要随便相信。” 怀王跟在后面,听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真的很想将小山楂拉回来。 再继续被常乐这么教下去,小山楂迟早要被教坏。 所幸有人跟他有同样的感受,而且更适合做阻拦常乐的这件事。 “阿常,你别再祸害大氏朝未来的栋梁了!”十里将小山楂拉到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地看了怀王一眼,“怀王的名字是能随便叫的吗?小山楂,刚刚阿常姐姐那番话是骗你的,你莫信。” 常乐无奈,力辩道:“十里,我正在教育孩子,要有保护自己的意识。你这当面跟我唱反调,是对我权威的挑战,以后小山楂都不听我的教诲了,你负责?” “那挺好,世上就能少个祸害。”十里嘟囔着,拉着小山楂就往厨房走,“今天我教你做花糕。” 常乐不乐意地双手叉腰:“十里,你现在是在使用童工知不知道?你这是违法的。” 十里疑惑扭头:“大氏朝法律没有这一条。而且,就算是有罪名,被罚的也是阿常你。俺是你的丫鬟,使用童工也是伺候你。” 常乐竟哑口无言。 “幸好还有个明事理的比干。”怀王甚是感叹地来了一句。 常乐扭头,瞄着他,觉得甚是可笑:“怀王,您这比喻也太抬举十里了罢?” “哦?”怀王挑眉,“本王还以为,抬高的是你。” “什么意思,我不如商纣王?”常乐很快接住他的话,很是嚣张地翻了个白眼。 怀王不可置否点头,轻车熟路地坐在院中的椅子上:“没钱没权没势力,长得也没他好看,你是哪里来的资格天天叫嚣?” 常乐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低配版帝辛不行?” “低配版?”怀王饶有兴趣地等着她解释这个词。 常乐扶额:“就是我样样都差点,但是他这种类型的。” 怀王了然点头,深以为然:“这对你的描述太过准确。” “谢谢啊。”常乐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俺有自知之明,就不劳怀王点明了。” 怀王笑意浓浓地盯着常乐。 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她的每个表情都很生动有趣。 “送你个东西。” 听见送东西,常乐瞬间乖巧状。像只萌宠一样双手放在两腿.之间,压着凳面,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他,充满了期望。 昨天,怀王就送了她那么贵的东西,没想到今儿一早还要收到东西。 难不成,她过年许的愿望要成真了? 今年,她要成为小富婆了? “什么东西?” 怀王被她的乖巧状再次引得心跳不齐,不自在地手握成拳,掩唇轻咳。从袖子里掏出把匕首来。 正是之前在衙门给张长修看得那把。 “昨晚上得来的,送给你防身用。” 常乐惊诧地看着他掏出来的匕首,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第一次见匕首的惊奇尽数表现在脸上,只是没那么夸张而已。 谨慎地将匕首拔出来。 精钢匕体反光亮目,上面的菱形花纹甚是整齐精美。 等整个拔出来,常乐上下比划了下,想用手指去探探刀锋,又被它锋利的寒光震慑住。左右看了看,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有些发愁地挠了挠脑袋。 “怎么?想试试匕首?”怀王很满意她接受礼物的表情,餍足地眯起了眼,“它可是吹毛立断。” 常乐眨了眨眼,受到启发,伸手就将头上固发的几根簪子给扯了,散的一头青丝。 怀王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时忘记了阻拦她的动作。 只见常乐顺手撩了一缕头发,拿着匕首就割向头发,只是轻轻一碰,一绺头发就断了。 果真是吹毛立断! 常乐正欣喜,话憋在嗓子眼儿,就要兴奋夸耀。 “啊!” 这不是常乐的声音,是十里的。 “阿常!你干什么?” 一阵风刮过,十里就从她手上夺过了匕首,甚至不注意将自己划了一道,鲜血立马流了出来。 常乐是真的相信这把匕首很锋利了,但现在已经不是夸匕首的时候了。 “我的天,你急什么呢?” 常乐焦急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又迅速地把匕首从她手里夺出来,很是嫌弃地丢在桌子上,捧着十里的手就等着拿药的小山楂回来。 “这匕首是能随便玩的吗?这么不小心!” 听着常乐的怪罪,十里没心思管,只一味地抓着她断发的地方,哭丧着斥责。 “阿常,你怎么能断头发呢?你是要出家还是干什么啊?” 常乐手足无措:“我就是试试匕首锋不锋利。” 小山楂已经将医箱搬过来,常乐有条不紊地给十里处理着伤口,苦口婆心地劝她。 “我知道你是想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不是,说岔了。”常乐忙纠正,“我以后会注意的,我这头发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这时候,如果不赶紧承认错误,十里一定会絮叨,说到常乐屈服为止。 反正都是一个结果,她也懒得再多搞些弯弯绕绕。 果不其然,十里见她认错态度迅速,要出来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阿常知道就好了,不然,我要怎么……” “面对我的爹娘,你的爹娘,还有你大爷。”常乐很是头疼地将十里的下半句接上,“我都知道的。” 十里被她的态度弄的一时还有些懵,就坐怔原地,那些早就准备好劝常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常今儿怎么不多犟一会儿呢? 一肚子话憋着再生吞回去,有些难受。 常乐认认真真地给她手上的纱带绑了个蝴蝶结,笑着抬眼,捧起了她的脸:“下回,可别再这么毛毛躁躁的了。” “知道了。”十里抿了抿唇,甚是委屈地将一肚子话咽下去,“怀王,还请有时候,拦拦阿常。” 常乐最爱做出格的事儿,偏生怀王还总纵容,更让人难过的是,十里每每这些时候都被排出他们的活动之外。 真的是很心累,很无力了。 怀王应下:“本王尽量。” 真的是很敷衍了,一点也不给十里信心。 “你这手都受伤了,就别折腾了,去坐着休息会儿。咱们晌午一会儿出去吃。”常乐扶着十里就往边上压。 十里悠悠起身,瞅了眼面前不省心的两人。 “厨房里的糕点都开始做了,小山楂,咱们继续罢。” 小山楂点头:“十里姐姐不动手,只管说就是了。” “好。” 这把匕首确实很锋利。 常乐瞧着匕首上还存在的血迹,决定还是将它好生收起来比较稳妥。 从怀里掏出布帕,拎起匕首的柄端,小心又小心地擦拭,生怕将自己也给割了。 “这把匕首是你从哪儿来的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咱们还是不要往来 怀王无所谓道:“昨夜的刺客留下的。” 常乐的手抖了抖,惊诧看他,想到这把匕首的锋利程度,不由得担心。 “刺客?你没事罢?” 见她紧张的模样,怀王心头发暖,灿然笑道:“无事,他还伤不了本王。” “那就好。”常乐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匕首上,瞧着锃光瓦亮的匕首,自己的脸都清晰地印在上面,“你一个养老王爷,是得罪谁了?竟然还派刺客来杀你。” “为了本王的玉牌。” 说着,怀王的手指往腰间一探,手掌心便多了块儿九龙玉牌。翠绿翠绿的,在他白白的手掌中显得格外好看。 常乐疑惑:“那这是叫刺客吗?这是叫盗窃。” “不排除他想杀本王的可能性。” “你这玉牌是不是很重要,有着特别的用处?”常乐试探了一句。 之前皮蛋儿动过,她动过,他都强调很珍贵,不能随便拿。 不过,今儿他还给小山楂玩。可见,他还挺喜欢小山楂的。 想到有人要跟她抢小山楂,她的眸光便犀利起来,是老母鸡护小鸡仔的那种警惕又危险的目光。 怀王不知她的心思,也用同样审视的目光盯着她道:“你怎么知道玉牌有别的用处?” “这匕首看着就很矜贵,肯定不是一般的刺客。他该不会是道上的某位有名杀手罢?” 怀王被她引起了兴趣,挑眉:“何以见得?” “看杂书里写的,一般只有特殊人才能拥有特殊的武器。这匕首如此特殊,你瞧后面还有个字儿。” 常乐将匕首归鞘,瞄见了匕首柄部底端的字,凑近点仔细看了看,勉强认出来。 怀王便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等着她能说出什么预期的话来。 “这是个‘皿’字儿,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常乐说着,将匕首的底端亮给怀王看,还特意往他那边伸了伸,想让他看的清楚些。 怀王配合看了一眼,点头:“确实是‘皿’字儿。” “那肯定是这个刺客叫这个字儿,要不然他的杀手组织叫这个。”常乐很是笃定地分析,“杂书里都是这么写,这都是套路了。” 怀王将手往桌子上一压,身子前倾,眯着桃花眼,对她倍感好奇。 “你都是从哪儿看的这些杂书?本王怎么就没看见过?” 常乐摆手:“咱们阶层不一样,你这个王爷看的书和我们贫民窟女孩儿看的,能一样吗?”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怀王勉强信了。 “这么厉害的人就是来偷你的玉牌,明显你的玉牌有很重要的作用。”常乐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但见他不怎么想回答,便换了方向,“对了,那个刺客呢?你是抓住了,还是让他逃了?” 怀王用手支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瞧她:“抓住了,他咬舌自尽了,本王派人将他给烧了。” “这样啊。”常乐沉吟了一下,又被刀鞘上的花纹吸引,“那你就把他的东西给我,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罢?” “应当不会。”怀王很不负责任地回了一句。 常乐却没有及时地回复,而是沉浸在了刀鞘上镂刻的图纹。 上面是祥云拱着的一只鸟类动物。长喙长颈长腿,头上还有长长的羽冠,展翅欲飞。 这个造型怎么,好似在哪里见过,很是熟悉。 怀王见她眉头紧锁,欲言又止,不由好奇:“怎么了?” 对了,是在花氏的石佩上! 常乐猛地想起。 “我在花氏那里见过这个图纹。” 怀王敏感抓住信息,忙问:“花氏那里有?” “是。她母亲给她留的石佩上就是这只四不像的东西。”常乐点头,“这个图纹是什么意思?” 怀王扫了眼她手指指着的位置。就是那只鸟的鸟头,神情复杂。 “这是育人信奉的神灵,风神,也是他们的图腾。” 常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育人! 花氏的娘是育人! 那个威胁花氏的人,会不会也是育国的? 怀王也在暗中思忖,深知这种巧合不一般,也不知手下人调查的如何了。 “育人?所以刺杀你的也是育国人?” 怀王点头:“没错,正是育国人。” “盗窃贼是育国人,杀害乞童的野人也是育国的,如今来刺杀你的也是育国的……”常乐捋了捋思路,仿佛在接触一个什么恐怖的漩涡,声音也低了不少,“咱们十三郡,是要出大事儿了?” 能意识到这么简单的一点,怀王已经很欣慰了,已经对常乐的智商表示了基本的认可。 “你还不笨。” “你也不傻,能看出这个事实来。”常乐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坚决不要在口头上输怀王一招,“之前你们说咱们大氏朝和育国关系不好,所以他们现在是想先把十三郡给吞了?” “吞了倒是不至于,还有个金南郡挡着,他们也过不来。”怀王胸有成竹地分析。 常乐了然点头,捏着下巴,把玩着手上的匕首:“所以,他们是另有目的。” 怀王道:“那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能瞧出来的,就是他们想把十三郡搞得一团乱。”常乐拒绝思考太过复杂的事儿,耸了耸肩道,“看来,我得多卖几幅春图了,不然出了事就挣不了钱了。” 怀王见她没有继续分析,非但没有表现出强烈的爱国之情,居然一心想着的还是挣钱的事儿。看来,柳成言是将她看的太高了。 可笑自己竟然也有所期待,不由暗叹一声。 “要么说,商人无情,国家面临危机,还只顾着赚钱。” 常乐不听他的道德斥责,理直气壮道:“救国最直接的人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像我,只能曲线救国。现在多挣些钱,到时候要打仗了,我还能出点钱资助军队,晓得伐?” 怀王想了两下,竟然觉得也没太大的问题。 “不过……”常乐忽然神情怪异地看怀王。 怀王不解,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像是句难以启齿的话,常乐犹豫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 “既然有刺客去找你,肯定是你这个王爷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常乐试图委婉些,“你是真不怕他们?” 怀王含笑:“本王有什么可怕的?” 常乐揉了揉鼻子,小心翼翼靠近,眨着眸子看他,满是真诚地轻声开口。 “我在你心里,地位高不?” 此话一出,怀王诧异半刻,只顾陷进她澄亮的眸子里,呼吸有些紊乱,心情有些躁动。 “你……”半字出口,发现声音有些喑哑,嗓子也有些干燥,怀王忙咳了两声,离得她远了几分,“你又想说些什么奇怪的话?” 常乐没听到答案,有些失落地坐起来,情绪消沉地低着头。 “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再往来了罢。” 不知怎得,这句不轻不重的话,竟有些伤人。 怀王难以置信地瞧她,眉头微颦,扯起嘴角轻笑一声,警惕询问:“怎么?你这是找到比本王更厉害的人了?想换个人做买卖?” “买卖自然还是跟你做,以后让柳斋主联系你就好了。”常乐抬眼忧伤看他,“咱们俩就别往来了,最好是别见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怀王忍不住一问究竟,心情很不好。 常乐别扭了两下,咬了咬唇,还是没说明真相:“反正,这样做就是了。” 怀王桃花眸暗了几分,无所谓地勾唇,一挑眉,尽是风流纨绔的模样。 “那你从这儿搬出去,这是本王的地界儿,本王还是要常来的。” 常乐凝眉瞧他,还真认真地思索了两下,最后想通拍掌。 “虽然我也有八归斋的股份,但我只管到时候收钱也就是了。正好学堂弄好了,我搬去学堂就是。” 怀王眉头皱的更深,心情像是被什么堵了,没好气地咕叨了两声:“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什么?” 常乐疑惑询问。 “没什么,只不过说这样挺好。”怀王微微一笑。 “就是嘛,不然咱们俩朝夕相处,我要是在你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那不就死定了。”常乐眉开眼笑地站起身,喜滋滋地将匕首收进袖子里,“等你们把育国人的事儿解决了,咱们俩再见面培养感情都行。” 常乐绝对想的正经,说的纯粹就是朋友感情。 怀王却非这么想,而且还被她的话给绕糊涂了。 “怎么,现在见不得本王,等育国事儿解决了,就行了?” “嘿嘿,你不会被伤半分,可我会呀。”常乐咧嘴一笑,“他们要是绑架利用我,来要挟你,那怎么办?” 终于明白她前后所言的联系,已经深在内容,怀王无言以对,甚至脸色都不怎么好了。 原来,她问心中地位这种事,是在估算她被逮住的机会有多大! “那你也把自己看的太高了罢?”怀王轻蔑地讽刺道,“他们就算要绑人要挟本王,也是成言,不会是你。” “呀,原来是这样。”常乐不光没有不高兴,还是很暧昧地看着他,“果然,斋主在你心里地位不一样。” “呵。”怀王懒得理会她,“你还是好生地呆在这儿罢。你三番两次地坏了育国人的事儿,他们定也是会来找你的。” 常乐狐疑:“怎么可能,我哪儿有坏他们的事儿?” “你曾画出盗窃贼和野人的画像,可不就是误了他们的事儿?” “我……”常乐欲辩解,可又找不出什么话来,“那我怎么办?我住这儿不是很危险?”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排数取名字 怀王玩味看她:“所以?” “唔……”常乐的目光左右游移,最后落在怀王身上,笑得谄媚,“不如,我也搬去王府?你那边挺安全的。” 怀王简直要被她气笑:“刚刚还说不再与本王相见,现在竟还想去本王的王府?” “刚刚那些混账话,都不作数。”常乐厚脸皮地坐下,和怀王促膝而谈,“王爷,缺个贴身丫鬟不?十二时辰不离的那种。” “十二时辰不离?”怀王戏谑挑眉,“晚上带暖床的?” 常乐假笑两下,偏头:“马上夏天都要到了,还要人暖床,热不死你。” “本王生性体凉。” “啧,没个正经。”常乐啐了一句,忽而扬笑,“要暖床,也是给斋主暖床。” 怀王眸子幽深。 看来,可以找个机会,让柳成言换个地方呆呆了。 “十里,你们的糕点做的怎么样了?”常乐大叫一声,起身就往厨房走,“赶紧弄好,咱们要去学堂找斋主了。” 怀王眼皮子跳了跳,心情有些阴郁。 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 城南,东德巷。 常乐下了马车,便站在一所大宅子前,门额上还没挂招牌。 这是她第一回来。 “这招牌该做出来了。”常乐挽着十里,仰头望着空荡荡的门额,“十里,你说,咱们十三郡,谁的字最好看?” 十里想了想:“应当是郡史罢。” “那我到时候去找郡史,要字做招牌去。” 身后传来马声哒哒,还有熟悉的数数声。 常乐扭头,瞧着怀王将小山楂抱下马。然后他从小山楂的手上收回玉牌,笑得一脸宠溺。 来时,小山楂知晓怀王要骑马,愣是撒娇要和怀王一块儿。常乐好说歹说地挽留,都不成。 怀王靠一块玉牌将小山楂拐了去,常乐想想就心痛,几步上前,伸手就将小山楂捞到身边。 “数清楚了没?” “数清楚了。”小山楂抬头甜甜的笑着,“怀王跟俺说了,还有一条龙的龙头是藏着的,难怪俺找不到。” “这样啊。”常乐沉吟,瞥了怀王一眼。 怀王笑了笑,看了看学堂,道:“你想好了吗?学堂的名字?” “想好了,就叫八归学堂。”常乐很是利索地回答,挺胸昂首,洋洋得意。 她就是要借用八归斋的名字。 “你这意图也太过明显了些。”怀王用扇子敲打着手心,“小心张长修那边过不去。” 听到一个好久没听到的名字,常乐有些恍惚,眉头皱了起来。 “管他什么事儿?”常乐不悦开口,“好端端地又提这个人。” “你还没拿到休书呢,这么光明正大地和成言拉上关系,其他几位官员怕也会心有微词的。”怀王很是好心地给她分析情况,之后总结,“本王看,你这既然是官家协助所建,不如就依着郡名来。” 常乐懒散地抬了抬眼皮:“叫十三学堂啊?” “十三学堂已经有了。”十里在旁提醒,“一直到二十的学堂都有了。阿常,你可以排在二十一。” “我的天呐,取名字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吗?”常乐很是嫌弃地拒绝,“咱们能不能认真地取个名字?” “难不成,九归学堂?”十里算着常乐的心思,试探地帮忙想了一个。 常乐拍手称好:“这个挺适合,很用心了。” “什么用心,还不是排数的无脑名字。”十里叹了声,“阿常,你真是太没操守了。只要跟斋主挂上边儿,猪窝都觉得是香的。” 怀王很是赞同十里的这个形容,简直不要太准确。 常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瞪了怀王和十里一眼,昂首挺胸道:“斋主的,就是好的。” 作为一名优秀的粉丝,就是要时刻以偶像为荣,时刻吹彩虹屁! “阿常。”十里很是心疼地看向常乐,顿了顿才道,“你这拿不到休书,就别存别的心思了。再怎么讨好喜欢斋主,你们也是不成的。” “是吗?”常乐也没存那些心思,听了这话只想笑十里的瞎操心,搂着小山楂的肩膀就往里面走。 “阿常姐姐喜欢斋主?”小山楂好奇地问上一句。 “喜欢呀,小山楂不喜欢斋主吗?”常乐反问。 小山楂毕竟年幼,听见问便跟着答了:“喜欢,斋主对人特别温柔,特别好。” “是不是,我也喜欢温柔的。” 怀王听着那一大一小的谈话,抬了抬脚,愣是不想走进去。 自己作为圭都第一美男子,涌上来的女子数不胜数。到常乐这儿,她却好似看不见自己的魅力,反倒整日心心念念着柳成言。 真的是一种极其不好的挫败体验。 “怀王,不进去吗?” 同样落在后面的十里,决定还是等怀王一块儿进去。 怀王眯了眯眼睛,带着些许气恼,抬步就过了门槛。忽而扭头,跟在后面的十里被吓了一跳。 “你家姑娘是不是从小眼神儿就不好使?” “您说哪种眼神儿?” “看人的眼神儿。” 十里顿了顿,脑子反应过来,呆呆点头:“是有点儿,不然也不会救了太守那个恩将仇报的。” “都说吃亏长智,你们姑娘是半点不长。”怀王言语带刺,眉眼尽是嘲讽。 常乐这个拎不清的。他和柳成言,到底谁是主子,谁更厉害,这都看不清的吗? 连人都找不对,还想挣钱? 十里不晓得怀王怎么突然间脸色就变了,随意应了两句,就沉着不说话了。紧张地生怕这位怀王生气拿她发泄。 整个学堂经过修葺之后,焕然一新。 道路两旁该种树的已经种上了小树苗,整个学堂,目前是有二十七棵树。只待几年长成,成为参天大树。 这些小树苗,是柳成言负责购买的,但是种起来的人,是那些乞童们。 这也是常乐吩咐的,还让柳成言做了木牌,刻着种树人的名字,挂在树上。 “小山楂,你的树在哪儿呢?” 常乐瞧着一颗颗树,看着一块块木牌,上面的名字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这些都是希望的种子。 有股令人激愤的情绪在心底流淌。 “俺的在前面。”小山楂兴奋地指了指二进院里面。 “一会儿你找给我看看。” 二进院那边传来吵闹声,常乐一进去,就看见抱着棉被四处蹿跳的乞童。 “太守夫人,你来了!” 一个额上带疤的小男童抱着被子跑过来,被子对他来说挺大的,将他大半个身子都挡住了。 跟他一块儿的皮蛋儿一拳砸在他背上,纠正道:“叫常姐,别叫太守夫人。” “是,老大!”额上带疤的男童立马受命,又贼眉鼠眼地问皮蛋儿,“常姐真的被太守老爷赶出来了啊?” “不是被赶,是被打出来的,身上还有老重的伤。你看常姐的脖子和手。”皮蛋儿立马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窃声和小跟班私语。 小跟班立马偷着眼看常乐身上的伤口,当即露出十分浮夸的表情,佩服自己老大的消息如此真实。 常乐双手一叉腰,闷声警告:“皮蛋儿,我可是都听着呢。” 皮蛋儿立马笑嘻嘻,将被子往小跟班儿抱着的被子上一压,缩头缩脑地跑到常乐跟前儿。 小跟班儿立马身子不稳,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 小山楂连忙跑上去,将皮蛋儿的那床被子拿下来。 小跟班儿道了谢,领着小山楂就去房间放被子。 “常姐,俺是在夸您呢。”皮蛋儿没瞧见自己留的祸事儿,只管先讨好常乐,“俺跟他们都说了,以后都叫您常姐,绝对不能叫太守夫人。” “怀王好,常姐姐好。” “怀王、常姐姐你们来了?” “怀王好。常姐,你身体好些了没?” “……” 路过的乞童都一一给常乐打招呼,虽然前面都先喊了怀王。总有一种,又被怀王抢了风头的感觉。 某人还自我感觉良好,颔首将他们的招呼给回了。 “常姐,看见没,都是俺提醒了的。”皮蛋儿见缝儿就开始揽功劳。 “看见了。”常乐哭笑不得,“所以,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俺们正在分住的地方,领被子和衣裳呢。”皮蛋儿很是自觉地接下了介绍者的任务,指了指正堂前摆着的摊子。 柳成言正指挥着两个大点的乞童在派发被子。 见常乐望过去,柳成言挪不开身,便是远远地浅笑。常乐回以大大的微笑。 怀王皱眉。 “你们是住在哪儿?带我去看看。”常乐拍了拍皮蛋儿的脑袋瓜子,扭头询问怀王,“要一起吗?” “自然。” 二进院的西厢房住的是男孩子,东厢房住的是女孩子。 常乐推开西厢房的门进去。 入眼的就是十几张原木架高低床,床头都挂着名牌。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两排,床与床之间隔着长条桌。 完完全全打造了个现代学生宿舍。 常乐光是站在门口便停住了,目光缱绻。 瞧着一张张高低床,想起了自己的舍友,睡在上铺的姐妹。 房中的乞童早就换上了一身虽然朴素低廉却是完好无损的新布衣,抱着被子铺床,却又铺不好,乱糟糟的自己还挺开心。睡在上铺的,更是直接在床上蹦跶起来,像是在检测床的质量。 十里看的心惊。生怕上铺的木板撑不住,他们从上面摔下来,摔个好歹,连忙上去训斥。 这新奇欢乐的氛围,和常乐学生时代.开学分宿舍的场景别无二异。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甲学堂 这木架上下床的手稿,怀王是见过的,今日见了真容,更是对常乐另眼相待。 “这床看起来还真是新奇,又是从哪本杂书里看出来的?” 常乐回头朝他神秘地笑了笑,挪步到一个木架床跟前。摸上圆木横杠的梯子,光滑舒适的手感让人心动。 “这质量、这手艺,看着就很有文艺范儿。”常乐念叨了两句,低头敲了敲正在下铺铺床的五六岁的男童,“这床,越铺越像狗窝。来,姐姐教。” 说着,常乐就伸手给他铺床,将四角都压得整整齐齐的。又将被子叠成了豆腐块儿,放在床头。 大功告成之后,炫耀道:“瞧见没,以后的床都要做到这种程度才行。看着也舒心。” “嗯,学会了。”小男孩声音还带着奶气。 常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环视整个乱糟糟的厢房:“看来得从生活方式上开始教导。” “真看不出来,姑娘还是个自律之人。”怀王靠着床架,没事儿就搭上一句话。 “不管我是不是,都得把他们往这个方向培养不是?”常乐偏脑袋,小声警惕开口,生怕被别的孩童听到,“他们以后愿不愿意,也得知道一下有这种生活方式的存在不是?” 怀王的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生生咽了回去,很是赞赏地笑眯了眼。 “咱们去别的地方瞅瞅?”常乐说着,便出了西厢房。 十里见状,忙跟了上来,扶上她的胳膊。 “阿常,我觉得,还是用土炕好。” 常乐疑惑看她:“大通铺虽然也很好,但是人多了怎么办?到时候再开两间房出来吗?现在这样,就是以后再加床就行。” “阿常,棍打出头龟。现在这样,太招摇了。”十里伏在她耳朵边,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这会被当成妖精的。” 对于十里的形容,常乐很是不满意:“才是王八。” “千年王八万年龟,就算我是王八,到时候先抓的也是这个万年的龟精。”十里闷闷不乐地吐了一句。 常乐无言。 正好,派发完衣物和被褥的柳成言迎了过来。 “如何?落实的可还好?”柳成言含笑询问。 常乐立马变成星星眼,笑得灿烂:“斋主出马,一个顶俩,完和我想得是一模一样。” 怀王瞟了一眼,默不作声。 柳成言发觉,偏头又问怀王:“怀王可觉还有什么不妥?” “柳斋主做事细致又利落,本王觉得甚好。”怀王抿唇露笑。 柳成言眸光一闪,不慌不忙继续跟常乐道:“学堂的各方面事情,能如此之快完成,多亏了怀王帮衬。请的匠工师傅,都是因为怀王,这才同意来学堂教授。” 常乐眨了眨眼,瞥眼瞧了瞧怀王脸上不太正常的表情,立马醒悟。脸上笑得成一朵花,扭头就对怀王一顿夸。 “多谢怀王了。我现在这个臭名声,真是办个学堂都难。如果不是怀王支持,我可能连学堂都建不起来。现在,还要劳累怀王一块儿来视察,真的是太感谢了……” “得,打住。”怀王将扇子一立,打断她的话,“记在心里就是,不必一一说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本王不是那么喜欢炫耀的人。” “是。”常乐笑了笑,收尾。扭头就是一本正经地问柳成言,“那,工匠师傅要什么时候才能来授课?” “等学堂都准备好了,就可以了。”柳成言回道,“不知,这学堂的名字……” “天甲学堂。”常乐脱口而出。 这个名字,之前几个人一直都没听到过,还以为她要坚持用“八归学堂”呢。 “我的学堂一定是天下第一,天甲,正是适合。”常乐双手叉腰,雄心壮志浩然冲天。 在他人看来,就是盲目自信。 常乐揉了揉耳垂,耳边是东西厢房传来的立体环绕吵闹声。 “不过,这两日不能就这么放纵他们。”常乐盘算着,“一会儿我就去找都尉夫人,请她明天就来教武,将他们的武科给开了。我也可以提前教想学画的人学画,斋主教另一批人烧柳枝炭条,还有画漆。” “阿常,斋主还要忙杂事,倒是换个人压榨。”十里忍不住替柳成言抱不平。 常乐无所谓得摇了摇手:“斋主提点一下,到时候具体的让皮蛋儿来教就是,这些日子他跟我学的差不多都熟练了。十里,到时候协助皮蛋儿,别让他们闹上天就是。” 在常乐的目光落在怀王身上的时候,怀王很是机警地展开扇子,微微一笑:“本王,不爱管事,只想认真做个闲王。” 得知怀王的权利不简单,常乐已经不会再相信他是来此的“养老闲王”这种鬼话。但也知道他另有事务要处理,也不打算将他拉入伙。 “是,我的请求,就是怀王少来学堂,多多去别的地儿溜达闲逛。不然,把刺客招来,我这群国家栋梁就危险了。” “姑娘想的还真是周到。” …… 红豆苑。 花楚儿端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倒映着她有些憔悴的面色,她的肤色更加白透。 面前的妆盒打开着,底层也被掀开,里面摆着石佩。盒子里的珠宝被倒在了一边。 花楚儿手里拿着一封信,嘴里咬着食指。每看一遍,眉头便紧皱一分,双眸的寒意迸现。 信上是一堆奇怪的文字,太守府里的人只有花楚儿才能看得懂。 “尽快完成任务,既往不咎!” 半晌后,花楚儿从旁拿过蜡烛,一如既往,将信点燃。瞧着信纸一点点燃尽,将要烧了手指头,这才扔进旁边的瓷盂里。 信纸燃烧成灰烬,她又顺手倒了一杯水进去。 “家主,您回来了?” 院子里传来如玉的声音,花楚儿回过神,立马收敛情绪将妆盒归置整齐,放回原位。 披了件薄外衫,便起身迎了出去,将将到了外室,房门已经被打开。破门而入的,还有张长修的咳嗽声。 “咳!” 几日过去,张长修的神情疲惫之至,沧桑衰弱不少,身子也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消瘦着。 花楚儿心疼不过,忙上去将他扶住:“夫君,身体如此不适,这两日便歇着罢。” “看来这次的风寒是严重了些。”张长修疲倦地落坐在软榻上,瞧了眼桌子上的香炉,疑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怎么没燃香了?每回来这儿,闻着香,心情也放松许多。” 花楚儿顿了瞬,笑道:“闻时间长了总觉得有些伤身子。待会儿,如玉将风寒药端来,夫君喝了好好睡一觉。” “不喝了,喝了也不起什么作用。反倒越喝越严重。” 张长修无力地摆了摆手,一阵咳意涌上,好容易止住。摊开手心一看,竟是一小滩血迹。 花楚儿受惊,将他的手捧了起来,抬眸含雾。 “夫君,明日起还是不要再去衙门了,在家里好好休养一阵子。”花楚儿掏出手帕,小心又心疼地帮他擦去手心的血迹。 张长修顺手反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来。 “是一心对我好的罢?” 花楚儿猛点头:“妾心里只有夫君,自然是一心对夫君好。” 张长修欣慰一笑。 “如玉,去给家主倒杯热水。我去看看汤药煮的怎么样了。”花楚儿吩咐道。 如玉也不争,垂眸颔首就去给张长修倒热水。 这些日子,张长修的汤药都是花楚儿亲自端过来的,从来不让别人过手。 张长修靠着桌案,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同样冰凉的香炉,有些发肿发虚的双眸沉了沉,如同死潭般沉寂。 他这两日有偷偷去看过大夫,竟然所有的大夫都说,查不出他的病症。 更令他心乱的是,这些日子,不知为何,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对花氏爱意的减淡。 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自己真的有喜欢过花氏吗? 而他之前的行为和认知告诉他,他是真的很喜欢花氏,哪怕为了她和天下人作对。 因而现在的感觉让他觉得陌生,看着花氏不再如之前那般悸动。 相反的,这两日他常常梦到当年与常乐的相遇相知,片段琐碎,其中感情却真实的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家主,喝杯热水,暖暖身子罢。” 如玉再旁催促。眼见着热水在慢慢转凉。 张长修听进耳朵里,缓缓端起茶杯,饮了半杯,热水下肚,确实暖暖的。 可似乎他的身体太寒,一时竟有些受不住,猛地咳了起来。 杯子被他的衣袖拂落在地,碎成几瓣,剩下的半杯水流了一片。 “家主,怎么样了?”如玉急忙上前,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我去找大夫!” “不必了。”张长修出声拦下,努力平复了会儿,用帕子擦去手上的污血,“去打盆水来罢。” “是。”如玉惶恐去安排。 几乎同时,如玉和花楚儿都回来了。 “夫君,刚刚是又咯血了吗?”花楚儿端着案盘,疾步上前。 面色较刚刚,又白了几分,脚步还有些虚浮。 赶到软榻前,花楚儿将汤药放在桌子上,认真地看着张长修的脸色。 “现在是热水都喝不得了?” “不过是喝的太急了罢了,不必如此担心。”张长修惨然一笑,看了看旁边的汤药罐。 打开罐盖,苦香扑面而来,夹杂着的还有一丝微不可闻的血腥味儿。 “这药都是谁开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常斋主在 “前两日在城中逗留的神医呀,之前和夫君说过的。”花楚儿含笑帮他把药倒入碗中,“这药都是根据夫君的病症开的。” “神医没说我是什么病?”张长修狐疑。 花楚儿用汤匙搅拌着汤药,让它稍微降些温度。眸子里的微光闪烁,也一直垂着头不曾抬眼。 “说了呀,就是不同一般的风寒。而且这药也只能帮夫君压制病症。具体救夫君的法子,妾会再去找的。” “辛苦了。”张长修摸了摸她的脸颊,怜惜道,“最近也将给拖累了。这药,我看也没什么作用,便不喝了。” “这怎么行?有喝的总比没的喝要好。”花楚儿执意道,将汤药递到他的手上,“今日的便喝了罢,已经熬好了。若觉得还没用,明儿开始便不喝了。” “好。” 张长修无奈应下,将汤药往鼻子跟前一放,总觉得今日的腥味儿重了些。 “今日这药,有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花楚儿僵了一下,笑道:“怎么可能,夫君许是因为咯血,产生幻觉了。” “原是如此?” “嗯,肯定是的。”花楚儿敷衍两句,催促着他赶紧把药给喝了。 张长修无奈,眼睛一闭,仰头将药灌了下去。 “听说,有一块儿娘亲留下来的石佩?” 这状似不经意的询问,让花楚儿警惕心起,立马想到是常乐违背诺言,给张长修告了状。 “是,前阵子不小心还给丢进了湖里,捞了好几次都没找到。” 花楚儿的目光扫过来,如玉本来就紧绷的神经立刻敏感会意。 “是啊,夫人当时伤心了好久。但是怕家主担心便一直未说。” 她哪里知道花楚儿和张长修说的石佩是什么? 只晓得跟着主子的话说,顺着附和就对了。 “这等重要的事,怎么能不说呢?”张长修怪责道,忽然发疑惑,“但不是,从不知晓自己的父母双亲是何人吗?” “是,这石佩是一直在我身上的,看着是女子之物,便想着是母亲的。”花楚儿面不改色地应对,垂眸云淡风轻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所以丢了就丢了罢。” 张长修沉吟,隔着桌子将她的脸捧了起来,叹了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总归是个纪念的物什,明儿我让人再去捞。且说说模样。” “没什么好说的,夫君也别管这等闲事了,专心养疾才是。” 花楚儿收拾着碗罐,一块儿搁在案盘上,递给了旁边的如玉。 “夫君,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罢。” “不知这病如何,会不会染给,我便不留了。”张长修体贴地帮她拢了拢外衫,“最近身子瞧着也虚弱,也当注意,明日再来看。” 花楚儿不放心:“那妾送夫君回房。” “有无泽呢,别跑凉了。早些休息罢。” “夫君,明日记得休息,身体不适,便别强撑去衙门了。”花楚儿最后做着叮嘱。 “嗯,我会注意的。” 张长修安慰了一句,让她放心,转身便出了房门。 花楚儿的药还是有些药效,张长修一路走到壶院都不见再咳。 不过,他也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时的舒适罢了。 过不了一日,他便会比之前更加难受痛苦。 这两日,他总感觉身体里有蚂蚁之类的虫子在啃 (本章未完,请翻页) 食,又疼又痒又处理不了。 难受至极。 他开始怀疑是药的问题,让无泽将花氏给他熬的药的药渣拿去调查。大夫回话,真的就是治风寒的药。 常乐走了之后,壶院的三丫鬟,又被如玉打发去了杂役院儿。 此时的壶院,黑黢黢的,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影。 张长修推开主屋的房门,扑面而来的是灰尘气儿。 无泽用火折子将蜡烛点燃,让房子亮堂了些。 张长修踱步到屋中的画案前,上面还有零落的炭笔和纸张。伸手捏起一根炭笔,陷入沉思。 “说罢。” 听见命令,无泽立马开口。 “素荷确实是坠井而亡,有没有凶手还不能确定。” 张长修掀开画纸一角,发现下面的纸上画着什么东西。 “继续。” “夫人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无泽说的夫人,自然不是花楚儿。 而是常乐。 话落,张长修久久没有回应。无泽小心翼翼抬头,目光瞧见张长修深陷进画纸上的画中。 画纸上画的,是用线条隔断的几幅小人图。 图上,女娃娃被男娃娃打了,便用各种方式打男娃娃。 或拳打脚踢,或鞭抽棍打,甚至刀砍石砸。 通过样貌,一下子便可猜出,画的是常乐和他。 “看来,是真的很恨我了。”张长修无奈自嘲一声,眼前一再浮现常乐的脸来。 “无泽,说,常乐她不是真向我下了什么咒罢?”张长修抬眸询问无泽。 无泽却不抬头和他对视,暗自腹诽。 哪儿来的那么多咒下在他身上? 家主老是想着被人害,真是病的不轻。 张长修顿了下,不悦道:“想说什么直说,我不怪。” 无泽的喉头滚动两下,低声道:“属下斗胆,确实觉得主子被人下了咒,还是把夫人也一块儿给咒了。” “还真的敢开口。”张长修随口怪罪了一句,立马又问,“可有看出红豆苑有什么异常?” “并没有。” “没有就好。” 张长修微微松了口气,凝视着画卷,又想起常乐的那句话来。 “如果比我早死,那我的休书怎么办……” 声音清晰地回响。 终是惆怅一叹,张长修双手撑着桌面站起。 明明常乐是害死他孩子的恶妇,这两日却总是不经意地想起她的好来。 这种感觉,让人很是不爽。 “走,回去。” …… 常乐起不了早,每日便在午饭后去学堂。 都尉夫人已经开始教武术基本功了。 在八归斋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在前店,观察八归斋的生意如何。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八归斋的生意一般般。每日都有人来买书或是卖诗画一类。 正比如现在。 这位穷酸书生从进来就左右探脑。 “柳斋主在吗?” 常乐正在看杂书包裹着的小黄书。 柳成言的那个大书柜里的“知识”真是丰富的不得了。常乐早就骗取了钥匙,动不动就翻出一本,看的春心荡漾。 美其名曰: 学习! 闻声,常乐将书一合,从藤椅上起身。 (本章未完,请翻页) “柳斋主不在,但常斋主在。” “常斋主?”穷酸书生疑惑看她。 常乐将书放到一旁,双手一拱:“正是在下。” 穷酸书生想了想,嘟囔:“柳斋主什么时候娶了媳妇儿?” “他没娶。”常乐很是自觉地帮忙回答问题,“找斋主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等柳斋主回来再说。” 常乐表示这样的人她已经见过好几个了。 明明是来卖字画诗书的,却偏偏要柳成言亲自接待。 真的是猫腻很多。 “也是来卖字画的?” 穷酸书生一听,狐疑道:“怎么知道?” “说了我是斋主之一。要卖的东西呢?给我看看罢。”常乐摆出一副很不怕麻烦的样子来。 她也真的是无聊了。 “算了。我还是等柳斋主回来再说罢。” “哎哟,拿出来罢。” 常乐想抢东西了。 “怎么了?” 怀王从外面进来,看见屋里的这一幕,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 目光从穷酸书生身上掠过,像是明白了什么事儿。 “这人卖字画,非要等斋主回来。”常乐首先开口控诉,“斋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事儿谁知道呢?” 怀王轻笑道:“成言不是帮办事儿去了?” “是,是帮我办事去了。但也不代表我知道他回来的时辰不是?” 常乐从来不会有理亏的时候。 “要卖什么?给本王也行。” 怀王已经开始处理穷酸秀才的事儿了。 谁知,穷酸书生看了怀王一下,很是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不含糊的动作,愣是让常乐目瞪口呆。 “怀王,这是小生最近写的诗,还请给个价。” 怀王拿在手里翻了两下,嘴里道:“一两银子,找常斋主支银子罢。” 说完,怀王就拿着诗集进了旁边的小屋,像是要仔细研读一番。 “常斋主,一两银子。” 穷酸书生窘迫一笑,朝常乐要银子。 常乐很不乐意地从柜子里掏出一两碎银来,在给他之前还忍不住质问:“为什么给他,都不给我?他又不是八归斋的斋主。最后还不是找我要银子?” “斋主说的是。”穷酸书生点头称是,“这不过,这诗,只有怀王和柳斋主识得价。” 也不知穷酸书生是说实话无心,还是故意讽刺奚落常乐。 只有怀王和柳斋主识得价,是不是就是说,她常乐文墨不识,不懂诗情? 不过,这也是事实。 她也不再计较,直接将一两银子给了穷酸书生。 穷酸书生拿着钱,谢了一礼,转身便离开。 “我的画也才值一两银子,我得去看看这诗哪里好。”常乐咕囔两声,正好看见十里出来,忙招手,“十里,在这儿看一会儿,我去找一下怀王。” 十里怔了下:“哦。” 常乐跑离柜台,一头扎进熟悉的小屋内,连门都不曾敲一下。 怀王正在看一张小纸条,他的面前还有好几张同样的纸条。那本诗集反倒被扔至一旁,没有再被翻开过的意思。 见着她进来,怀王眉头微皱,很快又漾出笑意来。不慌不忙地将纸条卷在手指上,故作责怪。 “进门不知敲门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山大王的小娇夫 “忘了。我是来看看,什么诗能卖这么贵。以后也写两首。” 常乐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怀王面前。指尖在纸条上拨弄两下,有意忽略那些纸条,伸手拿了诗集。翻了两眼诗集,目光一直瞟着那些纸条。 那么多小纸条,常乐的第一反应是不是有人给怀王写了情书。但智商让她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明确告诉她,这不可能。 怀王见她不问,也就不说。往后一靠,悠然自得地继续看着纸条上的内容。 “还以为进来看诗,却原来是看小纸条。” 常乐见他将小纸条都看了一遍,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 怀王抿唇含笑,眉眼勾人。 “怎么,好奇纸条上的内容吗?” “好奇是谁给的。” 知道给的人是谁,她就能判断出里面到底是情报一类还是情话一类,就可以决定要不要好奇。 常乐用诗集抵着下巴。诗集上的内容,她是看不进去半点。 怀王轻轻吐出两个字:“如霜。” 风雪楼的高冷貌美花魁,那个脾气不好的。 “冷傲美人儿给写的情话?” 常乐虽然自己都很怀疑这件事存在的可能性,但还是觉得它是最合理的。虽然,有点不太符合如霜的人设。 “冷傲美人儿写的情话是什么样的,我能瞅瞅吗?” 怀王卷着一绺纸条,兴趣盎然道:“这么好奇?” “是,这不是想学学?下次可以在画春图时配上些合适的情话。”常乐嘴顺的就跟打过草稿似的,“正好,最近在画如霜这样类型的冷傲美男子。” “那还是别配字了。”怀王认真地给出自己的建议,“太过破坏氛围和人物气质。” 常乐啧了两声,很是自觉地拿起了一卷被他卷过的纸条。 看完就怔住了。 上面写的哪里是情话,明显是正经事。 “花氏一事,暂无新进展。”常乐低声念了出来,“在调查花氏?” 怀王无所谓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本王调查一个美人儿,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这么喜欢和有夫之妇纠缠在一块儿?”常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拿了一张纸条,“李卓近日与晋初升交往过密。” 怀王也不在意她看这些东西,顺手从旁拿起她丢下的诗集。 “城中富商有异,出现大量货物交易。”常乐眉头紧皱,看得不明不白,最后一张纸条都在手上了,“大量货物在城外堆积,不知所踪。” “这等秘密,要看,就悄悄地看。”怀王在她看完所有纸条后,终于发声提醒,“都念了出来,小心泄露天机。” “我都泄露完了才说。”常乐不满地回了他一眼,对于他说废话这件事报以嘲讽,“所以,如霜不是风雪楼的花魁那么简单?” 怀王点头:“看情况,是这样。” “这么明显还拐弯抹角个什么劲儿。原来值钱的不是诗集,是这些线报。”常乐一叹,“倒是拦着点我,我发现了这么多的秘密,会不会死于知道的太多?” “不会。”怀王十分笃定,“看了也是白看,以的脑子,这些不过是些废话罢了。” 这个结论,是怀王从刚刚常乐看完的表情里总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结出来的。从她看到的那刻,到她看完,她糊涂的就像一团浆糊。 “也太小瞧人了。”常乐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理直气壮道,“我这叫大智若愚。如果我看起来就是个明白的,有人被我的外表欺骗,误杀了我怎么办?” 这话,明显也是在承认自己脑子不好使。 怀王哭笑不得,睨她一眼,桃花眼一弯:“从的外表看,谁都不会这么想。” “怀王,现在是在人身攻击了。”常乐一本正经地控诉,“对我的精神造成了伤害!” “那又要如何?”怀王将诗集合上,卷起就放在她的下巴下,眉眼勾魂。 常乐脑袋一偏,不理会他的调戏,手掌一摊:“精神损失费,一千两。” “这些情报,一条就是五百两,加起来两千两。”怀王笑眯眯看他,目露狡诈,“除去给的,还得给我一千两。” “这,我看之前不说。”常乐拧眉看他,“而且这漫天开价地也太过分了。” “也未说,本王开口说话就要一千两。”怀王回笑,“开的价钱就不过分?本王的情报,跟要这个价,已经是便宜的了。” “如此。”常乐直了直身子,脸上露出职业假笑,“咱们便都各退一步,别再计较了。同在一个屋檐下,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跟本王蹭亲缘,姑娘可真给自己脸上贴金。” 常乐说不过他,气恼起身,大步就往外出:“柳斋主怎么还不回来!” “找我何事?” 门刚拉开,正对上柳成言俊儒的秀脸,所有阴霾当即一扫而光。 “想了。”常乐咧嘴一笑,脱口而出。 柳成言双颊微红,瞥了眼目光不善的怀王,轻轻咳了声,掩饰窘迫之情,忽略常乐的不正经。 “们不是在商量事情?商量完了?” 常乐瞟了怀王一眼,懒洋洋道:“我们能商量什么事儿?他就是变相坑我的钱。” 柳成言沉默不语。 很想问常乐一句,她身上有一文钱让怀王坑吗? “对了,不对……” 常乐忽然神叨叨地念了两句,瞅着柳成言,又看了看怀王,还在诗集上纠结。半晌才反应过来。 “斋主,果然不是一般人。” 柳成言温和一笑,目光询问怀王。 怀王自顾自坐,不参与他们二人的聊天。 “不如进去说?”柳成言揣摩几分,提出建议。 常乐心有疑虑,点头:“好。” 刚刚还埋怨怀王没拦着,让她知道的太多。之前也一再拒绝从怀王这儿得知其他消息,甚至连怀王的别的身份都不想猜。 如今牵涉到柳成言,她倒是积极的很,没有半点躲避之色,反而还很急迫的样子。 怀王很郁闷,还有些恼火,言语也多了几分奚落:“怎么,这回又不怕死了?” “斋主的事儿,肯定要搞清楚啊。” 常乐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人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柳成言旁边,乖巧的模样尽显。 怀王眯起双眸,面色不善。 “知道了成言的身份,定然活不到明日。” 柳成言眨了眨眼睛,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便一言不发地坐着,等轮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的时候再开口。 最近,怀王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 吃醋的次数多了些。 不过,他自己还一直没察觉。 常乐本着粉丝一定要为爱豆赴汤蹈火的理念,扬了扬脖子。 “那我也要知道,斋主是干什么的。” 怀王沉了沉气,看见桌子上有什么书就拿什么书。 打开一看,竟是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当即想放下,又觉丢面子。可这时候看这种书,似乎也很丢面子。 犹豫再三,还是保持纹丝不动的姿态,以一种极其认真严肃的表情看手中的春宫。 柳成言这屋,真是太不知收捡了。 这种书,怎么能扔的满房间都是? 没看两眼,怀王脸色有些不太对了,又臭又纠结。 常乐瞄见书名,《山大王的小娇夫》,可不就是她画的春宫的其中一本,最近才画好的。 小受的特征是按照怀王来的。攻就是彪形大汉的那种。 画的是“山大王抢压寨夫人之那些不得不说的事儿”的戏码。 这么狂野的故事和人物形象,还是常乐第一次尝试。 想起画中内容,再看怀王的姿态和神情,常乐服气到咂舌。 竟有人能看自己的春宫,看的这么入神认真! 柳成言从刚刚就想拦住怀王的,但晚了一步。 怀王强撑着面子,柳成言又不能开口戳破,只能很是贴心地帮他转移常乐的注意力。 “都知道些什么了?” 怀王细长的手指拨动了书页,轻微的纸张摩擦声清晰落在常乐耳中。常乐眉尖挑了挑,心里有股子情绪在酝酿压抑。 “我就知道,桌子上的这些纸条,是如霜让人送来的情报。而那个书生是要把诗集交给的,也就是说,是要把情报交给。”常乐密切关注着怀王的举动,嘴里说的含糊不清,“所以,也是线人?” 怀王感受到常乐炽热的视线,将书抬了抬,挡住她的视线。 《山大王的小娇夫》,几个字明晃晃地摆在常乐眼前。 常乐竟还有丝丝紧张地拽住柳成言的衣袖。 这种心情,就是作者期待读者给反馈的激动紧张心情。这将影响着她下一轮创作的热情。 “就是想问这个?” 柳成言已经尽力在替怀王打掩护了,争取用问题的方式,让常乐多思考,少关注其他。 “所以,真是怀王的人啊?”常乐抽空看了柳成言一眼,看见他面容恬淡,自知这个求证可能有些多余,“那些事是在调查,还是怀王在调查?” 说话之间,柳成言已经将纸条上的线探看了一遍。 “我调查的如何,怀王调查的又如何?” “是调查的,有什么困难我能帮上忙的,就直接说呀。”常乐很是大方摊手。 粉丝为爱豆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怀王那边的气压又低了许多。 柳成言不明所以,正好便借着怀王在场,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为何对柳某如此之好?” 常乐眨了眨眼睛看柳成言,见他双眸澄澈明亮,完没有别的邪念,也看不出半点暧昧来。确信他和自己一样,心思纯粹,这话也纯粹是表面意思。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张长修病了 柳成言一直都是这样,心中自有追求,不会轻易想到儿女情长之事。 所以,常乐每每在他面前,都想说些情话臊他。 这回也不例外。 “因为,我喜欢呀。”常乐粲然道,“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第一个是十里。而且处处都有帮我,人又靠谱又温和,是我中意的类型。对好也是应当的罢?” 柳成言了然一笑,清亮的眸子,灿若星辰。 “本王,是不是应当回避一下?” 一道极其低沉戏谑的声音插入二人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中,显得突兀又刺耳。 常乐和柳成言同时扭头看怀王。 怀王已经将手中的画册合上,丢到一旁。泄愤似地从腰间抽出金骨折扇,起身将扇子一展,抬步就要离开。 “别,等等。” 常乐向前一扑,上半身压在桌子上,伸手拽住怀王的衣袖。 怀王回头,俯视瞧她,活脱脱地体现了“王之蔑视”四个字。 “那个本子,怀王可还满意?”常乐期待看他。 后牙根子有些发疼。怀王一想到自己是被压的那个,心情就更加不好了。伸出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皮笑肉不笑。 “本子不通过,毁了重画。” 常乐拧眉,企图挣扎:“小娇夫啊,那可是小娇夫。怀王不喜欢那种被蹂躏的感觉吗?” 怀王被气笑,扇子一松她的下巴,转手就狠狠地敲在她的脑门儿上,勾唇邪气一笑。 “本王喜欢蹂躏别人的戏码。以后不许拿本王做模仿!” 常乐揉着额头沉吟。完不管他的后半句,只是在思考前半句。 难怪,之前画他和柳成言,他攻柳成言受的本子都过了。 这回过不了,原来是画反了。 “《娇大王的糙汉子》,这个好像怪怪的。”常乐很是认真地思考,“披着羊皮的小灰狼和金刚芭比,好像也可以试一试。” 又是一扇子敲在脑袋上。 “收起的那些有的没的。不许代入本王。” 怀王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但是能猜到意思,当即愠怒警告。 常乐揉着脑袋起身,坐回原位置,深深的感受到面对甲方爸爸的无奈。 “晓得了。” 换汤不换药,换人不换型。这种移花接木的功力,她还是有的。 “干嘛急着走,咱们聊聊天儿不行吗?”常乐手够不着怀王,就用御扇打了打他的衣角,“说正经事儿。” 怀王不耐烦地坐下。 “们现在是在怀疑花氏是育国的奸细吗?” 怀王和柳成言对视一眼,都不说话。 常乐只当他们是默认,双腿一盘,手肘搭在膝盖上,坐姿很不雅观。 “之前,我在刺史府小年宴的时候,撞见花氏和一个神秘人接头。花氏说,那人仗着有她母亲的石佩,便一直威胁她。”常乐现在不打算遵守之前答应花氏的事儿了,“没准儿,那个神秘人就是育国的线人。” “那个神秘人可有什么特征?”柳成言听见有效信息,急忙询问。 常乐低头,努力地想了会儿。 那个神秘人撞到她的画面一直在脑子里重复回放,记忆都开始模糊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好像,那个人腿脚不太便利。走路有点跛。不过,跑的挺快。撞完我就跑,我差点没追上。” 怀王道:“刺杀本王的那个人,右腿正好有旧伤,腿脚有些不妥。” “啊,那不是被给火化了?” 常乐没想到那个人再次出场,就已经是死局。 真是炮灰。 “无关紧要。现如今看来,要多提醒张长修多提防。”怀王一脸凝重,“那当时是去追神秘人,才看到了花氏和他一同?” 常乐点头。 “又借此威胁花氏,放了十里?” 常乐眸光一亮,点头。 “此事,从未告知张长修?” 常乐抚掌而叹,点头。 “本王该说些什么好。”怀王甚是头疼地扶额。 如果常乐早说出来这件事,想必张长修就能早日提防了。 “别一副我误了大事儿的样子。当时能救十里的,只有我。我用花氏的石佩换十里,我觉得没问题。” 怀王一叹:“张长修病了,可知道?” 常乐懒散抬了抬眼皮:“我要是知道,绝对烧香感谢神灵。” “张长修病的突然,而且大夫查不出病症来。” 这点消息还是怀王自己打探出来的,张长修那个嘴硬的,愣是不提半点自己病情的事儿。对于张长修,怀王真的是当自己儿子一样宠着。 “的意思,就是花氏搞的鬼呗?”常乐很快接收了套路,“花氏这个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水儿。” “此时,应当要将花氏的情况掌握清楚。可是此人神秘,查起来很难。”怀王长长一叹。 常乐谨慎盯着他:“花氏是不是想害死张长修,然后让十三郡群龙无首?” 怀王沉吟:“不排除这个怀疑。” 常乐拧眉:“虽然他们俩现在这种情况,让人喜闻乐见。虽然,张长修这个渣男怎么死都不为过。但是,出于对大家的考虑,对百姓安危的考虑。我是不是应该祈祷张长修能活的好好的?” 怀王沉默不语,仍旧是装作一筹莫展的样子。 “如果能有人进入太守府,去盯着花氏,保护张长修……” 常乐见他们二人的兴致被吊了起来,立马一转话音:“最近商富异动,增加货运。是不是已经预料到十三郡的危机,开始自我保护了?” 怀王和张长修相视一眼,皆是无言以对地摇了摇脑袋。 这个常乐,确实机灵! “这么分析,也不失为一个好理由。”柳成言苦笑附和。 常乐摊手:“我要是有钱,也要赶紧把金银珠宝值钱的都转到安之处,免得大敌压境,损失惨重。” “这个还有待调查。”柳成言突然言语一转,“我们的人太过招摇,去城外查探,怕是容易被发现。” 常乐拉下脸来,无精打采地扫了他们二人一眼。 决定不搭这个茬。 他们怎么查谁都不行?还等着她落坑! 利用她的单纯善良,有没有人性! “育国既然打不到十三郡来,那他们在这儿搞这些大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常乐瞄向怀王的腰间,那块翠绿玉牌,若隐若现,“怀王的玉牌,该不是开启十三郡某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宝藏的钥匙罢?” 怀王和张长修莫名流露出欣慰的目光来,还有丝丝赞许。 似乎,终于得到了某个满意的答案。 “以为,十三郡会有什么宝藏?”怀王好整以暇瞧她。 常乐想了想之前对十三郡的了解,反正说了这么多,也不怕再多分析些。 “无非是矿藏。” 怀王嘴角的笑意更甚。 “十三郡夹在圭都和金南郡之间,矿藏丰富,圣上格外重视,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儿。” 怀王颔首:“然后呢?育国的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常乐一直在问怀王的问题。此时,怀王反问回去,只是确信,常乐已经基本知道了答案。 这些日子,虽然常乐一直在回避怀王,拒绝了解高层机密消息。 但是,耐不住脑子灵光,老是要想。 这些日子,根据脑子里对军事斗争仅存的经验和认知,常乐暗中盘算,也想了些可能。 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 “两国即将交战,两边必定要有军事准备。现在是冷兵器时代,铜铁矿的存在就十分重要。育国人来此,不是要来偷运矿藏就是要毁了矿藏呗。” 这已经是常乐最大极限的思考了。 怀王和柳成言皆是但笑不语。 常乐瞟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波澜不惊,就很是受挫败:“们都知道了还问我,这是在考验我的智商?” “差不离。”怀王很是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差不离是哪个差不离?”常乐究根问底,“是我分析对了,还是说在考我的这件事儿?” “都是。”怀王含笑,“那要不要帮个忙?” “们前面说的两件事,对我来说都很难的好吧?”常乐紧皱眉头,“我现在可是进不了太守府,查探货物这种事,对我来说更是天方夜谭。” 柳成言微微一笑,充满了信任:“相信阿常姑娘一定会有法子打探出的。” “斋主,不能仗着我对的仰慕,就这般坑我。”常乐撇嘴抱怨,面对柳成言时,还是招架不住,“我只能尽力,做不到的话,们也不能怪我。” 怀王暗地里一声嗤笑。 柳成言忍俊不禁:“这是自然。” “那说罢,们要我干什么?” “一是需要有人能密切关注花氏的举动。”怀王道,“人虽出来了,但在太守府里,应当是有能安排的人罢?” 常乐无奈一叹:“这就高看我了。我在太守府,除了十里,就是春暖三丫头,她们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更不可能能安插到花氏那儿去。” “在太守府里的人缘儿这么差?连个亲信都没?”怀王惊诧挑眉。 “这个我再想想,下一个。” “那些货物都消失在小林山和小乌山附近,需要有个法子,不动声色地去搜山。” 常乐捻了捻手指:“这得找个熟悉地形的才行。” “我打听过了,皮蛋儿对那一块儿最是熟悉。他之前就是住在小林山上的。”柳成言很是适时地提供线索。 常乐质疑的目光扫向他:“原来斋主都打听好了,那直接带皮蛋儿去山上啊,借着陪皮蛋儿回家的理由。”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氏第一美男 柳成言抿唇含笑:“未免太生硬了些。” “明日,正好是学堂开张的时候。”常乐双手交叉在脑后,扩了扩肩膀,甚是疲惫道,“九号,我会带他们进山寻宝,锻炼身体加野游。在此之前,我需要带着皮蛋儿去山里勘探地形,以及埋藏宝物。” 怀王满意一笑:“这个法子可以一试。毕竟,做出什么稀奇事儿,都不会被人怀疑。” 常乐不乐意:“这话说的我好像异类一样。” “确实是世间独一份儿。”怀王褒贬参半,“炭笔作画比水墨丹青,新奇技法绝无仅有。修建学堂教乞童,不请夫子请匠人。学文不求榜上甲,学武不为杀万敌。的事迹可早就成十三郡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我只当是好话听了。”常乐咧嘴一笑,“我要收拾准备去学堂了,下午还要讲学。” …… 三月初一,东德巷,天甲学堂。 辰时三刻,是常乐请人算的吉时。辰时时,请的嘉宾便已经到了。 无非是怀王、太守、刺史、都尉、郡史几位大官,顺带着他们带了夫人来,张长修带的是花氏。 其余的宾客,就是想来的,都可以在院子里参与旁观。 这回的学堂开学典礼,就两件事儿。 一是揭幕,二是对新生做训诫。 也不需要请一堆人来祝贺,就连邀请这些大官来,都是为了让他们亲眼见证,以及给学堂讨个好彩头。 不过,来的人还真不少,典礼在二院儿,可来的人都挤到了外面。 最前面的观看者,是这些乞童们的亲友。当然,基本上都是丐帮兄弟。 至于其他凑热闹的,都是来看看这个乞丐学堂能成什么火候。更关键的是,这里可是集结了整个十三郡的大老爷。还有为了怀王的美貌来的妇女闺秀们。 “怀王,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追捧者啊?” 常乐瞧了眼不惜和乞丐挤在一起也要更近距离地见着怀王的女子们,暗暗咂舌。 之前,她能和怀王一起出现的公共场合,都不是什么正常地界儿,自然也没发现过。 他在花楼受欢迎,她只当是服务行业的性质造成的。当然,不排除他有钱有势有点好看。 万万没想到,他在城妇女心里的地位,竟有这么高。 来凑热闹的,三分之二都是女子。其中,四分之三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朝怀王暗送秋波。更有大胆的,尖叫声都出来了。 “本王可是大氏第一美男。”怀王炫耀着打开了扇子。 就这么个举动,那边又是叫了一片。 “怀王,这样喧宾夺主,我可是要把扔给那些女子了。” 常乐拧眉,无视那些对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从她和怀王出现后,怪异的目光就没从她的身上减少过。 她想着今儿个是学堂落成及开学典礼,要喜庆,就挑了套喜庆的灰粉襦裙,外面罩着个暗红长衫,还专门画了个桃花妆。 还好身上的伤口因为抹了如霜给的药膏,已经浅淡了许多,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躲起来,偷偷地看这个典礼。 但她忘记了,怀王是一年四季都爱穿红衣服。 所以,他俩一出来,整得跟要成亲似的。 “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般说,本王也不大情愿给揭幕了。”怀王恃然俯视她。 愈发觉得她穿些亮丽的衣裳要娇俏动人许多。 “我就说说。她们要是冲上来,我肯定还会帮挡住的。” 常乐笑的很是狗腿。 她好容易把这五个人的生辰八字给弄到手,让算命的挑出两个对学堂有益的。最后就是怀王和张长修。 虽然她不乐意,但是,为了学堂,也就忍了。 算命这种东西,虽然也是迷信,但是,也是为了求个心安不是。 再说了,这是十里让她去算的。 上回十里用唾沫给她驱邪,被她嫌弃了一通,十里就明显不高兴了。为了姐妹情谊,她也得配合,不能再嫌弃了。 可是,张长修这身子,真的是给她的学堂带福气,不是晦气? 张长修看起来瘦了一大圈,面色饥黄,双目少了精气神,腿脚虚浮。短短半个月,他仿佛沧桑了几十岁。 都说恶人有恶报,张长修这算是终于受报应了。 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真是麻烦太守了。”常乐暗叹一声,站在张长修的面前,说话语气也没那么犀利了,“看起来病的挺重,可有找大夫看过?” 张长修不太想跟她说话,低头轻咳,也不看她。 只怕再多看一眼,他就会舍不得。 近些日子,他老是会去壶院转转,想起之前的往事来。突然间,对常乐的想念加重,连他自己都不解的很。 每日最能让他开心的,大抵就是从无泽那里听到常乐的情况。 花楚儿倒是个会做人的,扶着张长修,愁眉不展道:“已经找过了,可始终不见好。” “这样啊。”常乐沉吟两声,“是不是十三郡没有神医?或许,可以去外地找找。” “主母说的是。” 常乐眉头一颦:“别叫主母了。我已经不是太守府的人。” 花楚儿小心瞧了张长修一眼,并未回答。 “阿常,两刻了,要准备开始了。” 常乐点头,转身就上了临时搭的木台上,一撩额前的碎发,甚是意气风发地面朝众人。 “让学徒们都出来罢!” “稍息,立正!” 一道口号从右厢房里传出来,威声吓人,却是个女子的。 坐着的都尉顿时挺直了腰背,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这是他家夫人的声音,他家夫人要上场了! “不愧是夫人,这么怪异的口号都叫的这般振奋士气。” 旁边的刺史听了,简直哭笑不得。这妻宠的,毫无良心底线了。 喊个口号也能被他夸出个花儿来。 “向右转,齐步走!” 这口号,都是常乐教给穆英君的。 随着整齐的步伐,发出清晰一致的跺地声响,满座皆惊。以为是哪里调了一支兵来。 入目的,却是一列列褐色短衣儒装的小娃娃。所有人都将头发竖成儒生发髻,用白色布条系着。 入耳的,是他们稚气而有充满力量的大吼。 “天地所养,自命不凡。少年不穷,我当为甲!” 他们面目干净,衣着整洁,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行步有声,号如擂鼓。 一个个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本章未完,请翻页) 无论怎么瞧,都没人相信,他们就是之前在街头乞讨的那批乞童。 “夫人不愧是夫人,竟将这么一批劣童调教有了霸者之气。”都尉激动地双手紧紧扣住椅子把手,就差站起来拍手称赞了。 刺史都不好意思看都尉的神态。相反,目光在那群乞童和常乐之间来回流连,扭头朝旁边的夫人说小话。 “夫人,这太守夫人可真是有一套啊。” 刺史夫人李斛轻飘飘斜了他一眼,冷言冷语道:“她不是被赶出来了么?” 这话,是李斛在替常乐打抱不平。 刺史表情凝滞,咽了咽口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坐了回去。 “还好夫君没收他们,不然,可就屈了才。”郡史夫人冯婉朝李卓礼貌含笑。 李卓颔首:“为夫也这般以为。” 另外几位聊得火热,张长修却是不发一言,就连花楚儿搭话,他也没回。看向志得意满的常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却没由来地又有些放松。 常乐,现在过得确实比在太守府里好。 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常乐定然是要左右偷瞄的,瞧见他们一个个震惊的表情,都是她成功的体现。 不经意地发现,站在花氏身后的如玉,目光也一直紧紧地盯着这群乞童,面露异色。却不知道是在看哪一个。 “立定!”穆英君一声落,他们发出响亮的跺地声停下,“向左转!” 齐刷刷转身,现场也齐刷刷发出唏嘘声。 “向前三步走!” 整齐划一,挑不出毛病儿。 “报数!” “一、二、三……” 所有人双手紧贴大腿两侧,利索摆头加大嗓门儿,连女童都毫不示弱,再次惊艳了众人一把。 特别是坐在两旁的诸位官老爷,离他们不过一臂远,瞧的更是清晰。 “报穆师父,应到二十七人,实到二十七人!” 最后一名吼着嗓子汇报。 穆英君满意点头:“稍息,立正,稍息!” 众人这才发现,口号代表的动作是什么。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整齐划一的演示出来,感觉还挺厉害的。 常乐很是欣慰,这群小毛头没给她掉链子。 也是穆英君够严厉。有穆英君镇着,没人敢随便乱动。眼瞅着有几个多动症的有些累倦,不想好好站。穆英君一个眼神儿扫过去,立马将他们吓得规规矩矩。 “常先生,人都到齐了。”穆英君完美交接。 常乐点头:“辛苦都尉夫人了,请入座罢。” 穆英君抱拳,威风凛凛地经过那些孩童,愣是将他们吓得眨眼睛吞口水高度集中精神。 大马金刀往都尉身边一坐。都尉十分赞赏地握住穆英君的手。 “夫人,威武!” “那是自然。”穆英君得意地勾唇。 常乐道:“永岚十年三月初一,是天甲学堂落成。三月初一便是天甲学堂的诞辰。以后,每年咱们都是要庆祝的。学堂的们都是天地所养者,生来都比他人先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养成忍耐之性,们当好好珍惜。不凡者,当得大任。如今们人穷却不应该志短。少年不穷,当为甲首。天甲学堂因材施教,们自己也当力争上游。有志有材之人,总有能发光发热之时。”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九龙玉牌丢了 常乐一番敦敦教诲,故意用了激动的语气,弄得跟传销叫口号一般,让人激动人心,热血沸腾。 时间流逝,辰时三刻即将来临那刻,怀王和张长修站立红绸盖着的匾额两旁。 “吉时到,揭幕!” 柳成言一声通喊。 怀王和张长修相视一眼,伸手将幕布扯了下来。 随着匾额一点点展现,天上的层云似乎也在迅速散开。阳光倾泻,颇有天顶开光,圣光普照之感。 朱牌墨笔,“天甲学院”几个大字,苍劲有力,端庄大气。正是用郡史的墨宝雕刻所制。 正此时,外面的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庆祝这一刻。 前后呼应,莫不让人心潮澎湃。 天甲学堂,就这般成立了。 “啊!救命啊,救命啊!” 院子外面突然响起尖叫声,鞭炮声还没断,反而进了院子里,前院儿已经传来惊慌嘈杂声。 尖叫声就像会传染,连带着二院的人也左右奔走起来。乞童们也乱做了一团,胆小的已经躲到了台上,围在常乐周边。 怀王和柳成言在鞭炮声响那刻,已经自觉靠拢常乐。 鞭炮声顷刻间已经快要挪到二院儿了,所有人都不顾身份往台上挤。 一些女子抓住混乱的机会,立马凑到了怀王跟前,前后拥着,瞬间将他和常乐之间的距离拉大。 听说这位怀王,最是爱英雄救美。肯定能保护好她们! “哥,是哥哥的声音!” 常乐和柳成言身边已经围满了人,小山楂只能紧紧地抱着怀王。 这时候,因着诸多女子挤着,小山楂也险些没有落脚之地。 “救哥哥!”小山楂着急地晃着怀王道。 怀王按了按她的脑袋,已经示意柳成言挪过去看情况。 “怎么回事?”张长修厉声询问。 无泽躲过人群,张长修身边已经无从下脚,只能落在放匾额的桌子上,蹲下汇报。 “鞭炮落在了人群里,将人炸着了。” “我去看看,们在这儿站着。都让一让!” 常乐将身边的孩子往旁边一推,拨开人就要出去,却是纹丝难动。 好容易挪开一条缝,手腕却被人拉住,皱眉扭头。原是张长修。 他已经被挤的难受的很,花楚儿在鞭炮声响起的时候已经到了他身边。此时花楚儿身体娇弱,也在尽力护着张长修。 “干什么?”常乐都怕把他扯摔了,再引起踩踏事件来。 “别去添乱了,好好待在这儿。”张长修将她往回拉,“无泽已经去处理了。” 都尉带着属下挤了过去。 常乐看了看层层人群,着实过不去,只能干着急。 焦急等待中,不知过了多久,人群的疯狂弱了下来,只剩下心有余悸的恐慌。 孙头带着衙门的人已经都尉的人将人群分出一条道路来。 官家围着的中间,都是些或轻伤或重伤的。其中就有小石子,小石子被炸的有几处皮开肉绽,躺在担架上甚是让人揪心。 “哥!”小山楂惊吓失控,松开怀王就冲了上去。 “俺没事儿,那个炮仗不长眼,俺没注意,还没来得及放,就在俺身上炸了。”小石子带着深深的愧疚,两只眼睛泪 (本章未完,请翻页) 汪汪的。 “回老爷,重伤十人,轻伤二十人。”孙头汇报。 “刚开始就出了这种事,看来这个学堂是办不下去咯。” “谁说不是,还好刚刚老子躲得快,不然也被炸死了。” “这学堂看来是不详之地。” “一群乞丐聚集的地方,能是什么祥福地儿,更何况还有太守夫人这个最不祥的毒妇。” “哟,说这是不是叫遭报应啊?” “……” 那些没事儿的人,不过冷眼旁观,嘴里说着各种难听的话。 他们本就是看热闹而来,这回出了这种事,更能让他们有所炫耀。 证明之前对学堂的诋毁都是准确预测。 张长修紧皱眉头,半晌道:“都先送去看大夫罢,稍后再处理。” “是。”孙头应下。 “等一下。”怀王突然出声阻拦,面上含笑,目光是少有的严肃,“本王的东西刚刚丢了,谁捡到了还请还给本王。” “怀王什么东西丢了?”江从善紧张地先开口询问。 怀王勾唇一笑:“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不过是个九龙玉牌。” “九龙玉牌?” 场震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常乐等知情人,是没想到真的有人趁乱偷了怀王的玉佩。 平民百姓百姓不知情,但听名字就知道是个价值不菲的。九龙玉牌,谁敢用九龙,肯定是圣上赏赐的。 且不是值不值钱的话,谁拿到不还,那都是要掉脑袋的。 无论大家心境有多么的惶恐,却迟迟无人站出来。 “看来,大家是想一一被搜查了?”怀王环视一周,嘴角轻佻地勾起。 都尉见状,很是配合地一挥手:“来人,把学堂整个围起来,里面的人一个都不准出去!” 话落,他都尉府上的亲兵们纷纷落实,将学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哎哟,要死了。们谁拿了,就赶紧交出来啊。” “是啊,快点吧。” “疼啊,疼……” “……” 受伤的人一个接一个叫唤着,连番催促。这件事不赶紧解决,他们就要被困在学堂,连及时看大夫都不行。 “先去附近找个大夫来,替他们看看情况。”张长修给孙头一个命令,虽然重病,却是威严不改,“偷拿玉牌者,此时不交,待会儿被查出来,便以盗窃皇室之物论处。” 常乐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花楚儿身上。 场唯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就只有有着与育国人交往嫌疑的花楚儿了。 偷玉牌的,定然是细作所为。 这个细作,也最有可能是花楚儿。 很明显,柳成言与怀王也将重点放在了花楚儿身上。 “那便开始搜证据罢。谁都不能放过。”怀王轻飘飘道,“本王的玉牌之上撒有奇粉,碰着双手染成深紫之色。” 张长修了然,立马吩咐:“所有人站好,将手都摊出来。” 所有人左顾右盼,慢慢吞吞地开始挪动身子,时刻关注身边人的情况。巴不得从隔壁人的手上看见深紫色的印记。 孙头耐不住他们的磨叽,带领着衙差一遍遍催促。 “都快点,站好,伸出手!” 常乐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左右看了看,发现花楚儿双手拢在广袖之中,面无表情。几位官老爷和夫人都没打算亮出双手。 似乎,他们很自信自己的身份不会偷,也就不用被查。 “我们是不是也要被查一查?”常乐出声靠近花楚儿,伸出白净的双手来,“二夫人也别将手藏得那么深了,伸出来给大家瞧瞧。” 花楚儿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我们怎么会偷怀王的玉牌呢?” “会不会,这还是要看证据的不是?”常乐见她不愿意伸出手来,立马觉得有猫腻,上前了两步。 怀王和张长修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怀王,我们是不是也都要查一下?”常乐挑眉问向怀王。 怀王不可置否:“自然。” “怀王,请看。”常乐抬起两只大白爪子,在怀王眼前晃了晃。 刺史夫人带头,随意地伸出手来,亮给怀王看。不必说,那三位官夫人手中,自是没有深紫色的痕迹。 而且,除了穆英君的双手因为常年手握兵器起了厚茧外,刺史夫人和郡史夫人的手,那叫一个白皙滑.嫩,典型的没有沾过半点阳春水。一双大家闺秀的秀手。 刺史郡史都尉几位大人也敷衍地给了亮了亮双手,最后只剩下花楚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妾不敢违,只怕十指难看,污了怀王的眼。” 花楚儿盈盈含笑,默默地将双手从袖子里露了出来。光洁的手背什么都没有,扫了眼众人的目光,又翻开了手心。 手心光洁如纸,仍是什么都没有。 张长修也是意料之中,转移了视线,落在那群被查的平民百姓之中。 怀王和常乐确实微微皱眉,心下失望。 “既然没有,还磨磨唧唧地不肯拿出来。”常乐吐了一句,很是不满地偏过了脑袋。 花楚儿淡然笑之,目露讥诮:“常先生似乎很失望?” “哪里有。”常乐假笑一声,目光重新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如果不是花氏,她真的就想不出还能有谁了。 孙头带着衙差一个个检查。检查了一排又一排,一批又一批,愣是快到最后也没检查出一个来。 常乐一时有些失去耐心。 “的玉牌,上面有没有撒药粉?” 怀王比她耐得住性子,反正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定是能查的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常乐干看着也是难受,便将目光放在了小石子身上。他伤了那么重,不知道情况如何,大夫迟迟还不来。 这一看,却是瞧出了一些异常。 小山楂双手紧紧地藏在衣袖里,靠在小石子身边,双目躲闪,根据她的细微动作,似乎在擦手。 脑海里警铃大作。 常乐不敢置信,扭头看向怀王,怀王眸子里也闪烁着质疑的光芒,脸上的表情都泛起愁来。 “小山楂,在干什么呢?” 出声的是张长修。 看来张长修目光也是犀利的很。 下一刻,张长修已经让孙头去着重检查小山楂。孙头听闻小山楂有问题,当即脑子都不够使的了,看向小山楂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小山楂和小石子两个小孩子很是得他心疼,不然当初也不会将他们二人留在衙门里。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审问小山楂 常乐抢在孙头反应过来之前,先到了小山楂跟前儿。 将将蹲下,便瞥见她露出来的手,上面沾满了深紫色的颜色,颜色有些偏乌紫,在手上挺诡异的。 常乐脑子“嗡”的一声响。 “小山楂,是不是动了怀王的玉牌。” 小山楂怯生生抬眼,眼睛里写满了恐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小山楂,拿了就把玉牌交出来,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常乐蹲在她身前,抓起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不让她缩回去。撩开她的衣袖,白软软的掌心里是一片乌紫。证据确凿,不能再明显了。 小山楂只管恐惧地看着她,摇着头,嘴里发着呜咽声。像是要辩解什么,但就是不说话。 “小山楂。”常乐抓住她弱小的双肩,耐心劝说,“虽然怀王的玉牌很值钱,但是咱们卖了是要杀头的。” 她还是一味摇着头。 常乐扭头看向小石子:“小石子,说是不是?快劝妹妹将东西还出来。” 小石子脸上也有道伤疤,一直扭头看着她们的交流,表情不像之前灵动,反而有些呆滞。就算听见常乐问他,也当作没有听见,只是愣愣地看着小山楂。 一个摇头,一个目光呆滞,两个小孩子都不说话,让谁都看着头疼。常乐无奈地望向怀王,却见怀王目光带着几分幽深危险,有着震惊过后的失望以及愤怒。 见怀王的神态有异,不似平常。常乐下意识地抱紧了小山楂。 她不想相信小山楂是细作。她还这么小。 “其他人身上还有没有印记?”张长修威怒的声音透着虚弱,迫不及待地质问那些衙差。 衙差们正好检查的差不多了,立马跑回张长修面前,摇了摇脑袋,恭敬汇报。 “没有。” 声音整齐划一得像是提前排练过。 “在场的每个人都检查过了?包括们相互。”张长修睨了常乐一眼,忍不住再次询问。 “都检查过了。” 众衙差再次齐声肯定。 常乐闻听,自己就在小山楂的身上都摸了摸。摸了半天,没有找到玉牌,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是不是刚刚抱着怀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夫人,就别替她辩解了。场除了她,哪个不是两只手干干净净的?她要是只碰了一下,那还得找着一个偷了的人。” 孙头接收到张长修的目光暗示,不情不愿地上前劝说。他也不想相信,这么可爱的丫头竟然是偷东西的贼。 常乐很是嫌弃地瞄了孙头一眼。孙头不这么直接地挑明不行吗? “可是她身上没有玉牌。” 此话一出,所有人又陷入再次的迷慌之中。 唯一碰过玉牌的小山楂身上没有玉牌,那还有可能在谁哪里? 怀王脸色有些阴沉,勾唇一笑,魅惑的眼睛有些瘆人:“本王的玉牌,难不成就这样不翼而飞?” “将伤者先带去让大夫医治,有地方可以先让他们呆一下罢?”张长修问常乐。常乐点头,叫十里安排。张长修继续道,“那现在就地审小山楂,不找出玉牌,谁都别想走。” 周围的氛围一下紧张起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当即,在学堂的大堂设起了公堂,张长修端坐高位,怀王刺史等人坐在两旁旁听。常乐和几位夫人就站在了厅堂之外,和百姓一同,旁观。 “小山楂,本官再问一遍,是不是偷了怀王的玉牌?” 面对张长修的质问,小山楂瑟瑟发抖,惶惶然不知所以。 “俺,只是不小心碰到。它可能被俺扯掉了,但俺也不知道掉哪儿了。”小山楂声音低糯。 张长修哼了一声,道:“还敢狡辩,刚刚孙捕头已经带人将院子里搜了个遍,未看见半点玉牌的影子。” “那,俺也不知道了。” 小山楂垂下了头,搓着手心里的乌紫颜色,企图将它们消掉。磨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弄消的意思。 “说,在场是不是有的同伙?”张长修厉声责问。 小山楂顿了顿,抬眼怯怯看了张长修一眼,摇头畏缩道:“没有。” “没有?早就算好了今日要偷得玉牌的罢?小石子借口放鞭炮引起混乱,而就趁机偷得玉牌。”张长修开始分析,“们兄妹二人,到底是谁派来潜入衙门的?” 小山楂被他的威吓之声吓到,脸色惨白,委屈地眨了眨眼睛,不说话。 张长修失了耐心,不悦道:“若不从实招来,和兄长都免不了皮肉之苦!” 这个威胁不光吓到了小山楂,还吓到了旁观的百姓。 “太守不会对两个孩子用刑罢?” “那可说不准,太守向来手段强硬。上回,他审那个盗窃贼,听说那个盗窃贼是受不了刑罚才畏罪自杀。” “上次那个到窃贼被审的可惨了,看来这对兄妹要遭殃了。” “……” 众人纷纷说着,常乐挤在中间,听得眉头紧皱。 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城楼上的死人脑袋来,背脊一阵发寒。 这个张长修应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他们就还是孩子,就算有错也是被利用,张长修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用刑吧?”穆英君也忍不住嘟囔了两句。 在她看来,即便是战场上交战,也不会出现针对妇孺的事儿来。 “小山楂,最后问一句,到底是招还是不招?”张长修开始下最后的通令。 小山楂快哭了出来:“俺真的只是被人挤了碰了一下,不小心把它给丢了,没拿到。” “看来,真是不打不招了。这里不是在衙门,本官无法对用刑,便只告诉。的兄长小石子身受重伤。”张长修顿了一下,“来人,传话过去。小山楂一日不招,便一日不给小石子医治。” 立马有人领命,跑出了厅堂。 众人哗然,深觉张长修这个血缘关系利用的狠。 小山楂的眼泪立马啪嗒啪嗒流出来,惊慌失措地向张长修求饶。 “太守老爷,俺哥啥也没干,不救他他会死的。” 张长修不管:“那就从实招来。哥做过什么,本官也清楚的很。本官已确信,们二人留在衙门是早有预谋。” 小石子和小山楂如今有问题被拉出来。张长修立马想到了当时在检查衙门里的矿山分布图时有什么问题。 那幅牛皮纸图的摆放位置不对。只不过许久没看,当时一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注意到。 如今想来,当时小石子从书房那边出来,定然是有猫腻的。 “俺……”小山楂低下头。 张长修依旧铁面无私:“玉牌是被藏了起来,还是被交给了其他人?快快招来!” “俺也不想偷的……”小山楂突然十分惊恐地晃起了身子,身子颤抖的厉害,“救救俺哥哥,救救俺哥哥。” 小山楂只是不停地求饶,再说不出别的有用的话来。 “这是已经承认了,却不愿再说。”张长修凝眉,转向怀王征询意见:“怀王,看来这样是审不出来了,不如让本官将她带回去审问?” 怀王端坐在位,闻言捻了捻手指。 “先将其他人搜身,若无玉牌便放了罢。”怀王缓缓出声,“今日定要找到玉牌。” 怀王的态度坚决。张长修点头,立马安排下去。 孙头立马带着衙差开始对来凑热闹的百姓搜身,厅堂里一时寂静下来。 常乐见堂上只剩下他们这些官僚及夫人,便忍不住开口。 “如果今日找不到玉牌怎么办?” “那本官只能带回衙门审问了。”张长修冷面给出一条路,目光幽深地盯在小山楂身上,“小山楂,既然担心哥哥,又承认偷了玉牌,不如直接招了玉牌在哪里。” 小山楂扭头看向常乐,眼睛红彤彤的。 “阿常姐姐,救救哥哥。”小山楂满是哭腔地求情,“玉牌不在俺身上,俺没有偷玉牌。” 这话前后矛盾的,常乐都不好维护她。但看她可怜见的样子,明明才是几岁的小娃娃。本不应该经历这一切的。 “小山楂,说了玉牌的地方,小石子自然也就没事了。”常乐上得堂去,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说,是谁让做这种事的?有官老爷保护着,说出来,不会有问题的。” 小山楂颤了颤身子,双眼睁得大大的,嘴里呜咽半天说不出来。最后眉头一竖,将常乐猛地推开,抱头大叫。 常乐摔了一个屁股墩儿,惊诧看她。 “俺不知道,俺不知道!” 小山楂的哭喊一声比一声尖锐刺耳。疯狂的状态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见此,众人拧眉。 “小山楂,别怕。”常乐试图安抚她,起身刚刚碰到她的肩膀,就被她挠了一爪子,手背出现几道血痕。 常乐吃痛收手。 “来人,将她给压住!” 张长修触及到常乐手上的血痕,目光一凌,立刻下令。 留守在厅堂的衙差立马冲上前,将暴躁的小山楂给按压在地,制住她的疯狂。 “俺不想难受,放开俺,放开俺!”小山楂徒劳无功地挣扎,嘴里发出绝望的嘶吼,“俺好疼,好难受,放开俺,放开俺!” 常乐甩了甩手。手上的伤痕不重,不过一会儿,血液就凝住了,痛楚也很快轻消了不少。 “小山楂,别急,我们不会伤害的。”常乐蹲在小山楂面前,试图再次帮她安定情绪。 小山楂挣扎之间,见着常乐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双目通红地看向常乐:“阿常姐姐,救救俺和哥哥。俺们好难受。” 常乐微怔,有一瞬间的背脊发凉,身上起了寒毛。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你配有孩子吗 小山楂的眼睛通红充血,根本不像是哭红的,双目绝望无神,加上她求救的话,诡异的让常乐一度以为处在某种奇怪恐怖的氛围之中。 怀王也发觉小山楂的异常,捏着折扇,暗暗沉了口气。 “阿常姐姐,阿常姐姐……” 小山楂一遍遍地呼喊,就像濒临绝境,在不断地往深渊之下坠落。而常乐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可以带她走出魔境的人。 “们将她放开罢。”常乐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 只觉得小山楂的大眼睛里真的有某种魔力,让常乐不得不帮。 她不想看见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被毁了。 小山楂很聪明,很乖巧,很懂事,很贴心。自幼为孤,还有惦记着的爹娘。 常乐想起了小山楂在她膝边围绕的一幕又一幕,不禁更加痛恨,到底是谁在控制小山楂。 压着小山楂的衙差抬头向张长修请示。 张长修见小山楂的情绪并没有稳定,也能猜出来,将她放开后的几种结果。但防止她再次伤害常乐,便没同意。 “们压着她难受,她更不会说出什么的。”常乐扭头向张长修求情。 张长修不以为意:“放了她,她若是趁机跑了怎么办?妇人之仁,还是别呆在这儿了。” 常乐被他的话激的不悦,伸手就将衙差的手掰开。俩衙差念着她还是太守夫人的身份,虽然被撵出了府,如今可还有怀王罩着,不敢造次地松了手。 小山楂刚被松开,一个蹿身,滑到常乐的怀里,身体瑟瑟发抖地躲着。整个人都快偎进常乐的怀里,仿佛这儿就是她唯一的安港湾。 常乐被她的这么一个动作弄得心底软成一片,难发一言地将她护着。听着她大声的哭喊,拍着她的脑袋安抚。 “不怕不怕,阿常姐姐在,没人能伤害。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只管大胆地说出来。” “俺难受,哥哥也难受,俺们不想难受。”小山楂呜咽着,又是重复这句话。 常乐疑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以为小山楂是在暗示什么:“谁让们难受了?是不是威胁偷玉牌的人?现在我们保护着,和哥哥不会再被他欺负,不会难受了。” “俺们不想难受……” 小山楂还是在重复这句话,哭声越来越重。 没多会儿,孙头重新进来,目光掠过抱在一处的小山楂和常乐,失望向张长修汇报。 “回老爷,都没搜到,人都放了。”孙头末了又提了一句,“小石子伤的不轻,大夫说要及时医治,不然伤口会出问题。” 小山楂的脸色惨白,晃着常乐求情:“阿常姐姐,救救哥哥。” “将她们二人分开。”张长修厉声打断常乐未出口的话。 孙头上前,强硬大力地将小山楂从常乐的怀里拉出来:“想救小石子,就赶紧招了。” “无关人等,退出堂外。” 张长修这是在提醒常乐。 常乐无奈起身,缓缓地往外走。 “阿常姐姐!”小山楂声泪俱下地喊了一声,“只有能救俺们了,阿常姐姐!” 常乐还没迈几步的脚步停了下 (本章未完,请翻页) 来,扭头看向小山楂,目露不舍。 张长修见状,道:“如今,不招,谁都救不了们。怀王,还是让下官将小山楂和小石子带回衙门审问罢。” 话语权又交到了怀王手里。 如今找又找不出来,问也问不得。似乎,这是唯一的法子。 “不行。”常乐先惊恐出声,既然将决定权给了怀王,那常乐还是要替小山楂兄妹俩争取一下,“就让他们留在学堂吧,我来问他们。” “问?”张长修眉头成壑,再次觉得她又无理取闹了,“常乐,这不是们妇人闲聊就能问出来的。知晓凡事爱管上一管,自不量力不是这时候该体现的。” 常乐不悦看他:“我怎么就自不量力了?我问不出来,就靠的严刑逼问就能问出来了?只会将人逼死!” “哼,是在指责本官是个酷吏了?”张长修咬牙,莫名又被她点起一把火,“怪本官不理解,对本官又何尝不是想当然?此事,是公门官家之事,还轮不到插手。” “那我偏要插手。不为别的,只是想在真相未明之前,少两个孩子白白牺牲。”常乐理直气壮地与他争执。 张长修不想跟她多说,直接不理她的话,有的放矢地找怀王:“怀王,还是将他们移至衙门罢。” “俺不要,俺不想死,怀王,俺错了。”小山楂哭闹着挣扎,又有些发狂,眼巴巴地向怀王求饶,却是濒死的狂躁,“怀王,俺们不想死,放了俺们罢。俺们身上没有的玉牌,没有……” 怀王扫视一周,趴在椅子扶手上,更进一步看向小山楂:“若是怕死,就说出是谁指使们的。” “俺不知道,俺不知道!”小山楂极度扭曲着身子,那模样见者心惊。 常乐几步上去,拦在小山楂面前,替她挡下怀王和张长修的逼供。 “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如果能说早就说了。”常乐急切道,“们现在这样逼她,只会让她疯掉。” “常乐,知不知道现在是在干什么?现在是在纵容犯人!” 张长修额筋突出,一腔怒气涌上,逼得他猛烈咳嗽。好半天止不下来。 “常先生,就别胡闹气着太守了。”花楚儿站在堂外,对张长修的状态担心不已,眼圈已经泛红,狠狠得掐着手心才止住要冲上去的心。 花楚儿不符身份时间的突然出声,引起众人的目光。 郡史眸光幽暗地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来。 事情还轮不到关注花楚儿身上来,只是一下,众人又将目光放在了常乐和张长修身上。 本来就对花楚儿心怀芥蒂的常乐,此时讥讽一笑:“我就算气他,也是他自己不明事理,肚量小所致,是他该的。可我总是气不死他。总比有些人表面白莲花,万般照顾,背地里下阴招。” “说什么?”花楚儿一脸不懂又气恼地回了常乐一句,“正是因为主母无端害了妾的孩子,又离家出走。这才将夫君气病,病情越来越严重。主母此时有哪里来的良心,说出这种话来?夫君病重,都是因害的!” 花楚儿看着面色因咳发红的张长修,心里急成一团乱麻,极为委 (本章未完,请翻页) 屈恼恨地讨责常乐,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 怀王和江从善见局面又从公事转为了私事,当即无力无奈之感涌上,准备开口止住。 常乐又先了一步。在花楚儿话音没落的时候,她就已经接了话。 “到底是我害死还是自己作恶多端遭报应留不住?”常乐咬牙,回头就对上张长修,“一个行事狠戾,连幼.童都不放过,要用重刑的人。张长修,配有孩子吗?” “!”张长修猛地站起来,脑门一阵眩晕,又摔回了座位,胸口有什么积压着,即将喷薄而出。 孩子的事儿,是张长修永远的痛点。常乐这话,无非是拿刀直接扎在他的心口上。 因为长期以来的回忆,对常乐恢复的一些些爱意懊悔之情,此时被他甩在了脑后,只有满满的恼怒。 即便他记起了常乐的好,现在的常乐也与之前判若两人了! “我现在就要留下小山楂和小石子。”常乐利索地从怀里抽出御扇,竖在众人眼前,“就算们说扇子不管用,不能代表‘见扇如面圣’,我也要强制留下他们二人!” 御扇能不能代表“见扇如面圣”这种事,也不是被威胁人能说了算的。 反正在他们眼里,如果不知道能不能,那就肯定是能。 圣上威严,谁敢随便侵犯? 江从善甚是惆怅地看向怀王,心里暗中责怪。 怀王赐什么不好,非要将圣上的御扇给了。 就说说,这常乐都使用这扇子多少回了?真的是给了她一件利器! 怀王只是静静看着,浅笑。 张长修却是忍不了,勃然大怒:“常乐,屡番将圣上的御扇拿出来,也太过无理取闹!御扇岂是儿戏所用?” “我就儿戏了,能怎么样?”常乐气恼怼回去。 张长修目瞪如铜铃,突然一口气提不上来。 下一刻,一大口污血吐了出来,整个人仰面倒在了桌椅之上。 众人大惊失色,起身离座,一时发懵。 花楚儿已经跑了上去,扶起他的身子,捧着他的脸对视,焦急道:“夫君,夫君,怎么样了?” 张长修眼皮沉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只能打开一条缝,身子虚弱的很。 “怀王,还请允许,让妾带太守回府。”花楚儿迫切地向怀王请示。 张长修突然出现这种问题,怀王哪里还能犹豫,先问孙头:“大夫可还在院子里?” “还在。”孙头意会,松开小山楂,马上就要去将大夫捉过来。 小山楂当即扑到常乐身上,将脑袋埋进她怀里。常乐惊了一下,将她护住。 “不必了。”花楚儿出声阻拦孙头,“府里有药,回去熬了就是。” 怀王虽是疑惑,但情形已经不容耽搁。 “快送太守回府罢。” “多谢怀王。”花楚儿急匆匆又吃力地将张长修扶起来。 孙头和衙差上来,接手架起张长修。 郡史瞧着他们一行匆匆离开的背影,眸子眯起,忽而正色:“那,如今情形,应当如何?” “这……”江从善向怀王投去求助的目光。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瞎一副好皮囊 怀王看向发怔的常乐:“先将小山楂和小石子押进大牢,听候处置。” “不行。”常乐一听见大牢,就汗毛直立。 “只是将他们先关进去,本王确保,他们不会私下受刑。”怀王安抚道。 常乐犹豫地看了眼已经疲惫松懈了的小山楂,好像她内心的恐惧已经过去。 此时的小山楂如同断线的木偶。 常乐接收到怀王坚定的目光,只得犹豫地收起了扇子。 怀王满意一笑:“既然孙捕头已经带人离开。都尉,辛苦带人将他们兄妹送至大牢。” 都尉上前半步,抱拳应令:“是!” 接着,都尉便挥手叫了两个亲兵进来将小山楂带走。 事情差不多解决,郡史和刺史也跟着找借口带着夫人离开。 “常妹子,怀王都这般说了,他们在牢里目前是不会吃苦头的。”穆英君拍了拍常乐的肩膀,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常乐点头,还是很善良地担心了一下张长修的状态。 他那一口血,喷的可够多的。 第一次见人真的被气吐血,还是被她给气的。 “阿常,小山楂和小石子查出来了吗?”十里担心询问。 “没。”常乐收神,“今儿就不开讲学了,让孩子们都休息罢,顺便,带着他们将整个院子给掀了。就不信了,所有人身上都没有,玉牌还能找不到。” 十里点头:“我这就去叫他们找。” “嗯。”常乐扭头瞧着怀王就想埋怨,“往上面抹药粉也只能看出颜色,怎么不在上面摸上异香呢?这样还能找条狗来闻。” 怀王无言以对。 柳成言含笑:“异香终归是不稳定,怀王所到之处都会留有。难不成,让狗带着我们溜城?” “怀王少跑些地方不就行了。”常乐头疼地捧上脸,可怜兮兮地看向穆英君,“都尉夫人今日也早些回去休息罢,今天真的是辛苦都尉夫人了。” “那我先回去,有事就让人来都尉府寻我。”穆英君见自己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顺着退了。 常乐不胜感激:“先谢过都尉夫人了。” “客气。” 都尉夫人出门,还有几个亲兵在等着。他们是都尉命令留下来的。 “不用去处理事情吗?”常乐看向怀王。 怀王眉眼含笑:“玉牌自有人找,本王不必管。” “倒是落得清闲。好像那个玉牌多么不重要一样。” 常乐嘟囔了一句,出了厅堂。 十里已经带着乞童们在院子里翻土了。势要将玉牌给找出来。 “们好好的看,仔细的看,肯定是掉在院子里了!” 皮蛋儿边找边凶自己的几个手下,看起来紧张又急迫。大抵是想替小山楂洗清罪名。 高台上,“天甲学堂”的匾额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咱们把匾额挂起来罢。”常乐重新打起精神,扭头提议,人已经靠上了匾额。 柳成言点头上前:“现在就挂。” “皮蛋儿!”常乐吼了一声,“去门口架个梯子!” 皮蛋儿正埋头苦找,闻声抬头,瞧了常乐一眼。知道是要挂匾额,犹豫了一下,起身拽着额上带疤的那个小跟班。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小巴子,走。们继续找!” 常乐和柳成言抬着匾额就往门外走,到了门口,皮蛋儿已经把梯子架好,左右一边一个。 “皮蛋儿、小巴子,们替斋主扶着。”常乐吩咐,等他们俩扶住,又瞟向怀王,挑眉一挑,“辛苦怀王了。” “让本王做工,可付不起价钱。”怀王说着,人已经上了梯子。 他和柳成言两个也是厉害,稳稳当当地上梯子,也不用人扶,瞧着就安。 常乐三人将匾额往上一递,怀王和柳成言立马接上。常乐三人就迅速闪到他们的梯子边,按住梯子。 虽然,那两个人没有表现出需要帮扶梯子的意思。 匾额往门额上一挂,往前倾了个角度。站在下面的人,一仰头便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说算命不可信。算了日子时辰,算了生辰八字吉祥人,结果还是出这样的事儿。”常乐无限感慨。 “常姐,是不是在院子里找到玉牌,就能证明小山楂没有偷东西了?”皮蛋儿真诚地仰视常乐。 常乐难得见他如此认真,笑道:“先找着,找着再说。” “俺一定能找着的。”皮蛋儿信心十足,抱起一架木梯就道,“小巴子,搬回去。” 两个小人儿就搬着比自己高不少的梯子,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常乐一时罪恶感上升。 她这不是在光明正大地使用童工? “我怎么觉得小山楂今天怪怪的。”常乐拧眉,想起小山楂的当时疯癫受折磨的状态就后怕,“难不成她之前的乖巧什么的都一直是装的,她就是个小细作?” “此事,目前还不能多议。”怀王淡然一笑,一点也看不出着急担心的意思来。 常乐白了他一眼:“之前看对小山楂那么好,还以为多疼小山楂呢,关键时候还是往张长修那个变态虐待狂那里推。” “本王向来就事论事。看来她早就盯上本王的玉牌了。”怀王沉吟片刻,忽而一笑,眉眼竟是风流恣意之态。 “笑什么?”常乐好奇,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怀王,“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什么?”怀王含笑看她,桃花目很是耀眼。 灵光乍现,常乐恍然:“是不是知道怎么让小山楂招出幕后主使人了?还是说,已经知道玉牌在哪儿了?” 怀王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不是。” 常乐不相信,以为又是他在卖关子:“不是的话,怎么可能这么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本王只是想……”怀王声音突然魅惑起来,吸引常乐竖起两只耳朵听,随后一声轻笑,“本王觉得压力太大,晚上想去风雪楼找如霜姑娘。” 又想去嫖! 常乐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怀王还真是一副玩世不恭,风流潇洒的样子。 “就不能做点正经事儿么?”常乐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 怀王粲然道:“本王的正经事儿,就是吃喝玩乐,好好养老。” 如果不是知道怀王背地里都在做些什么事儿,常乐还真信了这个鬼话。 养老个屁! 常乐暗地里骂了一句,双眸忽然发光:“那我也要去,我也想去放松放松心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放松,得改道,不是去风雪楼,而是去越人阁。”怀王用扇子比划着拐了个弯儿,表情很是生动。 真是有一副好皮囊。 却白瞎了。 “不,我还是比较喜欢姑娘。”常乐假笑道,“晚上,得带我去。” “本王不是很想带。”怀王故作拿捏道。 常乐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仰头看天:“那我也可以自己去,爱带不带。” 怀王见她似又有阴谋诡计,瞧了眼柳成言,寻找认同感。 “想作甚?”怀王还是问出了口。 常乐眼珠子转了转,抬步跨过门槛,双手背后,身子夸张地后仰,走进学堂。 “猜啊。” 怀王眯眼道:“不必猜,本王等着看就是。” 常乐晃了晃脑袋,不再理会他。决定给他留一个充满悬念的背影。 她哪儿有什么想做的,无非到时候去了死死黏着他。 这般古怪地说,就是为了给他打心理战。 …… 且说花楚儿那边,心急火燎地将张长修带回了太守府,放在了红豆苑内屋的床上。 此时,张长修已经晕厥过去。 花楚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夫人,还是叫大夫来罢?”孙头不放心花楚儿,不晓得她要干什么。 哪有生病不请大夫的? 他也没听说过这个花氏是会岐黄之术的啊。 花楚儿花容早已失色,此时神情严肃果决,完不复之前柔弱的模样。 这还将孙头给惊了一跳。 “不必请。还请孙捕头守在门外,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打扰。”花楚儿严声拒绝,吩咐如玉,“快去煎一副药来。” 如玉忙点头应下,转身就去了小厨房。 “夫人。”孙头还想坚持一下。 “哐。” 花氏已经将门关上了,还传出门闩闩门的声音。 孙头在外面急得吱哇乱叫,火气没出泄,一巴掌拍在刘三的脑袋上。 “这不是在把老爷往阎王那儿送?俺老孙这回是干到头了。” 刘三白白挨了一巴掌,捂着脑袋道:“孙头怕什么,这也不关孙头的事儿。都是那个二夫人拖得。” “小子,还是赶紧去请个大夫来候着。找城里最好的大夫!”孙头懒得跟他打嘴官司,“俺老孙这捕头还没干过瘾呢!” “得嘞!” 刘三说着便溜了。 孙头在外面抓耳挠腮,瞧了其他的几个衙差,还没怎么样,他们都纷纷自觉躲得远远的。 暗骂这群没出息的。 只要一会儿里面传出什么不得了的动静,他就撞开门冲进去救主! 内屋,花楚儿抚着张长修的脸颊,喊了几次。感觉他脸上的温度在一点点变凉,确认张长修是真的昏迷了,而且情势在不断恶化。 “如果出了事,我定让那个常乐以命来偿!”花楚儿双眸迸出森森寒意及极强的攻击情绪,起身,走向外室的原木桌。 桌子上摆着一盘苹果,苹果旁边放着削水果用的刀子。 花楚儿翻开个白瓷梅花杯,利索坐在凳子上,毫不犹豫地拿过刀子,搭上手腕。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是个庸医 “你竟违背命令,擅自救张长修,我倒要看看,你能护他到何时。如果主上的计划因你被打破,你就等着受惩罢。” 这句话猛地出现在脑海里,连带着的还有声音主人浓浓的不屑以及威胁。 “便是受惩,我也认了。” 花楚儿在此事上并未犹豫,将刀锋一偏,扬手划过,手腕上便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汩汩涌出。 花楚儿丝毫感受不到伤口处的痛处,这样的小伤对她来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不值一提。 相反,瞧着血液流进杯子里,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 整整放了两杯的血量,花楚儿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将红塞扒开,随意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收起药瓶,又掏出手帕。瞟了眼上面的乌紫色污渍,往袖中一卷,也懒得再管伤口。 端起两杯鲜血就进了内屋,搁在床头。 再次确认了一眼张长修的情况。 他的面色惨白,身上发凉。 花楚儿不再耽搁,将他往起抬了抬。捏住他的颌骨,强迫打开他的嘴,将一杯鲜血就灌了进去。 片刻,两杯鲜血都灌了进去。 花楚儿这才坐在床边,帮他擦着嘴角,替他理着发鬓。花楚儿脸上也呈现出病态之白。 毕竟,刚刚放了那么多的血。 花楚儿感受到他的身子在恢复,目光黯淡地往他身上一伏,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嘴里呢喃。 “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用我的命换你的命也行。” 感受到他指尖微动,身子有了反应。花楚儿深为感动地松了一口气,将他抱得更紧了。 孙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一双眼镜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房门。 身子被他强制压定,躁动不安的心却是越来越折腾。 坐了还没半刻,便忍不住跳下桌,左右来回的踱步,速度频率越来越快。 “里面怎么没动静儿了?老爷该不会出事了罢?”孙头不满地瞪向旁边的刘三。 刘三缩了缩脖子,道:“应该不会。要是出事了,二夫人就该出来通报了。” 孙头没好气地看向刘三带来的大夫。 白胡子一大把,现在正悠闲悠闲地捋着胡子喝着丫鬟递上来的茶水。 “还喝个屁啊,让你来是给老爷看病的,不是让你喝茶的。”无处发泄的孙头直接将怒气撒在大夫身上。 大夫当即恼怒,瞪着他道:“你们是让老夫来看病,可老夫在这儿都坐了一个时辰了,病人呢?太守呢?” “那不是在屋里边儿呢吗?”孙头头疼地指了指关着的房屋。 正此时,如玉端着药罐子过来了。 孙头立马看见了希望,来了精神。几步冲上去,就差将如玉给揪过来,丢进房屋里去。将她当成一块儿敲门砖。 “孙捕头,怎么了?”如玉受惊看他。 孙头的眼神如狼似虎,让人瞧着莫不心生惧怕。 “没怎么,你快点儿敲门。俺老孙实在等不及了。”孙头说着,就先替她敲了门。 半晌,里面传出花楚儿的声音。 “怎么了?” 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根本不知道现在在面临什么严重的事儿一样。孙头当即气恼地朝发蒙的如玉示意,还给她让了半个门儿出来。 如玉明白他的意思,叹了一声,道:“夫人,药煎好了。” “哦。” 随着花楚儿的回答,半晌,里面才传出走动的声音。 孙头等待之时,百无聊赖地打开了她手里托着的药罐子。一股浓郁的药苦香扑鼻。孙头最是怕喝药,一闻到药味儿,脑子就发蒙。 当即将药罐子的盖子盖上。 “这什么药?” 如玉道:“就是治家主的药。” “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孙头暴脾气地斥责回去,一指旁边还在悠闲喝茶的白胡子老大夫,多瞅一眼眼睛里都能冒出火来,“那个吊儿郎当的老头子还没看是什么病呢,怎么就有药了?” 白胡子老大夫一听,当即哼了一声别过头。提起药箱就要走。 刘三连忙将他按住,好生好气地安慰,让他留下来。 “敢走?敢走俺老孙就把他带到衙门吃板子。”孙头恶狠狠地威胁。 白胡子老大夫气的浑身直发抖,不停地打牙颤。 见他安生了,孙头这才忍不住敲门催促:“我说二夫人,您在里面换装呢还是绣花儿呢?老爷的命都要没了,您能不能快点让我们进去啊。” “急什么?” 花楚儿不悦的声音就在门后。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花楚儿脸色透白的站在众人面前,手腕上还系着一块白色的绢帕。 她的脸色和之前的变化是真的太大。连孙头都瞬间静止结巴,说不出话来。 “夫人,您怎么了?” 如玉颤了颤声音,注意到绢帕上露出些微红红的颜色,像是血迹。当即心生担忧。 “没什么,进来罢。”花楚儿淡淡说了一句,侧身让出位置。 见终于有机会进去,孙头兴奋地立马转身向刘三道:“刘三,赶紧把那老头儿给老子提溜过来!” “啪!” 耳边一道风声,门又被关上。 而如玉已经进去。 孙头一时发蒙,瞧见刘三窘迫的神色还有大夫翻的白眼,不说面子上挂不住的话。关键是,他又被关在门外,等了这么久,还是不能进去看一眼太守的情况。 “喂,什么情况?快放俺老孙进去!”孙头彻底急恼了,猛地拍着木门,力气大的要将门给砸开了。 骂了没两句,门又打开了。如玉挡在门前。 “孙捕头,家主已经好了些,现在需要静养。还请各位官爷,先回衙门罢。” 等了半天,等出这么一句来。 孙头哪里罢休,大掌将如玉往旁边一拨,腿往门里一迈。这是任谁都不能赶出去了的。 三步作两步,孙头嗖嗖地往内屋里闯。 撩开内屋的帘子,只见花楚儿正在床边给张长修喂药。 花楚儿见他进来,面色很是不耐烦。 “孙捕头这么贸然闯进来,怕是不妥罢?毕竟,这里也是妇人内室。” 孙头随意抱拳致歉:“二夫人见谅,不见着老爷是平安的,俺老孙不放心。” “既如此,你就自己过来看看罢。” 花楚儿将汤碗往旁边一放,让出床头,供他看个清楚。 孙头快步冲过去,霸占住床头的位置,定睛一瞧。 愣了。 张长修面色红润,比之前的脸色还好。如今正在浅眠。 “诶,奇了。”孙头面露喜色,拳掌相击,扭头就问花楚儿,“二夫人,怎么做到的?老爷这命是捡回来了?” “差不多了,但是现在夫君需要休息。”花楚儿目光清冷,勉强给他露了个笑来。 孙头还沉浸在喜悦惊喜之中,连连点头:“俺老孙就不打扰了,不过,能不能让大夫进来看看?” 花楚儿垂眸,凝了半晌,道:“快些罢。” 孙头立马出去,亲手将大夫拎了进来。 白胡子老大夫满是不乐意,凭着医者之德,认真地检查完,这才没好气地瞪向孙头。 “太守面色红润,脉搏平稳,哪里有什么病症?身子好的不得了。孙头这是故意折腾老夫这一把老骨头的吧?” 孙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张长修,又看了看花氏。 “你可以说老爷的身子有好转,怎么能说没有病呢?你莫不是个庸医?” “老夫行医几十年,怎能被孙头你这样平白污蔑?”白胡子老大夫霍然起身,“孙头莫不是瞧老夫不顺眼,故意想找个由头,欺负老夫罢?” “你这老头儿说什么呢?俺老孙是这样的人吗?”孙头腰杆子一挺,实力证明自己的光明正大,“没查出来就没查出来,赶紧走,不然俺老孙真把你当庸医给治了。” 白胡子老大夫瞪他一眼,气呼呼地抱着医箱就跺脚走了。 “肯定是个庸医!” 末了,孙头还骂了一句。 花楚儿看着这场闹剧结束,温和道:“夫君本来生的就是心病,刚刚也是被主母气到吐血。大夫查不出来也是正常。孙头还是回衙门罢,让夫君好好休息休息。” “嗯,好。那就多麻烦二夫人,好好照顾太守。”孙头笑嘻嘻道。 心里还在暗中咕叨。 难不成,真是常乐当初在太守府里大闹,将太守气出了心病,从此一蹶不振? 那受气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以后也得少受气,平日里要宽松心情。 送走衙门里的人,如玉这才将门关上,从帘子后拿出两个遗有血迹的杯子。 如玉拿着杯子的手都在颤抖。 她是第一回听着,原来,还有用血治病的。 “此事便别与他人说了。”花楚儿淡然提醒,从袖中掏出之前卷进去的帕子,递给她,“一并处理了罢。” 如玉双手接过,一眼便发现了帕子上的乌紫痕迹。四四方方的,正好就是个玉牌模样。 内心震惊地让她半晌回不过神。 二夫人,偷了怀王的玉牌!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花楚儿斜眼看她,目光幽寒:“怎么了?” 如玉咽下口水,勉强回神,抖着身子摇头。 “婢子出去了。” “嗯。” 听见花楚儿的同意之声,如玉如同打开了一条生路,抱着杯子和帕子,连忙跑了出去。 花楚儿看也不看她,听着门声响动,又端起仍是温热的汤药,一点点喂给还在昏迷的张长修。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雪楼捉人 十三郡大牢。 牢门口刚刚换了值夜班的人。不知打哪儿来了一辆蓝布马车,小小的,远远地停在不远处。 马车上走下一个身披墨色披风的人,以及一个身着青墨色衣衫的男子。 值夜的狱卒见状,均是提起了十分的警惕心,盯着他们靠近。 待二人走进,墨色披风的人将帽子取了下来,露出一张桃花面来,桃花目里倒映着灯笼的辉光,格外显眼。 “怀王!” 二人受惊,立马行礼。 怀王点了点头,抬步进入,如入无人之境。 牢头听怀王的吩咐,将他领往女牢那边。 “怀王,您这……” “今晚本王要暗中提审小山楂,事关国情,此事们都把好嘴门。”怀王瞬间拿出王爷的身份来压制牢头。 牢头摸了摸脑门儿上的虚汗,道:“可这要出了问题……” “出了问题,本王负责。们只管,没看到没听到就是。” 怀王目不转睛,行走在幽暗的窄道。 还未走到小山楂在的牢房,便听见那边传来痛苦的挣扎叫声。而且,依稀可辨,那是小山楂的声音! 怀王和柳成言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牢头听见这动静,也吓到不行。 几人赶至小山楂的牢房时,便见她面目狰狞,浑身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嘴里的惨叫声也尖锐怪桀。 小山楂像是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哎哟,这是怎么了?”牢头忙打开牢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小山楂可是重要的人犯,若是在牢房里出了事,他可是承担不起的。 哗啦—— 门锁落在地上,柳成言先怀王一步闯进去,疾步停在小山楂身前。 小山楂双目通红,脸上经脉突出,清晰可见脸皮下的血管网络。那些血管的猛涨,让她整张脸红的跟烫过似的,血管也好像随时都要爆掉,脸皮将要裂成碎片。 可爱的小脸此时诡异可怖。 小山楂立马抓住柳成言,艰难地求救:“斋主,俺难受,救俺……” 柳成言立马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利索喂给她一颗药丸。 小山楂咽下的瞬间,整个人晕了过去。 怀王立在旁边,眉头紧锁,浑身是掩不住的怒气。 正此时,狱卒来报。 “小石子那边出事了!” …… 天色见长,入夜的时辰也晚了许多。 常乐当真没等到怀王来找,便换了一身衣裳,将折扇往腰间一别,大步出门去。 风雪楼的风妈妈见是常乐,热情将她招呼。 “常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 常乐左右探望,转了转扇子:“嗯,怀王可曾来了?” 风妈妈凤眸微转,瞧了瞧常乐,笑道:“不曾呢。” “他说今夜要来的,还让我来寻。”常乐不以为意,“怎么,他今日是要失约?” “这,妈妈我就不知道了。”风妈妈很是机灵地回了一句。 “那我去如霜姑娘的房中等着。” 常乐将要迈出步子,风妈妈便先伸手将她拦下,笑意盈盈。 “如霜姑娘今日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是身子不适,还是房中有人?”常乐含笑眯眼,试探瞧她。 (本章未完,请翻页) 风妈妈撩了撩绢帕:“常公子便别为难奴家了。” “觉得这扇子如何?”常乐忽然将手里的扇子打横,从她眼前缓缓划过,随后潇洒一展,露出里面丰子善的画面来。 这把扇子风妈妈见她拿过,却不曾看见她展开扇子。 此时看见扇面上的印章及署名,乃是丰子善所有。 风妈妈眼前一亮,心下什么都明白了。包括常乐是谁。 她也是个有见识的,自然知晓,能有丰子善扇面的折扇原本是属于谁的,现在又属于谁。 整个十三郡,现在何人不知,被赶出家门的太守夫人,自从得了御扇,便打着圣上的名头耀武扬威。 “常公子这扇子可是不能随意亮的。”风妈妈好心提醒,伸手小心将她的折扇合拢,“小心被有心人瞧见了,不知常公子是要作甚?” “今晚,哪个姑娘伺候的好了,本公子就将这扇子赏她了。”常乐很是豪气地勾唇一笑。 风妈妈掩唇轻笑,道:“常公子说笑,这扇子,公子敢送,奴家的姑娘也不敢收啊。” “既然怀王不来,本公子难得一个人玩的爽快。这是本公子的扇子,本公子送人,谁能说得?” 常乐说着就随意找了张空座坐下,双臂一张压在扶手上,翘着个二郎腿,大大咧咧地坐着。 风妈妈正想对策,眼尖见着有丫头从雨相阁出来,径直朝常乐跑来,也就不急了。拨了拨散落的发丝,闲陪等着,道:“只怕这就有人来说了。” 常乐闻言瞧她,往雨相阁方向望去,见一丫头匆匆跑过来,常乐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来。 “看来,如霜姑娘身子好了。” 风妈妈但笑不语。 转眼间,小丫头已经到了她们跟前儿。 “常公子,如霜姑娘有请。” “好,本公子这就去。”常乐悠悠起身,朝风妈妈行了一礼,利索转身,大步流星地去了雨相阁。 小丫头将雨相阁的门打开,常乐低头入室。 还是之前那般富丽堂皇的模样,暗香弥漫。 薄帘之后,两道人影交错,迷迷蒙蒙,让人看不真切。 常乐眉头紧皱,抬步过了一道幔帘,绕过瑞兽香炉,靠近了些。 “听说姑娘要送折扇,如霜可有资格伺候姑娘?” 如霜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软绵,挠的人心肝儿一痒。 突然听她说这么多的字儿,常乐一时不太适应,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折扇,一转别到后腰上。 “看来如霜姑娘正伺候着,本公子待会儿再来。” 里面的另一个人影,肯定是怀王。 常乐拱手罢,转身要走。 帘子后传出一声轻笑,嗓音正是怀王故意压低后的魅惑之色。 “来都来了,还急着走?” 听见怀王的声音,常乐不知喜愁。 “真没想到,丢了玉牌,官家急忙,怀王还真有心情在此欢乐。” “本王诚不欺,是自己不信。” 话音越来越近,怀王已经撩了薄帘出来,衣冠整齐的样子到让常乐吃了一惊。 常乐暗道,难不成是她来的太早,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始? “真是不好意思,扰了怀王的雅兴。” “还知道。”怀王含笑上前,掩不住地狡黠之意,“既然来了,不若一同?” 常乐瞪大眼睛,来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及躲避他伸过来的手,胳膊被死死拽住,愣是将她的七魂吓丢了三魄,结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一起,要玩乐自己去,我不跟掺和!” “本王不带一起,岂不是又要送御扇?” 怀王不依不饶,拉着她就往薄帘里走。 常乐欲哭无泪。 “我不会送了的,咱们虽然关系好,但还不至于一块儿嫖乐不是?” “怀王,我说真的……” 常乐的声音在帘子撩开的那刻,戛然而止。 里面的光景,令她着实是没想到。 躺在床上的竟然是小山楂和小石子,如霜正在为他们施针。 “这是怎么回事儿?”常乐惊诧问怀王,“把他们从牢里带出来了?” 怀王被她傻楞的表情逗笑。 “怎么,他们兄妹俩在这儿,难道不是应该猜到的?” “我,我本来是猜的差不多。” 常乐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要狡辩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咳了两声,一派正然地松了松肩膀。 “自然是猜到了。我早就说,怀王那么胸有成竹,必定是有后招。果不其然。” 怀王忍俊不禁:“姑娘果真是好机智。” 两个心知肚明的人,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如霜丢给他们一双白眼,继续做着手里的事。 “他们俩怎么了?” 常乐见小山楂和小石子也不像是在牢里受伤了的样子。也同样不明白,怀王大晚上的将小山楂和小石子从牢里带出来是想作甚。 “他们中了蛊。” 怀王云淡风轻地吐出几个字,眉尖却是带上几分寒意。 小石子当时的情况和小山楂是一样的,他们二人差点经脉爆裂而亡,明显是有人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至于是谁,定然就是那个下蛊之人。 为了让常乐没那么害怕担心,这件事儿,他就不便再提。 中蛊,不就是身体里有条虫子在爬? 常乐是典型的谈虫色变,身子跟过电一样,寒毛立了一茬又一茬。 一想到自己和小山楂接触的次数还蛮多,心慌不已地往怀王跟前儿靠了靠,扯着他的袖子找安感。 “给她下蛊的人,是不是幕后凶手?” 怀王拍了拍她发凉的手,笑道:“这般怕虫?” “谁还没个害怕的东西了?”常乐理直气壮地怼回去,“还没说,怎么就知道,他们兄妹俩是中了蛊?” “今日在学堂之中,在盘问小山楂之时,小山楂莫名发狂,明显是有问题。” 常乐当时只是觉得小山楂是有不对劲,但怎么也没往中蛊上面想。 现在她都觉得,靠种蛊来控制人的行为,这种事情—— 太不科学了! 世界观再次被打击的稀碎。 “怎么了?” 怀王见她思绪不知道跑到了哪个地方,便问上一句。 常乐叹了一声,勉强接受这个不科学的事件,随口敷衍。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厉害。” “难得,让夸上一句。” “那如霜姑娘,是能解了这蛊毒?” 如霜给小山楂扎完针,就靠在床栏上,静静地听着他们二人谈闲话。话题终于引到了如霜身上,如霜很给面子地抬了眼皮。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活着呢 既然如霜有要开口的想法,怀王也就没替她回答。 如霜却是等着怀王。半晌,也没等到他开口,拉了拉滑落至肩头的外衫。 “不能。” 冷冰冰的两个字儿将常乐的期待值打到零点以下。 “不能,俩还卖这么久的关子。那现在是在干什么?” 小山楂和小石子身上竖着一根根的银针,别告诉她,他们两个是在这兄妹俩身上练手。 如霜开口还不如不开口,怀王便很自觉地自己作了解释:“虽不能治好,但可以先将蛊毒压下去。” 常乐一声长叹,蹲在床边。双手交叠在床榻边缘,脑袋搁在手臂上,小心翼翼地盯着小山楂和小石子。 “用蛊毒来控制一个小孩子,这是谁如此心理变态?” 想到身体里会有只虫子在蠕动,常乐就一阵胆寒。 如果她见着牢里的情况,怕是会直接吓到怀疑人生。 “育人擅蛊,更是擅长养蛊人。” 怀王声平无波,明显已经接受了所有的事情,并觉不是什么稀奇事。 整件事,怀王最大的震惊,就是没想到小山楂和小石子是育国的蛊人。 常乐的眸子眨了眨,恍然悟到一个问题。 “小石子也是细作,那他天天在衙门里跑腿,难不成是为了获取什么情报?” “很明显,该拿的都拿过了。”怀王面色不改,声音却没那么轻佻,显得凝重多了,“如今得知道他们上面的人是谁,才能及早破了他们的诡计。” “这里太可怕了。” 常乐细思极恐,扭身坐在地上。靠着床边,翻转着扇子,开开合合,陷入纠结。 “幼稚。” 如霜轻蔑地嗤笑一声,翘着二郎腿,俯视睥睨,如同上帝视角。 常乐将扇子一合,不满地斜眼看她。 “我就是和平环境里养出来的花朵,没见过这些大风大浪,害怕一点怎么了?” 如霜上下瞟了她一圈,很是不屑地偏过头。 说的如此强势,怀王本来对她的升起的一点怜惜,瞬间消失殆尽。 转念一想,又觉正常。 她每回不就是这样?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大方承认,这也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常乐怼了一句,将恐慌之情表达出来,也觉得身心轻松了不少。 “他们如果是被人控制的,他们醒来将人供了出来,是不是还能有重新改过的机会?” 怀王沉吟,浅笑:“酌情而看罢。” 过了一刻钟,如霜将小山楂和小石子身上的银针都去了。 小山楂有了动静,但人还没醒过来。 她紧绷的身子像是得到了某种解脱,脸上露出安然的恬笑来。 如霜又从一个木匣里掏出个点着青花的白瓷瓶,揭开红布塞,倒出两粒小拇指盖大小的药丸。 伸手捏着小山楂的颌骨,将她的嘴逼开,另一只手从她嘴上划过,两粒药丸就丢了进去。 又以同样的动作喂了小石子。 动作行云流水,看着就很厉害的样子。 常乐有注意到,如霜放木匣的小柜子里有各种各样的木匣,感觉都是高级东西。 “如霜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有这么多厉害的东西?” 常乐咂舌,低声问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怀王。 怀王浅笑不语,看着如霜的眼睛里都是赞许。 不知怎的,常乐瞧着怀王的这个眼神很是不舒坦。瞥眼又打量了一下如霜这个人。 身材前凸后翘,玲珑有致,平日里也都是穿些薄纱轻衣,显得更加妩媚撩人。说话嗓音虽然冷冷清清,却又别样的韵味。能力还强。 除了性子高傲冷淡以外,简直没有半点不好的。 但是,有些人,不就吃冷傲这款的么? 如霜简直是常乐的反面,而且还优秀到极致。 这么细细一想,常乐更加嫉妒地不舒坦了。朝怀王翻了个白眼,身子一侧,重新关注小山楂和小石子的状态。 如霜优秀,她就不优秀吗? 怀王发觉常乐的异常,垂眸思量,目光落在吉祥八宝连缀图案的薄绒毯上。 金骨扇在他手里缓缓地转了一圈,扇子的棱角摩挲着他带着薄茧的掌心。扇子就像是个齿轮,陡然停住,脑海里某道门被轻然打开。 常乐,难不成是在生气,他对如霜太过宠爱? 不知为何,嘴角漾起一抹极为温柔的浅笑。余光再落在神情严肃冷淡的常乐身上时,忍俊不禁。 常乐听见动静,脑袋微微偏了偏,斜眼睨他。 夜明珠白浅的冷光和烛火昏黄的暖亮交织一同,冷暖不同,交汇却莫名的和谐。光度刚刚好,照的怀王容貌更加冶丽。 他的桃花目温情脉脉,就像一个迷幻的漩涡。 这个怀王,真的是没有一刻不在散发他那该死的魅力。 常乐止住心中悸动,轻咳了下,压制着脸上的表情,问道:“在笑什么?” “小山楂醒了。” 怀王示意看向小山楂。 常乐惊喜,迅速扭头。 小山楂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不是在牢里,而是在一个温软堂皇的房间里,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疑惑。 见到如霜时,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更加急迫地左顾右看,寻找一个逃脱的机会与方式。 “哥!” 小山楂摇了摇躺在旁边的小石子,不见他醒来,更加地紧张害怕。 目光扫到怀王和常乐,小山楂呆了一瞬,放下警惕来。 特别是在看常乐时,小山楂玻璃似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委屈。 “阿常姐姐。”小山楂声音有些喑哑,立马躲进已经闪到跟前的常乐的怀里,小心翼翼地问,“这儿是哪儿?俺和俺哥怎么在这儿?” “这儿是个安的地方。”常乐不好说是花楼,只能模糊不清地解释,“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小山楂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某件恐怖的事情来,战战兢兢的,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 “俺哥还活着吗?” “活着呢活着呢。”常乐忙安慰。 小山楂抹了抹眼泪,眼睛流露出她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仓冷:“她要杀俺们。” “谁?”常乐接问。 怀王也拧眉等着。 “太守的小妾,花楚儿。” 小山楂一字一句咬的格外清晰,说的极为镇定,隐隐还有几分恨意。 “果然是她!” 常乐惊叹,看向怀王。 怀王上前追问:“将玉牌给她了?” “是。”小山楂忽然有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些惊讶地看了看自己,“俺可以说出来了。” “身上的蛊毒被暂时压制住了,想说什么都可以。”怀王贴心解释。 小山楂欣喜点头。 “俺和俺哥,从小就被花楚儿下了蛊虫。她让俺们假装乞丐混进衙门,让俺们在里面了解情况,随时等着命令。” “一开始就是冲着本王的玉牌?”怀王明知故问。 “嗯嗯,花楚儿说怀王有个九龙玉牌,让俺想办法偷了。”小山楂如实交代,“俺也从皮蛋儿那儿听说了,玉牌就在身上……” 说着,小山楂羞愧地低下了头。 “阿常姐姐和孙头对俺们那么好。俺们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俺们不做的话,身体里的蛊毒就会发作,俺们就会很难受。俺们不想难受。” “把花楚儿交代们做过的事情,都一一说出来。” 怀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声音也轻缓许多。 …… 红豆苑。 如玉提着裙子火急火燎地跑进院子,在过院子门槛的时候,因为不注意,还狠狠地摔了一跤。 来不及察看伤势,也不等小丫鬟们跑过来扶她,她自己几下就爬了起来,直冲主屋。 “夫人,不好了,怀王带人来府上了,说是找您的。” 如玉一直进了内室,才迫切地告知事情。 张长修还躺在床上没醒。 花楚儿正在取簪环,用梳子顺着头发。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表情平淡的将梳子放在了桌子上。 “给我拿件衣裳来罢。” 蓦地,脚步声疾响,一群亲卫严谨肃穆地闯入红豆苑,带着的还有耀眼灼目的火把。 红豆苑一时灯火通明。 花楚儿穿好衣衫,披着头发出门时,便见院中排列两边的亲卫如同灯柱,中间站着的是怀王和他手下的将领,以及管家张守。 怀王今日还是一身红衣。 这种情况下红衣看着并不是那么吉祥如意,反而令人觉得难受。 金骨扇被握在手中,他似漫不经心地摆弄,给人的气势却是势在必得。 “怀王深夜造此,不知所谓何事?”花楚儿淡定应对,语气柔婉,保持着一贯的贴心形象,“太守虽然还没醒,可已经好转……” “是啊,王爷。二夫人断然不会是奸邪之人啊。” 张守低声下气地向怀王请求。太守没醒,花氏就要被带走。太守醒了,他这个下人,担待不起啊。 “本王已查明情况,花氏指示他人偷盗本王玉牌并做出些伤天害理之事。”怀王严声道,“来人,押下花氏,在其房内搜查!” “是!” 亲卫应答,三下两除二便将花氏。 “怀王,太守还在屋内静休,有事是否也等到太守醒来?”花氏脸色微变,出声想要阻拦怀王的搜查。 果然,到了门口的亲卫停了下来,并未直接闯进屋中。 “如此一说,本王倒是担心太守生命之安,继续,搜!” 亲卫进屋之时,如玉还守在张长修的床边。 见一干亲兵涌进来,如玉吓得胆颤。 “是何人,在此作甚?”亲卫一声厉喝。 主子都出去迎人了,丫鬟却还在房中待命,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巧言善辩的花氏 如玉抖了抖,小声道:“婢子,是二夫人的丫鬟如玉,在等家主醒来。” 张长修躺在床上,表情有些微微异样,似乎是在梦境被吵到了。 转醒的迹象明显,却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领头的亲卫,瞧着如玉着实怪异,眼神示意手下人将如玉给押下,手一挥。 “搜!” 那些大老爷们便一处处搜查起来,动作粗暴,毫无怜惜之情。一时之间,整个屋子乒乓作响。 珠玉倒了满桌,绫罗丢了满地,柜门打开,屉子乱扔。瞬间,屋子凌乱如狗窝。 如玉被押在旁边看着,心揪在一块儿,目光紧紧盯着他们的每一样动作。明显的,做贼心虚。 怀王在外面等着,目光落在花氏手腕上的绢帕,毫无顾忌之意地上前将其扯掉。 一道不浅的刀伤暴露出来,是才愈合没多久的新伤。 “怀王如此,可有调戏官家女眷之嫌。”花楚儿不着不忙地斥责了一句。 怀王轻笑:“既是为了查案,哪里又顾得上礼法?” 花楚儿回笑,笑不达眼底:“查案之事,不是得由太守来为?怎敢劳烦怀王亲自来查。家主将醒,有什么案子,等家主醒了再查也可,还更合国法。” 听她换了说辞,托出了国法。怀王瞧她淡定自若,暗道此人定是做好了准备,也是不急。 只管先等第一次搜查的结果。 “等太守醒来,怕是什么都晚了。”怀王轻吟,“这伤口是如何来的?” 花楚儿垂眸看着手腕上的伤,毫不在意道:“今日削水果,不幸误伤。” “削水果误伤?”怀王完不信地嗤笑一声,“本王怎么觉得,是故意放血的呢?” 花楚儿的眼睫毛颤了颤,从容道:“怀王是何意思?妾怎么有些听不懂?” “本王平日里就喜读些杂书异志,对育国的蛊术也有几分涉猎。”怀王故意停顿,见花楚儿脸色有了转换,继续道,“听说,有的种蛊之人,学艺不精,后面便无法控制蛊虫,便以自己的血为引子,压制住蛊虫的魔性。” “怀王所言,妾听不懂。”花楚儿垂眸摇头,“妾也不曾指使人去偷怀王的玉牌。便是借妾十个胆子,也不敢行如此不端之事。” “事实如何,待会儿不就见分晓了?”怀王不予理会她的狡辩之言,道,“本王待会儿便让人来查看太守身子,看看是否被人下了蛊。若是太守被人下蛊,那便逃不了干系。到时候,无论玉牌是否在此搜到,都免不了一番牢狱之灾。” 花楚儿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太守就算被人下蛊,又怎么能证明是妾所为?没准儿,是被赶出府的太守夫人,常氏呢?” 怀王看她不语。 “怀王不知,自从太守夫人触柱后醒来,家主便事事不顺,一直言是被常氏下了蛊咒。”花楚儿眉头紧颦,表现出一脸的怨恨,“太守夫人在害得妾小产之后,离家出走,家主便突然病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怀王眉头微皱,道:“的孩子,到底是常氏害的,还是自己造孽,想必 (本章未完,请翻页) 自己心知肚明。” “怀王说的是哪里话?当时虽然有大夫言,妾的孩儿难保,但妾努力配合,一心求着孩儿平安。”花楚儿凄楚道,“若是没有太守夫人的一碗堕胎药,没准儿妾的孩儿已经转危为安,只待顺利生产。不过,家主也说,妾的孩儿当时难保,也有可能是因为常氏背地里做了妾的小人儿。” 怀王听得她的狡辩之言,不禁勾唇,暗道是个红口白牙颠倒是非的。 这样厉害的小妾,常乐那个单纯还有些傻气的摊上,可不是被欺负的连渣都不剩? “以往之事,太守之前已有判断。若是重新计较案情真伪,那也是太守醒来之后的事。” 她要狡辩,怀王便不给她狡辩的机会就是。 “妾说那些话便是想说,定然是常氏下蛊。她都扎得小人,会下蛊之事也不稀奇。”花楚儿格外笃定。 “妾正是觉得夫君病的没由来,大夫又查不出病由来,便也早就怀疑是中邪之事。妾虽出身卑贱,却也听得,血能压邪。果不其然,偷偷让夫君饮了妾的血后,夫君的身子也能好上一时。” 花楚儿一番话,怀王没有什么反应,旁边的管家已经在震惊之余,涕泗横流。为自家二夫人的大义深情所感动。 “怀王,二夫人事事为家主,断然不会做出伤害家主之事啊。”张守痛声求情,“还望怀王明察,莫要冤了二夫人啊。” 怀王静瞧他这模样,只觉滑稽可笑。 这个花氏确实心思缜密,巧言善辩。平日里定然没少骗这些淳忠之人。 “凡是讲求证据。本王也不是只信言语之人。” “怀王如此说,妾也只能配合。但是,既然知道常氏也有嫌疑,怀王是不是也要秉公处理,前去八归斋和天甲学堂,搜查逮捕常氏呢?” 花楚儿言语之间,游刃有余。几下,便将常乐也拖下了水。 “没准儿,怀王的玉牌,就在常氏那儿呢。”花楚儿继续道,“说起来,偷玉牌的小山楂是个乞童,那些乞童早就由常氏教导,他们关系深厚,小山楂为报常氏救其于水火之恩,听令偷了玉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怀王凝眉,知晓她这是在故意给自己下套,给常乐下套。此时,却也不语,只再听,这人能说出什么来。 “哦,妾想起来了。当时,怀王查人手上是否有痕迹时,怀王都未开口查太守刺史等官家们,是常氏最先提出来的,还故意地亮了亮自己的情况。” 花楚儿故作恍然。 “要说那时常氏的身份,是说不得这些话,做不得这些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贼喊捉贼。” 怀王转了转扇子,兀自听着。 常乐若是知道,自己平白又被人蒙上了一层冤,定然是要气炸的。没准儿,还能直接拿着刀来砍人。 “怀王,这回指正是妾偷了玉牌之人,可是小山楂?” 花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有所预料地等着怀王的回话。 怀王却是不接茬。 不必说,她肯定又要接着之前的说辞。 “若真是小山楂指认了妾 (本章未完,请翻页) ,那就没错了。定然也是常氏指使。她向来嫉恨妾,从妾入门开始,便处处刁难。能有这般诬陷,也是不稀奇的。” 花楚儿一副我自尤怜的模样,见怀王还是不说话,便疑道:“怀王一直不语,可是不信妾的话?” 怀王眸光流转,暗觉,她又有什么新花招来了。而且,看样子还是冲着他来的。 “妾斗胆,也从市井口中听的一些风言风语,眼里也看到一些。斗胆劝怀王一句,莫要被她蒙了明眼。”花楚儿说出一句忠言逆耳,露出誓死上谏的模样来。 怀王瞧了眼,心底着实有些郁气了。 这话,还真是将他们二人捆绑在一起。 正此时,亲卫们纷纷从各房归来。怀王的目光从花楚儿身上挪开,等着那些亲卫的汇报。 “回怀王,并未找出什么东西。” 几个领头的一一回话,说的都是这一句。 怀王早有预料,也不失落,目光落在被押出来的如玉身上。 负责如玉的领头立马回话:“回怀王,这是花氏的贴身丫鬟,如玉。适才,您来时,她也一直呆在房中不出来,想必必有妖情。” 终于听到一件算是好事的消息,怀王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如玉身上。 “如玉,日日跟在花氏身边,想必知道之事众多。若是现在招了,本王便看在迷途知返的份儿上,酌情宽大处理。”怀王一字一句说的清楚,目光在如玉脸上流转,“如若不然,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事情暴露,那死无尸都有可能。” 如玉瑟瑟发抖,目光瞥了花氏一眼,脸上表情紧张到有些扭曲。 怀王皱眉,继续逼迫:“可认识小山楂和小石子?” “算是认识,之前去衙门,见过一回。” “见过一回,便对他们那般上心,也是不易。”怀王若有所指地提醒。 如玉垂眸颔首,软弱道:“婢子听不懂怀王的意思。” “又是个听不懂的,们一个个的意思,是本王表意不明,有待提高言语之能?”怀王嗤笑一声。 如玉惶恐,立马跪了下去:“婢子并无此意,还请怀王大量恕罪。” “无此意,那是什么意思?”怀王逗了两句,便说回正事,“今日学堂之时,所有的孩童上场,从头到尾便一直注意着小山楂,目带怜悯之色,这是为何?” 当时,发现如玉在关注某个孩子的,不止有常乐,还有怀王。而怀王,更加明显地看出来,如玉,就是在看小山楂。 而且,在开场之前,小山楂未出来,她看的便是小石子。 “婢子,婢子没有,当时是看那些孩子甚是可怜,如今终于能出水火,是在替他们高兴。怜悯,也是因为想到了他们身世与悲惨的过往。”如玉颤着身子解释。 怀王微微一笑:“如玉,本王听闻向来胆子小,说不得谎。本王以为,是生性纯善,不想说谎,因为自知心里有愧。” 如玉闻言,身子又是一惊。如今颔首,眼中波纹荡漾,心底有某个地方被击中。心里委屈如同潮水上涌,一发不可收拾。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婢子招了 怀王见她不语,隐约感觉到她有异样。继续趁势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如玉啊,这主子不能选,自己的抉择还是在自己手里的。若是心底还有一丝良心,便不要将其湮没了。并不一定,跟什么样的主子,就做什么样的人。” 并不一定,跟什么样的主子,就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对如玉来说,是多么大的奢侈与渴望。 可是,并不是想不这样就能不这么样的。 “婢子所言,句句属实。” 怀王眸光闪了闪,余光扫向淡定自若的花楚儿。 “如玉,可知,小山楂和小石子,他们差点就被害死了?” 如玉惊慌地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双手藏在袖中,紧紧交握,捏出了一手心的汗,手心的温度不比冰块低。 左手拇指狠狠掐着右手的虎口处,右手拇指掐进左手的手心,被掐的地方迅速充血变红。 如此强烈的锐痛感,在如玉的意识里轻微的不值一提,内心如被热油煎熬。 怀王继续道:“幸好本王及时赶到,救了他们一命。” 如玉闻听,只是瞬间,抬起了头,双眸充满了期望与希冀。 “如果和他们一样,本王,也可以救一命。” 一旁的花楚儿见形势有变,忍不住开口:“怀王是在对妾的婢女暗示些什么呢?是要让她也昧着良心,去替常氏说话吗?” “大胆,岂敢对怀王无礼?” 见怀王虽没有说话,脸色却露出不满,旁一将领立马严声斥责。 如玉却在花楚儿说话之后,心口一阵发紧,再次畏缩地低下头,将刚刚升起的欲望压下。 “现在出声,又是在对如玉暗示什么呢?”怀王戏谑反问,“此事不明,便押入牢中审问。来人,将花氏与其丫鬟如玉,送入牢中,本王要连夜审问。” 如玉脸色瞬无血色,左右肩膀被人一搡,身子被迫推着往前走。余光怯怯地看向花氏,被她射过来的警告目光吓到。每被亲卫推着走一步,双脚沉重地仿佛踩了一个个深坑,头晕目眩得紧。心口也疼的厉害。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头上三尺有神明。生而为恶遭惩,死了入狱也免不了被受熬煎。们若及时醒悟,或许,阎君那里也能网开一面。” 怀王的声音如同禅声妙音,一字一音顺风婉转入耳,连成一句句,成了渡人的禅语。 如玉畏缩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但见众星拱北辰。 老一辈的人说过,无论沧海桑田,天地轮转,北辰永远都是不会变的,永远的定在那里。老一辈的也说过,北辰,是指路明星。 踉跄中,如玉重新低回了头。 众人将将要出了红豆苑,一切将要由明转暗。 “怀王,婢子招了!” 如玉突然一声大叫,猛然转身,让推她的亲卫来不及收手。亲卫手劲未收,将她一掌推在了地上。 怀王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啊,唔……” 如玉突然揪着胸口痛呼,脸上瞬间出现红色的血纹。 只是顷刻,那些血纹便密密麻麻地如同一张红网,也如同一条条恶心的细虫。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她的五官扭曲,呈现一种诡异的状态。平常人,如何也做不出那样的表情。 这一切,发生的迅猛,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怀王已经上前几步,几乎是瞬移到了如玉身边,从袖中掏出个瓷瓶来。瓶子将将倾斜,上面的红布塞已经消失不见,他的另一只手手心多出一颗药丸来。 众人还未看清药丸的模样,怀王已经将其送入如玉口中。 花楚儿冷眼相看,眸子里迸出不甘,袖中握着的手微微松了松。 一小堆粉末从她的手心中悄然滑落,一些还未来得及挨在地上,便随风飘了。 一切发生在无声的夜里,没有人注意到,也不会有人发现。 刚想搓去手心的灰烬,眼前一黑,两只手的手腕便被人捉了起来。手掌向上摊着,暴露在空气之中。 错愕即逝,花楚儿对上怀王审视的双眸,双眸是掩藏不住的无情冰冷。 怀王借着火把,瞄着她手心残留的红色粉末和薄薄水渍。猛然又甩开她的手,勾唇冷笑。 “果然,不借此,便难以让露出马脚。” 花楚儿处变不惊:“妾听不懂怀王在说些什么。” “总会听懂的。”怀王偏头,瞥见如玉在一点点恢复,她脸上的血纹又如虫潮退去,消了大半,便道,“如玉,本王可曾欺骗于?” 如玉将将恢复,捂着胸口,艰难地翻身匍匐在地,无力地摆出不到位的跪姿,虚弱地喘气。 她被花氏下蛊之事,早在花氏逼迫她去将小人儿放在常乐房中时便知道了。 因为当时她胆小拒绝了,花氏便让她生不如死了一回。 所以,后来无意间知晓小山楂和小石子在替花氏做事时,如玉念起被控制的苦楚,瞧他们的眼色也就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甚至是怜悯之情来。 这么些日子,如玉从未安稳过,心似被虫咬。 今日,她也是赌在怀王身上。 心里也做好了另一条路的准备,大不了就一死解脱。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勇敢。 没想到,怀王还真留了她一条命。 “多谢怀王救命之恩,婢子,都招。” “救的,是自己。”怀王神情轻松一笑,运筹帷幄地从怀里抽出扇子,“有什么说的,现在便说来罢,直接就让人搜了。” 迫于怀王在前,花楚儿根本无法做什么小动作,目光微眯,露出狠光来。 “怀王想要的,都在夫人房中的柜子之后。”如玉喘着气道,已经有亲卫在怀王的目光示意下,冲回了主屋,“玉牌也是夫人偷的,她是用手帕包着。手帕就在婢子身上。” 说着,如玉的手伸进怀里。 因是趴着,所有人只看见她的手向怀里掏东西,并不见她在拿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她左右的亲卫以及怀王左右的亲卫,均都拿出了十分的警惕心来注视着。 须臾,如玉艰难地撑起身子,跪坐在地。身子虚委,已经顾不得坐姿是否得体。 她缓缓地展开一方帕子。 洁白的帕子上,是一块四四方方的乌紫色痕迹。 帕子上还绣了一个花字,花氏再怎么样也是抵赖不了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如玉今早在拿得帕子的时候,因为此事涉及到了怀王,不知怎地,便多了个心眼留了下来,没有及时烧掉。 没想到,真的留对了。 管家倒吸了一口凉气,很是惊恐地看向了花氏。 花氏眯着的眸光闪了闪,浅浅阖上,神情宁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眼前的事和危机都与她无关。 怀王让下属收了,转身便质问花氏:“花氏,花楚儿,可还有什么说的?” 花楚儿眸子露出一条缝,颔首看着地面,浅然而笑,恬淡温柔的一如当初张长修迷的样子。 “妾没什么说的。” “此时,倒也不狡辩了。”怀王轻飘飘地吐了一句,便不再将注意力留在她身上。 因为,搜房子的亲卫已经出来。 带头的亲卫手中抱着两个棕红妆盒,都普通的不得了。 可当妆盒打开的时候,任谁也不由得叹了一声。 一个里面呈着块石佩以及几张纸。另外一个妆盒里,红绸之上摆着密密麻麻的拇指盖大小的玻璃珠。 数起来,大致是有二三十个。 玻璃珠里不知存了什么透明水物,水物之中包裹着条浑身通红的细虫。时不时在水中游上两下,表示它是活着的。 所有的玻璃珠都是如此,见者无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寒毛倒竖。 拿着妆盒的亲卫不争气地开始手抖,狂咽口水,目露恐惧。整个人都是紧绷的,身子僵直,动弹不得半分,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捏住,连跳动一下都困难。 火把映照之下,远远地俯视,这些玻璃珠透明的几乎不存在。 眼睛一花,仿佛只能看见一堆红虫在妆盒里虚浮游动,似乎下一刻都顺着盒子爬出来,爬到他的手上,游走到他的手臂上,或是刺破他的皮肤进入体内,或是迅速上移钻进他的七窍。 如此想着,该亲卫有些拿不住,站不稳了,浑身起了一层汗来,浸湿了他的里衣。怀王若再不下令,让把盒子合上转交给别人,他真的要被吓死过去。 他已经感觉到五官七窍、四肢百骸有些麻木了,心脏更是要停了。 时间对他来说,慢的像是过去了几个时辰。 而对怀王来说,不过是眨几眼的瞬间。 “这些,便是的母蛊了罢?” 怀王也惊叹于这满盒的玻璃珠,这是他第一回真正双眼见识到育人养的蛊虫。 可他毕竟是怀王,有着不同一般的大家风范。言语之中,只是确定的反问,没有半丝正常人该有的惊愕。 众人再次对怀王充满了钦佩。 这玩意儿,谁看了都腿软,怀王还能见之如常。 不愧是怀王! 当所有人连带着怜惜那个捧着玻璃珠妆盒的亲卫时,怀王已经伸出扇子将盒子盖上。 那亲卫终于能喘口气。 虽然还是捧着,但眼不见也就少了些恐惧。 花楚儿但笑不语:“怀王倒是好胆量。” “客气。” 怀王说着从另一个妆盒里取出折叠着的纸张。 展开一瞧,里面正是临摹的矿山分布图,还有一张十三郡布防图,以及几张写着育国文字的纸条。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花氏落网 那些图,不必说,定是小石子从衙门里偷出来,给她临摹的。 至于这些纸条,想必也是与同伙交流的内容。 这些纸条,拿去给都尉夫人一看便知是写了什么。 还有的,就是常乐说过的石佩。 两个盒子都看罢,却是不见他的玉牌。 怀王的眉头微微皱起,瞟向花氏,只见她满是闲心地拨弄着指甲。不由得,一阵火大。 “们可将东西都搜了出来?”怀王质问搜寻的亲卫。 他们齐齐行礼:“半点不漏!” 那他的玉牌去了何处? 怀王眸光不由凌厉起来,扫向花楚儿:“本王的玉牌在何处?” 花楚儿俏然一笑:“怀王不妨找找。今日我被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无伤大雅。” “无伤大雅?”怀王桃花眸一眯,厉声吩咐道,“来人,将花氏与如玉送入牢中,请江刺史代审。” 花氏这模样,定然是招不出来的。 她是在提醒他,他们的阴谋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吗? 怀王带着下属出府之时,常乐正躲在门口的石狮子后面,探头探脑地看向他们这支气势汹汹的队伍。 见着花氏和如玉被抓,常乐激动地跑出阴暗,双手紧握成拳,激动地就差跳到石狮子上。 花氏这个贱人,终于被抓了,终于要遭到报应了! “常乐,我可是替报仇了!可以安息一半了。” 常乐双手合十,嘴里咕叨着,告慰原主的在天之灵。 “让谁安息?” 一道声音猛然出现在耳边。 常乐惊诧睁眼,正对上一双满含趣味的桃花眸。 不是怀王是谁? 他只身站在她面前,他的那些亲卫押着花氏和如玉自顾自地离去。 随着那些人带着火把离去,她和怀王这里立马暗了许多,只剩下灯笼柔柔的光辉。 “让花氏害死的无辜之人安息。”常乐含笑道,“怎么不跟去?不用再审花氏了吗?” “本王是来带去衙门的。” 怀王的笑容逐渐消失,甚是严肃看她。 常乐不明所以:“审花氏还要带上我,难不成是想让我亲眼看着花氏受折磨,以泄心头之恨?” 怀王依旧凝重道:“花氏指出,是指使小山楂偷了本王的玉牌。” “什么?”常乐轻声疑了一句,被怀王的表情吓到,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小心质问,“不是信了罢?” “会扎小人之术,会些蛊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喂!司……什么来着?这也能信?” 常乐有些激恼,下意识地指着他的鼻子,就要喊出他的名字大骂。可是气势在叫不出怀王名字的那刻,弱了下去。 怀王脸色阴了下来,讥讽道:“司伯毓。连本王的名字都叫不出来,还想骂人?” “我平时又不叫的名字,我哪儿记得?” 常乐一下子被他带跑偏了重点,意识到不对,刚想将话题转回刚刚的争论上,怀王抢先开了口。 “那便多叫叫。” “什么?”常乐一时反应不过来。 怀王桃花眼一弯:“日后私下便叫本王的名字罢,让长长记性。” (本章未完,请翻页) 常乐再次发蒙看他。节奏跳的太快,她有些跟不上,节奏还落在怀王误信花氏的话上。 “我一直跟着,我做什么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耐不知道?居然还信了花氏的话?” 面对常乐的三连问,怀王一下没忍住,兀地笑了出来。 顺手屈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打断她接下来的四连问、五连问,笃定看她。 “所以,本王并未信。” 常乐被他突然来的信任弄得措手不及,却觉得有些些甜暖。瞧着怀王暗啧,终于有一天,怀王能向斋主一样对她做些暖心的事儿,说些暖心的话。 相信日后怀王还是能找到个好媳妇儿的。 做人不能因为一点点好就忘了对方无赖的本质,常乐调整一下情绪,仰头瞪他,嘴里埋怨。 “不信,那刚刚还逗我。” “这不是想看傻不傻么?看来是个真傻的。” 怀王打趣儿着,目光落在她的额头,隐约又见她额上的伤疤,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抚开。 还是他与她第一次相见,在刺史府里见到的一样,没有半点的消没。 脑海里不禁结合之前听过的流言蜚语,想了一番常乐在花楚儿这等心狠之人手下受过的罪难,心下便是止不住的怜惜。 指腹忍不住轻轻抚了抚她额上的伤疤。 “怎么没用药膏也将这里抹了?” 他的指尖温热,在常乐额上婆娑。 常乐早已怔住,脸红的像煮熟的红螃蟹,眨了眨眼睛表露出此时的窘迫,脑子已经不知道如何思考,只知道就问回答。 “抹不掉。应当是天意留下的,代表着这个身子的人生节点。” 因着体温升高,嗓子也有些干涸,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怀王含笑收手,帮她拨了拨碎发,重新给盖住额上伤疤,眉目之间尽风情。 “也是。反正消不消,对的容貌都没太大的影响,不如留个纪念。” “什么叫没太大影响?” 常乐皱眉,很是不满自己的容貌被低看,伸手又将碎发撩到了边上去,将那个伤疤大剌剌地晾在外面。 “我这模样,不说倾国倾城,也是美丽动人好不好?” “瘦的没有几两肉,有什么好看的。”怀王玩笑着,“走罢,本王送回去。” “不用去夜审花氏?”常乐反问。 “不必。” 再问,也不见得会问出什么来。 而且,他不在,也自会有人做盘问这件事。 “这也太不敬业了。”常乐嫌弃地嘟囔了一声,叹了声,“花氏被抓,怎么不见张长修出来?以他之前连夜刑审盗窃犯的残忍手段来看,他应该要连夜盘问花氏才是。” 怀王的脚步顿了下,想起什么来。转着步子侧过身子,与之相对,眸子含着浅笑。 “不出意外,张长修应当也是被花氏下了蛊,这才迷了心智。” 常乐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很明显。” 哪里是被迷了心智,根本就是无脑宠爱,一点心智都没了。智商几乎为零。 怀王见她没听出自己的意思来,眸光闪了闪,继续说:“张长修之前对所为应当也非出于自己的内心。花氏被抓了出来,张长修的蛊毒也将不日可解……” (本章未完,请翻页) 见他又停顿,常乐偏了偏脑袋,利索回问:“是想说,他其实是对我有深情的。让我重新回去,做太守夫人?” 明明不完是这个意思,最多,常乐对了前半句。怀王却是含笑默认,不再多说。手里没有握着折扇,只能搓着手指,静静等着常乐回答。 常乐忽而大笑,撩了下额前的碎发,显出几分洒脱来。 “很多人都会无意间犯错,但错误就是有了,对别人的伤害也是有了。怎么能因为无意,而抹杀了这一切?” 怀王了然,突然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就算他都想起来了,别说我跟他回去,就连原谅他这种事都不可能。”常乐说的坚定,随后一声叹息,“最多,见他还是个好人,对国对民有利,我出于大爱,持个算了吧的态度。” 怀王垂头一笑,再抬首时,又是一如既往的戏谑:“真看不出来,还这么有为国大情。” “那是真的眼神儿不好。”常乐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话说,张长修突然得病,还越来越重,是不是也因为花氏?” “应当。”知晓常乐的态度后,怀王回答起来也随意了许多,“不过,应当是他体内的蛊虫失控了。所以,花氏要拿自己的血控制。” “啊?的意思是,花氏给张长修喂了自己的血?” 常乐有些反胃。 “控蛊需用种蛊之人的鲜血,此为也是正常。”怀王说的云淡风轻。 常乐深吸了口气。 “看来花氏还真是喜欢张长修,不然直接让张长修因为蛊虫失控而亡就是,哪儿还用得着赔上自己?” “也有可能是因为张长修还有利用价值。” “好罢,是我男女情爱的杂书看多了。”常乐耸肩摊手,“还以为他们有段真情,就像洪世贤和艾莉。” “洪世贤和艾莉?”怀王疑惑看她。 常乐眨眼,俏皮一笑:“故事里的虚构人物。” “看的杂书还真多。” 怀王忍不住再次吐露这么一句话,也是对常乐的质疑。 一个小小农女,哪里来的机会看这么多杂书? “咱们现在要不要先去风雪楼?小山楂和小石子还在如霜那里。” “不必,就让如霜看着罢。”怀王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个提议。 “司伯毓。” 突然听见常乐叫他的名字,怀王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极少被人这么直接地喊出名。虽然,这是他给常乐要求的。 感觉有些怪异,但不是很讨厌。 “这回听话的倒是挺快。” “早就想喊名字了,也要求了,恭敬不如从命嘛。” 常乐在他扭头之时,跑到他面前,倒退着,促狭眯眼。 “这放下一切,送我回家。这种行为,未免也让人太感动了。” 怀王挑眉:“那想必是误会了,本王只是想着要找成言。顺便,送回去。” “啧。”常乐哼了声,转回身子与他并排而走,“不会又要坑斋主做些什么罢?” …… 翌日,城沸沸扬扬,只为一件事。 怀王抓住了个会蛊毒的育国细作。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守宠爱的小妾,花氏。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花氏的招认 花氏的身份明了,当初对太守府妻妾之争的各种意见,俱各统一。 常乐,这个太守夫人,确实无辜。 一直都是花氏这个细作有心陷害。 不过,城也因此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关于育国要打到十三郡的谣言纷纷散布。 毕竟,育国的细作都埋伏到了太守的身边,肯定要做的事都做了。 城里的百姓富豪都开始收拾行囊,或准备举家搬迁,或先转移自己的金银珠宝古董之类。 为此,都尉也加强了对十三郡的监管力度。在各城门加派大量人手,还安排士兵每日定时巡城。 见到散布谣言者,抓起来警告。 对那些企图搬迁和转移资产的人进行阻止,要求他们去郡衙门办理批文。只有有了批文,才能转离。 前有战争恐慌,后有都尉的强制留人,当即惹得十三郡民怨沸腾。 …… 十三郡,大牢。 只通一人的总门口,光线突然一暗,立了个身披玄色披风的男子。 背光而立,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的身子虚浮,只是片刻便倒向一边,孙头还来不及扶上,他已经靠着了门框。 抬步下阶,身体踉踉跄跄,似乎随时又要摔倒。 孙头忙几步跟上,搭手扶上他的胳膊。 “老爷,小心些。” 扶着他的孙头满是疼惜。 这才多少时日,曾经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的太守,已经变得骨瘦如柴,弱不禁风。 听说,是太守的恶毒小妾下蛊所致,孙头就忍不住想将那个花氏拖出来抽上一顿。 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的妇人? “花氏在何处?” “在重牢那边。” 牢头扶着他往花氏在的地方走去。此时,师爷也听见张长修的动静,迎了过来。 “老爷,您醒了?”何师爷轻声道。 张长修“嗯”了一声,面色凝重,虚弱开口:“听说昨夜审了花氏和如玉?” “是。”何师爷点头,“刺史大人亲自审的。” 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刺史才睡就赶紧爬了起来。赶到十三郡衙门,就看见了怀王的下属。 怀王留话,让刺史连夜审问,必要问出个一二来。 刺史哪里敢耽搁,折腾了大半宿,在张长修来之前刚离开,找怀王商量对策去了。 这时候,再困,刺史也是不敢耽搁的。 “审的如何?”张长修继续问。 “如玉已经都招了,签了供状。刺史判,流放岭南。”何师爷紧跟着张长修的步伐,脚步慢的蜗牛一般,“至于花氏,什么都没招。说要审,也得是老爷您审。” 张长修勾唇一笑,是森森寒意:“还想本官审。” 何师爷沉默不语。 “如玉都招了什么?” “她被花氏下蛊控制,只得助纣为虐。一是,花氏的胎儿不过月余便亡,她帮花氏隐瞒,还将花氏绣好的小人儿藏进常氏房中。” 何师爷认真禀告来,狐狸眼微转,时时还在关注张长修的神情。 只见张长修凝神静听,脸上好似无半点波澜,他的嘴角却是微微下撇。 “如玉还拿婆子李婶儿十岁 (本章未完,请翻页) 大的女儿做威胁。”何师爷继续道,“逼迫李婶儿熬制堕胎药,并做伪证。” 张长修的眸光波动,捏了捏双手。 “所以,常氏是被诬陷的。”何师爷下了定论,见张长修眸光似有歉疚之色,继续道,“如玉还听令,将素荷推下井,替花氏处理了后患。” 脚步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声。张长修张了张嘴:“继续。” “如玉还见,花氏与小山楂和小石子多有来往。认为他们兄妹也是遭了花氏的控制。” 这件事,在他醒来后,管家张守已经跟他说过了。 包括,花氏被怀王带走那夜的其他情况。 何师爷之后所说,和如玉在那夜承认的东西,大同小异。 汇报完毕,张长修已经到了花楚儿的牢门之外。 花楚儿靠在墙上,双腿成簸箕状,无力地摊在窗口大小的阳光之中。听见动静,缓缓抬眼。 见是张长修,牵扯着脸上的几道鞭痕,露出个极其温柔的浅笑来,眉眼情意不减。 张长修却是不再如之前那般心动。看着她凄惨的模样,竟还心生不忍,许是因为蛊毒作用。 花楚儿此时浑身是伤,囚衣因为鞭笞而破落,处处都是大片血迹。双腿处更是惨不忍睹,像是被打断了。 她的双手也是血淋淋的,肿胀不堪。是被拔了指甲,还受了夹刑。不必说,她的十指也是废了的。 肩膀处,隐约还可见烙铁的痕迹。 不知,刺史对她用了多少种刑法。 “夫君,终于醒了。”花楚儿声音嘶哑难听,犹如黑鸦。 张长修眉头微皱,知晓这是被灌了辣椒水一类。 待牢头将牢门打开,由孙头扶着,走了进去。 “听说,什么也没招?” 张长修垂眸,言语冷酷无情,随意地就在她对面盘腿坐了。孙头侍立在旁,何师爷已经让狱卒摆放好桌椅,准备记录供词。 “这条命一直留着等,要招自然也是要等啊。” 花楚儿依旧是那副柔情似水,情意绵绵的模样。 张长修想到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伪装,立刻一阵厌弃。 “若要说,便从实说来,莫要说些虚情假意,无用之言。” 花楚儿早有预料,勾唇一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委屈来:“无论妾做过什么,妾对夫君一片真心不假。” “假不假,也无所谓了。”张长修冷漠回过去。 花楚儿眸光闪了闪,黯然几分,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嘴角弯着讥讽的弧度。 “想问什么,问罢。时间快不多了。” 张长修没有注意她说的“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只当是以为自己的命不长了。便不带迟疑,立马就问。 “当真是育国派来的细作?” “是。”花楚儿利索回答,“我的任务就是潜到身边。可惜,与常氏情深似海,我难以插足,便在面前假装失足,趁救我之时,给下了迷香。” 张长修皱眉,回想起初识她的几回。 依稀记得,当时明月楼来了个新花魁。 那时,正好他要找初到十三郡就藩的怀王议事。不着调的怀王硬是将地点定在了明月楼,还让这位新来的花魁伺候。 (本章未完,请翻页) 这花魁,正是花楚儿。 花楚儿的容貌确实是不凡,期间几次与怀王逗乐。他瞧不过眼,对这个花楚儿也不是很看的上。 过了没多久。他因破一桩坠楼案,再次到了明月楼。 花楚儿却借机与他搭茬,他心中有常乐,再加上对花楚儿的第一印象不好,便处处冷言冷语相对。 由着坠楼案,他多去了两回明月楼,花楚儿仍旧屡屡献殷勤。 有回,他拂袖推开她。谁知花氏竟被他推出栏杆,从二楼坠下去。 情急之间,他便跳下将她救了。 当时,他抱住花楚儿时,闻着她身上的异香,只是觉得不讨厌,并没有怎么在意。 没成想,回去之后,竟夜夜不能寐,日日想着花楚儿的音容相貌。 日久成思疾,案子解了之后,他时不时也去明月楼看上花楚儿几回。 久而久之,莫名其妙就对花楚儿情根深种,对常乐弃之如敝履。 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不妥。 再到后来,就是娶了花楚儿进门,极尽宠爱。 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而他,一直在无知中伤害常乐。 “房中一直燃着的香,也是迷本官心智的?”张长修扯了扯嘴角,心底是浓浓的化不开的自责,以及对花楚儿前所未有的厌恶。 花楚儿也未抬头:“是啊。在后面找我时,饮下的那杯水,里面便已被我下了蛊毒。平日燃的香料,平常人闻了没有什么,中了我的蛊毒的人闻了,眼里便只有我,只会对我言听计从。” “初时,找的并不是本官罢?” 张长修想起她当初对怀王百般献殷勤,视他如空气的场景来。 “是,本来要找的是怀王。”花楚儿淡然道,“不过怀王自小用过奇草异药,迷香对他不起作用。看似怀王放浪形骸,却是个谨慎的,我也找不得机会下蛊。故而,将目标转向了。” “所以,风雪楼的那个古娅,就是在用的路子去接近怀王?” 花楚儿勾唇一笑,很是不屑:“那个货色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我已试过,怀王此人不能随意接近。她偏不信邪,结果自食其果,被怀王抓住。疯了都是积了蠢福。” 当时若是她还继续接近怀王,只怕,也是落得古娅那般的下场。 “倒是聪明,如今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张长修随口便讥讽一句。 花楚儿忽然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夫君所言,还真是无情啊。” “也不是什么有情之人。”张长修继续问,“所以,后面府中之事,都是故意所为?” “自然。” 花楚儿这回未低头,而是静静地看着张长修。 “进门的那杯敬茶,是我故意没拿稳,自己摔得。” 张长修沉了口气,自己当时的行为还历历在目。此时,心像是被那样一杯滚烫的热茶浇上。 “第二日,我早起请安,因跪昏倒。也是我故意又倒了茶盏,假装自责跪在院中。常氏当时还很大度地阻止,可惜我怎么能受了她的恩惠?” 张长修的睫毛颤了颤。许是盘坐久了,双腿有些麻木。 当时,他罚常乐在院中跪了两日,病了好长一段时间。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全都因为你 “后面一些小技俩也就不一一帮回想了。”花楚儿大方一笑,“总之,事实都是我故意刁难。因着蛊毒迷香,便处处护着我,各种处罚常氏。而常氏那个能忍的,到后来再也没解释过。” 哪里是她能忍不解释,是她的心逐渐灰凉,觉得再辩解也是无用的了。 张长修阖上双眸,掩去心下一片愧疚凄凉。 “那次,我故意跳湖让撞见,误以为是常氏推我下湖。”花楚儿继续道,“也确实狠心,将她杖责一顿。她当时被逼触柱,想必也是绝望极了。我本来还高兴,她终于被解决了。没成想,她倒是命大没死。” 常乐撞柱的那一瞬猛然在张长修脑海中重放,张长修双手不由得猛然紧握,心被人攥住一样难受。 “不但没死,还变得聪明了些。知晓我送药是有预谋,竟先出手,将我给欺了。看来,还是要吃亏才能长智。” 花楚儿俨然一副,“我帮提高了发妻的智商,要好好感谢我”的样子,口气中却是满满的受辱之感。 “继续交代!” 张长修听不得她此时对常乐的讥讽,沉声打断。 “不过,也没见得有多聪明。”花楚儿不依不饶地又补了一句,见张长修面色不悦,浅笑一声,继续。 说这些东西,对花楚儿来说,就是炫耀战果。 “白玉指环那次。是常氏见钱眼开,想从我这儿捞些好处,我顺势也给了她。”花楚儿似回忆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微恼,“那次宴请,我本提前给自己吃了泻药,准备诬陷与她。没想到她竟然提前准备好了相克的食物,让我痛不欲生。” 张长修眸光闪了闪,抬眼看她,露出几分讶异之情。 片刻,眸光又沉了下去,不知情绪。 原来,常乐真在触柱之后大变,竟还学会了心计。到底是死后重生,才会这般,还是因为—— 换了个人? “本来,她不这样做,我也不会拿白玉指环说事。”花楚儿没注意到张长修的情绪变幻,只管自己说着,“既然她害了我,我自然是要反击回去。便谎称,她偷了白玉指环。” 张长修脑海里又回响常乐经常质问他的那句话。 他从来都不信她。 “结果,那个十里却出来顶罪。”花氏叹了一声,皱眉道,“更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刺史府发现了我和手下接头。竟还将我的石佩捡了去。她仗着石佩在手,又欺了我一番。哼!” 这件事儿,张长修是听怀王说过的。 不过,他听完去试探花氏,因着蛊毒,还是没将她往细作上想。 “说起来,这个常氏可是不简单。之前那般能忍,本以为是个受气的软柿子,现在看来,是因为对有情罢了。” 花楚儿自我分析了一番。 “只不过,害她触柱差点丢了性命,对的情没了,也就开始用心计报复了。让我时时觉得,万事都在掌握,可又总会事出意外。” 张长修拧眉,双手紧握成拳。胸膛起伏,气息有些不稳。 花楚儿说的对。或许,常乐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 他不能保护她,她便只能自寻出路。就算变成一个满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心计之人,也都是他逼出来的。 无情了,能怪谁呢? 怪的还不是他。 “怎么,心痛了?后悔了?内疚了?”花楚儿向前倾了倾身子,笑的怪异,“那也是没办法了,如今木已成舟,们注定分道扬镳。” “若只是潜在我身边,为了获取情报,只管做个妾就是。何必处处为难阿常?” 张长修终于忍不住质问。 花楚儿闻听,愣了一瞬,缓缓地坐直了腰,静静地看着他。 “说的也是。谁让,我爱上了呢?” 这句话的表白,张长修并不怎么感动,也并不怎么想听到。 “我爱上了,整个人就只能是我的。常氏,她就必须消失。”花楚儿恶狠狠道,忽然又转无限的凄凉,“知道,当我知道我怀了孩子,那种又兴奋又绝望的心情吗?” 张长修撇过了视线,不看她神情的挣扎。 花楚儿被他的动作深深刺伤,收敛了将要爆发的情绪,努力压制,将其变成小股泉流,一点点发泄出来。 “我自幼便被人拿来试蛊。后来我学习蛊术,也是拿自己的身子做母蛊的温床。我的身子,早就不是个正常人的身子。所以,当我知道怀了孩子后,还来不及激动可以替生儿育女,却要接受我的孩子注定是个死胎的事实!” 花楚儿还是没忍住,越说越激动。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遭受这样的罪难?我也是从小便过得生不如死,我只能靠自己。”花楚儿双目发红地瞪着张长修,见他还是不愿看自己,更加激动,“我在房中挣扎,却和常氏旧情复燃,那怎么可以?我怎么会允许!” 听到这里,张长修已经基本明白所有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垂眸看地,努力压下身子里、心上的翻江倒海。 “为什么要这般对我?我明明那么努力地讨好。当地图到手,他们三番四次下令让我杀了。我都没有。” 花楚儿用不成形的手指揪着领口,有些灰暗的眸子流出两行清泪来。 “他们不再给解药压制的蛊毒,我便用自己的血来替压制。我为了,付出性命都可以。为什么,一旦有机会,就要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 “我的蛊毒不是下的?”张长修无情地忽略她的愤怒,“解药不是在那儿?” “的蛊毒是我下的,用的蛊也是我养的。可是,他们怕我不听话,就将的母蛊拿走。事实也是如此。” 花楚儿咧嘴森然一笑,被张长修的态度逼到彻底绝望,只余凄然解释。 “的蛊毒每月二月二十五便会开始暴躁失控。他们不再给我解药,我也无法控制体内的蛊毒。”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张长修好容易将万千情绪都压下去。但似乎,体内还有什么在躁动。 “这只是招了对我做的事。关于们的计划呢?” 花楚儿精神有些恍惚地盯着他,只是阴阴地笑着。 “我们的计划?我们的计划,们不是已经知道了?东西都被搜了出来。” “盗窃犯一事,们是在做掩护,实则是冲着怀王的玉牌去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 花楚儿的情绪又逐渐恢复稳定,只剩一脸冰然:“是。那个盗窃犯就是我的人。” “是安排的?” “是,没想到被抓住。” 张长修拧眉:“那杀害乞童一事,也是安排的?” 花楚儿笑了:“是,为了将小山楂和小石子安插进衙门。顺便,引起城中动乱。可惜,我辛苦养大的野孩子,也被们给杀了。” 说到最后,花楚儿笑的有些诡异,带着浓浓的仇恨。 那个野人她并未下蛊,但是她从小玩到大的。 “们是为了兵器库?” 张长修忍住替那些乞童打抱不平,急迫逼问后面的真相。 他已经丢了小情,不能再将十三郡也赔了进去。 花楚儿但笑不语。 “不是都看透了?既然要说,何不都说出来?”张长修逼问道,“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再受皮肉之苦?” 花楚儿盯着他的眼睛,笑的惨淡,笑的荒谬,笑的疯狂。 “这幅皮肉,早就不是我的,又怕什么受苦?现在我在这儿就是待斩首的十恶不赦之人是吗?” “这是自己造就的,怪不得别人。” “好一个怪不得别人。既如此,我不妨再告诉一件事。”花楚儿咬牙切齿,嗓子因嘶吼,更加地难听刺耳,“那些乞童都是害死的!” 张长修惊诧看她。 “那些乞童虽然是我让野人去杀害的,可究其根底,是因为。” 终于听得花楚儿交代一件案子,张长修却被她的推卸责任激恼。 “此事与本官何干?” “我的孩子无法来到这个世上。凭什么那些乞童就可以?明明他们来到这个世上,也是遭人抛弃的废物。” 花楚儿精神有些失常了,双目通红。 “我让人杀了他们,也是给他们解脱,还是便宜了他们。要不是让我怀了孩子,我怎么会如此?” “这就是杀害他们的理由?” 张长修想到那一个个孩子的惨状,终于被她屡番不知悔改的话激怒。勃然而起,指着她怒斥。 “他们沦为乞丐已是艰难,生存下来更是不易。既然无法生子,心里想的不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是将丧子之痛发泄在那些孩子身上。的想法为何如此扭曲?” 花楚儿无所谓他的斥责,只觉不痛不痒。 “适才一直问,哪里不好。比不上阿常这点,如此明显就看不出来吗?” 张长修因过于激动,身子摇晃了两下,勉强站稳。 “常乐”这个名字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花楚儿的心口上。 “同样是遭受欺辱,阿常除了自保,想的永远是怎么以善意对待万事万物。而呢?只有满腹的怨恨,处理的手段永远是害人不利己!” “是。她是只小白兔,我就是只饿狼!” 花楚儿想要站起来和他对峙,双腿却无半点知觉,只能仰着脖子瞪他。 “张长修,不念情就是这个人的本质。以为有多爱常氏?若是当真深爱入骨,就算我下十只情蛊,也不能将怎么样!”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这些都死了 张长修双目圆瞪,指着她的手有些颤抖,气息很是不稳:“在胡说些什么,现在又要将事情推到本官身上是吗?” 花楚儿薄凉一笑:“如今常氏走的如此干脆利落,可见,她对也不见得多有情。们这对虚假的有情人,当真是让人可笑。” “闭嘴!” 张长修声音低沉,怒意上,就差自己伸手掐住她的咽喉。一口气喘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口污血喷出。 眼前一晕,摇摇晃晃地往旁边坠过去。 孙头惊呼,及时地扶住了他。 在张长修闭眼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焦容从花氏的脸上闪过。 最后,花氏释然一笑。 模糊间,听到她轻声地低喃。 “张长修,遇见,当真是我最幸福也是最苦难的事。” 张长修晕了过去。 牢里乱作一团,孙头先抱着张长修离开。 何师爷也跟着要走时,却发现花氏嘴角溢出污浊的鲜血,情急之间落了后,先去看了花氏的情况。 “这是……”看情况,花氏是毒发,何师爷忙道,“来人,快传大夫!” 花氏现在是重要犯人,还不能让她中毒自尽。 可是何师爷发现晚了。 花氏抿唇浅笑,安详地合上了双目。 正此时,风雪楼。 雨相阁里传出一声诡异的低鸣,刺痛了风雪楼所有人的耳朵。然后便是两道合为一道的凄厉惨叫声,如同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 鸣叫声过去,风妈妈松开遮耳的手,瞟了雨相阁一眼。随后,笑着游走在左右,安定糟乱的场面。 “没什么事儿,大家稍候,妈妈我这就去看看。” …… 如霜派人去八归斋通知,小石子和小山楂出事了。 常乐着急忙慌地赶到风雪楼。 进雨相阁时没注意门槛,一头栽在地上。 “小心。” 怀王将她拉起来。 常乐挣着爬起,将他的手一推,提着碍事的长裙,三两下跑进内室。 扬手将薄帘一撩,当即瞠目结舌,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 小石子和小山楂瞪目张口,七窍流血。 死的惨不忍睹。 此时,他们兄妹俩都躺在金丝钩绣红牡丹的白丝锦床单之上,头枕着金镶玉的软枕,身着如霜送给他们的绣裙锦衣。 俨然一副刚过上好日子的情形。 常乐不久前才嗔怪过,他们有了如霜这个金大腿,已经乐不思蜀到完忘了她的存在。 “如霜姐姐长得好看又有钱,比起跟着常姐,我们更想呆着这儿呢!” 他们开玩笑调皮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回响。 常乐头重脚轻,怒意将哀痛压下,双目充血地质问如霜。 “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他们的蛊毒已经被压制了吗?” 见她情绪激动,身子前晃后摇地站不稳当,怀王揽住她的肩膀。 如霜仍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眼皮子抬了抬道:“应当是下蛊之人死了。” “什么意思?” 常乐想要抓上她的肩膀,如霜灵巧闪身躲了过去。如霜目光扫向怀王,示意他控制好常乐的情 (本章未完,请翻页) 绪状态。 怀王眸色一沉,示意她快点解释。 “他们自小便是蛊人。”如霜轻叹了声,“定然被试了不少的蛊,如此情形,看来是他们早已与下蛊之人命里相连。下蛊之人亡,他们也活不了。” “不对啊,那张长修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在他们来时,怀王的属下汇报了个消息。 花氏已死,太守吐血昏迷。 “每个人的蛊不一样嘛。”如霜很是冷血地嘲讽了一声,“张长修还一直喝着种蛊之人的血,保一命更是正常。” 常乐不得已地接受现实,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小山楂大大的眼睛已经不再灵动,里面空洞洞的,加上流出来的血泪,就像鬼婴无神的双目。可又能看出她的痛苦与恐惧,似乎还在渴求着什么。 应当是对生的希望。 小石子胖乎乎的脸蛋,纠结狰狞,生前必然也是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终于,常乐精神上承受不住,合目倒在怀王的怀里。 怀王发现她的身子在往下滑,立马改搂上她的肩膀。见她还在调整着呼吸,并未晕厥过去,这才放下心来。扶着她往外走,将她安置在外室的软榻之上。 “这些也都死了。” 如霜单手托着个红木妆盒递到怀王面前。 妆盒的盒盖是打开的,里面存了一层不明的水物,水物上面漂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细条长虫。 不过都是死的。 这个妆盒正是花氏存放蛊虫的妆盒。困着蛊虫的玻璃珠破碎,这才都漏了出来。 怀王得到妆盒后,交给了如霜,让她找寻解蛊之法。 没想到,花氏一死,这些蛊虫也都跟着死了。 当时雨相阁里传出的刺耳低鸣就是这些蛊虫发出来的,那是它们的死亡之鸣。 怀王瞟了一眼,下意识地回首看常乐。见她躺在软榻上,时不时抹着眼泪,压根儿就没抬眼往这边瞧,这才放心了下来。 这些东西要是让她瞧见,她这胆小如鼠的,更得吓疯过去。 “有这些母蛊的子蛊之人,是不是也都活不久了?” 如霜沉吟,将妆盒合上。 “也不一定。只要不是像他们兄妹俩和种蛊之人连体,也都是可以救的。” 常乐听见她又提小山楂和小石子,身子一震,转了个身子扭头靠墙。 怀王无奈一声轻叹。 如霜浅浅地嫌弃了常乐一眼,继续道:“这个养蛊之人,是个心狠的。给别人下蛊,基本就不打算让对方有自由的机会。” 这件事很明显。其他人哪里会出现这种情况? 下蛊之人一死,她养的所有母蛊跟着亡,那些被下蛊的人,都难逃一劫。 “罢了,此事也难以再查了。”怀王说的云淡风轻,脸色却是有几分凝重,“找人,将他们兄妹二人好好葬了罢。” “又是我?”如霜不乐意反问,“今儿这些蛊虫突然怪异发声,他们兄妹二人临死惨叫,惊得妈妈来问,我将此事压下去就费了好大的功夫。” 怀王瞟了她一眼,抿唇道:“自己去王府支银子。” “我去王府支银子算怎么回事儿?”如霜扬了扬脑袋,拨弄着妆盒锁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扣片。 “我来负责葬了他们。” 怀王还没开口,常乐先声音低哑地揽活儿。怀王瞧过去,泪流满面的常乐刚刚将一脸的眼泪抹掉。 看样子,人都是需要经历锻炼的。 她现在这情况,可比之前几回强多了。 “也好。”怀王轻缓地回应,“那这便将他们带走罢。” 如霜见状,也不争抢这笔赚钱的机会,反倒是乐的自在,甩手了一件麻烦事。但在接收到怀王的目光时,如霜依旧面无表情地趁火打劫。 “钱,我还是要的。” 怀王深知她的脾性,也知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无可厚非,很是随意地便应允了。 一直坐上了回八归斋的马车,如霜将他们送上车便摇着身子离开时,常乐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不合时宜的话。 “这个如霜怎么时时都想着钱?当真是冷酷无情,掉钱眼里了。” 怀王对此毫无跟随抨击的想法,习以为常道:“本王身边向来都是些贪财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才用着放心不是?所以,本王能保的自己还是家大业大不落魄,也很是不容易。” 这话,含沙射影地也在说常乐。 常乐面容憔悴的很,连抬眼皮都觉得累得慌。靠在马车的角落处,身子和马车壁形成稳固的三角状态,双腿大大咧咧的张开往前伸,身子几乎瘫了一半。 “这么说,之前我带着皮蛋儿遛了一整日的山,差点没累死。也没见给我点钱,总不能为了保住家产,每次都抠门儿抠在我身上罢?” 怀王一直静静瞧着她,见她人还沉浸在悲痛中,竟还有精力跟他算账。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她能好好的,也算是件好事。 “虽然并未找出什么重要的信息来。”怀王顿了顿,忽略她翻的那个怨恨的白眼,浅笑道,“但看在也算是辛苦劳累的份儿上,给些补偿也未尝不可。” “那这个价格,我定。” 常乐说的笃定,怀王也不急着反驳或同意,挑眉道:“说来听听。” “葬小山楂和小石子的钱,都是出。” 常乐现在没有一分自己的钱,想让他们兄妹俩葬的好,只能让怀王出钱帮忙。 停了不过半刻,怀王含笑道:“这钱出多了,可是要补钱的。” “打个欠条。” 常乐一点也不多纠结,听见他同意,便放心的合上了眼。闭目静思,小石子和小山楂的音容和死状又要齐齐涌上,在她脑海里交叠。 “打欠条对来说有什么用?总归也一直是个一穷二白的。”怀王戏谑出声,谈论着很不适宜此时谈论的问题,“到时候,得找个抵押的。还不起,就拿抵押之物抵了。” 常乐内心的阴郁还没尽数涌起,又被他的话给压了下去,不敢置信地偏头看他:“我哪儿有可以抵押的?” 怀王神秘一笑,灿若桃花,一如既往地让常乐如身临桃园,减淡了几分愁苦。 “啊。” 他的声音魅惑低沉,就俩字儿,最后的语气词还让他加了个尾音,拖得老长。这情况,发生在平常,常乐可能还会被调戏地心脏怦怦乱跳。 可此时此刻,她没有半点心情。听到他这个话,还有些想发笑。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矿山爆炸 “什么就我了?你这是想让我卖身抵债啊?” 常乐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忽然觉得躺着有些不舒坦。双手一撑软垫,身子上移,坐的端正了些。 “我就是个聚宝盆,怎么能白白送给你?我把斋主给你做抵押了。” 怀王勾唇:“说的,成言是你的人一样。” “差不离了。”常乐很是一厢情愿,“对了,斋主最近去哪儿了,怎么老是不见他的人?” “有事去了。” 常乐沉吟了会儿:“那我将八归斋给你做抵押。” “八归斋,那是本王的。” “……” 一个故意扯开话题,说的不着调。一个顺着说些不要脸的话,企图忘记刚刚面对的悲恸。氛围虽无平常那般轻松自在,也算是活络了不少。 两辆马车在寂静的夜里,路过家家户户的门口,过街穿巷,发出哒哒马蹄声、辘辘车轱声。 显得空荡又寂寥。 …… 一方小小的后衙房间,床上的人渐渐醒来,一身县令官袍的张长修不由欣喜,表现出来的却不是很多。 当十五六岁的常乐睁开眼,熟悉了周边的环境后,瞧着他浅浅一笑,声音极轻极柔。 “果然,你不是个普通人。”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坏人?”张长修笑着反问。 常乐微微一笑:“你瞧着不像。” “你这也未免太容易被骗了些。瞧着不像,就放了我,被打成那般模样还不肯招认。”张长修甚是怜惜地看着她的模样。 他这才将秦庄给剿了,把她从秦庄里救出来,好容易等到她烧退醒来。 “我瞧见你了。”常乐忽然转了话锋,定定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虚弱道,“你当时就在门外,我瞧见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还不招?”张长修惊诧,“我看着你挨打,却不救你,如此狼心狗肺,你不应该失望地将我供出来吗?” 常乐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会救我,我看出来了。” 张长修疑惑:“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的眼睛里。”常乐眼睛弯成半月牙儿,很是好看,“十里的大爷说过,看人得看眼,这个人什么心情什么想法好心还是坏水儿。一看眼睛,就全知晓了。” 张长修忍俊不禁,不可置否:“这位大爷,还真是通透。” 头一回,张长修被个姑娘吸引。因为她纯粹单纯之心。 后来,张长修倒是多次和这位大爷打交道,也认识了十里,也有更多的几回见到常乐。 因为十里的大爷,长了一张毒嘴,每回说话不过脑子。 说话说得恶毒了,也是不幸,竟然一语成谶,灵验了。对方就将十里的大爷告上公堂。 十里和常乐就来旁听求情。 这种不靠谱的事儿,张长修安抚了两边,象征性地责罚了十里大爷几下,就让他回去反省。 可没过两天,十里大爷就又被告上了公堂。 常乐对十里的大爷如同自己的亲大爷,觉着这位大爷老是给张长修添麻烦,便时不时的做些吃食送过去赔罪。 一来二往,两人也就有了感情。 大爷的麻烦事儿一直到他因病去世,这才结束。 张长修和常乐的感情也稳固了。 常乐守孝两年后,他们二人便成了亲。 当时整个小县城都是一片喜庆。红灯红绸结了每一条街,举县同庆。 他们的婚事,整个县的人都去凑热闹,送祝福。 新妇进门,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 “嘭!” “轰!” 张长修被惊醒,思绪还沉浸在与常乐的过往之中。 对常乐的情愫尽数涌上,幡然醒悟,如今物是人非。 “嘭!” “轰!” 不光是张长修被惊醒,十三郡这座偏僻的大城也才刚刚苏醒。因突然的轰雷声疯狂颤抖。 “嘭!” “轰!” 轰雷声还在继续,十三郡已经开始惊乱起来。 张长修感受到屋子的颤动,瞬间反应过来不对劲。刚刚的只是梦,如今的轰鸣声也不是婚庆的鞭炮声。 来不及再沉浸在感情的淤泥里,双眸一睁,转身下榻,捞了件外衫披上就往外跑。 轰声接二连三,时远时近,屋子里的架子摇晃几下向他砸去。 房门被猛然打开,无泽从外面冲了进来,及时将张长修抱住,带出了房门外,在院子里站定。 “哐嚓嚓”。 架子摔在地上,书画瓷器摔了一地。 大地还在颤抖,张长修扶住无泽才好容易稳住身子,正瞧见跑过来的孙头。 “怎么回事儿?” 一半的声音都淹没在轰隆声里。 孙头的步伐也因地面的剧烈晃动而左右不稳,好容易跑近,才焦急汇报情况。 “老爷,好像是城外的矿山出了事儿!” 张长修脑子宕了一瞬,立马意识到,定然是育国的诡计开始了! 转身回屋,在无泽的帮助下,迅速换了官服。 “带人去矿山,快点!” 张长修疾步往太守府外跑,路途中只见太守府里也乱作了一团,容姑姑和管家正在安抚丫鬟下人们。 张守和容姑姑看了一眼急色匆匆的张长修,都很有眼力见儿的没有上前添乱,尽力地做好本职工作。 花氏被带走,说是自杀在牢里。太守府没有了女主人,只有他们这些下人,只能由管事儿的来管了。 “通知了怀王和其他大人没?”张长修因为激动,气息很是不稳。 无泽时刻跟在旁边,警惕着他的状态。 孙头跟着张长修的步伐:“都派人去看情况了。” 来到街上,百姓受惊暴躁地横冲直撞。一个个拉着家人,抱着简单的包袱,直直忽略张长修往城门外涌去。 轰鸣声如同催促剂,让他们跑的更加惊慌快速,嘴里还在大声地喊着。 “育国人打过来了,快跑啊!” 某家老人因行动不便,摔倒在地。小一辈儿立马将他拉起来。 “爹,您再坚持坚持,育国人打过来了,咱们得赶紧逃了。” 老人当即泪眼蹒跚,挣扎着推开小辈儿们:“儿啊,爹走不动了,就不拖累你们了,赶紧跑吧,啊!” “爹,您别说这种让人听不得的话了。快点,俺背你,咱们快点。” 说着,那年轻男子将包袱往旁边妻子的怀里一塞,将孩子也丢给了媳妇儿。自己蹲下身子,硬是将骨瘦如柴的老爹背起,艰难地带着妻儿往外跑,还要躲避撞过来的人。 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屡见不鲜,孝顺有责任的,怎么也要带上自己的家人,一个不剩。自私无情地,就抛下拖后腿儿的,留着他们瘫在地上,心灰等死。践踏事件更是频繁。 张长修走了一路,也没时间先阻拦这些疯狂的百姓,自己还在无泽和孙头的庇护下免受冲撞,只能干拧眉。 “城门可有人把守?” 很明显,这个时候矿山出事。不说百姓出城会使事情更加麻烦,他们的性命也更加地难以保障。 城外,都是矿山,只有城里还算是安全的空旷地带。 孙头道:“怀王昨夜又让都尉增派了兵量。今儿声音刚响几声,都尉就带人去了城门口了。” 不得不说,都尉干起事来很有预见性,也很麻利。 都尉一听见这么大的响动,第一时间就想到百姓会暴动。在百姓还未觉醒之际,策马去了练兵场,拉着兵将集结到各城门口,关上城门,形成围堵之势。 更让人钦佩的是怀王,未卜先知。 幸亏昨儿怀王让都尉增兵,今日防守起来才不会太过局促被动。 张长修刚到衙门,刺史也带着人赶到了衙门口。几队正好打了个照面。 “仲难,幸好你醒过来了。看来敌人是已经开始行动了。”江从善眉头拧的能成川海,“怀王这时候怎么不见人?郡史也没瞧见!你们再去催促,让他们赶紧过来。” 正此时,孙头已经集结了衙差出来。张长修出声拦下刺史派出去的两个人:“不必来此了,让他们直接去城外小林山汇合。” 那两人顿了下,立马点头,狂奔而去。 “快去矿山!” 张长修一道令下,和刺史分别带上自己的人,快速往城外挪去。 …… 常乐一夜未眠,将小石子和小山楂搁置在偏房里,准备早起就去买两副好棺材将他们入殓下葬。 她晚上没睡,也没让怀王走。 柳成言不在,院子里放着小山楂和小石子的尸体,她还是有些怕的。 怀王无奈留了下来,却是看着常乐在八归斋前店的小暖阁里看小黄书,一整夜也没被搭讪几句话。就连他无聊地说两句,也都是归于平寂,没有半点回响。 不必说,十里也陪了一夜。 外面天色刚刚破晓,如同庆祝黎明的到来一般,蓦地有了两声巨响。 响声震天,接二连三,连大地都受不住地开始颤抖。桌子将杯子晃了出去,杯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残留的凉茶流了满地。 屋内众人脸色大变。 “地震了!” 常乐将书一扔,拉着十里就往桌子底下钻。外面传来书架倒塌的巨响,伴随的还有书籍滚落砸地的闷响。 “地震了吗?” 十里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常乐拉到了桌子底。常乐已经双手抱头,做好了防御状。轰隆声还在不断传来,街道上百姓奔走的尖叫声嘈杂又响亮,个别声音清晰地传进紧闭着的八归斋。 外面百姓有的说是地震了,有的说是育国人打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冲出城门 十里觉得这声响有些耳熟,其实也可以听出来,发声巨响的位置挺远的。把脑袋从桌子里探出去,看着正过来的怀王,一脸疑惑。 “是地震了还是育国人打过来了?” 正说着,常乐已经被怀王拉了出去。常乐还在挣扎着,拍着怀王的臂膀满是惊慌。 “干什么呢?地震了躲在桌子下面是最安的。十里,把脑袋缩回去。” 十里抿唇,没有听她的话,反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从桌子底下溜了出来。 “不是地震也不是育国人来了。” 怀王随口解释了两句,见随着轰隆声不断房子也开始颤抖,便不顾常乐的挣扎,将她往肩头一扛。出到前店,踩着倒塌的书架就绕到了后院儿。 刚一到空旷的院子里,常乐就不闹腾了。等怀王将她放下,她脸上还多了几抹羞赫之意。 她刚刚,以为自己还是在高楼大厦的现代都市。下意识地觉得地震来的便无处可躲,毕竟十三郡的大广场离八归斋有点点远。 然而,八归斋也就是个一层楼的小四合院儿。因为这片巷子算是老区,又是下层贫民百姓可经常出入的,所以整体都是一层矮房。 就算是整个房子都塌了,她站在院子里也不会被砸到分毫。 “刚刚倒是机灵。”怀王轻笑一声,“不过,一般人遇着地震一类,不都是往外跑?怎么反而躲在桌子底下,那不是等着被活埋么?” 常乐可怜巴巴看他:“不懂曾住在高楼大厦的人的感觉。” 高楼大厦之下,哪有机会让往外跑? 大家下个楼都有可能出现踩踏事件,没被地震活埋在房子里,就先被人给踩死。 “高楼、大厦?” 怀王挑眉,看向十里。从小和常乐一起长大的十里也什么都不明白地摇了摇头。怀王明白,这又是常乐要么做梦要么看杂书才有的说法。 “怀王。” 从前店的房梁上忽然跑下一个人来,身轻如燕,落在怀王面前就是抱拳行礼。着装是怀王手下的亲卫将领一职。 八归斋的门被倒下的书架给挡实了,他只能跃上房顶来看情况。 幸好,怀王没事。 “啊呀,小山楂!” 常乐一声惊呼,想起小山楂和小石子的尸体还停在偏房里。胳膊被怀王拽住,愣是不能动上半步。 “啊呀,学堂!” 十里也跟着一声大叫起来,想起学堂的那群孩子。常乐身子一僵,开始挣脱怀王的手。 虽然曾经艰苦的生活经历让他们一个个都敏感机灵,肯定知道自己逃命,不会出什么事儿,但是也让人担心他们会乱跑。 现在外面,可乱了。 怀王的手下见她们二人一惊我一乍,本来要汇报事情,话出口半句愣是说不出了。 “们俩消停下。”怀王将常乐的肩膀一揽,箍住,桃花眼一眯,半威胁看她。 常乐动弹不得,可很是不满他威胁熊孩子一样的表情。翻了个白眼,跺了两下脚,忍住心里的不安宁,等着他将事情听完。 怀王满意勾唇,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手下身上:“说。” “是。城外的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山被人炸了,城中大乱,百姓拥堵至城门口。都尉与都尉夫人已经带兵将各个城门关上,派重兵把手。” 那将领不敢耽搁,听得说话机会就急忙汇报。 “太守刺史与郡史也在往城外赶,却是被百姓堵在了城门,出去不得。” 十里恍然,难怪她觉着熟悉。她之前就住在山的那一边,十三郡下的小县城里。矿山塌方以及开采矿山发出的低沉轰鸣声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刚刚被常乐的地震意识先入为主,一下忘记了。 常乐听是矿山出了问题,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接二连三不停的,肯定不是无故塌方,明显是在被人炸山。之前她带皮蛋儿上山,就发现了火药的痕迹。 当时还是皮蛋儿认出来的。 “难怪他们要藏炸药,原来真是要炸矿山。”常乐低声惊呼,“外面那情况,们出不了城要怎么办?” “没事,成言已经在城外了,想必正在解决此事了。” 怀王说的淡定,眉头却不由地颦了起来。 他们之前一直以为,敌人的目标只是兵器库,万万没想到还有矿山。幸好他提前让柳成言在城外部署,希望柳成言能早些赶到,将损失降到最低。 “让斋主去拦人?”常乐皱眉,“他那么个弱书生,矿山还炸着,事情还没解决就被炸了怎么办?” “想多了。”怀王叹声道,“谁被炸死,他都不会被炸死。” 常乐狐疑看他。 “现在,还是担心下自己罢。” 怀王顺势将她腰间一搂,脚尖点地,直接飞身而起。常乐猝不及防,身子向后仰,忙将他的脖子搂住。 虽然她不怎么恐高,心脏也没什么问题,但是突然就飞起来,也是将她吓了个不清。 怀王在墙头顿了一下,墙外面是他的亲兵,还有几匹马。其中一匹马通体发红,鬃毛顺亮,雄炯炯的眼睛,昂昂健体,惹眼非常。 巷道已经被亲兵清理出来,没有百姓从这儿乱闯。 常乐趁机吐了口气,还没吸气儿,怀王已经俯冲而落。常乐心脏一突突,立马将他紧紧抱住,脑袋偏在他的肩膀上。 下一瞬,屁股上一硬,偷眼看去,自己已经坐在了适才看见的汗血宝马身上。怀王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缰绳。 “们留几个人去趟天甲学堂。偏房里还有两具孩童的尸体,定要将他们保护好。” 汗血宝马的马蹄哒哒踏着地面,等着怀王说完话,飞奔而去。 “抓好了。” 怀王低头瞄了眼常乐,她依旧惊魂未定。轻笑勾唇,手臂一振,立刻驰马奔向城门口。 常乐这是第一回坐马,还是侧坐,有一种刚刚坐了跳楼机又上了过山车的感觉。马动之时,她下意识地松开手,就近抱上怀王的腰。 目光往后瞟,适才打报告的那个首领也骑着匹棕马跟着。十里看起来要大胆多了,以骑马姿势坐在前面,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马鞍的前端。 不过,应当也是被掳来的。 最后面是跟跑的亲兵。 一路上,百姓拥挤,听见马蹄声纷纷向两边让。若是躲得慢点就免不了被马蹄践 (本章未完,请翻页) 踏,常乐看的提心吊胆,生怕出马祸撞人事件。 因而,也忘记了质问怀王掳她一事。 怀王在街道上驰奔,人见人躲,长驱直入,直达城门口。 城门口正是一片混乱,张长修等人寸步难行,都尉的士兵只能压不敢伤民,挪过去开道也很是艰难。 幸好此处兵将多,才能一层层做人肉墙,将百姓给挡住。 可这坚固的人墙也面临着崩溃的场面。 百姓的振呼声堪比矿山爆炸。 “当官的要抛弃俺们跑了!大家不能放他们出城!” “对,要么把俺们也放了,俺们也要出城!” “打开城门!” “放了俺们!” “……” 一声更比一声高。 正此时,怀王的扬鞭策马之声,竟将百姓的声音压下去。就算后面的人没见疾马驰来,但见一道红影冲过来,也警惕地立马往旁边让。 很快,拥堵的人海分出一条道来。 一小孩来不及跑,摔倒在地,惊恐尖叫着抱着脑袋。怀王的速度丝毫未减,常乐的手劲儿大到都能揪下怀王的一块儿肉来。 “有人啊!” 怀王似乎没听到,只顾奔驰着。临到跟前儿,将马缰狠狠一拉,马匹突然一个长跃跳过了小孩,未伤其一分。 孩子的父母在下一匹马到来之前将孩子抱了起来躲到一边,常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借此机会,张长修等人也得以挪着步子冲到城门口,不必等都尉的士兵艰难来开道。 转眼间,他们已经毫无阻碍地抵达都尉的士兵肉墙面前。 都尉眼尖,立刻让人打开城门,怀王纵马越过揽人的栅栏,只片刻便出了城门。 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也迅速出了城,跟着的还有都尉分给他们的一支军兵。 城里百姓反应过来之时,都尉已经关上了城门,让士兵重新围好。 常乐被怀王抱着跳下马,落在地上,在他松开的那刻,脚还是虚浮的。 “把我带出来是想用我祭山神吗?”常乐指着怀王的鼻子就质问,顺手揽过跑来的十里,“还把十里也掳来了,是强盗吗?” “本王还不是怕将放在城里,直接成了育国人的猎物?他们现在可是在完成最后任务了,保不准将这个屡次破坏计划的给趁机除了。” 怀王不急不恼,抖了抖自己凌乱的衣衫。触及她的外衫也滑到了肩上,模样也很是狼狈。瞟了眼张长修幽深的神情,只是从腰间抽出金骨扇,打了打她的肩膀提醒。 常乐没懂他的意思,伸手就要打掉他的扇子。怀王先一步收走。 还是十里及时明白过来,动手帮常乐整了整衣衫。 刚出城聚过来的张长修看在眼里,他们二人的互动有些刺眼,心口痛如刀割,气血上涌,让他忍不住揪着胸口。心里想着定是蛊毒的遗留,之前让他将常乐忘得有多淡,此时看着她便悔的有多深。 在刺史惊慌出声问情况之前,他先摆手示意无大碍。硬生生将喉头中的腥甜压了下去,将满头满脑的杂绪也都抛之脑后。 现在,还不是顾及儿女情长的时候。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去兵器库 常乐那边根本没看见张长修和江从善,只顾和怀王理论。 “我还准备……” “去学堂,没准儿还把祸水引到他们身上,他们要是遭到误杀就是的罪过了。若不将十里带着,们二人相互不放心,难免惹事。” 怀王知晓常乐要说的话,没时间跟她争辩,直接将利弊说给她听。 他相信常乐不是个无理取闹的,说明白了自然知道怎么做。 果不其然,常乐撇了撇嘴,将十里的胳膊往怀里拉了拉,沉默不再多言。 反正,学堂和小山楂小石子那边,他也都安排了人。她就乖乖地跟着怀王出生入死就是。 “轰!” 已经消停了一阵儿的矿山炸响,突然又响了一声。不过动静儿不是很大,声音也很远。 不多会儿,又响起一道不太真切的,像细哨一样尖锐的声音。接着便看见某处,炸开了一片蓝色的烟雾。 众人闻声见雾,色变。 “不知太守有何安排?”怀王询问了张长修一句。 常乐这才注意到张长修的存在,见他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不免想起了背后的原因。肚子里又有些反胃,泛着恶心偏过了脑袋。 十里担心看她,怕打扰到正事儿,小声关心情况。 张长修只当常乐是厌弃看到他,此时此刻他也没心思想别的,立马回了怀王的话:“还请怀王指明。” 怀王不急不忙的样子,一看就是有所准备的。 张长修明白清楚的很,自己最近状态一日不如一日,怀王定然早就自己做好了部署。 “郡史呢?”怀王扫视一圈,不见郡史的存在,想起连日来的情报,有种不好的直觉。 “不知。想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江从善不确定地帮郡史说了一句话。 张长修和江从善都知道郡史在十三郡政事方面的积极性,遇见这等严峻情况,早该与他们会见了才是。今日迟迟不见,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是时间紧急,也没人再费心力纠结郡史的问题。 “那便不等了。张太守,便同本王一块儿去兵器库察看罢。”怀王开口就开始分配任务,用扇子指点着,“江刺史便带人去山上查矿罢。本王虽在山上布了人,但人力也有限,又事出突然,定是不能部顾及。现在,要尽量避免矿山的再损失。若是郡史来了,就让他也赶紧巡山。” “是。” 张长修和江从善均应。 常乐和十里面面相觑,不必说,也是跟着怀王的。 “走罢。” 怀王翻身上马,瞧着张长修也骑上马。目光回落在常乐身上之时,嘴角多了几分玩味,却是不说话。 常乐压根儿就没看张长修一眼,自觉地往怀王马边靠拢,见他也不伸个手拉自己上马,当即眉头倒竖。 “原来是要将我丢在此处?” 怀王余光撇着张长修,见他缓缓驱马上前,笑道:“自然是带,太守不是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一点都不着急兵器库的状况?” 常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 这么磨磨唧唧的,如果真等他这样的人拯救地球,地 (本章未完,请翻页) 球早不知被怪兽灭了几轮了。 “赶紧的!” 怀王见她伸出手催促,面上无奈,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扬手就将她拉上了马,置在身前。 这回常乐是正坐着的,背靠着怀王的胸膛,双手便紧紧地抓着马鞍。 十里那厢,依旧是同之前的将领乘了一匹马。 看起来,怀王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马速却比之前快了许多。 烈风直接拍在常乐的脸上,将她逼得不得不往后靠。幸好怀王的左膀右臂就像栏杆一样结实坚固,就算身子左摇右晃也不担心会掉下马去。 一路上,接连不断的有细哨声在各处响起,天上时不时炸出一片片红的蓝的绿的浓雾,只片刻便落入空气中不见。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搞什么庆典,庆祝他们的到来呢。 常乐感受道怀王身上气氛的凝重,差不多也明白,那些应当是信号弹。 马匹接近矿山的时候,矿山已经被怀王的亲卫围了。路口都设了卡,惊慌逃下来的矿工都被堵着,一一搜身,没了问题才放行。 守卫见怀王来了,立马让行,将要离开的矿工都往旁边赶。 十三郡的山脉呈连绵不绝环抱之势,矿山都在那些个较为高峻的山上。不知是不是被开采过度的原因,这些高峻的山脉,树木稀少,更多的是光秃秃的表面。也是就因为现在还是春日,有浅浅一层稀疏的野草丛。 这也造就了,除了青石板石阶的正道,羊肠小路崎岖众多。只要想,在这山上随便怎么走,都是路。 所以,那些官兵再怎么守住重要山口,也无法做到滴水不漏。而且这里山大路多,有心人随便一躲,便很难抓到了。 怀王骑马带着她,绕着一条坡道急速驰骋,扬起浓浓的灰尘来。 这条宽阔的坡道,车辙印明显,应当是经常被使用。 矿资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极为重要的资源,常乐曾经了解过。十三郡的矿山分布总量在国首屈一指。 就他们身在的这处群山,有着大大小小几十座矿洞,金银铜铁矿尽有,产出量极大。 是真正的金山银山。 一直到了一座险山之下,实在通不了马,怀王这才将常乐带着下马,改步行。 山路一直往上旋转入深山。 他们来时途中,又发生了两声爆响。 险山周边,来往的兵卫更多了些,都是小股小股的,在通往四面八方的小山路上来往。 “育国真的一直都是为了炸矿山啊!”常乐努力地跑上坡度极大的山坡,抽空感叹了一句,“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去兵器库。” “兵器库?”常乐从来都没听到过这个东西,当即疑惑,“去那儿干什么?” “十三郡的兵器库所存,乃是大氏军师所向披靡的保障。”怀王拉着常乐的胳膊,拉着她走的快些,“九龙玉牌,正是兵器库的调令牌。” “我去,九龙玉牌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常乐错愕不已,“那这个兵器库要是被毁了,育国再趁机打过来,咱们的军师没了精装利器,岂不是很吃亏?” “正是。两国交战,先毁敌器,再毁粮草。不等两方对垒,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方已经溃不成军。”怀王此时很是严肃,“看来这场战事,他们已经万事俱备,只待此行了。所以,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常乐似乎知道了怀王来十三郡的原因。 她就说,如此得宠高贵的王爷,就算养老也该去江南水乡之地。怎么会到这穷乡僻壤,环境恶劣的十三郡。却原来,是另有重任。 正说着,天上又迸出一片红雾。 “这烟雾弹,是信号?”常乐问。 怀王点头:“绿色的是安,蓝色的是有死伤情况,红色的,是军覆没。” 常乐回想了下,她看到的绿的和红的很少,大部分都是蓝色烟雾,这个情况是算还好还是极为糟糕? 迎面跑来几个卫兵,均是浑身狼狈不堪,更像是刚从战火之中逃出来似的。 领头将领双手一抱拳向怀王道。 “禀怀王,各处矿山,按我们目前调查到的情况,损失有些惨重。” 怀王对他的话报以怀疑,毕竟刚刚的信号弹虽然以蓝色为主,但整体也没多少发信号。 张长修等人在身后赶来,停在怀王周围,听汇报。 “据粗略统计,被炸的小矿十座,大矿三座,精铜矿一座。途中,我们还遭到了埋伏,或死或伤,按目前的统计来看,大概有三四十个兄弟。” 听到这个消息,怀王明显不是很高兴。 “抓到人了没有?” “抓到了几个,大部分都跑了。山中小路极多,他们分而逃散,我们人数有限,不能一一去追。” 怀王桃花眼凌厉的吓人:“竟真让他们钻了空子。” “不过,这些人都是郡史的派驻在山上的人。”那将领从身后捞出一把木牌,扔到了地上,木牌上面的风神图纹展翅高飞,特别醒目,“这些有的是从出事矿洞附近搜到的,有些是从抓到的人身上搜出来的。此次矿难,定然和郡史脱不了干系。” 怀王的眉头跳了跳,两条俊眉直接靠到一块儿,眉间多了几条浅褶来。 常乐也很震惊。 都是郡史的人,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郡史就是个大细作啊! 这个消息真的是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毕竟郡史虽然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有礼,但那双眼睛从来就是藏着光的。给人的感觉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之前以为他是看不惯张长修,这才故意各种针对。 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细作! 张长修也很震惊,他也只当郡史只是做些小动作罢了,没想到竟然做出通敌卖国的事儿来! “郡史手下看巡的矿山无一例外都军覆没,我们的人没来得及拉信号弹。”汇报将领继续道,“我们查过几座,那些矿都塌得不能再用了。” “俺滴娘诶。” 十里直接在常乐耳朵边儿叫唤了起来。 “难怪他要提议让各官家把自己的人调出来,行巡守矿山之事。”张长修的声音也尽是肃杀凉意,“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这个时候,就别感叹了。”常乐真是觉得每回自己比他们还着急。 他们是怎么能在各种紧急的情况下还唠嗑分析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中了调虎离山 “孙头,即刻带人回城,通知都尉控制郡史府,一只苍蝇都不能放飞了。”张长修回头朝刚刚跟上来的孙头等衙差吩咐,“如果途中遇见郡史,立刻拿下!押回,暂交都尉严守!” 怀王和张长修这些官儿大的是骑马,像孙头这样的手下都只有跑腿的命。好容易追上,张长修的命令就甩了过来。来不及埋怨,孙头已经应下,带着衙差和怀王拨的几名亲卫,重新下山去。 “还有一件事。抓住的那些人身上,都绑着火药,当时我们未注意,还死伤了几个人。看来是群不要命的死士。” 先前汇报的将领,说的羞愧却是郑重。 “额滴娘啊!” 这回叫唤的不光有十里,还有常乐。 “这不就是人肉炸弹吗?” 常乐抓了抓脑袋,感觉精神上遭到极大的刺激。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碰上这种事儿。这种在新闻上才会出现的事儿。 她要是碰上这些人,那不直接被炸飞了,连渣渣都不剩? 怀王和张长修大致理解“炸弹”一词可能就是跟火药有关,便觉她这个形容很是贴切。 “成言在哪儿?”怀王抬步翻过山坡。 小山坡后面的地势就像个葫芦瓢。 将越走越窄,两边是近乎垂直的峭壁,中间只有一条山路,真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山路尽头就是一片开阔的地带,正是兵器库打造存放的地界儿,由重兵把守。 这批士兵只管见九龙玉牌行事,没有玉牌,谁都命令不了他们。他们便独自为政,听自己将军的。 怀王在育国人第一回去偷玉牌之后,便一封密信到皇城,请了道帝旨来。 免得那群倔驴当真不认他。 “以防有诈,柳公子正带着一部分人回兵器库,马上就到了。听闻怀王和几位官老爷到了,已经派人去盯着郡史的踪迹,让一部分人继续去其他矿山检查情况,以防有遗漏。” 这些都是怀王到时部署的事情,没想到柳成言已经第一时间利用自己的有限的人手,先安排上来。 只瞬间,常乐对柳成言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找偶像,就应该找这种厉害的。 “就是说,现在兵器库里没人?”怀王的眉头瞬间扭到了一处。 张长修也意识到不对,脸色冷若冰霜。 柳成言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这个念头在怀王和张长修的脑海里同时蹦出。 柳成言是怀王的人这件事,在张长修的脑中一闪而过,他的惊诧也在扫了常乐一眼之后消逝。目光落在怀王身上,神色复杂。 “本王便先行,们体弱,不必勉强。只管后面到就是。”怀王利索安排,深深地看了常乐一眼,又瞧向张长修,最后不放心道,“们保护好太守和太守夫人。” 怀王挥手留下从城里一直跟来的那个将领和两个卫兵,便带其他人先去了兵器库。 张长修的体力确实不怎么行了。 虽然花楚儿已死,他的蛊毒也解了,可他的身子早就被拖虚,一时半刻也恢复不成之前的状态。强撑着跟着步伐到此已经是不容易。 可怀王此意,到底是因为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呢,还是因为常乐? 常乐也累的不行了,但听说她要和张长修要留在一处时,当即来了精神想跟着一起走。 不过,怀王丝毫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无奈,常乐只能撇撇嘴,面对张长修。 “要是走不动了,咱们就找个地方先休息。等怀王和斋主把事儿解决了,咱们就直接下山了。” 莫名的,常乐对怀王和柳成言的能力很是信任。她一直紧跟着怀王,就是怕拖后腿。现在怀王先走了,她也不用紧赶慢赶了。 感受到常乐对他们的信赖,张长修心里酸涩的很,深深地看着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胃里喉咙里又是苦腥味儿流转。 “阿常,咱们还是歇歇赶紧去找怀王汇合罢。”十里拉了拉常乐的胳膊,目光瞥了张长修和无泽两眼,眉眼之中都是不安心,“怀王身边总归是安些。” 无泽担心地看向张长修,生怕他被刺激到,忙冷声斥了十里一句。 “家主身边怎么就不安了?” “去兵器库要紧。”张长修沉声将无泽和十里的话压下去。直了直身子,撩起衣袍,抬步上前,和常乐并齐,“走罢。” 常乐点了点头,不知心情地跟着。二人最快的速度差不多,便保持着一直并肩而行。 “怀王对挺照顾。”冷不丁的,张长修的声音飘了过来。 他们后面时刻保持警惕的将领闻言竖起了耳朵。 他要听听,是不是有人在说他们主子的坏话。 常乐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一步跨了两个坎子,顿了下直起腰:“别说话了,省省力气走快些。” “也是。” 张长修苦涩一笑,和她进入峡长却较为平坦的峡道,听见峡道尽头,兵器库那边传来爆炸声和尖叫声,笑容凝在脸上。 “怀王那边好像出事了。”十里提着裙子,三两下跑了过来。 常乐还在去和溜之间犹豫时,张长修已经抢在她前面快步往前走。她没选择,只能跟着过去。跑到一半,后面传来疾步声。 “斋主!” 十里兴奋惊呼。 常乐也瞧见了。只见柳成言一身银白衣衫,飘逸俊秀,步伐轻盈,身姿潇洒。衣袂翻飞,举止之间,透出仙者风范来。 柳成言擦肩而过,常乐才发现他眉头紧皱,眸子里也少了平日里的淡定从容,碎星波动。 “小心。” 柳成言抽空看了她一眼,叮嘱一句,转眼已经带着几十人掠过他们前去援助怀王。 兵器库门口围着栅栏,一群官兵和一群矿工扭打在一起。 矿工? 常乐揉了揉眼睛,看着他们找死的节奏,根本不会武功,明显的就是普通矿工。 蓦地,几支火箭从周围的山上射下来,直接射在那些矿工身上。 “嘭”! 一声声爆炸就在面前平地响起。 张长修将常乐的脑袋往怀里一压就带着她蹲了下去。 常乐睁大着眼睛,久久不能回还。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那些人被炸开,肢体飞裂。距离近的让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身上。 “啊!” 十里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声大叫,常乐从张长修的怀里扒出脑袋。 但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矿工,像是丧尸一般,直接扑向他们。十里离得近些,成了首先目标。 无泽手脚利索,几下就将抓着十里的手掰开,顺脚一踢,将人踢得远远地。一圈矿工倒下,身上无一不露出炸药包来。只瞬间,又扒了上去。 “快些到这边来!” 隐约听见营地那方有人在叫他们。眼见着那些矿工围过来,常乐惊慌失措间就寻着声音看过去,还未完扭过身子,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 飞出去的瞬间,只见张长修接住了扑过去的矿工,脚下一蹬,抱着矿工滚到了无人的边角处。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炸响。 震耳欲聋,火光大盛,血肉横飞。 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片到处都是血肉的区域。不灭的火光在侵蚀着那些断肢残骸。 常乐刚刚被张长修及时护住,其实没能看清爆炸瞬间的惨烈。 此时她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可是所有的感知都在火药爆炸的那刻消失了,胸口也是空荡荡的,就连被谁接住了都不知道。 只瞬间,时间恢复流动,所有人的表情肢体都有了松动。 听得无泽一声怒吼,扬手间手上已经多了把青锋。将十里丢在身后,手腕一转,身子如旋风,顷刻间席卷了剩下的矿工。 刀刃上尽是鲜血,那些矿工的尸体被他踢得远远地。不多会儿,俱各发生了爆炸。 十里就瘫坐在他身后,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事情解决,无泽身上未沾染半点献血,如同耗尽了部的精力。“扑通”一声,朝着张长修死的位置颓然跪下,目如死潭。 几批矿工的袭击结束,事情也基本结束了。 埋伏在山体周围发射火箭的人露头之时,柳成言也已经带着人出动,将其部拿下。检查他们身上并无火药一类危险物,这才都押到兵器库前。 这些人的着装打扮,都是郡史府的人。 “这些矿民为何在兵器库?” 怀王将怀里的常乐交给柳成言看抚,怒然质问年年守着兵器库的大将,凌如山。 凌如山受罪:“郡史拿着九龙玉牌将他们送过来,说是矿山爆炸,奉了怀王您的命令,让他们在此避难。” “本王的命令?”怀王凌厉的目光扫向一名副将。 柳成言走了之后,这里就交给了那名副将。凌如山说的好听,是有顾及郡史提为怀王的命令,却实打实只认令牌不认人。凌如山只听君令,也就算了,可自己养的这个副将也不认人了吗? “属下要捉拿郡史,可凌将军愣是将属下给绑了。等郡史走了之后才把属下给放了。”副将不甚委屈,忙给自己脱罪,“幸好属下及时发现矿民的异常,将他们赶了出去。不然,兵器库的损失会更严重。” “那还有功了?”怀王嗤笑一声,桃花目里竟是寒意,“郡史何时走的?” “就在柳公子离开没多会儿,您来不久前。”副将瑟瑟发抖。 “李卓定当在这周围,即刻捉拿李卓!”怀王泠然下令,语气里充满了不可失败的威慑力。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又是个听不懂的 亲卫统领立马出来应令,带人风风火火而去,浑身尽是杀意。 负责守兵器库的将军凌如山摸了摸鼻子,自觉地下令让手下收拾残局并四处搜寻,看还有没有危险人物遗漏。 这回,因为他的愚守让兵器库损失惨重,他可免不了要获罪了。 当时真不该看见九龙玉牌便不顾怀王手下副将的阻拦,将逃过来的矿工收留。 万万没想到他们都是被控制的死士。来此就是为了混进兵器库,引爆自己身上的火药,炸了整个兵器库。 就算怀王紧急赶到,发现问题,也是慢了一步。 不过,如果再给凌如山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般做。要怪就怪怀王自己不守好九龙玉牌! 对,圣上质问起来,他就这么如实说! …… 该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该抓人的抓人,各行其是,一切也算是恢复的井井有条。 只不过,这里已经不堪入目。 处处都是硝烟,残骸,碎尸。周围不闻鸟兽声,天上但见乌云不见阳。一景一物,无不透着凄凉冷漠。 柳成言看了眼怀里的常乐,又瞧了眼尸骨不的张长修,怅然无限。 临了,张长修还是用自己的身子报了对她的亏欠。 常乐浑身僵冷,没有一丝反应,定定看着张长修死亡之处,只有眸子眨着代表着她还活着。 “莫看了。” 怀王终于不忍地伸手将她的双眸遮上,顺手从柳成言手上接过常乐,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胸口。 他刚刚就不该放心地把常乐交给张长修的。想着张长修定然会保护她,没想到,张长修能如此拼命。 呆愣许久的十里也终于回过神来,不再看着无泽放空,连滚带爬地到了常乐身边。左右看了看常乐痴呆的情形,已经泪流满面,心有余悸地催喊,晃着她的身子。 “阿常,阿常,……” 常乐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压在心口的那口巨石在缓缓挪动开,磨得她心口发疼。却原来,巨石堵住的是一眼苦泉。 巨石一挪开,夹杂着各种悲恸消极情绪的苦泉找到了突破口,汩汩涌出。迅速占据她的四肢百骸,强大的压力将她的脑袋也压到了泉水之下。 她再次陷入一片窒息之中。 “阿常,没事罢?”十里忍不住又催了两声,目光焦急地在怀王和柳成言身上打转。 柳成言蹲下身子,给常乐把了脉。刚摸出脉象,手背上便是几滴眼泪。叹了声收回手,随手将手背上的眼泪拭去。 “只是受惊过度。” 怀王将常乐抱进营地里一间干净点的房子里放着,刚刚将她放下。 常乐似乎缓过了神,身子一翻,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身子不住地发颤。 十里上前,帮她顺着后背,小声安慰:“阿常,这不怪的。” “我想回家。” 常乐哭嚎的声音闷闷传出来,不清不楚的。 她所遭遇的事情,都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之前还是看着犯人被杀,今天却成了大型恐怖袭击现场,更有张长修为了保护她而亡,死相惨不忍睹。 此时的她就像迷路的小孩,误入了魔窟。只想赶紧找到光亮跑出去,出 (本章未完,请翻页) 去就是爸妈营造的温暖世界,远离一切的邪恶与悲伤。 十里只顾着应承:“好,回家,咱们回去收拾收拾就回小县城儿去。咱们就算去村儿里要饭也不再回来了。” 听到这话,常乐没有得到半点的安慰,更觉难受非常,从旁边抽过被子就钻了进去。 她想回和平安稳的21世纪,回到那里的家,不是回这里的小县城儿要饭! “好了,别吓唬她了。让她要饭不比让她死了难受。”怀王一针见血,提醒十里换个方式安慰。 十里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想了想道:“不是一直说,没有和离只有丧偶吗?现在……” 常乐突然静下来的声音打断了十里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这说的,也未免太不通人情了。”怀王无奈看着十里,真怀疑她会不会安慰人。 “哎哟,总之,阿常哭也好闹也好,别把自己搞垮了就行。” 十里也被自己的不会说话弄得焦头烂额,自责不已。双手一锤床边,发泄对自己的不满。 “她正哭闹着呢,不说话,兴许她还好了。” 怀王显然是觉得十里自责的程度还不够严重,非要将她逼得将嘴缝起来才好。 她一向觉得自己深得大爷的真传,轮吵架辩论还没怎么输过,每每对上怀王,愣是觉得自己说话生疏的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哑巴。 柳成言推开门进来,只是停在门口,目光从床上的那一坨不明物上扫过,便静静看着怀王。 “就这样,别再乱说话了,只管陪着她就是。” 怀王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十里一句,起身出了门。 “李卓带回来了。”柳成言告知。 怀王的桃花眼眯起,目光清冷如秋水,眸子依然粼粼泛光,却是让人瞧着感觉通体受寒。 来到前方大场子,江从善满是悲恸地站在李卓面前,捶胸顿足,满目憎恼。 李卓被捆着,站在场子中央,不悲不喜,嘴角含着浅笑,依旧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听说,仲难兄被炸死了?” “李卓!” 江从善气恼吼出声,就像一只疲懒的老猫突然发了威,虽然没有多大的能耐,爪子还是有些利的。 “江刺史莫恼。”李卓不痛不痒地偏了偏脑袋,毫无惧色地与怀王对视,“听说,怀王怀疑下官通敌卖国?” 怀王眉目一弯,笑不达眼底:“并非怀疑。” “那就是肯定了?”李卓自信反问。 怀王不作理,几步上前,伸手探向他的腰间。摸索两下,抽出一根深青色的竹哨来,上面刻着个线条图案。 线条极简只有轮廓,长羽冠场喙的育国风神形象却是跃然而出。 李卓的面色微微一僵,目光顺着竹哨落在怀王身上,不咸不淡道:“有何问题吗?” 怀王把玩着竹哨,桃花目含笑:“操纵无辜矿民做此残忍之事,不知李郡史的诗经伦理放在了何处?” 无疑,这些矿民都被下了药,中了迷魂之术。而这竹哨就是操纵矿民的物介。 “下官听不懂怀王在说什么。” “又是个听不懂的,和花氏还真是如出一辙。”怀王勾唇一笑,将竹哨递给亲卫统领 (本章未完,请翻页) ,目光扫视一周,“张太守、李郡史不幸死于暴乱,收拾回城。” 李卓嘴角的笑意逐渐隐去,眸中神情不知喜哀。 “就算仲难死了,也永远是仲难的手下败将!” 江从善头一次很不顾及读书人的形象,朝李卓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想到张长修死了,他心口就疼的厉害。这么好的一个侄儿,还是没禁住大风大浪。 要不说,天妒英才? 李卓因他这句话,脸色铁青。 …… 怀王带人归城,城内的暴乱也已经被都尉平息了。 原来,他将肇事者抓了起来。 “怀王真是有先见之明,果不其然,都是些大商户带头起哄闹事!老子把他们都抓进牢里去了!其中竟然还有晋初升那个老狐狸!郡史那家子,老子也派人围着了,连根儿鸡毛都出不去。” 都尉欢喜汇报事情进展,见怀王这边的士气不太好,左右看了看没瞧见张长修和李卓,不由得沉了脸。 “怀王那边可是不顺利?” 怀王微微一笑:“顺利,人也都抓到了。” “那怎么一个个都跟蔫儿孙子一样?”都尉大笑嘲讽,“张长修那个臭石头在哪儿呢?本官帮他抓了叛贼,他可得好好谢谢老子!” 坐在马背上的常乐闻言,眼泪珠子又忍不住往下掉。 “先送阿常姑娘回八归斋罢。”怀王出声,朝柳成言示意。 柳成言刚点头,却听常乐闷声开口,嗓音喑哑。 “回太守府。” 抱着个红木箱的无泽闻言,眸光终于有了活动的迹象。抬眼向常乐那边看了下,将箱子抱得更加紧了。 怀王愣了一下,浅笑:“送太守夫人回太守府。” 常乐擦了擦眼睛,咳了两声,脸上努力做到无悲无喜。柳成言牵着她的马匹,无泽抱着箱子跟着旁边,十里没由来的畏惧无泽,走了马的另一边。 瞧着他们四人渐行渐远,气氛压抑非常,都尉的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儿。半晌才将目光从那个红木箱子上挪回来,皱着浓眉用大嗓门发出惊讶。 “那箱子该不会是……” 江从善给了他这个二百五一个点头肯定。 “他娘的,张长修活生生的出去,怎么成渣渣装箱子回来了?” 都尉错愕的大嗓门儿通天响,周围不知情的人都知道了。 太守死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要震惊城的。 “师德,这说话就不能说好听点?”江从善气得不行,吹胡子瞪眼的,多看都尉一眼都嫌命长,朝怀王道,“怀王,还是先去郡衙门罢。” 怀王从善如流,跟着江从善便先一步去衙门。 这回,十三郡受重创不小,虽然几座重要的矿藏没怎么受影响,但一时半会儿怕也是很难恢复元气了。 况且,太守因公殉职,还得上报等新太守来才行。 郡史也得换一个了。 …… 常乐带着张长修的残缺尸首回了太守府。 太守府上下无不是陷入悲恸之中。 常乐仍是住回了壶院,春暖三丫鬟很是自觉地向容姑姑请了命,回到壶院照顾常乐。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重回太守府 孙头听说太守没了,带着衙差火急火燎地赶回十三郡,直奔太守府。 当时他们去找郡史,愣是没在郡史巡查的范围内找到。找了大半个山头,最后才知道事情都结束了,太守也没了!怀王带着所有人回城了! 气得他火冒三丈,叫嚷着要回城杀了郡史。守山的人又告知他,郡史也没了。 孙头一个气儿倒回胸口,涨的他的胸口想爆炸,一脚踹折了棵大腿粗的新树,气势汹汹地冲回城。 在看到张长修一点都不完整的尸首后,更是怒发冲冠要将郡史的尸体拉出来鞭尸。 “他娘的,俺老孙要把那个郡史的尸首拉出来大卸八块!” “人都炸没了,孙头要想报仇,要不去请阎王爷将他送上来罢。” 常乐知晓郡史还活着,甚至亲眼看着他被装上了个铁笼马板车。铁笼上盖一块黑布,怀王的亲卫统领便带着一支亲卫离开了。 “老爷是为了保护夫人,夫人现在说什么风凉话?”孙头口无遮拦,直接就将常乐怼了回去。 常乐瞪了他一眼,愠恼道:“哪只耳朵听见我说风凉话了?” 要不是张长修救了她,就算张长修死,她也不会多上一炷香,更别提回太守府帮他操办丧事。 孙头还想再说两句,却被刘三捂了嘴巴。 “孙头正在气头上,夫人莫恼。” “我哪里敢生气?”常乐见孙头将刘三打了一顿就要大骂,沉声道,“孙头若真是在乎太守,便回衙门好好做事罢。仇是报不了了,但是能帮他,让他在九泉之下安心。” “太守都没了,做个屁的事儿!”孙头骂骂咧咧地不乐意。 “太守没了,没刺史吗?没怀王吗?”常乐恨铁不成钢道,“们都在这儿,现在衙门里谁管?郡史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党羽可都关在衙门里。” 孙头眼前一亮,嘴角咧出个大大的笑来,却是让人看着惊悚,后背不由汗涔涔的。 “多谢夫人提点,还劳烦夫人帮太守的丧事办的周到些。” 常乐轻轻应了一声。 “兄弟们,回衙!” 孙头一声令喝,所有人又气势汹汹地离开了太守府,直奔回十三郡衙门。 “容姑姑,守管家,咱们去壶院议事罢。” 常乐说着就要出正堂。 容姑姑和张守两人相视一眼,几步跟了上去。 “夫人,今日还是先歇着罢。”容姑姑出声相劝。 常乐抿唇:“不了,早日弄好,让他入土为安。” 容姑姑再劝:“夫人,这事儿,交给我们就是,我们定然会尽心。” 常乐摇头:“交给们我是绝对放心,们也让我尽点心才是。” 容姑姑和张守不说话了,两人相视,尽是为难。 “怎么了?有话直说。”常乐停下步子看他们。 容姑姑神色凝重道:“夫人请在壶院里稍等,老奴取个东西就过去。” …… “阿常,秋莺给熬了一碗粥,多少喝一些。” 十里端着碗热气腾腾, (本章未完,请翻页) 香喷喷的粥就进来了。 常乐正手撑着脑袋,坐在房间里发呆,等着容姑姑过来跟她说那件事情。闻听,坐直了身子,瞧着放到面前的一碗瘦肉粥。 她们回来时,已经过了晌午,她们还没来得及吃饭。 “闻着挺香的。”十里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 常乐看了看粥,揽到怀里,实在没食欲。扭头将十里拉着坐下,有些发白发干的嘴唇微微一弯。 “今儿天也吓坏了罢?” 十里脸上的表情僵滞,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面对她的询问,瞬间委屈了起来,眼泪直打转。憋了会儿,狠狠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瞧着那一个个人被炸的四分五裂,跟闹着玩儿似的,我都快吓死了!” “是吧?”常乐不轻不重地反问着赞同了一句,“我还以为们都见这种阵仗见惯了呢。” “这说的什么话,咱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十里瞟了眼她碗里被裹飘着的白花花的瘦肉,当时胃里一顿翻腾,顺手就又把瘦肉粥拿了回去,往案盘里一搁。正好冬夏进来了,直接起身递给冬夏,转手又将冬夏手里的茶壶接了过去。 “这东西未免太晃人眼,让秋莺重新再做一份。做一份素粥。” “做什么素粥啊?”常乐出声阻拦,有气无力地哀怨道,“一大早被震醒,就没吃着东西,然后就爬山,又累又饿的,还不好好吃一顿?” 冬夏的眸子闪着疑惑与惊诧。 回头一想,常乐跟张长修也没什么感情,确实还不到伤心得寝食不安的地步。 “那夫人想吃什么?” “我想吃……”常乐用手撑着脑袋,想了会儿,道,“就不吃米饭了,挺干的。弄个腌咸菜,炒两三个麻辣点的青菜,再下两碗清汤面。” 她现在确实对肉类的东西太过敏感,看都不想看见。这阵子是吃不了肉了。 “啧,阿常的胃口还真好。”十里也对常乐的状态感到吃惊,动作生硬地将热乎乎的茶壶放下。 “们没吃的话,把们的那份儿一起做了,咱们待会儿一块儿吃。”常乐出声补充了一句,看着冬夏点头出去,这才又将十里拉着坐下,惨淡一笑,“自然是要吃点,还要替张长修办丧事儿,不吃饱了累垮了,谁来做?” “平时里懒成猪,这时候幡然醒悟了?”十里忍不住嘴贱两句。 常乐白了眼,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十里倒了杯。慢慢地放到她面前,一本正经地说着。 “日后,这些危险的地方,咱们都不去了,咱们以后也不做危险的事儿了!” 十里怔愣看她,见她依旧满心的阴影,惧怕之色在眉间萦绕就没去过。自己虽然也是心有余悸,可还是捧起了常乐的一只手,又没心没肺地笑了两下。 “不去了,谁要再掳咱们,咱们直接就跳马,死也不去那些危险的地界儿!” 这话,明显是将罪责归到了怀王身上。虽然当时张长修救她时,怀王及时冲过去接住了她,最后也将她护住。但也充分的体现了,混乱之时,保住一个人,是真的很难。 “咱们本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就是为了不死才不接近,怎么还主动先送死?”常乐拍了拍她的脑袋,想让她的脑子清醒一点。 “我还以为,是怕咱们去那些危险的地界儿,再祸害了别人呢。”十里捂着脑袋,悻悻地笑了一声。 常乐眸子晃了晃,分明看出十里神情之中的愧疚与黯然。要说自己害死了张长修,如今想起那个场面便压抑的难受,十里却也没害死谁,不至于露出和她一样心情的表情。 “这是在骂我是瘟神呢?”常乐苦涩地开着玩笑。 这个时候开玩笑,似乎很不合适宜。但是,不想着法子走出来,似乎也不太行。 “哪儿有,我这是在说我自己呢。”十里的情绪忽然消沉下去,松开了常乐的手,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裳,抬眼已是形容惨淡,“阿常。” 这一声,叫的格外难受。 常乐不解,却没由来的心酸。 “阿常,如果不是无泽忙着救我,他肯定能在太守之前将给救了。”十里双目有些泛红,嗓子有些发哑,“他身手那么好,肯定不会有事。或者,他也能及时将太守给救了。” 一双澄澈的眸子立马浸了水。 常乐这才明白她一直郁郁寡欢,不甚自责的缘由。伸手,将她抱住,脑袋枕在她微微发颤的肩膀上,听着她不舒畅的吸气声,沉声安慰。 “张长修的死跟没关系。”常乐的眼睫毛颤了颤,轻轻合上了眼,“跟没关系,当时是我没找好地方躲着,自己没个身手,还瞎往前凑……” 常乐的声音一点点变小,成了呢喃,最后消失。空气中的氛围也一点点凝结,又是股子悲责的情绪在其中来回流转,她们二人脑袋顶上的阴霾怎么也消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觉得抱的有些累了,才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 “阿常,喝水。”十里哑着嗓音说了一句,在她拿起茶杯的时候,自己也双手捧起茶杯,灌了一口已经温凉的茶水,“张长修之前那样欺负咱们,每回我都想着砍死他,让他以死谢罪。等真是的了,我怎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人非草木,谁没个恻隐之情?”常乐沉吟了声,“咱们又不是心恶之人,人家以命相救,还高兴想着报了仇,岂不是太说过不去了?” “太守要是没因为个小妾和闹到现在这个地步,那我难受,也没那么多纠结的。”十里不知晓张长修中蛊之事,就连花氏死了的事儿还来不及知道,长长地吐了口气,“那个花氏晓得太守死了,还不知道会哭死殉情还是无动于衷。真希望,她也一块儿跟着死了算了。” “小妾已经死了。” 常乐推着杯子,疲惫地趴到了桌子上,眼睛就盯着白瓷杯被一点点转动,入目的都是白白净净的,没一点儿瑕疵和花色。 “什么时候的事儿?”十里惊诧,莫名有些痛快。 常乐眉眼淡然:“昨晚上。” “哦。”十里吟了声,双手往桌子上一叠,把脑袋搁在上边儿,也看着常乐给杯子转圈圈儿,“阿常,欺负了咱们的人,都死了呢。” 声音里听不出来悲喜,只是一句机械式,旁白式的总结。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爷托梦过 “嗯。”常乐轻轻应了一声,“事情都解决了,之前的阿常也该瞑目了。” 十里的眸光闪了闪,里面是说不出的情绪。盯着常乐的侧脸看了半晌,愣是没多说一句话。 “不晓得,我现在是不是在玩儿剧情任务。” 玩完了,就可以回去了,就可以远离这儿的惨乱纷争。 常乐又说了句十里听不明白的话。 “来到这儿,似乎都没过过开心的日子。” “阿常,和怀王在一块儿时不是挺开心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十里总有一种常乐心灰意冷想离开的意思,迫不及待地想要挽留她。 常乐偏头,脑袋枕在手臂上看她,眨了眨眼睛没有一丝波澜:“我那是玻璃渣里捡糖吃。我受伤难受的日子可比快活的日子多了去了。” “日后,日后总会好的。”十里眨巴眨巴眼睛,急迫挽留。 常乐抿唇,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半晌,确定她不会是洞晓天机,也不知道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人。 “十里,大爷是不是给托梦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十里有半瞬的发蒙:“没有啊。我好些日子没梦见大爷了。” “还真梦见过?” “嗯,在醒来的前一天晚上。”十里郑重点头,“大爷骂我,要我好好照顾。” 常乐错愕挑眉。 “我当时就给大爷吵了回去。都死了,我照顾个屁去。”十里依旧说的认真,眼角漾起笑来,“没想到,眼睛一睁,没多久就醒了。” “大爷是什么得道成仙之人吗?”常乐对此抱有极大的疑惑。 “我大爷虽然很厉害,但是应该成不了仙。”十里说的笃定,“谁和我大爷在一块儿就是自找罪受,天上的神仙那么英明,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常乐哭笑不得。自己也确实很难相信神仙这种事,能解释的就是,十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和大爷亲近,所以梦见的就是大爷。 “夫人。” 门外一声恭敬的低唤。常乐抬起脑袋,略过十里的脑袋看见是容姑姑来了,顺势坐了起来。 十里也坐直身子,起了身,让了座位。 容姑姑双手交叠垂在身前,张守张管家跟在她后面。 议事的来了。 常乐和十里聊了一通,也算是舒畅了几分,勉强能挤出个笑来,捧着杯子道:“坐着说罢。” “此事,想和夫人单独聊聊。” 常乐了然,看了眼十里和张管家。他们很是自觉地退出了屋子。十里顺手带上了门。 “坐着说罢。”常乐再次邀请容姑姑。 容姑姑颔首,缓缓地挪着身子靠到常乐身边,坐在刚刚十里坐着的凳子上,和常乐促膝而谈。 “夫人,老婆子知道夫人之前遭了不少的罪,这番能回来,定然也还是有着一份情意在。” 容姑姑的声音低沉缓慢,犹如讲故事一般,娓娓而来,听者不自觉的就有了一种历经沧桑的悲凉之意。 “容姑姑果然是府上难得的精明人。”常乐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番。 (本章未完,请翻页) 确实是有一番情谊,不过是救命的恩情。 “夫人不必夸婆子。”容姑姑抿唇,“婆子也是乱猜的。想着是如此,但又怕夫人也不愿意留在府里处理这些麻烦事,还是先问问。” “嗯。”常乐淡淡应了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之前的夫人操持家事是一把好手,可家主也知晓,现在的夫人疲于管家,更是不愿意办些规矩繁琐的家事。” 常乐垂眸,不接话。 “所以,家主之前便吩咐过,若有一天不幸故去,他的一切后事,都不得让夫人插手半分。” 手下一顿,常乐盯着空空的杯子,若有所思。心中无湖,却自起波澜。 “如今家主走了,我们这些下人本该遵照家主的意思。”容姑姑顿了顿,时刻关注着常乐的情绪变幻,“可是,家主毕竟不是因为厌弃夫人才说这番话,所以,婆子斗胆,以为夫人若愿意亲自操持,家主九泉之下也是高兴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开了口,常乐才发现嗓子有些干涸,鼻音也有些重。立马咳了两声。 “好些日子了。在夫人走了之后的半个多月罢。”容姑姑粗略地算了算日子。 常乐已经过糊涂了,都记不清日子了。但听这意思,张长修并不是在解了蛊之后才良心发现说的,不咸不淡地勾起唇角。 “那他多半真是因为厌弃我才说的。” 她感恩的是救她的张长修,以往张长修做的事儿,她仍旧想不到半点好来。 “婆子也活了大半辈子,自以为看的是明白。”容姑姑缓缓道来,“夫人走了之后,家主时不时便到壶院里来,白日里来的少,夜间来的可是多得很。壶院几乎,夜夜掌灯。” 常乐错愕看她。她来时,因为矿山引起的地震,所以壶院里也是一片狼藉,她以为壶院一直都是荒凉的地界儿。 “家主心里是有夫人的,说出这种话自然也是替夫人着想,没有半分厌弃的。” “可能,还是容姑姑误会了。”常乐还是难以相信,张长修在中蛊的状态下,还曾如此善心周到地想过这种事儿,“他可是坚信,自己不会早死,又怎么会提前想好身后事儿?” “婆子不知道家主与夫人说过些什么,但是,家主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 常乐沉默不语,心里清楚明白,也替之前的常乐感到丝丝欣慰。 那看来,张长修对原主还是有感情的,毕竟在蛊毒的压制下,还能做出这种事来。 这张长修却是个心软的,之前说话那般决绝,未想到还给她留了和离书。 “家主的病情越来越重,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便留下了一封信,让婆子在他身后,交给夫人。” 说着,容姑姑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来。 信封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常乐也不迟疑,只是带着应有的好奇,从她手里接过来。 这封信是真的很草率,封口都没用浆糊黏住。常乐利索地将里面的信纸取出,缓缓地打开,跃入眼中的便是诺大的三个字。 “和离书……” 听见常乐轻呼出声,眼睛一直没有乱瞟的容姑姑嘴角露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一丝浅笑来。 字迹端正有力,一行行地排列整齐,甚是好看。常乐也只能看懂一小半,另一半也都是猜的。话不多,言辞也很公式化的感觉。 就是一封规规矩矩的和离书。落款,张长修的位置已经签了字,还盖了手印,常乐的位置还空着。 “看看,里面有没有提到我做过什么恶事?”常乐将和离书递给容姑姑。 容姑姑一直作为太守府的管家婆子,自然识的字,快速扫了两眼,认真道:“既然是和离书,又哪里会说夫人坏话?只是说,们因夫妻日久,情意渐浅,不如和离,另觅良伴。” 常乐狐疑地又从她手里拿回和离书,再次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和离书,她好像也不是想象中那般狂喜,只有无限的苍凉之意。 “如果,一切阴谋都跟们无关,们白头偕老又是什么难事呢?” 哪至于,相互折磨之下,黄泉相见? 原主走了那么久,两人还不一定能在黄泉相见,一释前情。 面对这封和离书,她倒是有几分不知所谓的感觉来。 她只是借了原主的身子,从未参与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里去。却莫名其妙的代替原主,和张长修来了一段了结,给他们二人的故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从始至终,这段曲折的故事,她应当是参与过的,却又一直都是个局外人。身体上受过的伤历历在目,伤疤虽然消失,曾经的痛感还是清清楚楚。 这一切,难不成就是穿越的副作用? “夫人若是不想做这些麻烦事儿,只要签了和离书,就不再是太守夫人,也不必插手太守家事。” “反正和离书都在手上了,晚些签,也不碍事儿。”常乐做了个深呼吸,将和离书一折,重新装回信封里,塞进怀里,好好地收着,双手搁在桌子上,“说下这料理后事,都要做些什么罢。” …… 矿山一事结束,所有的消息也都通过官方的布告公布了出来。 郡史李卓勾结以晋初升为首的各户商家,以祸乱十三郡发乱财为动机,暗中运藏火药,炸毁矿山。抓敌过程中,太守张长修不幸炸亡,郡史李卓也同样带罪而亡。晋初升等人,则判秋后斩首,抄家没资,男子流放边疆充役,女子流放岭南为奴,终身不得回归原籍。李卓一府,直接被连坐,秋后处斩。 花氏花楚儿也乃李卓同党,潜藏太守府,魅惑陷害太守张长修,已在牢中自尽身亡。其婢如玉,知错悔悟,供出实情,念起被逼所致,徒刑三年。 在新太守和郡史上任之前,十三郡的一切事务由刺史江从善代管。 万事安排妥当,城中也算安定下来,百姓又可以安稳地肆意议论。不过,因为此次矿山爆炸,地震山摇,城中不少家户都遭了殃,一个个忙于整修,也就没有时间来多做分析闲聊。 自从常乐回了太守府后,也一直忙着安排张长修的后事。 先是请了人拿着张长修的朝服招魂,后又设奠帷。 太守府门前挂起大白灯笼,里外都是一片白丧氛围。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入土为安 期间,常乐也常常出府,回了八归斋。因为,那里还有小山楂和小石子的丧事。 十里看着她两端跑,两边都是死亡气息,怕常乐喘不过气儿来,便主动拦了八归斋的事务。柳成言更是贴心地主动将小山楂和小石子的丧葬之事包揽。她只管看看进度便是。 小山楂和小石子那边,有柳成言十里,还有一院子的天甲学堂的孩子们帮忙,常乐也就放心不少。 不过,却从未见过怀王。 二人再相见时,是在太守府通知的凭吊日子。 今儿,他换了一身暗重的玄服,而且去时也是傍晚时分,凭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怀王因着圣意,带了衣裘随葬之物前来吊唁。 常乐头回见他穿如此暗沉的衣裳,不由多看了两眼,在触及他的桃花目时,不觉浅笑。 什么人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就算换了身打扮,换了种风格,举止投足之间,还是暴露出本来的样子。 他那双桃花目,随意一瞥便满是风情,让人瞧着还是风流无限。 凭吊罢,常乐领着他到后面院子饮些茶水。正好她也跪了一天,腿疼的要命。 “还以为会伤心欲绝,瞧的样子,连哭都不曾哭上半分,看来也不是很伤心。”怀王瞧着她一身素缟,形容惨淡,半是玩笑地开口。 常乐白了他一眼:“有人负责哭哭啼啼,还轮不上我。是正儿八经来吊唁的,我现在是死者家属,就不能说话好听点?” “本王说话不好听吗?”怀王挑眉,见她很是认真地摇头,立马换了套词,“还请太守夫人,节哀顺变。” “这句话也听腻了。”常乐端起一杯水饮下,一日没喝水,她真的是很认真地在帮张长修办事了,“看也不是很忙的样子,我看江刺史短短几日,累的都瘦了几圈了,也不知道帮帮?” “本王倒是没看出来三两日能怎么瘦。再者,本王就是个养老王爷。”怀王好看的手指端起白瓷杯,转了转,随后放到唇上抿了口。动作慵懒洒逸得很。 “呵。”常乐嘲笑出声,“这个借口真的是太不要脸了。搞了这么多事儿,还养老?” “本王面子上就是来养老的,有借口不用白不用。”怀王说的轻松,也说的很不要脸。 常乐叹了声不想和他多做争论。 “太守何时下葬?” “明日。” 怀王沉吟:“挺急的。这也才不过三四日。” “入土为安,各方面周了也就足了。”常乐起身,朝怀王行了一礼,“便不留怀王了。” …… 常乐在张长修的头七过了之后,便利落地签了和离书,离开了太守府,回了八归斋。 “阿常,觉不觉得,最近老是有人在跟着我们?” 十里心神不宁地往常乐旁边靠了靠。 自从离了太守府后,她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常乐环视一圈。 不算热闹的大街,人来车往的,道路两边的水沟里淌着污水,一切平淡如常,也不见什么异常。 不过,常乐最近也老是感觉有人在盯着她。那种怪异的感觉,让她每每发毛。 她还一直以为是张长修对她还有什么不满,或者是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心理作用。 如今十里也有这感觉,看来是真有人盯着。 没准儿是育国的残留细作,她可得小心点才是。 “咱们还是赶紧回八归斋,找斋主。”常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十里点头,二人也放弃了买吃食的事情,快步往八归斋里去。 刚拐进一条巷子,眼前一黑,面前就落了个黑衣人来。常乐下意识拽着十里,转身就跑。 十里愣神之时,看清了黑衣人的模样,立马将常乐拽住。 “阿常,是无泽。” 声音里还带着丝丝的畏惧。 常乐闻声停步,扭头一瞧。还真是无泽。当即松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都是在监视我们?”常乐双手叉腰质问。 十里的半个身子都在她的身后。 无泽面无表情,不过比之前还多了些冷酷,还多了几分疲倦。朝常乐拱拳行礼。 “正是。” 常乐这么多日的心理负担可算是真真正正地放了下来:“监视我们干什么?该不会想伺机杀了我,替主子报仇罢?” 虽是这么说,常乐自己也不信这个说法,就是直觉相信无泽不是会随便杀人的人。十里却如受惊的兔子,花容失色,一个闪身挡在了常乐面前,双臂横张。 “太守的死不管阿常的事。”十里的小身板在发颤,气息也不稳,“有什么事儿,冲我来!” 常乐被十里的宠护感动的要命。 无泽莫名其妙地看了十里一眼,微微垂眸:“家主生前说过,他不在了之后,让属下随着姑娘。” 他也不想露头的,可是刚刚常乐和十里的态势明显是发现了他,要回去搬救兵。与其让柳成言给抓出来,他还不如自己站出来。 虽然,柳成言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可依着他对常乐有求必得的性子,定然也是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的。 常乐却因他的话再次陷入了纠结之中,不知道对张长修该再次感恩还是怎样。 “不必跟着我,想去哪儿只管去哪儿罢。” “嗯嗯,是的。”十里很是急切地跟着附和。她极度不想让无泽跟着。 无泽不做理会,淡淡回了句:“属下只想跟着姑娘。” 常乐哑口无言,看了眼疯狂摇头的十里,继续劝道:“世界那么大,就不想去看看吗?” 出了太守府,张长修的事情就是彻底了结了。原主的恩怨,常乐也都帮她给了结了。那这一趴就是完完地过去了,常乐可以安安心心地做回自己了,干自己想干的事儿。 她不想再和张长修身边的人有任何的联系和瓜葛。这让她会有一种,一直摆脱不了之前的感觉。 要割就要割干净点嘛! “不想。”无泽倔强地又重复了声,“无泽日后只会跟着姑娘。” “别!” 常乐伸出手掌表示坚定的拒绝。扭头拉着十里就走。 绕了条街,十里心慌地开口。 “阿常,他还跟着呢。” “别管他。” 绕了条巷子,十里欲哭无泪。 “阿常,他还跟着呢。” “假装看不见。” 又绕了条街,十里死死拽着常乐的袖子。 (本章未完,请翻页) “阿常,他真的还跟着呢!” “……” 常乐加快了速度。 绕进了净水巷,十里心力交瘁。 “阿常,给他扔根骨头,他会走吗?” “可以试试。” 后面的无泽听得清楚,眼皮子跳了跳。 最后顺利进了八归斋,斋主正在书架前整理书籍,见她们回来,微微含笑。 “阿常姑娘,这是又带回了个人?房租吃用之资,那就要多加个人了。” 常乐揪心迅速看他:“他不是我的人!” “在下无泽,常姑娘的属下。”无泽冷硬回话,将常乐的话推翻。 常乐和十里咂舌看他,嘴角同时不由自主地抽了两下。 无泽什么时候这么厚脸皮了? 更气人的是,柳成言居然笑意盈盈地接受了无泽的说法,还打起了小算盘。 “嗯,男子的话吃穿用度,应当会费一些。” “我不费。”无泽很是简洁地回了一句,颇有替常乐这个主子省钱的贴心属下的既视感。 常乐拧眉:“斋主,您能听听我的话吗?他不是我的人。” 柳成言含笑如春风,眸子里一闪闪的,纯粹如星辰:“他说是的。” “我跟亲,还是他跟亲?”常乐气急败坏地打起感情牌,“他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怎么能信他的话?” “十年前,我们便见过了。”柳成言不痛不痒地吐了一句,还颇有情谊地看向无泽,“那时他十八,柳某二十,柳树下一见,见之如故。” 无泽脸上的冷意褪去几分,眼里透着茫然。很明显,他完不记得这个人。 这一段儿,柳成言也不记得,因为是他胡诌的。 偶尔开个玩笑,也非不可。 “呵,真是一段好良缘。”常乐似笑非笑地讽刺了一句,“那他应该跟着斋主才是。” 柳成言与她打交道打多了,对她话里话外的调侃,已经有了抵抗的能力,完视若无闻。 “人家是跟着的。” 无泽头回听到这样的打趣儿,堂堂男子汉怎么能不介意?见柳成言笑意盈盈完没有介意的样子,当即眉头深皱,眼里露着疏离。 他定然不认识这位柳斋主。就算以前认识,那也不作数。 拒绝柳成言的套近乎! “我不管,他不是我的人。”常乐死咬着牙关不松口。 “没用的,我会跟着。”无泽也死咬着牙关不松口,冷冰冰地看向柳成言,“斋主,我住哪里?” “……” “睡大街!”常乐打断柳成言的话,扬手怒吼。 “那我就自己找了。”无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柳成言的手里,“这是常姑娘、我、十里,三人在此的居住的钱。想必能管上一阵子了。” 常乐拿着那锭明晃晃的银子,眼睛都跟着亮了。在柳成言收到怀里之前,先一步上去,劈手夺过银两。沉甸甸的手感,很是舒服。 她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这得有五十两罢? 柳成言含笑看着她把银子收入囊中,道:“那银子是无泽公子付给柳某的。” “这八归斋也有我的一半,这银子我收了。”常乐大言不惭。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留下无泽 “那就算按照分利,姑娘也只能拿得一两银子。”柳成言不疾不徐地告知常乐真相。 常乐眯起眼睛,和柳成言一番眼神较量之后,捂着腰包,目光转到了无泽身上。十里见势不好,立马挡在常乐身前,让她看不着无泽。 “阿常,这银子还是别拿了。” “有银子为什么不拿?”常乐真的是穷到见钱眼开,当下松了口,“根据当初说好的,我在这儿住,是不是免费的?” 柳成言毫不留情地摇了摇头:“并非。” “怎么就不是了?怀王没跟说吗?”常乐开始忽悠模式,“当初说好了,我往八归斋里搁了钱,这儿就有我的一份利。因为同是合伙人,这房租自然就免了。” “是吗?” 门口兀地响起一声极为轻佻的声音。不必说,是怀王这个正主来了。 怀王还是一身艳红的衣裳,一如既往地耀眼。打从门口进来,就仿佛给这座古朴的小书斋增添了一份光彩。 平淡无奇的小书斋也跟镀了金似的,高了不知几个档次。 “本王怎么记得,是让先将房租欠着?”怀王桃花美眸甚是潋滟,唇角勾的魅惑,几步上前,举手投足都带着浅浅暗香,“一个男子顶两名女子,这房租得多收两份。” “怀王,这是在歧视男性!怎么能因为无泽是男子就收两份?”常乐义愤填膺,看不过眼,“这个周扒皮,能不能有点人性?” 周扒皮的故事,怀王也听常乐讲过的。因为常乐说过,这个人物形象十分符合他,他必须得知道这段故事。 怀王却觉得,周扒皮这个人更像他的皇兄,当今圣上。 “两份就两份,我给。” 无泽接话接的很干脆,毕竟钱不是他的,他花起来自然不心痛。 这些钱都是张长修给常乐的,只是暂时放在他这儿。虽然没有很多,但也够一定的挥霍。张长修还不让他告诉常乐,只让他在需要的时候接济一下常乐。 在无泽看来,现在就是接济的时候。 常乐听见他乱花钱就瞪过去,气不打一处来。此时若是知晓真相,更得气得吐血。 “给什么给,钱多了没地方花?这还想跟着我,我可养不起。”常乐沉声斥责。 既然常乐已经暗示他可以随着,那无泽也就不再反对常乐的说法。毕竟,主子怎么说,他作为属下,就该怎么做。 “阿常,怎么就同意了呢?”十里急着在她耳边低语。 收个有钱的手下,常乐是傻了才不要。 “怀王,这回我莫名其妙被掳到山上,又莫名其妙地差点死了。要不是张长修拯救及时,我人都不在这儿了。” 人活着无财寸步难行,她常乐向来为钱不要脸面,脸面是有钱人才顾及的事儿。 “是不是要给我些精神损失费?” 怀王眸子微微一转,嘴角的笑意浅了些,深深地瞧着她:“现在是要讹本王了?” “这么多人站着,哪里叫讹?”常乐说的漫不经心,狡黠道,“我的要求也不多,这八归斋送我了就行。” “这还不多?”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怀王的眉头一挑,目光找寻柳成言,哀怨地无声讨责常乐的狮子大开口。柳成言一如既往地笑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若要这般说。”怀王饶有趣味地看她,“要不是惹了育国人,本王也不会带走。本王好心,结果损失了一朝廷栋梁。本王都没说什么,居然还好意思和本王算账?” 常乐的眸光一点点暗了下去,深有被他绕进去的趋势:“我是因为什么才惹了育国人?不是为了帮们破案抓细作?” “那一直帮的,是救了的太守张长修。”怀王不再继续说下去,让常乐自己思考。 常乐当真陷入了人生的思考。 不过,她思考的不是这场大爆炸事件中,谁的恩多谁的情少。毕竟,那是一笔糊涂账。 她思考的是,要怎么才能怀王那儿坑些钱来。 常乐老早就想好了,这回十三郡的事儿已经解决。等学堂步入正轨,她托付给一个信得过的,她就带着十里去江南,在江南郡安家落户,逍遥一生。 此前,就是先弄到安家费和路费。她已经在很努力地在卖画了,不过肯定是太少。所以把目标放在了怀王身上。 没想到,怀王这个周扒皮真的是太狡猾。她想抠出一点钱,简直比登天还难。 “无泽,去学堂住罢。”常乐脑筋一转,就换了个解决方式,“这些钱,就是给的住宿费。” 无泽暗自思忖,都是跟着常乐,住哪儿他也无所谓了,至于那些钱也不是他的,便点头答应。 “他现在是我给天甲学堂雇的保安,保证天甲学堂的安危,包吃包住这是咱们学堂的基本条件,每月给个两钱银子的酬银。”常乐一趟说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看怀王,“怀王不会又觉得有什么问题罢?” “保安?”怀王揪住她又吐出来的一个新词儿,“又是从哪本杂书里看来的?” “蓬莱仙书。”常乐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无泽,今儿就去天甲学堂做事了。平日里听我的就行。” “是。”无泽很是配合常乐的安排。 十里心情阴郁,瞧着无泽和常乐的眼神儿,活像个怨妇。 …… 日子如水般静静流淌,十三郡城内本来损伤也算是轻微,没多久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情形。 城外矿山损失严重,官家大量召集矿民,修复矿窑。 新太守和郡史正在来十三郡的路上,刺史还在暂代太守和郡史一职,忙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刺史夫人被他的惨样弄了起了怜悯之情,便时不时出府,活跃各处,能帮一些帮一些。主要就是在学堂方面。 今日,刺史夫人转到了天甲学堂。 天甲学堂还能开起来,她也是佩服的。 今日她穿了一身远山紫雾般的衣衫,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带了三两个丫鬟,步履清浅而来。 将将到了门口,常乐聘请的管家立马迎上去。 天甲学堂的管家,就是负责学院后勤的。 “见过刺史夫人。”管家在来学堂之前,也是个乞丐,因而在面对李斛这种高贵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人物之时,习惯性地脸上笑的跟一朵花儿一样,“您是来找怀王的还是我们常先生的?” 在管家心里,除了都尉夫妇和怀王,这些官家对他们天甲学堂并不是很看好。刺史夫人破天荒地来这儿,以她的身份和背景,找怀王是更符合情况的。 “怀王?”李斛颦眉往门内看去,一方四君子照壁拦住了她的目光,语气清冷道,“我是来看看们学堂的情况的。” “里边儿请。”管家愣了一瞬,立马招呼着李斛进门。 绕过照壁,李斛的目光便左右扫看。 中间的道路两边种了一排幼树,上面都挂着木牌,随意挑看两个,写的都是名字。 前院左方是一片沙坑,左厢房几扇门大敞着,里面摆着木桩人一类,还有各种兵器,看着像是个练武房。右边儿也是同样的情况,不过里面放的是乐器,应当是乐房,里面有着一排排木柜。 那些木柜简单的没有镂刻花纹,就是简单的木板打造,最后涂了一层保护透漆,露出里面的原木色。没有丝毫的美感。 二道石门左右两边贴着两张通告,一张是时辰表,一张是科目表。 李斛驻足,多看了会儿。 卯时四刻便要起床,辰时开始晨跑,辰时二刻至辰时六刻第一节,辰时六刻至辰时七刻休息,…… 以此往下类推,半个时辰为是一节,休息是一刻钟。又看了时辰对应的科目表,早上的科目,除了第一节是数,其他的都是文,下午就丰富多样了。 瞧着,很是新奇。 二院正堂,所有孩子正在夫子柳成言的引导下大声阅读诗书。 左右两厢房都是关着的,李斛知晓那是学生的寝宿之处。主道左右各摆了四张石桌,石桌上刻着纵横线条,画的是个棋盘。左右石桌的棋盘还不一样。 常乐和怀王正在一张石桌上玩着一种饼状刻着字的木棋,都尉夫人在旁边虎虎而坐,凝神观棋。 “又悔棋!”怀王一扇子敲打在常乐的额头,眉眼间流露出的尽是宠溺之情。 常乐捂额硬撑:“刚刚我那是手抖。” 他们二人打闹,穆英君坐在旁边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可见这也是件习以为常的事儿了。得此判断,李斛不由得凝了眉头。 三人见着李斛来了,统统投去目光。常乐和穆英君站了起来。 “刺史夫人。”常乐对刺史夫人很有好感,深深地行了一礼,“您今儿怎么来了?” “路过来看看。”刺史夫人淡然回应,朝怀王行了一礼,“见过怀王。” “刺史夫人不必客气。”怀王懒散地挥了挥扇子。 “没想到,怀王生性懒散,如今却对学堂之事上心。见天儿的来学堂待着。” 李斛看似在说些稀疏平常的话,但语气有些不善。常乐默默看了眼同样不知情况的穆英君。 由着大长公主的宠爱,李斛也算是自小便和怀王打交道,因而相处时便少了几分君臣的拘束。 怀王眉眼一弯,笑道:“毕竟,这学堂本王是保人嘛。” “这也是件奇事。”李斛淡淡一笑,没有丝毫的感情在里面。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李斛查学堂 江从善之前想让怀王分摊些事务来管,结果以“他就是不管事儿的闲王”的由头拒绝。如今碰着这学堂的事儿,又不是闲王了。李斛难免心有不悦,目光扫了眼常乐。 常乐再次一脸莫名其妙地瞟了眼怀王。 刺史夫人为什么这样阴戳戳地看她? “刺史夫人最近如此之忙,怕是没有闲心逛到这天甲学堂来罢?”怀王出声解围。 “只是来看看,这新开的学堂,发展的如何了。毕竟,是官家出了资的。” “既然是为学堂之事而来,常先生便带刺史夫人转转看看罢。”怀王笑意盈盈,“记得,说清楚些。等走了,还有刺史夫人能接手。” 常乐起初还愣了一下,后面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要走的,怀王这个主意真是帮她解决了个大难题。立马很是配合地热情招待刺史夫人。 “刺史夫人,要不咱们坐下来谈?” 李斛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泛出幽幽清冷之意,先应着常乐的话坐在了石桌前,随后在常乐开口前,先目光质问地扫了一眼怀王。 “不知常先生要去往何处?” 穆英君也很是惊诧,她还从未听常乐说起这件事。 “暂时还没想好。”常乐笑道,“想着应该是要去江南郡。” 李斛的眸子动了动,清冷之意散去不少,露出三分浅笑来。 “江南郡确实是个好去处。” “要去江南郡,这事儿怎么不曾和我提过?”都尉夫人有些不满自己在怀王之后知晓。 常乐摸了摸后颈,悻悻笑道:“这不是还没确定嘛。” “本王也打算去趟江南郡转转,听说那边女子柔情似水,倒是想见识一番。”怀王漫不经心地插入她们的话题。 李斛心里一紧,警惕看怀王。 “这般看来,还能和常先生结个伴儿。” 怀王此话一出,正和李斛担心的一样,当即看常乐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常乐感受到来自刺史夫人的死亡凝视,咳了两声,很是嫌弃地拒绝怀王:“怀王不是说过,水乡多柔情,看多了也是平淡如水吗?” “亏得常先生记得一字不落。”怀王很是满意地笑看常乐,“最近瞧那些热艳的女子瞧多了,便想换换口味儿。” 常乐对他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真的是看着碗里吃着锅里。” 穆英君听着他们的对话没什么问题,只是感叹怀王的风流心性。但在李斛这里就不一样了,这些话在她的七窍玲珑心上一转,便有了深层的意思。 只怕,怀王想换口味是真,对象是水乡女子是假。 她与怀王说话不分上下,是因着熟络。可常乐也是如此,甚至更加随意。可见怀王对她的别样对待。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不过,本王要先回都一趟。在十三郡等着也是等着,不如,随本王一同去圭都瞧瞧?” 怀王提出邀请,李斛的垂着的目光已经清寒如冰。 “谁要跟一起?”常乐很是不屑地怼了回去,说完就想起什么,“要回都城?” “正是。有兴趣否?”怀王笑眼弯弯,很是好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如果有机会,常乐当然想去一国之都转转。但是,国都的开销肯定更加的大,她会活不下去的! 暗叹一声,常乐摇头:“并没有。只是好奇,的封地不是在这里?居然还能回都城。” “出来这么久,这回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圣上忍心,本王也不想继续待在这儿受苦。”怀王的认真,“自然是回去住上几个月,等十三郡一切恢复了,本王再回来。” “还真不知道您是受了什么苦了。”常乐瞧着怀王,被他时不时的炫富惹得牙都要酸掉了。 不就是有个皇帝哥哥? 家里有背景了不起啊? 特么的,她也好想要个皇帝哥哥! 这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怀王在常乐的脸上见识的多了。可每次看见,都能心情愉悦一番。一高兴,就忍不住继续逗她。 “怎么,是不是也想成为司氏的人?” 李斛惊诧看向怀王,隐隐有些恼怒。穆英君也被这句话惊到,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司伯乐这个名字怎么样?”常乐抿唇眯眼,毫不收敛地表现自己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们皇家缺不缺个义公主?” “不缺。” 怀王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皇家之事,还是不要随意玩笑才是。”李斛的声音冷的能将闻者冻死,目光落在怀王身上,更是无限警告,“怀王虽然生性无拘,但言语还是要多注意才是,毕竟是皇家体面。” “刺史夫人莫要如此在意。”怀王轻轻一笑,“本王这种话对姑娘说的多了,皇兄听过都不介意,还很是支持呢。” 李斛想起他的那个皇兄,当今的圣上,更是头疼地想扶额。 怀王能如此肆意大胆,还不都是圣上骄纵的! “怀王无心之言说多了,只怕是让常姑娘误会。”李斛毫无征兆地将话头引到常乐身上,“戏谑皇家,是要遭罪的。” 常乐的身子颤了颤,打了个激灵,摸不准李斛的意思,便信奉沉默是金。 “刺史夫人说的是。”怀王别有意味地看向常乐,眸子里满是戏谑,“她刚刚的误会是挺大的。日后,本王是要在表情达意方面多注意。” 明明是一番认错之词,李斛听着更是别扭,甚至没在他脸上瞧见一丝悔改之意。末了,也没别的话能说,只能随口附和。 “怀王知晓便好。” “嗯。们不是要谈学堂的事儿?”怀王将话题引向正轨,“都尉夫人可有闲情,与本王下两盘象棋?” “恭敬不如从命。” 穆英君不甚积极,在常乐带着刺史夫人离开后,便一屁股占了位置,坐在怀王对面。 刚刚瞅他们俩下了半天,可把她给急死了。 常乐这个象棋教授者,棋艺却是烂的不行,频频输给怀王不算还赖皮悔子。就这,还是怀王几次放了水的。 她早就想把常乐给拉到一边,自己上了。 …… 戌时四刻的时候,学堂的一天任务算是完成了。常乐甚是疲惫地扯着十里,拖着身子往回走。 跟着她们的,还有怀王 (本章未完,请翻页) 和无泽。 走在长长的街巷里,只有家家户户门前的大红灯笼映照着,显得格外清净。 “刺史夫人还真是个英明的人,学堂的那些方针政策跟她一详细解释,她居然都能听懂。”常乐回想起当时李斛兴趣盎然的神情,不由赞啧一句,“刺史夫人是哪儿来的小仙女。” “什么都好,就是这规矩多了些。”怀王忍不住埋汰了刺史夫人一句。 “懂规矩守礼仪,有什么不妥?”常乐坚决为刺史夫人辩护。刺史夫人此刻在她心中,已然是名女神,“真是期待明日刺史夫人的到来。” 刺史夫人答应,近日无事,会来她的学堂授课。而且,刺史夫人对她的新式教学方法很感兴趣,也有提倡以此方法来培养贫下孩童的意思。 怀王瞟了她一眼,笑她天真。 刺史夫人哪里是纯粹地想去学堂授课,另外的目的还不是监视他有没有做出些不妥的言行来? 要不说,刺史夫人得大长公主欢心,这洞察人心的能力可是强的很。 “今日本王所言之事,可有考虑?”怀王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十里直觉怀王说的不是什么好事,立马警惕地关注这一切。 常乐脱口就要说出什么话,没出口就忍住,左右一看没有其他人,便大胆地开玩笑。 “是说让我加入们的事儿?”常乐说的很是隐晦,“这是圣上考虑的事儿,光我考虑有什么用。” 十里眸子挪到怀王身上。 怀王又要常乐加入什么邪教组织? “去圭都让圣上见见,没准儿就成了呢。”怀王顺势便把她想歪的话题拉回来。 听到可以见皇帝,常乐的心更加痒痒了,眯起眼开始打算盘。 “我没钱,去了圭都,养我?” 无泽的眼皮子跳了跳,眸光幽深。暗道,太守夫人果然早就红杏出墙了? 十里伸手捂住常乐的嘴,一副“没这么想”的眼神警告常乐,朝怀王笑道:“阿常开玩笑呢。” 常乐被她捂得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待会儿,再将她捂死了。”怀王用扇子指了指十里的手,待她松开常乐之后,这才笑道,“既然是本王邀请去圭都,管上几日吃住,也是应该的。” 吃住都有人包了,简直就是免费旅游。常乐能不去吗? 常乐默默地将十里松开,快走了几步。回头一指要冲上来的十里,朝无泽眼神示意。 无泽立马会意,上前将十里拉住,逼迫十里和他并排走。 十里一被无泽碰到,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见挣脱不开,便放弃了挣扎。 “放开我,我不跟着阿常了就是。” 无泽听出她话中发虚,和印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虽是好奇却是没问。信了她的话,将她松开。十里立马离他半臂远,浑身紧绷地走着。 有了无泽的帮助。常乐可以毫无顾忌地和怀王走在一处,备觉说话也自在了不少。 “如果缺少去江南郡的盘缠,圭都贵人多,生意也好做,到时,赚够了钱再去江南郡也不迟。”怀王循循诱导,颇有将常乐拉进某个坑的意思。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见故人坟 常乐疑惑:“是个好主意,可我得挣到什么时候去?” “这就看的能力了。” “不是要和我一块儿去江南郡?”常乐疑问。 怀王点头。 “那在要去江南郡之前,我没挣够钱,怎么办?” 常乐等着怀王大方开口,说出到时候赠她黄金白银的话来。 “本王等就是。” 怀王灵巧避开。 “不是只回圭都待一段时间,十三郡恢复了就回来?”常乐再问。 怀王又点头。 “那怎么等我?回十三郡等我啊?” 怀王转了转扇子,故作沉思道:“本王到时候厚着脸皮,跟圣上申请一下,在圭都多待些时日。” 常乐头一次见怀王这么好说话,不由得要另眼相看,却更觉是有诈。 “怀王,怎么突然间,非要跟我一块儿去江南郡?” 怀王默看了她一会儿,狡黠道:“本王哪里是非要跟一块儿去江南郡?本王是想让一块儿去圭都,多赚些银子,本王想存钱娶媳妇儿了。” 常乐觉得这话实在多了,可信度也高了很多。 听怀王的意思,圭都的生意前景很好。常乐一盘算,圭都的达官贵人,富豪皇亲确实是多的很。 贵富之人不比文豪。贵富之人雅俗共赏,加上怀王这条渠道,她的小黄图卖起来肯定更加容易。而且买者有钱,她还能借机提高价格,尽早赚的盆满钵满。 “江南郡文风盛行,大文豪聚集。的画虽是新奇,但那些大文豪多是老派,只怕是不会接受的画技,更别提想靠画现在的东西挣钱。” 怀王说到了常乐的心坎上。常乐很是赞同地连连点头。 江南郡确实多文豪,他们的思想交流在文学上应当是开放自由的,但不见得会对她这样的画作有极大的包容度。况且,在那边她还没有怀王这样的金大腿,更是难办。 “到时候,用十里的话来说。不是要被浸猪笼,就是要被烧死的。”怀王幽幽告诫她后果。 …… 小林山顶,常乐领着十里和无泽慢慢地往山上走。 气喘吁吁之时,到了一坟丘前。 石刻墓碑上,赫然是张长修的名字。 无泽默默地将篮子放在一旁,拂去墓碑上的杂叶和灰尘,摆上香烛和贡品。 今日天气凉爽,常乐不得不加了件披风。却因爬山爬热了,便给取了,递给旁边的十里。 “和无泽到处去转转罢,我在这儿待会儿。” 十里接过披风,瞟了眼无泽,犹豫着离开。根本没想着和无泽一块儿。 无泽多看了十里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向常乐拱手而去。 “转眼,这都一个半月过去了。” 常乐将手中择的一束野花放在张长修的墓碑前。 野花黄的白的,小小的,一簇簇的,甚是清新好看,还散发着野花野草的清香来。 “还记得第一回见的时候,牵马从街道上过。” 常乐漫不经心地往墓碑前一坐,拨弄着野花。瞧着黄白相间的野花,眼神有些迷离失神,脑海里不知从哪儿冒出个画面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 一内着鼠灰衣裳,外着玄色青衫,头戴玉冠的男子牵马从街边的那头走到这头。 风尘仆仆却难掩他的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目光坚定清亮,颇有一副做大事的意气风发之感。 十里的大爷正跟人吵架,被对方搡了一下。 他伸手接住十里的大爷,随着他袖子的摆弄,一阵清风从常乐的身旁扫过。 只一眼,便被他的剑眉星目所吸引。 这便是常乐第一回见着张长修。 十里的大爷随口道了谢,拉着常乐便离开。 来去匆匆,张长修未对她留下半点印象,常乐却不由自主地刻在了脑子里。 …… “一见倾人心,再见自难忘。” 常乐轻轻吟了一句,忽地深陷在回忆不可自拔。 “那日,情不自禁地救了,见归来,眼睁睁地看着在门外,身上挨着打,也不曾想过见供出来半分。只气为何又回来,只担心再次被抓的话,自己恐怕难以再相救。” 一阵山风吹过,常乐身体的温度平息下来,此时觉得有了些微的凉意。便双手抱起膝盖,蜷成一团,脑袋枕在膝盖上。 “从我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便知晓是将我从山庄里救了出来,便知晓便是我这辈子的良人。只心想着,若是错过了,那该是多大的遗憾。” 说着,常乐的嘴角漾起一抹微笑来。 “幸好,我没错过,成为的妻。直到遇见了花氏,他们都说变了心,可我以为只是迷了路罢了。” 随着一声轻叹,常乐半边身子靠上了墓碑,目光随意一瞥便看“张长修”这几个偌大的泛金墨字。 大理石的墓碑,坑坑洼洼的,凉凉嗖嗖的。 “可是竟一去不返,一顶大红花轿将花氏娶进了门。当那一杯敬茶泼在我脸上时,我才醒悟,之前一直是我自欺欺人。的心,确实已经走了,已经变了。” 常乐忍不住伸手摸向墓碑,眼角不知何时已经存了愁光苦水。 “的心不在了,可是我的心没死。我便告诉自己,只要等着,再等等,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就算……” 常乐顿了顿,抿唇弯起一个苦涩的笑意:“就算再也不会与我如之前那般恩爱,从此相敬如宾,做一对陌生夫妻,也是好的。” “我都想好了最大的让步,只是没想到会无情到冷酷的地步。不再信我的一言一语,看我的目光永远都是憎恶,将我一点点打压。” 常乐的手指弯曲,狠狠地抓着石刻突出的位置,下巴哆嗦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松开了手,无力地垂下,脑袋也无力地垂下,重新落在那开的正盛的野花上。 “一切变化的太快,让我猝不及防。我曾经坚信的,也一点点松塌,开始怀疑自己。或许,我这路边的杂草,本就是从一开始就陷入自己的幻想里,误以为能与这月中花相并肩。可我不愿意让继续误会我,不想自己在心里变得更加低劣不堪。我只能选择,以死相证。” 一段长长的沉默后,常乐幽幽抬头,睫毛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嘴角盛着幸福的笑意。 “如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今,我知晓,我之前相信的并未有错。是真的迷了路,而我没能等到迷途归返。” 又不知过了多久,常乐一声长叹。双眸逐渐清明起来,轻笑一声,挪开靠着墓碑的身子。 “或许,常乐一直在黄泉路上等着,等着去找她。要不然,我怎么会还有这么多关于们二人的记忆呢?” 常乐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土屑,有了从所未有的轻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张长修,祝们二人下辈子投个好胎,最好能成牛变马地报答常乐。” 常乐双手一叉腰,深呼吸了下。 “而我呢,也要离开这个让人难过的地方,去都城发展我的事业去。没准儿,我在那儿能遇到个如意郎君。当然,他不能向这样有暴力倾向。他敢不相信我一次,我立马就甩脸走人!” 常乐远眺,能看见座座山脉相连,云散天开。 十三郡的厚城碧河落在山间,孤独而又厚重,融于这青天远山之间,有着别样的美感。 “从此,我们三人算是清清楚楚,再无纠葛了。从此,常乐就只是我一人,来自21世纪的美少女腐漫画家。”常乐低头最后看了眼这一丘新坟,“日后,我也不会再回来给扫墓,跟唠嗑了。就此一别,各自安好。” 常乐潇洒一转身,抬步便往山下走去。没两步便看见莫名闹别扭的十里和无泽。 “还没说,为何躲我?” 无泽开口问了十里,但见常乐下来,便没等扭扭捏捏的十里回答,朝常乐靠近。 常乐瞧着十里在他后面畏缩了几步,接着便一个箭步先冲到常乐跟前儿,将披风给常乐重新系上。 “躲无泽干什么?”常乐也老早发现这个问题了,低头瞧着十里,帮无泽又问了一遍。 无泽目光斜过去,等着十里给他个理由。 他也不是多在意十里理不理他这回事,只是,十里突然变得奇奇怪怪,跟他接触时老是避之如蛇蝎,总让人心里不舒坦。 十里身子紧绷,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好半晌才嘟囔道:“他一个木头人,我哪里有躲,就是,就是不想搭理罢了。” 无泽冷淡地将目光又收了回去。这个理由,他接受,也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真的?”常乐挑眉,甚是不信。 “真的。”十里闷声回了句,拉着常乐就往山下走,“咱们回去罢。” …… 半个月后,到了启程离城的时候。 怀王直接让马车到八归斋接常乐,常乐带上了无泽和十里。将离开之事告知了都尉夫人和刺史夫人,并未告知天甲学堂的孩子们。 她不太能应付得来分离的场面。 “阿常,咱们这是真的要走了。”十里抱着她们二人的包袱,有些惆怅地看着常乐。 包袱里其实只有几件衣裳。 常乐转了转扇子,用扇子挑开马车窗户的红绸帘子,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 “们刚刚在打什么呢?” 孙头中气十足的声音压住周围的嘈杂声。马车缓缓移动,常乐的目光到孙头的距离逐渐缩短。 他身边站着几位衙差,都是常乐熟悉的,比如刘三。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离开十三郡 不得不说,流水的太守,铁打的衙门。新的太守到来后,十三郡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孙头等衙差收拾起心情,又开始尽心辅助新太守。 而孙头正在处理的事情,正是和秋莺有关。 “孙捕头,他卖菜缺斤短两……”秋莺义正言辞地控诉。 孙头厉声道:“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官爷息怒,小民哪里敢?这不是刚刚看错了吗……” 他们几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马车后,声音也在一点点变小。 “听说,太守府要被改建了。”十里也瞧见了刚才那一幕,笑呵呵道,“太守府里的下人都要被遣散。不过春暖她们三个被容姑姑和官家带到署衙后衙去了。” 是,新太守上任,没有再住太守府,而是直接带着夫人住进了郡衙门后衙。 一是按普遍规定行之;二是表现清廉风范;三是处理公务来更加方便。 具体要改建成什么,目前还没有定下来。想必也是要造福百姓的。 “新太守,肯定也是个好太守。” 常乐的目光随着马车向前移。晋市当铺关了门,里面的东西都充了公,上缴国库。 当初晋市夫人还一再向她嘚瑟,结果后来被抓,听说整个人都疯了。 经过一条巷子,看着四五个穿着统一衣裳的孩童从巷子里面出来。一个个小脸通红,大汗淋漓,说说笑笑的,打闹着往天甲学堂在的巷子走。 常乐迅速将绸帘放下。 这些正是天甲学堂的孩童。 学堂里,像打铁这样需要硬件设备的课程,都是跟教课的师傅说好了。讲完理论课,直接去铺子里练习实践。 今日,打铁铺的师傅下午有事要出门,便将下午的实践课程提到了早晨。 他们这模样,应当是刚刚上完课。 “阿常,真不跟他们说一声啊?”十里又在身边咕叨。 常乐摇了摇头。 “无泽大哥,这是要干什么去啊?”外面突然响起小巴子的声音。 常乐和十里的心陡然一惊。 马车停了下来。 “护人出城。”无泽冷漠应对。 小巴子瞄了眼马车的帘子,想往里面看:“里面坐的是不是怀王?这么好看的马车,只有怀王有。” “不是。” 无泽性子冷,小巴子撅起嘴,和其他小伙伴相互瞅了两眼,也没往常乐那边想,让了路让他们离开。 马车又重新移动,常乐这才放下心来。 十三郡,她熟悉的人不多,留的也不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群学生。 “阿常,这走了,他们会不会欺负天甲学堂?”十里也很放心不下。那群孩子,毕竟她也照顾了好久。 常乐默了默,自我安慰道:“不至于。刺史夫人对我的教学方式很认可,而且理解的很快,她说会继续推进下去,就一定会的。” “可我看,刺史夫人不怎么看好。”十里一声长叹,“大概是,阿常和怀王走的太近了。” “什么?”常乐不解看她。 “怀王那个没正形的,一天天就在刺史夫人面前调戏。自己还不注意,跟他玩儿的乐呵。”十里一旦说起来就停不下来,“刺史夫人肯定把们的事儿记在小册子上了,指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定哪天就告状了。” “告什么状?”常乐依旧不解。 十里丢给她一对白眼:“告要攀龙附凤,打怀王主意的状啊。” 常乐想了想怀王那个整天浪里浪荡,成天一身红衣骚气不行的样子,立马将他扔到了脑后。 “我才不会打一个骚包的主意。” 十里默了会儿,极为认真地瞧着常乐:“阿常,咱们还是别去都城了。直接去江南郡罢。” “现在去要饭呀?”常乐半开玩笑拒绝。 “要饭也是留了一条命。”十里苦脸,见她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头疼解释,“都城到处都是达官贵人,这一张嘴就跟夜壶一样没把门儿的,到时候惹到了谁,咱们都是要赔命的。” 常乐阴沉了脸。 什么叫她的嘴跟夜壶一样没把门儿的?十里一天天的,就不能找些好的形容词? “这样,我把丢在这儿罢。我还怕的嘴给我惹祸呢。” “咱们彼此彼此,所以,为了咱们的命,还是别去了。”十里紧了紧包袱。 常乐将手里的扇子往她面前一竖,挑眉笑道:“咱们有御扇,怕什么?” “阿常,我听说这把扇子可是圣上的命.根子。真的为了的脑袋着想,还是别太招摇。”十里又开始危言耸听。 “什么命.根子。” 常乐随手打开折扇,上下瞧了瞧,越瞧越庆幸当时地震没把房子震塌了。 那日地震,她把扇子完忘了个一干二净,丢在屋子里都没管。 “那我捏着他的命.根子,是不是圣上也要忌惮我三分?” 十里起身,准备跳马车。 她宁愿摔下去被马踩死,也不想跟着常乐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做什么去?”常乐将十里拉回去。 十里闷闷地瞪了她一眼:“跳车自杀!” “这又不是高速地铁的,跳下去残疾都难,还想死?”常乐毫不客气地讥讽,将十里拉了回去,“咱们有扇子,就表示身后有皇帝撑腰。想想,咱们还有怀王。腰杆子硬一点,以后说话也高调点。” 十里嗤了声,扭头就面壁冷静。 “看来,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见到大爷了。” 常乐听见她的嘟囔,立马兴趣盎然:“老是听提,我也好像见见的这位大爷。” 闻言,十里转头:“我也想让大爷找找,让再乱说话!” “敢问大爷名讳,没准儿我哪天就梦见了。” “百里,就等着罢。” 常乐“噗嗤”一声笑出来。 百里,是某游戏里拿枪的那位吗?每次碰上,都觉得这个英雄恶心到不行。 十里拧眉,气呼呼地又转回去,继续面壁冷静。 …… 几位官员送怀王送到城门口。 其中包括新上任的太守和郡史。 “怀王,路上小心。” 新到的太守看着瘦瘦弱弱的,是个典型的弱书生。但他有着和张长修为官时一样的目光,想必,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温文尔雅的样子,定然也没有张长修那么暴戾,如此想来,更是百姓之福。 新到的郡史瞧着倒是不像李卓那般一板一眼,眼睛灵转,瞧着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个心思多的。 他是被常乐的新式学堂吸引,自动请缨来十三郡做郡史的。 “这学堂,就交给郡史多监管了。”怀王含笑,再次嘱托了一句。 郡史行了一礼,笑意粲然:“自然,每月汇报,这些下官都记得,怀王放心。” “嗯,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去问问刺史夫人和都尉夫人,她们在学堂里呆的比较久了。”怀王很是顺手的就把事情往都尉和刺史身上丢了一份。 他们的夫人落了这么一件事儿,作为夫君,他们自然也不能省心。 然而,刺史和都尉都不怎么想让自己的夫人做这些劳累的事儿。 特别是都尉,他的两个孩子都被穆英君带到学堂里一块儿教了,真不知道他那两个孩子跟一群乞童混学,日后能成什么样子。 都尉不怎么爱看书,但孟母三迁的故事还是知道的。 想想别人的母亲为了孩子的成材,几次择邻而居,都是越挑越好。结果到了他夫人这块儿,直接把孩子迁到乞童堆儿里了。 如果养残了,他只能自己认了。 但是怀王的命令,刺史和都尉也只能认了。更何况,他们的夫人还乐在其中。 寒暄之间,一辆马车辘辘出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江从善心惊,猛地想起什么事儿来,悄然靠近怀王。 “怀王还真要将常乐此人带回都城?” 正问着,常乐从马车里爬出来。怀王一见,笑意盈盈,满面春风。偏头看着江从善,忍俊不禁。 “她要去都城转转,顺便就同行了。” 江从善可不信他这敷衍的话。之前李斛就屡次在家里发脾气了。 说怀王和常乐靠的太近,明显有猫腻。而皇家向来清白,怀王怎么能娶一个弃妇? 而且,这个弃妇还是之前就让文武百官知晓的十三郡太守夫人。 再者,现在十三郡太守张长修刚刚为国捐躯,怀王就勾搭人家的夫人,怎么说都不好听。 “怀王准备怎么安置?” 江从善看着常乐转悠着扇子,吊儿郎当地靠近,更加惆怅不已。 “到时候看。” 怀王的余光一直在常乐身上,回答起来漫不经心。眼见着她往柳成言那边靠,心情又开始阴郁起来。 犹记得,常乐最终答应去都城,是因为听说柳成言也要去都城。 他再一次有了将柳成言丢到某个不知名地方的想法。 “怀王。” 江从善叫了怀王几声,就是不见他答应。发现他目光就落在常乐身上,头疼地直扶额。 怀王回过神,悠悠地哼了一声:“说。” “怀王回了都城还是要注意。可能,大长公主要替您安排娶妃一事了。”江从善很是委婉地提醒怀王。 怀王美眸一眯,瞧着江从善,不辨喜怒。 江从善说这的意思,明显就是—— 李斛又给大长公主告状了。而且还和常乐有关。 “多谢刺史提醒。”怀王依旧漫不经心的,“各位,时间不早,本王便走了。” “恭送怀王。” 众官员行大礼相送。 怀王的队伍不算太简陋,也不算太豪华。 百十名亲卫随扈,四辆马车。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神秘女子送行 最前面的马车华盖绸壁,檐角青铜铃铛铃铃作响,车型之大不比一般,里面设有案塌熏香一类,就像个耳房。这是怀王所在。 常乐也换了一辆附随性质的马车,里面设施与怀王的马车差不多,但是整体形制小了不少。而且垂着一层层的幔帘,弄得香软旖旎,活生生是个女子闺房。 若非说有特别的地方,就是给她准备了白纸画册和八归斋出品的炭笔。 最后面的两辆马车便是放随行物资的。 说是简单,是因为怀王带的东西也确实不算多的,两辆马车就容下了。 说是豪华,这阵仗车行所用,处处透着奢侈。 常乐和十里两个人待在马车里,想到这一路长途跋涉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常乐就将守坐在马车车辕上的无泽也唤了进去。 因为十里的不待见和无泽自己性子冷淡的原由,他便坐在边角,一个人静静发呆。 常乐将将准备在车上睡一觉的时候,马车有了要停下来的意思。 果真,没多会儿,队伍停了下来。 “阿常,有个女子上了怀王的车。” 一直趴在窗口偷窥外面的十里,突然跑到常乐跟前儿汇报外面的情况。 常乐把刚刚盖上的被子一掀,跳下软榻,趿拉着绣鞋就走到窗户边儿。透过打开的窗户,还真看见一顶粉嫩的小轿子落在怀王那辆主马车的面前。 上面的主人应当是进了主马车。 “阿常,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十里很是好奇地征求常乐意见。 “走,去瞧瞧。” 常乐的八卦之魂燃烧了起来,掀开重重幔帘就往外走。靠近门边的小椅子上,无泽正坐在那里。 无泽先起身,将车门给常乐打开。 那顶粉红到不行的小轿子,一瞧里面躺着的就该是个美人儿。 不过,定然不是什么正经的美人儿。 “怀王这是不舍得哪个狐狸精了?” 如果可以,十里很想看透这辆马车,瞧瞧里面呆的姑娘是什么模样。 常乐顺脚踢了块儿石子,手里晃悠着扇子,昂首挺胸地大步晃悠。企图借此告诉那些防守的侍卫,她是光明正大地偷听的。 那些侍卫只往她那儿瞧一眼,触及到她手里的折扇,身子便定住了,乖乖地做个木头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怀王是在里面跟人恩爱,他们犯不着为此去阻拦常乐。到时候争执起来,没准儿还打扰了怀王的兴致。 常乐绕着主马车转悠了一圈儿,也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 正好站在马车门口的时候,她这才猜到来这儿的人能是谁。 她刚想甩头就走,马车门被人打开。 开门的竟是柳成言。 常乐不禁皱眉。 怀王怎么能把柳成言留在里面? 斋主要是长针眼了,怀王赔? 柳成言似乎早就知道她在这里,瞧见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微微一笑,正如清泉沁人。 他后面,怀王让着个貌美冷清的女子出来了。 可巧,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常乐猜到的那位。 风雪楼的如霜。 今儿个外出,如霜身上穿的衣裳也不见多,仍旧是一层薄纱轻轻地披在身上。 因着她矮身出车马间,衣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滑至肩头,露出半截儿白皙的锁骨和臂膀。如此场面,配上她举手投足的懒软,加上眉眼间自带的美艳,任谁瞧着也丢了半个魂儿。 “真好看!”十里在常乐耳边低声呼了一句。 常乐瞥眼,十里的眼睛都直了。耳边还有细微地咽口水声。 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余光落在如霜身上挪不开。 “当真是有人捉奸来了。” 如霜踩着阶凳,挥袖整理着外衫,惹得迷香随风扑人鼻。她袅袅娜娜地下得车来,声音冷淡如初。 常乐不止一次地想说,如霜这清冷的气质应当是一身白才对。她这每每都是艳丽照人,每次接触都觉得,总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不过,她这样子,和怀王站在一同确实是天打雷劈的一对儿。 “哪里是捉奸,只是瞧着马车停了,就下来转转。”常乐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瞧着怀王笑得意味深长,“没想到,怀王这么快。” 怀王听懂她说的话,也不生气,眼里藏着笑。 “若不赶紧出来,让在车外面一圈圈的转,岂不是显得太过分?” 她刚刚绕马车的动静儿有那么大吗? 常乐白了一眼,摸了摸鼻尖儿。 “们继续回去唠,我回去睡会儿。” 临走,忽然回头,瞧着柳成言笑得像朵花儿似的。 “斋主,要不去我那儿坐坐,将这儿让给他们?” “不是要回去睡觉?”怀王沉声,在柳成言之前开口。 柳成言在怀王扫过,哭笑不得地抿唇浅笑。 “斋主去,我自然就不睡了。” 常乐满是讨好地看着柳成言。 每每面对柳成言,常乐便难以管理自己的情绪。 心里永远都是粉丝遇见偶像的澎湃之情。 对此,她照样百思不得其解。 柳斋主到底是哪儿来的绝世大宝贝,让人想掏心掏肺地往过靠,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拜倒在他的飘飘长衫之下。 怀王将扇子一展,目光幽幽转向。再次面对如霜,甚是有礼。 “也早些回去罢,时候不早,本王也要赶路了。” 如霜目光幽深,带着丝丝哀怨看向常乐。沉了会儿,这才满目担心地开口。 “不知怀王何时能回来?” “看情况罢。” 如霜似乎是叹了一声,兰花指捋了捋团云纹的对襟。几步上前,伸手替怀王理着根本没乱的衣襟。 常乐挑着眉,静静悄悄地看着他们二人腻歪。 风流王爷多情女,好一场离别大戏。 “这回育国人动作如此之大,圣上应当不会再忍着了罢?” 如霜倾身,趴在怀王的耳朵上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话低喃。 怀王勾唇一笑,也俯首,在她耳边轻声笑道:“还是收了发国难财的心罢。” “我也想收心,可身不由己呀。它要是找上门儿,我终不能拒之门外不是?” 如霜脸上露出一丝故作的谄媚姿态,悠悠起身。 两国交战一事,在如霜看来,是躲不掉了。 他们二人的交头接耳,莫不亲昵,就差个离别深吻了。 周围的人都是怀王的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没有半点的异样。 常乐愣是咂舌半晌,暗道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哪儿都能被人秀一脸,被人喂一嘴的狗粮。 不过,对于这种场景,常乐其实也早就习惯。每次遇着,她都是禀着自己的理念。 既然人家要秀,那自己干嘛不光明正大的看? 常乐还有些期待。 他们俩啥时候能啃起来。 如霜余光从看好戏的常乐面上掠过,心中疑惑两下。抬眼与怀王深情凝视,眸子里盛满了多情女子的惆怅。 “怀王,可千万莫忘了奴家。” 声音真是悲戚。 常乐挑眉暗啧,如霜不愧是花魁,她若真是腻歪起人来,十只狐狸精都赶不上。 “本王忘了,也会有人记得的。”怀王意有所指,瞧了眼远方半阴沉的天,沉吟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早些回去罢。” 如霜盈盈一拜,退了。 坐回她那顶香喷喷,粉嫩嫩的软轿子,由着轿夫将她往回抬。 “还以为们要两眼相看,无语凝噎呢。”常乐冷不丁地补了一句,满是八卦朝怀王挑眉,“怎么不把人家一块儿带着进都?路上还有些情调。”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怀王微微偏头,言语毫无深情的意味儿。 “这才刚出城便有姑娘,斋主,还是到我的车上去罢。” 常乐忽略怀王,盛情邀请柳成言。 她在城门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但是碍于几位当官的在场,怀王直接将柳成言领走,她也不好意思当面抢人。 现在正是抢人的好时机。 “是不是没有人告诉过,成言是修道之人?” 怀王忍不住出声,挪了半步,硬生生挤进常乐的视线里。 常乐十分给面子地偏了视线:“这还用说嘛?斋主这风度,这气质,一看就知道是修道之人,还是已经成了半仙儿的。这世过了,当是要功德圆满升仙的。” 这彩虹屁,常乐是张口就来,完不用打草稿。 怀王算是开了眼。 这世上还真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说到这个,斋主,要是真的成了神仙,肯定还会知道关于我的小秘密。”常乐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头,“到时候,我可仰仗斋主帮忙了。” 这话越说越离谱。 柳成言似是而非地含笑,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眸子清澈地仿佛看透了一切一般。 常乐对此,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柳成言向来如此,仿佛能洞悉一切,处变不惊。 呃…… 除了上次在矿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这种毁人设的记忆,作为一位忠实的脑残粉会自觉地在第一时间删除粉碎的。 常乐也是惊诧,柳成言能听懂她的意思。 没准儿,斋主是真的能通灵,知道她是穿越而来的呢? “日子都还没活好,就想到了身后事,想的还真是远。”怀王一声轻叹,像是知道常乐不会配合搭理他,自顾自地踩着凳子往马车里回,“成言,咱们该走了。” 对于常乐这性子,怀王算是明白了。要做什么就直接做,不能给她一点转圜的余地。 柳成言自然是听怀王的,身子心上都是要往怀王跟前儿去的。 表现的不能再明显。 常乐很是心痛地看向十里。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同聊聊 “斋主,我有话想跟说,跟我走呗。”常乐企图挽留柳成言。 怀王这种得了美人儿,又得柳成言的行径,让人是大大的嫉妒。 无论是出于嫉妒还是出于爱慕,她都想把柳成言拉到自己的帐下! “如此,”柳成言故作沉吟,见常乐眼睛里冒着亮光,温润一笑,不带丝毫思索地开口,“不如一同上来罢。” 常乐愣神,很是犹豫地看了眼面前的主马车。 这要是柳成言的地界儿,她身子早就在开口之前先行动,直接钻进去就是。 “们在那边也是无趣,不如一同聊聊。” 柳成言像是能预料到常乐那辆车上的情况。一个主子,两个跟班,大抵也是没什么事儿干。 不然,常乐也不会一脸困倦疲惫地想睡觉。 常乐的心窝子在柳成言面前就软的不行,听他三言两语有那么点道理,立马就变了心。扭头瞧了眼无泽和十里,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睛。 “我与怀王、斋主有私事儿讨论,们就先回车里等我罢。” 十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畏缩地瞟了无泽一眼,连连拒绝:“阿常,又不带我。们总归是要人伺候的,不如留下我,我会当个聋子当个哑巴。” “那还怎么伺候?”常乐好笑反问,“乖乖,就回车里等我。无泽要是敢欺负,不要客气,直接把他踹下车。” 无泽有意无意地瞧了十里两眼,无动于衷。 “他就是根木头桩子,我也得踹的动啊。”十里委屈看常乐,“们能聊些什么,还不让我在。” 不聊什么。 常乐将这大实话藏着不说。 她就是看十里和无泽之间老是有着矛盾解不开似的,就想借此机会让他们二人和解和解。 毕竟,无泽这情况,大概是要一直跟着她们了。 十里心里要是一直有道坎儿,日后的相处对她来说也太过折磨了。 这才一起呆了多久? 十里整个人都没之前有精神了,在无泽面前连说话都是虚的,没有半丝底气。 哪里还是当初在牢里拿着盖子追揍无泽的疯丫头? “我们聊的是机密大事儿。无泽,十里要是有一点点不高兴,我就拿是问。”常乐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威胁很像一句空话,立马又补充了一句,“她不高兴,罚五十两。她受了委屈,罚一百两。她受了伤,罚二百两。就自己看着情况斟酌罢。” 赶鸭子上架的意图太过明显,十里有些惶恐又着急。 她深怕无泽会因此对她献殷勤。 “听到了没?”常乐还在质问无泽。 “阿常,还是赶紧上去罢。们好好聊,不用管我们。”十里开口打岔话题,迫不及待地催促常乐上马车,“聊累了回来就是。” 常乐沉着地“嗯”了一声,眼睛不离无泽。 “无泽,我刚说的,听进去了没?” 她还在不依不饶。十里想哭泣。 无泽暗叹声,朝常乐恭敬行礼,赶紧出声表示已经接受了她的霸王条款。 “主子放心。” 常乐这才收起一颗老母亲心,三两下踩着凳子上了车辕,正要低头进门之时,余光瞥见柳成言还在马车下面。 该死,她应该被动点,等着斋主先上马车。斋主一定会绅士地伸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手让她搭着! 白白错过一个接触斋主的好机会,可恼可恨! 说时迟那时快,常乐伸出了手递给柳成言,极力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来。 柳成言不由得愣了一瞬。 “斋主,上车。”常乐温柔地催促了一声。 还未走的十里当即黑下脸。 常乐又在矫揉造作了! 等到了都城,常乐大抵会把她带着往花楼里住了。 想来想去,只有花楼适合常乐这样不正经的。 忽然间,车门被人打开,悄不愣登地露出半张略有些阴沉的脸来。 没将常乐吓得摔下车去,幸好怀王及时拽住了她。 “干嘛呢?”常乐张口就怪上一句,刚刚良好的氛围瞬间被怀王弄得变成恐怖现场,“人吓人,吓死人的。” “本王还要问们,在这儿磨磨唧唧什么呢?天将下雨,还得及早到驿站躲避。” 怀王错开常乐的身子,用扇子指了指逐渐阴沉的天空。 两人站在车辕上,倒是有些挤,免不了就撞在一处。 常乐微微仰着脑袋,左右躲避都不是,无奈长吐一口气,站在原地不动了。 湿热的气息尽数喷在怀王的颈项,怀王瞬间怔愣,脸上神色也僵了一瞬。下意识低眉,正好对上她满是无奈的小脸,情不自禁地滚了滚喉头。 常乐仰视着他,见他目光温柔,与平时一样,却又似乎有哪里不对,当即无措地捏了捏衣角。 常乐这才发觉有手的存在。默默地抬起手,假装给额头挠痒痒,借此挡住他的视线。 她左右乱转的慌乱神情分毫不差地落进怀王眼里。怀王静瞧一会儿,眸光闪了闪,脸上又是一如既往地风流模样,伸手屈指将她额头一敲。 “再挠就又是一道疤了。” 话落,他已经转身进去。 常乐改用指腹摸了摸额头,那道浅浅的疤痕在她脸上坑坑洼洼的。 扭头见斋主他们还在下面瞧着,脸上莫名地腾烧起来。抓了抓眼睛,低头就进了车间里,将位置让给柳成言上车。 刚刚那种时间停滞的感觉,让人记忆犹新。常乐再看怀王时,有种水土不服的感觉。 厚幔厚毯让人瞧着很是踏实,想扑上去找实在感。团花八宝蟠螭之类的繁复花纹在眼前直晃悠,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怀王自个儿落座矮榻上,歪着身子,靠着靠枕,从案桌上拿过一本蓝皮书册闲散地瞧着。 那姿势,真是风骚妖娆的很。 常乐挨着中央的桌子坐了,眼巴巴地等着柳成言进来。 这辆马车确实比她豪华的多,这里面有好几间隔间。娱乐休闲寝居工作,各有各的分区,明显的很。 这就是传说中的房车了罢。 “喝茶吗?” 柳成言进来,在她跟前儿坐了。开口就是日常一客气。 常乐忙不迭地点头。 柳成言起身,往怀王那边去了。 怀王隔壁摆着一个小茶桌,上面摆着一套上好的陶瓷茶具。旁边就是一个小炉,上面烧着水。 “我在这边等着,还是……” 她以为柳成言简单地给她倒杯水就是,但眼前这阵仗像是要给她正儿八经地按流程整出杯雅茶来。 柳成言在那边茶桌的主位坐了,闻言抬眸,笑道:“随 (本章未完,请翻页) 。” 怀王抽空瞟了一眼。 “那我过来罢。” 常乐犹豫起身,往茶桌那边去,在柳成言对面坐下。旁边就是歪着身子看书的怀王。 书名是,《蓬莱异志》。 “怀王还真是爱看异志。” 常乐不由得感叹了一声。一旦插科打诨起来,刚刚的窘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日没事儿就看闲书,还有柳成言这样的男神给泡茶。 可真是会享受! 怀王眼皮子也不带抬一下的,轻飘飘道:“姑娘不也是?” 猛然间被反问,常乐还有些凝滞。她看的古籍志怪,其实挺少的。 不过,她无意间给自己打造了这么个人设,现在当然是接话承认。 “一般般,一般般。”常乐谦虚两句,见柳成言在泡茶,觉得还是应该照顾一下三个人的氛围,“怀王,把斋主带走了,八归斋谁管?” “如霜会安排的。”怀王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常乐再次受到打击,立马回头,撑着脑袋看柳成言泡茶:“原来如霜姑娘留在十三郡,是帮做事儿啊。” 柳成言清杯的动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抬眼瞧常乐。只一瞬,又继续自己的泡茶工程。 怀王也听出她话里的别样情绪,心头微动,清散的脸上露出笑意,将拿书的手臂搁下。 “自然,她要是也走了,十三郡这块儿,本王可就难办了。” 人美话少能力高。 怎么什么好的优点都在别人的身上? 常乐气恼自己的不争气,拧眉和自己斗气。 “如霜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常乐甚是好奇地询问怀王。 怀王悠然起身,两步到了茶桌跟前,柳成言正好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他面前。 这么到位的服务,常乐瞧着眼红。 那杯茶本来是给她的。结果,她现在落了柳成言给的第二杯。 她该拿什么夺取柳成言,她的男神? “打听如霜做甚?” 怀王侧着身子,笑着看她。 本着说话要和人对视的礼貌性原则,常乐也侧过身子,正视他。 “就是好奇。” 怀王端起茶杯闻了闻,好心道:“还是莫打听她的事儿了。她这个人,还是离远些好,不然迟早得家破人毁。” 常乐的眸子一点点睁大,又眯了起来。怀王说的太过夸张,让人很难相信。 “家破人毁,不还好好的?” 怀王笑意盈盈:“我们不一样。” 脑袋里响起了某首同名歌曲的旋律。常乐感觉这天,是真的聊不下去了。 “斋主,是个修道之人,是在道观里修行吗?” 了解男神的各方面情况,对常乐来说才是更有意义的事情。 柳成言颔首:“自小在玄灵观中修行。” “敢问道长道号?”常乐很是上道地询问。 “不敢,贫道八归子。” “其实,我大伯家的堂哥的朋友的老爹的朋友也是修道的,他在灵洞山上修炼,听说是张道陵的多少代传人……” 常乐立马开始回忆她和道士有关的唯一接触。 当时,他大伯心口痛,痛了有一段时间。大她一二十岁的大堂哥,找了这位道长,在家里做了场法。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线城的鬼怪 最后也不知道好没好。 但就算是好了,肯定也是心理作用。大伯那段时间心口痛,肯定就是因为生活愁的。 “斋主,会作法吗?” 柳成言很是温和地回了她的话:“会一些。” “可以驱病?”常乐充满质疑。 “有病须得就医,若做法事便能解决,还要大夫做什么?” 柳成言这话说的坚决认真,似乎对作法驱病一事也很是反感。 常乐对柳成言的好感度更深一层。她的男神当真是有原则,明是非,辨得善恶的。 这样的爱豆,她想安利给世界。 “如果有机会,倒想去斋主的道观里拜一拜。”常乐含蓄笑着,“能有斋主这样的弟子,这个道观一定很是得了上天眷顾,想必信徒的话能达天,得以灵验。” “成言,当真是得了个忠实的信徒。”怀王啧声奚落,“有这么个信徒捧着,要不要考虑回观里继续修炼?” 柳成言知道怀王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他便不急着接话。 果然,常乐只是顿了一下就开口。 “斋主回俗了?” “正在入俗的路途中。”柳成言斟酌了个较为准确的形容。 “都用了俗世姓名,也差不离是脱道了。”怀王跟着补充。 常乐顿生惋惜。 柳成言是怎么想不开,脱离世俗之后,又回到这个大染缸里来?看柳成言这通身清透的气质,很难看出来他所欲为何。 “斋主,莫不是……”常乐犹豫两下,小心问道,“圣贤书读多了,想入仕为官,做一番为国为民的大事业来?” 柳成言没想到她能猜到这方面来,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是满满的赞许之意。 怀王也是如此。 常乐反倒受宠若惊。 “阿常姑娘果然心思聪慧。”柳成言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 怀王的仗队在宽阔的官道上缓缓前行,前后簇拥着,甚是一道惹人注目的风景。 常乐他们在主马车里聊天,副随马车上是一片寂静。 “我们各自做自己的事,莫要相互打扰。” 一回马车,十里就提前跟无泽打好了招呼。纱幔一遮,两个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静悄悄的,当真是互不干扰。 “咚”的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十里的一句叫唤。 无泽在外听得一清二楚,只瞬间便闪了进去,见十里倒在地上,伸手就前去帮扶。 十里适才撑着脑袋发着呆,没想到睡过去了,摔在地上。 借着无泽的协助站起,瞧见是无泽,立刻跟拿了烫手山芋一样,惊慌地将无泽的手甩了出去。 “怎么进来了?” “听见出了事儿。” 无泽很是诚恳,也是毫无感情的。 十里涨红了脸颊,结巴道:“我不会跟阿常说的,我再有什么事儿,不用进来看。” 躲避之意明显,毫无半分掩饰。 无泽的眉头微微皱起,立在一旁,双手环臂,也不说话也不离开。 十里急恼:“不出去?” “还是看着比较好。” 无泽这句话也实是为了自己的腰包考虑。 十 (本章未完,请翻页) 里刚刚那一摔,常乐如果知道,他可能就要没二百两银子了。张长修留下的钱根本没几百两,他还是得好好守着才是。不能随意就给挥霍没了。 “我真不用,还是出去继续当木头人罢。”十里开始轰人。 “既然将我当木头人,也只当我不存在就是。” 十里错愕。 他的语气虽然依旧平的没有什么波澜,但是他的眼神分明是在指责什么。 “那我要睡觉,也要看着吗?”十里恼怒,学起常乐之前威胁无泽成功的那一招。 不过,这回无泽没有也不能灰溜溜地回去找张长修。他面无波澜,立在原地,对她这句话的态度不可置否。 十里眨了两下眼睛,有些气结。 “无泽,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随她怎么生气,无泽均是无动于衷。 罢了,十里只能干瞪他一眼,走到窗户口,打开窗户,瞧着前面的主马车,甚是哀怨。 常乐怎么就把她和无泽丢在了一块儿呢? 无泽的目光落在十里销瘦的背影上,冷淡的眸光闪了闪,满是疑惑。 哪段英雄救美的桥段里是这样? 女方被救后反倒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的救命恩人。 空气再次凝结。 …… 十三郡到圭都倒是没有太远的路程,快马加鞭也就是几日的路程。 但怀王这趟回都是摆了藩王的谱,带了小型仪队。加上时间宽裕又不急,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自然就慢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马车走的还没常乐跑的快。当然这也是考虑到怀王需要一个平稳的马车环境,不能太快颠簸了。 白日里,常乐就在怀王的马车里,和柳成言怀王下下棋,画些画,聊聊志怪。将十里和无泽丢在马车里,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般晚上常乐换车回去的时候,他们俩身上都能长草了。 刚开始两天,十里还憋不住寂寞,跟常乐抱怨一整晚。过了几日,十里都习惯了,甚至常乐回去,她都不怎么想说话。 这日下午,他们到了线城之境,路过线城附近的驿馆。 怀王直接让队伍停了,说今日便在此驿馆休息。 “咱们晚上应该可以到下一个驿馆,为什么现在就停了?” 常乐夹了个鸡腿,三下五除二就给收拾下了肚。 虽然还没到饭点儿,但常乐饿了,怀王就让驿馆的人准备了一桌子吃食。 他和柳成言等人就坐在宽敞的雅间里,陪着。偶尔动两下筷子。 “明日就是五月初五,线城的龙舟大赛,可是热闹的很。”怀王兴趣盎然道,“既然路过,自然是要看上一看的。” 线城的龙舟大赛是当地官员最引以为傲的节目,每年必会将此间盛况呈折递上。 他和圣上早就想一睹风采,赶巧,让他给碰上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常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了端午节。 只是明显的感受到气温在逐步提高,最近越来越炎热,却是没怎么计算日子。 “怀王明儿是想看龙舟赛?” 送菜进来的驿吏多嘴问了一句。 小小驿吏竟敢插话,必然是有故事要言。 怀王深谙此理,也不责怪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笑道:“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不巧,今年的龙舟赛怕是没之前好看了。”驿吏叹了一声,欲言又止。 这是等捧哏呢。 让怀王亲自出场似乎不太好,常乐就捡起了这个角色,夹了颗花生米,挑眉“哦?”了一声。 “这话怎么说呢?” 常乐开口,驿吏见怀王没有阻拦的意思,立马就说了起来。 “一直负责龙舟赛的张家,闹了鬼怪,家里乱作了一团。张爷没精力置办这龙舟赛,今年就算办了,也仓促的很。” “鬼怪”二字可谓是正中他们这行人的兴趣点。 常乐瞅了眼还俗的道士柳成言,兴趣浓浓地继续问:“怎么就知道是鬼怪作祟了?” “哦,这是秋屏山山上,玄灵观的道长说的。”驿吏解释。 常乐抿了口茶润喉,目光惊诧地落在柳成言身上。 可不巧了,玄灵观不就是柳成言的道观? 驿吏道:“听说那个鬼怪是藏在一副镯子里,道长就将镯子给收了。果然,这镯子被收走了,张家的祸事儿也没了。” “还真是有鬼怪作祟?”常乐拧眉,这种事还是有些挑战她的世界观,非得弄个清楚才是,“这前因后果,且细细说来。” “唉哟,杨刘,胆敢在怀王面前放肆。” 驿丞着急忙慌进来,为了表现的没那么失态,两只眼睛珠子一瞪,嘴歪到外面,反倒是呈现了一张难看又纠结的脸皮子。 他声音低急而尖细,有几分刺耳。 驿吏脖子一缩,脑袋一垂,被赶了出去。 “怀王莫要怪罪,小小驿吏,不懂规矩。”驿丞忙跟着向怀王赔罪。 他刚刚见驿吏送个东西半晌没出去,一瞧他在不知上下地和怀王攀谈,吓得腿没软了。 怀王抿唇:“怪罪倒是没有,不过故事还没开始听,心情有些不爽罢了。” 驿丞听懂其中意思,明白怀王是在怪罪他的打扰,登时瑟瑟发抖。 “不知怀王想听什么故事?”驿丞开始找补,欲要恕罪。 怀王的眼睛轻飘飘地一斜,若有所思道:“这张家的鬼怪是怎么回事儿……” “这多嘴的杨刘!” 驿丞低骂一句,谁都能听到,他就差上手把自己的嘴当成适才那驿吏的嘴狠打一顿。抬眼便见怀王眯眼审视的目光,立马给自己的嘴巴来了一巴掌。 “怀王恕罪,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只好容易到了端阳盛会的日子,谁也不想提那晦气事儿不是。”驿丞真的是一直走在找补的路上,“不过怀王想听,小的定然是一字不落地都给讲了。” 常乐头回见着有人能这么狗腿,除了期待故事情节,对他这个人没什么好感。自顾自地夹菜吃饭,竖着耳朵侧听。 怀王也是悠然自得的模样,仍旧端着身份,听他说了一长串也没回半个字。 他们没人回应,驿丞便接着就把故事往外讲。免得冷寂的时间越长,彼此越尴尬。 他相信,尴尬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要说这张家的事儿,也很简单。 就是在几个月前,张家老爷子买了副白玉手镯子,说是那手镯子看着就有灵气。手镯子买回,就送给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结果便有厄运缠上了张家的小孙女儿。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去趟玄灵观 有回张家媳妇儿带着张家小孙女儿经过山路,结果被一群黄鼠狼给围了。下人一个个被挠的血淋淋的,张家媳妇儿也被挠了几爪子。一行人好容易跑下了山,遇着人多的地儿,好容易躲过一劫。 第二天晚上,又有东西在小孙女儿门前晃悠,吓得小孙女儿丢了魂魄。 张家不解,只晓得夜夜有精怪出入府上。 偶尔逮个正着,反倒被伤个惨兮兮。 一时间,张家被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张家老爷子也是幡然醒悟,请了玄灵观的道士到府上。 玄灵观的道长立马看出是小孙女手上的白玉镯有问题,做法将白玉镯给封了,带回玄灵观。 经这么一遭,张家果然又恢复了正常,再未听说精怪作祟的事儿。 “斋主,怎么看?” 常乐听得津津有味,一直当是在听说书的说志怪故事。听罢反应过来说的就是现实事儿,立马向柳成言询问故事的可信度。 柳成言眉头微颦:“此事,应当是与黄大仙有关。” “黄大仙。”常乐拧眉,咬了下筷子道,“那不是东北大仙儿么。” “咱们这儿可不就是东北。” 驿丞好笑提醒了一句,说罢又低下了眉眼。 这种简单事,提醒的不太合适宜。 常乐倒是被他点通。他们如今还是在十三郡的范围内,十三郡在大氏朝的位置可不就是东北。 不过,此东北非彼东北。气候上也差了太多。 “那斋主,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儿是真的了?”常乐还在求证。 柳成言未直接搭话。毕竟还未眼见。 “事实都摆在跟前儿,肯定是真的啊。”十里的接受能力是相当的快,“看来那个张老爷子的眼神儿不怎么好使,愣是将邪祟玉镯当成了灵镯给买了。” 常乐沉了一下。 “咱们去玄灵观罢?” 柳成言和怀王相视一眼,对此提议没有太多的惊讶,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 “明儿端午,不晓得玄灵观过不过节。”常乐忽然想起柳成言是个还俗的,没准儿已经被道观抛弃,不由得小心翼翼看他,“斋主,咱们能去吗?” 柳成言轻轻一笑:“想去,自然能去。只是看怀王的意思。” “斋主,咱去了不会被的同门给乱棍打出来吗?”十里提出了常乐的担忧。 常乐之前也跟十里说了柳成言是道士的事儿。 “这倒不至于。”柳成言笑得云淡风轻。 看起来,他这个弟子离开的很顺利。没有和道门发生什么冲突,遗留什么怨恨猜忌之类。 “成言虽然是玄灵观的弟子,却也不是这处的。哪里来的如此多担心?”怀王轻笑一声,嘲讽她们的单纯,“那明日见过了线城的端阳大会,咱们便绕个路,去趟玄灵观。” “怀王,小的斗胆劝一句。”驿丞突然开口,他已经憋了老半天了,从常乐开始撺掇去玄灵观,他就站不安宁了,“听说,玄灵观最近不太平,怀王还是莫要去了。免得被精怪冲了贵体。” “哦?”怀王挑眉看向驿丞,“这是何意思?” “这……” 驿丞一时犯难,他都是道听途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也不知道能不能随便说。 “要说就说,磨磨唧唧的,哪里像个大老爷们儿。” 十里性子急,在旁听他支支吾吾的难受,低声嘟囔了几句,屋子都能听见。 驿丞被一个丫鬟说了不该,脸上登时阴沉了些,没那么好看。 “十里,别瞎说话。”常乐这个当主人的,面子上责了十里一句,笑道,“驿丞莫介意,这小丫头口直心快,不懂规矩。您且继续说。” “姑娘说的哪里话。” 驿丞连忙赔谢。 他自然是能看出常乐身份地位的不同来,毕竟能和怀王同桌而食,且被怀王左右照顾着,自然是他惹不起的。 “小的也是从旁人哪儿听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驿丞先说明消息的不确定性,即使消息虚假,也不管他什么事儿,“听说,玄灵观的山上,夜夜都有鼠狼叫门,还有狐狸大量出没。” 常乐闻言,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往后靠了靠,小心谨慎地看了柳成言一眼,轻咳了两下。 “看来,玄灵观的道长也没那么厉害啊。” “看来,这鼠狼作怪,还真非吓哄人的妖言惑语。”柳成言含笑回看常乐,眸子里藏着狡黠。 这言语之间,也是对常乐的一种回敬。 刚刚一直不想相信这种怪诞精怪故事的常乐,说出那话,看来是接受了。 常乐的表情凝滞了下,讪讪一笑,又埋头吃了两口,压压惊。 “这么真的事儿,倒是让人怀疑不得。” 玄灵观能遭遇这种事儿,分明还是那个白玉镯的问题。因为白玉镯转了地界儿,黄鼠狼的攻击对象也换了。 “还想去玄灵观看看吗?”柳成言温声询问常乐。 一口米饭噎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正和常乐纠结的表情相搭配。 按照她的好奇心来说,她很想去玄灵观一探究竟。她想亲眼见识一下,这黄大仙儿,这灵异事件都是怎么样的。但理智告诉她,一介凡人还是不要有这么强的好奇心。 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就被吓着了?”怀王好整以暇地看着常乐,“手里拿着御物,有天子庇佑,还怕什么精怪?” 此话,醍醐灌顶。瞬间将天平压向感性的那一方。常乐将米饭咽下去,从怀里抽出象牙骨的御扇。 “斋主,这扇子能护住我吗?” 在灵异志怪方面,问柳成言这个曾经的道士显然比问怀王要靠谱的多。 不过,这说法是怀王说出来的,她却问了旁人,说法提出者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坦。 柳成言沉吟半晌,含糊道:“这乃是御赐之物,应当是可以驱邪避怪。不过,就算遇着了,也不必担心。怀王乃是天子御弟,且有贵相,自然可保平安。” 常乐狐疑地看向怀王那个吊儿郎当不正经的。经柳成言这么捧上一遭,他更是得意,笑得灿然。桃花眼弯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里面盛满了风情,让人瞧着暗恨为女。 “既然如此,咱们也不是不可以去趟玄灵观。”常乐柔柔一笑,甚是友善地看着怀王,“怀王想去,怎么着也得舍命陪君子不是?” 怀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姑娘倒是好说辞。”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十里默默地靠近了柳成言。在她看来,柳成言还是比怀王靠谱的多。 “斋主,在观里的时候,有没有学捉妖一类的事儿?” 柳成言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这个倒是没学过。” “从这儿到玄灵观需要多久?”常乐随口便问上一句。 怀王看向驿丞。 驿丞立马道:“大半日便到了。” “明儿端阳,正是一年阳气最盛之时,连大白蛇都扛不住。那今晚肯定也没鬼怪敢出来作祟,咱们不如待会儿就出发去道观罢!” 怀王这回没一口答应,心里还念着线城的端阳大会,其实还有点想带常乐见识一下线城龙舟大赛的盛况。 “不如明日看罢龙舟再去。” 不得不说,柳成言有一双透亮看透人心的眸子。怀王眉头一皱,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因着鬼怪的吸引力太大,常乐没怎么想看龙舟。 “刚刚不是说准备龙舟赛的张家一直被鬼怪扰的没时间准备,现在整出来也是仓促的吗?”常乐分析两者谁更有吸引力,“一场仓促的龙舟赛,不见得会好看。” 怀王轻然勾唇:“说的有理,等明年此时再来看也不迟。” “明年?”常乐眼珠子转了转,暗暗盘算了下自己未来的发展,想着明年此时自己会在哪里,却是得了一片空白,最后只能无奈一笑,“还请明年怀王来时,将我给捎上。”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怀王含笑,眸子甚是流光溢彩,仿佛放了一盏妙不可言的琉璃灯,散发出耀眼而温柔的光芒,让人瞧着便陷了进去。 常乐刚刚那句只是应声附和,但看怀王的样子,却是当了真一样。 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别说,怀王有些时候,倒也没那么讨人厌。 …… 当日夜里,怀王的队伍便到了秋屏山山脚。 因着山路狭窄,不适合马车一类上山,怀王便让他们大部分人在山下结营,等着他们看完新鲜下山来。 趁着月色,怀王的亲卫统领领着十人左右,前后一分,打着火把照着路,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常乐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亲卫统领的名字,叫易云。此时他领着的副将,名叫任昀。 任昀正是之前矿山爆炸时,带人去八归斋通知怀王的那个副将。 也是后来一直领着十里,负责护着常乐的副将。 同样也是此次出行路上负责常乐马车的副将。 十里跟任昀有过两回接触,也是同骑过一匹马的交情,加上两人都是爱说话的。这一路过来,没几日便热络了。 “这山上是怪冷清的。” 常乐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她万万没想到,怀王让人加快了速度,到了这块儿天还是黑了。 说什么大半日,十二个时辰,他们就用了八九个时辰过来,都是深夜了。 “正好,上来看看,能不能遇见什么精怪。” 怀王瞥眼身边的常乐,她一手抓着御扇,另一只手扯着怀王的衣袖,每一步走的都很艰难似的。因着常乐拽着,怀王的右手也无法做什么动作,不过,也不是什么坏感觉,甚至有些想逗她。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白胡子老头儿 “其实,咱们可以在山脚将就一晚上的。” 常乐轻叹一声。她在上山时就提了这个建议,但是被胆大想寻求刺激的怀王给拒绝了。 扭头看了眼火把照不到的地方漆黑非常,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老是感觉里面藏着什么怪异的东西。 一条路最多两人并肩而行。常乐和怀王走在一处,便没了十里的位置。十里就和柳成言走在了一块儿。 正好,这也是十里想要的,她坚信柳成言的一身清正之气,自然是压得住邪祟的。 无泽则是在十里和柳成言的身后。 “们觉不觉得,有什么在跟着我们?” 常乐此刻,颇为敏感。 怀王也偏头往后看了眼,意味深长一笑,回眼正好和常乐打了个照脸。二人不过咫尺。 “嗯,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怀王的声音轻飘飘的,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空幽。 不管说者有意无意,听者是有意的。 怀王手腕一沉,被人紧紧抓住,眼前是常乐格外紧张的神情。不由得,怀王嘴角的笑意更甚。 “别吓唬我。”常乐拧眉瞪他,手心里出的汗出卖了她此时的紧张感。 怀王眸子一弯,里面一闪一闪的,格外明亮照人。 “不知是本王在吓唬,还是在趁机报复本王?” 说着,怀王抬了抬左手臂,将常乐紧抓他手腕的场面摆在她面前。 常乐悻悻地看了他一眼,立马就松开手。只在她手离开的瞬间,怀王手腕一转,反握住她的手。 不光常乐怔了一下,就连十里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怀王,吃阿常豆腐!松开!” 十里一声大叫,在空荡荡的山上显得格外响亮,隐约还有几声回响。 本来还没反应过来的常乐,“腾”地一下,脸就红了。 很有被人捉奸的既视感。 挣了挣手,怀王却握的更紧了。 “要是松开,待会儿丢了,本王可不负责。” “这荒山野岭的能丢到哪儿去?” 十里双目猛瞪,几步就要上去,将常乐从怀王手里拯救出来。没想到,自己却被柳成言抓住了肩膀。 “正因是荒山野岭的,才更加容易丢呀。” 柳成言含笑出声,温柔的不像话,眸子里不知藏了些什么。帮怀王的意图,可以说很是明显了。 人善总是被人另外照顾的。 这句话要是旁人说,十里早就凭借她的那张泼妇嘴骂回去了。可这话从柳成言的嘴里出来,就是有道理的不行。十里的气势都弱了不少,硬是梗着脖子指着怀王的手。 “那也不用牵着罢!” 常乐同疑惑,看向怀王。 “这也是现下情况需要。”柳成言说的毫不亏心,“毕竟,若真有意外,只怕是会来不及。” 怀王很是赞同地回看常乐,表示就是这个意思,更是大胆地与其十指相扣。 常乐抿唇,视线在怀王和柳成言身上来回游移,猛然间有了种被拐卖的感觉。 怀王这么晚都要赶着上山,该不是就等着吓唬她,然后趁机调戏她罢? “走罢。” 怀王不等常乐完醒悟,拉着她便继续悠然地往山上走。 十里气得直跺脚,扭头看向柳成言,却有发不出半点脾气来。但,心中的恼 (本章未完,请翻页) 意消散不下,也想着报复一下帮怀王的柳成言。 便在柳成言开口催促她跟上的时候,朝柳成言伸出手。 “斋主,就不为了环境需要,拉我一把么?” 柳成言错愕一瞬,暗叹十里跟着常乐学坏了。余光轻轻后瞟了一眼,温润一笑。 “是这么个理,但柳某因还向道修身,不太适合。”柳成言半转身子,“可以找无泽。” 无泽本来眼观鼻鼻观心的,虽然外界的一切动静都关注了,但在柳成言抛出这个活儿的时候,他还是怔愣了一瞬。抬眼瞧向十里。 “斋主不想拉我就直说,哪里用的着这样说。” 十里撇了撇嘴,连半眼都没跟无泽对着,扭头就跟上前面的常乐。 柳成言见状,无奈含笑,意味不明地看了无泽一眼,轻声吐出几个字。 “抓紧些罢。” 无泽一头雾水。 …… 怀王的手温热有力,被他牵着倒是真有一种安心之感。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玄灵观的门前。 一亲卫上前敲山门。 “到了。” 常乐这厢,捏了捏怀王的手,示意他可以松开了。 怀王偏头对上她的眸子。正是月色好时候,她的眸子清亮,倒是有一丝窘迫。似乎,也只是单纯的窘迫。 沉了会儿,怀王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松开。 “一天天的吃我豆腐,哪日我嫁不出去了,等着负责。” 常乐双手交叠藏在袖中,整个人便躲在了斗篷里。 怀王知她是玩笑话,山门还未有人来应,他便跟常乐聊上两句。 “要是想,本王也能负责。” “别想着坑我才是。” 常乐见山门开了,往前走了两步,错过一个个脑袋,看那边的情况。 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道士,穿着道袍,打着灯笼,小眼睛瑟瑟地看着他们这一行人。 小道士打开的门缝后面,漆黑的看不清内况。 怀王的目光在常乐身上留了一下,笑意盈盈地看向那个山门小道人。 “怀王路过此地,想借宿一宿。”任昀报出怀王的名号。 小道愣了一下,偏着身子看向任昀身后站在中央的男子。身披青墨斗篷,内着红衣红袍,玉冠粉面,浑身的贵气。 这样的人物,他们小观可是难得见上一回。 “那……” 小道长才将开口,常乐便见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个脑袋,半个人影! 细长眉眼,幽幽绿光! 惊吓失声,当即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阿常!” 怀王眼疾手快将她接住,打横抱起。目光幽深地瞪了眼小道,对面前的道观充满了敌意。 柳成言的眸光一黯,在常乐晕倒地那刻,一个翻身跃到小道身边,左右却没发现什么。 “快,快进来罢!” 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毫无预兆,小道惊慌失措,赶紧让了门口,顺手推开大门。 怀王犹豫了下,在柳成言的引领下,快步走了进去。 …… “小丫头,丫头!” 耳边突然传来陌生的呼唤,带着些许沧桑老态,还有慈爱之意。 常乐悠悠醒转,入目便 (本章未完,请翻页) 是一片白,白的跟她此时混沌的脑子一样。强烈的白光刺了她眼,用手挡了会儿,适应了才重新睁开。 入目的,便是个乖坐如犬的—— 小老头? 白胡子白眉毛。细长眉眼长寿眉,深褐瞳孔泛着浅浅绿光。嘴角一咧,满脸的褶子,褶子一层层,多的把他绿豆大的小眼儿给遮了个完。 这样的一个寿星小老头在向她摇尾示好? 发现这个有些惊悚的情况,常乐迅速坐起身子,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表达此时的心情。 对面的小老头却先有了动静。 “小丫头,让小老儿,等的好苦哇!” 带着哭腔的苦叫格外震耳,常乐眉头紧皱往后躲了躲身子,下意识远离。接着,小老头就是一个急刹,止住了哭声。 这前后连贯变幻的太快,常乐只顾着捂耳朵了。 他的急刹哭实在是太过刺耳。 真是,标准的老顽童。 这是常乐对小老头的第一印象。 “小丫头,该不是傻了罢?” 小老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神仙?” 常乐好容易将崩塌的世界观拼凑起来,终于缓过神儿,艰难地长吐一口气,将话也给吐了出来。 这一身白的打扮,不是白莲就是神仙。 小老头儿眉毛往两边一弯,他的眼睛根本不知道在哪儿了,露出一口的白牙。不过,也只有三两颗,其余的都掉光了。 “是啊,我是黄大仙儿。” 小老头儿乐呵承认。 常乐脑子僵了僵,兀地指着他惊讶道:“是刚刚吓唬我的鬼?” “什么鬼?”小老头儿眉头一皱,长寿眉跟着动弹,甚是逗趣儿,“小老儿是神仙。不将吓晕了,小老儿怎么见?” “要见我?” 常乐惊愕过后,感觉自己被某种光环加身。她有预感,这种情况不是要回家就是要有金手指了! 回家多半是不可能,不过脱离贫穷她应该是没问题了! 她要一夜之间,脱贫奔小康,从此化身小富婆,走上人生巅峰了!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是不是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 按照剧情套路,她能穿越跟这个小老儿绝对脱不了干系。 “是啊,这都被发现了?” 小老儿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常乐眯起眼:“都是套路,用发现吗?脚指头都想到了。说罢,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因为本大仙感受到了的欲念。” 小老头儿忽然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起来。 常乐深呼吸,眼神威胁道:“说实话。” “因为施法出了差错。” “一看就不是什么靠谱儿的神仙。”常乐怨愤地瞪了他一眼,“说,是不是要告诉我,我回不去了?” “哟呵?”小老头儿眉毛上挑,拉起眼皮,露出两只矍铄的眸子来,嬉笑道,“又被给猜到了!” “呵呵,我是不是应该佩服一下自己的智商?” 常乐皮笑肉不笑。 小老头儿居然真的很配合地拍了掌! 分明是在哄小孩儿! 常乐一巴掌虚呼他用来卖逗的双手,没有丝毫地激动之情道:“那说说,我为什么回不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猜呀 “你猜呀?” 小老头儿挑眉坐等再次鼓掌的机会。 常乐冷笑,不语。 “呃……”小老头儿放平他的眉毛,任由眼皮褶子耷拉遮住一半的眼睛,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捋着尺把长的胡子,摇头晃脑起来,“小老儿掐指一算……” 常乐静等神棍给个忽悠的理由来。 “就是因为我法力受损了。” 这话蹦出来的无比干脆。 常乐瞪大眼睛瞧他,很想撸起袖子就把他砸上一顿。 “唉,小老儿为了把你带过来,违背天命,遭了报应。”小老头倾斜个刚刚好的忧郁角度,满眼凄苦地望着白茫茫的上方,两条长寿眉耷拉在两边,无风自动。深有一种将要叙述衷肠的悲凉氛围。 常乐只想冷骂一声“该”“是我让你带我过来的?” 小老头儿不理会她的质问,伸手抹了把没出来的泪花。那点儿也是刚挤出来的。 “可怜我这个,小老儿哟!”小老头儿一声恸哭,再次上演刚刚的场景。 常乐表情纠结,颇有一种欺负弱老的罪恶感。 “被迫困在镯子里,再也出不去了!呃!” 又是一急刹,他止住了恸哭。 “我到这儿当你的捧哏来了是吗?”常乐纠结地不知说什么好,挥了挥手,接受现实,“所以,害人家宅的那个镯子里,困得就是你啊?” “可不是呢!” 小老儿满是委屈,那一对儿长寿眉跟着飞扬耷拉,莫不出戏。 “小老儿也没害人家宅。只不过是那些徒子徒孙想救小老儿,无意间伤了人。你要是早点来,也就没这些事儿了。也幸亏你来的早,要不然,端阳一过,小老儿的徒子徒孙们就要硬闯玄灵观了,到时候,必定血流成河,那叫一个红红火火……” 常乐错愕看他,听着他突然间的絮叨,感觉有些承受不住。 “你是没见过血流成河的样子……”小老头儿似乎有些停不下来,“如果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那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当初将我给卖了,我的徒子徒孙如果杀人造孽,也是因为你,你说你到时候是不是得替他们遭雷劈去?” 听到遭雷劈的命运安排,常乐急忙喊停。因为后面,她的人生被他安排的,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这怎么都扯到我身上来了?你们伤人凭什么我遭雷劈?”常乐争辩两句又觉哪里不对劲,挥了挥手将刚刚的话给打散,重新说,“我哪里卖了你?我来这儿就没见过你。” “你一来,我就陷入昏睡。好不容易醒了,你直接把我给卖了!” 小老头儿的脸比孩子的脸变得还快,前一刻哀屈的不行,现在又斗如疯犬,眉毛都很配合地一跳一跳。 “你想见我,你到哪儿见我?” 可能蹲着说没气势,小老头儿的尾音一落,腾地就站了起来。 常乐顺着一仰头,却没看见人。眸子一晃,将视线往下移了移。差点笑喷出来。 她第一回见到,什么叫气势有万丈,身高才五尺。 五尺说的都算多。 常乐为她刚刚过分抬头,高看了小老头儿表示深深的歉意。 小老头儿似乎发现她的心路历程,脸色阴沉了下去,双腿一盘,双臂一抱,重新坐了下去。 “这个……”常乐张口才发现嘴角咧得有点大,忙收敛了几分,笑意盈盈道,“你还没说,我怎么把你给卖了呢?” 这么个活宝,她要是遇着了,怎么会卖? 小老头儿白眼一翻,常乐也瞧不见。 “小老儿假死了之后,就一直呆在你的镯子里的。为了带你过来,遭报应晕了过去。就一直困在你的镯子里,你说我怎么被你卖了?” “什么为了带我过来,分明是为了救之前的那个常乐。” 常乐说的明白,凝神想了想,双眼猛地一亮。 “你是说,那个害人的白玉镯,就是我的那对儿白玉镯子?” “谁说不是。你把镯子当了,转手镯子就被卖给了张家老爷子。张家老爷子又送给了他的宝贝小孙女儿。后来,镯子又被这个玄灵观的道长——含元道长给收了。” 小老头儿甚是欣慰地将镯子的历程简述一遍。 “你明儿就赶紧把镯子拿回来,我就能跟在你身边儿了。” 小老头儿很是激动地表示要回到常乐身边,常乐想到那个镯子的威力,整个人是拒绝的。 “你还想祸害我?”常乐冷面瞅他,“你是想让你的徒子徒孙来把我给活剥了?” “那不可能。”小老头儿立马否认这个情况,“小老儿在你跟前儿了,他们也就消停了。” 常乐狐疑“为什么?” “他们一直要救我,也是我想出去,放心不下你。”小老儿突然一脸慈爱,说的不甚怜惜,“这不是怕你初来乍到,对这儿不熟悉,出什么问题吗?小老儿做事儿可是很负责任的。” “呵呵,我的苦都受完了,你出来说这些?”常乐忍不住冷笑。 小老头儿立马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顺着她的头发,热泪盈眶道“小老儿这么努力地要出去,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都是爷爷的错,爷爷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不知怎的,对上小老头儿那张满是慈爱疼惜的老脸,常乐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心坎儿上暖暖的,表情也缓和许多。 “等你醒了,找道长把镯子要回来,爷爷以后就天天跟着你,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你受委屈。” 小老头儿说的情深意切。 常乐收起浑身的不友善,事到如今,她再 怪罪这个小老头儿也没什么实际作用。 “把你要回来也行。以后你可不能再祸害我了,我在这儿是真的活不下去,你得帮我才行。” “没问题。”小老头儿摸着她的脑袋,说的笃定。 常乐勉强露出些笑意来。 “你刚刚说你假死,是怎么回事儿?” 小老头儿一怔,咬了咬手指头,动了动眉毛,不过似乎是眨眼睛牵动的。 “当时看见张长修,以为你觅得良人,不需要我的庇护,我就想功成身退了,就假死准备回山看看徒子徒孙。” 常乐疑惑偏头,皱眉纠正“你区分一下,以后我是常乐,你就叫之前那个叫阿常。” 阿常这个称呼在现代是怎么也不会出来的。 小老头儿抬头,从眼睛缝儿里看了看,突然想到什么,浑身的紧张感都散了。 大约是因为自己面对的不是阿常,心里的负罪感就自然没了。 “没想到,那个张长修为了个小妾逼死你……阿常。我得到情况的时候,阿常已经死了,魂儿都没了。我就使用了招魂术。” “然后法术不精,将我给招来了?”常乐试探着补充。 “呀,你又猜到了!”小老头儿兴奋地一声大叫。 真的很是配合了。 常乐叹了声,像是想到什么诡异的事情,再次试探道“我再猜一下,你不会是……” 小老头儿的两根儿长寿眉高高挂着,他的一双绿豆眼儿完全露了出来。整个表情就定格在一个高亢的状态下,似乎就等着给常乐打配合。 不得不说,这个捧哏也很优秀。 “你不会是……”常乐抿唇,“十里的大爷,百里罢?” “呀!你真聪明!” 小老头儿刺耳的声音还没贯穿耳朵,常乐眼前就是血红一闪,身子一重便摔到无边的黑暗里。 身子越来越沉,下降速度越来越快。 猛然间一停,她蹬了蹬双腿儿。 惊吓中,她猛地睁开眼。 手被人握住,耳边又是一声疾呼。 “阿常,你终于醒了。” 入目的是怀王那张秀丽的美人脸,额上一阵湿凉。是他在用手探温度。 外面,天已经亮了。 “温度降下来了。”怀王暗暗松了口气,拿起一块白手帕在她脸上擦着,笑着责怪道,“让你好好抓着本王的手你不听,被精怪勾去魂儿了罢?” 脸上不知何时有了湿濡黏腻的感觉,经怀王的擦拭又一点点消减。 常乐不明所以,两只手却都被箍着。一只手被握着,一只手被压在被子底下。没法子打断怀王的动作。 “哪儿有勾魂儿的精怪。” 常乐放弃,化作无奈一笑。 勾魂儿的没有精怪,只有如眼前般貌美的人。 “阿常, 你可别不信,你是真的被精怪勾走魂儿了!”十里突然闯入视线,“幸好斋主施法及时,将你给带了回来!” 这话换个人说,常乐的第一反应可能就是抓住柳成言施法这个重点。但十里说这话,常乐只想告诉她—— 勾魂儿的精怪不是别人,而是你口不离的大爷啊! “精怪是你大爷……” 十里的苦脸愣了下,更加地苦了“这个时候,你就别拿我大爷出来骂人了。我刚刚要是在骗你,我就是小狗。” 之前十里还以为常乐每次提“大爷”,是想到了她大爷百里。 后来才发现,常乐是在骂人。 可这回,常乐提的还真是十里的大爷。 听到十里发的毒誓,常乐脑海里浮现出小老头儿摇尾卖乖的场景来。 好好的黄鼠狼,黄大仙儿家族,硬是要往犬身上靠。 真是家族不幸啊! “你都说是斋主施法救我,我能不信吗?” 常乐微微一笑,想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却是被怀王给拽着,另一只手也别扭腾不出来。只能作罢。 “十里,只是斋主救的你家姑娘吗?”怀王突然温声询问十里。 十里的目光从他的手上扫过,满不情愿道“还有怀王,多亏怀王献身。”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老头儿的细作 “什么!” 一道晴天霹雳从天而降。 常乐的眼睛瞪得贼圆,脑袋宕机。晃脸躲避怀王的擦拭,整个人都在往被子里缩。 “干什么了?” 怀王显然也是因十里的话错愕了一下,转眼又笑意正浓,满是轻佻地看她。 “十里不都说了?” 他还是头一回觉得,十里说话这么有水平。 说着,怀王轻悠悠地拿出一张帕子,上面露着血迹。而握着她的手,也在有意无意的婆娑着,表达之意甚是暧昧。 常乐惊恐,扭头看了所有人一圈。 在场的有柳成言,有无泽,有十里,有怀王,还有一老一少两道士。 老道士将小道士转了个身子,伸手挡住了他的耳朵。 用动作在表达“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微窘,但似乎没人想好怎么解释。十里一脸理所当然地站着,甚至有些冷漠地盯着怀王。 “咳,招魂需要贵人之血逼退精怪。怀王主动献身供血,这才将救回。” 柳成言接收到来自常乐灵魂的极度谴责,这才出声道出真相。在说到献身供血之时,还特地放缓速度,拉长尾音。 看来,他是很懂常乐的惊悚点。 听到柳成言的解释,常乐这才放下心,视线上移,又遭遇怀王。 “怎么,以为是什么?” 怀王倾身,笑得别有意味儿。 十里的双手紧握成拳,一再告诉自己,怀王救了常乐,她得忍。 常乐仔细打量着怀王凑上来的大脸,白皙的皮肤并未敷粉,脸上细腻的更是看不见毛孔之类。风流的眸子映着她的模样,暧昧的眸子似乎为她的模样镀了一层滤镜,显得有些梦幻。 面对这赤裸裸的调戏,常乐朝他猛地吐了口气,想让他清醒清醒。 “说的就含糊不清,难免让人误会。” “早已是人妇,看到帕子不就应该想到是本王供了血吗?” 怀王双眸一眯,悠悠地坐起身,慵懒地将满是血迹的帕子折了两折,放在一旁的高凳上。 他是在暗示些什么? 常乐皱眉,感受到手被松开,没由来地一阵恼意。 做人妇的是阿常,她又没有! 她下意识的肯定就以为帕子上的血是她的啊! “大爷的!” 常乐恶狠狠地骂上一句,将现在的窘境都归结到了百里身上。 “斋主,我是被人勾走了魂儿?”常乐这时候才想着计较自己见百里时发生了什么。 柳成言颔首:“正是,应当是被精怪吓晕。魂魄离体,导致体热发高烧。还好及时在十二个时辰内召回,不然的魂魄就要化成孤鬼了。” “我特么?” 常乐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成言。 刚刚她和百里聊得那么火热,感情她的身子在经历生死一瞬间? 百里那个小老头儿到底有多不靠谱? 就知道他是个祸害! 扭头看见十里,常乐不由就是一顿火气。 “我真想弄死大爷,他大爷的!” 十里委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真的,不想管了。我要走了。”常乐将被子一撩,起身就趿拉着鞋子要往外走,“怀王,咱们启程回都罢。” “八归 (本章未完,请翻页) 子,现在已经有人遭了祸,可不能袖手旁观。” 那个老道长突然向柳成言开口,拜托着一件让人极为为难的事儿。 柳成言眸光在常乐身上转了转,似是在考虑什么。 “小观无能,无法压住这镯子的邪气,只能靠八归子出手了。” 前半句话,常乐是极度赞成。 邪! 是真邪! 十里她大爷根本不是什么神仙,就是一只成精了的黄鼠狼! 现在还在到处祸害人,还要祸害她! “上书到京都,师父定然是会管的。”柳成言想了想,还是拒绝管这件事儿。 老道长长叹道:“长春大师外出云游了,他们让贫道先管着。这再管下去,小观怕是要亡呀。” 常乐站在柳成言施法的八卦桌子旁,扫着上面摆的香烛符纸,还有桃木宝剑之类。 道具不可谓不齐。 斋主不是说他不会施法布道吗? 看来大佬都是谦虚的。 “如此,那便将镯子交给在下罢。” 柳成言犹豫几分,为了无辜性命,还是答应了。 “八归子功德,贫道这就去取来。” 老道长喜笑颜开,拉着小道长就往外跑。 常乐抹了一把腻乎乎的脸颊,上面还有浅浅的血迹。想必怀王的血都喷在她脸上了。 “要拿玉镯子?” 怀王也走了过来:“成言,莫要逞强。” 柳成言微微一笑,仍是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柳某会量力而行。后面便不与怀王同行了,柳某要先行一步,带着玉镯子回都。” “带镯子回都,然后怎么弄?” 常乐好奇,揪着黄卦桌布,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十里身上。 有些踟蹰,该不该让十里知道她大爷的另一张面目。 “先将其压在祖师爷座前,待师父归后处置。” 柳成言说话做事,确实很稳妥。 不过,这样的话,十里他大爷不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那个小老头儿还怪可爱的。 说到底,也是出于善意,要救阿常,这才被困在玉镯里。 如果莫名其妙地遭罪一番,也太过悲惨。 虽然,他这种篡改天命,还祸害到她的行为让人不齿!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其实。”常乐挠了挠耳朵,“也不用带回去,把他丢进山里,就让那些黄鼠狼给叼回去呗。” 这是她想出来的唯一折中法子。 柳成言审视了她一番,敛目沉思,不时地再看她几分。 “这精怪一旦害了人,若不惩治,放虎归山,难保不会愈发嚣张。”怀王出声道。 “我觉着,那群黄鼠狼就是想要镯子,害人都是无意的。”常乐委婉地将百里的情况表达出来,“咱们遂了他们的愿,没准儿就好了。” 这回,连怀王也听出常乐话里的不对劲,跟着审视她。 “该不会是见了这镯子里的精怪罢?” 怀王此话一出,柳成言甚是赞同地抬起了眼皮,等着常乐的回答。十里和无泽这两位迷糊成员,只是错愕听到的一切。 “这……”常乐挠了挠额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怀王勾唇讥讽道:“莫不是个英俊的,是自愿被他勾走魂 (本章未完,请翻页) 魄的?如此,我们也不多插手,直接将镯子送给就是了。” “精怪哪儿有好看,怎么可能是我自愿?”常乐见他似乎情绪不太好,厚着脸皮就夸上两句。 她下回要再是被百里老头儿勾走,还等着怀王再次献身救她呢! 不过,怀王不怎么受用。 “本王是精怪能比的吗?” 要不怎么说,什么样的话就得什么样的人说? 怀王说如此嚣张的话,光明正大地鄙视有异能的妖族,如此不将人家放在眼里。常乐听着,就是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似乎他就有这样的气势。 就算人是浪荡的,那也是天下独一份儿,也是睥睨的。 “怀王说的还真是。”常乐点头附和,“所以说,我怎么可能自愿被一个精怪勾走了魂儿?” 说完,常乐目光多情地看向身侧的柳成言。 除非,柳成言是那个精怪。 柳成言这样的,真的已经半只腿儿迈进仙班了。这种人,到底为什么要在俗世泥潭里挣扎? 难不成,就是为了等她? 想到这个可能,常乐的心都化了,腿都软了。 “成言,将镯子送给她罢。” 怀王冷言冷语的,眼底尽收常乐的造作姿态。 常乐这种妖精,就该被真正的精怪给整治一顿才能正经做个人。 在常乐的眼里,怀王活像百里派来的细作! 怎么老是要帮着老头儿达成愿望? “怎么老是撺掇斋主把镯子给我?”常乐轻哼一声,“莫不是,收了那个老头儿什么好处?斋主,把镯子送给怀王才对。” 柳成言夹在中间,两边都不回答,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常乐,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原来是个老头儿。” 怀王沉吟,眼底闪过错愕。他一直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常乐是真的看见了精怪。 不由得,对常乐这个人又多了几分打探。 她莫真是个妖精? 屋子里正说着,老道长已经捧着个木盒子来了,盒子上面贴着一张符。 常乐发现盒子上面的符时,就已经充分有理由怀疑这位道长的能力了。 从这个老道长的年纪上,加上他从刚刚一直就出现在这儿,常乐有理由确定他就是这个玄灵观的道长,含元道长。 而他的符根本就困不住百里老头儿,可见他连个半吊子仙道都算不上。 如此一对比,柳成言年纪轻轻就半步入仙道,可见其是有灵根慧智的,没准儿是下一个济公。 不知怎的,常乐已经开始在替天庭考核柳成言是否有入仙班的资质。 “镯子在这儿了。” 老道长双手捧上,对柳成言那叫一个毕恭毕敬。这个状态从一开始就在保持了。 柳成言信手拿过木盒子,也发现了符咒的不管用,抚过撕下,将盒子打开。 此时,他的周围已经悄无声息地聚集了一堆人。 都是来长见识的。 只见木盒子里,红色绸绒上托着对儿白玉盈盈的镯子,半透明的状态,上面还有点点裂纹。那些裂纹似乎是白玉本来的材质,光线之下,竟有些好看。 “这!” 十里惊恐捂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常乐舔了舔嘴唇,若无其事地四处乱瞟。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阿常的镯子 “这不是阿常你的镯子吗?” 十里惊呼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众人错愕,常乐转身,悄咪咪地想往外逃。 “原来是你的。”怀王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拉了回去。 “这是太守送给夫人的定情之物。” 无泽凝视着那对镯子,似乎见到了张长修,一时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怀王的眉目垂了几分,扫了那镯子两眼。 常乐干笑两声“没错,是我的。当初没钱,我给当了,没想到里面住进了精怪。” 无泽的眸光闪了闪,看向常乐的视线里满是责怪。 怀王却是忍俊不禁,暗道确实是她的风格。 “哪里有什么精怪。”柳成言抿唇含笑,将木盒子转了个方向,递到常乐面前,“大抵是镯子太过珍贵,惹了鼠狼的青眼。看来这镯子,只有阿常姑娘能有。” 柳成言三言两语就将鬼怪之事给抹杀了,还企图将镯子还给常乐。 老道长一看就懂,立马眼巴巴地等着常乐收下。 “嗯,看来是这样。想必那些鼠狼惹事,也是为了将姑娘吸引过来。问世间情为何物……” 老道长突然捋着胡子开始吟诗。 常乐酸的只想掉牙。 本来看见镯子,脑袋里只有百里老头儿那张欠揍的脸,经他这么一说,又挤进了张长修那张冷毅的脸庞。 这两张脸,都是常乐不想见的。 “什么情不情的。它害了我,我才不要。”常乐摆手拒绝。 柳成言不慌不忙道“想必你是心中多念精怪,这才在夜间误被草木吓晕,与这镯子是没有干系的。难得寄有一片情,若是将其弃了,怕是可惜了。” 常乐拧眉看柳成言,怀疑他是不是也被百里给附身了。 怎么他说话也是为了帮百里老头儿达成心愿了? “看来,阿常姑娘已经对此镯子无情了。强扭的瓜不甜,强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怀王难得的倒戈,帮常乐说话。 常乐对此表示很是欣慰。 十里算是看透怀王了。 怀王是真的对常乐有意思。 这前面让斋主送镯子是因为不满常乐被镯子里的美男鬼吸引,现在又不让斋主送,分明是因为这镯子是张长修和常乐的定情信物。 十里早就发觉怀王对常乐不一般,但碍于怀王风流的性子,总觉得他不是常乐的良人。 现在更加确定怀王的意思,也就更加纠结。 到底要不要撮合常乐和怀王? “命中有时终须有,冥冥之中必有天意。”柳成言搬出另一套说辞。 这镯子上的灵气,别人看不出来,柳成言是看的出来的。 许不是仙气,却也不是邪气。 从常乐醒来的表现来看,她定然是见了镯子里 的精怪,然而没有半分的恐惧之色。 可见,这镯子里的精怪定然是没伤害她。她魂魄离体差点丧命,大抵也是那精怪法术不精的缘故。 昨夜,老道长说的未曾断过的狐狼嚎叫之现象也未出现。 想必,常乐真是这镯子的有缘人。 那唯一的解决法子,就是送给常乐。 常乐咬唇,与柳成言对视,被他严谨看透万物的神情所震撼。 她想再再再一次感叹。 柳成言,当真不是天上仙君下凡私访? “小丫头,你居然不想要我!” 常乐惊然,四处环视找小老头儿的身影。 左右不解,只有柳成言紧了紧手中的盒子,目光轻飘飘地在镯子上流连几番。 “唉哟,可怜的我哟!” 又是熟悉的一声嚎叫。 “呃!”熟悉的急刹哭,“你要是不要我,我就要再勾你一次魂儿,咱们好好掰扯掰扯。” 声音逐渐消逝。 常乐被威胁地生无可恋,缓缓伸手。懒洋洋地从盒子里面拿出那一对儿玉镯,一手一支,放在眼前仔细端看。 “斋主,你确定它们是我的?”常乐需要听些专业性的意见。 在把握不住问题利弊的时候,专家权威还是具备一定的定心丸功能。 “福祸相依。”柳成言说得玄妙。 常乐挑眉,叹声将镯子戴在左手上。随意一拨动,两支细环玉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恭喜她喜提一大爷! 怀王紧紧地盯着她皓腕上的白玉镯,手指有意无意地拨转着金骨扇。眸子黯然,若有所思。 按照柳成言的几番提点,这镯子必定不简单。 说它与精怪无关,只是不想让常乐得到镯子后得了个妖女的名声。 如今这镯子还给了常乐,既是物归原主,也是解决了精怪作乱的问题,一举两得。 怀王有些不真实。 应该说,从常乐出现后,他就开始在接触一个不真实的地界。 江北沧县女…… 常乐,到底是从何而来? 她到底拥有着怎样的一片奇幻天地? 听着她手镯的清脆碰响,错乱之中又有着某种规律,让人不禁陷入恍惚。 …… 常乐得了镯子后,他们又在道观里呆了两日。 果然,夜间不再有狐狼之声。 怀王一行,便又安心地上了路,继续往都城里去。 而百里在道观里出现一次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连声音都不曾发出一星半点儿。 玉镯又真的成了玉镯,变回它作为死物该有的样子。 日近圭都,常乐愈发的激动。 “斋主,上回你说,你们玄灵观,各地都有分观。咱们到了都城,可以带我去主观里见识一下吗?” 玄灵观主观里能 有柳成言这样的人,没准儿还有白胡子苍苍已经入了仙的老道长。 怀王翻看着杂志,闻听,轻蔑地哼了一声。 分观那件事儿,分明是他说的。 “玄灵观对信徒开放的。你若是想去,请怀王陪你便是。”柳成言将话题引到怀王身上。 常乐瞥了怀王一眼,抿唇拨弄着玉镯。 “怀王陪我个弃妇多不合适,怕是会有人微词。” 常乐这是还记着在道观时,怀王说的那番关于她已为人妇的言论。 叮叮当当的催响有些扰人心神,甚至有些嘈杂。总之,怀王已经无心看书。 空气凝结,有些沉静。 “那你去了都城,不也是要住进王府的?”柳成言轻然笑道。 怀王和常乐同时抬头,莫名其妙地盯着柳成言。随后,二人又同时看向对方,目光交错之间,似有火光闪。 他们确实是都有这个意思,但这个话还没摊开聊过。莫名被柳成言点出来,都有些脸上挂不住。 “说的对,死皮赖脸住进王府,也太给怀王抹黑了。”常乐咳了一声,开始自黑,“我一个弃妇,……” “行了。”怀王打断她的哀怨闺愁,烦躁地翻了两下书,懒散道,“本王既然邀你入都,你住着也无妨。莫要在一口一个弃妇。你是不是弃妇与本王又无关系。” 话落,一张脸已经到了他眼跟前儿。 手上一抖,差点没拿住书。 瞥见常乐眼中的狡黠,沉了沉气息。 “与你没关系,那你上回那般讽刺我?” 常乐当真是记到心底里去了。 怀王偏头,见她竟敢凑得如此之近,立马把脸往上一凑。如预料中一样,常乐迅速躲了几尺远。 见她受惊吃瘪,怀王这才心里舒爽了些,将手里的书籍卷了卷。 “本王何时讽刺与你?” “何时?就上回!” 常乐据理力争,也不顾女儿家的颜面,瞅了柳成言一眼。碍着男神在场,说话还是要委婉才行! “就你拿血手帕嘲讽我的那回!” 怀王默了会儿,挑眉勾唇“本王说的是事实,可有半点不对?” “语气不对!” 常乐拧眉挑明。那句话膈应了她好久,要不是为了见柳成言,她都不想来怀王的马车里。 怀王也算是知道这段日子,常乐老是不给他好脸色的原因了。 “如此,本王重说?”怀王莫名愉悦。 常乐翻了个白眼“别了,您别说了。” “你已为妇人是事实,你曾是弃妇也是事实。它们都与本王无关,也是事实。”怀王斜躺在榻上,拿书的手肘撑着上半身,一言一语是道不尽的风情,“本王识得的,只是一个叫常乐的人。” 这段话像是一段废话。 细细听 来,又好像没一个字儿是废的。 怀王浓笑着,眼底却有几分认真,让常乐不由得沉了浮躁的心绪。 “你若是一直以弃妇自居。那也怪不得本王要嘲讽于你了。” 怀王浅笑着说罢,低眉展开书卷,继续看书去了。 不得不说,他那一低眸。彻底摄住了常乐的心神。 原以为,懂她的一直只有柳成言,斋主这一人。 现在发现,好像多了那么一个人。 “怀王教训的是。”常乐笑意盈盈地坐到茶桌面前,看着满桌子的茶具,突然来了兴致,“斋主,教我泡茶如何?” “可以。”柳成言应道,“不知你想先学哪种茶的泡法?” “就那个雨前罢。” 常乐认真地跪坐着,颇有好学徒的姿态。 怀王余光瞥了常乐一眼,桃花眼弯起,修长的手指将泛黄的纸张利索翻过。一目十行,已然到了下一页。 柳成言也不必起身去拿茶叶,旁边茶罐里就有。 怀王喜欢雨前,自然是要常备着的。 …… 副马车里,十里一如既往地趴在窗户前,盯着前面的主马车。 马车里的纱帘因为外面灌入的风而左右晃动着。 纱帘轻薄,即便是隔了两层,无泽在外间还是能隐约瞧见她的身影。 见着十里跟他一般,如同木头人呆在一处保持着一个动作,莫名其妙觉得怪异。 这种怪异的感觉随着日子的变长,越来越浓烈。 那个丫头不应该是这般死气沉沉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喜进圭都 忽然,见十里的影子动了动,似乎往窗外探的更厉害了。他立马紧绷了身子,时刻准备着冲过去。 “十里丫头,小心摔着了,赶紧缩回去!” 任昀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什么缩回去,我又不是乌龟王八!” 十里回了一句,还是听话地缩回了身子。 无泽的神经松了松,再次陷入怪异的情绪之中。 …… 圭都,大氏朝的都城。 气派自然不是一般城镇可以比拟的。 “阿常,瞧,前边儿就是都城了!” 十里探出半个脑袋,兴奋地指着圭都的城墙。 眼见着十里就要栽出去,常乐没有半分将她拉回来的意思,自己也从另一个窗户口探了出去。 圭都在晨雾之中隐现,似绵延千里。冷硬的砖墙披上一层蔼雾,别有一番柔情之美。 “不愧是一国之都!”常乐扒着窗户,尽力地往外看。 通往圭都的这条主官道,也是宽阔非常,十马并行都不成问题。 “哎哟,常姑娘,十里,们可小心点儿,莫摔着了!” 任昀打马过来,一身的早寒之气,银亮的盔甲上似乎还挂着薄雾凝结的细小水珠。 他瞧着常乐和十里就像草叶儿上的露珠似的,就垂在尖尖儿上,要掉不掉,很有将她们捞起来塞回马车的想法。 她们二人身后,无泽正密切关注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就是没阻止。 “无泽兄弟,也莫干看着,小心她们两个摔个面朝下。这马车可是不长眼的。” 任昀深觉,无泽不是个负责任的属下。 眼睁睁地看着主子陷入危险之境。 而且,现在无泽也没搭理他。 “快些,把常姑娘拉回去罢。” 任昀打不得常乐,打起十里来很是顺手。 这段日子,十里十之五六的时间都在窗户口趴着,任昀免不了多次提醒。这回也是,伸手一拍十里的脑门,将她往里推了推。 常乐偏头发现他们二人动作的熟络,忽然自觉地缩回身子,扭头就盯着面无表情的无泽。 她也同样面无表情。 这个小老弟是怎么回事儿? 天天和十里处在一块儿,别人都和十里打成一片了,他怎么和十里的关系还僵硬的锤不动? 面对常乐的眼神质问,无泽呆若木鸡,冷如冰霜。 “阿常,咱们等下就要进都了。” 十里欢脱地跳入二人无声的交流之中。 “嗯,终于要进城了。”常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无泽一眼。 这个无泽再和十里处不来,她就为了十里把他给赶了! 浑厚敦实的城墙似要耸入天际。远而观之,峨峨兮巍然,穆穆兮庄然。 上架阙楼重檐,阔气非常。 初夏的日光映照下,如同一位端重的耆老,危坐在青灰石砖砌成的城墙巨椅上,远眺大氏朝上下,静看风起云涌之暗藏,安享太平盛世之年华。 “圭都”两个规整大字,端端正正的摆在中央城门的额上。 “真是恢弘啊。” 常乐打开马车门,坐到了车辕上。抬眼瞧着近在眼前的城门。 驾车的马夫别扭地看了两眼,舔了舔嘴唇,将要奉劝的话咽了下去。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十里偎在她身旁,抬眼仰视这城门。 近了,才更觉城门之恢弘。平地里似乎拔高了几十丈。 朱红的栏柱,根根垂立。乌黑的瓦当,重重叠叠。青灰白面相间的墙面,片片相接。 马车前移,再难看到阙楼,只能看到满目的青石大砖。密密麻麻的,形制相当。拼出来的也整整齐齐,砖缝连成纵横交错的直线,笔直笔直的,交织成同等大小的网格。 这样的一面墙砖,简直是强迫症的心头好。 眼前一黑,眼前是个拱顶,丈把高,令人惊叹。 这拱顶似乎很厚,脖子仰的有些酸了,这才进了城。 常乐的目光一直乱瞟。城有三门,中间高耸,两边稍矮。中间的车道想必是贵族才能用的,因为除了他们这支队伍,没人再出现。 贫民百姓一般官僚也都是从左右矮门进出,此时进出之人,无不被怀王的阵仗所吸引,投以艳羡的目光。 莫名的,就有了一种夹道欢迎的热闹之态。 这守城的卫兵一个个也是精神矍铄,简直是十三郡不能比的。 他们身穿的兵服,样式和都尉手下那群兵没什么差,但很明显的,质地材料不同,这个瞧着就要华贵些。 天子脚下,处处都是最好的呈现。 依据进城的时间,常乐大致度量了一下。城墙上面的道路,宽敞的可以来场赛马了。 将将出了城门洞子,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中轴长街不知直通何处。 怀王的车马仪队在路中央浩荡前行,左右两道显得拥挤,却没人敢越过边线,挪到中央的宽道上来。 “这中当间儿,怎么没人走啊?”十里问出常乐心中所想。 车夫不敢嘲笑她们二人是从小地方儿来的,没什么见识,只管平声回复,给她们解疑答惑。 “这中间的乃是皇道,除了圣上之外,能走到就只有大长公主和怀王。” 十里咂舌:“咱们怀王这么厉害呢?” 往日里,十里只是听大家盛传,怀王怎么怎么厉害。今儿她才是亲身感受到了。 关键,她们也走了一波圣上的专属御道,此经历简直是平淡人生中的辉煌一笔! 日后老了,也是值得向小辈儿炫耀的。 “怎么就咱们了?说的很亲一样。”常乐揶揄道,“莫不是想换主了?” 常乐倒是没那么惊诧怀王的地位。 怀王整日吊儿郎当的,做事嚣张,随心所欲丝毫不考虑后果。桩桩件件都可以看出圣上对他的宠爱。 她好奇的是那个大长公主的身份。 被称为大长公主,就不应该是圣上的平辈儿,定然是要长一辈儿,起码是姑姑一类。 通过李斛在圣上面前有点说话权利这点,就足以看出大长公主的不凡来。 毕竟,李斛也只是大长公主看上并宠爱的一个官家女子罢了。 能被圣上如此敬重的大长公主,她也有点想见识一下。 不过,只怕是个不好惹的老女人。 毕竟能在圣上面前有身份地位,还不是太后的身份,必定是有些手段的。 “如果能换就好哩。”十里兴致盎然,左右观望,“阿常,这圭都热闹的跟过节似的。” 左右屋坊整整齐齐对仗,规整的不像话。 车水马龙,来往络绎不绝。大红灯 (本章未完,请翻页) 笼高高挂,街坊石牌子一座座,处处透着喜庆。 还真跟过节一样。 “客官,里边儿请!” “今儿是怀王回城嘞,城里的姑娘又要疯哩!” “听说十三郡那边出事儿了,矿山都被炸了!” “包子,居香楼的包子出炉了!” “……” 叫卖声和议论声交杂在一起,部藏在热闹哄哄的场景里。 在十三郡那块儿清净惯了,突然进入一个闹哄哄的大都市,常乐有些不习惯。 “阿常,这大都城,就是不一样。我都闻着酒楼客栈里飘出来的香味儿了。这儿肯定有比千云酒楼更好的馆楼。” 十里乐呵地笑着。满脑子想的就是只有吃的。 常乐甚是赞同,笑容逐渐变态。 “这儿的倌楼肯定更好!” 感觉到有不善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常乐拍了下呆傻的十里的肩膀,拉着她往马车里躲。 她这一躲不要紧,外面争议声立马纷纷涌起。 常乐的身份一下子从坐在车辕上的小丫头,变成了怀王副驾的女主人,这真是个大消息! 大发现! …… “阿常,看那儿,那儿就是皇宫了罢?” 那些朱墙琉璃瓦跟有腿儿似的,直往十里的眼睛里边儿跑。 十里今儿也算是开了眼了,能一睹皇宫的雄姿。 在现代只要买了票,各种皇宫侯府都能转悠几圈儿,常乐对皇宫唯一的惊诧,就是,自己真的是在封建时代的皇宫面前。 莫说,透过都城和皇城,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出当朝的朝政如何。 不是海晏河清,也定然是国力正是强盛之时。 宫门渐行渐近,常乐从腰间抽出御扇,左右看了看。 这是圣上最爱的一把扇子,她会不会因着这把扇子,一睹九五之尊的龙颜? 还是说,圣上会觉得她配不上这把扇子,随便找个理由让她消失,夺回扇子? 常乐想的有点多。 车队在皇宫前的一条横穿大街转弯,往右拐去了,入了东城区。 这儿的城区一看就不一般,巷道宽敞,家家户户都是高阶高门,围墙左右看不到边际。门户相对,上面的匾额写的不是王府就是公主府。 此间安静肃穆,不比大街上的热闹。一座座安安静静地坐落,门里缝间都透露出大家的端稳家风来。 看来,这里是皇室聚集区。 “阿常,我怎么有一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感觉呢?”十里坐在软榻前,恍恍惚惚,飘飘不知所以然。 “嗯,还真是进入了个新世界。”常乐沉吟感叹,抬眼看向无泽,忽然能明白无泽对她来说有怎样重要的作用,“无泽,不会背叛我的罢?” 无泽不可置否:“自然不会。” “以后就要仰仗的保护了!”常乐迫不及待地拉拢军心。 她和十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若真出了事儿,她也不期望怀王和柳成言能及时地帮她,只能把救命的希望更多地放在无泽身上。 “主子客气。”无泽淡淡地回了一声。 常乐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手镯,拨动着两支镯子,毫无期待感道:“十里,没事儿多祈求一下大爷的庇护。让他老人家,多多替咱们着想一下。”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留住怀王府 百里那回冒出来了一下,就再也没出现。 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儿是什么情况,常乐就先将看见百里的事儿瞒了下来,没让十里知道。 “是想让害我们的人被我大爷给说死?”十里眨眼不解,“我大爷除了一张嘴,也干不了什么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乐觉得自己的手镯有些发烫。 “十里,这样说,小心大爷知道了,气晕过去。”常乐好心提醒。 十里不以为然,嘻嘻笑道:“不会。又不是不知道,我大爷那个小心眼儿的,要是真气着了,肯定是要想办法把我打一顿泄气,哪里会把自己给气晕?” 常乐眉头挑了挑,满是怜悯地看着十里这个缺心眼儿的。 有种坑,是自己挖给自己的。 “十里,近日,要当心了。” 常乐意味深长地告诫十里。 “没事儿,他老人家早就归西了,打不着我。” 见她还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常乐不再接话。生怕将她刺激的越说越多,最后真被小老头儿给带走了。 …… 闲聊间,马车已经停下。 任昀敲了敲车门。 “常姑娘,王府到了,请下车。” 常乐被十里挽着,缓缓下了马车。 他们已经进了府门,此时正停在一片空旷的小广场上,正对面是高阶重檐的安殿。 这规模,就像一个小型皇宫。 怀王和柳成言早就下了车。 一干侍女侍从、家丁,分立两旁,以最大的阵仗来迎接怀王的归来。 他们都是怀王去封地后,留下来守着京中府邸的。本以为,就此便要在这空荡荡的王府里与青灯相伴,直到孤独老死,也无人问津。 万万没想到,怀王竟然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 而且,还要住上一段日子。 本来死寂沉沉的怀王府,在得知怀王要回来的消息后,立马活了起来。 谁都想着,能趁怀王留都的这段时间,讨得怀王的欢喜,下回跟着去封地。 一个两个的,眼巴巴地盼着怀王抵达的日子。 好容易等来日夜盼着的人,怀王下车后却迟迟没有动静。众人疑惑。 但见副驾车上,下来个清瘦普通的女子,关于这女子身份的各种可能,都在怀王府留守孤老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侍女们,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双手掐着帕子,暗暗咬牙。 怀王,竟是带了个女子回来! 那马车的形制,分明是王妃、侧王妃该有的! 而且,她的腰里别着的,可不就是怀王从圣上那里得来的御扇? 如此重要的东西,竟然给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眼见为实,条条桩桩,都明晃晃地在告诉众人。 怀王府要迎来一位女主人! 妒意之浓重,令常乐深觉乌云压顶,有些透不过气儿。也不知其中暗潮翻涌是何程度,她的镯子冷不丁地撞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似乎在提醒常乐要小心。 她缓缓地靠到怀王跟前儿,目光在府内众人的面子上扫了一圈。 那一张张脸或无表情,或带着符合礼度的浅笑。表情相似的跟复制粘贴的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样,但不表示他们心底里也跟面子上一样的简单。 起码,看着她的那些目光,多数是不友善的。 “这王府,好像不太欢迎我。” 常乐理了理衣襟,按了按腕上的白玉镯子,故意站在怀王旁边,昂首挺胸地面对怀王府众人,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 柳成言余光将常乐的动作收在眼底,抬眼再瞧怀王府,多了几分思量,神情谨然。 怀王侧脸含笑,扇子虚虚一划,将所有人拉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有吗?这一个个不都笑着的?” 话落,没笑的人也都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 “那是我的错觉了。”常乐浅笑,跟着怀王身后上前几步。 “恭迎殿下回府!” 众人齐刷刷行礼。 看来这儿真是原生府邸了,尊称都亲昵多了。 叫的是殿下,而不是怀王。 常乐随意地四处扫看。这人堆儿里,漂亮的姑娘倒是不少,还真没见着像是怀王媳妇儿的人。 看来怀王诚不欺她。 他确实没媳妇儿也没妾。 这么想着,她待在这儿,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儿惹上门,倒是省心不少。 “殿下,恭迎您归来。” 一个身着深红侍女装束的女子上前来。她的模样和其他的人的打扮明显不同,瞧着就是个高级的侍女。 由着她出来,常乐就在人堆儿里多瞄了两眼。 果然,站在靠前靠中央的,那些侍女的模样打扮都不一般,除了穿统一的侍女服外,发髻妆容要随性自由的多。 也看的出来,她们为了迎接怀王,特意做了精致打扮儿的。 一个个的,都想上位啊! “不知,这位是……” 迎接怀王的女子将话头放到了常乐身上。这下,也理所当然地对常乐大打打量。 “常姑娘,暂居王府。”怀王简单地提了一下常乐的身份,又笑意盈盈地跟扭过头的常乐介绍这侍女,“菏止,怀王府的管家,日后若有事,尽可找她。” 常乐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 菏止立马行礼:“菏止见过常姑娘。” “客气了。”常乐浅笑应付。 “殿下车马劳顿,菏止已让人准备好了浴水。怀王可要先休息?” 菏止贴心做着安排。 她的言语熟络,举止有度。然而,那双狐狸眼总是藏着让人说不清的情愫,偶尔递给怀王的目光甚是暧昧。 常乐故作什么也没发现,有些不解地看向不停跳动的白玉手镯。 怎么跳的越来越激动了? 手镯的跳动幅度轻微,外人不会注意到。 但是玉石相撞的清脆声,就算再细小,在安静无声的怀王府里也显得格外突兀。 “小老头儿,想干什么?”常乐在心里暗暗质问。 抬眼,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大部分人只以为,她是在借此吸引大家的注意,提高自己的存在感。但怀王和柳成言隐隐觉得有问题,面色有些凝重地询问常乐情况。 这镯子的情况,他们二人是了解的很。 常乐微微一笑,取下了一支玉镯来,碰撞的声音这才消失。顺手,就将玉镯递给了旁边的十里。 十里疑惑接过来,小 (本章未完,请翻页) 心用手帕收着了。 “先沐浴更衣罢。”怀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走,“待会儿,本王要先进宫面圣,且先在府里熟悉熟悉环境。” 回来第一件事,自然是要面圣的。 常乐很是乖巧地点头。 “要是有事儿,可随时找菏止。”怀王说罢又顿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成言对本王的王府也很是熟悉,找他也行。” 对于府里的这些人,怀王终究不是很放心。 “嗯,知道了。”常乐一听可以找柳成言,便是止不住的笑意,大大方方一挥手,“怀王,就放心地去罢!” 接着,脑门儿就挨了一扇子。 “日后说话要小心,暗咒本王,可是要杀头的。”怀王半唬吓半认真地告诫常乐。 “之前是谁说不计较我说话的?”常乐揉了揉脑袋,眼珠子往天上看,不满道,“调脸又要我的性命。” “本王是不计较,只怕有人要计较。”怀王兀地邪气一笑,凑近她的耳朵几分,暗笑道,“私下里,跟本王说什么都没关系。”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故意调戏,还是在说真情话。 常乐拿不准,也就一如既往地当成调戏之言给听了。 “您还是赶紧拾掇拾掇,进宫面圣罢。” 常乐伸手一推怀王的肩膀,将他倾过来的身子推回正位。 一来二往,毫不知情的怀王府土著人员,无不惊诧到下巴掉下来。 怀王是很风流,也确实爱拈花惹草。 但是,带回王府里,这么光明正大地调情,还是头一遭! 常乐的身份由来在怀王府众人心里成了个大大的谜团。 菏止默默瞧在眼里,暗暗记在心下。 “这就将常姑娘安排好了。”怀王用扇子一划,吩咐菏止,“待会儿,沅殿就让雯水伺候。” 菏止虽是心中不快,可还是赶紧应了。 那个叫雯水的立马上前来。 身着墨绿色的侍女服色,应当是比菏止低上一级,被怀王点名后,嘴角一直都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想必是憋笑憋的。 “殿下,雯水早就准备着您爱吃的云糕,您待会儿吃上些,解解乏。” 雯水瞧着是机灵型的,说话带着俏皮。 怀王甚是心悦,道:“好些日子没吃做的云糕,还真是有些念了。” “那殿下便多吃些。” 那厢走远,菏止脸上也挂着笑意,恭敬地应对面前的两个人。 “柳公子,归阁日日也都是打扫好的,这就让何为伺候您回院子休息?” 从旁上来个白面嫩皮儿的侍从来。十五六岁,瞧着娇弱弱的,是个奶小子。 “柳公子,您可是回来了。何为还当再难见公子了。”奶小子甚是委屈地苦了脸。 柳成言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不在时,可有好好修心?” “不曾落过半步。”奶小子邀功似地抬头灿笑。 常乐拧眉眯眼,满满的都是危机感,死死地盯着这个奶小子,目光充满了威胁。 柳成言对他的温声细语,简直令人嫉妒! 刚刚那个是摸头杀吗? 区区奶小子,还想跟她抢偶像! “我便先回归阁了。若有事,可让人来寻我。”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屎香屎香的 柳成言再对常乐之时,虽也是温言含笑,味道却与刚刚差了一截儿,明显的是疏离了些。 常乐忙收起浓浓的杀意,温婉一笑:“好。我这边安顿好,便过去寻。” 奶小子左右一瞧,目露警惕,对着常乐,眼底暗藏敌意。 “好。”柳成言拱手告辞,领着奶小子往西厢那边去了。 “常姑娘,这边请。” 菏止将常乐往东厢那边儿引。 常乐点头,伸手揽了十里,给自己找点踏实感。 …… 过廊穿房,一路上十里都在感叹。 “阿常,咱们莫不是到了皇宫里边儿罢?” 菏止甚是有规矩,就算是想笑也是憋着一股气,用帕子掩唇。 “姑娘说笑,咱们怀王府,哪里比得上皇宫?”菏止纠正十里的说法,“不过,举朝上下,还真没比咱们怀王府大的王公府了。” 得,这又是在夸怀王了。 常乐真的好奇,怀王和圣上是得多亲,简直让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怀王称他娘为母妃。那怀王和圣上肯定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嗯——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了。 “阿常,想什么呢?”十里搡了搡常乐,极度想跟她分享大王府的惊喜之处,但见常乐并没多激动,便道,“阿常,来了王府怎么一点也不躁动?就跟来过似的。” 常乐正在想事情,想的正是激动之处。 她刚刚推敲出来怀王和圣上的关系。 怀王明明不是亲兄弟,圣上却对他百般宠爱,而且对他信任不已。加上,怀王不娶妃妾,竟然也去倌楼。 他们二人,真的是像极了爱情! 怀王,确实是个宝藏男孩儿,她跟紧了,不愁没故事画。 “阿常,想啥呢?”十里又催促了一句。 常乐的反射弧才接收到她上一个问题,喜滋滋笑道:“怀王府没来过,但是王府看了不少。” “嚯!”十里一脸的“在吹大牛”的意思,嘲笑的有些合不拢嘴,“阿常,莫不是在梦里看的罢?” 常乐瞧了眼菏止,她眼里的鄙夷之色简直暴露的不行。发现常乐在瞟她,她又立马收了起来。 “哼。”常乐轻笑哼了声,端庄一笑,“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如何,也是见识过,瞧着也不稀奇了。” 十里发现常乐的造作姿态,斜了下眸子,瞅了菏止一眼。什么都懂了,立马收了没见识的样子,只在激动处,狠狠地捏着常乐的臂膀。 常乐深深怀疑,她的臂膀上是不是都是一块块儿的乌青。 菏止一路将她们带到了名叫绿听轩的地方,进去是个小院子。 此时,里面已经站了两个普通侍女。身高体量和王府里的其他侍女差不多,长相也都是清秀型,妆容也都是一样。她们俩现在要是放在侍女堆儿里,常乐绝对挑不出来。 “常姑娘,这是江雪和江雨。您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她们。”菏止介绍。 那俩侍女立马行礼。 “常姑娘好。” 动作一致,步调一致,神情一致。 像两个机器人。 常乐本来想说“以后请多多指教”之类的话,但瞧着她们的状态,想到自己的客人身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毫不犹豫地将这句话扔回肚子里。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 “菏止去忙罢,此处我吩咐她们就是。” “她们若是伺候不周,姑娘只管跟婢子说。”菏止盈盈一礼,做退状,“姑娘早些休息。” 青天白日,一天才刚刚开始,休息个毛线。 常乐不喜欢这侍女,自然心里也是各种挑着刺儿。 “可有热水?我想沐浴。”常乐说的很是官方。 十里心底里暗笑。 她家阿常可真能装,洗澡就洗澡,竟也改说了沐浴。 她也得学着点! “请姑娘稍候,马上就准备好。”江雪恭敬回话,行了一礼便下去了。 江雨却是没走,她负责将常乐带至房中休息。 她们俩规规矩矩的,没有一点青春气息。沉闷的有些难受。 常乐暗叹,还是壶院儿的三个姑娘好。 当堂中央就是幅百花图,图下面儿是张软塌,摆着小案几。屋中央是张小矮桌,铺着薄面儿的地垫,上面摆着绣布的坐团儿。左右各有个小门儿,挂着珠纱帘。 除此便是书架置物架一类,花草山瓷,各种摆放。 处处透着金贵,处处都是一尘不染。 整体的家具也都是深褐漆黑的,交相搁置,显得还是只有规矩稳重两个词儿。 常乐更加想她壶院和八归斋的小院儿小房间了。 江雨跪坐她面前,给她倒了杯茶。 茶是热的,泡的时间刚刚好。 一股子清香溢出来。 桌子旁摆着白片儿的糕点,看样子也是新鲜的,应当做好没多久,还冒着热气儿。 江雨伺候的程,真的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伺候完了就跪坐到了一边,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而不注意,都不会瞧见她。 常乐和十里时不时地相互瞧上两眼。大眼儿对小眼儿,都是一脸沉闷不悦。 连十里都意识到了,这儿的气氛很无趣,不怎么适合她们呆着。 “这样,带我们看看这绿听轩罢。” 常乐出声打破沉闷。 “是。”江雨应了一声,起身,到了常乐跟前儿,“姑娘这边请。” 江雨总算是多说了一句话。 一直到了左边的小门,江雨伸手轻轻推开,没有一丝声响。 先抬步进去。 里面有个镂花的隔断,隔断之外,是长案短榻,矮柜矮架,中央放着个不大不小的香炉,里面燃着花草熏香。 往里走上两步,看见隔断之内的模样。铺着素面儿团花床品的雕花床,挂着丝绒的窗帘子,雕花的深木衣柜,雕花儿的妆台镜盒。 跟外面一样,这儿里面的家具也都是偏矮型。 “这儿便是姑娘的寝居之处。”江雨的介绍十分简短。 简直让人接不了多余的话,只能应答了声,表示知道了。 在这寝房里,还有两耳室。 江雨一一领看了。 都是俩门儿。一扇通着寝房,一扇通着外院儿。 一间是贴身侍女住的,日后就是十里的住处了。 一间是常乐洗澡的浴室。江雪正领着人准备热水,见着常乐行了一礼。 至于中堂的右间,是个书房,里面燃着的是静心的木香。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了中堂,到了院子里,左右两厢房。 右边住的是江雨和江雪,左边的就给无泽住了。 右厢房后面儿还有节儿窄院儿,里面是小厨房和杂物间。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看了一圈儿,浴水也准备好了。 “们都下去罢,十里伺候就行。” 常乐摆摆手,二人应下。江雨先退了出去,江雪耽搁了下,跟十里介绍各件浴品。 声音私小,常乐不怎么听得见,但看十里的表情,她仿佛又是怎么开了眼。 耽搁的时间没有很长,江雪悄然退下,关了浴房的门。 十里见着常乐进了屏风里,也没跟进去。 她晓得常乐喜欢自己洗澡。 “阿常,可算是憋死我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十里像是终于能喘气儿一样,深深地做了个吐纳。 常乐躺在浴桶里,不甚舒适,整个人也放松地瘫成一堆。 “我也憋死了,这儿怎么这么闷?” “啧,一个个都不说话。说话也平的没有感情。”十里开始了大评论。 常乐惬意地眯了眼:“是,像和三丫头那样有腔调的丫鬟,不多了。” “那可不是。” 十里很是自豪的挺了胸口,翘起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一颗皂豆,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不过这王府就是不一样,瞧着皂豆圆润的,简直没有一点偷工减料。” 说罢,她又捏着从鼻子下过了一遍,就像吸了罂粟一般,突然一赞叹。 “啧,还挺好闻的,不知道加了什么香料。” “十里,到时候不会连茅厕都觉得是香的吧?”常乐在里面调侃着。 十里又走到一排的花瓣盘前,瞧着各式各样的花瓣,连连感慨摇头。 “他们不都说,大户人家的房子,连茅厕都是熏着香的吗?”十里捏了几片,都是新摘的,“阿常,要花瓣不?这儿有牡丹的,玫瑰的,月季的,海棠的……” 常乐听着十里报花名儿。 “正月里开花,十四五六……” 脑子里莫名其妙出了这段唱词儿。 “要不,我给倒了?”十里报了几个就放弃了,兴致盎然地提出另一个建议,“保证让香喷喷的,跟熏过的茅厕一样,屎香屎香的。” 常乐皱起眉头:“十里,进来,我绝对不打死。” “我又不是傻得,才不进去。”十里傻笑两声,拿起托盘里的衣裳,刚一触摸到,便又翘起了兰花指,惊呼,“我的天呐!” “是小岳岳附身吗?”常乐忍不住再次调侃,也有些好奇,十里是在外面寻宝吗? “阿常~”十里的声音突然变得细声细气儿,矫揉造作之意味特别浓厚,“知道吗?她们给准备的衣裳,简直又滑又软!这是用的哪儿的天仙衣料啊?莫不是织女织的吧?” “十里,头一次发现,的形容词挺多。”常乐笑道,“咱们也是太守府里出来的,别这么没出息。” “我的老天爷。以前觉得太守府的规矩多,用的也精致。现在一看,咱们那就是个点了熏香的茅房,跟王府简直不能比。” “十里,咱能别老用茅房比较吗?”常乐哭笑不得,“我现在就感觉,自己是从茅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换了cp “那你多洗洗。”十里说着就抱了一盘子的海棠花瓣进去,给她倒进了浴水里,笑嘻嘻道,“多洗洗,洗的香香的。” 常乐反应过来之时,十里已经跑到了屏风后面。长长一叹,双手往浴桶上一搭,餍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王府的唯一一点好,就是生活条件高了。 “之前有听说,咱们十三郡就是穷乡僻壤,说咱们是野蛮人。今儿个一看,还真是,咱们简直粗糙的不行……” 十里还在絮絮叨叨,将今天的所见所叹,一股脑的倒出来。 十三郡是很糙了,而且因着地域关系,在住宅用具方面应当算是偏胡风的。 毕竟那边的建筑家居和圭都简直不是一个审美的。 …… 接近晌午的时候,常乐不晓得他们怀王府晌午的饭是怎么解决,便在饭点儿之前,凑到了柳成言那儿去。 归阁,前是湖,后是花草。 简直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好地界儿! 梯子在外檐,起居会客都是在二楼。 家具简单的不得了,到处都是仙气缥缈的画卷。 毯子帘子被褥,一切能呈现刺绣的,用得都是云纹。 “都说时下最兴云纹,没想到斋主也这么爱追流行。” 常乐推开两扇长窗,清风自外吹进,带着湖水的潮气还有暖阳的热气。常乐对他的地界儿很是满意,甚至有些牙酸,想要跟他换房子住。 “碰巧罢了。”柳成言淡然一笑,正在替刚刚来的常乐泡茶。 茶桌真是柳成言的标配。 这套茶桌器具一看就华贵非常,马车上的那套,哪里配的比? 常乐将他的房子绕了一圈后,大大剌剌地往他对面儿一坐。 一杯清茶正好放在她面前。 “斋主泡的茶就是香。”常乐盯着清亮幽绿的茶汤,很是享受,“斋主,你这儿晌午是吃些什么?” 柳成言袖遮自饮了一杯,听她询问,将杯子轻放,眉眼带笑,星星亮亮的。 “敢情,你是到我这儿蹭饭来了。” “哪里是蹭饭,只是顺便,碰巧。” 常乐笑眯眯地看着柳成言。再叹,这世上如何有柳成言这般的人儿? 她来时,柳成言也才沐浴罢不久,身上清新的味道更是明显。身上换了材质轻薄的儒衫,洒逸与儒气相融,举止温文尔雅,莫不让人心动。 “看什么呢?”柳成言发现她的失神,含笑调侃。 “看你呢。”常乐托腮,盯着他一双星辰般的眸子,只顾着傻笑。 伺候的何为惊地看向柳成言的反应,只见他无奈浅笑,摇了摇头,满是宠溺。当即心生妒忌,气恼地瞪向常乐。 这个女人不是怀王的吗? 如何这般大庭广众地调戏他的柳公子? 他 得把这件事儿,告诉给怀王去! “瞧你瞧的,我都想修道去了。”常乐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是这么想的,但说完,想法又变了。 “你要是能潜心修道,那便奇了。” 柳成言毫不客气地刺破她的想法,扭头看向何为。 “中午的饭菜,就按常姑娘的口味儿来罢。” 何为心底里不情愿,表面上还是很乖巧,站起来走到常乐面前。 “十里,你知道的。”常乐朝十里递了个眼色。 按你想吃的来点。 十里立懂,忙道“我来跟你说。” 二人退了出去。 无泽本就在外面,屋子里就只剩下常乐和柳成言两个人。 “斋主果然是个好人。”常乐嘻嘻笑道,“斋主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三、四年罢。”柳成言想了下,算出个大致的日子。 算罢,神色有些落寞。 “你跟怀王跟了那么久?” 常乐咂舌,念到之前听说他是要考取功名入仕的。 柳成言一看,就是那种学富五车之人,考试什么的应当是不成问题。 若真是有心考入仕途,那也早该考上了。 “斋主,你参加过科考吗?” 柳成言顿了一下,苦笑。 “道士,是不得参与科考的。” 常乐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第一回,瞧见柳成言脸上露出别样的情绪。 落寞、无奈、遗憾、失望…… 不知道他到底是哪种情绪。 恍惚间,他又收敛了情绪,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的笑。 修道之人也非都是洒脱,只不过他们有着很强的自律心,尽数自己看开了而已。 难怪,当初她开学堂之时。柳成言很支持,而且不遗余力地帮忙。 她只当是柳成言这个人素来好善,人好罢了。 如今看来,是因为其中还寄托着一份愿望在的罢? 他是道士不能参加科考,那些乞童也因身份不能参加科考。 自有同病相怜之感。 “治国安邦这种志向,也不一定只能靠当官来实现嘛!”常乐安慰,“像咱们这样,没事儿卖卖书册,挣了钱充交国库税银,也是对国家有贡献不是?” 柳成言被她的话逗笑,心中阴翳扫去大半“是,姑娘说的很有道理。” “你去丞相啊什么的府里当幕僚,岂不是更能让自己的策略被使用?”常乐转了转杯子,“跟着怀王这个闲散王爷,能有个什么用。只能跟着一起遛鸟看戏,过着养老的生活。” “此中道理,你不知晓也不必多想。” 柳成言出言,阻止她再往别的地方乱想,她就每日无忧无虑地画小黄图,就挺好。 “你不让我想,我就不想。我也不想参与些争争斗斗里。” 常乐很是 从善如流,眼睛里却是冒着精光。 “不过,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怀王为什么这么受圣上宠爱啊?他们之间的关系,该不会是……” 眼见着常乐的目光越来越猥琐,思想越来越危险,柳成言左右是没拿着扇子,不然一扇子就敲上去了。 “你想的倒是挺多,也什么都敢想。” 常乐吐了吐舌头“这不是被你们影响的。一天天都不正经,不检点。” 柳成言难得地嫌弃瞥了她一眼“是我们不检点,还是你的心思跟人不同?” “都有。”常乐乐呵笑道,“你还没说呢,他们是不是那种关系?” “自然不是。” 怀王受圣上宠爱的事儿,其中原因,也不是什么秘密,柳成言便与她说了。 怀王的母妃原是先皇最宠爱的沅贵妃,圣上的母亲原是皇上的皇后,早逝。 皇后一亡,先皇身边只有沅贵妃,加上小人谗言,打算将太子废了。扶沅贵妃为新后之时,将太子之位传给怀王。 后来沅贵妃不幸亡故,先皇更加疼惜怀王,意志坚决地要换太子。 怀王拒绝,先皇不依。 为此,怀王借着为沅贵妃守孝的名义,去道观里躲了三年。 三年之后回宫,成了个风流纨绔,变得扶不上墙。 由此,先皇只好作罢,尽心让人辅佐当今圣上。 “道观?”常乐抓住了个不一样的关键词,“莫不是斋主你在的玄灵观罢?” 柳成言似想到什么乐事,抿唇含笑,犹如春风拂面。 “正是。” “快,说出你们之间的故事。”常乐的八卦兴趣尽数涌上,激动地想拍桌子。 这对c,她当真是没站错。 柳成言瞧出她的意图来,立马封口不言。 “你不是问圣上和怀王的关系?怎么又换了方向?” 常乐一脸姨母笑。 “还问他们做什么,我站你和怀王站定了,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 “当真不想听?” 柳成言再确认一遍,那模样似乎坚信常乐会反口。 果不其然,知常乐者莫若柳成言。 “听听也可以。不过你想说嘛?说怀王和另外一个男人的事儿,你不会不开心吗?” 柳成言假笑“不会。” 常乐故作失望。 “那你继续说。” 无论如何,关于两个男人的八卦,她是一点都不想错过的。 “按理说,怀王和圣上是竞争关系,圣上怎么就这么宠怀王了呢?” 柳成言抿了口茶,笑的意味不明。 还好他这个人比较开明,不然她的这些弯弯绕绕,任哪个男子听了都得羞恼得火冒三丈。 他给常乐说些事情,也是怕她什么都不知道,日后横冲莽撞,惹了事儿便不妥了 。 特别,以后她接触皇室人的机会怕是不会少。如果按照怀王现在的想法趋势来看的话。 “因为,圣上从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沅贵妃向佛,根本无意争皇位。就连自小教导怀王时,都告诉的是,他以后要如何辅佐君王。 将怀王培养的出类拔萃,却常常带着他礼佛。 为的就是,他有能力辅佐君王,但是对皇位的心思没那么强。 先皇后薨后,沅贵妃对圣上也一直很好,可以说比怀王这个亲儿子还好。 后来无论是怀王去道观,还是归来风流成性,更甚为了避开党争,从不愿参政。 这些,圣上都知晓。 怀王已经失去让步了那么多,圣上自然是良心所致,想要多加补偿。便各种纵着怀王的性子。 “我的天。” 常乐声音呜咽,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一条手绢儿,竟自顾地抹起了根本没怎么有的眼泪来。 “他们兄弟俩怎么可以这么甜?怎么可以这么互宠?老夫的一颗少女心都要化了。” 柳成言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表现,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想笑。 “斋主,真的,你再不说说你和怀王的事迹,我就翻墙了。我怕是站不住你们这对儿了。” “那你便换了罢。” 柳成言云淡风轻地劝了她一句,口干地饮了半杯茶。颔首间,眼底露出几分惆怅与冷淡来。 她只用知道这些就够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是穿越来的 “妈呀,我真的不行了。越想越觉得他们之间太不容易了。圣上还将那么重要的十三郡交给怀王……”常乐的声音都软了下去,“真的,让他们原地成亲罢。” 柳成言抿唇含笑,一脸淡然地瞅着她东倒西歪,等着她涕泗横流的情形出现。 “怀王不成亲,是不是就在等他的圣上兄长?” 常乐这个磕cp糖的,急迫地从柳成言那里求证。 如果真的是,她就原地爆炸,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让他们俩就地成亲! 柳成言沉了沉,思索了会儿,瞧着她慢吞吞地开口。 “说起来,也差不多是这样。” 常乐爆炸了。 瞠目结舌愣在原地,脖子左右转了转,触手的就是茶桌。 她可以掀了桌子,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狂喜之情吗? 喜极而泣,常乐双手将脸一捂,趴在了桌子上,哼唧声和笑声源源不断地从缝隙里溢出来。 柳成言瞥了眼,自顾自地饮茶,认真地有在思考一件事儿。 有一天,怀王会不会因此来将他问责一番? 只希望,最后他们二人没在一起,不是因为他。 “其实。”柳成言思索片刻,觉得还是要加一句话,“怀王喜欢的是女子。” 半晌没有回应。 常乐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柳成言默了会儿,觉得心情舒坦不少,继续喝自己的茶。 他已经说过了,如果常乐还继续误会,出了事儿,不能怪他。 饭菜摆上桌,常乐才缓的差不多。 “带十里姑娘下去用饭罢。”柳成言跟何为吩咐了一句。 十里不舍地盯着那一桌子的鸡鸭鱼肉。 她可是还点了自己想吃的呢,还以为他们会跟之前一样在一张桌子上吃。 常乐想要开口,被柳成言的目光压了下去。 “是。”何为已经开始催促十里,“十里姑娘,这边请罢。” 十里见柳成言是要跟常乐说话,立马识趣儿地出去。 到了门外,见着无泽还守着,沉了沉气儿,摆袖道:“一块儿去吃饭罢。” “好。” 无泽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跟着走了。 里里外外,就只剩下了柳成言和常乐。 “要跟我说什么?”常乐咬了下筷子,嘴角是压抑不住地上扬,“莫不是后悔了,想挽留我这个cp粉,讲和怀王的故事吧?” 柳成言半懂不懂她的话,觉得也都是些调侃话,便没有接话头。给她布了些菜,一脸凝重。 “的手镯今日是怎么了?” 这个话题转的有些快,常乐偏了偏脑袋,扬起手腕摆了摆,盯着半透明的裂纹白玉镯。 “没怎么啊,就是两个镯子撞在一起,太烦人了。” 柳成言沉了眸子,含笑道:“与我,便别遮掩了。的镯子里有什么,我是大概知晓的。” 常乐愣神:“知道?” “能感觉到一些。” “莫不是真的入了仙道罢?” 常乐凑近瞧了瞧,她莫不是要认识一位准神仙了? “这到不至于。”柳成言噙笑道。 “斋主,别折腾在什么仕途上了,还是好好地回去修道成仙罢。” 常乐其实是藏 (本章未完,请翻页) 着私心,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柳成言不接这茬:“说正事儿。” “就是今天一到了怀王府,这个镯子就不停地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常乐也愁眉苦脸起来,“莫不是这里阳气太盛,正气萦绕,它受不住了?” “看的镯子也不是个邪气物。虽说是个精怪,但若是正经修道的,这反对他修炼有益。”柳成言沉吟道。 常乐视线往上挪了挪,犹豫道:“那个老头儿,看着也不像是正经修道的,就是个老不正经。” 柳成言道:“这心性与性格是不同的。” “那说,这镯子一直震是为什么?”常乐也很是好奇。 “这镯子里呆的是什么精怪?”柳成言不答反问。 “黄大仙儿,是十里她大爷,名叫百里。”常乐也不避讳,直接都跟柳成言说了,见他惊诧,立马补充,“这件事儿,别跟十里说。” “嗯。”柳成言不带一丝犹豫地答应了,“镯子的事儿也别与旁人多说了,小心惹祸上身。” “这个我知道。我也怕被烧死。”常乐很是乖巧,“这老头子就光震玉镯,也不出来跟我说说情况。” “只怕是他现在灵力不够,只能用这种方式。”柳成言揣摩道,“上回,将的魂儿勾走,还差点害得出事儿,他怕是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样啊。”常乐撇了撇嘴,婆娑着玉镯,“那他是什么意思呢?” “应当是让小心。”柳成言不确定地判断,“这几日我去看些书,看如何让他能与接触。” 常乐想到百里那张啰嗦的嘴,当即有些愁眉苦脸。 他们俩要是能随便交流了,那她的耳朵不得累死。 “那麻烦斋主了。”常乐只能先这样,“斋主,说我要不要搬出去?这样躲祸更容易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柳成言叹了声。 常乐拧眉,忍不住抱怨:“黄大仙儿还说他会帮我避灾躲祸,我怎么半点没瞧出来?” “可能是没注意罢了。” “我咋觉着,自己莫名其妙进入了一条灵异线?” 常乐挠了挠额头,很是头疼,她其实蛮怕鬼怪的。 柳成言偏头,没怎么理解她的话,扫了眼满桌子的饭菜道:“快些吃罢,待会儿都凉了。” “好。”常乐满口应下,忽然想到什么,单纯看他,“那斋主,我跟说一件事,会相信吗?” “说。”柳成言做认真听状。 “如果我说,我不是这个常乐,虽然我也叫常乐,但是我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常乐说着就觉得自己有些绕,一摊手,“能懂我的意思吗?” “懂,我也信。” 黄大仙儿都摆在这儿了。柳成言自然是很容易地相信了灵魂交换之事。 “怎么了吗?” 常乐被他问住,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又好像没什么话要说。摸了摸眉毛下巴,有些没头没脑。 “就是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柳成言帮她捋着思路。 “好像是。”常乐有些不确定。 柳成言莞尔一笑:“那好,我知道了。” 许是柳成言的反应太过淡定,常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托腮看了看他,咬唇愣是想了半天。 柳成言也不说话, (本章未完,请翻页) 面对她,等她想好要说什么。 “听到我是灵魂交换来的,难道就不惊讶?”常乐十指就像是抽了筋,不安分地动着,用以表达自己内心的纠结状态。 “是靠此做噱头让我惊诧一番做出什么事来,还是想让人知道,的存在?”柳成言温声温语,一点点引导。 “好像是,后者?”常乐很是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那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想说但不能说的,只管与我说就是。” 柳成言一笑,清如山泉,圣洁如雪莲。颇有拈花一笑,世人顿悟的意味儿。 常乐心头的烦忧好似解了不少,这个心头结也没那么重要了。 “斋主说的有道理。正如之前怀王说的,们认识的就是我,这就够了。”常乐道,“与之前那个常乐有关的事儿,都过去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切切实实的是我过出来的。” “活在当下,才最重要。”柳成言点头。 “可是,还是有些惆怅。明明我是个黄花大闺女,结果现在成了和离过的女人。”常乐叹了声,“这以后我遇着喜欢的,他迫于人家说三道四,不能娶我怎么办?” “改嫁之风,在我们大氏算不得什么丢人的。”柳成言给她颗定心丸,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王室可能要严些。如果真有某位王公贵族,敢顶着别人的闲话,也有能力将给娶了。也莫要迟疑了。” 常乐没注意他暗示,只是一味的点头。 “说的对。” …… 怀王和当今圣上的那些事儿,对常乐的冲击一直很大,持续到了晚间。 将要吃晚饭的时候,怀王来了绿听轩。 菏止和雯水跟在后面。 彼时,常乐正在书房里作画。下午的高糖吃的太多,满满的都是能量,挥笔起来,简直停不下来。 “常姑娘呢?” 怀王顺口问了江雪和江雨,进房了还看见十里在敲着书房的门。 “阿常,怀王来了!” “她在里面干什么呢?” 怀王脚步轻快懒散,挪到了书房门前。十里忙让了位置。 “说是画画,不让人打扰。” “哦?”怀王伸手敲了门,没想到常乐来都的第一日,竟有了兴趣来画画,“不知本王可能进去鉴赏一番?” “等会儿,我马上画完了。” 常乐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挤出来。 怀王也不生气,也不催促,迈着步子就去了中堂的榻上。见着旁边摆着黑白棋子,桌子上摆着棋盘,顺便就把玩起来。 菏止和雯水两个站在怀王旁边陪侍,心情都不是很好。 因为怀王是一从宫里出来就直奔绿听轩了。 江雪去准备茶点,江雨换了香料,浓郁的香气登时溢满了房间。 十里被这香味冲了鼻子,皱起眉头。 “将这香换了罢。” 怀王捏了个白子,眼皮都没抬一下地吩咐,自顾地将白子放在棋盘上中心的位置。 “换个淡的来。” 江雨闻听,虽有半分怔愣,但立刻答应了。直接将半人高的香炉搬了出去,重新换了熏香放进房中。 十里侧目,对怀王又多了几分好感。 怀王竟还知道阿常的些许习惯和爱好。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怀王至绿听轩 “看来,你们主仆二人没怎么在房中呆啊?” 怀王笑意浓浓地抬头,抽空看向十里,手里又捏着个黑色的棋子。 若是呆了,侍女燃这么浓的熏香,常乐早就说了,哪里还等着他现在来了指出? 不知道是环境的缘故还是怎地,十里竟然觉得现在的怀王有些尊贵的难以接触。 怀王这个身份没变,但十里却不敢多说一句打趣儿的话。 就连怀王的轻笑,都觉得渗人,有一种自己做错事的感觉。 “是还没怎么呆。晌午去找了斋主,下午回来,阿常,常,常,我们姑娘就进了书房。”十里看着怀王的眼睛,说起话来都是结结巴巴的。 “你们去找成言吃午饭了?” 十里点头。 “可是绿听轩里的人伺候不周?” 将将进来的江雪和江雨一激灵,紧张地看向十里。就连菏止都变了脸色,等着十里的回答。 所幸,十里摇了摇头。 怀王发现端倪,稍稍正了身子,朝十里招了招手“十里,你过来。” 这句话简直像是道霹雳,正正好好地砸在十里脑袋上。 她咽了咽口水,心虚地左右环顾,好半晌才心虚地挪着步子过去,交叠的双手都有些出汗。 “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儿了?”怀王眯眼探问。 十里浑身紧绷,摇头。 “那你为何这般怕本王?” 怀王往后一仰,将黑子丢回盒子里,从腰间抽出金骨扇来。 “我,我,婢子,婢子,没……” 十里拘谨不已,僵硬着身子,盯着怀王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这还没有?”怀王轻笑一声,将扇子往十里身上一掠,“你现在僵的,可比无泽还木头了。” 扇子远远指了下在角落里待着的无泽,满是打趣儿的意味儿。 十里脖子僵硬地扭了扭,看了无泽一眼,吞了几下口水,重新转回头。 “虽是王府,你只当跟在小院儿里一样就是。”怀王用扇子敲了下对面儿的桌子边儿,“坐下,陪本王下盘棋。” 其他几人的目光偷偷往十里身上转了转,满是惊诧之意。 怀王对个丫鬟都这么好,那得是多疼那位常姑娘? 抑或是,怀王对这个丫鬟也有意思? “婢子不会下棋。”十里壮着胆子拒绝。 “下的就是五子棋,你有何不会?”怀王眼神催促,“还是听你自称‘我’舒坦。在外注意,本王面前便不用给你家姑娘涨面子了。” 许是怀王表现的太亲民,十里也松懈不少,规规矩矩地在怀王对面坐了。 十里当真是没谦虚,她根本下不过怀王。 怀王时不时打量十里两眼,目光偶尔落在紧闭的右侧室门上。不知怎么,有些担忧。 怕常乐出来之时,也是如十里这般畏惧模样。 …… 一盏茶过后,右侧室的门被人打开,发出极大的动静儿。 怀王的手指一抖,抬眼间,白子摔在棋盘上,落错了位置。 但见常乐一如每次画过画后,满脸满手的炭灰,素净的衣裳也免不了遭殃。像个小机灵鬼儿。 菏止的眼中透出丝丝的嫌弃,瞥眼瞧了怀王宠溺的模样,捏着帕子的双手紧紧掐在一块儿。 雯水发现她的反应,半垂的眼中露出嘲讽。 “阿常,你可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输的屁滚尿流了。” 十里一到常乐跟前儿,就跟活了似的,给她递上帕子擦手,小声地咕叨。 “你干什么输的这么惨?”常乐疑惑看她,从她手中拿过帕子,随便擦了两下,“还是直接洗罢。” “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水。”十里立马蹦跶了出去。 那模样就跟小鸟出了笼,鱼儿入了水一般欢腾。不由得让常乐怀疑,怀王刚刚是怎么压榨她了。 “你刚刚欺负十里了?”常乐质问着就往榻上靠去。 听见常乐这么中气十足地质问,半点没变,怀王算是放了心,摊手一笑。 “天大的冤屈,本王可是半点重话没说。你不信,问他们?” 常乐的视线从他身边的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身上扫过。 菏止和雯水是难得长得出相的,各有各的特点,比一般侍女美的多了。 “是啊,怀王还请十里姑娘下棋呢。”雯水笑着回话,声音中带着俏皮。 菏止眼底藏着几分蔑笑。 这个雯水,可真懂眼色,会巴结。 “下棋?” 常乐往棋盘上瞄了一眼,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怀王对面。怀王合了扇子,起身往棋桌上靠了几分,看她下来能有什么话说。 这方的棋子是黑色,怀王的是白色。下的明显就是五子棋。 局势看着是开场没多久,但怀王一颗白子放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跟他的白棋没有半点搭边儿的。 这种情况下,明显黑子是占了上风,直接就是赢了的定局。 “你让的这么明显,她还输的要脱裤子?” 同样的意思,过了常乐的嘴,更加的难听了。 至少,怀王府里的侍女是不敢说这种话,也没怎么听到这种话。 简直粗俗的,不堪入耳! 怀王没有半点的异样,反倒笑意更浓。 “谁说不是。” 怀王府的侍女更是惊诧不已,怀王居然为了配合她,就这么不要脸地给认了! 常乐抓起一个黑棋,直接放了下去。 一颗白子也随之而落,继续这场必定输的局。 最后一颗黑子落,黑子胜! “十里,你的棋术也太差了, 赢局都能被你给下输了。”常乐朝端水进来的十里炫耀,“还好我及时接手,帮你逆转乾坤。” 十里不信,将水旁盆架上一放,几步到了矮榻旁边。一瞅棋盘,是掩不住的嫌弃。 “那可不是,你开门的时候,将怀王吓着了,那颗棋子儿是掉的。”十里一指那个被众棋子儿抛弃的白子,“怀王又不是傻得,怎么可能下到那儿去。” 怀王佯怒道“十里,你这有主子撑腰,说话也有底气些了?” 全然不似刚刚那般战战兢兢。 十里浑身如同过电,立马缩了缩肩膀,扭头就道“阿常,你不是要洗手?” “你莫吓唬她。”常乐不悦,出来替十里说话,“你再吓唬她,小心将她吓个好歹出来。” “你跟前儿这小辣椒要是能被本王吓出好歹来?”怀王拔高了尾音儿,“那便奇了。” “怎么就不可能。”常乐去净手,瞧了眼外面天色将暗,正好她的肚子也饿了,“我去斋主那儿吃饭,你去不?” “吃饭,为什么去成言那儿?”怀王疑问,目光不悦地从身边的几个侍女身上扫过去,“绿听轩的人,连饭都不给你准备?” 在场伺候的四人,只觉一阵阴风刮过,谨慎地颔首垂目,等着生死一瞬间。 “不是,这儿就我一个人吃,找斋主热闹些。” 常乐用毛巾擦了下手,江雨立马将水盆端走倒了,生怕有一点伺候的不到位,现场被怀王揪住。 “本王在这儿,哪里是你一个人?”怀王状似无意地摇了两下扇子,脑袋都不偏一下地吩咐,“菏止,今夜晚膳便在绿听轩用了。” “无泽,去叫斋主来。”常乐扬声就叫无泽。 “啧,你这是非要同成言一块儿吃?”怀王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眉眼是淡笑着的,却是笑不达眼底,“如此,你去归阁罢,本王自个儿吃去。” 听起来,有几分心酸寂寥。 “唉,本王应当留在宫里的,晚间本来还有一场宴席。”怀王边往外走,边嘴里絮叨。 听起来,常乐的良心有些不安。 “唉,菏止啊,晚间吃些什么?”怀王走的要多慢有多慢,声音要多累有多累,“算了,这王府冷冰冰的,本王还是去寻乐子罢。” 听起来,还真让人心生恻隐。 “我不去了,也不叫了,就在这儿吃罢。” 常乐在他第四句话吐出来之前忙开口,就着软塌重新坐了,将棋盘上的棋子归置回去。 “算了,本王想着去找乐子了。”怀王回首风流一笑。 常乐眯眼,一手撑着脑袋,甚是不满地看着他,手里盘着一把的棋子儿。沉了沉,将棋盒端起砸了一下桌面,沉默不语,只是将棋子儿拨的哗啦啦地响。 这个 怀王就是有病! 自己先是非要留下来,现在又说要走! 是看她太好耍了是吧? “怎么,生气了?” 满是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常乐下意识扭头,对上一张大脸。吓得她将手里的棋盒打翻,里面的棋子落得到处都是。 “我生什么气?”常乐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你这要吃不吃的,我还得就着你来。我说找斋主吃饭,你又说要留下来吃,我留下来吃,你又说要出去寻乐子!” 一串话如同炮珠一般,连连不断地往外打。 怀王俯视着她,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浓,等她说完,桃花眼弯成了桃花瓣。 “本王这不是依着你?不是你想去成言那儿吃饭?”怀王甚是有礼,“本王给你让道,你如今又生气。” 常乐就听着他倒打一耙,竟无言以对! “你若生气,本王也不好走了。”怀王趁机给自己立好人形象,“既如此,便就在绿听轩吃晚膳罢?” “随便,全等您的安排。”常乐翻了个白眼,扭头自己捡拾榻上遗落的棋子。 怀王给了菏止一个眼神示意,菏止立马行礼出去,安排膳食。 “姑娘,我们来罢。” 江雨和江雪将常乐拦下,她们的最基本条例,就是不能让主子动手。 常乐见她们如此殷勤,便将位置给让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得克制住自己 “你今儿怎么有兴致画画了?”怀王换了个话题,“不如让本王先鉴赏鉴赏?” 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做。 常乐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想起自己的画,便想到了自己还是个cp粉。 怀王眼睁睁看着她的笑容逐渐变态,整个人透着危险的光芒,神秘兮兮地盯着他。 “你不急着看。”常乐怕现在让他看了会被打死,“你今儿去宫里,干什么了?” 是不是和圣上久别重逢…… 画面感太强,常乐没敢继续往下想。 “怎么,你这是在问本王的行踪?”怀王挑眉,俯身看她,手肘撑着榻架。 常乐受惊,往后仰去,离他远了些。偏头看见雯水错愕的眼神,立马朝她挥手。 “你们主子一直这样正大光明在王府调戏良家妇女、黄花大闺女吗?” 雯水闻言,在怀王的目光扫过来之前,立马低下头,假装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 “你一直都是这么光明正大,直接问出来的吗?”怀王戏谑看她。 常乐摇头:“那倒没有,因为没遇见你这么,呃……风流的。” “本王也没有在王府里这么调戏良家妇女。”怀王一本正经地回话。 “真的,你太嚣张了,你就仗着圣上宠你,整天的胡来。” 小受整天到处调戏人调戏的肆无忌惮,都是小攻太纵容! 常乐觉得撑着身子实在太累,直接躺在了榻上,双手一叠,放在脑袋后面当枕头。往右边一看,只见十里一直提心吊胆地盯着他们的情况。 就是不来阻拦! 常乐白了一眼,重新放在怀王身上。 “你小心你在外面勾搭一个人,就有个小本本上划了一笔,将你的胡来一笔笔记着,往后找个时间一块儿算了!” 霸道攻找风流受清算什么的剧情,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瞧着她躺着自言自语,小表情不断,怀王的桃花眸明显一点点地幽深起来。好半晌,才缓缓直起了身子,坐到旁边的榻上。 “你们都下去罢。” 众人一愣。雯水最先反应过来,领着江雪江雨出去。十里不动,被江雪和江雨拖了出去。 常乐有些慌张地缓缓坐起来,眼瞅着无泽都要自觉出去,立马拧了眉。 无泽就停在了门口。 “无泽,你也下去罢。”怀王开口催促。 常乐继续眼神威胁。 老天爷,突然支走所有人,谁知道怀王要干什么? 这个怀王,莫不是男女通吃的? 圣上还不来惩治一顿? “怀王,我们家姑娘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十里突然冲回门口,神情急迫地提醒。 怀王含笑:“本王知道。” 虽然不知道十里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有什么事儿 ,打开天窗说亮话。”常乐一本正经。 “你知道的那种事儿,确定要本王当着他们的面儿?”怀王说的暧昧不清,慵懒地靠着榻枕。 不知道理解有没有错误,常乐认为他是要聊小黄图生意的事儿。 “你们先下去罢。”常乐果断吩咐。 “阿常,你得克制住你自己!”十里拧眉警告。 “我,……”常乐欲辩无言,无奈地摆了摆手,“知道了,不会让怀王出事儿的,会克制好我自己的。你们都下去罢。” 十里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放心的了? 奈何被带了出去。门被顺手带上。 “说罢,什么事儿?” 常乐一扭头,就看见怀王眸光犀利地盯着她,一脸的春意。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还不是你骄纵的?”常乐有恃无恐。 怀王捏了捏扇子,腿边挨着桌子,竟觉有几分碍事。 “你要说什么?”常乐盘腿坐在榻上,和他规规矩矩地面对面而坐,“你别老用一种调戏我的眼神儿看我,不然,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 怀王的眸光闪了闪,也坐端了身子。 “不像吗?” “装的挺像。”常乐顺口便敷衍了过去,又觉得他神色不太对劲,过分正经了,“你这样,你家圣上知道吗?你别想着红杏出墙。” “跟圣上有什么关系?”怀王终于忍不住开口,“是不是成言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想到他猜的这么准,常乐连迂回的机会都没有。 “看你,你是更了解斋主的呀!” 一扇子敲在了常乐的额头。 这回有点重。 常乐疼得嗞了一声,双手捂着额头。 “迟早要被你打傻。” “本王不打,你也是傻的。”怀王恨铁不成钢道,“平日里你自己想想也就算了。本王和成言都是正经的男子,一般男子听你这么胡说,早就将你揍上一顿了。本王和成言由着你,是看在生意的份儿上,你这想法也别太过偏颇了。” 常乐垂着头闷闷不乐:“那我会乱想,还不是因为你们乱做?” “我们乱做什么了?”怀王倒是要听出个一二三来。 “你为什么不娶媳妇儿?”常乐抬头,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问,“皇上为什么那么宠你?” “他是本王的兄长,不宠本王,难不成宠你?”怀王斜睨,傲气地不行,“娶媳妇儿这种事儿,不是看眼缘儿的?” 常乐觉得他的反问很有道理,又觉得支撑力度不够。 可能还是自己想的太歪。 “那行罢,就是我想多了。”常乐收起了不正经,“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儿?” “今儿进宫了趟,给你带了件儿东西。” 怀王从袖口里掏出根金杆儿羊毫笔来,金 光闪闪地亮瞎常乐的眼。怀王往常乐面前一递,笑意盎然。 “这是今儿在圣上那儿瞧见的,顺手帮你讨了来。” 常乐将信将疑地从他手上接过来,沉甸甸的感觉让人踏实非常:“这是圣上赏我的?” “算是罢。” “天呐,圣上这三番两次地赏我,是不是对我的印象很深?”常乐转了转金杆儿毛笔,上下地打量。 怀王抿唇想了想:“若是本王提呢,他或许有一两点的印象。” “你该不是在圣上面前替我美言了罢?” 常乐不怎么相信这件事儿的存在,毕竟跟皇上美言她,也没什么好事儿能得。 “本王向来不占别人功劳,有功之人都得提。”怀王说的一本正经。 常乐啧声打量了他两眼,笑嘻嘻地将金杆儿笔放在灯烛下,一双眼睛泛出精光。 “这金笔,我能卖不?” 又是一扇子打了过来。 常乐机灵躲过,得意地看着面色不悦的怀王。 “你这人就不能想点儿别的?”怀王无奈一笑,“看见什么都想卖。” “无奈我没钱啊。”常乐长叹息,哀愁地转着金笔,暗暗掂量着它大概值多少钱,“再说了,我也不会用毛笔写字,这对我来说,可不是只有被卖的作用了?” “御赐的,卖了可是要杀头。”怀王再次搬出这条法规来。 “那我不要了,又是个卖不掉拿着没用的鸡肋。”常乐从怀里抽出象牙骨的御扇来,“有这扇子已经够了,不用再加根毛笔了。” “圣上赏的,哪里有收回的道理?” “这是你讨要的。” “本王送的,也没收回的道理。” “那我……” 常乐盯着这根鸡肋的金笔犯难。 “你便收着,没事儿练练字。” 常乐拧眉,还是想把它给拆了卖了,或者直接熔成一块儿金条。 “等过两日,安顿了,本王帮你找赚钱的路子。”怀王很是大方地出这主意,算是给了常乐一颗定心丸,“再者,来了就先好好玩上几日,何必这么早就奔波在挣钱的道子上?” “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常乐愁苦地白了他一眼,将金笔先搁到了一边儿,“你不是也要去江南郡玩?那之前,我要是挣不够钱,往哪儿走?” “本王不是说了等你?”怀王笑意盈盈,一脸“不知道你在愁什么”的表情,“你且慢慢来,不着急。来了都城,不怕没钱赚。” 虽然,怀王说的话极少有撒谎的情况,做事儿也算是靠谱,这法子也很适合常乐的闲散性格。但是,总觉得这样便将宝都压在了怀王身上,危险性也挺高。 “行了,先玩上两日再说,逛逛王府,本王再带你去几处好玩儿的地界儿。” 常乐瞧 怀王热情的样子,深深怀疑,他是不是列了一份旅游清单,平日里没有纨绔陪他。她一来,就等着带她各种浪天浪地。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还不是只能客随主便?” “这便是对了。” 怀王很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细圆的镯子悬在她瘦细的手腕儿上,显得大了不少。也不知道她整日吃的那么多,都吃到哪儿去了。 “你另一只镯子不戴了?” 常乐摸上手腕儿,点头:“怕它们在一块儿响的聒噪。” “你的手镯对本王的王府可是有什么意见?”怀王脸色凝重了起来。 她戴了镯子这么久,无意间碰撞的声音,他也没少听。今日的声音过于频繁激动了些,明显是有问题。 柳成言的叮嘱在清晰地盘旋在常乐的耳畔,她镯子里有精怪的事儿,不能随便说出去。 “我的镯子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是个死物。” “那就是你有意见?”怀王挑眉,倾身靠在了桌子上,手臂搁在桌子上,眯眼仔细看她。 常乐颤了颤睫毛,有意无意地抚摸着镯子,努力回想当时镯子是因为什么才那么激动。好半晌才回想起来一些。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李家的祖宗十八代 “第一次瞧见你的王府,我没见识,激动,不行?”常乐的语气也真是酸掉了牙,“瞧见你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管家,嫉妒,不行?” 微微偏头,正对上怀王笑得潋滟的桃花眸。他的模样,让常乐愣是不敢凑近了看。 “却原来是如此?” 常乐直了直腰背,语气不悦“要不然?” 那个菏止,她一想到,便不是怎么喜欢。 “菏止是大长公主赏的,本王去往封地,带走了母妃留下的管家嬷嬷,其他年长的也都被本王带走了。这儿闲着,又没有能做事的长者,便让她给管了。” 怀王笑意浓浓,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常乐脸上。 没想到怀王能解释的如此清楚,常乐忽然有一丝的敏感,忍不住将怀王对她的心思往别的地方想。 “我就说说,你也不必解释如此清楚。” “这不是怕你心中有结,住着不舒坦吗?”怀王说的理所当然。 常乐咳了两声,因他提起大长公主,心底的疑惑也被勾了起来。忽略他的殷勤,先将疑问给解了。 “那个大长公主,身份地位很高?” 常乐见怀王的眸光浅淡了几分,觉得自己是不是问了个禁忌问题,却又怀疑是自己眼花。 “我看……你和圣上对大长公主……” “我们是她的亲侄儿,尊敬她岂不是应该?” 怀王此刻,仍是笑的,却也明显地淡了许多。 “你不是很喜欢?” 常乐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揣摩到的意思表达出来,见怀王的笑凝住,当即干笑两声。 “我这只是想问好,以后若是碰上,我也好知道该亲近还是离远些。” 怀王的眸子亮了亮“此话,怎么个意思?” “你若是比较喜欢这位长辈,作为你的朋友,遇见了自然是要亲近些,让你姑姑也知道你交的朋友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常乐理所当然地说着,“若是,你不是很亲她,我也没必要献殷勤,到时候躲远些就是。” “没想到,你为本王考虑的,还挺多。”怀王明显心情愉悦很多,声调也恢复了该有的轻佻。 常乐呵呵一笑“都是朋友,还寄住在你这儿,应该的。” “朋友……”怀王定定瞧着她,烛光下眸光晦暗难明,呢喃了两声,朗声一笑,“大长公主此人,规矩比较多,你要是遇见了,离远些也好。瞧你也不像是能装规矩的。” “你之前也说刺史夫人的规矩多。”常乐只是突然想到。 对于怀王的建议,常乐是深深地记下了。她也很同意怀王的说法,这规矩一事,对她来说真的难于上青天。 “毕竟是大长公主带出来的人,自然是一个性子。” “那我到时候躲远了就是。”常乐点头 ,伸手拨弄几下棋盒里规整好的棋子,“之前听说,刺史夫人是太傅的女儿,跟大长公主是有亲戚关系吗?” “你挺喜欢打听这些事儿?”怀王伸手从棋盒里夹起一颗白子,就着中间就放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开盘,常乐愣了一下。随后,将手中的棋子松开,捏起一颗黑子,轻轻地放在了白子的旁边。 “这不是跟刺史夫人有关吗?我挺喜欢刺史夫人的。现在还托她管着学堂呢。” 一颗白子随之落下。 “你还挺喜欢她?”怀王没由来地笑了一声,夹杂着丝丝嘲讽,“李斛的爹是当今丞相,也兼着太傅一职,是大长公主的夫兄,被封为辅国公。李斛有个嫡妹,是当今圣上的贤妃。她有个庶妹,是右将军的续弦。这右将军与前妻有一儿子,如今年有二十,在他爹手底下做了个长广校尉。” 常乐听着怀王背李斛一家的家谱,根本无心下棋,没两招便输了个惨淡。 真不知道,怀王是怎么一心二用的。 归置,重来。 “可还要听下李家的上数几代?”怀王调侃地问了一句。 常乐先手,放了黑棋。 “差不多了,我又不干什么,哪里用的着知道他们李家的祖宗十八代。不过,这李家听着就是厉害。还出了个妃子呢。” “公侯之女送进宫里,也不是什么怪事。”怀王沉心与她下棋,“不过是政治需要罢了。” “懂得,就是什么朝堂后宫,什么诡谲风云之事。杂书里多了去了。” 常乐淡定补了句,截了怀王的一支棋,见局势又呈劣势,深受挫败。这五子棋,分明是她教的。 “这回又是什么杂书?” “宫心计。”常乐随便念了个,“怎么没见往你这儿送个小姐姑娘做媳妇儿?” “本王一闲散王爷,送给本王,岂不是浪费了?” “啧,想起来。大长公主不是给你送了菏止?”常乐意味不明地瞧他,“总不是真来给你当丫鬟管家的罢?” 怀王手下一顿,捏着白子,抬眼看她“你说的倒是不错。” “嘁,还说没有妻妾。快些落子。”常乐催促。 怀王微微一笑,将白子放下,定了胜局。 “妻妾没有,一两个通房丫鬟还是有的。” 常乐没有再归置棋盘的意思,只是错愕看他,笑道“原来,雯水也是?” “眼睛倒是毒。” 怀王不可置否,动手将棋子分成黑白两片,收回了各自的棋盒里。 “还下么?” “下,为什么不下?饭都还没来。”常乐说着,又开了新的一局,“你为何不将人家两个姑娘给扶成妾室?也算有个名分。” “有必要吗?”怀王挑眉,“不过是送过来的丫鬟罢了。她 们自己也知道,是受不起这身份的。” 这话,常乐听着,真的很像渣男语录。 “一直没问,圣上是怎么样的皇帝?”常乐想来想去,终于发现,一直都忘记问皇帝这个重要人物。 怀王犹豫了几分,许久未落子,嘴角的笑意柔和起来。 “是个好国君。” 接着,白子“铿锵”一声,落下。 “这便没了?”常乐还想多听点关于皇帝的信息,得提前了解一下,以后见面好应对啊。 她有预感,凭着怀王的不断美言,总有一天,她能见着皇帝。 “没了,你还想听什么?”怀王只一瞟,便看穿她的心思,“你莫不是觉得,本王这根枝儿不够高?” 想另攀高枝? “这么明显的吗?”常乐毫不掩饰地将内心话吐了出来,见他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忙又道,“玩笑罢了,不过是没见过皇帝,多问两句。” “这回,你又没从杂书里看到过皇帝的模样了?” 不知为何,常乐又有一种被抓住红杏出墙的感觉,道“杂书里,皇帝多了去了。看的再多也不如亲耳听着……” “听得再多,也不如亲眼见着?”怀王接话接的又准又快。 “怀王当真是懂我!” “呵。”怀王轻笑一声,将目光重新移回棋盘上,声音低沉道,“不急,有一日,你会见着的。” “当真?”常乐有些许的激动。 “自然是真,跟着本王,见着圣上是什么难事儿吗?” “怀王当真是厉害!” “不是说,两个人的时候,你便唤本王名字么?” 怀王没由来地来了一句,颔首垂眸,仍是在专心下棋。 这会儿,正好到了常乐这方出棋。常乐觉着这个话题有些莫名其妙。 “我这都跟你呆半天了,叫了你半天怀王,这会儿你跟我计较什么名字?” 怀王猛然抬头,眯起的桃花眸藏着令人心虚的打量。 “你可又是忘了本王叫什么?” “那怎么可能?”常乐脱口反驳,盯着他的目光,还真有了一瞬间的失忆,眼睛呆呆地眨了几回,也只想起个姓来,“司——” “嗯?”怀王的目光变得幽深。 “你等会儿,我能想起来。”常乐猛地用手遮住半张脸,不去看他压迫性的目光,可半天也没想起来,紧张地直打鼓,“司,司什么来着……” “哼。” 怀王一声冷哼,常乐的心都凉了半截儿。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被他这一声又给吓了回去。 努力半天,常乐将手放下,垂头丧脑地认错。 “我当真是没记住,真是对不起。”言语诚恳,接着常乐就抬头发誓,“你再告诉我一次,我绝对能记住。” “阿常。” “嗯? ” 常乐下意识地接了话。音节出口,才发现怀王换了称呼。 “本王都记得你的名字。”怀王的语气都有些忧郁。 “不不不,你记得的是阿常,那是个昵称。”常乐势要维护一点脸面。 “常乐。” 怀王又沉沉地唤了一声,常乐无话可说。 “这个,我的名字多好记,特别大众,这也显示了我的普通不是?怀王您又不是个普通的人,名字哪儿能随便让人记住?” 常乐的彩虹屁,那是一抓一大把。 “不配知道本王名字的倒是一堆,不敢随便叫本王名字的也是不少,但记不住本王名字的——”怀王勾唇一笑,“唯有你一个。” “那真是荣幸。”常乐打着哈哈,起身就要下榻,“怀王,您喝水吗?” “去侧室书房。” 常乐不解,还是跟着他的后面往侧室书房去了。 书房里的蜡烛灯油都燃着,整个房间和外面一般昏黄。书案已经被常乐收拾干净,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你画的画儿呢?”怀王四处一扫,没见着像是画册的东西。 小黄图早就被常乐收起来了。这王府里的人,没几个是她摸得透的,这种东西自然是要收好,免得让有心人拿了去。 “你就是来看画儿的?” “顺便而已。”怀王在案前坐下,打开了砚台盖儿,开始磨墨条,“坐。”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记住我的名字 常乐左右看了看,在他对面跪坐好,看他要干什么。 怀王一手执袖,一手轻缓沉稳地磨着墨条,颔首低眉,自然而然地露着点点笑意,倒是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可惜,是个正儿八经的直男。 “过来。”怀王抬眸,将墨条放下,又从笔架上取了根细狼毫,动作雅致地蘸了蘸墨汁。 常乐只管看着舒服,没挪半点。 怀王再抬眼,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且过来。” “作甚?”常乐口里虽是警惕地问了句,身子还是不受使唤地站了起来,慢吞吞地往他旁边挪,“要干什么?” “喏。” 怀王懒懒地将手中沾了墨的狼毫递给她,在她一头雾水接过之时,左右伸手一拉,便将她拉坐到怀中,擒住了她捏笔的手。 常乐震惊,回眸正与怀王咫尺,忙缩了缩脖子。 “大哥,咱们这是要干嘛?” “每回认亲倒是认得快。” 怀王靠的近,此时说话就跟附耳悄语一般,声音不大,却清晰非常。随着开口说话,气息也都落在她的耳畔,惹得耳朵有些痒痒。 “坐端正了。”说着,怀王已经按着她的肩膀将她的姿势扶正。 常乐这回才大致明白是要干什么了。 “您这是要教我写字?” “这几个字,每日都练上几十遍,一直到记住了,写漂亮了为止。” 还未反应过来,常乐捏笔的手势已经被怀王纠正,然后被他捉着手,一比一划地在纸上写起来。 这么大个人,还被人这般小学生对待,常乐很是不适应,浑身僵的难受,手也僵硬非常。 以至于,即便是有怀王带着,这个字写出来,还是非常的丑! “司。” “伯?” “毓!” 怀王每写一个字,常乐便偏了偏脑袋念出来。直到最后,常乐才恍然大悟,嘻嘻笑着扭头,又与怀王打了个照面儿。 “我记起了来,就是叫司伯毓。” 外堂的幽香缓缓漫进来,与书房里的檀香交融在一处,使得香味儿浓了不少。竟好像还有白色浅雾萦绕。 若非如此,怀王如何看得常乐如此迷蒙。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灵转,咧笑的模样十分动人。瘦弱的身材坐成一团儿,轻轻抱着,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娇小。 “啪嗒。” 毫笔掉落。 怀王直接将常乐的手握住,顺势将她身子侧了一半。 常乐惊了一下,后仰缩着脖子躲了躲。注意到他眼前像是覆了一层云雾,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她现在完被怀王箍住,根本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怀王……” “本王的名字。”怀王幽幽提醒。 “司伯毓。”常乐是真的要记住这个名字了,“们王府的熏香里是不是下了药?” 她的声音怯弱,说的很是小心谨慎。 “嗯?” 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格外的低沉有磁性。 常乐感觉被他箍的太热,脸上都开始发烫,张了张嘴想说些破坏氛围的话来拯救一下场面,但似乎不敢随意开口。 什么叫含辞未吐,气若幽兰,怀王此时才是真正地理解到了。 (本章未完,请翻页) 眼见着怀王倾身下来,常乐猛然偏头。怀王直接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再无动静儿。 常乐有瞬间的怔愣,但也算是松了口气,紧张的心脏总算可以缓缓地恢复跳动。 “不会真的被下了药罢?” 久久无声。 常乐要将他推开之时,他却开了口。 “皇兄难绵子嗣,便想起了本王来……当真,本王只有被利用的份儿吗?” 声音中是无限惆怅,他的身子又似有些无力。这当真是,常乐头一回见。 不知道怀王今儿是怎么了,感觉应当是在宫里受了刺激。 难不成,被皇帝给欺负了? 听这意思,也明显是被欺负了。 “皇上不能生啊?” 耳边传来怀王隐忍的沉重呼吸。 常乐立马噤声。 老天爷,大新闻,皇帝不能生! “阿常,本王不想娶别的女子……” 又是一句深深的无奈。 常乐想了想,空气都要冷却了,才找着一句合适的话。 “不是一直念叨着娶媳妇儿?不想娶女子,就直接嫁给圣上呗。正好他……” 绵延不了子嗣,们刚刚好一对儿。 后半句话因怀王粗重的呼吸声吓得咽了回去,怀王好像真的忍不住要发怒了。 常乐再次噤声,心里暗道:要是因为柳成言有这样的疑惑,我也可以帮撮合撮合。 怀王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真不知,将带来,是对还是错。” 声音要平静了许多。 气氛凝滞了半晌,常乐想了想,觉得不回上一句,好像不太对。 “觉得是错的,把我送走不就得了?” 蓦地,耳畔一声轻笑。 不多会儿,怀王缓缓起身,将她松开,眸子里有着几分无奈和落寞,更多的是一如既往的风流笑意。 “当真不是个女子。” 常乐拧眉。 “当男子在面前表现的如此脆弱之时,不该深受感动,然后安慰本王一番?”他又如往常般戏谑不正经。 常乐与他对视,脸都沉了下来。 “刚刚的本王的美貌与深情,也当真是看不见?”怀王继续问,顺着往侧一躺,姿势极为慵懒,“是个女子,早就扑上来伺候了。” 常乐缓缓地握紧了双手,被耍而起的郁气在心中逐步成团。 “当真不是个女子!”怀王最后总结。 “司伯毓!” 常乐一声咬牙切齿,跟头母狼似的扑了上去,直直掐着他的脖子。 “司伯毓,有意思么?亏得老娘刚刚那么揪心地想出几番安慰的话,就这样利用我的善心,也太无耻了!” 怀王将她的双手手腕一捉,身子灵活一翻,就和常乐上下颠倒换了个位儿。居高临下,眉眼一挑,瞧着她笑得挑衅。 “刚刚那也叫好容易想出的安慰之言?没有一句是能听的。” 常乐的手腕动弹不得,气恼瞪他:“哪里不能听?我绞尽脑汁地替出主意。” “那出的叫主意?”怀王说着就压了下来,偏头笑得阴森,“本王适才是不是告诉过,莫要想些有的没的,本王是喜欢女子的正经男儿。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最后一个尾音轻佻上扬,还带着些许威胁之意,让人听得有些腿软。 “我的脑子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养的都是这样的花花草草,我能怎么办?”常乐理直气壮地驳回去,“特娘的,刚刚还说老娘不是个女的,现在就别这么压着老娘!” “粗鲁,低俗。哪里是个女子?”怀王说着就要松手,“莫要动手,再动手,本王可不手下留情。眼花把看成个女子也是保不准儿的事儿。” 常乐翻了个白眼,弹了弹难以移动的双腿:“君子动口不动手。” 怀王挑眉,松手起身,懒洋洋地站着瞧她,半个身子隐在微亮的黑夜里,看不清完整的情绪。 “看来,对本王还真没半点意思。” 常乐爬起来,抖了抖凌乱的衣裳,抽空瞪了他一眼,用他刚刚的话反击:“老子是男的,喜欢的自然是女子。对这么个大老爷们儿,只能当哥们儿!” 通过刚刚怀王那番试探,常乐也确实发现了,自己对这个怀王还真的很难心生别的情意。只能当兄弟认了。 真是头疼,这么极品的美男子,她竟一点都不想拥有。 “哥们儿……” 怀王轻飘飘地吐出这两个字,从黑暗里走出来,到了她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拿了扇子,直接敲在她的额头。 “既然是认兄弟,日后便姓名相称罢。” “司伯毓、司伯毓、司伯毓!”常乐恶狠狠地连续念了三遍,“我满大街的喊,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那便只有自己人在的时候喊。”怀王抓起她的手,笑得开怀,“别忘了,每日练上四五十张,把本王的名字记住了,写好看了。” “是兄弟,咱们就别这么暧昧好么?”常乐抬起胳膊,挣了挣手,愣是挣不开。 怀王一笑:“本王对兄弟,向来不拘小节。” “呵呵。”常乐冷笑,“知道为什么被盯上吗?就是做事儿太——不拘小节了。” “还要说?”怀王促起眸子威胁。 常乐立刻耷拉了脑袋:“不说了,什么都不说,我尊贵的怀王殿下。” “真怂。” 怀王拉着常乐就回了中堂。常乐忍了又忍,对着他的背影直翻白眼。 二人在软塌边儿坐定,怀王瞧了眼棋盘上未下完的棋局。 “待会儿,我让一手。” “嘁。” 常乐眯眼凝视着他,目光犀利,想将他千刀万剐,一只手缓缓地摸向了棋盘。 怀王余光一瞥,伸出扇子将位置不正的棋盒往她手下推了推。 常乐的手稳稳地落入棋盒之中,却是顿住。 她明白,刚刚那一刻,她已经先输了一着。 气势不能丢,眸子里散发着决斗的信心,身的力量化作指尖的一点劲道,将一颗黑色棋子缓缓地捏了出来。气沉丹田,余光往棋盘上一瞄,找准位置,倏然下子。 “不让是孙子!” “啪!” 等她的手挪开,怀王轻悠悠地在棋盘战场上的无人野区放了颗白子。 真的是莫大的羞辱! “怀王果真讲信用。”常乐刚刚一番做作,逼人的气势也都消散,心情好了很多,“不如再让一步?” “想得美。”怀王立刻拒绝,落子后,中气十足道,“菏止。”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不拘小节 常乐的棋子刚刚放下,便抬眼看他,很是疑惑。 下刻,门已经被推开。 菏止迈着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进了屋子,目光只在怀王和常乐身上一过,发现他们有些凌乱的衣衫,眸子便沉了下去。 “殿下,有什么吩咐。” 声音平淡无波,内心可是止不住地翻江倒海。 她刚刚和其他人可都在外面听着呢,虽然听不清里面在干什么,却也能听见扑扑通通的动静儿,和常乐叫怀王名字的声音。 如今二人衣衫不整,任谁也知晓是发生了什么。 常乐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好整以暇地撑着脑袋,静静悄悄地上下打量菏止。 这个速度,明显是在外面听候多时。 菏止的身量还是可以的,姿态也算不错,容貌也能入目。做个通房丫鬟也挺好,如果敢欺负她这个客人,她还能压回去。这菏止要是个小妾,假如未来有一天要作妖,她反倒不好处置了。 “晚膳可准备好了?”怀王瞧了眼常乐的状态,催促,“阿常,该了。” 常乐收神,看棋。 菏止顿了一下,这才道:“已经准备好了,怀王可是现在要用?” “嗯。” 话落,怀王又结束了一局,依旧是胜。 常乐惨败,甚是不悦。 菏止早已退了下去,安排膳食上桌。 “下回,本王教围棋。没准儿,学会了围棋,本王也难以是敌手。” 这话听着像是安慰人的,但怀王的表情更像是在鄙视常乐。反正,常乐是这样以为的。 趁着上菜,其他人也都跟了进来。 雯水的目光碰到常乐之时,嘴角浅笑,站在一旁伺候。 江雨和江雪似乎明白了什么,更加殷勤地帮忙准备膳食。 无泽忍着不去想自己的前主子,张长修。这样,现主子,常乐跟哪个男人在一块儿,也都是理所应当的了。 唯有十里,一个箭步到了常乐面前,表情极度纠结。 “阿常,和怀王……” 见十里的目光在她和怀王的衣服上打转,常乐立马整了整袖子道:“我们刚刚打了一架。” “打,打……”十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然呢,以为是什么?”常乐凝视质问。 十里红了脸,不说话。 “殿下,常姑娘,用膳罢。”菏止出声。 …… 将要亥时,怀王才从绿听轩出来,回了沅殿。 一回到沅殿,便觉得哪里怪怪的。 “殿下,今日累了一天,早些休息罢。” 菏止说着,便先将他腰间的金骨扇取了下来,双手捧着,小心放到正合适的锦盒里存着。随后又取下他腰间的九龙玉牌,同样放置锦盒中。 雯水打了一盆温水进来。 “今日确实疲惫,们二人也不必伺候了。”怀王说着,便伸手将菏止除腰带的动作止了,“们也早些去休息罢。” “殿下,您不休息,我们哪里敢休息?”菏止微微一笑,将怀王的手拂了,自顾自地帮他去了腰带,“莫不是殿下去了十三郡,遇着比我们更好的侍婢了?” 雯水静立,也不多言。 她可比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菏止。人家菏止可是大长公主的人,自己可不敢冒尖儿。 “那倒没有。”不知为何,瞧着菏止,怀王便心生朦胧之感,忍不住将她脱外衫的手抓住,“雯水,先下去休息罢。” 听出怀王声音中的深意,雯水自然明白,不甘地瞥了菏止一眼,悄然退了下去,还不忘关上殿门。 “殿下,这些时日,可想过菏止?” 菏止说着,捧着他的手,脸上褪去冷淡的神情,变得楚楚可怜。 怀王瞧了两眼,只觉眼前恍惚,那张脸似乎在变幻模样,连声音入耳都变了腔调。 “殿下,您为什么不带菏止去十三郡呀?让菏止在这儿等的,日日落泪。” 说着,她的眼角还真溢出几滴泪珠来。 怀王伸手替她拭去,桃花眼里溢着温情:“莫要哭了,是本王的错。” “殿下折煞婢子了。”菏止止了哭泣,帮他褪着里衣,“婢子伺候殿下休息罢。” 话落,菏止顺着敞开的衣襟上划便勾住了他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他的身子拉下,稍一垫脚,便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只刹那,意识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冲出来,将脑子刺激醒,眼前恢复清明。 感觉到菏止正小心翼翼地吻着他,眸光闪过瞬间的厌恶。环着她腰间的双手立马收回转向,往她双肩一按,将她推开。 “殿下?”菏止错愕看他。 怀王定了定心神,扯回了敞开的领口,冷淡道:“本王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也不必伺候了。早些休息。” 菏止愣了下,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侍女该有的恭敬态度,朝怀王福身。 “殿下好眠,菏止这便退了。” 直到殿门重新合上,怀王还站在内室,久久不能回缓。 半晌,才揉了揉眉头,转身往床榻走去。 看来,他是真的太累了。 …… 夜半三更,常乐正在熟睡,手腕上兀地出现灼烫感,将她从梦中惊醒。 “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儿?” 但见她手腕上的镯子发出微微红光,根本不是个白玉镯会发出来的,诡异非常。刚想尖叫出声,但想到了这是百里老头儿。 常乐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慌,往被子里一缩,缩到了床角,迅速坐起。镯子的灼烫感低了些,常乐却仍是感觉难受,试着取了两下,怎么都摘不下来。 “百里大爷,干嘛呢?大晚上不睡觉?” 常乐捧着镯子低声询问。 兀地有一种强大的牵引力将她的手拉开,拽着她伸直的手臂就要往屋外去。常乐死命地往回挣,她一点也不想半夜去冒险。 “百里大爷,别闹了,我禁不住吓唬!” 她声音再大点儿,十里一会儿就得被吵醒了。 镯子还在拉着她往外走。 她根本执拗不过,硬是被拖着出去。将将到了院子,要出绿听轩的时候,一道黑影“唰”的一声,落在她面前。 常乐吓到失声,双手僵直收回,整个人跟木棍儿一样杵着。 “主子。” 无泽从暗处走到光亮的地方来,目光一直瞄着她的手腕儿,那里虽隔着衣袖,可还是能隐隐看到些许红光。 发现来人是谁,常乐这才放下心。拍了拍胸脯,左右没能 (本章未完,请翻页) 扶的,只能缓缓地蹲了下去,让发软的双腿歇会儿。 “怎么跟出来了?” “主子是要去哪儿?”无泽淡声询问。 常乐喘了喘气:“到处溜达溜达。” “夜半三更,穿着中衣?”无泽毫不客气地拆穿。 不等常乐有所回答,镯子又开始有了动静儿,拉着她往一个地方去。为了掩饰镯子的精怪存在,常乐只能快步跑过去,让镯子拉她的动作没那么明显。 无泽却是看在了眼里,眸中尽是惊愕与警惕,快步跟上常乐。 常乐难不成,真的收了只精怪? “对,不放心就跟着我。” 常乐也觉得,有个人陪着,也会好很多。 两人一前一后,大半夜还没月亮的,愣是摸黑跑了小半个王府,一直到了个红墙外的廊道。 手镯的光芒瞬间消失,灼烫感也无。 常乐正气喘吁吁,耳边便传来谈话声。 “他的清气太强,若想控制,得再多给我点。” 像是个女的声音,不过声音极度难听,就像牙齿摩擦发出来的桀桀怪声。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无泽先常乐一步,透过墙上的菱形镂空窗看见两名女子躲在一小片竹林后。一个红衣,一个白衣。 “是不是在骗我?” 这个声音很熟悉。 “是把我找来的,不信我,何必找我?”又是那个刺耳的声音。 “什么清气太强?不是说不怕他这种身份的人吗?” “他曾在道观修习,加合三清之气,我自然控制不了。除非,再多付出些。” “自己随便,别把动静儿搞大了。” “嘿嘿嘿,主人开口,便不客气了……” 随着一声怪桀笑声,常乐听得头晕耳涨,难受至极,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发出粗重的喘气。 无泽同样也难以忍受,目光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里面的两人。 “有人!” 那道笑声戛然而止,身影往常乐他们所在转了转。 无泽以为她们要冲过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见她们向另一个出口跑去。因着不能丢下常乐,便没能追过去。 常乐双手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手腕上红光一闪,她的世界也清净了。 “主子,怎么样了?”无泽急迫询问。 常乐晃了晃脑袋:“没事儿。里面的人呢?” “跑了。” “跑了?” 常乐往墙里看了看,果然什么都没瞧见。当即不明不白的。 本来除了那个怪异的声音,另一个声音她是耳熟的,结果听那个怪声音笑了会儿后,整个人都懵了。 “主子就是为了这而来?”无泽有意无意地看向她的手腕。 看来,是那个镯子想过来。 常乐心有余悸地往无泽身边靠了靠,左右环看,确定是没什么危险,这才放心地挠了挠散落的鬓发。 她哪儿知道是不是这儿?也得镯子告诉她才行。 大半夜的,把她引到这儿听两个人的阴谋,真是够可以。如果无泽没跟过来,她一定晕倒当场。 “等下,她们刚刚说,要下手的对象,是以前在道观修习过的?” 无泽点了头。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梦游 “斋主有危险!”常乐低声惊呼,“快,咱们去找斋主。” 说完,常乐就要走。左右一转,晕头转向,既不记得来时的路,也不记得离开的路。 “无泽,识路吗?”常乐只得求助无泽。 无泽也才来一日,哪儿都没怎么去过。不过,他有认路的法子。 “主子,属下斗胆。” 无泽先行了一礼,接着将常乐拦腰一搂,一跃而上,落在了墙头,将前后左右看了个清楚。 常乐趁机缓了缓,抱着无泽,靠着他的胸膛,格外怕死。 无泽被她抱得反而有了几分局促。 “无泽,咱们先看看这儿是哪儿,想想刚刚那两个人大概是什么人。” 无泽点头,脚下步伐飞快,踏墙过顶,落在了一道门前。 上书,“沅殿”。 “本王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刺客,却原来是们主仆二人?” 随着一道懒散的声音,怀王从旁边的某处缓缓走来,嘴角噙着笑。身上除了中衣,便披了件薄外衫,看来是出门急匆。 怀王听见沅殿有人乱行,便机警地醒了,跟了出来。没想到是他们二人,走到常乐跟前儿,将身上的外衫取下,披到了常乐身上。 “这么晚,这般模样,们二人来本王的沅殿,是想作甚?” 怀王顺势靠着墙,等着他们一个解释。 无泽看向常乐,等着常乐说话,或者一个指示。 “我夜间梦游过来,无泽来找我。我们现在回不去了。” 常乐一本正经地编瞎话。 柳成言说过,要瞒住镯子的事儿。 “阿常,晚间才说过,咱们是兄弟。这大半夜梦游到兄弟这儿来,是不是不合情意?” “大抵是兄弟情深罢。”常乐随意打了两声哈哈,“我们这便回去了,无泽,咱们还是绕一下,去找一下斋主,让他给我看看,是不是又有人勾走了我的魂儿。” “这么大半夜找成言?”怀王这回,更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配合了。 “左右是一条人命,斋主不会介意半夜打扰的。”常乐一本正经道,“怀王,要不要一同?” 怀王瞧了瞧,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 当何为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白影一个黑影时,差点没将他吓死。 定睛一看,原来是穿着中衣的怀王和常姑娘,还有常姑娘的属下无泽。 “怀王,常姑娘,们这是?” 梦游? “我们来找斋主。”常乐急迫道,“斋主可在?” 何为知道常乐说的斋主就是柳成言,摸了摸脑袋:“在的,不过公子已经睡下了。” “去看看,斋主是不是还睡着呢!”常乐急促催他确认柳成言的状态。 别说何为不明白,就连怀王都觉得有问题。 “怎么了?” 柳成言打着灯烛便出了阁楼来。 一身整洁,一丝不苟。 相反,柳成言被怀王和常乐穿着中衣的状态给弄糊涂了。 “斋主,睡觉都不脱衣服的吗?为什么这么仓促找的情况下,都能穿的这么整齐?”只要确定柳成言没事儿,常乐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可以乱说话了,“怀王,您看看,我就是想打个突击,结果您衣衫不整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出来了,斋主还是一身正衣。” 怀王的脸色有些许的阴沉。 “自己一个姑娘家家,穿着中衣到处跑,好意思说本王衣衫不整?” “我是粗鲁低俗的农家女啊,您不一样,您是皇室贵族啊。” 怀王竟无言以对。 柳成言打断他们的拌嘴,问:“所以,们来此的目的是?” “就到处转转,顺便突袭,看能不能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常乐说着说着,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不是说,来让斋主看看,是不是有人勾走了的魂儿?”怀王冷不丁地补上一刀。 “那不是瞎说骗送我过来嘛,我又不认识路。”常乐随口胡说,“斋主,您早点休息,记得万事小心,我就回去了。” “好。”柳成言顿了顿,温声应了。 “本王便不回去了,今晚就在归阁将就算了。”怀王瞥了常乐一眼,很是无奈,“这晚上也太过无聊了。何为,送姑娘回绿听轩。” “好。” 何为忙答应。 临走前,常乐嘴角的笑意简直要盛不住了。 怀王到底在倔强些什么? 留宿斋主这儿,还要把何为支走。 她是不是应该懂眼色,帮他们把何为多留一会儿? “何为,今晚上,就留在绿听轩罢,明儿早再回来。” 怀王似乎是听到了常乐的心声,直接自己开口说了。 常乐更是激动地浑身颤抖,好容易压制住,领着无泽便往回走。 瞧着常乐兴奋的要上天的背影,柳成言幽幽一叹,不满地责怪了怀王一眼。 “有事儿同说。”怀王忙道。 “怀王请。”柳成言将满腹的质问都忍着,引着他去二楼。 有事儿说事儿,非要弄得让人误会? 依着常乐那个脑子,后面的小黄图不跟他们二人有关才怪了! “今儿个本王不在时,阿常来找,同她说了些什么?”怀王哪儿也不坐,直接倒在了柳成言的床上,“可曾想过对的言行负责?” “属下只是实话实说,并未多说一句。”柳成言听得怀王已经如此光明正大的叫常乐昵称,含笑道,“看来怀王与常姑娘的感情,更深了一层?” 怀王目光幽幽一斜。 “从哪儿看出来的?” “属下随便说说。” 柳成言轻然一笑。 “还随便说说?成言,真的越混越混账了。”怀王轻骂着侧了身子,撑着脑袋,来了个美人卧榻,“下回,再损害本王名誉,本王便也说说,当初与本王的那些事儿。” 柳成言笑不出来了,脸色微赫,苦道:“怀王又何必,这岂不还是伤您名誉。” “本王也不差这一两次了。” 柳成言轻叹:“属下知道了。” “知道便好。”怀王眸子转了转,沉声道,“今晚,阿常不对劲儿。” “从何看出?” “她跟本王言,夜游至沅殿,之后便要来寻。临走,还告诫,万事小心。” 柳成言细思:“怀王可发现常姑娘有什么不正常?” 怀王颦眉:“这些,不叫不正常?” 柳成言哑言,道:“怀王误会了,属下所问,乃是常姑娘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本章未完,请翻页) 怀王想了会儿,摇头:“并无。” 两相沉默。 “说,会不会真是她镯子里的精怪将她的魂儿给勾走了?”怀王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柳成言面不改色:“精怪之事,不过巧合形成的误会罢了。那镯子就是普通的镯子。” “是吗?成言,可莫要欺瞒本王。” 怀王不相信地眯起了眼。 “自然是真。”柳成言笃定。 精怪之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有时候,知道了反而会招来麻烦。 …… 翌日,怀王又应大长公主之邀,过府相聚。 常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无事便在房中呆坐会儿,然后去书房画画。 夜间,怀王才从大长公主府回来,先回了沅殿。 “雯水,怎么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 怀王进殿便看见雯水脸色透白,整个人都不怎么有精神。 雯水只觉浑身疲惫,闻言,伸手抚上脸颊,笑道:“大抵是昨夜没怎么睡好罢。” “那别在这儿伺候了,回去好生休养几日,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雯水正要给怀王褪去正服,闻言又见菏止回来,便应了声退下:“殿下早些休息,婢子便退了。”说着,她还有些神魂不定。 怀王瞧着不妥当,难免担心。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原本想的高温,却是偏低,有些冰凉。 “雯水,可需要看大夫?” 雯水脚步虚浮,好容易立定,虚弱一笑:“应当是不用的,睡上一夜也要好了。若是好不了,明日再找大夫也不迟。” “嗯,那自己注意,若有事情便及时来找本王。” 对于雯水,怀王还是挺上心的。 她是圣上从他之前呆的宫里挑得送出来,毕竟同出一宫,多少情意也要厚些。 自从母妃去世后,他便从宫里搬了出来。唯有一个老嬷嬷,一个老常侍跟在他身边。 雯水,也算是他和母妃记忆的一个连接点。 “谢殿下,婢子先退了。” 说着,雯水转身出了殿门。将将到了门口,脚下却一磕绊,一脑门儿摔在了门槛上,撞了个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一切猝不及防,怀王上前将她抱起,却觉身前一阵阴风透体,迷了他的眼。 “雯水,雯水。”菏止招手叫了两个侍卫,自己起身扶了揉眼睛的怀王,“快将雯水扶回去,请大夫医治。” 侍卫有条不紊地上前,将雯水抬起,送到偏房去了。另有人去请了大夫。 雯水和菏止在沅殿都是有自己的房间的,只因着通房丫鬟的名头。 人皆退去,菏止这才将怀王往殿内扶。 门口侍卫将门关上。 菏止关心询问:“殿下,怎么了?” 怀王晃了晃被吹迷糊的脑袋,道:“近日这冷风倒是多了不少。” “许是夜间寒凉,也属正常。”菏止安慰道,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来,“看来最近大家都挺累的,虚了身子。殿下也莫累坏了身子。” “本王倒是没什么,这整日的操劳府中上下,倒是真的辛苦。”怀王脑袋晕眩过后,似有些昏沉也有些迷糊,立在内室,瞧着菏止,竟觉无比顺眼,“菏止,最近瞧着,倒是愈发的光彩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司伯毓出来 “司伯毓!” 沅殿门外突然一声大喊,声音如震天响雷。 “司伯毓!你出来!” 又是一道叫骂声,主人未变。 “司伯毓,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死了!” 前后三声大喊,怀王的脑子又是一激灵,猛然清醒过来,正对上菏止错愕又失落的眸子。 “御扇在此,你们再敢拦我!” 门外的声音还未停歇,怀王莫名长吁一口气,勾起了嘴角,朝菏止不温不火道:“这个常乐当真是没规矩。” 怀王转身出了内室,正好碰见风风火火闯进殿里的常乐。 她今日还是一身中衣,头发披散,手里拿着御赐折扇,身后跟着无泽。 连续两日都是这样的打扮,未免有些太巧合了。 关键是,今日她的脸色比昨日更加差了,不知是又遭遇了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怀王漫步上前。 菏止已经整理了仪容,从内殿里出来。 常乐目光不善地瞄了一眼,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外殿摆着的一张榻上,伸手一挥,趾高气扬地吩咐菏止。 “给我倒杯茶来。” 菏止瞧了怀王一眼,见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明面上保持着笑意:“姑娘稍等。” 常乐一直死死盯着菏止的背影,直到她离开。 这两日,可算是把常乐给折腾坏了。 今儿晚她刚刚躺上床,想早些睡了。因为昨夜跑了一遭,没由来地累了一天。 可没成想,手镯又开始发烫,又拽着她往外跑。不出意外的,在院子里又碰见了无泽。 接着,一路不停歇的,又来了沅殿。 她继续重复着昨日的故事,让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什么时间怪圈,每天都在过着重复的日子。其实,她的日子从未往前走过。 不过,今天她看见的不是两个人在某处偷偷聊天,而是在墙外边儿正好看见雯水摔伤的那一幕。 雯水哪里是平白无故摔伤?分明是被一个白衣女子给绊了一脚。那白衣女子绊完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昨儿那个白衣女子说话声音就是怪腔怪调的,今儿又来这么一遭,整完雯水就跑,常乐连她怎么跑到都没看清,只知道她是消失在了空气里。很明显的不是个正常人! 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个白衣女子肯定是个鬼怪! 常乐猛然想起,昨夜她听得的窃窃私语,难怪觉得那个红衣女子有些熟悉。 那个红衣女子,不是菏止还能是谁? 怕着怀王被菏止给害了,常乐迫不及待地直接要进沅殿,被人拦了下来。硬闯大殿不成,她便开始在殿门外大喊,结果遭到易云的驱赶。常乐好说歹说不行,最后逼不得已,用了御扇。 她当时拿御扇,更是想着这是皇家之物,多少能镇住些邪气,让女鬼不敢随意接近她。 “你这用御扇逞威风都逞到本王面前了?” 怀王见她跟个大爷似的坐在榻上,还在不停地喘气,像是急冲冲赶过来一样,不由凝神。嘴里责怪着,眼底却是没有半分要怪责的意思,晃晃悠悠地到了常乐跟前。 “我这不是急着见你吗?” 常乐气息稍微平稳了些便开口,上下扫了眼也只穿了中衣的怀王,这中衣还跟被人扒过一样松松垮垮,目光立马就沉了下来。怀王别被这个菏止得逞了才是。 “你刚刚干什么呢?” 菏止正端着茶进来,听见常乐的质问,捏着案盘的双手紧了紧。迈着稳步,上前递给常乐一杯,递给怀王一杯。 怀王喝口茶,将之前脑子里的残留昏沉给消掉。 “你说这大晚上的,本王能做什么?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闯过来,扫了本王的兴致。” 常乐眯起眼看了看他,又阴恻恻地扫了眼菏止。菏止垂首在旁,紧紧候着。 亏她之前还误以为怀王喜欢她,还曾好生考虑过一番。最后确定自己是喜欢不上,还很失望。 呸! 怀王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大渣男! 天天就知道到处找女人。 她要是真被怀王勾搭上了,那还不得天天拿着砍刀捉奸?首先就要从他跟前的侍女下手。 果然,这么个极品美男子,也只适合做做兄弟。 “真是不好意思,扫了怀王的兴致。”常乐抿唇一笑,“要不要去找找斋主?看看他睡了没?” 怀王往榻枕上一靠,当真是能躺着不坐着,有意无意地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衫。 “你既然每回夜里来找本王,都是为了找成言,你便莫要来打扰本王了。” 昨夜,他以为常乐是有事,才跟了去。结果,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 今夜,她又要故技重施?就是觉得他很闲,为了遛他? “今儿我是真想让你陪我去找斋主。”常乐十分诚恳,起身拽起怀王就往外走,“春宵什么时候不能度?陪陪兄弟怎么了?” “你今儿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本王可不饶你。”怀王半威胁,半懒散地跟着常乐往外走。 菏止还要跟上,却被无泽拦了下来。 “我们姑娘与怀王、柳公子有要事相商,管家可以不必跟去。” “明白了。” 菏止瞧着无泽跟去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转身朝偏房去了。 …… 柳成言再次被打扰醒,依旧是穿戴整齐。面对的,依旧是穿着中衣乱跑的怀王和常乐。 “你们二人下回来,能不能先穿了衣裳?”柳成言终于忍不住指出问题,“堂堂怀王与一女子,夜间衣冠不整,逛游王府,传出去是不会好听的。” “这话,你得跟她说。”怀王毫不犹豫地把锅丢给常乐,“每次都是本王要睡了,她过来打扰,迟早有一天,本王被她影响的难以寝眠。” “你说清楚点,你是要自己睡,还是要睡人?”常乐没好气地鼓了他一眼,“真是过着夜夜笙歌的日子,好不爽快!” 怀王啧了一声:“你也知道本王是在做正经事,你偏来打扰,是何居心?” “我是好心救你,怎么就是何居心了?”常乐理直气壮地反驳。 “你救我?救我于什么水火?”怀王忽然贱兮兮地笑了一声,“莫不是你在本王身边安插了眼线,知晓本王与他人欢好,心里不痛快了?” 常乐一脸冷漠。 她刚刚就不应该插手,就让他被菏止勾搭出事算了。怎么脑子里,天天不想些正经事儿? “阿常,咱们可是说好了是兄弟。”怀王勾唇,“你可莫要越了线。” “还越线,越个毛子的线。”常乐白了他一眼,很是不客气地骂了回去,“就你这渣男的样子,我要是想越线,除非自己是找虐受。” 怀王噙着笑,眸光里晦暗不明。 “你们来此,所为何事?”柳成言不想看他们二人斗嘴,这般斗下去,便是无休无止,“难不成,纯粹是晚上睡不着来吵架?” “我才没这么闲。”常乐怪异地看了怀王两眼,“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你住的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怀王闻听,似乎被戳中了某处细微的心思。 这两日才回王府,他也确实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总觉得,沅殿有什么地方变了。 这话从常乐的嘴里说出来,怀王便更觉异常。 “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听你这意思,就是有了?”常乐反问,也不拖沓,直截了当道,“我觉得你身边的那个菏止有问题。” 怀王凝眸,怀疑范围也瞬间缩小了。 确实,这是最为怪异的。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菏止这个人,毕竟菏止是大长公主送来,明摆着就是监视他的。他之前宠幸过一两回,也纯粹是为了堵住大长公主的口。 可最近,他老是莫名其妙地被菏止吸引。 上回还能自己清醒过来,今儿个要不是常乐吼了那几嗓子,他无论如何是逃不掉了。 正是常乐帮了他,他也才对常乐无礼闯入沅殿的事儿不予计较。 “莫不会,本王也被菏止下了蛊?” “不会吧?”常乐瞄向柳成言,“张长修前边儿被下蛊,你后边儿就也中了招。这学蛊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吗?” “嗯,此事应当与下蛊无关。”柳成言笃定道,“从这次回府,我便觉得府中有股不一般的气息,今日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府中许多的侍女皆面色疲惫,身形虚浮。若是只有一两个也就罢了,有上十几个,也未免太过怪异。” 妖精吸人阳气! 这是常乐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怀王也想起了今日雯水的情况。 “是,本王也见雯水精神不振,她言是昨日未睡好,但瞧着不像。” 说到雯水,常乐就想起了那个白衣披头散发的女子。她一直未看到女子的面容,一直都是阴影或者是背影。 “常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柳成言发现常乐的欲言又止。 常乐顿了顿,瞄了眼旁边的怀王。不知道这件关于精怪的事儿该不该说,有想法将怀王引出去。 “怎么,有什么事儿还是本王不能知道的?”怀王身子一如既往的歪倒着,摆着个极其慵懒他人看着却是妖娆的姿势,眉眼一挑,风流无限。 “这……也没什么。”常乐抿唇。 柳成言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俊不禁:“此事,当着怀王的面儿,可以说的。谁会害你,怀王都不会害你的。” 常乐质疑偏眸。 柳成言的话她是信的,但这话里的内容怎么那么让人不敢确定? 怀王面色也有些不妥,嘴角漾笑:“说罢,本王是不会害你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有了阴阳眼 “既然斋主都这么说了。”常乐犹豫了一下,将镯子从手上取了下来,“这支镯子里住着个精怪,我已经跟斋主说过了,里面是个黄大仙。只不过他现在身子虚弱,灵力不够,有事儿也不能出现跟我说,只能靠镯子给些异常反应。” 怀王点头,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的就是没想到自己当真是猜中了。 这世上,还真有鬼怪之事,让人遇着,还是不由得惊叹一番的。 “我刚进王府的时候,镯子就开始发颤。”常乐转了转镯子,“我不知道黄大仙想做啥,就把另一个镯子给取了。晚上,镯子突然发烫,拉着我到了沅殿。” 怀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然后听见有人在一片竹子后面说话,是菏止和一个白衣女的。” 沅殿的偏院种了一小片竹林,是怀王无事休闲转悠的处儿。 “那个白衣女子,可看清样子?”这段儿,柳成言也还没机会听常乐说。 常乐摇头。 “不过那个白衣女子说话的声音……”常乐一想就脑壳疼,双手像变形的鸡爪子一样纠着,身子忍不住激灵了一下,“太难听,太刺耳了。跟拿指甲划黑板的声音一样。” 怀王和柳成言对这个形容并不能感同身受。 “总之,那个女子肯定不是个人。”常乐笃定,“如果她是个人,那也是绝了。这样的人,是怎么敢随便开口说话的,简直是音波杀手。” 他们二人再次听不懂她的形容。 “且说些我们能听得懂的话来。”怀王忍不住指出她的问题,“所以,也是第二个沧县女了?” 这个话题转的猝不及防。柳成言和常乐俱是一愣。 怀王也是被她一句句莫名其妙的话,引得想起了这则故事。 加之现在鬼怪之事已非虚无之事,那联系起来也是理所当然。 常乐想起沧县女的下场,当即吓得有些结巴。 “不,不是,跟我没关系。我就是常乐。” “莫说偏了。”柳成言出声,替常乐解围,“所以,确定这女子不是凡人?那可能猜出她是精怪还是鬼怪?” “这,我也不知道。”常乐陷入沉思,“无泽也能看见,我也能看见,那大抵不是鬼,是妖怪?” “也不一定,鬼不也有显形之能?”柳成言若有所思地看向常乐,“通过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抵是这鬼怪吸食了府中女子的精气,那些女子才会出现体虚萎靡的状态。” “不错。”怀王认同点头。 常乐点了点脑袋,将镯子重新戴了回去。感觉就戴一支挺方便的。反正另外一支玉镯子也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这支里面有百里大爷。 “所以,她们二人说了什么?”怀王将话题拉回正轨。 “菏止怪那个女子办事不利,女子说她们针对的对象是修过道的,所以不好下手。修过道术的,可不就是斋主?”常乐自然而然地看向柳成言,“所以,那天晚上我就赶紧来找斋主了。” “如此。”柳成言沉吟,扭头见怀王一脸猜到什么事的表情,无奈道,“不过,此事应当不是针对我的。” “啊?”常乐不明,“就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只有修过道术,不是还能是谁?” “怀王。” 柳成言轻轻吐出两个字,眉头也攒到了一块。头一回,这么有了危机感。 常乐惊诧看向怀王,见怀王虽然是泰然自若,也明显有了几分紧张之感,依旧不解。 “怀王,还修过道术呢?” “年少无知,学过几日。”怀王轻飘飘笑着提了一下,“看来,还真有些用。未想到,本王还是个修行的苗子,有灵根。当初应当就留在道观里的。” “可别了。”柳成言下意识地就反驳了这句话,“道观可不敢留。” 常乐好奇地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总觉得其中有猫腻。 特别是怀王在听完柳成言的话后,笑的一脸春暖花开。他们二人对视,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去旧往。 突然,很好奇他们二人之前有过怎样的一段过往。 “常姑娘。”柳成言忽然唤了常乐一声,常乐回头,他继续又道,“可能看见鬼怪?” “能啊。刚刚不是说,只要显形,大家都能看见?” 常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兴奋,只有浓浓的惆怅。 鬼神就不能自觉地不来靠近么? 跟这些打交道,真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柳成言再次开口,“戴了镯子,应当是有了双阴阳眼,能看得见些东西的。” 常乐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地将镯子又取了下来。 “斋主莫吓我。” “这也未必是件坏事,不必这般惊慌。”柳成言安抚着她胆小的情绪。 “不行,我得证明一下。”常乐看了眼怀王,犹豫了两下,提心吊胆的,“雯水摔倒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 怀王摇头。 “无泽!” 常乐喊声落,无泽从外面进来,恭敬行礼等着吩咐。 “无泽,我问,今日同我一块儿到沅殿,雯水摔倒的过程可有看见?” “看见了。”无泽如实道。 常乐揪着心:“那有没有看见雯水是因为什么摔倒的?” 无泽抬眼:“她,大抵是左脚绊了右脚罢。”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常乐好半晌才缓过神,神经兮兮地左右看了看。 “行了,出去罢。” 无泽听话退下。 “怎么,是看见了什么?”怀王出声询问,神情多了几分严谨。 鬼怪之事,非他所能控制的。 “我瞧见。”常乐黯然神伤,瞥眼看向怀王,“就是跟菏止说话的那个女子将雯水绊倒,然后朝挥了下袖子,凭空消失了。” 怀王恍然。 原来当时那阵凭空来的风,当真是阴风! 也就是在那阵风过,他的神志被迷了。 “斋主,我当真是因为镯子有了阴阳眼?”常乐颤巍巍地抓着镯子,不知这到底是件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看来正是如此。”柳成言反而有了几分沉静,笑的稳重,“这女子也是鬼无疑了。替王府除鬼怪一事,还要请姑娘帮忙了。” 常乐惊诧。 “她又非修道 (本章未完,请翻页) 之人,如何能捉鬼怪?”怀王先替常乐开了口,脸上少不了担心的情绪,“此事,还得们玄灵观来管。” 面对怀王的维护,常乐很是激动,期望地看向柳成言。 “是啊是啊,我只不过是能看见。如果百里大爷能出来的话,我还能请他把鬼怪给收了,但是他也出不来。斋主,一看就是个通灵的修道之人,此时自然是非莫属。” 柳成言苦笑:“我虽是修道之人,但我也无法看见鬼怪行踪。我并无阴阳之眼。玄灵观中,若非说有人能解决此事,便是我的师父长春道长。但是师父已经外出云游。” “所以,此事便无解了?”怀王询问。 “并非如此,师父临走前,在道观里留了一只玄虚镜,是件灵器,可收鬼怪。”柳成言认真道,“我虽道法不济,但可借来法宝,用宝来收妖。” “听着好像也挺靠谱。”常乐瞧向怀王,怀王犹豫地点了两下头。 “我也可以通过符咒来召出女鬼,但是,我看不见,还需要姑娘帮忙。”柳成言神秘道。 常乐有种不好的预感:“需要我做些什么?” “到时候便知道了。” “我还有个问题。” 常乐突然举起了手,就像是一个小学生,一脸认真。 “斋主会不会判断错误,对我有了过高的期待?因为这个镯子只在晚上的时候才带着我跑,每次都是找到怀王这儿。” 柳成言静心听着她的问题。 “但是女鬼在吸食府中女子的精气时,镯子怎么就没反应?” “这个问题也不难解释。”柳成言笑道,“百里大爷的法力虚弱,因而感知力也不高,所以只有在女鬼使用法术的时候,动静太大,百里大爷才能感受到。吸食精气这种事,不会用什么功力。” “原来如此。”常乐立马变成星星眼,偏头拍了拍怀王的肩,“看看,收了多厉害的人!” “成言的能耐,本王向来是知道的。”怀王表现出常乐很没见识的样子,“如此,本王这两日便先让人监视菏止,免得打草惊蛇,等从道观回来,再动手。” “嗯。” 柳成言点头。 “那女鬼会不会察觉到我的问题,过去找我麻烦?”常乐担心起自己的安慰来,谄媚道,“斋主,不如,今夜我在这儿歇了罢?” “不可。” 柳成言直截了当地拒绝。 之前让她住在八归斋,是因为自己不住八归斋,如今怎么可能轻易收留她在自己房中睡? 怀王也斜了目光,眼底藏着不满。 “斋主,就不考虑一下我的安危问题?” “便是考虑安危,也应当是考虑本王的。”怀王在柳成言之前开口,“此事,明显是针对本王来的。” 常乐不可置否,依旧倔强:“那我几次因为跑过去,如今肯定也被女鬼发现了踪迹。” “也不必担心,的镯子里有百里大爷,想必一般的鬼怪还是不敢造次的。” 柳成言没敢将话说了。 通过常乐的描述,若那个女鬼当真是连怀王这样才修行几日的人都控制不得,可见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深夜遇见女鬼 “你为什么如此确定?”常乐转了转镯子,“这个百里大爷,虚的人都出不来。” 柳成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既然能违天改命,定是能耐不小的。况且,他敢让你去找,也必定是有考虑到你的安慰的。” 这句句话都是在理,常乐好像不相信都不行。但是,她还是很怀疑百里大爷的可靠度。 但是最靠谱的柳成言都这样说了,她多少还是有些安心的。 “那我就回去休息了,斋主你去安排罢,有什么事儿需要的话,只管来找我。”常乐拍了拍胸脯,很有乐于助人的奉献精神。 怀王睨了一眼,幽幽道“按成言这般说,本王也当同你一块儿回绿听轩。” 常乐拧眉“你跟我回去干什么?” “你那里有百里大爷,本王可不是要跟着你,才能保证安全?”怀王说的理所当然。 “你留在斋主这儿啊,斋主很厉害的。”常乐帮他出着主意。 她就觉得怀王不是个正经的,绝对不能给他任何一个做不正经事儿的机会。 虽然说是兄弟,柳成言和圣上不都是他兄弟? 他就是个不正经起来,根本不看人的! “成言有多少能耐,本王还是晓得的。”怀王坐好了身子,开始准备离开的状态,“你现在住在本王的府上,难不成想看着本王被女鬼害了?” 这个霸道的理由,真的让人毫无反击的能力。 她又不能把镯子给他,她还想保护自己。 “那走罢。”常乐不情愿地站起,临走前,还对柳成言叮嘱道,“斋主,劳烦您动作快点。这女鬼拖不得。” 这怀王只能在她这儿呆上一晚! “成言,此事便交给你了。”怀王也跟着客气了一句。 柳成言起身相送“柳某自当尽力。” 今夜月亮出来的情况少之又少,大部分天上只有点点星光。 常乐同怀王一块儿走在路上,府里的下人,该休息的就都休息了,只剩下青石板路两边的灯盏。 无泽和一两个侍卫跟在后面,静悄悄无声,仿若透明的空气。 如今已经快六月了,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夜间就算穿着中衣也不会冷,相反还有丝丝的凉爽之意。 这样安静的氛围,无疑是让人放松的。 常乐经历了昨日,本就无精打采的,今儿晚上又跑了一圈,更加的疲惫,此时懒散走着,无限困乏。 “听说,你今日在屋子里睡了一天?怎么这么早又困了?” 怀王发现常乐的疲倦,往她那边走近两步,开口关心。 常乐叹声道“不晓得,可能是跟百里大爷通信儿太过耗神耗精力。” “那倒是辛苦你了。” “你今儿去见大长公主了?”常乐偏了偏脑袋,随便 找了个能问的话题。 “嗯。”怀王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她还说,要给本王找个媳妇儿。” “那挺好。”常乐笑道,“找个人好好地管管你,免得让你再鬼混。” “是吗?”怀王笑意盈盈地看了她一眼,“再说罢。此事还不急。” 一时之间,又陷入沉默之中。 常乐现在只想回去睡觉,根本不想再张嘴跟怀王唠嗑。 怀王目光视前,时不时地在常乐身上流转两下。 没多远,菏止从另一条路过来,手里带着件衣袍。 常乐愣了下,心里不禁警惕起来。 “殿下。”菏止行了一礼,将外袍给他穿上,“常姑娘,这夜间天凉,出来时,如何也要穿件外衫才是。” 菏止说的很委婉,没有直接说常乐不检点,穿着中衣到处乱跑。 “我瞧这天儿挺热的。”常乐没接受她的提醒,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瞧了瞧自己身上白色的襦裙短衫,“我穿了衣裳,也不是没穿衣裳。这上上下下,也没露着。” “看来是江雪和江雨伺候不周,婢子明日便会将她们告诫一番的。”菏止换了针对的对象。 不得不说,在做怀王府管家这方面,菏止还是有着基本的素养的。 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什么恶意针对常乐的事儿来,真的十分给怀王、给怀王府增面子了。 “本王送阿常回去,你先回沅殿罢,便不必等本王了。” 怀王跟着常乐的步子就往前走。 菏止忍不住出声多问一句“殿下,这……您是宿在绿听轩吗?” “怎么?”怀王顿步,睨她一眼,“本王想做什么,还需同你讲上一番?” “婢子知罪。”菏止立马颔首认错。 “送菏止回去罢。”怀王扫眼安排了个侍卫。 菏止闻听,也只觉是怀王在担心自己,安心受了。 怀王未走,常乐也不能走太远,便在离怀王几步路的前面站着,静静地等着他们二人将事情处理完。 无聊左右打量之时,一道白色的身影正一点点出现在菏止的身后,她的心脏也在一点点收停,努力压抑着不叫出声。 “怀王,你还走不走?” 常乐死死地盯着那个白色的影子,左手紧紧握着右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嘴里颤声催促怀王。 只见那道白色的影子,愈发明显,还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双目空洞无光。 她的身子是半点动弹不了了。 “阿常?” 怀王发现常乐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发现。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握上常乐的手,她手上的温度低的吓人。身子一侧,将她半个身子护在后面。 念及他们现在根本解决不了鬼怪之事,沉了沉气,看着目 露不解的菏止。 “你先回去罢。” 菏止明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行礼转身,抬步欲离开。 “阿常,时辰不早了,回去罢。” 怀王转身,紧紧握着常乐的手。发现她目光身子都不曾挪上半分,便以为她吓傻了,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目光幽沉地要将她带离。 “怀王。” 常乐突然转了转眸子,有些无神。 “怎么了?” 怀王扭头看她,常乐另一只手直接勾住了怀王的脖子,脚尖一踮,就要亲上去。 脑子灵光一现,怀王眼疾手快地一扇子打在她的额头上,手上将她松开,让二人有了段距离。 “常乐,大半夜的,你给本王清醒些。” 这情况,分明是常乐被女鬼控制了。 无泽发现不对劲,也赶了过去。见无泽都靠了过去,另外的侍卫虽然莫名其妙,也不甘于落下。 周围的气温突然在下降,怀王神情凝重,手指慢慢地挪到嘴边。 都说血能驱邪,今日,他怕是又要证明一下了。 不过,下一刻,常乐手腕上的镯子闪了闪红光,常乐突然回神捂手。 “啊!烫死了!” 只瞬间,周围的压力感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妈呀,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常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捂着手腕站也不是,跳也不是,蹲也不是。 她的手腕火辣辣的,就像是有一锅热油浇在她的手上,一只手都快要废掉。 怀王将她的手一把捉住,迅速将镯子从她手腕上摘下,捏在手里,却是温温凉凉的,没有半点的不适。 看来,还是百里专门对常乐施了法术。 镯子被取下,常乐手腕上的灼烫感才慢慢消下去。 怀王将镯子收在怀里,伸手将软倒的常乐拦腰一搂,顺便将她打横抱起。 “如何,可好些了?” 常乐眼里噙着泪,莫不委屈“你把我放下去。” “看你也没力气走了,便乖乖地罢,莫要摔下去了。” 怀王说着还故意松了一下手,常乐惊慌失措,忙勾住了他的脖子,脑袋埋进他的胸口。 等怀王收紧了劲儿,她才余惊未消道“你抱不动我就别抱,别把我摔个好歹来。” “虽然你比千斤鼎轻不了多少,本王还是抱得动的。” 怀王睁着眼睛说瞎话,嘴里调笑,心情却半点不敢松快了,脚下的步子不停。 “你少乱说话,我这身子骨,说是风一吹就飘了都不夸张。薄的跟纸一样,还千斤鼎。”常乐嗤笑回驳,瞬间脸色又沉了下来,“不过,刚刚……” “嗯,回去说罢。”怀王打断了她的话,心思沉重。 常乐凝视着他,将手从他的脖子上放下来。想着刚刚的情形便觉恐惧, 揉着手腕,又想起了她保命的镯子。 “我的镯子,你给放哪儿了?” “怀里呢。” 他的话刚说完,就感觉领襟被人扯上。眸光一闪,垂眸看去,但见常乐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的领口,还真打算伸手进他的怀里。 事实上,他低眸的瞬间,常乐已经把半只手伸了进去。不由得,身子一僵,立在原地。 常乐摸着他的皮肉,面上立马就是一红,只瞬间就将手缩了回去,羞愧抬眼,正好对上怀王莫名的目光。 “我,我……” 她忘记怀王除了披了件外袍,就只穿着件中衣。 “你还真是大胆呢。”怀王轻悠悠地吐了两句,声音暧昧。 “我这不是急着拿镯子嘛?”常乐说着,很是歉意地将他敞开的衣襟理了理,悻悻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还是自己走罢。” 怀王脸上忽地漾起笑意来,桃花眼逐渐恢复清明。抱着她继续往绿听轩走。 他们二人本来就只穿着薄薄的中衣,两人紧挨着,随便谁体温升高都能感受个清楚。而经过刚刚那遭,常乐本就羞愧的红了脸颊,发觉怀王体温的升高,更是无地自容地垂着脑袋。 怀王时不时看着她因羞而乖巧的样子,脸上是难褪的红晕,耳根子脖子上都是浅浅的泛粉,桃花眸更是波光潋滟,心口有什么在静静流淌。热乎乎的又有些充实。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同床共寝 回到绿听轩,怀王一行人故意放轻了动静。江雨和江雪还是很机灵地从房间里出来。怀王只是轻轻扫了一眼。 她们二人瞧着怀王抱着常乐,二人又只穿着中衣,便有所领悟,悄悄地回了房间。 待将常乐送到内室的床上,十里那边听见动静,揉着眼睛要从耳室里出来。 耳室通往内室的门却早被怀王的侍卫给悄无声息地栓上了。 “咦?门怎么打不开了?”十里拽了拽门,愣是打不开,“阿常,怎么把门给拴上了?” “我没拴!”常乐坐在床上,看不着耳室门的情况,只当是十里自己夜里犯傻打不开门,“打不开就别过来了,我都要睡了。” “那边怎么了?”十里也是犯困,只隔着门喊,懒得从另一个门绕出来。 “没怎么,要睡了。”常乐打了个哈欠。 “哦。”十里轻轻回了一声,“那早点睡,有事儿叫我。” 耳室那边逐渐安静。 无泽很是无奈地瞥了一眼。这个十里,怎么这样就放心了? “们都下去休息罢。”怀王挥手开始赶人。 他身边的侍卫很是懂事儿地都退了出去。 无泽犹豫两下,等着常乐的安排。毕竟,怀王还在这儿没动。 “们都去睡罢。”常乐这话是连带着怀王一块儿赶的。 无泽很听话,自觉出去。怀王却听不懂意思,就坐在床边儿,也不动弹。 常乐正要往被子里缩,见他这情况,不由拧眉。 “还不走?” “刚刚,可是看见了?”怀王不答反问,而且换了个话题。 常乐见他是要提这个事儿,也就放下警备心。在想到刚刚那个令人大脑短路的场面,她下意识地就往床里靠,紧紧贴着墙,裹着被子,自我防御。一时之间,腾了大半张床来。 “是,就是那个女鬼。太吓人了,我一看见她就走不动道。”常乐欲哭无泪,回想起来身子还微微发颤,“而且那个女鬼,就从菏止身边儿出来的。” “如此,只能等成言尽早将女鬼给捉住了。”怀王无奈长叹,伸手就脱了靴子。 常乐也陷入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无力感中。随着垂眸,视线下移,看到怀王已经脱了靴子,大惊之下,他已经安然地躺在了空着的大半张床上。 “喂!”常乐将被子一团砸在他身上,伸腿就蹬向他的腰侧,“别睡这儿,出去啊。” 怀王顺势起身,坐在床上,理着被子,朝她贱贱一笑:“把床空着,还把被子都给本王了,这是要让本王出去?” 常乐伸手就要把被子抢回来:“我没说要留啊,赶紧出去。” 怀王摊手,任她将被子夺回去:“本王都说了留宿绿听轩,也答应了的。” “我没让跟我睡一张床啊。” 常乐将身子一裹,上下严实的很,横目竖眉。 “阿常!那边怎么了?” 耳室的门突然发出响动,是十里又被吵醒。 怀王不等常乐开口求救十里,已经先说了话。 “不睡一张床上怎么办?很明显女鬼刚刚是在试探的能耐,靠的镯子保了。那女鬼又是针对本王的。我们俩是不是都得靠镯子近些?” “。”常乐的气焰不自觉地消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半儿,觉得确实有道理,“我的镯子呢?” 怀王从怀里掏出,在她伸过手时,将她的手腕儿一捉。见她下意识地缩手受惊,唇角一勾,为她戴上镯子。 昏暗的环境下,这种二人相坐床上,男子为女子带上镯子这等贴身之物。这种感觉,倒真像一对夫妻的日常生活。 怀王凝视着她手上的镯子,握着她的手久久忘记松开。 …… “真希望,能找到一个心爱的女子,和她平平凡凡的过着普通夫妻的生活。” 金碧辉煌的房间里,美貌的夫人一身华丽的宫装,满目慈爱地抚摸着只有十几岁的怀王的脑袋。 “为何过普通夫妻的生活?母妃和父皇身份尊贵,不照样鹣鲽情深,是对恩爱的夫妻?”怀王气质沉静,抬眼看着自己的母妃,双眸纯净。 “说的对。母妃也只是随口说说。”妇人慈爱一笑,眼底藏着怀王看不懂的哀伤,“日后也不可能成为一名普通人。那便希望能找个心爱的女子做妻。” “多谢母妃。” …… 当初他不懂母妃的意思。如今,他却能明白几分。母妃的笑里到底有多少是甜蜜,有多少是无奈。恐怕是,无奈多于甜蜜罢。 此时此刻,怀王没由来地想起了母亲的音容相貌。 本要挣扎的常乐,见怀王陷入了不知名的沉思中,眼角似有哀伤。忽地,心肠软了下来,便保持着动作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怀王才含笑抬眼。 “怎么样?本王是不是得留下来?” “怀王在里面干什么呢?阿常!怀王没欺负罢?” 十里的大吼声在外面响起。 很明显,是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常乐头疼,把手从怀王手里抽出来,抬步出了内室,跟十里道:“没事儿,去睡罢。” “怀王是不是在里面呢?”十里在外面焦急询问。 常乐抿唇道:“是。怀王与我有要事谈,谈完他就回去了。先去睡吧,不然在耳室里等也行。” 门外安静了一阵,才又冒出来十里的话来。 “那行,有事儿就叫我。” “嗯。” 常乐应了一声,等外面没了动静,这才转了转镯子,沉气回了内室。 怀王正坐床上,笑的灿如桃花。 “本王若过了这一劫,便是有了一个人情。” “那我可得好好记着。” …… 沅殿,偏院儿竹林,两名女子相对而立。 一个是菏止,另一个便是那白衣女鬼。 “刚刚真的让那个常姑娘看见了?”菏止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女鬼,怒气表现的很明显。 “担心什么?她早就看见了。”女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刺耳,仿佛要贯穿耳膜,“上次我二人在此谈话,正是她看见的。” “那她今日是故意来的?”菏止惶恐地瞪大了眼睛。 今夜,怀王留宿绿听轩,莫不是已经从常姑娘口中听到了什么? “应当不是她要来的。她不过是一介凡人。”女鬼平淡开口,“我今日试过了,她很容易被控制,不过她手中的镯子很厉害,里面藏着个厉害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主儿。” “镯子?” 菏止凝神想了想,忽然想起,常乐的镯子从进府那刻便很引人注目了。 “那怎么办?她会不会把我的事儿捅破,将给收了?” “她还收不了我。”女鬼笃定地笑出声,声音更加的锐利,“她的那个镯子,里面的主儿虽然厉害,但目前应当是受了重创被困,还要借着那个女人的魂灵滋养恢复,根本奈何我不得。只要我不去招惹那个女人就没事儿。” 菏止还是不放心:“别忘了,府里还有个柳公子,他可是玄灵观的道士。听说是长春道长的关门弟子,厉害的很。” “那人确实看着不凡,有些灵根,是个修仙的料。”女鬼大致想了想,“不过,应当也是没有大问题的,他瞧着也不是怎么会收鬼之术的。” 菏止狐疑看她,叹了声道:“最近,便不要出来了,先藏几日再说。” “只要再去吸些精气,就算是道士摆法坛也是奈何不了我的。” 见女鬼还不死心,菏止严厉道:“这回便听我的,先藏着,过了风头再说。” …… 翌日,天色刚亮,十里就又到了常乐的门外。 十里眼下乌青,双眸发肿,像是熬了一夜。 门口的侍卫已经换了人,一个个精神抖擞,一看就是昨天晚上休息好了的。 十里有些嫉妒,径直就要进去,再次被拦下。 “昨晚上常姑娘说了,今日天亮时就进去伺候。” 这些侍卫才替换班,闻言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儿。 在等待他们回复的过程中,十里脑筋一转,突然觉得,如果里面真有什么不妥的事儿,她闯进去岂不是更加纠结? 因而,在侍卫们犹豫给她让路的时候。她自己又转身回到了台阶上,背对门口,坐在石阶上。 她就在这儿等! 江雨和江雪已经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给了她一眼,就已经算是打招呼了。 无泽也出了房,颇有精神地走过来,在她旁边站了。 不知道她为何一大早就看着自己怨气满满,要询问的话在嘴边打转,最后因为她无情地扭头躲开视线,而放弃了询问的想法。 两人无话,他便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常乐出来。 吱呀—— 身后响起开门声,十里猛然扭头。对上一张比她还疲惫的脸,差点没一个趔趄摔下去。 常乐揉着有些发青的眼睛:“十里,怎么这么早?” 十里已经三两步跑了过去,将常乐扶住:“阿常,不会也一夜没睡吧?” 堂中,怀王姿势很是慵懒的歪在榻上,将将把棋子拨回棋盒里,发出清脆的棋子碰撞的声响。怀王的精神状态看着比常乐也要好些,但是,也像是一夜没睡。 “唉,一言难尽。”常乐瞅了十里一眼,皱眉,“不过,不会真的没睡吧?” 常乐昨晚上把十里赶回去,就是不想让她跟着一起熬夜。以为十里嘴上说着会等,身子一定会很诚实地睡过去。万万没想到,这丫头也熬了一宿。 那她何必将十里赶回去呢? 三个人的夜晚岂不更欢乐? “我怎么敢睡?”十里委屈叫唤,“昨晚不是被怀王欺负的罢?”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是不可能的 “差不多,一整晚,我下棋就没赢过!打牌,也输的彻底!” 常乐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外面清醒的空气,感觉人生终于松了一口气,难得还有一点点光明。 和怀王睡一张床是不可能的,她又怕十里大爷不靠谱地睡着。就硬拉着怀王下棋打牌,熬了一整夜。 谁让,她也是看的见女鬼的呢? 及时发现,还能及时逃脱。 十里很是狐疑。 “我真的没有半点逾矩的行为。昨夜,我还让人进来加了灯烛的呢。”常乐一本正经地发誓,抬眼就朝侍立在台阶下的江雪道,“江雪,去给怀王拿套衣裳过来。” “怀王和姑娘,可是要现在洗漱?”江雨过来询问。 “嗯,端一盆冷水来罢。”常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松松浑身僵硬的骨头,顺便清醒一些,“天亮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十里跟在常乐后面进屋,见着一身松松垮垮的中衣的怀王,眉头就没松开过,甚是没有尊敬之意地行了一礼。 “怀王早。” “也挺早。”怀王含笑,“这昨夜没睡?” 十里撇了撇嘴,满是怨气:“这不是怕们随时吩咐吗?半点不敢睡。” “真是辛苦了。”怀王咂舌,“昨夜本王还跟阿常说,让她告诉早些睡,可阿常说自己熬着累了就睡了。本王开口,又怕误会什么的,直接冲过来。” 十里是听得懂怀王话里的暗含之意的。无非说她管的多了,做事莽撞了。 “怀王您说笑了。” 十里敷衍一句,径直走到自己的耳室前,气冲冲地将门闩给取了,丢到一旁。 回转,经过床榻,瞧着上面凌乱的被褥,虽然知道昨晚上什么也没发生过,可还是很火大。像是泄气一般,动作又大又重地整理起床铺来。 这个怀王,说话真的很气人! 常乐擦着脸,偷眼瞄过去。见十里浑身的恼意,没好气地收眼责了旁边的怀王一眼。将毛巾放下,低声责问:“招惹我们十里作甚?” “本王哪里招惹了?”怀王故作一脸无辜。 “别忘了十里还有个大爷,小心她大爷出来找。”常乐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好心提醒怀王。 “本王还真想见见这位厉害的大爷。”怀王轻笑,径直靠近了常乐的耳畔,“不晓得黄大仙儿是什么模样?” 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十里已经出得外间来。 正欲回答怀王话的常乐立马身子一僵,将怀王往旁边推了推,朝十里嘻嘻一笑。 “十里,别忙活了。不然去睡个觉?” 怀王见常乐讨好似的往十里旁边赶,眉头微皱。 看来,还得将十里这个守姑娘的小婆子拉拢过来才是。 “我不困。”十里冷冷地回了一句。 常乐忙乖巧地坐在梳妆台前:“十里,帮我梳头罢。” 十里虽是面子上表现的很不乐意,身子却是听话地过去,从桌子上取了梳子,替常乐梳起发髻。 不多会儿,一个斜委髻便成了型。 十里心情也好了不少,在妆盒里挑了一两根珠钗替常乐簪上。 “十里,这梳头的手艺可是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错。”怀王突然开口夸赞,十里茫然回头瞧他,他笑吟吟继续道,“与宫里那些给妃后的梳头侍女的手艺有的一比。” 能给妃后梳头的,手艺定然是出彩的。怀王这可是将十里往高了捧。 别说十里,就连常乐都觉怀王吃错了药,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怎么了,们为何这般看着本王?”怀王偏头疑问,嘴角笑意不减。 怀王随时说出两句夸赞女子的话,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常乐和十里如是想。 “多谢怀王。”十里客套式地回了一句,将常乐转了身子,准备替她上妆。 “说起来,本王也曾替母妃画过妆容。自从母妃逝去后,便再未画过。” 怀王突然幽幽一叹。 十里手里的脂粉还未打开,便目带质疑地抬眼看他。常乐坐的乖巧,斜了下眼珠子,总觉得怀王又在诓套十里。 “想着日后以后若是娶了妻,每日替她画上妆容也是件乐事。” 十里打开脂粉盒,怀揣着忐忑听着怀王继续说。 “想来许久未练,手上已经生疏。”怀王继续绕着,“十里。” 如预料,当真听到自己的名字,十里挺直了腰背,瞧向怀王。 她想看看怀王又要使什么花招。 怀王忽地一笑:“不如,今日便指导本王一番,看看本王画妆容的手艺如何?” 常乐有种极度不好的预感。 十里也眨了眨眸子:“怀王想让我怎么看?” 怀王灿然一笑:“就在这儿试,本王替阿常画,且帮着看看。” 常乐心里一“咯噔”,暗道果然。 十里的眼皮子松了下来,有点不想理怀王:“怀王还是拿您府上的侍女做练手罢,阿常,着实不合适。” “是觉得,本王如此身份,是能随意给别人画妆容的?”怀王提了声音,端着自己的身份道,“还是十里,不愿教本王?” 十里觉得怀王这个理由太过霸道,但见到他端身份,便心下不自觉地开始惶恐。真是又急又恼。 “十里,教还是不教?”怀王轻笑询问,眸子里满满的压迫感。 常乐看不下去,直接道:“莫要再欺负十里了。让给我化妆,我也是受不起的。” “本王可是诚恳,们主仆二人如此防着本王……” “教还不行么?”十里苦着脸将位置让了出来。 怀王毕竟是怀王,若真将他给逼急了,把她们俩扔到大街上怎么办? 常乐皱眉:“我可不是们教化妆的木头人啊。” 眼前一晃,怀王已经接替了十里的位置。 “且别动,本王会认真画的。”怀王说着便倾身下来,伸手捏起常乐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摆正。 常乐觉得他这个动作很是别扭,排斥地闪了几下眼睛,半垂着眸子,正好看见他微敞的胸膛,微微一惊。 “兄弟,这样是容易被误会的。”常乐一把将怀王推开,很是正经道,“我认真把当哥们儿,能不能也真诚点?别老是捉弄我?” 怀王掩去眼中的失落,无奈一笑:“本王哪里不真诚?不真诚能想着替画妆容?” “拿我试手叫真诚?”常乐翻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个白眼,“指不定想在我脸上画个什么乌龟王八的。十里,还是给我画。” 十里怪异地看了怀王一眼,又不明不白地挪到了常乐身前,重新拿起工具,给常乐画起妆容来。 看这样子,常乐应当是对怀王没意思的? 她才不信是常乐碍于名节才不让怀王动手。 “一下子被看透,还真没意思。” 怀王笑吟吟地歪在旁边,凝神看着十里给常乐一点点上着妆容。不由一番苦涩。 菏止送来衣裳时,怀王正旁观着常乐上妆,桃花眸里盛满了情愫与怅然。菏止惊得差点没将手中的衣裳摔落在地。 这还是她第一回见着怀王如此神情。脸上一如既往地笑着,却是带着七分真情三分欣赏,眼中真真切切只有对面的女子了。偶尔露出的欣慰神色,似乎是与记忆中的某些画面重叠。 他的笑,有些刺眼。 菏止双手指甲紧紧掐着手中案盘,似要将指甲嵌进去一般。 “好了。” 十里出声。 常乐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转身面对妆台,刚一看见铜镜,便瞧见后面站着的菏止。她一脸的幽怨之气,目光憎恨,甚是可怖。隐约间,还有一张女鬼脸若隐若现。 “啊!” 常乐受惊吓出声,惊慌扭头,菏止已经恢复了该有的淡然模样。 怀王见她花容失色,下意识上前将她护在怀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菏止。眉目都染上丝丝不悦与警惕。 “可是婢子吓着常姑娘了?”菏止出声,正常的不得了,“适才进来,见姑娘正上妆,便未敢出声。” “没事儿罢?”怀王拍了拍常乐的肩膀,见她摇头,这才吩咐菏止,“将衣裳放下罢,去瞧瞧午膳准备的如何了。” “可还是在绿听轩用膳?”菏止恭敬询问。 “嗯。” “是。” 菏止颔首受命,眼底是掩不住的恨意,抬头便是浅笑。将衣裳放置一旁的案桌上,便退了出去。 “可是又看到了?”菏止离开,怀王这才询问常乐。 常乐已经缓过神,摇头道:“只是被她突然出现吓到了。” 怀王也松了口气:“那便好。” “们在说什么?看见什么?”十里疑惑,已经忽略了怀王搂着常乐的事儿。 刚刚常乐突然大叫,将她也吓了一大跳。 “没什么。”常乐笑了声,随着起身,不着痕迹地离了怀王的怀抱,“最近我老是疑神疑鬼的,出现一些幻觉。” 十里闻听,惊诧上前:“何时有这毛病的?怎么没跟我说?” “就最近才发现。应该是上次在玄灵观分观那里被吓晕,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昨夜怀王才留下来陪我。”常乐顺道还帮怀王洗刷了一下。 …… 晌午吃过饭后,柳成言从道观回来了。 三人再次齐聚归阁,遣走了其余人。 十里站在外面,对最近常乐的异常很是不解好奇,守在归阁外,左右看了看。无泽、何为、菏止,还有其他侍卫丫鬟,一个个都跟木头一样守在门外。不得不说,自从来了王府以后,无泽算是找到了同类,一堆的木头人。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捉鬼太容易 十里瞅着手腕上的玉镯子,觉得莫名其妙。这是常乐刚刚进去之前留给她的。什么也没说,就是把镯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哎。”十里悄然靠近无泽,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 无泽看她,露出“说”的表情,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十里愣是被这种氛围憋得难受,忍不住跟无泽多埋怨了一句:“毕竟都是跟着阿常的,能不能别像他们一样木愣愣,沉闷闷的?跟一块块石头一样。” 何为和菏止闻言,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只是目色露出几分鄙夷。 “不是本来就说我是木头?”无泽反问了一句,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十里真的是后悔开口问他。 难得的鼓起勇气跟他搭上一句话,结果还是这般。索性,十里也不再说话,气恼地哼了声,站回原地。 无泽视线微微转了转,有意无意地落在十里气呼呼的脸上,轻声咽了咽口水。 他刚刚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前夜回去的时候,常乐才又警告过他,得想办法和十里把关系和好了。 不然,按常乐的话来说,就是要将他给踢了,踢得远远的。 十里现在面对他,好像是没有之前那般畏惧,但是躲避疏离之意还是半点没少。 不过,印象里,十里也从未跟他怎么亲近过。 所以不是常乐要求,无泽也不会想到要跟十里搞好关系什么的。 内心几番婉转,他还是僵硬地往十里那边走了几步,冷硬开口。 “刚要问什么?” 十里惊诧侧目,见无泽主动来问。莫名地,又心生了几分怯意。 无泽也不急,就等着她说话。 十里深吸了口气,决定还是问了。 “我是想问,最近阿常都在干什么?昨晚上,怀王什么时候去的绿听轩,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一片静默。 无泽没有及时地回她的话。因为这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特别还是当着菏止的面儿。 何为如果是太守府上的下人,听到这话肯定是直接就把常乐连续两日来归阁的事儿给说了。 但他是怀王府的,便严守着自己的嘴门儿,不多插一句话。 “怎么,也不知道?”十里狐疑看无泽。 又默了会儿,无泽点头:“嗯。” 十里一声轻笑:“能不知道,鬼才信。” 在十里的意识里,无泽是个极为负责任的属下,主子有一丁点动作,都能及时知晓的那种。 昨晚上,怀王光明正大地来了绿听轩,她睡得有点死,没注意到。无泽定然是注意到了的。 “还有吗?”无泽冷声多了问一句。 机械的当真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十里听着难受,别扭得眨眼:“没了,站回去罢。” 无泽毫不犹豫地回了自己的地方。 十里的目光一直偷偷落在无泽身上。见他一身玄衣,发髻简单地用发带固定,身子挺拔,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显得毫无生气,却格外坚定。 确确实实是个木桩子。十里心底里咕囔了一句。 然而,他这样子又给足了人安感。 似乎只要他往前一站,便什么危险都被挡住了,任什么妖魔鬼怪都侵近不 (本章未完,请翻页) 得。 蓦地,脑海里出现他上下翻飞的身影来,以及那把带血的青锋。 目光不自觉得挪到了他腰间悬着的玄铁长剑上。她只见过它一次出鞘,就是在矿山上。 凝视了会儿,十里忽然又涌上一股浓浓的心虚与愧疚之意,还有那么一丝的畏惧。怯怯地收回目光,垂首看着脚尖,不知所思。 依着无泽的敏感,十里的注视自然是能发现。余光瞥见十里低着头发呆,一时升起几分疑惑。 十里对他的意思好像不是单纯的厌恶,那神情神态,更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 可她能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儿? 若是说起来,倒是他一直帮着张长修,做了不少对她们主仆不好的事儿。 按理说,她应该对他极度厌恶憎恨才是。 许是因着常乐的警告,无泽这才时不时地对十里上了心,时不时因为十里的一两句话,一两个小表情而伤脑。 但处理关系笨拙如他,他也只能自己瞎琢磨,在这方面做不出半点有用的事儿来。 …… 归阁里,三人围坐。 不知道柳成言是不是因为彻夜奔波,过于疲惫,所以脸上才如此无血色。 常乐看得直心疼。 柳成言从广袖里取出一方正圆形的青铜镜。 比巴掌大那么一圈儿。 此镜完是由上好的青铜打造,金光闪闪,镜面磨得光滑,比一般闺房中的妆镜要清晰许多。 常乐的脸映在里面,能看清今日十里给她画的远山黛眉,桃花粉妆,绛红朱唇。 看起来,是个明艳艳的女子。 常乐极少画桃花妆一类的稍显艳丽的妆容,如今看着好像也不错。 发现自己的注意力跑偏,常乐又再次打量起铜镜来。 铜镜的前面便是打磨干净,后面从外往中心共分为三块儿。 镜子边缘是一圈儿回纹,靠着的是一圈儿小篆一样的字。柳成言解释,就是“太虚玄镜”四个字。重复写了八遍首尾相连,围成一圈儿, 中圈儿是飞鸟纹,有着八个乳钉。 最中间,是卷云纹。 从内到外,根据对角线分为四块儿,图案完对称,做工精巧,每一条线路都没有半分瑕疵。隐隐之中还透着某种仙气光芒似的。 这大抵是常乐的错觉。 “这便是们道观的灵器了?”常乐惊叹了一句,“它看起来,就是一个精致的铜镜。” 这铜镜,怀王不陌生。这是他们玄灵观的镇观神器之一。另还有舍利子其他。 怀王道:“若只是一枚铜镜,刚刚又何必将镯子给了十里?” 常乐盯了怀王一眼。这才想到今日柳成言回来,她一靠近柳成言,镯子便抖个不停。 柳成言暗示可能是灵器对百里大爷有影响,她便将镯子给十里戴上了,让十里代为看管。 正好,让他们爷孙俩亲近亲近。 “看来,百里大爷真就是个黄大仙,还根本没成仙。”常乐好笑耸肩,“连百里大爷都怕成那个样子,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怀王拿过玄虚镜,看了看镜中自己的模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柳成言起身,从房中的矮柜里取 (本章未完,请翻页) 出一叠黄纸,一盒朱砂,还有个小瓷瓶。回转到桌案前,一一摆在桌面上。 “我现在写上几道符咒,将女鬼引出来。常姑娘若是看见女鬼出现,便拿准镜子对着她。一切也就了了。” 柳成言的声音也比平日里弱了几分。 常乐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捉鬼的大戏,听到过程如此简单。 头一回,常乐对柳成言的话产生了质疑。 “斋主,这法子也太过简单了些罢?” “我这也是头回捉鬼。” 柳成言淡定自若地咬破了手指,将自己的血混入朱砂之中,随后又打开了小瓷瓶。 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常乐忍不住捂住鼻子。 “黑狗血。”柳成言淡定道,“这些都是昨夜准备的。” “斋主,杀狗了?”常乐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很难想象,柳成言这样的人,满手血腥的场面。 “黑狗血是何为准备的。”柳成言算是维护住了自己的正派形象,“不过,既是我用,也差不多是我害死的了。” 这话说的内疚,柳成言的脸上却一如既往的是风轻云淡,星辰清眸。 但常乐一点也感受不到他是冷血无情的,相反觉得他处变不惊的温润外表下,定然是有颗火热的心。 不然,他怎么会想着要入仕呢? “成言,这符咒也是第一回用罢?”怀王调笑道,“可别待会儿没用。” “这我也没十成的把握。”柳成言抬眼温笑,笑里的自信可是十成的。 但见柳成言用朱砂在黄纸上乱画,一道道鬼画符就出来了。 大抵有了二十来张,柳成言这才作罢。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待会儿我会先画一个法阵,然后再将女鬼引到法阵里困住。” “斋主,不是说不会捉鬼吗?怎么做起事来,一套一套的?” 常乐充满着感叹地疑问。 “只管听他瞎说。他的师父长春道长,已是仙道,只待他日乘鹤,位列仙班。”怀王笑吟吟道,“成言可是长春道长的关门弟子,怎么可能不传他一些仙法道术?” “师父教了不少,不过我资质愚钝,未能部参透罢了。”柳成言谦虚道,话里话外对长春道长是万分的尊敬。 常乐却被他们吊足了兴趣,很是想看看这位已经仙道的长春道长。 柳成言将一张张符纸收好,从墙上取下了一把桃木剑。 “这玄虚镜从现在起,便由常姑娘拿着罢。”柳成言说罢,怀王已经将镜子交给了常乐,他便又给了常乐个小瓶,继续道,“记住,此镜在手,女鬼便靠近不得,但若真想收了她,便要将血滴在镜子上。” 常乐一手一件物什,突然加了一道程序,让她觉得此事也太过难了些。 “黑狗血祭镜子吗?” 这难道就不怕玷污了神器? 柳成言道:“这是我的血。” 常乐惊诧,拿着小瓶子的手又紧了紧,格外珍惜。 斋主为了这次的事儿,还真是耗费了大心血。 怀王拧眉:“用的心头血?” 常乐的手一抖,差点将镜子和瓷瓶都摔了。见自己手快收紧,二者没有半分问题,这才放心。这感觉如同劫后余生。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收服女鬼 “心头血,你们取心头血的都怎么取啊?” 常乐的声音都软了不少,看着柳成言虚弱的样子,更是心疼不已。现在她再也说不出捉鬼简单的话来了。 “没事,没取多少。”柳成言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切记要镇定,莫要手忙脚乱。看见了女鬼,就将血滴在镜子上,照向她便了了。” 常乐忍下各种消极哀伤的情绪,仰头看着柳成言,甚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定然不会有问题。”转念,常乐又想到什么,脸色一僵,“可是百里大爷,他也见不得镜子。我不戴手镯,不就没了阴阳眼?” 怀王和柳成言脸色同时一变。 这个问题,他们好像一不小心给忽略了。 “啊!” 外面突然响起十里的尖叫声。 三人心口陡然一惊。 “我的镯子啊!” 十里的又是一声尖叫。 三人脸色刷白,几乎同时冲出了房间。 但见十里捧着一把破碎了的玉镯子,急的满脸通红,正在和菏止理论。 “对不起,我刚刚太着急,将你撞了。这镯子,我会向姑娘请罪的。” 常乐觉得脑壳有些晕。几步冲上前,将镯子接过来,焦急不已。十里一个箭步躲到了无泽跟前,离的常乐远远的。 无泽只当十里是摔了镯子心虚,便侧了侧身子将她给挡了一半。 “大爷啊!”常乐盯着镯子一声大吼。 百里大爷还在里面呢,他该不会随着玉碎也灰飞烟灭了罢! 常乐气恼抬头,瞪向菏止,却猛然见到一个白衣人影。 不是那个女鬼是谁! “斋主,快!” 常乐将手中的玉镯子往地上一扔,指着女鬼的位置就提醒柳成言。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女鬼要跑。柳成言将怀里的符咒掏出,扔起,桃木剑瞬间击中,嘴里跟着咕囔,念起咒语。 顷刻间,那张符烧了起来。 四周刮起阵阵的阴风。 常乐明显见着那女鬼被一股强大的引力抓回来。 菏止见状,双手纠在一块儿,不知道要不要救那女鬼。心底一片惊慌,知晓自己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 “阿常,别忘了动手。”怀王提醒,看了神色飘忽不定的菏止一眼,道,“将菏止抓起来。” 一旁正处惊的侍卫点头,上去就将菏止给擒住。 常乐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那个女鬼。那女鬼明显在挣扎,引得周围狂风大作,而且,似有挣脱的趋势。 她也不等女鬼自己过来了,直接跑上前,勉强到了离女鬼一臂远的地方,站定。 迅速从怀里掏出玄虚镜,朝女鬼一照。 女鬼猛地振臂后仰,凄厉鬼声惊天动地。 常乐被吓的心肝一颤,心脏差点暂时性骤停。 然而,其他人除了柳成言,似乎毫无反应。 女鬼面容不停扭曲,可怖非常。突然一声尖叫,挣脱柳成言的控制。 柳成言被震得往后一退,半跪在地,将桃木剑杵在地上,支撑着身子。 怀王面色冷凝,一瞬不瞬地盯着常乐那边的动态。 此时已经狂风大作,常乐那边更是雾蒙蒙的看不大清楚。 在场人都风吹得荤七八素,迷得睁不开眼。 女鬼似要拼死一搏一般,直接扑向常乐。 一双眼睛黑洞洞的冒着血,一张嘴张的程度非寻常人能达到,里面是一嘴的獠牙,泛着血光。 常乐刚刚打开瓷瓶,见状惊得慢了半拍。 女鬼已然冲到面前。 忽然,腰间一轻,整个身子后退,离女鬼有了一丝距离。耳边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来。 “阿常,莫慌。” 是怀王。 常乐瞬间恢复理智,将瓷瓶里的血倒出来,滴在镜子上。 女鬼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直接抓在了常乐的脖子上。正此时,镜子已经迅速融了柳成言的血,华光大盛。 随着半截儿惨叫音出口,女鬼瞬间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周围的狂风也消停了下来,顷刻间,恢复宁静。 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常乐趴在怀王的怀里直喘气,手里紧紧攥着玄虚镜,另一只手捂着脖子。刚刚女鬼下手根本没留情,差点没将她给掐死。 “你可还好?”怀王倍为担心,憋着气儿尽量平稳询问。 常乐终于忍不住滴下两滴眼泪来“刚刚我被掐了脖子,差点以为又要死了。” 怀王面上不忍,将她的脑袋压入怀里。心有余悸地喘了两声。 刚刚也确实将他给吓着了。 自己缓着情绪之时,还不住地抚摸着常乐的脑袋,沉声安慰“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周围陷入静默,只余他们二人历险后的喘息声。 好容易,二人逐渐恢复了平静。常乐这才从怀王的怀里探出脑袋,担心地瞅向柳成言。 柳成言已经缓过了些精气,站在原地朝她温温而笑。脸色比刚刚更白了一些。 常乐的目光由远及近,看见了那一地碎玉镯,半截儿心都凉了。 “大爷……” 怀王将她松开,凝视着她面容纠结地走到了镯子跟前儿,见她无力地将镯子一块块捡起,销瘦的背影很是倔强。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怀王便目露寒光。 此时的菏止,虽是瑟瑟发抖,却没有到直接认罪的程度。反而是在想什么躲避的折子似的。 怀王哪里会给她思考狡辩的机会,咬牙道“将菏止带下去,待会儿由本王亲自审问。” 侍卫应下,带着菏止便离开。 风波算是平息 了,怀王挪步到常乐和柳成言跟前。 “斋主,你看看百里大爷还在不在?”常乐捧着玉镯,满目凄惨。 柳成言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不忍抿唇“上面无半点灵气了。” 闻言,常乐登时急了。 “斋主,你再好好看看,是不是你现在比较虚弱,所以看不出来?” 虽然百里大爷不在的事情很明显,毕竟镯子都碎成了这般,但常乐就是不愿意相信。 生怕她是失手害死了一位极其可爱的黄大仙。 柳成言本来就一直是靠着自己的天赋来分辨灵物的,此时见常乐如此焦急,便顺着她的意思,给了个不确定的答案。 “也或许是我看错了。不然,你先留着。” 常乐双腿一发软,还好有怀王及时护着。常乐从怀里掏出玄虚镜,递给柳成言,神情呆然。 “百里大爷怕这个,可能是你这镜子把他吓着了。” 柳成言默默收回镜子,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了怀王。 “许真是成言看错,成言你先回去休息罢。”怀王给了柳成言一个确定的眼神,扶着常乐转了身子,“阿常,你也回去休息休息,没准儿,等你醒了,大爷就回来了。” “可是镯子碎了,他怎么回来?” “本王立马让人去修,找圭都最好的工匠,绝对让他严丝合缝地还回来。”怀王笑吟吟地劝慰,从她手上将镯子碎片拿过,“你现在便先回去,也好好休息一番。” 常乐凝了会儿,点头,朝怀王恳切道“那便拜托怀王了。没准儿,镯子修好了,百里大爷也回来了。” “嗯。”怀王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搂着她的肩便往绿听轩走,“走,先回去,睡醒了先好好吃上一顿……” 眼见着怀王带着常乐一步步走远,无泽却是被十里扒着胳膊,动弹不得。 回头一瞥,十里没有半分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是镇定非常。要不是她那对眼珠子一如往常般灵动,左右乱转,他还真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十里。 十里一直偷偷瞄着怀王和常乐的身影,就是不跟上。 无泽想要出声提醒,却听见她的嘟囔声。 “这小丫头,还挺有情的。” 似乎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十里仰了脑袋,正对上无泽审视的冷然目光,当即嘻嘻笑了声,挑了挑眉头。 “你不走?” “你不走?”无泽反问。 “哦,对,我得跟着。”十里恍然一跳,松开了无泽,三步做两步,步伐轻快地追上常乐他们。 无泽在原地站了会儿,凝视着十里的背影,眸光晦暗难明。 不过须臾,便抬了步子跟上去。 …… 幽暗的密室,四面皆是石壁,密室内是各种的刑具。 菏止被 绑在中央的十字木桩子上。 怀王端坐下方,嘴里噙笑,双眸却如鹰目,犀利阴沉。 此时,整个密室里只有他们二人。 “菏止,你可知罪?” 怀王笑问,藏着几分阴森的意味。 菏止抿唇道“殿下,菏止知罪,不小心砸了常姑娘的镯子,是菏止的错。” “还有呢?”怀王拨弄着手里的金骨扇,低眉挑问,让人辨不清情绪。 “还有?”菏止不解,“还有……请殿下提点一二。” “本王当你是个明白人,向来是敢做事敢当。”怀王抬眸瞧她,翘着二郎腿,目光中透着几分不耐烦,“本王便提点你一二,你也莫跟本王装糊涂。” 菏止的眸光闪了闪,卑微道“是。” “你何时长了能耐,有了这控鬼之术?”怀王一字一句,说的清晰。 “控鬼?” 菏止明显想装蒜,怀王微微颦眉“本王刚说的,你刚应得,这么快就忘了?你与那女鬼的勾当,本王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菏止当真不明白,还请殿下明示。”菏止皱眉道,一脸的无辜。 “菏止啊菏止。”怀王轻叹了两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看着上面的内容,悠悠念道,“月满十五娃娃落,夜枭血祭娘娘出。” 菏止的脸色煞白。 “这是从你的房中搜出来的。”怀王中指和食指夹着纸条,翻转到有字那一面,展给菏止看,冷笑道,“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正常的十里 菏止颤了颤身子,垂头不语。 怀王轻然起身,缓缓上前“本王还在你的院子里,搜到了夜枭的尸体,以及一具女尸。你还敢说不知道?” 依旧没有回应。怀王已经到了她面前。伸出扇子,抵在她的下巴上,稍一用些劲道,便逼迫着她抬头。 菏止对上怀王的那双桃花眸,只瞬间,眼泪便涌了出来。 “你想给本王生子?”怀王压低了声线,暧昧又诱惑地吐了一句。 菏止当真是全心扑在了怀王身上的,如今这场面,明明与他已是对立。但面对怀王的诱惑,她还是忍不住心动,一腔爱慕之情尽数涌上。 “是,婢子想给殿下生下一儿半女。” 菏止不胜哀情,静静地看着怀王,只希望现在多看一眼,便能刻到魂里。就算是下了地府,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将他给遗忘了。 “是你想,还是别人想?”怀王忽地换了语气,神情有了几分的冷漠。 菏止愣了下,忙道“此事全因婢子逾矩,有了不轨之心,妄图怀了殿下的孩子,能让殿下多宠爱一分。此事,与大长公主无半点关系。” “哦?”怀王忽地挑眉,笑意浓浓,“本王可什么也没说,你此话为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殿下的心思,菏止是懂得。”菏止抿唇,眸子里满是爱意,她此刻再也不用极力隐藏,竟有一瞬间的欣喜,“菏止知晓殿下定会怀疑到大长公主身上。但此事确实与大长公主无半点关系。” “跟她没关系,那这方子你是从何而来?”怀王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种操纵鬼怪的禁术,只有淼国才有罢?” 不巧的是,皇帝的后宫中,还真有一位淼国的妃子。 菏止眸子闪了闪,道“这方子,是菏止认识的一位淼国人给的。他知道婢子的心思,便给了这求子的法子。” 怀王垂眸,没有半分相信的意思。 “可我没能参透这话里的意思,弄错了,没招来鬼娘娘,却是招到了个厉鬼。”菏止不甚懊悔,“那女鬼非说,她是我招来的,但我却不能退回她。她会替我办事。若是我不让她做些事,她也会自己做自己的。” 怀王收回扇子,露出几分兴趣,听她继续讲。 “婢子无法,只能与她同流合污。她说她虽然不能让我怀子,但能……”菏止顿了一下,目光有几分躲闪,还有恐慌,“但能迷惑殿下,让婢子得到殿下的宠幸,那怀子也是迟早的事儿。” 所以,她便鬼迷心窍了。 “嗯。”怀王淡然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菏止的身子不由得战栗起来,似乎被怀王不咸不淡的回应刺激,满腔的羞愧与自耻。 如今想来,她靠旁门左道来获取自己喜爱的人的心 ,当真是令人不齿!也是对她这份情的玷污。 “怎么,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了?”怀王看出她的羞耻感,勾唇一笑。 “婢子知错了。”菏止垂头不敢再看怀王,抽噎两声道,“殿下乃福人,根本不会受鬼魅迷惑。女鬼便说要靠吸人精气来提高法力。婢子看不得常姑娘与殿下的亲近,怕她捷足先登,便同意了。” “所以,府中的女子都出现了精神萎靡之症?”怀王接着她话继续,“雯水与本王亲近,你便让她受害更重?” “只需些时日,他们便都会恢复精气。我没想再害人的。”菏止摇头,诚挚地抬头看怀王,企图挽回最后一点形象,“之前那个女子,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怀王对这个词有着格外的敏感,“所以,你在使用邪术时,哪一步做错了?” 菏止顿了下“祭血的要选阴生女子,我却随意找了一个。” 怀王沉吟“此事,你还有什么招的?” “殿下,此事当真与大长公主无关,也与齐妃无关。”菏止知道怀王的盘问要结束了,连忙补充,“婢子是真心爱着殿下,并不想让殿下受到伤害。” 怀王浅然一笑,转身出了密室。 菏止绝望地看着怀王,忍不住啜泣,一声声唤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殿下,殿下……” …… “小丫头的胆子还是不错,面对女鬼没直接晕过去。” “嗯,那个怀王对你也是不错,是个好家伙。” “那个叫什么无泽的,还真是个木头人。” “……” 迷糊间,常乐听见有人在耳朵边咕叨,语气语调像极了小老头儿。 常乐欣喜睁眼,眼前什么也没有。 正失望,一个脑袋突然冲了出来,常乐猝不及防又是一惊,白眼都翻了出来。 却是十里,正笑意盈盈。 “我在这儿呢!” 常乐见她如此俏皮,忍俊不禁“你这是有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看见你就高兴。”十里乐呵呵道,“起来吗起来吗?” 闻她连声催促,常乐缓缓地坐起身子,往窗外瞧了两眼,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看来她睡的时间不短了。 “什么时候了?” “快亥时了。”十里语调轻快,再次催促,“你要起来吃点东西吗?” 经她这么一提,常乐摸了摸肚子,感觉是有些饿了。 “可以吃点儿。” 十里立马跟得了宝似的,就差拍手称快了。见常乐慢吞吞的,先跑了出去,大嗓门儿吩咐。 “我们家阿常要吃饭了!” 常乐正在穿鞋,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吼声,不由疑惑皱眉。 怎么感觉,十里哪里不太一样? 好像比之前更加 活泼了些。 想到活泼是十里本来的性子,常乐也就摇了摇头,起身穿着中衣就出去了。 想到她的大爷百里如今生死未卜,对十里更是多了几分爱怜。 还未到门口,进来一红衣的男子。 不是怀王还能是谁。 “你怎么在?”常乐错愕一瞬。 “刚刚路过,听说你睡醒了,进来看看。”怀王从旁边的木座屏风上取下一件衣裳,给她披着,“今晚刚下过雨,有些凉。” 常乐拢了下衣裳,就往外堂走“我的镯子呢?” “已经送到宫里去了,过两日便修好了。”怀王跟在她旁边,眉眼带笑。 “刚刚梦里也没见着百里大爷。”常乐失望地嘟囔了一句,抬眼就看见十里里外地蹿,眸光有了几分庆幸,“还好十里不知道,不然,肯定会气死的。” 怀王也目光也在十里身上多停留了几分。 十里已经到了他们跟前儿“阿常,你是不知道。你不起来,我连饭都不能好好吃。怀王,你说你吩咐他们给阿常留什么饭?她起来再重新做不就是了?提前做好了等着,然后再热,那不是味道全毁了?我看着也不能帮忙吃,就只能吃些清汤寡水的,真的是浪费!” 抱怨声一阵盖过一阵,十里那张嘴就没合上过。 常乐和怀王相视,均觉好奇。 这些抱怨确实很符合十里的内心所想,她唠叨也确实是有。但想现在这样废话连篇的唠叨,还真极少见。 候在旁边的无泽也目露怪疑之色。 十里今日回来后,就一直是这么个状态。 “怀王啊,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这么大个男子,怎么能随随便便进一个姑娘家的房间?虽然我们家阿常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可这名声还是要在意一些的。” 怀王抿唇,面对她的质问,先不急着发火,反而笑着回了句“名声坏了,本王负责就是。” “负责?”十里眼睛睁的大了些,“你说你负责?” “嗯。”怀王点头。 “好小子!有胆量!” 十里上去就拍了拍怀王的肩膀。怀王侧面,用扇子将她的手拨下去,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你作为堂堂亲王,你敢娶我们家阿常啊?她可是个和离过的妇人。要是搁在阿常那边儿,那倒没什么,在这儿,怕是不好弄吧?” 十里凑上前,神秘兮兮地探问。 “阿常那边……”怀王目光在常乐身上停了会儿,疑问,“和这儿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大氏朝?” “她又不是咱们大氏的人。”十里摆手,话落又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以前是,现在不是。” 常乐逐渐眯起了眼,泰然自若地坐到了榻上,心底里的悲伤情绪一点点消散。 十里对她的穿越身份似乎很清楚? “哦?”怀王挑眉,也到了软塌的另一边坐下,“什么叫以前是,现在不是?” 他们二人当堂一坐,虽然都是懒散的模样,姿势好不慵懒。但这氛围,莫名有了当堂审问的感觉。 十里眸子转了转,脸上的欢喜一点点收敛起来,变得凝重严肃。 “我去看看饭热的怎么样了,怎么还不上来。一个个是龟精上身吗?” “无泽,你去看罢。”常乐出声,将十里留下来,“顺便将门给关了。” 无泽听话退下。 门关上的那一刻,像是将所有的后路都断了。“咔”一声闭上,像是命运的审判到了。 十里的身子颤了下,扭头看着紧闭的屋门,神色不安。 “百里大爷。” “哎——” 听见有人喊,十里下意识地就回答了。抬眼对上常乐犀利的双眸,立马笑了起来。 “唉哟,小丫头,这怀王还在呢。” “他在又没什么关系。”常乐悠悠地扫了怀王一眼,接着便咬牙切齿地恼道,“你没事儿就不能跟我说一下?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赶着死的 “看见了看见了。急的跟烧了尾巴的小土狗儿一样。”十里嘻嘻笑道,忽略常乐变黑的脸,“就知道你这丫头心肠好,不然大爷我怎么能天天跟着你呢?没白疼你!” 十里一跃坐在桌子上,双腿一盘,笑得很是老态。似乎在努力摆出一副慈爱老者的模样。 “你才是小土狗!”常乐对着十里这张脸,很是自然地遗忘对面坐的是位需要尊敬的老者,“你怎么附身在十里身上了?” “那个菏止将俺孙侄女儿一撞,就知道她要做些妖怪事儿。十里是小老儿的亲血缘,藏在她身上最好不过。” 常乐担心“那十里呢?” “睡着呢。”百里很无所谓地交代了一句,“你别说,好久没肉身,突然有了个肉身还挺好。等我玩上两日,就还了。” “大爷,您是亲的吗?”常乐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这是您的亲孙侄女儿,您就霸着身子不想还了?” “啧,怎么说话呢?小老儿我是那么不怜爱后辈的人吗?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百里很有要大义灭亲的意思,“十里这丫头,平时嘴太啰嗦,小老儿打算让她睡上几天。让你也清静清静。” “别了。”常乐连忙拒绝。暗道,您可比十里唠叨多了。 “可是百里大爷,也找不到离开的法子了?” 怀王突然出声。 百里的表情僵了一下,正是被戳破事实的尴尬。 “我堂堂的黄大仙,怎么可能?” 这话说出来真是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常乐脸色已经阴沉的不得了。 见过坑爹的,见过坑娃的,现在见着一个坑孙子的。 “百里大爷,您真的相当不靠谱了!”常乐被他气得团团转,在榻前转了两圈,沉声道,“上回您把我害得差点归西,这回,十里不会也被您害得没了命罢?” “瞎说。”百里撇了撇嘴,一对眼珠子溜溜转了两圈儿,“上回,是我没注意。这回,绝对没问题。肯定没问题。过两天,我就走了。” “刚不还说,走不了吗?”常乐质问。 “我现在是走不了,等过两天,那个小道士身子恢复了,我肯定是就能走的。”百里十分笃定。 常乐反应过来他说的小道士是谁,道“你说的是斋主?” “对对对,就是他。”百里顿时眉开眼笑,“那个小道士会有办法的。” 一听是将事情推到了柳成言身上,常乐人是放心不少,却担心皱眉。 “斋主捉鬼就用了心头血,别到时候为了帮你,也把命给搭上。” “丫头,怎么说话呢?”百里不悦地跳下桌子,“大爷我把谁害死了?你这一口一个搭上命,说的我害死了千万条性命,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一样。说到底,我还不是 为了帮你,要不是想你注意点那个女鬼,才不会耗着大把的灵力带你到处乱逛,也不会被那个女人盯上,我藏身的容器也不会碎了。” 常乐被他炮轰的说不出半句话来。百里停顿了一下,扭头就对上正看戏的怀王。 “还有你,怎么着我也是帮了你。那个女人和那个女鬼都是为了害你。我要是不带着丫头过去,你们能这么快发生真相?你现在脱离危险了,就回头乱咬。看见丫头这么说我,你也不帮我一句,你这人是不是太不识好人心了?你知道咬吕洞宾的那条狗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怀王目光逐渐幽暗起来,等百里停了,这才轻启薄唇“那条狗,怎么样了?” 一旁的常乐听的,很是想将百里那张嘴给缝起来。他没事儿,非得骂怀王作甚? 他没事儿,非得骂人? 说话就不能好听一点? “那条狗的下场我能跟你说吗?你区区一介凡人,配知道神仙的事儿吗?” 百里发现怀王的表情不对,想转移话题,却依旧在硬刚,说完又觉得没有半点弥补的作用,便又加了句。 “更何况,我都不知道!” “百里大爷,你现在可就是在一具凡人的身体里。” 怀王轻飘飘地提醒了一句,脸上漾着无比风流的笑意,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百里身上。 “你小子,刚刚还夸过你,现在你就想着弄我?” 百里大爷缩了缩身子,随意表现了一下自己害怕的意思,随后又挺直了腰杆儿。 “你要是敢动我,本大仙的徒子徒孙,是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他们……” “大爷!” 常乐忍不住打断百里的话,真怕怀王一个忍不住,将他拖到了小黑屋里去。 “大爷,您要不去休息休息?” 百里被打断很是不乐意,倔强地哼了一声“不休息,等着饭来!” 常乐瞪了他一眼,转身朝怀王微微一笑“怀王,您要不去忙忙公务?” “无公务可忙。”怀王含笑,是要将百里给盯紧了,“也等饭来。” 常乐头疼,抬步到门口,打开门就看见了无泽,悄声问“饭好了没?” 无泽道“好了。” “你待会儿……”常乐朝无泽勾了勾手,待他靠近这才道,“把十里给我带走,看好了。莫让她出来闹事。” 无泽侧目,不解。透过门缝,看见怀王,脑子一下想偏了。 “您一会儿是要……” “我这是在救她。你给我看好了。”常乐最后叮嘱。 “主子,属下有句话,夫亡,至少要守节三年的。” 无泽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后面飘过来。 常乐身子顿了一下,回身看他,一脸凝重。 “下回,你再说这种话,先问 一句当不当讲。我说不当讲,你就别讲了。我都跟他和离了,他人也不在了,我干什么是对我自己的负责,无关乎要不要替他守节。” 无泽依旧面无表情,眸子却黯了几分。 “莫要说我无情,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没发现些端倪?”常乐隐晦地试探无泽,看他了解了多少,“我当你是个明眼人。在你要留下之前,我就说过了原因,你不必跟着我。现在你看不下去,转身就走,我也不介意。” “属下知罪。”无泽立马认错。 常乐默了下,道“这两日,多谢你护着。” “你这老盯着我干什么?想跟我王八对绿豆,对对眼儿?你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我这后孙十里了?你要是看上我了,那也太不尊老了。虽然我这青春永驻,但也是一把年纪了,当你的曾曾曾爷爷都不过分……” 听见百里又开始乱说话,常乐低声骂了句,目光示意了无泽一下,转身就进了门。 “你要是看上我们家十里了,那你也打消了这份儿心思。虽然我这后孙是比阿常好看了点,性子随我也讨人喜了点,你看上我也能理解。但是,我的后孙那肯定是要嫁最好的,肯定是不能嫁你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 正说着,他的嘴被人给捂上了。挣扎着仰头,瞧见常乐威胁的眼神儿,很是疑惑。 “大爷,外人就要来了,您消停点儿。”常乐深觉他对十里的那段儿描述很是欠妥,对他自己也是认识不清,“饭好了,就上桌罢。” 话落,外面的人就一一进来,几个侍女将菜摆好。 怀王歪斜在榻上,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转了转折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那盘算的目光,让人瞧着心虚。 “百里大爷,听说就是因为嘴多死的。” 常乐面带微笑地走到怀王面前,咬牙切齿地替百里挽救。 “嗯,看得出来。” 怀王与她对视,笑得潋滟。 常乐却是看着没那么友好,咽了口口水,想了想道“他的那个镯子,就别修了。” “碎成那样,是没什么好修的。” 怀王点头,附和了一句。 常乐心底里还是发虚,摸不准怀王的情绪,到底是记着这事儿呢,还是没记着。 百里说话那么难听,想不被人记着都不行吧? 她都有一种,想把百里大爷打一顿的想法。 但是,那是她大爷,得尊老。 “饭都上来了,你们俩还在说什么?赶紧过来啊,吃饭都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你们这些凡人,就是在该着急的时候不着急,不该着急的时候瞎着急。比如,赶着投胎。投胎那种事儿,是能急的吗?不得慢慢儿排队,一个个跳进去?” 百里已经很不客气地拿起 了筷子,正要先动手,就被无泽拎了起来。 “主子和怀王还没动手。”无泽面无表情地提醒,他已经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怀王身上的恼意。 难怪常乐要他带走十里,不是为了别的,当真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 这说话,太没个谱儿了! “赶投胎的,本王倒是不知道。” 怀王从榻上起来,随手拂了下衣衫,几步懒散着就到了桌前,和百里悠悠对视,笑意粲然。 “赶着死的,本王倒是见得多了。一般,落在本王手上,本王好心,都直接满足了。” “怀王,你就莫吓唬人了。”常乐嘴里说着,心里一点也不这样以为,拼命地给无泽使眼色,“无泽,把十里带出去罢。她想吃什么,你给她买什么,堵上她的嘴。” 无泽点头,拎着挣扎的十里就往外走。 “这什么时辰了,哪儿有卖吃的?你们这是想饿死我啊!”百里哭喊的声音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其他侍女也都在怀王的示意下,一一退去。 常乐松了口气,无奈地垂下了头。面前便多了一碗银耳莲子汤。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冥冥之中 “百里大爷,说话是真的难听。”常乐喝了一勺汤,看着怀王就开始数落,“十里被他养着,真庆幸没这么讨人厌。” 怀王但笑不语,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常乐这话明显是在试探他的情绪,顺便骂百里两句,替他消火。 “这大爷,为何一直跟着你?”怀王将一块儿去了鱼刺的鱼块儿放在她面前,笑吟吟地换了话题。 “我也不知道。他对阿常很好。听他的意思,之前张长修能娶到阿常,也是因为他物色过,觉得张长修人不错。” 常乐想到张长修和阿常的结局,便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他的眼神儿挺差。”怀王很有共鸣地吐了一句。 “后来,他为了救阿常,违背天命,遭了报应,便躲在了镯子里休养。”常乐咬着筷子想了想,“阿常的父母死了之后,好像也一直是被他抚养来着。” 怀王耐心地替她布菜,自己也没怎么吃上一口。听罢,若有所思地盯着常乐,眼角是说不出的风情。 常乐扭头瞧见,心下一“扑通”,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什么都没有。 “你笑什么呢?” “百里大爷,跟你是不是没有关系?” 常乐不知所谓,想了想点头“跟我是没什么亲情养育之类的关系,不过,他对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哦?”怀王好奇看她。 常乐扒拉了下碗中的米饭,情绪不由得低落几分“是他把我带来的,日后,没准儿我还要靠他回去。” 不知哪儿来的风,在堂中盘旋,扰的落地的灯盏闪了两下。 房中明暗几回,又恢复了正常的亮度。 怀王始终坐在原处,不曾动过,只是凝视着常乐,情绪静静流转。只能透过他的桃花眸,窥得几分。 常乐未发现,只是觉得这两日刺激太大,胃口都好了些。加上想到莫名其妙来到这儿,胸口发闷,就更想多吃些,改善改善情绪。 “你能来此处,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兀地,怀王轻然开口。 常乐偏头看他,笑道“什么天意?莫不是阿常是我的什么老祖宗,我回来替她是了恩怨债的?那事情我也办完了,不是早该放我回去了?” 怀王莞尔“那大抵是事情未办完。” “别瞎猜了。”常乐又嚼了一口米饭,释然地摆手,“哪儿来的那么多冥冥之中,就是黄大仙儿他法术不精,将我的魂儿给勾了过来,现在又自身难保,更不可能将我送回去。”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怀王点头,“你现在,就没有什么原因,想留下来的?” “没有。”常乐很是果断地摇头,“留在这儿,太戏剧化了。我是个藏不住的,迟早有一天,全天下都知道我 是附身在这个身体上的。你也知道沧县女的结局。” “你只要不过分张扬,别人又怎么能发现?” “我是不想张扬啊。从头到尾,你见我张扬吗?一天天,跟鳖孙儿一样忍着。”常乐越说越气,越气就越要吃,“你看看,我现在告诉你我是附身过来的,你一点惊讶都没有,难道不是因为你早就发现了?” 怀王默认。 现在常乐跟他说魂魄之事,他只觉得如常,没有什么可惊讶的。就连昨日挑明之时,也没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能,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就觉得,这个身体的经历与这个灵魂,不太对称。 反而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样才对。 “我猜对了罢?”常乐叹了声,继续吃自己的饭,“想来,我长大了之后,连唯一打我的爹娘都不动手打我了,将我当个宝。一过来,就被生活辗轧,被张长修和花楚儿欺负。我之前倒是接触过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但也都是小打小闹。来了这儿,又是看见被割掉的脑袋,又是碰上恐怖分子袭击,最后还遇见鬼怪。” 怀王只静静听着,睫毛偶尔动上几下,表露着他内心的波动。 从她的一字一句竟可以想象出一个太平盛世。 不由得,对她之前生活的地方有了憧憬,对她来到这儿的遭遇感到怜悯。 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如果远离了朝堂,生活或许也就平淡了。”怀王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常乐瞧他,捉住他神情的苦涩,怔了下“能远离吗?” “本王不行。”怀王轻笑,看着她半晌,似做出了很大的努力,才重新开口,“但你可以。” “我是可以。”常乐点头,“只要从王府离开,去往别处,我肯定就算是远离朝堂了?” 怀王默然,垂眸饮了一杯清酒。 “可是离开这儿,我去哪儿呢?”常乐叹声,撑着脑袋,又心生哀怨,“想来,我在之前的生活里就很穷,没想到来了这儿,更加穷。之前,我还能四处去游山看水,现在,无钱出不了家门。我现在就指望着你挣钱,没挣到钱,我能到哪儿去?” 不经意的,怀王眼角染上几分笑意,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那你这是想赖着不走了?” “什么赖?说好的合伙,带我来挣钱,带我来都城逛逛长见识。我这一没挣到钱,二没长见识。你说的话,半分没兑现。应当是我在给你兑现的机会。” 怀王道“还真是?” “自然是。”常乐喜笑颜开,心情好了不少,“那个菏止,你怎么处置了?” “谋害皇亲,罪该至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已经移交大理寺了。” “那你岂不是折了一个通房丫鬟?”常乐没正经地啧了两声。 怀王挑眉“那你补上?” “我给你去花楼里挑一个补上。”常乐露出媒婆笑来,“你之前,不是说大长公主要给你找媳妇儿?” “嗯。”怀王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你这都要有王妃,少一个通房丫鬟也挺好。这王妃,你觉得会给你物色什么人?” “物色谁,本王如今都不会娶。”怀王道,“本王还未风流够,不喜欢被人管束了。” “那你可有的烦了。被催婚,简直是人生一大灾难。”常乐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怀王见状,道“想说什么,说罢。” “没什么。” “现在本王心情好,你问上什么,本王或许就说了。日后,不见得有这机会。” 常乐悄然放了筷子“你觉不觉得,我应该多知道些事情?” “嗯?”怀王等着她说明。 “你觉不觉得,我多了解些朝政之事,对我会有些好处?”常乐说的明白些,“你不是说,我的画都卖给了达官贵族?日后,我定是要与他们打交道的。” “你是想脱离本王,单干买卖?”怀王语气里多了几分威胁之意。 颇有一种,常乐敢过河拆桥,他就先把她给拆了的意思。 常乐笑了笑,十分狗腿。 “哪儿能呢?这不是觉得。卖画册这件事,你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只能暗牵线,根本无法更加壮大咱们的生意。日后,我找个机会,肯定是要将这卖画的生意搬到明面上来。你和斋主肯定无心打理,就我来一心一意来管,你们出些资金,我在前面奔波。挣了钱,大家一起分。岂不更好?” “所以,你想开家店铺?” “嗯,开家画坊。你觉得怎么样?”常乐乐滋滋询问。 她算是发现了,将做生意的事儿,完全放在怀王手里捏着,自己只做最下面的被剥削员工,那是成不了大气候的。她得自己翻身做老板,这样才有机会赚大钱! “这是你想做,本王也不便置喙。你想什么时候开?” “等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去了江南郡定居的时候开。”常乐说出自己的计划,“到时候,你可能在十三郡,斋主可能和你在一块儿。但是,地域怎么能影响咱们的合伙儿呢?” “就在这儿开岂不更好?”怀王笑吟吟建议。 常乐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我在这儿开了没两日,又要走,怎么办?十三郡的学堂,我能托付给刺史夫人和都尉夫人。这儿的生意,你让我托付给谁?” “你便留在此处不就好了?”怀王继续给着建议,“为何非要去江南郡?若说繁华,江南郡可比不上圭都。” “江南 郡好养老啊。”常乐脱口而出,“还有大文豪们聚集。” “大文豪跟你有什么关系?”怀王轻笑出声,揶揄道,“没几个大文豪是愿意和白丁来往的。” “嗯……”常乐目光怨恼地盯着他,“你在笑我是文盲?” “文盲?是肚子里无半点墨水的意思吗?”怀王自我分析了一下,“那就是了。” “好想咬死你怎么办?”常乐气恼不已,但又觉得他说的没半点问题。 “再者,你现在也才二十出头,现在便想养老之事,是不是太早了些?”怀王继续说服。 常乐陷入沉思,挠了挠眼角。 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年轻人,有几个不拼搏一番的? 之前想去江南郡,是觉得要离开十三郡,离开之后,要去个好点的一线城市,再不济就二线城市。 这才定了江南郡这么个地方。 当时排除圭都,好像就是因为没钱,觉得消费不起。 如果她现在能在这儿立足了,她为什么不留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十三郡的书信 “司伯毓,你这个人,也太过分了。”常乐发现自己心思动摇,对于自己永远临时改变计划的性子报以不齿,“之前说好了在这儿挣了钱,然后你和我一块儿去江南郡,你去游玩,我去定居……” “现在不是在想着挣钱?”怀王理所当然,无辜含笑,“并未与计划有冲突。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你去江南郡,也是为了游玩。” “时间突然被拉长。你娶了媳妇儿还不回去了?” 常乐想到怀王如果走了,她还在这儿独自挣扎,没有半个朋友。岂不是惨兮兮? 一路上,她一直跟着怀王,也是因为来这儿之后。结交的,只有怀王和柳成言。 柳成言定是要跟着怀王,下意识的朋友依赖,让她也忍不住屡次偏向跟着怀王走。 主要是,她现在才开始慢慢熟悉这个虚无的王朝。 “本王说过,会等你的。”怀王一语,坚定非常。 常乐不由地有了几分心安,心头的疑虑也被打消不少。低头默了片刻,立马斗志昂扬地抬头。 “那这两日就出去逛街,看看市井行情。” “可以。”怀王忽然笑得不怀好意,“圭都的几处楼倌,还未带你去见识过。” “你莫要在这个时候来腐败我。我可是要专心创业的。”常乐正义凌然道,“不过,累了去转转,放松放松,也是理所应当?” “自然。”怀王肯定点头。 “那你觉得,我都要开画坊了,是不是该了解一些大氏人人知晓的政事?” “朝政之事,我也不太爱理。你多看看就知道了。” 怀王端起酒杯,示意相邀。常乐摆了摆手,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同他碰了一下。 “你这说的也太过宽泛。” 常乐一口将杯中酒饮了下去。这酒的度数也算是高的,应当是酿造的上好佳酿,入口醇绵。 怀王心情愉悦,一口饮尽。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到她面前。 “十三郡来的,你且看看。” 一听是十三郡的信,常乐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她的天甲学堂。迫不及待地从他手中接过,打开信封。 信封已经是开过了的。 “你居然偷偷看信。”常乐一边指责他的不尊重隐私,一边拆开信封,扯出里面的信件,“如果是十三郡有人跟我说些什么私事,你这不就全看了?” 打开一看,常乐不说话了。 因为信封的开头就是,怀王二字。 是写给怀王的。 大概扫了一眼,看见天甲两个字,最后面落款的是晋卓二字。 “这是写给你的?”常乐将信一折,想还给怀王。 怀王含笑“十三郡新任郡史的亲笔书函,这是例行汇报。有关天甲学堂,特意拿来给你看看。” “都尉夫人和刺史夫人也会给我写的。”常乐哼了一声,别以为她在十三郡没人,“她们应该也快给我寄来了。” “她们想说的,也都在这封信里了。你只管看就是。” 常乐皱眉,重新打开信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满满当当的两页,很是怀疑。 “是嘛?新郡史怎么管上这事儿了?” “学堂本就归他管。”怀王道,“再者,他对你的新学堂制度很是感兴趣,也想通过天甲学堂试证一番。” “如此。”常乐喜的咧开了嘴,目光一落在纸上,又犯难了。 “怎么,不识字?” 怀王恍然,含笑戏问。 常乐很想装一下,但是,她没这个逞强的能耐。 “江雪!” 她可以找别人。 江雪应声从外面进来,朝常乐行礼“姑娘何事?” 常乐微微伸手,欲将信递出去,眼角余光瞥着怀王。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大胆地放到离江雪近的一方。 “读读信,我听听里面说了些什么。” “是。” 江雪迈着小碎步,迅速到了桌子跟前儿,双手将信件捧了起来,端端正正站着,语调温柔地将信件里的内容读出来。 如同讲述故事一般。常乐很是认真地侧耳听着。 开头无非是些问候怀王的话,后面才提到正事儿。 “天甲学堂依照常姑娘的设计来行,一月过去,已稍有成效。再过不得几月,便会将他们的科目进行调整,更加符合他们的发展情况,这和常姑娘之前的想法是一致的……” 常乐听见都是夸她的话,嘴角是抑不住的笑意。双手捧着脑袋,看着江雪的嘴一张一合,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张张小脸来。 突然间,有些想他们了。 “都尉夫人言,‘常妹子,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都城?听说你和怀王一块儿呢,如果怀王欺负你,你就回来。都城我们师家管不到,十三郡这儿还是能称霸。你回来,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等你看到此信,便给我私回一封,日后我也好知道怎么私下联系你。’” 常乐突然听见这样的话,想必这真是郡史一字不落地将穆英君的话给复原了。 眼前已经有了画面感,穆英君手里拿着鞭子,和都尉两人站在一块儿,威风凌凌的。 瞬间觉得自己后背有了一座强有力的靠山。 “听见没,你欺负我,我就回去找都尉夫人。”常乐得意地向怀王炫耀。 江雪适时地停了下来。 怀王抿唇一笑,笑的淡定自若“他们师家,还想在十三郡称霸?本王明儿就去跟圣上说说,将他们二人调到南海当值去。” “你……”常乐瞬间败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挥手,“继续。” 江雪继续念。后面就是几个小崽子说的话了。 “常姐,学堂我给你管的好好的,绝对没人敢来咱们学堂闹事儿!以后咱们学堂绝对不会再少一个人!” 这是皮蛋儿。 常乐不由得想起了小山楂和小石子,眼前一片迷蒙。 她临走,只匆匆地去看了小石子和小山楂一眼。 “是啊,常姐,老大现在可厉害了。都尉夫人都说,老大以后就算去沙场,也是不怵的!” 这是小巴子。 没想到皮蛋儿那个混不吝的,现在能变成这般样子,不知是不是小山楂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 常乐甚是欣慰地端起茶盏,润了润干燥的喉咙。 皮蛋儿如今如此懂事,她也满足了。 “都尉夫人言,‘老娘是说,他如果去了沙场绝对是个闻风就跑的逃兵’!” “噗”! 常乐一口茶喷出来,被呛得偏头就咳。一桌子算是吃不了了。 怀王给她递了个帕子,笑的灿然。 江雪又停了下来。 “特么的皮蛋儿,就知道吹牛!”常乐缓了缓,忍不住怒骂一句,“真的是本性难移!” 依着皮蛋儿那个狡猾胆小的性子,确实,当逃兵更适合。 他那个邪气形象,当真和上战场的英勇正面形象不符! 半晌,常乐才深吸一口气,恢复淡然。 “继续。” 刚刚被渲染地感动到要哭的情绪,一点都没了。 …… 圭都不愧是圭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是热闹的。 白日过后有夜市,夜市将罢,早市又要出来。如此前后相接,根本不让偌大的都城有清闲的机会。 无泽听着常乐的命令,将十里带出了怀王府,随便找了个小馆子,给十里点了一两个菜。 “这吃饭,就应该大鱼大肉,不,就应该整只鸡整只鸡的吃。” 十里吃的满嘴流油,两只手都是油乎乎的,这时候伸手就拔了一只鸡腿。 无泽眸光左右波转,目光落在她面前的三盘整烤鸡上。 十里来了,不要别的,直接要了三只鸡。完全没有跟他共享的意思。 “小子,我知道你之前一直跟着张长修。你跟我说说,他怎么就在我这个大爷死了之后,开始虐待我们阿常呢?”十里吮了下手指头,吃的十分满足。 无泽安静地坐在她对面,听闻她如此问话,瞧了眼左右。此时的食客,已经寥寥无几。 “你不是十里?” “你说什么?”十里还打算装蒜。 无泽背脊挺直,目不斜视,一言一语,坚定非常。 “你不是十里。” 这回是肯定的语气了。 十里的眼珠子转了转“你是不是大半夜的,没打灯笼?还是刚刚出来,眼睛丢在家里边 儿了?我这上上下下就是十里的样子,哪里不是十里了?” 无泽不语,静然看他。 “主子知道?” “你主子,阿常?”十里双腿叉着,毫无形象地自顾自吃着,“你怎么就认阿常当主子了?你主子不是张长修?” “你是十里的大爷,百里?” 无泽打量他许久,总结出这么个道理来。 “咳!” 十里一阵巨咳,好容易将咳意压下去,两只油乎乎的手直接在身上一抹,抬眼看着无泽,两只眼睛冒着精光。 “你刚说什么?” “你听到了。” “年纪大了,耳背。” 无泽眸光闪了闪,确信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面色无波,心底里波涛海浪。 “你把你刚刚说的再说一遍?” 十里往他跟前挤了挤,直把身上的油糊在他身上,两只眼睛珠子,死死地盯着他,威吓道 “作为一名属下,知不知道,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像你这种人,就该心底里跟明镜儿似的,表面上什么都不知道。这一点,你就不如我的后孙闺女儿。看看我们家十里,装傻装的一直很认真。” 无泽忍俊不禁,一时笑出了声。瞬间,又重新绷回脸,稳了稳身子,保持自己该有的冷静。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清殿罚跪 “给你点儿好,你还放肆了?居然还笑!”十里拿着鸡腿指了无泽,“告诉你,我早发现你欺负我们家十里了,说,那个张长修为什么虐待我们阿常,你又怎么欺负我们家十里了?” 十里猛然揪住无泽的前领子,猛然站起,一只脚直接踩在凳子上,俯身瞪着无泽,恨恨地咬了一口鸡腿,目光凶狠。 “我珍惜的就这两个宝贝儿,被你们主仆二人欺负尽了!现在就你人在这儿,你就把事情给招了!” 无泽虽然知道,与他对峙的是百里那个老头子。但入目的还是十里,不由的微微皱眉,往后躲了几分。 “往哪儿躲?” 十里手里一用力,将无泽拉了回去。为了表示自己的凶狠,直接一张脸凑了上去,和他鼻尖对鼻尖,眉毛对眉毛,眼睛对眼睛。 无泽头回和姑娘凑这么近的距离,一再告诫自己,对面的是百里那个糟老头子。这才咽了咽口水,淡定了些。 “太守,他已经为了救常姑娘,死了。” 十里目露震惊,缓缓起身,消化着这个消息,缓缓地往旁边一坐。 “那小子,死了?怎么死的?” 十里拧眉,又与无泽对视一眼,得到肯定的神情,当即嘲讽一笑,坐到他旁边,往他身上一仰,将他当成了靠垫。两只脚踩在长凳边缘,又抱了一只烤鸡。 “你不说,本大仙我就去趟地府,将张长修抓上来,问个清楚再让他投胎!” 无泽还是顾及着张长修的死后安宁,叹了声,只好跟这个不讲理的老头儿将事情说清楚。 十里靠着无泽,听着他平静如水的讲述,时不时长吁短叹两声,避免自己昏睡过去。 当将所有事情听罢,已经子时了,外面响起敲梆子打更的声音。 …… 百余年前,天下大乱,大氏开国太祖马上打天下,得一位云游的方士为军师。 大氏朝立,太祖封方士为国师。 方士创玄灵观,宣扬道教。由此,玄灵道教为大氏国教。 百余年过去,玄灵观信徒遍布天下,各处都有玄灵观的分观。 但这位大方士羽化飞仙之后几十年间,玄灵观内部一片混乱。大方士的几位门徒相互争斗,争大方士一职。 一直到了三十年前,出现了一个叫长春道长的人。其人时已半百,仙风道骨,道法高深,得以将玄灵观一统,为玄灵观掌门,被封为大国师。 二十八年前,长春道长莫名其妙提了一个叫柳不惟的人入道门,赐道号不为。 不过三年,又将掌门一职让与他。 同年,不为道长领一三四岁的男童入道门,长春道长收为关门弟子,赐号八归子。 “你就是八归子,可是,后来你怎么就离开道观了呢?” 常乐坐在马车里,听着柳成言对玄灵观的介绍。 今日,柳成言要去玄灵观还宝,顺便看如何将百里附身十里的事儿给解决了。 常乐便带着十里一同去往道观,顺便见识一下玄灵观。 今儿她还专门将另一只镯子戴了,免得百里需要。 百里因着怕玄虚镜,躲到了另一辆马车里。 现下,这马车里便是柳成言、怀王和常乐三人。 “许是认清了自己的心之所向。” 柳成言垂眸,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怀王身上。怀王抿唇而笑,好不恣意,还故意还了柳成言一个媚眼。 常乐瞧着浮想联翩,忍不住咳了一声。 “当真,正是因为你们二人如此不加收敛,我才会老想歪。” “有什么好想歪的?成言自是因本王而放弃道法,还俗,这么明显,还用歪想吗?” 怀王晃了晃脑袋,甚是不着调地用金骨扇勾起柳成言的下巴。 柳成言不着痕迹地躲开,暗责地瞥了怀王一眼。 “这,怎么说?”常乐抿唇忍笑,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没那么夸张。 她这个人,最是爱听八卦了。 “年少一见,便到如今。此间种种,怎能为外人道?”怀王卖着关子,甚是深情地看着柳成言。 柳成言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只管静静坐着,也懒得解释。 他不解释,怀王又故意卖关子,常乐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瞧着他们二人,急得不得了。 一直到了道观,她也没能打听个所以然来。 玄灵道观建在半山腰上,门前三千六百级台阶。 每年祭祀,皇帝带着文武百官,走一遍这三千六百级山阶,也是表达了虔诚之情。 台阶之上,善男信女,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万千辛苦只期望,求神拜道之时,能被天上的神仙垂怜,许下的祈愿可以灵验。 但不为道长为掌门后,便修了一条缓坡,从山脚一直到道观门口,让人们方便坐车。 事实,坐车而上的人也确实不少。 “连走路都省了,还叫什么信徒?你们这个道观也太虚了,难怪我能安生待在这儿。”附身在十里身上的百里,如是说。 “姑娘这便不知道了,有心来道观就是虔诚,哪里用得着搞这些虚的?只要到了,恭恭敬敬地给三清祖师们上柱香,添个香油钱,那祖师爷们都是记着的。” 这是玄灵观的掌门,不为道长所言。 怀王的马车一到玄灵观门口,玄灵观的掌门就带着几个道长相迎。 常乐还来不及好好看看玄灵观,人已经被不为道长带到了待客的偏堂。 本来担心会被此处的道气所伤的百里,一路过来之后,忍不住说出了憋了好久的话。 “真是掉进钱 眼子了,你还是将这道观给关了罢,免得给三清祖师爷丢脸。” 百里毫不给面子地吐回去,他百里自恃千年的黄鼠狼精,潜心修道,他日也是要位列仙班的。如今看见玄灵观这般行为,分明就是在给他们这群神仙丢人。 别问其他,只因百里现在发现玄灵观对他没什么影响,他便骨子里硬挺了起来,想起自己是个千年黄大仙,还跟天上的某些仙友交好。完全不记得,刚刚在马车上是有多忐忑。 总之,他现在有多得意,刚刚就有多忐忑。 “你这姑娘,今儿来玄灵观也是有事相请的罢?” 不为道长板着一张脸,故作玄虚地问上一句。 百里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事儿还来你这破道观,我是吃饱了撑着的?你这道观能坚持到现在,还不是全靠长春那个屁小子?” 听闻百里对大国师出言不敬,在场之人,除了怀王、柳成言、常乐和无泽四人,无不震惊看他。 他居然直接称,长春道长为屁小子?! “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诋毁侮辱大国师!”不为腾地就起来了,“适才又对玄灵观多次出言不逊,来人,将她押到三清祖师爷面前,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此法,对于一般人,简直是不痛不痒,但对百里来说,简直是祸福难料。 谁知道,他现在到底是被当成妖怪看,还是被当成灵兽所待? 以前他出入道观佛门,基本上是不怎么怕的,因为都是要成仙的灵兽。这些地界儿,对他备是宽容。 但经历过违背天命一事之后,他就不确定了。 在线城之时,他被压在神像底下,多少还是有些压迫感的。 “咱们玄灵观的神像,可是有大方士开过光的。”不为道长双手朝天一揖,“什么妖精鬼怪在面前,都得显形。” 百里有些慌了。 未想到,这道长真是不简单,居然一眼看出百里的黄大仙身份。 常乐担心,帮百里拦了一下“不为道长,是小女子没管好婢女,出言不逊,还请道长见谅。若是降罪,小女子愿替他代受。” “那你跟她一块儿跪着罢。” 不为道长很是随意地一拂袖,完全不客套。 常乐一脑门儿的问号。 这当真是将自己给坑进去了? 正此时,几名道士到了跟前儿。 “二位姑娘,请!” 常乐拧眉看向怀王,以为他会救自己,没想到,怀王只是笑吟吟地挥了挥扇子。 “你且先去祈愿。待会儿我们就过去了。” 她这是去祈愿吗? 她这分明是被罚跪! 被迫带走,常乐一路上看百里的眼神儿就没好。被人带着从小廊道迂回,穿过一片朱红墙廊,过了二道门,便到了主殿 。 三清殿。 朱墙琉璃瓦,重檐瑞兽,斗拱瓦当,随便一瞧与一般的宫殿并无二致。立在高高的台基之上。 殿前,下得台阶来。 是个四四方方香炉大鼎,里面香灰堆积,进进出出的信徒还在虔诚上香。香烟凝聚,缥缈而上,久久不散,颇有上达天听之势。香烟正盛,往下堆积,已成一片烟雾缭绕之景。 再往前来,有一古井,里面活泉涌动,生生不息。 再往前,便是门口。 门口两边的内墙墙壁上,刻着开国太祖建观祭祀的赞词。 常乐自进了这殿院,便倏地严肃谨慎起来。 附在十里身上的百里,闻了闻这供香,不但未觉不适,还觉有几分通畅。 玄灵观的道长将她们护着,隔开信徒,直接送到三清神像面前。 往来信徒无不好奇地看着她们。 抬眼,直往上看去,便是高架的房梁。顺着往下,就是三清祖师神像。 塑的三清祖师金身,十尺有余,身披红帛,垂眸慈蔼,看着这芸芸众生。 神像之下是供坛,供坛之上祭着香油供品。 常乐和百里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之上,静心认错。 其实,常乐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扭头看向旁边的百里,他的脸色不太好。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八归子的命里人 “你怎么样了?” 常乐见百里已经蜷缩下去,很是担心。左右避着来往的香客信徒,低声询问。 百里趴在蒲团上,脑袋垂在地上,胸口闷得紧。 这三清老道,竟然真的为难他! 现在还逼着他磕头认错! “等我位列仙班了,定然将他们好好地说一顿!” 这时候,百里还在瞎说话,努力地把脑袋往上抬,半晌都是徒劳无功。 常乐畏惧地看了三清神像一眼,拍了拍百里的肩膀,很是恨铁不成钢。 “您老就别瞎说话了,赶紧求求祖师爷,让他们将你放出来罢!” “本大仙,死都不求!” 他是一只有尊严的千年黄鼠狼! “什么时候了,您别犟了。” 常乐也是怕十里再睡下去有问题,索性不管他,转身双手合十,闭目祈福。 “今有信徒常乐,望三清祖师爷显灵,将百里大爷收回来,保十里平安顺遂。顺便,还请三清祖师爷,替信徒指明前路。” 常乐低声反复念道这么几句话。 旁边的黄大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忽觉脑袋轻了许多,便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求人不如求己。信徒那么多,怎么可能就看到了你?你也别以为这三个老道,能有多靠谱。” 说着,百里大爷半起身,将腿一盘,直接背对着三清祖师,坐在蒲团上打坐起来,闭目静心进入冥想。 来的信徒更是惊诧,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这位在神像前打坐的丫鬟模样的女子。 真的是大胆! 关键,有两位道长守在旁边,居然也没阻拦。 常乐见他现在是在恢复法力的样子,便没打扰。抬眼看了下三清像,又重新祈祷了一番。 起身拿起签筒,双手捧着,再念一遍,摇了摇。 “吧嗒”。 一枝木签落地,常乐拾起。 上面什么都没有。 常乐不解,塞回去。又重新摇了一遍。 “吧嗒”。 一枝木签落地。 还是什么都没有。 常乐不信,将签筒里的木签都倒了出来,仔细检查了每一根,都是有字的。 就她这一根没字。 “你们放根儿空签在里面做什么?” 常乐不悦看向旁边的两位道长。 那两位道长脸色微变,神色有些许紧张与难看,相视一眼。 一个道长慌慌张张跑了。 常乐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空签,是长春道长令人放的。姑娘真是有缘人。”剩下的那个道长,微微含笑。 “有缘人?”常乐狐疑地看着手中的深木空签,晃了晃,“那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说她人生是一片空白? 未来就是个废物,现在也不用费心去努力了? 劝她当只废虫? 如果,神有这样的旨意,她一定会认真履行! “此签,只有长春道长能解。如今,长春道长远游去了。”那道长恭敬道,“不过,此签好像与八归子有关。八归子或许也知晓。” “八归子?”常乐面露喜色,“你是说,柳成言?” 她和斋主命里有连? 原来,斋主真是她来此的目的,是她的真命天子吗? 那道长点头“八归子俗名,确实为柳成言。” 常乐瞬间有些激动。看着被她倒了一地的签子,灵光一闪,将所有的签子都塞回了签筒里。 这回,她把空签扔到了一边。 她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巧合。 重新许愿,再次摇签。 “吧嗒嗒”。 落下了两枝。 “两枝是什么意思?”常乐抓起来就问旁边的道长。 道长目露惊异之色,笑道“作废,需重来。” 常乐狐疑,将签子塞了回去。 重摇。 “哗啦”。 掉出来五六根。 常乐面色发黑,将它们抓起,扭头看道长“这是?” “作废,需重来。” 常乐一是闲的,二是不信命。又试了几回,依旧如此。 最后,她不得不认命。 “看来,我和斋主,是命里注定的缘分啊。”常乐悠悠转了转脑袋,拿起空签,陷入幻想。 殊不知,她身后已经站了柳成言和怀王二人,还有玄灵观掌门。 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怀王和掌门都只知道,这空签是与常乐有关,却不知,与柳成言到底有什么关联。 柳成言则静如浮柳,瞧着常乐的背影和她手中的空签,目光逐渐缥缈起来。 像是穿越过了时空的界限,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 三年前,他的师父长春道长外出云游前夜,暮钟过后,他被师父叫到了这三清殿。 长春道长须发花白,手执拂尘,手里正拿着一枚空签。 “八归子,明日师父外出,不知何时归来。或许,在此其间,你便遇到了你的劫难。师父无法替你解劫,便送你二十字,避不避劫,全靠你自己选择。” 还是道观道士八归子的柳成言,深深行了一礼,恭敬道“师父告知弟子,岂非泄露天机?” “你且听好。” 长春道长微微一笑,和蔼可亲,眼中清然与那神像差不了几分。柳成言恭敬垂首,竖耳严听。 “为道本无为,破命寻破女。梅簪在人在,簪毁人亦亡。” 短短二十字,缥缈如九重妙音。 “弟子,谨记。” 柳成言无法参透这其中之意,多年来的修为,只告诉他,时机到了便都懂了。他担心的是,长春道长泄露天机,定然 也是要遭劫的。 “如今你已无心再留道观,不如回归俗尘。将你想为之事做了,再回归道门也不迟。”长春道长语重心长,将手中的空签放入签筒之中,“这便是你要寻之人。” 柳成言眼见着那空签没入签筒之后再也无法择出来,正如芸芸众生,他难以选出自己的命中人一般。 “这木簪,你且保管好。”长春道长将拂尘一转,从袖中取出一枝梅花木簪,递到柳成言手上。 “再谢师父。” 柳成言双手紧紧握着梅花木簪,目色并无太大波澜。 长春道长见状,颇为欣赏“不因己而忧喜,心怀天下。贫道当真未看错你。只希望,你能平安度过此劫。他日,再重归道门,修行得道。” “师父既知弟子不在意,又何苦冒着泄露天机之险,与弟子说这些?” 柳成言提出疑问。 “贫道至今已近八十,唯有你这么一个徒儿。”长春道长说着,便突然地叹息起来,“从怀王入观以来,为师便知,你是逃不掉了。告诉你此事,是让你有个警钟,莫要临头留着遗憾。且自珍惜罢。” 柳成言立在神像之下,目送长春道长渐行渐远,眸子是一片清明。 …… 蓦地,脑子里似真有警钟鸣响。 柳成言的双眸逐步清晰起来,目光落在常乐手中的空签,视线范围一点点放大,直到将常乐整个人看清。 耳边再次想起师父缥缈虚幻的声音。 “这便是你要寻之人。” 不多许,他的星眸清明如苍穹,嘴角漾起温润的笑意来。 是对命运的释然。 怀王见他如此,攥着金骨扇的手骨节一点点清晰,眯着的桃花眸里,是数不尽的失落。 瞧着常乐,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儿大石。 原来,她是成言的命中人。 相反,是否也是如此? 疑怪她的眼中,始终只有成言,无他半点的存在。 许是他们的注视太过灼热,常乐明显感觉到异常,扭过身来。 初时发现后面站了一排人还吓得一惊。再看有柳成言时,直接忽略了怀王,捏着空签,走到柳成言面前,仰视而喜。 “听说,这根签子,八归子道长能解?” 柳成言不语,伸手拂过她额头上的疤痕。 当初吸引他的,正是这半寸疤痕。 其实,他早有预料,不过未曾有机会确定而已。 常乐好奇“怎么了?” 柳成言收手,藏于袖中,面含浅笑“无事。” 见他别有意味,常乐很是不解地也摸了把自己的额上疤痕。 怀王密切注视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折扇在他手中,被捏出轻微的响动。 刚刚小道说常乐连抽了两次空签,将他们所有人 惊地站起,着急忙慌地就赶了过来。 空签的含义,怀王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贫道来看看。” 不为道长在旁等了许久,硬是等不住地上前插入他们二人之间。 一把从常乐手中抽过木签,仔细察看。 还真是空签! 不为道长再也维护不住镇静的道者风范,直接质问刚刚看着常乐的两名道士。 “你们可看清了?真是这位姑娘抽出来的?” “看清了。姑娘后来将空签择了出来,便再未抽到过一支签。”一直留守的道长如实回话。 不为道长捏着空签的手都在发抖,担心地看向柳成言。 那目光,不是一般长者对小辈的慈爱目光,还夹杂了别的情绪在,比如亲缘之类。 “你跟我过来。” 不为道长厉声命令柳成言,双手将签子两头一抓,势要给折了。忍了忍,往地上一丢。冷哼一声,一甩手中拂尘,怒气冲冲出了三清殿。 常乐蹲身,迅速捡了起来。她不解掌门的怒气从何而来,忽然觉得自己的出现,对柳成言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然,道长不会发这么大的怒气。 “这可是预兆了什么?” 怀王出声询问柳成言。 不为道长虽然人不是什么得道道长,可平日里也装模作样藏得很好,如今如此气恼,定然是触及了他的逆鳞。 “无事。你们不如先回去?” 柳成言也不急着去找不为道长。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傻不傻 “不急,等你就是。这位的事情还未解决。” 怀王瞥了一眼还在打坐的百里,他是真的没受半点影响。 柳成言颔首,一拂袖,出了三清殿。 “斋主和掌门,关系有些……” “他们是父子。”怀王随口就回答了常乐。 常乐猛吸了一口气,愣是憋着没叫出声。 刚刚不为道长的反应,算是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不为道长竟然是柳成言的爹! 父子一起修道吗? 天,她刚刚有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当的?在朋友的父母面前,怎么也要表现的好一点才是。 目光落在打坐的百里身上,常乐瞬间绝望。 很显然,她并没有给朋友的老爹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上来,她就被罚跪神像前认错了。 “怎么个意思?”常乐好容易从震惊中回还,戳了戳怀王的手臂,晃了晃手里的空签,“这个签子,是什么厄运的象征吗?” 怀王回首,落在常乐的身上的目光有些异样,顿了下,不正经地挑起了眉头。 “本王听说过,这是长春道长临出游前,留给成言的。” 常乐竖耳听着。 “也只知道,整个道观的人都在等着抽到这支空签的人出现。” “然后呢?”常乐偏头。 “然后,将她给除了。” 轰的一声,常乐蒙了。 怀王说的淡定,常乐听着,像在听恐怖故事。 身子抖了一下,有些捏不住这根签子。 “你说的可是真的?”常乐畏惧道,“我还以为,这是表示,我是芸芸众生中不同的那一个,是要告诉我有什么特别的任务。” “具体的事情,你要问成言了。关于这支空签的事情,只有他和长春道长知晓。” 怀王笑的幸灾乐祸。 “咱们先回罢。”常乐紧紧皱着眉头。 “不急,等成言出来。顺便,等等十里。”怀王扇子一指正在打坐的百里。 “祖师爷!” 常乐一个转身,又回到蒲团面前,规规矩矩地跪下,双手合十,将空签竖在两手掌之间夹着。 “请祖师爷为我证明,我真的是大大的好人!一定要帮我证明!” 等柳成言出来,她定要将这空签的含义问个清楚。 她就不信,她的命能这么惨。 刚刚从十三郡的悲惨命运里解脱出来,现在又成为被选中的厄女。 这玩笑开的也太过分了! 怀王在旁看着,嘴角噙着笑意,眸光却是黯然了几分。 …… “你们都先出去。” 偏堂内,不为道长将其余人都轰了出去,只留下了柳成言一人。 “长春道长给你预言的人出来了,你知道要怎么做了吗?” 不为道长只觉火急火燎, 刚刚坐到椅子上,又很是不安地站了起来。站着又觉得头晕脚虚,很是没有安全感。 总之,是坐立难安。 观之柳成言,他明显要淡然许多。亭亭立着,双手自然摆放,双眸透彻,没有一丝一毫的着急。整个人就像是一缕清风,让人观之则宁。 但也有可能是助火之风。 不为道长就越看他这个样子,越是气恼。 “八归子,你倒是说句话!” “掌门,我已经出了道门,现在已是俗人一个,名叫柳成言。” 对自己身份的界定,已经是柳成言对这件事的回应。 “柳成言!”不为道长咬牙切齿地念了一回,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贫道将你辛苦拉扯,是为了什么?” 柳成言不语。 “你是全然不顾我对你的期盼!” 不为道长恨恨一甩手中的拂尘,背对而立。 多看他一眼,都能气到七窍流血。 “成言,本就不适合道门。当初,许是掌门与长春道长看错了。”柳成言镇定自若地回话,“也或许,是现在不适合。” “你都不适合,就没人适合了!”不为道长骂了一句,好半晌,才镇定地回过身,“你现在,就回来!忘了世俗纷扰,回来好好修行!” “掌门,可也知道,在劫难逃一词?”柳成言道,“既然劫数已定,是逃不掉的。” 不为道长急恼地盯着他。 柳成言继续道“掌门不也同意,让我在世俗里透彻了再回来?” “那是以前。”不为道长沉痛道,“当初我同意。是因为长春道长所劝,说你在世俗经历一番,透彻了也自然成了修为。” “正是此理,如今,掌门为何又不同意了呢?”柳成言浅笑反问。 “如今,那预言中的女子出现,只证明,你的劫难要来了。”不为道长一张脸臭的要命,“你若是渡不过当如何?” 近些年,他一直也在等着抽到空签的人出现。希望此人可以助柳成言脱离苦海。 但是,等了这么多年,越等,不为道长越觉得心里不安,觉得哪里有问题。 抽到空签的女子是来帮柳成言渡劫的,若是她不出现,是不是代表着柳成言的劫数未到呢? 所以,越到后来,他越害怕出现空签的人。 福祸相依,她是带着劫难而来的贵人。 “人固有一死。劫后重生,方更辉煌。又何必纠结于破劫之事呢?”柳成言眉眼弯弯,眸子亮如星辰,浑身的通透淡然气质,“渡不过便渡不过了。” “你说的倒轻巧坦然。”不为道长越看越觉心疼,越看越觉气愤,心中多埋怨委屈,“有劫数还不是因为你擅自离了道观?长春道长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这劫数完全是因为你还俗才有的 ?你如果一心向道,自然是一帆风顺,位列仙道。” 柳成言再次沉默。 “在你三岁时,我便将你带到了道观。长春道长见你有仙缘,将你收为门徒。你苦修十五载,听话懂事,性子沉稳。长春道长也说过,如此下去,他日,你定能参悟仙道。我一心修道,看见你有此前途,是满怀期许。如今全破灭了!” “哪里能事尽人意?” “这事儿,都是怀王闹得。我好容易将你带上仙途,他一来,就将你的前途全毁了!当初,就不该受了帝旨,同意怀王留在道观里。” 不为道长语气里都是深深的懊悔。 柳成言颦眉,出声维护“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莫要再计较。” “怎么不计较?你现在要是回了道观,我就不计较。”不为道长瞪向他,“你回吗?” 柳成言垂眸,很明显的表现了对此提议的拒绝“掌门,此事早有定数,躲避是无用的。” “你看,你根本就没想过要回来。” 不为道长气恼地将手中的拂尘一甩。 “十一年前,沅贵妃逝,怀王为了逃避太子之争,提出来观中静修。他来就来了,怎么就盯上了你呢!” 柳成言抿唇,忽地就想起当年,怀王初来道观的日子,不由得露出些浅笑来。 当初,怀王刚刚到了道观,每日因为母妃去世的事情伤怀。在此期间,他们二人相识。 柳成言的气质脱俗,有着同龄人不该有的沉稳儒雅,看事永远是那般淡然。 怀王便乐于和柳成言交往。 当时,怀王正陷入太子之争的旋涡之中,便屡屡向他谈些国事烦扰,以及自幼学治国所怀的治国理想。 他每每听着,莫名也觉一腔热血压在胸膛。 未想到,本来潜心修道的他,因为听多了他的治国抱负,逐渐地也有了治国之理想。 这,便于修道所需的避俗不为思想违背。 他开始悄悄的关注国事,阅读儒家治国方略思想等。 此事被不为道长和长春道长发现,多次提醒他要纠正回思想。 他却是越陷越深,愈加有了还俗之心。 “你跟他提还俗的事儿,他不光不阻拦,反倒给你许诺,说什么会帮你去实现治国之抱负。”不为道长长吁一口气,气的半天缓不过来,“你傻不傻?他自己就是来道观躲避政祸的,你信他帮你?怀王也是个过分的,自己不愿做的,反倒将你往火坑里推。儒家那一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是全然没有在意的!” “福祸相依,既然是劫数,那自然是早就定好了的。注定,我不是个安生修道之人。”柳成言看的很通透,对怀王更多的是感激之情,“还要庆幸,让我发现自己道路的,是怀王。” “你真是迷途不返!”不为道长忍不住再次骂了一句,忽地想起了长春道长来,“长春道长有时候就说些害人的话。” 若不是长春道长的纵容和推波助澜,柳成言又怎么会那般果决的离开了道观? 当初长春道长一句话,他与道家有缘,他便抛弃妻子入了道门。 后来,妻子亡故,他便将儿子也领进了道观里做道士。 长春道长说儿子有仙缘,他乐呵呵地就把儿子送给了长春道长。 没想到最后,长春道长又眼睁睁看着柳成言步入歧途,丝毫不加阻拦。 长春道长,真的是害了他的一家! “师父乃是仙道,所作所为自有道理。”柳成言坚决维护自己的师父,“事在人为,世人迷途,师父也只能指点一二。怪只怪,我没有那悟透的资质。” 不为道长静静地看着他,一张脸瞬间苍老了不少,眼中尽是要丧子之痛。 不知过了多久,不为道长一手遮面,掩住脸上的疲惫与悲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向他挥了挥手。 “得了得了,你是死是活,贫道不管了。你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罢。” “掌门,我便先行一步了。” 柳成言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后退半步,离开。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柳成言的劫数 “今日的那个姑娘,身上带有妖气,她是个妖精罢?”不为道长在柳成言将要跨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你打算如何处置?” 今天十里一出现,不为道长的浮尘就开始有异动。 他是看不出来人妖之分,但是他的浮尘是分辨的出来的。 这是长春道长留给他的仙尘。 加之上回柳成言来观里借玄虚镜,今日他发现浮尘的异常时,便直接能明白情况。 那妖精说话猖狂,他就罚她去神像下跪着。让两道士看着,若是她承不住,两道士就将她带走了。 未想到,她还借着香火恢复身子起来。 看来,不是个普通的邪气妖精。 “那位,他会自己解决的。”柳成言甚是笃定。 “这玄虚镜,你还是拿着罢。”不为道长说着,从怀里掏出玄虚镜来,“也好避祸。” 柳成言愣了片刻。 要说,天下父母心,便是你再不听话,他们也会时刻为你着想。 “不了,这是观中灵宝,应当留在观中供奉。”柳成言轻声拒绝,瞧了眼他疲惫的身躯,莞尔,“抽到空签的女子,可是有阴阳之眼,捉鬼之能。此女,当真是从天而降,与众不凡。我若真有劫难,她没准儿真能替我解了。” 此话,明显是在安慰不为道长。 “希望如此。”不为道长勉强接受现实。 临出门前,柳成言回头望了不为道长一眼。 他坐在位置上发怔,身形透着几分萧索与无奈。 …… “这签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常乐一瞧见柳成言踏进三清殿,立马迎了上去,着急忙慌地想知道真相。 “此事,乃是好事。”柳成言笑若清风,“师父临走前,与我说过。此生,我有一劫。能抽到空签之人,便是我的贵人。” “所以,这个贵人就是我了?” 常乐忍不住咧开了嘴,心里满满都是自豪之感。 没想到,有一日,她也会成为别人的贵人。这个人不是别人,还是她一直以来很喜欢的柳成言。 “嗯。”柳成言颔首,“所以,这是个好事。” 常乐感动不已,末了想起怀王吓唬她的话来,气恼指着怀王鼻子就骂。 “你居然骗我,说什么全观的人都等着抽空签的人出现,然后将我给除了!害我以为,我是怎么了就成了厄女。” “刚才,不为道长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见到贵人该有的。” 怀王坦然接受她的指责,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却未明说。 柳成言命里有贵人,贵人便是空签所指。这件事,怀王自然是知道。 但不为道长又是那番表现,怀王便知又是福祸相依那套理论。 若是无劫,又怎需贵女? 因而,刚 刚才趁机捉弄了一下常乐。 “我就知道,我肯定是斋主的福星。之前一直让你跟我合伙,怎么样?是不是没亏?你当时要是拒绝,你就拒绝了帮你渡劫的贵人!” 常乐开始洋洋得意地自夸起来。 柳成言忍俊不禁,点头作为附和。 怀王想到当时柳成言未与他打招呼,就擅自和常乐提了合伙之事。对他是先斩后奏,不由得拧了眉头。 “成言,你是早就知道,她便是你要找的人罢?” 早就知道? 常乐诧异看向柳成言。 “也没有,只是隐隐有些怀疑罢了。” 破命寻破女。 柳成言也曾想过破女的意思。直到遇见常乐,发现她额上带疤,加上为人不俗,便隐隐有了联系之意。 后面在得知常乐的人生经历之后,他大致又有了些确定。 破女,破落之女,许是如此? 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原来斋主早就有了怀疑。” 常乐忽地有些不甘与后悔。她怎么早不知道这件事,当初就可以在谈生意合伙的时候,借此多坑柳成言一些。 “如今是确定了。”柳成言含笑道。 “那我这个贵人是要怎么帮你?日后是要天天跟着你吗?”常乐好奇地询问。 天天跟着斋主,她也不介意。 怀王沉气,揶揄道“没准儿,需要你嫁给成言呢。” “咦?这样吗?” 常乐有瞬间地错愕,愣了一会儿后,将各方面都考虑了一番,很是认真。 “好像,也可以。虽然,婚姻是要建立在两个人互相喜欢的基础上。但是,婚后培养感情也可以。” 怀王神色染上几分落寞,悠悠侧身抬头,状似无意地看向那三清神像。 何时,才能给他指引? “怀王也只是随意猜测,你无需当真。”柳成言见怀王目色阴郁,无奈一笑,“日后,我还是要回道观的。若是娶了妻,岂非要抛妻弃子?” 念此,柳成言的手指不由紧握,浅淡的神情中,露出几分痛色来。 若不是他爹为了求道,抛妻弃子。她娘又怎会郁郁而终? 他也不会三岁变成了孤儿,只能顺着父亲的意,到了道观。 为求道抛妻弃子,此事再不能在他身上发生的。 “斋主,你还要回来?” 不光常乐惊诧,怀王也有几分惊异,均看向柳成言。 “嗯。”柳成言点头,“这是师父所言,我终是,要归道门的。” “那你现在便回来呀!”常乐忍不住劝他,“便别在俗世泥潭里挣扎,早些回来。他日你成仙,我们都能受恩泽。” 在常乐眼里,柳成言这样的人,娶谁都不合适。他只合适留在道门,修行成仙。 “现在还不是时候。”柳 成言说的云淡风轻,对要面临的劫难一点都不担心。 “斋主,你要历的劫难是什么?”常乐忽然询问,心里隐隐还是有些期待,“不会真是情劫罢?” 怀王抿唇,扇子硬是卡在手心里,如何也转不动。 柳成言时刻注意着怀王,抿唇道“虽不知劫难为何,但定然不是情劫。” “斋主说的也太过绝对了。” 常乐嘴上说着不信,心底里却是信的。 如果给柳成言安排一段情劫,那她便明确了自己作为贵人的任务是什么。 那肯定就是杀了柳成言的情劫对象。 这个任务,她很喜欢。 目光扫到怀王,恶作剧之心起来,她不由调侃两句“没准儿,你的情劫对象,就是怀王呢?” 未想到常乐能一下子指到源头。 虽然柳成言也知道常乐只是邪恶心起,一如既往的调侃,可还是怔愣了一瞬。 常乐捕捉到他神情里的错愕,当即更加错愕,盯向怀王有些结巴。脑子迅速运转,就是组织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如果,怀王是柳成言的情劫对象。 他们二人看起来,还是蛮配的。 上一秒,她是不是还说过要杀了柳成言的情劫对象? 真是无处安放腐女之魂!让人生气! 怀王也是一脸震惊,显然也发现了柳成言对此事的默认。 “此事,与本王有关?” “莫要想多了。”柳成言见他们如此,忙掩饰,“此事便走一步,看一步罢。” “斋主,这件事,你可得弄明白了。”常乐有些急迫,“现在,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准儿你的劫解了,我就完成了任务。这事儿,事关咱们两个人。” 常乐也想通了。 她替之前的常乐完成了夙愿,迟迟还不能离开,大概率就是因为,她跟柳成言还有纠葛。 命里,她是要帮柳成言渡过了劫难才能离开。 这个就是她的任务线。 所以,从现在起,她得看好了柳成言,自己出事儿都不能让他有问题! “什么任务?”怀王偏眸。 他们二人私下又达成了什么条约? “常姑娘的意思是,如果她帮我渡过了劫难,就能回家了。”柳成言意味深长地看着怀王,很是坚定地认为,怀王能听懂他的意思。 实际上,怀王只需稍微一想,便能懂了。 常乐是想回到她之前待着的地方。 与这儿完全不同的一个地方。 “如此,你还真是没有半点的留恋。”怀王勾起唇角,不知是喜还是哀地看着常乐。 常乐自是坦荡荡“这儿,我过的太穷!我要回去挣大钱!” 怀王沉吟“只是你没找到挣钱的法子罢了。” “不是说要开画坊?”常乐道, “待会儿回去,正好可以逛逛,看看这能不能挣到钱。挣不到,那更没什么留恋的了。” 在这儿呆着,着实不能实现她的人生价值感。 还老是莫名被卷入一些阴谋之中,让她猝不及防。 总有一种智商被碾压,她是个弱智的感觉! 就比如对那个小妾。 她只当人是没有坏透的,多次还对花楚儿心怀恻隐。 后面十三郡的事情结束后,她便多次回顾。 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多时候因为太过心善、太过道德,而被欺负的团团转,显得有些蠢。 怪也只怪,她在现代的时候,便过的一帆风顺,极少与人心的险恶一面做交锋。 如果她再待下去,就不能快乐地继续做个傻白甜了。 “留不留恋的,只有在失去之时才知道。”柳成言忽然道,“如今,你只管认真过好日子就行。若是你真的无所留恋,早就想着遁入空门,或是入这道门了。” “斋主说的有几分道理。”常乐认真赞同。 “如何觉得,成言才是你的贵人呢?”怀王一瞬间的旁观者清,悠悠地感叹了一句。 “本来就是啊。”常乐毫不辩解,“斋主,就是我来到这儿的贵人。没准儿就是这样,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是我的贵人,我也是他的贵人。”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立flag 柳成言与之对视,不约而笑,颇有心意相通之感。 抛去其他,怀王看在眼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们眼眸纯粹,哪里像是有儿女情长的样子? 说起来,常乐看他的眼神,也一直纯粹的很! 想到如此,怀王再次阴郁起来。 “咱们,还要等他多久?” 常乐皱眉看向旁边入定了的百里,想起一直候着的无泽,思忖了下,将镯子取了。 “无泽,你在这儿等着她罢。我们先回去了。” 无泽看着递过来的镯子,乖乖接下。 “没良心的小崽子!” 一直入定的人,终于有了反应。随着骂声出口,眼睛也瞬间睁开。 常乐欣喜转身“还以为你睡过去了呢。” “下回再让我逮着你抛弃我这小后孙,我跟你没完!” 百里瞪她一眼,双手忽地捏诀,大庭广众之下就在作法。 只见他双手纠在一块儿,闭目一使劲儿,大喝一声。 “走!” 无泽手里的镯子动了动,十里应声倒地。 旁观的信徒以为遇见了什么女疯子,吓得往旁边躲了几丈远。没看见倒地上的那人像预料般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这才放心许多。 旁观者默默靠近,偷瞄几下,发现那打坐了快一个时辰的女子,像是晕厥了过去。皆感茫然,还是觉得,她是发了疯。 毕竟,神像面前,是不可能中邪的。 常乐已经上前,吃力地将十里上半个身子抱起,拍了拍她的脸颊。 “十里,你还活着不?” “她只是体虚晕倒,过上几个时辰也就醒了。”柳成言出声说明情况。 常乐这才安心,仰视柳成言道“那就是说,好了?” “嗯。”柳成言点头。 “无泽,把镯子给我。”常乐松下一口气,忙叫无泽。 百里总算是从十里的身子里脱出去了! 看来这道观还真是灵气聚集之地,日后她得戴着镯子多来道观转悠。 呃…… 如果,不为道长不会下令通缉杀她的话。 转眼,无泽已经拿着镯子到了跟前。常乐右手抱着十里,便伸出左手去。 无泽很是上道,替她将镯子给戴上。 “大爷!”常乐转了转手腕上的白玉镯子,道,“这回,这镯子再碎了,可就没有第三支了。” “他还是在镯子里?”怀王悄声问柳成言。 柳成言点头。 “明明已经碎过一次,他不应该有前车之鉴,换个地方呆着?”怀王很是不解,笑道,“如此,镯子再碎了,他没了寄身之所,也是自找的。” “玉石养魄,对他的灵力恢复有好处。”柳成言解释。 “原是如此。”怀王了然一笑,盯着那只白色的玉镯子,眯起了桃花眸 ,“可这白玉镯子,也太过刺眼,瞧着就是容易碎的。” 柳成言感受到怀王身上不一般的氛围,微微侧目,好心开导。 “不一定睹物,就一定会思人。” “嗯?”怀王装糊涂地看向柳成言。 “无泽,你把十里抱到车上去罢,我的腿都要压麻了。” 常乐刚说完,无泽就动手,轻松地将十里抱了起来,往道观外面走去。 怀王上前半步,顺手就将起身艰难的常乐给拽了起来。 “多谢。”常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 百里又回到了镯子里,十里一觉醒来又恢复正常。 常乐还没来得及问百里一些事情,但是都从无泽口中打听到了。 那夜,无泽带着百里去小酒馆吃饭。 百里酒量不好,很快便醉了。靠着无泽,咕咕囔囔说了一宿。 从天上说到地下,从自己出生说到徒子徒孙。 关于常乐的部分也提到了。 原来,百里曾经在渡飞升大劫时,出了差错,没能飞升成功,被劈的半死落在凡间。是常乐的爷爷救了百里。 自此便有了恩情。 百里便护着常氏子孙的平安顺遂。 至于十里,是他的亲后代。 百里年轻时游逛人间,和一女子恩爱。 由此,在人间留下了一条血脉。 正好当时,百里当时遭了天劫,在人间修养恢复,便顺便陪着十里和常乐这两个丫头长大。 “看来还真是祖上积德。”常乐乐滋滋地拨了两下白玉镯子,思量片刻,又收敛了欢喜的表情道,“这件事,你便不要同十里说了。” “是。”无泽虽然是疑惑,却依旧是服从命令。 “知道鬼怪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常乐轻轻开口,解答无泽心中的疑惑,也是对近日经历的一个总结。 她无时无刻不在胆战心惊。 “属下有一事相问。” 无泽难得主动开口问问题,常乐很是惊诧,也乐意回答。 “说罢。” “十里,可是有什么地方亏欠与我?” 这也是百里喝醉酒后告诉无泽的。说十里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儿,才会对他躲来躲去的。 常乐凝神想了想,除了十里之前有跟她提过的那件事外,再没听到过别的。 “你不知道?” 无泽摇头。 常乐眉目轻垂,思忖一番,组织好语言后抬眼,严肃问他。 “你觉得,张长修的死,怪谁?” 无泽愣了一下,以为常乐是在试探他。半晌,躬身坚定道“是属下之错。” 常乐眸光闪了下,不由得有了几分心疼“为何?” “若是属下尽职,不离开太守,太守也不会深陷危险。一切,都是属下保护不周 之罪!” 一番话语恳切懊悔,还有深深地自责。 常乐正盘腿坐在榻上,面前摆的小案上摆着一张张白纸,还有几支炭笔。她不由得捏起一根,拿在手中转了两下。 原来那件事,所有人都活在自责中。 十里以为,是自己耽误了无泽,让无泽无法及时救张长修。 无泽以为,是自己保护不周。 她也以为,是自己太过弱鸡,当时拖了后腿,才导致张长修保护她而亡。 除了他们之外,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为此而自责。 “逝者已逝。”常乐深呼吸一番,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那你觉得,是否是因为当时十里将你拖住,所以,你才没能救了张长修?” 无泽错愕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常乐,肯定道“属下并未如此想。” “你未如此想,那就太好了。”常乐油然而笑,也算是替十里松了一口气,“你可以把这个想法告诉她。” “属下明白了。” 无泽突然解开了这么久的疑问,颇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欢喜之情。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若有似无的笑意来。 “你在笑什么?”常乐眼尖捉到他冰山一样的脸有了松动的迹象,促狭道,“莫不是在笑十里的自作多情?” “确实。”无泽绷住脸,“属下便退了。” 房门一关,整个房间重归宁静,常乐便坐在榻上,继续画她的炭笔画。 不过,这回,她画的不是什么春宫图,而是正儿八经的建筑图。 这两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从她来的第一晚到现在,也就过了四五日,她的经历都可以写成一篇了。 更夸张的是,她和怀王的绯闻飘得整个王府都是。 先是她夜间和怀王一起穿着中衣四处晃荡;再是怀王夜宿绿听轩;然后便是常乐大庭广众之下收鬼将怀王的通房侍女菏止拉下台;最后菏止移交至大理寺,听说,被判了斩刑。 每一件,都能成为怀王府中下人私下的谈资。汇成了一部,《常乐上位史》。 这些,常乐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一些。 但她和怀王都是坦坦荡荡,她也就当耳旁风,听听就是。 常乐经过一两日的长时间休息,总算是将前两日耗费的精力都给补了回来。如今心情舒畅,终于能腾出脑子考虑未来的事。 “好容易清净下来,得好好想个规划才是。”常乐一笔笔勾勒着一座楼阁,斗志满满,“不能再混吃等死。” 如今,已经能确定的是。 她和柳成言的命运是有一定相连的。若猜的没错,柳成言的劫难过去之时,便是她离开之日。 这个时间不知道长短,但也算是有了一个时间期限,她不用在漫无目的地等下去。 “解决了十 三郡的事儿,离开那里,想来想去,还是想回家啊。”常乐用炭笔屁股顶着下巴,抬头望着根根交错的房梁,“金窝银窝,还是家里的狗窝好。” 在回家之前,她还是要好好地挣钱。 在经过怀王的指点之后,她想开画坊的心思越来越浓。 有怀王的人脉关系,还有他的地位做靠山,不怕画坊会凉。画坊又与她一直做的事业相关,简直是不二选项。 被一再打击,她也确实不想去江南郡凑热闹遭冷眼了。 “说我附庸风雅?”常乐皱眉嘟囔一句,“我不就不认识这儿的字嘛!肚子里的知识存货也是不少的好不!” 越想越气,越觉得她应该开始学字识书,给怀王为代表的看不起她的人打打脸! “不过,把江南郡当成旅游打卡点,还是不错的!” 常乐歪着脑袋,很满意如今终于有了个清晰的规划,眼看着笔下的阁楼一点点形成,像是预示她的事业会蒸蒸日上一般,让人莫不激动。 “以后还得注意多个心眼,可不能再混混吞吞的跟人打交道了。”常乐认真地告诫自己。 不会儿,一张阁楼的图画已经画完。 常乐将纸上的碎屑吹了吹,捏住两角,晃了晃就拿了起来。 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几遍,如同看见胜利的曙光,喜滋滋地往后一趟。 “跟个大傻子一样嘟囔半天,刚刚立的fg要是都倒了,那就打脸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新来的徐嬷嬷 “常姑娘。” 雯水来了绿听轩。 她的脑袋上还留有着疤痕,被碎发遮挡着,脸色还有几分虚弱。脸上带着恭敬略显亲热的笑意,一如既往,没有一丝毛病。 “有何事?” 常乐吃罢午饭,正在院子里坐着,趴在石桌上,享受着午后的清风。惬意地上下眼皮都要合到一块儿去了。 对于雯水,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毕竟,菏止针对过雯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殿下才回都,最近的应酬有些多,便言,常姑娘若是想外出转转的话,让雯水陪同姑娘。” 雯水本就是机灵型的,年纪不大,同常乐差不多。 一笑,如同只小精灵,甚是可爱。 这两日,菏止的事件过后,怀王的日程便被安排满了,一直也没怎么来绿听轩。常乐还等着见他一面,说说出王府的事儿。 雯水忽然说了这么一件事儿,正是戳在常乐心坎儿上。 怀王还是个周到的人! “你这身子能逛吗?”常乐担心地问上一句。 雯水嘻嘻一笑“可以的,姑娘不必担心。” “那便走罢。”常乐伸了个懒腰,扭头叫了声在房间休息的十里,“十里,咱们出去逛街了!” 被附身是真的很伤身子了,十里这休息了几天都没缓过来。整日整日都是怏答答的,无精打采,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似的。 正好院子里有江雨和江雪两个人,常乐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便让十里自己多休息。 屋里半晌没动静儿。 常乐起身,扭了扭酸涩的身子,门口突然路过一个老嬷嬷。那老嬷嬷一脸严肃,满脸的褶子,眼神堪比容嬷嬷,将她吓得差点没将腰给扭了。 缓缓收了手,发现那老嬷嬷缓缓进了院子,左右还跟着两个侍女。 “见过徐嬷嬷。”雯水上前半步行礼。 常乐一脸茫然。 她还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嬷嬷。 那老嬷嬷眼皮松弛地挂着,脸色阴沉,目光犀利。双手放在身前,几步就绕过雯水到了常乐面前。 大抵是想要摆出个居高临下的姿势,却发现常乐要比她高出一些,不得不仰视常乐,面色有些难看。 常乐发现她的意图没得逞,心里暗笑,面色不改。两手垂立在身侧,心安理得地俯视她,嘴角露出友好的弧度。 “徐嬷嬷。” 寄居他人屋檐下,她作为客人,便有礼貌地先打个招呼好了。 这个嬷嬷一看就不像容姑姑那般好说话,一张脸耷拉的和章鱼哥差不多了。危险感浓烈可嗅。 “这位,便是殿下带回来的常姑娘了?” 来者语气不善,常乐也收起了自己友好的态度。偏了偏脑袋,笑意更浓,如何也不开 口,等着雯水应答。 端着身份这件事儿,谁不会? 她若是再表现的软弱可欺,往后的日子怕是不用过了。 今晨才说过,跟人打交道时不能混混吞吞。 “正是。” 雯水很是机灵,直起身,几步到了常乐和徐嬷嬷之间,自觉做起二人之间的传话连接者。 徐嬷嬷似乎很不满意是雯水回答,站在原地,微微仰着脑袋。随便一瞥便是趾高气扬的姿态,然而显得又不张扬,很是沉稳内敛。 这种气质,没有个几十年,还真磨不出来。 周围的侍女都大气不敢出一个,常乐有些好奇这位嬷嬷的来历。她摸不透,便也不敢随便托大,只是尽量保持淡定地与之对峙。 四周的氛围也在逐步紧张起来,温度逐渐降低,给人浓浓的压抑之感。 常乐心虚地直打鼓。 就这么一会儿,常乐就觉得才进阶的自己似乎不是这位嬷嬷的对手。 “老奴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徐嬷嬷,今日起,便负责怀王府上下的大小事务了。”徐嬷嬷严肃开口,“现下正巡视各殿院,了解情况,打扰姑娘了。” 这大概是徐嬷嬷对她这位客人的唯一尊重。 常乐在她抬出大长公主那刻,便惊诧地颤了下睫毛。后面又觉是理所应当的。 菏止是大长公主的人,菏止不在了,怀王府就缺了那么一个“自己人”,自然是要有人补上。 只是,没想到派这么个强势的老嬷嬷来。 “徐嬷嬷客气,这是应该的。日后,还请徐嬷嬷多关照。” 常乐见人家都松口了,自己一直绷着也不像话,便客套地回了一句。 也不知这句话是露怯了还是怎地,徐嬷嬷忽然间露出深深浅浅的笑意来,很是诡异,让人心脏直突突。 “姑娘说的是哪里话,你是殿下的尊客,我们做奴婢的,自当是要好好照顾。” 徐嬷嬷突然间的示弱,让常乐一时摸不着头脑。 可从徐嬷嬷略带鄙夷的目光中,常乐深深觉得,她是在将自己当猴子耍! 如此,常乐不知道回什么,索性也不回话,只是浅浅一笑,缓解一下氛围。 这个笑容带来的效果不如预期,似乎让氛围更加尴尬了。 常乐都能看见雯水脸上纠结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有风吹来,让人感觉燥热,一点也不清爽。似乎,夏天真的要到了,往后的盛夏每天都要有一轮骄阳炙烤,把你当成鱼一样双面煎。 常乐现在已经能提前感受到夏日的灼热了,胸口窒息,简直分分钟要昏厥过去。 这个夏天,怕是不好过了。 “姑娘是要出去?”徐嬷嬷问了第二句话。 常乐的脑袋因点名而骤然清醒,暗暗呼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身 上泛起的烦躁之感,点头。 “来了都城好些时日,还未转过,便想出去看看都城的繁华。” “可有人陪?” “怀王让雯水姑娘陪着了。”常乐利索回话。 很想告诉这位徐嬷嬷,她是怀王的客人,是怀王的朋友。怀王都没说什么,她能不能不要管这么多? “原是如此,雯水姑娘?” 徐嬷嬷不轻不重地重复了一下,一双矍铄的眼睛轻轻一转,落在了雯水身上。 雯水只觉有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膝盖都屈了不少,掩饰着慌乱回话。 “婢子不敢,殿下确有此话。” 常乐疑惑,雯水说的不敢是什么。不敢带她出去? 后来常乐才反应过来,是不敢承受“姑娘”这个词儿。她们就是一群侍女,婢子,哪里敢自认为良家姑娘? “老奴只是问问,还请姑娘莫要介意。”徐嬷嬷又将对象转移在常乐身上。 常乐拧眉,微微一笑,不知道是不是比哭还难看“嬷嬷说的哪里话。” “那老奴便不打扰姑娘了,姑娘还需早去早回,夜间不安全。” 徐嬷嬷隐晦地提醒常乐。让她注意时辰。 雯水立马回话“我们会在门禁之前回来的。” 常乐错愕。 门禁? 怀王府还有门禁的吗? “嗯。”徐嬷嬷应了一声,朝常乐福了一礼,“老奴便退了。” “嬷嬷慢走。”常乐客套地回话,急迫地想让她离开。 “阿常,咱们要去哪儿逛啊?” 徐嬷嬷将将要转的身子突然停下,抬眼就看见十里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点仪态都没有的从耳房里出来。 瞬间,常乐感觉天都阴了。 徐嬷嬷的脸色差的可怕,双眸微微睁开了些,尽是寒光。胸前微微起伏,是憋着气儿。 十里发现院子里站了以为不好惹的老嬷嬷,瞬间清醒了几分,悄然靠近常乐。 “这是,从阴间来的孟婆吗?”十里附在常乐耳朵上,畏缩着问上一句。 徐嬷嬷那阴狠的表情,好像是真的要随时给十里灌一碗孟婆汤下去。在十里跟常乐说完悄悄话之后,十里觉得,徐嬷嬷连孟婆汤都不想喂了,想直接让人送她去轮回。 那阴寒的气场让十里的身子更加往后畏缩。 常乐差点没笑出来,见徐嬷嬷的气势不对,生生忍住了,扭头责怪了十里一眼。 “这位是常姑娘的丫鬟?” 徐嬷嬷没有了要走的意思。常乐真的很想让时光倒流,把十里锁在房间里不出来。 因着十里不知道情况,常乐只能赔笑一下,维护十里。 “她是我的姐妹。”常乐给十里抬了个身份,免得日后遭徐嬷嬷刁难,“十里,这是大长公主身前的徐嬷嬷,日后就来管 怀王府了。” “大长公主府上的,为什么来管怀王府?” 十里迷糊地询问,认真地让人无法以为她是在挑衅。 但在徐嬷嬷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常乐脑袋刹那间嗡嗡地叫唤,好像有几百只的蜜蜂围着她,蛰了她满头的大包,让人无法思考。 这个十里,嘴上怎么就不能管点门儿? “在姑娘看来,大长公主不该关心侄儿了?”徐嬷嬷凛声开口,气势全开,立马将气压压了下去。 十里明白过来说错了话,晃了晃不清醒的脑袋,认怂笑道“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您老别往心里去。” “老奴知道姑娘无恶意,可这话让别人听了去,姑娘怕是不得安宁了。”徐嬷嬷冷声之中,满满地威胁之力,“圭都不是十三郡的偏远小城。怀王府也不是你们太守府的破落院子,姑娘万事,还是收敛小心点好。” “你这是看不起人了?”十里愣是没受常乐的压制,挺着胸膛就把话说了出来。 常乐捂嘴已经来不及,只能将她往身后一拨。 “我这姐妹脑子近日受了刺激,有些不清楚,说话多有得罪,还请嬷嬷见谅。”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五百两的破画 别说,十里最近还真因为百里上身,冲动乱说话的毛病儿更加严重了。 现在听见常乐在跟对面的嬷嬷说软话,硬气的她还要再反驳回去,无泽已经轻然到了她身后,手指一动,点了她的哑穴以及定身穴。 十里成了木头人。 徐嬷嬷将一切都收揽眼中,冷笑一声“那常姑娘可要看好你这姐妹了,小心被连累。” “多谢嬷嬷提醒。”常乐努力不显得那么弱气。 “雯水,待会儿出去时,记得时刻提醒两位姑娘,莫要说错了话。届时,殿下也是不好出手的。” 雯水突然被点名,手心的汗又厚了一层。手心里的帕子已经完全被濡湿,神经提醒她不能慢上半拍。 几乎是同一时间,雯水就应了。 “雯水知道了。” “嗯。” 徐嬷嬷沉了沉气,神情极为不悦地转身,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走了。 直到人走远,过了好半晌,常乐这才仿佛劫后重生。 偏头瞥了雯水一眼,雯水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只不过侍女的修养让她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江雪和江雨也是如此。 “十里,你下次说话可要注意!” 常乐气恼转身,看见十里脸蛋憋得通红,眼睛不停地眨,就是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常乐惊奇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十里?” 无泽默默上前,伸出手要替十里解穴。 “等一下!” 常乐叫停。 十里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常乐要干什么。 “她这是被你点穴了?”常乐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偏头看向无泽,“你会点穴?” 无泽点头承认。 常乐默着思忖了片刻,抿唇笑道“这真是个好主意,以后十里你再乱说话,无泽你就直接点穴!” 无泽默默将这条指令给受了。 十里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恐和委屈。 “以后,你还乱说话不?”常乐一本正经地问她,“知道错了就眨眨眼。” 十里拼命眨眼。 常乐抬了抬下颌。 无泽动手就给解了。 “乌龟王八……” “点!” 常乐话一出,十里又定在了原地。常乐没好气地瞪了十里一眼,决心要替她改改这个臭毛病。 “无泽,以后她说话难听,也点!” …… 因为是逛都城,常乐便想舍弃了马车。 可雯水说,这样便逛不了许久。 虽然现在的店铺可以随处开,随地可见草市一类。但还是有一定的规划的。某一行的生意会聚集在一条街上。 常乐念着目的,直接让雯水带着她去了卖书画的街巷。 书画街与玉器行之类的是比邻。 下了车,改步行,走在宽敞的二车道街巷上。 脚下的砖石铺的整整齐齐,不见一点坑坑洼洼。两边的水道也被盖了一层砖石,形成下水道的样子,避免了直接看见污水滚滚。店铺高低交错,都透着奢华。 往来多马车,可见此处多富人光顾。擦肩而过的行人,无不香气扑鼻,却不是那种劣质的脂粉味。来往者,多锦衣玉带,金钗玉冠,行止有礼,步伐徐徐,透着贵者的气质。 自然,其中也有寥寥的普通者,身着布衣,头簪木簪或直接束的发带。也有少许没见识的,比如十里。 “阿常,这儿的街道都比咱们那儿宽敞!”十里在常乐耳朵边低呼,“你看看这一个个的排场,如此精致,就跟员外家的二姨娘一样。” 旁边的雯水已经笑出了声。 十里一开口,无泽已经进入了时刻准备着的状态。 动手,不过一瞬间。 “你这是什么形容?”常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为什么就不能是员外家的夫人?” 雯水再笑。 她们二人不愧是主仆姐妹。 “如今这世道,做正房的,都是要被欺负的。花枝招展的,可都是些姨娘。” 十里一本正经地看着常乐,示意常乐回顾自己的人生经历。 常乐抿唇“就你知道的多。” 一场吵闹结束,雯水恭声开口“姑娘,可是想买些字画?” “你带我来的这处,应当是富贵之人才逛的罢?”常乐不答反问。 雯水颔首,笑道“自然。姑娘可是想去那些小市?小市鱼龙混杂,咱们过去,不太妥当。” “没有,就问问。”常乐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随便找几家逛逛罢。” 虽说她卖的春宫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是明显,只有在富人区才能更赚钱。况且,怀王说过,她的春宫图,向来都是卖给了那些达官贵人,也就不怕没人来上门找生意。 这边的环境,果然是净水巷不能比的。随便进了一家画坊,里面极少有嘈杂的声音,更多的是坊主和小厮的招呼声。 偶尔有几个动静儿大的客人,不是暴发户就是二世祖,总之是些不斯文的人。 来此,也就是凑个热闹。 她们如今进的是家叫“金岩斋”的画坊,里面上上下下,摆的只有画。 山水人物,花草鱼鸟,各式各样,挂满了整墙整墙,甚是让人眼花缭乱。 “姑娘,可是买画?” 坊主脸上挂着笑上来,一眼瞄准了走在中间的常乐。 常乐回笑“我自己随意看看。” “姑娘请便。” 说着,坊主直接走了。因为进来了个看起来无比华贵的妇人。 “杨夫人,许久不见。” 坊主熟练的开场。 不过,很明显,这个夫人经常来。 常乐多了个心眼 儿,往过看去。那女子不是特别好看,比起一般的女子,算是发福的。 但依着身高体重来算,应当也是正常的标准。 那夫人头戴金银,颈上、手上,都是挂着能挂的首饰。身上穿着紫色衣裳,配上她略微发黄的皮肤,还真不怎么好看。 整个人看起来,闪亮亮,黄澄澄,真心说不出半点好看。 这莫不是哪家的暴发户姨太太? 常乐脑子里蹦出个想法来。悄悄将目光收了回来,转悠两圈,望着面前的一副山水图。 绝峭山崖,柏松密密麻麻,山下烟波缥缈。 就是常乐见惯了的那种山水图。论技法来说,其实并没有怎么稀奇,只能说,这幅画很纯熟。 却是不怎么优秀。 “黄山图,李江岩。” 常乐勉强认得这几个字,上面还密密麻麻提着一首诗,着实费眼睛。 正在和坊主攀谈的那位杨夫人停了下来,将目光落在常乐身上。 无泽注意到,便警惕了一下那位杨夫人的情况。 “这个李江岩可是什么有名的人物吗?”常乐偏头问雯水。 虽然不期望她能知道,但是没准儿呢。 雯水神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眼那位打扮难看的杨夫人,见她脸色有了几分阴沉,忙浅笑着向常乐解释。 “是极有名的,是咱们大氏的李丞相,江岩是丞相的字。” “丞相?”常乐沉吟,忽而一笑,“原来是刺史夫人的父亲。疑怪刺史夫人被称为第一才女,原来是子承父因。” 常乐这波彩虹屁吹得,完全是为了变相远程巴结一下丞相。 “姑娘说的是?” 雯水多余问了一句。 “十三郡的刺史夫人,丞相的嫡女,李斛。”常乐不觉有他,便回了。 坊主在一旁,默默地不说话。 “青然,走罢。” 杨夫人离得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情绪很是难看地扭身离开。挥一挥衣袖,没有半分的犹豫。 走的比来时快多了。 常乐又不认识她是谁,稍稍扫了一眼,已经算是对她的离开表示关心。 “原来如此。”雯水笑得合不拢嘴。 “嗯,不知道,这画怎么卖?”常乐扭头看向坊主。 坊主上前“姑娘,这画,五百两。” “五百两?”十里先惊呼出声,感觉到身后一阵阴冷,明显感觉到无泽的靠近,随后便道,“丞相老爷的画还真是厉害!” 常乐已经在前面夸过丞相了,十里也就安心理得地跟着夸上一句。 为了掩饰自己惊呼不是因为价钱,而是因为对丞相的赞美。 常乐是真的惊到合不拢眼睛。 这么区区一副画,比她之前鉴赏过的名人古画差了十万八千里,竟然卖到五百两! 都城里赚钱,也太过容易了罢! “丞相之作,自然不凡。”坊主顺着夸赞,“姑娘,可要了?” “丞相之作,如此优秀,价值连城都不夸张,五百两拿了简直是便宜了我。”常乐一本正经地继续吹彩虹屁,“这画,得找到有缘人。坊主,还是继续再等等罢。” 五百两,买一幅普通的不得了的画作,她是脑子被驴踢了? 有这闲钱,她还不如去花楼买像古娅这样的美人一夜。 看个美人都比看这幅画强。 不过,他上面的字,确实写得不错。 虽然常乐不太深懂,但看着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常乐一连逛了许多家,累到精疲力尽,也算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若问谁的画最值钱,那些画坊坊主们无一不是说,晋朝第一画家丰子善。 而丰子善的真迹,就在常乐这儿了。这种手握绝世珍宝的感觉,还真不一般。 常乐决定,好好保存这把扇子,还要留给后代子孙。 家里有这么一件儿绝世国宝,甚是光耀门楣呢! “姑娘今日逛的如何?” 雯水坐在常乐旁侧,脸上细密的汗珠已经干的差不离。 “大致算是了解了。”常乐现在身子疲惫的紧,眼皮耷拉着,下一秒就能合上去。 画坊这个生意,大家都是去买名画,特别是这富人区的画坊。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钱人买古往今来大画家的画,摆在家里涨面子。 一般小官买不起大画家的,就买些大官家的,比如丞相的。这种大官家作的画,除了本就是一流的画家,作品基本都是庸庸无奇,还是比如丞相的。小官买回去,纯粹就是为了奉承。 画坊这么多,不可能每家都有大量的古名人画。所以,摆出来的古画都是些亮眼但是作者本人并无名气的,那些大家的都收了起来,作为镇店之宝。 大部分都是今画,全是从全国各地收集来的,当今有些名气的画家的画,多出自江南郡。 “这画坊生意,确实是挺赚钱的啊。”常乐看着车厢壁,懒散地随着车轻微晃动。 是的,不管什么画,都不会低于几十两。 是个暴利的行业。 想想丞相那幅破画能买五百两就知道了。虽然,这么高的价格多半是因为他的身份。 只要常乐会包装,无名小画也能卖出高价钱来。 “阿常,你有兴趣了?”十里眨了眨眼睛,瞬间懂了常乐的意思。 在此之前,她还从未听常乐说过要开画坊的事儿。 常乐睁开眼睛,笑眯眯看向十里“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咱们要开店了?”十里忽然间就陷入了幻想之中,仿佛预见了美好的未来,瞬间又凝下了脸,质问,“阿常,你不是说咱们要去江南郡吗?” “江南郡多不好赚钱。”常乐道,“咱们赚了钱,日后再过去养老。” “您的主意,可真是一天一个样。”十里忍不住吐了一句,瞬间又喜笑颜开来,“有家自己的店,也很不错!” 常乐认真地点了点头。 十里还准备说什么,瞄见雯水便忍住了。 她不能现在问常乐从哪儿弄钱,不能让怀王府的人知道她们穷。不然,指不定怎么欺负她们。 “十里姑娘,你想说什么?”雯水还是发现了。 “没有。”十里摆了摆手,又道,“今儿那个叫杨夫人的,是什么人啊?现在都城里的贵妇都是那般打扮吗?” 可真丑! 这是十里难得委婉一次。 “今日金岩斋那位?”雯水故作回想了一下,她记人的记性还是好的,可还是等了十里点头,才继续道,“她是右将军的夫人,杨夫人。” 十里大致了解了,可她也不知道右将军是谁。 常乐翻了翻眼皮,总觉得这个“右将军”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 雯水见她们二脸发蒙,很是贴心地继续深入介绍。 “原本是丞相府的庶女。” 常乐想起来了。之前怀王给她介绍李家的祖宗十八代的时候有提到过。 “那不就是刺史夫人的妹妹?”十里扭头看向常乐。 常乐点头。 还是右将 军的续弦。 “她们二人,真一个是天上的凤凰,一个是井底的癞蛤蟆。”十里吐了吐舌头,对李斛又多了两分好印象,“她们当真是姐妹?” “嫡庶不同嘛。”常乐理所当然地解释,“若是我没记错,她在丞相府时,和她的生母姨娘,挺受宠的,怎么就嫁给右将军,做了续弦?” 十里摆出了听故事的专用乖巧姿势,时刻准备着目瞪口呆,大惊小呼。 雯水笑嘻嘻,眼里露着几分鄙夷。 “终归是庶女,太过嚣张,处处针对两位嫡姐,大长公主便替她寻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又是大长公主。 常乐更加好奇大长公主这个人。闭目静心,十里再跟雯水说什么,她都没怎么听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时刻提醒自己多个心眼,终觉得哪里不对。 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和那位杨夫人遇见的场面。甚至将每句对话都想了起来。 杨夫人突然关注她,肯定是因为她提了她爹的画。但是杨夫人突然生气离开,很明显不是因为她吹了丞相老爷的彩虹屁。 是了。 是因为刺史夫人。她夸了李斛。 “十里姑娘日后在外面还是注意些言语,不然很容易留下祸患的。”雯水很是好心地提醒十里。 常乐睁开眼,暗暗瞟了雯水一眼。 刚刚,定然是雯水将她利用了一道。她当时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子承父因,雯水就该知道,她在说李斛。偏偏又问一句,明显是让她刺激一下杨夫人。 日后面对这个看起来伶俐无害的丫头,她得多些心眼儿了。 “常姑娘,怎么了吗?”雯水眨了眨无辜的双眸。 “没有,觉得你甚是好看。”常乐微微一笑,重新闭上了眼。 …… 晚间,绿听轩来了客人。 不是怀王,而是柳成言。 常乐甚是欣喜,让人多点了两根蜡烛,让里里外外都亮亮堂堂的。熏香也燃了起来,让江雪和江雨准备好茶好点心,热情招呼柳成言。 “你竟如此客气了?”柳成言笑道。 “这不是难得见斋主来我这儿一趟?”常乐笑的只剩下个眼睛缝,“这两日也没看见斋主,不知道斋主在忙些什么呢?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关心着斋主呢。” “也没什么事,在房中看书罢了。”柳成言道,“怀王这两日可有到你这儿来?” “并未。” 江雪端了茶点进来,常乐将那绿豆糕往柳成言面前推了推。 “这绿豆糕甚是好吃,你尝尝。” 柳成言很是配合地拿了一块儿,用手半遮挡着,咬了一口,动作雅致。 一口尝罢,抿唇一笑。 “确实很好吃。” 常乐喜滋滋一笑,双手交叠搭在桌子 上,微微仰视着柳成言,和他的视线对上。 斋主连吃东西都这么优雅好看,真的是很没天理。 “斋主,你来找我,是知道你的劫难了?还是知道我帮你破解的法子了?” “都不是。” 柳成言又吃了一口绿豆糕,对这件事表现的漠不关心。 “此事,你也别老惦记在心上了。” “怎么能不惦记?”常乐积极道,“这不光跟斋主你有关,跟我也有关的。那你说说,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儿?” 柳成言默了默,解决了一块儿绿豆糕。 “你倒是非要让我说个事情来?” “难不成斋主你是专门来看我的?” 常乐甚是怀疑地盯着他。 柳成言对她好是真的,柳成言人好也是真的。但他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更是难得进人房间的人。 之前住在小院里,他便极少到后院的房间里找她。要么是在院子里坐着,要么是在前边儿店子的暖阁里坐着。 今儿不仅来了,还趁着夜色来。以往都是她主动,今儿个换了人,着实不正常。 “不可以?”柳成言还在死撑。 “可以可以。”常乐帮他把杯子里的茶给续上,“斋主想来就来,完全没问题。我还巴不得您多来两回。” 柳成言睨她一眼,道“真是没个正形。” “说你有一样。”常乐挑眉回怼过去。 整天看些小黄册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染上的恶习。 说起来,柳成言看起来这么正经,这么仙气飘飘的样子,怎么会看小黄册子呢? 莫不是被人给带坏的? 那这个人,多半就是怀王了! “斋主,你日后,还是离怀王远一点。你要真的是有劫难,肯定和怀王脱不了干系。” 常乐很是认真地提醒柳成言,见他目光呆滞了一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继续规劝。 “你好端端地不修行,染上一些恶习,肯定都是他带的罢?由此可见,你莫要再跟他一起鬼混了。”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柳成言轻笑出声,一双眸子闪亮亮的,很是透彻吸人,“看来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两日去鬼混都没带上我。” “嗯?”常乐疑惑,“他这两日不是各种应酬?在哪儿鬼混呢?” “自然是花街柳巷。”柳成言端起杯子,吹去上面的浮沫,抿了一口。 常乐的脸已经拉了下来。 “那雯水说他天天应酬?敢情应酬姑娘去了?” 常乐嗤了一声,抓起一块儿绿豆糕,直接整个塞进嘴里。泄气似的嚼了几口,一块儿压实了心口,这才舒坦许多。抬眼看见柳成言,就忍不住给他吐苦水。 “他之前跟我说,会帮我开画坊。从道观回来,我就一直在等他。等了 几日,我都快急得不行。结果,人家自己快活去了,完全忘了我这件事儿?” 柳成言也不替怀王辩解,只是浅笑着看她。 “你说说,他要是不想帮,嫌麻烦,一开始就别跟我提这事儿啊。”常乐说罢,气焰就消了下去,怔着脑袋回想了半晌,突然丧然又是怨念道,“他确实也没说过帮我开画坊……原来都是我自己想多了。” 柳成言抬眸,瞧着她心情跌落,还未出口安慰,常乐已经自己在调整情绪了。 “不过,还是要问他一句,要不要投些钱进来。” “你今日出府,就是去准备开画坊的事儿了?” 柳成言听过一两句,关于常乐要开画坊的事儿。 “嗯,我今天已经看过了。我打算,用这把扇子当镇店之宝。” 常乐说着,就从腰间的囊袋里取出御扇。 这囊袋是她特意让江雪给找的,就是为了好好的保护这无价国宝。 “你又要用御扇。”柳成言哭笑不得,“这把扇子到了你的手里,还真是物尽其用。” “那可不,可见我是它真正的有缘人。”常乐大言不惭,“不过,具体的运作法子,我还在想。我的画坊,定然不能普通了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可怜的怀王 “看来,你又要费一番心思了。” 柳成言很是期待地看着常乐。 “到时候定是要请斋主你帮忙的。”常乐先讨好地给柳成言提个醒。 “那柳某需得收些酬金了。”柳成言顽笑道。 也只有柳成言在跟她打趣儿的时候,她才觉得柳成言还是个食人间烟火的,不是高高在上的。 “斋主,你怎么忍心?我毕竟是你的贵人。”常乐一如既往地耍不要脸,“以后,你定然是需要我的,我肯定是赴汤蹈火都要帮你的。” “那便先谢过常姑娘了。”柳成言微微一笑,“这酬金,还是不能免。不过,你去找找怀王,没准儿,他会免酬帮你。” 听见怀王,常乐的脸就耷拉了下来。 “他可没你靠谱。我宁愿破财请你。” “你现在,可是住在怀王的王府里呢。”柳成言轻飘飘地提醒。 常乐的表情瞬间纠结起来。 “那我确实不应该这般说。不过,今儿他的府上来了个徐嬷嬷,上来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以后呆在这儿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那嬷嬷是大长公主身前的,你日后注意些也就是。”柳成言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毕竟是长辈,你若是招惹了,怀王也不好出面。” “又是这个大长公主。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常乐坚信柳成言同她是一头的,便毫无心眼地相信,直接将疑问说了出来。 “这大长公主,先前按个通房侍女来。结果菏止和女鬼勾结。现在又派个嬷嬷来,一脸的煞气,谁都不敢近身。” 柳成言等着她把问题抛出来。端是镇定自若,却少了几分冷淡旁观,显得有几分在意此事。 “上回,怀王跟我说,他对大长公主就是晚辈对长辈,尊敬便了。”常乐思忖猜测,“可见,他们姑侄的关系并不好。他们是因为太远亲了,还是如何?” “此事,倒也不是什么秘事。”柳成言缓缓道,“不过,你日后也别瞎与他人打探了。” “日后有事情,我都问你。”常乐乖巧一笑,“你都跟我说了,我就不会去问别人了。” “我也只能告诉你一些,让你注意。”柳成言道,“你若想知道更多,不妨去问问怀王。或许,他愿意告诉你一些事。” “怎么又转到他身上了?”常乐撇了撇嘴,“他每回都是遮遮掩掩,还是问你实在,你快些说罢。” “说起来,也无非嫡庶之别。” 常乐眸光闪了下,认真地听着柳成言接下来的话。 房门半敞着,常乐早就吩咐过内外不再有人伺候,便显得空荡荡的。只有烛火轻微的摇曳,一桌子的香茶美食。 柳成言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从现在缓缓回溯到故事的源头。娓娓道来 ,令人不觉集中精神。 “大长公主,向来重规矩,重礼法。只因先皇有过立怀王为储之心,大长公主便对怀王心怀芥蒂,对怀王及其母妃处处刁难。但在圣上登基之后,大长公主对怀王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原是如此。”常乐点头,“可我怎么觉得也没怎么缓和?那菏止还找女鬼害人,菏止又是大长公主的。” “那是菏止用错了法术。”柳成言饮了半杯清茶,常乐立马续上,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她所得的秘术,本来是引出鬼娘娘的。” “鬼娘娘?” 常乐感觉到周围突然阴冷了下来,警惕地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儿。最后抓住自己的手镯。 她有百里大爷,她不怕! “控鬼之术为禁术,淼国多修炼之人。这鬼娘娘,是他们口中的送子娘娘。” “送子?”常乐愣了一下,轻眨了两下眼皮子,恍然道,“菏止是想给怀王生孩子啊?” 柳成言没再接话。 “不对啊,是菏止想生,还是大长公主?”常乐猛地抬眼看柳成言,“上回,怀王跟我说过……” 柳成言疑惑,见她想要悄声说,便倾了身子,将耳朵离她近些。 常乐用手遮着嘴,低声道“他说圣上不能生,便想让他生。这是怎么个意思?” “你觉得呢?”柳成言凝眸看她。 常乐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指路的启明星。再次让她的脑子超负荷运转,盘这些阴谋线。 她真的是很累了,她只想好好的挣挣钱,养养老。 不过,为了让自己的思维得到锻炼,她还是要受累,认真思考一番。 大长公主最近一直要给怀王找媳妇儿,菏止又想召唤鬼娘娘,这种前提背景是圣上不能生。其实,事情很容易就能捋出来。 “莫不是……”常乐紧皱眉头,备觉压力惶恐,压着声音快贴上柳成言的耳朵,“大长公主觉得圣上没有传宗接代之能,便想重扶怀王?在此之前,先让怀王有个孩子,测测他有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 柳成言忍俊不禁,还未开口,常乐又愁眉不展地反驳了自己的话。 “不对。你说过,大长公主很重规矩,她不可能做出这种造反的事儿。” 柳成言的笑意多了几分赞许。 等了半晌,见常乐还没想出来,便轻声提醒。 “你何必想的如此复杂?只要是皇家血统后继有人,是不是圣上生的又有何关系?” 常乐顿觉醍醐灌顶,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大长公主是想让怀王生个孩子,然后过继给圣上,血统还是皇家血统,皇位也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圣上还是圣上,完全没影响。 “我的天。”常乐低低一声惊呼,十分心疼起怀王 来。 怀王这是被当做代孕工具了? 也太惨了吧? 不过,作为皇帝,也不能生子,也很惨的吧! 呃…… 不能生子,也不是不举,其实也还好。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怀王很惨。当年避开争储,现在还要被利用生娃。 “怎么办,我要热泪盈眶了。”常乐夸张地表达着自己内心的怜惜,“那看来,怀王不生个娃,他是离不开圭都了。” “目前确实回不去。”柳成言附和一句,“太多的身不由己,他最近大抵是烦的很。” 常乐愧疚地垂了脑袋。 她收回之前抱怨怀王的话。 “这般情绪之下,他夜夜流连烟花之地,对身子只怕是百害无一利。” 常乐抬眸,赞同点头“靠这种方法发泄确实不好。” 纵欲过度,确实伤肾伤身。 “我劝他怕是很难,不如,你去试试?” 常乐终于知道柳成言来找她的真实目的。 “我去,有用吗?” “你试试。” 常乐长叹一声,念及怀王还算是个好兄弟,便勉强应了。 “斋主,我还有两件事。” “你说。” 似乎是终于解决了一件事情,柳成言状态都轻松了许多。 “我后来想了想,我当时看见女鬼的时候,我是没戴着镯子的。”常乐抬起手腕,晃了晃手腕上的白玉镯子。 “那大抵是因为你现在的灵魂不属于这个身子,所以能看见些灵异之物。”柳成言道,“算是你天生就有了这么个能力。” “这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儿。” 常乐转了转手中的镯子。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想必你能看见也是偶尔,只因这次你是与女鬼正面打斗,女鬼的表现太过强烈,加上百里大爷的附着在你身上的一些灵力,才会打开灵眼。” 常乐将信将疑问“就是说,一般我不会看见了?” “应当是。”柳成言也不敢太过肯定。 但常乐为了求心安,只当柳成言就是肯定的意思。 “还有一件事呢?”柳成言见常乐陷入沉思,便开口询问。 常乐回神“第二件,就是想请你教我识字。这边的文字,我着实难认识,看着与繁体字差不多,但也是有些区别的。” “这没什么问题。”柳成言很是爽快地回答,忽然莞尔,“不过,你可不要睡着了。” 之前在十三郡的天甲学堂时,常乐也不是没听柳成言讲过课。 但十回有九回都睡了过去。 “你给我单独开课,我一定不会睡过去的!” …… 圭都的花街,见首不见尾,彩灯高悬。 红的绿的黄的,交相辉映,莫不喜庆热闹。 这动静儿,这氛围,不知道 ,还以为是在过年。 明明是两车道的大街,愣是挤得摩肩擦踵。 “让开让开,都让开!” 一匹高头大马突然出现在人群里,马蹄哒哒,虽然不快,但也没有丝毫停顿避人的意思。 高头大马上坐着一蓝衣男子,根据他坐着的个头来算,不像是个高个子,一身武者打扮。 一双眼睛本是虎目形状,却是弯着,眼角嘴角都噙着玩味的笑意,不时流连过几名女子身上,笑容更有猥琐的趋势。双目还有无神涣散的意思,整个人都呈虚浮状态。 坐在马上的姿势也是懒洋洋的,随着马一摇一晃,似乎随时都能从马上摔下去。 几个身穿军服的属下把着腰间长剑的剑柄,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的模样,随在马匹四周,毫不客气地推翻拥挤的人群,生生开出一条道来。 离他马匹最近的,是个读书人的模样,双目促狭如鼠,拿着把扇子附庸风雅,看着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滚!” 随着一声怒吼,常乐被推翻在地,那人驱着马匹从旁走过,连眼神都没给常乐一个。 “没事儿罢?”柳成言将常乐扶起来,担心道。适才他被人群冲散,没及时扶住常乐。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打出手 十里同样被冲散,此时见常乐被柳成言照看,疼的皱了眉头。而转眼,横行的人大摇大摆地要走远了,当即不悦地冲那匹马一声大吼。 “喂,前面的!” 那行嚣张跋扈的队伍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马上人也侧了马,转着身子看她们。 常乐揉着臂膀,能明显听见周围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不由暗道,十里这是又要惹祸了。 柳成言见状,交叠在袖中的双手,缓缓地动了动。静等事态发展。 是的。 在说罢来劝怀王的事儿后,柳成言就直接带着常乐出府,来这街巷了。 不必说,十里和无泽是一定跟着的。 “他是右将军的儿子。”柳成言低声向常乐介绍人物身份,“名叫杨瓢。” “杨瓢?”常乐一声轻哼,“看起来,是没少嫖。不过是不是大了些?我看刺史夫人的庶妹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这个也有二十了罢?” “这是右将军原配的儿子。” 常乐了然。 只见杨瓢给自己的属下使了个眼神儿,叫了声“张勾。” 立马就有了个下属过来。 那军官黑黢黢的,正是刚刚大力推常乐的人。 那人直接到了十里面前。 由着来的地方特殊,十里和常乐都换上了一身男装,打扮成了两个翩翩公子哥。 “哟,还是个小白脸!” 名叫张勾的黑脸军官在十里身上扫了一眼,立马露出不轨的笑容来,回头朝杨瓢满是戏谑地汇报情况。说着,手就要伸向十里的脸蛋。 “让官爷来摸摸,这脸蛋瞧着可真嫩……” 常乐当即气恼,一道黑影已经挡在了十里面前。 却是无泽。 十里错愕地看着面前坚实的后背,眸子闪了两下,情绪复杂,两只手不由得交握。 张勾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因着身子比无泽矮了一些,只能看见他的唇角,不得不仰视。 无泽一脸冷然,眼神犀利危险。 张勾收了手,直接扶在剑柄上,顿时底气足了不少。手握成拳,竖起大拇指,往肩膀后边指了指。 “怎么,想挑事儿?知道那位是谁吗?” 无泽瞟了一眼,并不说话。 他后面的十里蹦了出来。 “是谁,撞了人也要道歉!” “道歉?”张勾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跟谁道歉?跟那个小白脸儿?” 张勾的目光在常乐面前扫了一眼,尽是下流的嘲讽之意。 常乐很是不悦,紧紧皱起眉头。 “小黑脸儿,你不觉得应该跟我道个歉?” 常乐没忍住,完全忘记之前告诫自己要过脑子的事儿,直接硬刚了上去。况且,还有十里这个直言快语的在前面顶着。 她总不能再让十里一个人顶着事儿。 自从十里为她进过牢后,她便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十里为她顶事儿。 周围因那句“小黑脸儿”而发出细微嗤笑声。 张勾的脸更黑了。 柳成言的眉头也皱到一块儿去了。 “你是什么人,配让老子道歉吗?”张勾大骂道。 “我是什么人?” 常乐挑眉,从腰间抽出扇子来,将扇子打开。常乐特意把山水图那面给他看,谁知对面是个莽货,根本没注意扇子。 柳成言也差不多算是放心了。 “你管我是什么人?你撞人了就该跟我道歉!” 常乐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扇子一合,指着张勾的鼻子严声道。 “打狗还要看主人。” 杨瓢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手里拿着马鞭子。扫了张勾一眼,嫌他太磨叽。 常乐盯着那个马鞭子,只觉得肩膀隐隐作痛。 先前被都尉抽了一鞭子,差点没将她给疼死过去。 “怎么,你是想替你家的狗道歉?” 事情到这种时候,已经收不回了。常乐索性,硬刚到底,实在不行,无泽还能带着她跑。 “道歉?我家的狗可比你这小白脸宝贵多了,就算将你咬上一口,你也得感到荣幸才是。” 杨瓢勾着唇角,趾高气扬看她。 呸! 常乐很是厌恶他这张仗势欺人的丑恶嘴脸。 “喂,你就这样被来回当狗说,你就没点特别感受?”十里戳了戳张勾,发出灵魂质问。 张勾很想拔剑,将十里这个脑袋给剁了,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围又是一片细微地轻笑。 “是啊,他们这般嘲讽你,你也听得下去?” 杨瓢突然加重了声音,目光一狠,身子往后退了半步。 这句话,明显是跟张勾说的。 张勾终于得到命令,神情变得凶狠,扬手一摆。 “兄弟们,给我好好教训这几个人。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到底惹了什么人!” 一声令下,那几个军官一起冲了上来。 眼见着一个拳头打了过来,常乐愣在当场。拳风直击面门,下一刻就要将她揍个鼻青脸肿。 一袖清风拂过,一直修长细手将那只粗壮的拳头包住。 柳成言挡在了常乐面前。 只见柳成言手腕一转,将他的手臂往后一压。整个动作流畅带着些许柔缓,被抓住的人动弹不得。 当那人的身子整个被往后压,疼的脸色煞白,到了极限之时。柳成言一个用力,将对方整个人转了个优美的弧线,整个掀翻。 身子一转,又擒住冲上来的第二个人。 常乐自觉地躲到了一遍,看着打斗场面。 柳成言站在原地,似有千手,稳稳地抓住每一个冲上来的人,然后面色淡定地将每一个人稳稳地摔 在地上。偶尔补上一脚,利落潇洒。 那些彪形大汉个个疾步成风,拳重如石,都是拿着一拳打死镇关西的气势扑过来的。可一挨着柳成言,就像是遭遇了镜头减速,接着,身子划过一个弧线,便重重倒在地上。 常乐忽然觉得,看柳成言打人,都是一种享受。 瞥眼看无泽那边,情形完全不同。无泽出手凌厉狠决,气场萧肃冷冽。左踢右踹,衣袍上下翻飞,动作要张扬花哨许多,被他打过的人,鼻青脸肿,血溅牙飞的,都是普遍现象。 瞧着,打的很爽的样子。 十里被他稳稳的护在身后,根本没有一根汗毛能受到伤害。常乐稍一定睛,却从十里的眼中看见几分恐惧之色。 “十里在怕什么?”常乐也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嘟囔声。 不多会儿,柳成言和无泽收手,立在原地,衣角渐渐垂下,安抚了喧嚣的尘土。杨瓢的手下全都趴在地上,两只手捂不过来身上的疼痛点。 十里盯着无泽的背影,悄然瞟向他坚毅的侧脸,没有悲绝凄然,更多是淡漠与不屑。心里没由来的五味杂陈,难受的紧。 无泽,又一回救了她。 “你没事吧?” 无泽发现她的注视,眼珠子一动,已经转过了身。 “没事。”十里受惊木讷回话。 无泽从她的眼中捉到一丝熟悉的情绪,还未开口询问,周围已经有了动静,便先忍下。 那些军官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灰头土脸地到了杨瓢身边。双眸害怕地注视着柳成言和无泽,不敢再向前一步。 “废物!”杨瓢恶骂一声,还踹了其中一人一脚,怒气冲冲地盯着常乐这伙儿人,“今儿个你们惹了小爷我,小爷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你们等着!走!” 无泽一个跃身,落在杨瓢等人面前,冷眼瞪着他们。吃过打的军官们下意识一瑟缩,反应过来自己是当兵的,不能这么怂,又强撑着停了停腰背。 “道歉。” 无泽毫无感情地丢出两个字。 杨瓢气得要炸。 常乐突然倍觉有面儿,很是赞赏地看了无泽一眼。 得此手下,夫复何求? “此事,确实是你的不对。张勾,还不去跟公子道歉?”杨瓢身边的读书人将杨瓢按下,立马将撞常乐的人踢出来扛刀,“莫要再丢了校尉的脸面。” 那张勾不甘地站出来,大大咧咧地站着,毫无真诚可言地吼了一句。 “刚刚是我莽撞了,公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这是道歉吗?”无泽冷哼一声,左手按了下剑柄。 张勾抖了一下,粗粗地深呼吸了下,收敛了脸上的恨恼之意,恭恭敬敬抱拳行了一礼。 “刚刚无心撞了公子,真是对不住,向公子道歉, 还请公子原谅。” 常乐见反正梁子也已经结下了,既然现在还处于上风,就干脆好好地嘚瑟一把。 她可不觉得,现在好心放过了他们,他们就能感恩戴德不再来找她麻烦。 “道歉就要有个道歉的样子,连声对不起都不说?” 张勾拧眉,面对常乐的故意刁难,暗暗咬牙,干脆开口,掷地有声。 “对不起!张勾鲁莽,请公子见谅!” 常乐心情倍觉舒畅,腰杆子都硬挺了许多。 对方看不惯你,不光解决不了你,还得低声下气道歉。这种感觉,真的是爽的没话说。 “刚刚还有被你们撞过的人呢?”常乐手臂一扬,手指划过其他的军官,还有杨瓢。 那些军官立马看向杨瓢,因着受辱受屈,个个被气得脸色涨的通红。目光迫切,都等着杨瓢给他们做主。 杨瓢明显看出现在自己是处在弱势,他的武功明显和对面两人的武功不在一个层次。这个时候,除了憋着还能怎么样? 但是,他又绝对不能亲口认怂!死也要撑着! 旁边的书生看出杨瓢的为难,好言劝常乐“姑娘,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屁,你们这种人,就不可能饶了我们。”十里看透了他们这号人的嘴脸,之前他们村子里又不是没有强霸王,这种事见多了,“赶紧道歉!今日事今日了,屎越存越臭,你们不怕,我们还怕下次见着被熏。”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后面有人 这番话很是嚣张了,杨瓢一行人就跟现场变脸一样,红白交替,青黑变幻,一个个气得牙痒痒,双手紧紧捏成拳,骨节咔咔作响。 他们现在,很想将常乐和十里剥皮抽筋,截肢拆骨! 十里明智地往无泽后面躲了躲,临了催促“快点!” 常乐悄悄咽下口水,暗责无泽怎么没动手把十里给点了。这话,常乐听着也不想让说话的那方能好死。 谁知,无泽不但没有阻拦,还跟着十里打配合。目光阴狠地扫了杨瓢众人一圈,不耐烦地开口。 “快点。” 常乐白眼一翻,下刻就想拉着柳成言隐遁。 听见无泽的威胁,书生见形势而走,替杨瓢开了口。 “快些道歉罢。” 那些军官沉了沉气,各自转向一方,瞪着周围的百姓,恶狠狠道“抱歉了!” 本就被他们眼神摄住的百姓,听得一声震天吼,当即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有的人双腿发软,要不是人流拥挤,左右都夹着人,那早就摔倒在地。 “嗯?”无泽一哼。 “对不起!”众军官收敛戾气,恭敬抱拳,“请各位见谅!” 众百姓,谁敢受了这歉?除非不要命了。 一时之间,四处安静无声。 “走!”杨瓢的脸已经扭曲的不像样子,怒吼着就转身离开。 这回无泽没阻拦。 登时,残兵败将仓皇而去。 直到他们淹没在人海里,周围这才响起泄气般的掌声,表示他们对常乐一行人为民惩恶行为的赞美。 常乐还在踮脚远眺,见众百姓如此,更觉世态炎凉。 刚刚可是没一个人肯出来表示站在他们这边的。他们活生生就是出头鸟,日后也不知道会被多少杆枪盯着。 “这回,彻底是把右将军一家给得罪了。” 白日里才得罪了右将军的夫人,晚上又得罪了右将军的儿子,赶巧是一家子。 真的是倒了血霉,才这么衰。 “阿常,你放心,他们刚刚没问咱们名字。”十里乐呵呵地到了常乐跟前,“他们找不到咱们的。就算找到也是找到怀王府,他们肯定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的!” “这就是你嚣张的原因?”常乐难以置信地看着十里,“你是傻的吗,十里?” “我说的没道理吗?”十里无辜地看向常乐。 她还是觉得自己很机智的。 “右将军最不怕的,就是怀王。”柳成言轻叹一声。 何止右将军,不怕怀王轻视怀王的,多了去了。 “完蛋,闯祸了。”十里悻然。 …… 鸳鸯楼。 很是简单直白的花楼名字。 常乐一入这鸳鸯楼,便被里面的盛况给惊住了。 鸳鸯楼的格局要比风雪楼大了三倍不止, 宾客爆棚。装修摆设,用的都是上好的材质。 酒食用器多金玉,悬挂多纱幔,香气馥郁,丝竹乐队规模之大更像是请了个乐坊来。 楼里的姑娘也都开放许多,个个穿着低胸的襦裙,颜色鲜艳,材质轻透,将她们的玲珑身材完美展现。和十三郡的花楼风格完全不同。大抵也是她去逛十三郡的花楼时,还是天冷之际,所以风雪楼的姑娘穿的就保守的许多。 现代夏季的大街上,处处可见穿着背心短裤的女生,穿的可比她们少多了,常乐自己有时也会穿。可如今常乐看着这些风尘女子,依旧是忍不住大脑充血,有些上头。 大概是因为环境氛围烘托所致。 如今入了这鸳鸯楼,当真是如临温柔乡,处处奢靡,只知思淫欲,再想不了其他事情。 就比如,她都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带怀王回府的。 “阿常,你可得克制住自己!”十里紧张地抓住常乐,稍一用力,将她掐醒,“别因为和怀王整日称兄道弟,就真的以为自己的男子了。你可什么都干不了。” “谁说的?”常乐瞟了她一眼,不怀好意地搂住她的肩膀,“这个世上,除了断袖,还有百合,晓得伐?” 十里呆愣,摇了摇头。 “不晓得也就算了。” 常乐笑眯眯抬眼,很明显是老鸨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穿着比风雪楼的妈妈华贵多了,却没风妈妈瞧着顺眼,明显也没风妈妈服务态度好。 “柳公子又是来找怀王的?” 一张嘴,就是傲气的不行。 常乐拧眉看向柳成言,不悦地明知故问“这是谁?” 这妈妈很是不屑地扫了常乐一眼。 “鸳鸯楼的主事,景妈妈。”柳成言含笑回话,“这回,不是柳某来找,还请告知怀王,就说常公子来了。” “常公子?”景妈妈又瞥了常乐一眼,随便一挥帕子,就有个龟奴跑开传信去了,“你们等着罢。” “这个老女人也太狗眼看人低了吧?”十里忍不住指着景妈妈的背影大骂,“扭扭捏捏,还真以为自己是十五六七的小姑娘,矫揉造作,恶心!” “十里,你再乱说话,咱们就此断绝关系罢。” 常乐抿唇做着最后的警告。虽然她确实觉得十里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些话也只能心里想想,哪儿有人直接说出来的? 十里眨了眨眼,将嘴巴闭严实了。 她也发现自己最近说话越来越没有遮拦了,好像突然被打开了洪荒之力一样。 “完了,我怎么跟大爷越来越像了?” 无泽听见十里的嘟囔,眸光闪了闪,一言难尽。 怀王听说常乐来了,直接让人给拒绝了。 “怀王现在不方便见姑娘。”龟奴回话,同样 是带着莫名的傲气。 “不方便?”常乐偏头看了柳成言一眼,瞅了张空座就打算过去,“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了,你跟他说一声,办完事儿再来找我们。” 龟奴睨了她一眼“我们这儿不留清客。” 连怀王都不待见的人,他们也不用顾忌怀王的面子了。 常乐拧眉,很是讨厌龟奴的仗势欺人,双手一叉腰,偏头就看向柳成言。 “我怎么感觉怀王就是故意不想见我们呢?” “许是在伤心。”柳成言维护着怀王。 常乐沉默了晌,鸳鸯楼的人没一个眼神尊重的,很是难受。但她又不能让无泽把这儿给砸了。 “他不见,我也没办法。咱们回去罢,让他一个人在这儿醉生梦死去!” “常姑娘。”柳成言沉沉地唤了一声,眼中都是恳求。 常乐哪里受得了柳成言这种眼神?二话不说的心软。 “你去跟怀王传个话,他不见我,我就砸店了。” 常乐同样是在威胁龟奴,他再不去通传,也会因为他砸店。 谁知龟奴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砸店?公子好大的口气,知道我们后面儿是谁吗?” 又是这样嚣张的话。 怎么谁都能说出怎么一句话来?这圭都怎么处处都是得罪不起的? 常乐翻了个白眼儿阖眸,沉了沉气儿,隐隐觉得浑身有股力量在涌起,不知道是不是百里上身。反正,也很嚣张地瞪了回去。 “你知道老子上面儿是谁吗?” 这种句式,她又不是不会。 “嘁,你上边儿是谁?是谁也没我们后面的大!”龟奴气焰嚣张,周围已经有打手在聚集了。那位景妈妈也在往这边靠近。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看来是计较常乐刚刚说要砸店来的。 “那你说说,你们后边儿的是谁?”常乐悠哉悠哉地摸向腰间的锦囊袋。 柳成言抿唇注视。 常乐这般,迟早是要被圣上找上门儿,被收回扇子的。 不过,在此之前好好利用一番,也非不可以。也没做什么非法乱纪之事。 常乐说砸店,也就是说说而已罢了。 “你这小小的白脸儿,也妄图知晓我们后面的人?” 景妈妈接了怼常乐的位置,鼻孔朝天,趾高气扬。常乐在她眼里,连只蚂蚁都不算。 常乐偏过脑袋“斋主,你知道不?” 柳成言适时回话“当今丞相。” “丞相?”常乐的心突突了一下,气势稍微显弱地低声问柳成言,“右将军的岳父啊?” 柳成言低头。 “我勒个去,今天是撞邪了?”常乐头疼地抓着锦囊袋,想了想,收起脸上的盛气凌人,立马换上崇尚和平的表情,“原来是丞相老爷。” 对面见她 示弱,没有半点得意之色,全然是不屑嘲讽。 “既然是丞相老爷,那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常乐道,“我就是想找一下怀王,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 看在刺史夫人的面上,她忍了。 刺史夫人还在十三郡帮她管学堂,总不能恩将仇报,在圭都和她老爹作对罢? “刺史夫人当真是丞相亲生的?”常乐质疑地看向柳成言。 刺史夫人那般清明磊落,自己的老爹作为当朝丞相,居然是个开花楼的? “说了,怀王不见,识趣儿的话,就赶紧滚罢。”景妈妈不耐烦地驱赶。 常乐仔细斟酌了一下怀王和刺史夫人两个人。 怀王既然不想见她,那她干嘛还要为了这么个人得罪刺史夫人呢? 不过,这景妈妈的气焰实在太盛,让人看着恼气。她很想现在就把景妈妈踹出去,自己接管这鸳鸯楼。 “赶紧滚!” 打手齐吼。 常乐憋屈的情绪一下子上了起来,眯着眼看他们“堂堂丞相,竟然开了个花楼,作为服务行业的花楼,居然态度如此恶劣地对客人,原来大氏就是这样的吗?” 柳成言忍俊不禁。 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怀王不也带头搞小黄图生意?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砸了鸳鸯楼 “你又能如何?”景妈妈嗤笑一声。 “赶紧滚!” 一龟奴上来就搡了常乐一下。 无泽很是迅速地抓住了龟奴的右手,拇指按着他的手掌,用力往后折。龟奴立马疼得跪了下去,右手弯成常人很难达到的姿势限度。 “啊!” 龟奴叫的钻心疼。 景妈妈见状,恼怒掐腰“不得了了,竟然在此放肆,给我打!” 这回,除了无泽,其他三人都躲避到了安全地区。 那些人根本不是无泽的对手,他们就跟下饺子一样蹦跶到无泽身边,又被无泽踢皮球一样踢的远远的,然后哐哐摔在地上。 常乐时不时因为战斗激烈而眨眼,却又更加惆怅了。 “这回,是死定了。直接惹到丞相了。” 片刻,无泽便打完了,站在原地,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怎么回事儿?” 一道严厉的质问兀地响起。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一队军官从二楼下来,说话的正是打头的人,怀王的亲卫统领易云。 “何人聚众闹事?” 易云严肃质问,声音浑厚威厉。众人立刻看向常乐。易云早就看见了常乐,只不过,走表面过场,问上一句。 常乐轻笑一声,双手环胸。 “果然还是砸店有用。” 常乐立马摆出极度委屈的神情,看着易云一步步走近。 “我说我要见怀王,他们非不让,让我滚,还要打我。无泽护主心切,就还手了。” “是嘛?” 易云寒笑,目光在常乐身上停顿了一秒便落在了景妈妈和那些打手身上。 “怀王说不方便见常公子,可没让你们如此轰赶。” 景妈妈与易云对视,被他眼中的威胁吓得忙垂头。怀王再没实权,也是圣上最宠爱的皇弟。完全不怕也是不可能的。 “小人知错,会错了意。还望怀王恕罪,还请姑娘见谅。” 常乐白了这景妈妈一眼,恶狠狠想着有一天一定收购了鸳鸯楼! 现在她也不想多跟这个仗势欺人的计较,反而是见着怀王更加气恼。 “怀王现在是方便了?” 易云犹豫。 “不方便的话,我就在这儿等到他方便。” 常乐哼了声,很是倔强地往一张空桌子那里迈去。 “怀王请姑娘上楼。” 易云无奈。 “多谢。”常乐灿然一笑。 常乐带着十里他们跟着易云上楼,到了房间外,易云却只放了常乐进去。 里面空荡荡的,姑娘早在他们上楼的时候出去了。 房间里布置的也是香香软软,常乐也看厌了。特别是看见怀王衣衫不整地歪在榻上,这个屡见不鲜的画面让她心生恨铁不成钢之感。 “你这有什么事儿,不能在府里 等我,非得来花楼?”怀王稍微坐直了身子,勾唇一笑,目光玩味,“是成言让你来的吧?” “是!” 常乐直截了当承认,没看见怀王眼中的嘲弄之意。几步上前,当场就把刚刚存着的所有恼意都发泄出来。 “我等了你两三天。雯水还跟我说你是应酬,你这确实是在应酬,应酬姑娘呢!” “你等我作甚?”怀王已经喝了不少酒,脸色微红,此时说着,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常乐看不过眼,一把夺过。 “我以为你会陪我去逛街,跟我一起商量开画坊之事。” 怀王的眸光闪了闪,垂眸戏笑,手指拨弄着酒壶“本王可从未说过陪你。” 常乐哑言。 片刻的沉寂,怀王噙着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是,是我自作多情了。”常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一口将手中银杯里的酒灌下,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在他对面坐下,“斋主怕你纵欲过度伤身,让我来劝劝你。” 怀王抬眼,笑道“那怕是成言低估了本王。” “是,您身子好。” 常乐总觉得他笑得有些淡漠,想起来之前说的要爱护怀王,立马忍下脾气。 “没有别的事儿,你便回去罢。”怀王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把人家的店都给砸了,得罪了丞相,来时还得罪了右将军的儿子。”常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得罪了这么多人,就是见你一面,这么轻易走了,岂不是太亏?” 怀王皱眉,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少惹些祸?” “怕什么,我有扇子保命。”常乐得意地拍了拍腰间。 “是,你有扇子,有圣上的恩威在。”怀王眸光黯淡几分,浅浅抿了一口清酒,眸光闪了闪,直接一杯饮下。 常乐坐在对面,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笑容逐渐消失,神情逐渐正经起来。 “可扇子是你给我的。” “那是圣上的赏赐。” “这是圣上最宝贝的扇子,怎么会平白无故赏给我这么个陌生的妇人?”常乐道,“全是因着怀王你的善意,我才有的。” 怀王顿了一下,抬眼看她,笑得不正经。 “你倒还不笨。” “我从来都不是傻子。”常乐咕囔了一句,又是一杯酒下肚,苦笑看他,“我来到这儿,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十里,第二个是斋主,第三个就是你。你们对我的帮助,我都是记得的,我也是将你们当朋友兄妹看待。我来到这儿,什么都不熟悉,什么能力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你们。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们得自己开口才行。” “还不是个傻的。” 怀王摇头笑了笑。 “那你说说我哪儿傻了?” 常乐不服气。暗道自己 通过煽情的法子来打开对方心扉的计划失败了。 “你自己都不知道傻在哪儿,还不是个傻的?” 常乐翻了个白眼,决定开门见山“你是因为被逼婚之事烦恼,所以才日日来这花楼的?” “成言跟你说的?”怀王问。 “嗯。”常乐一本正经点头。 “他没再说别的?” 常乐摇头。 怀王沉吟片刻道“如果我说是呢?你来这儿是帮我解决的?” “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你的吗?”常乐毫不犹豫地询问,“兄弟嘛,总是要两肋插刀的。” “便不劳你费心了。”怀王笑道,“你只管看着成言就是,他一个人还不够你忙的。” “斋主那边,连是什么劫数都不知道,我想帮也帮不了啊。” 常乐说罢,似是明白过来什么,了然笑了起来。 怀王瞥眼看她。 “司伯毓。”常乐突然叫出了怀王的名字,趴在桌子上认真看他,“你莫不是……” 怀王的心猛地一停,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常乐一瞬不瞬地盯着怀王。两相凝视,一个审视,一个提心,场面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没什么。” 忽地,常乐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怀王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司伯毓。” “干什么?” “就是觉得你的名字好听,多叫叫免得忘了,毕竟是我大哥的名字。”常乐突然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仔细想了想,“大哥,我真的觉得,司伯乐这么名字挺好的。” “只怕你高攀不起。” 怀王一如既往地打击常乐一句。 “从遇到你的那刻,我就把你当我大哥了,我如此真诚,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多个妹妹?”常乐继续说服,“我成了你的妹妹,这样我就多了一个宠我的大哥,你也多了个贴心小棉袄一样的妹妹。” 说着,常乐双手往下巴下一搁,摆成花状,眨巴眨巴眼睛,企图造型可爱一些。 但一个二十左右的扮可爱,常乐还不是可爱款的,瞧着不光没有六七岁小姑娘的灵动,还只有满满的造作。 不知道是突然想通了,还是常乐这模样实在遭人厌。怀王看她时,再没了心动滤镜,只想一巴掌拍上去。 事实上,他也这般做了。 “你打我干什么?我难道不够可爱?”常乐拧眉质问。 不知怎地,怀王突然被她逗笑,便是强忍着,眼角也不经意染上了笑意。 “你好生说话,装模作样的,像个什么样子。” “还不是为了表现的像个好妹妹。”常乐不以为意,“逗你这个兄长开心?” 见怀王心情像是好了,常乐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常乐的错觉,刚刚怀王的 意思,像是吃醋她和柳成言命里相连一事。 但她也不确定,只能靠这种强化兄弟意识的方式来明确自己的意思。 怀王的反应,好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再次觉得有些遗憾,但是由衷的开心。 对常乐来说,友情亲情要比爱情稳固的多,也令人轻松的多。 “你这认兄长可是认得快,本王可未认你做义妹。” “但你老早认我当义弟了不是?”常乐乐呵呵地给他满上酒,自己也端起一杯,“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大哥,饮了这杯酒罢!” 怀王顿时不想端起酒杯了。 “还是喝茶罢。” “大哥,咱们靠小黄图结识的。小黄图哪儿是君子能看的?” 常乐很是嫌弃地纠正怀王,好像君子不如小人似的。 怀王无奈一笑,自顾自地端起了酒杯。 一杯过后。 “大哥,你的问题你不需要小弟帮忙。可是呢,小弟有一事,想同兄长谋划一番。” 常乐突然文绉绉地说了一番漂亮话,怀王坚信,此中必有炸。 “本王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怀王拒绝听常乐接下来的话。 常乐立马狗腿地上去扶着怀王,笑道“怎么样?我这个小弟,够贴心不?”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欠八千两 为了让怀王赞助她的画坊,她现在得巴结好。 “待观察。” 怀王忽然间更加嫌弃常乐了。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古人说的是一点都不错。 “怀王要回府了,都赶紧动起来。” 一出门,常乐就开始吆喝安排。怀王一把揪住常乐的后领子,把她拉到跟前。 “你再不正常点,本王就把你丢出圭都。” 常乐一秒恢复正常“好的。” …… 常乐好容易劝说完柳成言和怀王,让他们注资支持自己盖画坊。 柳成言还帮她找到了一处地理位置优越的店铺。 是一家药铺,因主人需要钱,所以想赶紧把房子卖了,低价处理。 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最大的诱惑,莫过于“低价”、“打折”这些活动。 常乐在第一时间,拉着怀王这个金主哥哥到了这家药铺。 药铺名叫“仁和堂”,所处位置,挨着雯水之前带常乐逛的书画区域。门前客流量很大,前后也是大官贵族常光临的区域,很符合常乐的要求。光看装修,就已经有几十年的年头了。 和八归斋的布局一样,前面是二层楼的店铺,后面是生活的小二进院子。只不过,要比八归斋大了许多。 店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夫,姓徐。 徐大夫看见他们,得知来意,立马把他们往待客的后堂带。准确来说,是在看见怀王的那刻,徐大夫的眼睛已经亮了。 “徐大夫,你这店看着有些年头了,但各方面看起来挺不错的。” 常乐很是满意地跟店主寒暄。 “是,这是我老丈人留下来的。祖上曾经也是在宫里边儿当医,因而来的都是些贵人,修缮也就注意了些。” 徐大夫看起来很是忠厚,说话也透着谦虚。 “原是如此。” 原来是个受招的赘婿,现在是在卖老丈人的房子了。 常乐左右打量着。 中堂摆设整齐,墙上也挂着几幅字画,该有的陈设都有。瞧着,像是个小康之家,怎么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徐大夫就静静看着常乐打量,等着她的意向,心里忐忑。双手静静轻握成拳,面色严谨,除了眨眼频率快透出他的紧张,再无其他的异样。 “怀王请用茶。” 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一位美妇人。 娥眉秀颈,身姿曼妙,瞧着甚是温婉可人。看模样,也才二十五六。 怀王随口道了声谢,再没多看这位妇人一眼。 “姑娘,请用茶。” 妇人来到常乐身侧,轻轻地在常乐旁边的小桌上放了一盏茶。 “多谢。” 常乐含笑偏头,这才有机会看清一直颔首的美妇人的样貌。 美目婉转,顾盼有神,却是有 几分红肿,像是遭了委屈。 直到美妇人躲避着视线出了门,常乐才回过神来,笑盈盈询问徐大夫。 “适才那是……” “那是徐某拙荆,让姑娘见笑了。”徐大夫道。 常乐沉吟“冒昧问一句,尊夫人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如此貌美之人,神情黯伤,谁也会忍不住问上一句。 “不过是不舍这套祖宅罢了。”徐大夫苦涩地笑了两下,环视着周围,不甚叹息,“这宅子,她自小住到大,……您看,这房子怎么样?合眼缘吗?” “眼缘倒是合。不过,看徐大夫家里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为何这般急着卖?” 常乐看着店主一家子都是情绪低沉的模样,心里头膈应的慌。老是觉得这房子摊上了什么事儿,让人心里隐隐担忧。 徐大夫的目光在怀王身上转了两下,似乎在思索什么。末了,又是自我哀叹。 “莫不是缺钱是假,这宅子有问题才是真吧?” 常乐经历过女鬼事件后,很容易地就将万事和鬼怪联系在一块儿。 “哦,不,姑娘误会了。”徐大夫忙否认,生怕常乐悔了要买的意思,“这,说来话长……” “不急,您慢慢说。说清楚了,我这也才放心买不是?” 常乐不急不忙地给他的借口,让他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了。目光往怀王那儿一扫,人家已经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真的是好不懒散。 要不是徐大夫卖房子之事看着就多内情,常乐也不会浪费时间再去多问。 说实话,这宅子,常乐是很看中的。 中意到,只需和店主客套地对上两三句话,她就敢签字画押将地盘儿给买了。 既然自己已经没什么问题,多了解些关于这个宅子的事儿,也不算是耽误时间。 “此事,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徐大夫一叹,“徐某有个不争气的弟弟,原本是来此静心读书参考的,没成想,来了没几个月,竟是沾染上了赌。” 常乐一本正经地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短短一个月他就嗜赌成性。”徐大夫语气里多了些恨铁不成钢,“不光把家里卖祖宅给他的钱赌完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如今巨额压身,他还不了,赌坊的人追上门来,我才知道这件事!” “赌博真是害人!”常乐跟着气愤地评了一句。 “谁说不是?”徐大夫沉了沉气,身子却是在不住地发抖,“那小子,欠了八千两白银,……” “啪”! 常乐手中的杯子,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挽救之后,还是摔在了地上,成了碎片,茶汤流了一地。 一个月输这么多,他是去了港澳大赌场吗? 怀王见她手上满是茶渍,忙起身上前,捉过她的手看了 看。茶水已经是温凉,因而她的手连红都没红一下。 见没大碍,怀王这才放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儿帕子,塞进她手里。 “姑娘没事儿罢?” 徐大夫也到了跟前儿,暗暗地审视着常乐和怀王的互动。 常乐忙笑嘻嘻摇手“没事儿,这茶是温的。” 不多会儿,外面进来一个小丫头,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瞧你这出息,八千两就把你吓得端不住茶。”怀王嘲了一句。 “大哥说的有出息,八千两,平常人家,谁能随便拿出八千两?”常乐用帕子擦了擦手,理直气壮又有些气恼地指了指徐大夫,“能拿出八千两,徐大夫至于卖房子卖地吗?” “都怪小弟不争气,不说也罢。”徐大夫悲戚地挥了挥袖子。 “好好的一个读书人,怎么就染上了赌?该不是交了什么狐朋狗友?” 常乐想到了自己在现代的一个亲表弟,也是个看着没出息的,天天游手好闲,混吃等死。成天还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小小年纪学会了抽烟喝酒赌博,没将家里人气死过去。 对于徐大夫的处境常乐很是理解,很有共鸣,也就更加痛恨此事的发生。 “这我就不知道了。”徐大夫摇头,无奈地就像是位沧桑的老父亲。 常乐眉头紧皱,无恶意地评论了一句。 “赌徒的坑是填不满的,你这回卖房子将它给填上了,下回你还得卖妻卖子帮他填?” “姑娘说笑,我就那么一个弟弟,自然是能帮就帮。” 常乐抿唇,心底里也算是放下了。只要这房子是正当卖的,她就放心地收购了。 对于店主家的事情,她只能报以惋惜。末了,只能说一句宽慰人的话。 “希望他日后,能重归正途。” “也是做兄长的没看好,这回将他带回来,定是要好生管教一番的。” “带回来?”常乐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欠了人家那么多债,自然是被人家给扣着了。徐某所以才这么急着将房子给卖了,也是想让弟弟少受些苦难。” 常乐沉吟半晌,偷眼和怀王做了个对视。怀王疑惑看她,不懂她的意思,常乐也是思索着转回了目光。 “欠了八千两,他是找谁借的?” “就是找那赌坊借的!”徐大夫恨恨咬牙,“天杀的,他去哪儿不好,偏偏去了四财赌坊。” “四财赌坊?”常乐重复着,习惯性扭头看怀王,也没打算让怀王回答。 没想到怀王还真的知道,很是懒散地开口“上次,你们打的杨瓢,就是他开的赌坊。” 语气里,满满地都是对这个人的不屑。 常乐恍然,道“原来是那个龟儿子。” “姑娘,你这可不能随便骂,到时候 是要出祸端的。”徐大夫好心提醒。 “怀王在这儿呢,怕什么?”常乐很是自豪地将怀王这位大哥丢出来。 徐大夫抿唇看了怀王一眼,神情复杂,根本没有抱到金大腿的喜悦。 常乐狐疑,也甚觉怪异地看向怀王。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刚刚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按理说,一般百姓看见个官啊王的,若是受了冤屈,肯定会一把抱上来,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在怀王这里,这种场景根本没出现。 而且,常乐越听越觉得,此事必有内情,徐大夫一家是有屈的。 既是如此,只有一个解释。 怀王在百姓的心目中,就真的只是个闲散王爷,什么都管不了,说了也是白说。 “咳,徐大夫刚刚的意思是,令弟是被这四财赌坊给坑了?”常乐将话题拉到正途,掩饰怀王无用这个事实。 徐大夫有所顾虑,摆手道“没有,没事。” “有就有,没准儿,怀王看不过眼,跟圣上一说,就有人解决这事儿了呢?” 怀王就冷眼看着常乐给他们兄弟俩揽活儿。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叫狐假虎威,就是这样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砸店铺的人 谁知,徐大夫听见圣上,抖了一下,就更不说话了。 常乐发现猫腻,细思极恐。 瞪大眼睛看向怀王,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徐大夫,你这意思,很像是当今圣上纵容恶徒欺民啊?” 怀王识破他们二人的心思,直接点了出来。 常乐一脸就是这个意思,徐大夫立马吓到跪下。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还请怀王明鉴。” “那就起来说说罢。”怀王往椅子上一坐,姿势慵懒。 徐大夫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慢慢站了起来。腿还有些软,起了半截儿差点又要跪下去。常乐心惊地将他扶了一把。 “这四财赌坊,最爱给人放借贷,贷利却是别家的几倍,且越滚越多。小弟不清楚,这才中了圈套。他只借了五十两,短短半个月,就到了八千两。” “这个黑心的高利贷!”常乐惊到咂舌,半晌才缓过神,“你们大氏,这种事儿不算犯法吗?” “你们?”徐大夫痛恨之时,被这个词吸引,狐疑看常乐。 “咱们。”常乐笑着补了句,再次扭头看怀王,万事找怀王是没错的,“不犯法的哦?” 怀王也是有问必答,幽幽道“放贷不犯法,但恶意提高利款,是要受杖刑,要蹲大牢的。” “那你完全可以去报官啊。” 常乐还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只知道,一旦跟法律有关的事儿,就找警察叔叔,找衙差叔叔。 “此事,哪里是报官能解决的?没有证据,而且……”徐大夫又看向怀王,“我们平民百姓是惹不起的。” 怀王抬了下眼皮,沉默未言。却是知道徐大夫言语中的意思。 杨瓢是右将军之子,和丞相还沾亲带故。他还和当朝的驸马,大长公主的义子交好。从哪儿算,都是一般人惹不起的。 常乐也想到了杨瓢的背景,很是不悦,但碍于怀王,没直接说出来。 怎么哪儿都有丞相的事儿? “多谢怀王与姑娘关心,若是真的怜惜徐某,就看看这宅子能不能要了?”徐大夫忍着痛含笑,“等救出来小弟,我们便迁回原籍去了。” 常乐是真的中意这处宅子,但现在买又总觉是乘人之危了。 “姑娘莫要担心徐某,我们也早就想把房子给卖了的,只不过,因着这事儿,卖的急了些。” 看来徐大夫是真的有意要卖房子。 常乐犹豫了下,看向怀王“那我看这房子,挺好,不如就买了?” 毕竟掏钱的还是怀王。 怀王点头“你看上了就好。” “那徐大夫,我们就买了这房子了。”常乐很是迅速地做出了决定,简直不带丝毫的犹豫,“咱们要不现在就将交易给做了?还是说,你再考虑考虑?” 如果徐大夫说不卖了,常乐也是乐意的。 “不必考虑了,现在我就去拿地契和房契。姑娘,怀王,请稍等。” 店主说着,就出了门。 …… “徐大夫呢?啊!” 前堂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伴随着的,还有摔桌椅的声音。 “哎呦,爷饶命啊,饶命啊!” 是徐大夫的声音。 常乐和怀王相视一眼,同时起身,往前堂跑去。 到了通往前堂的小门时,看见在偷窥外面情况的大夫夫人,他们停了一下,常乐透过帘子缝儿往外看。 一堆人在里面打砸吼骂,有几个像是军官,有几个痞里痞气的。那些军官,瞧着有几分眼熟。等看了一圈儿正脸,常乐才反应过来。 嚯! 难怪眼熟。 可不就是前两日在去鸳鸯楼的路上遇见过的右将军之子,杨瓢! 那个黑脸儿的军官,不就是撞她的张勾? “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又遇见了这个倒霉玩意儿?”常乐低声咒骂一句。 “徐幼,你是不是不想要你弟弟了?啊?”杨瓢手里拿着一根马鞭,一脚踩在条凳子上,趾高气扬道,“赶紧还钱,要么给人,再磨磨唧唧,把你俩孩子卖了都还不起了。” “我正在筹钱了,还请杨校尉再通融些时日。”徐大夫迫于他的淫威,有些畏缩。 “十日?”杨瓢啐了一声,拿鞭子在徐大夫的脸上拍了拍,“上回老子就通融了你十日,连利都没涨一分,都是看在你家夫人的面子上。这回,又想跟老子要十日?你当老子是好说话的泥菩萨?” 徐大夫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上回,他也说的是“时日”,偏偏杨瓢这个没什么文化的,愣是听成了“十日”。当时也像现在这样自言自语了一堆,说十日后再上门,就带着手下走了。 上回是侥幸,这回,徐大夫不指望他还能误听个什么发善心离开。 “杨校尉误会了。我已经找到了买主,马上就能凑够八千两了,还请杨校尉再等上半日。” “八千两?”杨瓢突然讥笑,斜着身子往搭在凳子上的大腿上一压,玩儿着鞭子道,“八千两,你就想赎回你弟弟了?” 徐大夫错愕“什么?” “你弟弟如今已经欠了一万两白银了。”黑脸的张勾洪声道。 “怎么可能?”徐大夫不敢置信地强撑着身子。 杨瓢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来,利索展开,伸手竖在店主面前。 “徐大夫,看清楚了,是不是你弟弟签的名儿,是不是有他的手印?是不是一万两?” 徐大夫如遭霹雳,栽倒在地,摔在残破的椅凳上。眼睛里满是灰暗,尽是绝望。 “欺人太甚,这定是你逼得,你这 是要断了我们的命啊!” “你有什么证据是爷逼得?红口白牙就想无赖?”杨瓢嘚瑟地扬了扬脖子,瞟了店主一眼道。 徐大夫脸色惨白,身子不停地发抖,气得胸前起起伏伏。 “又多了两千两,我从哪儿再弄两千两……” “夫君!” 一直偷偷观察局势的徐夫人见状,担心徐大夫的身子,从帘子后面跑上前去,企图扶起徐大夫,却是半点拉不起来。触手是一片血迹,当即惊吓出声,连忙检查。 发现是椅子腿儿的断裂处太过尖锐,刺进了徐大夫的胳膊里。而徐大夫没有半分的不适,只是眼前发晕,神情有些崩溃,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只瞬间,徐夫人便忍不住哭了出来,不停地晃着他“夫君,你可还好?” “尊夫人出来了,不如,夫人来做个决定?” 杨瓢看见这美妇人的那刻,眼睛都亮了,嘴角带着淫笑。 “这钱现在能不能还?不能,我就把徐季才卖到宫里去,或者是卖到倌楼里去。或者,夫人来抵也行。爷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好说话。” 说着,杨瓢伸手就要去勾搭店主夫人的脸蛋。 兀地,一阵呼啸扑面而来,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砸到了面门上,杨瓢整个仰面倒下。眼睛猛地成了斗鸡眼,两道血流倏地从鼻孔里出来。 左右立马伸手,将他接着,却是没接稳当,所有人都成了杨瓢的垫背。 杨瓢一抹鼻子上的血迹,怒火冲天,摇晃着就站了起来。 “谁敢偷袭老子!” 目及之处,就是常乐和怀王两人。常乐还拍了拍手上的木屑,随后双手叉腰。 “你打人也不挑个东西,这一棍子闷过去,没扔好是要出人命的。”怀王不咸不淡地责怪了常乐一句。 “刚刚顺手,只能摸着根破凳子腿儿。” 常乐头一回觉得打人是件很爽的事儿。 杨瓢这个淫贼,死有余辜! “你们居然敢打老子!”杨瓢见他们完全忽视自己,恼羞成怒,指着怀王和常乐就道,“看老子不给你们点厉害!” “怀王,原来你在都城真的这么弱。” 常乐眼见着对面的打手就要冲过来,轻飘飘地表明了怀王的身份,身子很诚实地往怀王身后躲了躲。 对面的人一听怀王,几个冲上来的紧急急刹车,还有一两个没站稳的,一脑袋磕在地上,给常乐他们磕了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常乐抚胸一舒,笑道“原来怀王的身份还是挺高的,听到也是要磕头行礼的。” 众人失措,均神经紧绷地在怀王和杨瓢之间来回扫视。只等着杨瓢一声吩咐,他们该打就打,该拜就拜。 不过眼前这个形势,还是叩拜比较合适。 杨瓢的脸色早就变幻了几遍,但除了震惊再没有多余的恐惧之意,丝毫不受怀王的身份威慑。 “原来是怀王。”杨瓢很是敷衍地向怀王一行礼,“末将,见过怀王。” 怀王挑眉,拿出了亲王的气势来“长广校尉倒是清闲啊。” “怀王这话说的,再清闲,也没您清闲啊。这还陪着姑娘逛街呢?早就听说,怀王回来时带了个女子,想来是这位罢?” 杨瓢假笑两声,越看常乐越觉得哪里不对,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形重合。 是前两天才遇到过的,让他吃了瘪的那个人! “姑娘,咱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他目光里的阴狠和戏谑暴露无遗,常乐瞧着有了几分心虚,不由暗骂不都说女扮男装,都认不出来的吗?这丫的龟孙怎么一眼就认出她了? “应当是不曾见过。”常乐死撑。 “不曾吗?”杨瓢逼近两步,“我看姑娘面熟的很。” “阿常,你前两日去鸳鸯楼找本王,不是说过,有个粗莽不长眼的欺负了你?”怀王突然开口,好心帮常乐回忆起来,“本王问过了,正是这位长广校尉。” 常乐一个激灵,有种被出卖的感觉。 扭头看向怀王,他正笑意盈盈。不知道怀王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感觉他能护着自己,就突然间有了底气,又想嚣张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等着蹲大牢 “怀王,你这是在骂谁呢?”杨瓢气恼地质问怀王。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杨校尉今日还不错,还是带了脑子出门的,能听出来一星半点儿。” 怀王毫不客气地讥讽着杨瓢。 杨瓢的一张脸,直接被气成了猪肝色。 常乐简直想为怀王鼓掌。 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来,怀王很不待见这个杨瓢。 “怀王,你三番两次纵容你的女人来欺负老子,这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杨瓢毫无惧色地跟怀王对峙,“你若是今日将她交给我,此事也就了了。” 常乐拧眉。 这个杨瓢是只会嫖吗?怎么什么事儿都要姑娘妇人? “本王若是说不呢?”怀王弯起唇角,抬了下眼皮,扇子在手中左右转了转。 “那不好意思,我得去找个人做主了。”杨瓢指了指自己还火辣辣疼的脸,“我这张脸要是毁了,我就拿她的脸皮补上!” 说着,他的手已经指到了常乐身上。 常乐的眉头都没松过,感觉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这个身材五五分长得像猩猩的杨瓢,是哪儿来的大脸,会觉得配用她光滑的脸皮来补自己肮脏的糙脸? “口气还不小。”怀王打开折扇,“本王倒是想知道知道,你要去找谁做主?” “你自己猜不就知道了?”杨瓢丢了个白眼,踢了踢还瘫在地上的徐大夫,“你们该不会就是他说的买家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怀王整了整衣袖,问的漫不经心。 “怀王……”徐大夫的眼珠子突然动了动,挣扎了两下,在夫人的扶持下跪到了怀王的面前,“请怀王行行好,能不能再给草民加点钱?” 怀王看向常乐,等着常乐做这个主意。 “我花一万两买了你的房子,你再将这一万两还给面前这个爱嫖的大猩猩?”常乐蹲下身子,诚恳地看着徐大夫,“他就是故意在刁难你们,你们这样只会助长他的歪风邪气。”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爷是正经来主持公道的,你这丫头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杨瓢气势汹汹道,见常乐有所动容,立马又说,“徐幼,要不说爷是个善人呢?再给你条选择。” 徐大夫眼睛里立马闪过光,扭头看向杨瓢。 “你把房契和地契拿来,给了爷,也算两清了。你这破房子,怎么可能卖到一万两?让你赚了,你就偷着乐吧!” 说罢,杨瓢淫邪的目光又从徐大夫夫人的身上扫过,粗俗地用手指抹了抹唇角。 这回先放过这小妇人,日后再用别的招儿就是了。 所有人将他赤裸裸的调戏神情看在眼里,谁都知道他心里的龌龊想法。 常乐顺手又抓了个东西,这回是带着凳子面儿的凳子腿儿。 “杨瓢,你这是故意的?” 杨瓢眼睛眯起,恶狠狠,气汹汹道“老子就是针对你了,怎么着吧?你再敢打一下,你就等着蹲大牢!” “我看蹲大牢的是你吧?” 常乐单手叉腰,气势不肯输了去。怀王见不需要自己,就静静地当起了看客。 “杨瓢,你恶意放高利贷,借此祸害百姓,你这样的毒瘤,才是要遭律法惩治,好好地去大牢里改造改造!” “哈哈!”杨瓢嚣张地笑了两声,挑衅看她,“你哪儿来的证据说这些话?就靠自己的一张嘴?告诉你,诽谤官员,直接是要蹲牢的!” “那好,看看咱们谁先蹲。”常乐信誓旦旦地看着他。 “我现在就能让你进去呆上两天,你信不?”杨瓢甚是嘚瑟地显摆。 怀王轻哼了一声,率先表示了他的态度。 “怀王,这可是你的人先动手,先挑衅的。小丫头片子。”杨瓢瞪了常乐一眼,抖了两下腿,眼睛都能翻到天上去,“徐幼,你赶紧把房契和地契给爷,爷还忙着呢,没时间跟你闲扯。” “不行,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地方儿是我的。”常乐将凳子往旁边的桌子上一磕,发出清脆的响声,“三天时间,我定将你送到牢里去。若是不能,我任你处置。至于这处地方,三日后,看谁能来买。” “我傻啊,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杨瓢心下是早就定了,总是要找个时间将她给绑了,好好地惩治,以报这两回的被侮辱之仇。那这简直是多此一举。 “你是不是不敢?” 常乐定定地看着他,甚是挑衅,非要将这个契约定下来。 杨瓢见常乐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便觉自己不能被一个弱女子给小看了,毕竟自己也是个几尺高的大老爷们儿。 莫名的胜负欲,让杨瓢改了主意。 “赌就赌,老子怕你!”杨瓢将手中的马鞭子一甩,指着徐大夫道,“不过,这欠款拖上三日,欠款就不止一万两了。徐幼,到时候,你就算把这房契地契给老子,都不够!” 徐大夫脸色惨白,求生欲让他有了强烈的退缩心理。一把抱住常乐的大腿。 “姑娘,此事是徐某违约,这房地我不卖了,你就别掺和了。”徐大夫转向向杨瓢磕头,颤巍巍地求饶,“杨校尉,小人这就把房契地契给您,您高抬贵手,放了小弟,放了我们一家罢。” “还请姑娘,请杨校尉高抬贵手!”徐大夫的夫人也跟着跪了下来,随着徐大夫给他们二人一人磕了个头。 杨瓢无动于衷。常乐却受不了这个大礼,想扶起他们上不了手,不扶又不对。 她也没想到杨瓢会来这么一手,直接将徐大夫一家也押了上来。 如果只是事关自 己,常乐肯定是坚定的往前怼的,但是现在承着徐大夫一家,她有些犹豫了。 “爹,娘!” 突然两声啼哭,从后院冲进来两个小孩子,都是五六岁的模样。他们进来就扑到自己的爹娘的怀里。 徐大夫夫妇抱着他们的孩子,更为心疼悲戚。一家人抱头痛哭起来。 “还请杨校尉饶过我们一家。”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刚刚还端庄正然的徐大夫此时伏在地上,卑微地向杨瓢乞求。 “爷现在改主意了,就想跟这丫头片子对赌了。你们要怪,就怪她去。” 杨瓢笑的冷血。突然,他俯身,用鞭子勾起徐大夫的下巴,抬起徐大夫的脑袋,对上徐大夫惨白凄惨的一张脸,阴恻恻笑着。 “你现在把她给弄死了,赌约解除了,爷也能考虑考虑,要不要收了你们的房地就算了。” 他猛地将鞭子收回,直起上半身,如同一个胜利者俯视着一切。 徐大夫身子一软,瘫在地上。知道一切都无望逃脱了,厄运就这样缠上了他们一家子。 这霸凌的场面,常乐瞧的怒火中烧,双手紧握成拳。 “徐大夫,你莫担心。” 常乐沉步上前,使出大力气将徐大夫扶起来。徐夫人见状,抱着两个孩子止住了哭声,呆呆地看着常乐要做什么,但隐约像是有了些希望。 怀王站在后面,看着常乐的一举一动,总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忽然知道她要做什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真的是个会利用的人啊。 “就算我输了,不能让这个杨瓢得到惩治,到时候你们背负的债务,我帮你们还了。” 常乐说的很是笃定。 心中早已有了主意,按照杨瓢这个人的凶狠,她如果真的输了,落在杨瓢手里,大概也是活不久的。反正都是要死的,她就把御扇给当了,帮徐大夫一家脱离困境,也算是做件好事。 “哎哟,口气还真不小。”杨瓢嘲笑道,转身看了眼自己的手下们,“那咱们走,三日后,来收地要人。平白的又赚了一笔,爷这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杨校尉当真是厉害!小的们佩服,佩服!” 那些痞里痞气的人点头哈腰地簇拥着杨瓢,不停地拍马屁吹捧。 等他们一行人走了,怀王才靠到常乐面前,笑吟吟地责怪常乐。 “看你瞎逞能,本王都保不住你了。” 常乐白了他一眼,很是不悦道“我也没看出你保我,也没发现你有这个能力。” “这不是平日里闲散惯了,被人看成了猫嘛。”怀王噙着笑,言语别有意味。 “怀王,你真的挑个时候展现一下虎威,被一个校尉这样嚣张嘲讽,我都看不过眼。都有些后悔认你做大哥了。”常乐说着 ,已经态度恭然地面对拖着身体过来的一家四口,满是内疚,“真是抱歉,没想到还拖累了你们一家子。” “姑娘说哪里话,姑娘也是为了帮我们。反倒是我们心生愧意,平白地将姑娘也拉下水。”徐大夫果然是个忠厚老实的,看人也满是善意。 “上回我就欺负过他,他这也是报复我来了。”常乐叹声道,“咱们是被赶到一块儿了。此事,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你们放心。” “多谢姑娘。”徐大夫满是感激,说着就要跪下去。 常乐忙伸手阻止他们。 怀王偏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噙笑,沉思。 …… 右将军府的制式在圭都的贵族里不算是高级,但一草一木都比同阶品的将军府金贵许多。右将军一家子是圭都有名的位不高俸禄不多还爱享受的嚣张户。 此时,右将军府上的第一霸王——杨瓢,正躺在摇椅上,在院子的大树下乘凉。摇椅硌得慌,杨瓢就让人在椅子上铺了层鹅绒的蚕丝被,大夏天的又热的慌,又让几个丫鬟拿着羽扇扇风。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丑人多福 杨瓢躺的脑壳边儿搁着个青鸟雕木架,上面的纹路清晰圆润,动物栩栩如生,青鸟嘴儿叼着个金丝鸟笼子,鸟笼子困着只金丝雀儿。金丝雀儿怏答答地立在横杆上,任凭杨瓢怎么逗都没反应。 “校尉!”张勾一溜小跑地从院子外面跑进来,往杨瓢旁边一立。 杨瓢正恼火金丝雀儿的不听话,不给面子,眼睛瞟都没瞟张勾一下,直接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张勾赶紧道“校尉,刚刚派出去的兄弟回来交代,说那个死丫头去了玄灵观,在三清殿跪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还没起来。” “玄灵观?”杨瓢终于有兴趣偏过脑袋,瞧着张勾笑的一脸嘲讽,嚣张道,“不是说找我的证据,结果去玄灵观求仙拜神去了?哈哈,神仙都拿本校尉没办法,求也是白求。” “那可不是?校尉威武,就算是天上的神仙见了也得让三分,遇着了也要避上几里,看来那丫头是真没折了。” 杨瓢被夸的心情愉悦,还有些飘飘然。朝着金丝雀儿吹了个口哨,把一张大脸凑到了金丝笼面前,痞里痞气地一个劲儿逗鸟儿。 “她能有什么折?一开始就只会空口说大话。” 废物王爷养的废物丫头而已,亏他这两天还有些忌惮,派人天天跟着,赌坊那边也提前打点好了。现在看来,真的是高估他们了。不过,这丫头故意跟他叫板,耽误他的正事儿,他也不能随便就吞了这口恶气。 “张勾,你给盯紧了,只要那丫头一落单,就把她给……”杨瓢伸出五根手指,一转握成个拳头,向张勾下着命令。随后,又勾起个阴恻恻的笑来,“惹了大爷的,爷都得给讨回来!” “是!绝对盯的死死的!”张勾阴恻恻地勾起了嘴角,和杨瓢相呼应,有些狼狈为奸的意思。 “行了,你再把这个消息跟我们的徐大夫说说去,让徐夫人提前做好来府上的准备,好好收拾收拾,打扮打扮。” 杨瓢盯着金丝雀华丽的羽毛,脑子里浮现出徐夫人的音容相貌来,嘴角的笑容逐渐奸邪起来,目光猥琐,逗棍儿戳的金丝雀惊慌叫着乱飞,杨瓢的笑意更甚。 “再叫也没用,你是飞不出爷的手掌心儿的,还是乖乖地从了吧。小金雀儿,三日后,爷就去把你领进门儿。” …… 四财赌坊是座两层的小楼,生意红火的很,四个彪形大汉守在门口当门神,进出的赌徒络绎不绝,着布衣穿绫罗,什么样式的打扮都有。但大多数还都是穿粗麻布衣的平民和市井无赖。 一年四季,白天黑夜,四财赌坊都不曾关过门。 此时,天色转暗,赌场里燃起了大红灯笼和高脚座的油灯,保证光线的明亮。赌徒都不知疲惫 一般,也没有离场的意思,站在一个个赌场前振臂高呼,想靠吼来召集运气。 忽地,四财赌坊进来个奇奇怪怪的人。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停下了赌博,目瞪口呆地望着逆光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屏息凝神,想看这个人想干什么。 这人是个穿着深蓝色儒裳的男子,头上的发髻整整齐齐,看着是个正儿八经、家里还是比较富裕的公子哥儿。这样的公子哥儿,一抓一大把,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他的脸。 他的脸四四方方的,如果非要想个形容词,那就是方的像张桌子。他的脸还黑黢黢的,黑的就跟锅底似的。因着赌坊里的光线昏沉,远些的只能看见一件深蓝色的衣裳在飘荡,那感觉诡异的让人汗毛直立。 他的脑门儿上还有个月亮印记。这印记长在一般人的脸上那是个大亮点,但在他这儿已经算不得多奇怪了。 这人在四财赌坊门口站了会儿,脸上似乎带着笑意,因为露出了几颗白牙。白白的眼白上一颗黑珠子来回的转,清晰非常。 不知道哪儿惊呼骂了一声妖怪,声音像是会传染,引得一片儿都是。所有人又恐又怕又嫌弃地指着门口那人骂,还有人提出让店里的管事把他轰出去。 那人不愿意了,道“打开门开赌坊,凭什么轰爷?”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常乐。 她为了来赌坊,特意乔装了一番,使出了自己的“易容术”。作为一名优秀的美术生,通过外物和化妆技术给自己换张脸,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为什么化成这个样子,自然是为了博眼球,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接下来好办事儿。看这个效果,她的目的是达到了。 常乐目光扫过整个赌场。左边儿是压大小之类的、跟骰子有关的四五个大场子,某些位置还摆着的金蟾之类的招财进宝的风水宝器。右边儿是骨牌之类的牌类场子,还有一个青龙石柱,就立在几个桌子的中间,也是镇风水的。楼上不知道有些什么场子,但聚集了不少的人,肯定是什么有趣儿的。 目之所及,除了赌徒,就是服装统一的庄家和打手,数量多的厉害,少说也有几十个。特别是那些打手,一个个块儿大目凶。常乐还有些受威慑,隐隐有种不敢随意造次的感觉。 但是,很不巧,她今天就是来挑事儿的! 念此,常乐挺了挺胸膛,随便一瞥,看见一个披散着发的黑色布衣男子。那男子的头发像干草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流浪汉呢。男子正盯着常乐,目光里满是探究的意味儿。 “看什么看?赶紧赌你的去,爷也要去赢钱了。” 常乐轻蔑地一哼,粗着嗓子凶了那人一句。边往场桌上走,边从腰间扯出来 个沉甸甸的蓝布袋子,还故意地掂了两下炫耀它的重量,显示自己的有钱。 她刚刚才从无泽那儿坑了五十两来。万万没想到,无泽这么有钱,随便出手就是五十两!她十分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只有她这么一个穷苦人? 赌场因为她的活动也重新恢复了氛围,继续她出现之前的热闹和紧张。但在常乐经过的时候,一个个还是很厌恶地躲避着,以至于她最后决定玩押大小的时候,很是顺利地走到了赌桌边缘,跟庄家来了个面对面。 庄家近距离看见常乐,脸上的表情纠结成了一团,赤裸裸地表现着一句话,“他娘的,打哪儿来的这么个恶心人的”?! “这是押大小吧?”常乐这话一出,旁边立马传来一阵嗤笑。 一脸上带疤的混混不客气道“连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来玩,小心输的连裤子都不剩。” 常乐眉头一皱,回瞪了那个混混一眼。 混混立马被她丑陋的凶脸给吓着了,哆嗦了两下骂道“丑成这样还敢出来吓人,赶紧滚回娘胎去吧!” “丑人多福知道吗?一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 常乐鄙夷地嘁了声,王之蔑视地翻了个白眼,不屑于瞧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混混。 回眼时,又瞧见那个披发的黑衣男子。那男子似乎在晃荡,听见她的话被吸引了些注意力。常乐对此不觉有他,自己今天就是来散发魅力的,巴不得所有人都看她。 “我押小!”常乐仰着脖子,已经从钱袋子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随手一丢。结果没丢准格子,摔在了三上面,身边突然传出一阵爆笑。 “三点!” “哈哈,他押了三点!” “这输定了,肯定输定了!” “……” “连押都押不准,还想赢钱,真的是笑死人了。像你这种有钱没脑子的草包,还是赶紧回去吧!” 以小混混为首的赌徒起哄地赶常乐离开。 常乐其实不太懂这赌大小是怎么玩,被他们笑的一脸莫名其妙,瞅了眼骰盅,问了句“三点是什么意思?” “三点都不知道是什么还来玩?”小混混一巴掌拍在常乐的肩膀上,凑到跟前儿就说,“大傻子,趁着没开始,赶紧拿着钱滚回去吧。” 常乐把他推开,坚持自己的气势不能丢,高傲不屑地哼了声,拿鼻孔对着他们,双臂一绕,环在胸前,道“爷没押准也不改了,就三点!所以,三点到底什么意思?” 这回,她直接问了庄家。 “就是三个骰子加起来等于三。”庄家很不耐烦地提醒了一句,扫视桌面,拿起骰子催促,“赶紧下注了!” 骰子的相撞的声音在赌徒听来,比什么声音音乐都美妙,这就是天籁之音。 一颗心也不自觉的跟着吊起来。常乐虽然胸有成竹,但也忍不住盯着庄家手里晃动的骰盅,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三点,每个骰子都得是一点才行。这叫押围,知道吗?这是不可能的。这赌场都开了五六年了,我就没看见开过一次豹子。小子,还是赶紧拿着钱回去吧,实在脑子有毛病想花钱,就把这五十两送我啊!”小混混又不客气地压在常乐的肩膀上,在她耳朵边儿念叨个不停。 常乐厌恶地将他推开,他身上臭烘烘的实在难闻! “你别啰嗦了!等着看结果不就行了?对了,我要是中了,他赔我多少?” 小混混轻笑道“五千两。” “多,多,多少?”常乐听到这个天大的数字,登时双腿一软,整个身子都靠在了赌桌上,手臂死死撑着才不至于摔下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买定离手 小混混瞧她的怂样,道“一赔一百,五十两赔五千两,也不知道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这五千两你好像能拿得到似的。” 旁边的人也都跟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常乐。常乐根本没心情理他们的讥讽,眼睛死死地盯着庄家手里的骰盅,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嘴里念叨着 “五千两,一局就暴富啊!”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小混混很不爽常乐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买定离手!” 正此时,庄家一声喊,“哐”地一声把骰盅砸在桌子上,所有人都屏息了一瞬,只有常乐一个人红着眼睛吼了出来“我的五千两!” 庄家瞟了三点上的五十两,又瞧了常乐一眼,嘴角的嘲讽就没消失过。将骰盖儿一抓,猛地打开“开!” 赫然,三个一!每个骰子上面红色的大圆点都刺目的很。 常乐疯了似地叫了一声,兴奋地跳了起来。庄家和其他的赌徒都傻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疯癫的常乐。暗说这小子是真的撞狗屎运了? 她还一个劲儿地伸长双手在催庄家“给钱给钱,五千两!” 震惊过后,有人欢喜有人愁。庄家摇出三个一,大小通吃,只有常乐得了五千两,谁看着那五千两的银票不眼红?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有的羡慕常乐的好运气,更多的是嫉妒,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个丑东西运气好?! “下注!”庄家恢复严肃脸,大声唱道。 常乐的银票还没清点完,立马就把五千两的银票全押在了十八点上,单手叉腰扬唇道“十八点也只能是三个六了吧?” 一众哗然,小混混直接一巴掌拍在常乐的脑袋上,急得说不出话来“傻蛋!刚刚你那是运气,得三个一已经是不得了了,怎么可能还出三个六?就算没脑子,你下个五十两就行了,直接五千两……” “我跟你熟吗?这是我的钱,要你管?” 常乐白了混混一眼,再次把他推开,右手拇指插在腰带里,右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腰带。腰带里面放着的,正是她的白玉镯子。 小混混哑言,双臂一抱,就等着看这个大傻子哭。他哪儿是在关心常乐?他是在心疼那五千两银子!那五千两给他,他早抱着跑了。 庄家的脸色变了变,抬起骰盖。 快要盖上那些骰子的时候,一只骰子大小的老黄鼠狼从骰盖里掉了下来,砸在骰子上,发出一声惨叫。下一刻,骰盖将骰子和老黄鼠狼都收了进去。 整个过程,除了常乐再没看见,都只关注到庄家不悦地加快了摇动的速度。 “他大爷的!常丫头,老头子要吐了!” 老黄鼠狼在漆黑的骰盅里大骂。他凭借着灵力看了个清楚,四只小 短腿儿不停地在三个翻滚着的骰子上跳来跑去,两条长长的白眉毛在空中飞舞。 这只黄鼠狼就是百里。常乐在玄灵观跪了老半天才让他吸取够灵力脱离镯子,百里本来还很感动,结果,没想到是到这儿来当出老千的小鬼了! 百里先前已经跑过一轮儿,这会儿又跑第二轮儿,他一把老骨头的,有些吃不消。 几度欲停,结果两个骰子一撞,把他的身子夹成个纸片儿样的,要么把他的脑袋夹到变形,虽然不疼但是被整的很烦很累。骰子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弄得他眼花缭乱。 好容易庄家停了手,百里疲惫地趴在骰子上,吐着舌头喘气儿。头昏眼花的,还很想吐。 “买定离手!” 这个口号就像是一道信号,百里四条腿儿一蹬,猛地站起来,身子晃晃悠悠地转了圈儿看骰子上的点数,突然间脑子一片空白“大爷的,是要转几个几来着?!” “三个六!” 常乐的叫喊很及时,这时候,庄家也喊了开。 百里一阵惊慌,四只小短腿儿同时上阵发力,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终于在骰盖揭开的那刻,把三个骰子转到了三个六,靠在骰子上呼呼直喘气儿,舌头伸的老长。 “终于完了……” “卧槽!五十万两!”常乐激动地仰天大喊,眼睛里都要流出幸福的眼泪。 “见鬼!”庄家脸色刷白,已经吓得手一抖,骰盖发出一系列的撞击声,掉在了地上。 众人瞠目结舌,默默地远离了赌桌,怀疑常乐是运气太好还是赌神下凡,怎么能两把都中?! 赌桌边已经有老头开始分析常乐的面相“你看这个人,长相奇特,脸方是聚四方财,额上有月,你看它的位置,正中福位。这个人是天生的运气好,有财气。咱们,羡慕不来的。” 其他赌桌的人也发现不对劲儿,零零散散地开始往这边聚,七嘴八舌地问出了什么事。知道事情经过之后,哄得就涌到了桌子边。 但像混混这样的赌场老手,万般情绪过后,心情有几分雀跃,脸上露出看戏的表情。赢这么多,是厉害,但也是要惹祸上身的。没哪个赌场能让自己吃这么大的亏。 “我特么有钱了!”常乐猛地一收感概,低头就伸手向他们要钱,“五十万两!拿来!” 给庄家做手下的人抖着手数银票。常乐死死地盯着那沓银票,眼睛一眨不眨,红彤彤的,激动澎湃的心里忽然出了个声音。 五十万两,她有五十万两了! 赌博有输赢,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收手,拿着五十万两跑了?这么多钱,直接帮药店把债给还了,药店的事儿不就解决了? 再说,她都有钱了,也不用留在这儿,直接可以去江南郡养 老,事业就是带着百里赌钱。 老天爷,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人生吗? 短短一瞬间,常乐把自己一辈子都给规划好了。从庄家那边收到一些银票,一张张数着,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可以就此离开了。完全没注意到庄家身边已经多了个人。 尖嘴猴腮,瘦的皮包骨。明明是笑着的,但是阴恻恻的。站在那儿活像个幽鬼,无声无息的。 “混爷来了,别数了!”混混戳了常乐一把,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就躲到了后面,离赌桌和常乐一臂远。 这回,可要让这小子吃把亏!混爷上场了,不信他还能再这么赢!别人不知道,他三九子可知道的清楚,混爷可是出老千的一把好手!没人能在他手下赢一点儿! 发现常乐这边的情况愈发的紧张,更多的人停了下来,开始关注常乐这桌赌局的情况。 “这位小哥,十万两银子,数目太大,我们还要准备准备。在此之前,不如再赌上一局?”混爷阴阳怪气地朝沉浸在数钱之中的常乐。 听到这怪异的声音,常乐才勉强抬起脑袋,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混爷一眼。 这时候不应该直接跟她打起来?还要跟她赌,她都不好意思赢了! 常乐拍了拍手上的一万两银票,环视一周。 看见二楼栏杆前站着个脑满肠肥的男子,身子胖的能有两百来斤,不怒自威,正婆娑着手里的翠绿扳指,目光审视地密切关注这一切。他身边儿还站了四五个打手。 根据这阵仗,常乐猜他多半就是赌坊的老板了。 常乐默默在心里记下,看了眼休息的差不多的百里,灿然一笑,单纯问道“可以啊。不过,你们已经欠了我五十万两,如果这局还是我赢,你们有五千万两银子给我吗?” 不光是混爷的眼角抽搐了下,就连二楼肥胖男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其他赌徒一片哗然,明嘲暗讽常乐的不知轻重,信口开河。常乐这意思,可不就是说,她还要用五十万两押围?而且坚信,她这次还能赢! 混爷整理了下纠结的面容,勉强挤出个笑来,语气森森“敢问这位小哥姓名,来自何处?” “我就是来赌钱的,你问这些干什么?只管知道我运气好,奔着挣钱来的就行了。”常乐笑眯眯的,她那张脸却是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小哥运气如此强盛,我们四财赌坊有意与小哥认识认识。既然小哥拒绝,那便算了。但混爷我要提醒小哥一句,久盛必衰,再一再而不再三,运气这种事,不能全信。”混爷鼠目阴鸷地警告着常乐。 常乐打了个哈欠,决定将欠打进行到底,能这么装逼的机会不多了,得好好珍惜每一次机会。揉了揉眼睛,不耐 烦地掏了下耳朵。 “实不相瞒,我这个人的运气天生的好。如果混爷不敢赌,拿不出五千万两,咱就换个赌得起给的起人来。” 说着,眼睛就扫向了二楼,赤裸裸地挑衅二楼的胖子。等所有人发现她的意图后,直呼这小子是不要命了,惹了混爷也就算了,还敢直接惹到这赌坊的当家的。 “小子,我劝你想留条命的话,就赶紧认怂走吧。佛爷是你惹不起的。”小混混在常乐身后一臂长的地方大声提醒,声音里是满满的轻蔑,“这钱啊,没命重要。” “可我向来,视钱如命。”常乐摸了把自己的方下巴,眼见着那位叫佛爷的动了身子,在往楼梯口走,常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默默地等着。 佛爷行走如同领袖巡视,所过之处,没有半分声响,挡着路的也乖乖让开。等佛爷过去,有些赌徒就跟在佛爷后面,往赌桌靠拢,静观这一场大戏。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我押一点 这场戏的结果,所有人都猜的到。 这傻小子输,会死的很惨。赢,也会死的很惨。 如此嚣张,惹到佛爷头上,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不过他们也想看看,这傻小子的运气是不是真那么强。如果真的连续三把中围,而且没出老千,那真的可以封神了! 常乐双手交叉搁在袖子里,能明显感受到这赌场的暗潮汹涌,不安地拨弄着手指,面子上因为妆容浓厚没显出半点慌张。 她强装镇定地再次扫视四周,确定整个赌场的注意力都在她这儿。他们这桌俨然成了赌场的中心,就连灯光都加强了不少。 “这五千万两,我佛爷出的起,也赌得起。”佛爷一张口,声音沉如厚钟,就站在常乐对面,拨着左手上的扳指,“我来与小哥一赌,如何?” 常乐抿唇一笑“我这个人比较将就,随意。” “小哥果然爽快。那咱们也赌的干脆点。如果小哥赢了,五千万两奉上。如果我赢了——”佛爷突然卖起了关子,嘴角勾起,显得整张胖脸更加吓人,没有半分的善意,“除了这些钱,我还要小哥你这个人。如果小哥敢出老千,我立马把你的两只手给剁了!” 常乐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又瞄了眼靠着骰子快睡着的百里,他的两条白色长眉拖在地上,甚是可爱。有百里大爷在,她还怕什么?就等着把五十万变成五千万,把这个赌坊赢到倾家荡产。 这么一想,她的底气又是足足的,仰着脖子道“没问题,来吧!” 佛爷拿起骰盖,右手一震桌子。骰子和百里一块儿被震起来,直直往骰盖里飞。 正在打盹儿的百里一下子清醒过来,正不明所以的时候,骰子就一顿乱冲撞,一次次的砸在他的胸前后背,前额后脑,力道之大,让他觉得要骨断身亡。他这明明是灵体,却被佛爷的煞气震得浑身难受,头晕涨疼。 常乐也被佛爷的快动作弄得眼花缭乱,眼前都出现了幻影,完全找不到骰盅的实际位置,只能听见哗啦啦哗啦啦的剧烈声响,还有百里痛苦的尖叫声,不由得心里一阵发虚。 越是这种重要的转折场面,就越怕出什么意外。刚刚百里都没什么反应,这回叫的这么大声,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这么一想,常乐双手交叉放在鼻尖,皱着眉头祈祷,向百里传话“大爷大爷,你怎么了?能不能撑住?实在不行,一会儿你就跟我说一下是几点,我直接押,你别换骰子了。” “本大仙不行了!你就等着回去再好好的跪上几天,把元气给我补回来!”百里发出绝望的怒吼,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痛呼。 常乐忙传话“没问题,跪一天都行!只要让我赚了五千万,什么都没爱奇文学¥~更好更新更快 问题!” 跪一天换五千万,还是值得的! “啪”地一声,佛爷将骰盖按下,一切归于寂静。百里长吐一口气,瘫在骰盅上,感觉整个身子都废了,呼呼地直喘气。常乐也放下了祈祷的双手,睁眼就对上佛爷阴鸷到吓人的目光,心肝儿都是一颤。 佛爷一只手按在骰盅上,另一只手向常乐一伸,道“小哥,请下注!” 常乐沉了沉,拿起桌面上的那一万两银票,望着赌桌桌面,开始犹豫地拖时间,等着百里的信号。 “我下……让我想想……” 常乐的气势突然弱了下来,周边人立刻发出嘲讽的唏嘘声,以为常乐是被佛爷的阵势给吓着了,道她刚刚嚣张的不得了,这回认怂也晚了。还有好事者催促常乐押三个一或者三个六。常乐被他们催的更加烦躁紧张,手都有些抖,沉了沉,左右犹豫着不动。 “小哥,莫不是怕了?”佛爷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把她身体的细微反应看的一清二楚,嘲笑道,“可这赌局一旦开了,不分个胜负是不行的。” “常丫头,四五六,大!”百里的声音及时响起。 常乐脸上一阵欣喜,把一万两银票往大上一压,道“五十万两,大!” “哦?”佛爷挑眉,微微压了压骰盅,“小哥这回不押围了?” “见好就收,赌赌别的。”常乐笑眯眯回道。 忽然一想,点数都知道,那她直接押点不是赢得多些?立马把银票拿回来,压在了十五上,拍了拍双手,拂去手心里的虚汗,舒畅道“我押准确点,十五点。” 佛爷目光一凌,脸上突然露出神秘的微笑来“买定——” 常乐正蒙的时候,骰盅里又传出来百里焦急的声音“丫头,他改了!” “慢着!”常乐忙打断佛爷,道,“我刚刚突然福至心灵,我要改。” “丫头,这回,你押一点!我拿法术控着了!”百里也是感受到了佛爷这个人的厉害,不得不动用了法术。 百里现在的情况,动用一次法术,就会消耗巨大的灵力。没准儿,这局帮完,灵力就不够支撑他呆在外面,那时他不得不回到镯子里去。 常乐也深知这个情况,看向佛爷,脑子里的一根弦紧紧地绷着,急着结束又不敢出半点差错。 “已经买定离手。”佛爷阻拦道。 “你也没喊完啊。” 常乐理直气壮地把银子拿起来,盯着那个一点,五指快把银票揪成一团,心里念着保佑。 那些赌徒看常乐和佛爷这来回较量了两番,发现两边都厉害得很。特别是常乐,显然不是表面表现的这样,是个什么都不懂只靠运气的大傻子。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这局的胜负让人更加捉 摸不透,期待常乐能赢的想法不由得多了起来。 “我押——”常乐心一横,把银票砸进一点,吼道,“一点!” 虽然常乐不太深懂,但看着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一点?!” 此话一出,场面又有些控制不住了。 三颗骰子,怎么可能摇出一点来? 这个黑脸大傻下注方式越来越脱离众人的认知,他们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现在的心情,纷纷躁动辩着,情绪比对赌的两位当事人还激动。 这怎么可能会赢? 这不可能! 否认的情绪越是激烈,期待感也在赌场里疯狂滋生,一双双眼睛微微发红地盯着紧盖着的骰盅,一颗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儿。只待佛爷打开骰盅,揭晓答案。 佛爷的脸色更加凝重,就像一片死潭,瞧着常乐,情绪复杂。常乐的语气很是坚定,可骰盅里是什么,没人比他清楚。一点?怎么可能?明明是一二三,小!难不成是这个人已经想赢钱想疯了? 念此,佛爷稍稍缓了缓情绪,嘲弄道“小哥,你知道一点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你开吧!”常乐不耐烦地催促,双脚急得直跳。赶紧开,开了,她就有五千万了! “买定离手!” 佛爷幽幽地喊了一声,面色淡然地把右手的袖子往上撩了一下,先把骰盅打开了一条缝。瞧见两个骰子摞在一起的时候,佛爷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沉了沉气,把缝开的大了些。 三颗骰子摞在一起!最上面是通红的一个圆点!果真是一点! 发现这个结果,佛爷的满脸横肉不停地抽搐,手一抖,骰盖又重新盖了下去,带着满心的震惊,身子不由得往后仰,左右及时接住才没让他倒下去。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一二三,小! 瞧见佛爷的反应,赌场如同烧开的滚水,咕噜噜咕噜噜的沸腾。佛爷能如此大惊失色,除了这黑脸小子押对了,还能是什么?可这怎么可能?! 登时,赌徒一个个都红了眼往赌桌挤,非要亲眼看见骰盅揭开的这一刻,见识他们赌涯中最为神奇的一幕!仿佛开出来的是一点,他们也能赢得那五千万两。 常乐见佛爷磨磨唧唧地不开,也急红了眼,催促道“你开啊,倒是开啊!” 佛爷稳住身子,怒然瞪着常乐,看她一脸的期待和急迫,心中怒火大盛。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小子出老千!立马就想挥动两只肥手,让打手将常乐给抓起来。 “我来开吧。” 兀地,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衣男子站在赌桌边,双手抱臂放在胸前,露出右手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手串。说完话,不紧不慢地往庄家那边走。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看起来普普通通,还有可能是行乞的流浪者。可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佛爷如同看见救星一样,让所有人闪到一边,给黑衣男子让道。自己也点头哈腰地叫了声“齐爷”,站到一旁,把庄家的位置让出来。如此一看,这男子的身份地位都不一般的很。 等那黑衣男子站定,常乐激动的心情也按压下去不少,拧眉看着这位新来的爷。头发像干草,可不就是进门时看见的那个男的?不知怎的,那人静静地站在对面,无形中便给人一种压力,如同五指山压身,让人心底很是不安。 “临时换庄家,这什么意思?”常乐争辩道。 佛爷毫不理会,道“庄家还是我,我只不过请人来帮忙开个盅,免得结果不如意说是我欺负人。再者,你都能换注,我让个人开盅,怎么不行?” 常乐抿唇,沉眸和对面的黑衣人对视。之前一直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一双绿色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闪耀。蓦地,常乐灵光一闪。 绿色的眼睛,可不就是育国人?! 对面的这个男的是育国人?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场空 “买定离手。”齐爷不咸不淡地提醒一句,伸出戴手串的右手很是随意地抓上骰盅。 忽地,百里尖叫一声,从骰盅里蹿了出来!一个滚摔在常乐的脑袋上。 “遭了丫头,那个人手上的佛串是开了光的,我的法术被他给破了。”百里如同被灼烧过一样,浑身烫的厉害,在常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看见骰盅里最上面的骰子转成了三点,立马道,“他改了点数,三点!我不行了——” 话落,百里已经化成一道光,回到了常乐的镯子里。 常乐登时慌了,在齐爷喊开之前,又伸出手来叫停“我要改!我下三点!”她把钱一抓,就丢到了三点上面。 佛爷刚要开口跟常乐辩论,齐爷就伸出了一只手阻拦佛爷说多余的话。如同一根木桩,波澜不惊地立着,任谁也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常乐也静静地盯着齐爷,浑身紧绷。常乐盯着他那双碧绿的双眼,晃然间发现他们周围都黯淡了下去,变成一片黑暗,光亮照在他们身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齐爷。 而齐爷身后有道黑影在一点点的苏醒,张牙舞爪地站起来,在常乐面前晃荡,露出邪恶的笑容,好像她就是一只待宰割的小肥羊一样。常乐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开!”齐爷沉着地喊了声,常乐从幻境中惊醒,身上汗涔涔的。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在了齐爷手中的骰盅上,要不是他们的身子被赌桌挡着,他们能直接贴上去。 常乐越是看齐爷淡定自若,就越是慌张不已,面对他那双碧绿的双目,额上冒出细汗。此时,她已经没太多的精力去管开盅的结果,整个人还都束缚在刚刚看到的怪象之中。 这个齐爷,真的不是一般人! “一柱擎天,一点!” 齐爷身边的赌坊之人高声唱着结果。 如此戏剧化的结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常乐顿时失望到绝望地摔倒在地,只知道自己的五千万两一下子没了。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一点! 周围人早就吼叫成一片,大多都是跟常乐一起感同身受地捶胸顿足表示失望,仿佛他们的幻想也跟着破灭了一样。 “这把他输,也是正常的,你们看那齐爷,面带煞气……”之前那个老头又捋着胡子出来给周围的人分析面相,“很明显,那位齐爷专门就是克这位公子哥的。和五千万两擦肩而过,可惜啊,可惜!” “那个锤子闷货,最后乱改什么?本来押一点,那不就赢了?!”有人气急败坏地扼腕痛骂。 正当所有人或痛骂或叹息或幸灾乐祸的额时候,佛爷已经让一群打手围上了常乐,把没来得及逃跑的常乐左右一抓,架起来,将她整个脑袋狠 狠地压在桌子。常乐痛叫一声,被磕的眼冒金星。 因为用力过猛,常乐的方脸瞬间变形。随着“咔擦”一声,她的方下巴也脱落下来,砸在桌子上,滚了两圈,摔在地上,碎成一堆白色的石膏块儿。 围在旁边的人见状,错愕地叫了一声,齐刷刷地往后蹦了半米远,指着常乐就叫着“妖怪”!爱奇文学…更好更新更快 “她的脸有问题!”佛爷怒然道,“来人,把她的脸给我拆了!” 押着常乐的人听命,咽了咽口水,抓住常乐下巴处靠上边儿的断截面。一摸发现真的是硬邦邦的石头,登时感觉他们赌坊被人戏弄了,当即脸色一狠,手下一用劲儿,很是轻松地把常乐右边脸的石膏给扣了下来,露出里面白嫩的脸皮来。 手下把半截儿石膏递给佛爷,佛爷火冒三丈,满是横肉的脑袋涨的通红,手心里的石膏部分立马成了黑白夹杂的细末,露在外面的部分直接摔在赌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把他的脸给我拆干净了!我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我们四财赌坊闹事!” 常乐另一半脸早就被压碎的差不多,那些手下就在常乐脸上一通乱摸。常乐双手被箍住,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让他们胡乱动手,感觉要窒息。 赌坊的人把她的鼻子和额头上的石膏全都卸了干净。又有人一盆水泼在她的脸上,随后拿抹布一擦,常乐的脸算是清清楚楚地露了出来。一打手把常乐的头发一抓,让她整张脸面对佛爷。 常乐死死地瞪着眼,很想这时候呸一口唾沫过去,但转念一想。她现在的任务基本上也是完成了,现在落入虎口,还是先憋着,免得遭罪。 佛爷稍稍一看,觉得有几分眼熟。仔细盯了会儿后,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捏了下满是肥肉的下巴,恶狠狠道“原来是你!你今日是自投罗网了!愿赌服输,你现在可是我们的人了,来人,把她给押下去!” 常乐很是配合地跟着下去,结果走一半,后脑勺被人砍了一手刀,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闹事解决完,那些赌徒多半也猜出,这个装神弄鬼的傻小子是故意来砸场子的,什么靠运气中围,肯定是出了老千的,现在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活该。只当刚刚是白看了一场戏,继续自己赌自己的去,赌场又恢复之前的热闹。仿佛常乐那段场景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唯有之前在常乐跟前儿的小混混趁人不注意,一溜烟跑出了赌坊。 …… “姑娘,姑娘……姑娘,姑娘……” 常乐昏昏沉沉之间,忽然听到有个陌生的声音在叫她,还是个男子的声音。意识逐渐恢复,后脑勺传来剧痛,两只手臂也是酸痛,忍不住“嘶”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一片昏暗,石砖贴就的地面,锃亮黝黑。 常乐动了动身子,耳边产生清脆的锁链响,顺着手臂和腿一看,发现她四肢被铁链绑着,整个人被成大字锁着。 “这什么情况?” 常乐不安地晃动身子,想挣脱锁链,但完全没用。铁链发出的声响还在她所处的空间里产生回响,就着这暗沉的气氛,显得格外恐怖。 “姑娘,你终于醒了?” 猛地有第二个人说话,常乐心里大惊,脱口而问“谁?” 问着,常乐开始左右环视,借着墙壁上的灯光,这才看清她所处的环境。 她在一个二十来平方的暗室中,墙壁都是石头砌成的,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在壁灯微弱的光亮下,显得森然冰冷。常乐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恐惧感油然而生。 这里,像是个动用私刑的密牢。因为她正对面有个铁栅栏,里面没有灯,看不清栅栏里面的情况,但应该是个牢室。有个人正扒着铁栅栏面对着她,这情况,说话的应该就是牢里的那个人。 “姑娘别害怕。”果然,那人开口说话了,“姑娘,在下徐季才,是徐幼的弟弟。” “哦,你就是徐大夫的弟弟?”常乐很是惊诧,再次左右一看,恍然,“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儿是他们关押还不起高利贷的人的私牢。”徐季才解释道。 常乐暗喜,这是一下子找到了他们关押赌民的巢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她被打晕了,根本不知道怎么逃出去,希望无泽机灵,能知道她在这儿。要不然,全完了! 徐季才继续歉意道“刚刚佛爷说,你是为了在下和兄长,才深入此处,要找寻证据。未想到,拖累姑娘遭了难。” “你还知道我们被你给拖累了。”常乐仔细瞅了瞅那个男子的容貌,盯了半天,才勉强看清楚他的轮廓来,最后放弃辨认他的模样,继续道,“你说你一个个好好的书生,本来来都就是为了考试的,不好好学习考试,居然学什么赌博?好的不学学坏的!” “这……”徐季才愧疚难当,低下了头去。 常乐听他理亏说不出话来,当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你迷上赌博,也是被人引诱。有人怕是早就看上了你大嫂,这回终于找着机会上门儿逼迫。很明显,从你这儿赚高利贷是假,用你换你嫂嫂是真。” “什么?”徐季才震惊地抓住铁栅栏,整个脑袋挤在铁栅栏的缝隙上,愣是挤不出来,愤然道,“他们这群卑鄙小人,居然打嫂嫂的主意!” “很是明显了。”常乐想起杨瓢那张恶脸就觉得反胃,那天要不是他们在,杨瓢肯定直接把徐夫人给抢了回去,“这回如果能出去,你就好好地 反省反省吧!” “反省……这段日子,我在这儿早就反省好了。”徐季才咬牙切齿道,一腔委屈积压在胸口,又羞又恼,“日后,定再不会犯这些糊涂事儿了。可是,姑娘,你现在因为我们得罪了四财赌坊,他们是不会随便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 常乐抿唇扯出个笑来。暗道,她不会放过杨瓢他们才是!不过她会不会受欺负,全要看无泽动作快不快了。沉了沉,继续问徐季才。 “你便不用管我了。这儿,可是只有你一个人?” “不是,还有好几个,他们都在休息。”徐季才忙道,“他们也因为还不了赌债被困在这里,过两天,就要被卖了。” 正说着,暗室的铁门忽然响了起来。铁门兴许是有些生锈,随着转动摩擦,发出刺啦的刺耳声响。常乐和徐季才立马噤声。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得意的杨瓢 “校尉,人就在里面,已经绑起来了。”是佛爷的声音。 常乐偏过脑袋,看向门口。果然看见佛爷打头进来,边儿上跟着杨瓢,杨瓢身边儿跟着张勾。常乐瞅见杨瓢那张脸就只有一种冲动,那就是一拳头上去,把他狠狠地痛扁一顿。 杨瓢咧着嘴进门,和常乐对视上之后,见着她被铁链锁着,心底里升起胜利的快感,很是下流地用手指抹了把嘴角,露出怪笑来。 “杨瓢!原来是你!” 徐季才指着杨瓢一声惊呼,他这才幡然醒悟,明白前前后后的真相。杨瓢觊觎他嫂嫂不是一天两天,已经成了众人皆知的事儿。想到因为自己迷赌,让这个流氓得有机会逼迫嫂嫂,立马怒火中烧,指着杨瓢就骂。 “你这个畜生,你设计陷害我沉迷赌局,原来是想要抢我家嫂嫂!如此卑鄙无耻,杨瓢,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谁啊?大吼大叫的,啊?” 杨瓢已经习惯了被人咒死,当即面色不悦地掏了掏耳朵,吊儿郎当地走到徐季才面前,拿鞭子往他手上狠狠一抽。徐季才立马痛呼收手。杨瓢摆出强者的姿态,不屑地睨着他,笑的得意。 佛爷在旁,面无表情地提醒杨瓢:“这就是徐幼的弟弟,徐季才。” “哟,原来是徐夫人的小叔子!失敬失敬!” 杨瓢的眸子腾地亮了起来,上前半步,凑近了牢笼,想仔细瞧瞧徐季才的样貌和愤怒的神情。等借着微弱的光亮瞧清之后,笑的不甚狡诈。 “不错,爷就是为了你嫂嫂。爷对你嫂嫂,那可是一见钟情,要不是你乖乖入了赌坑,把徐家输的倾家荡产,爷也没机会和你嫂嫂有情人成眷属。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这个小叔子的牵线搭桥。” “杨瓢,你不要脸!” 徐季才气到浑身直发抖,下巴都合不拢,憋足了一口气就向他啐了一口。只不过,没能吐在杨瓢身上。杨瓢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还说,等你嫂嫂随了我,为了报答你这个小叔子的牵线之情,爷就把你欠的债都给免了,再送你一万两在这儿好好赌到爽。”杨瓢冷言冷语道,“现在看来,你是不配有这个机会了。找两个人,好好地把他教训一顿,别打死了,免得美人儿要人 人,我没法儿交代。” 佛爷在旁听令,朝守在门口的一个打手动了动手指头。那个小厮立马什么都明白地打开了门,叫了两个彪形大汉进来。 “校尉,把他拖出去打?”佛爷请示道。 杨瓢瞟了惊慌失措的徐季才一眼,眉头都没动一下:“不用,就在这儿解决。爷喜欢听惨叫声。” “变态!”常乐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杨瓢,多行不义必自毙,做事儿不要 太狠!” “哟,忘了这儿还有个人呢!”杨瓢成功地被吸引了注意力,直接走到了常乐面前,用鞭子拍了拍常乐的脸蛋道:“怎么?现在是不是特想打死我?” “呵呵。”常乐皮笑肉不笑地偏过脸。这人还真有自知之明。 那厢,彪形打手已经打开铁栅栏,气势汹汹地闯进去,一人擒住徐季才的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就揍了下去,徐季才痛苦的大叫声立马充斥着整个牢室。杨瓢又贱兮兮地把脑袋伸到常乐的眼前,得意地瞪着眼睛看她。 “不是想来找证据抓我吗?爷就在这儿呢,你来抓啊?哈哈,现在自己反被爷我给抓住。该说你是太天真呢,还是蠢?敢跟爷叫板!” “要么说你傻呢。”常乐深吸一口气,脖子往后贴,想离这个恶心的社会蛀虫远一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快住手,我有重要的事儿要告诉你。” “死丫头,又想耍什么花样?”杨瓢咒骂一句,一抬手,后面的人就停了手。杨瓢轻哼道,“死到临头了,我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我都被抓了,还能耍什么花样?我只想好心提醒你一句,既然你想让人家徐夫人心甘情愿地跟你,你现在就忍忍,饶过徐季才这条命。等徐夫人看自己的小叔子完好无损,不还能对你有几分好感?对你不就能好一点?等美人到手了,你是明是暗,怎么教训这个徐季才不行?” 杨瓢狐疑瞅了常乐两眼,总是觉得这丫头淡定地不正常,这番为他的话也不对劲儿。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是这个道理。他搞了这么多事儿,不就是想光明正大地把徐夫人弄到自己怀里来?都到最后了,功亏一篑,不是白弄了? “呸,你这个女人,是我看错了你,你居然和这个卑鄙小人沆瀣一气!”徐季才听到常乐在跟杨瓢出谋 划策就怒上心头,也不仔细想就开始骂常乐,“你们想用我来威胁嫂嫂,做梦,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这波威胁的话说完,徐季才就一头往冰冷的墙上撞,被两个打手死死拽住,这才没寻死成。常乐和杨瓢的视角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佛爷很是及时的发话,让他们明白了。 “在这儿,杨校尉没发话,你还想寻死?把他给绑起来!” 佛爷话一落,那两个打手就找了条粗绳子把徐季才给绑了。徐季才一直骂骂咧咧的,他们又找了个抹布塞到他嘴里,把他的嘴给塞严实了。顿时,牢室又恢复了安宁。 常乐听说徐季才要寻死,当时就气的心肝儿疼。她在这边想着法地救他,他到好,自己一言不合就找死,真的是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顿时不想救他了。 “什么玩意儿。等我把你嫂嫂带回府里,就让你死的透透的!”杨 瓢啐骂道,扭头又狐疑看常乐,“死丫头,他给安排好了,现在轮到你了。不是一直叫嚷着来这儿找证据?证据呢?” 常乐看出杨瓢就是个棒槌,你说什么他信什么,只要是对自己有利,更是深信不疑。深知以刚对刚容易受伤,脑筋一转,觉得可以先想法子拖延时间。如此,立马放缓和了语气。 “我今天就是为赌来的,怕你们认出来,才画了那么一个妆容。我要是为了找证据来的,我还敢那么明目张胆地赌大小?还一把比一把赢得大?想起我最后亏的五千万两白银,我就揪心的疼,怎么到最后关头了,给输了?!” 最后一句,常乐说的咬牙切齿,实在是因为她发自肺腑。想起今晚风风火火的赌博历程,她先是上了回天堂,最后又猛地从天堂上摔到地狱,这种跌宕,她的心脏着实没能承受的住。现在每每回想,都心痛的要命! 五千万两,那是个怎样的天文数字啊?! 难不成,她天生的就是穷命? 杨瓢不知道常乐这是葫芦里卖着什么药,狐疑地看了佛爷一眼,接收到佛爷给的个眼神儿。佛爷分明是在告诉杨瓢,不要轻易相信这个人的话,她肯定另有诡计。杨瓢深以为然,可又想弄清楚,常乐今天这一出,是干什么来了。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敢在我们四财赌坊出老千?啊?你真的是不想要 命了你?”杨瓢说着,就用鞭子打了打常乐的手臂,“不管你是干什么来了,今天敢砸爷的场子,爷就不能饶了你。敢出老千,说吧,先不要哪只手?” “我两只手都想要。我就实话实说了,今儿个我在玄灵观跪了大半天,本来是想求神,问有没有治你的法子。结果,神仙提示我,今天我赌博比较有福气。让我可劲儿地往大了玩,肯定能赢。” 常乐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面上挂着笑,心里却另有打算。在没达到目的之前,她先忍着。 “没想到,我还真的把把都给赢了。所以,都是神仙给的运气,哪儿有什么出老千?我开始连赌大小都不知道怎么玩儿,拿什么出老千?不过最后一局开盅的那个齐爷是真厉害,一来就破了我的财运!不知道,那个齐爷是什么来头?” 杨瓢不客气地嘲讽了一声:“凭你,还想问齐爷的名号?告诉你,齐爷就是专门治你这种装神弄鬼的!” 常乐闻听有门儿,也不屑地一努嘴:“说的好像很厉害。我看他都不是咱们大氏的人,我们的神仙怎么可能怕他?” 杨瓢刚要开口继续说,佛爷立马从后面过来打断,目光森冷地盯着常乐:“校尉,这丫头是在套你话,小心点!” 这么一说,杨瓢恍然大悟,瞪着常乐就怒道:“你这死丫头 ,死到临头了还不安生?还想从我嘴里套话当证据?哎,爷就告诉你了,齐爷不光能治你,他还能让神鬼治你,等你死了之后,我就让齐爷告诉地下的阎王一声,让你去十八层地狱走一趟!” 佛爷听见杨瓢这么鲁莽地透消息,脸色立马不悦,再次提醒杨瓢:“校尉,说话谨慎,这丫头没准儿还有别的招!” “她能有什么招?就算有招又有什么用?待会儿我走了,你就找人,给她来个凌迟。尽快解决,她有招也是费的!”杨瓢丝毫不接受佛爷的提醒,只觉一切胜利在握。 常乐这么一听,当即浑身发毛,挣了两下就想跑。 杨瓢很是满意她的恐惧状态,用鞭子拍了拍她的脸蛋儿,恣意地笑着:“怎么,怕了?怕了当初就别惹爷啊,你现在后悔,晚了。到时候,就从你的脸开始好了,左一刀,右一刀……”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衙门里见 杨瓢用鞭子在常乐的脸上划来划去。 这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常乐一阵阵地发冷汗,最后心理防线快受不住的时候,忽然就大笑起来,希望借着大笑来驱走恐惧。 杨瓢当时就停了下来,阴恻恻地盯着常乐:“你笑什么?” 常乐这么一笑,果真觉得好多了,笑道:“笑什么?笑你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对我动用私刑,我可是怀王的人!” “哈哈!”杨瓢当即跟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仰头就笑,笑的都流出了眼泪。揩去眼泪,跟左右的佛爷和张勾说,“听见没,她在拿怀王威胁我!” 张勾陪笑,佛爷面无表情。杨瓢也没想等他们回答,笑完就继续嘲讽常乐。 “怀王那个废物,他连自己都护不了,你还指望他来护你?” “嘁,别以为我不知道,怀王最受圣上宠了!”常乐仰着脖子用鼻孔对他,“你敢伤我一点儿,怀王定然不会饶了你!” 杨瓢再次笑地前仰后合,现在已经不怎么急着处理常乐,只想让常乐接受现实。 “说你蠢还真是蠢,在圭都,朝廷上下谁不知道,圣上对怀王好只是心比较软,因为当初杀了他娘,觉得心里头愧疚。如果真对他好,能把他封到十三郡那个鬼地方去?” 常乐震惊,仿佛知道了天大的秘密。当今圣上,杀了怀王的娘亲?! “校尉,您说多了!”这回不等佛爷,张勾就先劝上了,“校尉,非议皇家之事,这是要被杀头的啊!” “我这是在非议吗?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杨瓢理直气壮地回怼过去,随后嚣张地一张手臂,趾高气扬道,“再说了,就算我说了,能怎么着?他们还能告我不成?他们连这儿都出不去,往哪儿告?” 张勾胆战心惊地瞅了佛爷一眼,又环视了四周,深觉杨瓢说的有道理,立马打着哈哈,配合道:“校尉说的是!就算说了,怀王都不能把您怎么着。” “蠢货。”常乐没忍住骂了两句,瞅着这对主仆,终于知道有些人是怎么蠢死的了,“杨瓢,我劝你没那个靠山,就别瞎嘚瑟。怀王后面,再怎么说,还是有圣上这个靠山。不管圣上是对怀王怎样,表面上还是对他好的。而你就是个右将军的儿子,普普通通的 的校尉,芝麻绿豆点儿大,说杀就杀了,有个屁嘚瑟的?” “呸,死丫头,别有眼不识泰山!”张勾在杨瓢发怒之前,先开口骂道,“你知道我们校尉的地位吗?你知道我们右将军府的地位吗?怀王后面有圣上?我们后面可是有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常乐拧眉瞧他们这对主仆,满满地都是好奇,心里盘算一番,觉得能从他们口中套出更多的话来,“大长公主跟你们八竿子打不 到的,也是你们的靠山?不就是你继母是丞相的庶女?就是个庶女,大长公主最疼的,可是丞相的嫡女!” “呸!什么嫡女!”杨瓢啐了一口,“你弄不明白就别问了,等你死了,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们动手快点儿,割完了装好,送到怀王府上去。”【##爱奇文学……最快更新】 “特娘的,杨瓢,你是不是个变态!”常乐顿时心慌反胃,忍不住跳脚骂他,锁链被弄得哗啦啦直响,“我告诉你杨瓢,我要是真被你凌迟了,你就等着我夜夜来找你吧!” 她做鬼都不会放过这个变态! “变成鬼来找我?”杨瓢哈哈大笑,丝毫不畏惧,挑着眉,恶狠狠道,“你要是敢来,我让你连胎都投不了。” “杨瓢,你这个蠢货,你还真信了我前面的话?”常乐眼见着杨瓢要走,登时急了,大喊道,“你个蠢到家的蠢货,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乖乖地呆在这儿跟你瞎聊?” 将将要出门的杨瓢顿住了脚步,扭头就走了回来。 佛爷一看,忙出手拦住杨瓢:“校尉,此事不能再拖了,咱们还是赶紧把这个女人给解决了。” “不急,我要听听这个死丫头要说些什么。”杨瓢已经被常乐的激将法激了,几步到常乐跟前儿,一把抓住她的下巴,“说,你耍了什么小伎俩?” “说了我是来找你的证据的,我要是死在了这里,证据立马就会被送到官府!”常乐嚣张地瞪着他,人之将死,说话的胆子也大了不少,“怎么,我随便赌两把,你们就都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告诉你,我不是一个人!” “不好!”佛爷脸色大变,“这丫头果真使诈,校尉,我先去查东西!” “你特么到是快去!”杨瓢的脸色也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地 催促佛爷。 要不是看在佛爷在赌场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眼瞧着佛爷着急忙慌地离开,杨瓢拿着皮鞭在原地踏来踏去。 张勾着急地问杨瓢:“校尉,怎么办?咱们的事儿要真的被揭发了,咱们可就全完了!” “完个屁!”杨瓢正好有气没出撒,一脚踹在张勾的大腿上,把张勾踹倒在地,紧紧握着鞭子道,“就算他们拿到了又怎么样?也没人敢动爷!” “没人敢动你?你还真是嚣张惯了,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嚣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常乐嘲讽看他,直接质问,“你丫的,是不是跟育国人有勾结!那个人会操纵鬼神,是不是会巫蛊之术?” 杨瓢被常乐这么一问,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眼睛一瞪,恶狠狠地上前:“你原来一直在套我的话!我告诉你,我要是出了事,也会先拿你陪葬!” “陪葬你大爷,死的只会是你。” 常乐的狠话刚说完, 就看见杨瓢把鞭子一拽,几步上前,挽了个圈儿就想套在她脖子上。常乐慌忙左右闪躲,结果被他一抓肩膀,整个人就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把鞭子往脖子上套。 慌忙之间,在杨瓢收力之时,常乐使出吃奶的劲儿抬起脚,冲着他的下三路就踹了过去。这一下子,她是憋足了劲儿,根本没留情。 杨瓢当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疼地松手弯腰,翻滚在地,一张脸成了酱紫色,身上立马被汗水浸湿。张勾一张脸也是刷白,慌忙上前,一双手张着,面对翻来覆去痛叫连连的杨瓢,愣是不知道怎么扶,根本无从下手。 “弄死她,弄死她!”杨瓢叫了老半天,才有空伸出一只手,指着常乐发狠,声音都颤的不行。 张勾闻言,立马一指还呆在牢里的两个打手,怒吼道:“赶紧把这个女的给弄死!快点儿!” 那两个打手受命,风风火火地出了铁牢,一时也忘记关门。 常乐身子不断后缩,看见那两个大块头,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四瞟,深深地看了铁门两眼。这时候,无泽怎么还没来?他的主子就要命丧当场了!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所有人都没关注铁牢的时候,被关在里面的赌徒已经在胆大的带领下,悄咪咪动了 起来。两个人把徐季才身上的绳子给拆了,把他嘴上的塞布也给取了。其他人猫着身子,观察着外面的形势,趁着杨瓢和张勾都在关注着常乐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往牢门口靠近。 常乐的视角正好看的一清二楚,立马当接应,吸引炮火,张嘴就大骂:“杨瓢你个狗日的,你以为你弄的死我吗?就你这怂样,一看就是肾虚,还想娶媳妇儿,老娘让你断子绝孙。我告诉你,我的人都在外面埋伏好了!你要是敢动手,他们立马冲进来。看咱们俩谁死的快。你要是有种,咱们俩就单挑啊!” 随着“呼”的一声,两记肉拳就砸着她的面门过来,常乐下意识地往下一蹲,躲过一劫。看着他们俩近在咫尺,又想用刚刚那一招,结果两只脚刚抬起来就被他们给抓了个正着。两个大汉得意地一勾唇,准备手下用力,将她的两条腿给废了,谁知杨瓢突然就开了口。 “你们让开!把她给老子抓好了,老子要亲自教训她!” 杨瓢再次被常乐给激怒,好容易被张勾扶起来,红着一双眼睛,瘸拐着就要上前,亲自解决常乐。这回,他不打算用勒死的,而是从张勾身上,拔下大刀。 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匆匆忙忙的动静儿,扭头一看,脑门正中一棒子,当即脑壳出了血,头歪眼斜地倒了下去。“哐当”一声,刀也掉在了地上,徐季才猛地一扑,就把刀拿在了手里。 张勾比杨瓢的反应要快一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点,把杨瓢一丢,转身夺过一棒子,刚一发狠要动手,后脑勺又是一烙铁,整个人趴了下去,正正好压在挣扎着要起来的杨瓢身上。 那两个打手一看,面目忽地狰狞,几步冲下去,一下就把那六七个赌徒冲撞开。 能赌到身家都没了,沦落到自己这条命都要被卖的人,都是敢拼命的。事到如今,能有机会出去,他们这些亡命赌徒,肯定是要拼一把。而且在这儿,他们人多势众。 眼见着两个壮汉下来,他们一左一右,拿着手里的家伙就砸了上去。打手也是有些武功的,手一抓,就抓起一个丢了出去,把赌徒狠狠地摔在墙上地上。 那些赌徒都跟狗皮膏药一样,被丢出去,一抹嘴角的血,就又不要命地贴了上去。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片混战 会打的有时候最怕不要命乱揍的。 杨瓢和张勾基本上是被打到没机会爬起来的状态,两个打手虽然战斗力强,但是也敌不过打起架来毫无招式可言的赌徒们。 这些赌徒打不过就咬抓啃,打的地方也都是脆弱的地方,不是脸就是脖子,要么就是下三路。两个打手被击中一两次就败下阵,一旦弱下来,赌徒们就一窝蜂地拿着刑具围揍。 “打得好,打得好!打死他们!朝死里打!”常乐疯狂地叫跳着助威,瞅着这打斗的场面就觉得畅快的很。 特别是杨瓢,惨得很。每每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时候,不是被摔倒的大汉压倒回去,就是被赌徒一棒子砸回去,不多会儿就摔得鼻青脸肿,嘴歪眼斜,整个人要吐出血来。 常乐看的不亦乐乎,杨瓢惨叫一声,她就大喊一声,声音都嘶哑了还要继续喊。 徐季才不会打架,贴着墙躲着,双手把着刀自卫。瞟了眼还被困着的常乐,咽了个口水,立马贴着墙根儿靠了过去。 刚到铁门儿,听见外面要进来的动静儿,徐季才左右一看,就拿铁杆儿把门给闩住了。现在的形势,明显他们占上风,如果外面赌坊的人进来了,那他们是死的透透的了! 门外响起巨大的撞击声,是外面的人在撞门。徐季才吓得浑身一抖,手上的刀差点没拿住,加快了速度远离门口。 “张勾站起来了,注意,张勾站起来了!”常乐成了现场解说,随时报告着敌方的动态。 其中两个赌徒,立马一棍敲在张勾的脖子上,把他彻底打晕了过去。 常乐立马大喊,“中了,满分!注意注意,杨瓢又要起来了!” “姑娘!我来救你了!” 忽地,徐季才出现在身边,常乐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使劲儿地挥起手上的刀,面目发狠地就往束着常乐右手的锁链上砍。 “哐!邦!” 随着两声巨响,砍刀一下子劈成了两节儿。 眼见着飞出去半截儿长刀刃,常乐受惊不已地偏脑袋,目瞪口呆地看着刀刃从她旁边划过,直直地插在了正抓着两名赌徒的打手的后大腿上。 打手痛呼一声,倒了下去,鲜血汩汩地往外流。那两个赌徒也一个翻身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徐季才瞠目结舌 舌地举着手上的半截儿大刀,慌慌张张地看向常乐:“怎,怎,怎么办?”【#¥爱奇文学…~最快更新】 常乐迅速平复了一下心情,咽了咽口水,感谢上苍的保佑。她刚刚要是被误杀,那可真是太冤枉了。愣了下,看见徐季才惊魂未定,立马道:“把你手上的半截儿,照着另一个人的腿上扔,快点儿!” 徐季才哆哆嗦嗦地,瞧着另一个打手龇牙咧嘴地进入狂暴状态,听话地把手里的刀扔了出去 。 “噗——” 带着刀柄的半截儿刀刃直直插进了狂暴打手的后背,打手大叫一声,立马倒了下去。其他人就一哄而上,把打手左右手一踩,早有人拿出了绳子利落地把他的双腿一绑,让他动弹不得。 常乐瞧着徐季才一声感叹:“你丢的可真准!” “我,我最,最擅长的就是叉鱼了。”徐季才结结巴巴地解释,双手还是哆哆嗦嗦的,他也就只叉过鱼而已,这回是第一次插人。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常乐四肢的锁链,急忙道,“姑娘,这锁链怎么打开?” “我哪儿知道?”常乐无奈道,忽然眼睛一亮,道,“我靴子里藏的有匕首,削铁如泥,你拿它给我划开。右脚靴子里,快点儿!” 常乐为了防身,出门的时候,专门把怀王送给她的匕首塞进了鞋子里,没想到这时候起了作用。 徐季才忙蹲下去,一把捏上她右脚的靴子,找到匕首的位置,一下子摸了出来。起身慌忙拔出匕首,立马被匕首的锋刃给惊到,在常乐的催促下,又准备用砍的。 “你别砍了,你就使劲儿划两下!”常乐有些后怕地提醒,目光却一直关注着打斗场上的变化。 场上基本上已经是两败俱伤,进入结尾状态。不过,杨瓢他们那队比较惨,一个个趴在地上,身上的鲜血直往外冒。 说实话,要不是他们先把杨瓢和张勾给偷袭了,徐季才又用刀伤了两个,他们这群赌徒早就被打的一个个见阎王爷了。总归是,他们目前是胜利的状态。 正此时,徐季才用匕首在常乐右手铁拷上一划,轻轻松松地把铁链铁拷划断,铁锁哐当摔在地上,常乐的右臂也跟着摔落下来,终于失去了束缚得以放松。 徐季才当即跟看神物一样瞅着手里的宝贝匕首,小跑着又到了常乐的另一边,顺着一划 划,再次将铁拷给划断,不由得,两只眼睛直放光。 “这匕首果真是个宝贝啊!”常乐一声惊叹。 常乐也很惊诧这把匕首的作用,揉着两只手的手臂,等着徐季才把她脚上的铁拷也给划断,立马跳出被困之地,伸手就找徐季才要匕首。 徐季才立马把匕首归了鞘,恋恋不舍地还给常乐。 常乐也不塞回去,直接拿在手上做防卫。闪着身子就到了被捆的死死的杨瓢面前,徐季才畏缩着身子,紧跟其后。 “变态,老娘是不是说了,谁先死还不一定?”常乐逼近杨瓢,上下一瞄他真的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才放心。 “呸!你这个贱人!”杨瓢一口血水吐在了常乐的外衫上。 常乐很是嫌弃地把外衫一脱,把有他口水的那块儿一团,塞进他的嘴里。做完这件事儿,常乐自己都恶心地想吐出来,徐季才已经在旁边 很是配合地干呕了起来。 听着干呕的声音,常乐更觉反胃,好容易忍下去,拔出匕首就怼在了杨瓢的脖子上。瞅了眼还在挣扎的打手和刚醒的张勾,气势汹汹地大喊。 “行了,都别打了。你们的杨校尉都被抓了,还有什么可打的?” 张勾和打手一看杨瓢已经被挟持,当即畏缩了起来,不敢动弹半分。杨瓢憋屈的很,不想成为人质,挣扎地就是一动,结果脖子刚碰着匕首的刀刃,就被划出一条口子。当即,杨瓢也不敢再动弹半分。 常乐都有些被吓到,看他的脑袋还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她就成杀人凶手了。末了,很是不悦地凶了杨瓢一句:“你个蠢蛋,别乱动,脑袋掉了,我可不负责!” 那些赌徒也都找东西把张勾和两个打手给绑了起来,一切完事儿后走到常乐跟前儿。一块儿看向被撞得砰砰直响的铁门,眼看着墙壁和铁门框要分离开来。可见外面的人不少,如果真的冲进来,他们肯定被剥皮抽筋了。 “姑娘,我们怎么办?”徐季才哆哆嗦嗦地往常乐跟前靠了靠,莫名地觉得常乐很给他安全感,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大男子汉。 常乐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一把揪住了杨瓢的头发,紧了紧握着匕首的右手,咬牙道:“没事儿,咱们手里有杨瓢,他们闯进来也不敢拿咱们怎么样。” “大不了,咱们跟 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从一开始就大胆领着赌徒打架的男子厉声开口,抹了把脸上的血迹,从地上捡起带着刀柄的那半截儿刀,威风地往前站了一步。 常乐瞟了他一眼,觉得这是个打架的能手,刚刚就看见他打的最凶最猛,看着瘦骨嶙峋,下手可是狠的,而且颇有打不死的能耐。听了他的话,常乐也是气势十足,扫了眼所有人,心一横道:“就是,大不了拼了!” “嘭!” 铁门被硬生生从外面撞开,所有人站在一块儿,瞪目咬牙,做好了拼死打架的状态。 下一刻,外面的人从外面一涌而入。 里面的人发现闯进来的是官兵衙差,当即愣住了。外面的人看见里面一片狼藉,一群狼狈不堪的赌徒押着四个被捆好的面目全非的人,还有一蓝衣男子站在中间拿着匕首威胁着杨瓢,当即也愣住了。 两边都准备好的叫嚷声瞬间卡在喉咙口,半点儿出不来。都做着打斗的架势,发蒙地站在原地。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常乐瞧着站在正对面打头阵的怀王和柳成言,当即有种劫后余生有幸活着看到亲人的幸福感,一时激动地想要哭出来。 怀王盯着常乐,定了半晌,见她没有受太重的伤,因着急而起伏的胸口终于慢慢地平复下来。瞧见她脸 上嘴角还是有些青紫的痕迹,神情又蓦地阴翳起来。 “主子!”随着一声叫喊,无泽跑到常乐跟前,也打破了两边的僵持,“东西都已经找到,交给了都尹。” 常乐听完,把匕首收了起来,并没有半点要赞赏无泽的意思,怨气满满道:“你找东西的速度也太慢了点,你再晚些,我就要被这个杨瓢给凌迟了!”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属下无能。”无泽立马乖巧道歉。 他也很无奈,四财赌坊将账簿一类藏得很是隐秘,要不是佛爷突然去密室查看东西,他也没机会尾随,从而得到所有的证据。当时他只顾着找证据,也没注意常乐那么快就被抓了。还是跟踪佛爷的时候,才知道常乐被他们给抓住了。 常乐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而且本来也没打算和他过多计较。毕竟自己现在是好好的,她刚刚但凡多遭一点罪,她都不可能饶了无泽。此时,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杨瓢的身上。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一百九十五章 打死你个龟孙儿 “狗日的,还想凌迟老娘,我踹死你这个龟孙儿!” 说完,常乐发泄似的在杨瓢背上一踹,杨瓢立马像只虫子一样拱趴在地,往旁边一侧,呈曲形倒在地上。常乐终于感受到了踹人的爽快,难怪这个杨瓢这么爱踹人,是真的很发泄不良情绪了! 怀王的表情瞬间复杂起来。这时,一个身穿官袍的男子从怀王后面走上前,看完情况后,面无表情地问怀王:“怀王要找的人可在这里面?” “在。那蓝衣的就是。”怀王犹豫了半晌,还是如实地回了话。 虽然,他现在有点想和这么没素质的常乐撇清关系。你要报复就报复,要踹就踹,放狠话也不是不可以,咱就不能高级一点,别用这些骂人的糙话? 官袍男子点头了然,跟旁边一唤:“龚捕头。” 龚捕头立马明白,一挥手带了几个衙差上前。 “杨瓢,现在官府的人也来了,你的证据也被老娘拿到了,怎么样?”常乐瞧着现在是必胜的气势,当即底气十足地蹲到杨瓢面前,瞅着他眼睛里冒的怒火,得意洋洋地摆了个鬼脸,“怎么,想打我?你来啊?” 杨瓢当即气的要昏厥过去,攒了全身的劲儿,想抬腿踹常乐一脚。可刚抬起来,就被无泽一脚给踩在脚踝上,当即疼得什么都做不了,龇牙咧嘴地喊都喊不出来。 旁边的徐季才瞧见常乐现在欺负杨瓢那是相当解气,也十分心动地上前了两步,一脚踢在杨瓢的后背上:“让你骗我迷赌!让你惦记我嫂嫂!让你害的我们家差点四分五裂!” 徐季才正骂的爽快,忽地被人一架,往后拖了几尺远。徐季才一时还有些不满有人打断,气冲冲扭头,看是衙差的人,这才蔫儿了下来,乖乖地看着杨瓢被衙差给拽了起来。 就说那两衙差只管左右把杨瓢的胳膊一架,也不解他手脚上的绳子,也不拿出他嘴里的衣布,只管拖着他就往外走。再矮一点儿,杨瓢的两个膝盖就要在地上摩擦了。 这些衙差也早就看杨瓢不爽的很,每回巡街瞧见他嚣张的样子,都恨的牙根儿痒痒。这回他落网,任谁看见都是高兴的。 除了常乐和无泽,所有人都被衙差给抓了起来。常乐大摇大摆地走到怀王面前,嘚瑟地昂首挺胸,双手叉腰,抖着腿道:“怎么样?这事儿干的漂亮不?” 话落,就是一扇子打在了她的额头。 怀王愠恼道:“不是让任昀当诱饵?你倒好,把任昀留在玄灵观,自己过来了!要不是都尹的人通信,本王连你被抓了都不知道!” 按他们之前商量的,常乐先去玄灵观跪受烟火,把百里给召出来,毕竟有一个神仙不用白不用。然后常乐带着任昀和无泽去赌坊。任昀通过豪赌来 吸引注意力,常乐就是负责让百里帮忙出老千,无泽去赌坊后面翻找证据。 怀王的任务就是去圭都府衙找都尹冯希仁,拖住冯希仁。冯希仁正好今日要启程回合州老家,探望年迈重病的母亲,这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结果,常乐把任昀丢在了玄灵观,自己带着无泽就跑来了赌场。 幸亏都尹安插在赌场的人回去报告消息,怀王在旁听着,觉得不太对劲儿,多问了几句,隐约猜出是常乐过来找死来了。要不然,怀王现在可能还在跟都尹两人在下棋聊天。 “哎哟喂,那还不是无泽和任昀问我,我们被杨瓢盯上了怎么办?”常乐很是无奈地解释,“那我只能使出这一招,让任昀吸引他们的监视,我和无泽化好妆下山。要不然,还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你就不能再等等?”怀王没好气地瞪了常乐一眼。 常乐刚要直接回怼过去,但看左右人多,只是取出镯子往手上一戴,无奈道:“那有人一激动就跑了出来,还跟我说要干什么抓紧,过不了多久就不行了。我都跪了大半天,浑身难受,现在膝盖都疼,我才不想再来一次。” 说白了,就是常乐自己也风风火火惯了,觉得万事都准备好了,就差翻出证据。那吸引赌场人眼球的任务是她来还是任昀来都没什么差,所以就直接自己上了。 经过这么一遭,她也是吸取了足够的经验教训。这圭都的恶势力实在太狠太变态,她以后得在百里能护她的时候再闯龙潭虎穴。 “怀王,劳烦请常姑娘去趟衙门做个人证。”冯希仁见他们说的差不多,及时地插进来话。 怀王又恢复灿然的笑意:“自是应该。阿常,这便是都尹冯希仁,冯都尹可有着咱们大氏第一青天的美称。” “第一青天?”常乐眸子忽地亮了起来,傻愣愣地瞧着冯希仁。 看起来约莫三十岁 左右,肤色算是不算太白,属于纯正的黄皮肤。续着一小撮胡子,再加上稍微富态的身材,显得格外沉稳。看他严肃的表情,自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一看就是刚直的清官! “怀王过誉,承蒙百姓厚爱罢了。”冯希仁面无波澜地解释了一句,恭敬地道了句,“请。” 怀王也不辞让,直接就带着常乐先出了赌场。 随后在马车上,常乐还激动地说个不停。 “斋主,你是没看见,我今天那叫一个大杀四方,所有人都傻眼了。我靠着五十两,赢到了五十万两!”常乐手舞足蹈地说着自己的辉煌战绩,还把当时的那个场面仔细地带着主观色彩地描绘了一遍。 柳成言就只管静静听着,脸上时刻保持着笑意,时不时地应和两声。 怀王见柳 成言如此给面子,暗笑,低声同柳成言道:“她靠的还不是百里,出老千赢钱倒也理直气壮。” 柳成言回看了他一眼,眉眼一弯,表示且给个面子,再听会儿。 “我跟你们说,最后一局,我本来是要赢到五千万两的!五千万两,你们想想,三局五千万两谁能做到?”常乐张开巴掌就跟他们激情演说,“我别说来这儿了,我之前也没见过五千万啊!眼看着我就一夜暴富,明儿我就能拿着钱去江南郡养老了,结果来了个披头散发的神秘人,叫什么齐爷的,他手上的佛串儿是开了光的,愣是把百里大爷给逼了回来!” 听到这儿,怀王和柳成言总算觉得听到了一点有意思的。配合地“咦”了一声,追问一句怎么回事儿。常乐见他们终于表现出浓厚地兴趣,当即更加眉飞色舞地再现当时的场景。 “我跟你们说,那个人有一双绿眼睛,我仔细瞧了瞧,看他的五官面相多半是育国人。”常乐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他们二人的反应。 怀王和柳成言的表情除了疑惑了些,再没有震惊的意思。这回改常乐不解了。 难不成,他们早就知道四财赌坊和育国人勾结? 见他们久久没有反应,常乐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俩是早就知道这么一个人吗?” “不知道。”怀王很是理所当然地回答,瞧着常乐一脸的茫然,继续道,“不过,在圭都的赌坊有育国人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现在育国和大氏的关系是有些紧张,但两边 边并未真正地挑起战火,两边也未断绝往来。不过,你说那个人能克制住百里大爷,看来不是个一般人。” “嗯,绝对不一般,一般人谁会打扮成那个样子?” 常乐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齐爷的形象来,披头散发加一身黑色的布衣,邋里邋遢的流浪汉造型,这样的,不是真的流浪汉就是故意隐藏的高手。很明显,齐爷是后者。常乐一琢磨杨瓢、四财赌坊和齐爷,越想越觉得是有问题。 “那个齐爷,我问过杨瓢了。杨瓢说他不光能克鬼神,还能操纵鬼神,这说明了什么?他肯定是会巫蛊之术!”常乐笃定道,不由得又气从心来,“当时百里大爷拿法术帮我要赢了的,结果那个姓齐的非要插一脚,说他来开。结果,我就输了。我怀疑,他是发现了百里大爷的存在。” 怀王和柳成言这回更加地惊诧了,相视一眼,也开始重视起来。 “杨瓢还说什么了?”怀王没想到常乐还能问出这么多的事儿来,继续问常乐。 “还说的都是些不正经的,说什么没人敢动他,说他是大长公主的人。”常乐很是没有感情地总结,念着念着,想起杨瓢说的另一件爆炸性消息来,“对了, 他还说你……” 常乐一抬头,在对上怀王的那一瞬间,又猛地刹住车,把要脱口而出的话收了回去。圣上杀了怀王母妃这件事儿,怀王是早就知道吗?按照杨瓢说的众人皆知的话,他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怀王偏头:“说本王什么?” 常乐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他说,说你是个废物,根本没有用。他把你当孙子一样的骂。” 怀王的脸色当即阴翳了下来,勾唇一笑,低声问:“是吗?”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是啊。他上次不就当你的面骂过你了?这次骂的比上次还过分!”常乐义愤填膺道,“不过,我当时就给骂回去了,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玩意儿,还敢骂你?” 大抵是知道了怀王身世的悲惨,常乐对他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些。 常乐之前觉得自己惨,现在觉得怀王也是惨的不行。当初莫名其妙地陷入争储之争里,后来母妃被当今圣上杀了,现在圣上没有子嗣,他还得被逼婚,帮他们皇家生孩子。这真的是找谁说理去?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宝贝金骨扇 但是,怀王是真的知道圣上杀了他母妃吗?如果知道,怎么可能在十三郡那么尽心尽力地做事?那怀王就是不知道了…… 可杨瓢都知道的事儿,还说谁都知道,怀王怎么能不知道? 常乐一时陷入纠结的旋涡之中。 怀王发觉常乐的不对劲儿,道:“怎么了?” “没有。” 常乐利索回话,收了那些盘算的心思,露出个真诚的笑容来。 这时一放松,才感觉到浑身酸疼的要命,特别两只胳膊,一直被锁链扯着挂着,嘴角也隐隐有些不舒服。常乐拿手掌摸了摸脸,揉了两下疼的地方。 “他们真的是下手太狠了,直接把我脑袋拍在桌子上,半张脸活生生把石膏给砸碎了,嘴角这儿还是疼的。” “你那儿都青了,晚上回去上点药,过两日便好了。”柳成言笑道,瞧她去了趟赌坊,整个人都有精神了许多,不由有些好奇,“你还没说说你是怎么在暗室里把杨瓢他们给制服了的。” “这说起来,那可就精彩了,多亏了我正直勇敢,足智多谋!” 常乐一听自己漏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当即双手一撸袖子,两条腿儿一岔,大马金刀地坐着就开始讲自己的英雄故事。一通激情澎湃地说完,口干舌燥之余,很是无奈耸了耸肩。 “还好当时兄弟们够给力,要不然我真的要被那个杨瓢给凌迟了。果然,每次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只能自救,等你们官府的人来,黄花菜都凉了。” 怀王睨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你们打架太过认真?我们在外面喊撞了半天,你们但凡把门给打开,我们也就进去了。” “我们以为是赌坊的人救援来了,就没敢开门。” 常乐讪讪地笑了两声,想起在里面的时候,徐季才还很得意地跟她炫耀自己把门给闩上了。那这种事儿,也没人能料到不是? “不过,你给的匕首,是真的好用。”常乐说着就从靴子里把匕首给摸了出来,很是满意地左右看了看,拔了一段儿出来,越看越喜欢,“宝贝,真是宝贝!” 怀王这回的心情算是好了些,道:“本王送的,哪儿有不好的。” “优秀,所以那个龟孙子骂你,我立马给骂了回去。敢说咱们的怀王是废物,真是不知道‘死’字儿怎么写的。”常乐顺着就一溜地拍马屁,转眼就道,“我觉得咱们 们也不用开什么画坊了,我直接带着百里大爷去圭都的各大赌坊溜达溜达,三局就能赢个几千万两。” “你这是不义之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若真要靠这个法子来赚钱,迟早是要栽在上面的。”怀王又一扇子敲在她的脑门儿上,认认真真地教导,“天下之大,像那个育国人一样的人多了去了,你能遇见 一个,还指不定能遇见多少个。” 常乐不满地揉着额头,不耐烦道:“我就说说,你别突然这么认真的说教。” “我看你倒不是只说说而已。”怀王是将常乐看的透透的了,刚刚那眼里闪着精光,怎么看都是要付诸于行动的意思。 常乐啧了两声,不想再听怀王泼冷水,侧身靠着车厢壁,拨弄着镯子开始怅然若失。 又是黄粱一梦啊! 她真的天生没有发财命! …… 好容易到了圭都的府衙,杨瓢他们以及那些赌徒都被暂时押了起来,冯都尹邀请怀王去后衙,常乐自然也是跟着一块儿。 上下一坐,衙役奉上几杯茶,冯都尹才开口。 “今日常姑娘以身犯险,帮我们找到了四财赌坊关押的赌徒,还将杨瓢也一同抓了,本官在此多谢姑娘相助。姑娘之勇气,让人敬佩。” 常乐突然间被人这么郑重的夸奖,还是被第一大青天夸奖,受宠若惊,忙道:“都尹老爷过誉了。四财赌坊的事儿,都尹老爷是一直在调查着吗?” “也是这两日的事情。”都尹点头道,“五日前,有位姑娘来衙门报案,说四财赌坊欺压百姓,收放高额银贷,她的姐姐、姐夫和一对外甥女都被抓走,四财赌坊的人要将他们卖了抵债。女子还说,深受其害的还有诸多农户。本官前两日一直忙着另一桩案情,便只让了龚捕头带人四处查访,盯住四财赌坊。如今得空,便想着先去城外村子暗访一番,未想到,今日便能将事情解决。” “那都尹说要回乡探亲一事……”怀王了然一笑,“原是故意放的话。” 都尹浅笑道:“这也是怕四财赌坊起疑,这才放了假消息。” 常乐瞧着都尹淡定稳重的很,可能是“青天”滤镜的影响,听着都尹说话,常乐心底都开始泛滥崇拜之意,又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三侠五义》来。常乐看武侠看的不多,但各个版本的包青天是没少看,从小就向往这种为国为民的侠义 大情,这也影响到了她后来的漫画创作。 关于青天和捕头的本子她可是没少画,什么秀才遇上兵,什么惺惺相惜,什么样的类型都画过了,每一对儿都是她的心头肉啊! “那都尹打算何时审理此案?” 怀王问到这个话题,常乐立马收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竖耳听着都尹的回答。 “这要看所取得的证据够不够。如果够,今晚就开堂审理。”冯都尹的眼眸悠悠一转,继续沉着道,“若怀王无事,不如先留在衙门,一同看这案情结果?” “冯都尹可是拿本王当压阵的?”怀王转着金骨折扇,眉梢眼里都是笑意,“只怕,本王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怀 王毕竟是亲王,且执先皇御赐金骨扇,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如坐镇圭都府,想必也没人敢造次。”冯都尹甚是恭敬地指了下怀王手里正在把玩的金骨扇。 常乐听完就惊了,瞠目结舌地瞧向怀王手里的金骨折扇。 那扇子除了长的贵重之外,感觉再没什么特别的,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作用。可也没见怀王拿这扇子做什么正经事儿,不是当玩具把玩,就是当武器打人,要么时不时展开卖弄风骚。 真的是,糟践了这么厉害的一把扇子啊! 怀王神情敛了几分,垂眸瞥了眼手里的金骨扇,不知道它被磨了多久,边骨都是润滑的,金骨也磨得光泽有度。从他拿到这把扇子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了。因为它之前的主人也如同他一般,常年握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冯都尹发现怀王情绪的不对,忙道:“臣不是有意提及怀王的伤怀之事,还请怀王恕罪。” 常乐闻言,再次打量了怀王几眼,瞧他确实有些不愉快,不由更加地好奇。难不成,这把扇子还有别的特殊的含义? “无碍。”怀王无所谓地笑了笑,把扇子一收,道,“既然冯都尹这么瞧的起本王,那本王就在衙门多待会儿。” “多谢怀王。”冯都尹深深地行了一礼,又道,“常姑娘,还请你把今日的前因后果都说上一遍。” “好。” 常乐这回拣着重点说,也没夸张扩充,却是把杨瓢所言,圣上杀了怀王母妃的事儿给隐藏了起来。师爷在旁边一一地记录下来,最后又拿给常乐对看,没了问题,冯都尹让他们稍坐,自己便离开了。 “我们要在这儿等都尹老爷把所有的证据和人证都盘问一遍吗?”常乐疑问,“为什么不直接开堂审问?” “此案兹事体大,且杨瓢这个人也不是随意就能审出结果的,需得准备好了,一击即中才行。”怀王不慌不忙地解释。 常乐了然点头,却又是不解:“他不就是右将军的儿子?跟大长公主离的远了,大长公主怎么会帮他?” “这你就小看右将军了。” 怀王说出之前张勾嘚瑟时说的一样的话,常乐拧眉等着听解释。怀王左右瞧了瞧,厅堂里也没什么值得防着的人,且也无聊,便直接说了。 “我们大氏上一位镇国大将军名叫李仁辅,文武双全,威名显赫,帮先皇征战四方、平定四海。先皇便将大长公主赐婚于他。李大将军手下有两位得力干将,左易右杨。左将军易平昇,是现在的镇国大将军;右将军杨叁水,现在管戍都城兵卫。右将军前有威名,现在又管着京师,就算不靠着大长公主,他自己也是有一定的势力让人不敢动的。至于右将军和大长公主,他之前是 李仁辅大将军的手下,和大长公主是早就熟识了的,而且对大长公主忠心耿耿,大长公主凡事都会关照他一二。” 常乐听完,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右将军是什么样的小人物,怎么是这么大的个人物?” “在这圭都,王亲贵族众多,随便一个都是你招惹不起的。日后,你也当知道小心行事了?”怀王认真告诫常乐,见她半懂半不懂的,也不强求,转了转扇子,笑意浓浓道,“所以,能当都尹的,必得有些胆量才行。若是畏于强权,可是管不好这都城的。” 说到都尹,常乐再次眉开眼笑:“我一瞧这个都尹就是刚正不阿的,肯定是不屈于淫威。” “这你又看出来了?”怀王勾着唇角,笑容里带着几分逗乐。 常乐撇了撇嘴角,得意道:“那不是自然?我看人就没走眼过,不过我倒是不怎么认得东西。你这扇子怎么这么厉害?还能上打昏君下打奸臣?” 怀王答非所问:“是不是觉得找对了靠山?” “这倒是。”常乐不可置否,“没想到我们的闲散王爷,一天天的有这么多的重要作用。那我也真是服,就这那个杨瓢还敢嚣张地骂你,就不怕被你一扇子打死?”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一百九十七章 请斋主抹药 “他本就是个没有脑子的,跟他爹一个样,本王都懒得跟他计较。”怀王往椅子上一靠,找了个舒服又慵懒地姿势半躺着,勾手叫了个衙役到跟前,“你们衙门里有没有跌打药?” 衙役恭敬回话:“有。” “去拿些来。” 怀王吩咐完,衙役麻利地就跑了下去。不多会儿,端了个托盘上来,摆着几瓶药还有纱布之类。怀王起身,下去接过托盘,将托盘放在常乐旁边的小桌子上,把金骨扇也放在了桌子上,直接就拿起药瓶来。 “你要干嘛?”常乐瞧着就明知故问了一句。 怀王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看不出来?” 常乐道:“你要给我擦药啊?” 怀王不语。 “这种事,怀王你就不要来亲手做了。”常乐笑嘻嘻地把药瓶从他手下拿下来,眼里露着狡黠。 怀王眯眼,顺手拿过金骨扇,从善如流道:“说的是,再去拿个镜子来,你自己抹。” “不用了。”眼看着衙役就要听命下去拿镜子,常乐很是不乐意地一板脸,转而傻笑道,“又去拿镜子,那多麻烦?可否劳烦斋主帮忙?” 怀王眉头一挑,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不过如今心头倒也没多少的酸涩之感,只是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难不成他当真没柳成言的魅力大?不,肯定是常乐这个人的眼是瞎的,要不就是因为他们俩命里有相连,常乐是那什么眼里出西施。定然是这般!不然解释不通。 柳成言余光看了怀王一眼,见他已经好整以暇地躺回了位置上,又瞅了眼常乐期待的目光,当即也不犹豫,便起了身过去。还没走进几步,常乐的脸已经笑的跟一朵花儿似的,眼睛里直冒绿光。 “多谢斋主!”常乐等柳成言在她面前站定,很是兴奋地道了句谢。 “常姑娘客气了。”柳成言弯起眉眼,笑的犹如春风。动作优雅地拿起药瓶子,指腹往药瓶子口上一方,药瓶子一倾,便倒了些药水出来,直接抹在常乐伸过来的脸上。 常乐仰头瞅着柳成言,享受着偶像带来的服务,脸上的伤痛让柳成言轻柔地一揉顿时就没了,整个人感动的都要哭泣,一张脸也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想当年,她在二十一世纪追星的时候,哪里敢幻想偶像能这样对她?最多,她只能远远地看上偶像一眼 眼。不得不说,穿越还是有些好处的。 在厅堂里候着的衙役旁观着,不由得好奇常乐这个人的身份,能让怀王和玄灵观里最厉害的八归子先后献殷勤。不过,这姑娘着实大胆了点,不避开男子也就算了,居然还点名让谁敷药,显得也太过不知检点了些。 “把你的嘴合上。”怀王冷不丁地提醒上一句,实在是看不 下去常乐痴迷的眼神儿,跟个傻子一样。 常乐以为自己丢了人,忙闭上嘴,很是不满地斜了怀王一眼。每回最煞风景的就是他了!正此时,柳成言把药瓶一搁,俨然已经抹完了药。 常乐意犹未尽,皱着眉头问:“完了吗?” “完了。”柳成言笑盈盈回话,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常乐一时有些懊恼,为什么她没被人打得严重些,或者面积大些?偶像这服务时间也太过短了些。 怀王悠悠道:“成言,虽然这个人对你有些用,你得让她活着。但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必事事满足她,小心哪天她让你负责,让你娶了她。” “你瞎说什么呢?”常乐听自己的形象在被人抹黑,立马在柳成言之前气恼地怼回去,瞧柳成言一如既往笑的温和,并无半点异样,这才放下心。扭头就气呼呼地白了怀王一眼,“别成天在斋主面前说我的坏话。我对斋主就没什么歪心思,还指望着斋主有日能成仙帮我呢。” 怀王明知,也就没继续跟她争辩,而是端起茶盏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不过,日后我若找夫家,定是要把斋主当标准的,得是愿意宠着我的,不像有的人,整日整日地欺负我!”常乐最后说得咬牙切齿,余光还扫了怀王一眼。 怀王这回是真被气到了,生觉是遇见了狼心狗肺之人,之前对她的好都让狗给吃了:“本王哪里整日整日地欺负你?” “哪里没有?不说别的,就说有事儿没事儿地对我进行金钱压制,炫耀自己有钱嘲讽我没钱的,是不是你?”常乐一本正经地跟他争论起来,这架势要把之前受过的憋屈都讨回来。 怀王闻听,疑惑地挑起眉头,支着脑袋无辜道:“这……不是事实吗?本王本就是有钱,你就是没钱,本王说实话,这算是欺负你?” “你!” 常乐再次被他噎住,一口气没上来,感觉胸口疼得厉害。这回不光是脸了,浑身上下都疼, ,牙根儿来回地磨还是痒得厉害。索性把所有要说的话都憋回去,双手一捂脸,扭头不去看他。 怀王顿时颇感愉悦,喝起茶来也觉得舒心非常。再一次肯定,他确实是没拿她当媳妇儿来处的,看着她就想欺负,她越气自己就越开心。平日里,他若是看见心仪的姑娘,定是不会欺负半点的。能欺负的,都是兄弟,比如柳成言。 柳成言仍旧抱着看戏的心态,戏完了只管乐呵就行了。 …… 过了一两个时辰之后,突然有衙役来厅堂报告,说是都尹老爷要开堂审案了,请怀王他们过去。 等到了前衙,正好听得衙役喊堂威。公堂前挂着灯笼,公堂内也摆着几个高脚油灯,上面罩着白纱灯笼 罩。现在天色正黑,蜡烛也不比电灯,燃了许多,还是只烘托出了个昏沉压抑的环境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常乐觉得这圭都衙门要比十三郡衙门有威严的多,瞧着也正规许多。 冯都尹一身整整齐齐的官服官帽,威严肃然。从后面走上前来,步步沉稳,目光凌厉。往公堂上一坐,真当有扫平四方恶乱之浩然正气。 “啪”! 一声惊堂木响起,堂威立断。 都尹道:“请怀王侧座旁听。” 怀王含笑点头,走得堂上去,衙役及时摆好一张太师椅。柳成言就带着常乐站在堂外旁观。 “带原告!”冯都尹声如洪钟。 立马有衙差带了个女子过来。正好是从常乐右侧那边进,常乐好奇地眯着眼,仔细地把女子瞧了个清楚。 女子看起来十分年轻,也就是二十来岁,白面绛唇,十分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顾盼之间就是一股子风流韵味儿。不知道是不是花楼去多了,常乐对这种眼神儿见识得多了,总觉得她这种风流姿态,不是出身正经行当的。 她身上披着件粉色的薄斗篷。此时正值夏日,虽然入夜,却也是不冷的,很明显,她的斗篷不是用来避寒的,仅仅是用来避嫌的。 常乐不由得一努嘴,以往她每日夜里要出门,不管身上穿了多少,十里都要给她披件斗篷。冬日里为了避寒她也就从了,但是夏日本来就够热了,还披一件闷着,更是难受。十里说女子出门,为了避嫌,定是要披上的。常乐费了几次口舌,愣是让十里改掉了这个“坏观念”。 她也非 非要挑战风俗,实在是因为太过麻烦。她平时都想穿着短裤短袖溜达,本来就一层层的了,再搞一层,憋得一身汗,玩也玩的不痛快。 思绪一下跑远,被冯都尹的质问拉了回来。 冯都尹一本正经问:“堂下所跪何人?” 那女子柔声道:“民女金雀,是云开楼的姑娘。” 声音里自带一种妩媚妖娆,常乐暗道自己果然是没认错,不由得佩服自己现在看人的眼光。她的眼神儿怎么就这么好使? 冯都尹拿起一份诉状,道:“你所状告,乃是长广校尉杨瓢借四财赌坊,以放高额银贷敛财,欺民霸产,可是如此?” 金雀点头,语气愤愤:“正是。”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来呀!带被告杨瓢!”冯都尹放下诉状,一拍惊堂木。 下一刻,杨瓢被人带到堂上来,绳子什么的都被去了。路过常乐身边时,杨瓢气的牙痒痒,挣着就要直冲常乐将她打一顿泄愤,还好左右的衙差及时把他拽住。突然来这么个气势,常乐当即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躲到柳成言旁边去。 “死丫头,你这个贱人!”杨瓢骂骂咧咧道。 常 乐看他被人控制住了,听见自己被骂,当即气恼地站出来。 杨瓢就跟一条疯狗一样想咬常乐,左右衙差愣是拽着进不了堂上去,一直纠结到常乐跑到跟前。杨瓢眼睛一红,双腿儿一蹬,就要踹上一脚。还好常乐机灵,做了防备,往后一撤就躲了过去。 杨瓢双腿儿一离地,没了定力,左右衙差很是轻松地就押着他转了个弯,迅速往堂上带。 常乐瞅准机会,一个箭步跑上前,狠狠一脚就踹在了杨瓢的后背上。左右衙差感受到突然的力道,不约而同松手,一直没找到重心的杨瓢瞬间飞了出去,面门朝下砸在地上,发出痛呼声,还往前出溜了一小段儿,正好滑到女子跟前,将女子吓了一大跳。 如此狼狈的入场,让两边衙差忍不住笑出了声。 常乐做完恶就跑,重新挨着柳成言站着,乖巧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目光紧张地盯着冯都尹,生怕他开口责罚自己。 冯都尹却是目不斜视,只管看着堂下,面容上也没有一丝波澜,严肃道:“肃静。” 所有衙差立马把笑憋回去,绷着一张脸。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一百九十八章 解决案件 这时,杨瓢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本就鼻青脸肿,此刻直接豁了半颗牙齿。杨瓢捧着自己的脸,盯着地上的半颗牙齿,当即怒气冲天:“老子的牙齿!” 说话明显漏风,衙差们绷着脸憋笑,整个人的面容都纠结的厉害。 杨瓢捂着脸扭头就要打常乐,左右衙差先一步上前,将他拦住。冯都尹在堂上开口。 “杨校尉,现在正在开堂审案,还请配合。私人恩怨,请在案子了结之后,再行解决。再者,这公堂之上,岂能公然打架斗殴?” 杨瓢气恼转身:“冯胆子,她这个死丫头是不是公然殴打了我这个校尉?殴打当朝官员,该当何罪?” 冯都尹眸子微转,道:“应当打二十大板。” 常乐瞠目结舌,猛地抓上柳成言的胳膊,万万没想到冯都尹真的要依法办事!她,她后悔了,不该在冯都尹面前闹事! “那你现在还不动手?”杨瓢气势汹汹地逼迫冯都尹。 冯都尹也不着急,缓缓道:“本官现在正在审理另一桩案件,杨校尉若想诉告,可待此案审完,再告殴打朝廷命官之案。本官亲眼所见,届时定会审理,从严处置。” 听完这话,常乐双腿一软,内心是真的后悔,悔到肠子都青了。隐隐的,好像屁股开始疼,很疼很疼,什么叫皮开肉绽,她大概是要体验一回了。 杨瓢听了这话,很是受用。他对冯都尹虽然看不过眼,但也知道他办案向来公正,既然说了这话,肯定是要受理的。立马也不闹了,恶狠狠又嚣张地瞪了常乐两眼,警告她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要丢半条小命儿的! 常乐咽了咽口水,不甚难过气愤。瞥眼看见怀王笑的一脸不怀好意,当即脸色更加不好了。果然,怀王永远只知道幸灾乐祸。再一转眼,看见柳成言也没半点担心她,心里头更加失落。 柳成言发现她的低落情绪,温和笑着安慰:“莫担心,不会有事的。” 常乐狐疑瞧他,觉得柳成言这话没那么可信。 “冯胆子,要审什么就快点的,本校尉还要看你为官做主呢!”杨瓢揉了揉手腕,已经盘算好,一会儿常乐受板子的时候,他要亲自行刑! 本来是很有气势的放狠话,偏生因为他门牙漏风,这话说出来甚是逗乐,简直在挑战衙差们的忍受能力。 “公堂之上,对本官不敬,也是要受惩的!”冯都尹听他一口一个冯胆子,如此明显地藐视公堂,很是不满意。 因着待会儿要让冯都尹帮他做主,杨瓢也很自觉地顺从了下来:“还请冯青天冯老爷开始审理吧。” “长广校尉杨瓢,金雀告你以高额银贷的方式敛财,欺民霸产,可有此事?”冯都尹威吓道。 杨瓢故作惊诧了一下,露出一脸的无辜表情,扭头看向旁边跪着的女子,笑着大叫道:“都尹老爷,冤枉啊,我可从来没做这种事。” 女子偏着脑袋看他,目光恨然。 “来呀,带人证!” 冯都尹的话刚落,衙差就又带了七个赌徒上来,正是和常乐一块儿打杨瓢的那些人。 一一在堂上跪整齐了,冯都尹问过姓名家所,又问了他们有关高额银贷之事。 赌徒均说是受了赌坊人的诱惑,上了当,才签订了阴阳合同——一份正常利贷合同,一份高额利贷。冯都尹又将从赌坊里搜出来的阴阳合同拿给他们确认,他们均答,正是如此。 可骗他们的是赌坊老板,和他们签订合同的也是赌坊老板,跟杨瓢没有半点关系。杨瓢也似乎早有预料,站在堂上十分突兀,也十分嚣张,抖着腿歪着身子看过冯都尹问过这些赌徒后,又装无辜地摊手。 “冯都尹,他们招的就只是和四财赌坊做的交易,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这要告也应该是告四财赌坊,怎么告到我的头上了?”杨瓢大言不惭,“说起来,我待会儿连他们也要一起告了,一个个殴打朝廷命官,定不能轻饶!” “谁说跟你没关系?没关系你会出现在赌坊?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分明就是你这个人渣败类!”徐季才忍不住痛骂了杨瓢一句。 杨瓢立马兴奋地跟抓到把柄一样,指着徐季才就跟冯都尹告状:“冯都尹,你可都听见了,他辱骂朝廷命官!是不是要再多加几板子?” 徐季才立马一瑟缩,不敢置信地看向冯都尹。 冯都尹眸光坚定,不带丝毫犹豫,道:“听着了,此事待会儿再审。先将他们等人供状认过画押。” 衙差从师爷那处拿过记录的状词以及印泥,让赌徒们一一按了手印。 “将他们暂时押下,听后处置。”冯都尹等衙差把七个赌徒带了下去之后,又一拍惊堂木,“带四财赌坊,三混子,高佛!” 佛爷和混爷又被带到堂上来。 佛爷还是一脸的阴沉,行走稳健,一看就是见过了大世面的大佬式人物。到了杨瓢旁边时,瞪了他一眼,随后端正跪下,道:“草民高佛,见过都尹老爷。” 混爷跟在旁边,畏缩许多,神情惶恐。但在看到杨瓢之时,也是一脸的恨恼,机灵地跪在了佛爷后面,爬伏在地上道:“小人三混子,见过青天大老爷。” 杨瓢对他们二人的态度感到有些许错愕,叉着腰的双手婆娑着腰带,直直地盯着他们二人,虽是相信他们不会出卖自己,但隐隐地还是有些担心。余光一扫冯都尹,发现他并无什么异样,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威严,脸上从头至尾都是板着的,跟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一样。 冯都尹也轻扫了杨瓢一眼,看出他脸上的嚣张消了下去,道:“如今,徐季才等人招认,受四财赌坊蛊惑,入赌借贷,签订阴阳合同,并被四财赌坊逼迫卖妻子房田,此话当真?” “回老爷,只有一部分是我们骗进赌坑的,其他的本来就是赌徒。招的其他的,都没问题。”混爷丝毫不犹豫地招了。 常乐那一瞬间都觉得,这些作恶的人都这么没骨气的吗?一点打都没挨,直接给招了?一般情况下,不是要冯都尹威胁恐吓几番,才不情不愿地招出所有事? 她不知道的是,冯都尹已经对他们审过一遍,用了对策的。 比起常乐的咂舌,杨瓢的眉头都皱到一块儿去了。 混爷现在这么利索地把事儿都给招了,当了背锅的,他本来应该高兴才对,因为彻底跟他没关系了。但看见混爷和佛爷同时看过来的阴恻恻的视线,杨瓢再傻,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应验了他的感觉。 混爷那张尖嘴猴腮的脸笑成一团,道:“回老爷,这件事儿,佛爷是主谋,小人顶多算个从犯,现在又这么爽快地招了,是不是可以从轻处置?” “回老爷,这件事儿,草民也只是从犯。”佛爷几乎是在混爷断音的那刻把话接了起来,顺畅地像是早就排练过一样,“虽然草民明面上是四财赌坊的坊主,但四财赌坊真正的归属者是杨瓢杨校尉,草民只是代为管理而已。高额银贷的事儿,也是杨校尉为了敛财想出的法子!” “此事,小人也可作证。我们骗来的钱都是给了杨校尉的!”混爷慌忙补上一句。 不等冯都尹向他们确认供词真假,杨瓢已经急不可耐地反驳:“你们胡说,竟敢污蔑本校尉!” “是不是污蔑,老爷一查便知。老爷手里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写了所骗人的名单以及银两,每月我们都会把钱交给杨校尉,这些都是有记录的。”佛爷直截了当地说出了物证。 他说的这些物证,就是无泽跟随他后面,进去密室偷出来的。此时正摆在冯都尹面前的公案之上。 “你胡说,你们是在污蔑本校尉!”杨瓢惊慌失措地后退了两步,指着佛爷大呼冤枉,“你们这些人,想拖本校尉下水给你们做垫背的,你们当都尹老爷是好糊弄的吗?” “杨瓢,人证物证在此,你可有半点话说?” 冯都尹一拍惊堂木,杨瓢被猛地一下,双腿忽地发抖,差点摔倒在地。杨瓢快速稳了稳身形,仍是一脸的傲然。 “冯老爷,你莫要听这些小人的谗言。我只是平日里好赌,和他们走的近了些,根本没参与这些事儿。冯都尹,你可要仔细明察,不能诬陷了好人!否则,别说我爹不行,大长公主也是饶不了你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官依法办事,何惧无端讨责?事到如今,你还不招认,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冯都尹目光凌冽道,“来呀,带张勾!” 不多会儿,张勾也被扔到了公堂之上。张勾瞄了杨瓢一眼,见他眼似铜铃,已经气到不行,立马颤着身子就跪到了金雀的身后。 “堂下所跪张勾,可是杨校尉的手下?”冯都尹问。 张勾猛点头:“正是,小人是一直跟在杨校尉身边的。” 冯都尹满意点头:“适才他们招供的,你可都听见了?” 张勾又瞄了杨瓢一眼,小心翼翼道:“听见了。” 冯都尹又问:“可是属实?” 张勾不敢再看杨瓢,咽了口口水道:“确实属实。” “张勾!”杨瓢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如同狮子发怒。立马把张勾吓得趴在了地上。杨瓢威胁道,“你可要实话实说!” “小,小人,实话实说。这一切,都是校尉做的,校尉确实是主谋。小人虽然一直跟随校尉,但没做过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儿,欺负赌民的事儿也都是四财赌坊的人去干的。小人顶多当当打手,也都是被逼无奈。”张勾说完就趴着地上,“还请老爷明鉴!”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即刻斩首 冯都尹追问:“杨瓢所得钱财又在何处?可是在右将军府邸?” “并未,那些银子都让校尉拿去买马了。” “买马?马在何处?” “军营之中,送给了将士们。” 冯都尹眉头紧皱,但又满意点头。立马就有人察言观色,送上供词,让张勾签字画押。 趁着这个档,冯都尹厉声再问杨瓢:“杨瓢,你可还有话说?” 杨瓢见事情败露,如今已经无话可辩,但也是毫不畏惧,直接破罐子破摔,指着冯都尹大笑道:“没错,都是我干的。但是,我告诉你,我上面还有人,还有我爹,丞相,驸马,大长公主!就算是我干的,冯胆子,你能把我怎么样?还不是要将我从轻处置?” 冯都尹的脸黑了一瞬,不理会他的嚣张,道:“如今,你是自己承认了罪状!” “我承认了,你能怎么样?”杨瓢嚣张地往后仰,“我告诉你,待会儿我爹就要来了!” “那本官便等着。”冯都尹很是霸气地回了一句,当即一拍惊堂木,“现案情大白,做出以下判决!” 当即,之前的赌徒也都被带到堂上跪下。全堂屏息,等着命运的降临。 “所有签订阴阳合同者,每人杖打三十大板,以示惩戒。无论是被诱惑还是如何,入赌成迷,都是自身定性不够,酿此大祸,也属自报。日后当以此为诫,改过自新,勤耕劳作,再不入赌。” 赌徒齐叩首:“草民受训,必当改过自新,谢都尹老爷!” 衙差将他们领至堂外,准备行刑。 “高佛,三混子,助纣为虐,行害人之事,念及你们二人招供态度良好,特此宽大处理,流放西南三年,望自此能改过自新,切勿再行不端之事。” 佛爷和混爷齐齐叩首:“谢都尹老爷!” “张勾,你身为官兵,当为百姓谋福利,以保护百姓为己任,平日里却随杨瓢欺压民众,惹得民生哀怨。因此,剥去兵籍,再不得入伍,流放东南一年。” 张勾忙叩首:“谢都尹老爷!” “金雀,你的姐姐一家未在四财赌坊,经调查已被卖去江南。由于才刚启程,本官可派人追回,这赎买的费用便由四财赌坊承担,届时还你们一家团聚。” “谢青天大老爷!”金雀感激涕零,狠狠地磕了个响头。 “但是……”冯都尹 尹沉了沉,道,“你姐姐一家抵押的房田,全已换成了银两,被杨瓢流于市中,再难追回。因而这些损失,本官再难做主追回,都需要你姐姐一家自己承担了。” “金雀明白,老爷能帮忙把姐姐一家带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其他的,就是姐夫迷赌的代价。这样,他日后更是不会赌了的。”金雀抹着眼泪表示理解,道,“金雀, 再次谢过青天大老爷。” “你能如此想,便是好的。”冯都尹满意地捋了一下胡子,“你便回去等消息罢。” “是!”金雀缓缓起身,退出堂内,等着杨瓢的审判。 “赌无大小之说,一旦入赌,若自身无定力,便会落得个家破人亡下场。因此,查封四财赌坊,其中财物收为官有,以此来警示世人,远离赌场,珍爱家人。”冯都尹的声调忽地扬了起来,最后看着毫无惧怕之意的杨瓢,最后一拍惊堂木,怒然,“杨瓢,听判!” 杨瓢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 左右衙差立马上前,一人一板打在杨瓢的左右膝盖上,逼迫他跪在地上。杨瓢脸色一怒,挣着要起来,又来了两个人将他的左右肩膀死死按住,他的两条腿也被衙差用板子死死压住,整个人只能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 “杨瓢,你出生功勋之家,又为校尉,管理京卫。不思为国为民,反倒在天子脚下为虎作伥,嚣张跋扈,此乃一罪!国法有明,严禁发放高额利贷,你公然违法,此乃二罪!你目中无人,大放厥词,多次辱骂皇亲,不尊不顺,此乃三罪!条条桩桩,都不能将你轻饶!” 冯都尹瞪着正在挣扎的杨瓢,大义凌然道:“今圭都,皇亲贵族聚集,多斯类!今判你斩刑,就地行刑,以儆效尤!” “冯胆子,你敢!”杨瓢闻听,目眦欲裂,脸脖通红,青筋暴突,拼了命地大吼一句,挣扎着就要逃脱,已有衙差捏着他的手把供词给按了。杨瓢怒吼道,“冯胆子,你敢动爷!” “本官有圣谕,可先斩后奏。”冯都尹立下命令,“来人,即刻行刑!” 立刻有人抬了个铡刀上来,就摆在杨瓢面前。杨瓢猛地往后一坐,眼里满是绝望,下一瞬又疯狂地挣了起来! 常乐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刺激的场景,当即热血澎湃地说不出话来。当场斩了这个杨瓢的脑袋,有些血腥,但怎么让人感觉又有些爽快呢? “慢着,我看谁敢动我儿子!” 兀地,一道大嗓门儿从外面轰进来,直接把有些嘈乱的公堂震得抖了两抖。 下一刻,一个四五十来岁披甲戴盔的将军模样的人,带着将兵从外面闯进来,衙差拦都拦不住。 杨瓢一看见他,立马大叫着喊了一声:“爹!救儿子啊,爹!这个冯胆子要斩了儿子的脑袋啊!” 常乐恍然,这是老爹来救儿子了,这位便是右将军了。 右将军直闯公堂,一小部分将兵随他后面,其他的围在了公堂之外,举着火把,把里外照了个通明。右将军一看见已经准备好的铡刀,上面泛着森森寒光,勃然大怒。 “冯大胆,你真是大胆,你这是想直接铡了我的儿子啊!” 冯 都尹正襟危坐,丝毫不受影响,严声道:“本官是依法行事,还请右将军勿要阻拦行刑!” 右将军一步跨到冯都尹面前,质问:“冯大胆!我儿不就是去了赌场,你居然就此要判他死刑?!” “右将军,杨瓢通过四财赌坊敛财,发放高额利贷,多年来,致使八十七户家破人散!此种行径,违背国法,自然当斩!”冯都尹将账簿拿起,明晃晃地摆在右将军面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杨瓢适才也亲自招认,证词俱在,本官是依法办事!” “依法办事?那此事应当先上呈大理寺复审,通过判决,再行实施,你怎该擅自动用死刑?” “本官,上任之时便得圣谕,可先斩后奏!自然斩得!”冯都尹将证物放下,转手就拿了刑牌,将袖一撩,就要掷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右将军拔出佩剑就抵在了冯都尹的脖子上,恶狠狠威胁:“你敢斩我的儿子,我就让你人头落地!” 众人大惊,一个个把心提了起来,紧张屏息,生怕一个不注意,都尹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这个右将军,也太过嚣张了些! 冯都尹捏着木牌的手紧了紧,看见杨瓢的脑袋虽然已经被按在了铡刀之下,却是不再害怕,坚信着自己的爹可以救了自己,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留此蛀虫,将是大氏之难!放其归山,当是我冯某失职!”冯都尹不甚悲怆道,“本官今日一死,也要除了这个祸害!” “冯希仁!”右将军沉声再逼,“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若真斩,老夫也决不会留情!” “右将军,扰乱公堂,胁迫当朝命官,想公 公然徇私舞弊,这可不是一个老将该有的风范。”怀王见他们僵持的差不多了,轻笑了一声开口,说的云淡风轻,却是让人不容置喙,“右将军,该结束这场闹剧了。念在你是功臣老将的份儿上,想必冯都尹会网开一面,不计较你今日所犯之事。否则,别说冯都尹不依,本王也不会坐视不理。” 右将军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怀王,瞧见他故意地摆弄着手里的金骨扇,紧紧皱起眉头。深知这是怀王在拿扇子压他,那把扇子正是先皇御赐之物,什么作用,谁都知道。 “怀王,老夫也是救子心切。老夫就这么一个独子,再无半儿半女,如今年纪也大了,若丧子,便是断子绝孙了!小儿所犯之罪,确实不小,但请怀王做主,放过小儿一条生路,老夫定然好生管教,再不让他多生事端!作为惩罚,老夫削去他的一切职务,只管让他在家中反思,再不得出府,如此可行?” 怀王浅然一笑:“右将军慈父之心,实乃不易。” 右将军的脸色缓和了些。 “但是——”怀王忽然转折,右将军 的脸色又变了变,怀王继续道,“国法无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今日让右将军一家团圆,放此人归,当如何向天下的百姓交代?如何向那些家破人亡的无辜者交代?此种道理,右将军应当明白。令郎如今还身有军职,右将军一向治军严明。本王记得,其中一条就是禁赌,赌者即斩!” 右将军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一颗老父亲的心如何也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正当他犹豫,突然窜出一衙差来,将右将军的手腕一抓,顺势夺过长剑,救下冯都尹。 都尹当即一扔木牌,道:“斩!” 那头衙差也是利落,听到口令,不等看清木牌就把铡刀拉了下来。 “咔嚓”! 鲜血四溅,杨瓢的脑袋和身子分了家,与木牌同一时间落在地上。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常乐眸子吓得一眨,却是再没多余的害怕。自从经历了那次矿山炸弹事件,她也不怎么怕面对杀人场面了。 不过,她这才注意到,那个身手利落救都尹的人有些眼熟,仔细一回想,可不就是在赌坊里一直烦她的小混混? 整整齐齐穿上一身公服,与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难怪她一直没注意。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章 尘埃落定 那厢,右将军根本没反应的时间,反倒被溅了一身热血。看着脚边儿子的头颅,崩溃地仰天大吼,颤巍巍地摔在地上,捧起自己儿子的血淋淋的头颅,苍然泪下,心如刀绞。 “念在右将军为功臣老将,特许将杨瓢的尸首领回入葬。此案了结,退堂!”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 冯都尹从救他的衙差手上接过右将军的剑,双手捧着,自公案之上下来,站在怀王下首。朝悲痛欲绝的右将军恭敬地鞠躬,递出剑道:“还请右将军节哀,带着令郎的尸首回府安葬罢。” “冯、希、仁!” 右将军一字一句地恨恨念叨,一双凶目死死地瞪着怀王和冯都尹,告诉他们自己不会善罢甘休。好半晌,才悲恸愤怒交杂地站起来,从他手上拿回剑,“唰”地一下,将剑归入腰间的剑鞘。 右将军最后瞪了他们一眼,沉声道,“打道,回府!” 一群人乌泱泱的来,又乌泱泱的走,事情总算是了结了。 “老爷当真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金雀最先兴奋开口,妩媚的双眼中又流出热泪来,“当初我说要来官府告状,有人还劝我,说四财赌坊背后有杨瓢,是我们惹不起的,老爷您也惹不起,定然会官官相护,没准儿自己还要落得个悲惨的下场。今日见老爷临危不惧,临死不屈,民女才坚信,老爷当真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之前的盛传都不是虚的。还请青天大老爷受民女一拜。” 说着,金雀又跪了下去。 “当官自当为民做主,此乃本官分内之事,无需如此,快快起来罢。”冯都尹仍是面无表情,宠辱不惊。见她在衙差的搀扶下起来,才道,“今日,你要谢,当谢怀王殿下,若不是怀王在此,本官怕是丢了脑袋,也不能将恶人惩之。” “是,一直说怀王是个闲散的,平日里只知玩乐,今日看来,传言太过荒唐。金雀,谢过怀王之恩。”金雀再次跪下,朝怀王深深一叩首。 “金雀,说话当注意。”冯都尹及时提醒。 金雀是个聪明的,这么一提点,知晓是自己说错了话,当即慌张地再磕头解释:“怀王恕罪,金雀无意冒犯怀王!” “无碍。”怀王朗笑拂袖,双眸多潋滟。金雀一下子看痴了去,只听得怀王用好听的嗓音笑道,“这些评价,对本王也是中肯,既是实话,又 又有何罪?天色不早,你还是赶紧起来,早些回去罢。” 金雀闻言,脸色绯红,柔柔又是一拜,恢复了之前的柔情似水风流模样,声音婉转道:“多谢怀王。” 常乐在旁边看得直咂舌。冯都尹这才想起来常乐的功劳来,末了又在金雀对怀王情意绵绵之际,添上这么一句。 “此事,也多亏 了常姑娘以身犯险,不然倒真要拖些时日,那时,只怕你姐姐一家也追不回来了。” 金雀这回没有行大礼,朝常乐福了福身,道:“金雀代姐姐一家谢过姑娘了,姑娘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常乐说不喜滋滋是假的,回顾起之前的争斗来,只有爽快,根本不觉得要吸取什么经验教训,比如下回不再以身犯险。 “你便别夸她了,她这个人经不住夸。”怀王看常乐有些乐上头,忍不住泼冷水道,“这回夸了,下回龙潭虎穴不要命的都敢去了。” 常乐不满瞪他:“要你管?让你收尸了?” 怀王偏头一想,眉梢都是愉悦:“难道除了本王,还有别人能替你收尸?” “谁说没有?斋主、十里、无泽,谁不能帮我收尸?”常乐气呼呼反驳回去,见他笑意更甚,翻了个白眼道,“就算没别人,我宁愿暴尸荒野,也不稀罕让你收尸。”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记住了。”怀王挑眉道。 常乐哼了声确定:“记着了!” 金雀在旁瞧着愣神,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去。看他们二人关系不一般,敢这样同怀王说话,想必就是传闻中怀王带回来的那个意中人了罢。看来,她还是不要奢想了。 在他们二人的争吵中,金雀被衙差护送着离开衙门,回云开楼去了。 冯都尹也没机会跟怀王好好地道声谢,就看着怀王和常乐拌着嘴打道回府,直到把怀王送上车,才有机会说一句“怀王,慢走”。 “老爷,这个姑娘真的不一般。她的易容术简直厉害。” 之前和常乐打交道的那个混混,名叫石树,本是个江湖中人,归了都尹做衙差。此时瞧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就想起来今晚见到的事情,搓着手感慨。 “还没问她,为什么她每次押围都能中,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 冯都尹睨他一眼,道:“你这又是赌瘾犯了?这些日子,让你在那儿呆着,看起来 还挺快活。” “回了自己的老场子,就跟回了老家一样,自然快活。都尹哪回要去怀王府的话,可得带着属下。”石树笑道,“属下好向这位常姑娘好好探讨探讨。” “最近是不会去的。”冯都尹毫不留情地泼盆冷水过去。 “那我能不能偷偷潜进王府去找?” 冯都尹停下步子,扭头看他,盯了半晌,面无表情地扭回了头:“龚捕头,将石树绑了,押到牢里呆上几日,好好反省反省。” 石树脸色大变,很想施展轻功离开,但那样就真的回不来了。只能别扭地躲闪着憋着笑过来的龚捕头,不停求饶。 “都尹,属下错了,这就是顺口一说,绝对不会做的。小人自从跟了老爷,已经改邪归正,不偷不盗不抢不 赌,就连解决恶人也都是想着怎么用正规的官府的力量!” “石捕快,就别挣扎了。”龚捕头忍着笑,迅速地将石树给绑了。 “牢房也是你的老场子,想必你也会跟回了老家一样快活。此次案件,辛苦石捕快奔波,必须好好赏赏。石捕快想在牢房里快活上几日,便快活上几日,直到想通了为止。” 冯都尹嘴角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来,毫不停留地回了后衙。徒留石树一个人在扯着嗓子叫冤。 …… 翌日,常乐早早地起了床,经过细细地一番打扮,打算精神抖擞地去徐大夫那里收购房屋。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买房,这回这房子可真正是她的房子了!别人再也抢不走了的。怀王也没理由再说些什么坑她的话。 怀王一早就进宫上朝去了,常乐要出门的时候还没回来。常乐便决定不等了,反正她之前就已经拿了银子,让人去叫了柳成言,带上十里和无泽就打算直接去买房。 出门的时候碰见了徐嬷嬷,徐嬷嬷又明里暗里刺了常乐两句,态度比之前还恶劣,弄得常乐一头雾水。 后来还是柳成言说,徐嬷嬷是因为杨瓢的事儿对她如此。她这才明白过来,当即坚定,等店子开了起来,她就搬到店里去住,懒得在王府受这个老妈子的鸟气! 昨夜常乐从衙门回到王府,兴致盎然地跟十里说了自己的英雄事迹,不过把百里大爷帮她出老千的部分给改成了她靠运气赢的。 十里刚开始还听的津津有味,又是鼓掌又是称赞,极大地 满足了常乐的虚荣心。等到后半截儿的时候,十里越听脸越黑,还故意戳上了常乐脸上的伤口,非把常乐弄得叫出声来才罢休。 之后便是喋喋不休的教育。说什么常乐怎么能这么不要命,如果真的被那个杨瓢给弄死了可怎么办,如果常乐死了,她肯定也不活了。这种因果论一环接一环套着,越说越严重。常乐只能各种保证哄着。 后来不知道怎么说的,十里一下子扯到了无泽身上,说无泽留下来不就是为了保护常乐的?怎么常乐让人给抓了,最后还得自己自救?无泽人去哪儿了? 无泽在旁边听的也很委屈。这一切,也不能都怪在他的身上。无泽怕出现常乐被抓的情况,专门在常乐身上下了用于追踪的千里香,做了十足的准备。 可谁知道,常乐那么嚣张,被抓的那么快。后来他拿到证据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怀王和都尹来赌坊搜常乐,佛爷当时一个劲儿地不招,还是无泽凭着千里香的味道带着众人找到的暗室。 结果,暗室还被常乐他们自己给从里面闩住了。没能及时进去解救,也不是他想的。 可十里哪里知道那么多 ,一心觉得是无泽不称职,对无泽也更加的不待见了。之前还是心虚地躲着,现在是直接经过就翻白眼,还多次向常乐建议,干脆让无泽离开的事儿。 常乐猜到十里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但考虑到无泽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就找了各种说法让十里能舒坦接受无泽的存在,十里都是很敷衍地表示了理解。 常乐一想到自己成天把十里当祖宗一样哄着就头疼。她也是个宝宝,怎么就没人哄着她? “阿常,你想什么呢?”十里偏头就看见常乐盯着自己,一脸的哀怨。十里不解地看了看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无泽和好,要不然我成天不干别的,就跟你们俩大眼儿对小眼儿了。”常乐怅然一叹,很是难受。 十里一听这话,立马面无表情地坐直了身子:“好不了,我看见他心里就不舒坦。” “人家可在外面坐着呢,你说这么大声,人家是听的见的。”常乐悄声提醒十里要注意不要在人家背后说话。 十里浑不在意,撅着嘴道:“听见就听见,听见了最好。我就是不待见他。”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零一章 吃醋的十里 常乐很是无奈地跟柳成言对视一眼。 柳成言就是一看戏的,脸上笑盈盈的,就是不多插一句话,只有常乐糟心的很。常乐越瞧十里越觉得哪里不对,很是不解地多问了几句。 “十里,你这不对啊。之前你还因为无泽救你,没救得了张长修,以为自己拖累无泽,害死张长修,愧疚的跟什么样的。怎么现在就不认人家的恩情,可劲儿的不待见人家?” 常乐的话还没说完,十里就错愕地瞪了过来,瞄了一眼车门帘子,紧张地直摆手,让常乐别说了。可惜,她没选择直接捂住常乐的嘴,还是让常乐把话给说完了。 坐在车辕上的无泽将里面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也是错愕非常。平视的眸光闪了几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的长剑,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笑意来。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 “阿常,你说什么呢?”十里脸都憋红了,压低着声音责怪常乐,“这就隔着个布帘子,外面可都听得到。” “听的到就听的到,你不是不怕的么?不就是想让人家听见的么?”常乐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话落,嘴角就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来。 她也不是故意要爆出十里的小秘密,但不这样,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知道对方的心思,日后相处的时候能融洽一些。 其实,她早就想把这些话跟无泽说了,但老觉得背后偷偷爆人家的心事儿不太妥当,今天可让她逮到个机会当十里的面儿说给无泽听,虽然这样做好像也不是多妥当。 “我……”十里结巴瞪了常乐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气郁地坐端正,把脸偏到另一边,不去看常乐。 “原来,十里姑娘还有这样的心思。想必无泽是从未这般想过的。”柳成言忽然间也开口搭茬。 十里的脸更是红的透透的,左右看了看想跳车,但转念无泽就在车门外,当即就憋住了。最后只能又哀怨地盯了柳成言一下,求饶道:“斋主,你就莫要跟着阿常起哄了。我什么心思都没有,就是看他没保护好阿常,还让阿常有了胆子到处乱跑,做些危险的事儿,我这才不待见。” 常乐挑眉看她:“我看,你是好容易找个理由让我赶人家离开。” 十里不乐意道:“阿常,既然你把我想的这么坏,那你把我赶走好了。我还感觉,你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待见我了,去哪儿都不带着我。” 其实,这才是十里的真实想法。 自从常乐有了无泽之后,老是背着她做些事儿。之前常乐也会背着她去些地方,当时她没能跟着,但也没别人跟着,就只能埋怨常乐。 但是现在,常乐居然每次都带上了无泽。这让十里有了深深的危机感,感觉自己在常乐的心目 中地位不如无泽了,再多想两圈,开始坚信常乐有一天会直接抛弃她了。 无泽是救过她的命不错,她是对无泽心有愧疚不错,但如果无泽把常乐给抢走了,她还管什么恩情内疚?从此无泽就是她的敌人! 常乐发现十里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儿,万事先解释。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这不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吗?我自己还要靠无泽保护,我保护不了你,肯定不能让你犯险啊。” “我不听,你就是嫌弃我了。你一直想让无泽留下来,还各种意思我无理取闹,你就是不想让我跟着了。既然这样,赶明儿我就自己收拾铺盖离开。”十里说着说着就委屈了起来,“大不了以后到了下面,我躲着点儿,免得撞上了大爷和爹娘……” 常乐真的服气了十里的佟湘玉式发言,深觉一个头两个大,在佩服十里成功把话题转移的情况下,继续好言相劝:“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真没嫌弃你,我把谁赶走都不会赶走你的,以后我要去干啥,就算不带你也一定跟你说,行不行?” “真的?”十里泪眼婆娑地看向常乐,见她很是认真地点头,憋了一会儿,把眼泪一抹,道,“你这看着也太假了,再说了你之前就说过这种话了,就没兑现过。” “我,我向你大爷发誓行不行?”常乐说着,就举起了戴玉镯子的左手,一本正经地发誓,“以后,我骗你一次就去玄灵观的神像下面跪上几个时辰,好好地反省自我。” 柳成言瞧着常乐手上的镯子,暗觉这对常乐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惩罚。毕竟,她以后如果想让百里大爷像这回这样出来帮忙,那是少不了一通跪的,跪上几个时辰,日后也是家常便饭的事儿。 但十里不知道,以为这种誓言已经很狠了,当即就动摇了,相信了常乐的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大爷可是会看着你的。” “是是是,我知道。”常乐忙笑着, ,目光在镯子上停留了会儿,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好像,她身边儿的人都知道了百里大爷的存在,就只有最该知道的十里不知道了。她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告诉十里一声? 常乐心里刚升起这个想法,脑海里就浮现出十里每天对着她的镯子念叨,然后把百里大爷弄出来,两人一起左右炮轰自己的情景来。 那样的画面,她实在承受不来,冷不丁的一个哆嗦,常乐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还是先憋着,反正百里大爷自己都不急着跟十里认亲,哪儿用的着她先开口? …… 常乐他们一到药铺,徐大夫一家立马激动地招待了常乐,还直接让常乐坐了上座,自己在偏座陪着,拿出了对救命恩人该有的尊敬态度。常乐还 从没一个人坐在上位过,反倒有些受宠若惊,两只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合适。 只见他们徐氏一家齐排排地在下面站成一排,他的两个娃都来了,徐季才居然也站在下面。徐季才的屁股昨晚上才受过几十大板,今天还要站着,看得出来很是勉强,脑门儿上全是汗。这阵仗大的像是要搞什么大事情。 “那个,徐,徐……”常乐出口就要叫徐季才名字,又觉太过失礼,结巴半天只能憋回去,避过称呼,直接道,“昨天那几十大板肯定很狠,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别在这儿硬站着了。” “无碍,常姑娘不必担心。”徐季才脸色刷白,勉强扯出个笑来。 常乐瞅着,实在觉得揪心,还想再劝。她只是来买房子的,他们这场面,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提买房子的事儿了。 “这次多亏了姑娘出手相救,小弟才被救出来,我们徐氏一家才逃过一劫。无以为报,只能跪谢姑娘恩德。” 徐大夫说着,就带着全家往下跪,一个个利索非常。 常乐吓得不轻,连忙跑下去蹲下,伸出两只手先将徐大夫和徐季才拦下,不让他们拜下去。 那厢没拦住,徐夫人已经带着俩孩子磕了头,嘴里喊着:“多谢常姑娘大恩大德!” “别客气别客气,赶紧起来,你们这样我可是要折寿的。” 常乐向十里和无泽使了个眼色。十里立马上前,招呼着徐夫人和两个孩子起来。无泽也扶起了颤颤巍巍的徐季才。徐大夫见状,只能在常乐的坚持下起身。 “我也没做什么,这回能将杨瓢正法,主要是都尹老爷的威武不屈。”常乐谦虚道,“而且,就算没你们这件事儿,也总有一天我会跟这个杨瓢杠上的,毕竟之前就跟他结了仇。” 说到这儿,常乐心想完了。 这种情况,她都做上了老好人,人家还这么对她感恩戴德,她还提买房子的事儿,是不是太毁形象,显得自己太势利了?可之前他们都说好了,她就算帮忙把事情解决了,徐大夫也是会把房子卖给她的…… 徐大夫应该是个说话算话的吧? “姑娘真是个好人啊。”徐大夫再次感激道,见常乐的神情有些怪异,心中了然,也毫不介怀,笑道,“姑娘,今日来的正好,待会儿徐某拿了房契和地契,我们便去衙门改了户罢。” 没想到徐大夫这么爽快,常乐眼前一亮,可还是矜持地忍了下,含蓄笑道:“这便麻烦许大夫了。不过,你们日后要如何打算?” “就和之前同姑娘说的,带着小弟,我们一家人回祖籍去,那儿还有一套破房子,也够我们暂时避风雨了。再说,有了姑娘买房子的钱,徐某在家里也能再开一家药铺,生计是没问题的。” 徐大夫说完,让徐夫人将徐季才和两个孩子带了下去,并悄声嘱托了两句。 常乐朝柳成言看了一眼,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幸好柳成言没露出嫌弃的表情来谴责她的“毫无情理”的行为。常乐摸了摸鼻子,不禁皱眉,开始审视自己。她这真是被道德绑架的多了,明明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还要弄得自己心虚不已。 “那令弟还要继续考取功名吗?如果继续考取功名的话,还是应该留在圭都的。”自己想开了,常乐跟徐大夫对起话来也自然了许多。 徐大夫苦笑:“小弟经此一遭,也有所顿悟。知道自己的定性不够,害怕就算考上了功名,日后做了官也会经受不起诱惑,与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届时也是祸害百姓。因此想在回去苦读几年,再去道观修行一段时间,给自己定定心性。” “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了不起了,想必他日后定能考取功名,成为一名好官,为百姓造福。”常乐甚是敬佩道,“本来也是,做人不怕犯错,怕的是错了不知悔改,不懂内自省。令弟,很优秀!”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零二章 终于有房子了 “姑娘盛赞。”徐大夫谦虚道,“经此一劫,也该长些教训才是。今日将房地交与姑娘,我们明日便离开,姑娘也能早些将画坊开起来。” “这个不急,房子定了,早开晚开差不了什么。你们只管等着徐季才的身子养好了再准备动身,不然路途颠簸,对他的身子恢复也没什么好处。”这回,常乐是由衷的。 徐大夫却是一叹:“还是早些离开罢,不然等右将军缓过神来,我们这一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好果子吃。毕竟,我们把他的宝贝儿子给害死了。” 常乐见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还以为徐大夫是看她着急才想着这么快离开,原来是想着避难。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说起来,常乐还没想过右将军他们会找徐大夫一家算账,就算要报仇,首先应该找她和都尹才是。 “阿常,那个右将军肯定也要找你算账的吧?要不咱们也赶紧离开圭都罢!”十里已经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危险,她先来对潜在危险比较敏感,火急火燎地就到了常乐跟前儿,“咱们别开画坊了,小心没过两天,就没命了。我也听说了,那个右将军就只有杨瓢这么一个儿子,当宝贝似的宠着。你昨天也跟我说了,右将军一家可厉害了,一般人都惹不起的。” “不慌不慌,他们很厉害,咱们后面不是还有怀王呢吗?而且,咱们不行还能去找都尹老爷呢,都尹老爷肯定能治他们。”常乐安慰着十里,也是在安慰自己。 十里道:“都尹老爷还是靠怀王呢,要不然脑袋也掉了。你又不可能天天和怀王在一块儿,这事儿怎么想都很危险,还是走了比较安全。” “十里,咱们不能一遇见危险就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不了,就让他们给弄死,然后咱们把他们给一块儿拉到下面去。” 常乐自从确认这个世界是有鬼魂精怪的存在,就开始无所畏惧了。 她是穿越来的,就不是这个世界的魂魄,生死薄上只会是查无此人。按照套路,她死了阎王爷也得犯难,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而且她现在还有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的百里大爷护身,以后没准儿还有成了仙的柳成言护着,死了成鬼的生活肯定不会太差,不过是跟闹着玩儿的一样。那她还不是随便报复那些害死她的人?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常乐报仇死了都不晚。 十里也发现常乐忽然间飘了,具体是哪 哪儿来的自信,她也不知道,只当是常乐差点死过一回,就看淡了生死。但她还是对死后的事儿没把握,没好气地责了常乐一眼。 “你说的倒轻巧。” “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儿嘛。”常乐把十里的肩膀一揽,笑的没心没肺。 徐大夫不由惊诧常乐 的与众不同,再次感叹一句奇女子也! 柳成言瞧常乐眉飞色舞的,大抵是能将她的心思猜出几分来,却也是十分好奇。 好奇她之前所生活的地方,那里定然是一个极好极好,当真如蓬莱一般的地界儿,要不然,怎么促成了她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整日还活的没心没肺的。如果有机会,他真希望能去看上一眼。 谈笑间,徐夫人已经拿了房契和地契过来。徐大夫立马引着常乐去了衙门,找了人来办。 在办契约的过程中,徐大夫止不住的感叹。说是冯都尹上任后就是不一样了,连衙门都规矩了许多,办事效率也比之前高了,不需要另外塞银两求着胥吏抓紧办。 不过半天,一切手续就都办妥,两方笑呵呵地出了衙门。 “徐某这就回去收拾行装了,明日临行前,徐某将钥匙送到怀王府。”徐大夫跟常乐做着最后的交代。 常乐现在手上有房契地契,已经是乐不可支,灿然道:“这当真是不急,你们且慢些来。到时候,我请怀王派人送你们离开圭都城,免得你们受了害。” “多谢姑娘,不过不必麻烦了。想必,只是徐某想多了,不会发生那些事儿。徐某便先行一步了。”徐大夫朝常乐深深地行了一礼,最后慈善一笑,拿着银钱便先离开了衙门口。 常乐驻足了会儿,等他走的远了些,这才转身,欢快地上了马车。 等他们坐稳,车夫就驾着马车,逐渐远离圭都衙门。 …… 常乐从衙门回怀王府,一路上就捧着房契和地契上下左右的看。瞧着上面的买主填的是自己的名字,乐的合不拢嘴。 当时衙门里的办事儿的人跟她说,买主这个地方填不填自己的名字都行。常乐忙说,肯定要写自己的名字的,这所属权一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才行。 没有买主的名字,人家给她偷了去,她不就有理说不清了? 现在越看常乐两个名字,常乐就越有满足感,时不时地指着自己的名字 给柳成言和十里看。挑着眉,跟个二傻子一样。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套房,从此,我也是有房一族了。哈哈,有房的感觉真好!” 这句话,常乐一直念叨到怀王来了绿听轩。 怀王下了朝,知道常乐带着柳成言去买店铺去了,就直接去了书房。后来一听说常乐回来了,立马就来了绿听轩。 来时就看见常乐已经铺好了纸笔,坐在屋内,面对着门口,哼着小曲儿就开始动笔画画。怀王见常乐如此悠闲,心情也愉悦了几分,进门一看,发现她是在画房子的构造图。不用猜也知道,大抵是在设计画坊的装扮摆设。 “见过怀王。”绿听轩的侍女均恭恭敬敬 地朝怀王行了一礼。 常乐只是抬眼看了一眼,见着一身红衣的怀王,笑的更加欢乐,从怀里小心掏出房契和地契来:“你来了,我跟你说,我今天已经把房子和地买到手了。” 说着,两张契约已经展开在怀王面前,指着上面的名字就道:“瞧见没?常乐,我的名字!” “瞧见了,你别忘了这里面还有本王和成言的一份就行了。” 怀王说这话,常乐也只是选择性耳聋,敷衍了两句,并没有置气,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高兴。怀王在她旁边席地而坐,把金骨扇往桌子上一放。 “本王再告诉你一个有趣儿的事儿。” “什么事儿?”常乐从自己的图纸上挪开视线,兴致盎然地瞅向怀王。 “今儿个本王去上朝,右将军也去了。”怀王故意停了下来,给常乐足够的遐想时间。 常乐凝眉:“他还有心思上朝?不用告假在家里准备儿子的丧事儿?他该不是上朝告御状的吧?” “没错。”怀王笑意更甚,眸光潋滟,“他将本王和都尹都告了一番,还当场威胁圣上,如果不给他个交代,他就卸甲归田。不过,本王听他那意思,有点想带着手下的将兵把本王的王府和都尹的衙门给拆了,将我们二人给杀了祭奠他儿子。” “嚯!”常乐惊诧地往后靠了靠,咂舌道,“这个右将军看着年纪一大把,怎么做事儿这么彪?一点头脑都没的?他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要么说他只能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和他并战的易平昇现在都是镇国大将军,还被封为镇国公。他连个爵位都没有,还只能当个右将军。”怀王说起这个 个莽撞的右将军,是一脸的嫌弃。 “圣上把他留下来已经是恩德了。那圣上是怎么说的?”常乐问。 怀王道:“这还用圣上先开口吗?冯都尹自己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当场说圣上之前有言,他可先斩后奏。圣上说过这话,自然认了,而且听完是右将军无理取闹,但念在他年高又经历丧子之痛,便只是说教了一番,让他回去好好安葬爱子,这一个月就在府中好生调整心情,算是让他告假了。” 常乐听罢,忽地明白过什么来,笑道:“这是变相地禁足了?” “是。”怀王眉眼弯弯。 “我说你今天怎么突然勤快去上朝,原来你是看戏去了?” 常乐恍然大悟,瞧着怀王笑的跟只狐狸似的,坚信当时怀王肯定还冷不丁地帮冯都尹说过两句话,一脸与我无关地往右将军身上泼盐水。念此,常乐暗道,这世上惹不起的,除了十里就是怀王。 “幸好本王今日去看一看,不然,任凭右将军一张嘴,本王没准儿就要被他陷害了。”怀王悠哉游哉 地喝了口水。 常乐重新投入自己的设计图里,抽空搭理他一句:“得了吧,祸害谁都祸害不到你头上。那个右将军被禁足一个月,我也能少了一个月的担惊受怕,好好地开我的画坊。” 怀王故作惊诧道:“你都敢把人家的儿子打个半死,还怕人家的爹来找麻烦?” “这不是当然的?”常乐说着就哼了一声,“我现在不光怕右将军来找我麻烦,我还怕大长公主来找我麻烦。等画坊建好了,我就搬到画坊里住去。” 怀王拧眉,之前还未听她说过有这打算,把端起来的茶杯又放了回去:“怎么?本王的王府呆着不舒坦?” “不舒坦。”常乐停下笔,抬头看着怀王老实道,一脸地受尽了委屈,“好容易没了个荷止,现在又来了个更麻烦的徐嬷嬷。不就是我把杨瓢给扯了出来?今早那个徐嬷嬷就不给我好脸色看,说些难听的话来讽刺我。” “她说什么了?”怀王沉声问。 常乐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动笔,闷闷不乐道:“不记得了。反正从她来了,就一个劲儿地想针对我,每回说的话我都懒得往耳朵里放。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也不指望你给我做主了,我直接搬出去算了。”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零三章 向怀王告状 “怎么,本王的王府,本王还做不得主了?”怀王嘲讽地勾起了唇角,“本王这就让那个徐嬷嬷回去。” 常乐瞅他一眼,根本不相信,狐疑道:“你当真能这么做?就不怕大长公主那边记仇?听说圣上可是尊敬大长公主,你惹了大长公主不高兴,圣上会找你麻烦的罢?” “这能找本王什么麻烦?顶多让本王也禁足几个月。”怀王很是无所谓道,“不出府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到时候无聊了,戏班子姑娘什么的,直接叫到府里来就是,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常乐佩服地想鼓掌:“怀王不愧是怀王,什么时候都能风流潇洒。” “活着不就是想办法快活么?”怀王笑道,“再说,你在本王面前告状告这么半天,不就是想让本王给你做主的?如果本王连这都做不成主,那不真成了废物?” “被你看穿了。”常乐咂舌地给他鼓了两下掌,一脸崇拜,“霸气!跟着怀王,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你早该发现这个事实了。你说你要搬出王府去了,谁护着你?”怀王得意地拿起金骨扇,展开恣意地扇了两下,表示着自己的高贵。 常乐这才有机会注意到怀王扇面上的内容,是一个美人卧坐槐树下的美人图,右上角还提了一首诗,上面盖着印章。常乐还没认出来,怀王已经翻了个面儿,让常乐面对一片素净。 “瞧什么呢?”怀王道。 常乐收了视线,道:“之前没注意你扇子上的画儿,这回发现,上面的那个美人儿挺好看的。你这扇子的扇面儿,不会也是出自什么大家之手罢?另一个丰子善?” 怀王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中收敛了些,眼里透着几分别样的情绪:“哪儿有那么多大家?这扇子是先皇画的。” “先皇?”常乐沉了沉,反应过来,大大咧咧地来了一句,“你老子啊?” 怀王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笑的往后仰,道:“是,是本王的老子。” 常乐知道自己是用词不当,但瞧他笑的实在夸张,忍不住嘟囔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日后说话,能不能注意些?”怀王好容易憋住笑,“天天出口不是老子就是老娘,要么就是些不雅的骂人的话,姑娘家家的,整日粗俗的不行。” “什么叫粗俗?这叫性情中人。 。”常乐强行给自己坳解释,又好奇道,“那上面的美人是谁啊?” 怀王瞧了两下扇面,道:“本王的母妃,如何?” 话落,扇面已经面向常乐。常乐盯着上面的美人,一时语噎,不经意间看痴了。画中女子,当真是好看的,如同神女一般,垂眸煮茶,槐花花瓣落下,不甚恬静美好。 “好看,当真是好看。”常乐也看见了扇 子上的几个字,“赠沅贵妃”。 大概,这还是怀王母妃的遗物。常乐错愕之余,不由得心生怜悯,再次想起了杨瓢说的,圣上杀了怀王的母妃。 “这便看晃神了?”怀王将扇子一转,又给收了起来。 “毕竟你母妃长得如此美丽。”常乐勉强笑了笑,说完就开始专心地画自己的画,“你说,这画坊布置起来,大概要多久啊?” “如果急得话,就多找些人,用不了半个月就行了。” 怀王瞧着她画的房屋建设图还有模有样的,就自顾自地看了起来。不由得目光又落在了常乐的身上,开始好奇,这样的女子,以后得到哪儿找到如意郎君。 要么说她是个没眼光的,自己这么大个好男人在旁边看不着。除了他和柳成言能接受的了她这个奇怪的人,任凭哪个男子摊上了,都得把她当妖怪给处理了。 “对了,再过不久就是七夕,玄灵观到时候会有盛会,你可要去玩一玩?” 常乐被这有意思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问:“七夕还有盛会?还是玄灵观办的?” “玄灵观里有棵姻缘树,很是灵验,特别是七夕这天许的姻缘基本都能成。所以,玄灵观为了百姓,每年都会办七夕盛会,城里的年轻姑娘和公子都会去拜神拜月求姻缘。”怀王忽地笑的不怀好意,“到时候,你也可以去求一段儿姻缘,看能不能求上。” “你这么一说,让人挺心动的。”常乐被说的心潮澎湃起来,“我现在马上就立业了,也该考虑一下成家的事儿了。” “恩,说的有理。”怀王神情微妙地点头赞同。 常乐发现他的不怀好意,立马拉下脸来问:“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骗我?那个姻缘树到底灵不灵?你别是在七夕的时候骗我出家为道?” “你的脑子就不能想的正常点?”怀王甚是无奈地白了她一眼,转而笑的更 为灿然,“本王就想知道,你这样的人是不是天煞孤星,没得姻缘线。” 常乐的脸瞬间就黑了:“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别随便咒我行不行?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是天煞孤星了?” “不是说不凡的人命格也不凡吗?你这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肯定命格也跟人不一样。本王想来想去,你最有可能的就是天煞孤星的命,不然怎么能看见本王不动心呢?看你成天挺黏糊成言的,结果也不是男女之情。”怀王说着就往常乐面前凑近了几分,暧昧地挑起眼角,甚是风流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还有男女之情这码子事儿?” “你是在小瞧我?”常乐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对你不心动就是不知道男女之情?问我知不知道,平时我画的册子你是白看了?” “你那是男男之情。”怀王都 懒得瞧她,“看你是不是天煞孤星,等七夕就知道了。” 常乐翻了个白眼:“你别在这儿乱说,到了七夕我要怎么证明自己是不是?” 这话一问出来,常乐就后悔了,这不是变相地相信了怀王对自己天煞孤星的猜测? “一般在姻缘树下许愿成功的,不出十日,自有姻缘上门。你到时候也去许一个,过了十日还没准信儿,那大概就是了。”怀王说的十分笃定。 常乐甚是怀疑:“你这说的也太不靠谱了,听着就不科学。” “科学?”怀王好奇,很久没听见常乐说些听不懂的话了。 也是,都到现在了,哪儿还什么科学?常乐一口郁气吐出来,摇着脑袋道:“反正就是不靠谱,要不到时候你也去许个,看你十日内能不能找个王妃?” “本王不必许,想娶王妃随时都能娶了。”怀王露出一脸“我根本没想要炫耀”的优越感。 常乐哼了一声,懒得去看他:“那我想嫁还随时能嫁呢。七夕盛会上,全城的年轻年子都会去吗?” “倒不至于都会去,但去的不少。”怀王瞧她眼里又开始冒光,知道她又在盘算小九九了。 常乐捂嘴羞涩一笑:“有钱的多吗?” 怀王意料之中,勾唇静静瞧她:“什么叫有钱?” “呵,你怎么不问什么叫做钱呢?”常乐冷笑看他变相秀优越,脑子一转,又换了个方式问,“长得好看的多吗?” 怀王眉眼一弯,很是温柔地问:“什么样的算是好看?” 面对怀王这张妖孽脸,常乐实在是想不到好看的,除了怀王这样的还能有什么样的。当即发觉,这个问题也是白问了。刚想到的“是贵族的多么”也憋了回去,还有谁能比怀王更贵族? 如果她是按这三个问题去找如意郎君的话,还真不如跟着怀王凑合一辈子。忽然间觉得人生有些讽刺,等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的,被宠的永远有恃无恐。她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怎么,是不是觉得只有本王最符合标准?”怀王笑盈盈地再次凑上前调戏常乐,“挑来挑去,比本王优秀的,你再是遇不到了。” “你少嘚瑟了。”常乐很不服气地白了怀王一眼,恨恨地画着设计图,咬牙切齿道,“我肯定能遇到的,都等了二十多年,不急这一时。” “哈哈。”怀王瞧她愤愤的样子,很是开怀地笑了出来。 常乐瞪了他一眼,很是烦躁地把他往外推:“你赶紧走罢,别在这儿打扰我创作,赶紧走赶紧走!” …… 不知道怀王是怎么说的,徐嬷嬷还真的回到了大长公主那儿,而且怀王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刁难。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反正怀王是很轻松 的说就是退个下人的事儿,能有多麻烦?那常乐就当是自己当初真的想多了。 从此怀王府的女掌事成了雯水。 雯水那叫一个高兴,每天都面如桃花俏艳,到常乐这儿也勤快了许多,没事儿就陪着常乐唠嗑逛街,把常乐哄得高高兴兴的。常乐也很喜欢雯水,虽然雯水这个人有些心机,但是机灵劲儿很足,拍起马屁来十分精准,让你都怀疑她是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怀王府里的侍女对常乐那叫一个刮目相看,毕竟常乐一来就搞下去了两座大山,彻底让大家明白了她在怀王心底里的地位,立马上杆子似的巴结。 虽然有好几回常乐听见王府里的侍女在嚼舌根,说她是给怀王下了媚药,把怀王给迷住了。要不然怀王怎么可能先弄了荷止又赶走了徐嬷嬷,这不是明显地跟大长公主对着干? 每回十里听完都气的不行,常乐却不让她声张,让她把人一一记住了,先给这些人存着。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零四章 赶七夕盛会 之后,常乐没事儿和雯水在府里溜达的时候,故意到那些乱说话的侍女面前晃悠。然后跟雯水说这个看着手脚麻利,王府里有这样的人真是福气,王府上下肯定能干干净净的。 那个侍女还以为自己是在被夸,结果立马被懂事的雯水派去打扫整个王府,当即脸色刷白地摔在地上。 常乐就这样和雯水一唱一和,好好地惩治了几个平日里说闲话说的最凶的。 每回常乐都会撂给她们一句话:“多做事少说话,有时候祸从口出。”她们这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了常乐,却也无话可说,只能是自作自受。 另一头,画坊也在风风火火地装修起来,花的银子还是怀王和柳成言的。常乐平时也还会画些小册子交给怀王,让他拿去卖。日子过得也算是安稳顺畅。 …… 转眼,便是七夕。 常乐一行人早早地吃过晚饭就出了门。 常乐和十里一辆马车,无泽依旧是坐在车辕上。怀王和柳成言同乘一辆车。 从出了怀王府,到了大街上,就可以感受到七夕的节日氛围,街上两旁许多卖花灯和小泥偶的,还有香烛线香一类,还有些小吃食,吆喝的说是什么巧果。 路过护城河的时候,可以看到许多姑娘在河边放花灯,一盏接一盏的莲花灯在河上飘荡,连成一片,点亮了整片河域,和天上璀璨的星星交相辉映。天上有银河,地上亦是一片银河。只是不知道,渡河的牛郎织女在何处。 怀王果真没有骗常乐,虽然现在已经入了夜,但去玄灵观的车马人流比白日里还多。放眼看去,都是火红的灯笼,缓缓地向前移动,如同涌动的流光一般美妙好看。 男男女女的交流声汇成一片,多是跟情啊爱的有关,希望今晚许的姻缘能灵验,更甚希望今晚就能遇见一位美丽的小姐或者是富有的公子。 “阿常,你今儿可是也要许愿?”十里兴致勃勃地问常乐。 常乐扒在窗户口,瞧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满是期许道:“肯定也是要许愿的,今儿晚上,玄灵观有关姻缘的活动,咱们都得参加一遍,让老天爷好好保佑保佑咱们,给咱们找个好的如意郎君。” “你这么快又想嫁人了?”十里狐疑看常乐,之前怎么没见她这么急迫地想找如意郎君? “嫁人?我可没想着现在嫁人。”常乐说着把脑袋缩回来, ,好整以暇地坐着,一脸凄然道,“我就是想找个人谈个恋爱,活到这么大,我成天就活在别人的恋爱里,自己根本都没谈过。” “谈……恋爱?”十里似懂非懂。 常乐笑道:“就是先找个人谈谈情,说说爱,免得再让怀王嗤笑我不懂男女情爱,话说,他对我能有这样的误解, 是脑壳瓦特了吗?” 十里瞧着她,犹豫了下低声道:“你要是纯粹想谈情说爱,就找怀王呗,我瞧怀王也挺乐意。” “那不行,跟他谈,迟早要被气死。”常乐想起怀王那个骚气的样子就果断拒绝,随后一本正经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怀王再好,也不合适,跟我不搭调。跟他谈不光没体验感,肯定还是要三天两头吵架的。如果是斋主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到了斋主,你又不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了?”十里很是嫌弃地瞅了常乐一眼。 常乐乐呵呵道:“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哪天斋主真的要找个人成家,我得第一个上!” 十里很是惊叹常乐的说法,真是怎么说都有理,最后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呵呵了两声,不再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 “十里,你肯定也要许个姻缘的吧?”常乐很是八卦地往十里跟前凑了凑,“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还是说你喜欢怀王?你要是喜欢,我就去帮你说说,帮你拉拉线。” 十里果断道:“不用了,我也对怀王没意思。怀王的身份,哪儿是我们高攀的上的?而且,跟怀王在一起,吃醋都不够的。” “十里,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呀。”常乐将十里的肩膀一揽,很是没形象地翘起了二郎腿,“看来你丫头也是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 “这样的谁不喜欢?”十里不可置否,“就是看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王公贵族的话很难保证,不过没准儿你就遇到真爱,人家为了你不纳妻妾呢。说说,你的梦中情人是什么样的?” 十里对这个话题不是很积极,犹豫地想了想,毫无头绪:“没想过要嫁给什么王公贵族,也没想过梦中情人什么样儿。如果遇上了,看对眼儿了就行了。” “这么没有要求的要求?” 常乐对十里有些刮目相看了,一直觉得她这样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女生,在追求爱情的道路上也会追求轰轰烈烈的,没想到说出来竟是这样平 平平淡淡的。不过,平淡才是真嘛,脚踏实地的挺好。 “本来姻缘这种事都是可遇不可求,我再想有什么用?”十里很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常乐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放开十里又趴到了车窗边,撩开帘子往外看。远远地看见了一串点点星火在黑暗中闪烁,呈斜线状,甚是好看。 等到了玄灵观的山脚下,常乐才发现那些星火都是山路上的莲花油灯,隔几十步台阶一盏,上面还结着五彩绳,一路延伸到山上面去。 常乐他们还是过的车马道,车马道这边明显没有石阶那边有氛围。常乐有些后悔没赶个潮流走石阶,但如果真让她走起来,肯定又要后悔没有坐马 车。 这回,他们的马车没有直接到玄灵观的门口,而是停在了空地上,马车直接去了玄灵观后面的马厩处停歇。 常乐下了马车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拉着十里一头扎进了人海里,直冲冲地跟着人流往观里涌,完全不管在后面的怀王和柳成言。 在穿梭人流方面,常乐可是一把好手,凭着高超的钻空本领,如同鱼儿在水中流动一般,几下子就蹿到了老前面。十里被她拉着,无法做到她那么灵巧,笨拙地左撞又挤,惹得周围一阵不快的谩骂。 不过是公众场合,大家为了保持形象,骂的话没有太难听罢了。 人流都是先在主殿敬了三清神像才分流去往另外一处。常乐自然也跟着人流往三清神殿去,正当她想再来一波鲤鱼游水的时候,后脖领被人一拽,动弹不了了。 常乐不悦扭头,和怀王撞个正着,揪着她衣领的也是怀王。那一瞬间,常乐有些惊诧,还升起了莫名的胜负欲。怀王穿梭人海的技术居然比她高超? “干什么?”常乐这一停顿,被人挤得晃来晃去。 怀王皱眉道:“你别跑这么快,小心一会儿走丢了。” 常乐不以为意:“这儿是玄灵观,斋主的地盘儿,我能丢到哪儿去?快点往前走了,你别束缚了我,赶紧放开放开。” 怀王不理,硬是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这回,她就像是被栓了铁链子,一点自由的感觉都没了,跟在怀王后面,被他扯得,走路都蹩脚。 “哎哟喂,怀王,你就松开我呗!” 常乐很是无奈地求饶,她就是想好好地玩玩,这下连玩的兴致都没了。 这时 时,常乐才发现她的手镯在不停地震动,不知道是不是百里也兴奋地在镯子里蹦迪。毕竟看这四处欢庆的场面,不像是有不祥的事情发生。 “哎哟,斋主,你能不能把怀王给拉走?”常乐再次向柳成言求助。 柳成言就跟在他们身边,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的步子,镇静自若的跟这个热腾的环境很是不搭,却别有一番仙风道骨,不入凡俗。听到常乐的求救,也只是温润一笑,丝毫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这里人多杂乱,还是把你带紧了比较好。” 常乐面容一垮:“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 好容易,他们以乌龟的速度到了三清殿。 三清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常乐跟在怀王后面,拉着十里,接在前面的信徒后面,虔诚地朝三清神像叩拜。 柳成言就在旁边,负责三清殿的道士们看见柳成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尊了一声“八归子”。柳成言回礼,便闭目静立,无需跪拜自是虔诚。 常乐正要跟在怀王后面起身的时候,镯子却是突然一重 ,让她重新重重地跪在了蒲团上。常乐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百里的声音。 “丫头,今日香火正盛,是助我修行的大好时机,你再多跪会儿。” “啥?”常乐不敢置信地回了一句。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上完香的怀王、跟在常乐身旁的十里、闭目的柳成言,还有要接着过来跪拜的信徒都同时看向常乐这没由来的一句。 常乐假笑着一一挥了手,恶狠狠地试图用脑意识和百里对话:“大爷,我下次再来跪行不行?今天好不容易过来玩,你让我玩会儿。” “哎哟,七夕节有什么好玩的,是你的姻缘重要还是本大仙重要?本大仙要是法力恢复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姻缘没有?再说,上次你是不是答应了要来跪上几个时辰助本大仙恢复灵力?你这拖了这么久,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跪了!” “大爷,您是黄大仙儿,跟姻缘有什么关系?您就放我一马,明天,明天我就来跪上一天,绝无怨言。” “不行不行,明天的香火就没今天的盛了。而且今日的香火气儿都是善男善女的真情,难得一遇。本大仙跟天上的月老还是有些交情的,赶明儿灵力恢复了,就帮你看看你的姻缘。”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零五章 再跪会儿 “我怕等我自己死了去三生石上看到了,您都不见得能跟月老搭上话。”常乐暗暗地嘟囔了一句。 “你这丫头……”百里大爷无力指责,终于退了一步,“就一个时辰,你就跪一个时辰行不行?” “一个时辰,盛会都要结束了。”常乐仍旧不同意,“要不这样,我把镯子放这儿,你自己个儿在这儿吸收香火?” “不行,只有你跟我一块儿,这效力才会更厉害。” 常乐皱眉内心大吼:“这是什么道理?您现在是讹上我了?” “什么叫讹上你?你是本大仙带过来的,你身上有本大仙的灵力,现在就是个灵体,靠你聚集香火更快。哎哟,你就跪半个时辰,这总行吧?你看这儿的场子,没一两个时辰是散不了的。你这回不帮本大仙,下回有事儿,本大仙也拖着不给办。” “你……!” 常乐被要挟了个正着,一肚子的怨念。环看了四周一眼,扫过十里满是疑惑的眼神,最后委屈巴巴地看着怀王和柳成言道:“我要再跪半个时辰,你们先去玩罢,我一会儿来找你们。” “半个时辰?阿常,你在这儿跪半个时辰干什么?”十里惊诧地看常乐,“跪半个时辰,你还能转悠吗?”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你们先去罢,让我一个人静静地跪会儿。”常乐很是颓然地摆正了跪姿,双手合十就进入了虔诚的冥想状态。 怀王和柳成言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瞄了一眼常乐手腕上露出来的白玉镯子,大致是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忍俊不禁。 “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找不为道长罢,半个时辰后回来。”怀王向柳成言提议道。 柳成言点头同意。二人跟无泽和负责三清殿的道士交代了一句,便转身出了三清殿走了。 十里愣愣地瞧着他们的背影,万万没想到他们走的那么利索,根本就不带一点犹豫,还真要留常乐在这儿跪半个时辰。 一时之间,十里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不是说出来玩的?怎么突然停在了拜神这儿走不了了? 目光扫过一个个陌生的人,落在无泽身上。发现无泽还是一脸木然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没有丝毫的异议,只是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常乐手腕的白玉镯子上。 十里不解时,无泽发觉她的视线看过来,一瞬间的四目相对,十里立马窘迫地收回目光,安 安静地站在常乐旁边。 无泽远远地看着颔首低眉的十里,忽然间想起了那日和被附身十里在酒馆里聊天的场景来,嘴角不由得漾出一丝笑意来。 没过一会儿,常乐就有些跪不住了,动了动两条腿,直接坐在了腿上。 “阿常,跪不了就别跪了,干嘛这样为难自己?”十里瞧着直心 疼。 常乐听了这话,立马.眼泪汪汪地说:“恩,我也觉得,我都跪不了了,是应该歇歇了。还是十里你好,你大爷要是有你一半地疼我,那就好了。” “丫头,我怎么就不疼你了?”百里的声音尽是不满。 十里不知道常乐为什么突然提自己的大爷,一脸莫名其妙,道:“我大爷对你不是挺好的吗?从小,打我都不打你,有啥好吃的都先给你。” “听见没,听听公正人说的话。”百里立马得意道。 常乐长长地吐了口气,道:“十里,你别在这儿陪我了,你先跟无泽到处去转转,先看看有什么好玩儿的,等我跪完了,就直接过去,免得我跪到腿疼,还要再找一遍。” 十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别扭了会儿道:“我就在这儿陪你,你让他一个人去找罢。” “你本来就是过来玩的,干嘛陪我跪这儿?你要是等我,可就没得玩了,好容易来一趟圭都,参加一次七夕盛会,以后可能都没机会了。你不好好看看,多亏?小心以后后悔。” 十里被她说的有些动摇,但想到是跟无泽一块儿,还是有些不情愿。 常乐明白她的心思,道:“这儿人多,没无泽跟着你我不放心。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被人拐走了怎么办?到时候,我要怎么跟你大爷交代?一想到,到时候你大爷来给我托梦,上来就一通骂我,说什么好心让自己的孙女……”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去。”十里也嫌常乐说这样的话有些让人心里不舒坦,立马妥协,转身就先出了三清殿。 常乐一瞧无泽还没动身,立马道:“无泽,你赶紧跟上啊,小心别让十里出了事儿!” “是!”无泽一抱拳,领命而去。 “丫头,有点良心啊,还知道对我们十里好。”百里的身影忽地就飞了出来,飘在常乐面前。 面对突然出现的老爷爷,而且只有半身像,常乐吓得往后一倒,把左右附近的人都给吓了一跳,都齐刷刷用怪异的 眼神瞧她。 常乐忙端正身子,双手合十,小声跟百里大爷道:“大爷,你现在飘了啊,三清神像面前都敢现身了,真不怕被镇压!” “我又不是邪祟,镇压不到我身上的。乖,你好好跪,我能出来了,你需要我干啥都行。咱们再去赌坊赌一圈儿,让你变成天下最有钱的人都行。” 说完,百里的脑袋又缩回了玉镯子里。常乐的心脏这才恢复正常的跳动,盯着玉镯子,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它给砸了,或者是转交给别人。随身带个大仙好是好,就是有时候太受惊吓,心脏稍微差一点就能被吓死过去。 常乐瞧着身边蒲团上的人一个个来,一个个走,就跟看光影录一样,不光双腿有些麻 木,神经也都有些麻木了。一问旁边的道士,她跪了多久了,道士说大约一刻钟。那一刻,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丫头,咱们跪三清,要虔诚,不能左顾右盼吊儿郎当的,拿出你上回死撑的劲儿来。上回你跪了几个时辰,这回才半个时辰,你应该习惯了才是。” “不习惯,一点都不习惯。”常乐双目无神地摇着脑袋,嘴里咕咕叨叨着。 旁边的信徒瞧见了,还以为来了个疯女人,拜完神就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后面来的人也都十分警惕地看着常乐,他们在排队的时候就发现了常乐的不正常,临近了一瞧,确信常乐真的有些不正常。心生怜悯之时还有些惶恐,拜神地时候还多说了一句,“希望遭受苦难的人能早些从苦难中出来”。 跪到后来,常乐实在受不住,就找道士要了整个大殿唯一能玩的东西——签筒。 没错,她又要开始抽签了。 她自从上次抽签知道自己是柳成言的命中贵人之后,就再也没抽过。今天也没事儿,她不如再试试。 “三清尊神在上,信徒常乐,求卜未来的事业运势。” 常乐抱着签筒,十分虔诚地说了祈福词,又正了正身姿,很是又规律地摇动起签筒。 “啪嗒”! 一根木签落地,常乐兴奋地拿起来。正面一看,是空白的。再看背面,还是空白的。 “怎么还是空签?这都知道了指引的内容,咱们签子就不能换个套路?”常乐很是无奈地自言自语,盯着空签好一会儿,一脸故作高深莫测道,“这是不是代表着,我的事业空前绝后,没人能做的比我厉害?空签告诉我的意思,就 就是我开辟了新领域!将是一位伟大的商人!” “丫头,咱们累归累,好好地别真疯了。”百里大爷忍不住泼一盆冷水。 “我解的肯定对。”常乐懒得理他,把空签塞回签筒里,又虔诚地抱着签筒冥想,“三清尊神,请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世界里去?” “啪嗒”! 常乐再次期待地拿起签字,正反一看,还是空白的。 她是跟着根空签杠上了! “呀,还是空签,看来是想告诉你,你回去的日子是遥遥无期了。”百里好死不死地往伤口上撒盐。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常乐这回有些被刺激,盯着那根空签,突然被勾起了思乡之情,从来没有这般惶恐。自己回家,是真的遥遥无期了?可她不想留在这里,这里再好,也没她的老爸老妈,这里再快活也没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在。 抬眼间,三清神像的金身在灯光之下熠熠生辉,又因香火的熏染有几分缥缈脱世。他们慈眉善目,含蓄内敛地笑着,一动也不动地瞅着常乐,庄严祥和。 听着清钟妙音,常 乐跪坐在蒲团之上,双手抱着签筒,静静地仰视着神像,双目不知何时已经泛着点点泪光。离乡愁绪和归乡心切的情绪不断在心中滋生,蔓延到四肢百骸,此时显得无助又迷茫。 她难不成真得等了柳成言的劫数过去才能回家吗?这个日子似乎漫漫无定期。 “丫头,别灰心啊,你要知道回不了不是最惨的,后面没准儿还有更大的灾祸等着你呢。咱们要坚强!” 百里大爷的声音再次缥缈入耳,常乐一咬牙,闭上眼睛消化涌出来的不良情绪。 坚强你大爷! 百里大爷这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丫头,你骂本大仙的话,本大仙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的。”百里大爷不满道,“做人,要知道尊老爱幼,知道吗?” 常乐深呼吸,不再去想这件事。 否则,她会直接抛弃尊老爱幼那一套,把镯子给砸了,不把百里大爷整得嗷嗷直叫不罢休。让他亲自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哭泣,相信吧,生活对你,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好容易把情绪平定下来,常乐把手里的空签扔到了一边,继续不信邪地试。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零六章 陌生的男子 “三清尊神,信徒常乐,这回求姻缘,您总不能还给我跟空签罢?有本事,你显灵给我变一根空签来!” 说完,常乐就紧紧地盯着签筒,双手小心翼翼地摇晃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动作太轻了,一根儿都出不来。常乐大概可以预料到结局了,肯定是和上回没什么两样。要么是空签,要么让你抽不成,就是变着法儿整你! 一气之下,常乐有些暴躁,不想好好摇签筒了。 正此时,她的手腕兀地一阵滚烫,疼得她叫了一声,猛地用力将签筒扔了出去。 “唰!” 整筒木签都飞了出去,“啪嗒嗒”地落了满地,散的左右到处都是。 常乐这回是痛快了,眸光不经意地往右一扫,隐约瞧见跪在她隔壁的男子双手抱着签筒有些僵硬,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面前突然飞过来的一堆木签。 常乐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偏过脑袋偷瞄隔壁男子的情绪。右手紧了紧被烫过的左手手腕,上面的白玉镯还有余热。 希望这人不是个脾气暴的,别将她当搅浑水的神经病给揍了。 旁边那人刚刚摇出一根木签,木签刚落地,“哗啦”来了一片的木签,把他的签子盖了个严实,根本分不清哪根儿才是。此刻瞧着面前的一片凌乱,无言以对。 常乐这一瞧不要紧,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旁边这男子侧脸长得极为好看,浓眉利落,长长的睫毛浓密卷曲跟小扇子似的,昏黄的光亮打在上面落下一片剪影。 他的眼睛有几分深邃,鼻梁高挺,脸颊棱角分明,薄唇轻抿给人一种疏离之感。他皱眉低目,角度正好,如同古希腊匠人精心雕刻的雕塑。 他的模样,虽然没有怀王那么妖媚艳丽,也没斋主那般君子如玉,却也是美的不一般。若要形容,怀王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国画,斋主是一块润泽剔透的仙玉,眼前人就是秋日下的一汪清潭,光瞧着就有些沁人心脾。 忽地,那人一动,偏过头对上常乐的视线。 常乐对上他那双深褐色的双眸,登时有些心动。 妈呀,这种心动的感觉好久没有过了。穿过来也就心动过两回,第一回是看见斋主,第二回是遇见怀王。 呃……这么一算,好像次数有点多。 不过,无所谓了。 “s……公子,得罪得罪,常姑娘不是有意惊扰的。” 负责三清殿的小道着急忙 忙慌地上前,直接插在他们二人中间,将常乐的半个身子都挡了去,迫不及待地向男子道歉,却是很明显地在护着常乐。开玩笑,常乐可是他们八归子的贵人。不为道长说了,一定要保证她在道观里是万无一失的。 常乐有些不满小道挡住了她的视线,微微偏了偏脑袋,露出半张脸,很 是主动地向美男搭讪道:“真是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都怪百里大爷突然间的发神经,把镯子弄得那么烫,简直是想烫死她。 “不碍事。” 男子清浅一笑,将签筒放在一旁,翩然起身。他穿着一身墨蓝色银线暗纹的锦衣,衬的他整个人都华贵非常,举手投足尽显贵气与优雅,天然的还有一种王霸之气。 常乐已经因他说的三个字,被他清冷的嗓音吸引。挑眉暗笑,这莫不是霸道总裁那款的罢? “这公子哥儿瞧着,好生贵气啊。”常乐朝正在收拾木签的小道笑道,小道叹了声没理会她,常乐不气馁,继续问,“是不是你们这儿每年七夕,这样的公子哥儿都是一抓一大把?” “能比上这位公子的,还真不能有第二个。”小道嘟囔了一句,把签筒重新递到她面前,“常姑娘,你还要继续跪吗?” 常乐瞄了眼他手上的签筒,很是不雅地往前一趴,拿过了先前那个男子用的签筒,好声好气地向小道打听:“能知道他刚刚摇出来的那根木签是什么吗?” 小道摇头:“这都被姑娘混在一块儿了,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都给我。” 常乐说着,就把小道手上的签筒抢了过来,把签子又全都倒在了地上,一根根仔细地看,找有没有重复的签子。她就是好奇,刚刚那男子能求个什么签出来。小道很无奈,只能招呼着其他信徒继续拜神敬香。 找了好半天,她终于找到两根一样的签子来。常乐取出一根,仔细地瞧了瞧,笑如春风道:“第三十三签,上上签。” 常乐把它往袖子里一收,把其他的签子全都归拢回了签筒里,又规规矩矩地把最后半刻钟跪完。 怀王果真不欺,这七夕盛会真的是俊男美女如云。她得赶紧跪完四处去转转,没准儿还能再遇见刚刚那位公子。 这回,等待的时间也没那么漫长,常乐才想到和那男子的第四十八个甜蜜日常,小道就来提醒她,说是半个时辰到了。 “到了吗?” 常乐兴奋问道, ,艰难地动了动腿,膝盖是又麻又痛,难受地不像是自己的,但产生的痛感完完全全是自己受着了。 在小道的搀扶下,她好容易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没见怀王他们的身影,连十里和无泽也没回来,来访的信徒倒是变得少了些。常乐被带到了大殿的角落,坐在小凳子上,拍打着双腿,揉着两只膝盖,左右瞄着,小心念叨。 “百里大爷,大爷?怎么样?你恢复了多少?” 半晌,没有动静儿。 常乐疑惑地抬起左手,面对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又喊了两声:“大爷,你倒是说句话。难不成你已经恢复到四处浪去了?” 还是 没动静儿。 常乐坚信百里大爷是去游荡了,当即恼道:“好啊你,你让我在这儿跪着帮你吸收灵气,你自己倒是跑去玩了。那我也逛逛去,看看那位公子哥还在不在观里。” 话落,常乐揉着腿就站了起来,跟三清殿的小道打了个招呼:“我在观里四处转转,一会儿怀王他们回来了,就让他们在这儿等我罢。” “啊?”小道和另外两个道长来回交流了几番眼神,忙道,“那小道陪姑娘罢,玄灵观也挺大的,还有些地方不能乱闯。” “也行,那走呗。”常乐打头就先跑了出去,小道随后跟上。 玄灵观确实是为了这个七夕盛会下了不少功夫,走廊路边挂着摆着各种各样的画灯。 灯罩有上等蚕丝织就的纱网,上面绣着素色图画,什么老叟垂钓,什么鹊桥相会,题材多样,多是以男女情爱故事为主。也有糊的纸灯笼,上面是笔墨画,同样是情爱故事题材。 如此灯景,自然是惹得一个个才子佳人驻足观瞧,时不时还点评上两句,显示一下自己的才情和学问。 常乐一盏盏看过去,起初还是惊喜不已,后来是越看越不乐意。 “你们这画灯,都是请人做的吗?” 小道回答:“是,都是请的上等绣坊和画坊的大师。” 常乐眯眼:“佣金高吗?” 小道含笑:“大师出手,定然是高的,这一幅绣品画作都是好几十两呢,最差的也是八十两。” “八十两?”常乐一声惊呼,纵然她是赢过五十万两的人,听到这个市价,还是没忍住感叹一波,“这么好的生意,斋主怎么就没介绍给我呢?我画的,也不见得比这些差多少啊……” 小道看常乐这模样,自豪道: :“市价是这么高,不过这些画灯都是那些绣坊和画坊送来的。” 常乐不解:“白送的?” 小道老实点头:“是。我们玄灵观的七夕盛会每年来的人只会多不会少,而且大部分都是皇亲官宦或是富商之家。他们把灯笼送过来,都是希望给自己的招牌揽名声。” “这不是变相打广告吗?” 常乐惊叹,没想到在这古代就有这样的商业互利模式。 感慨着拨弄过一盏盏灯笼,纱薄如蝉翼,网密看不到一点缝隙,上面的绣作栩栩如生,绣法精致,当真是精品中的精品。再看那些画,也确实不是一般画师能画出来的,应当都是些长者。无论是绣还是画,上面都有工者名,还有他们画坊和绣坊的坊名。 圭都的绣坊,常乐倒是不怎么了解,但圭都的画坊,常乐之前都是去考察过的。这些画灯上的画坊名字,都是些鼎鼎有名的画坊。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一个道观,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门道?又是盛会又是打广告的? 后来,常乐从柳成言那儿了解到其中缘由。 那是十年前左右,不为道长想扩建玄灵观,觉得作为一个国教,国教的教址不能寒酸了。然后将这件事报到了当今圣上那儿,谁知新登基的圣上是个抠门儿的,直接说国库拨不出来什么钱,等过阵子有钱了再说。 这一拖就拖了大半年,不为道长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想着自己找富商贵族捐助。 当时正是在湖中心的那棵古树下思考,忽然一阵风过,一片叶子落在不为道长身上,不为道长抬头一看,突然茅塞顿开,有了赚钱的法子。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第二天,就开始对外宣扬,说是三清尊神显灵,命玄灵观中古树为姻缘树。还搞了一堆的小把戏,让姻缘树在信众面前“显灵”,百姓当即坚信不疑。 从此,姻缘树就这么定下了,受的香火也不少。 正巧的是,在那之后没多久,就是七夕。 不为道长又在姻缘树下思考了半日。想到,既然观里有姻缘树,为什么不直接搞场七夕会吸引年轻男女来拜月许愿呢? 盛会上,男男女女的遇在一块儿,总有那么一两对儿看上眼的,只要有那么几对儿成了,就更能体现是他们的姻缘树“显灵”了,这不又把名声立下来了? 而且圭都的年轻男女多是贵族富贾之子,投起钱来那肯定是大把大把的不在意。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零七章 无法接触 不为道长当年趁势,带着全观上下办了一场七夕会。那一回也确实捞了不少钱,不为道长满心欢喜,一拍板,这七夕会算是成了玄灵观的特色节日项目。 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七夕会是越办越红火,越弄越盛大,收费的项目也越来越多,每年玄灵观都能靠这一次盛会赚上不少的钱。 自然而然的,玄灵观也成了各大商贾抢破头皮也要争的宣传圣地。 这些也都是后来了解的了。 此刻的常乐,还在感慨自己经营起生意来还不如一个道观。 正看的津津有味儿,一幅骏马图突然蹦到眼睛里。 这灯上只有一匹骏马,别的啥都没有,显得有几分突兀。 一般这样的画作,想必都是极厉害的,常乐不由得就多看了两眼,看完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她太不懂艺术,还是说这幅画是空降的?别说题材和别的画灯不是一个类型,就连画的水平也跟其他画师不在一个层次上,明显地糙的很。 “这骏马,形是有几分,却也怪异,造型死板,也没有水墨画该追求的神似,我是看不出来半点神韵。说实话,这还没我模仿的《八骏图》好。” 常乐想到之前小道说的,这里的画作绣图最差的也要八十两,就没憋住一股子的怨气,愣是将这幅画批的体无完肤。 这样的画能卖到八十两,那她的画直接就是千金难求了。见过物价不对等的,没见过这么不对等。自从经历过当初的艰苦卖画过程,常乐现在最看不过眼的,就是物价不符。 说完,常乐还问了小道一句:“这该不会是你们道观里谁画着玩的罢?” 不问还没发现,小道的脸色早就变了。不等小道回话,周围已经唏嘘起来。 “这可是当朝驸马的画作,此画如此惊为天人,将马的神情体态都给体现了出来,这哪儿来的丫头,居然这么大胆的乱说话?” 常乐回首,周围看画灯的人都投以“你这么说,你死定了”的怜悯目光。常乐咽了咽口水,掏了掏耳朵,又问小道:“这是谁画的?” 话刚落,常乐的左手又是一阵轻微的灼烫。常乐疼的一咧嘴,下意识地紧紧捂住左手,耳边却传来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当朝顺安公主的驸马,李成远。” 常乐下意识寻找声源,面容的痛苦还未散尽。赫然看见个墨蓝色 色衣袍,头戴乌玉冠的男子,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清浅如秋水。可不就是之前在三清殿遇见的那个男子,他的上上签还在自己的袖袋里。 只这一见,常乐已经忘记了手腕残留的灼烧感,只有满心的欢喜。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再次偶遇,这巧的不是一星半点罢?难不成冥冥之中,七夕来相会? “ 那难怪。”常乐抿唇憋住自己的喜悦,揉着隐隐发疼的左手手腕,捂住在轻微颤动的白玉手镯,尽量保持矜持,道,“看来这幅画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落款处的那个名字了。” 在场又是一片哗然,暗道这个姑娘可真敢说! 男子兀然轻笑,道:“你倒是有胆量说。” 常乐含笑道:“他敢摆出来,我们这些看画的怎么就不能说说了?” 旁边的小道一个劲儿地扯常乐的衣裳,暗中提醒:“常姑娘,驸马今儿可是来了的,小心被他听到,要找你的麻烦。” “无所谓啦,不用担心。驸马难不成小气到因为我这几句评价就弄死我?” 常乐对这些恐吓已经有了免疫力,自恃有着怀王这座大靠山,还有百里这个靠山,她定能活的全须全尾的。 说起百里,百里不是离开镯子到处游荡去了吗?怎么镯子现在颤个不停?莫不是百里大爷出了什么事儿? “姑娘,你怎么了?”男子见常乐左右顾盼,神色慌张,不由好奇地上前了半步。 他这一靠近,镯子又是一阵灼烫。常乐终于反应过来百里是在怕这个男子,立马捂着镯子往后退了几步,离得男子远远的。 “常姑娘,你怎么了?”小道也着急上前询问。 常乐不停地喘着粗气儿,最后深深地看了男子一眼,很不甘心地扭头跑掉了。小道朝男子歉意地行了个道礼,连忙去追常乐。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小道还得避着来往的人,没一会儿,就发现常乐在人群中跑了没影。 一路上,常乐只知道避开人群跑,施展起自己的穿梭术,心里却是一阵翻腾。 大爷的! 对面该不会是什么捉妖师吧?要不然百里大爷能害怕成这样? 看来之前是她想多了,百里大爷根本哪儿都没去,一直在镯子里。只是因为这男子的突然出现,百里大爷被压制住了,以至于出不来,连给她传话的能力都没了。 等等,意思是,她跪了半个时辰,因为这个男子的出现,一夜回到解放前,她白跪了?! 我去他大爷的啊! 常乐明白事实的真相,只想仰天大吼,猛地就刹住了车。因为跪了半个时辰还没怎么恢复的双腿此刻软的一塌糊涂,要不是她扶住了旁边的桥墩子,可能就一屁股摔地上了。 此时,玉镯的灼烧感也消失了。常乐回头,没看见那个好看的墨蓝裳的男子,终于松了口气,但也气得想锤地。 她好容易遇见个心动的男子,结果还因为百里大爷而不能靠近,这是什么天理? “大爷,讲真的,您这除了赌坊那次,可是没怎么帮过我,可劲儿地害我啊。”常乐对着玉镯子开始绝望的念叨,转身面对湖泊,看着水里面的 自己,满是狼狈,不由苦笑,“大爷,要不,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久久,没有回响。 镯子再次发烫,表示了百里大爷对这个提议的拒绝。 常乐无奈,只能打消这个想法,但还是没忍住地给百里大爷提了个建议:“大爷,以后咱有事儿,别发热,请开启振动模式好吗?” 半晌,还是没人搭理。也不知道百里大爷有没有听到。 常乐也懒得追究,抬头发现,不经然间,自己到了玄灵观的游湖区。常乐知道玄灵观只有一片大湖,名叫姻缘湖。 说起来,这姻缘湖也是专门为了这个姻缘树挖的,在山上搞一片湖区出来,得是多大的工程量? 姻缘湖中间有一棵巨大的古树,树干粗壮,树冠极大,上面挂满了红色的祈愿带,满树火红甚是好看,此时下面已经聚满了男男女女。 从这边岸到湖中心是有两条软桥相连,一条进一条出。人流如川,缓缓通过软桥抵达湖中心的姻缘树下,再通过另一条软桥离开。桥上挂满了彩带,悬着画灯照路,摇摇晃晃的,光影随动,十分好看。 在进口桥头,左右两边各一道士,铺着红布桌面,上面摆着祈愿条,还有笔墨,供人祈福所用。在出口桥头,还是左右两边各以道士,也是铺着红布桌面,上面卖着香囊红丝线一类的小物什。说是这些都经过神仙降福,使用者,求福者获福,求姻缘者可得姻缘。买者自然不在少数,这价钱自然也不低。 在常乐的面前,还有一条彩带编制的桥,上面却是无人行走,瞧着也是脆弱的样子。 因着好奇,常乐扶着桥墩子起来,摸了摸桥身,又翻看了两下,发现原来是裹头香做的香桥。这个常乐还是知道的,七夕焚化香桥,代表牛郎织女双星成鹊桥之汇。 很明显,稍后这桥也是要烧的。一般的香桥,可没这么长,毕竟只是个祈福的仪式。玄灵观这倒好,直接搞了一条大长桥。常乐怀疑,这上面的裹头香,也都是有香商赞助的,不需要他们玄灵观花钱。 她真想问,是古代太先进,还是有另一个现代人穿越了过来。 不过,老祖宗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深谙此道,也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儿。 看了会儿,常乐才反应过来之前一直跟着她的小道没在旁边,左右看了几圈儿也没看到。正好,没人跟着,自己就随便到处玩玩。不如先去那姻缘树下走一趟,瞧瞧自己的姻缘如何。 一扭头,看见一群衣着普通的男子涌了过来,三三两两拿着画灯。 他们此番过来绝对是带有目的性,而且针对的就是常乐。常乐往左他们就齐刷刷往左,常乐往右,他们就齐刷刷往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客套让路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让错了,如果不是一个个眼神凶狠地瞪着常乐的话。 常乐瞧着这些人,没一个是她认识的,而且她自认为自己是不可能惹到这些人。想想她来圭都,惹到的都是些大人物,这些不像是地痞流氓,又不像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公子哥,她根本没怎么接触过。 见他们逼近,常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们立刻包围了上来,指着常乐道: “死丫头,快让让,我们要过桥,你快点!” 常乐勉强扯出个笑道:“这是香桥,过不得。” “怎么过不得?这桥建的好好的,不就是让人过的吗?你快让开,不让就赶紧过桥。”那些人催促着。 常乐见大敌压上,不由自主地又往后走了半步,后脚跟一磕,是到头了。常乐回头一瞥,发现身后就只有了桥,她还被逼到了桥入口处。 这些人,难不成是想逼她落水?她在大学的时候倒是学过游泳的基础,能短途游一点儿,也不知道现在忘了没有。不过那是游泳池,这儿可是湖。 再回头,那些人已经离常乐不到半臂的距离。常乐心一横,一把推向最当前的两名男子,吼道:“那你们倒是让开啊!我让你走!”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零八章 被陷害落水 低头一冲,撞上一堵肉墙,常乐整个人被反弹了回来,加上有人故意推她的力道,她整个人就摔在了香桥上,还往桥中间滚了两下,一下子离岸边几米远。 令人惊诧的是,这香桥居然没断,她抓了抓桥板是木实的,当即喜极而泣,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干什么呢?香桥不能过!”姻缘树下的道士发现了这边的异动,一声大吼。那儿的人见常乐要起身跑,连忙又喊了一句,“不能跑,香桥桥板是裹头香和实木交替铺的!” 常乐的腿就悬在了半空中,慢慢地趴了回去,欲哭无泪。 她真是无话可说! 正此时,之前围堵常乐的男子在道士的吼声中慢慢退了下去。临走前故意晃了晃桥体,然后“一不小心”让画灯被桥墩戳破。只瞬间,灯油倾斜将整个画灯点燃,也将桥上的线香点燃。 为了营造红火的气氛,这香桥虽然铺了木板,但也抹了油,是极好烧着的。 一瞬间,火舌如龙狂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常乐面前,将她的毛发燎着,灼烧着她的身子。 纵火人以最快的速度作鸟兽散。 此时,常乐刚喊出一句话,“你们倒是来个人救我啊”!火就到面前,桥被烧断,整个人掉了下去,香桥也落了下去。因着油的缘故,香桥落水也还烧了一会儿。 对面的道士正在仔细瞅桥上的人,觉得有几分眼熟,等出事的这刻才反应过来,瞪目一声大叫。 “我的妈呀,那不是常姑娘吗?!” 下刻,他冲周围所有的道士喊着:“常姑娘落水了,快点,快救人!大家速度快啊!” 一时之间,旁观者发现,只要是在湖边的道士都是脸色大变,会水的全都齐刷刷地跳了下去,拼了命地往常乐的落水处游。不会水的就在岸上仔细瞅,非要瞅见常乐现在在哪儿是死是活不可。 这可是他们玄灵观的大人物,顶为尊贵的人,可不能出事啊! 且说常乐前脚刚被火燎的要死过去,后脚就落水。脑袋从始至终都是蒙的,就算她会水也是没辙,只能不停的往肚子里灌水。结果灌得水都是加了料的——那些香桥材料的灰烬。 这酸爽的感觉,真的比死还难受。 她挣扎了两下,也就不挣扎了,全等着死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等她死了,找刚刚那群人还有幕 幕后黑手索命去! 兀地,她手上的手镯发出莹莹白光,可能是百里大爷想救她,扯着她下沉的身子往上拉。常乐此时意识涣散,就跟死尸差不多了,只能任凭镯子拉着自己的胳膊。 可能已经是到了生死关头,百里大爷憋出了全身的劲儿,虚弱的开口说话了。 “丫头,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那 些天君阎王要是找不到你的魂魄归处,肯定是要让雷把你的魂魄劈散了的呀!他们不可能让一个无法.轮回的异数鬼留着祸害的。” 百里的声音虚无缥缈,还有那种手机信号不好的刺啦声,可见百里大爷是真没什么灵力了。 当然,如果百里的灵力足够的话,肯定一下子就用镯子把她带出了水面,就像铁臂阿童木那样的出场。 常乐迷迷糊糊听到百里模模糊糊的话后,可能是回光返照,有那么一瞬间,常乐清醒了。 等等,什么? 她好像听见自己死了也不能报仇?! 常乐还没来得及再思考自己要选择死亡还是挣扎的时候,人已经晕了过去,容不得她再选择。 …… 不知怎地,手腕猛地又开始灼烫,常乐的意识因此再次聚集。 意识薄弱之间,感觉有人在给她拍背运气,她胃里、喉咙里的水顺着那道气息流转,从嘴里猛地发泄出去。 刹那间,被水压迫的肺部得到空间重新工作,常乐得以喘气,呼吸新鲜的空气。吐水吐得太急加上有些异物影响,她的喉咙也是难受的紧,不由得就开始剧烈咳嗽。因着喉头的震动,听力也逐渐恢复,听见了周围的嘈杂声。 “活了活了,常姑娘终于活了!” 大部分人都是这句话。 右手灼热的感觉从来没有弱下去过,这迫使常乐以不同寻常的速度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第一个念头是:还好她没死。 第二个念头是:百里大爷别激动了,你一激动就会发烫发热,自己实在承受不住。 脑子一清醒,灼热感更为浓烈,刚刚在桥上差点被烧死也没这痛感厉害。在她睁开眼的那刻,她发现自己又想错了。面前不远处站着个墨蓝色衣衫的男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一直偶遇的男子。 原来,镯子又发烫,还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 常乐再看见男子,根本没有半点心动 的意思,只有满满的恐惧,身子不由发颤往后躲了几分,却是挨着个软软又硬邦邦的墙面。 下意识地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这男子有一张大方脸,眼似铜铃,整个人板着脸不说话,看着格外凶狠。 那人发现常乐质问的眼神,立马将她搁在一旁的石头上,起身离开。 一旁的道士不停地替常乐道谢:“多谢易公子。” 常乐瞧他一身秋白色的武者打扮,浑身湿漉漉的,又想到刚刚在她体内流转的暖气,猜到可能是他救了自己。当即觉得他那张凶脸也不是很可怕了。 那位易公子直接到了先前的墨蓝裳男子身旁,立着就不动了。 常乐的视线随着又重新落在男子身上,忽觉浑身都疼了起来。 张了张嘴,发现没精力去费口舌让这个人离她远点,只能先费劲儿地去摘手腕上的镯子。 男子见她面色痛苦到扭曲,而且又在拨弄手上的镯子,不由好奇地上前了两步。他老是看见这女子动手上的镯子,难不成,这镯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越往前走,常乐的脸色越白,摘镯子的动作也更加迫切了,但她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去摘镯子。 鬼使神差地,他直接碰上了常乐手腕上的镯子,想替她取下来,结果一股钻心的灼烧感通过指尖传到大脑,强忍着才没叫出来。常乐却是一声大喊直接疼晕了过去,男子见状大惊,他身边的道士也都惊愣在原地。 正此时,得知消息的无泽赶了过来,以为男子要伤害常乐,二话不说就飞到男子和常乐之间,狠狠一脚就踢了过去。 男子也是机敏,迅速起身双脚一蹬地面,身子后倒往后滑了几尺。他身边的武者直接一个翻身到了无泽跟前,和无泽纠打在一块儿。 旁观者都后退到了安全位置,给他们空了个大圆场出来。道士想拦住他们二人的打斗,却看他们拳打脚踢的厉害,实在不敢上前,只能焦急地大喊。 “错了错了,都是误会误会!别打了!” 缠打的二人根本没听进去,该怎么来怎么来。 趁着空当,十里已经跑到了常乐面前,焦急地晃着常乐:“阿常,阿常,你怎么样了?” 无意间,碰到常乐手腕上的镯子,也是烫的一声大叫起来,抬眼正好瞧见了柳成言和怀王赶过来,忙招手大声喊:“斋主,阿常晕过去了!她手上的 镯子烫的吓人!” 听到这话,柳成言也顾不上怀王的侍卫开道了,直接施展轻功,踩过几个人的肩膀到了十里身边。 直接伸手碰上常乐手腕上的镯子,初时也是被镯子烫着,柳成言强忍着,从常乐的手上将镯子取下来。说也奇怪,镯子在经柳成言碰过之后,温度自己慢慢降了下去,等取下来已经恢复如常。 柳成言不知这是何原因,但看常乐已经不省人事,先将镯子收到了自己怀里。伸手又搭上了常乐的脉搏,替常乐察看身体状况。这一切都落在不远处的墨蓝裳男子的眼里。 那厢,在柳成言赶到之后,怀王身边的侍卫统领易云发现自己的侄儿易河盛竟然在跟无泽打架,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不分伯仲。立马也一个翻身进去,站在无泽这边,给了穿着秋白裳的侄儿不轻不重的一掌,将两个人分开。 易河盛怒然挺起胸口,不满地瞪向易云,凶道:“小叔,你干什么?他偷袭公子!” 易云这才看见易河盛后面的墨蓝裳男子,脸色微变,但见怀王已经凑了过去,便站着不动,静静等着。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怀王 见常乐那边有柳成言照料着,自己也就安心地到了墨蓝裳男子身边,笑盈盈恭敬地行了一礼,道:“皇兄,你这来了七夕盛会,怎么也没找臣弟一同陪着?”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惶恐地行大礼叩拜,直呼“吾皇万岁”! 此人可不就是当今的圣上,司伯言? 无泽惊然,没来得及跪下去,便站在易云后面,学着行了拱手之礼。 十里是一头雾水,呆愣地盯着皇帝,惊诧地说不出话。因抱着常乐也没反应过来跪拜,正不知怎么做时,耳边传来柳成言的低语,“低头,莫要直视”。十里立马仓促地低下了,心里的惊愕却没压下半点。 “朕乃私服,想体验一番风俗民情。”司伯言环视一圈,清浅开口,平淡的声音在猛然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诸位不必拘谨,只管玩乐便是,莫要因朕坏了心情,起来罢。” 一席话过后,众人纷纷起来,说是不拘谨,一个个也是小心翼翼地远观着,将难得一见的圣颜牢牢印在脑子里。一年到头,除了祭祀狩猎,皇帝基本不会出宫,出宫之时也是前簇后拥,人坐在车里。今日他们有幸瞧见,真是上辈子积了福。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零九章 扇子湿了 等皇帝这边见过,怀王才收敛了几分笑意,眸光带着几分冷意,扫向旁边的道士。 不为道长已经出声先问了:“怎么回事儿?常姑娘怎么能掉到水里去?那香桥怎么突然就烧了?现在分明还不到烧香桥的时候!” 几个道士哆嗦着上前,资辈最长的一个不得不开口解释:“回道长,好像是一群不知道情况的人要走香桥,不小心把常姑娘挤上去了,还不小心刮坏了手里的画灯,画灯点着了香桥,香桥断了,常姑娘就掉到了水里。” “不小心?”怀王噙着笑念叨了声,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哪儿来的这么多的不小心?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不为道长得怀王提醒,怒道,“立马去找,把刚刚那些人给我找到!居然在玄灵观纵火行凶,抓到了直接送官府!” 在场的道士立马受命散去,管他知不知道怎么找,先找就对了。 不为道长气的不行,心都揪到一块儿了。这可是他宝贝儿子的贵人啊,刚刚要是死了,那他宝贝儿子的劫难不就过不去了? 司伯言便在旁边看着,眸光在他们之间这群人之间来回流转。通过他们的神情谈话,大致猜出了柳成言正在抢救的女子的身份。 应当就是他之前了解到的那女子。怀王从十三郡带回来的女子,八归子的贵人,十三郡前任太守张长修的遗孀,那位画小册子的神秘画者,常氏,常乐。 念此,司伯言猛然想到什么,目光在常乐搜寻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腰间的长锦囊中。正怀疑时,但见照顾她的婢女已经将锦囊取下来,着急忙慌地把扇子拿了出来,嘴里还惶恐地碎碎念着:“这可是圣物啊,别被弄坏了。” 象牙做的扇骨,扇子一展,扇面上是一幅江山图。 对这把扇子,司伯言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看见扇子上明显浸湿了一部分,司伯言的眉头一跳,脸瞬间黑了下来,袖子里的双手不由得紧攥。耳边还有十里的惊呼低声,“完了完了,扇子还是被打湿了,这可怎么办?” 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司伯言的心头,他的心在滴血! 周围的气压明显低了下来。 怀王将形势看的明明白白,脸上也笑不出来了,大脑疯狂运转,想着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 柳成言背对着司伯言,也能感受到来自圣上的怒火,立马提醒十里:“快别说了 了,将扇子收起来。” 十里受惊,手忙脚乱地将扇子合上,动作粗暴的让柳成言一阵心惊肉跳。 还没再开口,柳成言感觉胸口兀地热了起来,明白是镯子的缘故,再看十里呆傻的目光和她颤巍巍的双手,眼见着扇子从她手里滑了下来,砸落在昏迷的常乐手上。心里大概是明白,皇帝 到了跟前儿。 果不其然,旁边兀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利索地将扇子捡了回去。 柳成言忙转身,看也不看就跪了下去:“草民见过圣上。” 眼看着柳成言都跪了,而且皇帝的脸比家里的锅底都黑,一身的怒气,十里也不敢耽搁,紧跟着就跪了下去。心里暗道,这下完了,圣上的命.根子被毁了,阿常会不会被砍头啊? “皇兄,那些人居然敢把你最爱的扇子给毁了,如果抓到,一定将他们的脑袋都给砍了!”怀王悠悠笑着,帮忙出着主意泄气。 司伯言正仔细端详着丰子善的画面。瞧着扇面上方有一小块儿,因为浸了水,墨色有所晕染,修长的手指想抹去水渍却又不敢碰,揪心又心疼。 如果不是碍于天子身份,如果他是个暴君,他真想顺着怀王的话往下说,何止是砍那几个人,直接诛九族! 沉了会儿,司伯言缓了缓,让有些发黑发晕的双目休息了下,这才重新睁开眼,憋着恼意道:“扇子到底不如人重要,若是有人故意害人,查到定不能轻易饶恕!这扇子,朕便先带回去修复。你们也将这位姑娘带回去好生修养罢,又是火烧,又是淹水,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 “臣弟恭送皇兄,易云,护送陛下回宫。”怀王紧接着司伯言的话,先帮司伯言安排了离开的行程。 司伯言没好气地瞪了怀王一眼,本来他还想问那个镯子的事儿,此刻只能暂时压了下去。顿了下,紧紧地捏着扇子,咬牙道:“不必了,朕的人都在外面。” “恭送陛下!” 怀王和不为道长冲着司伯言的背影恭恭敬敬行礼,等人走的远了,两人这才忙转身蹲在常乐身前。不为道长顿了一下,怀王已经先急问柳成言:“如何?” 此时常乐身上披着件外袍,看材料和样式应当是易河盛的,常乐本身的衣裳有好几处都被火给烧了,破破烂烂的,狼狈不已。幸好烧的面积不大,不至于狼狈不堪,也没伤到皮肤。 “无大碍,及 时被救了起来,体内的积水也都被控了出来,回去多加休息便可。”柳成言说罢,伸手就将常乐打横抱了起来,也不觉有其他,直接道,“怀王,我们也回王府罢。” “八归子,虽然你暂时还俗了。”不为道长着急地瞅着柳成言,比手画脚地就想把常乐给弄下来,满脸的惶恐,“你这日后还是要回来的,勿要忘了道规,坏了规矩。” 柳成言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玄灵观的道规,其中有一条,勿近女色。可他现在没打算计较这个道规的问题,也不想解释,抬步就要离开。 怀王挡在了他面前,道:“还是本王来罢。” “这怎么行?这儿这么多人,嘴多口杂的,日后 是要传闲话的。”不为道长继续阻拦。 怀王不悦地斜了他一眼。 无泽在旁瞧的心累,便上前了一步。刚准备开口,柳成言已经先道:“身正则已,不必拘泥这些,现下救人重要。” 说完,柳成言就带着常乐先走一步,十里左右看了看,决定不纠结,紧步追了上去。 不为道长不甘心,扭头就跟还没走的怀王劝说:“怀王,贫道知晓您待八归子好,平日里他做什么也不追究。可这女子,您若喜欢,便别让八归子这么勤快。” “嗯?”怀王悠悠转过脑袋,笑意灿然道,“谁说本王喜欢这女子了?本王待她好,只因是朋友。她现在是成言命里的贵人,成言积极些照料也是应当。” “这……”不为道长哑言,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噗通—— 不为道长和怀王同时回头看向湖边,但见湖那边跟下饺子一样不停地有人落水,隐约还有几道影子逃离。 “驸马落水啦!来人啊!驸马落水啦!” “怎么又有人落水了?” 不为道长惊愕不已,这回掉的还是驸马。匆匆跟怀王道了一声别,着急忙慌地带着自己的道士往事发地点跑去。 怀王以他的视角,看着在湖里挣扎着的小人,眉头微颦,若有所思。 …… 圭都皇宫,御书房。 夜已深,金钩重幔、瑞气萦绕的御书房里仍旧是灯火摇曳。一抹玄色身影站在御案前,弯着腰捏着笔,盯着案上的折扇。旁边陪着个内侍。 这内侍正是当初去十三郡颁旨的单内侍,他瞧圣上保持这个姿势已 经几个时辰了,不由得焦头烂额。他劝过几回,人家也不听,还让他别说话,再这样下去,可就天亮了。 “陛下,要不咱天亮了把那些学士召来,瞧瞧他们谁有能耐将这画给补了?”单内侍低声小心地提着建议,“这马上就早朝了,您再不休息会儿,身子可是熬不住的。” “嘘——” 司伯言连头都不抬一下,阻止单内侍接下来的话。尝试着在画上比划,想把那一块儿晕染给填补了,但多次都下不去笔。左右都觉得自己会将这幅传世之绝作给毁了,越是这么想便越是小心谨慎,脑子里的一根弦持续紧绷,在某个时间点,终于“嘎嘣”断了。司伯言有些崩溃地放下笔,缓缓地坐了下去,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单内侍见司伯言终于放弃了挣扎,心里立马松了一口气。再等会儿,他便开口让圣上休息去。 “吱——” 殿门发出轻微的声响,进来个小心翼翼的小内侍,正是之前单内侍带着的小徒弟,容回。单内侍被这动静儿惊到,瞅了圣上一眼,见圣上没有什么反应,这才面对已经蹑手蹑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脚到了跟前的容回。 容回瞅了正闭目休息的圣上一眼,有些为难地小声道:“内侍,怀王来了。” 怀王怎么这时候来了?单内侍又瞅了眼不甚疲惫的圣上一眼,轻挥一下手,道:“就说陛下歇着了,让怀王白日里再来。” 容回点了点头,又轻手轻脚地快步出殿。 正此时,听见司伯言一声重重的吐气声,容回当即停下步子,转身面对圣上。单内侍和容回见司伯言揉着眉头睁开了眼,立马躬身行礼,等着圣上发话。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将怀王带进来罢。”司伯言很是疲惫地开口。 “是。”单内侍也不敢多说,直接挥手让容回请去了。 不多会儿,一身妖艳红衣的怀王晃着扇子甚是随意地就进了大殿,临到御案跟前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臣弟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万安?”司伯言重复了一句,悠悠地瞥过了眼睛,根本不想正眼瞧他这个不正经的,一挥手,似笑非笑道,“你们都下去罢,朕有事要与怀王商讨,不得打扰。” 单内侍躬着身子就带着殿里伺候的人退了下去,瞬间只余怀王和司伯言两个人。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一十章 断子绝孙 “这么晚了,皇弟为何还不睡,跑到这宫里来?”司伯言假模假样地问上一句,靠着龙椅靠背,也不打算给怀王支个凳子坐着,就面无表情地盯着怀王。 怀王灿然一笑,不尽风流,殷勤回话:“这不是在家里边儿就看见书房灯火通明,知晓定是陛下彻夜难眠,便来探探。臣弟平日里帮不上什么忙,但帮陛下解决难眠问题,应当还是可以的。” 司伯言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愠恼道:“你倒是敢说,如此言之,你可是在朕的宫里安插了眼线?” “陛下冤枉,臣弟怎么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大抵是因为臣弟心心念念着陛下,所以感受到了。”怀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从头到尾都是笑意盈盈的。 怀王本来就长的比一般男子好看,还带着些许阴柔之气,每回笑起来,连男子都忍不住心动。此刻他说上这么一番话,不免令人心生歧义。 司伯言兀地一阵恶寒,若不是他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会直接将他给扔出宫去。慢慢坐直了身子,清了下嗓子。 “你且正经些,整日吊儿郎当的。看来姑姑说的不错,是时候给你找个王妃管管了。” “如何又谈到这了?臣弟看陛下这夜夜难眠,整日只知勤于政事,也是时候封个皇后,顾顾家了。”怀王笑回,故作惊诧道,“怎么,姑姑和前朝的大臣都没催皇兄早日封后么?” 司伯言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伸手捏起案上御扇,瞧了两眼又重新放下。 “看来你真是平日里上朝上少了,连这些事儿都不知晓。以后,也日日来朝上听听政事罢。” “别。”怀王立马拒绝,道,“皇兄你之前可是下过旨意,臣弟是可以免上朝的。听那些老顽固争辩一大堆,臣弟还不如去馆子里听说书的讲故事去。” “朕看你上回来上朝,表现的还是挺积极的,将右将军驳的无话可说。”司伯言轻哼一声道,“那些老臣也都不是你的对手。” “那不是要替陛下护着冯希仁?臣弟不出面,陛下亲自出面不就不好看了?难不成,陛下真要忍心将那冯希仁惩治一顿,削个官什么的?”怀王很是得意地挑眉,明明晃晃地跟司伯言炫耀“你的感谢我”的意思。 “呵呵,当时右将军可是连你也一起 起告了。明明是护自己,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司伯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手指敲了敲御案,发出几声脆响,轻飘飘道,“朕现在只想问你,当初,这扇子送给你之时,你是怎么保证的?” “这……当初在十三郡的矿山时被炸晕了脑袋,有些记不大清楚了。”怀王装模作样地抚了抚额头,“还真不知道当初拿这扇子时做过什么保证了。” “是么?”司【…!爱奇文学*¥免费阅读】 伯言忽地笑了起来,阴恻恻的,“朕可不是个讲不知者无罪的君王,既然说到扇子,朕就同你好好算算这笔账。朕当初将扇子赠与你,曾说过,这把扇子出了任何问题,你便用自己的扇子来换。” “陛下,您别仗着臣弟脑子不清楚就编瞎话。”怀王一脸无辜道,“臣弟可是记得,当时说这句话的前提,是这把扇子在臣弟的手上。可现在,这把扇子不属于臣弟的呀。” 司伯言听他巧舌如簧,不由得怒气冲脑,脸色阴沉的吓人。 怀王丝毫不畏惧,继续笑道:“知道陛下贵人多忘事,臣弟便提醒一下。这御扇,当初已经作为赏赐赐给了十三郡前太守张长修的遗孀常氏,现在这把扇子是常氏的。臣弟保证,当时赐出去的时候,可是好好的。” “你现在是在找替罪羔羊了?”司伯言怒极反笑,倾身伏案,甚是不解道,“这常氏,不是你从十三郡带回来的?朕可听说,你为了她,前头把菏止弄了,后头又把徐嬷嬷给赶了回去,全然不顾大长公主的脸面。还为了她,死活不同意大长公主的说媒。朕还当你深爱此女,打算找个机会娶了此女。现在又如此无情地将水泼在人家身上。怀王啊怀王,你可当真是如此无情?” “陛下这平日里听的闲话还真不少。”怀王笑意盈盈道,“不过是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陛下便别再瞎揣测了。咱们说回这扇子,这扇子既然已经是常氏的,常氏也未和陛下达成什么保证,那扇子是好是坏,都是人家常氏自己的事儿,圣上在这儿跟臣弟算什么账?而且,这账也不是您算的不是?” “好啊,司伯毓!”司伯言恍然,心中郁然,起身出了御案,指着怀王道,“你是在这儿等着朕呢?” 怀王连忙躬身行礼,笑意半分不减:“臣弟不敢。” “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司伯言一挥袖,忍了又忍,这才能好声好气地继续跟怀王对话,“说实话,你这么大晚上的来宫里,干什么来了?” “确实有那么几件无关紧要的事儿。”怀王也收敛了几分不正经,道,“这第一件便是,李卓死了。” “什么?”司伯言错愕一瞬,又恢复了镇定,沉思道,“如何死的?” “应当是有人捏碎了他的母蛊,导致他体内的子蛊躁动爆裂,他也跟着血脉爆裂而亡。” 怀王声音平静了许多,他虽没亲眼看见过李卓死的那刻,却是见过小石头和小山楂当初经历痛苦的模样。忽然想起那对兄妹,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愁绪。沉了会儿,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纸张,递给司伯言。 “这是记录的供词,没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此线便是断了。” 司伯言面色端然, 接过供词,展开一看。大致瞄了下,确实没什么有用的东西,说的话也明显是在炫耀。 说什么他只是在育国学了巫蛊之术,不是什么育国细作。还说和十三郡的商户勾结,引起矿山爆炸一事,纯粹是为了报复张长修。然后就是他的一些心理历程。 李卓苦读经书十载,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大官,扬名立万。 万万没想到,遇上了张长修这个命中克星,万事都要低张长修一头,圣上也只重用张长修而忽略他,因此长期愤愤不满,心中早有积怨。也承认花氏是他的手下,是他在育国学巫蛊之术时,练习所用的蛊人。未料到这个蛊人生命力比较顽强,杀了其他的蛊人活了下来。自此,他便将这个蛊人当做手下培养。 在他和张长修同时到十三郡任官时,他便安排了花氏潜伏在张长修身边,给张长修下蛊也是为了让张长修对花氏百般依顺,做些出格的事情。届时,他再上折弹劾。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有出头的机会,坐上太守的位置。 至于花氏先派人偷盗,后派野人杀害乞童,再派人偷盗九龙玉牌,都是她自己出的主意,就是为了引起城中动乱,给张长修使绊子,让张长修无法解决而下台。结果,张长修不光解决了这些事情,还更受圣上嘉奖。 李卓一气之下,就让花氏直接杀了张长修,结果花氏不光违背 背命令还私自救张长修。李卓大怒,花氏便说她已经再次安排人偷九龙玉牌,可以顺便安排炸矿山一事,此事一出,谁也救不了张长修。 李卓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就同意了,开始勾结商贾实施。结果还是事情败露,虽然是将张长修弄死了,自己也被抓了出来。不过,既然张长修死了,他也就满意了,即便是死也无所谓了。 这便是供词上的所有内容,司伯言越看越想笑,道:“这个李卓倒是会说,不光将所有的事情推给了那个花氏,还把所有的动机都归咎为自己对张长修的嫉恨,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出入的地方,事情倒也都解释的通。亏朕当初对他还是格外的看重,不然朕也不会让他去十三郡任郡史,改十三郡的风气。” 司伯言登基以来,便重教育之事,他能派为郡史的,定是心中的优等人选,是他认为的品行才学各方面都极佳之人。他对这个李卓一直很是看好,得知他是十三郡事件的始作俑者,当时那种震惊与痛心,现在都清晰记得。 “和李卓一样不识圣恩的,怕是多了去了。”怀王轻然一笑,“若不是看见最后一句话,臣弟也信了他的鬼话。” 刚说完,司伯言也看到了最后一句话。眸光兀地沉了下来,死死地盯着供词,双手因气有些微颤,咬牙切齿地将最后几个字 念了出来。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陛下不识英才,我李卓立亡咒,陛下注定断子绝孙,大氏覆灭,指日可待!” 怀王抿唇,平静端正地静瞧司伯言,等着他先将情绪平复下来。这种事,哪个君王看见了也不会淡定。 “断子绝孙,大氏覆灭。” 司伯言咬牙重复了这八个字,转身到了御案前,一巴掌将供词拍在了桌子上,深褐色的眸子清冷如寒冰。 “他倒是知道的不少,现在才说下了此咒,是不是晚了些?” “皇兄,看来你难有子嗣,同这育国脱不了干系。”怀王也不敢嬉笑了,而是一本正经地分析,“这李卓当初定是要留在圭都朝中作为育国的眼线,却不成想皇兄为了张长修有个优秀之人相助,以改十三郡风貌,将他调离了圭都。李卓不在圭都,定是有人要替他在此。如今看来,此人,便在皇兄的后宫之中。”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一十一章 要扇子 “在你府中出现了巫蛊邪术之后,朕便去试探了齐妃,确实找到了齐妃妄图用鬼娘娘邪术来引孕的证据。朕念她乃是淼国公主,便只是禁了她的足,自此冷落。可也经调查,她是借此来怀孕,并非是陷害朕之人。” 司伯言沉着分析,目光仍旧落在那最后八个字上面。 “朕也去试探过香妃,一直以来派人监察,却未发现她有任何的异常之举。她的熏香、吃食等等,朕都让人查过,并无问题。朕也怀疑过,是否被下蛊,便私下找了能人异士,却也是无人能说清。” 怀王道:“这鬼怪蛊毒之事,怕是真正能一眼看出来的,只有大国师了。” “大国师云游四方,至今未归,朕派人寻去了。还不知道找到猴年马月去。”司伯言越说越头疼,忽然想起个人来,“如霜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她在十三郡看着呢。”怀王道,“虽然如霜懂些蛊毒之术,却也不精,怕是解决不了皇兄的问题。皇兄若是想把她召回来,小心请神容易送神难。” “你说的有理。” 司伯言十分赞同,他也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想起如霜这个妖精来,只不过这样就更令人惆怅了。 “大国师当真没给八归子留信传书?八归子可是他的关门弟子。” 怀王摇头:“确实没有。成言也被他师父害惨了。大国师给他留了句命格暗语,便走了。成言这也是等了几年才勉强知晓其中道理。” 司伯言眸光微闪,斜眼看向怀王,似笑非笑道:“不如,你将八归子带进宫来,让他试着给朕瞧瞧?” 怀王想了想,想起柳成言那三脚猫的功夫,有些犹豫道:“成言,怕是也看不出来什么。” “你说你,硬是把八归子从道观里拉出来。”司伯言责了他一眼,恨声道,“这最有仙缘的就是八归子了,若不是你拖累,八归子如今定当参透仙路,与大国师的能耐差不了多少了。朕早年还想着,大国师喜四方云游,朝中有事常找不到人,便等个几年让八归子继任大国师一职。如今全都泡汤了。司伯毓,你可真是个祸害!” “皇兄,这话也不是这般说的不是?”怀王又重新讨好地笑了出来,眸光潋滟,“当初八归子要还俗,可是他自己决定的。你们别一个两个都说是臣弟祸害的,这多不讲道理?” “跟 跟你还有道理可讲?”司伯言轻飘飘道,“既然八归子也靠不住,朕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怀王点头附和,瞧司伯言现在情绪平和了许多,便笑眯眯上前,朝司伯言行了一礼,抿唇含笑,恭敬得很。 “今夜来,还有第二件事。” 司伯言发现怀王突然客气起来,好整以 暇道:“皇弟且说来一听?” “这件事确实有些难以启齿。臣弟来时,这常氏正好醒了,醒来看见自己的扇子丢了,就闹了起来。” 怀王偷瞄司伯言的神色,见他面露不知情绪的笑意,立马厚着脸皮笑了起来。 “臣弟也说了,是陛下见扇子被毁,带回宫修。可常氏不信,愣是以为臣弟将她的扇子给私吞了,死活要见到扇子才罢,还说圣上何等高贵,怎么可能不跟物主打招呼就随意拿走。臣弟也说了,这扇子原本是圣上的,她却狡辩说赐给她就是她的了。臣弟这才斗胆进宫,斗胆请皇兄将这扇子借臣弟一用,拿回去哄好了常氏再送回来。” 司伯言就静静瞧着他冷笑。 这怀王真是会说话,左右的话都给说了。而根据他听说的常氏,以及今夜一见,相信这常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但怀王哄常氏的话,分明是在抹黑他这个做君王的。前面说了一堆的铺垫,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分明是逼得他无话可说,将扇子交出来罢了。 “她既知这是御赐之物,可知毁坏了御物,是要杀头的?”司伯言不慌不忙地应对怀王。 怀王眼眸一转,神秘笑道:“这毁坏御物的,可不是她。毁坏之人,圣上不是已经惩罚了吗?” 司伯言听出他的意思,面色不改,兀地笑了起来,犹如清泉落入山间,清爽宜人。 他笑怀王的心思缜密,善于观察。 今夜,他确实已经惩治了毁坏御扇之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驸马,顺安公主的夫君,李成远。 说来也是不巧,他在观中四处游玩之时,正好听到了驸马的手下在纠集几名男子,商量祸害某个人的事。只不过,没想到是常氏。还好他的人跟踪了那些男子,能在常氏落水之时,及时派出易河盛相救。 李成远此人,素来不善。因是大长公主的义子,行事 事多乖张,后又被大长公主指婚顺安公主,成了驸马。如此,更加骄纵嚣张。不过平日里面子上还是比较乖巧,也懂进退,并无做些过分的事,与顺安公主还算恩爱,司伯言也就没怎么故意针对李成远。 不过,一旦李成远要作些妖出来,司伯言便不能容忍了。 当初刚得知李成远贪污,与朝中官员有行贿之举。顺安公主就来找司伯言建乐坊。贪污巨款,却连给公主建乐坊的钱都没有,如此他便想了一出戏,将驸马的钱全都归为国库。 这回,他又明目张胆的陷害他人,定是也要给些惩治的。所以他一出玄灵观,就让易河盛带着暗卫去将驸马等人丢进了河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暗卫汇报驸马差点淹死,但无大碍,心中也算是有些解气。 说起来,他有司 伯毓这么个皇弟暗中辅政,确实轻松不少,隐隐想要感激逝去的沅贵妃,替他培养了这么个左臂右膀。只希望,他永远都是自己的好兄弟,也希望当年的事永远埋藏。不然,怀王当是他最大的隐患。 念着,司伯言的眸光有意无意地在怀王腰间的金骨扇上扫了两下。忽地,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 “这扇子既然已经毁了,就算是丰子善的画作也没了什么价值。再送回去,也不太合适。不如这样,朕用一样东西将这扇子给换回来。” 怀王知晓这扇子对圣上有着别样的意义,正如金骨扇对怀王也有别样的意义。但想到常乐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极力想再争取一下。 “这便不知道皇兄用什么来换合适了。常氏可是将这把扇子当做护身符,看的比命还重要。扇子没了,她在家里可是寻死觅活的。” “哦?”司伯言挑眉瞧他,“你觉得什么样的东西换合适?” “这,臣弟不敢置喙。”怀王一脸恭敬道,“起码是个什么能保命的东西罢?” 司伯言试探:“免死金牌?” 怀王无赖笑:“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倒是将就了?”司伯言懒得多看他一眼,将桌子上的折扇小心收起,轻飘飘道,“朕便是都不给了,她又能如何?” 怀王顿了下,无所谓道:“她一介妇人,能怎么样?不过就是找个墙撞死,留一封血书说出自己的惨状死因。不过就是,以后陛下再 再也看不到想看的图册了。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 “臣弟只是忽然想起来,她没准儿能看看皇兄的病症。”怀王笑的真诚。 眼前这样子,他是要不回来那扇子了。不如直接让圣上去找常乐,常乐若是有本事,就自己亲自把扇子给要回去。他可真是聪明! 司伯言狐疑:“当真?她还有这本事?她要有这本事,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张长修被小妾下蛊的事?” “她之前是没有,现在有那么一些了。”怀王一本正经地胡诌,“她可是冥冥之中被选中的贵人,臣弟府上那件鬼怪事,也是她出面帮忙解决的。就算她不能解决,肯定也会想出个法子来。圣上不如找个时间问问。” “你替朕问了不就行了?” “她这个人脾气怪,向来爱欺负臣弟。臣弟去问,她定是什么都不说的。” 司伯言被他说的有些许的心动,认真思索了一番,越回想和常乐的接触,便越觉得这妇人看着确实是不简单。 “朕问你,她的那个镯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镯子?什么镯子?”怀王明知故问。 “就是她手上戴着的白玉镯子。”司伯言耐心配合他,把疑惑也说了出来,“她一看见朕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便跟见了鬼一样,握着左手手腕,面容痛苦,像是在受着什么极大的折磨,每次都跑的远远的。起初朕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后面朕看见她极力想取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那个白玉镯子,不是凡物罢?” “那镯子是当初张长修送给她的定情之物,没什么特殊的。常氏瞧见皇兄如此,想必是碰巧手疼了罢,或者是惧于皇兄是圣上,不敢随意冒犯。”怀王信口扯了些理由。 司伯言自是不信,轻笑道:“便别瞒着朕了。朕可看不出来她是因为害怕才跑,她那张嘴,讽刺起驸马来都毫不留情,像是个不畏权贵的人物。” “皇兄这么说,也太高看她了。”怀王打趣儿一句,见司伯言目光审视,只好认了,道,“此事,关乎她自身,臣弟基本上都是被瞒着的。具体的详情,只有她和成言知道。皇兄若想知道,便自己去问罢。臣弟劝一句,这事儿问成言,也问不出什么,还是直接问她本人比较容易。她这个人啊,最畏权贵。”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最近的画册 司伯言听着他的描述,对常乐的兴趣更为浓厚。脑袋里浮现出那张十分普通的脸来。不过,这个人却是不普通的,这两年可是没少听说关于她的事儿。 “此事,再说罢。” “那可不行,皇兄你可得说准了。不然,臣弟回去不好交代。”怀王执意要个准信。 司伯言今日算是被怀王给缠上了,不由得问道:“伯毓,你不是真的对这常氏上了心罢?朕还从未见你怕过什么人。这回,还怕没法儿交代?” “这,她那张嘴确实唠叨。”怀王不正面回答司伯言的问题。 司伯言更为确信,眉头却皱了起来,好心劝道:“伯毓,你若真上心,娶个寡妇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想明白了,她是新寡,她的夫君张长修又是殉职而亡,于大氏来说,算是功臣。你要娶她,莫说这朝堂,天下百姓听了,也是不好听的。而且,就算你娶了,定然也是不能将她封为正妃的,侧妃都为难。” “此事,皇兄便不必操心了。”怀王苦笑道,“臣弟自有分寸。再者说,就算臣弟有心思有胆量,人家没那个心,臣弟也是没法子的。她对成言都比对臣弟亲。” “你这么说,朕怎么更乱了?此事怎么又和八归子挂上了?”司伯言甚是好奇,也很是认真地进行了一番分析,“你们之间,莫不是你喜欢那常氏,常氏喜欢八归子?你可问过,八归子是否喜欢常氏?” 怀王有那么一些些不耐烦,忍着脾气道:“皇兄,作为君王,这么关心臣弟家的私事儿,是不是不太好?” “你是朕的皇弟,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司伯言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继续问,“你可曾问过八归子?” “多谢陛下关心,臣弟问过了。成言对常氏没有半分不一般的心思,常氏对成言也只是单纯的爱慕之情,并无男女之意。”怀王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把事情的整体概况都说了出来。 他的皇兄什么都好,就是爱关心别人家的闲事儿。不,他是连自己家的闲事儿也乐意听。每日没事儿了,就让身边的宦官跟他说后宫谁和谁又有了什么矛盾,都搞出了些什么小伎俩,他就跟听说书的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怀王一时也有些自责,圣上能有这个毛病儿,还都是他带出来的。 想当年,他的皇兄还是个正正经经,死板清高的太子殿下,平日里笑 笑都不怎么笑一下。自从有一天和他一起看了本杂书之后……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承认自己是个祸害了。 怀王这边还在内疚,司伯言那边已经笑得开怀,一巴掌拍在怀王的肩膀上:“既然如此,你便大胆地去追求嘛。喜欢还不赶紧去追,小心人家到时候改嫁给别人了。” “皇兄,你刚刚还劝了臣弟一堆,白说的?”怀王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皇兄了。 司伯言抿唇,轻然道:“你混到现在,还有什么名声吗?” “臣弟……”怀王呆眼,他真的无言以对。 “那些老臣你也没在乎过,反正你活着,不就是什么喜欢就干什么?”司伯言很是慈爱宠溺地看着他,“到时候,朕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帮你了。” 这神态,很像是在宠爱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弟弟。怀王瞬间郁闷,缓了半晌,朝司伯言鞠躬行礼。 “陛下早些安歇,臣弟不打扰了,这就退下。” “这还有两三个时辰就要上朝了,你往哪儿退?索性留下来,跟朕一同上朝。”司伯言大步回了御案后边儿。 怀王吊儿郎当地站着,直截了当地拒绝:“依臣弟看,不必了。臣弟一夜未眠,现在困得很,想回去歇着了。臣弟不能打破不上朝的规矩。” 司伯言已经顺手拿起了一本奏折看了起来,幽幽道:“你早就打破了,还怕这一次?要睡直接去偏殿睡去。朕也一夜未眠,朕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有了第一回算是偶然,再有第二回,大臣们要怎么看?说我这怀王说话不算话,说了不上朝,现在又一再往朝堂上跑。”怀王义正言辞地拒绝司伯言的提议,“再者,臣弟若是在宫里留宿,白日里回去,臣弟的王府可能都要被常氏给拆了。到时候,这修缮王府的费用,皇兄又不会掏……” “啧,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司伯言抬眸,眸光清冷,有些不悦,板着脸道,“说了让你一同上朝,朕还命令不了你了?” “臣弟不敢。”怀王忙行礼,“臣弟就是想说,这没穿朝服来……” “单信!”司伯言打断怀王的话,朝外喊了一声。 单内侍立马进了殿,恭敬问:“陛下有何吩咐?” “去趟怀王府,将怀王的朝服拿来。再跟 怀王府的人通知一声,便说怀王今夜在宫里歇着了。如果有人为此敢拆了怀王的王府,就把她送去做苦役。”司伯言头也不抬地将所有的事情吩咐好,完全不去看怀王的神情。 单内侍偷偷瞄了眼怀王,怀王无奈过后仍是笑意,立马应了圣意,下去传达了。 “皇兄怕是还没看最近的画册罢?” 怀王现下走不了,就悠悠地走到了御案前。直接坐在御案下的矮台阶上,上半身压在御案上,随手捏起一本奏折来,笑若桃花。 正巧,他拿的奏折是十三郡太守写来的,里面的内容基本都是报昌顺的。说现在十三郡已经百废俱兴,还特意说了天甲学堂,说学堂的运营情况不错。郡史言待这批 学成,若是效果不错,可以在各州建立此类学堂,既解决流民乞童问题,又为大氏培养了工匠能人。 怀王瞧的心悦,觉得应当把此事告知常乐。 “最近的画册怎么了?”司伯言抽空看了怀王一眼,“你也没拿与朕,不是说常氏前段时间才来圭都不适应,最近又忙于建画坊没时间,所以没画吗?” “这期间,她倒是画了一本,臣弟若不是有次撞见,也看不到。”怀王道,“这本子里的内容,画的可是咱们兄弟俩。” 司伯言的手僵硬了下:“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去罢。” “陛下放心,这本子她如果要卖,臣弟一定卖给皇兄你,不让它流出去。”怀王信誓旦旦保证。 司伯言不动声色道:“明日你也别上朝了,你上朝那些大臣还看不惯,到时又吵得朕的耳朵疼。” “臣弟想过了。在你见常氏之前,臣弟就不回去了,不然实在没法交代。”怀王又重新拿了本奏折,眉眼弯弯地看了起来,“这儿的奏折如此多,臣弟不如帮皇兄看看,分担分担。” “这些,朕应付的来。”司伯言不紧不慢地从他手上将折子抢过,似笑非笑道,“你还是先回去,想想这常氏要如何才能娶到手。” 怀王笑道:“臣弟早就想通了,她只能充当个酒肉朋友,实在不适合做媳妇儿。臣弟幡然醒悟,兄弟才是最重要的。” 司伯言与他对视片刻,见他笑的实在不正经,一折子呼在了他的脑门儿上,严声警告道:“日后,不许再看常氏画的东西。小小年纪不学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怀王捂着脑 脑门儿,一本正经地指责:“皇兄,臣弟也是二十七八的人了。” “二十七八没个正形,赶紧回你的王府去。”司伯言不再理会他,瞧着奏折就继续撵怀王。 “传旨的人都快到王府了,臣弟这时候回去像什么样子?”怀王刚刚被圣上烦了不行,这时候也得好好地烦回去才行,“臣弟去偏殿休息了,皇兄注意身子,别忘了叫臣弟上早朝。” 说完,怀王懒懒散散起身,晃着就出了御书房,命人带他去偏殿休息去了。 等大殿的门重新关上,只余司伯言一人,司伯言这才放下奏折,瞧着大殿门口陷入沉思。 这怀王刚刚又说不打算娶常氏,但大长公主他们要给他赐婚,他也不乐意。他该不是真的看那些图册看多了,有了别样之好?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得整顿一下了,好好地跟常氏聊一聊,这画册的影响问题。 …… 常乐没了扇子,愣是一夜没睡着,特别是听说扇子被毁了,她更是胆战心惊的。虽然才遭遇了火烧水淹镯子烫,虚弱的很,但她就是难以入眠,睡得也 十分浅。 一早,常乐猛然惊醒,发现天已经亮了。看天色是才亮没多久,也就是早上六七点的样子,换算起来应该是卯时到辰时之间。 心里念着怀王进宫要扇子的事儿,直接就下床穿好了衣服,揉揉眼睛就出了房门。打着哈欠,走了一刻钟才到了王府的大门口,正好看见任昀在门口,正在带人换班。 “常姑娘早。” 任昀头回见常乐起这么早,笑着打了个招呼。但见她披散着头发,一脸疲倦,像是刚起床。左右看了看,也没瞧见十里跟着,不由疑惑。 “常姑娘,这么早是要去画坊看看?” 常乐摇头:“不是,我是来问问,怀王回来了没?” “哦,殿下昨夜在宫里边儿歇着了。今早要上早朝,朝服都让单内侍给带进宫了。”任昀如实回答。 再看常乐这模样,不由暗笑,看来常姑娘这真的是对他们家殿下上心,想必是等了一晚上。 常乐眉头已经皱到了一块,疑问:“他昨夜歇在宫里了?” 任昀点头:“是。单内侍亲自来传的话,说是陛下有话要与殿下谈,就让殿下在宫里留宿了。”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一十三章 怀王没回来 “我让他进宫给我拿扇子,怎么自己留宫里边儿了?”常乐不悦地嘟囔了两声,脑子七拐八拐,忽地心潮澎湃又有些感动,“怀王莫不是为了我的扇子,用自己来换了罢?如此大恩,我常某人,要怎么还啊?” “常姑娘,你说什么呢?”任昀有些无法理解常乐的思维,错愕地问上一句。 “此事,不能瞎说,也不能瞎问。”常乐很是慎重地叮嘱任昀,咬着手指,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转身就往归阁走去,“我得去跟斋主说道说道去,让斋主给我想个法子,要怎么报答怀王的恩情。” 等到了归阁,常乐又停在门口,兀地一声长叹。 原来她昨天遇见的那位是当今圣上,难怪长得与怀王有几分相似,好看又贵气。要不是圣上身上自带的龙气太过霸道,冲了百里大爷的灵气,百里大爷根本无法接近圣上,她早就勾搭上圣上了。 把圣上拉进小黄图买卖团伙里,那不是更加方便了? 说起来,她现在一想到百里大爷这个黄大仙就是满心的纠结,情绪复杂的不知道怎么形容。 百里大仙都能在三清神像下面吸收香火增长修为恢复灵气,可见他不是个邪物。但是一遇见凡间的皇帝,立马被皇帝身上的龙气震慑的退避几尺才行。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就连柳成言都不能给出个答案,只能等着百里大爷自己出来解释。 “啊,妈呀!” 兀地一声尖叫,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常乐吓得也一声大叫,一屁股摔在地上,惊恐地仰着头,心脏扑通通地剧烈跳着,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儿。 她的面前,也是个被吓趴在地的人,正是何为。 “怎么了?” 柳成言听见动静出来,看见常乐和何为俩均受了大惊的悲惨模样,一手拉了一个,将他们拽起来。 “常姑娘,你怎么一早过来了?” “就是,站在门口也不敲门,我一开门,没把我吓个半死。”何为拍着胸脯,眼睛里还含着点点泪光,委屈的不得了。 柳成言含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了下:“好了,缓缓就过去了。” 常乐有些羡慕何为的待遇,她也想让柳成言摸摸脑袋。 “常姑娘,您怎么每次来归阁都是衣衫不整的?”何为缓过神就开始质问常乐。 常乐朝 朝他做了鬼脸,傲气道:“我喜欢。” 何为语噎,生着闷气就出了门。 “常姑娘现在身子还虚着,怎么不好好休息?”柳成言把常乐往屋里带。 柳成言也是早早就起来了,房间里的窗户都开着,四处通风,甚是凉爽。桌子上摆着茶点和书籍,很是悠闲。 常乐随处找了个地方做了,很是劳累地长吁一口气:“确实很虚,走到你这儿 两条腿儿都软了。” “这是今早才做的,你尝尝。”柳成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没吃,顺手就把两盘糕点推到了她面前,等她大大剌剌拿起一块儿的时候又问,“你来这儿,无泽和十里知道吗?” “不知道。” 常乐摇头,两三口解决一小块儿糕点,柳成言又送了一杯淡茶到她手上。泡的是花茶,具体什么花常乐也看不出来闻不出来,只知道闻起来挺香的。半杯下去,和着糕点,胃一下有了实感,舒服多了。 柳成言就静静地陪坐,等她吃好再聊,只是暗道,一会儿十里他们又要满王府的找人了。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还睡着呢。”常乐稍稍有了饱腹感就不吃了,这些糕点吃多了太甜齁,“怀王昨晚上没回来,你晓得不?” “嗯,昨晚单内侍来传的旨。”柳成言见她惊诧不解,便又补充道,“你体虚睡着了,便没让人通知你。” “好的吧。”常乐接受了这个理由,又神秘地往柳成言身边靠了几分,小声道,“你说,怀王是不是为了我的扇子,卖身了?” 柳成言已经习惯了常乐的这种思维,听了连睫毛都不闪一下,直接否到:“这你便想多了。” 常乐笑了两声,把这篇翻了过去,望了眼窗外的天色。 此时,天已经透亮,初阳升起,空气的温度也升了上来。吹进房间的清风也是暖暖的,还带着花香和水气。外面的树木间传来几声蝉叫,清脆响亮。 分明是在王府,归阁这块儿却像是在山间林中。就算有人声也被风吹得飘飘渺渺的,似乎远在天边。待在此处,格外的静心宜人。 常乐舒服地靠在桌子上,用手肘支着脑袋,如果可以她都想直接躺在地上,做一具死尸。常乐再一次想和柳成言换地方住了。 “斋主,那你说,圣上能把扇子还给我吗?” “怀王昨夜未归,看来是这 扇子不好要。”柳成言分析道,“圣上对此扇格外珍重,如今被毁,圣上定然恼怒心疼,还给你,怕是难了。” “他要是不还给我了,我以后不就没了保命符?” 常乐猛地坐端正,两条细眉皱起,两只手没有东西可以抓,只能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裙。 “这扇子我还得要回来。这扇子是赏给我的,二话不说就收回去,虽然他是皇帝,但也不能这样霸道啊!” “这扇子要不回来,对你也是件好事。”柳成言不慌不忙地向常乐解释,“圣上既然自己将扇子带了回去,并未说什么,说明是不打算计较你毁坏御物的罪名。你若是非要将扇子要回来,会如何便不知晓了。” “我胆子小,你别恐吓我。”常乐缩了缩脖子,经过昨晚那场灾难,差点进了阎王殿之后, 常乐现在是很怂很怕死,“我昨晚要扇子的时候,怀王不二话没说进宫去了?应该是没什么的罢?” 柳成言眸光微转,深深地看了常乐几眼道:“怀王是进宫看看,圣上对这扇子的态度如何,怕也是没多大的指望能将扇子要回来。其实,这扇子,你也不必心心念念挂着了。” 常乐不解:“为什么?” “这扇子泡过水,御扇一毁便不是完整的御物,自然也失去了保护人的作用。你拿着,反倒落人口实,说你大胆毁坏圣物。不必说,就算它是丰子善的唯一遗存,却也因此失去了价值。无论如何说,这把扇子现在就是把普普通通的扇子,对你来说无用且有害。不过,这扇子对圣上的意义不同,你若趁此机会,将扇子还给圣上,没准儿还能反得圣颜大悦,得些便宜。” 柳成言端然静坐,将事情利弊一一说了,还给常乐支了招。常乐越听越是这么个理儿,连连感叹柳成言的心思缜密周到,直说幸好有柳成言在,不然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起死来,常乐就想起那天晚上的遭遇,那群男子定然是有人指使,故意要逼死她的。至今她也没想明白,是谁会这么针对自己。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斋主,你说,是不是右将军他们找人来害我的?”常乐怒然道,“右将军肯定是看我害死了他儿子,所以下黑手来整我!” 柳成言摇头道:“这不大可能。右将军被圣上禁足在府,在解禁之前,应该是不会再行鲁莽之事。” “那除了右将军 军一家,我也没惹别人啊。”常乐眯着眼睛又仔细想了想,“该不会是大长公主罢……我间接弄死了杨瓢,还把她安排在怀王府的徐嬷嬷给赶了回去,她会不会因此来害我?” “这……” 柳成言犹豫几分,也有些拿不准。他只知道,大长公主早就对常乐心有微词,但做出这种事,应当还不至于。末了,只能含糊解释。 “大长公主身份高贵,应当不屑于用这些小伎俩。她若是对你不满,会先找怀王。” “那这么说,根本就没了别的可能。”常乐一想到那晚上差点被烧死,又差点被淹死,就心有余悸,“现在我不能随便死了,那些人这次没弄死我,会不会再有第二次动作?” “放心,此事玄灵观和怀王都已经在派人查了。以后怀王也会派人保护你,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柳成言只是安慰,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昨晚他在和怀王讨论这件事之时,怀王都是随口应付,还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什么玄灵观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同一晚上,前有常乐落水后有驸马落水。 虽然怀王没有明说,但柳成言从他的言语之间,可以 判断出他已经大致知道了是谁做的这件事,而且还透露会有人帮忙解决,他们不必再追究,只需要以后多多防着就是。 怀王嘴里的“有人”,柳成言也能猜出几分,多半就是圣上了,是什么原因也不必多说了。 常乐听了柳成言的说法,陷入深深的沉默。 如果是之前,她是不会怎么在意害怕这些要暗杀她的人的,全然想着自己死了就能把他们朝死里整。结果,没想到临死关头,百里大爷告诉她真相—— 死了会惨的连魂魄都没了! 想到这儿,又是一阵恼意,过后又是无限悲戚之情。 “斋主,百里大爷昨晚上有过反应吗?” 昨晚常乐醒过来之后,看见那只白玉镯子就起了身体反应,隐隐觉得手腕一阵发烫。已经被手镯烫的有了心理阴影,死活也不要了,让柳成言暂时保管。 在她问罢,柳成言已经从袖子里取出了那只白玉镯子。常乐一见,不由自主地往后倾了一下,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于夸张了,颤了颤睫毛,试探性地往前坐了坐。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一十四章 修建画坊 “昨晚一直没反应。” 柳成言见常乐的反应有些大,轻轻将镯子放在了案上,就在自己面前也没往常乐那边推。 想起他之前触碰的那次感觉,烫的他直接缩回了手,那种烫意虽不会对人的皮肤产生烙印,痛感却是一分不少。而常乐昨夜一直忍受着这种痛感,可见她是遭了不小的罪,如今惧怕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此一想,目光不经意间又落在了她额头的伤疤上,不由得心疼起来。她这一生确实多舛,不是吃这苦头就是遭那罪。 “没反应么?” 常乐试探地回了一句。 拧着眉,小心翼翼地伸出根手指头,甚是谨慎地戳了戳泛着盈盈光泽的白玉手镯。戳完立马缩回去,右手将手指包住,没有感受到半点的灼烫,只有温润的触感。 白玉手镯安安静静地躺着,在初阳的照射下,上面的条条细纹清晰可见,美丽精致。明明是最熟悉的东西,现在面对起来,比面对未知还可怕。 常乐瞅着,昨夜的经历历历在目,心底愈加惶恐。下刻,直接偏过脑袋不去看它。 “不行,我以后都不会再戴它了。斋主,这镯子,我送你罢。” “百里大爷到底是护佑你的,哪儿有跟着柳某的道理?”柳成言哭笑不得道,“日后,只要你不接近圣上,应当是没问题的。” “那我要是无意间遇到怎么办?又要被他烫一次。”常乐心有余悸地嘟囔,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不要它了。百里大爷肯定不是来护佑我,他就是我的命中煞星。法术不济还要招魂,结果害我被招了过来,让我好一通受罪,在道观又差点让我丧命,这回又差点把我给烫死。他就是害我来的。” 柳成言苦笑:“福祸相依,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安排我的命的人,不是对我有意见就肯定是对百里大爷有意见。”常乐气郁道,抬眼就是一张苦瓜脸,眼睛里还泛着泪光,“你知道百里大爷跟我说什么么?他说我是异界的魂魄,不属于这儿的,在那些神仙眼里就是个异数。我死了肯定是天上地府都不能容,又不能投胎,他们定会让我魂飞魄散。魂飞魄散……” 说着,常乐快要哭了出来。柳成言也是错愕不已,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一说,他一介凡人不知道神仙的想法,面对常乐,也不知道该如何安 安慰。 “斋主,你说说,我怎么这么惨?我原本活的好好的,画画挣个钱,日子过得挺快活的。被一下子带到这儿来,回不去也就算了,还会魂飞魄散!”常乐声泪俱下,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滚,擦都擦不干净,“如果这样,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现在就魂飞魄散算了,反正也不知道这后面还有多少的天灾**在等 着我!” 柳成言见常乐越哭越凶,一时手足无措。又见她直接拿袖子抹眼泪,赶紧从袖中掏出帕子来递过去,柔声相劝。 “百里大爷这说的定是最坏的结果,你来此又未做坏事,神仙自是为善,是不会如此狠心的。” “什么神仙自是为善。我看的故事里边儿,神仙比凡人还可怕,他们的七情六欲是一点没少,还有能力。看我不顺眼,弄死我连手指头都不用动。” 常乐有些哭岔气儿了,疯狂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都睁不开。 柳成言赶紧起身,和常乐待在一边,伸手替她拍着背顺气儿,暗中运气替她调理气息。 没多会儿,她的咳嗽声消了下去,哭声也小了不少,只是在不停地抽噎。柳成言这才放下心,又去给她取了两方干净的帕子来。 “此事你也莫太过担心了,活好当下才是真。百里大爷现在自身难保,你怎么能保证他说的话一定会发生呢?” 柳成言捏起一块儿帕子,仔细地替她擦去额上的细汗,含着浅笑,循循善诱。 “没准儿,这些劫难就是对你的考验,你如果能通过考验,他日还能回得家里去。万事有预料,但不临到最后一刻,谁知道最后的定局是什么?” 常乐抽噎地瞧柳成言,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听柳成言这番话,确实受鼓舞不少,情绪低沉地嘟囔道:“那我现在就是怎么着也要咬牙扛过去呗,一直扛到最后看是死是活?” “你能如此想,便对了。”柳成言温润一笑,眼中似有星辰大海。 “斋主。”常乐深吸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甚是无辜委屈地叫了一声柳成言。 柳成言含笑:“嗯?” 他的声音也是清润如暖流,这一声,惹得常乐又是鼻头发酸,眼睛里眼泪迅速聚集,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憋回去:“斋主,如果有一天你成仙了,千万别忘了保我一命!” 柳成言忍俊不禁,拍了拍她的脑袋,宠溺道:“好,他日柳某能踏入仙界,定然保你,助你一生无忧。” 这话一出,直击常乐正脆弱的心口上,这回眼泪是再也憋不住地流了下来。常乐忍不住直接扑进了柳成言的怀里,瞬间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还呜咽着: “你跟我老爸一样好,跟我老爸一样疼我!” 柳成言错愕间疑问:“老爸?” 常乐闷声哭着解释:“就是老爹,你跟我老爹一样好!” 柳成言怔愣一瞬,张了张嘴不知道回什么好,觉得接受这么个形容也不是很妥当。纠结半晌,常乐的哭声都消了不少,柳成言只能将所有复杂情绪化作无奈一笑。 罢了,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 常乐在柳 成言那儿哭了一通,一直到十里和无泽着急忙慌地找到归阁。 经过柳成言的开导,常乐想通了,扇子她也不要了,不管以后死了会怎么样,现在要先好好活着。 至于百里大爷,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去三清殿跪上几个时辰让他出来了,他还是安安生生地在镯子里慢慢修行比较好,这样对她也好。 为了防止再出现七夕晚上的情况,常乐决定把镯子放进一个香囊袋子里。一旦百里大爷再有奇怪的反应,她就直接把袋子拔下来扔出去,是全是碎就全靠百里大爷自己的运气了。 怀王上完朝回来就说,圣上会找个时间见她,和她好好讨论一番扇子的事儿。 听说圣上要找她,常乐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墨蓝裳的英俊男子来,虽然光看他的脸有几分清冷,让人有种距离感,但他说话却是温和亲切,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这样的人,见过第一次,就还想再见第二次。 因此,常乐硬是瞒住了自己不想要扇子的想法,只是喜笑颜开答应,说等着圣上来找。 怀王还说,看见了十三郡太守上的折子,里面夸了天甲学堂几句,还说如有可能会在全国各州设立此类学堂。 常乐听罢甚是欢喜。这才念起,似乎又有好久没收到十三郡的来信了,不由得有些想念学堂里的娃娃们。 …… 转眼便是七月中旬,常乐一直没等到圣上来访,也没再听到怀王提起。 许是常乐忙于画坊,也许是常乐早就不想要扇 子了,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快被常乐给忘了。之前从玄灵观拿出来的签子被常乐塞在了屉子里再没拿出来过,也不怎么有心思精力期待再见圣上。 毕竟她在事业上忙成狗,哪儿有时间想男子?男人有事业重要吗?有钱重要吗? 当然没有。 常乐的画坊早就装修扩建完成。前店后院,前店两层楼,后院供私人住,或是招待客人所用,也是常乐的小作坊。 为了开店,常乐进了一大批画卷。 要么说有靠山干什么都方便呢? 常乐死死抱住怀王这个大腿不放是有好处的。 怀王派人去江南找那些当代大家买了不少的画,一下子就把她画坊的等级提了上来。正好丰子善的画作被毁,扇子又被圣上拿去,他们画坊的门面、镇店之宝没有了。有这些大家的画,画坊也是拉的上台面的。 说起那些画来,常乐拿到手的那刻,定然是自己先欣赏了一波。 这一看,常乐自己都不舍得卖了,只想据为己有。多次萌生放弃开画坊的想法,还是怀王劝说,这批卖了还有新的,不必心疼。赶明也可以请大家们专门画上几幅送给她,让她私藏。 常乐愣是不信怀王和那 些大家的关系有这么好,不都说有才的人都是一身傲骨不畏权贵的么?怀王只是笑笑不答,没有解释。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怀王又请当代著名书法家裴先生要了画坊匾额题字。常乐当时见着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的时候,只能感叹,大家不愧是大家,如果怀王不说,她还真不知道那几个字是“天甲画坊”,不过从笔法是可以看出这字的不凡来。 没错,她的画坊也叫“天甲”。 常乐在定画坊名字的时候琢磨了很久,想来想去,决定要打造出“天甲”品牌,把“天甲”默认为她常乐的商标。当然,也是她懒得再琢磨,取名字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是痛苦。 既然是挂着天甲的名号,肯定要突出她这家画坊的与众不同,她本人这个店主的优秀。 为了宣传自己的作品,她专门在画坊里开辟了一块区域,在隔断上挂了块儿牌子,上书新奇区。顾名思义,这里面摆的都是一些新奇的画作,比如题材新奇,画法新奇等等。目前,里面摆的自然都是常乐的画作。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一十五章 蒙面 常乐的设想是,她既然要开一间画坊,除了买卖画,也应该担起促进大氏绘画艺术交流与发展的责任来。 当时说这种话的时候,十里闻之虽是不懂,却觉十分厉害,很是捧场地夸了常乐几句。用尽了所有词汇,但都糙的不行,让人听不出来是在夸她。 总之,为了达到这种高尚的目的,常乐就在新奇区隔断口摆了个牌子,上面是征稿启事,征一切新奇稿件,给它们一个展示的平台。 当然,是要收租金的。也不贵,只要十文。如果卖出去了,画坊和画者七三分。 除了摆新奇画作的新奇区,还有别的区。 新奇区在一楼左边,右边是墨宝区和画作区。 墨宝区里面卖文房四宝,自然还有她“发明”的炭笔,造型和之前一样。不过炭笔上刻的牌子已经成了“天甲”。 画作区里摆的就是除了大家之外的作品,而且是偏差的。 二楼也分为三个区,左边是大家区,右边是娱玩区和画作区。 大家区不必说,装潢极尽雅奢之风,保护措施也都是最好的,单独隔开,到了晚间关门还要把它给锁起来。常乐也不知道这圭都的治安怎么样,如果给她偷了,那她的损失就大了。 二楼的画作区自然是选的优等作品。要说这优劣是怎么分的,全靠常乐自己的评判。她相信自己判断画的等级差别的能力还是有一些的。 至于娱玩区,占了二楼四分之一的区域,上了二楼阶梯就能看到。设立它的目的,常乐说还是为了促进大氏绘画艺术的发展。 常乐提前请画师画了一批工笔画,又让画师勾勒出线条来。最后找匠人做出这批画的模子,她搬回自己的小院儿,把模子印在一张张熟宣上,就成了填色画的底版。 她又让画师在原勾勒画稿上标出颜色名字,教他在旁边做出一份色卡,并请画师写出颜料调制的方法。 常乐把填色对照图和画作效果图全都裱了起来,挂在娱玩室里。娱玩室的解释牌子上写的就是,让不会画画的人也能画出好作品! 十里看着新奇,自告奋勇地要做第一个试的人。选了幅最简单的鱼戏莲叶图。从调制颜料到描勾线条到填色,全程自己来,最后出来的作品比不上效果图,但也是美的。 十里当即 即就笑开了,各种嚷嚷着自己会画画了,说自己也不是个大老粗,也找人把她的“大作”给裱了起来,挂在自己的房间里,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的作品。 瞧见十里这表现,常乐只有两个字想说,“成了”! 这娱玩区的运作,就是按画收钱,简单的便宜些,难的贵些。当然颜料和画笔也是另外收钱,顾客可以直接去墨宝区里买,虽然常乐开的 店高档,也有怀王的背景加持,但在卖钱上,常乐也是按照这块区域的物价来定的,没有赚什么黑心钱。 不过,常乐调查后发现,这块地方的物价净赚利润真的很高。 常乐还想在娱玩区里加上炭笔画的制作,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做,只能等后期。反正也不急一时,先把画坊开起来再说。 有了新奇区和娱玩区的加持,常乐坚信她的画坊绝对是与众不同的。 对此,怀王和柳成言也表示了赞同,说这样的门店在大氏确实唯此一家,配得上“天甲”的字号。怀王还很是难得地夸了一句,说常乐没有丢他的脸。 万事具备,只差宣传开店。 常乐这回照样去找人算了开业的时间。 为了保险起见,她直接去了玄灵观请不为道长给她算了个好日子。虽然她觉得不为道长看起来不像是个厉害的道长,倒像是个精明的商人,但柳成言和怀王都说,他在算日子这方面还是厉害的。 日子一算,定在了七月十九。这是个宜开张,宜嫁娶,万事皆宜的大好日子。 常乐又偷偷请不为道长算了几个人的生辰八字,看谁适合给她揭匾。 这回,不为道长道,他和柳成言合适。 常乐一看是父子俩上阵,当时就高兴地直拍掌,一个劲儿地感谢不为道长,没想到他会这么主动地算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愿意参加揭匾的开张仪式。 不为道长只是谦虚地说了句,谁让她是柳成言的贵人,今日一帮,日后也希望常乐能多帮帮柳成言。常乐哪儿还犹豫,直接道,没问题没问题。 从七月十六开始,常乐就开始让人印宣传单,想大街小巷地发。但是从怀王那儿得知,有一条法令是关于乱丢垃圾的。 白话来说,就是常乐如果发传单,百姓不要到处舍弃,那会对圭 圭赌造成垃圾负担,这是要罚款的,还要去衙门里受板子。 得知这条法令,常乐坚决不作死,只靠雇人在茶楼馆肆里传消息。 也就是传说中的请水军。让水军通过口口相传来吸引众人的注意和眼球,为了开张的时候有人来。 常乐根据自己店里的几大特点,把这要流传的话,编的极其夸张,说什么天甲画坊是天下第一画坊之类的,还说背后有怀王,连玄灵观都在支持,等等。 虽然这些话里有真有假,有些捧得太高,常乐自己听了都觉得心虚脸红。但流言嘛,总是夸张的。 还别说,这样流言效果挺强,常乐在开张的前一天,满大街溜达,看看流言传播的效果时,能听到大部分人都在谈论她的天甲学堂,顿时就放了心。 但在放心之余,常乐又有点蒙。因为有些流言根本不是她让人传的。 比如这一条 —— “听说,天甲画坊的坊主是个女子,这女子正是怀王从十三郡带回来的女子。之前的杨校尉因为欺负了这女子,就被怀王送去了衙门,都尹直接让人给铡了。都说,这女子是未来的怀王王妃呢!这么厉害的人物,明日定然要去看看,到底长什么样子。” 这话,出自一个丫鬟对一个小姐的汇报,应当是才从哪儿打探完消息回来。 那小姐听完脸都绿了,两只手狠狠地绞着手里的帕子,仿佛那个东西就是常乐。见到一个看起来端庄文雅的小姐露出这种心狠手辣的表情,常乐深觉自己是惹上大祸了。 常乐三人组的氛围有些诡异。十里直接气的炸毛,想要争辩,还没开口,硬是被常乐给拽走了。 这流言嘛,总是不实且伤人的。 而且那么多张嘴,你跟这个骂了,还会有别人说,骂不过来的,只能认怂。 对一个商人来说,这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不管流言是好是坏,这都是流量啊,都表示有人在关注着她的天甲学堂。流量就是王道,有种红不是叫黑红吗?在现代娱乐圈,黑红这条路子总是屡试不爽。 不过,常乐也陷入了深思,自己第二天是不是应该打扮地神秘一点?蒙个面纱什么的,免得当场听到群嘲:哦,原来传说中的那个女子长这样啊。 因此,翌日一早,怀王和柳成言就见着了这 这样的一个常乐。 一袭白色衣衫,脸上挂着个白色的纱巾,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梳着一般才女的发髻,额上点着红色的梅花钿。整个打扮犹如仙子下尘,额上的花钿更是为她增彩。 怀王和柳成言看了半晌,要不是看见十里跟在旁边,他们都以为王府里闯入了陌生女子。说起来,今日十里的打扮也是与以往不同,一身浅粉色的衣裙,也是以轻薄为材质,风一吹就跟仙侍一般。 “你们二人,今日怎么这副打扮?”怀王犹豫了下,才开口询问,好半天还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常乐前一秒还很端庄地站着,轻轻眨着眼睛,表现出一副不如俗流的样子。听到怀王这么问,立马扯下了脸上的白纱,眉眼一弯,笑道:“怎么样,好看吗?” 怀王再次怔愣一下,眼里好容易升起的一抹惊艳消失殆尽,甚是嫌弃地转了下扇子道:“你还是将面纱给蒙上再跟本王说话。” “怎么?见不得我这张脸啊?”常乐当时不悦,直接顶着一张大脸凑到怀王面前,瞪着他道,“我偏不蒙,就要这样跟你说话。你仔细看看,我今儿好看不?符不符合一个画坊老板的样子?” 怀王只是瞅了一眼,就被她的凶样给吓退,偏着脸就躲到了柳成言后面,好言劝道:“你要是装仙子,就好好装,赶紧把 面纱给蒙上。” 常乐见状,深信怀王是不喜欢她了。现在看她真的就是对哥们儿的嫌弃。常乐作为本人自然是高兴的,没了段孽缘。但是作为女子,是生气的。这表示,怀王对她会毫不客气地往下贬,根本不关心她作为女子的爱美之心! “这可是我打扮了一早上的!从昨晚上就开始设计了!”常乐气恼地争辩,转头就质问柳成言,“斋主,你说,我这样好看不?” 柳成言面对常乐突如其来的质问,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正好撞在怀王的身上。无路可退,柳成言只能微微一笑掩饰尴尬。 “柳某以为,怀王说的有理。” 怀王很不客气地发出了轻笑声,拿扇子遮住小半张脸,正好把常乐恼怒的视线挡去。 明明是想从柳成言这里获得一些称赞来安抚受打击的内心,结果柳成言也是这般打趣她。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一十六章 开张大吉 常乐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不满地站直了身子,重新戴上面纱,斜了他们二人一眼,一副“你们哄不好我了”的样子。 “你们两个能不能也把我当个弱女子看待看待?这个时候,应该夸上两句好嘛?” 怀王这回从柳成言身后出来,面对着常乐,故作正派,眉眼间仍是一派风流之意。桃花眸很是认真地在常乐身上一番打量。 如此认真看起来,确实是好看。常乐的身材本就销瘦,一身白衣套在身上,确有几分仙骨清姿,不过她的眼睛太过活泼灵动,做不出清冷的样子来,故作清高脱俗倒是显得矫揉造作。她还是如往常一般比较好。 “仔细看后,果然戴上面纱要好的多了。”怀王眉眼一弯,继续刺激,接受了常乐的一个白眼之后,怀王又道,“你是去开画坊,又不是入道观,这是不是太过夸张了?” “我这不是想保持神秘感?”常乐没了玩闹的意思,重新又打量了自己一番。 她对自己这身打扮还是挺满意的,怎么怀王和柳成言一副不喜欢的样子? “常姑娘是打开门做生意,应当想办法让众人熟识才是。如此神秘,有什么好处吗?”柳成言也很是不解,在怀王之后提出了置疑。 常乐实在无法面对他们俩的轮番追问,开始自我怀疑,无辜问道:“这样,真的不好吗?我还不是怕给怀王府丢了人?若是和平常那般随意,又让他们看见我长相普通,到时候怀疑怀王交友的眼神儿怎么办?” 听得真实想法,怀王和柳成言互递了个眼神,不约而同笑起来。 常乐被他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袖子道:“你看看你们一个贵气,一个仙气,为了跟你们搭调,我总不能太俗了不是?” 怀王道:“按你这么说,你更不用变了,我和成言正好差一个俗气的人搭调。” 常乐:“……” “各有各的不同。常姑娘你何须配合我们二人?只需做自己就是。人的气质是从内而外的,常姑娘聪慧有想法,自有不同一般的魅力。”柳成言见玩笑也够了,怕真惹得常乐伤心,赶紧出言安慰。 常乐瞬间有些感动。 怀王点头:“成言说的不错,这俗气是从内而外的,你天生就是这么个人,改不了就别勉强自己。” 柳成言 言无奈一叹,怀王是非得把常乐气到火冒三丈才行。 常乐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瞪了怀王一眼,趁他得意,直接一拳往怀王的面门砸过去,拳过之处发出呜呜风声。 众人皆惊,目瞪口呆。 只见怀王不惊不慌,抬手之间展开金骨扇,迅速挡在脸前。常乐看见那把扇子,脑子里一激灵,想起它的贵重来,这可是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御赐之物 ,可不能把它给打坏了! 谁知,常乐还没来得及收手,拳头在挨着扇面之前被一道劲风顶开。 怀王将扇子一转,她的手也跟着转了个弯儿,身子不由得弯下去。金骨扇一合,怀王已经抓上了常乐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擒住。 然而常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蒙地看着地面,两只膝盖和腰部支撑着上半身,让自己没趴在地上。常乐挣了两下根本起不来,一条胳膊被别着,难受的很。 怀王将她的手腕一拽,肩膀一按,就把她整个上半身提了起来,站在她身后,笑盈盈道:“你刚刚是想打本王?是之前打杨瓢得了好,成瘾了?” 声音清晰低沉,就在耳畔。呼出的气息明明是温热的,落在她的肩颈处却是冰冷的很。 常乐浑身一激灵,瞬间怂了下来,面容一阵纠结,勉强扯出个笑来。 十里就一脸嫌弃地站在无泽身旁,偏着脑袋看常乐再次被打脸的这一刻。心里不止一次感叹:所以说,打不过,干嘛要挑战呢? 柳成言也是一脸无奈,再一次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天真了。当初他是怎么想着,这两个人会成一对儿的?这明明是冤家,当时他定是眼花了。 那头,常乐已经很是无辜地开始求饶讨好:“怎么可能?怀王这是误会了,小人哪儿有胆子打您啊?小人只是看见你脸上有只虫子,想替你弄掉。” “是吗?” 怀王笑意满满,用扇子将她的肩膀一打。 常乐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力道往前栽去,怀王还扯着她的手腕,用力一带,常乐转了个圈儿又转了回去,直直撞进怀王的怀里。 怀王松开她的胳膊,反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箍的紧紧实实的,一张桃花面正对着她。 “你夸本王两句,本王就将你放了。” ” 常乐挣了两下,眼瞧着三三两两的人从怀王府门前走过,一个个拿怪异的目光偷瞄着他们两的动作,顿时有些窘迫。又动了两下,实在是挣脱不开,只好作罢。这回,她不敢再使用暴力了,怀王肯定会以暴制暴,她还打不过。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夸! “怀王英俊神武,若说样貌,胜比潘安。若是才智,比……那就是天下最聪明的。怀王文武双全,简直是天下独一份儿,小人常乐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在今天当面对怀王表露内心的仰慕之情。说起小人的仰慕之情,那真是犹如滔滔江水……” 常乐说到口干舌燥也没见怀王松开一点,怀王是听的一脸享受。 挖空脑袋,也想不出半句词儿的时候,常乐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讨好道:“怀王,你的好,真的说都说不完,小的词儿尽了都无法表达,您大 人大量,放了小的罢!” “这就没了?”怀王挑眉,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日后多看看书,积累积累内容,下回夸本王时也有些水平。” “是是是,小的以后有时间就看书。争取下次能将怀王夸上三天三夜。”常乐忙不迭答应,心累无比。 她到底是遭了什么孽,惹上怀王这么个人?斋主说的对,这些都是劫难,是考验,她忍忍就过去了。 “有这样的觉悟就好。”怀王抿唇教导,松开她的肩膀,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脸上的面纱也顺带取了下来,“虽然你这张脸不怎么倾国倾城,但也见得,还是以面视人罢,本王不怕你丢人。” “既然怀王都这样说了,小的自然照做。”常乐很是狗腿地从怀王手里拿回面纱,以最快地速度跑离,喊道,“十里快点,一会儿耽误了开张的时辰!” “好,来了。”十里提着裙子就追了上去。 常乐先踩着踏凳上了车辕,等十里一到,伸手猛拉就把她拽了上去,扯着十里进了马车就道:“无泽,走了!” 着急的样子跟赶着投胎差不多,怀王自是开怀,道:“皇兄还说她不畏权贵,也不知道从哪儿看出来的。说屈服就屈服了。” “她也只能屈服不是?”柳成言也不知道怀王是在得意什么劲儿,眼眸微转,也起身往马车走,“怀王不快些,也要赶不上开张了。” 怀王几步追 追上柳成言,伸手就勾上柳成言的肩膀,悠悠道:“是,阿常没成言你这么傲骨。” 柳成言憋下话,坚决不反驳,免得争个不休。 …… 画坊不像学堂需要请一堆的夫子师傅来教学生,只需要有一两个人在画坊里招呼就行。 可巧,常乐有十里和无泽这两个免费劳动力,再加上自己,三个怎么着也够了,不用再雇别的人。 画坊的配置就成了——柳成言和怀王只是股东,一般不掺和画坊的事情;常乐是坊主,十里是副坊主,两人兼职服务员招呼客人;无泽是画坊的会计加保安。 算账这种事,常乐不会用算盘,十里算数不行,只能交给无泽来。 大家都不算工资,只算股份,一年一结。柳成言和常乐各占两分,十里和无泽各占一分,怀王占四分。常乐很不乐意给怀王这么多,但画坊前前后后的费用大头都是怀王掏的,需要人脉的也都是靠怀王,这些也都是应该的。 常乐希望她的生意可以红火起来,然后把怀王的股份买过来!总有一天,这个画坊无论从哪儿算都是她的! 他们坐着马车到了画坊的后门,车夫把马车带到马厩。常乐打头,带着众人进了后院。 画坊前前后后早就已经忙开了,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粉色 侍女服的年轻女子,有条不紊地做着事,看见他们来了,纷纷行礼。 “殿下,常姑娘,柳公子。” 打完招呼就自顾自地去了。 这些人都是怀王府上的侍女。 因着开业,还有怀王的名气大,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往,常乐三人肯定是应付不过来,就找怀王要了十来个侍女。 这些侍女都是雯水挑的,听说是怀王府里最漂亮的一批侍女。雯水说,肯定要用最好的来给画坊撑场面。 常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瞧着那一个个貌美如花的侍女,常乐有一个她是不是应该让雯水挑一批丑女来画坊的念头,这样才能衬托出自己。 当看见雯水出现时,常乐更明确了这一想法。 雯水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裙,头上带着绒花珠钗,面容也比平时精致了些许,整个人看着与平时差不多,却是更加亮眼夺目。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一十七章 热闹红火 “殿下,常姑娘,柳公子。”雯水先福了一礼,起身后笑吟吟地往常乐身边靠了靠,道,“姑娘今日好美,当真如仙女下凡一般。” “终于来了个有眼光的。” 常乐向怀王和柳成言挑眉炫耀,再回头看向雯水,发现她似乎在期待什么,很是配合地笑道。 “你今日看着更加漂亮了。” 雯水掩面而笑,看着娇柔无比,灿然道:“姑娘夸奖,雯水与往日也没什么差。姑娘,这前后都准备好了,只待吉时开张。已经有不少祝贺之人在外面等着了。” 常乐暗道雯水真的是只披着兔皮的大灰狼,段位看起来要比菏止高一些。懂得审时度势,知进退,还知道如何在其中无声无息地下些小绊子。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大影响,但也给你添了麻烦。 不过,雯水也只是想在怀王面前表现而已,暂时还没威胁到她的利益,反之还帮她把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像这种企图以外貌来压制一波,对常乐来说也是无伤大雅。 常乐虽然偶尔叹息自己没有花容月貌,有一颗爱美之心,却也没那么大的执念。 常乐甚是心平气和地问:“正好时辰也差不多了,不为道长来了吗?” 雯水点头:“已经到了,在客房闭目养神呢,说是姑娘要开始了再去叫他。” “好,那你安排下,一刻钟后,咱们开张。”常乐没有什么紧张的,直接吩咐。 今日开张的流程更加简单了,无非是放个炮子,说两句话,揭个牌匾。 常乐为了开张搞了个促销活动,觉得凭此已经很有开张的氛围了。其实,常乐本来还打算听十里的建议,去请舞狮舞龙的来热闹一场,被怀王以“不高雅”的名头给拒绝了。 当时,十里还很是大胆地和怀王顶撞了几句,逼问哪里不高雅。还说开张就是图个喜庆,舞龙舞狮最喜庆了。怀王就说干脆请个班子来表演杂技,那更是热闹了。常乐听完这个建议,直接拍手叫好,立马就要让柳成言去联系。结果,又被怀王以看傻子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怀王坚决抵制。 末了,怀王终于说了句比较有用的话。说开张这天,自然会红火,不必搞些有的没的。 常乐去画坊的二楼,透过窗户往下瞄,发现怀王说的果然不错,今天开张真的很热闹。 天甲画坊的门口堵满了人,大部分是家丁打扮,通过 过着装的不同可以看出哪些是高等府邸来的,哪些是一般府邸来的,一个个手里都提着礼盒,明显的都是来庆祝怀王开张的。 因为他们这些人,看热闹的百姓只能在最外围围成圈儿看戏。惊呼声还挺大,常乐在二楼,顺着风就能听到些。 无非是在说哪位大官派人来送礼来了,或者说是哪位大官 亲自来了。再就是之前关于天甲画坊的一些流言蜚语的议论。多半是咂舌赞叹,常乐听着很是满意。 这才是他们天甲画坊开张该有的牌面儿! 常乐再一次感叹:抱上金大腿的感觉就是好!起点都比人家高出不少! “阿常,这可比咱们天甲学堂开张热闹多了!”十里在一旁惊呼感慨,“你瞧,这人都挤不下了,还有人过来,再这样下去,都要挤出巷子了。” “可不是,你瞧瞧,那些坐着马车轿子来的大官,都得停在巷子口,自己走进来。” 常乐很是得意地指着巷子口,只见马车纷纷停在外面的大街上,车主人都是穿金戴银,着绫罗绸缎,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车,徒步走进来。 常乐的天甲画坊地理位置还算不错,但从街道口进来也是要花上一两分钟的。 十里在旁看的只拍手,又有些担心地问常乐:“阿常,你紧张吗?那么多的大官在底下看着?你要不要还把面纱给戴上?” “不怕,有什么怕的,不就是来了群达官贵胄嘛,没什么好怕的。” 常乐虽是这么说,但两只手还是紧紧地握在了一块,手心里都还有些薄汗,脑子一遍遍提醒自己叫不紧张,面无表情。 “以后咱们都是要跟他们打交道的,现在怕,也太怂了。” 她的确不紧张,之前又不是没有在公共场合里说过话,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儿,不用怵! 但是,这回下面站着的,都是达官贵胄啊,他们的等级听着就高出了不少。 她如果被发现不好,站姿不对,是不是就丢了人? 她这画坊以后主要的面向顾客就是这群达官贵胄,会不会因为她表现的太垃圾,觉得来画坊都是降低了自己的档次? “阿常,你脸都僵了。”十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常乐一咳,活动了两下面容,道:“我现在是要练习做个高冷的女子,咱们作为这么厉害的画坊的坊主,一定要有 有一定的气质才是。” 十里耸了耸肩,假装不知道常乐这是在强撑。 常乐一再告诉自己,有怀王的身份撑着,她不用怵! 但是,怀王在他们都城的地位,最明显的好像就是容貌一绝,是全城未婚少女的梦中情人。这点,通过外面站的人就可以看出来。 画坊外面围着的有不少的大家闺秀,听意思好像都是等着画坊开张,来看画买画的,但常乐一点都不这样觉得。 这场面,似曾相识,之前学堂开张的时候,不也是全城的姑娘占了一大半? 不同的是,十三郡的姑娘们表面矫揉造作,实则大胆,很是“厚脸皮”地说出自己观看学堂开幕式的目的不是为了学堂,而是为了怀王。这圭都的姑娘们就含蓄了 很多,表现端庄,看不出故作姿态的痕迹,说话也含蓄,知道找借口。 说起来,怀王除了靠容貌在全城的女性心中占有极高的地位,其他的评价都是,草包王爷,风流纨绔等等这些不好的形容。 一般的有志男子,在听到怀王的名字后,都会轻笑两声,贬低两句。有理解的都说怀王这是被逼的,然后感叹好好的青年才俊结果因为政治被逼成了个没用的草包纨绔。总之,和杨瓢看怀王的目光差不了太多。 常乐每每听到,在心疼怀王之余,也在质疑。怀王把自己的名声搞得这么臭,是怎么好意思说,她不注意会丢他的人? 他还有脸皮可以被她丢吗?不是早被自己丢光了? 不过在看到今天这个场面之后,常乐突如其来的有一种爽,是在替怀王爽。 纵使你们再看不起,该捧场的时候还是得硬着头皮来捧场,脸上还得笑呵呵。毕竟,怀王的名分在这里。 这种,“你们瞧不起我,却还得来巴结我”的场面,任谁看见了都是爽快的。 兀地,一阵乐声从街道口飘进来,打断了常乐的思绪。 “阿常,你看,来了一群吹奏的!”十里及时播报现况,“后面还有一顶红轿子,看着就是有钱人的轿子!她们是不是来恭贺咱们的?她们打扮的可真好看!” 常乐也惊叹不已。 一二十个红衣白襟的姑娘排列整齐,或抱丝弦,或吹笛箫,袅袅婷婷而来,自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所奏乐声,欢快婉转,甚是动听。挡着路道的百姓,看见这阵仗,纷纷让了路。就连 连挡在画坊门前的贵府家丁和达官贵人也都让了路,还很是恭敬地朝轿子行了礼。 那些乐坊女子很是自觉地分站在门口两边的台阶上,把门口正对的位置让给了那一顶红轿。 “阿常,这是来了大人物啊!”十里先开口咂舌。 常乐凝眉点头。 这是唯一一顶到了画坊门口的轿子。红绸轿体,上坠流苏璎珞,甚是华贵。轿门未开,轿子旁边的侍女却是往画坊门口走来。 常乐还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已经有个侍女匆匆忙忙跑上了楼,急迫却不慌张失态道:“常姑娘,顺安公主来了,雯水姐姐问姑娘,是否现在开门接待?” “公主?”十里惊呼,“那不是圣上的妹妹?”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侍女解释:“是圣上的堂妹,地位却是不凡。公主带的人是自己的长安乐坊的人,应当是来恭贺来了。” “那,那就别耽搁,赶紧下去罢!” 常乐一摆手,赶紧提着裙子跑下楼,到了一楼,正听见有人在敲门,是个清脆的女声在问:“敢问坊主,何时开门?” “这就来了!” 常乐还没喘息停当,急忙应了一声。应完才发 现,自己好像不该开口。这话一出,太不淡定,太掉份了! 转脸就看见怀王和柳成言也晃晃悠悠从后面来到了前店,雯水跟在旁边。 “你这么慌张做什么?”怀王瞧常乐花容失色的样子,好笑道。 “我现在有没有衣衫不整?” 听怀王这么问,常乐赶紧转向十里询问,十里很是体贴地帮她上上下下整理了一番。 常乐有些磕巴道,“说是,公主来了,现在咱们,应该干啥?” 怀王被她的模样逗笑,这时候还有心情调侃道:“你与本王称兄道弟,见到圣上也不畏惧,这时候怕个公主了?” 常乐一愣,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紧了紧双手,暗中打气一番,肯定道:“说的是。虽然当时我不知道那位是圣上,但也没怕不是?我也是见过圣上的人了,不怕这场面。” “是,阿常当时知道自己遇见的是圣上,可一点都没慌张,没蹿上跳下,也没捂在被子里大叫。”十里瞥了常乐一眼,很是嫌弃地戳破真相。 立马,又是惹来几声轻笑。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一十八章 顺安公主 “十里!”常乐气恼地瞪她。这时,门外的丝竹声更响了,似乎在催促。常乐定了定神,问雯水。 “还有多久到时辰?” 雯水机灵一笑:“不到半刻钟。” “那就开门罢。”常乐直接到了怀王旁边,把中间位置让给了怀王,道,“出去吗?” “走罢。”怀王笑道,“也该请不为道长过来了。” 雯水点头,目光一扫,一个侍女就应命而去。 此时,画坊的门也被两名侍女打开。随着门缝愈来愈大,外面传来期待的惊呼声,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正在打开的门上。 常乐站在画坊屋里,眼前就像一幅群像在慢慢展开。 入目的首先是一顶大红轿子,正是她在二楼看到的那顶,里面坐着的自然是侍女说的顺安公主。 画面再扩大,常乐清晰地看清了每一张脸,密密麻麻的,没有过多的唏嘘,只有无声的注视。特别是那些大家闺秀,目光直接粘在怀王身上下不来了。 瞧着那一道道炽热的目光,常乐很是庆幸,今儿个她没穿红衣再跟怀王凑一对儿,否则,这些大小姐下来给她弄点儿什么,她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怀王领着常乐和柳成言出门,先前跟在红轿旁边的紫衣侍女已经快步回到了轿门边,一低等些的侍女掀开了轿帘。紫衣侍女探进去半个身子,将手伸进轿子里,引出来个端庄貌美的妇人来。 这便是顺安公主,看起来好像比常乐还要小些。 体态不似后面那群大家闺秀那般纤细,却是适中。皮肤白皙有光泽,用吹弹可破来形容也是丝毫不夸张。粉面绛唇,远黛乌眸,鹅颈宽额,额上点着牡丹花钿。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端庄万方。 如果不说是公主,常乐直觉这样的形象,应当是个皇后。 常乐正看瞧的入迷,顺安公主已经到了面前。 “见过顺安公主。”柳成言已经先行行礼。 雯水和其他侍女也都纷纷行礼,不过没她们说话的份儿。 “柳公子不必多礼。” 顺安公主看着柳成言微微一笑,缓缓出声,低柔有度,让人听着十分舒服。顺安公主直接就给怀王福了一礼。 “司安见过怀王,祝愿天甲画坊的生意红火蒸腾,成为天下一甲。” “那便多谢皇妹了。”与顺安公主的拘谨 谨不同,怀王显得要熟络非常,“不过这话,你得跟这天甲画坊的坊主说。” 常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要打招呼的,下意识地行了男子的拱手礼。 “常乐见过顺安公主,多谢公主祝福。” “阿常,错了。”十里在常乐后面搡了两下,低声提醒。 这提醒自然也是落在了顺安公主的耳朵里。顺安公主微微一弯眉眼,对着有些局促 的常乐道:“不必多礼。今日一见,常姑娘果真与众不同。” “公主夸奖。” 常乐很是客套的回了一句,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顺安公主的脸上,发现顺安公主笑起来也甚是好看,她的双眼柔和的跟蒙了层纱雾一般。常乐心道,她若是个男子,定然会追公主为妻。公主这模样举止,一看就是贤妻! “本宫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顺安公主注意到常乐的打量,轻轻碰了两下脸颊,疑惑道。 常乐忙摇头,紧张道:“没有,只是觉得公主美若天仙,让人挪不开眼。” 说起好听的话,常乐也是张口就来,根本不用多想。 顺安公主听得心里舒坦,微微一笑道:“那便多谢常姑娘的夸奖了。” “你们二人先别客套了,眼看这吉时都要过了。” 怀王实在是佩服常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刚刚还紧张的跟什么似的,临了甜话倒是不少。 常乐经这么一提醒,立马从顺安公主的美貌里跳出来,请顺安公主先在一旁等候,让她先把开张的正经事给办了。 一抬头,发现下面的目光都十分复杂的落在她的身上。有恍然大悟的表情,有嫌弃的表情,有嫉恨的表情……总之,多种多样。 大概,她真应该带上个面纱,不是怕自己长得太丑吓着人,而是怕下面看她不爽的人记住她的样子。只希望,日后她上街,没人把她拖到小巷子里给解决了。 “小女子常乐,承蒙怀王和柳公子相助,今日天甲画坊得以开张,多谢各位来此捧场。天甲画坊虽然新开张,常某坚信,这画坊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希望,天甲画坊会带给大家不一样的体验,日后多多光顾!” 说完,常乐退后了半步,立马有人拿了火出来,将画坊门口摆的两条鞭炮点燃。 鞭炮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硝烟弥漫,气氛瞬间红火热闹起来。常乐捂着耳朵,左右看了 了看十里和怀王他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等炮仗停了,雯水上前,附在常乐的耳边轻声提醒,时辰到了。 常乐点头,上前半步,面对众人,朗声道:“下面请玄灵观的不为道长与柳成言柳公子一同为天甲画坊揭匾!” 下面立刻响起了浪潮般的掌声。还有小声的议论,说柳公子是否就是当朝国师长春道长的关门弟子八归子?知道的人都说是,而且还引申了一句,说八归子还俗后就跟着怀王一起,住在了怀王府。 这又是引起一场骚动。 只见不为道长和柳成言分立两边,一人抓上一根红绸绳。相视一眼,猛地一拽,盖着匾额的红布立马掉了下来,露出一块方方正正的金边玄底匾额来,上面是龙飞凤舞又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 “天甲 画坊”! “感谢裴先生赠字‘天甲画坊’。”常乐绝不漏掉每一个炫耀的机会。 果然,现场人听见裴先生几个字,立马激动不已,发出赞叹的唏嘘声。当场就开启了鉴赏大会,对裴先生的字进行了一番讨论与表扬。把裴先生的字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各种夸张的夸奖全都冒了出来。 因为裴先生是大家,脾气硬臭是有名的,且不慕功名利禄,也不求金银珠宝,因而连当今圣上求字都难得很。有这么一层,大家也就不觉得裴先生会为天甲画坊题匾是因为看在怀王的面子上,可能真是这个画坊坊主的不凡,也有可能是这画坊真的不一般。 到此,才算是将天甲画坊给夸了,看常乐的目光也都不同了起来。 常乐暗叹,有名气就是好! “现在,我宣布天甲画坊,正式开张!”常乐激动的一声大吼,肢体也跟着一摆,表现出十足的气势,喜道,“今天天甲画坊开张,开业大酬宾,所有作品价格都下降一成,九成卖出,只此今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下面很是配合的,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为了迎合这个场面,常乐又让人放了两封鞭炮助兴。 鞭炮声音一落,顺安公主带来的乐伎们就开始演奏音乐,前后衔接恰当利落,好不热闹欢快。 常乐的开场词说完,立马就有人拿着礼品上前,想向怀王和常乐表达自己的恭贺之情。 怀王在那人上来之前,先领着顺安公主到后院去,边走还边说笑,顺便把常乐也给带走。吩咐雯水招呼 呼这些送礼者。完全没有要亲自招待那些达官贵人的意思。 怀王跟雯水说,那些来的达官贵人想买画的话,就让人带着去四处介绍介绍,转一转。如果是想趁机见怀王阿谀奉承一番,就说他在忙。如果是想见画坊坊主,就也说在忙。 常乐不是怎么乐意,她还是比较想在前面招待客人,见识见识那些达官贵人,顺便亲眼看看,这个热闹的场面。 怀王就说,没什么必要。还说一般比较高地位的人,就算来了,也是派的小厮过来,没什么可见的。自己亲自来的,一般都是地位不高的,也没什么可见的。 现在最大的贵人就在面前,那就是顺安公主,招呼那些人不如多讨好一下顺安公主。没准,顺安公主一高兴,买上十几幅画带回去,下次还带着别的女眷来光顾。这才是大生意。 这么一听,好像还十分有道理,常乐就安心得跟着他们走了,把前面的店面交给了十里和无泽。柳成言很是自觉地说在前面招呼,就不陪同他们。顺安公主当时听完,还很失望。常乐眉头一皱,暗觉有猫腻。 不为道长也在回了后院之后向怀王和顺安公主告别, ps:书友们我是作者跳水的松鼠,推荐一款免费app,支持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请您关注;quot;+“->添加朋友->选择;)输入:()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说是给圣上炼的丹药马上要出炉了,得回去盯着。怀王和顺安公主表示理解,放不为道长带着小道士离开。 常乐听罢却是很担心,古代的这些丹药不都是用了些有毒物质吗?圣上长期吃丹药,岂不是很伤身体?想起那抹墨蓝色的身影,常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感,难不成这也是个想要长生不老的皇帝? …… 每个人各有各的安排,此时,后院厅堂里除了那些伺候的侍女和随从,就只有三个人。 顺安公主和怀王并坐在上座,常乐在下面陪坐。 伺候的侍女端上来几杯茶,一一奉上,悄然退下。常乐再次庆幸,从怀王府借了几个侍女过来,要不然现在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今日来访,没有带什么贺礼来。就只带了坊里的几位姑娘,为天甲画坊奏乐添上几分喜庆。”顺安公主缓缓说来,面容浅笑,“不知,怀王和常姑娘以为这个贺礼如何?” “这贺礼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常乐甚是感激,多谢公主!”常乐也收起了疯癫的性子,微微一笑,做到有礼有节,“再者,今日公主能来,已是让本店蓬荜生辉。” (本章完) [搜索本站:] 第二百一十九章 毓哥哥 “既然此店与怀王有关,本宫必须要过来一趟庆贺一番的。”顺安公主道,“毕竟先前,本驸马开乐坊之时,怀王都赏脸到场。此次,本宫又怎么能不来?” 怀王对此也不客气,深以为然,眉头却是微微一皱,有些不乐意道:“说起来,上回皇妹开乐坊时,皇兄都亲自前去捧场,连驸马的马场开张,皇兄都去了,今日本王画坊开张,皇兄却是没来,可见,圣宠偏颇啊。” “陛下国事繁忙,想必是有事拖累了。”顺安公主帮着圣上说着话,眸光一转又落在了常乐身上,笑的意味不明,“再者,这画坊是常姑娘的,并非是怀王的。” “她的不就是本王的?不过是坊主名字挂在了她身上罢了。”怀王誓要辩出个道理来,非要在口头上占上风。 顺安公主听了这话却不能淡然处之,抿唇而笑:“怀王此话,莫不让人误会。” 怀王一脸无所谓,常乐怕他又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急忙先开口。 “就是,这画坊的房契地契上都是我的名字,这画坊就是我的,虽然都是你在帮忙,欠了你的钱和人情,但这画坊的主人,咱们还是得讲清了。” “这是要与本王算账?”怀王挑眉瞧她,悠悠道,“从十三郡到这儿,那么多的账,你算的清吗?” 常乐瞬间蔫了下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偏过脑袋,端起茶自己喝自己的,决定不随便搭茬了。索性她现在不急着找男朋友,也没暗恋对象,怀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罢,就当是还他人情了。 顺安公主默默看在眼里,若有所思道:“原来常姑娘家在十三郡?” 听见公主问话,常乐立马喜笑颜开,道:“正是,之前在十三郡。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 “哦?此话怎说?”顺安公主疑问。 常乐瞄了怀王一眼,目闪狡黠,纯善看着顺安公主,道:“因着夫君死了,夫君死前留了封和离书。夫君死后,因着和离书也不能留在夫家,便四处流落,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怀王面色不改,也是听的有味儿。 顺安公主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睁大了一下,又立马恢复了正常,柔声道:“本宫无意,还请常姑娘见谅。” “无碍,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常乐很是坦然地喝了口茶。 她之前嫁过人这种事儿,对常乐来说已经是可以接受的事实了,随便怎么说都不会觉得膈应。既然怀王又在别人面前胡说,那她就爆一下自己嫁过人的事儿,让怀王感受一下异样的目光。 不过怀王面对顺安公主奇怪的审视,好像没有半点的变化,也很是坦然。常乐这才想到,怀王现在的脸皮可是比城墙还厚,当即也觉得这种恶作剧没什么意思了。毕竟没有半点 的作用。 “看来常姑娘的亡夫还是爱着常姑娘的,临别前留有和离书,是想着姑娘日后再嫁个好人家罢。”顺安公主一脸被常乐的爱情故事感动了的样子。 常乐顿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张长修的那张脸的,云淡风轻一笑:“这点上,可以说还是个好人。” “不知常姑娘的夫君是?”顺安公主继续打听,她想知道,常乐为什么和怀王混在了一块儿。 常乐犹豫了下,道:“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如此。”顺安公主点了点头,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怀王身上,对常乐道,“常姑娘如今有了画坊,也算是有了落脚之处,日后也可重新开始生活,不必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怀王的笑意不经意间浅淡了下去,扫了眼常乐,盯着顺安公主道:“皇妹这话,好似本王欺负了她一般。” “司安不敢。”顺安公主忙致歉,温和道,“怀王待人一向不错,常姑娘自然是不会受半点委屈的。司安只是说说罢了。无论如何,总是自己有个安身之所,要舒坦些,常姑娘,你说,可是如此?” “正是。”常乐也听出顺安公主意有所指,无非是她呆在怀王府里影响不太好,接着便道,“金窝银窝没自己的狗窝舒坦,现在有了画坊,我终于可以搬出来住了。” 怀王面容的笑意淡了去,懒散垂眸,转了两下杯子。 顺安公主心里却是喜悦,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道:“便说常姑娘是与众不同的。” “阿常,你要不要去前面看看?这店里许多新事物都是你的想法,你若不看着点,十里他们怕是会出问题。”怀王冷不丁地问了常乐一句。 这话,明显是想支走常乐,常乐很识趣地点了点头,起身道:“公主,常乐便失陪了。” “无事,你先去忙罢。”顺安公主很是通情达理,眼看着常乐离开,顺安公主面目谨然地面对怀王,小心道,“怀王可是生气了?” “你也知?”怀王也不隐晦,勾唇笑道,“你今日来此是想做甚?” “司安当真是想来恭贺天甲画坊开张的。”顺安公主乖顺道,见怀王一脸的不信,又补充,“顺便见见常姑娘是什么人。” 怀王眸光沉了沉,道:“可是有人派你来的?” “并无。”顺安公主否认,垂眸犹豫了下,又浅浅开口,“只不过,昨日去大长公主府请安时,大长公主让司安替怀王说一句恭贺。怀王不提醒,司安倒是给忘了。” “这事你也敢忘?本王就说说,怎么大长公主也没给句祝福的话。”怀王戏谑道,“皇妹,你适才话里话外又是何意思?你这是来替本王赶人来了?” 顺安公主惶恐,不敢抬眼看怀王,小心道:“皇妹 哪敢,皇妹只是对常姑娘一见如故,替她着想罢了。常姑娘不也觉得司安说的是?” 怀王冷笑一声不说话,懒得再搭理她,很是随意地往后一靠,悠悠道:“现在,连你都不与本王一条心了。本王还真是心寒。” “司安自然是与怀王一条心……” “本王可是半点没看出来。” “毓哥哥……”顺安公主无奈地喊了一句,见怀王的面容缓和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道,“安儿也是担心毓哥哥,本以为常姑娘只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可她竟还是个嫁过人的。安儿斗胆问上一句,毓哥哥可是想娶常姑娘?” “是。”怀王毫不犹豫地接下话,“所以,你也不必再替大长公主说什么了。你若是来劝本王的,便先回去忙自己的事儿罢。” “毓哥哥,你这样,害的不光是自己还有常姑娘。安儿看的出来,常姑娘对毓哥哥根本没别的意思。”顺安公主继续温言相劝,随后长长一叹,“再者,身为皇家之人,又怎么能事事顺遂的呢?不说安儿,圣上不也有许多无奈?大长公主已经给毓哥哥看了门好亲事……” “皇妹,你向来中规中矩,万事顺从。可你也知道,本王不是这样的人。”怀王凝神道,“本王不想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本王既然有心娶常姑娘,就不会考虑别人。他们若是同意也就罢了,若是不同意还在背后有所动作,本王可是不饶。” “毓哥哥……”顺安公主收起愁容,了悟些许,沉了沉气道,“安儿明白了,那便祝毓哥哥能达成所愿。” “这便是后话了。”怀王微微一笑道,瞧了她半晌,忍不住关心道,“想来已经有一两年没见过你,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顺心?” “自是顺心。”顺安公主露出个笑容来,“多谢毓哥哥关心,驸马对我也很好,如此一生,也挺好的。” 怀王叹了声,颔首:“你觉得好便好。” “不知毓哥哥何时回十三郡?”顺安公主询问。 怀王漫不经心道:“等过些时日罢,如今就算本王想回去,怕也回不去了。” …… 那厢,常乐回到前店。 画坊里已经人满为患,却不像酒楼茶肆那般吵闹,俱是来来往往,自己看自己的。偶尔问问来往的侍女,那些侍女也算是机灵,说的话也好听,三两句就帮忙介绍了,就算不知道怎么介绍,也好心回上一两句,询问需不需要请人来介绍。 总之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样子。常乐瞬间放心不少。 一楼只有无泽守在柜台前,雯水还在应付送礼之人,店外丝竹之声未停。不见十里和柳成言,他们应当是在二楼楼上。要说这送礼之人还真是多,送了这么半天还有人在送。 常乐闲逛了下,悄悄到了新奇区外,抱着好奇和期待的想法,想偷听别人对她这些画的意见。 里面还好有四五个人,一个个看着像是儒生打扮,拿扇子指着墙上挂的炭笔画,就开始相互交流起来。 “这里面摆的画,确实新奇,不知道这画是用什么笔画的?” “写着呢,用的是炭笔。” “炭笔是什么笔?” “应该就是他们画坊里卖的那种,不是说他们文房四宝里有卖一种炭笔?各位兄台,一块儿去看看?” “走,去见识见识。” 常乐见他们要出来,连忙躲了身子,往二楼去了。看来她的炭笔画是有吸引到人的目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买,炭笔写实,或许她开个肖像馆,专门给人画肖像,这样或许赚的要多些。不知道柳成言有没有懈怠,若是他的技术够,到时候也可以帮忙。 不过这两日,要做的事情太多,这个想法还是过段时间再落实比较好。 到了二楼,果真看见柳成言和十里,十里在娱玩区里忙活,柳成言在大家区里跟人介绍那些画作。分工很合理。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章 凤凰图 常乐到了大家区前,柳成言发现她的到来,微微一笑,常乐正准备进去,十里那边先叫了她的名字。 “阿常,你过来一下!” 无法,常乐脚下一转,先去找了十里。 娱玩区里的人还是挺多,有六七个,十里一个人确实有些招呼不过来。 “这是我们的坊主,你有问题就问我们坊主罢。” 十里顺手就把一个新来的人抛给了常乐,自己到了正在调色的小顾客面前去,活力满满。 “你这调色一定要按照方子上的来哦,不然颜色不对,可别说是我们的问题。” “放心。这《反哺图》,我真的能画出来?”那六七岁大的小公子哥一脸认真地询问,“这可是我要送给祖爷爷的,祖爷爷如果高兴,我一定会送礼感谢你们画坊的!” “那就太好了。只要你按步骤来,一定没问题。”十里笑容灿然道,自己有过体验就是不一样,不光服务顾客起来不会惊慌失措,做出承诺也是底气十足,“你选的《反哺图》很难,你得自己有些耐心才行。” “这不是问题。”小公子哥很是小大人地一挥袖子。 常乐听了两句,就没再听下去,因为面前大小姐的丫鬟已经发话。 “你就是坊主?” “是。”常乐很是和善地回了一句,不理会丫鬟的恶劣语气。 “你这真的能让不会画画的人画出好看的画来?”丫鬟继续问道。 那小姐却是一直在常乐身上打量。 “是,肯定和上面那些展示画效果一样,差不了多少。” 常乐瞧着小姐回话,根本没正眼儿看那个丫头。说着,就一指墙上的展示画,花草鸟山,各种题材应有尽有。 常乐自信道:“姑娘若是不信,可以试上一幅,不成不要钱都行。不过前提是,姑娘得有些耐心。” “好。”小姐终于开口说了话,目光扫过墙面,伸手指了一幅画,对常乐很是有敌意道,“我就选那幅,《凤凰图》。” “好。” 常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了这位大小姐,笑意浅浅地应了,从小姐身边过去,在展示画下面取出一张油纸纸条,上面写着填色所需要的颜料和调配方法。常乐回身,将纸条交给丫鬟。 “按照此纸条上写的,去墨宝区将颜料买了便可。” 丫鬟接过纸条,瞧了自家小姐一眼,接收到授意,乖乖去了一楼。小姐仍是一脸仇视地打量着常乐。 后来,等小姐画完,将常乐讽刺了一番,常乐才知道,原来那小姐是一直暗恋怀王的,将她当了情敌。本来是想砸她招牌,结果还真把画给画了出来,她也无话可说,只能讽刺常乐别妄想麻雀变凤凰,便趾高气扬的走了,还把填完的《凤凰图》留给了常乐。 常乐盯着那幅《凤凰图》哭笑不得。 “阿常,刚刚那女的说话那么难听,这画给卷了扔灶洞里去罢!” 十里暂时撇下小顾客,跑到常乐跟前儿,很是激动地出主意。 “扔什么扔?你看看她这填色填的这么好,可以当买家示范了。”常乐说着就将画交给了十里,认真道,“你拿去让人给裱起来,挂在原画旁边,以后再跟别的客人介绍,就可以让他们看看这幅图,这不是说话都有了个资本?” 十里很是嫌弃地看着手里的画,她还是想扔进灶洞里烧了。 “没准儿,还有人买呢。比如,怀王?”常乐说着就想起了怀王,她一定要拿这幅画好好地将怀王给揶揄一番,“你继续忙,我去看看那位顺安公主走了没。” 十里盯着画沉了沉,抬头就笑容灿烂地到了小公子哥儿跟前儿,笑眯眯道:“你看,这是刚刚一个大姐姐画好的,是不是和上面挂的原图一模一样?” “是!真的一模一样!”小公子哥儿眼睛发亮地盯着那幅《凤凰图》,在原作和成品之间看来看去,心潮澎湃,当即更有耐心地沉浸在自己的填色画里。 十里再旁瞧着,又扫了眼手里的画,暗中肯定点头:有这画在,确实很有说服力。那就先不烧了。 …… 等常乐到了后院儿才知道,别说顺安公主了,连怀王都走了,柳成言也被怀王带跑了。 侍女说,怀王本来是要跟她打招呼的,但看见她在忙,就没打扰。 天甲画坊一直忙到了下午快关门,人才少了些。 常乐就让雯水派人守最后半个时辰,自己带着十里和无泽去了小院儿的仓库间,雯水作为汇报者,也是跟着的。 仓库间里面摆着几个贴墙的大书架,都是存放画作的。雯水将今天收的礼也都放在了仓库间,堆满了一个角落,成了个小山,常乐惊讶地合不拢嘴。十里直接扑了上去,打开一个个盒子,惊呼之声不绝。 “阿常,你看这个夜明珠。” 十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个夜明珠。那颗夜明珠确实是大,十里两只手包着,才正好包严实了。 “沉甸甸的,这么大一颗,肯定很值钱!” 常乐也相信它能卖不少的钱。 十里小心翼翼地放下夜明珠,转身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枝玉杆毛笔。十里用毛笔刷了一下自己的脸,当即陶醉惊叹。 “阿常,这毛笔的毛好软哦,这玉杆子也好舒服。” “嗯,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 常乐的眼睛都能冒出两个“钱”字来了,有十里在那儿表达激动之情,常乐便能按耐一下,一本正经地问雯水。 “今天是来了多少人送礼?” “一共一百 八十六位。”雯水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本礼簿递给常乐,“所有的都记在上面了。” 常乐接过,展开一瞧,密密麻麻的都是繁体字,看的她脑壳疼。而且上面写的那些官员的名字,常乐也不知道官职的大小,只是看个热闹。 “今天送礼的最大的官有哪些?” “有镇国大将军府上的,送了一幅南绣的月下流萤金丝楠木屏。” 雯水走到被红布盖着的一个大家伙面前,轻轻一扯,便将红布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屏风来。十里哇的一声就小跑了过去。 屏风的丝面看起来甚是细密轻薄,上面的绣图甚是精美,栩栩如生,犹如浮雕一般凸出来。它的木架镂雕着青鸟云纹,下面是伏虎座。随便摇了摇,根本动不了丝毫,只能感受到来自实木的沉重感。果真是个好东西! “这镇国大将军,听起来很是厉害啊,而且好像在哪儿听过。”常乐摸着屏风木架,面容是惊艳之色。 雯水道:“镇国大将军名叫易平昇,当朝第一大将军,曾随李大将军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后又带着三子镇守边关,压得领国不敢轻易来犯,岁岁朝贡。而且,大将军乃是殿下的亲舅舅。” “怀王的亲舅舅?”常乐的目光被吸引回来,落在雯水身上,“怀王还有这么厉害的一个舅舅?” 那难怪圣上要如此宠爱怀王了。若她猜的没错,当年如果不是怀王母子主动放弃帝位,如今做皇帝的无疑是怀王。毕竟有个大将军撑腰。对一个王朝来说,谁掌握了绝对的兵权,就算是掌握了大半个的江山。 “是,不过镇国大将军如今已经不问朝事,在府中养老了。”雯水很是耐心地解答常乐的每一个问题,“只有大将军的三个儿子还在边关镇守。大将军的三子,也个个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威名赫赫。” 常乐皱眉,有些好笑。又来了个养老的,但雯水说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虽然大将军养老了,但他的儿子有出息,还掌握着兵权镇守着边关呢。常乐怀疑,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跟怀王一样。 “除了镇国大将军的,还有别人的吗?” 雯水点头:“还有丞相府送来的禾田玉佩一对儿,都是上等的料籽儿。” “丞相。”常乐点头,这是熟人了,听得名字最多的一位大官,是大长公主的夫兄,“听起来,能卖个好价钱。” 雯水无奈一笑:“姑娘怎的都想着卖了?这些东西可是千金都难买的,价值连城。姑娘还是暂且存着,日后有急用了再卖也不可。” “你说的也有道理。”常乐点头,左右看了看,又在册子上翻了两下,问道,“咱们朝的那个什么驸马,有送礼来吗?” “驸马?常姑娘说的是 李驸马?”雯水不解。 常乐想了想,道:“就是和右将军的儿子交好的那位驸马,你应该是知道的罢。” “知道。”雯水点头,莫名其妙又是一笑,“那位驸马便是顺安公主的夫君,顺安公主今日带了乐坊的人来,已经算是送过了。” “什么?”常乐惊愕瞧着雯水,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说,就是顺安公主的夫君同杨瓢玩儿的好?” 雯水点头:“正是。咱们大氏现在就一位驸马,便是李驸马,错不了的。” “李……他是不是叫李什么安?” 常乐忽的想起了七夕那晚看的骏马图,旁边的人不都说是驸马画的? 在雯水回答之前,常乐又补了一句:“而且还爱画马。” “是,都是这位驸马。”雯水含笑确认,“驸马爱马,掌宫中御马,又建了个马场,平日里最爱的便是骑射与画马。” 常乐当即愣在原地,靠着屏风的架子就开始惆怅。 画马作为驸马的一大爱好,居然能画成那个样子,而且还跟杨瓢玩的好,看来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草包,居然娶了顺安公主那样贤良的大美人,老天爷是瞎了么? 越想顺安公主的好,常乐就越是心痛,颇有人间不值得之感,悲戚问雯水:“对了,那位顺安公主是什么来头?”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怀王的亲舅舅 雯水不愧是怀王府里的通房丫鬟,什么都知道的门儿清,回答起来干脆利索。 “顺安公主是靖安王的女儿,靖安王是先皇的亲弟弟。靖安王与王妃战死沙场,顺安公主成了遗孤,先皇便封其为公主,接入宫中。大长公主对顺安公主多为照顾,在顺安公主成年后便将她嫁给了自己的义子李驸马。” 常乐点头:“顺安公主和怀王很要好吗?” “自然。”雯水笑道,“顺安公主自小和殿下交好,将殿下视为亲哥哥。殿下住在玄灵观的时候,顺安公主还多次去玄灵观探望,可以说是很亲了。殿下也很疼顺安公主,凡事都记挂着公主。不过公主嫁人之后,二人的来往便少了些。” 常乐对此半信半疑,道:“我怎么看着不像?这么要好的关系,顺安公主今天只带着乐坊的人来吹奏一番,也没送别的礼物?” “这个……”雯水抿唇顿了下,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掩面而笑,“顺安公主大抵是为了以礼还礼罢。之前顺安公主的乐坊开张之时,殿下也什么都没带,而是从花楼里带了一批舞姬去助兴。今日,顺安公主带自己乐坊里的人,已经是心善了。” 听雯水这意思,如果顺安公主心不善,就也直接从花楼里挑一批乐伎来咯? 当然,如果是她摊上这件事儿,她一定会从花楼里挑! 也真是佩服怀王,当亲妹妹看的顺安公主开张,不想着送什么好礼物,竟然从花楼里带舞姬。他是…… 家住在花楼吗? 不然,怎么万事只想到花楼? 常乐真的替怀王的人生感到些许的悲凉。明明是个皇亲,荣华富贵和地位都不缺,最后却沦落到这个地位。 “那顺安公主,这个人怎么样?”常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不知道雯水会不会如实回答。 但背后说皇亲坏话这种事,雯水为了小命应该也不会说。常乐更怕,雯水是什么都不说。 不过,没想到雯水是真的胆大,犹豫了下,就开始总结。 “顺安公主和她的封号一般,是个如水般温柔的公主。” 常乐听着雯水的话,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和封号一般,是一辈子顺遂平安,还是性格上比较顺从喜欢安定? 希望,是第一种。 这样看的话,顺安公主就是一个比较中立的人物了。 不知道为什么,常乐很是自然的就把所有人分成了两派,把大长公主和怀王放到了对立面上。 可能是,她发觉了怀王对大长公主的不喜欢?还是因为大长公主做的事儿就不像一个亲姑姑该做的事儿? 更有可能,就是人的第六感罢。 后面雯水又介绍了几个人物,算起来,基本上都是跟丞相和大长公主亲的。等雯水说到最后 ,常乐忽然想起个人来。 那就是圭都的都尹。按说都尹这个位置不会是个小官。 对此,雯水的解释是,都尹向来清廉耿直,不喜送礼往来。这些事,素来是不会参与的。 常乐只能表示无奈,却也觉得这样才符合她心目中对都尹老爷的想象。不畏强权,不拉帮结派,一心为民做主,是个大青天。 大概是都尹深得民心,很是有威望,雯水还特意多解释了句,说都尹是天子门生,所以深得圣上器重。 常乐点头表示理解。一般的明君都会器重这样的人。不然,像都尹这样百折不弯的,脑子显得一根筋,迟早是要触怒圣颜,分分钟被斩首的。 她们二人闲谈间,十里已经翻了大半的礼物盒,整个人沉浸在那些贵重的礼物中不可自拔。无泽一如既往,跟个木头人一样,守在角落里。 转眼,就到了打烊的时辰。 “今日辛苦你们了。你们便先回去休息罢,这关门的事,便由我们三个来管了。”常乐拍了拍雯水的肩膀,亲切道,“我们晚上还要算算账,回去的会比较晚,如果怀王问起来,就帮忙说一下。” “是,姑娘也辛苦了,早些回去。”雯水恭恭敬敬应了,福了一礼就先退出仓库间。 等雯水离开。常乐才晃晃悠悠地到了还在拆礼物的十里旁边。十里现在真的是开心的跟个两百斤的胖子似的。 “阿常,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 十里还有了些热泪盈眶的意思,捧着手里的一个小红盒子,几下就给拆开。里面摆着一个嵌着玉石的金镯子,看起来甚是精美好看。十里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眼睛都黏在上面下不来了,目瞪口呆地上下左右的看。 “阿常,你看,它真的好漂亮!” 常乐见她是真心喜欢,大大咧咧地一揽她的肩膀,点头表示赞同:“是挺好看的,喜欢吗?” “喜欢。”十里说话的声音都酥了不少。 常乐喜道:“那就送你了。” 十里迟缓了下才反应过来常乐说了什么,当即惊愕地看着常乐,红着脸,结结巴巴道:“这,送我?” “你不是喜欢?喜欢就送你啊。”常乐说的很是随意大方,直接从傻愣愣的十里手里把镯子取过来,又握住她的左手,顺势就帮她戴了上去。 十里眼巴巴看着常乐给她戴上手镯,犹如置身梦境,直到镯子的重感压着手腕,她还是无法相信,难以回过神来。抬起手腕,定定地看了半晌,又拿手拨了拨,确信这镯子是自己的了,当即激动的满眼泪水,扭头就扑在了常乐身上将她紧紧抱住。 “阿常,你对我太好了!”十里声音都有些呜咽,“这么好的东西,你都能想着我!” 常乐顿 了一下,微微浅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不对你好对谁好?这么些日子,多亏你陪着我,辛苦你了。” “虽然是真的很辛苦。”十里抹着眼泪接话,瞬间就把氛围给破坏了,常乐一度想把她推开。十里又紧紧地把她箍住,道,“但是我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用给我这些东西,我也会跟着你的。” “那好,那你把镯子还给我罢。”常乐被她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硬是挣扎着说了句逗趣的话。 十里立马松开了她,躲她一臂远,脸上挂着泪水,却是护犊子地握住了手腕上的镯子,皱眉委屈道:“这你已经送我了,收回去也太不妥了。大不了,以后我不跟你抱怨了。” 常乐终于能喘口气,却被她的模样逗笑,笑得前仰后合。 正此时,雯水从外面进来。常乐立马收住了笑声,瞬间变端庄。 “姑娘,店里都收拾妥当了,我们便离开了。” “今天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常乐甚是感激,从礼物盒里挑挑捡捡,找到之前看见十里翻过的一块玉佩。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贵重,但是能送给怀王,肯定不便宜,她借花献佛送给雯水,也肯定是不会被嫌弃的。 常乐本来是想塞给雯水些钱,很是大气地说一句,让她带着姑娘们好好吃一顿,算是犒劳。但又怕这样会很俗气,被他们这些王府里见过大世面的侍女鄙视。而且还花钱,不知道给钱多少合适。 想说直接带她们去酒楼里搓一顿,但觉得这样也不是很符合自己作为贵客的气质。 思来想去,还是直接转手礼物比较好,反正是别人送的首饰什么的,不是常乐的,她自己也不心疼。反正,她也不怎么喜欢戴首饰。 犒劳了雯水,下面的那些人,如果有怨言,雯水也会帮忙压着。 这么肯定的想着,常乐将盒子送到雯水手上,“这个就作为你今日辛苦的酬金了。” “雯水不敢,姑娘还是好生收着罢。”雯水将礼物盒往回推了些。 常乐一眼就看出来,她这是在欲拒还迎,就硬是把盒子塞回了她手里,笑道:“难不成你不喜欢玉佩?那这儿还有其他的,你看看你喜欢什么,随便挑挑。” “雯水不敢。”雯水说着便将玉佩收下了,脸上的笑意也真挚了不少,向常乐福了一礼,道,“谢过姑娘记挂了。” “应该的。”常乐挥挥手,“你们也赶紧回去罢,早些休息。” “是,多谢姑娘。”雯水又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 常乐跟出门,瞧着已经在院子里排好队的侍女,再次感叹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是不一样,要气质有气质,要样貌有样貌。 雯水说了声走, 立马袅袅婷婷而去,十分好看。 等她们都从正门离开了,常乐这才回头:“十里无泽,咱们赶紧算账,收拾收拾,晚上找家酒楼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 “这个好!”十里拍着手就表示同意地蹦哒到常乐面前,瞅了眼手镯,还是有些犹豫,“阿常,这镯子你真的送给我了?这些礼物都是送给怀王的……” “哪里是送给他?明明是送给天甲画坊的。”常乐很是理所当然道,让无泽锁了仓库的门,就带着他们往前店走,“现在天甲画坊的坊主是我,这批东西自然是我来处理。你就放心的戴着。” “嘻嘻,好。”十里有些捡了便宜地偷笑两声,往常乐跟前靠了靠。生觉自己也没抱错大腿。 “我跟你说,那些东西里,你看上了什么就提前说,我给你留着,日后给你当嫁妆。你不知道怎么选,选那些大官送的就可以,绝对都是贵的好的。咱们以后嫁人,就要风风光光的,有了这些,你去夫家也不会被欺负。”常乐搂着十里的肩膀,一本正经地教育着。 十里又是被她说的热泪盈眶,感动道:“阿常,你真的太好了!不过,那些好的,都留给你当嫁妆,我随便挑两件就好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关门遇贵客 常乐扭头看她,笑她会委屈自己,但又好处也不会落下。本来嘛,人都要为自己考量考量。不过,十里真的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了,以后娶她的人必须得是个优质男子才行!她得替十里把好关! “嗯,这个到时候咱们再说。没准儿日后还有更好的东西呢。”常乐想到这儿就两只眼睛直放光。 此时的天色还是透亮的,还没有转暗的意思。但夏日天长,也不代表着现在的时辰还早。 将将到了前店,常乐准备安排无泽关门之时,发现店里多了个人。这个人,常乐他们瞧着还有些眼熟。 那人是个男子,穿着麻灰色的家丁衣装,但就算是家丁应该也是高等府邸里的家丁,因为气质上都不一样的很。 他的一双绿豆眼儿瞅见常乐等人,立马喜道:“哟,可算来人了。” 声音尖细,不像是个正常男子该发出的声音。但常乐在现代生活惯了,也知道有些男子天生的就是女生嗓,尖细的很。所以也没太在意,只是觉得他说话有些矫揉造作之态。 呃……难不成,是个……零? 常乐不怀好意地想了一遭,那人已经上前来。隐隐地,常乐觉得怀里有些暖烘烘的,还有些微颤。 难不成,她对这么个男子一见钟情? 常乐对自己的审美表示了怀疑,按压住胸口,发现是镯子的问题。不由得又紧皱起眉头,那男子又说了第二句话。 “姑娘就是这画坊的坊主了?” “正是。”常乐礼貌一笑,“请问,可是来买画的?若是买画,真不好意思,本店已经打烊了。” “你这门都还开着呢,哪里是打烊了?”男子细声细气地表示不悦,兰花指一指大敞着的门。 常乐稍微愣神,觉得哪里不对,好半晌才问上一句:“请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姑娘好记性,倒是给忘了?”男子故作不满地责怪了一句。 十里在旁听着,只觉得鸡皮疙瘩都掉了好几层。 “抱歉,我这脑子平日里的记性不怎么好。”常乐说着,就从怀里把还在发热的镯子递给十里,道,“十里,你先拿着,你和无泽先去算账罢。” “哦,好。”十里应着,从常乐的手里接过镯子,一碰上镯子就惊讶地叫出声,“阿常,你这镯子怎么还在动?还在发热。” 常乐眉头一皱,回头笑道:“我放怀里揣着,能不是热的吗?肯定是你有了新镯子开始手抖了,一会儿肯定就好了。无泽?” 无泽接收到常乐的目光,立刻明白,提醒十里跟他走。十里拿着镯子一头雾水,犹犹豫豫的。 “早些算完就去吃饭了。”无泽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 十里的肚子有些饿了,这才放下对镯子的探究 ,也把镯子往怀里一揣,跟着无泽去柜台。见他拿起账本和算盘要往小院后面走,十里不解。 “算账为什么要去后面?咱们在这儿算不行吗?” 无泽答道:“这里有客人在。” 十里勉强接受这个理由,犹犹豫豫地跟着无泽往后面走,嘴里还念叨着:“你一个人算账不行么?” 常乐一直等着他们离开,这才安心地应付面前的男子。 “请问,是想买什么样的画?” “不是我要买画,是我们家老爷。”男子笑得神秘。 常乐不解:“你们家老爷?” 男子道:“我们家老爷现在正在看姑娘的画呢。” 常乐明白,这位老爷是在新奇区,点了点头,绕过男子就去往新奇区。 到了雕花的圆形木隔门前,常乐往里张望了下,没看见人。又往里走了两步,左右一看,才在左边的角落里看见一个人,只有个背影。 常乐没正眼瞧,就先凑了过去,在离对方半臂远的时候,站在他的左侧边,拿出对待顾客上帝的热情来。 “请问这位老爷,可是要买画?” 说罢,抬眼,正对上这位老爷的侧脸。这一看,常乐便愣住了,一颗心扑通通地跳个不停。 那人正专注地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卷,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一双深褐色的眸子深邃,又有着几分清冷之意,卷曲又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不经意间就撩动人的心弦。那张脸一见再难忘。 眼前的人,可不就是她之前在七夕盛会上遇见的那位墨蓝裳的男子?曾还在她的梦里出现过,作为她的梦中情人。 眼前人听见动静,偏过脑袋,身子也跟着转了过来,和常乐来了个面对面。 他这一动,仿佛牵引了周围的空气,一阵热浪猛地扑在常乐身上。常乐当即僵直在原地,目光不禁开始躲闪,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心只希望自己没有脸红,露出什么窘态来。 “又见面了,常姑娘。”他轻轻开口,声音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常乐顿时觉得,大脑里有一根弦猛地断了,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他是当今圣上! “圣……”常乐说着就要跪下去。 司伯言见她模样惶恐,像是被自己给吓到,暗笑她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刚直不屈。还以为她看见自己会一点也不害怕,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呢。毕竟,怀王之前说起和她相遇时,她可是上来就想着坑蒙怀王的。 这么想着,司伯言已经抓住了常乐的胳膊,将她弯下去的身子拉了起来,道:“朕只是出来私访,不必如此多礼。” 明明镯子已经不在身上,常乐却还是感觉被司伯言拽过的地方有些灼热,悻悻笑了两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行了 个男子鞠躬礼。 “是。” 目光正好落在司伯言的腰间,看见那里别着的一把扇子,正是她那把象牙骨的扇子。 联想起之前怀王跟她说的事情,常乐才反应过来,皇帝这是出宫找她商量这扇子的归宿来了。柳成言的叮嘱还清晰在耳。 这把扇子她不光不能要,还得说些好听的话,不着痕迹地把扇子还给皇帝。 这么一想还真是技术活。她需要一些时间思考。由此,她便先扯开了话题,问:“不知老爷要买什么画?” “先随便看看。”司伯言目光随意扫了一眼这房间里的画卷,目光染上几分愉悦道,“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是,小女子不才,因着开店想以奇猎目,便挂了出来。”常乐试图表现的文绉绉一点,显得自己的逼格高些,可这些话让她的嘴里直打绊,难受的紧,“让老爷见笑了。” “画的倒是不错。”司伯言中肯地评价了一句,“难怪,你敢那般讽刺驸马的《骏马图》。” 常乐瞬间不知道接什么话了。当时她要知道自己旁边站着的是圣上,打死她她也不会说出那些话,她一定憋的死死的。 “老爷玩笑了,当时,我也是说着玩儿的。应该是喝了酒,胆子大了些。” “你的胆子确实挺大。”司伯言再次很中肯地赞同这一点。 常乐再次哑言,激动紧张和心动的情绪都因为他这几句话消去了大半,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皇帝还是赶紧回宫里去罢,她实在不想跟他对话了! 如果这些话是从怀王的嘴里说出来,常乐知道怀王是在取笑,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怼回去。如果是柳成言说的,她肯定会撒娇卖萌装可爱。 但是,这些话是从皇帝口中出来的,人家没有调侃的意思,常乐也没撒娇的想法。这样,显得就很尴尬了! 司伯言平日里多半是跟大臣交谈,说话正经已经习惯了。 偶尔和妃子一处,也极少说些情话,说不说她们都会贴上来,他自然也不用费心力想着怎么和个女子相处,只用有事说事就行了。因此现下也不觉有什么,自顾自地转悠出了新奇区。 “听说,你这画坊,还有个神奇之处,是让不会画画的人画出大家之作来?” “大家之作不敢当。”常乐不知不觉中也用起了客套式交流,一板一眼地介绍自己的生意,“只不过,能让不会画画之人,也画出一幅好看的作品罢了。” 出了新奇区,常乐再瞅见那个绿豆眼儿的男子,立马有了些印象。 这可不就是之前去十三郡传帝旨的单内侍吗?还嫌弃过她不识御扇的厉害。 现在倒好,再见面,御扇已经不是她的了,已经回到了皇帝手里。 感叹间,司 伯言已经转过了身,兴致浓浓道:“带我去见识一番如何?” 常乐忙接话:“老爷客气,怕是雕虫小技入不了您的眼,只是小打小闹玩乐罢了。” “不妨事,且去看看。”司伯言表现的不怎么在意。 “在二楼,这边请。”常乐很是熟门熟路地开展业务。 等带着皇帝走楼梯时,常乐面朝前方,一肚子的话要骂。 总觉得现在的节奏不对。按照她之前心心念念的心动的感觉,现在她不应该开始主动一点,对皇帝展开个什么攻势吗?为什么,自己不经意间就成了个纯纯正正,一心只有业务的服务员? 常乐将司伯言带到娱玩区门口,沉了沉气,拿出标准的笑容来:“就是此处了。” 司伯言单手负背,目露好奇之色进去,上下左右的打量,偶尔碰碰这个,拿拿那个。常乐很是负责地在旁解说使用方法和步骤。 转了一圈,司伯言了然,满意点头:“确实很有想法,不知这点子是谁想出来的?” “小女不才,正是在下。”常乐极力憋着,不让自己那么有炫耀的意思。 司伯言听她说的不伦不类,却是对她多了几分赞赏之意。 “姑娘真是个聪慧之人。”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怀王这个大嘴巴 不知怎地,常乐听到这句话,心里跟遍地花开一样。注视着司伯言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又有一瞬间的紧张,立马转移了视线。 来到这儿这么久,难得听见个男子这么正正经经地夸赞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脑子都迟缓了些。 “我也想试试这填画的妙处,不知能否试上一幅?”司伯言又道。 常乐立马清醒大半,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那好,便试试这副《山河图》罢。”司伯言一指正面对着的一幅画卷。 常乐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凝滞。这幅《山河图》的难度不亚于《凤凰图》,主要是色区多而细小,需要极大的耐心,当然,要花费的时间也不少。 看皇帝的意思,他是要在这儿画完了再走,那得画到天黑去了。她现在肚子还饿的很,免费陪他画完,还得饿肚子,另外还要忍受尬聊和对他身份的畏惧等多重折磨。身心都被虐一遍,怎么想都划不来。 “怎么?常姑娘可是有为难之处?”司伯言偏回视线,疑问。 常乐对视上他的目光,瞬间心软,沉了口气,笑得灿然:“没有,只是觉得老爷挺喜欢《山河图》一类的作品。” 司伯言眸光微微颤了下,嘴角笑意浅然。 常乐是没瞧见,要不然又得花痴一番。她从《山河图》下面取出油纸条,道:“老爷稍等,我去取颜料来。” “嗯。” 司伯言颔首,侧身让常乐离开。 常乐拿着油纸条,快步到阶梯楼,提着裙子就迅速地跑下了楼,楼梯发出响亮的声音和细微的木结构摩擦的“吱呀”声。 等动静停了,司伯言抬步去了另外的画区,轻声道:“单信。” 单内侍几步紧赶上去,恭敬地回了一声:“老爷。” “这常氏,与你之前见的,可有变化?”司伯言忍不住讨论上两句。 单内侍低声道:“这,奴婢也只见过常氏一面,当时她正病重,跪在冰天雪地里,只记得她着实可怜。如今看来,确实有气色不少,不过人倒是没怎么胖。” “你记性倒是好,胖没胖都知道。”司伯言调笑两句,从腰间抽出御扇来。 单内侍忙羞道:“上回老爷专门嘱咐让好好看看,当时硬是刻在了脑子里,如今还记着。” 司伯言收了笑意,没由来地长叹一声,瞧着墙上几幅大家作品,盯着一幅《峦江图》出了神。 画中,左边是群峦叠嶂,往右地势逐渐低平,江河婉转成蛇形,两边的平原之上是一排排的房屋。俨然盛世之态。 这画的便是西南之景。 “这盛世江山,真是如何也看不够。” 单内侍端然站着,附和道:“陛下何愁?有的是时间。” “古之帝王还可三五年一巡狩 ,游遍天下四方。”司伯言忍不住怅然,“若是有机会,朕也想亲自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古国哪儿有如今这般地广?且天下诸侯分管,天子可以也必须四方巡狩。”单内侍道,“如今天下事杂,皆由陛下掌控,着实繁忙,也难以脱身。” “古有诸侯,如今朕不也有百官?”司伯言说罢,又是轻然长吁,正巧听见楼梯的响动,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下来,苦笑道,“罢了,先解决了眼前事再说罢。” 常乐端着一托盘的颜料上楼来,没在娱玩区瞧见司伯言,不由疑惑人去哪儿了。 “这儿呢。”单内侍见常乐有些虎头虎脑的,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常乐循声瞧见他们,笑着去柜子里拿出一卷纸张,铺在四人座的大桌子上,拿镇尺压住三方,道:“颜料和纸都已经准备好了,老爷只管填色就是了。” 等司伯言到了桌前,常乐又把一张只有原画轮廓的编码图拿来,压在司伯言面前。一切弄好,便在旁边侯着了。 司伯言兴趣浓浓地拿起细毫,开始调色,道:“单信,你去店里四处看看,若是有什么好画。便买下带回宫里去。” 常乐闻听,不由得眼前一亮。皇帝都在她的画坊买画的这件事,她是不是可以拿出去吹? 单信已经退了下去,还直接去了一楼。整个二楼空荡荡的只剩下常乐和司伯言两个人。 百无聊赖之间,常乐就只能瞅着司伯言调色描画。这瞧着瞧着,常乐不由得又开始眼前冒粉红泡泡。 他捏着笔的手,细长白皙,十分好看。说起来,斋主和怀王的手也是同款好看。 常乐一直觉得男生身上普遍有个迷点,不管人好不好看,手永远是好看的。反正常乐遇到的男生都是这样,让自己的一双糙手无处可放。 目光逐渐上移,最后落在司伯言的侧脸上。 司伯言的侧脸是真的很帅,特别是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清清浅浅淡淡,没有深情,却也别有一番迷人之处。他不苟言笑,但不是冰山脸,该浅笑时也会笑上一下,总让人有一种亲和感。 许是常乐盯的太过入神,司伯言有些不自在,心里一“咯噔”,偏过头看她,眉头微皱又有些期待,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猛然被抓住视线,常乐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掩饰。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桌边的象牙骨制的扇子上,常乐的手心有些发痒。 那扇子怎么说也是陪了她半年多的,多少也是有些感情。听说它被泡坏了,自己也很是心疼,要知道这扇子她可是恨不得供起来的祖宗宝贝。不由得,又念起那群逼她跳河的人来。所以说,那天到底是谁想要害她? 司伯言见她又在发呆愣神,脸上 的情绪复杂变幻,视线却是在御扇上。司伯言放下细毫,从旁取过扇子。 常乐的视线不自觉地随着扇子移动,最后见它定格在半空中,有一只白皙的手捏着,这才感觉到不对,脑子猛地清醒,眸子微微一转,就看见了司伯言的侧脸。 下意识地,常乐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她没觊觎这把扇子,真的没有。 司伯言抓住她眼中的惶恐,转了下扇子道:“这扇子的来历你可知道?” “说这扇子是你的。”常乐一脸不解地回话,不知道司伯言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上面的画是丰子善唯一留存在世的作品。他们都说你挺珍惜这把扇子的。” “你知道的还挺多。” 司伯言不可置否,手指一措,便将扇子打开,扇面呈现在常乐面前。 常乐对画也是比较敏感,立马发现了画扇上面的墨迹被晕染。许是专业素养的影响,看着那处,当即心里一阵难受,心疼地不得了,面容都揪到了一块儿。任何一幅名作的毁坏都是文化历史上的一场惨剧。 而这场惨剧的参与人居然有她。常乐瞬间觉得自己是历史的罪人,伸出手指想要去碰上一碰,司伯言却是将扇子重新合上,转了一下放在桌上,没让常乐挨着半点。 常乐不由得更加自责委屈,耷拉着脑袋,认错道:“我错了,都怪我没好好保护扇子,这才让它被人给毁了。要是让我知道到底是谁害我,我肯定掐死他们,把他们给扔到窑子里烧成人俑给扇子陪葬!” 说道最后,常乐咬牙切齿地小声嘟囔。 虽然最后一句话声音挺小,但常乐站的近,司伯言的耳力又好,自然是听了个清楚。回眸再看扇子之时,忽地就有些放心,手指无意地搭上扇子,随意地环视四周,眼中有了一丝欣慰。 之前将扇子交给怀王,他已经是不放心,怕怀王这爱玩乐的性子没准儿哪一天就把扇子给毁了。之前得知,怀王将扇子作为赏赐赏给了个妇人,更是气的不得了,几天都没人敢进御书房。 如今发现,常氏不同一般的妇人,不光珍惜着他的折扇,还是个懂画之人。忽然觉得,扇子在她手里,要比在怀王手里好多了。只不过,这扇子终究还是毁在了她的手里。 “怀王说,你把扇子拿回宫修去了,这是没人修的好吗?”常乐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在扇子面前,已经忘记了还要注意尊卑用词,说话随性多了。 司伯言一时也没注意,只是沉眸点头:“丰子善的画作,凭谁在上面修补,都只是让这幅画上的污点增多。”包括他自己。 常乐沉默不再多言,郁郁寡欢地陪着,时不时还有些气愤。只因又想起了那群人。 “若朕记得没错,你只是个农 家之女罢?” 司伯言又重新拿起细毫,继续填色,忽然觉得这种方式虽然很幼稚,但很培养耐心,也很养性。你根本不用多想,只用按照编号来将一块块空白给填起来,就像把心里的某处空虚给填补之上。虽无什么技巧艺术可言,却也是一种不错的休闲方式。 以至于,他放松的都不知道自己恢复了平时的皇帝式说话方式。 常乐脑子一突突,没想到又有人在提这件事,只顾着应付,在意到他是皇帝也只是让自己编谎话的时候更加圆满些。 “应该是,之前撞坏了脑子,不记得了。” “哦。”司伯言沉吟一声,若无其事道,“你是说当初太守张长修逼你触柱?” 话落,司伯言还抽空抬头,和常乐对视一眼,寻找确认的目光。常乐却是愣了一瞬,目露怀疑之色,皱着眉头打量他。司伯言眉头一跳,发现自己作为帝王这么询问大抵是有些唐突了。重新低下头,继续手上的事情,面色不改。 “朕也是听怀王说的。” 常乐的眉头更深,嘴里忍不住咕叨:“怎么又是怀王,他这个大嘴巴子。” 正在点色的细毫颤了颤,差点将翠绿色点到其他的区域上。司伯言轻轻眯了下眼睛,将突然涌起的笑意憋下去,紧了紧手中的毫笔,暗道:能遇见一个制住怀王的人真是不容易,也挺有趣。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四章 山猪跟我没关系 常乐完全没注意到司伯言的细微动作,心里却隐隐地有了担忧,微微一笑,试探着问面前的司伯言。 “不知道,怀王还跟圣上您说什么了?” 怀王可别把她的所有事儿都给托了出去。可他们之间这种亲密的关系,这又好像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儿。 “你觉得,怀王还会跟朕说些什么?” 司伯言偏过头,将她小心翼翼又心虚的脸色全都收入眼底,透过她清澈的眼眸似乎都能看见她心底的小心思来。晃然间,这才发现同她聊天似乎很自然,没像之前刚见面那般僵硬尴尬。 果然,她不是个能注意到尊卑的人,没几句话就暴露了本质,说话用词都随意了不少。看来是现在的对话内容太让她分心,已经没了精力“装模作样”。 常乐已经心虚地挠了挠耳朵根儿,半仰着脑袋看天,道:“这我哪儿知道,我也没什么地方值得被说道的。”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司伯言就故意吊着她的心思,不将话说透,在她快要将心放下的时候,又突然道,“说起来,你下面画的那些炭笔画,朕好像在哪位被抄家的官员那里见到过。” 果不其然,常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皇帝能见到她的炭笔画,还是在被抄家的官员家里,那不是只有一种可能? 怀王把她的小黄图卖给了圭都的官员,那官员被抄家后落到了皇帝手上。 等等,皇帝这意思,她看过小黄图上的内容了?册子上有没有写她的名字?好像只写了个笔名,山猪。 这么一想,常乐放心了不少,可以开始自己的演技了。 “哦?圣上之前还见过炭笔画?”常乐表现出适当的兴趣。 司伯言睨她一眼,淡然道:“正是,那人叫山猪,看名字应当是个男子。但看内容又不像是男子画的。” 常乐的脸不经意之间红了起来,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憋着笑道:“敢问圣上,那画中内容如何?” “画中内容?” 司伯言目光幽幽一转,落在常乐身上,意味不明。 常乐被盯的心里有些发毛,好容易升起些的惊喜之感在慢慢消逝。她还正准备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果皇帝觉得好的话,就拉着他一块儿做小黄图生意。但看皇帝这表情,这个生意好像不能谈。 “怎,怎么了……” 常乐有些结巴,身子也忍不住往后靠了靠,想离现在模样清冷的皇帝远一些。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如果朕见到这个名叫山猪的人。” 司伯言薄唇轻启,目光重新回落在宣纸上。常乐的心都被提了起来,想听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只见,他很是随意地用细毫蘸了一下旁边的锗色颜料 ,将毫毛在碟子边缘轻轻压了两下,逼去多余的残汁。 这才左手把袖,右手稳稳地捏着笔,点在编号十一的区域里。信手一涂,一小块儿空白就被颜料填满。他立起毫笔,用笔尖顺着墨色边缘处一划,细小的空隙也被填的满满的。 动作行云流水,不甚潇洒好看。 常乐看着惊叹了一句“帅气”,就再没多余的精力去仰慕。只想知道司伯言的后半句到底是什么。这样卖关子,真的是很缺德了! “那朕,定然将她送去官窑烧成人俑立在城门口。”司伯言云淡风轻补完了后半句。 兀地,不知道哪儿吹来一阵阴风,常乐打了一个激灵,瑟瑟发抖,频频咽下口水。双手紧紧地抓着袖子才没惊慌失措到逃跑。怕皇帝是在开玩笑,常乐不死心地多问了一句。 “为,为什么?” 声如蚊蚋,颤动的声线犹如煽动翅膀的蜜蜂。简单的四个字,透出常乐无比的心虚。 司伯言眸光微漾,又是一个利落手笔,一本正经地抬眼瞧她。 “画出那般蛊惑人心之作,乃是大氏之毒瘤,自是要除之并警示他人。” “呵呵。”常乐干笑两声,僵硬地拍了拍双手,被司伯言清浅却正义凛然的目光吓到,只能干巴巴道,“圣上说的对,说的对。您看看我那些画,可都是正经的,没有半分不正经的。” “嗯,那些倒是不错。” 司伯言颔首,再次转回脑袋,及时掩住忍不住弯起的嘴角,感觉到常乐想要找借口离开,又开口。 “你那一门画技朕也听说了,可通过形容画出画来,且栩栩如生,比大家的人物画还要逼真。” 常乐陪笑两声,不知道回什么好。 “虽未见过你的画,但朕想,应当是与那个叫山猪的画的画差不多……” “圣上,您别光那那个叫山猪的跟我比啊。你这让我心里怪慌的,你要是把我当成她,扔到官窑里了怎么办?” 常乐一本正经地打断司伯言的话,她一定要想办法为自己证明清白,撇开和山猪的关系! 司伯言忽略她的急迫,悠然道:“朕也只是怀疑,毕竟这炭笔画,朕到目前为止,也只见过两次。” “这天下这么大,肯定有那么几个。圣上不愧是天子,居然遇见两个。”常乐一通彩虹屁拍起来,时刻保持端庄正经,道,“圣上,这样,我替您画一幅人物画,您好好比比。这一看,您就明白了。” 司伯言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那画册里画的是人物画?” “这——”常乐就差靠双手捂嘴来告诉皇帝自己说漏嘴了,还好她编瞎话有一套,立马道,“刚刚圣上不是说了,里面画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傻子也能猜着。” 司伯言 点了点头,当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常乐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几支粗细不同的炭笔,还有一张宣纸。在司伯言好奇的目光下,她把东西都摆在了隔壁的桌子上,从角落里拉出来一个木制三脚架,常乐准备好一切工具,就坐在司伯言的侧方。 “圣上,你继续画。等你的画填满,我给您画的肖像画也就差不多好了。”常乐自信满满道。 “好。”司伯言专心地填补自己的画。 司伯言本来是想逗逗常乐,顺便警告她一番。怀王做这些生意不知收敛,他说了定然也是没用,从源头上警告下没准儿作用大一些。若不是怀王现在的情况有些不正常,司伯言也不会考虑到这画上面的问题。说起来,他也当少看些才是。 不过,没想到,常乐竟然如此惶恐的撇清关系。正好,他就亲眼看看常乐的画技如何。 目光稍瞥,发现常乐的状态已经不一般,整个人自信又有精神,气质与适才大相径庭,下笔如有神,丝毫不慌乱。 不由得,司伯言更加期待。却也是好奇,她一女子,怎么想到给自己取名字叫山猪的? …… 十里端着茶水上来时,便见着了这样的一幕。 此时日渐昏黄,落进二楼房中更是因窗纸的阻隔浅薄了一分。整个二楼虽然有两个人,却是静谧的很,只有笔落在纸上的稀碎声音,再无其他。 走近了,便见一位男子正背对着站在桌前,看样子是在填色。往右一看,常乐也正认真地画着,跃然纸上的可不就是这位男子? 画中人侧着的眉眼甚是英俊,让人忍不住一看男子的真容。 十里迫切地往前走了两步,胸口突然灼热起来。等十里到了男子面前,还没来的及开口,胸口就一阵剧烈灼烫,十里再是忍不住,表情一阵痛苦地蹲了下去,手里的案盘松落,茶盏顺势飞出,里面的茶水溅了满桌。 不巧的是,有半杯的茶水都落在了那把象牙骨的扇子上。 桌上的颜料也纷纷被打翻,将桌子上将要填完的画毁了个大半,茶渍颜料溅了不少在司伯言的衣服上。 哐! 咔嚓! 一阵凌乱中,常乐已经冲到了十里面前,着急忙慌关心十里的状况。司伯言拿起扇子躲到了一旁,匆匆忙打开扇子,检查扇子。无泽和单内侍听见动静也赶到楼上。 “十里,你怎么样?” 常乐想到是镯子的问题,立马要从十里的怀里把镯子给拿出来。 她就是想着十里不会随便过来,所以才把镯子放在她那儿的,谁知她这莫名其妙地送水过来。 常乐刚接触到镯子,手就被烫的钻心疼。硬是让她给忍着,把镯子给取了出来,二话不 说搁在了地上。 司伯言的目光立刻被那支莹白的镯子吸引。顿了一下,将手机的扇子一合,就到了她们跟前。很明显的,那个镯子在不停地震动,似乎想逃离这个地方。 常乐没注意司伯言的靠近,只顾着问十里:“怎么样?好些了没?” “好些了。”十里含着眼泪看向常乐,缓了缓气息,这才道,“阿常,那个镯子好烫。” “没事没事。”常乐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十里的肩膀安慰着,目光找寻玉镯子的位置,看见司伯言要拿镯子,立马叫了一句,“别动!” 司伯言顿了一下,看也不看她,伸手就要碰那支玉镯子。 “嘭!” 玉镯子自己碎了。 “啊!” 十里跟着昏了过去。 司伯言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那一瞬间,表情有些尴尬。指尖还没碰着玉镯子,堪堪指在那儿。微微偏头,瞄向常乐。 但见常乐目瞪口呆,抱着已经昏迷的丫鬟,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司伯言面色微僵,收手直起身,正好看见愣在面前不远处的单内侍和无泽。若不是他现在表情管理的好,恐怕已经窘迫地红了脸。 心虚地瞄了一眼碎了的镯子,心道:这镯子一定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他还没碰着就碎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新江山图 “主子。” 无泽几步跨到常乐跟前蹲下,瞄了眼碎成几瓣的玉镯子,面容纠结地等着常乐的安排。 但看着昏厥的十里,无泽隐隐地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次酒馆吃饭的事儿。 常乐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怀里的十里,只希望,百里大爷是又附身在十里身上了。有十里在,百里大爷应该能安全地待上一会儿,狠狠地瞪了一眼皇帝,常乐暗暗骂了一句。 “让你别碰非要碰!” 这话不光落在了司伯言的耳朵里,就连单内侍泽听了个清楚。 “大胆!”单内侍惊到下巴都要掉了,尖着嗓子就一指常乐,“竟然……” 司伯言面上有些挂不住,伸手阻止了单内侍的嚣张发言。 常乐沉了沉气,将十里推给无泽:“让你好好看着,结果让她跑到这上面来。” 无泽接过十里,有些无奈道:“她说她肚子饿了,上来看看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 “下次记得拦着点。”常乐恨铁不成钢地凶了无泽一句,眸光一扫司伯言,吩咐无泽道,“你先送她回王府,把她安顿好了再来接我。” “是。”无泽应命,作势就要将昏迷的十里往肩上扛。 常乐眉头一皱,伸手阻止:“你扛麻袋呢?这样扛人,死人都得被颠醒了。抱着!” 无泽的眸光闪了闪,一瞬间肢体有些僵硬。 “抱着!”常乐再次催促。 “是。” 无泽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深呼一口气,像是在面临什么巨大的挑战。伸手将十里打横抱起,不由得脸色阴沉下来,两只手和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常乐却是很满意:“你好好看着,十里再出问题,我跟你没完。” “是。” 无泽根本没有反驳的份儿,跟常乐点了点头,表示退下。迅速就离开,动作比之前都快,就差直接抱着十里从窗户上跳下去了。 解决完十里的事儿,常乐才转过身,入目是一片狼藉。司伯言正立着身子,手里转着扇子,目光不明地瞧着她。 常乐咬咬牙,蹲下身子,把玉镯子的碎片一点点捡起来。 这是最后一只玉镯子了。这只碎了,以后百里大爷要住哪儿? 说起来,百里大爷是真的附身在十里身上了吗?别跟着玉碎一块儿消失了。但十里那反应,和上次被附身一模一样。 司伯言的双目一错不错地盯在常乐身上,见她面容苦恼,神色哀伤,心中更生愧。暗叹一声,跟单内侍摆了下手,让他退下。 单内侍担心地看了常乐一眼,轻声道:“老爷。” 司伯言轻轻浅浅地扫了他一眼。单内侍立马乖乖闭嘴,躬着身子退去一楼。 常乐听见动静,见只有单内侍离开,抬眼看向 司伯言的位置。对方已经沉着步子到了跟前。常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拨弄着手里的玉镯碎片,等着他说话。 “这镯子,对你很重要?” 司伯言也单膝蹲了下来,面对着她,伸出手从她的手里拿出一块儿碎片仔细端详。 这碎片就是普通的玉碎片,温温凉凉的,没有灼烫,也没有震动。仿佛之前的异常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常乐有一瞬间的呆滞。刚刚司伯言拿碎片时,指尖不经意地划过她的手掌,软软又凉凉的触感,十分舒服,似乎也划过了她的心头。 “嗯?”司伯言轻哼了一声,抬眼看她。 常乐瞬间清醒,压下心里的躁动,再次翻脸,不悦地从他手上夺过碎片,闷声道:“这是我同亡夫的定情信物,圣上觉得呢?” 说完,她直接起身,从角落里找到一个小囊袋,把所有的碎片都放进去,一拉抽绳,是满满的一包。 司伯言想起怀王似乎也说过这件事,跟着常乐后面站了起来。 “上次已经碎了一个,这回最后一个也碎了。”常乐说着说着,就有些难过的意味儿,“以后再是没镯子让我戴了。” 百里大爷以后还能呆在哪儿啊?该不会一辈子附身在十里身上吧? 司伯言闻言,缓缓地打开扇子,里面的墨迹已经大片大片晕染开来,就像一块块污点,再也没有从前的模样。 “这扇子,是当年父皇赐给朕的。” 常乐拧眉抬头,发现司伯言不知何时已经陷入哀伤的氛围里,神情忧郁地盯着扇子,倒是有些戳人心坎儿。 常乐不由自主地往前靠了两步,暗道:皇帝这意思,是不是,他弄碎了我亡夫的镯子,但我的人也弄坏了他父皇的扇子,情感相同,操作相同,两清了? 这么一算,好像是能两清。如果百里大爷没什么事儿,常乐也是不怎么生皇帝的气的。毕竟,这都是意外。 如此想着,常乐有些犹豫地往皇帝面前靠了靠,看看画又被毁成什么样了。 这么一看,常乐已经不忍心地捂上了眼睛,真的是惨不忍睹!试探着又看了一眼,觉得心又疼了一倍。 “看来真的是命中注定。”常乐抿唇道,“越是贵重的,越不容易留住。” 司伯言的神情凝滞了下,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撇眼看她,已经没了对玉镯子的心疼,不觉有些怀疑她对自己亡夫的感情了。 也是,之前张长修百般欺负她,想必感情早就散了罢。 正感慨,却听低着头看扇子的常乐恨恨地来了一句:“可怀王的扇子成天被转来扔去的,怎么没半点事儿?真的让人嫉妒!” 司伯言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再次表示赞同。怀王的那把扇子,当真是让人瞧着嫉妒的 ! “等一下。”常乐忽然道,眸光发亮,紧张兮兮地从司伯言的手中拿过扇子。 司伯言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狐疑间,已经将扇子交了出去。但见她伸手要去摸丰子善的名字和印章时。司伯言脸色大变,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常乐的手已经按了下去,并且还揉了两下。 “你看!” 常乐抬起手,指着完好的名字和印章,伸出刚刚蹂躏扇面的食指,上面还残留着点点水渍。 “这个名字的墨和印章是不溶水的,晕染不了。” 司伯言这才恍然,怒气瞬间消失殆尽,激动地从常乐的手里夺过扇子,也伸手轻轻地抹了抹名字处。 但见扇面都湿透,上面的字却愈发的清晰!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常乐的这句话,正和司伯言的内心想法相契合。 哗! 司伯言还没反应过来,一小桶水已经从他面前淋下,正正好泼在扇面上,整个扇子全被淋湿。与此同时,司伯言身上也被打湿。 这一刻,司伯言是有些蒙的。虽说他也有这个想法,但常乐实施的太过迅速,让人猝不及防。 “快看快看,真正的画要出来了!”常常在旁激动地大吼,将司伯言的思绪也拉了回来。 扇面上本来的颜色迅速晕染,然后逐渐变浅,浅到一定程度时却突然停了。整个画面十分朦胧,隐约可见粉嫩与翠绿相伴。像是一层厚纱盖住了风景,让人急欲掀开纱帘,一探究竟。 司伯言满怀期待道:“再泼一桶。” “得嘞!” 常乐答应着,又提了一小桶干净的洗笔水,再次利索地泼了下去。 画面的朦胧感逐渐散去,最上面的颜色完全褪去,露出底层隐藏的画面。 司伯言转身,将扇子放在干净的桌面上,扇面上的画清晰地映入眼帘。 他们二人守在桌前,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但看过之后,又不由得有些失望。 磅礴大气的江山图褪去,换来的却是一副田园风光图。 青山隐现,小桥流溪。阡陌交通,树木成行。上有垂髫老人院前悠然;田垄之上,男子耕耘;户房窗前,可见女子纺织。其中不乏鸡犬点缀,飞鸟徘徊。每个人都是面容安详,虽是普通,却又让人看着别有一番舒适之感,令人向往。 常乐和司伯言这两位观赏者,看完之后,满心期待的激动之情也逐渐褪去。面容上的神情,不由得和画中人一样。 “原来丰子善真正想表达的是这幅图。” 常乐此时的心境,不知该如何表达。瞧着这一幅画卷,虽无预料中那般精彩,但内心的感觉告诉她,这样也不错。也在告诉她,似乎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仔细再看画卷,可见画者画技之深厚。上 面的一笔一划都十分清晰,每个人的面容也都能一一辨认。色彩搭配,布局构图,都极尽完美。让人不由得感叹一句,不愧是丰子善。 一旁的司伯言,却是久久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画卷上,有愈陷愈深的趋势。 《江山图》,它的题名未变,依旧是在说,他描绘的是江山图。 但这画和题目似乎有些不对。先前的那幅似乎更加符合。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当年父皇赐予他这把扇子时说的话。 “伯言,此扇乃是君王扇。这是丰子善为当时的皇帝所画,丰子善画成之时,曾对当时的君王言,‘能懂这扇中真正涵义者,当为贤君良帝’。” 当时的司伯言,回答的是开疆扩土,稳定山河,创下盛世江山,方为千古一帝。 先皇很是满意,就将扇子赠与了他,并言,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达成所言。 如今再看这幅画,司伯言有了另一番感悟。 如何才是盛世江山? 唯有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大同。 如此想来,也就能想通,为什么丰子善作为倡导“君者,以民为主”之人,画出来的江山图,却似乎与他的政治理想不搭。 今日,终于将扇子的秘密解开。司伯言不由得眉头一松,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笑道:“原是如此,丰子善不愧是丰子善。”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赔我的镯子 许司伯言这一笑,与以往很是不同,如秋潭一般的双眸仿佛有波光粼粼,是从心底里的喜悦。少了几分帝王的矜持和压抑,多的是孩童得到礼物的纯真与质朴。 常乐忽然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暖融融的,想着他如果不是帝王,当是个时刻给人力量的阳光少年。 “怎么了?” 司伯言如今心情大好,面对常乐时更是多了几分亲和。他现在有些感激常乐,若不是她,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发现这画中的奥妙。 现在他相信了,面前的人是八归子的贵人一点都没错。恍惚觉得,她不光是八归子的贵人,也是自己的贵人。或许,能让她替自己找到更多的答案。 “没,没什么。”常乐悻悻地笑了一声,“只是想着,大画家都喜欢搞画中画的这一套,我也得研究一下这防水颜料是怎么弄的,画上一幅存着。” 虽然是应付的话,但常乐脑子里已经有了这幅画的思路图,包括面上的那层画大概是什么,下面的那层画大概是什么。 “这扇子也算是因祸得福。”司伯言意味不明地悠悠说了一句,把注意力放在了她手上捏着的布囊袋,道,“朕想问,你这镯子,是有什么蹊跷?” 常乐的思绪立马被收回来,再看司伯言,发现他突然间面无表情,气氛有些低沉,审视自己的目光也十分的犀利,让人心生恐惧之感。不由得,常乐往后退了半步,正好撞在桌子边缘,退无可退。 “七夕之时,你便因那镯子躲着朕。如今这镯子直接自己爆裂。”司伯言往前逼近了一分,凝神道,“所以,这镯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它就是个镯子。” 常乐结巴了下,睫毛不停的颤动。见司伯言一脸的不信,捏着囊袋的手又紧了几分。镯子确实表现的太过诡异反常,这种解释是真的毫无说服力。对面如果是个傻子,没准儿还能用个糖葫芦敷衍过去。但对面可是一代帝王。 好半晌,常乐才在司伯言的目光逼视下妥协,做了个深呼吸,心一横就招了。 “它就是比较通灵,被你的龙正之气给吓着了。不都说养玉通灵?这镯子养久了,通灵很正常。想来,他可能要成精了,未来没准儿还能成仙,结果今日因为圣上,一下子毁了。” 司伯言听她说的乱七八糟,显然也不是全信,不过也不能说全不信。此事,再找怀王佐证便知晓了。 “说起来,我帮圣上发现了扇子的秘密,你却把我通灵的镯子给打碎了,现在再一比较,怕是不公平了罢?”常乐忽然间明白过来这个问题,前提是她又有些想要那把扇子了。 扇子既然没有问题,那不就是它的珍惜度以及效用都还在?那她再不要回来是个傻子,正好她现 在理直气壮,此时不要更待何时? 司伯言未想到她真有胆量跟自己计较这些,道:“所以,你想如何?” “你自然是要赔我的损失啊!这镯子先不说其它,它起码也是我的东西。你弄坏了,是不是要赔?”常乐毫不客气地掰指头开始跟司伯言算账,“再说,一它是我同亡夫的定情信物,亡夫走后,我就只有它作为情感寄托了。二,这镯子已经通灵,一个通灵的镯子怎么也是价值不菲的罢?” 条条桩桩,理由充分。司伯言还是无法适应这样同个人相处,她这副模样,之前也只在怀王身上出现过。除了怀王,她是第二个敢同自己讨债的人。 不由得,心里有几分不舒坦,却不是什么坏情绪。司伯言注视着常乐,沉声问道:“你可知,朕是皇帝?” “你……” 常乐只瞟了一眼,就再不敢和司伯言对视。转了转身子,顺着桌子沿滑到了另一条边缘上,离司伯言远些了,才气势不足回话。 “你是皇帝,也不能这般欺民不是?你要是不赔,我就,我就……” 司伯言有些好奇,想看她能多硬气。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脸上的冰雪也化了些,道:“你就怎么样?” “我……” 常乐随着他的前进而后退,最后身子躲在了桌子后面,只露一双眼睛在上面,皱着眉头委屈。 “那我能怎么办?只能认栽了呗。” 听到这话,司伯言忍俊不禁。迅速整理了面容,停下步子,正立在常乐给他画的肖像画上。 画上人物线条明显,黑白阴影渲染,将他真实地呈现在上面。伸手碰了下画纸,触得一手的炭灰,手指随意搓了两下,弄掉炭灰。 看久了画中的人,司伯言都有些怀疑,面前的是不是一面镜子。不然,为何能做到如此的精细相似?这,才叫栩栩如生。 感叹之余,司伯言目不转睛,负手正经道:“那你便认栽罢。” 常乐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郁闷之气满满,缓缓地从桌子后面站起了身。 这皇帝的性子怎么和怀王的一样?真不愧是兄弟两个! 几步上前,常乐把肖像画给取了下来。仰着脖子卷着画卷,也顾不得上面的炭画会不会被毁,只知道她现在怨念极深。 “本店打烊了,圣上还是早些回宫罢。” 司伯言咂舌面前人的态度转变速度,而且还真是个不怕死的。怀王说的畏于权贵,是从哪儿看出来的?不过,他没打算这么轻易走了。 “你这画,朕瞧着,倒是同那画册上的差不离。” “民女也没见过那画册上的内容,只能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圣上不信,想把民女当成山猪给斩了,那民女也只能认栽。” 常乐丝毫 不想搭理他,继续收拾一片狼藉的桌子,直接将染了大片颜料的示范编号宣纸揉成一团,丢在了旁边准备的垃圾桶里,嘴里还喋喋不休道。 “这幅《山河图》算是废了,模板也不能要了。” 虽然司伯言知道她这是在狡辩,但也能看出她是真的生气了。默了会儿,只能开始盘算,要怎么把这件事儿给抹过去。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又不能直接撂下一句话挥袖而去,毕竟这也不是他后宫的那些妃子。 再说了,后宫的那些妃子,哪有一个敢真正生气的?就算想使用欲擒故纵的招数,在见到他的不悦之后,也会立马自破招数。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倘若,你能做到一件事。”司伯言清了下嗓子道,“朕定会重重赏赐与你。” 常乐回头,瞟了他一眼,勾唇假笑:“然后再找个理由把赏赐要回去?跟那把扇子一样?” 听她这般说,司伯言这才大概她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刚说的赔偿,就是把扇子给要回去? 对于司伯言来说,这把扇子对他最重要的意义,便是上面承载着自己的治国理想与抱负。以及,母后对他期望的寄托。虽然他的母后在别人的口中是个心胸狭隘的狠厉妒妇,但在司伯言心里,她终究是自己的生养之人。 “你这是在指责朕不守信用了?”司伯言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常乐摇头:“不敢不敢。” “朕是半点没看出来。”司伯言拿起桌子上的折扇,凝视了会儿,又放下,才道,“朕之前说了,只是见扇子被毁想带回宫里修复。既然此画并无损坏,朕也不必再找人了。” 常乐愣愣地扯着司伯言填的那张图,她本来是想揉一揉丢掉的,见如今形势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立马停下手中的动作,等着司伯言下面的话。 “这把扇子,你好生保管,如果再出差错,朕绝不轻饶。” 司伯言神情淡然,未表现出太多威胁人的狠厉,可是不怒自威,让人是怎么也不敢去犯他说的事情。 扇子突然间能回来,常乐简直喜极而泣,忙不迭地行礼,喜笑颜开。 “多谢圣上。圣上不愧是圣上,言行一致,简直是世人楷模。这扇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起来,我死都不能再让它坏了。” 司伯言也算是见多了这种变脸的速度,也不怎么惊诧,只道:“它要真坏了,你也是要真死的。” “明白!”常乐就差行个军礼来表达自己将会坚守任务的决心,接着又道,“圣上刚刚说想让我帮一件事?我能帮什么事?” 司伯言这回是确定了,她确实只是想要回扇子。扇子一到手,也不再提赔镯子的事儿了。 罢了,君无戏言 ,既然当初被怀王作为赏赐赏了出去,也只能这般。赏赐出去的,哪有再悄悄拿回来的道理? 再者说,这扇子的秘密因她而解开,或许这便是天意。她是扇子的有缘人,也说不一定。 他也坚信,常乐定然会好好保护这把扇子的。放在她这儿,虽然安全性小,却也算得上放心。 如此多番一思虑,司伯言虽是不舍却也是看开了,便将此事翻过去就是。 “朕是听说你有不同一般之能,可看出蛊毒……”司伯言盯着常乐说正经事,话音一转,又补上几个字,“和鬼怪?” 最后的也是他揣测问的。毕竟说那个镯子是通灵的。 “嗯?”常乐眉头深皱,想都不用多想,脱口而出道,“是怀王说的?” 司伯言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 “怀王这个大嘴巴子!”常乐再次骂了一句,恨恨道,“圣上别听怀王瞎说,我看不出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问三不知 “真的?”司伯言靠近半步,决定诈她一番,“怀王可是都把你的事情给说了。” “都说了?”常乐眼睛微转,有些惶恐。 是包括小黄图的事儿吗?可刚刚他也没表现出知道这件事。嗯……不对,他刚刚又好像是知道,然后故意套她话。 一瞬间常乐有些绝望,脑海里不断地有个声音在问,这个司伯言到底是知道多少事儿? 怎么感觉她做了不少要掉脑袋的坏事儿?要不然自己怎么这么心虚? “能识蛊毒,看见鬼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司伯言声音清浅,表现得对这种事真的已经习以为常,“当朝国师,长春道长便有这个能力。不过最近长春道长不在圭都,云游四方。听说你有此能力,便来寻你。” 常乐一脸天真地看着他,瞧着他那双深褐色眸子,竟有些信了他的这番鬼话。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司伯言似笑非笑道,“朕记得,只是赐给你这把扇子,却没说过它有代替朕的作用。若是有人拿它为虎作伥……” 常乐的眸子颤了一颤,咳了声道:“圣上是想捉鬼?如果是捉鬼的话,这对我来说,确实是很难。上次给怀王捉女鬼的时候,我就差点死掉。” “帮怀王捉女鬼?”司伯言拧眉。 “嗯。就是菏止召唤出来的那个女鬼。”常乐懵然说完,就发觉不对,反问,“你不知道?” “不知。”司伯言浅笑,眸子微微发亮,没想到真给诈出来了。面对脸色渐沉的常乐,愉悦道,“因此,你当真是能看见鬼怪了?” 常乐很是不爽。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大傻子,被人溜了一圈。但是现在又只能认栽,咬咬牙,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没有那么冷漠。 “是,偶尔能看见而已。”常乐随意敷衍了一句,“所以捉鬼这种高难度的事情,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不必你捉,你只要能看见就行。”司伯言如是道,“不过此事你得保密,这是关乎皇家威严的大事。” 常乐心里只想说一句,我信了你的邪。但一抬眼,对上司伯言那张有几分清冷的脸,心头一软,想法立马变了。 好看的人,还不是说什么都可以? 她就是这样颜控。 况且,这不是明显地拒绝不了吗? 常乐正正经经地回了一句:“明白了。” “那你先替朕看看,朕身上有没有什么邪祟?”司伯言很是直接地就提出了要求。 常乐当即愣在原地,有些发懵。 这就开始了?简直让人猝不及防,这也太干脆利落了吧? 司伯言一脸认真的样子,让常乐也不敢懈怠。然而,常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看,她每次能看见女鬼,都是因为女鬼自己出现了。 现在他身 边明显没有鬼怪的影子,难不成她还要辨别一下有没有什么鬼怪的气息?这道题似乎有些超纲了。 常乐挠了挠脑袋,觉得自己不应该答应这件事情。不过,这让常乐对司伯言有了新的印象。 这位皇帝还真是有事说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沓。 一时之间,两人对立,一个等着一个蒙着,就像两个大傻子,气氛有些尴尬。 好半晌,司伯言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好像对常乐来说有点难。不由得有些失望,自己对她的期待好像有点高了。 末了,司伯言清浅一笑,道:“无碍,看不出来便罢了。” “这……”常乐犹豫了一下,这才说,“虽然我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但是圣上贵为天子,龙气护体,一般的精怪是无法靠近的。” 想想百里大爷的下场,就可以肯定了。柳成言之前说百里大爷是要成仙的好精怪,连三清尊神都允许他在神像前吸收香火。就这样,在靠近司伯言的时候,还是瑟瑟发抖,直接自爆,更别提其他的精怪了。 司伯言沉吟了一番,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那看来不是鬼怪了,或许与蛊毒有关。那你可能看出是否被下蛊毒?” 常乐发蒙摇头。这件事是真的超纲了。 瞧着一问三不知的常乐,司伯言的眉头紧锁,似乎意识到什么,负在背后的双手轻轻握住,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冷笑。 好个怀王,竟是敢耍他!确实是胆子大了! 再次环顾四周,窗外的天色已暗,附近商户的灯笼都燃了起来。 “你给朕画的那幅图,确实不错。”司伯言夸的很是官方,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紧接着便道,“时候不早,朕也需回去了。跟怀王说一声,让他挑个时间去找朕。” “哦,好。”常乐深感莫名其妙,应了声,司伯言已经往楼下去了。 常乐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块儿下了楼,还没到一楼,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臣弟,见过皇兄。” 怀王和无泽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店里,不过马车还停在外面,看样子也是才赶过来。怀王依旧是一席的红衣,风流不羁的笑意。郑重其事地向司伯言行了一礼,便直接站起了身。 “皇兄脸色不好?”怀王笑盈盈地打量司伯言,执扇一点常乐,道,“阿常,可是你得罪了陛下?” 常乐也没给怀王好脸色,哼了声就招来无泽,直接忽略怀王,问道:“十里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无泽轻声应了句,“又成了上回那样子。” 这话明显是在暗示,百里大爷又上了十里的身。 “那就好,你去收拾一下,准备打烊罢。” 常乐吩咐罢,抽空瞟了怀王一眼,见他正要出口怪责自 己,立马想起适才司伯言的嘱托来,不温不火道。 “怀王,圣上适才说,让你抽空去找他。” 怀王将扇子一收,故作的怪责表情也收敛起来,好奇看向一直未说话的司伯言。 “皇兄找臣弟有事?择日不如撞日,有事儿咱们这就找个地方聊?” “怀王,天色不早,陛下得回去了。”单内侍轻声轻语地提醒了一句。 “是得回去。”怀王抿唇含笑,眼如桃花,“臣弟护送陛下回宫,这不就顺便聊了?” 司伯言清浅的眸子轻斜,瞥了眼怀王,似笑非笑道:“说的是,择日不如撞日。单信,回宫。” “是。” 单内侍行了一礼,先去前面开路,让人将马车停在门口处。怀王的车夫很是自觉地将马车往旁让了。 “阿常,你等会儿便坐本王的车回去。” 怀王叮嘱了声,不等常乐回话,便跟在司伯言的侧边往马车上去了,嘴里还不停地跟司伯言搭讪。 “皇兄,你现在出宫真的越来越随意了。你今儿也瞧了,臣弟这画坊如何?是不是还可以?” 不多会儿,怀王的声音便被辘辘车声淹没,常乐目送司伯言的马车渐行渐远,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块儿,靠在门框上,失神沉思。 这就是和大氏的皇帝打了个照面,第一次见王朝天子,回想适才发生过的事儿,真跟做梦一样。这皇帝与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呢,还以为要么是个中年老大叔,要么是个严厉的君王,再或者就是个温柔贤君。 司伯言给她的感觉,怎么形容?就真的是个君王。 不苟言笑,时刻保持着作为君王该有的样子。虽有些霸道,却更多的是大度。 平心而论的话,这位皇帝,相处起来还可以。 “主子,这扇子是你的吗?” 无泽有些不确定地将扇面还湿着的象牙骨扇递到常乐眼前。这扇子外架都没变,连画者和画名都没变,整幅画的内容却是变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是我的。” 常乐噙着笑从他手上接过扇子,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上面的一处墨色,手指传来湿湿的感觉,但是没有沾染上半点墨迹。再次确认,这幅画是防水的。如此,常乐也不敢随手将扇子给合上,这东西她得好好保护才是,失而复得,实属不易。 “走,回去看看十里怎么回事儿。” 常乐将扇子一转,提着裙角就有些迫不及待,想尽快回去看看百里和十里现在是什么状况。 …… 繁星当空,归阁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流之中,与荷花交相辉映。信步停留,看去都是一幅美景。 忽的,水中阁楼栏杆处映出一张小脸,风吹起波纹,便看不真切了。 “小道士,你这 儿可比丫头那儿通透。” 柳成言正端坐在屋中凝思,但附身在十里身上的百里着实太过烦人,作为监管人,他又不得不时时关注百里大爷的情况。 然而,也只是静静关注而已,面对百里大爷的话,不用配合插上两句,也根本搭不上去。 百里说完这句话,直接盘腿而坐,摆出个打坐冥想的姿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舒畅咧笑:“啊,在这儿确实适合吸收天地之灵气。小道士,在回到镯子里之前,老夫就留你这儿了。” “这怕是不妥。”柳成言直截了当地拒绝,“大仙现在用的是十里的身子,总归是要避嫌。” “嗯?”正闭目养神的百里疑惑地哼了一声后,眉头微颦,笑道,“你暂时先搬出去不就好了?王府这么大,怀王肯定能给你再找个地方住的。” 柳成言哑言,这话他没法接。 “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本大仙。”百里摇头晃脑地说了起来,“你的劫难贵人乃是常乐丫头,若不是本大仙提前将她召了回来,你怕是得轮回上好几世才能碰上。凡人修仙不易,多少人遇不到契机。本大仙这可是帮你提前创造了契机。”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八章 骗来的红宝石 难得百里大爷说了句正经话,柳成言却不是太在意这件事,听罢便垂眸。背对柳成言坐在二楼廊上,面朝水月的百里,声音忽然沉缓了起来。 “想我修行了这么久,仍然难以登仙途,如今保住个灵魄都辛苦的很。” “大仙为何不回到灵山之上修炼?”柳成言不解道,“灵山上聚集天地之灵气,不是比这儿更容易恢复?” 百里默了会儿,忽然仰头倒下,两腿儿一伸,左右辗转,嘴里苦叫。 “你以为我不想?可我离开那丫头远了,灵力就更弱,更难恢复。都是自己造的孽,还能怎么办,只能跟着慢慢来了。” 说罢,百里往右侧一翻,浑身无力地瘫在地上,就像一只累极了的小狗。 柳成言也跟着沉默,心里不厚道地想。有因必有果,这也确实是他自己做的孽,怪不得别人。 “小道士。” 百里以腰胯为支点,双腿儿蹬着,就整个人保持着侧躺着的姿势面对柳成言,一双跟狐狸一样贼溜溜的眼睛瞧着柳成言。 “别怪本大仙没有提醒你,这丫头来只是你成仙缘的一个契机,并不能帮你避灾挡祸,你还是做好准备才是。” “大仙这么说……”柳成言有些好奇地看向百里,不由得有些焦虑,“可是知道小辈的劫难在何时何地?” “这我不知道。”百里挠了挠脸颊,把头发往后面一捋,贼笑道,“你这小道士不是不怕劫难吗?这时候又开始担心了?” 柳成言苦笑,透过门看向外面的银河繁星,惆怅道:“小辈只是怕,还来不及完成心愿,这劫难便到了。” 百里点头赞同:“说来也是,这一旦有了遗憾便定是要再做人的。用下一世来弥补这一世的遗憾,可仙者是看透一切,没有遗憾的。” “是。”柳成言附和了一句。 “要么说我惨。上次天劫没渡过去,反倒在人间欠下一桩恩情,从此不将恩情还清了,便难以再历劫成仙。” 百里悠悠叹了声,忽然抓狂地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儿,最后发泄完了似的瘫在地上,面容愁苦,就差眼角流两行老泪下来应景,一阵尖锐的哭声就冒了出来。 “可怜我的哟!” 柳成言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下,迅速偏过脑袋,避免这道贯穿耳膜的声音。 百里声音一转,便急刹止住,继续凄苦道:“万万没想到,这恩情债要还完了,结果又造了孽,违反天道。这辈子,本大仙恐怕都无望成仙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在百里的哭声出来之前,柳成言很有预料性地捂住了两只耳朵,正这时门被人打开。常乐和无泽也是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地走了进来。看样子也是被这道声音给折磨了。 百里一看见常 乐,就又是猛地急刹停住。囫囵着坐了起来,浑身凌乱不已,鬓发歪斜,衣衫不整。要不是离柳成言远的很,还真容易让人误会。 “大爷,你哭什么呢?” 常乐揉着难受地耳朵上前。听到百里大爷特有的哭声之后,常乐才算放下心,百里大爷不光没事儿,精神头儿还倍儿好。 “你回来了?” 百里忽略常乐的问题,屁颠儿屁颠儿站起身,直接跑到常乐面前,闪着一双大眼睛问。 “怎么样?镯子带回来了吗?怀王那小子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常乐满是不解,扭头看了眼无泽和柳成言,伸手帮百里将身上的衣服扯整齐,边问:“什么镯子?我的两个镯子都碎了啊。” “你的是都碎了,所以让怀王去找皇帝要镯子了呀。”百里解释道,见常乐什么都不知道,直接问了无泽,“小子,怀王去哪儿呢?东西呢?” 无泽还是无法习惯,面前站着的还是十里,灵魂却成了另外一个……糟老头子。末了,还是面无表情地回了话。 “怀王护送圣上回宫了,想必会在车上提这件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百里拍了拍胸脯,很是放心地坐了回去。 常乐依旧是一脸懵,好奇心爆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经过柳成言的解释,常乐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十里晕倒后被无泽带回了怀王府,结果刚将她放在床上,十里就醒了。眼睛猛地一睁,已经是百里。无泽左右不知道怎么弄,就直接找了柳成言,并将事情大致交代了一下。 柳成言和怀王听罢也是一筹莫展,经过几番讨论。 几人一致认为,百里大爷换到另一个灵器里的法子是有。只要去玄灵观里吸收香火,百里有了灵力自己就能脱身。但问题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日后常乐见圣上的次数不会多但也不会没有,百里大爷又不能离开常乐太远,碰上圣上又受不了。 如何两全其美,是个难题。 最后,百里说了个法子,精怪能靠近皇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得到皇帝的同意就行。柳成言和怀王却觉得,这鬼怪之事还是不方便让皇帝知晓,毕竟此事太过诡异。 先前怀王在汇报菏止的事儿的时候,也只是说,菏止企图用旁门左道来陷害他,却未提女鬼之事。 如此,最后想出的折中的法子,就是找圣上要一件灵器,只要百里能呆进去,也算是有了皇帝的认可,想必日后也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 怀王回来时,脸色阴郁,就像是脑袋顶上罩了一顶乌云。因为常乐的泄露,怀王不得不在司伯言的威逼质问之下,招了菏止召唤女鬼的事情。 因而 在以赔常乐镯子的名义要物件儿的时候,又被细致敏感的司伯言几番盘问套路,招供了百里大爷的事儿。 这下子,藏着掖着的,都被司伯言知道了,就差把常乐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事儿也给说出去。 怀王还从来没在司伯言面前败得这么彻底过,当即发觉是和常乐的沟通少了。常乐又是个胆子小,脑子简单的,随便一被盘问,就什么都透露了出来。 为此,他们必须开个紧急会议,来对一下口供。免得日后大家干什么事儿,又说漏嘴。 主要是害怕常乐的身份一再被揭发,谁知道皇帝会拿她怎么样?就算是发觉她没危险,不是个妖怪,也肯定会想办法把这样奇异的人关在跟前儿,时刻找人盯着,免得有一天出什么岔子。 常乐也觉得对口供这件事十分有必要。特别是想知道,怀王到底在她背后说了些什么坏话,到底说了些关于她的什么事儿。 在听说常乐被皇帝威胁不能再画小黄图之后,怀王坚称,自己绝对没说过小黄图的事儿。当然,这件事儿,在出宫之前,皇帝也跟他变相地串过口供。 总之,对完事情之后,怀王拿出了一条红宝石项链。 说这项链是皇帝母亲娘家的传家宝,也就是李丞相他们家的传家宝,有着为女子积福的作用。一直传女不传男。先皇后膝下无女,只有皇帝,就先留给了皇帝,让他送给日后的皇后。 常乐听说是要送给皇后的,立马觉得太贵重,不敢收。怀王很是无所谓道,说这都不是事儿,重点,这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要来的链子。 主要是,怀王又忽悠了司伯言。怀王在和皇帝见面之前就在盘算要个什么东西,再坑皇帝一把。 百里说养灵魄的,要数玉石最好。 想来想去,镯子不行,常乐容易给弄碎了。其他的也没有能随身戴的,玉簪的话,常乐爱摔跤,也容易坏。玉佩之类的比较合适,但在被套出一堆话之后,报复心极强的怀王,脑子里瞬间想到了这条红宝石项链。 怀王当年从司伯言的口中得知,传说,这红宝石链子,乃是一位黄大仙所有。当年为了报恩,送给了司伯言的不知道第几辈儿的外祖母。 有这么个传说在,加上怀王前面招了常乐的镯子里本来是有个黄大仙,就说是黄大仙让他来借项链,希望能尽快恢复灵力,回深山修炼成仙去,还将以长生不老丹作为报酬。 司伯言这才反复考虑,将红宝石项链取了出来。 当时常乐听完他忽悠司伯言说的话,就觉得怀王胆子很大,大到没边儿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坑蒙皇帝。 百里却是很激动地在旁附和,说等他有朝一日恢复法力回了灵山,直接摘颗灵果送给皇 帝。吃下去,活个千年万年都不成问题。 常乐越听越觉得不靠谱。 怀王又说,他明天开始,要去镇国大将军的军营里做个小将军,训练训练军队,怕是没时间陪常乐,让常乐万事注意小心。 常乐惊诧,怎么突然间,怀王有了这么个活。怀王却是随意糊弄了几句,没说出个让人觉得十分可信的理由来。 只有柳成言知道,大概是司伯言还在生气怀王胆大包天,嫌他这是吃饱了撑着养的,找个艰苦的事儿让他做做。怀王自从母妃去世过后,便再未进过军营,可以说根本没正经在军营里呆过。 军营不比其他地方,条件自然苦难。特别还是在镇国大将军手下。 镇国大将军训练的军队,军纪严明,如钢铁一般不容置疑,连血缘亲情都是不顾及的。 先皇后年少胆大,曾收买了两个小兵官,私入军营。若先皇后还只是镇国大将军的妹妹,那他可能就狠心斩杀,但她当时已经是先皇的皇后,便只能以发代首,将先皇后的头发一刀割了去。帮助过先皇后的小军官直接被斩首。 (本章完)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买《骏马图》 怀王去了镇国大将军的军营里,定然也是不会被优待,甚至是不能懈怠的。不然,镇国大将军绝对手不留情。 柳成言默默地替怀王捏了一把汗,心道皇帝还是有法子治怀王的。 常乐不明就里,以为只是一份简单的工作而已。更何况,他是怀王,顶头上司还是怀王的舅舅,那在军营里还不是照样花天酒地? 第二天一早,怀王就去了军营报道。 常乐起床的时候,在王府已经找不到怀王的踪迹,只能让柳成言陪她一块儿去玄灵观。让百里在殿前跪了几个时辰,灵力足够之后,钻进了常乐脖子上戴着的红宝石项链里,十里又恢复了正常。 说起来,这个红宝石确实不一般,百里一进去就说里面灵力充沛,对他的灵魄恢复都是极好的。这也算是骗来了宝贝。 …… “阿常,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条项坠?我怎么不知道?”十里醒来什么都不知道,满是好奇地盯着常乐脖子上的项链。这是她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常乐戴才发现的。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画坊,要开门做生意了。常乐给自己倒了碗热水,疏通疏通身子。 常乐叉着腰,喝了整整一大碗,这才道:“这是圣上为了赔我的镯子,专程让怀王送来的。” “拿这个赔镯子?” 十里的眼睛瞪大了,凑近了些。仔细看这红宝石,整体是雨滴状却是棱角分明,上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脸。 “这一看就价值连城。咱们那镯子,怎么看也值不了这个项坠啊!” “值不值,还不是赔了?”常乐拍了拍十里的肩膀,将她往后推了推,让她离自己的胸口远些,“别看这个了,还是赶紧准备准备开门。今天可是开业第二天,咱们要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 “现在是拿回了扇子,又有了玉石坠子,开头就这么多福事儿,咱们的生意肯定也是客似云来。” 十里难得地说了几句吉祥话,欢欢喜喜地就去准备开门。 常乐悠悠闲闲地转到柜台,朝杵在那里的无泽道:“无泽,之前不是说过了?咱们作为服务人员,要时刻保持微笑。你这么木地站在这儿,规规矩矩的,会把客人吓跑的。” 无泽也很尴尬,站在柜台后面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深觉自己是站错了位置。听到常乐这么说,勉强地扯了个笑出来,见常乐又是一脸嫌弃,当即不知道如何是好。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你随意点就好。”常乐耐心引导,自己还做动作示范,“身子不用绷的这么直,咱们又不是站军姿。你随意点,身子放轻松些。” 无泽照做,下一刻又板直地挺了起来,皱眉道:“不舒服。” 常乐无奈扶额,感觉到 失败的打击很大,破罐子破摔地摆了摆手。 “你随意,你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就你一个人会算账,我能怎么办呢?又不想花钱再去请新的账房过来。” 她的人虽然离开了柜台,去了二楼,但声音极具传播力地落进无泽的耳朵里。无泽被念叨的有些愧疚,拧着眉头,尝试着扯了扯嘴角,松了松身子。可不管怎么试验,都是难受,还越来越怪异。 “说起来,武林客栈那么个小客栈都还有五六个人呢,我们这么大个店面,只有三个人是不是太少了点。去除莫小贝这个不用干活儿的,我们也不缺做饭的,杂活儿可以一起干,那也就三个人……好像也没太大问题……” 十里端着清水,从后院进来就听见常乐在店里来回环绕的咕叨声,再一回头,瞧见无泽面容纠结,跟中了什么抽搐的毒药一样,当即惊呆在原地。 “你怎么了?”十里将两者一联合,“你该不会中风了罢?所以阿常要开始招人了?” 无泽的脸僵了一瞬,立马恢复正常,拿出昨天的账本,摊在桌子上。 “没有。” 十里目露置疑,努了努嘴,就将一盆子清水端到了二楼,更替洗笔桶里的水。 还别说,开业第二天的生意还挺是红火。特别是来了一群小公子哥儿,直奔娱玩室,齐排排一坐,就玩开了。 经过十里的聊天才知道,他们都是从昨天来过的那个小公子哥儿那儿听说的,这儿可以让不会画画的人画出一幅好画来,他们是过来体验来了。 他们有的带了大人,有的带了仆人。孩子的父母爷爷奶奶之类的来了,对书画感兴趣的会随意转上两圈儿,偶尔也会买上一两幅。 外面的人一看这店里的生意如此热闹,也都进来凑凑,左右转转。 常乐三人忙的团团转,上下地招呼。 “让一让,让一让,驸马来了!” 突然,几道嚣张的声音响起,正带着客人在柜台结账的常乐被吸引了目光。扭头一看,几个侍卫将她店里的客人左右赶着,中间清理出一条路来,一个锦衣男子走在其中。 这人体量适中,宽肩窄腰。一身的红衣,衣襟袖口均是金色回文,脚踏金丝绣的云纹绸面黑靴。头戴红簪银冠,腰系红玉带,配的是白玉组佩。 五官便是一般男子模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此人行走如虎,面呈凶相,让人瞧着就不是什么善茬。 得知这个人便是驸马,常乐更觉得来者不善。 “谁是这儿的坊主?”驸马旁边的高级侍卫气势汹汹地上前半步严问。 常乐收起打量的目光,抿唇,浅笑:“是我。” “见到驸马还不行礼?”那人继续气焰嚣张道。 “天甲画坊坊主常乐,见过驸马。” 常乐说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女子福礼。 开门做生意,讲求和为贵,敌不动我不动,不妨先看看对面的驸马来是想干什么。 “听说画坊坊主有一手好画技。”驸马上前半步开口,“今日,本驸马是来求画的。” 常乐道:“不知是什么画?” 驸马再次上前半步,紧紧地盯着常乐,缓缓开口:“《骏马图》。” 常乐的目光瞬间凝滞,也是紧紧地盯着驸马。这个驸马这样气势逼人,专门要骏马图,肯定是知道了她在七夕盛会上嘲讽了他的骏马图,特意报复来了! “这《骏马图》,本驸马想请坊主亲自来画。”驸马继续道,“若是画不好,本驸马也不知这天甲画坊是怎么担得起‘天下第一甲’的名号。” 很明显,这是砸场子来了。 “驸马这样说,却是没了道理。”常乐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一想到他和杨瓢混在一起,又娶了顺安公主那样的贤良人,就觉得嫉妒和恼恨,微微眯起眸子道,“我们天甲画坊是卖画的,跟我这个坊主会不会画画有什么关系?开饭馆的掌柜就一定会做饭吗?” “你这意思,就是不接本驸马的生意了?”驸马的一字一句都是威胁的意味儿,“可是觉得本驸马的面子不够?” 常乐心中暗想:可不就是不够?她后台是怀王,连皇帝惹她不高兴了她都敢撵,不接你一个驸马的单子,有什么不行? “抱歉,是真的接不了。”常乐还是十分尊敬地回了一句。 驸马哼了一声,道:“本驸马这《骏马图》是要用于八月围猎,你竟公然拒绝,这便是藐视皇恩。就算是怀王,也不敢这么做,本驸马再问你最后一遍,能还是不能?” 他的话一落,左右两边的侍卫就拔刀上前半步,那架势仿佛常乐不同意,他们就立马拆了这个店,杀了常乐这个人。常乐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就感觉到背后也是杀气腾腾的,不必说,肯定是无泽进入了备战状态。 气氛瞬间僵滞,刀光剑影只在一瞬间。 画坊里一楼的客人该逃出去的逃了出去,大部分还在旁边看戏,但也随时做好了逃离的准备。只要这里面一开打,他们绝对跑得比谁都快。 常乐瞪了驸马许久,有些眼酸地闭了下眼睛,顺便做了个深呼吸。再抬眼,又是一片笑意。 “既然是做生意,咱们就好商量,别动不动就动刀动枪的。”常乐见驸马示意侍卫将刀收回,这才继续道,“不是我不想接,是实在能力有限。驸马也说了,这画是要用在八月围猎上,那肯定是大场面,到时候丢了人,驸马可不能怪罪于我。” “本驸马相信你定能画出不同一般 的骏马图来。”驸马微微勾唇,不屑一笑道,“坊主若是画不出来,那怪不怪罪也不是本驸马说的算了。” 这种霸王条款,也太不要脸了罢! 常乐心底恶狠狠地诅咒起驸马来。但很明显地,他就是来找茬,不管这画最后行不行,好不好看,肯定都是不合格,到时候对她干什么都有理由了。不过他现在也有各种理由针对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咱们就到时候看呗。”常乐假笑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驸马挑眉,似乎在怀疑常乐是否有谈条件的资格。 常乐点头道:“既然是画《骏马图》,那肯定是看着实物比较好,不知道我能不能去驸马的马场呆上两三日?仔细观察过骏马之后,再行下笔?” 既然是要画《骏马图》,她就先好好画,免得真的将自己的招牌给砸了。关于画马,她也是有专门学过徐悲鸿的骏马画,却是因为没见过马,对马的概念和想象很难做到有神韵。 正好,她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去观察一番。不是说,这驸马爱马,还有个马场吗?那他马场里的马肯定都是极好的罢?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章 准备去马场 常乐这头盘算小九九的时候,驸马那边也在深思熟虑,目光还在不停地审视常乐。见常乐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好像纯粹就是为了画画,就勉强地答应了。 “如此也非不可。” 常乐鞠了一躬,客气道:“那便多谢驸马了。不知这画何时要,我什么时候可以去马场?” 驸马道:“这画七日便要画成,七月二十七日上交。马场你随时可以过去。” “那好,明日我便过去。”常乐应承道,“想必怀王府的人应该是识路的,便不劳驸马来接了。” “好。”驸马冷面应下,瞟了眼身边的高级侍卫道,“胡奋。” 那高级侍卫立马明白,带着人就又护着驸马出了天甲画坊。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天甲画坊又恢复了状态。 “阿常,我怎么看那个驸马是不怀好意呢?”十里目送驸马的人离开,缓缓地摸到常乐跟前儿,抱住了常乐的胳膊,道,“他肯定是替杨瓢来报仇的罢?” “这谁知道?”常乐漫不经心地转了身子,拨弄了两下算盘,抬眼瞧了眼正在记账收钱的无泽,咧嘴笑道,“无泽,明日里你同我一块儿去马场。” 无泽利索答应:“是。” 十里拧着眉头又往常乐身上凑了凑,道:“阿常,你这两天要去马场,咱们的店是不是就不开了?” “开啊,为什么不开?咱们明天才第三天开张,哪儿有才开张就关门儿的?” 常乐侧身靠在柜台上,一直胳膊肘压在台面上,正视着十里,笑的很是谄媚和诡异。 十里感觉到有什么不妙,悻悻一笑,转身就要离开:“我去楼上看看他们画的怎么样了。” 还没抬步,就被常乐给一把揽住了肩膀,整个人被捞了回去,被逼和常乐来了个面对面。 常乐含笑给她捋了捋头发,一脸真诚道:“十里,明天去马场,我真的不是不想带你,你说无泽就一个人,他也只能保护一下我,……” “行了,知道了。我不去,我就在王府里等着你回去。”十里立马打断她带着撒娇意味的娇滴滴的话,那声音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转头又恶狠狠地叮嘱无泽,“明天你一定要保护好阿常,如果阿常再出问题,你就……你就直接走了算了。” “是,知道了。” 无泽这回没忽略十里的话,而是瞄了一眼常乐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直接将十里的话给接住了。 念起昨夜百里大爷对他的第二次警告,说让他处处让着点十里来。 昨晚上,百里愣是在他耳朵边儿上唠叨了一晚上,时不时还动手动脚,无泽还不能做什么。一夜下来,无泽都快被百里大爷折腾崩溃了。 常乐见十里同意了,立马喜笑颜开,紧紧地抱 住十里道:“果然还是十里好,明天我会让雯水多带几个人来帮你的,你作为副坊主,只要指挥就行了。” 十里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原来常乐还在这儿打着主意。她还准备说,这两天常乐和无泽都不在,她一个人也懒得开门了。 “好十里,你可比你大爷好多了。”常乐不停地对十里进行夸赞,“十里,一会儿我就让雯水带人过来,我就带无泽去准备准备东西,明天好去驸马的马场。” 对此,十里根本笑不出来,只能认栽。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去叭去叭。” …… 常乐为了以防万一,决定还是要把十里大爷给请出来。 在雯水带着侍女到了画坊,常乐就带着无泽直奔玄灵观,到了三清神殿。 面对三清神像,盯着脚边的蒲团之时,常乐再一次领悟了一个道理。 人啊,不能随便立誓言。 想一想,她上次狠心发誓再也不会为了百里大爷跪上几个时辰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来着? 好像也没多久,这打脸打的也太快了。关键是,害怕到时候出个什么事儿,无泽应付不过来,她就落了单,有个百里大爷要有保障的多。 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的buff在,常乐才毫不畏惧地把自己送到驸马的眼皮子底下。驸马要是想对她做什么,尽管来,正好抓住他的把柄,把他也送到都尹老爷那儿去,让他也尝尝被铡刀铡的滋味儿。 大抵是因为红宝石的缘故,常乐跪了没几个时辰,百里大爷就能跑出来了,虽然还是以小黄鼠狼的形象。常乐询问了他的法力恢复情况,觉得还需要让他更厉害些,就又忍着疼,又跪上了几个时辰。 “这常姑娘真是虔诚,隔上一段时间就来跪几个时辰。”旁边的小道士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你说是不是在为八归子祈福?” “谁知道?但**不离十吧。没准儿,也是为了怀王祈福。”另外一个小道士跟着道。 “说什么呢?” 突然一道严厉的声音插到他们的谈话里,俩小道士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不为道长来了,立马瑟瑟低头,不再说话。 不为道长给了他们俩脑袋一巴掌,便捋着胡子,盯着长跪在三清神像前的常乐,陷入沉思。 她这要真是为了八归子祈福就好了,还希望她真的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别说,这女子的毅力还是可以。 正想着,常乐的身子突然就垮了下去,趴在地上,锤着两条膝盖哭诉:“疼啊,真的好疼啊,跪不下去了。” 不为道长的面色一僵,目露几分窘然,一甩手中的浮尘,转身就走了。 这头,常乐盯着趴在贡品上的小型长胡子老黄鼠狼,也就是百里道:“好了吗?真 的是太难了。” “一看你就是好久没来跪过了,这就叫疼了?” 百里啧了声,在几个红苹果上打了个滚儿,躺在缝里,左右靠着,不甚舒服。面对着常乐,没有眼睛,只有不停起伏的肚子,和那两条白花花的长寿眉。 “要不您来试试?”常乐低声气恼道,作势就要起来。 结果刚站起来一点,两条腿就传来麻麻的腾腾的奇异感,难受地要命。双腿僵硬,被酸疼的膝盖带着一打颤,整个人往后仰去,摔了个屁股墩儿。无泽在旁边看见了,赶紧上去将她扶起来。 “不行不行,让我坐会儿,坐会儿。”常乐摆着手道。 无泽就又将她放了下去。双腿这么一静置,密密麻麻地感觉就遍布了整个下半身,难以缓解。常乐只能咬着牙揉腿,可怜自己的艰辛。 下一刻,百里突然从供台上跳下来,站到常乐面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对着常乐的双腿虚空一晃,常乐的腿就不疼了。 “好了。” 常乐欣喜地晃了晃两条腿,感觉轻盈无比,刚刚的不适感全都消失了。为了验证还专门站了起来,跳了两下,心中惊叹。 这就是法术的力量啊!神奇啊! 太不科学了! “好了,你的腿也给你治好了,你就再跪会儿罢。” 百里说着,小小的身子往下一压,猛地冲起,整个人都弹了出去,稳稳地落在供桌上。 双臂展着,身子笔直的落地的姿势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常乐那一瞬间就被萌化了,摇了摇脑袋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很可爱!” 她不想看见百里大爷的那张人脸,一点都不想,她只想看小黄鼠狼。 “可爱个屁。”百里骂了一句就盘腿坐下,“这样我根本就不够保护你的,到时候别连法术都施展不出来。你再跪跪,累了我就用法术帮你把痛感给消除了。” 常乐半信半疑,瞧着他打坐的萌态,嘟囔道:“为什么我就不能打坐?” “那样不虔诚。”百里一本正经地说,“而且,你会睡着。” 常乐哑言,无话可说。也深觉自己会睡着,只能乖乖地继续跪着,现在有百里打坐冥想陪她,也算有了些心理安慰。 过了没多久,耳边忽然传来阵阵的呼噜声。 目光寻找发声源,最后落在了百里身上。登时有些牙痒痒,心里极度不平衡起来。 打坐还真的容易睡着! …… 翌日,常乐带上笔纸颜料和画架就去了马场。 这回常乐带了一堆的毫笔,还有上等的墨条和砚台。今天她要学徐悲鸿先生的画法,画出一幅《骏马图》,让驸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画马。 今日只有无泽陪着。常乐晚上回去都没机会 看见柳成言和怀王,出门时守门的人就说他们俩去军营了。常乐连说这件事的机会都没有。 常乐一个人坐在车里无聊,就趴在了车窗口,撩开帘子往外看。 此时天已经大亮,圭都两道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人往来,别有一番生活风味儿。包子味儿饭菜味儿都飘飘扬扬地落进常乐的鼻子里,诱惑着她的胃。虽然她早上已经吃过了。 马车一路前行,常乐就认着一家家店铺的牌子,偶尔还能看见几个衙差巡街。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城门口,常乐这才想起来到车门口问:“我们现在是要出城?” 车夫道:“是,驸马的马场在城外,就是前面的那座山。” 常乐顺着车夫的鞭子看过去,看见一座连绵的高山,看起来还算是比较平缓。但目视距离,她起码再坐半个小时的马车才能到。 由此,常乐更加不解:“马场为什么一定放在山上?” “驸马的马场是在猎场里的。八月份的围猎,就是在那儿。”车夫解释道,又多说了一句,“到时候圣上都要去,朝里的王公贵族也是。”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属下的八卦 常乐了然:“原来是这样,那到时候怀王也会去了?” “自然是要去的。” 常乐突然来了兴趣,继续打探道:“那这打猎好不好玩?” 车夫想了想,如实道:“好不好玩不知道,反正是彰显各家公子实力的时候。” “那每次怀王能打多少猎?是比赛的魁首吗?” 常乐突然来了兴致,直接坐在了马车车门口,兴致勃勃地深入打探。 怀王那么厉害,武功也不错,骑射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罢? 但这话一问出来,车夫却是沉默了,面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每次狩猎,都是他驱车送怀王去猎场,猎场那么大,他们在外围也能看到些情况,下来也会听到些风声,关于狩猎场上的赛事。 但在听到怀王的事迹行为之后,车夫也只能感叹一句。 怀王还是那个怀王,不管在什么场合都不会变。 “你为什么不说话?” 常乐将被风吹散的碎发别到耳后,戳了戳车夫的后背,两条腿儿都已经盘好了,还不见车夫回话。 “这……小人连围场都进不去,对此不太清楚。” 车夫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一想到还有很久才能到,他便有些头疼。刚刚不应该回答常乐的问题的,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刁钻的问题? “哦,好罢。” 常乐失望地应了声。也没再回车厢里,身子微微一横,脑袋靠着无泽那边的车门框上,两条腿就蹬着对面的车门框,算是个惬意的卧坐姿势。 他们现在是面阳而行,因着的头上的直射阳光被车棚挡住,只有些斜光线落在身上,暖乎乎的却是不热。今日太阳并不大,坐在马车上,吹着暖风,温度还挺舒服,就是有些湿乎乎的。 常乐抬头望向晦暗不明的天空,感觉到这两天天气有些偏阴沉。如果明日彻底没什么太阳,是个阴天的话,那可能就是要下一场暴雨了。 一路向前,只能听到辘辘车声,偶尔还有两道林子里的鸟叫声。常乐瞧着绿林翠山,有些百无聊赖,盯着拉着马车的马开始出神。 “无泽,你会骑马吗?” 冷不丁地来句提问,靠着车体的无泽轻声哼了个字:“嗯。” “你们会武的是都会骑马吗?” 常乐有些好奇地偏了偏脑袋,但是目光有限,无法看到无泽的正脸,只能看见无泽的衣角被风吹的翻飞。 “以前是骑驴。”无泽木声回话,“老爷做官了之后,才学了骑马。差不多。” “骑驴?”常乐瞥着无泽灰扑扑的靴子,已经有些旧了,想了下道,“我还没怎么见过驴,之前就在十三郡的街上看见过一些,但是驴是骡子我也不知道,根本分不清。” “驴的耳朵长,骡子的耳朵短。”无泽很 是认真地跟常乐科普知识。 但这对两者都没真正接触过的常乐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好的区分方法。她也不知道怎样算长,怎样算短。但防止无泽再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只能假装明白地“哦”了一声。 “大叔,那个狩猎,王公贵族都带家眷不啊?”常乐还是比较好奇那个狩猎活动。 狩猎的场面,常乐只在电视上看过。轰轰烈烈的,阵仗特别大,看起来特别大气磅礴,她也想亲眼看看那样的场面。 或许,到时候她也可以让无泽带着她从山后面翻进去,然后被哪位皇子射上一箭,临死前她也问一句,你还记得某某地方的某某某吗? 从此就成了公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用卖小黄图,也不怕驸马的威胁了。 哦,对了,当朝的天子没有皇子。 常乐忽然间反应过来,当朝天子是个不孕不育患者。 “对了。” 常乐突然振作起来,捏着下巴,目放精光,像是想透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无泽偏头,见常乐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又将脑袋挪了回去。 车夫本来都是要准备接收常乐的信号做出反应的,连车速都给降了几分,却迟迟没听见常乐的下文。便暗叹自己真的是怕了这位主子的一惊一乍,继续提着心肝儿往前驾驶。 这头,常乐是才想明白一件事儿来。 那天皇帝突然找她帮忙,让她看看身上有没有鬼怪,又问能不能看到什么蛊毒。难不成是怀疑自己的不孕不育和这些有关? 皇帝是找她,治不孕不育去了! 得出这么个结论,常乐惊诧地嘴都合不拢,眼前浮现出司伯言的那张脸来。 兀地,马打了个喷嚏,叫了两声,将常乐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见车夫还淡然地驾着马车,看来是没什么问题,常乐便没多在意车况,反倒注意上几个骑着马从他们旁边过去的人。 他们看起来悠悠闲闲的,衣着也很随意,都戴着斗笠,身上悬着剑,像是“传说中”的江湖人士。 常乐扒着车框又看了会儿那些人的背影,心生艳羡。 她来到这个世界,什么人都见过了,连鬼怪都打过了交道。她现在就是没有和古代的侠客一类接触过,不知道他们都是不是里的那样。 江湖,武林,好新鲜的词儿啊! 她应该找个机会开条武侠线,去江湖上闯荡一番。 直到脖子酸了些,常乐这才收回目光,正对上无泽疑惑的眼神儿。 “怎么了?”常乐重新躺好,眯了眯眼睛。刚刚眼睛盯的太紧,此时也有些酸疼。 “没什么,以为你认识他们。”无泽很是没有感情的回了一句。 常乐笑了笑,道:“无泽,你有认识过江湖的侠客 什么的吗?” 无泽摇头:“没有。” “连你都没有。”常乐转过身子,半趴在车板上,扶着车门框,仰视了无泽一眼,忍俊不禁,做着手势道,“你真的,不光一贯保持着面无表情,说话也是平平的没有起伏,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雇佣兵吗?” 无泽不知她最后一句什么意思,下意识地扭头,想从她的神情中理解出一二。但在看见常乐的姿态之后,不由得眉头一皱,僵硬开口。 “主子,你坐好。” “我怎么没坐好了?” 常乐低头瞧了瞧自己,像一滩软泥一样趴在马车的边边框框上,还觉得有些舒服地蹬了两下腿儿。在发现无泽的脸色更臭了之后,常乐只好妥协,磨磨唧唧地坐直了身子,艰难地盘了个腿儿,嘴里忍不住嘟囔。 “怎么十里不在,你又成了唠叨嘴。什么丫鬟下属,你俩就是我爹娘,管东管西,连我怎么坐都要管……” 无泽听着她的话,脸色更黑了。 顶替夫人身子的莫不是个小孩子?怎么说话都是一股任性的味道? 他还是喜欢之前那个温柔贤惠,有礼有节的夫人。 当初的夫人,是真的好啊。 “话说起来,你跟十里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无泽木讷地问上一句。 常乐瞧他这样子,便满是头疼地收回话:“得了得了,看你这问的,大概也就是那样子。算了,你们俩只要不打起来,爱怎么样怎么样罢。” 无泽沉思了下,没有回话,依旧抱着剑目视前方。 常乐多瞅了无泽一眼,觉得他还是有些帅气的。特别是现在,曲着一条腿,另一条腿搭在车辕外面,怀里抱着剑,目光坚毅地注视着某个地方。微风撩动他额前的碎发,别有一番洒逸坚韧之感。 话说,她还没关心过无泽的情感生活。她只知道十里是母胎单身,也没有过什么喜欢的人。却不知道无泽是不是也一样。 “无泽。” 带着八卦的心思,常乐又叫了声正在闭目冥想的无泽。无泽缓缓睁开眼,一双黑曜的眸子盯着常乐,等着常乐的下文。 常乐再次感叹,要想跟无泽谈感情,真得自己主动。这木讷的性子,叫他一声,人家连个字儿都不往外蹦。他要是能有喜欢的人,当真是铁树开花。 当然,在见识过当朝天子的尬聊本事后,常乐觉得跟无泽聊天都没有那么累了呢。 “作为你的领导,我就是关心关心,你这年纪也不小了罢?有没有过什么喜欢的女子啊?” 无泽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媒婆,冷冰冰地回了热情盯着他的常乐一句:“没有。” 果真是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常乐长叹息,收回了好奇心,改为担忧,一撑下 巴,皱眉道:“你说说,你和十里都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是不是因为我把你们给束缚了,让你们没时间去看看这花花绿绿的世界?” 面对常乐的质问,无泽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还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目前只知道要跟着常乐,保护她就是了。男女之情,还没精力去想。 “我看就是这样。”常乐哼了一声,陷入沉思道,“看来,我得多放你们出去转转,不能老让你们跟在我身边儿。” “属下不跟着,出了问题怎么办?主子现在树敌挺多的。”无泽一语致死。 常乐抿唇垂下脑袋,对着车板眨了眨眼睛,表现自己的无辜。她也没有专门树敌,谁知道怎么着的就来了一堆整她的人呢? “说起来,上次想逼死我的那群人到底是谁派的呢?怀王和玄灵观也一直没调查出来,我看他们是都给搁置了,也没打算找了。不过,也没个线索,确实难找。” 无泽默默地垂下了眸子,没将自己的怀疑告诉给常乐。他怀疑怀王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动手。大概,那个人很难对付罢。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二章 马场 “是我太无能害了你。”常乐突然很是愧疚地抬起脑袋,郑重其事地盯着无泽道,“你放心,你没时间出去找,我就帮你找。等今年过去,咱们画坊赚了钱,我把我的那份红利多分你一些,让你也有个钱买房子娶媳妇儿。明年开春儿,我就找媒婆帮你找姑娘相亲,咱们还得挑个好的!” 无泽的眼皮子跳了跳,咽了下口水道:“主子不必这么客气,姻缘之事,随缘就好。” “像你们这么随缘,永远等不到。”常乐一本正经道,“不光是你,明年也要给十里相亲。虽然我是觉得十里的年龄还小,但你们这儿不是提倡早成亲吗?如果十里再大些,好男人都成了亲,那岂不是太亏了?明年如果你们俩都能成亲的话,我就想办法帮你们弄嫁妆弄彩礼……” 常乐越说越激动,一溜说到他们俩以后如果有了孩子,自己要当干妈之类的。 无泽叹了口气,只能当故事听。但大概是常乐喋喋不休的影响,无泽靠着车壁,仰头看向远方雾蒙蒙的山峦时,脑海里一片空白。 成家一事,对他来说还真的像那些山峦一般,遥不可及。 听到常乐一直念叨十里,无泽的眼前莫名其妙也显出十里生气的样子来,心里一阵纠结。 自从十里被当面戳破之前恐惧他的原因后,十里好像反倒释然了,面对无泽倒是没什么内疚的心思,但依旧是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 在官道上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转向右边的一条大道。这大道通往山上,却依旧宽阔如官道。车夫解释是因为要能让皇帝的銮驾行走,还说此路名叫通马路。 真的是很随意的一个名字了。 通马路修的宽阔平整,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和玄灵观的日常客流量有的一拼。而且上山的极少有牵马的,下山的人倒是有不少牵马拉草的,还有人牵了一连串四五匹马。 常乐不由好奇地皱起了眉头:“这上面是什么马市吗?我怎么看他们都像是上去买马的?” 车夫的后背又被人戳了两下,伴随的还有常乐的一句“大叔”。车夫每回听见常乐叫“大叔”,便忍不住感动地要回答她的问题。 平日里他驾车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跟他聊天说话,更别提有人会这么尊敬亲切地叫他“大叔”。 “驸马的马场养了大量的马匹,所以驸马就直接做起了生意。重要的时候就是用来皇家狩猎,一般时候就和人买卖马匹,如果想狩猎只要付了钱也可以去驸马的猎场里狩猎。” 常乐惊诧,再一次被这个世界刷新了三观,道:“现在都流行行商了吗?为什么驸马也可以做生意?” 玄灵观作为一个道观,靠七夕盛会这种活动做 生意。怀王作为一个王爷,又是投资书斋又是投资画坊,还和她做小黄图生意。现在还有驸马将马场和猎场对外开放做生意。 大家这么会做生意,是真的是风俗使然,还是真的,太缺钱? 这三类怎么看都不像是缺钱的人啊。 车夫只是干笑了两声,并没有继续搭话。心里想:可不是因为没钱养活这个马场和猎场,为了建顺安公主的乐坊和这个马场,驸马的俸禄和税收什么都没了,他能怎么办,可不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挣点儿钱? 顺安公主为了帮驸马,也将本来自娱自乐的乐坊对外开放,吸引那些达官显贵的女眷花钱。 想到王公贵族都这么惨,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穷的响叮当,车夫多少也心理平衡了一些。 顺着大道一路上去,越往上走,发现巡逻的侍卫越多。一直到了猎场的大门口,常乐有些惊叹。 这猎场并没有很高大上,整个猎场的造型和电视上看的军营的门口差不多,有望楼,有高高的门牌,间隙能跑进一个小孩的木围墙。 不过猎场也只能是这么朴素的造型,毕竟这里面是住马住猎物的,建的豪华不光没必要,还失去了狩猎的野生感。但常乐下了马车往左一看,立马觉得刚刚自己的想法太过片面。 在猎场的左边,有一排的大型宫殿,乌墙灰瓦,建制看起来不小,几乎占了两三个篮球场那么大。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那块地方给挖平的。 但其实仔细一看此山,下面的坡缓,这上面的地势也不是很陡峭,一眼望去,相对来说要平展的很,确实很适合狩猎之类的。简直是天然的狩猎赛马场地。 常乐打头,身边跟着无泽,车夫就牵着马车等着被安排。 守门的一排排侍卫像是没看到她一样,理都不理。常乐还打算说被他们拦一下,自己很嚣张的报出来的目的呢,结果,是她想多了。 瞧着那些衣着差距蛮大的人在猎场里进进出出,很是随意。常乐还是无法相信这是一个驸马的猎场,过不了多久这个地方还是要用来皇家围猎,这是不是也太过儿戏了? 皇家用的难道不都是专用吗? 一脑门的问号在脑袋上冒出来,常乐甩了甩,将他们丢到后面,瞥眼看向无泽,无泽已经直接去找了个侍卫。 “我们坊主受驸马之邀,前来画《骏马图》。”无泽面无表情地介绍来的目的。 那侍卫一听,瞅了常乐一眼,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友好的意思,同样也是面无表情地冷声道:“跟我来。” 常乐的眉头就没松过。 你这既然是要做生意,那就是服务行业人员。作为服务行业人员,难道不应该有点职业素养,别表现的这么冷酷无情不行? 常乐再次觉得自己想多,在那人的目光下,一扭头,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侍卫盯了他们一眼,表现出一脸“真麻烦”的情绪,等马车跟上来了,这才慢悠悠地在前面带路。 常乐依旧是坐在车门口,进了马场,便看见一块醒目的大木牌。 常乐戳了下无泽,问:“那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公告,八月初,皇帝将在此狩猎,明日起开始清场,暂时不进行马匹交易。”无泽毫无感情地念出来。 “这样啊。”常乐应了一声,再次左右张望。 只见右边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应当是他们的狩猎之处。他们前方不远处是个大空场,依旧是三四个篮球场大小,一头建了一排精致恢弘的高台大棚子,应当就是观众席,当然,上面坐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 他们从高台后面的一条宽路上穿过,七拐八拐,走了一刻多钟。面前不远处出现个大场子,全是木栏围着,上面盖着棚,老远就闻到动物的闷骚气,还有不绝于耳的马叫声。 那里也是重重士兵把手,几个出栏口都是开着的,有人专门和那些买马的人进行商谈。在马场的左边有座房子,看起来像是结账窗口。 常乐感叹之时,马车已经停下。那侍卫跟个主管人模样的人交流了两句,看了常乐两眼,便自己退下了。等常乐从马车上走下的时候,那个主管一样的人走上前来。 这人一身灰麻色的衣裳,看着却不是很便宜。西瓜圆脸,三角眼,脸上长着雀斑,还蓄留着两撇儿八字胡。一笑起来,油腻谄媚,看的出是经常经商的人。 “在下张观,乃是这马场的御马使,主管马场。”那人拱手一礼,自我介绍道,“驸马早有交代,等坊主来了,就直接带去看马。” “那便麻烦张御马使了,现在便过去罢。” 常乐也拱手回了一礼。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人虽是驸马的手下,但也不至于要处处针对。 “将东西拿过来罢。”常乐扭头对无泽道。 无泽应了一声,回头去拿画架和笔墨纸砚。 趁着这个空档,张观继续和常乐攀谈:“在下已经为坊主挑了五匹上等马,都是西域进贡的宝马。” “哦?”常乐挑眉,目露好奇,“进贡的马也在这儿呢?” “自然,都是陛下赏赐的。” 张观见无泽已经跟了过来,目光随意一扫,便打量了个大概。 无泽抱着一个木架子不知道是干什么使的,身上还背着一个小木箱和一个长圆筒,想必装的是笔墨纸砚。 不等常乐开口,张观已经伸手道:“坊主,这边请。” “嗯。” 常乐应了一声跟上他的步伐。 张观将常乐从马场的这头一直带到了 另一头,走到头还拐了个弯,面前出现个小型马棚。 里面拴着五匹十分健壮的马,常乐不知道他们这些马都是什么品种,单看他们的体态和毛色,还有这雄赳赳的精气神,也能大概猜出都是些良马。 特别是其中有一匹毛色雪白的马,十分醒目,白到发亮那种,体态同其他马比起来没那么壮,但是肌肉发达,十分好看。常乐瞬间就向它靠近,只有一个感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白龙马吗? 再看其他,两匹体态矮健的黑棕马,两匹体型高大的红棕马。毛色都十分顺亮,常乐好奇地摸了两下,感觉也是十分舒服,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坊主,这两匹黑棕马乃是南夷进贡的,名叫黑虎马。这两匹红棕马,是北夷进贡的,名为汗血马。这白马,是我朝最为名贵的雪马。”张观甚是骄傲地介绍这几匹马,见常乐神色惊然,更是扬了扬脖子道,“这些马,每一匹都是价值连城,一般人碰都碰不了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三章 拉出来遛遛 “果真是好马。”常乐听出张观对她的炫耀,缓缓地收了夸张的表情,眸子微微一转,瞧着张观轻笑,“那便将它们拉出来罢。” “拉出来?”张观讶异看她。 “拉出来遛遛。”常乐点头,整理了下袖子,“就带到一片空地上,让他们跑上几圈。这光拴在这儿,我当如何画出它们的美来?” 张观抿唇,笑道:“好。来人,将马都给拉出来。” 吩咐罢,张观又朝常乐笑道:“练马场在这边。” 常乐点了点头,挽了两下袖子跟着张观往前走。她今天为了来马场方便,专门换了身轻便紧身的衣装,偏向打手类,头发挽了起来也都是用发带绑着。身上除了一条红宝石项链,再无其他的首饰。 目的嘛,当然是为了骑马。 到了练马场,面对一片黄土平地,常乐便很是随意地提出了要求。 张观的脸色阴沉了些,还勉强笑着:“坊主,这马可不是随便能骑的,这都是要留给那些皇室贵人的。若是骑坏了,那可不得了。” 常乐很是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这马不是什么良马吗?怎么,让我骑一下就能骑坏了?这么容易坏,那还怎么敢让皇室贵人来骑?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不靠谱了。” 听常乐的话如此不讲理,张观也不打算给好脸色了,直接臭着脸道:“不知坊主是来画马的,还是借此来耍马的?” “我就是来画马的。”常乐理直气壮地回了过去,“每匹马的秉性不同,画马画神,须得好好了解磨合一番才是。你若是不同意,这画,我不画也知道不堪入目,既然如此,我便不画了,免得砸了招牌。你跟驸马说一声,我这便走了,他想抓我杀我随意了。” 说罢,常乐直接嚣张地转身,回头看了无泽一眼,道:“无泽,咱们走。” “如此,坊主不妨在此等候,等在下去同驸马汇报之后再说。”张观无奈地退了一步。 他可担不起这个罪名,但他也不能直接做主。毕竟这些马,可都是驸马的心头好。如果今天出了什么问题,就是他的失职,掉脑袋都有可能。 “好,那你去通禀罢。”常乐很是利索地转过身,很是好说话地答应了,“反正我这时间也挺多,多耽误会儿,没什么关系。只是,这画出不出的来,我就不能保证了。” “在下这就派人去了。”张观忙道。 常乐应了声,就随意找了个光溜的地方盘腿一坐,目光却是在打量被马童牵着的几匹好马。 “那坊主也别在这儿等着了。”张观劝了一句。他还想将马拉回去。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就先让这些马转两圈儿,不用跑,先转转。”常乐看都不看张观一眼,盯着那些马,说完了才抽空 看张观,道:“张御马使若是忙便先忙去罢,在你们家驸马的命令来之前,我是不会硬要上马的,我就看看。” 张观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四处一扫,瞥见练马场口有个人在跟他招手,似乎是有大生意要做。张观勉强才同意常乐的提议,拱手行礼。 “那便不陪坊主了。” 张观走到练马场口,还对负责这里的侍卫交代了两句,千万要看好这些马,如果有半点问题,他们都得掉脑袋! 等张观走了,常乐才拍拍屁股起身,让无泽将东西随意放在一个地方,跟她一块看看。 “你们,拉着它们顺着这个场子走上一圈儿。”常乐手势一划吩咐道。 那些人点了点头,立马拉着马开始绕圈走。 走了一圈,常乐觉得光看还是不过瘾,直接上前,要亲自拉那匹白马绕场走。马童有些不愿意,常乐就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指导,将马遛了两圈后,常乐这才是觉得过了把小瘾。 随后又从马童和无泽那里求了些关于马的经验,让他们又各种遛马。自己在一旁已经摆好了木架,将纸张铺在上方,开始磨墨。 过了大概有两刻钟,常乐都有些视觉疲劳了,就让他们带着马休息休息,自己也领着无泽出了练马场,四处转转,换换视线。 出了练马场,常乐原路返回,又到了马场处。看见张观正在跟个商人在商讨。那个商人穿的衣裳很是不一般,应该是个外族人。 “那是育国人。”无泽在常乐的耳边轻声提醒。 常乐都还没看清那人的长相,被无泽这么一提醒,自己的神经也都紧绷了起来。身体晃荡着就到了张观那边,听见他们是在育国话交流,常乐一阵惊诧,没想到,这个张观还会些外语吗。 “坊主怎么到这儿来了?”张观见常乐走近,跟那育国商人做了个手势,就挪了下身子,询问常乐。 常乐伸了个懒腰道:“有些累了,出来转转,那几匹马也让他们休息去了。这是在买马吗?” 说着,常乐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旁边的这个育国人身上。 头上梳着脏辫,身上穿的民族特征明显的服饰,身上挂着弯刀。看起来,有几分苗族的风俗特征。无一例外的,他的眼睛深邃,有着一双绿眼睛。他的眸色要深一些,是墨绿色,还有些好看,像是宝石一般。 常乐脑海里响起怀王的话。说现在育国和大氏还没有真正的决裂,所以还是有在通商的,出现一些育国人根本不足为奇。 张观等她到了跟前,道:“正是。” “那就不耽误你们谈生意了。” 常乐看他们也是在正儿八经地谈生意,就觉得自己是太过敏感多疑了。怪只怪,她对育国人的第一印象接触就不 好,感觉他们育国人安插的细作太多,而且个个招数狠厉,还会蛊毒。 说起来,皇帝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蛊毒,难道也是在怀疑自己身边有育国人的细作? 常乐念叨了两句,带着无泽直接进了张观站的这方马场。 马场里面一个个栏里放着好几匹马。这批马看起来不是特别的好,不然也不会这样群养。刚刚她路过的,有一片直接是一个栏里一匹马,连马童穿的都不一样,看着那些马就高贵。 张观目光在常乐身上多停留了会儿,见她真的是无所事事,立马跟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去。 路过一群正在吃草的瘦马,常乐颇感新鲜地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马匹是如何吃草的。目光一瞥,旁边就出现一双黑靴子。 常乐仰头瞄了下,见是个马场的工作人员。明显是来监视她的,常乐也就没多管,仍是自顾自地瞧着。 “这马我能喂吗?” 常乐随口问了一句,没等到人回答,就默认是可以了。将手伸进了栅栏里,抓起一把干草就往马嘴旁边放。 那马用鼻子喷了一下,哼了声,脑袋轻轻歪了下,就伸嘴咬上了常乐喂的干草。嚼了两下,嘴往前一伸就要把所有的干草塞进嘴里,常乐忙往前递了下就松了手。 投食成功! 常乐激动地摸了摸马的脑袋,喜滋滋地站了起来:“马真的好乖啊。” 念叨了一句,也没人应和。常乐看这喜悦的心情是无法同人分享了,或许别人还会把她当成没有见识的大傻子,常乐便拍了拍手和衣裳,双手负背,继续往里面走。 “不知道怀王府里的马是什么样的。”常乐想了想道,“等晚上回了怀王府,也去王府的马圈里转转。” 转悠了会儿,常乐自己说话无聊,扭头就跟无泽搭话。 “你说,咱们的画坊要不要也养一两匹马?” “咱们?”无泽盯了会儿,反问,“谁养?” 画坊就只是他们的开的一家店,也没人住在画坊,他们连个做事的都没雇。把马放在画坊里干什么用? 再说了,他们平日里出门都是乘坐王府的马车,去哪儿需要骑马? 常乐被无泽这么一问,也觉得这件事做了没什么用,但看着这些马,还是有些心动,乐呵道:“咱们可以买一匹白花花的小马驹,当宠物养着。” 无泽瞬间不想说话了。之前也没见常乐爱马,这回突然说要把马当宠物养,听着就是她一时热血上头,不怎么靠谱。 这话,无泽也没说。只怕他说出口,将常乐刺激了,常乐还真的当场就在这儿买一匹领回去。 “无泽,你会养马吗?”常乐已经开始打算了。 无泽闷声道:“还行。” 常乐不怎么 满意这个答案:“什么叫还行?” 无泽思索了下,又换了种说法:“没干过正儿八经养马的事儿。” “这样啊。”常乐了然,又道,“那没关系呀,说明你还是会些的。可以先买一匹让你给养着。” “养着,有什么用?” 无泽见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便弱弱开口,试图阻拦一番。心里暗念,她如果想养马,也不用专门自己买,直接找怀王要两匹也不是不可能。 常乐摇头晃脑地拍了拍手边儿的栅栏,瞧着里面的一只额前是一撮黑色鬃毛的马匹。 “说了当宠物养啊。而且,我也可以学一下骑马。” “老爷不是已经教过……” 无泽说了半拉子,便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他恍然想起来,现在的常乐已经不是之前的夫人了,人都已经不一样,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常乐怔愣看他:“什么?” 无泽摇头:“没什么。” (本章完) )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重兵把守粮草 “我刚刚听见了,你说老爷教过什么的,张长修?”常乐追问。 她现在就是无聊,能让无泽主动开口不容易,她得抓住这个话头聊下去,要不然她只能跟这些马聊天了。 无泽暗叹了下道:“之前老爷教过夫人骑马。” “张长修教过阿常骑马?”常乐重复了一句,低头看了看自己,指着自己笑道,“那就是说,我应该也是会骑马的咯?” “夫人是会骑。”无泽如实回话,心里默念,你还会不会,那就不一定了。 常乐扬笑道:“那没准儿,我也会呢。咱们待会儿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一会儿还要用那几匹好马来练手。 想象一下,她坐在马上,策马奔腾,该是多么潇洒威风?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 常乐一下子被勾起了唱歌的**,轻声哼着就大步往前转。 被命令跟着常乐的人被她怪异的调子弄的眉头微皱,偷眼瞟了一下无泽,很想问一句,你的主子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无泽也不知道常乐唱的是什么东西,曲调也不像是本朝的风格。大概猜出应该是常乐自己家乡那边的曲调吧。 不由得有些好奇,常乐所在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地方,感觉有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和他们所生活的完全不一样。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去看看那个地方。 不过,现在这位常乐是自己都回不去,他还心存这样的想法,简直是幻想。 常乐信步往前走,一直到了尽头,发现还有一道门通向后面。 常乐透过留着的门缝往外瞅了瞅,还没瞅见什么,就有人将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穿麻衣的下人,驮着一麻袋的干草进来。 透过打开着的门往里看,这才发现里面有个稍微小些的场子。 小场子四周都是高高的仓库,里面可以说是重兵把守。除了一些粗鄙下人来回拿干草喂马,就是身穿重甲的士兵,站满了场子的各个角落。更夸张的是,里面居然还有瞭望台。 里面这个仓库看来是很重要,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什么珠宝库。但通过来往的下人可以看出来,这里面放的明显只是粮草啊。 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吗? 为什么这么多精兵就是为了守一堆粮草? “坊主,里面只是粮草库,没什么可看的。请往这边走,这边的马都是要好些的良马,还有小马驹。” 一直跟在常乐背后的人无法纵容常乐在这么盯下去,便上前到了常乐眼跟前,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常乐却是好奇心重,抬步就往里走。 那人要拦住常乐,却先被无泽给拦住了。 常乐直接闯入小场子里,立马就有两个士 兵左右将矛一架,在她面前画了一个叉。 “干什么的?” 那两个人十分严厉地凶了常乐一句。 她逛了这么多地方,进进出出都没人拦着,到了这粮草库,反倒要被人给阻拦,看来这里面是有问题的。 大概是前面的杨瓢做的事儿太丑恶,让常乐心里头有了心理暗示,能和杨瓢玩儿的好的驸马,多半也是个敛财的恶人。 面对那两个人的阻拦,常乐也丝毫不畏惧,两只手还有些痒痒的。想起了那天在密室里和杨瓢那几个人打架的快感来。立马扬起了脖子,不屑开口。 “在下天甲画坊坊主,应驸马之邀,来此画《骏马图》,四处转转,找找灵感。” 那两个人相视一眼,面容没之前凶狠了,但已经是面无表情,还一块儿用眼神威胁了常乐身后被无泽拦着的那个下人。想让他赶紧将常乐带走。 “这儿没什么可看的,你还是到别处去找灵感罢。”一个士兵开口,催促常乐尽快离开。 常乐不管,瞧着突然来了几个下人,拉着几辆马拉的板车。 其中一个看着像是领头的人,直接带着这些人走向最中间的一个大仓库,跟看守那个仓库的头头说了两句,士兵便将中间仓库的大门给打开了。 里面确确实实是放着一大摞一大摞的,被捆扎的四四方方的粮草。 常乐见里面简单的很,除了留了个道路,摆的就全是粮草,满满当当的,她的角度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到上面的顶,当即咂舌。 “这开个马场也不容易啊,要囤这么多的草。” 等所有的板车进去之后,仓库门便被关上了。 那边的头头见他们这边还争执不下,便也走了过来,紧皱着眉头,不悦道:“怎么回事儿?” “这人是画坊的,来画马,说是到这儿找灵感。”拦着常乐的俩士兵将矛收了起来,老实回答。 那头领瞟了常乐一眼,扶着刀威声道:“姑娘还是去马场里转转罢,这里放的都是马儿吃的粮草,没什么可看的。” “这画画嘛,自然是要将马了解个通透才能将马画好。了解马吃的粮草,也是其中一部分。”常乐信口胡说道,“不过,我挺好奇,你们这养马,怎么这么多人守着粮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张观的声音兀地出现在背后,下一刻已经转到了常乐面前,笑盈盈地行了一礼,道,“粮草自然是重要非常。这马,一般人偷不走,但是谁要是一把火将这草仓给烧了,那我们的马算是要饿死了。” 常乐见张观已经闻风赶来,他身后还跟着刚刚商讨的育国商人,挑眉道:“可你们这不就是在山上?就算这些草被烧了,直接把马赶到林子里去吃草不就行了?” “姑娘说笑,一看就是不怎么养马的。一般的马可以这样喂,但那些好马也是需要精挑细选精草来喂才行。比如你之前见着的汗血马,它只有北国的野草才能养的好,我们就得从北国弄粮草来。”张观细致地跟常乐讲着,“这儿存的大部分粮草,都是我们从各地买来的。可不得加重兵护着?” 常乐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但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听着好像有着些许的道理。扭头目光询问无泽,无泽大致地点了点头。 无泽没精心养过什么马,也没遇到过什么特别厉害的良马,对这方面自然不是很懂。只是听张长修买马的时候说过,大致是这么回事儿。 常乐见无泽都表示相信的态度,也就只能信了。露出一脸接受了知识滋养的满足样子,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看来我还得多了解了解跟马有关的事情。” “如果坊主想了解,可以直接问我们的人。刘大,你带坊主好好去聊聊养马的事儿。”张观说着,就将之前一直跟着常乐的那个手下叫到面前。 “不急。”常乐挥了挥手,瞄了眼旁边的育国商人,问道,“他们是已经要买马了啊?” “是。”张观不知道常乐要干什么,就随口回答了。 常乐道:“那他们是要把马带回育国去吗?从这儿带回去,好远的。” “是,所以我们在给他们装粮草,以便他们可以顺利将马带回育国。”张观依旧如实回答,“坊主,还是到别处转转罢。” 该问的也都问的差不多了,常乐也不再多逗留,拱手道:“那就不打扰你们谈生意了。我再四处去转转,话说回来,驸马的音信儿怎么还没返回来?我这都等了许久,再不开始,我可能都要回去了。” “坊主莫急,这来回也是要时间的。”张观道,“坊主若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这边有厢房可以暂时歇歇。” “不了,我再看看。”常乐道,“正好,我也想买两匹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坊主尽管看,全圭都最好的马都在这儿了。圭都里各大府上的马匹,都是从咱们这儿买的。”张观立刻又热情地介绍了两句,“刘大,好好跟坊主介绍介绍,那一般的马就别挑了,直接带坊主去上等马那里。” “是。”刘大在旁边应和。 常乐见这架势,她再不走就要被人给架走了,也就没再多说,只说了句:“麻烦了。” 随后,领着无泽又回到了马场了。临了回头,发现张观还在注视着自己,这么一对视,莫不尴尬。张观脸上立马堆笑,跟常乐做了个请的手势。 常乐抿唇浅笑,客套地点了头,彻底离开不回头了。 “坊主,这边请。这里是下等马,那边才是上等马 。” 刘大说着,引常乐往左边的路上走。过了三道门,到了另外一个马厩区。 常乐也看不出什么好坏来,感觉这儿的马和先前那批也没什么区别,但这儿的马厩里的马数量要少些,可见应该是真的不一样。不过,心里头却冒出个疑问来。 “这育国人来买马,都是买的下等马?这跑的也太远了罢?” 刘大眼睛一转,笑道:“谁知道呢,他们说是育国人比较喜欢咱们中原大氏的马,所以打算买一批下等马带回去,当做好马高价买。反正育国那边的人一般都认不出马的好坏。” “真是无奸不商。”常乐啧了一声。 “坊主是想买一匹马自己骑?”刘大适当地趁这个机会开展自己的卖马业务。 常乐似是而非地点了下头:“差不多。” “那坊主可以来这边看看。” 刘大刚刚一直听着常乐和无泽的聊天,自然是知道常乐的心思是什么,直接把常乐往一个小棚子里引。 “这边有上等的小马驹,特别是一匹雪白雪白的,甚是好看。虽然品种不是雪马,却也是十分不错的良马。” (本章完) ,精彩!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小白驹 常乐暗啧这刘大真是会做生意。不得不说,她确实是心动了,白色的小马驹,一定很可爱,很好看! 二话不说就跟上了刘大,显得十分急迫。 无泽在旁暗叹:这回,可正是中了主子的心坎儿了,可是现在又没钱,拿什么买?看了也是白看。 刘大感受到常乐的兴趣浓厚,引路的步子都快了许多。常乐一直紧紧跟随。 过了一道槛,进了个单另的马棚里,只见里面全是小马驹。不用刘大指路,常乐一眼就看见了那匹白色的小马驹。 整个马厩里都是棕马或者是深色马,那匹白色的小马驹简直是鹤立鸡群,醒目的不得了。常乐三步做两步,和刘大擦身而过,在他之前到了小马驹的马栏前。 这匹白色的小马驹,真的是通身雪白,连眼睫毛都是浅色的,近乎白色,一双眼睛跟琉璃珠一样,不灵不灵的,水汪汪的,十分好看。 小白驹满是无辜的看着常乐,常乐的心都要化了,要不是紧紧地抱着马栏,整个人都要软到地上去。 它的个子和常乐差不多高,四条腿儿短短的,身子圆乎乎的,有点像短腿儿的柯基,可以想象它跑起来的可爱。 常乐一眼就相中了这匹小白驹,激动之心根本压抑不住。张口就想说出那两个字,“买了”! “主子,咱们是来画画的。”无泽悄声在常乐的耳边提醒。就差直接说,咱们没钱,别考虑了。 但此时的常乐,满眼满心都只有眼前的小白驹。 小马驹似乎看出她对自己的喜爱,往前走了两步,凑到常乐面前,也像是在仔细地打量常乐。 这宠物都凑到眼跟前儿了,常乐实在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它脑袋上的那一撮白色的鬃毛。手刚摸上,就感觉软乎乎的,像是棉花糖一样,这种手感,谁能忍住? 小马驹也不躲闪,只是定定地站在,还稍微低下了头,让常乐顺着毛。 常乐此时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奇异的感觉,和撸猫有的一拼。她一定要把这匹马驹买回去,然后每天撸马。 无泽瞧常乐的眼睛比马的眼睛还亮,不由得放弃了劝诫常乐的想法,乖乖地站到了一旁,心底里盘算着还有多少钱。不知道张长修留的钱够不够买这匹马。 旁边的刘大见时机成熟,立马上前,准备推上一把,道:“坊主,这马的性子很是温顺,特别乖巧,不用专门驯服,骑上两圈就认您了。您现在要不要试试?” “现在?”常乐的声音都是软软的,最后瞄了白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企图找回些理智。 她没钱,她现在没钱!这匹马再可爱,你也买不起! 小白驹突然哼了两声,常乐当即脸色一定,坚定道:“好,试试。” “得嘞,咱们这就拉去练马场。” 刘大笑的跟朵花一样,直接让看守这马的马童上前,将马给拉出马厩。 常乐见那人拉着马的缰绳丝毫不留情,心疼地眉头一皱。刘大也很是懂事,看出常乐眼里的渴望,直接将缰绳要过来,半弯着背递到常乐面前。 “坊主,这马您牵着?” 常乐很是赞赏地拍了下刘大的肩,立马伸手接过小白驹的缰绳,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还害怕把马给扯疼了。 别说,这马是真的无比乖顺。常乐轻轻一拉,就直接跟着走了。常乐当即心花怒放。 无泽跟在旁边,暗想:如果常乐真的把马买回去,十里肯定是又要闹脾气了,定然是日日都要吃这马的醋。到现在,常乐只要跟他亲近点,十里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样,刷刷地要将无泽碎尸万段。 将将把马拉出马厩,就看见下等马区那边,也有十几匹马被拉了出来,分别拴在了两条绳子上。接收马的,就是那伙育国人。 这头马区旁边的宽路上,张观也带着育国商人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一大车的粮草,拿篷布给遮上了,光看那一人来高的高度,和庞大的体积,就知道里面的粮草没少装。 张观和育国商人说笑着。路过常乐身边时,笑道:“坊主可是看上这匹小白驹了?” 常乐客套道:“差不多。” “正要带坊主去练马场试马呢。”刘大附和了一句。 常乐没怎么注意他们说的话,反而是惊叹那些粮草的数量,啧声道:“这些粮草都是送的吗?” “是。”张观点头,“咱们马场,只要买马买的多,都会送粮草。此去育国较远,他们又买了十八匹马,因而送上七车粮草也是应该。” 常乐咂舌,夸赞道:“你们这儿的服务还真是周到,而且很惠民。” “所以,咱们这儿是全圭都最好的马场嘛。”张观骄傲道,又指了下刘大,“便不耽搁坊主试马了。” 刘大立马给常乐指路:“坊主,咱们这边走。” 常乐点头跟上,在经过那个育国商人和那辆马拉板车的时候,不由得多瞟了两眼。那个育国人明显对常乐也有些兴趣,也斜眼瞧了常乐两眼。 等常乐走的远些了,育国商人才拿育国话问张观:“这是什么人?” 张观收敛了笑意,也用育国话回了过去:“只是个画坊的坊主,听说和怀王有些关系,是怀王的人。” “怀王,是你们大氏的那个废物王爷吗?”育国商人又问了一句,眼睛忽然眯了起来,道,“对了,他可不是什么废物王爷,他解决了十三郡的矿山爆炸。” “好了,别管这些了。这里人多嘴杂,没准儿还有别人会育国话,还是小心说话为好。” 张观提醒道,“你只管带着粮草,安全地把马送到就行了。” “这不用你说。”育国商人很是傲气地拒绝了张观的好心提醒,继续道,“刚刚那个女子,我看着不一般,她一直在关注我们,你小心她。” “知道了。”张观应了一声,看着又有一辆粮草车出来,道,“你还是赶紧将买马钱付清,离开罢。” …… 那厢,常乐美滋滋地拉着小马驹往练马场走,在拐角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马场方向,心思忽地沉重起来。右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脖子,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里面的红宝石项链。 聚精会神地暗道:“百里大爷,你在不在?” “在的在的!” 百里大爷立马回了话,常乐却觉得这个声音不是从宝石里的发出来的,清晰的就在耳边。立马左右环顾,找寻百里大爷的身影。 “我在这里!” 百里大爷又叫了一句,还跳了两下,跟常乐提示着自己的所在。 常乐还是通过小白驹的异常发现的百里。 百里还是老黄鼠狼的小模样,就坐在小白驹脑袋顶上的那撮软软的白鬃毛上。小白驹通灵,知道自己脑袋上有东西,扬了扬头,想看看是谁在上面,四只腿儿在原地左右来回走。 “怎么了?”刘大发觉异样,回过头问常乐,瞧见小白驹有什么事儿,道,“是不是这白驹出了什么事儿?要不,小的来牵它罢。” “不用,没什么事儿。”常乐笑着回话,立马将手往白驹脑袋上伸。假装要摸白驹的脑袋安慰,实则想把百里大爷给拿下来。 百里大爷见状,忙拍了拍马脑袋,跟马道:“乖乖,听话点,不然本大仙给你好看。” 小白驹似乎听懂了它的话,立马就安静了下来,昂着脑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常乐有些眼花,总感觉从小马驹的眼神中看出了惶恐和恐惧的意思。 刘大见小白驹没什么事儿了,也就放心下来,末了还不忘多夸常乐一句。 “您看这马果真是通人性的,您这么一说,它就乖了。之前虽乖巧,可还没有这么乖,一句话就听懂了。看来这马,注定是坊主的。” 无泽瞪了刘大一眼,很想将刘大丢的远远的,不想再听见他给常乐灌**汤。 好在常乐现在还忙着跟百里大爷说话,没有什么心思将他的**汤灌进去。只是笑了笑,继续拉着马驹往前走,心里头继续跟百里大爷交谈。 “大爷,你现在能不能保护我?” “能的,大爷我是谁?你都快在三清殿跪一晚上了,保护你的灵力已经存够了。”百里大爷很是自信地说道,“绝对让你死不了。” “死不了?”常乐惊诧地差点脱口而出,很是不满 地瞪了百里大爷一眼,暗道,“大爷,您能不能靠谱一点儿?” “靠谱着呢,你放心。”百里大爷悠悠地躺了下去,还拍了拍马脑袋道,“乖乖,你确实听话,当本大仙的坐骑如何?” 小马驹似乎又听懂了他的话,还有些高兴地叫了两声。 这下子,刘大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来,瞧着马驹莫名其妙地欢快起来,不知道这马是抽了什么风儿。暗想着,可能也是在讨好常乐。这样更好,更有利于他说服常乐买马。 这么想着,刘大又是一顿夸:“坊主,您看,这马可是高兴,看来是真的喜欢您啊。” “呵呵,是啊是啊,我也挺喜欢它的。”常乐干笑了两声应付,心里一阵凄苦。 这小白驹哪儿是在表示喜欢她?分明是在讨好百里大爷。百里大爷也太可恶了,上来就收买马心,抢她的心头好。 常乐试图挽救一下,拍了下马脖子道:“马儿,你要是跟我好,我就把你给买了,要不然,你就只能呆在这儿了。” (本章完) ,精彩! 第二百三十六章 跟踪育国人 小白驹听见声音,扭头看向常乐,满眼的无辜。 “它听不懂你说话的。”百里大爷笑嘻嘻道,“他现在还是蒙昧状态,只能听得懂兽语,听不懂你这凡人说的话。是不是啊,乖乖?” 小白驹很是配合地又欢快地叫了一声。常乐的脸瞬间阴沉了一备,她现在有些不想要这只小马驹了怎么办?它根本就不能认识到,谁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快要到马场的时候,常乐才缓过来,这时候思路又回到了先前要做的事情上。扭头盯向无泽,无泽立马感受到,回头和常乐对视。常乐眯了眯眼,又往后偏了偏脑袋,试图让无泽理解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无泽立刻会懂意思,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目光也阴沉了下来,显得十分慎重。 常乐见他突然的严肃,就知道他是真的明白自己要让他干什么事儿了。立马喜笑颜开,承认无泽不愧是个干惯事情的优秀属下,这么个眼神儿就知道所有的意思。 当即,常乐停了下来,忽然道:“无泽,我随身带的炭笔好像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下马车的时候弄掉了,你出去找找。我一会儿画马的时候要先勾勒轮廓用。” 无泽立马抱拳,恭敬道:“是,属下这就是找。” 说罢,无泽就转身往猎场外面走去。 刘大见状,听常乐的理由也是正当的,就没多在意,眼睁睁地看着无泽走了。 常乐笑道:“咱们赶紧去练马场罢,我都忍不住想试试这匹小马驹了。” “好,坊主这边请。”刘大笑盈盈地继续引路。 …… 无泽从马场的地方绕行,看见育国人将马匹和粮草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已经有了整整五大车的粮草。 张观见无泽过来,这回目露几分警惕,笑道:“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儿?” “主子的炭笔好像掉在外面了,我出去找找。”无泽面无表情地解释。 张观了然,道:“原来是这样,那快些去找罢,免得一会儿耽搁了坊主画画。如果有需要,可以让我们的人帮忙一起找。” “多谢。”无泽应了一声,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马场。 到了猎场大门外,无泽开始假装找东西,在地上来回地摸索,用脚踢踢这片黄土,用剑鞘拨弄那片草丛,面色凝重。旁边的侍卫面面相觑,凝视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好半晌,无泽快搜完门口的每一寸土地,那些侍卫实在看不下去,其中一人上前,问道:“你干什么呢?” “找炭笔。”无泽抬头瞟了他一眼,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摆,道,“看来是没掉在这儿,应该是掉在下面了。” 说罢,无泽也没跟那侍卫再多说一句话,直接通过大道往下面 走去。因为无泽听到张观和那些育国商人的谈话声了。 无泽走过个拐角,见没人再注意到他,身子往旁边的树林里一闪,隐匿在了树上,一双眼睛像老鹰一般梭巡。 那厢,张观送育国商人出猎场,环顾四周,没看见无泽的影子,拧眉道:“那个坊主带来的手下呢?” “他说没在这儿找到炭笔,下去找了。”一侍卫回话。 “这样?”张观眉头皱起,视线顺着道路往下看,并没有看见无泽的影子。 这时,旁边的育国商人开口了,用的还是一般人听不懂的育国话道:“刚刚那小子看着不简单,我们该不会被盯上了吧?” 张观也觉得其中有蹊跷。常乐硬闯仓库之后,就发现炭笔丢了,让手下出来找寻,而且人还不知道找哪儿去了。不过,他们也是外来人,第一次来此,应当不会有这么多的小心思才是。 “好了,别疑心太重了。他们看着也不像是什么聪明人,如果真是针对我们的,那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张观同样用育国话和育国商人对了两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看了一眼那七车的粮草,意味深长地叮嘱。 “一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嗯,放心罢。如今,你们这儿才是要注意的,小心混进来什么不好的人。”育国商人也不放心地叮嘱了张观一句,随后一挥手,跟后面的随行人道,“走了!” 话落,育国商人带着十几号人,他们拉着马匹和粮草,整整齐齐地下山去了。张观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目送着他们离开,等他们逐渐消失在拐角处,这才心里忐忑地收回目光。 “你们,最近眼睛都放尖一点儿,马上就是八月围猎的大事儿了,这时候山上可不能出什么问题。不然,到时候你们的脑袋都保不住。”张观严厉地叮嘱了两边的侍卫一句,转身回去前,又补了一句,“如果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和事,立马向我汇报。” “是!”侍卫统统铿锵有力地回了一声。 张观最后瞄了一眼已经消失不见的育国商人队伍,这才稍稍放心地回了马场。 这时,无泽正在树上盯着那群育国商人越走越远。刚刚那个育国商人带着随行人员经过的时候,无泽就发现这支队伍的不一般。 他们气势凛冽,行走沉稳,俨然训练有素的样子。 这样的一支队伍,明显不可能是普通的商人随护打手一类,像是经受长期训练的军兵,而且他们的武功看起来都不是很弱。 特别是那个领头的育国商人,定然是内功深厚之人,刚刚差点就发现无泽的藏身之处。 因此,无泽也只敢在他们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才敢现身,落在大路上,凝视了会儿前方,暗道:他们 定然不是普通的商人,那在马场的交易肯定也不一般。 正看着,无泽发现地上的车辙印有些不一般,立马将衣袍一撩蹲下,右手的手指大致比划了下车辙印的深度和宽度。 车辙印很深,十分清晰,车上的东西明显重量不轻,而且这深浅也不是粮草该有的重量。无泽的眸光闪了闪,再次起身之时,再次意味深长地盯了眼空荡荡的前方。 那群人底细不明,且武功高强,他还是不要随便靠近,以免打草惊蛇。此事还是先汇报给常乐,回王府后同怀王和柳成言商讨一番才行。 他现在也要赶紧回去,免得常乐那边应付不过来,出了意外。虽然她有百里大爷护身,但百里大爷终归是个不靠谱的。 …… 时近晌午,正是一日最闷热的时候。虽然今日阳光稀薄,灰云浓厚,闷热潮湿之感该多的时候是半分没少。 练马场里。 常乐一身靛青色的简单衣束,骑在雪白的小马驹上,绕着马场奔跑。常乐双手紧紧地抓着缰绳,暖风拂面,吹去身上的汗水,舒服又令人惊喜,只不过扬起的灰尘也是不小,顺着风就往她脸上扑。 起初,常乐还十分的紧张害怕。没想到上马溜了一圈后,身子的记忆自动恢复,坐在马上稳稳当当,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对骑马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两圈下来,莫不激动,不由得还嫌小马驹跑的速度有些慢了,但有人已经帮她喊出了声。 “快点儿,再快点儿,别跑的跟驴一样慢。” 这声音正是从常乐面前传出来的。催促人正是百里大爷。 百里大爷就稳稳地趴在小马驹的脑袋上,两条长寿眉随风飘扬,依旧是看不到眼睛在哪里,嘴里又是兴奋又是嫌弃地一遍遍喊着。 小白驹听到百里的催喊,立马加快了速度,卯起劲儿来跑。突然的增速,而且跨度十分大,要不是常乐眼疾手快,迅速地往前趴俯,死死地拽住缰绳,她可能就要摔下马去。 百里这才有些满意地悠悠道:“这才对嘛,作为一匹马,就该跑的快快的。” 虽然身子有骑马的记忆,但现在控制马的是不会骑马的现代常乐。常乐被风刮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更别说开口说话,脑子里只想着怎么让马减速。 情急之间,常乐双腿一夹马肚子,错把加油门当成了刹车。小白驹感受到常乐的加速命令,一声长嘶,叫唤着就更起劲儿地跑了起来。 这回,常乐有些抓不住缰绳了。马的速度太快了! 旁边刘大也看懵了。面前灰尘四起,小白驹跟吃错了药一样疯狂加快速度疾跑,常乐趴在马背上连连惊叫。这情况,明显是有问题。 刘大忙追上去大喊:“拉缰绳, 拉缰绳啊!” 练马场里都是马儿的嘶叫声,和奔跑的马蹄声。常乐耳朵还被急速的风流给掩住,根本听不到刘大在说些什么。此时双手已经抓不住缰绳,身子猛地往前一扑,两只手紧紧地抱住马脖子。 “啊~” 百里大爷没抓着小白驹的鬃毛,猝不及防间,身子两下摇晃,被疾风吹走,飞的远远的,留下缠绵的尾音。 小白驹突然被勒住脖子,受惊地一个急停,四只蹄子在地上滑了好一段距离。好容易停下,就仰起脖子,抬起两只前蹄,立起身子一声嘶叫,声音十分刺耳急促。 常乐在这马叫声中,被摔了出去,抛出去老远。飞在空中时,因惊愕而目瞪口呆。刘大惊恐地跑上去想接住常乐。 “嘭”! 常乐仰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往后滑了两下。就像冰棱砸在冰面上,碎成一片一般,常乐也感觉自己的身子碎裂成了几瓣,浑身疼的要命,整个后背因摩擦而火烧火燎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擦过,擦掉了一层皮一样。 (本章完) ,精彩! 第二百三十七章 摔伤 这一摔,常乐差点昏厥过去,大脑完完全全地被痛觉占满,麻木到没有任何感觉。 稍微缓了下,大脑开始运作,常乐的身子才能开始运转,忍不住龇牙咧嘴地痛呼起来,艰难地在地上翻了个身子,疼到蜷缩起来,哭的梨花带雨。 “哎哟,坊主,您没事儿罢?”刘大招呼着两个侍卫跑到常乐跟前,一挥手道,“赶紧带坊主去厢房休息!” “啊!”那两人刚一人架住常乐的一条胳膊,常乐的身子就被扯得生疼,一声大叫地挣扎起来,“别动我!” “坊主,您忍忍,咱们到厢房去缓缓。”刘大坚持道,赶紧给让两个侍卫将常乐给架走。 “这马崽子跑的也忒快了罢。” 百里这才晃晃悠悠地飞回来,脑子也是七荤八素的,看见常乐摔得不轻,惊讶了下。 “你也被扔下来了啊?” “我去你的,大爷!” 常乐看着在她面前晃悠的大爷,疼的一句话骂出来,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哎哟,不急不急。”百里也感受到了常乐的怒火,急忙笑了两声,找补道,“你等着,这就帮你解一下身上的疼痛。” 百里说着,就用两条前爪子简单的搞了个动作,对着常乐身上一推,若隐若现中,仿佛有一道微黄的光束照在常乐的身上。等这浅浅的莹莹黄光消失的时候,常乐身上的痛感也都消失了,身子舒坦极了。 “好了,你们放下我罢。没那么疼了。” 常乐极为淡定地说了一句,阻断架着她的两个侍卫狂奔的脚步。她的双腿都被架离地了。 常乐阴恻恻地盯着漂浮在面前的百里,着实没有什么感谢的话想说。常乐忽然觉得,百里大爷的法术,只能用于事后的疗伤,根本无法防止你受伤,就是个没太大用的辅助奶爸! 难怪他之前保障的是,让常乐死不了。如今看来,他最大的能耐,可不就只有这了么? 真的是越想越让人生气! 要不是他撺掇小白驹,她也不会摔个灰头土脸,浑身骨折痛。 百里大爷,真的是她的灾星! 常乐很是怨恨地一通腹诽。 架着她的俩侍卫一听她说话如此正常,没有什么受折磨的意思,立马停了下来,深觉不可思议地放开了常乐。刘大本来火急火燎的,现在也是一脑门儿的问号。 “坊主,您没事儿了?”刘大试探地问了一句。 这人前面还疼的哭爹喊娘骂大爷的,怎么转头就好了?刚刚那一摔,很是不轻呢。 常乐见自己表现的确实太匪夷所思,立马捂着腰背,瘸着腿,抹了把眼泪,瞪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没事儿?只是被你拖着更疼了,休息的地方在哪儿?我自己挪过去。” “就在前面 了。”刘大一指前面不远处的房屋区。 “那赶紧过去罢。”常乐瘸着腿就往前走,边走边念叨,“还好我这身上的皮肉早被摔打皮实了,还算是能忍住。” 刘大和那两侍卫面面相觑,深深地怀疑她说这话的真实性。不知道是谁刚刚叫的那般惨烈。 常乐前脚被安置在了一间朴素的厢房里,张观后脚就找了过来,上来就一通惊诧地招呼。 “坊主,你这怎么从马上摔下来了?真是不好意思,是我们的人没有伺候好,让您遭了这么大的罪。” 常乐躺在榻上休息,听见他这么说,还得故作虚弱地懒洋洋回话:“别说了,我都不想再骑马了。去通知驸马的人回来了没?再不回来,我就不画回去了。现在浑身还难受的很。” “马上就回来了,姑娘再等等。”张观挥手让两个侍女上前,一头一脚地立在常乐面前,给她行了一礼,张观道,“坊主别急,让她们俩给坊主揉揉,去去痛。” 常乐瞄了眼这俩侍女,长得都是如花似玉,挺好看的。见常乐在打量,她们很是配合地露出浅笑。常乐收敛了眉目,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她们俩立马就走到常乐身边,一个给她按腿一个给她按肩膀,不甚舒服惬意。 幸好这个时候百里已经内疚地自觉回了红宝石里,不然,还不知道啰嗦成什么样。 “坊主,你这手下还没回来呢?”张观左右看了两眼,没找到无泽的身影,眸子沉了几分,笑道,“听说坊主的炭笔掉了,要不,在下让人去天甲画坊取两支来?” “主子,炭笔找到了。” 兀地,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无泽在下人的带领下找了过来,正好听见张观的盘问,立马就走了进去。三两步到了常乐面前,从怀里取出一根炭笔来。 这炭笔是无泽从马车上拿来的。怀王的马车上时常就备着炭笔和纸张,因为常乐说画画这种事是靠灵感的,说不定在哪儿就想画了,时常备着比较好。 “找到了就好,不知道是在哪儿找到的?”张观试探问道,上下扫了无泽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主子落在车上了。”无泽身子转都没转一下,朝着常乐面无表情地解释。 常乐从他手上将炭笔接过来,很是无所谓地“哦”了声,将炭笔又递还给无泽。 “你好好收着,放我这儿又要丢了的。” “是。”无泽将炭笔捏在手里,这才担心地询问常乐的状况,“听说,主子从马上摔下来了?” 常乐很不乐意回顾适才被马甩出去的画面,想起来就会生气,就想将脖子上戴着的红宝石项链扔出去。脸上的表情瞬息变幻,好半晌,常乐才点了点头,道:“嗯。” 无泽当即脸色阴沉下来 ,暗道就不该相信百里大爷会保护常乐。百里大爷当真是个不靠谱的! “现在如何了?” “让她们按了会儿,好多了。”常乐见有外人在场,也就没说出自己身上的伤痛已经消失了的事儿。 “那我们等会儿是去画画还是直接回去休息?” 无泽见常乐现在这般灰头土脸的,脸上还有几道擦伤的轻伤,心中郁闷,回去之时,免不了又要遭受十里的白眼。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可以将百里大爷的事儿说出来,让十里埋怨自己的亲大爷去。 常乐翻了个身子,继续享受俩侍女的服务,迷上眼睛道:“再等等罢,还没等到驸马的准信儿呢。你也坐着歇会儿,找了这么半天的东西应该也找累了。” 无泽默不作声,只是往旁边挪了几步,站在常乐脑袋的侧边,随时等候命令。 “张御马使,你也别在这儿陪着了,还有那么多的生意要做呢。”常乐发现张观还在房间里等着,立马说了两句客套话,笑道,“耽误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坊主说笑了。今日的生意也不多了,还是先将坊主伺候好才是。不然,这画画不出来,耽误了围猎盛事,那小的们可是承担不起啊。”张观笑道。 常乐听闻,揉了揉手腕道:“说起来,刚刚因为骑马,还把手腕给摔着了,现在感觉手腕还有些疼。” “快给坊主揉揉。” 张观立马指使那两个侍女。 本来给常乐按肩膀的侍女立马应命,跪在常乐卧着的榻前,轻柔地握上常乐的右手,开始急缓有律地揉捏起来。手劲儿正合适,舒服的让常乐觉得自己在享受什么高级待遇,一下子也忘记要继续刁难这个张观的事儿。 “那坊主先歇着,在下去看看有什么音讯回来了没。正好,现在也到了晌午,让人给坊主准备些吃的。”张观说着,跟常乐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常乐这才收敛了笑意,仰头瞅了无泽一眼,用眼神询问有没有发现什么。无泽轻轻颔首。常乐的心猛地就沉了下来,面部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看来驸马真的和育国人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果然,她的第六感还是准的! 常乐忽然就想回家了,及早将这件事告诉怀王,商量一下对策。 不过,最近怀王太忙了,她很难有机会见上怀王一面。或许,她可以去军营找怀王,顺便见识见识,这古代的军营到底是怎样的威武霸气。 …… 常乐的饭菜刚上桌,驸马就策马风风火火到了马场。 “咻”地一下,驸马从马背上跃下,立马有侍卫上前接住马的缰绳以及驸马丢过来的马鞭子。早就收到通信,到马场迎接的张观立马迎了上去。 “属下见过驸 马。” 对于驸马亲自过来这件事儿,张观丝毫不慌张,是早有预料的。毕竟,常乐要动的是整个马场里最好的几匹马,无论如何,驸马都会自己亲自来解决。 驸马随意地嗯了声,睨了张观一眼道:“那丫头现在在哪儿呢?” 张观跟在驸马身后进了马场,亦步亦趋,距离刚刚好,道:“从马上摔下来了,在厢房里休息着呢。” “从马上摔下来了?”驸马提了些兴趣,挑起的眉头表现了他的幸灾乐祸,“怎么回事儿?” “听说是试那匹小白驹,跑的太过火,马没受住,将她给扔了。”张观笑着解释。 “不过是攀龙附凤的野丫头,也想试本驸马的马,这就是报应。”驸马嘴角的笑意更甚,声音却沉了下来,低声问,“那批货怎么样了?” 张观上前半步,凑上驸马的耳朵边儿,意味深长道:“驸马放心,都弄好了。卖了十八匹,送了七车的粮草。” (本章完) ,精彩! 第二百三十八章 遛驸马 “才七车?”驸马状似不悦地瞟了张观一眼,双手叉上腰带,正义凛然道,“人家买了这么多的马,回去又路途遥远,七车粮草怎么够?咱们做生意,得多为客人着想,才能做得长久不是?” “驸马说的是,是属下狭隘了。”张观很是懂事儿地应承了一句,这才解释,“只怕再送多了,就更引人注目了。到时候来买马都冲着粮草要了。” 驸马听懂他的前半句话,凝神摸了摸下巴,点头称是:“那便这样罢。” “是。”张观点头应了半句,又心思凝重地上前跟驸马道,“驸马,可了解这坊主的身份?” “身份?就是怀王从十三郡带回来的个乡村丫头,会画些画。”驸马很是不屑地说道,“长得不怎么样,也没什么能耐。” “驸马可别这么说,别忘了,她可是查出四财赌坊的人,让杨校尉脑袋落地的人。”张观忽然阴恻恻地提醒驸马。 驸马顿住脚步,双手不由得紧握,目光也变得阴狠起来,冷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属下觉得她此番要求来马场,目的不单纯。”张观冷静分析,并将今天常乐来马场之后的言行举止都禀告给了驸马。 “她竟然在调查草仓。”驸马听的是一脸凝重,长吁一口气,眯眼道,“你说,这丫头有可能又是来查本驸马的底细的?” “属下不敢保证,但不可不防。不然,那炭笔丢的也太凑巧了,还是在马场外面。”张观轻飘飘道,“而且,她还是怀王的人。” “死丫头。”驸马骂着,用手摸着下巴道,“上次让她逃过一劫,看来光让她丢人受些惩戒还不行,必须得找个机会把她给除了,免得遗留祸患。” 张观见驸马身上杀意涌现,慎重提醒:“此事,驸马还是小心为妙。最好先将她的底细给摸清楚了。” “此事,本驸马自会派人去做。而且,除掉她的事,也不需要我们动手。”驸马微微勾唇,揉了揉紧束的手腕,道,“咱们这就去会会这个丫头。” 张观领着驸马走了小一刻钟,这才到了常乐呆着的厢房。 常乐抱着一只兔腿儿,吃的正香,眼睛还瞄着桌子上的其他食物。一共四五盘菜,都是大鱼大肉,兔腿儿羊肉鸽子肉,还有一条大鲤鱼。还备了一壶奶酒。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到了豪放的大草原。 “不愧是马猎场,这吃食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常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糊不清道,“唉,我也不想吃兔兔的,可是它摆在面前实在诱惑人,真是造孽造孽啊。” “看来准备的这些,坊主还挺满意。”驸马讥诮地说着,从外面撩袍而入。 旁边的侍女立马行礼:“见过驸马。” 常乐坐在座 位上无动于衷,无泽更是没有半点儿动静儿。 张观的脸色变了变,提醒常乐道:“坊主,我们驸马来了。” “瞧见了。”常乐将吃的干干净净的兔骨头往垃圾盘子上一扔,用帕子擦了擦手道,“驸马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自己吃完这顿,就要走了呢。” “让坊主等久了。” 驸马知道常乐向来嚣张,此时也懒得计较。几步上前,坐在张观给他抽出来的凳子上,正好和常乐面对面。 “不知道,坊主这画可有头绪了?” 旁边的侍女奉上一杯浓茶。 “有啊,一直有。”常乐珍惜每顿吃饭的机会,又夹了一块儿无刺的鱼肉,道,“这不是等着驸马给个许可,让我骑下那些名贵的马,来找找灵感吗?” 驸马喝了口茶道:“听说坊主试马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现在还能骑吗?” “多谢驸马提醒,好像目前是不能骑了。”常乐也确实留下了些许的心理阴影,没个几天还真缓不过来,但眼神一瞥无泽,笑盈盈道,“我虽然不行了,但还有个厉害的手下。无泽还是可以代替试骑的。” “本驸马的马,怎么能让一般的下人碰?”驸马眸子一转,神秘笑道,“如果坊主想骑,本驸马还是可以允许一下的。” 常乐手顿住,低着的眉眼略一思索,大概能猜出驸马这么好说话的背后原因。她刚刚才被马甩出去,他大抵是想再看一遍,最好是能看见她被摔残,再被马踩上几轮。 “不了,我已经摔怕了,不怎么敢骑马了。”常乐果断拒绝,也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抬眸便是深深一笑,“既然是驸马的马,想必还是比较听驸马的话,不知道驸马有没有时间,帮忙驯马?” 驸马静静地瞧着常乐,犹豫未答,不知道常乐在卖什么关子。 “听说驸马爱马,骑马技术也是十分高超,想必在驸马手下,这马儿才能呈现出最好的奔跑状态来。”常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见驸马目光审视,立马笑意纯善,继续道,“顺便,也让小女子可以看看驸马的飒爽英姿。” 驸马依旧未答。 “如果驸马不愿意,那就只能让无泽上了。如果又不让无泽碰,那我只能弃画了,驸马另寻高手罢。”常乐很是无所谓地又扯了个兔腿儿道。就算要走,她也得先吃饱了喝足了再走。 驸马凝神一想。若是常乐直接不接这茬,他也没证据来的找她的麻烦,现在还是让她先动笔画了再说。而且,那几匹马,他确实不舍得让别人来骑。 适才同意让常乐骑马,想着那几匹马烈,或许能将她摔个残废。如果能将她摔残,也算是报了心头之恨,作不作《骏马图》,也都无所谓了。但她死活不接招 ,只能用别的方法了。 “本驸马现下正好无事,帮坊主一番也未尝不可。”驸马故作温和道,“不过,坊主可要珍惜了。明日起,马场封场,坊主是再不能来此画马了。” “嗯?为什么?”常乐眉头紧皱,光一下午,她能看出个什么来?这驸马分明是故意刁难人。 “本驸马要准备八月围猎之事,为了保证此处的安全,明日起,闲杂无关人等再不得进入。”驸马悠悠解释,一脸“我按规矩来办事”的样子。 常乐沉了沉气,道:“如此,今日下午便劳烦驸马了。” …… 入夜,凉风习习,官道两旁漆黑无光。就连月光都微弱的很,极少有星星出现在灰扑扑的夜空之中。 一匹马车从山上下来,缓缓地形势着,辘辘车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突兀。 无泽靠坐在车辕上,偶尔透过帘缝往里瞄上一眼,发现常乐已经睡着,脑袋一下下磕在车厢壁上,仿佛也不知道疼,半晌没有醒过来。 见状,无泽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时刻关注着车厢里的动静儿,害怕常乐从软座上滚下。 想起下午她忽悠驸马的事儿来。 常乐将画架一摆,就指挥着驸马一圈圈儿骑着马,不是左转就是右转。驸马几个时辰都没有从马背上下来过,连水都没机会喝上一口,最后狼狈的下马时都扶着腰。 也算是将驸马给好好耍了一顿。 马车行驶到城门口的时候,圭都的城门已经闭上。无泽还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偏头看向车夫。车夫已经不慌不忙地停下了车,几步上前垂着城门,喊道:“我们是怀王府上的,还请开下城门。” 正此时,几个人骑马从另一边过来。 那几个人既也没打灯笼,也没拿火把,只有一团黑影。 隐约有人说了句,“那是王府的马车”。 无泽坐在马车上,警惕地凝视着那几道黑影,听着不疾不徐的马蹄声。 等他们走近了,无泽这才发现是怀王,他们的身后跟着易云和任昀。 怀王穿着一身军甲,不再是飘逸洒脱的红衣,整个人显得坚毅肃穆,似乎连脸颊的轮廓都有棱角不少。骑在马上,盔甲反射着莹莹弱光,再配上这浑厚沧桑的城墙,还有几分将军的样子。 “无泽?” 怀王控马到马车旁边,这时候在城门外瞧见无泽有些惊诧,瞄了眼车厢,居高临下问。 “阿常也在里面?” 无泽翻身下马,恭敬道:“是。” 城门也被官兵打开,车夫走了回来,看见怀王一行,立马行礼:“殿下。” “你们今天是出城了?” 怀王右手一按马鞍,从马背上跃下。另外三人也跟着下马。怀王随意伸手,易云已经 半步上前从他手上接过马鞭。 “是,主子今天去驸马的马场画《骏马图》。”无泽恭恭敬敬回话。 怀王瞄了眼毫无动静儿的马车车厢,知道常乐肯定又是睡着了,这才半天不出来见他。听见无泽的回话,一头雾水之时,也没再多问,而是将马匹交给了易云,走向马车车辕。 车夫已经将踩凳放在怀王脚跟前儿,怀王顺着就上了马车,弯身之时,帘子也被车夫给撩开。常乐果真在睡觉,整个人已经趴在了软椅上,不甚酣甜。 怀王微微勾起唇角,眼角又是一派风流神韵,直接进了马车车厢,轻手轻脚地在左边靠近常乐脑袋的地方坐了。 无泽立在旁边,也不知道用不用拦上一拦。但人已经进去了,他就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易云和任昀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翻身上马。易云牵着怀王的那匹马,往前走了几下,在前打头道:“走。” 任昀等马车行驶之后,这才跟在了马车后面。 无泽依旧是守在了马车的车辕上。 (本章完) ,精彩!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终于见着怀王 一行人从右侧道慢慢悠悠地进了圭都。 圭都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圭都外是孤道城墙,透着夜的静谧和苍凉。圭都内是一片红火的场面,街道上架着一排排的大红灯笼。两边的高楼店铺挂着一串串冰糖葫芦似的大红纸灯笼,上面还贴着店铺的名字。 此时,已经到了夜市时辰。 很多白日里做事,晚间休息的小摊贩也跑了出来。将一块灰布往地上一铺,东西往上一摆,就是个简易的小摊子。小摊贩坐在墙根,瞧着来往的行人,嘴里不断吆喝着。 吆喝声此起彼伏,相互交错,形成段段极富韵律的小曲儿。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热闹情形不比白日里差多少,偶尔路过几条花市一类的街巷,里面拥挤的不成样子,就连巷子口都有些许的堵塞。这时候就算是怀王的车马也很难通过,也是在众人的避让下才没耽误太长的时间。 怀王盯着常乐的睡颜,借着外面的灯火,这才发现她脸上有些细微的擦伤,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皱巴巴的,还有些地方有了破损。不由得,眉头拧起,伸手碰了下她的脸,暗中揣测起来。 莫不是今日遭了驸马的陷害? 想到这种可能,怀王的眸光也沉了几分,手指被熟睡的常乐拍掉,这才轻声道:“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念着等到了王府再询问无泽前因后果,便转移了注意力,只是瞧着常乐的侧脸直叹气。 他怎么一不跟着,这人身上就要多处些伤来? 看来无泽和百里大爷也不是很靠谱,一人一黄鼠狼,连常乐这么个女子保护周全都做不到。日后,他还是得让任昀寸步不离地跟着才行。 自己担心盘算着,常乐却是睡得香甜。 怀王无奈一笑,却觉得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自己整日的疲惫也消失了不少。两条腿往对面的凳子上一搭,两条胳膊一抱,便合上了双眸。 外面人流嘈杂,怀王却是神情放松地浅睡过去。 马车径直顺着主道北行,逐渐靠近皇宫,商业市场的热闹气氛也逐渐减弱,更多的是静静来往的马车。路过一条条街巷,里面的场景逐渐演变成只有门前灯笼照着的空巷。 北面是富人聚集的房区,此时入夜,家家闭户,少有人出门。偶尔看见有人从后门出行,也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事情。 直到进了王府所在的巷区,两边肃穆的与在城外的感觉差不了多少。此处白日都是静的只有鸟叫,更别提连鸟儿都归巢的夜晚。此时,仿佛针落都能闻听见声响,马车声与马蹄声更是突兀的仿佛有回响一般。 不多会儿,终于到了怀王府。 任昀率先下马,上前将府门叩开。两个侍卫快步出门,跑下台阶,准 备将马牵到马厩里去。 易云从马上跳下,顺手就将两根缰绳交给了侍卫,不慌不忙地到了马车前守着,等怀王和常乐下车。 车夫早将马车停下,也把踩凳摆好在车辕前,脸往帘子上靠了靠,以便里面的人能听见自己的话,轻声道:“殿下,到府了。” 浅眠的怀王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清明些许,不过身子却更沉重了,现在只想回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收回有些僵硬发麻的双腿,瞥见常乐还在睡觉。 刚想起身抱她下车回去,却是犹豫了下,终是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低沉的嗓音里还夹杂着几分睡意缱绻。 “阿常,到了,快些起来。” 睡得昏沉的常乐被他恍醒,眼皮沉重的有些睁不开。也没听清叫她的人是谁,还当是无泽,酝酿了好半天才睡意浓浓地嘟囔。 “你背我回去吧……” 怀王听罢,单膝半蹲在常乐面前,靠上她的耳朵,戏谑道:“真的让本王背?” “本王?” 常乐迷迷糊糊地念叨了一句,觉得哪里不对地强逼自己睁开眼。入眼的便是一双熟悉的桃花眸,隐约有一张大脸快贴上她。 后知后觉地,常乐猛然被吓了一跳,脑袋往后靠,猛地砸在车厢壁上,发出闷响声。 听动静儿砸的便不轻,怀王有些心疼地眼皮跳了跳,也不让开个距离就笑。 “怎么?这就被吓着了?” 常乐揉着后脑勺爬起来,勉强借着些微弱的光亮看清怀王。已经没想着计较他为什么在面前,只念着终于见到了怀王,喜上眉梢地责怪。 “好容易见着你一回,就不能有个正常的打招呼方式?” “这才几日未见,你便想本王了?”怀王一如既往地不着调。 “可不是?”常乐很是认真地点头,“没见着你,我都没办法跟你说我被人欺负了。” “被人欺负?”怀王挑眉道,“被驸马欺负了?” 常乐惊诧看他,道:“你怎么知道?” “本王猜的,先下去罢。” 怀王得意地站起身,伸手拉起她的手,将她往车厢外带。易云适时地将帘子撩开,在瞧见常乐之时,眸中含着浅笑。等他们下车,松开帘子之时,眸光变幻,又有了几分惆怅之色。 等下了马车,有了更多的光亮,常乐这才有机会将怀王看个完全。发现他一身银白盔甲,当即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为怀王是阴柔如妖孽,之前还想着他穿军装会不会很怪异。如今看来,觉得没有丝毫的不妥,反而觉得他的气质正适合这身银白盔甲。只觉他脸上的脂粉气也隐了不少,有些冷艳的意思,那双桃花眸更加地摄人心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乐总觉得怀王销瘦了些,身子 骨却坚毅了些。 虽说人靠衣装,但若是人好看,那不管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怀王就是个活脱脱的实例。 常乐瞧着怀王有些挪不开眼,心里暗道,如果怀王平日里的形象便是这种清傲又有些洒脱不羁的形象,而不是那般风流,她或许早就倒追怀王几重山了。 “看来,小别胜新婚这句话并非无半点道理。”怀王发现常乐的注视,笑意浓浓地当面调侃,“本王现在看你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呵呵。”常乐已经听惯了他这些胡言乱语,并不怎么有被撩到的感觉,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抱臂道,“这叫,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哦?本王有变化吗?”怀王挑眉道,“本王看你倒是没多大的变化,好像,只是比之前胖了些。” “我胖了吗?” 常乐有些惊喜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又低头左右瞧了瞧自己的身材,四处找寻自己胖了的证据。 常乐一直觉得这副身子太过瘦弱,每回穿衣服或者对着镜子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心疼。这么久以来,一直想胖些,便百无忌口,毫不顾忌地大吃大喝,万万没想到,根本没什么成效。 之前是减肥难,现在是增肥难,常乐很是苦恼。现在怀王一句话,简直是天降福音,仿佛这么久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 怀王也恍悟,这句对一般女子来说是嘲讽的话,在她这儿完全是赞赏。 “你不是要说被欺负的事儿?”怀王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大步往府里走,“趁着本王现在在,要本王做什么主快些说,不然本王就去睡了。” “是啊是啊!”常乐三两步跑到怀王身边,急迫道,“要不到你那儿说?” 怀王点头,面容有些疲惫,道:“也可。” 难得见上怀王一面,常乐确实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特别是对军营十分感兴趣。刚刚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也是十分的有精神,便言语不断地炮轰怀王。 “你在军营不应该过的挺快活吗?”常乐满是疑问地瞧着怀王,总觉得他是受了什么虐待,“为什么现在累的跟被人糟蹋了一样?” 易云和任昀跟在后面禁不住笑出了声。 怀王的脸色阴沉了几许,手边没有拿金骨扇,便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道:“你说话再不注意,本王就让人把你的嘴给封起来。” “啧啧。”常乐悻悻地吐了吐舌头,继续猜测道,“所以,是你的舅舅大将军没给你开后门?” “你知道的还挺多?” 怀王表示了些许的惊讶,但不用想也知道,镇国大将军是他舅舅的事儿,不是柳成言说的就是雯水说的。柳成言最近基本上都是跟着他,多半就是雯水跟常乐说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 要避讳的事,怀王便也没纠结,只是莫名地回想自己在兵营里的日子。 镇国大将军老当益壮,近六十岁的人了,这回听说怀王被扔到了军营里改造,立马放弃悠闲的养老生活,穿上盔甲就去了兵营。每日不是带着怀王讨论兵法,就是逼迫怀王和军营里的人一起操练动作,还要逼着怀王和他打一架。 怀王的武功不错,与镇国大将军相比,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结果就是,每回不是被扔到半空上,就是砸在地面上。 每天不把怀王整得精疲力尽,镇国大将军就不尽兴,说什么也不会放他回来。 后来,怀王才发现,镇国大将军早就想找个机会教训他这个废物侄子了,而且退休生活有些无聊。 这回皇帝给了镇国大将军这个机会,大将军十分珍惜,每日给自己的任务,就是对怀王进行百般折磨,好好操练操练这个没用不上进的废物侄子。 一想到明日还要去军营见镇国大将军,怀王就头疼的要命,真希望现在能一睡不起。 皇帝这回是真的将他给报复了个彻底。 (本章完) ,精彩! 第二百四十章 不该嘲讽你 易云和任昀看出怀王脸上的生无可恋,也禁不住心疼。 说实话,作为镇国大将军的侄子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毕竟作为他的子女都惨的要命。 想一想,他的两个儿子,都有多少年没回都城了?怕是都长在边疆了罢。 “怎么,突然觉得你受了个苦差事?” 常乐环顾,见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不由得,脸也揪成一团。 “那一会儿,我赶紧说完,你好赶紧睡。” “也不急在这一时。”怀王长长地叹了声,“过段时间,本王是要从军营里出来了的,到时候定要去花楼里好好解解乏。” 这个宣言,还真是符合纨绔气质。常乐很是无奈地揉了揉眉头,道:“那你什么时候从军营里出来?” “再过些时日罢。”怀王甚是心累地揉了揉眉心。 听罢这话,常乐相信,他这是在自我安慰。笑了笑没戳破,瞧着廊上挂的画灯笼,忽然想到猎场的事儿。 “听说八月初有围猎,到时候你也去?” “嗯。”怀王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瞥眼瞧见常乐期待的样子,眸子微转,明白了什么,道,“你想去?” “想。”常乐直接点头,喜滋滋地靠近怀王,“那到时候能带我去吗?” 怀王桃花眸微微一眯,道:“那场合,本王若带人去,也只能带家眷。你是本王的家眷吗?” “我不是你的义妹嘛!”常乐笑嘻嘻地不要脸道,“义妹不是家眷?” “本王可不敢说收了你这么个义妹。”怀王摇头拒绝常乐的说法。 常乐沉眉想了下,咬牙道:“那你总要带个丫鬟侍女什么的罢?我勉强给你当个丫鬟,你把我带上呗?” 怀王再次摇头:“猎场准备的有侍女,不需要本王亲自带一个。” “哎哟,你还不是随便找个理由就把我给捎上了?只要你带我去,我就欠你个人情,你让我干什么都行,绝无二话。”常乐抓住怀王的胳膊,很是乖巧地晃了两下。 怀王狐疑瞧她:“你要去围猎作甚?是为了见谁?” 她就是单纯地想去看看大场面的,听怀王这么一问,常乐也认真地思索了下。说的是,到时候达官贵人都在,她肯定能见识不少人。 怀王见她的模样,明白她没这方面的打算,这才稍稍放心。还以为,她非要去猎场,是为了见圣上呢。 之前她同皇帝三番两次接触,他就担心常乐这个天天想攀附贵人的傻丫头看上皇帝这块肥肉,按她的话来说,就是要抱皇帝的金大腿。 还好,她还没被金钱和地位冲昏头脑。如果她往皇帝身边贴,他定是要想办法拦下来的。伴君如虎,那个位置不是谁都能接近的。 “我想见见大长公主,还有 你的那个大将军舅舅。”常乐想了一圈,目前最好奇的还是这两个人。拽了一下怀王,让他回过神,问道,“他们会去围猎的罢?” 怀王没想到她会说这两个人,情绪复杂地笑道:“自然。你为何要见他们?” “我想看看把你整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是什么样的。” 常乐立马扬起幸灾乐祸的笑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你不说这句话,本王没准儿还带你去了。” 怀王弯起胳膊,将常乐的双手挣脱,很是不悦地继续往沅殿走。 常乐立马憋笑,快步往怀王跟前追。但怀王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脚下根本不留情,常乐刚刚要追上,他就加快脚下的速度。直到后来,常乐都跑了起来。 到了沅殿的时候,常乐呼哧呼哧地直喘大气儿。 雯水正在沅殿里候着,见着怀王便迎了上来,伸手取下怀王披着的红色披风,这才见着满脸通红的常乐。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雯水犹豫了下,决定先不掺和,只是将披风搭在了里间的檀木屏风上。 “哎哟,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不是?” 常乐调着气息,讨好似地往怀王身边走。 眼见怀王往软榻上一坐,伸手就要倒茶。常乐抢先一步,先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清茶,倒完还双手捧着递给怀王。 怀王挑起眼角,轻轻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来。 常乐见事态有所缓和,狗腿似的笑着,决定再接再厉。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怀王如此厉害帅气,怎么可能被人欺负的死去活来的呢?” 怀王的眸光立马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从常乐的手上夺过杯子,偏过脸悠悠地饮了两口,怎么也不再瞧常乐。 常乐愣了一瞬,又立马站到他的侧边,伸手给他很是随意地按着肩膀,继续讨好。这回她不敢再多说话,只是软软地认真道歉。 “我错了。” “你错哪儿了?” 怀王轻然挑眉。她按捏的力度跟挠痒痒似的,对解乏起不了丝毫的作用。但遇上常乐这么低头示弱,也是一种享受,精神上的享受。 常乐沉了沉,郑重道:“我错在不会好好说话,不该嘲讽怀王您。” 怀王的脸色凝了下,总感觉不该让她继续说反省的话。明明是很认真的道歉反省,但听起来还是很刺耳。大概是因为,知道这些原来真的是她的心里话。 她是真的在屡次嘲讽他! “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常乐再一次强调,随后就放开他的肩膀,站到他面前,自信道,“我待会儿给你说件事儿,你肯定会原谅我的。” “哦?”怀王尾音挑起,表现着自己的不相信。 “是真的。”常乐肯定点头,扭头瞧 了下沅殿里伺候着的大小侍女还有侍卫内侍,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无泽留下。” 雯水正好从里间出来,闻此瞧了怀王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脸上带着笑就挥手领众人下去了,还将沅殿的殿门给合上。 易云和任昀就守在了殿门两边,相视一眼,不知道常乐这是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偌大的沅殿,便只剩下常乐、怀王和无泽三人。 烛光透过秋月色的纱织落地灯罩,散发出柔柔的光辉。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几十处烛光油灯才将整个沅殿烘托的亮堂。 “在你将事情说出来之前,本王怕是不能原谅你。”怀王意有所指。 常乐瞬间明白,直接跑到了怀王的身侧,继续假模假式地给他按捏着肩颈,还稍微加重了力道。 “怎么样?力道可以不?” “还可以,左边点。”怀王指挥着,这样心情才好了些,道,“好了,说罢。” 常乐便将驸马去天甲画坊里找茬,让她画《骏马图》以及去马场画画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特别是关于那个草仓和育国人的事儿。还让无泽将跟踪的情况说明。 长篇讲下来,手舞足蹈的,也有小一刻钟,直接将常乐累的在怀王隔壁坐下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问题?” 常乐喝了满满一杯水,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试图从怀王那儿得到些答案。 怀王的脸色早就凝重起来,思索许久才问无泽。 “你确定车子里拉的不是粮草?” “如果只是粮草,绝对没那么重。”无泽笃定道,“而且,那群人绝不是普通的商人。” 怀王紧握着茶杯,指节白了又白,这才松开道:“此事你们便先不管了,日后小心,本王自有安排。” “嗯,好。” 常乐满口答应。她只负责给发现的线索,没有继续往下掺和的意思。比起这等国家大事,她更想关心自己的生意情况。 “怀王,这事儿你们去查。如果有需要,再找我们都可以。不过,在此之前,那个驸马明显是要砸我的招牌,这件事儿,你能先帮忙解决下不?”常乐抿唇道,“怎么说,这画坊也有你的一半。驸马这么做,明显是不将你放在眼里。” “人家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怀王瞅向常乐,眉头松了些许,笑的懒散,“这画画是你能解决的事儿,哪儿还用的着本王?本王相信,你一定能画出一幅优秀的《骏马图》,好好地让那个驸马看看。” 常乐不是太想得到怀王这种精神式的鼓励,失落道:“我就算再有能耐,也顶不住人家挑刺儿啊。” “你不是对自己的画挺有信心的吗?你只管画就是,他挑刺儿,总有人识货。”怀王压根儿就没把这当做 一个问题来看待,见常乐更加郁闷,凑上前调笑道,“你莫不是真画不出来,自己砸自己的场子罢?” “这当然不能。”常乐挺胸昂头地表示自己的自信,眯起眼睛郑重道,“我一定能画比那个驸马画的好上几万倍的《骏马图》!” “这就够了,君请努力。”怀王满意点头,“如果真是因为你的画技不济,咱们的画坊招牌给砸了,那本王也只能认栽,算是白花钱了,到时候让你签份卖身契抵债也就算了。如果你的画技没问题,那他信口胡说,也砸不了咱们的招牌。” 听他说的笃定,常乐莫名地放下心来,还有深受鼓舞的意思,整个人忽地斗志满满。 “你说的对,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瞎说,总有懂行的。我只管好好画就是!” “明白了就赶紧去睡罢,本王着实累了,准备沐浴就寝了。”怀王说着就用手掩着半张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本王看你着实难管,交给无泽一个人也着实为难他了。明日起,你便将任昀也带在身边罢,免得有事应付不过来。”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冯阁老 怀王如此为她考虑,常乐自然是暖在心口,深觉自己没抱错大腿。 她是多大的福气,穿越到这儿后,前脚遇见柳成言后脚碰上怀王,人帅有钱还有实力有地位。 常乐乖乖起身,向怀王行了一礼,灿然道:“多谢大哥,大哥早些休息,义妹这就退下了。” 乌瓷茶杯在怀王的手里缓缓转动,荡漾出层层波纹。下刻,茶杯被端起,上面映出一张如花的粉面来,眸光潋滟之中尽是无奈的宠溺。 怀王不由得在心里念叨了两句:“大哥……” 说起来,司安之前的性子也同常乐相差无几,天真烂漫又毫无顾忌。好容易司安改了性子,又来这么个妹子,他可承受不起。 …… 翌日,常乐早早地起床,因为驸马的马场被封,她去不得。虽然常乐一度怀疑是驸马怕她发现什么破绽,才找借口不让她再去。 无论如何,常乐根本就没观察好马的形态,为了画出佳作,便退而求其次,到了怀王府的马厩。任昀、无泽和十里都跟在她旁边,愣是陪她在马厩从白天呆到黑夜。雯水没事儿也会过来看看情况。 常乐能从喂马到骑马遛马,从马起床观察到马睡觉,有时候直接在马厩将就着睡了。 这也是常乐那莫名的好奇心驱使,想要感受一下睡马圈的悲惨生活是什么样的。她亲身试验,浑身腰酸背痛脖子僵硬,真的是睡了一回就再也不想睡第二回。 一连和马混迹四五天之后,常乐又在马厩坐了一天,反复修改完善,才终于在七月二十六将《骏马图》的终稿给画出来。 十里等人见了,莫不惊叹表赞。 常乐静静凝视着自己的作品,兴奋之余也有些小小的遗憾。 这幅《骏马图》,她是学习徐悲鸿的画法和意象造型,结合了自己这些日子对马的了解观察,才画出来的。模仿程度上要比之前的好太多,但和徐悲鸿先生的作品相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不过,她还是有自信,这幅画在大氏的画坛里,排不上上上等,也算是个上等。 翌日便是七月二十七。 “坊主,本驸马亲自来验画,不知《骏马图》可有画好?”驸马带着侍卫气势汹汹而来。 今日的画坊,也比往日热闹了些许,都是听说今儿常乐要交给驸马《骏马图》,看热闹来的。 常乐正在招呼个客人,见状,让十里继续招呼,自己一挥双袖,叉着腰就到了驸马面前,偏头笑道:“驸马来的还真早,画已经准备好了。如果驸马不介意,咱们直接就在这儿验了罢?” “也好,让众人也看看坊主的画技如何。”驸马讥诮勾唇,面容上还保持一副大度开明的样子。 常乐瞧着他装模作样 ,神气不已,心里头一阵不舒坦,暗念怀王怎么还没调查出来驸马和育国人做了什么勾当?怎么还让这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既然这人还没倒台,她也只能先跟着应付。双手抬起举到右侧,长袖滑下,露出她白皙瘦细的胳膊来。 常乐拍了拍手,淡然道:“将画取出来,请驸马验看!” 声落,十里从柜台后面将简单裱过的画卷拿了出来。 站在场子中央的人见着画幅的大小,很是自觉地让开地方,纷纷走到驸马的两侧围观,想第一时间见识这幅《骏马图》的厉害之处。 常乐也走到一边,朝十里点了点头。 “慢着,既然是验画,自是要让德高望重之人来评判才是。”驸马忽然叫停,摆出一副按规矩来的样子,却满是挑衅之意。 常乐不由得心下发虚,强装镇定道:“驸马说的是,不知道是请何人来评断?” “自然是,有着当代丰子善之称的前东阁大学士——”驸马声门拔高道,手往由一摆,做出个“请”的手势,道,“冯江岚,冯阁老!”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齐刷刷地往驸马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位古稀老人。他头发花白束起,用的是简单的蓝布带,蓄着几寸长的白花花的胡子,一声青灰色儒装,慢慢悠悠地从天甲画坊的二楼下来。手下既没拿拐杖,身边也没跟着帮扶的随侍。 他步履沉稳,双眸矍铄,体态端直。让人瞧着,只能想到“老当益壮”四个字。 常乐惊诧地注视着这位冯阁老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天甲画坊,也不知他何时上的二楼。 想必是来往客人太多,加上画坊人的注意力都在怎么应付驸马身上,没注意到这么一位气质与众不同的古稀老人。 这位冯阁老的名声,常乐没听过,便说不过去了。 冯阁老,名冯江岚,号不贰居士,曾经是东阁的大学士。 东阁,是广纳大氏才子之处,文礼教化博士也大都处于此处。皇帝大兴教育之事,各地设派郡史,郡史一职也多委任东阁学士。出身此地的,就算官职地位等卑微,但在文坛上多少都能闯出些名气来。 冯江岚如今退休闲居五年,每日便是修身养性,游山玩水画画。此人之厉害,不光是出身东阁,为东阁大学士,更厉害的是,正如驸马介绍的,这位冯阁老有着当代丰子善的美称。 丰子善最著名的画作题材,便是山水画,冯阁老亦是如此。他的大江大河绚烂磅礴,望之喟叹。就连天甲画坊的大家区里都摆藏了冯阁老的诸多作品,常乐还将他当半个偶像在心里供着。 冯江岚为人低调,不爱抛头露面,大家多只知其画,听说其名,却未见过其人。今日得 见,任谁都是激动澎湃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多是关于冯阁老的赞叹的。 反应过来是冯阁老要来做评委,常乐双手开始出汗,等冯阁老站到驸马面前,手心已经湿透。 “老夫见过驸马。”冯阁老拱手,缓缓弯腰,行了一记儒生礼。 驸马忙笑着将其扶起来,道:“冯阁老多礼了,此番,还麻烦冯阁老验画。” “既是为了围猎之事,老夫也是义不容辞。” 冯阁老说罢,便拂袖侧身,和驸马站在了一排,与常乐面对面而立。 常乐被他那双满是威严的眼睛盯的更是发虚,本着尊重老艺术家的理念,先朝冯阁老行了个大礼,尊敬道:“小女子常乐见过冯阁老,有幸让冯阁老过眼,不胜惶恐。” 冯阁老压根儿就没怎么正眼看常乐,只是轻轻道:“验画罢。” “好。”常乐忐忑不安地应了一声,给十里做了一个手势。 十里便和任昀在柜台之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画卷缓缓展开。 但见五尺五长,三尺左右宽的画纸之上,八匹骏马踏草奔腾而来,形态各异,均是恣意洒脱。勾线墨染相结合,神形具备。 “这马,真的是活灵活现啊!” “佳作,当真是佳作!没想到这天甲画坊的坊主,能耐还挺大,能画出这么好的画作来!” “就这画,别说是用在围场,就算是送进宫里都完全没问题啊!” “……” 在场莫不是惊叹之声,一个个瞪大一双眼睛从画卷的左边看到画卷的右边。可惜,大部分人站的位置不佳,并不能看完全整幅画的全貌。 全场位置最佳且能看见全貌的便是驸马和冯阁老。 驸马初见时也有一瞬间的惊艳之色,心口有几分悸动。他爱马,见过的《骏马图》不胜数,这么大气磅礴的《骏马图》却不多见,特别是她绘画手法的与众不同,更是罕见。 “驸马,怎么办?”驸马旁边的高级侍卫胡奋在驸马耳边低声问,“她真的画出来了,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驸马偏头瞪了他一眼,将胡奋逼的噤声,偏头斜目等着冯阁老的评判,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来。 听得他们的赞赏之声,常乐心底一时有了底气,目光紧紧地盯着冯阁老,忐忑中多了些自信与期待。 “《八骏图》?” 冯阁老静默半晌,这才低沉开口,声音自有老者的沧桑之感。捋了下胡子,眸光变幻不定地上下打量着常乐。 常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恭敬点头:“正是。” 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毁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当即,全场也屏息凝神,竖起耳朵等着听冯阁老有何高见。 “小小年纪,做出此画……” 常乐咽了咽口水,等着冯阁老的下半句。兀地,冯阁老眸光凌然,表情严肃又冷漠,将常乐吓得心中一惊,脚下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这老艺术家,气势果真很强,在他面前,常乐颇有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滑稽感,心脏噗咚噗咚挑的厉害。 “根本就是将画作为儿戏!”冯阁老愠恼伸手,一指常乐。 此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天甲画坊众人面前,引得周围发出倒吸的惊愕之声。冯阁老苍老布茧的食指如同一道利剑,狠狠地刺中常乐的心脏。 这句话如果是驸马说的,常乐可以淡然笑之,知道他是故意针对,也知道他是个没审美没眼光没资格的“三没”人员。 可说这句话的,不是驸马,也不是个普通画家,而是有着“当代丰子善”之美称的冯阁老。他就是这个年代,美术界的权威,代表着这个世界画坛的水平。 艺术无时空界限,也不能用进化论的目光来看待。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二章 门前烧画 常乐不会因为自己来自现代,便有某种优越感,认为自己的画画技术比古人好,无论面对谁的批评指责,都自负的以为,是他们不懂自己的审美,是他们没见识。 更何况,为了能在大氏绘画艺术认知的基础上获得更广泛的基础,她并没有一味追求标新立异,而是选择能让他们接受的徐悲鸿画马法,在水墨画的基础上强调比例。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得到冯阁老的这句评价,常乐有些无法接受,隐约有些怀疑人生。 她知道自己的这幅《八骏图》进步的空间还很大,可也以为,还有可取之处…… “老夫便说,将画坊开成馆肆,将高雅之事变为俗游供人娱玩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冯阁老收回手,掂了掂衣袖,一脸为民除害的严厉神情,“此画,功力不够,又追求奇技淫巧,实乃不耻之作。这天甲画坊,也乃恶俗之地。老夫以将画卖给你为耻,待会儿老夫便买回去烧了。” 被一个位高权重之人指责,你这个画家的作品是不耻之作。 这种暴击,就好比指责一个学历史的说没有历史观,指责一个老师说讲课没重难点,指责一个人说你根本不是人! 常乐感觉到自己的价值观在崩塌,所坚守的梦想在摇摇欲坠,仿佛要跌入黑暗之中。 不知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坚持与努力太过辛苦,还是生而便有的倔强,常乐不甘就这样被一锤定音,让一个所谓的权威人物将她的作品和心思批的如此一无是处! “冯阁老何以这般言说?”常乐憋红了双目,双手紧握成拳,勉强一笑,咬牙压下有些发颤的声音,“绘画艺术,何来的雅俗之分?难道将绘画之事,束之高阁才是正确的吗?” “绘画无论贫贱富贵皆可学习。”冯阁老稳重地站在常乐面前,双手拢在袖中,态度庄严,“但,将作画作为俗乐,不以敬畏之心待之,只为牟取商利,此乃不入流之行为。” 常乐心胸阴郁,夸张来说,下课怕是要被气的吐血,只争辩道:“你何以看出无敬畏之心?” “冥顽不灵,老夫也无话可说,就此作罢。”冯阁老很是不满地瞪了常乐一眼,扭头就向驸马草草行礼,道,“老夫已验看,取舍全凭驸马,此地污浊,老夫不想久留,便不陪了。” “多谢冯阁老,冯阁老慢走。”驸马勾唇含笑,回了儒者礼,目送他离开,这才冷笑瞧常乐,“原来,天甲画坊的水平也不过如此,此画经验作废,看来是本驸马期望过高。不过你这耽搁了本驸马的时间不算,本驸马也被逼取消献画一事。看在怀王的面子上,本驸马便不多做追究了。不过,本驸马劝你,早些将这个画坊给关了,免得给自己找骂,还给怀王丢 人。” “你这也太欺负人了罢!”十里将画重新卷起来,交给任昀,气呼呼地指着驸马,道,“凭什么那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觉得,我们阿常画的画是最好的!” 驸马再怎么嘲讽,对常乐来说已经是无关痛痒。 周边的客人却因十里的话哄笑嘲讽起来,指指点点地就往店外散。 “冯阁老都那么说了,这天甲画坊的人还如此不要脸,这家画坊果然是不入流。” “日后都不要再来这画坊了,简直是丢人误人!” “是啊是啊,之前在这儿买的画也都烧了罢。像这么个不懂画的人,卖的可能也是假画呢。怀王这回,算是更丢脸面了。” “哎哟,怀王还怕丢什么脸面?除了逛花楼遛鸟斗鸡,怀王还能干什么事儿?他又不懂书画,帮人开个画坊,开成这个样子,也不意外。” “……” 眼见着店里的人都要走完了,十里越听越是不舒坦,刚要上去泼妇骂街,就被常乐拉住了胳膊。刚要挣脱,却被深受打击颓废不堪的常乐给惊吓到,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落汤鸡,蔫答答的毫无精神。 “走!”驸马听够了众人对常乐的奚落,心满意足地便领着众人离开。 常乐瞧都不瞧一眼,松开了十里,转身走向任昀,从他手里拿过《八骏图》,憋着满腹委屈与不甘。任昀心疼地瞧着常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知道这件事是一定要汇报给怀王的! “阿常,咱们别往心里去。”十里到常乐身边,将她的胳膊一搂,勉强笑着,想给常乐打打气,“那个驸马和冯老头儿明显是故意针对你的,就是嫉妒你画的好。” “画的好不好,我自己知道。” 常乐垂头咬牙,语气也是有气无力的。紧了紧手里的画卷,隐约间还能听到画坊外来往人的嘲讽声,一声声都像刀子一样割着常乐的心口。 她的绘画生涯,可以说是一直顺风顺水,如今的打击比之前卖不出去画还要深重,让她深深的怀疑自己。盯着手里的画轴,眼前浮现出自己画的《八骏图》的样子,越想越觉得不入眼。 陡然间,常乐脑子里的一根弦绷断,整个人都有崩溃的意思。猛地将画轴塞回任昀怀里,无比气愤地咬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关门!把这画拿去烧了!” “阿常!”十里瞧着常乐愤怒离开去后院儿的身影,担心不已,临追过去之前还不忘叮嘱任昀,“不能烧,你先存着!” “明白。” 任昀不是无泽,会毫无理由地听常乐的命令。他知道这幅画花了常乐多少心血,自然不会轻易地付诸一炬。 十里稍稍放心,提起裙子就追上常乐,刚到后院儿,就不见人影。只 有无泽守在主屋的房门前。 知道常乐是躲进了房间里,虽是担心却也无法可做。松开裙角,缓缓到了门口,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儿,什么也听不到,十里发愁泄气,几步走到台阶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也守在门口。 …… 常乐在天甲画坊后院呆了一天都没出来,十里、无泽还有任昀就在天甲画坊一直守着。 夜间怀王从军营回到王府,听说了常乐的事情后便命人驱车到了天甲画坊。 在经过前店的街巷口时,便看见几个穿着打扮像是来自不同人户的家丁,怀里都抱着几卷画轴,鬼鬼祟祟地进了巷子。 因着奇怪,怀王便放多了注意,让马车暂时停下,让易云跟上去瞧瞧。 这条街巷到了夜间,人流量便少了许多,几乎没什么人来往。那三五个人最后停在了天甲画坊门口,互相交流了两句,便将画卷往画坊门前一扔。下刻,便有人掏出火折子来,吹着了,将那一堆画卷给点燃。 易云瞧见那堆画里有一两幅炭笔画气的不行,忍不住冲了过去,狠指他们大吼。 “干什么的?” 那几个家丁愣了一下。见着穿灰麻色常服的易云,隐约看见他身后有个黑影在往这边走,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多管闲事的。其中一人踢了踢画卷,让它们烧的更快些,抬眼便是不屑。 “这个天甲画坊卖的都是晦气画,我们拿过来烧了,顺便也替这个画坊去去晦气。” “你们……” “不必多说。” 怀王打断易云的话,悠悠地从暗中走了出来。刚刚听见动静知道是和天甲画坊有关,他便下了马车。 此时一双桃花眸,清冷肃然,扫过那些家丁,尽是嘲讽之意。 那些家丁左右相互一看,不明情况,只觉得这个人的身份不一般,只是先静观其变。 正此时,天甲画坊的门也被人打开了,任昀带着人冲了出来,十里跟在后面焦急地大吼着:“失火了失火了?哪儿着了?” “怀王。” 任昀直接到了怀王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瞧见那些家丁和地上燃烧的画卷,立马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暗道这些人可真是会挑时间。 家丁们一听面前站着的是怀王,立马脸色刷白,跪了下去,颤颤巍巍道:“怀王恕罪!怀王饶命!” 他们这回算是完了。 本来是知道这画坊后面有怀王,这才挑着晚上没人的时候过来烧画。万万没想到,居然给撞了个正着!这回算是完了,肯定是不能随便就逃脱了的。 “这是哪个缺德的!” 十里已经骂开,从门后面拿出根木棍,硬生生将画卷的火给打灭。 十里发现都是他们店里的画 ,还有常乐的画,当即握紧了手中的棍子,瞬间指向那些还在求饶的家丁,暴怒道:“是不是你们这几个龟孙子烧的?奶奶的,你们居然这么糟蹋我们的画,还在我们门前烧,看我不打死你们!” 说着,十里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棍子打趴就近的那个家丁,一脚踹在他的腰侧。 “谁给你们的豹子胆?敢在我们店门前这么做?啊!” 挨着的家丁战战兢兢看向叉腰靠近的十里,眼前一黑,面门就挨了一棍子,整个人被踹翻在地,后背又遭一棍子,耳边嗡嗡的响,隐约还能听见十里的声音。 “是不是看我们好欺负!我们阿常招谁惹谁了?就这么处处受人针对!”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情绪低落期 十里不放过每一个人,每棍子都正好打在他们的脊梁骨上,打完一个就踹一个。出手毫不客气,力道也不轻,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那些家丁碍于怀王在场,不敢还手,只有挨打和哭爹喊娘求饶的份儿。可完全没人理会。 十里将他们全都处理了一遍之后,还想再来一次痛殴,结果被任昀给拦了下来。教训点到为止就好。 怀王这才淡然道:“门前纵火,意图不轨。直接将他们送去府衙,交给都尹,他们的主子也别放过。” “怀王饶命,饶命啊!” 那些家丁捂着身上的痛处,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翻滚起来,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任昀手一挥,让手下将他们扭押起来,拖着往衙门走。 怀王懒得理会那些求饶之声,径直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问了十里一句:“阿常呢?” “还在里面呆着没出来呢。”十里将手里的棍子一扔,几步跟上怀王,“怀王你可得好好劝劝阿常,阿常除了听斋主的话,就是听你的话了。对了,斋主呢?” “他最近回玄灵观了。阿常半日没出来,你也没进去看看?”怀王微微皱眉,“你也不怕她寻了短见?” “不会的,阿常怎么样都不会寻短见的。”十里笃定。 怀王不由得也相信这句话的真实可靠性。 十里道:“就是怕她在里面闷出病来,这回好像让她很难过。之前没卖出画,也没见她这样啊。” “两者性质不同罢。” 怀王的声音中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却是对常乐的看法有了不同。 之前一直以为画画对她来说,也就是谋生挣钱的法子。看她每天也不画正经的,只想着画些拿不到台面的册子,还以为她是只爱这一方面,是个俗人,没什么可取之处。画那些炭笔画,也是为了求新来招揽顾客。 但如今看来,画那些册子大抵也是被逼无奈。画画对她来说,定然也是有着不一般的意义。不然,她怎会因为冯阁老的点评而深受打击,关了店门又闭门不出? 特别是怀王在看完那幅《八骏图》之后,更加确认,常乐对待画的态度并不是敷衍了事。她也有着自己的热爱与追求。 十里却是不怎么懂这其中的不同。引着怀王到了房门口,她轻轻地敲了敲门,道:“阿常,怀王来了。” 里面半晌没有动静儿。 “阿常,刚刚有几个兔崽子在咱们门前烧画,你要不要出来把他们给打一顿?” 十里换了个法子来试探,想着常乐那个暴脾气一定会冲出来。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儿。 “你确定,你们主子没寻短见?”怀王见状,悠悠地问了一句。 “不会罢!” 这回,十里不敢保证了,连忙拉 过旁边的无泽,着急忙慌,眼泪泛红。 “你快打开门,看看阿常有没有事!” 无泽幽幽地瞧了怀王一眼,知道他是想找个理由闯进去。但是也觉一直让常乐在屋子里闷着不太好,就从了十里的话,上前一脚将门狠狠地踹开。 “嘭”! 动静儿过后,十里先一步冲了进去。里面很黑,黑的十里没看见脚边的东西,被凳子一绊,整个人摔在了地上,疼的她一声叫起来。 怀王目光早已巡视了屋内情况,隐约没看见常乐的影子,知道大概是在内室。无奈地瞧了眼十里的笨手笨脚,见无泽已经上前将她拉起来,自己便先进了内室。 十里刚要继续往屋里摸索,无泽很是无奈地将她拉住,面无表情道:“你还是先点两根蜡烛罢。” “哦。” 十里呆头呆脑地应了一声,声音还满是哭腔,刚要动就被无泽按到了椅子上。 无泽叹了声道:“你还是坐着罢,我去点。” 怀王因着自小习武,视力也要好上许多。借着窗纸透进来的微光,终于在床上找到了那一坨人影,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走向床边。 就说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寻死的。 大概是嫌外面的动静有点烦,床上的那坨东西滚了滚,在怀王的手碰到的那一刻,一个咕噜滚到了床的内侧。怀王的手落了个空,瞧着又空出来的大半张床位,这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怀王如同上次那般,直接往床上一坐,侧着上半身瞧着捂得严严实实的像蛆一般的一团,伸手扯了扯被子口。 “你这么睡,也不怕把自己给闷死了?” 他扯了两下,被子愣是扯不动,里面的人死死卷着。 他也不敢猛扯,因为他发现了堆在床尾的一堆衣裳,也不知常乐现在是穿了衣服还是没穿,生怕她这么不拘小节的人,连中衣都没穿。只能说是先将她的脑袋给弄出来,让她透透气儿。 其实,怀王连安慰她的想法都没了,更不知道她到底是伤心还是不伤心。 睡了一下午,还记得脱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深受了打击。 一般受了打击的人,不是抱着几个酒坛子,很是颓然地坐在地上,浑身狼狈么? “你要真想寻短见,上吊喝药抹脖子,那个不比闷死方便快速还少疼痛?” 怀王继续扯着被子边,这回算是扯出来了些。摸到了她脑袋顶上的头发。 得,人家还是取了簪钗,解了头发才睡的。 “阿常,阿常怎么样了?” 随着两道光涌进来,十里的声音也跟着冲了进来。 十里左右一通找,手里的灯烛也随着她左右摆动。整个内室时明时暗,好容易在无泽的牵引下,瞧见怀王坐在床上。 他 们二人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个场面没什么问题,已经习惯了,大脑直接就忽略屏蔽这样的不妥,只是着急常乐的情况。 怀王皱了皱眉头,好一阵思索判断,才道:“她大概只是困了,再让她多睡会儿,醒了可能就好了。” 十里以为他在开玩笑,拧眉将手里的灯烛往床上方放了放,确认常乐真的是在睡觉,这才放心,却更加奇怪。 “原来阿常一点都不伤心?” 从始至终,里面的呼吸都是平稳的,丝毫看不出有半点的不妥,好像被子里的人是真的睡的很熟。 怀王笑了笑,从床上下来,道:“走罢,本王也先回府了,如果再有什么事情,再来找本王罢。” “哦,好。”十里点头,最后瞧了床上的那团被子一眼,跟着怀王就出了房屋。 一直到了屋外,十里小心翼翼地将门给合上。幸好无泽只是踹断了门栓,门还是可以关上。 怀王领着守在门口的易云就往后门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怀王真的是对阿常冷淡了许多啊。”十里瞧着那个背影,感叹了一声,“以往这种情况,怀王肯定是守着不走的,这回说走就走了。” 无泽对此话无动于衷,见十里抱着灯烛就要坐回台阶上,便道:“你先去休息罢,我守在这儿就行了。” 十里闻言,扭头瞧了无泽一眼。略一思索,像是想通什么似的,屁股还没挨着台阶就又站了起来。 “阿常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在睡觉,咱们还用守什么?都睡罢睡罢。” 说着,十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满是放心地往主室连着的耳室走去。见无泽还没走,准备再劝一句,但又觉这样表现的自己很关心他似的,当即将话憋了回去,大摇大摆地进了耳室,将门给关上。 …… 天甲画坊后门儿,怀王上了马车,从旁边拿起常乐画的那幅《八骏图》。这是任昀让通信的人送过来的,他听见消息没来得及看,就拿了在车上看。 缓缓将画卷打开了几分,怀王忽然道:“去宫里面圣。” …… 天甲画坊再次陷入寂静,后院儿主屋内间,床上的人动了两下,将脑袋从被子里缓缓地探了出来,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发肿的双目惺忪无神,还带着些红血丝。 入目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刚刚听见任昀和十里喊有地方着火了,常乐就被吵醒,迷迷糊糊之时,外面又是一片沉寂。等怀王他们来时,她算是彻底醒了,却是闭着眼睛继续逼自己沉睡,不想搭理他们的每一句提问。 如果当时怀王真的用蛮力扯开她的被子,那她可能就要开口了。因为她真的是裸.睡。 这回四周又是寂静,常乐只是呆呆 的睁了会儿眼睛,脑袋里又回想起那个冯阁老的评判之语,还有刚刚十里说的,有人在她的店门前烧画。 不由得,心情再次沉坠下去,身子也也越来越重,眼皮也越来越黏,昏昏沉沉地又要睡过去。 “丫头,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就起来出去逛逛,老是闷子是会闷死过去的。”大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常乐一听见百里大爷的声音,就觉得更加烦躁。她进这间屋子将门闩上之后,百里大爷就试图对她进行过安慰。 但百里大爷的安慰一如既往的扎心,让人越听越绝望。常乐就没搭理他,直接把头发拆了,衣服一脱,躲在被窝里睡觉。 百里大爷从她要脱衣服的时候就噤声了。 如今又听见百里大爷的声音,常乐从脖子上把项链取下来,往旁边的一放,整个脑袋又塞进了被子里。 生怕百里大爷还开口,常乐甚是有气无力道:“百里大爷,我睡一觉就好了,您别说话了。” 常乐一般心情郁闷,会大吃大喝。真的是受了重大打击,就会选择睡觉。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毁灭性的打击不是一觉睡不好的,如果不行,那就是睡的时间不够长。 “好好好,你好好睡,不打扰你了。”百里大爷很是无奈地附和了一句,彻底地不出声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就依你 早朝过后,御书房内。 司伯言一身玄色红纹常服,端然地盘坐在御案之前,正批阅奏折。 常内侍跪坐在御案旁磨墨,帮忙整理奏折。内侍总管就站候一旁,冷眼瞧着,时不时地回答一些皇帝的问题。 御案之上,堆积着如山般的奏章。 “陛下,怀王来了。”小内侍容回从外面进来,轻声汇报。 听见又是怀王,常内侍和总管的眉头都皱了一下。暗道这怀王怎么又来了?昨晚上不是才来过,还在宫里歇了一宿,今早同陛下一块儿上的朝?怎么下了朝也不回,又来找陛下了? 他们二人心里头还在乱想,司伯言已经清然开口:“让他进来罢。” 怀王着一身上朝穿的亲王行头就进来了,晃晃悠悠到了司伯言面前,冲着根本没抬头的司伯言行了一礼。 “臣弟见过陛下。” “你怎么还没回去?今日不去兵营了?” 司伯言目光还落在奏折上,很是客套地应付怀王。不过语气要轻缓了许多,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之前对怀王的怨恨,都在听说怀王在兵营里受了各种“虐待”后烟消云散。 怀王听到“兵营”两个字就牙疼,皮笑肉不笑道:“陛下昨晚不是说要让德?爱华画师验画?特来瞧瞧,怕这画不好,到时皇兄又要怪罪。兵营那边已经跟大将军说好了,晚些再去。” “哦?” 司伯言用细毫蘸了下朱砂,左手将右袖把住,执笔便在奏折上批下朱批,边写边跟怀王闲聊。 “难得你有如此心思,不过,就算这幅画不错,你也别指望朕给你调任。” 昨晚怀王风风火火地赶来皇宫,直闯御书房,兴高采烈地告诉司伯言,自己得了一幅好画。说是等不及,才在到手的第一刻带进宫来,送给司伯言。 司伯言都已经习惯了他这来来去去不定的行为,便也没多计较。特别是在看见《八骏图》那刻,司伯言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艳,更是免了怀王擅闯之罪。 问他是何人所画,怀王却是卖着关子没说,只说是画坊里新得的画。并拐弯抹角说了好大一通,想让司伯言看在这幅画的份上,将他从兵营里调出来,换个闲职做做。 司伯言不答应,怀王就赖在了宫里,又软磨硬泡了一番,还是没成功。早上顺便去上了个早朝,下了朝准备回来继续软磨硬泡,而且他昨晚上还有事儿没说,今日还得提上一提。 没想到司伯言一下子就戳穿了他的心思,怀王也不慌张,笑嘻嘻地套近乎。 “皇兄说的哪里话?臣弟就只是想让皇兄高兴高兴。” “行了,你什么想法朕还不知?”司伯言果断拒绝了怀王的谄媚,瞧了常内侍一眼,道,“给怀王赐座。” 立马有小 宦官搬了张太师椅上来,摆在侧边。怀王过去就是往靠背上一靠,翘着个二郎腿,把腰间悬挂的金骨扇扯出来,捏在手里把玩,眼睛时不时地就盯着司伯言,笑的满面春风。 司伯言一抬头,正对上他潋滟的桃花眸,眉头都不禁皱了起来。这人怎么去了趟兵营,风流的性子是半点没压制下去,反而有更加肆意的趋势?看来是大将军下手还不够狠,得找个时间再提提。 几次三番对视过后,司伯言实在忍不住,将笔搁下,看了眼自己的批语。 “易家兄弟上折,说是孟国如今安定无事,欲请调金山关,皇弟以为如何?” 易家兄弟乃是大将军易平昇的两个儿子,常年镇守边关。因为易家人的镇守,几十年来,孟国无半点侵犯的苗头。 金山关,是育国与大氏边界上的重要关口,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然而一旦被敌方占领,那敌方便有更大的优势来进攻大氏。 如今易家兄弟有此想法,想必也是知道了育国的狼子野心,想尽忠报国,担当大任。一旦育国与大氏开战,育国定然是要先攻下金山关。易家兄弟便可以第一时间浴血奋战,誓死守下金山关。 “圣上都做了决定,还要臣弟说什么?”怀王吊儿郎当地不想参与。 司伯言浅笑道:“你只管说说,朕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讨好到点子上,说的好了,朕便考虑考虑,看你什么时候调任。” 怀王眼睛一亮,将扇子一合敲了下手心道:“此话当真?” 司伯言道:“君无戏言。” “臣弟以为……” 怀王立马摇头晃脑地说了起来,神色依旧痞然。 “孟国不敢再犯,便是因为易家兄弟所守,他们一旦离开,孟国能否如此安生便不可得知了。若是育国趁机拉拢孟国,不从金山关进犯,而是同孟国从上而下,那大氏才是要大祸临头。毕竟,孟国离圭都甚近,且多铁骑,若成攻势,定然凶猛。” 司伯言静静听着,等着他最后的结论。 “因此,易家兄弟还是守在原地比较稳妥。金山关那边,可以派十三郡的都尉师德前去,加强镇守。”怀王云淡风轻地出着主意,“至于十三郡都尉的位置,可以让凌如山去坐坐。” 凌如山自从守护十三郡的兵器库出了差错后,就被司伯言一旨丢去了南方的险山荒地,当了个小都尉,想让他趁机把那边的恶民给整治一番。 一年过去,凌如山也才上任半年。 短短半年,那边的恶民土匪都被他剿灭的差不多了。郡守这几个月多次在奏折里表扬凌如山的功绩,也算是将之前的罪过给抵消了。 “皇兄,觉得臣弟说的如何?”怀王说罢,便挑眉询问司伯言。 司伯言将 手中的奏折随手一合递给常内侍,道:“倒是有几分道理。拟旨,将十三郡都尉师德迁为镇西大将军,即刻前往镇守金山关。岭山郡都尉凌如山除匪制暴,功不可没,即刻上任十三郡都尉。” “是。” 常内侍应声退下,找人拟旨去了。 经过刚刚那番探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是故意想试探怀王的能力。而且常内侍刚刚整理奏折时,发现司伯言给易家兄弟的奏折上的朱批,大意也与怀王之意差不多,安抚易家兄弟好好守住当下便可。 常内侍和总管心里同时响起一个声音:陛下是真的要开始重用怀王了。 “皇兄,你这么就听了臣弟的话,臣弟真的不甚惶恐。”怀王装模作样地捂住胸口道,“能得陛下如此垂青,臣弟觉得不如到东阁里当个学士,时不时地跟皇兄献计。” “你的想法是好。”司伯言似笑非笑道,“朕也如适才所言,将你调任。” 怀王满是期待地等着司伯言接下来的话。 “将你从校尉升为左骑射将军,更好地帮大将军管理军营。” “啊?” 怀王如遭霹雳,也不怎么笑的出来了,腾地一下站起来。面对司伯言不容置喙的皇威,怀王咬了咬牙,打碎牙齿往肚里吞,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一礼。 “臣弟谢过陛下。” “皇弟客气了。朕是看你如今都能谈论军防任将之事,还颇有道理,说明在军营里得了不少的锻炼。朕想让你再多锻炼锻炼。”司伯言浅笑,满目慈爱,道,“别辜负朕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陛下说的是,臣弟定当好好做事。”怀王苦道。 “陛下,德?爱华画师来了。”容回又进来通报。 司伯言如今心情不错,听到德?爱华来,更是愉悦,摆袖道:“让他进来。” 不多会儿,从外面进来个棕黄色头发,白肤碧眼的高个男子,穿着明显异域风的白色长袖短衣,刺绣繁复的黑色马甲,还有南瓜色的灯笼似的长裤以及短靴。 怀王是头回见到这么个人,好奇之心立马升起。 听说,他是英吉利亚国的画师。去年,他们的使臣来国之前,大氏还从来没有跟英吉利亚国有过交流。 他们的使臣说,在几十年前,他们国家曾有批人航海时出了事故,被南方渔村的人救了下来,在大氏的南方生活了一阵子。 那些航海者学会了这里的语言不说,也看到了大氏的繁华,回国后就见了他们的国王,说了这段奇遇。 英吉利亚国早就通过其他国度,对东方文明有种向往。就培养了一批使臣,准备充足后,在去年来了大氏。 当然,司伯言也没让他们失望,赏赐了他们诸多的黄金白银还有丝绸茶叶之类。英吉 利亚国的使臣在得知司伯言爱画之后,便将德?爱华留了下来,以求往后的交流往来。 德?爱华径直走到御案前,单手放到肩膀上,行的是他们国家的礼节,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大氏官话道:“德?爱华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免礼。”司伯言抬了抬手。 德?爱华瞧了怀王一眼,露出疑惑,不过也没有表现很足的好奇心。 他虽然漂洋过海来到大氏已经一年,但一直在宫中,接触比较多的是后宫的妃子,外臣都没见过多少,这位不认识也是正常。 “皇弟,这位是远渡而来的英吉利亚国的宫廷画师,德?爱华。名德,姓爱华。”司伯言兴致浓浓地向怀王介绍这个人的身份,“他的画技十分高超,听说在他们国家都是数一数二的。” 德?爱华错愕又好奇的瞧了怀王一眼,暗道:这个国家的皇帝为什么叫另外一个人为皇帝? 面对德?爱华,怀王收敛了自己的风流姿态,拿出了大国亲王该有气势和气度,有礼有节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远渡而来不容易。”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嘉奖作画之人 德?爱华又是一脸懵,之前皇帝在召见他们国家的使臣的时候,开口也是这么一句话。他只知道,这句话是他们大氏的一位圣人说的,但是具体什么意思,还没问清楚过。 他曾经想问问东阁的学士,因为知道他们是这个国家最聪明、知识最丰富的人。但是,那些学士似乎不怎么想回答他这些问题。 “爱华,这位是我们大氏的亲王,怀王,是朕的弟弟。”司伯言及时地跟德?爱华介绍怀王的身份。 德?爱华恍悟,原来不是皇帝,而是皇弟。一听这个名头,知道是他们国家的公爵等级,立马恭敬行礼。 “德?爱华,见过怀亲王。” 怀王端着道:“不必多礼。” 德?爱华乖乖地站了起来,面朝皇帝,等着皇帝的命令。 司伯言见寒暄的差不多了,就走下御案,招手让两个内侍取出一幅大画,吩咐他们展开,自己先做了事情简述。 “朕是见过你的画的,怀王昨夜进献一幅《八骏图》。朕看手法上与你的画法有些相似,便唤你来看上一看。” 怀王听司伯言这么说,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也走到皇帝跟前等着这位洋夷画师的点评。心里却在盘算:难不成,阿常在她那个世界和英吉利亚国有过来往? 德?爱华也很好奇,他深知来过大氏的画师只有他一个,而且他也没和大氏人有过画技上的探讨,怎么会有相似? 正想着,画卷已经被打开。 德?爱华瞧着面前的《八骏图》,瞬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身子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三步,嘴里蹦出几句司伯言和怀王不懂的话来。 “陛下,驸马、右将军还有太常令等求见。”容回从外面进来,再次做着汇报。 司伯言也未将目光从画上挪开,只是轻飘飘道:“让他们进来罢。” 容回退了出去,引进来五六个身穿官服的人。 一进殿就看见几个人在围看一幅画,连那个洋画师都在。不由瞄向那幅画,看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这么一看,驸马便愣住了。这幅画,可不就是他让常乐那丫头画的《八骏图》?怎么会在这儿? 目光扫到怀王,便多少能猜出原因,驸马有些担心,生怕怀王在司伯言面前说了什么话。不过,这幅画是冯阁老亲自鉴定,是冯阁老说的不妥,与他也无什么关系。 如此想着,就算是接受到怀王不屑的目光,他也是毫不畏惧,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身子,和大臣们一同行礼。 “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嗯,你们来的正好,也一同看看这画。怀王昨夜送来的《八骏图》。” 司伯言说完,德?爱华已经激动地回了身,瞧见屋子里多出来的人,有一瞬间的呆愣。 司伯言便道:“爱华且说。” 德?爱华立马兴奋道:“哦,我尊敬的陛下,您说的不错。此画确实融合了我们的方法,您看它的线条和这些马的构图及比例,十分的考究。但是,它又用的是令国的水墨填色方法……哦,真是神奇!如此佳作,不知道是谁画的?” 听着德?爱华的一顿夸赞,脸上惊喜之色丰富至极,怀王的心也就落下了,莫名还有几分喜悦之感。仿佛他夸的人是自己一般。如果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常乐,想必她也能从被子里出来了。 驸马的脸色已经黑了一片。万万没想到,常乐那丫头居然用了这种法子!这回,怕是要让她翻身了。 “看来此画还真需有缘人才能懂。”怀王意味不明地赞扬了一句,轻轻地瞥了驸马一眼。 司伯言发现怀王的小表情,目光微微一转,也落在了驸马身上,语气不轻不重道:“驸马也见过此画?” “这……”驸马惶恐,念着怀王在此,不好装糊涂,只好道,“此画,正是臣让天甲画坊的坊主所作,为的是在围猎之时作为摆设。昨日请冯阁老验画,冯阁老言此画乃是淫巧之作,上不得台,臣便将画打了回去。” 听闻此话,那些老臣相互暗送眼神,都是憋着笑意。暗道,这个驸马真是够蠢的! 右将军却是不敢置信地抬起脑袋,盯着那幅画直喷火,恨不能冲上去把它撕个粉碎。他早就打听过了,知道害死他宝贝儿子的,还有这个成为坊主的常乐一份! 德?爱华在听到画作人是谁之后,就有些蠢蠢欲动,睁大了一双碧眼,很是期待地看着司伯言,希望司伯言能具体介绍介绍这人。 这人会他们西方的技法,说明就算不是他们国度那边的人,肯定也对他们那边有所了解。能学到那边的绘画艺术,了解肯定不浅。 德?爱华身在异国,接触着完全陌生的一套生活方式与风俗,这里的人对他又有诸多排斥。这一年半以来,他是无数次的想念自己的国家,满腹委屈都无处可说。 或许,这个人会是他来这儿的第一个朋友。 司伯言的重点先是落在了天甲画坊的坊主之上。他对这个答案算是意料之中,却也没想到自己是真的猜中了,油然而然的,对常乐的好奇心更加浓厚。 不过,现在他还不及先计较常乐身份经历之事。 “淫巧之作?” 司伯言将这四个字咬了一遍,大概也能猜出其中的弯弯绕绕,知道他是记恨着常乐七夕盛会上的仇,借此报复。居然还想到将冯阁老搬出来。 冯阁老在画作方面尚古且古板,为人傲气,向来不喜新奇手法的画作。他便是抵制德?爱华之画作的领头人物,还对司伯言宠爱德?爱华一事 多有微词,会排斥这样的一幅《八骏图》也是正常。 “此画作,确实新颖。却也用不得淫巧二字。想必冯阁老不太了解西方画作,才会这般说。” 驸马勉强笑道:“陛下说的是。” “这个画坊的坊主,是什么人?”德?爱华有些忍不住地问上一句。 “此事,便要问怀王了。”司伯言忽略了爱华的期待与疑惑,想先从怀王那儿找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不过,这位坊主居然还和西方大陆的国度有过接触?” 怀王潋滟一笑,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脸颊,无辜道:“谁知道呢?臣弟这也是第一次听说她还会这一手。陛下如果想知道,不如亲自问问?” 这般说,完全是怀王不敢胡诌,毕竟他也还不了解实情。与其他帮忙掩饰,不如让常乐自己来编瞎话。只不过,这件事可能要比他想象中的麻烦。 怀王本来是见常乐那般伤心难过,便想让司伯言认同这幅画,从而好好嘲讽驸马和冯阁老一番,顺便恢复他们天甲画坊的名气。 他只以为此画是常乐别出心裁的作品,可以说是常乐聪慧,天资异禀。万万没想到,和西方国度联系在了一起,而正巧宫里有位洋画师。 就算他不说,司伯言也会怀疑到常乐身上,还不如趁机先争取些利益。 驸马的心却突然“咯噔”一下。如果那个丫头真的讨得皇帝的欢心,定然会想办法报复于他。有些紧张地等着皇帝的意思,如果真的要召见常乐,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拦! 司伯言听怀王又说这种话,深深地怀疑,怀王是不是在帮常乐接近自己。 先是制造出一些猎奇画作,勾起他的兴趣,再让他去找常乐,分明是在故意制造相处机会。 虽然从上一次接触常乐之后,也不觉得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还是防着些好。怀王虽然没什么谋逆祸害的心思,肚子里的祸水却也是不少。 “朕想你也会了解其中缘由,不如,皇弟调查过后再汇报给朕。” 司伯言微微一笑,眸光清浅,重新看向那幅画,心里头确实喜欢。 “此画虽然还有瑕疵,但融合了东西方画法,实乃不易。便将此画裱起来,悬挂御书房中,以体现我大氏欲与西方交好之意。画此作之人,赐予金笔一枝,望其能再出佳作。” 怀王笑道:“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其他老臣也幸灾乐祸似的跟着附和。他们早就看驸马这个纨绔不顺眼,今日看他吃瘪,高兴地如同家有喜事。 虽然怀王也是纨绔,但怀王是圣上唯一的弟弟,人家嚣张是有资格的。偏偏这个驸马,不过是大长公主的义子,娶了顺安公主之后便目中无人,也不知他是有什么资格 。 驸马的双手在袖中紧紧握住,青筋隐现。狠狠地咬着后槽牙才不让自己的嫉恨恼怒表现出来。 果真,又让这个丫头翻了身! 右将军直接打算,要安排人暗中把常乐这个人给除掉!怎么能让她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又得圣宠! “陛下。”德?爱华左右看了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只能失礼开口。 司伯言也不恼,道:“爱华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德?爱华谢过陛下,吾主圣明。”爱华行了大礼,又道,“不过,臣有个愿望,希望陛下可以满足。” 司伯言对他的夸赞很受用,眸中也有了点点笑意,道:“哦?爱华有何愿望?” “臣想去见见这位画师,交流交流这里面的……绘画心得。”德?爱华两只手好一通比划,浑身都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情。 “原是这个,朕准了。”司伯言很是友善地同意了德?爱华的请求,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御案后。 德?爱华当即高兴地暗暗说了个“yes”,忙又感谢司伯言的圣恩,又是好一通夸奖。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活在被子里的人 怀王见此场面很是愉悦和谐,眯了下眼睛道:“陛下,听说这次围猎,画《围猎图》的画师,正是爱华画师?” “正是。”司伯言道,“去年围猎,爱华与其他画师一同画围猎图,朕觉爱华的绘画技艺不错,手法迅速,富有动态记录之感。因此,今年的《围猎图》便由爱华来负责。” “原是如此。”怀王含笑点头。 “好了,画已经赏完,咱们来说说围猎之事。”司伯言将两只袖子一摆,神情也轻松了不少,“怀王,你也别在这儿耽误了,赶紧去军营报道罢。” 怀王咬了咬牙,道:“是,臣弟告退。” …… 御书房谈话完毕,驸马和右将军同行往宫门口去,笔直宽阔的宫道上来往之人并不多。 右将军左右一看,将憋了半天的话骂了出来:“那个死丫头,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管她是从哪儿来的?她是怀王的人,怀王现在正被陛下看重,有了职权,咱们都是惹不起的。”驸马轻描淡写地说着,偏头瞧了右将军一眼,道,“右将军且息怒,好容易因为围猎之事,获得赦令可以提前出府,可别又做些害己的事儿。” “知道了。”右将军接收到驸马的警告的目光,不耐烦地一挥手,“可本将军,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今日陛下还对她奖赏,更是要让她气焰上涨。” 驸马拍了拍右将军的肩膀,阴鸷道:“还是那句话,谁让她是怀王的人呢?别说今天被陛下赏赐,可能,围猎上,怀王也要带她去呢。” “当真?”右将军拧眉看向驸马,深觉抓到了什么机会。 “应当罢。听马场的人说,她说过想见识围猎,怀王又那般宠爱,想必是会带去的。”驸马将双手拢进袖子里,故作不以为意道,“这些都不管咱们的事儿,咱们的主要任务是围猎。右将军您可是负责围猎时的安全,到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差错。特别是那些女眷,可别让她们乱跑到哪儿出了问题,到时候,你我可都是担待不起的。上回那个常乐去马场画画,就乱闯到草仓,差点,被看守的士兵当做是要放火的人给抓了。” 右将军也是历经过沙场的,再莽撞直傻,也是听得懂驸马话里的意思,心头对常乐的敌意更是深重。一张老脸瞬间严肃下来,眸子里都是隐藏的杀气。 “驸马放心,每年的陛下外出之事,秩序安全都是本将军负责,本将军知道如何做。会一如既往的,分区守卫,专人负责。哪里出了问题,本将军直接把负责那块的人给杀了。” “右将军治军有方,本驸马佩服。将军如此说,本驸马也就放心了。不过,马场那边地方大又在山坡之上,右将军的人难免会不熟悉,还是要 多做预防比较好。”驸马很是认真地提着意见,想了想道,“说来惭愧,正是因为马场太大,很多地方失修本驸马也难以及时修补。前段日子,一连下了几场大雨,将有些部分山体冲毀,特别是山的西边儿那里,直接冲出个断崖来,还不稳固。前两日又刚下过大雨,本驸马实在来不及修缮,只能靠将军的人好好看守了。” 右将军提了下腰带,嘴角狞笑道:“驸马放心,有本将军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 怀王离开皇宫,在去军营的路上,先去了趟天甲画坊。 天甲画坊依旧是关着门。从后门进入,发现十里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 “怀王,你来了!” 十里“噌”地一下蹿到怀王面前,急迫地把怀王往主屋门口推。 “阿常今天一天都没起床,这都日上三竿了要。早饭不吃,午饭也不吃。从昨天早上睡到这晌午,十二个时辰都不止,拉都拉不起来。” 怀王被十里一路推到了常乐的床边,好容易在床边站定。发现常乐仍旧躲在被子里不出来,旁边还扔着皇帝赐的红宝石项链,不由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阿常说她是活在被子里的人,死活不起来。”十里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又气又心酸。 七、八月份的天气,平日里盖被子都嫌热。也幸亏这两日天阴下雨的,温度不是很高,不然按照常乐这卷被子闷头的睡法,不是被闷死就是被热死。 怀王给十里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自己往床边一坐,靠着床木架,伸手拿起红宝石项链,把玩着。 “十里,昨晚本王被皇兄召见,你猜怎么着?” 十里傻愣愣地回了一句:“怎么着?” “皇兄说他在找骏马图,本王顺手就把阿常画的《八骏图》献了上去,你再猜,结果如何?” 怀王的眸光落在那团被子上,被子里的人明显动了动。看来常乐是被他们的谈话吵醒了,而且还有些兴趣的样子。 “你把阿常的画献给圣上了?”十里这回没及时配合,而是惊诧捂嘴,“那画是阿常要烧了的,完了完了,你怎么能给圣上呢?” 怀王见十里这般慌张的样子,忽然间有些心累,暗道十里连打配合都不会打。他能这么问,还神色轻松的样子,难道不能说明,肯定是个好结果吗? “如何?” 正当怀王要硬着头皮自己往下接话的时候,被子里传来闷闷的一声,有气无力至极,几乎难以听到。要不是怀王耳尖,还真要忽略了去。 眼瞧着常乐的脑袋慢慢地从被子里探出来,虽然只露了一双眼睛,还是闭着的,但也算是情况有了好转。 十里见状,刚要大呼小叫表示惊喜,怀王已经先一 步起身,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将她定在原地不能动也不能说。十里错愕地瞪着怀王,只能疯狂眨眼睛。 怀王却是不理她,重新坐了回去,看着那对闭着的眼睛,笑意盎然道:“圣上将本王的官职提了提,还下旨赏赐画作之人。” 眼皮底下的眼珠子滚了滚,半晌也没有要睁开的意思。随后,常乐整个人又要往被子底下钻,连多加思考一下都不愿。不必说,肯定是怀王又仗着皇帝的宠爱,拿着画去说了一通。 “此事,可不是本王忽悠皇兄的,是你应得的。”怀王悠悠解释,“是宫里的洋画师看出了你画作的不同,说是融合了中西方绘画技巧,很是难得。皇兄为了表示中西方友好往来,还特意说要将此画悬挂在御书房。” 此话对常乐的激励,犹如久旱逢甘霖。常乐不光把脑袋伸了出来,还努力地想睁开眼睛。 “那位洋画师还想见你。你还是快些起来罢,不然嘉奖你的帝旨到了,洋画师也到了,你还是一副萎靡不堪的样子,那也太丢人了,也是对圣上的不尊重。”怀王趁着她努力睁眼的空档,把所有事情说完。 好半晌,常乐才睁开朦胧的双眼,睡眼惺忪又无力地看向怀王,眸中的点点光亮在隐现,声音低弱又带些干涸沙哑道:“真的?” “本王何时骗过你?你看你虚弱的都不成样子了,赶紧起来吃些东西。帝旨应当是要到了。”怀王拍了拍她的脑门儿,想让她清醒些,“本王还要赶去军营,便不陪你了,有事找任昀。对了,本王提醒你一下,这位洋画师名叫德?爱华,负责画此次围猎的《狩猎图》,你若想去围猎,可以从他身上下手。本王看这洋画师是没什么心眼儿,好糊弄的,你应该能行。” 常乐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怀王又屈指狠敲了下她的脑门儿,强调道:“听到了没?” “嗯。” 常乐的表情忽的委屈起来,泪花闪烁地看着怀王,卷着被子翻了半个身,就伸手抱住了怀王。 “还是大哥好,多谢大哥!” 怀王眼睁睁看着她露出光溜溜的腿和手臂,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视线一偏,落在她的脸上,眼角尽是风流之态。 “你这是想以身相许来报恩?” 常乐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没穿衣服。呲溜一下,以最快的速度滚回去,把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缝隙,只剩个脑袋在外面。 “还没见过睡觉睡的这么实在的。” 怀王的话不知褒贬。瞧见她有恢复精神气,差不多也醒了,便放了心。怀王将项链放回她枕边,起身叮嘱。 “这链子甚是贵重,你可别弄丢了。还有,你好好想想,怎么解释你会西方绘画技术的事儿。本王 明白,可能你在的地方,中西方绘画技法融合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这里,因为去年洋画师的到来,大氏才见识到西方绘画。” 常乐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怀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的了,只能暂且相信,眸子一弯,轻松道:“那本王便走了。” 话落,怀王顺手将十里身上的穴道给解了,转身出门去。 …… 从怀王那儿得知了这么天大的好消息之后,常乐不光颤巍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还吃了好几碗饭,把空瘪瘪的肚子撑得死死的。十里伺候的是又喜又忧,生怕常乐没把自己给饿死,反倒把自己给撑死了。 饭后,常乐就到了天甲画坊的二楼,坐在娱玩区的一张凳子上发呆消食。 十里一直跟在旁边,将二楼的窗户都打开透气。湿热的气流直接涌入,打在皮肤上,说凉爽也不怎么算,说闷热也没那么热。感觉不是很舒服,却也要比关着窗户好。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十里都知道 十里靠着个窗口,瞧了眼外面的热闹气氛,把探出去的半个脑袋伸回来,含笑问常乐:“阿常,咱们是不是可以开门做生意了?既然圣上都要下旨夸你的画了,说明之前那个老头子就是瞎说的,你也不用在意了。” “嗯,你说的是。”常乐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 经过一场大觉,又好好吃了一顿之后,常乐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昨天她也对自己进行了反反复复的反省和确认,浑浑噩噩之中,还是觉得,她这辈子除了画画也没什么了。 如今,之前坚持的想法又清晰地冒了出来。 她没有把画画作为儿戏! 她会在天甲画坊里创设娱玩阁,并不只是为了赚钱,更希望的是能有更多的人,可以接触到绘画的美妙。当初的她,就是因为填色,对绘画产生了兴趣,从而开始不断地想学习,成为了今天的自己。 “我没有错!”常乐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坚定地说了一句。 十里扭过头,瞧见常乐重新振作的样子,激动又欣慰,几步到常乐面前。 “本来就是啊,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啊,错的是他们。那个驸马就是故意想找你茬,还拉拢了那个老头子。那个老头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结果也不是个好东西!” “地位那么高的一个人,应该不会是被驸马收买,可能是真的对我这些做法看不惯。”常乐分析着,却是少了许多的丧气,“但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他是权威,接纳不了我的方式,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失败者。总有人会接纳我的方式,比如,那位洋画师。” “就是就是。”十里拍手应和,“怀王不是说洋画师还要来找阿常你吗?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这…… ”常乐一下子被问住。她从醒来就还一直在纠结自己的理想选择问题,还没来得及思考要怎么应付洋画师。不由得抓耳挠腮起来。 “阿常你就是说是神仙托梦教你的好了。”十里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这个理由也……” 常乐还未反驳罢,这回对十里的话回过味儿来,一时怔愣。 十里的笑容纯粹,就站立在她面前,还是跟个二傻子一样,却是多了那么不易察觉的睿智。正如空气中流动的尘埃,阳光不照在上面,你根本发现不了。 常乐有些不确定又有些犹豫:“十里,你知道我是……” 十里睁大了双眼,反问:“你是什么?” “我不是你从小到大认识的那个阿常……”常乐犹犹豫豫地问着,声音小的希望她可以听不见。 “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十里抿唇含笑,眼睛却是红了一圈,随后上去就给了常乐的脑袋一爆栗。 常乐震惊捂头,瞪着眼睛 看向十里,怀疑十里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入眼的,是十里一张又气又恼的脸,常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十里真是被附身了! “你这个人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么蠢呢?”十里指着常乐就破口大骂。 常乐默默地把屁股往后移,两条腿儿一岔开,就离开了凳子。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脖子上的项链,咽了咽口水,暗想:十里这回是被谁附身了?这样子不像是被百里大爷附身啊!还是个暴躁性格的人! “你干什么?” 十里眼睛一瞪,十分的凶恶。常乐立马不敢动,心里在求助无泽和任昀能赶紧上来一趟。 十里一步跨上去,将常乐的肩膀抓住,把她又按回凳子上,指着她的鼻子道:“我还没说完你呢,你想往哪儿跑?” “您说您说,我就是坐累了。” 常乐十分狗腿地附和十里,心里大叫百里,让他出来收妖。百里大爷却是没有半点反应,根本不搭理她。常乐瞬间慌张,只能先委曲求全,把眼前的人哄着。 “你是想让多少人知道,你不是阿常?不是一直提醒过你了吗?你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那你就危险了!你不知道那个沧县女的下场吗?” 十里说着说着,暴怒的气焰就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哽咽的难受。常乐悬着的一颗心,慢慢地下沉,落在了它本来的位置上。十里没有被谁上身,她还是那个她。 “我知道之前的阿常已经死了,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占了阿常的身子,但是我只用知道,阿常没有死,就好了,你干嘛跟我说这么多?” 十里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两只手一抹,越抹越多,越多还越擦,最后整个人都蹲了下去。常乐心里五味杂陈,缓缓地挪下椅子,就蹲在她旁边,听见她还在闷着嗓子说着话。 “为什么非要让我知道阿常死了呢?都是我不好,我没好好地保护她,让阿常被那个张长修和花氏给欺负死了……” 常乐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她一早就该意识到,十里并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她只是有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从她对无泽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她不会说,却是能发现,却是自己承担着,活在自责之中。 “张长修和花氏不都死了吗?他们也算是得到了自己该有的结局。”常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是拍了拍她的后背,伸手将她抱紧了怀里,下巴枕在她的脑袋上,愧疚道,“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直跟你说这件事。但是,我瞒的住一时,瞒不住一辈子,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知道,我是真的把你当成这个世界里的唯一的 亲人,不想未来的某一天你自己发现这件事,受不了这个打击……” “你这个傻子,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傻吗?”十里猛地挣开,把常乐一把推倒在地,怒视着她,“你说,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的这件事儿?” 常乐顾不上腰背上的疼痛,心虚地偏过脑袋,道:“斋主、怀王……” “还有呢?”十里见她欲言又止,继续质问。 “好像……”常乐再次咽了咽口水,拧着眉道,“好像,无泽,也知道一点点……” “无泽!” 这个名字几乎是从十里的牙齿缝儿里挤出来的。常乐稍微地拿眼角偷瞄了一眼,发现十里现在面部扭曲的跟要吃人一样,立马咬了咬后槽牙,不敢多说一句话。 完了,她现在是不是把无泽给卖了?十里本来就不看好无泽,这回算是彻底要跟无泽决裂了。 “还有呢?”十里再次阴森森质问。 常乐忙扯出来一个笑,装无辜道:“没,没了,真没了。我平日里接触的就你们四个,再没有别人了。” “那就先相信你。”十里说着,从常乐的身上爬起来,把脸上的眼泪给擦干,缓了好半天才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是阿常,你就得把自己保护好。你要是让这个身子再死一回,我就让大爷把你给带回来,让我把你狠狠地揍上一顿。” 十里这发言,听起来很霸道,但配上她那张清秀的小脸,以及现在的表情,很想是个耍脾气的任性丫头。常乐却是没敢笑,因为她想起来,之前十里说过,她可是村里一霸,只是陪嫁之后要收敛,才压抑了自己的天性。 刚刚那一通强势压制,常乐是真的相信她平时里是真的在压制自己的暴虐因子。更关键,她是真的拿十里当很重要的人,现在把她惹生气了,也只有先哄着。 对于十里这番警告,常乐很是心痛地捂住了胸口,就坐在地上,弯着腰伤心。 “原来,十里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但咱们相处这么久了,你心里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爱吗?虽然我不是你之前的阿常,但我也是把你当唯一亲人的啊。” “你别装了,这也太假了。”十里双手一抱臂,偏过了脑袋,不怎么想看她。 常乐瞧见十里这种冷漠态度,是真的后悔了。她真的不该揭穿自己不是之前的常乐的事实,事情一说开,十里现在对她装都不想装了。 “喂,说说,你是哪儿的孤魂野鬼?”十里大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就开始审讯常乐。 “我是……” 常乐面对十里这威武的模样,心里已经第一千次后悔了,她还是想要回之前的那个傻十里。好半晌,才勉强笑了笑。 “十里,咱们是不是应该说说一会儿怎么应付洋 画师?我从哪儿来的,后面再说?” “说的也是。” 十里很是认真地接纳了她的这个建议,起身将她给拉了起来,给她捋着衣服,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 “你叫什么名字?” “啊?”常乐一时发蒙,但很快就回了,“我叫常乐啊。” “我是说你的真名字。”十里有些不耐烦。 常乐坚定:“我就是叫常乐,和这具身子的主人,同名同姓,长得还差不多,不过没她这么瘦。” 十里意味不明地抬眼瞧了她,半晌没说话,眉毛却耷拉了下去:“你还没阿常性格好,也没她聪明。” “我……” 常乐哑言,突然间被这么比较,不知怎的还有些不爽。憋了半天,不说又不痛快,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酸道。 “是,毕竟是两个灵魂两个人,肯定都不一样。但我跟你说,我这个人性格可讨喜了,在我那个地方,我可是遍地是朋友……”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八章 神秘的师父 “别说话了。”十里白了她一眼,“你越说越多,越多越错。你这性格好什么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不是个正常的凡人。我不管你之前在哪儿当鬼,你现在都要学会收敛。” “十里,你这话说的就不妥当了。什么叫我之前在哪儿当鬼?我之前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好吗?睡的好好的,一觉醒来就成了这副德行。我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十里狐疑:“那你为什么会过来?” “那还不是因为……” 常乐突然停了下来,也不确信十里知不知道百里大爷的事儿。 她刚刚接受之前的常乐已经死了的事儿,现在再跟她对血缘关系,说她是一只黄鼠狼的后代,她得不得崩溃?刚刚十里还责怪她打破了自己的幻想,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收着点? “是什么?”十里逼问。 常乐笑了笑,道:“因为常乐生平太过委屈,怨念太重,把我招过来替她报仇罢。我也不确定,反正一般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哦。”十里嘟囔了一句,没再说多余的话。 常乐一时有些不习惯,深吸一口气道:“我想好了,一会儿洋画师来了。我就按你说的,我做梦梦见神仙,神仙教我的。这一招之前都把你骗过去了,肯定那个洋画师也能被我忽悠的相信。” 十里的脸红了红,倔强道:“谁说我当时信了?我从来没信过。” 常乐暗啧了一声,也很是傲娇地把脸扭到一边去。转身走到窗口,远眺外面的层层楼檐,陷入沉思。 不知道这个洋画师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她要不要靠着这个洋画师,来大放异彩,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名人?大氏古今第一女外交官,想想,这个名号还有些不错。 但是这样,不就暴露了她的身份? 靠撒谎来成名还是安稳的活着,是个问题。 “十里,就真的没有别的可能了?比如之前咱们村里来了个洋人之类的?” 十里摇了摇头,冷漠的态度消了下去:“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儿?” “那真的是麻烦了。我害怕那位洋画师问我两句话,我就说漏嘴了。”常乐靠着窗户,紧紧锁眉,“这可怎么办?” “那要不,你就说生病了,没办法见人,不见那个洋画师了。”十里认真地出着主意。 “那他这回见不着,下回来,那还不是不行?”常乐很是苦恼,“装模作样这种事,真的太难了。而且,我这个人,向来真诚。” 十里见她这时候还不忘自夸一番,当即脸色阴沉下来,幽幽道:“我想把你推下去。” “这么高,我要是头朝下,那就死翘翘了。”常乐笑嘻嘻地提醒十里,见她无奈又生气的样子,很是愉悦,继续道,“要不然,就说你的百 里大爷之前接触过洋人,百里大爷教给我的这些?” 十里拧眉:“大爷他?那你还不如直接说你拜了个师父,云游四海,去过洋人的国家呢。” “诶,你这个主意好!”常乐很是惊喜地拍手,伸手就捏了捏十里软乎乎的脸蛋,笑吟吟道,“十里,你怎么这么聪明?就用这个理由了。我拜了个神秘的师父。我那师父,常年云游,戴着个斗笠,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来自哪里,连他的相貌都不知道……” “你这也太过了罢……”十里听着就不切实际,“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敢拜师学艺?你也不怕他是个人贩子,把你给拐到山沟沟里当童养媳。” “这不是为了突出我师父的厉害吗?一般厉害的人,都得神秘。而且,我怕我现在说清楚了,以后又说成另外一个样子,前后对不上,那不就糟了?”常乐一本正经地说着,“而且年纪小,不懂事儿,就拜师了。也合情合理。” “行罢,勉强说通。”十里很是勉强地接受了她这个说辞,道,“那我就完全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师父的存在就行了,我连记都不用记了。” “没错!”常乐又忍不住捏了捏十里的脸蛋,很是不可思议道,“十里,你现在怎么这么聪明?是不是刚刚被我打开了封印,一下子开窍了?” 十里将她的手拍掉,很是没有气势地怒吼:“我本来就不是个傻子好吗?” …… 等了一天,宫里的人也没来,常乐回了王府休息。翌日一早,王府的管家就通知常乐,说是宫里面来人了,待会儿要宣帝旨,让她赶紧收拾准备接旨。 常乐一听这话,立马从床上蹦跶了下来,不顾管家的阻拦,叫上王府的马车就直往画坊奔。要不是圭都大街上不能跑马,她早就从马厩里拉出一匹马,自己骑过去了。 等她在画坊喘匀一口气,把画坊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之后,就蹲守在二楼的窗户口往外张望,主要目光是落在了街巷口的位置。 “阿常,这马上都要接旨了,咱们回画坊干什么?”十里很是不解。 常乐狡黠一笑,道:“当然是为了咱们的画坊啊。你想想,这圣旨是为了夸我画的好,那就是在打之前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的脸,既然是要长面子,那肯定得在画坊这儿才行啊。” 十里恍然:“哦,你说的有道理。有了圣上的帝旨,咱们画坊以后肯定会客似云来!” “那必须的!”常乐耍酷地摸了下鼻子,仰头拍上十里的肩膀,道,“怎么样?跟着我不吃亏罢?虽然我这个人有时候倒霉是倒霉了点,但总能靠实力来获取运气。跟着我,以后你肯定不愁吃穿,还能过上悠闲的养老生活。有了钱,咱们 想嫁谁嫁谁,看谁敢欺负你。” 十里忍俊不禁,笑嘻嘻道:“那真是全靠你了,我就好好地等着了。” “等着罢,虽然我不是你的阿常,但肯定也不会虐待你。” 常乐真的很是介意十里拿她和之前的常乐做对比了。 她不想取代之前的常乐在十里心里的地位,但是也想让十里知道自己的好和不同,让她对自己时,不是把自己当成之前的朋友的替身。要不然,总有一种被当备胎的感觉,很是不爽。 然而,她这番表白的话,不光没见到十里感动,还受到十里的一个白眼。 “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件事儿了?不然,我就把你送到玄灵观,让道长把你给除了。” 常乐很是得意地摇晃起身子,挑眉道:“能除道长早就除了,还等到现在?说明我是个好的,你看看,我见天儿地在神像下面跪着,也没啥问题。” “你这个人,真的好不要脸。” 十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戳破了常乐的身份后,每次看见常乐嘚瑟,就想给她一拳。一再告诉自己,这个身体还是之前的阿常的,不能打不能打,才忍了下去。 “诶,坏坏更优秀嘛!”常乐粗着嗓子道,还特意挺了挺胸,装出一副大爷的样子。 正此时,看见两个人骑马从街巷口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内侍,十来个禁卫军。且说坐在马上的,一个常乐认识,是常内侍。另一个常乐就算不认识,也知道他是谁。白肤碧眼棕发,肯定是怀王说的洋画师! “阿常,宫里的人来了!”十里激动地指着马上的人喊道。 常乐将她的手按下,啧了声道:“十里,咱们得矜持,不就是封赏?咱们可是连圣上都见过的。” 十里听闻此话,觉得有道理,连忙收了自己的失态,笑嘻嘻道:“是,阿常你说的是。那咱们现在还不下去开门?” “不急,再等等。” 常乐淡定地偷瞧着外面,身子却是躲了起来,害怕被内侍看见。 她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要是明看见传旨的人来了还不开门迎接,那肯定是要被治罪的。 天甲画坊外,因为单内侍和洋画师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个个好奇地张望着往天甲画坊靠拢,猜疑纷纷。 “这宫里来人,他们来这儿是干什么的?” “哟,你们看那个马上的人,可真是奇怪,该不是什么妖怪罢?” “停了,他们停在天甲画坊了。这天甲画坊都关门了,宫里不是来人让把这儿给拆了罢?” “瞎说什么呢?你不知道,我一亲戚是在太常令府上当差,听说是这画坊的坊主画了一幅《八骏图》,圣上十分喜欢,都给挂到御书房里面儿了。” “我也听说了,去过 御书房的老爷们出来,都在夸那幅画呢,说是惊为天人,能画出来,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八骏图》,是不是之前驸马让这坊主画的那幅?还当场被冯阁老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当时我在场,直接把这画坊给说关门了。” “……” 周围热闹纷纷,马上德·爱华却是皱起了眉头,他再次感受到了大氏人对他的不尊重与排斥。如今想见到这位画坊坊主的心思更加浓重了,他急需找到一位“同胞”。 单内侍在门口停了,下马,瞧着关着的门,又听着周围人的言语,一切了然于心,似笑非笑地理了下衣裳。一小宦官上前敲门。 天甲画坊的门被敲开。开门的是任昀的人,任昀一见是单内侍的人,立马将门让了出来,让无泽去二楼将常乐叫下来。 “单内侍里面请,辛苦您了,我们坊主马上就下来了。”任昀招呼着,想把单内侍引到后院里去稍坐歇息。 单内侍走到了柜台跟前,就不再走了。转身面对门口,两手端着拂尘,端正地站着,绿豆眼扫了眼围在门口的那些百姓,微微低眉,那姿态根本就不想把对面的人放在眼里。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九章 金笔是不是很多 “单内侍,您过来了?” 常乐笑盈盈地从二楼走下来,瞧见单内侍笑的分外亲热。 “真是不好意思,早上画坊里有事,就先过来了,麻烦您绕路。任昀,怎么不带单内侍去后面,奉上一杯茶?” 这是德?爱华第一次见着常乐,不由得,目光紧紧地锁住常乐。 但见她身材瘦弱,五官面容平平,身穿灰蓝色的衫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氏女子模样,并没有多少令人惊艳的魅力,说话的声音也不像黄鹂婉转。 自从德?爱华见过《八骏图》之后,便开始幻想常乐的模样。 以为她肯定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面镶嵌着宝石一般的双眼,灼目又耀眼。她的皮肤会像牛奶般白皙润滑,身材完美的像天神雕塑一般。而她的手,肯定细长又美丽,不然怎么画出那样的一幅作品? 但现在纵观常乐上下,几乎没有一条是完全符合的。从二楼走下来,也不像天神降临。 幻想一瞬间的破碎,具有绅士品格的德?爱华在失望过后,便开始自责自己太过以貌取人。 在德?爱华打量的时候,常乐也在悄悄地打量德?爱华。可以说,德?爱华长得十分英俊,完全满足常乐对国外美男的幻想。 身子高大挺拔,站在单内侍身边更显阳刚之气。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眸子,碧眼如同闪闪发光的钻石,他卷曲的金棕色头发被一条白发带给扎着。特别是那一头金棕色的头发,让常乐几欲摸上去,揉上两下。 常乐一直想要一头柔顺的卷发,她最羡慕国外人的,就是他们的头发大多数都是天然卷曲,好看的让人羡慕。而且,他纯天然的金棕发色,让常乐真的没有半分的抵抗力。 真的是好帅一男的! 常乐心动之余,再次幻想,如果勾搭上这位洋画师,她是不是就能生下一个混血?她一直觉得混血的姑娘十分好看! 两厢随意一打量,也不过眨眼瞬间。 十里却是在从二楼下来之后,就一直盯着德?爱华,眼睛睁的大大的,就差直接写上“喜欢”两个字了。十里这是第一回见着洋人,没想到洋人虽然长得是真的不一般,看着有些奇怪,但还是很吸引人的。 单内侍没怎么注意他们之间的目光来回,只是对常乐刚刚打的招呼报以微笑。 他也是见过两回常乐的,大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此时听她说这话,更是觉得她假模假样,但也不是特别讨厌,大概是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只是接个旨,她还专门跑到天甲画坊来,害他多跑一段路,无非是想大庭广众地给自己长点面子。单内侍看这人日后肯定是要受圣上青睐的,此时卖个人情,配合一下也不什么事儿。 等常乐走到身边, 单内侍端着身子,微微含笑。 “不了,还是在这儿就把旨给宣了罢。” 说罢,单内侍便摊开左手,容回将帝旨双手捧上。单内侍将拂尘交给另一个宦官,接过帝旨。 “天甲画坊坊主,常乐,受旨。” “民女在。” 常乐立马跪了下去。十里他们也齐刷刷地跟在常乐后面跪下了。天甲画坊门口的人全都散到两边,不敢正对帝旨的方向。 单内侍慢悠悠地展开帝旨,用他特有的高调门儿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名。帝曰,天甲画坊,坊主常乐聪颖慧智,画技超绝,融合中西方绘画技巧……天甲画坊,寓教于乐,……天甲画坊,当为画坊之楷模。特此嘉奖,赏金笔一枝,望再创佳作。谕此。” “民女谢过圣上隆恩。”常乐拜了一拜,笑盈盈抬头,伸出双手接过单内侍手里的帝旨。 单内侍右手虚虚一抬,笑道:“常姑娘,起来罢。” “多谢单内侍。” 常乐在十里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紧紧地捏着圣旨,不甚欢喜。她一定要在柜台后面摆个供台,把这份圣旨供上,每日早晚敬香,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的画坊是怎么翻身的! 有了圣上的嘉奖,这以后,天甲画坊还不是客似云来! “常姑娘,这是御赐金笔,定要好生收着。” 单内侍说着,容回便端了个小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个锦盒。单内侍接过拂尘,另一只手伸手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枝金灿灿的金笔杆子的毫笔。 在看见它的那一瞬,常乐不光没有多少的惊喜,还有些嫌弃地眯了眯眼。 这金笔,和她才来圭都时,怀王从宫里拿出来的那一枝有什么区别?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连上面的花枝纹路都不差。 “怎么?常姑娘不喜欢?”单内侍面对常乐的沉默,出声问了一句。 常乐忙回神,笑着摇了摇头,又默默往单内侍跟前靠近了两步,低声问单内侍。 “敢问单内侍,这金笔,圣上是不是有好多啊?” 她都有了两枝了。 单内侍的面容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不怎么想回答这个问题,脑海里回想起一件事儿来。 当时,东阁的一位学士上交了一幅《鸟兽图》,圣上很喜欢,但一想到又要封赏,不是黄金白银就是珠宝,显得很不高雅。但送些珍贵又特殊的物品,东西又不够。头疼了几天,就让人做了一批金笔,只要再有文画之类的佳作受嘉奖,就赐一枝金笔。 自此,东阁的学士基本上人手一枝金笔,多的都有了十几枝。 “常姑娘,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单内侍在外还是要维护圣上的尊严的,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了常乐一句,目光里流露出几分警告之意。 不管金笔多少,它都是嘉奖之人受嘉奖的证明。 常乐立马懂了他的意思,讪笑两下,摆了摆手,将锦盒合上就抱到了怀里,道:“没意思没意思,这金笔,我一定会把它好好地供起来的。” 她一定供起来!这金笔再多,总不能满大街都是不是?所以,还是有一定的珍稀度的。 说起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摆在柜台这儿,既能炫耀,又不怕被人偷了,毕竟她还有一枝能及时补上。再被偷了,她还能让怀王再去忽悠两枝拿过来补上。 这么一想,金笔多也是有些好处的。 “真的十分感谢圣上。”末了,常乐又补上一句。 “好了,这旨也宣了,该回宫了。” 单内侍扭头瞧了德?爱华,示意他也看完了画作之人,该跟着一块儿回去了。 德?爱华还准备说些什么,但也只能点头。他毕竟只是个地位尴尬的外来画师而已,能让他出宫来看上一眼,已经很是不错了,也不敢奢望有别的。 常乐念起怀王说的,这个洋画师是《狩猎图》的负责人,如果想去围猎,靠接近他希望比较大。立马就出声阻拦。 “单内侍,哪儿这么急着回去?不如先坐下来喝杯茶,歇歇?” “不了,圣上还等着咱家伺候呢,也不耽误姑娘做生意了。” “急不了这一会儿,你还没介绍一下这位呢。”常乐很有礼貌的五指摊开示意了一下德?爱华。 单内侍道:“这位是来自英吉利亚国的画师德?爱华,现在是宫里的御前画师。” “英吉利亚国啊。”常乐故作一声惊叹,其实她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继续道,“听说是爱华画师您看出来我画中的不同的,多谢画师为我正名。” 德·爱华在听到常乐对他的称呼,一时有些惊诧。他刚刚来到大氏的时候,大氏的人都以为德是他的姓,都会叫他德画师。叫名字德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是亲密的人才会叫,被陌生人叫总会觉得有些怪异。 常乐能注意到这一点,看来是真的和他们西方那边的国家有些接触的。 得此结论,德·爱华一时有些激动,有点想留下来跟她多聊上两句了。此刻抓住常乐跟他说话的机会,赶紧谦虚地行礼回了一句。 “姑娘客气。我只是按事实说话。姑娘厉害,居然能将东西方的绘画结合,不知姑娘是从哪儿接触到西方绘画的?难道,姑娘曾经去过西方世界?” 听到德?爱华问到重点上,单内侍一时也不急着走了。毕竟,这个问题,圣上也想知道。他听了答案,回去还能汇报给圣上。 常乐被德·爱华的浓重口音逗笑,按照之前跟十里商量的对策,道:“我一个小女子,连来圭都都是第一次,哪 儿有机会出国?可能我的师父去过吧,我的绘画能力都是师父教的。” 德·爱华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问:“哦?不知道你师父是什么人?他是我们民族的人,还是大氏的人?” “我也不知道,师父从来不露面,应该是个大氏人罢。”常乐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为了吸引德·爱华,继续往外抛认知储备,“师父之前还说他见过一个国家的人,都是金发碧眼,和我们长得不一样,就像你这样的,当时我还以为师父在给我讲神话故事,却原来是真的。” “不知道你师父现在在哪里?”德·爱华继续追问。 单内侍就静静地候在旁边,根本插不上半句话,虽然他现在也不需要说话,只用静静听着记下来就好。 “师父云游去了,我都有好几年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说着,常乐还长长叹了一声,表示惋惜,“难得遇见爱华画师一次,不知画师有没有时间多留一会儿?咱们聊聊画的事儿啊。”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章 东西方艺术交流 “这……” 德·爱华有些犹豫地看向旁边的单内侍。他也不太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在外面逗留。 常乐等了许久,也看向单内侍,大概猜到德·爱华的顾及,便替他开口道:“单内侍,爱华画师可以在此多待会儿吗?晚些,我让任昀送他回宫。” “姑娘这说的哪里话?爱华画师想在哪里,咱家就是个内侍,哪里管的着啊?” 单内侍赔笑两下,既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 常乐思索着,下意识双手叉腰,正好摸着腰间别着的象牙扇,低头瞧了眼,抬头便笑道:“爱华画师在这儿,绝对不会出问题的。要不您回去说说?如果圣上有事儿需要,爱华画师立马回去。” 不知怎地,常乐看见这把扇子就像想到了司伯言的那张脸,亲和友善。想来,是个比较好说话的。 单内侍眸光微微一转,道:“那咱家就回去帮忙问问,看圣上有无事找爱华画师,容回,你就在这儿陪着爱华画师罢。” “是。”他旁边的小内侍,容回站出来行了一礼。 常乐瞧了那个年轻内侍一眼,很是感激地朝单内侍行了一礼:“真是劳烦单内侍了,常乐感激不尽。” “姑娘不必这般客气。咱家这便回去了。”单内侍说罢就带人出了天甲画坊,还专门留了四个禁卫军守着德·爱华。 常乐将帝旨和金笔全部交给十里,一直将单内侍送出街巷口,这才和德·爱华一块儿回天甲画坊。 没想到,帝旨的影响力这么大,这几日店门前没有一个人,有人也是来找茬的,没想到现在门槛都要被人给踩烂了。 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十里和无泽已经忙了起来,任昀都不得不带着手下人开始招呼。 “常坊主,恭喜啊,得了圣上的赏赐。没想到,常坊主如此受圣上青睐啊。” 一两个人趁着常乐路过,就开始疯狂地说些好听的话。说话之余,还看向她旁边的德?爱华,然后在心里头默默惊诧一番。 常乐明知道他们是阿谀奉承,但是听着舒坦,笑的也十分真诚,道:“客气客气,承蒙圣上恩德。” “常坊主,你这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的。我们坊卖的笔墨可是上等,姑娘如果想合作的话,我们这边可以给姑娘少上几成。” 常乐照顾着德·爱华的处境,应付道:“此事可以考虑考虑。不好意思,大家随便看,在下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那些人也很懂颜色,立马让开路,让常乐和德·爱华等人往后院儿去。 到了后院的厅堂,还能听见前店的热闹之声。眼看着画坊又重新恢复红火,常乐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十里在前面忙着,就常乐自己上茶了。 “这画坊也没招什么下人,我 就随便泡了点茶,爱华画师不要介意啊。” 爱华端坐应承着,左右看了看,环视这厅堂的格局也是简单的很,设置也不是很多。就是很普通的一个院子厅堂。 “听说,爱华画师这回是特意来看我的?”常乐很是厚脸皮地问德·爱华。 德·爱华愣了下,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却是承认道:“是,看见姑娘你画的那幅《八骏图》,觉得很惊艳。还以为姑娘是从西方过来的。”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让爱华画师失望了。”常乐笑了笑,继续想办法套近乎,“那爱华画师画的是油画吗?” “是。你师父有教过你油画吗?”德·爱华兴致勃勃地询问常乐。 “有那么一点点。”常乐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短短的长度来,“说起来,我的画坊是不是也可以放上一些西方的画作?” “嗯?”德·爱华被她的想法给吸引,追问道,“可以这样吗?可是,你们大氏的民众应该是不会接受的吧?” “那有什么关系?我的画坊里,专门就有个地方放些新画作。也不指望他们会买或者学习,只要挂在那里,让对绘画有兴趣的人知道,原来还有这种绘画方式的存在。”常乐愈说愈激动,一双眼睛盛满对艺术的追求的热情,“让绘画的人,知道画的可能性有很多,画的方式有很多。这种新奇的碰撞越多,对艺术的交流才是最好的。” 德·爱华被她的观念所震撼,心里的滋味复杂至极,瞧着常乐只知道傻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这份心意。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开明包容的女子,而且对绘画创作有着极高的热情。 他收回之前的想法,此刻的常乐在他眼里就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怎么?”常乐见他哭笑不得的样子,不解中又有些犹豫,“难道你不这样以为吗?” “哦,不,我是从来没想到过。” 德·爱华有些手舞足蹈地说道,最后双手一振,松了下来,缓了缓才能平静地组织自己的语言。 “你这样的姑娘,我是第一次遇见,你很不一样。” “是嘛?” 常乐最听不得别人夸她,她是会把这些夸奖当真的。常乐强忍着自己不露出得意的表情来,继续道。 “不然,直接就把爱华画师的画作放两幅到画坊里来?不知道,爱华画师能否赠送一两幅?” “当然可以。”德·爱华激动地一口答应,完全没想过跟常乐谈报酬的事情。 常乐立马喜滋滋的,为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而高兴。如果她的画坊有御前画师的油画作品,那不是更加地为她的画坊涨名声? 东西结合,促进东西文化交流的画坊,谁还敢说她的画坊 不是天下第一甲? 常乐如此想着,却又忽然想起个问题来,很是谨慎地问德·爱华:“你是画什么题材的作品?” “我比较擅长的是神学有关的人物画。”德·爱华如实相告。 常乐的眼皮子跳了下,道:“是不是那种,不穿衣服的?” 德·爱华被她的话点醒,明白这里的人是无法接受那样的画作。 为了绘画,德·爱华学了解剖。所以,在他的意识里,对绘画最崇高的敬意的表达,就是画出一幅幅完美的人物画,将人体之美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凭借那些神学类的人物画,他在国内享受了很高的名誉。 之前皇帝让他画出一幅作品的时候,他就画了一幅爱神的油画。因为没画衣服,当时就被那些东阁的学士给骂了一顿,皇帝虽然没有生气,但也告诉过他,以后不能再画这样的画。 “我,我可以画穿衣服的。” 德·爱华有些窘迫地向常乐解释,心里却有些懊恼和委屈。他一想追求推崇的,在这里却成了无耻下流的作品。 为此,他几度陷入内心的挣扎和怀疑,以为来到大氏,其实是断了他在绘画之路上的追求。但他是代表两国和平交流的使者,只能忍着,并浑浑噩噩地留下来。 常乐见德·爱华的眸光有些暗淡下去,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害到了他,立马解释道:“我对那些画作,是没有歧义的,只是,你知道,这里的人不太能接受。每个国家的文化传统不一样,这边比较追求含蓄之美。” “我知道,你不必在意。”德·爱华有些感动地笑了笑。 “你应该也会画风景建筑之类的画罢?”常乐换了个话题询问。 德·爱华点头:“这些也没问题。” “那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常乐有些迫不及待,不等德·爱华开口,自己就先把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可以画些你们国家的生活画,还有你们国家的一些标志性建筑。这样,既表现了你的绘画之美,也能让我们看看你们国家的美丽。反正是为了增长人的见识的嘛,不如让大氏的人,也了解了解你们的国家?” “我们的国家?” 德·爱华喃喃地念了一句,盯着常乐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德·爱华才有些黯然神伤,深吸了口气,勉强扯了个笑意。 “这,我感觉,你们国家并不是很愿意了解我们国家。说实话,我们国家确实没有你们国家这么富饶强盛……” “每个国家都有它的特别之处,正如人一样,而且每个国家肯定有它美好的一面,难道你也觉得你们国家没有半点值得了解和认识的地方吗?”常乐半开着玩笑反问。 “no!”德·爱华的恋乡情结一下子被拉 了出来,情急就蹦出了个单词,害怕她听不懂就又用蹩脚的官话解释,“当然不是。我们国家,也有很多很美丽的地方。” “那就是了,相信你一定会画的很好看。”常乐咧嘴一笑,很是期待地看着德·爱华。她也想看看,这个时候的国外是什么样的。 既然这个大氏都是架空的时代,常乐也不想纠结现在西方是什么时代了。她就只看看就好。 德·爱华深受常乐的鼓舞,点了点头,十分感激,目光都温柔了许多,一双碧眼如同宝石一般散发着莹莹光泽。起身,很是绅士地站在了常乐的面前,弯腰行了一礼。 “哦,姑娘,感谢你的欣赏,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 “不用这么客气。” 常乐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伸手就要扶起他,却被他捉住了手。 德·爱华绅士一笑:“为表示我的敬意,希望姑娘允许我亲吻一下你的手。” “啊?” 常乐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知道这只是个礼节,但实际被这样郑重对待,还是稍稍有些紧张窘迫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一章 炫耀去围猎 “爱华画师。” 容回在爱华要俯身亲下去的那刻,慌张地跑到跟前出声阻拦,两只手着急地就想把爱华抓住丢出去。 见爱华眼神迷茫地扭过头,事情没有发展下去,容回当即松了一口气,赶紧给他讲规矩。 “爱华画师,我们这儿不兴这种礼仪。而且,这位姑娘是怀王府上的人,你可不敢随便碰。” 容回说着,捏着兰花指,就小心谨慎又慌张地将常乐的手从爱华的手里拿出来。亲手将他们二人分开,容回这才如释重负。 他这真的是在为爱华画师考虑。要是怀王知道这个洋画师亲了自己的人,到时候生气到宫里要人怎么办?按怀王那种性子,圣上肯定也是很难安抚的。 爱华缓缓直起身,微微一笑,很是歉意道:“抱歉,刚刚是我唐突了。原来你是怀王的女人?” 对于怀王的形象,爱华的印象还是蛮深的。毕竟那样好看,有女人的柔软却不失男人的刚健,这样将贵族气质和风流痞态完美结合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想到面前如此优秀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女人,既觉得有些合适,心里又有些失落。 爱华还没感慨完,常乐已经很无力地解释:“我不是他的女人,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鉴于这位容回内侍在场,常乐没敢直接说,怀王是她大哥这种话。但从容回内侍的表情来看,他并不是很相信这种话。 “算了,不想说这个了。” 常乐已经疲于解释这种事,坚信怀王是拿她当小弟的就够了。转头,又是一脸和善的笑意,对爱华道。 “或许,我们也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一起为绘画艺术交流做贡献啊。” “是。”爱华又重新扬起笑意来。 常乐再次有了想摸他那毛绒绒脑袋的想法:“对了,我的名字叫常乐,你以后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爱华点头:“好。” “还没带你去看过我的画坊,我现在带你转转,给你介绍介绍。” 常乐感觉聊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想办法加深一下关系,然后切入正题了。先一步走在前面,领着爱华往外走。 “对了,听说你来大氏有些日子了,你学了我们的水墨画法吗?” “还没机会学。”爱华无奈摇头。其实他是没机会学,那些东阁学士不见得会教他。 “那我可以教你啊。”常乐毛遂自荐,“虽然我会的也不多,能画个基本的,但应该可以领你入个门,如果你还想深入学习的话,可以再找厉害的画师学习。” “姑娘谦虚了,你的那幅《八骏图》就画的很好,听圣上,水墨运用的不错又特别。” “是嘛,圣上还说了这种话?圣上还夸我什么了?” “没了,就这些了。” …… 常乐带着德?爱华将画坊上上下下都转悠了一圈儿。 爱华在看到新奇区里的炭笔画作之后,眼睛直发绿光,忍不住连连感叹,对着画就开始和常乐各种交流对画的理解和想法。 爱华从不吝啬每一句夸赞之言,将常乐夸成了神女一般完美的人物。常乐则是笑成一朵花,疯狂压制自己内心的骄傲和自满。她感觉再和爱华交流下去,自己可能真的要飘到天上当仙女去了。 在聊得最起劲儿的时候,常乐拐着弯儿,把话题带到了围猎的事情上去。在得知爱华对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完成《狩猎图》这件事感到一些吃力之后,立马就说自己可以去帮他,顺便也想看看围猎的场面。 爱华也没多想,只觉得这个方法很好,便说他回去后会向圣上提出这个建议,让常乐作为他的助手,帮助完成《狩猎图》。 得到这个承诺后,常乐就一直等着爱华的反馈,希望他真的可以帮自己争取到去围猎的名额。 这个期待落实的并不慢。 第二天一早,常内侍就又来了怀王府,跟常乐传了圣上的口谕: 特命,天甲画坊坊主常乐,八月初五围猎,协助画师德?爱华完成《狩猎图》。 当天晚上,常乐就守在了王府门口。 怀王骑马,踏月色而归时,常乐屁颠颠儿地跑到门外迎接。 “你怎么在这儿?”怀王有些诧异,下马将缰绳交给侍卫,瞧常乐雀跃的像只小鸟,不由笑道,“你这是又有什么好事了?” “大哥,我能去围场了。”常乐激动地抱上怀王的胳膊,眼巴巴地瞧着他道,“大哥,怎么样?我优秀不?” 怀王偏头宠溺地瞧了她一眼,道:“你这么快就和那位洋画师搭上关系了?” “这你都知道?是不是任昀跟你说的?” 常乐很是不乐意地扫向任昀。 她昨天都没跟怀王说自己和爱华画师的事儿,就是想等着事成之后来炫耀,没想到让任昀提前泄了气儿。现在,制造惊喜的快感一点都没有了。 任昀咳了两声,很是硬气地挺了挺胸膛,意思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怀王碍于手臂被常乐被抓着,不能伸手敲她的榆木脑袋,只道:“就这还用任昀说?本王不用猜都知道。” “啧啧,那大哥可真厉害。大哥,你再猜猜,我怎么去围场?”常乐紧紧跟着怀王的步伐,从府门口一直往沅殿走过去。 怀王倒也是配合,故意顿了一会儿,在常乐迫不及待想开口告知的时候,悠悠道:“无非是洋画师说动了皇兄,让你作为小童跟着。除此,还能有什么法子?” 这也是怀王之前告诉常乐时,就预想到的法 子。 常乐见他猜的分毫不差,当即崇拜地想改抱大腿。猛地松开他的胳膊,忍不住鼓掌表示自己对他的仰慕。 “大哥真厉害!” “这种事实,本王早就知道了。你说些本王不知道的来。” 常乐一离开,怀王都觉得身子轻了不少,走起路来也松快了些,却是故意放慢了步伐。瞧着她傻里傻气的样子,一天的疲惫也散去不少,如今便忍不住想调侃欺负她。不由得,心思也沉重了下来。 眼看着围猎的日子也要到了,关于驸马和育国人的交集,现在都没查到有用的线索。一想到顺安公主现在还是那个驸马的妻,心头就是一阵恼火。 从一开始,他便不赞成这桩婚事。但赐婚的是大长公主,圣上不反对,连司安自己都不说什么不愿的话,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出反对的话来? 这个大长公主做的事,没有一件一桩是令人愉悦的! 他现在只是心疼,明明司安也是和常乐一样心性单纯之人,如今没了棱角不说,还所托非人。 “大哥,你怎么了?” 常乐见怀王突然沉默,他的桃花脸在月光之下隐隐有几分清冷之意,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怀王回过神,面朝她,如同冰雪消融后的桃花,笑的灿然。 “没什么。你日后找夫君,定要擦亮眼睛才是,得找自己喜欢的。” 说完,怀王很是宠溺地揉了揉常乐的头发。目光温柔似水,却无半点暧昧之情,静静流淌的是更为纯粹的感情。 常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句,一瞬间有些怔愣,仰头凝视着他,感受着他的抚摸,发现他眼底的宠溺,心底不由地一片柔软。 她在家是独生子女,没有哥哥,她看见漫画里的哥哥形象,一直希望能有那么一位宠妹的哥哥。如今,这个想法似乎突然实现了。 脑海里迅速播放着怀王对她好的每一幅画面。特别是这次,如果不是怀王的帮忙,她现在可能还躺在床上要死不得活的浑浑噩噩模样。 七月底的荷花还开的正好,有些已经有了凋零的趋势。淡淡的清香,在夜里悄然蔓延,染在曲桥之上两个人的衣角鬓发之上。 暗流涌动,月光正好。两道人影落在湖面上,随着波纹一层层荡漾,却不曾移动消失。 易云、任昀,还有十里和无泽就远远地站着,瞧着这一画面,情绪各异。 “谢谢大哥。”常乐真诚咧嘴一笑,灿然如花。 二人穿过曲桥,一高一矮两道背影在水面上闪动,欢声笑语不断,倒有几分和谐。 “大哥,好久没看见斋主了,斋主去哪儿了?” “他有事在忙,过段时间才回来。” “他又被你派出去了啊?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 “本王看你是想跟他炫耀你现在能去围猎罢?” “什么叫炫耀?那叫分享,这叫分享喜悦!” …… 八月初五,天子围猎。 大氏每年都会有一次围猎,在**月份左右。根据占卜,今年的八月初五正是出猎大吉之日。 从七月份开始,钦天监便密切关注星象变幻,借此来预知天气情况。昨日,钦天监再次夜观星象,得知今日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正是适合围猎。 今日,黎明降临的都早了几分,看见是个好天气,可以说是连日以来最好的一天了。 当太阳的第一束光出现,驱除云雾,消散阴霾,露出碧空万顷之时,皇宫玄武门前的大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近六七万人,乌泱泱的,却是整齐有序。旌旗猎猎作响。 以主道为界,所有人分列两边。主道左右,文武百官按品阶高下站立。再分两侧,便是五万禁军的列阵,个个披盔戴甲,手执长矛,端然而立,威风凛凛。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围猎出行 常乐还是头回真实的看见如此大场面。以往她只是隔着个屏幕,通过影视资料看大阅兵看的热血沸腾,感受到自己的国家的硬实力之威武。今日亲眼看见这阵仗,心口突突地跳,深觉这时候如果能来一张航拍图就完美了。 昨儿晚上怀王让人送了一套青灰色的女子骑装来,立领窄袖,上面的花纹精美,甚是好看。常乐一大早就换上,将头发简单的束了起来,冠上银玉冠,也算是有几分英姿飒爽。 天不亮,常乐就跟着怀王来了宫里,下了马车就直奔找德?爱华汇合。德?爱华也是贴心,老早地就等在了玄武门接她,省的她多跑路。 但常乐还是有些小遗憾,她本来可以借找德?爱华的机会,进宫瞧瞧这皇宫的模样,结果只停留在了玄武门前的大广场上,算是只到了皇宫的外围。 德?爱华的身份比较特殊,职业比较特殊,不与文武百官同列,也不和那些禁军为伍,领着常乐就上了高台阶,站在宫殿高基之上的一侧,和一些宫里的内侍和宫女站在一块儿。 而且,地理位置十分好,又高又开阔,根本没人挡视线。常乐得以纵观全貌,很是喜欢。 德?爱华负责《围猎图》,为了表现活动的完整性,需要从这出发前的聚集就开始记录,直接就架起画架打起了画稿底稿。常乐作为助手,就是在旁边调制颜料,更换画具什么的。 因为艺术的自由性,常乐也跟着有充分的自由。虽然不能乱蹦乱跳乱叫,但可以随意地四处张望,来回走走。不像那些宫女和内侍,都只能低眉颔首,一丝一毫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德?爱华的底稿都打好了,才听见有内侍叫了一声,说是皇帝来了。 德?爱华立马将手上的东西匆匆一放,将还在靠着柱子和怀王眉飞色舞的常乐给拉到了身边儿,小声道:“陛下来了,一会儿别乱动了。” “嗯嗯,好。” 常乐很是乖巧地答应,规规矩矩地站在他的身侧,面朝他们对面的廊道。 不知为何,常乐内心还有些小激动,想着皇帝之前对她各种赏赐,还见过她两面,对她想必还是比较熟悉,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多看她两眼。 不多时,常乐看见了单内侍从对面的拐角处走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内侍。常乐因为是半颔首,抬着眼皮瞅,很是难受,心里头也是扑通通地跳,跳的比之前还激动。 倏地,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面前,器宇轩昂,脚步沉稳有力。常乐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走路的稳健声音。 司伯言今日和以往不同,穿的是盘龙正装,衣服的主色调是玄色,辅以红色,刺绣用的是金线暗纹,衣制偏儒风。 他头戴毓珠冠,半张脸都基本上遮挡了 去,但常乐已经能透过缝隙瞧见他一张看似清冷却是温和的面容,能有这种感觉,大抵是因为他嘴角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罢,以及那双深褐色的眸子。 兀地,司伯言真的朝她这里看了一眼,和她正好撞了个对视。常乐的心口更加抑制不住,脑子里一时不清醒,暗暗盘算司伯言是因为角度问题所以不得不看她这边,还是说是真的在看她? 这种被天子关注的感觉,仿佛是看见上天开光一般,让人激动! 兀地,感觉周遭温度降了下来,身上一激灵。常乐悄摸摸地寻找原因,发现原来是皇帝右手边靠后半步的美妇人的目光太过阴森。 那个美妇人,看不出准确的年龄。穿着金色的制服,头戴金冠,脸上敷着脂粉,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光彩耀人,和皇帝走在一处,威严气势不比皇帝差了多少。 光看她的姿态气质,便知是常年在宫中养尊处优的,不知道是哪位妃子公主。 不过,她面无表情,凤眸中也藏着肃色狠厉,特别是在发现常乐乱瞟之后,目光简直能将常乐当场处死,凶的不得了。 常乐被吓得有些腿软,还好,司伯言已经领着那位转了向,面向朝臣。但又有另外两道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身上,好像是一直都有,只不过她在关注皇帝和那位气势不一般的人物,没注意到。 这时分心看了两眼,发现司伯言还带了两名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在他的一左一右。不必说,这些都是皇帝的妃子。 左边的女子距离常乐近些,她有着一张鹅蛋脸,巴掌大小,娥眉桃眼,妆容精致,是个大美女。她的身高中等,身材因着繁复宽大的暗红宫装而无法辨认,但有这样一张脸,身材肯定也不错。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雍容华贵,而且还有种与世无争的闲散之意,就连瞧常乐的目光也是轻轻浅浅难以捉住,嘴角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和司伯言站在一块儿,正是相配。两个人就像是共同打治江山的夫妻。 常乐惊叹揣测,这人不会就是皇帝的皇后罢?这等模样,当皇后也正适合,很有母仪天下的国母姿态。 但看到另外一位妃子的时候,常乐又疑惑了。因为那个妃子的衣冠制式和左边这位很像,只不过她穿的颜色是深蓝色,她们两个应该是同等地位的妃子。 常乐又探看了一番,发现再没有其他妃子一样的人物存在,不由得好奇,皇后为什么没来。按说这么重要的场合,皇后应该也要来的。 莫不是,那位金色衣服的正是皇后? 正想着,那蓝衣的妃子将视线从常乐身上收回的时候,将常乐的注意力再次勾了过去。 那个妃子,真的是有一双猫眼。不光是眼型,还有她瞳孔的颜色 ,她的瞳孔是绿色的,而且很深邃,五官也有几分立体。 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个妃子,也是育国人! 脑门儿忽然有些疼痛,常乐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下面找寻怀王。想质问一句,为什么哪儿都有育国人的影子?! 下面文武百官已经开始行礼大呼:“吾皇万安,寿与天齐!” 怀王也跟着配合,根本没接收到常乐质问的目光。常乐也没时间和他对质,现在只顾着和德?爱华一块儿喊这句话。 “各位爱卿平身。” 皇帝大方一抬手,众人齐刷刷站起来,常乐也能光明正大地看着站在中央的皇帝妃子三人组。 这时,不知打哪儿冒出个人来,站在他们下几步台阶的平台之上。那人手里拿着个册子,不像是宦官,看冠戴服饰,是个官员,还是个高级官员。 他在常乐那条线上立定,面朝百官,端严肃穆而立,展开册子就开始念了起来,一板一眼的,说出来的话艰涩难懂。常乐连第一句话都没听清,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通篇下来,足足念了快一刻钟,常乐都要睡着过去。 常乐只能凭借着感觉判断,这大概就是开幕仪式的开场词。 开场词就奠定了一个枯燥的基础,跟别提后面的一些祭祀之类的活动,更是沉闷,常乐好几次低头忍着才没光明正大地打哈欠,还要被突然响起的浑厚音乐给吓清醒。 常乐往右边看看,德?爱华很是认真地注视着这一切。 如果不是他双眼的迷茫出卖了他的无知的话,常乐还以为他都看的懂,还入迷了呢。 常乐也不指望他这样能跟自己聊天,只能睡眼迷蒙地往下面瞅。远远地看见怀王,很是心累地撇了撇嘴角,怀王则是笑容潋滟,然后脸色突然凝重地让她要稳住。 这个转变,常乐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暗地里左右张望。目光扫到她旁边的中央的时候,正好和那位疑似皇后撇过来的眼角余光对了个正着,心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一晃神,又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乐已经端正了姿态,调整了一下睡意。 这个女人,她看着就惹不起,还是规矩点好。 在惊吓与浑浑噩噩之中常乐熬过了这个开幕式。此时,双腿都站麻木,腰都酸掉的差不多了,委屈巴巴地跟着德?爱华上了一匹马,跟在皇帝他们的马车队伍之后。 他们是没资格坐马车的,只有皇帝妃子才能坐。 围猎的队伍出了玄武门,驶入大街,走的正是中间的大道。起初在富人区还没有多少人张望,等再往前行驶了一段路之后,大道两边的道路上挤满了百姓。 那些百姓,驻足张望,马车一来便大呼万福,还不停的 往前拥挤,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激动的样子就跟看见了国家领导人一样,不过这也确实是看见了国家领导人。要不是有禁军拦着,他们可能早就冲上去了。 常乐和德?爱华骑着马跟在队伍的后面,怀王也同样骑着马在他们的前面,距离还有一点点远。常乐在后面正好可以围观那些女子对怀王癫狂尖叫的场景。 瞬间,天子出行,成了怀王的粉丝见面会。 常乐跟在后面,看着这一幕,连声啧啧。暗道,怀王的魅力还真不是盖的,他之前说他是大氏最美的男子,确确实实不是一句骗人的话。 这样的场面,德?爱华还是第一次见,不由惊诧地看向常乐问道:“怀王在你们国家还真是受欢迎呀。” 常乐听到这话很是自豪,感觉是自己被夸了一样,挺了挺胸膛,抓紧缰绳,摇头晃脑。 “这是必须的,毕竟我大哥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很受欢迎啊,你说我大哥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打探消息 “大哥?”德?爱华更加惊诧,脑子里一团浆糊,直接开口问,“原来你是公主?” “没有没有”常乐赶紧否认,笑嘻嘻的回了一句,“这种要杀头的话,可不敢乱说,只不过是我和怀王是朋友,就认他做了大哥。” “哦,这样啊。”德?爱华点了点头。 趁着现在局势正混乱,常乐也赶紧开始打听消息。 “爱华画师,你一直在宫里,我想问一问那个穿金色衣服,华丽的很的那个人是谁呀?” “那个是陛下的姑姑,你们这边的人称她为大长公主。” 这已经是德?爱华难得认识的一两个人物了。 常乐立马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呆愣愣地往前面看了一眼。但是她只能看见马车,却看不见马车里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位大长公主给他心里留下了阴影,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紧张害怕的。不由得也能理解,为什么怀王如此地不待见这位大长公主。 这位大长公主看着就凶的不行,她又不待见怀王的话,肯定每天都拿这一张凶脸来面对怀王,所以 在怀王年幼的时候,就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这么一想着,常乐突然间有些心疼怀王。看似人生圆满,活的高高在上,无比尊贵荣华,但实际上老妈早死,老爸护不住,姑姑是恶魔,老哥杀了自己的老妈,简直是人间惨剧。 是了,怀王的老哥杀了他的老妈。 常乐这才幡然醒悟,她好像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看来她是真的被皇帝的美貌所迷惑。这么说来,那个皇帝看起来并不像表面这么仁德贤良。毕竟也是一个靠着卑鄙手段获得皇位的人。 得出这个结论,常乐心里忽然间有些难受。这么好的一个皇帝,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会不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德?爱华看见常乐发呆,开口询问了一句。其实是害怕她因为跑神,摔倒马下边去。毕竟她已经有了这种预兆,整个人的身子都在摇晃。 经过德?爱华这么一提醒,常乐收回思绪,抓紧了缰绳,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位大长公主好像很凶的样子,她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德?爱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才来不久,见过大长公主的次数也只有那么一两回,除了给她画画像,就没有怎么接触过。感觉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严肃的一个人。” 这个消息等于是无用消息,常乐只是配合的点了点头,又把重点放在了另外的两位妃子身上。 “那另外那两个年轻的人呢,我看看她们的样子好像是妃子,难道今天皇后没有来吗?这种大场合,皇后应该也要来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德?爱华突然间被逗笑了。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明明你才是这里的人,我是别的国家的人,但好像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还多。” 常乐讪讪一笑,掩饰道:“我平时都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这也是才来都城,虽然一直住在王府里,但是也没有怎么接触皇宫里的事情。这些自然没有你知道的多。” 德?爱华勉强信了她的鬼话,没有别的想法,就直接跟她解释了。 “这两个人确实都是妃子,一个是贤妃,就是刚刚站在陛下左手边的那个妃子。一个是香妃,就是刚刚站在陛下右手边的那个妃子。” 常乐脑子里正在对号入座,红衣服的是贤妃,蓝色衣服的是香妃。但立马因为香妃这个称号,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香妃吗?她身上是有香味儿吗?”常乐忽然间又想唱歌了,脑海里又想起了那部琼瑶剧的主题曲,嘴里还在继续调侃,“是也会招蝴蝶吗?” 德?爱华担心的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放下心,因为说这种的话是要被抓起来的。可不敢在后面说嫔妃的坏话,立马压下了声音,给常乐解释。 “听说她是你们这边的育国人,很会调制香料,在自己国家的时候就被称为香公主,所以陛下就把她封为香妃。” 这也是德?爱华在给这位香妃画肖像画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 “原来是这样啊!”常乐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德?爱华居然知道这么多,继续兴致勃勃地打听,“那位贤妃呢?她是什么来历?” “贤妃是丞相的女儿,好像是家里排行老二。”德?爱华解释。 常乐有些惊喜,没想到又转到了丞相这里,转回了李夫人这里。按照她之前听柳成言和怀王说的,贤妃应该就是李夫人的嫡妹。 “那这位贤妃,她人怎么样?” 只要是关于李夫人的一切,常乐都很有兴趣打听。实在是因为常乐对李夫人的仰慕太过深厚。 说起这个贤妃,德?爱华似乎还是比较喜欢的,提起来,脸色也是愉悦的。 “这位贤妃是一个很好的人,长得很美,性格也很好,很温柔。” 在皇宫里边除了皇帝,对德?爱华还比较好以外,只有这位贤妃对他客气有礼。而且贤妃很喜欢让他去给自己画画像,时不时也会向他打听英吉利亚国的情况,每次听的都会很温柔地笑起来。 但因为贤妃是皇帝的妃子,德?爱华不敢跟她做朋友。 听到德?爱华这么说,常乐就放下心了,而且心里还是欣慰,一串的彩虹屁又在脑海里蹦出来。 不愧是李夫人的妹妹,一母同胞,长得都好看,性格也都好,都比那个庶女好 多了。到底是怎样的母亲才能生出这么优秀的一对女儿啊! 等把贤妃和香妃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常乐忽然意识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皇后呢?” 德?爱华忽然又笑了起来:“陛下还没有皇后呢。” “啊?” 常乐惊讶的看着他,很是不敢相信。看皇帝的年龄也不是很小了,他怎么会还没有皇后呢? 就算是他个人原因不想立皇后,难道那些大臣们都不催他的吗? 可是皇帝为什么不立皇后呢?难道他心里也有一个白月光没有进宫,这个母仪天下的位置就是为了留给那个白月光的? 这么一想着,常乐又觉得这个皇帝好像是一个痴情种。忽然的,她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这个皇帝其实很好,所以怀王就算知道他杀了自己的母亲,但是为了天下苍生,希望百姓拥有一个明君,所以压抑了报复的心理,反而还尽心尽力的辅助他。 这么说起来好像也说得通顺。 毕竟看怀王的样子就是一个明事理之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靠谱,但是他心系天下是真的。 不知怎的,常乐更加坚定怀王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这么舍己为人,简直就是圣母的高级代表呀,她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大哥而自豪! 但是,这样是不是太过辛苦了呢?这和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呢,想必内心是很挣扎的吧! 常乐的目光落在前面那道穿着红色骑装的男子身上,正好看见他侧着微笑的脸,风流的眼角甚是好看。 正望着出神,怀王的目光也突然间扫了过来,远远地朝着常乐角抛了一个媚眼,又是那一副风流不羁不正经的样子。 就这么一个动作,道路两旁的女子更加激动,咬着帕子,全身快要扭曲的尖叫着。 还有一些女子反应过来,想看怀王抛媚眼的对象是谁。等把常乐看清楚,整个人都是羡慕嫉妒恨,一个个人的眼神,都像刀子一样割在常乐身上,凶狠的表情恨不得把常乐活剥。 常乐浑身抖了一抖,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握紧了有些松的缰绳,这个人身子差点被吓得坐不稳当。 “他真的只是你的大哥吗?”德?爱华有些不相信的询问。 常乐点了点头,满是恶寒地笑道:“是啊,是啊,他这个人就这样惯了,多看看就习惯了。不过你要注意了,如果他这样对你的话,就是别有深意了。” 德?爱华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 出了城门,百姓少了许多,周围的环境也安静了不少,常乐就不敢再和德?爱华一起聊天了,生怕太过明显。 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走在官道上,行驶的过程十分缓慢,比蜗牛还慢,常乐 的马几乎都是走两步后退两步。主要还是常乐太过性急了,想要赶紧到达目的地。 坐在马上其实十分不舒服,这样一走一颠地更加难受,常乐的屁股都快被颠麻了。好几次她都有些绝望的想跳下马走路,事实上,她后来也真的这么做了。 跳下马,拉着马和那些禁军一起往前走,不紧不慢,一点都不慌张,稳稳地跟着他们的速度,就跟散步一样。可见他们走的是有多慢。 德?爱华觉得她这样太过突兀,就也跟着跳下马,走在她的旁边,安安静静地陪着,时不时地低声说两句话,讨论一下这两边的美景。 忽然间就看着前面有一个人停了下来,一直等着,常乐他们走到他跟前。常乐知道就是怀王无聊了,想加入他们的聊天群。德?爱华,很是有礼貌地跟怀王行了一礼,常乐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怀王对此并没有表示任何不妥,德?爱华这才确定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好。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抵达猎场 “你们怎么不骑马了?”怀王有事没事地问上一句。 常乐有亲无力的回了一句:“骑马太累了,这走的太慢了,这要走到天黑了才能走到吧?” “快了快了,顶多再走个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常乐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我想回去了,不想走了。” “这点路你都走不了了,还想去围场?”怀王啧了两声,“早就跟你说过了,围猎根本不好玩,你非要跟过来,现在觉得枯燥无聊了吧?这就叫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这不是想见识见识,看看大场面吗?谁知道这么沉闷无趣。”常乐皱起眉头,说的不甚委屈,现在她很是后悔,当初应该听怀王的忠告的,“该不会一会儿到了那边也很无聊吧?” “差不多,能有趣到哪里,无非就是看着他们一群人在那骑马射箭。不,你连他们骑马射箭都看不到,你大概只能坐在那里打坐了。”怀王就像一个过来人,意味深长的告诉常乐自己曾经的经验。 听完这话,常乐更加愁眉苦脸。 “你一会儿会参加骑射吗?” 常乐有些好奇怀王在围猎场上的表现。如果怀王也参加围猎的话,那她这次来,也不算是白来,就当是陪朋友来参加活动。没准儿,到时候她还能给怀王画上一两张英姿飒爽的画作来。 她这回也是带上了自己的绘画工具的,带了一盒子的炭笔。 想着虽然是给德?爱华打下手,但她也可以到时候画上几张动态速写,当做这个活动的个人记录,然后献给皇帝。如果皇帝能喜欢她的炭笔画,那她的天甲画坊的生意肯定能更上一个台阶。 有皇帝带头欣赏,就算她的炭笔画不能被主流接受,但只要能被一部分人喜欢上,那她就是有市场的。她以后也不用再贩卖小黄图了。 说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画过小黄图了,整天事情不断忙东忙西的,她都没时间顾及这件事。现在怀王每天在军营里受苦,柳成言也被怀王派去调查育国人和驸马的关系的事儿去了。没了人牵线搭桥,她这小黄图的生意算是暂时的黄了。 幸好,她现在也不需要依靠小黄图来维持生意。 “你这又在发什么呆呢?” 怀王伸手,又是用金骨扇打了下常乐的额头,不轻不重的只是起个提醒的作用。 常乐也确实回过了神,看着怀王悻悻笑了两下。 “没什么,只是想着如果你参加骑射的话,一定记得随时带着我,我给你画几幅个人画像。策马奔腾骑射的画面,肯定很帅!” 怀王的眉头挑了下,深深怀疑:“你当真这么好心?” “必须的啊,我这回带了工具来参加围猎,不想着给你画两幅画像,那是不 是太对不起你平时对我的宠爱了?”常乐说的义正言辞,还拍了拍马背上背着的一个木箱,示意自己说话的真实性。 “本王肯定是要参加围猎的,你若是不将本王画的英俊潇洒,本王就直接把你丢进猎场里喂狼。”怀王半威胁地答应了这件事。 也就是易云和任昀不在跟前儿,他们如果听见怀王说这种话,肯定是会忍不住暗中嗤之以鼻的。 毕竟,怀王自从玄灵观回了宫之后,每年的围猎的男子骑射比赛,都没参加过。不是坐着嗑瓜子儿看节目,就是大大剌剌地往椅子的靠背上一躺,不顾旁人的呼呼大睡。吃够了,睡够了,分得圣上赏赐的猎物皮肉,就喜滋滋地返回了。 常乐哪知道这些,只关注在怀王的威胁点上,皱眉道:“那山林里还有狼呢?” “围场里肯定有狼啊,老虎狮子狗熊,该有的,都是会有的。”怀王很是认真地跟常乐科普,“都是从野生大林子里拉来,野养的,凶的很。不然,狩猎的时候,就射些小兔子吗?” 常乐咽了咽口水:“那这安全隐患也太大了,要是有人射不死,自己反被那些凶猛的禽兽给弄死了怎么办?” “那就是个人的命了。” 怀王笑的开怀潋滟,他的声音很大很嚣张,惹得周围的人都频频看过来,他还视若无睹地继续跟常乐说。 “不过,你只要跟紧了本王,本王绝对保你无事。” 常乐立马狗腿笑:“多谢大哥,大哥威武。爱华画师,你在画《狩猎图》的时候,我跟怀王去转转,应该是没问题的罢?你一个人能忙的过来吗?” 这时候,常乐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真正”目的和原因。现在德?爱华是她的顶头上司,怎么着也要询问询问上司的意见才是。 德?爱华见他们聊得如此投入,也只是一脸认真地旁听着。听见问,立马摇了摇头,道:“忙的过来,你可以自己画些画作,到时候一起呈上去。” 他早就知道常乐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来画画,是为了来凑热闹。 常乐高兴双手合掌,十分感激:“爱华画师真的是个好boss,thankyou!” 德?爱华和怀王同时惊诧地看向常乐,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最后说出来的那几个单词。还是德?爱华最先反应过来,更加激动地如同遇见故人,忍不住抓住常乐的手腕。 “你会我们国家的语言?” 嘭! 怀王一扇子打在他们二人的手上,德?爱华吃痛收手。 “男女授受不亲。”怀王一本正经地教育他们二人。 “那你也可以轻点打啊。” 常乐瞧了眼德?爱华的右手手腕,上面被怀王打了个红印子出来,看着就是没下轻手的。手足无 措地,常乐有点想把他的手扯过来呼两下。 “爱华画师的手可是要画画的,被你这么给打坏了,一会儿还怎么画《狩猎图》?爱华画师,你没事罢,手没受伤罢?” “本王只是在教爱华画师咱们大氏的规矩。”怀王冷眼瞧了下德?爱华,笑着的脸皮很是不怀好意。 德?爱华感受到怀王的威胁恐吓,尽量避免常乐的接触,纯善地笑了两下,回应常乐关心。 “没事,只是红了,但是不疼。” “别太露才了。” 怀王别有深意地凑近了常乐的耳朵,在她开口之前做出警告。 在外人看来,这个姿势很是暧昧,就是一个人在对另一个人说情话的样子。德?爱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开始怀疑常乐说的“怀王只是她的大哥”的真实性。 常乐被怀王警告之后,很是乖地收敛了不少,很是端庄地回了德?爱华的话:“我只是听师父说过,只会这么两句简单的话,别的就不会了。” 和刚刚的情况情况相结合,常乐很像是被吃醋的怀王警告了要离他这个男人远一点,德?爱华很是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不自觉地在怀王面前,和常乐保持距离。 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 不知过了多久,常乐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太阳都快要爬到苍穹正中央了,虽然还差很大的一段距离。总之,他们是到了猎场。 驸马早就派人将猎场两边布置的严严实实,守卫的都是禁军,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不敢随便来回飞。护送队伍过来的禁军们在进了马场的大门之后,就得到命令各自站岗执行任务去了。 皇帝的御驾一直到了大广场上,才停下来。 大广场上也不像之前那般荒芜,摆满了矮桌和矮凳。此时,以驸马和顺安公主为首,一众王妃诰命夫人等女眷排列迎接,那架势很是庄重。 他们迎着皇帝和大长公主往高台基上的座位走。正中间摆着一张矮榻,榻的扶手和椅背都是盘龙的造型,一看就是皇帝要坐的位置。 常乐在进门的时候就以为怀王会和他们分别,先几步去他该去的圈子——那个王公贵族圈子。但没想到他一直陪着走到了最后。 皇帝落座,顺安公主左右找怀王的影子。等发现了常乐的存在,笑盈盈着的脸有一瞬间的低沉。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的落在了这边。 本来,常乐只用跟着德?爱华走到皇帝和大臣座位的角落处坐着就好。那边有一张桌子,专门是为他们二人准备的,视野好又安静,正适合画场面画。 很是低调的一件事儿,因为怀王的存在,他们三个人都高调的不得了,而且三个人的组合还有些奇怪。 身份尊贵的 怀王和洋画师走在一起,中间还夹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像丫鬟一样的女子。 常乐忍不住环视四周,他们一个个探究的目光幽深如狼,让人很是心虚。皇帝和大长公主也在注视这边,皇帝见之如常,目光清浅,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大长公主的眼神却深沉如旋涡,想将她给卷进去搅碎。 “你赶紧过去。”常乐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视线光束,暗地里捅了下怀王,让他走的快些。 如果可以,常乐直接一脚踹在怀王屁股上,让他瞬间抵达在皇帝他们面前。 “本王就坐在这儿,往哪儿去?”怀王朝她潋滟一笑,眼睛里都是宠溺。 周围的目光更加犀利了。 说着,怀王已经走到常乐前方的一张桌案前坐下,给常乐留了个挺拔的背影。那里是皇帝的左下首位置,他也确实应该坐在那里。在怀王对面坐的就是顺安公主夫妇。 常乐一时好奇,这种大场面,就只有怀王这么一个亲王吗?皇帝是只有怀王这一个兄弟,但先皇就没几个兄弟,给皇帝留几个亲王皇叔? 事后,常乐问怀王这件事的时候,怀王说那些皇叔都去封地养老了,地处较远,无召是不能回都的,连封地都不能出。都城里有好几座亲王府邸,但都是闲置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有虫子 怀王归了位,众人这才或多或少的把目光收了回去。 常乐往德?爱华身边缩了缩,帮他整理画箱,目光瞧向高台之上。 高台之上,最中间坐的不必说是皇帝,他的左手边并排的是大长公主。右手边过去,第一张桌子是贤妃,第二张桌子是香妃。 “爱华画师,这个坐宴场面需要画吗?” 常乐询问德?爱华,拿出他从西方带过来的三角支架,支了两个,德?爱华一个,常乐一个。 因为他们的功能特殊,他们俩面前除了一张吃饭的桌案,旁边还有一张空案,供他们放东西。常乐将画箱里的颜料画笔之类,铺了满桌。 “画的。《狩猎图》一共是六幅图,围猎前的玄武门聚集,然后是出发图,现在的坐宴图,之后还有骑射图、陛下分猎物的嘉奖图,最后就是回归图。”德?爱华介绍着,手下不停。 常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皱眉道:“听起来好多幅啊,真的很难了,这么多你画的完吗?” “我会先在这里打底稿,等所有的分稿画完,最后会在画帛之上重新再仔细画一遍归存。”德?爱华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说明这件事情的不轻松,“哦,常乐,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帮忙多画几幅底图,你用炭笔画应该很快。” “我就是来当你的助手的,肯定是要帮你。” 常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划水的了。手里忙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宴席场面,耳朵里还听见那边的交谈。 “今日围猎,辛苦驸马操办。”司伯言声音温雅,夸赞驸马的语气也拿捏的很好。 常乐随意地瞥了对面的驸马一眼。驸马正在奉承应付司伯言的赞许,回首间,瞧着常乐,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阴谋很重的感觉。 常乐重新低回头,暗中想着什么时候能将他和育国人的勾当查出来,然后让都尹老爷也把他给铡了。说起来,她并没有在这几十位官员里看见冯都尹,看来都尹平日里政务确实繁忙。 目光不经意落在胸口,想到里面戴着的红宝石项链,这才反应过来,百里大爷这回好像没什么奇怪的反应了。看来百里大爷和柳成言的想法是有用的,寄存在皇帝的物品里,就不会再害怕靠近皇帝了。 常乐不由得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早就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骑装,也不知道是在哪儿换的。服色依旧是玄色,头发盘起,束着金玉冠。莫名的多了几分潇洒之感。 他在大臣之间来回应对,游刃有余。脸上不骄不躁,浅然淡定,偶尔轻笑,摄人心魂。忽地,他端起盘龙银杯,和一位大臣对饮,银器衬得他的手指十分好看。左手微挡饮酒,目光却是不经意地扫到了常乐这 边。 常乐一怔,目光躲闪不及,只能不知所措地憨憨一笑,心底里却是砰砰直跳。 皇帝大叔实在是太帅了! 可不是叔叔级别?常乐现在才二十出头,听说皇帝已经三十好几了。 三十好几的人了,身边还簇拥着那么多的美人妃子,却是连个娃都不能拥有,想一想,还是挺悲惨的。 常乐甚是感慨地摇了摇头,将目光收回,拿出一张特制的宣纸固定在画板之上。 “丫头,这葡萄美酒真好喝!虽然比西王母的仙琼差点,但已经是人间极品了。” 兀地出现百里大爷的声音,而且不是虚空地从宝石里产生。 常乐寻声望去,只见一只黄鼠狼正泡在她面前琉璃银杯的红葡萄酒里。葡萄酒已经见底,百里大爷还是拇指大小,他的长寿白眉和嘴角都是葡萄酒的酒渍。 他的肚子圆鼓鼓的,到了正常人肚子里塞了个大西瓜的夸张程度,他倒是很惬意地用爪子抚摸着肚皮,时不时还舔上两下爪子上残留的酒渍。 “您别再把自己给撑死了。” 常乐很是嫌弃地小声嘟囔了下,翘着小拇指,将拇指和食指伸进去,夹住他的身子两侧,把他取了出来。还是很好心地把他放在了桌案上,让他晒晒太阳消化消化。 “呃!”百里大爷打了个酒嗝,用爪子挠了挠连缝都看不见的眼睛,捋了下长寿眉,笑道,“丫头,你再给我倒一杯……” “虫子!” 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在常乐的耳朵边儿炸开,把常乐的耳膜都刺穿了。 常乐发蒙在原地,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手里拿着个长条不明物。 啪! “啊!” 一声巨响,那个长条物狠狠地砸在常乐面前的桌案上,随即而来的就是百里大爷的惨叫声。 大爷啊! 常乐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像被暴风席卷过一般凌乱,内心狂吼,却是受惊过度,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常乐,你没事儿吧?好大的一只虫子!”德?爱华心有余悸地问了下常乐,松手放开了那个长条物——画笔盒子。 德?爱华的一阵尖叫已经打断了宴席上的热闹祥和的氛围,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们这边。 大长公主的脸上立马露出不悦,阴沉的难看。司伯言眼神瞟了身边的单内侍一眼,单内侍了然,悄悄过去。顺安公主左右看了看,担心地看向怀王,想要开口阻止起身过去凑热闹的怀王。 刹那间,常乐从震惊中回神,着急忙慌地将盒子拿起来。 盒子下面,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瘪成纸片的百里大爷,也没有血肉模糊的惨烈场景。常乐不放心地又看了看盒子底,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虫子呢?” 躲了常乐半臂远的德?爱华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不敢置信地上前。等确认什么都没有之后,这才迷糊地挠了挠脑袋,确定自己刚刚是产生了幻觉。 但是,他刚刚明明看见常乐从杯子里拿出来一只拇指大小的黄不拉几的肥嘟嘟的肉.虫子,可恶心了! “虫子个鬼!这个洋人也太狠了,砸死我了。”百里大爷晕头晃脑的声音从常乐的宝石里传了出来。 常乐这才放下心,倏地就摔坐在了凳子上。一下子没坐稳,仰面就往后倒。 幸好怀王来的及时,把她肩膀一揽,扶住了摆正,担心道:“怎么回事儿?什么虫子?” “大爷的。” 常乐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现在还是心惊肉跳的,想起刚刚的场面就觉得害怕。 怀王知道她多半不是在骂人,应该是在说百里大爷又出来捣乱了。扭头瞥了仍旧一脸茫然的德?爱华,忍不住勾唇调笑。 “没想到画师堂堂男子汉,居然还怕虫子?” 德?爱华的脸瞬间红了些,有些窘迫,却又勇敢地承认了自己的缺陷:“每个人都有怕的东西,上帝也说过人是不完美的。怕虫子,也是正常的事情。” “怀王殿下。”单内侍赶了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爱华画师怕虫子,打了只虫子而已,事情已经解决了。”怀王笑着帮忙将事情解释了一下。 对于这个答案,单内侍似乎不是很想听。目光灼灼地落在怀王的姿势上,只见怀王还单膝跪在地上,两只手还揽着常乐的肩膀。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怀王对一个陌生女子如此,实在是不符合礼制,也不雅观。瞧那些看热闹的大臣,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嘴角带着嘲讽或惊诧,心里怕是早就议论开了。 “怀王殿下,既然无事,便坐回去罢。”单内侍见怀王丝毫不理会他的眼神提醒,只好出言明劝。 怀王很是随意地笑了笑,桃眸风流不羁,无所谓地松开了手,临走前还拍了拍常乐的肩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如果画师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你就来同本王坐罢,正好本王一个人坐着,着实寂寞。” “您还是赶紧回去罢。” 常乐早就被那些灼灼目光压制地抬不起头,缩着脖子,还得用手遮挡着脸。等怀王一走,常乐直接躲到了画板之后。 此时,单内侍已经安心地回到了主台基之上,站在司伯言和大长公主之间,让他们左右两人都能听见自己的汇报。 “陛下,没什么事儿,就是爱华画师被一只虫子给吓着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甚至有些滑稽,司伯言只是点了点头,让他退了。目光在扫过身边的大长 公主之后,落在了怀王身上。 现在大长公主的心情极度不好,想必是在生气怀王刚刚关心常乐的事儿。这回,常乐的日子大抵是要不好过了,怀王的好日子,怕是也要到尽头了。 “姑姑想必是吓着了,朕敬一杯,给姑姑压压惊。” 司伯言端起面前的银盏,侧身恭敬地面向大长公主,余光却看见常乐抱着画架跟在同样抱着画架的德?爱华之后,两个人绕过了那些臣子的身后,往席位末尾那边去了。 “陛下有心了。”大长公主欣慰地露出笑意,端起银盏,遥遥和司伯言对敬了下。 这边姑侄和谐,那边的驸马瞧了眼在宴席最下面落定的常乐,揶揄似地看向怀王,道:“只不过是一只虫子罢了,瞧瞧怀王刚刚那着急忙慌的样子。看得出来,怀王对常姑娘真的是很上心了。” 此话一出,再次将全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怀王漫不经心地挑了颗红果子,往嘴里一塞,道:“怎么,跟你有关系吗?”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也要参加 “这……”驸马一时语噎,转而笑了笑,“这不是感慨一下嘛,怀王你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过。大长公主一直在担心怀王你的婚事,这下看来婚事是有着落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不能淡定了,议论声在怀王和常乐之间不断蔓延,目光复杂多样。 咔! 常乐手里炭笔一下子断成两截。 常乐的两只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瞪着那个驸马。 这个驸马真的是随时随地的在针对她! 她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驸马给整一顿! 德?爱华不知道这个情况的走向是怎么样,只能一脸茫然又怜惜地看着常乐。突然间后悔自己答应常乐带她来围场画画,如果常乐不来,可能就没有这些故意针对的事情。 对于驸马说的这件事情,怀王只是嘴角噙着笑,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依旧泰然自若地吃着水果,喝着美酒,任凭那些谣言纷纷。 司伯言也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丝毫没有要帮助或者是开口的意思。只是目光时不时的从常乐的身上划过,虽然只能看见她的侧身,但也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没有一个人开口解释,现场更是乱得不得了。好端端的一个围猎开场,变成了八卦讨论会。 一个个都在说,原来常乐就是怀王从十三郡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以及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吧啦吧啦的,全部都扯了出来。 “驸马,莫要乱说话。” 大长公主突然沉声开口,浓浓的警告味儿。场面忽然有几分安静下来。 “不过是个女子,哪有这么多值得讨论的?莫要忘了今天的正事儿。”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将所有的八卦闲话都给压了下去,常乐的耳朵根子终于可以清静一会儿。 有那么一瞬间,常乐还以为大张公主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只是面目表情比较凶狠而已,心地还是比较善良的。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怀王和司伯言都没有说话,只有她开口帮忙解围。 但是在发现大长公主的敌视目光以后,常乐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大长公主大概只是想维持一下纪律而已。不管怎样,只要场面没有继续刚刚那样就好了。 不多时,在驸马的安排下,上来几个穿着宽袖宽袍的女子,衣饰发饰都和现场的人截然不同,有点像其他民族。 伴奏所用的乐器也很是不同,多半是皮革类乐器,所奏音乐大气洒脱,奔放热情。和常乐之前在花楼里听到的音乐完全不同。 瞧着那些女子奔放有力的舞蹈,常乐的身子也忍不住随着他们而律动。兴致来了,还问德?爱华一两句话。 “爱华画师,你们国家的乐器都有什么?” 德?爱华想了一下,很是高兴的给常乐例举:“ 有竖琴,竖笛,提琴……” 只要常乐一提到关于德?爱华国家的事情,就会勾起德?爱华的家乡之情,德?爱华便免不了生起一种眷恋之情。 常乐听的兴致勃勃:“那你会弹什么乐器?小提琴会吗?” “不会。”德?爱华笑着摇了摇头,两只手在前面比划了一下,“我比较会吹竖笛。”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常乐忍不住露出星星眼,“那你身边带的有竖笛吗?” 德?爱华点头:“带了一支。” 常乐不由期待:“那有机会,能吹一两首给我听听吗?” “可以,如果有机会的话。” 德?爱华笑了笑,还得了几分苦涩之意。这次回去以后,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常乐。毕竟随便出宫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难了。很明显,常乐现在也不能随便进宫。 宫里宫外的,能遇到一次是真的很不容易。 常乐没有再多说话,而是高高兴兴的开始画自己的肖像画。和德?爱华一起聊,总会发现许多新奇的事情和值得期待的事情,每次都能让人心情愉快一整天。 常乐画的,就是皇帝的肖像画。所以不可避免的就要一直盯着司伯言的样子看,因着画画,就算不小心和司伯言对上视线也不会觉得尴尬。 越看越觉得,司伯言的举手投足都十分的吸引人,很是有魅力。不过他对身边的两位妃子,好像并不是很热情。全程没有跟她们说过几句话,偶尔关心贤妃一两句。 不由得,常乐忽然间又想感叹君王无情的话来。后宫那么多的妃子,能带出来的就这么两个,这两个还不怎么受宠的样子。想一想后宫的女人得是多惨兮兮啊! 他们在那边觥筹交错,常乐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就也没有费那个心思去偷听。只是时不时的观察一下现在的情形。 这么一打量不要紧,常乐发现易云居然也在。而且他是坐在一个老爷爷身边,就在怀王的下面坐着。而那个老爷爷另一边,还坐着一个女子。 他们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给人一种爷孙三代的感觉。 女子看起来十分的年轻,容貌秀丽,气质也很是不同。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照顾着中间老爷爷的饮食,淡然的像一朵小雏菊,与世无争的样子。 他们那一桌子也是和怀王聊天聊的最为热闹的一桌子。 这么一盘算,常乐大概能猜出那个老爷爷的身份来。根据那位老爷爷坐的位置,以及怀王的亲热程度,可以推算出,他肯定就是一直在欺负怀王的那个大将军,怀王的舅舅。 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常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而在大将军的对面坐的那一桌子,只有夫妻两个人,那个男子年纪也不小了,看 起来比较文雅。是个儒生老头子。 再根据他和驸马的亲热程度,常乐也差不多能猜出,他就是当朝丞相。再看他旁边美貌的夫人的时候,常乐就有了一种看小三儿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常乐都画了三四幅画了,歌舞才全部退下去,世界又恢复了一片清净。 “时候不早,是时候开始狩猎了。”司伯言兴致盎然的开口,起身宣布,“今日狩猎比赛,得第一者,朕将赐予汗血宝马一匹!” 很是配合的,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期待又惊诧的表情。 随着司伯言的起身下台,众人如同流水汇聚,司伯言就是那个引流者。 当所有人经过常乐和德?爱华身边的时候,他们两个自然也是跟着站了起来。而且德?爱华还带着常乐从边缘位置先一步到达司伯言他们所站的位置。 众人面对郁郁葱葱的森林,个个摩拳擦掌,等着展现自己真正的技术。 此次来参与围猎的,其中不乏王公达官子弟,大多都还身处微职,或者有的连职位都还没有。趁着围猎一展身手,获得皇帝的关注,升官被重用的机会也就会大上许多。 “此番狩猎,无君臣之别,若是有人能胜过朕,朕便重重有赏!”司伯言从侍者手中接过马鞭,兴致盎然地宣布这一件事。 对于此话的理解,众人心里想法不一。有的人还在想到底要不要顾忌君臣之礼,赢不赢皇帝,毕竟话是这么说,你不能真的这么做罢?但是更多的人直接就是悻悻一笑,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难。 “皇兄此话可是作数?”一道置疑的声音十分的突兀。 发现问这话的人是怀王,让人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司伯言饶有趣味儿地问了一句:“君无戏言,自然作数。怀王如此询问,可是今年也要参与这比赛?” 怀王嘴角弯弯,眸子弯弯,一张桃花面灿然风流的连桃花都自愧不如。 “这么盛大的活动,臣弟肯定是要参加的。要不然,多不给皇兄你面子啊?”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唏嘘,暗道:那你之前给过皇帝一点儿面子吗? 有侍者发现不对,赶紧着急忙慌地跑开,从后面拉了一匹宝马过来,给怀王补上。还以为怀王一如既往的不参与,没想到,这回他还破天荒的参加了。 司伯言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怀王。作为君王,更关键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随便地质问,太掉面子。只是浅浅地问:“不知皇弟,想要什么?” “那便事后再说。不过,臣弟相信,陛下肯定知晓臣弟的心意。” 怀王说的暧昧,从侍者手中接过马鞭,一个翻身先跃到了马背之上,调整着缰绳让来回走动的马匹停下来。 “皇兄,让臣弟看 看,这么多年,你的骑射可有长进罢。” 这话说出来,实在太过嚣张,很有欺辱皇帝的嫌疑。 司伯言却是丝毫不在意,仰头瞧着怀王春意潋滟的桃花面,心里却因这句话泛起了涟漪,眼前的画面和记忆深处的某个场景重叠。 记忆中,有个少年也是这样一跃到马上,同样拉住左右摇晃的马,顶着一张好看的脸说着类似的话。 曾几何时,他幻想过少年长大后的模样,一定是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温雅有礼,却又保持着一份爽朗。未曾想到,少年郎如今会是这般风流不羁的纨绔模样。 今时不同往日,物是人非,那股子熟悉的情感却从心底里冲出来,浓烈又迅速。 司伯言也不等侍者伺候,几步上前,手按马鞍,瞬间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脆,将缰绳一扯,同怀王面对面。 二人对立,因着高度,其他人都矮了一截儿。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二人只能看见对方。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时光的痕迹在他们眼中流转,发出点点的光辉。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七章 着急的大长公主 “这回,我再是不会输给你了。”司伯言自信非凡,甚是笃定。 怀王听到这句熟悉的话,眸光闪烁,笑意更深。 “这句话,臣弟听了好像不止百次了。” “那是曾经……” 司伯言轻声呢喃了一句,抬手扬起马鞭。 这如同一个信号,众人纷纷上马,迅速拉马,以最快的速度形成一排。阵势突然拉开,浩浩荡荡地仿佛将眼前的森林当做了战场,只待号角声起,便用铁骑踏平面前的这片土地,将其中猎物收获囊中。 司伯言的马鞭落下,两侧号角声起,浑厚绵长有势,激起众人内心满满的胜负之欲。伴随着的是哒哒马蹄之声,以及策马之声。几十匹马如同脱缰的野马,直奔森林,扬起层层黄沙大尘。 司伯言和怀王冲在最前面,二人相视,眼里是满满的斗志。一个声音在司伯言的心里响起—— “那是曾经……曾经你说过,我只用安心治国。若有需要骑射的地方,有你。若是有危险,有你。你会保护我一世。可是,你却早早地弃了我,将我一人丢在了皇宫之内。我又怎能不自己扛起来?” “驾!” 司伯言将所有复杂的情绪都转化成策马之声,奋力向前。 “既然你也有你的无可奈何,我也只能告诉你,我已经自己变强!” 尘埃落下,号角声停,那些马匹已经没入了森林之中,不见踪影。隐约听见策马之声,已是遥远。 森林之外,大长公主领着众人又重新回到了宴饮区,等待着那些男子们的狩猎结果。 德?爱华带着常乐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门心思地投入到了画画之中,脸上的表情丰富喜悦,无数的灵感在他脑海里涌现,他手下的动作也企图在跟上那些思绪,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常乐如今也是内心澎湃,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皇帝和怀王骑马而立,策马奔腾的热血场景。而且,她这个cp粉,眼睛可是尖的很,她明显地看见了,这两兄弟,在冲出去的过程中,还在对视! 不用说,那个策马而视的场面,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现在满腔激动之情,满脑子的灵感,都急于找个发泄口。这个发泄口,自然就是绘画。 深感炭笔无法表达出色彩的浓烈,常乐直接从德?爱华那儿弄了些颜料来,也要用油画来表达。反正德?爱华带的颜料足够多,让她用些也不碍事。 这边两个人奋笔疾画,大长公主那边却是聊开了。一个个都在象征性地猜测,这回谁能得甲,谁的表现会不错。 一开始,不必说,都是在猛夸皇帝。 “贤妃,你以为这次,陛下和怀王,孰胜?”因着是聊天,大长公主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贤妃端庄一笑,道:“臣妾不知,此事还得看结果。” 大长公主微微含笑,抿唇不语,眼中既是赞许又有几分担忧惆怅。 “此事哪里有悬疑?定然是陛下得胜。”一旁的香妃插话进来,一双猫眼妩媚动人,说起话来也是娇柔婉约,十分动听。 大长公主没有肯定她这种说法,却也没有否定,只是陷入了沉思。香妃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兀自笑了笑,挑了颗红彤彤的果子,喂到了嘴里,很是随意地吃着。 空气中消停了会儿,大长公主看向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顺安公主,道:“顺安,你觉得呢?” 司安被点名,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抬眼瞧着大长公主,笑容温柔,眼里闪烁着许久未有过的情绪,笃定道:“顺安也觉得会是陛下胜。” 大长公主的眼中闪过几分诧异,瞧着司安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以及许久未有过的笃定和自信,仿佛见到了当年的她。 司安见大长公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有些过,立马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含蓄一笑。 “怀王今日会参加狩猎比赛,还真是稀奇。”驸马趁着气氛微妙的时候,开口插话,目光意味不明地瞧向末尾正沉浸在画画里的常乐,“说起来,臣觉得怀王此次回都后,整个人都有了些不一样。” “有何不同?”大长公主拧眉问驸马。 驸马转回视线,道:“不知如何形容,大概是想成家立业了罢。” 大长公主的眉头松了松,目光幽幽地扫过下方的常乐,轻笑道:“他也老大不小了,早该想通,成家立业早就不能耽搁了。驸马你也是,现在成家了,也要想法子做些正经事。” 驸马立马无奈地皱起了眉头,带着讨好的意味儿道:“臣这不是在做吗?能负责这围猎之事,可是一大荣幸。” “此事你办的确实是好。” 大长公主和颜悦色地夸哄了一句,眼里满是宠溺,却又有母亲对不争气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可你也不能老是守着这个马场。不如,你也去大将军底下做个校尉将军之类,也算是个正经。” “哎哟,大长公主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喜欢那些,还是马场自在。”驸马推辞道,“大长公主便别担心了。” “是啊,驸马如今这般也挺好,经营这个马场,既是玩乐,又是正经事。”顺安公主很是及时地出来帮忙说好话。 大长公主瞥了他们夫妻两个一眼,很是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过得好便是了,本宫也不强求了。不过,你们二人,玩归玩,也得趁早生个孩子才是。” 顺安公主的眸光婉转,浅然笑了笑,恭敬颔首:“是。” “此事 ,大长公主也莫急了。”驸马笑着圆场。 “不急,本宫不急。”大长公主说着,就看向了旁边的贤妃,又是脑袋发疼。 她也就是趁着皇帝不在,催一下这孩子的事儿。想想,现在在跟前的侄子侄女,就他们三个,皇帝和顺安没有孩子,怀王连个王妃都不娶。他们这一个个,当真是要让他们司家断子绝孙啊! 想到此处,大长公主又将目光放在大将军旁边的孙女,易昭身上。 “儿孙自有儿孙福,大长公主再等等就是。”一旁的丞相见自己的女儿被眼神提醒,立马站出来帮忙说话,见大长公主的目光放在易昭身上,又道,“要急还是急怀王,这时候了,连个王妃都没有,实在是不妥。” “嗯,说的是。”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忽而一笑,“今日是狩猎,便别聊这些家长里短了。待会儿他们男子狩猎罢,咱们女子也是要比试一场的。大家,可要拿出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来!” “是。”众人应答。 在场的多半都是女眷,夫人带着闺女。在场的名媛,少说也有一二十个,个个都是十七八岁往下的。待会儿的比试也不算是很冷清。这些名媛也都希望能靠这次狩猎出彩,从而提升自己的魅力。 要知道,她们也到了出嫁的时候。借此来吸引那些公子的目光,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她们没想着拿头彩,只希望表现的可以好一些,拿个第二第三都可以。谁让她们之中,有易大将军的孙女在? 易大将军的孙女易昭,从十三岁就开始参加围猎。至今三年,年年都拿头彩。今日鹿死谁手,也是不用猜的。 但是,她们今年不用再担心易昭会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暗地里早就传开了,大长公主有想法将易昭许配给怀王,那些公子也该知道就算怎么盯着易昭,也是没用的。 “易昭,你这次可要好好表现啊。”大长公主笑着。 易昭点了点头,道:“是。” “别给咱们易家丢了脸面。”大将军也补充了一句,表情严肃。 易昭再点头:“是。” 大长公主暗暗叹了口气。这易昭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爱说话,多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真的是随了爷。说起来,那个易河盛也是一样。 上面人的讨论对坐在末尾的人来说,影响不大。下面的人就是自己讨论自己的,而且声音小,说的话也挺碎。 常乐在他们附近,画着画,都能听见不少的闲言碎语。不过,大多都是没参加狩猎比赛的男子官员在讨论,夫人要么就是旁听,要么就是鼓励自己的闺女一会儿要好好表现。 说什么怀王现在很是不一般了,不光去了军营做事,现在还参加了狩猎,马上还 要和大将军联姻,看样子是不甘于只当个无所事事的废王,要开始有所动静了。 那些人说的声音挺小,细细碎碎的,常乐的主要注意力都在面前的油画上。但在听到怀王和大将军联姻,不由得分了心。手中的画笔停了下,常乐咬着画笔的笔屁股,歪着身子偷偷往大将军那边瞧了瞧。 正好可以看到那位大将军的孙女。如果说是联姻的话,和怀王联姻的该不会是这位姑娘罢? 可他们的辈分关系,算起来,不应该是……表叔侄?? 不过他们隔的也不是很近,也还好。不过,这孙女看起来也才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怀王都快奔三了…… 这是要娶个小娇妻的节奏啊。 大将军的孙女长得还是挺有特点的,从面相来看,就可以看出是个随和极容易说话的人,但也因为太过冷淡透着几分疏离。 她的长相不是特别美艳的类型,却是十分耐看,而且越看越好看,有着大家闺秀的内敛,但是她身上又有着某种外放的豁达和豪放之感。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八章 陛下赢了 “是个不错的。”常乐轻声低喃,目光重新回到了油画之上,“别被怀王欺负了才是。” 怀王这么花心的一个人,在十三郡可还有个“姘头”呢,那位如霜姑娘。 易昭感受到常乐炽热的视线,等这种视线消失,这才微微偏头,好奇地看过去。 只能看见常乐的脑袋顶和她的半截身子,没法看见她脸,只知道她画的很认真的样子。 易昭有些想去看看她能画成什么样子。之前一直听人说过她的事,开了个很不一样的画坊,她的《骏马图》还被圣上挂在了御书房。这样的才女子,之前她遇到过一位,就是丞相的嫡长女,李斛。便想看看她和李斛是否是一般人物。 关于常乐和怀王的事,她也听过不少,都是贴身婢女给她往耳朵里灌的,偶尔也听兄长易河盛和堂叔易云说过几句。不过,在说的时候,对这位女子的形容都不是什么好词,说她是狐狸精勾引怀王。 堂叔倒没这么说过,只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好,再多的没说,也没个准确的褒贬评价。 “阿昭,看什么呢?”大将军发现易昭的失神,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心细如针,道,“阿昭是想看看画师们画的怎么样了?” 易昭愣了一下,知道大将军这是在给她理由过去,让她可以近距离地观察那位女子。没有过多的犹豫,易昭就摇了摇头,乖巧一笑。 “没有。” ……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结束的号角声响起。 马蹄声渐近,狩猎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人都回来了一半的时候,司伯言和怀王的身影出现在森林边界线。大长公主带着众人起身,亲自去迎接皇帝的凯旋而归。 “哦,陛下回来了。”德?爱华发现动静,将正在收拾画笔的常乐给拉了起来,“快过去迎接。” 常乐的满手的颜料,衣服上脸上也染了不少,现在邋遢的不得了,直接就被德?爱华拉了过去。 “这也要迎接吗?” 常乐很是不乐意,两只手端着都不敢放下,不然又是抹了一片。 那厢,司伯言和怀王同时勒马停下,浑身是汗,刚刚二人的争斗想必是很精彩的。 “现在便清点朕与怀王的猎物。” 司伯言迫不及待地吩咐众人,将马鞭往旁边的人手上一丢,从马上跳下去。 怀王也是潇洒地跳了下来,将马鞭拿在手里把玩。等着那些人将两堆猎物用担架担上来,现场清点。目光在瞧见常乐之后,本来想炫耀的挑眉被忍了下去,只剩下猝不及防的笑意,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脸上点了点。 站在老远的常乐看见怀王的动作,明显是在暗示自己,深感莫名其妙地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蛋。对面的怀王 笑的更加灿烂,很是嫌弃她蠢的瞪了一眼,在发现零零散散有人在关注他们的互动之后,收敛了动作,扭回头看向那群猎物。 常乐这才领悟,自己肯定是在怀王的指引下,给自己画了个花猫脸!当即欲哭无泪地想捂脸,却在瞥见五彩斑斓的手掌后,深深忍住了。 “如何?” 司伯言没心思注意他们的互动,只顾着猎物的比拼结果,心里是满满的胜负欲。 “回陛下,陛下猎得六十三只,怀王猎得六十二只,陛下获胜。” “哟,陛下赢了。” 怀王配合地惊诧了一声,尽是调侃之意。瞧见司伯言难以抑制的激动,笑意满满,眼底尽是欣慰之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臣弟认输,是陛下赢了。” 司伯言深深地看着他,眸中情绪难明,最后只是释然一笑。 “可朕希望,有一天,你还能将朕给打败。” 怀王微微一笑,作揖道:“臣,不敢。” “不敢……” 司伯言静静地凝视着他躬下的身子,心里五味杂陈。揉了揉手腕的袖口,那里因汗而粘着,有些难受。好容易好了些,一口郁气也缓缓地吐了出来,转身便爽朗一笑。 “你司伯毓还有什么不敢的?比赛已经结束,看看这回,何人为首!” 怀王慢慢直起身子,望着司伯言挺拔的背影,有瞬间的沉思。 如今的皇帝,还需要他的保护吗? 说起来,明明他才是弟弟。 自嘲一声,怀王将马鞭递给侍者,晃悠着身子就跟在了队伍的后面。那些官员也是懂事,直接将路空出来,让他很是顺利地走到了司伯言跟前,而此时,司伯言正停在一幅画前。 画卷上赫然是两个人,策马而奔,却是相视的。整个画面十分逼真,又有些动感,仿佛真的看见上面的二人在策马而奔。 视角是在马匹的前方,他们的身后,是沙尘漫天,碧空万里。背景有些苍凉萧索,但似乎更加符合此情此景。 画面上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和司伯言。 旁边的人都在指着夸赞,无非说这画画的真像,很厉害! 怀王的眼皮挑了挑,不用问,也知道这幅画是谁画的。目光幽幽地转到双手交握立在德?爱华旁边的常乐身上,他们俩在人群之外,正踮着脚往这边张望。隐隐地,有些担心又有些无奈。 这人就是学不会低调! “德?爱华。”司伯言依旧注视着画卷,提声叫了下。 德?爱华连忙赶到面前,常乐就跟在后面,畏缩地躲着,偷偷观察着形势的变化。 “见过陛下。”德?爱华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 “此画,是你所作?” 司伯言转向看他,面容上看不出喜怒,问话的声 音也是清浅的,听不大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德?爱华的目光往画板上扫了一眼。这一瞧,也是惊诧不已。他刚刚一直在低头画自己的,没注意到常乐居然也画了一幅油画。这幅画无论从色调还是构图比例,各方面都是极好的,很好的一幅记事画。 没想到,常乐居然还会画油画,还画的很好! 司伯言发现他也是第一次见,便明白了此画出处,直接将躲在他人身后的常乐召了出来。 “常乐姑娘,出来罢。” 常乐嘻嘻一笑,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当即,众人哄堂大笑,司伯言也有几分笑意。只有大长公主和驸马的脸阴沉了下去。常乐到了司伯言面前,很是别扭地行了个女子的福身礼。 “陛下万福。” “平身罢。”司伯言言语亲和,继续问,“此画,可是你所作?” 常乐有注意现在是什么场合,不敢放肆随意,就悄咪咪地瞅了怀王一眼。怀王笑眼弯弯,没有任何警示的眼神和表情,这才放下心,犹犹豫豫地点了个头。 “是。” 众人哗然,常乐心一紧,开始心慌。她现在是不是露才,高调了? “虽知你懂些西方绘画,不曾想,你还会油画?”司伯言饶有兴致地盯着常乐,心里却是另一番思索。 如今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臂长,她这次却没有躲闪和异样,看来是红宝石项链起了作用。想到她身上还带着一只黄鼠狼精,便觉得此女真是奇幻非常,身上的隐藏之点有些太多了。 常乐咽了咽口水,心一狠,咬牙道:“是,之前跟着云游的师父学过一点。” “云游的师父?”司伯言眉头轻挑,这件事他听单内侍说过,“若是有机会,朕倒是想见见你这位去过西方的师父。” “等下次师父来找,应该就有机会了。”常乐依旧是低着头,悻悻地敷衍。 这个机会,不可能有的。 “此画不错。”司伯言表示肯定,手指轻点,“届时裱起来,送到御书房。你画出如此佳作,当赏。” 常乐听见“赏”字,就激动,当即顾不得礼仪,双目放光地抬起头,满是希冀地盯着司伯言。 司伯言一见她的花猫脸就想笑,道:“赏你,朕亲自猎得的灰白毛的兔子。” “啊?”常乐瞬间失望地发出句感叹词。 氛围瞬间有些微妙,除了怀王笑意盈盈的,其他人都是一脸不敢置信和惊恐的表情。 “怎么,不想要?” 司伯言的眸光一瞬间清冷下来,询问的语气也是缓慢地让人不敢大口喘气儿。 常乐畏于他的皇帝身份,砸吧下嘴,甚是委屈地低下头,心虚道:“没有,很好,很喜欢。只是我平时喜欢小动物,受不了兔子 这么可爱的动物变成死物。” 怀王再次嫌弃常乐没一句实话。平日里,不知道谁吃兔肉吃的最欢实。 “陛下赏的,你还挑三拣四,赶紧谢恩罢。” 司伯言没开口阻拦怀王,也没有要改赏赐的意思。常乐一盘算,有只兔子总比没有的好,怎么说也能饱餐一顿。 “常乐谢陛下!” “嗯。” 司伯言轻哼了一声,突然间有些难受,还有些生气。转身就赶紧往高台上走,不想再多看常乐一眼,怕忍不住会让人把她拖出去斩了,然后把自己的家产给收回来。 拿了他最珍贵的扇子,有了他母亲最珍贵的遗物,居然还不知足。看来是被养刁了,现在还敢嫌弃赏赐之物来了。 “你真是敢嫌弃,那兔子可是圣上猎得的第一只猎物。”怀王悄声在常乐耳边解释,见她发愣,伸手在她鼻头点了下,“赶紧去洗洗,跟只花猫一样。” 远远地,已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深觉他们的动作太过亲昵刺目。 皇帝猎得的第一只猎物,很厉害吗? 常乐还是不觉得这个赏赐有多不一样,并不觉得比那漫天飞的金笔好多少。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九章 青金石首饰 那厢,怀王步子不轻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屁股坐在了矮凳上。旁边的易云探过脑袋,小声道:“怀王今天对常姑娘实在是太不知收敛了。” 怀王无所谓地瞧了他一眼:“本王如何?” “此种重要场合,有损皇家威严,怀王您的威严,还伤了常姑娘的名誉。”易云一板一眼地解释,心里却是在为自己的侄女感到不值得。 更关键的是,现在大将军的气势阴沉的厉害。肯定也是被怀王几次三番公然亲近常乐气到了,现在肯定很是不痛快。 怀王斜眼瞟了大将军一眼,恣意一笑,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大长公主和大将军听见:“本王平日里都是这么对阿常的,明明是很正常的事,你不清楚吗?” 易云头疼再劝:“属下是清楚,可别人不清楚,难免误会。” “本王早就没什么威严了。你若担心有人造谣阿常,那你放心,这些人本王是不会放过的。” 怀王云淡风轻地说着,抓起旁边的银盏,仰头便喝了一口,整个人都舒适不少。 刚刚奔波半晌,可算是将他累坏了。不过,那般畅快淋漓,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易云还想再劝,大将军已经开了口:“细细碎碎说什么呢?也不看看这什么场合,虽然咱们是武将之家,却不能没有规矩,那只能被人骂是草莽。” 易云缩了脖子,默默地不说话。 怀王装作没听见,轻轻勾了下唇角,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大将军这火气不小,看来他日后的军营日子更加不好过了。刚刚要是再争气点,现在还能向皇帝要求调离军营,就算是调到别人的军营里也是好的,只要远离了大将军。 他们这边聊着,那边已经将所有人的猎物都清点了出来。排名结果,毋庸置疑的,司伯言是第一名。司伯言将他的猎物都赏赐了出去,也很是守信的,送给了大长公主三只雪白雪白的白狐。 男子狩猎比赛获得完美落幕,在司伯言的主持下,宣布女子狩猎比赛的开始。 女子狩猎第一的奖励,是大长公主准备的,准备的是一套青金石首饰。这套首饰,包括项链、耳珰、如意簪、水滴耳珰、镯子,共五件。 色泽均匀无纹,质地细腻,它的蓝醇厚美丽,观感上就像是你的手放在了绵绵蜿蜒的泉流之中,舒服润和。 包括常乐在内,所有的女子都瞪大了双目,难以挪开视线。那套首饰,就像有一种魔力,紧紧地将你的神魂都抓住。透过它的反光,可以看到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 “这石头磨碎了,简直是上等的颜料啊。”常乐惊艳喃喃,“用它作画,那画一定很美。” 靠她最近的一官家女子听了,瞬间回神,像是看白 痴一样看着常乐,眼里脸上都写着自己内心的鄙夷。 这女子是傻的罢?如此贵重的首饰,居然想的是给毁了? 德?爱华也看中了那套首饰,心里想的和常乐说的差不多,连连点头道:“要是我能参加这个比赛就好了。” “嗯……”常乐深以为然点头,眼睛里冒出了精光,整理了下并没有凌乱的衣服,信心满满道,“女子比赛,我也是女子!” 德?爱华偏头,常乐已经风风火火地站起身。下一瞬,身子畏缩,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从左侧宴席后面绕过去,绕到了怀王的背后,伸手戳了戳怀王的腰部。 易云在怀王之前发现常乐偷偷摸摸地过来,有瞬间的受惊,再次隐约发现大将军和大长公主的死亡凝视,立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坐直了身子。 怀王刚刚就看见常乐偷偷摸摸地过来了,侧过身面对她,一只手撑在身子后面,勾着一条腿儿,笑意风流。 “怎么了?” “大哥?我能参加这个比赛吗?” 常乐蹲在地上,尽量缩成一团让怀王将她挡些,说话的声音故意压低。 怀王皮笑肉不笑,道:“不可以。” “可是我想要那套首饰!” 常乐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还用眼神给怀王示意了下摆在不远处的托台上,明晃晃的青金石首饰。 “那可是上等的颜料。”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画痴。”怀王调侃了一句,再次否决她的请求,“不过你不能上场,你还是好好地去画画罢。” “别啊。” 常乐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一角,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渴望的像只小狗。怀王已经对她这样装可怜的样子免疫,伸手将她脑袋一盖,把她往后推了推,很是无情。 “不行就是不行。” “怀王,出了何事?” 司伯言见他们二人纠缠许久,已经引得大部分人在偷偷摸摸看戏。他们二人的私下交流也太多了,难免不妥,光派内侍去提醒肯定是没用的,便提声开口,直接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算了,正好警告一番怀王。 怀王扫了众人一眼,知道司伯言这是想让他说出个合理的借口,破了大家的闲言碎语。拢了拢袖子,摆正姿势,将想要溜走的常乐一把抓到旁边,让她和自己同坐。 此举动,更引得众人当吸一口气。 怀王笑盈盈道:“她说下面的视野不太好,想坐在臣这里看看,好帮助爱华画师完善绘画场面。” 常乐窘迫地低着头,听见怀王这个解释,深觉他是个鬼才,胡编乱造也是随口就来。 不管这个理由是否牵强,但也算是个正当的理由,司伯言点了点头,也就没再继续追究,还默认了常乐直接坐在那里。 “大哥,你帮不帮?”常乐最后问了怀王一句,满眼都写着对那盒宝石的渴望。 “此忙不帮。”怀王噙着笑,毫不犹豫地拒绝,小声提醒,“这围猎,可是驸马负责的,这围场里的守卫都是右将军的人,你还是在这儿最安全。” 常乐愁眉苦脸地瞅了对面的驸马一眼,没好气地又收回眼,盯着那盒宝石,轻声道:“百里大爷肯定能护着我。” “本王可不信……”兀地,怀王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常乐好奇地搡了搡怀王。 怀王哼了两下,还是说不出半句话。瞬间就皱起了眉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常乐的胸口。 常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视线放的地方不对,脑门儿一黑,伸手把他的脑袋推回正,咬牙切齿道:“说话就说话,别耍流氓。” “哼哼,知道本大仙的厉害了罢。下次再乱说话,就不光是封口了。” 百里大爷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常乐身子一僵,瞟了眼怀王视线的危险,以及隐藏的恼意,咽了下口水。悄悄咪咪地转身就离了席,胆战心惊地跑回自己的位置上。 屁股安安稳稳地坐在凳子上,确认过眼神,两个人相距的长度很是安全之后,常乐这才放下心。伸手按住衣襟的地方,碰到里面的红宝石,苦着脸心里暗道。 “大爷,您赶紧把怀王身上的法术给解了罢。” 真是好死不死,百里大爷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居然在怀王面前嘚瑟。这回他算是把怀王给得罪了,不知道后面会怎么被报复。只希望别拖累她。 “常丫头,你求那个怀王没用,你要找找那个皇帝啊。放心,有本大爷在,一定让你拔得头筹!”百里大爷自信地怂恿常乐。 他就是不乐意,自己堂堂一个黄大仙,居然如此被凡人给看不起。他非得证明一下自己,不光能保护常乐,还能带她获得人生巅峰。 常乐虽然很是心动,但在看到司伯言之后还是迟疑了下。怀王好求,毕竟是自己人。可是皇帝跟她非亲非故非友的,要怎么开口? “丫头,他们要开始了,你现在就冲出去,说自己要参加比赛!”百里大爷着急忙慌地催促常乐,迫不及待地恨不能自己冲上去。 “这也太作死了罢……” 常乐还是有些理智的,怀王都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就是担心她会被人暗害,那她才不要故意去冒险。 正此时,各个桌案前的大家闺秀都站了起来,一个个打扮的都是华贵浓妆,看着就不是正儿八经要参加比赛的。一众望过去,就只有易昭一个人是清清爽爽的武者打扮。 一身雪白的骑射装,简约大方。头上扎着玉冠,舍弃了女子的簪钗,远山剑眉,不 施粉黛,利利索索的,英气逼人。加上她淡然处世的性子,独站在那里,就是众人的焦点。 她们一行人往森林边缘走,没有众人相送,只有目光的注视。那边早有马匹在等着。 “安儿,今年怀王都参与了回,你不若也去试试?”司伯言饶有兴致地瞧向顺安公主。 顺安公主浅然一笑:“不了,许多年不骑马,已经生疏了。” “原来公主也是会骑射的?”驸马略有惊奇地询问顺安公主。 “年少时,学过一些罢了,不值一提。” “之前从未听过公主说过……” 司伯言静然看着顺安公主应付驸马的问题,一时不知是何情绪,胸口有些发闷,伸手端起杯盏,一口饮下。 “陛下。”忽地,单内侍的声音在司伯言的耳边响起,恭敬汇报,“这是常画师画的画,说是让陛下过目。” “哦?” 司伯言没有过多的犹豫,就从单内侍的手里把纸拿过来。目光扫了常乐一眼,她正嬉皮笑脸地望着这边,缓缓地将画纸展开。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章 参加狩猎 画纸之上的内容,很是简单。 用墨画了只兔子还有根毛笔,毛笔旁边注释着“金笔”两个字,然后是个箭头,箭头右边是块石头,上面写的青金石。还有三个字,换一下?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常乐是在嫌弃自己赏赐的兔子和金笔不够有分量,想换赏赐,还是想要青金石。 虽然他这个君主平时比较随和,但不代表没有威严,他赏赐出去的东西,除了怀王还从来没有人讨价还价过。就算是怀王,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一再二,二再三地提这种事。 一时之间,各种情绪上涌,不知是喜是恼还是无奈,微微阖眼,将纸张给重新折起,脸色不太好地递给单内侍。 “告诉她,不行。” 少倾,单内侍又过来。 “陛下,常画师问这个行不行。” 司伯言瞟向常乐,常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差摇尾乞怜了。也就恻隐之心泛滥一下,从单内侍那儿接过白纸。 纸上的画风和刚刚是一样的。 只不过,兔子和金笔换成了一块儿宝石,宝石的造型还很熟悉,上面写着,“红宝石”三个字。司伯言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直接将纸揉成了一团,丢到单内侍的怀里。 “她如果再乱画,就把她丢出围场。” 司伯言再是不想看见常乐,居然拿这件东西同他做交易,真的是活腻了?这般想着,目光又扫到怀王身上,深以为是怀王平日里给宠坏了,让她无规无矩,胆大包天。 怀王一头雾水,很是无辜地笑了笑。 “陛下……” 单内侍的声音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司伯言的目光清冷的有些吓人。 单内侍紧了紧手里的纸张,不敢再回话。刚刚他已经拦回去好几次了,可是帮常乐传画的人说,此画事关重大,必须在女子狩猎比赛结束之前让陛下看到。 司伯言瞥了他眼,这回也不看常乐的情况,直接从单内侍手上抽过纸张,神情凝重。 如果这次常乐再不敬,他就直接让人把她给砍了算了。 想是这么想,意外的是,纸上只有几个字,“那让我参加狩猎好吗”。 司伯言心底的火气消了不少,瞧了眼那套青金石的首饰,再看常乐,觉得最后一张纸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心思一转,猜到她刚刚要跟怀王说的事,大概也是这。只不过,怀王没同意,她就大着胆子“委婉”地求到他这里来了。 “不行。”司伯言将纸张一折,重新交给单内侍,在他走之前,又警告道,“你再帮她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朕定不饶你。” 单内侍慌忙点头:“是。” “陛下,怎么了?”贤妃一直关注着司伯言的情况,等单内侍下去,忍不住问了句。 “没什么 。”司伯言随意地敷衍了一句,目光却不由得关注了一下常乐听到回话的反应。 贤妃心细如针,发现司伯言的关注在常乐身上,心底起了疑惑,却是没敢多窥探,只提醒道:“陛下,这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经贤妃这么一提醒,司伯言才反应过来他还没宣布正式开始。那些官家闺女就规规矩矩地站在马匹旁边,等着这边的信号。因着信号迟迟未到,她们不知情况,好奇之时也等的有些烦躁。 而大臣们发现司伯言好像在忙什么事,也都默默地等着,没敢开口提醒。 “天色不早了……” 司伯言淡然地开口,瞧见常乐很是受挫地趴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犹豫了下,眼角视线落在顺安公主身上,停留了会儿才继续说。 “所有人可都准备好了?可还有女子参赛的?” “有!” 常乐听见这问话,倏地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举手。 唰! 所有人的目光转了过来。 常乐很是内敛地将手放了下去,端庄地微笑,默默地坐了下去。丢人了! 怀王立马满是期待的看向对面的顺安公主,几乎同时,司伯言也浅笑着面向顺安公主。顺安公主微微皱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他们兄弟俩,从小就是拿她当挡箭牌,每次需要她出面帮忙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场面许多年不见了,今日重现,倒有些怀念,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顺安公主扭了下帕子,长长叹了下释怀,笑着开口。 “还有我。” 她能理解怀王护着常乐,却是不太理解司伯言为什么要护着常乐。这些她不知道,看来也是无法问出来,也只能先帮着了。 “安儿,许多年不见你骑马,不知你的骑射有无退步,倒是有些期待。”司伯言满意地笑着,说着一口的客套话,“你先去换身衣服罢,等你换好再上场。” 果然,还是这个法子好。司安还是当初的安儿。 “多谢陛下。便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直接这样罢。”顺安公主浅笑着起身。反正她也不是真正地参与,只要进去转两圈就出来了。 司伯言道:“安儿,你若是获胜,朕也送你份礼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顺安公主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只是柔柔一笑:“安儿先谢过陛下。” 说罢,顺安公主端然离席,往森林边界走去,和那群女子汇合。走到常乐面前,见她还在忐忑不安,顿了下,偏脸瞧她:“还坐着作甚?走罢。” 常乐倍感惊喜,惊诧看她:“我吗?” “你不是想参加狩猎?”顺安公主反问一句,面容上依旧是端然的样子,“只知常画师的画技高超,不知道 骑射如何。本宫也有心同你比上一番,想必,易二小姐也是期待的。” 常乐没仔细听她的话里的意思,只晓得是可以去狩猎了。惊喜之间依旧不敢相信,抬头朝司伯言那边瞄了眼,见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立马笑呵呵地跟上顺安公主。 怀王长长地吐了口气。只希望顺安公主能一直跟着,起码还能把常乐护一下。也希望,百里大爷是真的靠谱。 “开始罢。” 司伯言吩咐了句,有人将话给传到赛者那边。 比赛的千金大小姐们也都比较争气,凭着自己的实力,踩着马镫爬了上去。易昭将马鞍一抓,连马镫都不用,直接一个飞身上了马。再看旁边,顺安公主在侍者的搀扶下缓缓地到了马背上,拉住缰绳坐稳当了。 常乐也打算跟着爬到马上的时候,马场那边突然一阵骚乱,一匹雪白的马驹奔了过来。 马过之处,引得人做鸟兽散。眼见着那匹马冲着常乐奔过来的时候,常乐后领子被人一抓,脚尖离地,人就飞了起来。 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了马上,抓她的竟然是顺安公主。 顺安公主刚要驱马离开,那匹马已经停在了她们面前。瞬间,附近的官兵就跑上去将它的马缰拉住,要将它拉回去。 这小白驹可不眼熟?就是常乐之前来马场画画时,看中的那匹听不懂人话的小白驹。 “丫头,这小家伙真是听话,我一叫就过来了。”一只黄鼠狼扒拉着小白驹额头上面的鬃毛露出脑袋来。 常乐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她以后都不想去给三清神像跪安了,她一点都不想再把百里大爷给放出来! “小家伙,厉害厉害,本大仙承诺你,日后有缘,本大仙就带你去天界,让你当我的坐骑!”百里大爷很是满意地拍着小白驹的脑袋。 常乐见小白驹听黄鼠狼的话,死活不离开,很是无奈,尴尬地笑了笑道:“这小家伙儿是不是来找我的啊,之前说要买它,都给忘了。” 顺安公主好奇地瞧着她,也不阻拦她下马。眼神一扫,拦着小白驹的人就退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小马驹卧下了四条腿儿,让常乐爬上去。 周围人的目光都变了,就像看见神仙下凡一样。这一幕,太过诡异了! 伺候的人都忘记了要递弓箭过去,等常乐出声索要,才想起来。 那厢,已有人将事情传到了宴饮区,告诉司伯言:“陛下,是一只白驹通灵,认了常画师为主,专门找她的。” 这话传到众人耳朵里,具各跟听神话似的,暗道这女子的了不得。 司伯言按下瞬间的错愕,深深地看了怀王一眼,点头:“嗯,那就开始罢。” 号角声起,几十匹马瞬间冲向森林,那匹白驹尤 为突兀。远远的就能看见一个白点,冲在前面进了林子里面。 …… 常乐在马上颠来倒去,一时无法承受小白驹的这种热情,上次摔马的经历再次涌现。 跑了半晌,左右都看不到人,连大长公主都见不到了,才狠狠地拽着缰绳,喊道:“百里大爷,快让它停下来!” “吁~” 百里大爷很是配合地对小白驹叫了声。小白驹立马停下,常乐晕头晃脑地从马背爬下去,直接腿软倒地。 “常丫头,怎么了?这点速度都受不了了?” “你这叫这点速度?”常乐瞪着眼控诉,“大爷啊,您能不能让我低调点?您怎么还把这小白驹给叫了过来?” “上回本大仙就说要收了它,这回要上场了,肯定是要想着我的小老弟啊。”百里大爷理直气壮地解释,还很是配合地用爪子摸了摸小白驹的鬃毛。 小白驹享受地叫了声。 常乐心肝儿发疼,懒得再看他们二人组。环顾左右,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不过还是可以听见细碎的马蹄声和策马之声。 想起自己还在比赛,是要狩猎的。赶紧去马边拿出弓箭,把箭搭到弓上,尝试着拉了一下。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一章 黑衣人 “咦——” 常乐咬着牙,尝试几回,要么不是箭搭不上弦,要么就是拉不开弓。试图射一箭,箭出落地,不过尺寸远。 原来,她只会骑马,不会射箭。 “大爷,到你帮我的时候了。”常乐苦大仇深地找百里大爷,“能不能让我百发百中?我如果得了第一,今天的这些事儿,我就都不怪你了。” 百里大爷吹了吹长寿眉,道:“当然可以,现在你先找一只动物,然后把箭搭到弓上面,我说放你就放,就行了。” “真的?”常乐怀疑地反问,百里大爷翻了个身,躺的更加舒服了。 常乐只能先相信百里大爷的话,眯起眼睛来四处找动物。 不愧是专门用来狩猎的林子,根本就不用费力,随便一瞅,就能看见一只兔子。那兔子是只杂毛兔子,不是很好看。 不好看的正好,如果是只长得漂亮的白花花的兔子,常乐还有可能下不去手。 “谁让你长的不可爱。”常乐嘟囔了一句,眯着眼,拿弓搭箭。 唰! 一道破空之声,划过耳膜。一枝利箭越过她,射进了灰兔子后面的草丛里。 灰兔子受惊,蹬腿儿就跑了。 常乐正想骂是谁技术不好乱射箭的时候,一个东西摔出了草丛,赫然是只狐狸脑袋。常乐没什么好说的了,扭头看是哪位神人,一匹棕黑色的高大马匹停在了她面前。 一抬头,常乐正对上一张有些英气又好看的脸,可不就是易大将军的孙女,易昭? 易昭过来时就看见了她,对视了下,就拉着缰绳要离开。没走几步,她一抬手,两枝箭同时射了出去,一只鹿和一只兔子瞬间倒在地上。 常乐都没看清刚刚易昭是怎么操作的,这动作效果简直炫酷的不行。她这个人在面对女子的时候,向来是好意思表达,该夸就夸,毫不吝啬。 “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真厉害!难怪她们说有你在,第一没戏。” 易昭停下马,回头俯视,神情有些怪异:“你……” “嗯?”常乐不明所以。 “你不是想得到那套首饰?”易昭继续说道,笑了下,“你再不出手,可就要落于人后了。” 常乐瞧着易昭,心里回想自己十六七岁是什么样子,好像当时的自己才脱离非主流时代没多久,还是个傻乎乎的高中生。哪有眼前女子的淡然大方还美丽有实力? 自从年龄过了二十之后,每一年的生日都是对自己的煎熬,大学毕业了就害怕看见高中生和大学生,明明相差一两岁,但总有自己已经老了的沧桑悲凉之感,也越来越相信,女子是真的很讨厌被人提年龄,这两个字就十分伤人。 如今穿越,现在的自己也才不到二十一岁,但也是个过了二十岁 的,看见眼前靓丽潇洒的易昭,又有些心痛。 “怎么了?”易昭发现常乐的不对劲儿,好心问话,人已经从马上跳下。 常乐被她潇洒的动作帅到,对比自己的“一无是处”,再次感觉收到了伤害,叹了声道:“没什么,就是看见你,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易昭听闻此话,忍俊不禁,掩唇咳了一声,恢复正经的样子,道:“姐姐看起来与我差不了多少,哪里显老?” “你居然说这种话……”常乐有些激动地看着易昭,笑嘻嘻道,“我喜欢!” 易昭平时见到的女子,多半都是些官宦之女,一个个都保持着庄重矜持,很少见到她这么古灵精怪的人。脑袋里冒出自己的那个表叔怀王来,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还挺配。一个风流纨绔,一个不守规矩。 “对了,你这次也是奔着第一来的?”常乐想知道一下,眼前这个青春靓丽的妹妹,是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易昭也没有多想,很是随意道:“爷爷说,凡事要争在前头。” 常乐哑口无言,再次将她通身打量了一番,狐疑道:“我看你也不是这么爱争的人,现在都还有时间跟我这个老姐姐说闲话。” “你不是也不急?” 易昭说着就抬手,常乐还没看清她的动作,一支箭就那么出去了,直直地射入远处的兔子体内。易昭收了弓:“而且,也不耽误。” “确实是不耽误。”常乐深吸一口气,转身扯了马的缰绳,爬到马背上,“那你继续加油,我们一会儿见。” 说罢,常乐一溜烟儿就跑了。 这个易昭太过厉害,她要是再多呆一会儿,只怕自己真的要和冠军擦身而过了。她得赶紧找地方,让百里大爷带她躺赢。 “百里大爷,我要像刚刚的易昭一样,一次性射三支箭!” “没问题!” …… 别说,有百里大爷帮助,收获颇丰,只要是被常乐盯上的猎物,绝对是逃不掉。短短的半个时辰,她就猎了二十只左右的动物。 因着需要百里大爷的法术帮助,常乐不得不躲着人,见到别的女子就赶紧跑,换个空荡的地方射动物。 经过围场里负责收集猎物的士兵透露,山的西边儿人最少,可以去那边,而且那里的动物多。 常乐一听这话,立马问清楚西边儿是哪儿,骑着马直奔过去。 “百里大爷,你看见没有,前面那只黄鼠狼……” 常乐沉浸在狩猎的快感中,看见动物就双眼发红,默默地把箭搭上,完全忘记对方是百里大爷的本家。 百里大爷哼了一声,道:“丫头,你连本大仙的族人都不放过?” “呃……”常乐讪讪一笑,收了弓箭,“我就是问问你,你 有没有看见,那是你的本家。我没打算射,我哪儿敢啊?” 唰! 又是熟悉的破空之声,直逼常乐而来。常乐动作迅捷地蹲下身子,那道声音就从脑袋上冲过去。 铛! 一支寒光闪闪的利箭没入常乐正对面的树上。 “谁啊?”劫后余生,常乐喘了口气儿,腾地站起来,火冒三丈转身,“谁特么射箭不看……人。” 刚扭头,常乐就愣住了,气焰全部消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草丛里冒出来几个黑衣人,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地,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头回遇见这等大场面,常乐脑子里一根弦猛地就断了,知道自己这是被人追杀了。在彻底腿软之前,一骨碌爬到马背上,嘴里还大喊着:“救命啊!杀人啦!” 小白驹不用她控制,有百里大爷的口述指导,跑得贼快。 没想到那些人会轻功又会射箭,在后面穷追不舍。全靠百里大爷的法术,挡去了不少的箭,不然常乐和小白驹早成筛子了。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嘭! 眼看着要摆脱那几个黑衣人,面前突然出现一根绳子,小白驹猝不及防,两只前蹄被绊倒,整匹马都往前栽。 毫无悬念的,常乐跟着就翻倒在地,滚了好几个圈儿撞到了树干上才停下来。顾不得疼痛地爬起来,一把大刀就到了面前,直直捅向她的胸口。刀面寒光凌冽,晃的常乐有些睁不开眼。 嘣! 一直脚踹在了那黑衣人的手腕上,将他的大刀踢飞,顺势回旋,将黑衣人踢飞出去。那人将常乐的肩膀一抓,把她提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儿罢?” 来人竟是易昭。 此次狩猎分男女场,这动物自然也就分两块地界。森林的东边是女子狩猎场所,一般都是些攻击性不强的动物。森林的西边儿是男子狩猎场所,大多都是些凶残的猛兽。 易昭每回狩猎,都会去森林西边的边缘处猎两只猛兽来活络活络筋骨,猎猛兽远远比那些没有攻击性的动物刺激的多。 没想到看见常乐也去了西边。刚刚的见面,她就觉得常乐不大聪明,不是个厉害的人物。而且,刚刚怀王托人传话过来,让她注意保护点常乐,怕常乐有危险。 没想到她刚接到传话,就听到了常乐呼救声。还真有人要害常乐! 常乐这头被易昭救下来,没时间夸易昭的帅气。在易昭的吩咐下,躲到了大树后面。 易昭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面对那些黑衣人,左踢右踹,手里将马鞭作为武器,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百里大爷,怎么办,你能不能把他们六个都给解决了?”常乐心惊胆战地求助百里大爷。 “别打扰我,我在帮忙呢!”百里大 爷一本正经地打断常乐。 常乐一头雾水,环视六个黑衣人,没看出来他们任何一个人有被伤的痕迹,都还气势汹汹地冲向她,结果被易昭打了回去。 “百里大爷你怎么就在帮忙了?”常乐有些抓狂,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百里大爷可千万别逗她啊! “你没看见吗?你看最右边那个黑衣人!”百里大爷有些生气地怒吼着,很不满意常乐在这儿烦他施法。 常乐定睛一看,最右边那个黑衣人拿着刀砍向易昭,结果不知道哪儿的一块儿石头飞起,砸到黑衣人的手腕。当,他的剑落到了地上,发出闷响。可转眼,那个黑衣人一脚踩在刀柄上,压起长刀,脚尖一勾,将长刀踢起来,顺手就又握在了手中。 呃……对黑衣人来说没有半点的伤害,只能说是帮易昭拖延了时间,让易昭能同时少应对,一个人! 常乐欲哭无泪,再次后悔自己轻信了百里大爷可以保护她的鬼话:“百里大爷,你是真的很不靠谱啊!你能不能不要一块块儿石头的扔?这能有个屁的伤害,起码扔大的罢!”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二人失踪了 “你以为本大仙不想,大的太重了,搬不起来!”百里大爷一声大吼,很是恼怒,“还不是刚刚,帮你狩猎,又防御偷袭你的那些箭,消耗了太多的法术!” 这么一刺激还有些作用,因为百里大爷瞬间控制了两块儿石头,砸的两个黑衣人狠狠地往后退了几步。但整体效果上,对黑衣人来说似乎是无关痛痒。 常乐现在已经不相信百里大爷,只能祈祷易昭能把他们都给解决掉。 对面的六个黑衣人在面对易昭的时候,看起来似乎有所顾忌,便故意偷摸地绕过易昭去找常乐的麻烦。易昭若是只有自己,肯定是没问题,但是要时常注意保护常乐,便有些分身乏术,最后只能将常乐一拉,把她带到马上,狂奔而去。 那些黑衣人便又开始射箭,再次让百里大爷给挡了去。百里大爷也就只有这点能耐了。 “真的应该听怀王的话,不该进来的。”常乐追悔莫及。 易昭神色严肃,因为没跑两步,就发现前面是个断崖。这边她之前年年都来,因为记得这边有条路可以逃脱才过来的,没想到这边竟因雨水冲毁了,当即悬崖勒马,停了下来。 “糟了,常丫头,老头子我的法术用完了!”百里大爷很不适时地吼了一句,尾音刚落,人就回到了宝石里面。 常乐现在就想从这儿跳下去,直接死了算了。 兀地,马匹一声嘶叫,原来是马中了箭。一时间马匹仰了起来,将常乐和易昭甩了出去,易昭紧紧地抓着常乐的肩膀,脚下一瞪马匹,转身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倏地,四五支箭同时射了过来,易昭将常乐的肩膀拉着往后一扯,整个人往后下腰,将那些箭避了过去。下一瞬,几个黑衣人已经冲了上来。 “抱紧我,要跳了!”易昭说着,将常乐的腰一搂,转身就往断崖下面跳。 常乐尖叫着抱住了易昭,感觉到了身子在疯狂地往下坠落,那感觉就跟坐了跳楼机一样,心脏都飞到了嗓子眼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回是真的死定了。 断崖上面的黑衣人往断崖边上聚了聚,断崖往下是深渊,还没有河流,怎么都不可能还活命的。确认完成任务,其中领头的做了个手势,让人将悬崖边上的黑棕马给推下崖,就带着众人撤了。 …… 此时宴饮区那边,都还在觥筹交错,怀王却是坐立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按说他刚刚让人传话给了易昭,应该不会出事。 易昭的武功能力他还是见过的,如今上阵杀敌都没问题,一般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心里正忐忑,森林边界那处突然传来异动。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道白影直冲他们而来。怀王定睛一看,脸色大变 ,那白影可不就是常乐骑得小白驹?! “糟了,出事了!”怀王说着就离席冲过去,其他人也立马停下。 司伯言此时也注意到情况的不对,眉头拧在一块儿,也离了席。不等走过去,就发现怀王已经骑上那匹白驹冲进了森林之中。 小白驹正是在易昭和人打斗之时,被百里大爷派回来报信儿的,想让小白驹带着人过去支援。 “怎么回事儿?”司伯言愠恼,厉声问了一句。 能让怀王如此紧张,必然是出了大事儿,而这件事,肯定是和常乐有关。马归人未回,任谁都能看出是出了什么事儿。 一个侍者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汇报:“陛下,怀王说是常画师出了事,进去找常画师了。” 旁边的驸马阴阴一笑,淡定自若。眼见着司伯言要发怒,立马先上前,着急道:“怎么就出了事儿?你们还不赶紧跟过去瞧瞧!” “是!”侍者立马畏畏缩缩地跑掉了。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出了事儿?”驸马故作着急地揉着手掌,转而向司伯言请罪,“是臣办事不力,在围猎的大日子出了这种事,简直是失职。” “要论失职也论不到你。”司伯言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转身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等看情况如何,收猎!” 立马,号角声响,催促着所有狩猎的女子回来。 气氛瞬间凝滞了下来,所有的欢笑都停止,静静地等着怀王的归来。 没多久,所有的女子都回来了,独独没看见常乐和易昭。大将军半晌没等到,心急地直拍桌子,嘴里担心地直骂娘。司伯言立马派易云带人去找。 约莫过了两刻钟,没看见怀王回来,易云也没回来。倒是看见了两个士兵跑回来,一路到了司伯言跟前,焦急禀报。 “启禀陛下,怀王说常画师是掉到了西山的悬崖之下。还有……”士兵吞吐了一下,在司伯言的严视之下,赶紧把话全部说完,“怀王说,易二小姐应该也是掉到了悬崖下面……” “什么?!”易大将军拍案而起,火冒三丈。下一瞬,心肝一梗,整个人仰面倒下,左右上去将他扶住。 司伯言的脸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了,直接起身怒道:“右将军在何处?!” “右将军被怀王派去搜崖下面了……”士兵小心翼翼地继续汇报。 “特娘的杨老三,他要是把老子的孙女儿弄丢了,老子要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易大将军这是缓过气儿来,气势汹汹地骂。 司伯言连忙就在后面安排:“告诉右将军,找不到易昭和常画师,让他提头来见!” 易大将军这气才消一点点,就瞧见驸马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前,指着他的鼻 子就骂。 “好你个驸马,看看你这安排的什么事儿!” 驸马本来就是要趁这个当口露头的,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被易大将军抓住。慌忙起身离席,再次向司伯言请罪。 “陛下恕罪,是臣办事不周。只想着西山是男子狩猎区,女子不会过去,便未提醒她们那边山体因雨水而断裂,成了断崖。酿成如此大祸,臣难逃其咎。” “山体断裂,那你怎么不早些加栏给拦住?!”易大将军不等司伯言开口,就气恼地一脚踹在驸马的屁股上,将他踹翻在地。 左右连忙将易大将军拉开,还有人将驸马给扶起来。驸马咬了咬牙,将这口怨气给吞了下去,心底里暗想着,找到的是他孙女的尸体才是好的! “易大将军消消气,此事也不能全怪驸马。”大长公主见自己的义子被当众欺负,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便出声维护了一下。 易大将军瞧了大长公主一眼,念在他是自己前顶头上司的遗孀的面子上,硬是将一口怒气憋了回去。没有再直接开口怼,心焦气恼的无处发泄,只能一甩袖子,直直冲出了宴饮区,一声大吼。 “拉马来!本将军要亲自去找宝贝孙女儿!” 司伯言见如此情形,让人去跟着,继续问士兵:“那怀王呢?” “怀王还守在悬崖边上,易将军带人搜山去了。”士兵一次性汇报完。 司伯言点了点头,冷眼瞧向驸马:“驸马,立马派所有人去找。找不到,你这马场也别想开了。” “是!”驸马慌忙答应,带着士兵下去。 转身时,驸马不由得暗暗咬牙,暗道右将军这个办事不利的,怎么就把大将军的孙女给拖了进去!如果只是那个常乐丢了,顶多让怀王骂几句,皇帝也骂上两句就过去了的,也不用担上这么严重的后果! 司伯言双手放在膝盖上,暗暗捏了捏拳头,祈祷着常乐和易昭能平安归来。如果易昭真的出了事,易大将军非闹翻天不可,镇守边关的那两位怕是也不会安生。若是常乐也出了事,那他怕是再见不到如此有趣的人了…… 地面上,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 某处黑暗里。 “怎么样,她们走了吗?”常乐紧紧地埋在易昭的怀里,悄声地问了一句。 易昭跳的时候就是贴着悬崖跳的,借着轻功好容易让自己能慢慢有个缓冲,试图抓出悬崖峭壁上凸出来的地方停一下,几次失败。眼见着身子开始失控,眼前正好冒出来个可以立脚的突出部分,迅速移过去踩上,使劲一蹬,没入她刚刚下来时看见的峭壁的壁缝里。 这个地方够大,可以让她们两个人躲进来。但是这个地方又挺小的,整整好只能 让她们两个人抱着挤在一处,连翻个身都难。 更关键的是附近一片漆黑,她们什么都看不到。她们脚的位置是裂缝口有光亮,但是也被她们自己给堵了个完全。还好没有把空气完全给堵死,要不然两个人得活活憋死。 易昭正在思考现在的处境,听见她的问话,道:“应该是走了。” 说着就艰难地伸出了手,试探着往前摸了摸,看看前面是不是石墙。努力往前伸了半天,都是空洞洞的,不知道前面的墙在哪里。 “那我们是要原路返回,从悬崖爬上去吗?”常乐绝望地询问。 易昭轻轻嗯了一声:“目前好像没有别的法子了,不知道裂缝前面是什么地方。” “咱们现在在山里面,要往里面走,肯定就是越往深山里面跑呀。肯定是出不去的,咱们只能后退。”常乐很是心累地分析现在的情况。 “那咱们就往后退罢。”易昭肯定道,“一会儿我先出去,等我上去找来救兵,再下来救你,你先暂时待在这里,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前面有光 这个悬崖还是十分危险的,易昭一个人上去还有些把握,就算上面还有人伏击,她也可以应付。如果再带常乐,她们两个人可能真的只能掉下去摔死。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常乐留在原地,易昭先上去,这样的方法是最合适的。 常乐听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立马瑟瑟发抖,紧紧的抱住了易昭的腰,满是恐惧。 “不行,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会死的。这里什么都看不到,等你在下来的时候,我肯定都被自己给吓死了。” “你放心,真的不用很久,我马上就回来。”易昭说完,感觉常乐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犹豫了一下,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我把你打晕,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害怕了。” 常乐听完就想哭泣:“能不能不要这样,你想打我就直接打,不要提前告诉我好不好?你现在提前告诉我,让我心里更慌张了!” “那我动手了。”易昭说完就想动手,结果因为空间太小施展不开,最后只能放弃,“要不然你自己装睡罢?” 要不是易昭说的一本正经,常乐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想让自己开心开心,毕竟现在的环境太过危险,气氛太过凝重。正因为易昭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常乐才更加想哭泣。 “大哥,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咱们现在生死一瞬间呢。我连睡都睡不着,还装睡,这种心理暗示那不就是掩耳盗铃吗?” “可是现在我们不能光待在这里,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易昭也很头疼。 常乐默了下,很是无奈道:“那你等会儿,让我给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设。” 反正她们现在是安全的,多耽误一会儿也没有什么问题。 易昭立马沉默,让她尽快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然后好出去。 过了半晌,依旧没有动静。易昭都感觉自己快睡着了,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你心理建设做好了没有?” “没有……” 常乐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易昭一脸蒙,心想她怎么越做心理建设越害怕了。 “你是在想什么?” “我在想,咱们这个山洞的缝缝里会有什么,这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奇形怪状的虫子在这里面爬?”常乐说着就又往易昭的怀里缩了缩,“我这个人最怕虫子了,我又想起了之前看的书里的一些,一些东西,像什么山里面还有人啊之类的,他们会追着我们跑,然后你跑又跑不掉,如果碰上他们,我们就会被融化掉……” 易昭本来是没有什么感觉的,被她越说越觉得周围凉飕飕的,好像她说的那些东西真的存在一样。易昭平时什么都不怕,就怕听鬼故事。 “好了,你别说了。” 易昭在她崩溃之前,开口打断了她,也是在自己崩溃之前,拯救自己一波。 “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能自己在这里。我想跟你在一起,我都不敢在这里再多待一秒。” 常乐都开始感觉身上痒痒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她的身上爬。 “好了,咱们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着怎么出去,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在给自己增加负担。”易昭极力控制氛围,“对了,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你知不知道追杀你的人是谁?” 这句话成功的转移了常乐的注意力。常乐想了想,脑海里自动冒出来两个人。一个是驸马,另一个就是右将军。 “肯定是驸马和右将军,他们两个早就看我不爽了,而且现在这里又是他们的地盘,刚刚在狩猎之前,怀王也提醒过。”常乐十分笃定地分析。 易昭一听就一个脑袋两个大,很是难以置信的问她。 “你是早就知道有危险了,还要进来?” “那我也不想的啊,要不是有人一直在我耳边说个不停,说没有问题,会保护我,那我也不可能直接就进来了。” 常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坎坷。而且这次在百里大爷的怂恿下,她彻底的作死了。 “说起来还十分地感谢你,还好你及时过来。” 易昭正在思考她说的那个人是谁,毕竟刚刚除了自己,再也没有看见别人出现。听见她的感谢,又回过神来,很是随意地嗯了一声。 “这件事你不用谢我,是怀王早就猜到了有这样的事情会发生,让人通知我来保护你。” “是怀王让你来保护我的?我的天,他也太厉害了,不愧是怀王,做事这么有预料性而且又周到。” 常乐立马忘记了现在的处境,得意洋洋地夸起来,深以为等出去了之后,也要当着他的面多夸他几句。 易昭默默听着,云淡风轻道:“难得见他这么关心一个女子,看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很不一般的。” “那是必须的……” 常乐正想夸耀一番,但忽然间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之前听说过,这个孙女是要许配给怀王的。仔细一想,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妥当。 “那个,我的意思不是那个意思……”常乐着急忙慌地开始解释,“我们真的只是朋友。” 这句话真的很白莲花! “我们是兄弟!” 常乐觉得还是可以挽救一下,又补了一句。 黑暗里,突然间冒出一声轻笑。 常乐一脸疑惑,不知道易昭在笑些什么。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们什么关系对我没有什么影响。”易昭说的很是随意,从她的语 气里真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介意,“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出去,怀王想必已经在上面等着急了。” “应该是你再不出去,上面就要闹翻天了。” 常乐很明白,她和易昭比起来,谁的地位更重。如果易昭丢了,大将军肯定会把整座山给掀翻。 “要不然我们等你爷爷把山给掀翻,把我们找出来?” 易昭知道她在开玩笑,一下没忍住,又笑了出声,忍不住夸了一句:“其实你的心态还挺好的,现在还能开玩笑。” 常乐的脸僵了一瞬,讪讪笑了笑:“多亏了你转移注意力。” “那你就继续这样想着,我先出去?” 易昭又试探性地提出这个建议,腰上的力道告诉她不应该提出这个问题。 “再等等,再等等。”常乐一再给自己打气。 易昭估算了一下现在的时辰,感觉不是很早了,如果再等一会儿,外面天可能都要黑了,她爬上去的难度也会大不少,难不成今天晚上就要在这里先睡着了? 常乐的脑海里又要冒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衣服里跑了出来。 直到有绳子勒着她的后脖颈,常乐才反应过来,是百里大爷在作祟。 “哎哟,你干什么!”常乐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易昭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有什么东西碰到我了,我以为是你。”常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宝石的项链还扯着她,似乎是想把她往前面拉。一想到里面是山体中心,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常乐十分抗拒,根本就不配合。毕竟,百里大爷不靠谱的次数太多了。 “常姑娘,你有没有看见?前面有光在闪。”易昭突然很是惊喜地通知常乐。 常乐仰头,脑袋顶在石壁上,坑坑洼洼的石壁硌的她脑袋有点疼。结果视线全被易昭的脑袋给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可还是不太相信。 “是吗,是不是你看错了?里面能有光?” “嗯,虽然光亮很微弱,几乎没有,但是肯定是有光的。咱们往前爬一爬,看看是什么东西,没准就出去了。”易昭的好奇心被调动了起来。 常乐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探秘,还是觉得这件事太过诡异。前面有光亮,要是能出去,难不成这条裂缝从山的这边一直开到了山的那边?看不出来这还是穿山甲呆过的地方? “反正现在也退不出去,我们先往前爬爬再说,你跟在我后面不要走丢了。” 易昭说完就自己往前爬了,一点也不想等常乐发表意见。她怕常乐说完,自己也哪都不敢去了。 刚往前爬了没两步,脚腕就被人抓住。那种触感真的十分诡异,让她浑身一机灵,要不是常乐说的及 时,她可能一脚就把抓着她的东西给踹了出去。 “我抓着你的脚,免得我们两个走丢了。”常乐觉得这个主意甚是好。 易昭很是无奈的答应了一声:“好,你抓紧了。” 她们二人艰难地往前匍匐,黑夜里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一直爬到累了倦了,也始终没有靠近那个光点更近一步。 常乐想着总有什么话来打破这个紧张的气氛。 “你说前面那个地方会不会是什么古墓?” “古墓?”易昭不知道她又是从哪想到这些东西,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可能性比较大的,点了点头,“有可能,我们可能一会就知道了。” “在山里面建墓,这一定是一个很大的墓葬,没准儿还是哪个王公贵族的。” 常乐越说越兴奋,虽然紧张害怕的很,但更多的还是激动的刺激。 没想到她十几年,有一天自己可以亲自探索古墓。 二人停停爬爬,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常乐筋疲力尽地瘫死在原地,死死的抓着易昭的脚,让易昭不能再移动半步。 常乐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仰面倒在地上。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四章 草仓藏金洞 “不行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太累了。感觉膝盖和手臂都被磨破了。”常乐叹了声,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咱们休息一下再往前罢。” 易昭也不反对,就停了下来。 本来就累得很,这一躺,彻底的放松,身子是越来越重,再也抬不起来。常乐只想,就这么瘫死在原地,睡死算了。 她的念头刚冒出来,就有绳子又勒紧了她的脖子。这回她是仰着躺的,绳子就狠狠地勒着她的下巴。 常乐吃痛翻了个身,迫不得已地继续往前爬,一脑袋顶在了易昭的脚板底。 “怎么了?” 易昭感受到她的急促,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她,立马浑身紧绷,整个人警惕起来。 “没事,只是觉得休息好了,现在咱们赶紧往前爬罢。” 再不快点,她就真的要被勒死了。 百里大爷可真是狠!手下一点也不留情! 因为有着宝石的拉力,常乐硬是坚持到了最后。 山缝尽头,豁然开朗。 两个人扒着洞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面前是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一个山洞,山洞四壁镶嵌着夜明珠,发出淡淡的余光,足以让她们模糊地看到面前的一切。 山洞里面摆着一大堆的大木箱子,多的数都数不过来,看着就是有一大批宝藏的样子。 也没看见有墓葬什么的,看来就真的只是一个藏宝的地方。没想到山里面还有这么个地方。 “发了发了!”常乐激动地直砸地面,“那些箱子里肯定都是金银珠宝!咱们赶紧下去!” 她们二人现在正处在山壁高处的山洞口,离地面有十几层楼高,常乐四处找寻着下去的法子。易昭已经蹲了起来,将她的腰一抱,直接跳了下去。 常乐再次坐了把跳楼机,实在太过刺激。而且易昭的安全性也挺高,稳稳地落在地上,半点不带晃悠的。 一想到易昭也才是十六七的小女生,如此有用,常乐就忍不住自惭形秽,想着自己要是有一双翅膀就好了。 “走,咱们去看看那些木箱子。”常乐立马转移注意力,快步跑向那些木箱子。 易昭跟在她身边,目光却还在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在山洞璧山发现了还有灯油的存在。可惜她没随身带火折子,无法点亮。只能看常乐那边的情况。 “我的妈呀!” 常乐那边一声惊呼。 易昭寻声看去,只见她那边发出金灿灿的光亮。等她走近,常乐已经抓了两根东西在手里,转身朝她晃着。 仔细一看,竟然是两根金条。而她身后打开的箱子里面,也摆着整整一箱的金条,整整齐齐,十分耀眼,任谁看了都会心动。 “金条,都是金条诶!” 常乐 激动地将金条丢了回去,又打开另一个箱子。 常乐一连打开好几个箱子,无一例外的,里面摆的都是金条。 易昭找到两块火石,将洞壁上的壁灯点亮了几盏,洞中的情况更加明了了。 这个洞是十分大,但是她们呆的地方只是一个角落罢了,看起来是个天然的山洞,只是稍稍打磨了一下。 易昭在地上发现了几条车辙印,清晰明了,随意磨灭不了。伸手摸上两下,土质发硬,没有经年累月很难形成这个程度。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地方,经常被使用,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还有人来过。 这个山洞的上面,可是驸马的狩猎场。 难不成—— 这里是驸马藏金子的地方?!驸马竟然背地里做敛财的勾当! 看这里金子的数量,不知道他积攒了多少。 “驸马和右将军为什么要追杀你?” 易昭拍了拍衣角的灰尘,站起来到常乐跟前,神经时刻紧绷着,一定要保证周围都没有危险才行。如果她们在这里被发现,那只有死的份儿了。 常乐从金钱的诱惑里回过神,凝眉道:“右将军是因为我将他的儿子给害死了,至于驸马,应该也是因为那个杨瓢是他兄弟,想要报仇。不过,多半是因为他可能怀疑我已经追查到了这里。” “你追查到这里?你在调查驸马?”易昭一时感到不可思议,她以为常乐就是个只会画画的人罢了。 “我没调查他,只是无意间撞到他和育国人的买卖罢了。”常乐捡起一根金条上下瞅了瞅,转身看着面前一箱箱的金条,心底里忽然有些火气,咬牙道,“原来他们是真的有勾当,那个育国商人运粮草的车子上,肯定有一部分是金条!” 之前无泽说车子上看到的重量和实际重量不同,他们一直不知道那个粮草车上面到底是什么,如今全都明了了。之前杨瓢坑蒙拐骗的银子说是都买了马,看来是运过来让驸马给藏着了。 他们俩真不愧是好兄弟,合作卖国。杨瓢敛财,驸马藏钱,以卖马送粮草为名,将金子全都运到育国! “此事还和育国有关?驸马是在通敌卖国?!”易昭双手紧握,怒上心头。 他们易家世代忠心,保家卫国,爱国之心没有人能比他们还强烈。如今听说驸马居然做出卖国的勾当,恨不能现在就把驸马抓起来直接五马分尸,以作惩戒。 “事到如今,咱们俩还是先想办法离开罢。等出去就揭发他们的罪行!” 常乐毫不留恋地将金子扔回箱子里,“哐哐”几声,将所有的箱子都给合上。 她是爱财,但也知道自己是很难留财。更何况,这些不义之财就像有刺儿一样,拿着都扎手扎心。 易昭和她分别找 寻出口的位置,很快就在一处找到个石门。易昭摸索着,在一个油灯里发现机关。“咔哒”一声,石门打开,易昭走在前面带路,常乐警惕地跟在她后面。 她们顺着一条长长的斜坡往上走,最后掀开一块儿木板走了出去。 外面是个偌大的屋子,更准确的说,是个仓库,装满草墩子的仓库。易昭确定左右没有敌人,这才将常乐拉出来,重新将木板合上。 刚要试探着往前走,常乐一把拉住了她。这里,常乐还算是熟悉,很容易就能猜到自己是在哪里。 “这里是马场马厩后面的草仓,咱们呆的地方应该是主仓。外面有重兵把守,大概几十个人。”常乐给她说明现在的处境情况,见易昭疑惑,随口解释,“之前我撞见过这里,他们死活不让我进来看。你有没有把握打赢他们,咱们俩能逃出去吗?” “应当是没问题,一会儿你跟紧我,千万别慌张丢了。” 易昭弓着身子,挤在一个小空间里小心叮嘱常乐,发现墙角就有一根棍子,身子一闪就将棍子拿在了手上。常乐很是听话,紧紧地跟在了易昭的身后,恨不得变成一块牛皮糖就黏在易昭的背上。 “你们听到了没有?里面有动静儿。” 外面突然响起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是有军官听见了他们的动静儿。 随后,门被人打开。易昭拎起常乐就将她拖到了角落里藏着,还顺手把常乐的嘴给捂住了,生怕她的呼吸重了将人引过来。听脚步声,只有一两个人,并没有很多。 常乐快被易昭憋得窒息,整个人缩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脏也紧紧地揪着,随时做好准备跟着易昭往外跑。 “没人,刚刚你听错了罢?”一个人说道,“走罢,还是出去守着,一会儿要是那边的人搜过来了,咱们还得想法子应付。” “不是都跳崖了?有什么好搜的,麻烦!”另外一个人啐了一口。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草仓内又是一片寂静。易昭将捂着常乐嘴巴的手松开,对着常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做了个“跟上”的手势,猫着身子,拿着棍子就往草仓的门口走去。 常乐亦步亦趋地跟着,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只好踮着脚尖走。有些好奇,易昭是怎么做到走路沉稳又没有半点声响的。 两人偷偷摸摸地到了门背后,易昭伸手将常乐往身后一揽,两人躲在了门后边。 嘣噔。 易昭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常乐不经意瞄了一眼,发现居然是一锭银子,整整二十两! 奶奶的,有钱就是了不起啊! 还未感叹完,门就唰的被打开了,一个 人拔出刀就冲了进来,易昭看见个后脑勺就手快地敲了上去。那人反应过来也已经迟了,躲过了棍子却没躲过易昭的一脚,整个人都被踹飞。 易昭闪身到门口,又是飞身一个旋踢,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狠狠地踹了出去。那人就像一堵肉墙,将门口的所有人都砸翻。趁着这个机会,易昭拉上常乐,一用力,就揽上常乐的腰,带着她飞身出去,正好落在草仓外的广场上。 刹那间,所有的士兵都聚集了过来,将她们二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常乐瞧着面前的人,咽了咽口水,道:“对不起,我估算错误,没想到他们今天派了双倍的人来守这里。” “就看我们今天能不能命大逃出去了。” 易昭依旧将常乐护了个完全,手上只有一根棍子。 围着她们的人,个个手拿大刀长矛,寒光闪现,莫不让人胆寒。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捉拿驸马 “原来是常姑娘和易二小姐。”一个看似领头的人走了出来,勾唇一笑,“还以为你们都跳崖死了,没想到居然出现在这里,看来,你们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少废话。”易昭冷冷地怼了回去,“你们这群人通敌卖国,实在胆大包天!” “易二小姐知道的还不少,那我们还真不能留您了?”领头的一挥手,“上,尽快让她们闭嘴!在那边的人来之前,将她们解决掉!” 说罢,那些人一起涌了上来。 常乐慌张到极点,反倒有些镇定,抬起有些僵硬的四肢往安全的地方躲避,时刻紧跟易昭。 “那我也不能留你们了!” 易昭面对那些冲上来的猛兽饿狼,喃喃地说了一句,五指一紧,手腕一转就飞身上去。率先踹翻了一片,一个翻身就从地上摸了把长矛,落回原地,马步扎稳,双手猛地一抖长矛,动作流畅利索,整个人也是英姿飒爽。 常乐以为自己是在战场上看女将军打仗。 易昭有了长矛之后,更是如鱼得水,一杆子打倒一片,长矛一进一出,便捅死了个士兵。对于杀人,易昭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倾注所有的精神来面对这群士兵。衣袍翻飞之间,易昭为了常乐,进攻和防守来回切换。 没过多久,易昭就有些吃力,身上也有好几处都受了伤。常乐也不能幸免。长刀划过肌肤的痛感不比鞭子打在身上少多少,更何况,她中的还不止一处刀伤。 不知为何,常乐知道,她这还是在百里大爷的庇佑下才能有这样的结果。在之前,那些刀矛根本近不了身,后来就没有了那种神秘力量的阻挡,想必是百里大爷的灵力彻底用完了。 易昭和常乐被逼到一处,两个人都是伤痕累累,再也没精力对抗涌上来的士兵。 “完了,这回真得死了,这次还拖累了你,真是对不起。”常乐有些虚脱地靠着易昭。 “爷爷说过,”易昭咬了咬牙,忍着一口淤血,将手中的长矛握了又握,道,“不到最后,决不放弃,绝不——” 下瞬,那些士兵直接将长矛刺了过来。 “认命!” 兀地,一声马叫嘶鸣。 易昭脚下猛然一蹬,拽着常乐直直飞了起来,顺手一甩,就将常乐扔了出去,自己却筋疲力尽摔了下去,十几根长矛的矛头竖起,企图将易昭万剑穿心。 骑着小白驹的怀王和易云赶了过来,正正好撞见士兵刺杀她们二人的一幕。 易云忽略飞过来的常乐,直直冲向坠落的易昭。怀王也飞身冲向常乐,稳稳地将常乐接住,小白驹很是懂事地跑到了怀王的落脚地,将他们二人接住。承受住他们二人的重量,小白驹也是努力了的。 常乐经受过这一系列的紧张斗争,条件反应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来不及感受怀王带来的安全与温暖,担心地查看易昭的情况。见着易昭被易云安全救下,这才放下心。 等易云带着易昭回来,易云带领的手下士兵已经赶了过来,将这些反叛士兵给团团包围住。 其中的领头的见势不妙,立马冲进了主草仓里,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一口气吹着,扔进了草堆之上。等外面的士兵冲进来抓他的时候,眼前的草堆已经燃烧起来,只瞬间,整个草仓都烧了起来。 “快救火,那里面有个金库!”常乐紧紧地拽着怀王的衣襟,指着草仓提醒。 怀王道:“将他们都押起来,即刻将驸马和右将军抓起来,立马救火!” 易云手下的一个将军立马就行动开来。 怀王和易云直接带着她们去狩猎场的休息区,另外有人去前面的宴饮区通知众人。 常乐缩在怀王的怀王,抬眼瞧见怀王的脸色很是不好,一张桃花面冷若冰霜,很难看见他这个样子。如今脱离了危险,常乐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有些后怕,害怕易昭刚刚就那么死了,跟张长修一样死的凄惨。 “你可还好?” 怀王低头间发现常乐的怔愣,有些担心,一开口,暴露了他嗓子的沙哑。 常乐微微点头。 “是本王来迟了。”怀王很是愧疚地将她拥的更紧了些,却又不敢使劲,害怕刺激她身上的伤口,“本王应该再坚持些的……” “我错了。”常乐垂下了脑袋,“可是在这儿活着真的好难……” 她真的有些疲惫这种生活了,每天都在生死挣扎。有时候,还要连累到别人。 “是挺难。不过,你既然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以后再做事,记得多考虑一些。”怀王也不好开口责怪,只能委婉地开导,“这种生活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常乐听怀王说的云淡风轻,却是可以感受到这就是他的生活感悟。 “你之前也常常被刺杀?”常乐冷不丁地想求证一下。 怀王微微低头,看了她一眼,忽的又笑的春暖花开,道:“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倒是没有多少人敢明着刺杀本王。” 常乐深吸了一口,沉下心来:“是你让易昭来保护我的?” “嗯。”怀王不可置否,“本王应当亲自进去保护你的。” 这次还好易昭没事,不然他当真会愧疚一辈子。只想着右将军他们对付常乐,如果有易昭参与,定然会顾忌些。没想到,她们误打误撞从这边出来,被驸马的人正好拦住。 常乐闻言,沉默。 …… 宴饮区那边,气氛一如既往地凝重。 易云之前带领搜山的长军将军带人赶回宴饮区,准备控制驸马。 “陛下,我们找到了易二小姐和常画师,她们都还活着!” 长军将军嘴里汇报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驸马,眼神示意,让自己的人悄悄靠近驸马,却是不敢先动手。 是否抓驸马,还要等司伯言下令才行。 听到她们还活着的消息,现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司伯言的脸上终于云开见日,嘴角也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只有驸马的心提了起来,远处烟雾腾腾,火烧火燎的样子,分明是草仓着了火。草仓着火,说明那边出了问题,如今这长军将军的士兵还在悄悄接近他。定然是事情败露了! “我的宝贝儿孙女儿在哪儿?!”大将军首先拍案而起,兴奋的不得了。 “已经被易将军救下,送到了后苑请女医包扎诊治。”长军将军如实汇报。 这话直接就是在说,大将军的宝贝孙女受了伤。大将军立马心疼着急的不得了,还没再开口,长军将军害怕耽误时间,就直接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不再继续这种一问一答式交流。 “易二小姐和常画师她们是在马场后面的草仓里被发现,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驸马的人已经将她们伤得遍体鳞伤,企图杀了她们。常画师还说,在草仓下面还有一个金库!驸马的人害怕金库暴露,放火烧了草仓,长山将军正带人救火。具体的事情臣不太清楚,只知道怀王让臣回来将驸马和右将军抓起来。” 这段话里面的信息量太大,引得在场之人都是一惊一乍的,半天都缓不过神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大长公主和顺安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驸马,私藏金库又企图杀人灭口,无论如何,他今天都难逃一死。 大将军是里面反应最快的,直接一步上前,从长军将军的腰间拔出长刀,直指驸马。 “老子要杀了你!敢杀老子的宝贝孙女儿!” 长军将军眼疾手快,立马将大将军拦腰一抱,不能让他上前半步。可大将军虽然年老,依旧是身强体健,功力深厚,根本拦他不住。 “大将军且慢。”司伯言在大将军挣脱控制之时及时开口,“此事来龙去脉还需调查清楚,大将军不如先去看看易二小姐如何了。” 司伯言都开口,大将军只能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的刀狠狠地扎在地上,转身就骂骂咧咧地要人带他去见自己的宝贝孙女儿。平日里,大将军已经是将军里比较温和的一个人,如今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不然也不会如此不顾仪态的撒火。 易昭可是他从小带到大的,放在心尖尖上的孙女儿,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如今竟然差点被人谋害至死! 等大将军彻底离开后,司伯言这才继续道:“驸马,此事你当如何解释?” 审判来临,驸马左右环顾,神情终于有些绷不住,故作理直气壮地离席到了司伯言面前,道:“回陛下,此事,臣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臣虽然经营马场,可也没赚多少钱,哪里有金库可以私藏呢?” “那你的人杀害易二小姐和常画师,又当如何说?”司伯言冷然质问。 “这,臣想着,他们可能只是想杀常画师罢。”驸马好容易想到一套说辞,“臣这马场最重要的东西,一个是马,另一个就是草粮。所以臣重兵看守草粮,不得任何人靠近。这常画师本就针对臣,几次三番企图闯入草仓图谋不轨,看来这次是要火烧草仓才激怒了我的人。至于易二小姐,应当是受了她的蛊惑帮了什么忙,被臣的人误伤。” 司伯言听他一派狡辩之言,满是不悦。 “说来也奇怪,这常画师本来就不应该参与狩猎,居然如此坚持狩猎,后面又失踪在悬崖附近,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草仓,说下面有金库,这一切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其中必有蹊跷,陛下应该审常画师才对。” 第二百六十六章 山洞应急机关 后面的事,司伯言不知道,他却是知道常乐为什么要狩猎,就是为了那套青金石。至于后面的事,他相信自己不去问,怀王也能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但是,在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他也不会相信眼前的驸马。 之前常乐发现驸马马场和育国商人交易有问题的事,怀王已经汇报给了司伯言,只是还没调查出结果。如今出现金库,很难不将他们联系在一块儿。如果驸马当真通敌叛国,他决不轻饶! 司伯言了解的信息不少,自然能明辨是非。但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听完驸马说的,就开始一边倒站在驸马这边,但是也不敢明确表示。毕竟驸马刚刚伤了大将军的孙女,如今形势未明,如果贸然出来帮驸马说话,驸马要是倒台,他们也是要跟着遭殃的。 大臣们不敢随便开口,总有人敢开口。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驸马的义母,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毕竟对他心怀慈母之心,只要听到他与这件事不相干的理由,便愿意相信一番。毕竟,驸马的矛头都指向的是她较为讨厌的常乐。 “陛下,本宫也以为驸马说的不错,此事应当先审那个常画师。不如,将此案移至大理寺,让大理寺卿来审理。” 下面坐着的大理寺卿一阵心悸,不太愿意接受这件棘手的事情。驸马后面是大长公主,可那个看似没什么背景的常画师,背后可是有怀王和皇帝,两边都得罪不起,这件案子审起来肯定也十分困难。 “便在此处问清了罢,正好等火灭了,咱们也去看看,这金库是如何模样。” 司伯言不想让常乐参与到这件事里来,把她送到大理寺,出来时怕是要没了大半条命,那双手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来人,去将常乐召来。” 一个人领命下去。 约莫两刻钟,怀王带着已经换了身衣服的常乐回来了。 适才怀王听说了来龙去脉,已经叮嘱过常乐,只用说今天的事,关于育国人的事暂时不要提。而且他派易昭保护她的事,也不要轻易开口说出去。 前面一件事,常乐是满口答应。后面一件事,常乐总觉得有些狼心狗肺的意思。 但怀王说这件事也不会随便有人问,而且易昭也肯定会瞒着,如果她说了出去,那她日后就会成为大将军府的眼中钉。成为大将军府的敌人,会死的比刚刚还惨。常乐立马乖乖答应,这件事说什么也不会提。 等常乐在怀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到了宴饮区的时候,司伯言的目光不由得一沉,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情绪。 他只知道这个常氏,定然是将扫把星给惹了,不然哪儿会一天到晚的不是受伤就是要丢命?光他听过的事件次数都不知道有多少了。难 怪怀王看她做个什么事儿都阻拦,这确实是要阻拦。 怀王将常乐送到,就松开了扶着她的手,却是时刻注意着,害怕她不小心摔倒。 “见过陛下。”常乐很是艰难地行了个女子礼。 司伯言轻声道:“免礼。” 常乐抬眼就发现了驸马的死亡凝视,当即回瞪了回去。 司伯言道:“常乐,将你入了森林之事,来龙去脉都讲个清楚。” “是。” 常乐立马一板一眼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个明白,全程盯着驸马。 “如果不是易二小姐一路救护,我早就死翘翘了。如果陛下不信,可以让易二小姐跟我对质。” “驸马,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司伯言厉声质问。 “这金库,臣真的不知道。”驸马打算再挣扎一下。 这个时候,右将军也被人抓了过来。司伯言直接开始当场审问。 “杨叁水,常乐控诉你派人谋害她,此事你可承认?” 右将军立马狡辩:“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臣好端端的为何要谋害她?” “那她和易二小姐在西山出事的时候,被黑衣人追杀,你的人为何没有及时出手相救?保护猎场中人的安危是你的责任,如今你失职,让黑衣人刺客混入,此事你又如何推脱?” “臣不敢推脱,确实是臣的失职。不过西山那片,臣交给了华然负责,具体情况,陛下不如召唤华然?”右将军顺理成章地将事情推脱了出去。 司伯言再召华然。 华然一到,却解释说自己当时被人调虎离山,后来才知道是易二小姐和常乐丢了。 司伯言又再质问,他为何适才找人的时候没有回报。华然便言,因为当时急着找人,又觉得当时只是个怀疑,就没有注意这件事。 如此下来,他们一个两个就都是踢皮球。 正此时,草仓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大火已经彻底灭了。司伯言立马带着所有人去了草仓查看金库。 常乐本来是懒得再颠簸,不想过去凑热闹,想和怀王留守原地。但是司伯言说需要她指证那个洞口的位置,证实她说的话,常乐就只好一起跟着。 一些不够格的大臣和所有的女眷都留在了原地。 司伯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草仓。 草仓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些断木残垣,到处都是黑黢黢的,烟灰厚厚的几层,风一吹就飞扬。离得近的人,很容易就被糊上一脸,整个人蒙上一层灰纱。 进入金库的道路已经被人探明,那人出来时就跟从煤炭堆里爬出来似的,黑黢黢的。如果不是现在场合不合适,常乐能直接笑出声来。这里刚刚还是她的噩梦,现在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陛下,您还是别亲自进去了罢。”有人 看这场面太过污秽,就企图阻拦司伯言。 司伯言将袍子一撩,抬步边走,道:“前面带路。” 立马有人在前面带路。司伯言跟在带路人的后面,他身后跟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其中还有丞相。常乐和怀王就跟在他们这些大臣的后面,在他们之后就是被押着的驸马和右将军。 从草仓下到金库的道路也是黑黢黢的。引路的将军说,这里因为大火,出现了崩塌,他们好容易清理出来。等到了石门口,他们却是无法打开,找不到机关在何处。 一行人被拦在了门外面。 “常乐,这个地方可就是你们出来的地方?”司伯言开口询问常乐。 常乐听见问话,立马到了司伯言旁边,瞧了瞧紧闭的石门,点了点头确认。 “我们就是从这儿出来的,当时易二小姐在墙上找到的机关,是在一个油灯里面。” “机关找到了吗?”司伯言双手负背,询问领路的将军。 领路将军摇头:“无法找到。” 司伯言沉了沉,又唤:“驸马。” 驸马走到跟前,行礼道:“此处臣也是第一次来,还不知道草仓下面藏有这么个地方,也不知道机关在何处。” 司伯言偏头瞥了他一眼,见驸马躬身颔首,很难看清表情。脸色微凉,他相信驸马现在是在窃喜。 疑怪要放火烧草仓,看来是想触发此处的应急机关,好让他们无法进入,这样就有理由相信他的鬼话。 常乐现在就跟驸马对上了,不信邪地在石门上下左右的来回走动,寻找着蛛丝马迹,只要能把门打开,肯定就能证实驸马的罪行了。 “你还是好好歇着罢。”怀王将蹲在地上常乐拉起来,看见她一身的黑灰很是无奈,“驸马他们是早就料到有这样的事儿,不会轻易被你找到的。” “那没准儿傻人有傻福,就找到了呢?”常乐乐观地想着,还想再找,但被怀王眼神威胁,只好乖乖地跟他走。 那厢,司伯言不想再等下去,冷声道:“既然找不到,就让人砸开。砸开了再来看。先将驸马和右将军押入圭都衙门,交给冯希仁。” 说罢,司伯言转身就走,身后兀地一阵轰隆隆的响动。 众人立马将司伯言围了起来,警惕地观察响动的地方。发出声音的地方正是那个石门。 而常乐和怀王正站在石门前,很明显,石门应该是被他们两个给打开的。怀王更是一副刚刚从哪里跳下来的样子,更加佐证了大家的想法。只有司伯言注意到了怀王手里捏着一条项链坠子,可不就是他的那块红宝石。看来此事,另有蹊跷。 “石门……打开了。” 常乐盯着石门喃喃地说道。刚刚他们正要走的时候,红宝石就又有了异 动,疯狂地往上飞,想要把常乐拽到天上去。 怀王当时眼疾手快,立马就把项链从她脖子上拽下来。顺着红宝石飞起的方向,一跃而起。跟着红宝石的指引,在石门的顶上发现了个机关,将石门给打开了。 驸马看见石门被打开,就知道是他们两个触发了石门顶上的机关,那是石门的应急机关在触发之后的第二道机关。这都能被发现,驸马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内部出现了细作,要不然他们不可能知道。 怀王的手腕一转,悄无声息地将红宝石收到了袖子里,朝着众人笑道:“这么简单的机关,你们都找不到,还是要靠本王出手。” 众人立马松懈下来,司伯言从围着他的士兵中间走出来,径直走向怀王,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夸了一句:“怀王可真是厉害。” “多谢皇兄夸奖,也就那么一点点厉害而已。”怀王笑眯眯地回了一句,拉起常乐就在前面打头阵进了石洞。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七章 蒸蒸日上 “墙上有壁灯。” 常乐指着墙提醒了一句,在司伯言后面进来的士兵立马用手里的火把将石洞壁上所有的油灯都点燃,整个石洞都清晰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整个石洞还是空荡荡的,众人的目光全被那一堆的木箱给吸引。特别是在想到常乐说过,这儿是个金库之后,众人的脸色大变,各种颜色都有,诡异的不知道如何形容。 那些箱子里都是金子,那么多,得是贪污了多少银子? 在众人走近箱子之前,常乐先指着一面墙上的一个可容纳两个人的黑黢黢的不规则洞口。 “那儿就是我和易二小姐下来的地方,那里和悬崖上的一条壁缝相连。” 众人看过去,确认了那个洞口之后,真正相信了常乐之前招供的话。 此时,有官兵将那些木箱子的第一层全部打开,黄澄澄的黄金尽数地暴露在众人眼前,一阵阵倒吸声前后发出。 驸马和右将军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常乐都已经习惯了这个场面,第二次见虽然还是很心动有那么多的黄金,十分想抱走一箱直接暴富,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这个驸马是不是很了不得?”常乐靠着同样并无太大情绪波动的怀王说道,“我看你一点都不吃惊,难不成你府上也有这么多金子?” “这倒没有。”怀王悠悠地否认,“不过本王倒是在国库里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常乐砸吧砸吧嘴,没说话。这儿的金子数量可以和国库相媲美,这个驸马到底是做了多少敛财的恶事? 那厢,司伯言面对这些金条,取出一两根攥在手里,怒气冲天,脸色冷的可以冻人。缓缓转身,将金条放在驸马的眼前,讥讽勾唇。 “怎么,还不承认这与你有关?”司伯言将金条翻了个面,上面标着编号,还有一个成字,“将金子熔成金条,方便又不占地方,也真的有你的。” 驸马哑口无言,毕竟上面还有他的名字。忽然间后悔,不该在金条上刻自己的名字,可是不刻又无法分辨。 “这下无话可说,便是招认了?”司伯言轻笑一声,将金条丢回木箱里,甩袖负背道,“将这里的金银,全都充进国库,叮嘱冯希仁,好好地审问看守他们二人,务必查个清楚!” “我这是不是误打误撞的,又破获了一桩大案?”常乐得意洋洋地看向怀王,“你们查了这么久都没动静儿,我一下子就找到了老巢。” “是,是没你拿命换来的快。” 怀王语气不善,拉起她就跟在司伯言后面离开山洞,一时心情沉重。 那边还没抓到,这边就先暴露。这也只能查出驸马有敛财,怕是打草惊蛇,很难查出他和育国人的关系。 …… 一场 围猎,不欢而散,金子被收为国有,驸马的马场也被封了。 那场女子狩猎比赛因为一系列事故终止,最后也没谁有心思还去拼个一二三出来,比赛就那么不了了之,那套青金石的首饰又被大长公主给收了回去。 常乐得了只杂毛的兔子回王府,让十里在自己的小院里给烤了吃了,怀王还冷嘲热讽地蹭了几口。 除此,怀王还把那只小白驹带回了王府,送给了常乐,说是这匹白驹有灵性,多亏了它才能及时赶到。常乐立马将白驹当亲儿子一样养起来,取名就叫小白。 常乐成天怕它吃不好睡不好,还要照顾它的心情是否抑郁,去画坊开门做生意都要把它给拉着,就当是散步放松心情了。 结果,等百里大爷灵气恢复了些许,又能冒头的时候,这白驹立马抛弃常乐,每天就是绕着百里大爷转,完全忘记自己的主人是谁。 常乐明白过来,当时它几次奔波救她,完全是受了百里大爷的指示。再看它,就跟看见一只白眼狼似的,常乐再也不想理,立马就把马丢给了十里,让十里照看着。 十里倒是十分喜欢这白驹,很是高兴地接受了这项工作。常乐慢慢地发现,因为十里是百里大爷的后代,这白驹对十里都比对自己亲热,嫉妒心瞬间涌起,心底一片凄凉。 至于驸马私藏金库的案子,发展也很是令人猝不及防。 驸马被抓,大长公主和顺安公主震惊不已。更令她们绝望的是,驸马在当天晚上就自杀身亡了,和右将军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两个人约好了一起殉情。反正圭都府衙传出来的话,说他们确实是撞墙自杀身亡,还是狱卒亲眼看见的。 这条线索再次断了,不过苦恼的是怀王和司伯言,和常乐没半点关系。常乐反而在看见驸马的那一堆金银箱子之后,更加地想发愤图强,努力做生意,又在背地里卖起了小黄图的生意。 这回,常乐的小黄图原型就是驸马和右将军。灵感来源于生活,艺术又高于生活。他们两个人虽然一老一中年,而且还是反派人物,但这些都阻拦不了他们两个人是有cp光环的。 顺带一提,右将军的夫人,也就是丞相的庶女,也死了。在听说右将军死后,第二天就投缳自杀了。一下子,右将军一家都玩儿完了。 常乐也不知道自己该拍手称快还是要故作哀痛。算了,就平平淡淡的,不悲不喜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算什么坏事。 恶有恶报,却不知善有没有善报。 常乐当时跟怀王从金库里出来之后,打听易昭的情况之时,易云就说易昭被大将军给带回了府上,她没能见到易昭的最后一面。后面回到王府之后,常乐还几次询问易云和怀 王,易昭怎么样了,自己能不能去大将军府上探望。 易云和怀王都只是跟她说易昭已经好了,又说她不适合去大将军府里探望,如果想送什么东西报答救命之恩的话,他们可以帮忙转送。常乐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就没有适合送的,而且救命之恩这种大恩德,送什么分量都轻了,常乐只能把自己送出去。 对了,常乐还专门问过易云的身份,怀王说易云是大将军的弟弟的幼子,所以是大将军的亲侄子。常乐当时就惊叹了,还以为易云只是怀王的一个跟班而已,没想到身份如此尊贵。看来人不可貌相,亲王的势力更是你无法想象的,人家的跟班都不是普通的武夫。 说起来,在右将军死后,司伯言直接就把右将军的职位送给了怀王,让怀王掌管京师戍卫。常乐这么一听,整个惊呆了,觉得怀王这个职位晋升的速度有些超乎寻常的快。 晋升的帝旨到了的当晚,怀王就带常乐去吃了一顿大餐,还逛了花楼。看来怀王是真的高兴,看来大将军的军营真的是一片苦海。 怀王虽然脱离了苦海,但人好像更忙了。常乐偶尔见到他两次,怀王都满是疲惫,晚上直接往床上一躺,像条死狗。怀王说是安生的日子过久了,最近的生活确实太过劳累苦。 也就持续了七八天,怀王已经能适应这样的生活,偶尔还能抽空去画坊看看常乐的生意如何。自从怀王这段时间几连跳,跳到了右将军一职,常乐都能明显感受到大家对怀王态度的改变,因为为了奉承怀王,到她店里买画的人更多了。 之前的怀王,无所事事,成天满都城的溜达游玩,晚上还时常去花楼。那些大臣们如果想巴结的话,法子有很多。但是现在怀王整天忙来忙去,花楼也不逛了,空闲时间也少了,一有空不是回了王府就是钻进了画坊,很难直接约出来交流感情。他们只能采取迂回政策,从常乐这里下手。 怀王的地位提高,常乐的身份虽然不尴不尬,但是在那些想巴结怀王的人心里,常乐这个怀王身边的大红人的地位可是高的很,就时不时的到画坊,想靠接近常乐来接近怀王。 谁知,常乐也天天只顾着谈生意,眼里只知道挣钱,不谈生意根本不好有机会闲聊接近。无奈,他们只能花钱买画来讨欢心。一来二去,常乐画坊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了。 驸马的事情结束之后,柳成言也回来了,常乐许久不见他立马就跑去归阁蹭了几天的饭。 柳成言被繁忙的怀王委以重任,那就是继续负责小黄图的生意,每天也基本上就是呆在画坊,和常乐一块儿上下班。顺便的,常乐也给柳成言委派了重要任务,就是负责招待来画坊闲聊的那些达官贵人。 对此,柳成言很是乐意,每次跟他们在后院聊上一阵,两边都是笑意盈盈的。没两回,常乐就好奇他们到底在谈论些什么,曾经试图偷听,可也没听到什么有效信息。 这天,常乐又打算偷听。柳成言和那位忘记是什么文职的官员走了出来。 “常坊主,本官这便告辞了。” 那个两道八字撇胡子的官员笑眯眯地拱手离开,他的随侍已经拿好了画卷在前店里等着。 目送那人离开,柳成言微微一笑。 “这回,你来晚了。” 常乐啧了一声:“你们每次都在讨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也没什么大事,你这不是自己嫌麻烦,不愿意闲聊?如果想听,下次直接一块儿喝茶也挺好。” “算了,我就好奇问问。”常乐果断拒绝他的提议。 柳成言他们每次聊天,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又不是谈生意,有这个时间她干什么不好?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八章 易昭临店 “阿常阿常!” 十里风风火火地从前面跑过来,一脸兴奋的跟中了彩票似的。 常乐道:“咋了?又有人给咱们送锦旗还是牌匾来了?” “都不是。”十里喘了两下,道,“来贵人了,大将军的孙女,你一直说的那个易二小姐来了!” 十里是从常乐那儿把围场的所有事情都听说了的,更是知道这位大将军的孙女是拼了命救过常乐的。常乐的救命恩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看见大将军的孙女来了,自然高兴激动的很。 “易昭来了?” 常乐眼睛一亮,抛下柳成言,火速赶到前面的店子里。 刚到前面的大厅,左右一观望,并没有看见易昭的人,也懒得再问赶过来的十里,直接一个区一个区的找。结果一下子就找准了,易昭正在新奇区观赏她的画作。 易昭七尺左右的高个子,身材窈窕。明明是个武将家的小姐,确实没有半点的鲁莽气息,更多的是淡然的文静,为人潇洒却更多的是端庄。她端正站在一幅奔马图面前,看的入神。 这幅奔马图是常乐的新作,用的炭笔,里面的马还是小白。常乐哀怨是哀怨,但小白确实太过好看可爱,让人很难不喜欢。 “小姐,你看,这幅画好奇怪,画的奇怪,里面的东西也奇怪。”一个丫鬟打扮的豆蔻少女叫了易昭一声。 易昭跟过去,道:“是挺奇怪的。” 她们的身影被架子挡住了,常乐看不见,只能抬步进去。发现她们说的是德·爱华的一幅油画。 画的名字叫做《德尔比湖畔》。 白白的天,金色的阳光,飞翔的灰燕,湛蓝的像宝石一样的湖泊,上面倒映着黄绿的草皮山坡,山坡之上的欧式小庄园画满了彩绘,就像童话里的房屋。 画的是德·爱华的家乡德尔,德尔比是他记忆中最美丽的一片湖。湖畔矮山上的那座欧式小庄园就是德·爱华的家。 如果不知道这就是德·爱华的家,常乐还真以为他画的是某个童话场景,里面住着的应该是某位金发公主。也确实,里面住着一位金棕发的如王子一般的男子。 《德尔比湖畔》,自带一种柔和暖暖的光效,带着童话的奇幻光芒。 怀王把这幅画给常乐的时候说,德·爱华最近都忙着《狩猎图》画帛的制作,没有一两个月,是解决不完的,没时间再去管别的画,这幅画还是在去围猎之前画的一幅。 “这是油画。” 常乐每次看这幅画都觉得是一种享受,仿佛回到了抱着童话书的小时候,心底对童话的憧憬就这样被激活。 易昭听见声音扭头,发现是常乐,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幅画,也是你画的?” “不是。” 常乐摇头 ,指着画卷右下角的名字,那里写着一串英文名字,用得是花体,十分好看。 “是宫里的御画师,德·爱华画的,画的是他的家乡,德尔。” “家?” 易昭的眼中露出惊诧的光芒,她旁边的婢女先惊呼了出来。 那个婢女梳着两个羊角髻,扎着红绳,略微圆圆的脸蛋十分可爱,小眼睛浅眉毛。她整个人也是有些胖乎乎的,手臂和婴儿的藕臂有的一拼。她唯一让人羡慕的就是很白,白到发光,白到透明的那种。 白胖白胖,用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了。 “小姐,这谁家住在这样的地方啊?你看这房子,都不是咱们大氏的房子,上面还有尖尖,好奇怪。” 胖丫鬟的声音也有些奶,奶声奶气,比萝莉音还要好听不少。 易昭忍俊不禁,道:“这本来就不是咱们大氏的房子,德·爱华画师是从英吉利亚国来的,听说他们那边和咱们这儿的一切都不一样。” 说着,易昭又将目光放在了油画之上,双眸清彻发亮,脸上也有着些许的憧憬之色。 “只是,没想到这么不一样。如果有机会,能去看看这画上的地方就好了。” “这怕是不太好办。”常乐挑了挑眉头,去国外旅游,在现代苦于没钱,现在怕是苦于交通了,“你今天是来买画的吗?” “不是,小姐就是来看看你。” “白藕。” 易昭怕常乐介意丫鬟的乱插话,叫了旁边的侍女一声,做出警告。 白藕抿了抿唇,立马乖巧的不说话。 常乐心里有些微的羡慕,如果十里每次也能这么乖巧就好了。 “听说你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过来看看。”易昭很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而且一直听说你的画坊很不一般,顺便也见识一番,没想到,还真的是与众不同。这幅油画,我能买了吗?” 说着,易昭就手指着德·爱华的那幅《德比尔湖畔》。 这幅画,之前许多人都想买,大多数是平民,因为听说这画是宫里的洋画师的作品。 洋画师可是给皇帝画画的。一般人,谁能得一件皇帝御用匠人的东西?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 常乐舍不得这幅画,就把它标做了非卖品,仅供欣赏。 然而,现在要画的人是她救命恩人易昭。 “当然没问题,这幅画直接送给二小姐就是。”常乐笑盈盈地大方道,“十里,来把这幅油画取下来,好好装起来,送给二小姐。” 易昭面露一丝喜悦,并没有拒绝这个礼物。 十里一直在门外晃悠,就是害怕需要进去伺候,听见常乐的叫唤,她一溜烟儿就跑了进去。 “哪幅画?”十里问道。 “爱华 画师画的那幅。”常乐道,“二小姐,你还要四处转转吗?” 易昭点头:“嗯。” “那你看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常乐很是温和一笑,就跟在她旁边转悠,“之前,真是多亏了二小姐的救命之恩。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不过是些小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易昭瞧着常乐,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笑容,“这件事,你也不必老挂在心上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不知道是不是易昭表现的太过成熟,还是自己的心态太年轻,常乐在和她对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代沟的感觉。自以为还是挺舒畅的。 易昭抿唇没继续和她争执,而是在看完所有的炭画作品后,对常乐认知又深了一分。 “你能用一根炭笔画画,又能和洋画师成为朋友。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易昭很是认真地盯着常乐,常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这不是很正常的?每个人都有特别的地方。你还不是?作为大将军的孙女一点也不蛮横骄纵,而且看起来比我这个二十多岁的人都稳重。” “这都是爷爷看的严罢了。” 易昭勉强扯了扯嘴角,逛出了新奇区,到了旁边的墨宝区。 在那里,果然看见了炭笔在卖。 易昭好奇地拿起一根炭笔,上下左右地瞧了瞧,许久才道:“这是柳枝?” “是啊,就很普通的东西。”常乐点头,“这儿没什么特别好看的,我带你去楼上看看。” 常乐很是热情地招呼易昭,在经过柜台的时候,易昭又看见了供奉在柜台后面的帝旨和金笔。 “你平日都在干什么?” 常乐开始对易昭展开全面了解攻势。只有各方面了解了,才能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需要什么,从而对症下药。 易昭道:“除了练武就是看看书,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 “经常也会出城去钓鱼射鸟偷蛋,还有逛花……” 白藕很是欢快地补充,立马受了易昭的一对白眼,后半截儿的话没继续往下说了。 逛花…… 楼? 常乐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有些诧异地又打量了易昭两眼,觉得白藕说的事儿跟易昭本人不是很符合。却又觉得这些没什么不合适的,好像很正常。没想到这位大将军的孙女,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原来二小姐的生活也如此丰富多彩。”常乐忍不住笑出了声,“日后如果可以,咱们可以一起约啊,我虽然不会钓鱼,但是我会烤鱼。手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也能熟……” “我们小姐烤鱼可是很厉害的。”白藕很是自豪地报上易昭的名号。 易昭的神情有些窘迫,扯了扯白藕,再次 提醒道:“别乱说话了。” 平时易昭不怎么同那些名媛大小姐们交往,白藕也不大喜欢搭理她们,每次碰面都是安安静静的。今日,怎么见着了常乐,有这么多的话要说? 常乐还很配合白藕,惊喜道:“二小姐还有这样的手艺呢?那你们下次再去钓鱼,能带上我吗?” “这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白藕率先替易昭答应了话,扭头还询问易昭,“是不是,小姐?” 易昭很是无奈,道:“也非不可以,不过……你这里的生意如此红火,应当是忙不开的罢?” “忙的开,忙的开。”常乐笑着回头,指着下面正在忙碌的十里和无泽,还有任昀和柳成言,道,“有他们在,不用我都行。我还说找个时间再招两个跑堂子的。” “那好,下次若是有机会,我便来约你。”易昭轻声开口,就将这事儿给应下了。 常乐道:“那好,一言为定。你看,这儿是娱玩区……” “小姐,这跟绣花好像哦,有个模子就涂涂,看起来很简单的样子。” 白藕说着就凑到了一个女子面前,斜着身子眯着眼睛,仔细地瞅了瞅,瞅完就回去汇报结果。 “而且涂出来的很好看。这可比绣花简单多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六十九章 怀王撞进来 “是吗?”易昭也凑过去看了看,是一幅鸳鸯戏水图。 那姑娘被她们主仆盯的有些窘然,手下一顿,很是羞赫地等着她们离开。 易昭兴致盎然道:“确实很像,很好看。” 说完,她们主仆就致歉离开了桌子,又开始大量整个区的情况。那姑娘被她们夸过,眼中不由得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来,莫名地很是骄傲。 “这种东西,你又是怎么想出来的?”易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常乐,深深觉得她就是个宝藏。 “就是那么想到了。”常乐含糊其辞,见她有兴趣,就着便问,“你要试试吗?” 易昭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对画画不是很感兴趣。” 常乐了然点头:“那咱们就去后院儿坐坐?” “可以。” 常乐带着易昭又下了楼来,吩咐十里去泡茶,闲聊着将她往后院带。 “阿常!” 后面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她,常乐不用转身就知道是怀王那位繁忙的闲人来了。忽然想起来,今早任昀还说过,怀王今天中午要来找她和柳成言一同去酒楼里吃饭,可现在还没到饭点怎么就来了? 易昭对这道声音也很是熟悉,心头一惊,跟在常乐身后转过身子,不由得眼前一亮。她还是头回见着穿着将军武服的怀王,虽然还是一身暗红衣袍,却是多了几分武者的霸道。光瞧着他本人,就能感受到刚与柔相结合的和谐之美感。 “见过怀王,堂叔。”易昭向怀王和易云行了一礼。 易云没想到她会过来,脸色忽然有些不好,想让她现在回去,免得呆久了会心里头不舒坦。 怀王却是盈盈一笑:“易昭来了,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我就是路过来看看,这便要回去了。”易昭发觉怀王是来找常乐的,很是懂事地要离开。 “你不是要再呆会儿?”常乐好容易见到易昭一回,这前后连一刻钟都没有,“怀王,你要是有事儿就去忙,我大恩人好容易过来一趟,再让你给吓跑了。” “不是。”易昭忙解释,“只是觉得时候不早了。” 常乐悠悠道:“现在连晌午都不到。” 易昭哑口无言。 “本王就是提前将事情做完了过来坐坐。易昭你要是没事儿,便多坐会儿罢,免得她日后又要在本王的耳朵边烦。”怀王说的很是嫌弃,见易昭点头答应,犹豫了下又道,“说起来,本王也要谢你。不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易昭道:“怀王已经送过药了,算是帮了易昭,这件事也不必挂念。” 她受伤回去后,司伯言就派了宫里的太医去府上为她医治。怀王则是托易云送了一盒药膏,听说是去伤疤的。这阵子用了一下,效果还是有些的。 “那是应该的,你若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与本王说。”怀王说的十分大方。 常乐暗啧,怀王真的是除了对她对谁都很大方。隐隐的还有些心痛,她都不能说出这么霸气的话来。 “二小姐,以后你如果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绝对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常乐拍了拍胸脯,说的豪气冲天,不甘比怀王弱了去。 易昭被常乐的模样给逗笑,瞧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较劲,更加觉得还是蛮搭的。 常乐目光一扫,见他们站的位置不尴不尬,便开口,将他们都带到了后院。匆匆见了下柳成言,柳成言又到前店忙去了。 十里奉上几杯茶,给常乐说了句自己去忙了,没事儿别叫她。 常乐和易昭坐在一处,正上面就歪倒着怀王。常乐瞄了怀王好几眼,都觉得他是个不懂眼色的,不知道自己避让一下。 可光她和易昭聊,忽略怀王好像也不太好,就只能从他们之间的联系里下手。 常乐看了看易昭,又瞅了瞅怀王。 “你们两个好像不是很熟悉的样子?” 他们两个之间表现的真的很陌生,两个人都不多看一眼,更别提亲热的攀谈。常乐很是不解,易昭不是怀王亲舅舅的孙女吗?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他们两个应该很亲切才是。 怀王很快给出了答案。 “本王很少去大将军府,见得少了,自然不熟悉。”怀王道,“说起来,本王只在易昭出生的时候比较亲近,那时候本王还抱过你。” 易昭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不说话。 常乐道:“你这话,一下子就把你年纪大的事情给暴露出来了。” “本王年纪本来也就不小了,都是快三十而立的人了,这有什么。”怀王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端过茶水,稍稍抿了一口,“而且本王本来就是她的长辈,说这种话也不是很过分。”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常乐哑口无言,扭头看了看易昭,无奈道,“就这么一个不熟又不太正经的长辈,他传个话,你居然就听了?” 易昭笑了笑:“毕竟是长辈。” 怀王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消失,满是责怪道:“本王都是为了你,你倒好,现在开始说本王的不是了。” “没有的事,我就是感慨一下,呃……”常乐犹豫了一瞬,也只能跟着他们的梗道,“二小姐真的是个很重礼法的人,而且很孝敬长辈,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听你的话。” 聊天的方向好像因为怀王的介入,而走向了一个不太正常的轨道。她其实还想试探一下两个人的亲事那件事,现在看来,因为长辈和后辈的年代隔阂,谈论这件事不太妥当,而且很奇怪。 易云则是在旁边听得半知半解,想知道 易昭到底帮了怀王什么事。 这件事怀王说是为了常乐,难不成是怀王替常乐报恩送药膏的事情?但好像又不是。仔细又想了想,易云的脸色都有些许的阴沉。他们三人组发生的联系并不是很多。 看来,易昭并不是偶然碰见了常乐,才把常乐给救了的,背后少不了怀王的掺和。 想到有这种可能,一时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有些气恼。回首再看怀王有所预谋的样子,似乎待会儿要干出什么事情来。易云犹豫了下,忍不住插入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易昭,你这回出来,跟爷爷说了吗?” 易昭瞧了下易云的眼色,意会。 “并未,所以出来的时间也不敢太长。算起来现在也有些时辰了,我是真的不便久留,这茶也喝了,等下次有机会再坐在一起聊罢。” “哦,好。”常乐也不好阻拦,只能呆呆地应了一声,起身送易昭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怀王和易云两个人。 怀王瞧着易云,嘴里噙着玩味的笑意,眼中也别有深意:“你倒是反应的比较快。” “属下不敢。”易云垂首道,目光却是坚定,“易昭年少无辜,还请怀王手下留情。” “你这话说的本王好似要害了她一样,她是本王的后辈,本王自然是要好生照顾的。这回她落入险境,本王也是担心。”怀王叹了声,“本王可是拿她当亲侄女儿看的。你既然也知道她是无辜,就应该想办法让大将军拒绝这门亲事。” 易云默默地不说话,许久才沉吟道:“大将军忠心为君为国,嫁给怀王有益于国,大将军再心疼也是不会拒绝的。” 易昭可是大将军心尖尖上的宝贝儿。大将军之前还想过要给易昭办一场招亲比武,让天下的英雄豪杰来竞争,深以为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配的上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孙女儿。 如今却是要将易昭嫁给怀王这个十几年如一日的草包纨绔,大将军气的差点没吐血。但是因为国家安邦,他只能忍痛割爱。 大将军深谙曲线救国的道理。既然孙女是嫁定了,那只能想办法让怀王脱胎换骨。 因而,在军营的时候,大将军就百般刁难,严格管理怀王,想把他身上的臭毛病都给改了。如今怀王成了右将军,也是皇帝故意提上来,就是为了让他们之间的朝政地位能靠的近些,也算是不委屈了易昭。 怀王听了易云的话,心情一度阴郁,思绪有些缥缈。 “都是为了国家安邦……” 生而为皇家人,为国牺牲这种事真的是摆脱不了的禁锢。 “而且,怀王又想拿常姑娘当幌子,日后这件事发酵,对常姑娘也是不妥的。”易云换了切入的对象,怀王不管易昭总会担心常乐的情况,“再者说 ,您这个法子除了让易昭心里难受,让常姑娘深陷窘迫之地,再无其他作用。” 他深知常乐和怀王的关系是不可能成为夫妻了,怀王却老是想用常乐当挡箭牌。怀王故意在众人面前做些暧昧的事儿,让人误会,无非是想刺激大长公主和大将军自动取消他们二人成亲的想法,或者是让易昭来反抗。 易云坚信,到最后,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会出现。 “那你是要本王同意娶易昭咯?”怀王脸色不悦地反问,“你明知本王是什么样的人,还想着让易昭嫁过来,看来你也不是个好表叔啊。” 易云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常乐从外面回来,发现里面的气氛不太对,疑惑道:“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了?” “不敢。” 易云先回了话,沉闷的声音直接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和想法。 常乐更是疑惑。 相信易云是真的不敢欺负怀王,那明显就是怀王将易云给欺负了,现在让人家受了委屈。回想怀王刚刚对易昭的态度,常乐就觉得易家人可能不是怀王母妃的娘家人,他跟易家人没有半点的亲热亲近之感。 跟母妃娘家人搞不好关系,跟皇帝老爹这边的亲戚也搞不好关系,两边都不亲热,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的。想来想去,他也就只和柳成言的关系最为亲热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章 互不伤害 怀王抿唇,抬眼便是笑容灿烂。不知为何,常乐总觉得他在强颜欢笑,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你还有其他的事儿吗?”怀王问道。 常乐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那便去酒楼罢,位置都订好了。” 怀王悠悠起身,姿势十分慵懒,走到常乐面前,很是顺手地又想牵常乐。常乐先一步,借着转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怀王。 “现在去是不是太早了?离平时的饭点儿还有半个时辰呢。” “你现在不是也不忙?” 常乐犹豫了下,还是跟着他一块儿走了。 怀王让易云在店里帮忙,带着柳成言和常乐一起去他们最近常去的那个酒楼——客运酒楼,还是坐在常坐的那个包间里。 包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三个,常乐说话也都随意了许多。 常乐立马开启八卦模式。刚刚在画坊的时候,常乐就想问怀王和易昭之间的事情,又因为易昭在场,这话当面问出来有点尴尬,只能等着易昭离开,再来悄悄问怀王。 “我听说,那个大长公主打算把易昭嫁给你,是不是有这种事情?” 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 怀王不是很想接这个话,瞥了眼常乐探究的眼神,道:“你觉得呢?” “什么叫我觉得?”常乐无奈的反驳,“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想娶我的救命恩人啊?” 怀王冷漠道:“她是本王从小看到大的,本王怎么可能会想到要娶她?” 常乐一脸不相信地盯着怀王。 刚刚还说对易昭比较亲近的时候,是在人家出生的时候,现在又说亲眼看着人家从小长到大。这话前后不搭,明显就是用来敷衍的。 “我看你就是不喜欢,那如果大长公主真的要让她嫁给你,那你怎么办?” “你觉得本王应该怎么办?”怀王再次反问。 常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这不是你的事儿?老问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易昭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想看看,如果她嫁给你,你会不会欺负她。” 怀王利索回话:“欺负是一定会欺负的,你如果担心的话,你就想办法别让她嫁给本王。” “你……” 常乐气结,端起茶杯就灌了一口茶,挤眉弄眼地跟柳成言无声告状怀王的不讲理。 柳成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那头已经拿扇子打了过来,常乐又白白的挨了一着。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就好好管着你的画坊。你想跟你的救命恩人亲热就亲热去,但别想着跟本王扯上关系。” 怀王已经能预料常乐后面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先提前给常乐做了个警告。 一下子小心思被戳破,常乐保持沉默,不乐意地吃着饭。吃了两口菜,面前突然伸出一双筷子。 是怀王在习惯性地给她布菜。 如果是之前的时候,常乐面对这种情况会无动于衷的,是刚刚才讨论完那个话题,常乐现在就有一些敏感。迅速嚼完嘴里的饭菜,气恼地瞪向怀王。 “那你也别老是拿我当挡箭牌,有本事你去找斋主当挡箭牌。” 常乐心里门儿清。 她和怀王的谣言为什么一直流传,大长公主为什么见到她就生气,还有那些大臣们的议论不停,这一切种种,不是怀王默认了他们两就是不正当的关系起得作用才怪了! 当一下自己大哥的挡箭牌,帮他挡一些桃花,挡一下催婚也不是不可以。她一直也没说什么,那些人说她狐狸精她也装作没听见,以后大长公主他们为了怀王娶亲对自己下手,她也认了。 但是目前在那朵桃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易昭也想嫁给怀王,自己还帮着怀王让易昭误以为是自己抢走了她的意中人,那不就是恩将仇报吗? 怀王见她一脸恼怒,厚脸皮地挑起眉头:“成言他又不是个女的,本王可不就只能找你了。” “不行,我拒绝!”常乐坐直了身子,拿出一身的浩然正气,“我不能让我的救命恩人伤心。你不让我管你们的事情,不让我撮合你们,那你也别让我当你的挡箭牌,来伤害我的救命恩人。” 怀王点了点头:“那行,咱们俩这算是说定了?” 常乐也点头承认。 怀王立马就把柳成言拉下水:“成言,你现在在场,那你就要做我们之间的见证。” 柳成言就一直吃自己的,压根就没有把他们的话往心里放。如今被点名,觉得莫名其妙。这种莫名其妙的场合不止这一两次,也都习惯了,只是默默地继续吃自己的饭。 “斋主好没有参与感呀,我们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他一个人都要把饭给吃完了。” 常乐也不甘心让柳成言独善其身,也很是配合地把他拉下水,拉到他们二人的辩论之中。 这么说着,柳成言已经把饭吃完,轻轻的放下了筷子,抬眼看向他们,满是笑意,一双星辰般的眸子星星点点。 “此事,你们商量就好。” 只此一句,再没有多的话。常乐和怀王深受挫败,感觉他们两个像小孩子一样怼了半天。 “其实如果怀王你早就娶了媳妇的话,也没有这么多的问题了。”常乐长长地叹了口气,头疼又心累。 她现在是夹在大哥和自己的救命恩人之间,根本不知道应该要帮哪一个。说起来都怪马场的那些人嘴太多太碎,非要让她听见自己的救命恩人马上要和自己大哥联姻的事情 。 怀王也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本王也想啊,这不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吗?还以为这辈子可以孤独终老,一个人快活逍遥一辈子,没想到现在又要被逼婚,真的是命运多舛了。” 常乐都没耳朵听他不正经的话。 …… 没过两天,天甲学堂那边给常乐寄来了一封信,写信的人是刺史夫人。 常乐本来以为这次会收到的是都尉夫人写的信。因为都尉夫人最爱吐槽,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向常乐吐槽天甲学堂里的各种事情,都尉夫人怎么可能让给刺史夫人呢? 这件事情,刺史夫人也在信中做了解释。 原来是皇帝把都尉和都尉夫人夫妻两人派去镇守边关,都尉夫人无法再管天甲学堂的事情。现在的天甲学堂基本上由刺史夫人来管,不过刺史夫人说,现在天甲学堂已经是郡史的重点关注对象,郡史也在用各种财力物力来帮助天甲学堂的运营。 看到这里,常乐也算是放了心,起码天甲学堂没有因为都尉夫人的离开而被人虐待。 刺史夫人的信件中规中矩,没有一点逗趣的语言。常乐还是有些想念都尉夫人的,就私下找了一个机会问怀王这些事情。想要取得都尉夫人的联系方式,好给她寄信。 怀王没有告诉她,都尉夫妻两人会被派去边关镇守,是因为自己的建议。但告诉了常乐现在的十三郡都尉就是之前镇守十三郡兵器库的那位将军。 常乐差点没有嫌弃死,依稀记得那个人就是一根筋,完全不懂通便,只晓得按规矩办事。也不知道这样的性格是好是坏。不过常乐更加喜欢师都尉那种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性子。 打听完,常乐就直接寄了一封信过去。 那封信有好几张纸,信的内容是常乐让自己的绿听轩里的侍女江雨帮忙写的。 因为常乐的话琐碎又啰嗦,江雨提醒了好几次。常乐都说只有这样才比较真情实感,要是规规矩矩的写一封信,那就是跟公文差不多了,多没有意思。 听到这个解释,江雨只能勉强接受,但中间几度差点写不下去。 常乐实在是太啰嗦了! 八月初九的时候,大长公主派人来府上,说是要召见常乐。 来传话的人就是之前在怀王府上管过一段时间的徐嬷嬷,徐嬷嬷是边传话边暗戳戳地用哀怨的眼神死死盯着常乐,常乐身上就差没多几个窟窿。 面对要见大长公主这件事,常乐并没有很开心,反而很是忐忑。 她已经见识过大长公主的厉害了,而且也已经确定大长公主是真的真的不喜欢她,现在要让她过去也不知道是要惩罚她还是要干什么。 主要传话的人是徐嬷嬷,她根本无法张口打探。她问 了,徐嬷嬷也不一定会说。雯水还好心地帮忙问了一下,徐嬷嬷都是爱搭不理的。 常乐有预感自己这是要羊送虎口,已经想过了一百种逃跑的方式。她这么一只初来乍到的小白兔是真的没有勇气面对那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虽然大长公主也并不是很老,而且长得还很美艳。但蛇蝎美人不是更加可怕? 更何况,她前脚间接弄死右将军一家,后脚也不小心间接害死了驸马。这些可都是她的亲信宠爱之人,常乐真是把大长公主得罪到家了。 “阿常,怕什么?咱们连圣上都见过了,还怕一个大长公主吗?”十里在旁边给她打气。 常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点头:“没错,我一点都不怕!不就是见个大长公主?到时候什么话都不说就行了,就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咱们明天打扮的要精致一点,不能丢人!”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一章 徒步进宫 第二天,又是一个早起。 常乐打扮的精致又不敢夸张,坐上怀王府的马车就去了皇宫。 大长公主是老早就嫁了人,但她膝下无子,所以在夫君死了之后,就住回了皇宫里。听说每天还要接受后宫妃子的孝敬请安,连皇帝都会时不时地去看看。 这位大长公主真的是大氏最为尊贵的女人了。 凭着这次机会,常乐终于可以进入皇宫内部,还是后宫。常乐打算把见大长公主的压力放一放,先把皇宫见识一遍。 马车停在了皇宫之外,十里和无泽也被挡在门外,常乐只得交代他们继续回画坊开店。 从进宫门之后,就开始用两条腿儿走路。 “敢问如何称呼?”常乐试探地和引路的宦官搭上腔。 引路的宦官道:“姜内侍。” “姜内侍,敢问,咱们就是从这儿一直走到大长公主住的宫殿吗?”常乐试探地问了一句,还很是有礼貌。 姜内侍道:“自然,不然你想怎么过去?” 常乐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就是问上一问。” 说完,常乐目视前方,立马将所有的笑意都给收敛,心底里憋着一团火气。 她又不是没有看过一些宫廷戏,马车不能进宫也就算了,她可不信进宫的那些人都是徒步应召的。皇宫她没来过,但大概有多大,心里还是有些数的,分明是那个大长公主在故意刁难! 真是过分! 走在皇宫的大道上,常乐存着火气,一点都不想收敛。再者,在马场上该出洋相的都已经出了,也不怕这个时候体现自己的没规矩。就光明正大的打量着这个皇宫的样子。 姜公公多次提醒,说是在皇宫里要小心,要注意。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常乐口头上答应着,实际上并没有半点要配合的意思。 不过,这皇宫长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跟她之前在现代逛的故宫差不多,只是主题颜色用的不是红黄,而是红灰白,显更加沉稳厚重罢了。 常乐看了几眼,就没有再想看下去的意思。 走在这里和走在宫殿遗址里的感觉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这里面是真的有宫女和宦官。 他们来来往往,都没有动静也不说话,跟木头人一样,显得十分沉闷。 这种沉闷的气息让常乐一时间有些透不过来气,走了一刻钟就累得不行,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姜内侍就一个劲儿催,说是大长公主已经在等着了,要赶紧赶过去才行。 常乐就在心底大骂:等着个屁!那就让她等到天黑算了! 顶着个太阳,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常乐走到要昏厥,才刚到后宫范围内没多久。说是到大长公主的宫殿还有一两刻钟,常乐当时就想给姜内侍一闷棍 。 常乐轻轻抹了抹身上的薄汗,脸上的妆容都不知道被汗水浸成了什么样子。走路时,喘气的气息越来越重,嗓子也有些干涸,明显感受到身体水分的流失,腰背和两条腿都开始发酸疲累。 她好久没有走过这么长时间的路了,那个姜内侍还专门带着她在大太阳底下转悠,她一再告诫自己先忍,忍字头上一把刀。现在忍了,以后才有机会把这些仇恨都讨要回来! 刚刚经过一个桥,就看见对面来了一个仪仗队。几个人抬着一个步辇,步辇上端坐着一个人。 在离他们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姜内侍已经躲到了旁边,顺便还把常乐拉了过去,硬生生把常乐的脑袋按下去。贴墙垂首侍立,等着步辇过去。 结果,步辇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常乐趁机偷看了一眼,发现司伯言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等和她确定过眼神之后,仿佛这才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一时之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姜内侍立马上前半步,拱手弓背道:“回陛下,是大长公主要召见常姑娘。” 司伯言见常乐浑身疲累,双目有些无神,大概能猜到什么,眸光沉了沉。 “大长公主所为何事?” 常乐就盯着司伯言,有些羡慕他能坐在有着顶棚的步辇里,一点都不会热,还不用走路。 “回陛下,大长公主言,驸马一案得以破获,多亏了易二小姐和常姑娘以身犯陷,发现关键。因而,特意召她们进宫嘉赏。” 姜内侍始终低着脑袋回话,眼神一瞥常乐正定定地盯着司伯言,一颗心肝都吓得砰砰直跳。但皇帝都没说什么,他这个宦官也没资格开口说不是。 “原是如此。” 司伯言沉吟片刻,瞧着常乐精疲力尽毫无神采的模样,既觉心疼又觉好笑。 既然有易昭在,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让大长公主磨磨她的规矩也是好的。若日后真的嫁给了怀王,还是毫无规矩,那便不成体统了。 嘴角扬起个弧度,司伯言坐端了身子。 “既然是领赏,便快些去罢,莫要让大长公主等急了。” “是。” 姜内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常乐就眼巴巴地瞧着司伯言的步辇仪仗没有半点留恋的离开,欲哭无泪,狠狠地咽了下口水润湿喉咙。 “姜内侍,您说我是去领赏的?” “可不是?刚刚陛下也催了,咱们还是快些走罢。” 姜内侍将手上的拂尘一甩。 常乐翻了个白眼儿,愣是不觉得自己是进来受赏的,分明是来受苦的。 可这大长公主未免也太奇怪了,自己的义子都死了,她还有心情封赏害死她义子的两个人?这脑子不是坏了罢? “ 姜内侍,您慢点儿。您这样常年在宫中做事的就是不一般,这一个多时辰的路,走起来丝毫没压力啊。” 常乐拖延着不想往前走,在后面拖拉着身子。 姜内侍走了老远,发现常乐的声音离自己的距离还不近。回头一看,两个人差了几尺远,她正在后面的一棵大树下乘凉歇息。 立马着急上火地赶了回去,想要拽起来常乐,但是这样太没规矩,就只能在她耳边跟个唐僧一样的唠叨。 “哎哟,我说常姑娘,您快些罢,这时辰真的耽误不起。” 常乐就靠着大树,很不配合,跺着两条发酸的腿。 “我也没办法,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要不,您将我拖过去?” “常姑娘,这可玩笑不得。”姜内侍焦急地锤手。 常乐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含糊不清地道:“真的好累啊,我睡会儿先。” “常姑娘!” 姜内侍见常乐真的要睡过去,眉头都皱了起来。最后只能出下策,让跟在后面的侍卫左右将常乐给架起来,架着走。 没两步,常乐勉强睁开眼睛,跟左右两边的侍卫说拽的力度和位置要怎么调整,心甘情愿地被架着过去,抽空还睡上一下。这回,可累着架着她的两个侍卫了。 常乐是以受赏的名义进宫的,他们若是把常乐真给拖地了或者摔着了,如果被追究,都免不了挨板子。 大长公主住的宫名叫长春宫。 一行人狼狈地到了宫门口,姜内侍把常乐给叫醒。喊了两声人家没反应,姜内侍灵机一动,就用手上的拂尘刷了刷常乐的脸,把她弄醒。 “到了么?” 常乐打了个哈欠。左右的侍卫将她放下,等她站稳,这才松手,顿时如释重负。 “常姑娘您赶紧整理一下,大长公主在牡丹亭等着咱们呢。” 常乐此时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确实不太适合进去直接见大长公主。 “给我一分钟。” 常乐伸出一根手指头,双手按上太阳穴揉了揉,又轻拍了两下脸,最后一个哈欠把瞌睡虫赶走。又整理了下衣裳,摆了摆发髻簪钗,扭头面对姜内侍。 “姜内侍,如何?” 姜内侍瞧她勉强能凑合,也就不挑了,反正大长公主也不想见到一个精神抖擞的她。姜内侍自己个也在常乐整理的时候修整了一下边幅,此时脸上的表情一收,摆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常姑娘,里边儿请罢。” 常乐迈开沉重的双腿,走了进去。在姜内侍的带领下,进了宫殿里的东苑。 一进去常乐就看见曲桥流水,亭台楼阁。扑面而来的清新的空气,让常乐清醒了不少,跟着姜内侍上了曲桥,湖上的荷花已经开始凋零。 走的近些,发现大长公主真的已 经在牡丹亭里坐着了,旁边还陪坐着易昭,他们二人聊得还算是热乎。常乐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常乐停在了离亭子十几尺远的地方,等着姜内侍进去通报。 “大长公主,常姑娘来了。” 常乐大老远的就挺听见姜内侍的声音,整理了下面容,平定心里的些许紧张。 “让她过来罢。” 姜内侍过来将常乐带了过去,常乐垂着头进去,走到了大概中间的位置,朝大长公主行了一礼。 “常乐见过大长公主。” “常姑娘来的未免有些晚了。”站在大长公主面前的徐嬷嬷悠悠地提醒常乐。 大长公主就端正坐着,没开口说话,很明显,徐嬷嬷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常乐皮笑肉不笑,瞧了易昭一眼,发现她有些许的担心,道:“是,是挺慢的,没想到进宫之后需要走路,一两个时辰呢,下回民女再来,就提前练下疾步走,走的快些,免得让大长公主等急了。” 徐嬷嬷早就知道常乐胆子大,在怀王府的时候就敢公然地反驳,没想到当着大长公主的面也敢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真是大胆!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大长公主的试探 易昭坐在一旁,瞧了下局势,冷不丁道:“早知你也要来,我便过去顺道接你了。不知大长公主今日召我们来,所为何事?” 有了易昭打圆场,大长公主也暂时放下了刁难,给常乐赐座。常乐笑意盈盈地就坐了,尽量保持着淑女的姿态。 “此次驸马一事,多亏了你们二人揭露,陛下便托本宫给你们些赏赐。” 大长公主说着,旁边就走上来两个宫女,一人手里托着个案盘,上面还盖着红布。 常乐见这速度也挺快,拿了奖赏就可以直接退了,也不用耽搁时间,其实也还好,熬过这一下子就自由了。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还有些期待,大长公主会赏赐给她什么东西。 “阿昭,这回让你受苦了,听说差点丢了命,可将本宫给心疼着了。”大长公主说着就抓上了易昭的手,说的很是温情,“本宫也无别的可赠,这青金石的首饰,是围猎头奖,本应当是你的,便还是给你。” 宫女去掉托盘上的红布,露出里面的青金石首饰来,一共五件,一件不少。 常乐的眼睛锃亮,盯着那套青金石就心里痒痒。她可是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才遭了那一番罪。结果,这东西,还是到了别人的手上。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让人很是心痛。 易昭悄然瞟了常乐一眼,明面上浅笑,起身行礼受下。 “易昭谢过大长公主。” “不用多礼,起来罢。” 大长公主十分温和地抬了抬手,徐嬷嬷上前亲自含笑将易昭给扶了起来。看见徐嬷嬷微笑,对常乐的打击无异于看见铁树开花。 啧,真是个势力的! “常乐。” 大长公主试探着喊了一声,脸色已经威严起来,严肃冷峻。 常乐如芒在背,答:“正是。” “你这次也算是立了功,本宫看过你画的画,确实还可以,又和阿昭一起发现了金库,也当受赏。”大长公主这段话就跟背台词一样,说的毫无感情,“便赐你玉如意一只。” 站在她面前的宫女也将红布掀开,里面放着一只翠绿的颜色纯正的玉如意。常乐也看不出玉的好坏,只觉得这东西对自己来说没什么用。不能戴,不能吃,不能卖,什么特别的作用都没有,只适合扔在角落里。 “还不赶紧谢恩?”又是一个嬷嬷厉声将常乐的思绪拉了回来。 常乐利索站起来,学着刚刚易昭的样子,道:“民女常乐谢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斜睨了一眼,轻声嗯了下。 本以为这样,噩梦就结束了,常乐可以抱着如意回去休息。万万没想到,大长公主还开起了交流会,开始聊天。 在感知到这个趋势之时,常乐的心里就是万马奔腾,随之而来的就是哈 欠,硬生生让她给忍了下去。大长公主的人可是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放在眼里,浑身都散发着对常乐的鄙夷之情。 “常姑娘,听说,你是来自十三郡?”大长公主上来就把话题放在常乐身上。 常乐老实点头:“是。” 大长公主又道:“你千里迢迢地跟着怀王过来,家里的人难道都不说些什么?” 常乐听闻此话,愣了下,抬眼疑惑地看向大长公主。暗道李斛难道没跟她说过自己的事情?但是,按照怀王说的,李斛肯定早就跟大长公主通过气儿了。 那大长公主现在明知故问,显得也太过做作了。 既然大长公主装作不知道,那常乐也没必要一股脑都吐出来,只是有一说一。 “我现在除了一个姐妹十里跟在旁边,再没有其他的家人了。” “大胆,怎么能在大长公主面前直接自称我?”徐嬷嬷一声叫起来。 常乐被她吓得心口紧缩了下,不满皱眉:“那不用我,我应该怎么说?”气焰浓的,瞬间就要爆炸似的。 徐嬷嬷咬牙切齿,大长公主碍于易昭的面子,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道:“乡野来的姑娘,淳朴天真,无拘无束惯了,这样挺好,不必强求。” “还是大长公主明晓事理。”常乐扬起浓浓的假笑,心里把大长公主好生骂了一通。 乡野丫头怎么了?!丫的,真的是想着法子讽刺欺负老娘! 大长公主眸光精明,道:“看你年岁也不小了,可有婚配?” 这句话像把刀子,直接往常乐心口上扎。常乐微微眯起眼睛,沉了沉,咬牙勉强笑道:“目前没有。” “目前没有,便是之前有过了?”大长公主继续追问。 常乐吐了口气,道:“是,之前有过。夫君因故亡去,我签了和离书,便离开了十三郡。” 大长公主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眸中还露出几分怜惜来。 “本宫无意提起这伤心事,常姑娘莫要介怀。对了,那这常,是你的本家原姓了?” “是。” 常乐已经化身假笑女孩儿,很是淡然地回答大长公主的这一系列犀利问题。她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不就是从弃妇变成了寡妇?有什么丢人的? 坐在一旁静观的易昭没听过这些事情,心里还是有些许错愕,而且也大概知道大长公主今日刁难常乐的原因。大概是不高兴听说怀王和一个新寡掺和在一块儿。 “那不知,你夫家是……” 见大长公主非要装模作样地将所有已知事情问出来,常乐讥讽不已。见问题已经问到了这个份儿上,常乐轻然勾唇,定定地盯着大长公主,不想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前十三郡太守,张长修!” 周围的动静 很小,但常乐还是能清晰地听见她们因诧异而发出的唏嘘声,连对面的易昭眸子里都闪烁着惊愕的光芒,心情忽然间不是那么好了。 关于张长修的事情,后宫重重却也能听说不少。因为是后宫,关于张长修的政绩没听过多少,他家里的琐碎事儿却是了解过一二的,如今真实看见传闻中恶毒受虐的前太守夫人就在面前,多少还是有些奇幻之感。 大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更深,却是暗含几分嘲讽之意。 “原来是张太守的遗孀。哦,不是,你们已经和离。”大长公主自说自话,道,“本宫曾经也听闻过你的一些事情,之前也当你是个恶毒的妇人,后来也是知晓你是被小妾所陷害,是个不容易的。” 常乐默默地看着大长公主,看她后面能说出什么花来。 大长公主见她不接茬,继续道:“前缘已尽,也可续段新姻了。你此次有功,本宫也看你投缘,不如本宫替你寻门亲事如何?” 闻听此话,常乐的眉头皱了下。 暗说在问完这些之后,大长公主应该是要问她是怎么和怀王纠缠在一块儿,现在又为什么住在怀王府,结果都不是。大长公主这个问题也算是在问她的态度。 如果她说可以,说明她和怀王是真的没什么。她若是说不行,肯定和怀王有猫腻,没跑了。 可是,现在同意,鬼知道大长公主会给她安排一门什么鬼亲事?到时候旨意下来,想反悔都不行了。 想想李斛的那位庶妹,就是因为惹了大长公主不高兴,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右将军那个老头子的续弦,想想都是男默女泪。大长公主要是再贴心些,考虑到她是二婚,是不是要把她赐给某个残疾老头子当第十八房小妾?! “多谢大长公主好意。” 事不宜迟,常乐赶紧开口拒绝,免得这件事被板上钉钉。 “虽然我已和张长修和离,但是他也是受人蛊惑,承蒙他多年的夫妻之情,如何也要守身三年再说。如今他才去世一年,另找新欢,未免太过无情。” 常乐也不是很想利用去世的张长修,但目前也只有这样瞎编,才能保全一下自己。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思。”大长公主听得她的态度,也算是有了几分安心,笑了笑,“可你这,总住在怀王府上,也不是个法子。他日,是要受人耻笑的。” 今日和大长公主的对话,常乐真的是应付的多到数不过来,沉了沉心绪,不想在没有跟怀王商量之前,就答应别人自己会搬走的事情。她在这儿说了这个事儿,赶明儿怀王又得跟她唠叨。 “大长公主说的是。”常乐乖巧应对,心累无比,“不过,这住在怀王府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之前在 玄灵观里抽签,他们说我和柳成言有联系,我得跟在柳成言身边才行。柳成言一直住在怀王府,我也只能跟着住在怀王府。” 解决不了,就只能甩锅。反正这个锅甩出去,怀王和柳成言一定会接住。 谁知,大长公主一听见柳成言三个字,脸色都阴沉了下来。这个柳成言,大长公主也是知道的,一直跟在怀王身边,本来是玄灵观的接班人,愣是被怀王忽悠的还了俗。 常乐搬出这个理由,大长公主也没办法继续反驳,如今看见常乐笑盈盈的脸,就觉得她心计深重,很是不悦。 “希望常姑娘,只是因为柳成言才留在王府,而不是因为怀王。怀王向来心善,念你是功臣遗孀才多加照顾,姑娘应当也要注意,莫要会错意了才是。” 常乐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面对大长公主的威胁,只觉得有些无厘头的搞笑。面子上,该应承的还是要应承。 “大长公主说的是。怀王天性风流,平日里的行为举止,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但民女清楚的很,知道如何去做。”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易昭的亲事 “你知道便好。”大长公主沉声开口,语气里都是满满的警告。 常乐的言语之间,暗含的意思,分明就是“我自己会控制好自己,但是怀王如果硬勾搭,你们也不能怪我”。这种语气,分明还带有几分炫耀,让人听起来很是不爽快。 大长公主见常乐这边已经无处下手,来日方长,也懒得还在她身上纠缠,反而是想起来了旁边的易昭。 常乐见过变脸速度快的,没见过大长公主这么快的。前一刻还冷冰冰地瞪着自己,各种警告,后头看见易昭,就是笑的和蔼可亲,像是个平易近人的长辈。常乐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说起来,阿昭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年纪不小,早该许配了的。” 大长公主此刻就像一个惯于牵线拉媒的亲戚,笑眯眯地盯着易昭,只要易昭说个“是”,她能立马把准备好的几十个候选人介绍出来给她选。 易昭面对催婚,毫不慌乱,洒脱笑道:“爷爷说,明年会在我生辰之时,举行比武招亲,应当是明年就可以嫁了的。” 常乐知道现在没她什么事儿,就很是轻松地当个吃瓜群众。听到这话,常乐有些感叹,原来贵族圈儿如此复杂,易昭这才十七,就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易昭肯定早就知道,大长公主和自己的爷爷有意让她嫁给怀王,此时还云淡风轻地说着一件不可能存在的事儿,应对功力也是厉害。 “比武招亲,也亏得大将军想的出来。”大长公主很是配合地跟着把戏演完,责怪道,“还拖到明年,你武功不错,到时候若是无人将你打败,你不就嫁不出去了?本宫看,大将军就是舍不得你,打算让你一直呆在他跟前儿。” “如果爷爷是这么想的,那易昭也定然会陪在爷爷身边。”易昭毫不犹豫地接话,一脸的真诚与诚恳。 大长公主伸手戳了下她的鼻子,满是无奈和宠溺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儿能一直留守闺阁?本宫倒是给你看好了一门亲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易昭的眸光微闪,脸上的笑意清浅勉强,余光悄悄扫了眼常乐,缓缓道:“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易昭,是怎么都愿意的。” 常乐一直关注着易昭的神色变幻,见她好像不是很愿意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奇。 原来易昭对怀王也没什么爱慕之情吗?既然这样,那她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之前怀王故意制造的误会会让易昭讨厌自己? 大长公主那头已经是欢喜非常。 “本宫将大氏那些男儿都看了遍,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怀王比较适合。” 常乐和易昭都知道大长公主要说什么,但现在实际听到,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的。 “怀王 的年纪虽然比你大了些,但是他至今无妃嫔,也不会委屈了你。”大长公主开始给易昭灌输怀王的优点,“他之前是有些贪玩,如今回来也成了右将军,有了正当的事情来做,想必之前的性子也都改了不少。” 易昭只是听着,面色不悲不喜。完全无法判断出她对怀王的态度。 “本宫这么多年,一直想给怀王找个合适的王妃,还未看上一个。如今你长大了,正是合适。”大长公主坐着最后的总结,“这门亲事,你以为如何?” 易昭瞧了眼常乐,抿唇道:“易昭,一直将怀王当做长辈……” “辈分上虽然是这么算,你也无须在意。他这个长辈与你差不多算是远亲,再者你们现在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大长公主还在给易昭洗脑,“或许,他正因是你的长辈,才会更疼你些。” 常乐有些听不下去,总觉得大长公主是在诱拐未成年人。易昭这年龄放在现代,可不就是未成年? “常姑娘,你觉得这么亲事如何?”大长公主突然转向,询问常乐。 常乐忍不住一个激灵,瞧见大长公主犀利的双眸就心肝儿紧张,好半晌才道:“民女不敢置喙。” 她才答应过怀王,不会随便撮合他们二人,这时候更不可能开口。 大长公主拧眉:“你是这门亲事不妥?” “这……”常乐发现大长公主就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个吉祥话,憋了半天,还是含糊道,“这事儿,民女就是一介平民,与怀王和易二小姐非亲,真不敢发表意见。” 见常乐不愿意配合,大长公主的疑心更重,目光更加深沉。许久,才缓缓开口。 “罢了,这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媒妁结订。本宫过两日会同陛下和大将军商议一番,便将你们二人的婚事给定了。” …… 常乐从大长公主的宫殿出来的时候,嗡嗡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心胸也开阔了,呼吸的空气都觉得清新了不少。 正好刚刚坐半天,也休息够了,现在是哪儿哪儿都舒畅。 “你一会儿要怎么回去?”常乐才不想再走出皇宫,立马机灵地凑到了易昭面前,想着她应当是可以坐车出去的。 易昭本来经过刚刚那一遭,以为常乐会跟自己膈应,无话可聊。没想到她这么热情地凑了过来,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常乐疑惑:“怎么了?” 易昭摇了摇头,笑道:“一会儿出了内宫,便可乘轿出去。” “哦,这样,大长公主可别又吩咐过,不让给我准备轿子。”常乐很是后怕地嘟囔了两声,左右张望之时,道,“二小姐,看你的样子好像经常出入皇宫,你说我现在能顺便去找找爱华画师在哪儿吗?” “不可 ,宫里规矩森严,乱闯是要受惩的,还是直接出宫去罢。”易昭提醒,过多的话也没说,也不问常乐为什么要去找爱华画师。 常乐失落地软下了身子,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空气突然间沉默了下来,一时有些尴尬。 “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常乐为了打破沉寂,便厚着脸皮开口了。易昭疑惑地扭头,等着她的问题。常乐便道,“那个,你是喜欢怀王的吗?” 易昭哭笑不得:“你很在乎这件事?” “嗯。”常乐点头,又补充,“不过不是因为怀王,是因为你。” 易昭不解:“因为我?” “正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怀王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成为那个恶人。”常乐认真解释。 “我虽然救过你,但是你没必要因为这个牺牲自己。我只当怀王是长辈,若是大长公主请陛下下旨,我也只能嫁过去。如果你喜欢怀王,不必让给我。我与怀王总归是联姻,只要维护表面上的夫妻关系就好了。”易昭看的十分通透,说完还很担心常乐,“反倒是你,你若与怀王是真心相爱,也得想办法要个名分才是。你要走的路,可是有些艰辛。” 常乐怔愣地看了会儿易昭,忽然觉得她也还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而已。看起来含蓄孤傲,其实内心纯善的有些可爱。一时没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易昭的个子要比她矮上一些。 易昭突然被她这么一摸,脸颊腾地有些发红,很不习惯这样被人亲近,心里有些异样,却不是很讨厌。 “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常乐忍不住笑出声,最后拍了下她的脑袋道,“你这样的好姑娘,值得被人珍惜。你也别误会我和怀王了,我们两个真的是兄弟之情,没有别的。日后,我可是要找个待我好的人,不是怀王这样成天欺负我的。” 易昭离常乐远了些,不解道:“我看怀王待你挺好……” “那不一样。”常乐摆了摆手,抬眼瞧着湛蓝的天空,忽然惆怅,“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姻缘呢。”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未来比未知还未知。她只求能活好当下了,姻缘什么的对她来说太过奢侈。关键是,如果她哪天投入爱河了,突然间她就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这得多尴尬? 目光回收,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曲桥上站着一个美妇人,背影十分好看。下刻,那个妇人转过了身子,下桥,朝她们这边走过来。 这人,可不就是顺安公主? “顺安公主怎么在这儿?” 常乐忽然间就有些慌张。驸马死后,她最怕的就是见到顺安公主。虽然让顺安公主摆脱了个渣男很爽,但顺安公主成了遗孀也是真的。 易昭也有些心虚,轻声道:“大 长公主怕顺安公主住在府里睹物思情,便将顺安公主接回宫里住了。” 刚说罢,顺安公主已经到了她们面前,面无表情,有些失神。 “见过顺安公主。”常乐和易昭一同行礼,心里都做好了准备,如果顺安公主想骂她们打她们,她们俩也只能认了。 “免礼罢。” 顺安公主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在瞧见常乐的时候,有几分复杂之色。沉默半晌,欲言又止,从她们身旁绕过,往别处去了。 等顺安公主走远,常乐才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顺安公主会气急打我们呢。” 易昭也是这个想法,却是没像常乐这样直接说出来。 “顺安公主,也是被驸马给害惨了的。”常乐悄悄嘟囔了一声。 回想起顺安公主有些憔悴的容颜,心里头就有些酸楚。这怕不是常说的那句“天妒红颜”。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四章 青金石耳珰 “宫里勿要随意议论,会出事的。”易昭悄声在常乐耳边提醒,“我们还是快些出宫罢。” “对了,你最近有什么出游计划吗?”常乐兴致勃勃地问易昭。 她来了都城也是想到处玩玩的,之前一直指望怀王,现在怀王能有时间和她一块儿吃顿饭已经是不错了。至于柳成言,他明明也没什么官职,就是忙的很,每天在画坊都忙的没时间跟常乐闲聊,也是为了她的画坊,她也没什么资格去抱怨。 久而久之,她都失去了年轻人的活力,每天奔波在店里,多少有些无趣和烦闷。 如果只有她和十里,最多带上无泽,也不知道去哪儿散心合适。好容易勾搭上易昭这个小姑娘,有了位女性朋友,常乐自是十分珍惜,顿时有了年轻人的激情,哪儿哪儿都想去玩。 易昭见常乐十分期待,想了想道:“明日,我要去玄灵观为爷爷祈福,你要一同吗?” 这话问出口,易昭心底十分不踏实。她生来就是大将军的孙女,也是易家唯一的一个女儿,从小被爷爷严管,身边的玩伴除了哥哥叔父们,就是爷爷那些手下将兵,极少和那些大家闺秀们一同玩乐。 到如今,也没个能玩到一块儿去的朋友,说起来也是孤独。如今要结交常乐这个年纪长自己三四岁的朋友,怎么样都有些不习惯。 常乐有些自来熟,听完就高兴地拍掌,道:“去啊,我也好久没去玄灵观了。你不是喜欢钓鱼?咱们还可以在玄灵观的那个姻缘湖里钓鱼,听说那里面的锦鲤又大又漂亮,烤起来一定好吃!” 易昭忍俊不禁:“那些锦鲤都是代表着姻缘的,哪儿能随便钓起来烤着吃?” “没问题的。实在不行,咱们也能在山下面的河道上钓鱼。”常乐满脑子就想着吃,“或者护城河里也行。” 易昭忙阻止她的思维扩散,道:“到时再说罢。” 出了内宫,常乐和易昭就坐上了轿子。还好,大长公主没有丧良心的让常乐走出宫。 她们被抬出宫门,到宫门口的时候,怀王府的马车和大将军府上的马车都已经候着了。易昭上了马车,忽然向常乐招了下手,让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怎么了?”常乐问着,就见易昭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 那个锦盒,常乐认得。里面装的就是大长公主赏赐的青金石的首饰。易昭打开,直接从里面把耳珰取了出来,放到常乐面前。 “你的骑射之艺不比我差,那日若是没出意外,你可能就赢了这套饰品。”易昭道,“如果你愿意,便收下这对耳珰罢。” 常乐激动地从她手里接过耳珰,上面两颗拇指盖大小的青金石十分耀眼醒目,常乐捧在手里爱不释手,感激道:“易昭,你真是 太好了。可是,这是大长公主赏赐的,你能随便送人吗?” 易昭含笑道:“一对耳珰,没什么关系的。” 常乐想了想又问:“那如果我把它磨碎了,会被砍头吗?” “磨碎……?”易昭错愕看她。 “对,这种青金石,磨碎之后调和,可是上等的颜料,用它描画,定然是绚丽无比。”常乐脑海里都能想象这青金石颜料使用后的效果,“我本来想得到这套饰品,就是为了画画用的。” 易昭面容窘迫了一瞬,感叹她的与众不同。 “应当……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应该?”常乐被她说的有些不太确定,好半晌便一横心,“你就当不知道,我偷偷给磨了用了。到时候如果真出事,追究起来,你就说你只是送给我,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 “好了,你从现在就忘记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常乐张开五指在易昭脸前,做了个收的手势,笑道,“好了,明日见。” 易昭发愣地点了点头:“嗯。” “拜拜。”常乐跟她挥了挥手,便出了易昭的马车。 易昭被常乐古怪的道别方式弄得发蒙,又听动静儿是常乐跳下马车的,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垂首将锦盒重新合上,放在腿上抱着,双目直视,落在轻微飘动的车门帘上,回想今日种种,心情有些说不出来的喜悦和郁闷。 如果,常乐一直住在怀王府,她嫁过去的话,每日同常乐相处,应当也是有趣的。可是,怀王可不见得想接受这门婚事,而且,让她嫁给一个年龄辈分差距这么大的人,感觉怪怪的…… 她本来还有些期待爷爷说的比武招亲的,一直想着的就是,要找一个能打败她的人。 目前来看,她可能要成为第二个顺安公主了。 自从画坊的生意变好,越来越红火,十里和无泽都只能被束缚在店里,哪儿都去不了。有时常乐有事外出他们也无法跟着。 十里听说常乐第二日又要陪易昭去玄灵观祈福,当即就不乐意了,在关了店门之后,就开始跟常乐抱怨。 “阿常,咱们招几个伙计罢,整日就我们几个,连休息都不行,你还能今天进宫明天去玄灵观。” 常乐正在天甲画坊的后院里研究那对青金石的耳珰,盘算着把它用在哪里才不算是亏了。闻言,拨弄了两下耳珰,很是随意地开口。 “好啊,招伙计也行,反正咱们现在也有些钱了,雇一两个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咱们现在有这么多人,还有任昀带着人帮忙,干嘛花那个钱?” 十里辩解道:“那你要出门,任昀不就带着他们跟着你一块儿走了?他们是保护你的,又不是给咱们打杂的。” “我出门出的 也不多。”常乐心里想着,这耳珰磨出来的颜料也不多,只能当点缀,省着点用。抬眼瞧见十里不满意她的答案,笑道,“再说,就算招了人,还不是要让你和无泽管着?你们俩还是不能出门,这不是解决根本的法子。解决根本的法子,就是直接给你们两个放假。” “放假?”十里闪烁着期待的大眼睛瞧着常乐。 在旁边旁听的无泽也有了些精神。每天沉浸在算账的生活里,不说无聊,也不说和要保护常乐的本职无关,长时间干也确实太累了。 常乐点了点头:“放假这种事,是正常的嘛。就连博物馆每个周还有一天是要关门的。以后,咱们画坊每旬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都关门,你和无泽就可以好好休息,想去哪儿都行。” 十里又兴奋又担心,小心试探道:“这样真的行吗?那不是会亏很多钱?” “钱是挣不完的。”常乐拍了拍十里的肩膀,心里眼里都十分满意拥有这样的十佳员工,勤奋努力还为老板着想,“这休假是合理的,正好明天就是八月十一,中旬的第一天,明天你们就休假。你还能跟我一块儿去玄灵观逛逛。” “阿常,你真的是个好人!”十里激动地一把扑上去,死死地抱住常乐。 柳成言带着任昀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常乐说休假和去玄灵观的事情,温笑着开口:“你们明日要去玄灵观?” “嗯,明日易昭要去玄灵观给大将军祈福,我和她一块儿。”常乐笑眯眯地回话。 柳成言瞧见常乐是从心底里的高兴,也替她感到高兴,走到常乐跟前跪坐下,道:“看来,你和易二小姐的关系很不错,你们进展的很快。” 常乐笑的灿然:“那可不是?毕竟是生死之交。这是今天易昭送我的耳珰,是大长公主赏给她的。这个易昭是个好姑娘。” 说着,常乐把耳珰举到柳成言面前晃了晃。 柳成言调侃道:“易二小姐是不错,难得你交了个朋友。不过,分明是你为长,怎么没见你送人家东西,反倒是易二小姐送你东西?” “我比她也没大几岁,四舍五入就是同龄,计较什么礼物是谁送谁的?”常乐厚着脸皮笑了笑,“以后我也是会帮她的嘛,等她嫁给怀王,如果怀王欺负她,我肯定帮她把怀王欺负回去。” “嫁给怀王?”十里惊诧地长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常乐,“易二小姐要嫁给怀王?” “对啊,这可是大长公主亲口说的,等她跟大将军和圣上商量过后,就请圣上下旨赐婚了。”常乐云淡风轻地将事情说出来,皱了下鼻子,道,“你们是不知道,大长公主今天各种试探警告我,让我别跟易二小姐抢怀王,还说让我搬出怀王府,我就说 斋主你在哪儿我在哪儿,给蒙混过去了。” 柳成言叹了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提醒一句:“你别忘了和怀王的约定。” “我记着呢,我绝对没在易二小姐面前说怀王的好话。人家易二小姐看的可通透了,根本用不着我掺和。” “这便好。你们明日要去玄灵观的话,用不用我陪你?”柳成言换了话题,一双星眸点点。 常乐一瞧见柳成言温柔的模样,就忍不住痴笑,犹豫挣扎了一番,才道:“不了,明日就我和易昭两个女子的活动,你跟着一块儿不太方便。” “好罢。”柳成言点头,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中秋就快到了,最近去玄灵观里祈福的人不少,你一定要注意,莫要再出事了。无泽和任昀都要跟紧了,别再把常姑娘给跟丢了。如果真有什么事,就找玄灵观里的道士。”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长公主的生辰 听见柳成言这一连串的叮嘱,常乐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像极了每次出门前老妈的唠叨,好半晌常乐才很是敷衍地点头。 “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的。这回连驸马和右将军都死了,肯定是不会再有人来谋害我的,要不然我的命也太衰了。” 柳成言就笑笑不说话,对于常乐的倒霉体质,他还真不敢随意就认同了常乐的这番话。 “对了,马上就是中秋,玄灵观还会有什么盛会吗?”十里兴致勃勃地问柳成言,到时候她又有地方可以凑热闹了。 柳成言却是摇了摇头:“中秋节一般都在家里团圆,也就是在中秋节前到玄灵观祈福的人会增多,没有特别的盛会。” 十里的期待破灭,瞬间失望。 “说起来,中秋节是大长公主的生辰,后宫会摆寿宴庆祝,怀王也会去。或许,可以去那儿凑凑热闹。” 柳成言另指了一条明路,不等十里激动起来,常乐就浑身抗拒地泼冷水。 “不行,不可能的。我是不可能去那个大长公主的寿宴上找不自在。”常乐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浑身发毛,“大长公主要是在寿宴上看见我,肯定也觉得要折寿。” “阿常,你怎么招惹大长公主了?”十里试探问她,“就因为你和怀王走的近?” “对!”常乐怒气冲冲点头,“我要是报复心强一点,我就真嫁给怀王,好好气气那个大长公主。从遇见她的第一回,她就没给我好脸色看过,今天还让我顶着太阳走了一两个时辰的路,现在腿都疼的很!” “阿常,你这么被那个大长公主欺负?”十里的暴脾气上来了,唰地站起来,指着外面见黑的天色道,“那咱们更加应该去她的寿宴了,她欺负咱们,咱们就把她的寿宴给毁了,让她一年都过不安生!” 常乐张了张嘴,很是佩服地盯着十里:“你这是个损主意,前提是咱们这么搞不会被砍头。” “砍头就砍头,不是阿常你说的?死了也能把她给拽下去。”十里没见过大长公主,却是没少听大长公主做的“恶事”。 常乐却是怂的笑了笑,从旁边端了被茶水,抿了两口掩饰窘迫,道:“咱们还是要珍惜生命,以后咱们可以想别的阴招对付她。” 任昀作为旁听者,只能庆幸,他的手下都在门外,这里没有什么有心之人。要不然,就这两句话,常乐可能就要掉脑袋见阎王了。 “斋主,我看那大长公主的身份地位挺高的,你们玄灵观是不是也要献什么寿礼?”常乐有些好奇玄灵观会给大长公主进献什么寿礼,最好是长生丹一类的,直接把大长公主毒的上吐下泻,不能插手别人的事儿才好。 柳成言知道常乐是个活在嘴皮子上的人,也 不隐瞒,直接道:“听说是要进献凤玉香炉。” 常乐奇道:“凤玉香炉?” …… 翌日,常乐同易昭一块儿到了玄灵观。 她们前脚刚进玄灵观,不为道长后脚就迎了过来,大老远地就跟易昭打招呼,直接把常乐忽略。 “易二小姐来了。”不为道长捋了一下胡须,笑盈盈地热络非常,好像跟易昭很熟似的,“听说易二小姐是来给大将军祈福的?” 易昭点头。 “易二小姐,这边请。”不为道长很是自觉地化身导游,开始领着易昭走流程。 常乐抿唇,耷拉着眼皮,瞅都不想多瞅不为道长这个势利的人。 他们走了两步,易昭发现常乐落在后面,转身等着常乐,唤了一声:“常姑娘。” “哎,来了。”常乐瞥了眯着眼的不为道长一眼,昂首挺胸,慢悠悠地到了易昭跟前,变相跟不为道长昭示自己的地位。 趁着易昭敬香祈福的时候,不为道长便阴阳怪气地问了常乐一句:“你丫头行啊,这又把大将军的孙女给攀上了?” “什么叫攀上?”常乐没好气地想翻个白眼,“我们这是历经生死,拿命换来的友谊。” 不为道长啧了一声,没接她这个话茬,眼珠子微微一转,又道:“丫头,你这隔三差五地来贫道这儿吸收香火,是不是得想个法子回报我们玄灵观一下?” “您说什么呢?”常乐没想到不为道长知道的这么多,笑了笑,决定装糊涂。 “你少跟贫道装蒜了,就你那点儿事儿,贫道是门儿清。”不为道长很是嫌弃地睨了她一眼,“别说贫道不照顾你,你要是把这件事儿给做了,那就是积了功德,肯定比吸收香火有效多了。” 常乐甚是怀疑地瞧他,见事情也瞒不住,就也大大方方地敞开说话:“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给三清尊神画一幅像。”说着,不为道长用眼神指了指他们正对面的三尊神像,“这可是给三清尊神拍马屁的好时候,你画好了,三清尊神高兴了,那福气可就来了。” “你这么好?”常乐依旧怀疑不为道长在给她下什么套子,“你该不是想害我,我要是有需要,还是规规矩矩地跪着好了。” 反正跪疼了还有百里大爷给治疗。 不为道长神情一凝,一派端庄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识好人心,这不是念着你是八归子的贵人?不然,贫道才不会想着你,这画,贫道随便找个学士都比你画的好。” “您这就过分了,好好说话,别质疑我的吃饭的东西。”常乐很是不乐意地盯着他,半信半疑道,“那你这么念情,这活儿我就接了。不过,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不为道长只有一 对儿眼皮子动了动:“什么事儿?” “让我瞅瞅你献给大长公主的寿礼呗?”常乐笑眯眯道,“听说,听说啊,您准备的寿礼可是厉害,天下独一份儿,还有奇特的功效,让我见识见识呗?” “你从哪儿听说的?” 常乐笑眯眯:“您儿子那儿。” 不为道长脸色一阵扭曲,严肃道:“好好说话,贫道已入道门,便无牵挂,哪儿有什么儿子一说?” “这血缘关系,又不是不说就不存在的。那你要不要带我看看你的那个破香炉?”常乐半威胁道,“您儿子可是把香炉说的神乎其神,我看,是不是都瞎编的?我可是看过不少的杂书,有好多神棍就用一些破玩意儿来欺骗圣上和大长公主……” “你个丫头,别瞎说话。”不为道长根本不在乎常乐的这些污水,眼见着易昭求签起身,忽略常乐,几步上前向易昭行了一礼。 “还请道长解签。所求乃是爷爷的身体健康。”易昭忐忑地将签子递给不为道长。 不为道长端正着身子,眼睛上下一扫,在常乐想瞄过来之前,就把签子一偏,笑的慈目:“此乃上上签,大吉之兆,大将军将会福寿绵长。” 易昭这才放心,感激道:“多谢不为道长。” “易二小姐客气了。此乃福囊,可为佩戴之人增长福泽。”说着,不为道长就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红锦囊。 常乐睨了一眼,还是觉得不为道长像一个神棍,正经的道长,哪儿有这个时候推销锦囊袋的? “多谢道长。” 易昭从不为道长手里接过红锦囊,眼神示意白藕。白藕立马上前,从腰间掏出一个银锭子来,放到了不为道长的手里,顺便的,白藕还说了两句客套话。 这一系列操作,常乐是瞧的直咂舌。 “常姑娘,你不祈福吗?”易昭的事情完成,便询问一直站在旁边的常乐。 常乐笑了笑,道:“不了,我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趟,不急这一回。” 易昭了然点头。 “易二小姐的祈福也弄完了,不为道长,不如您现在就带我们去瞅瞅那个香炉?”常乐话题一拐,就拐到了不为道长上面,笑嘻嘻地继续道,“易二小姐,刚刚不为道长说要让我们见识见识那个香炉呢。” “是吗?”易昭好奇地看向不为道长。 “是的罢?”常乐一脸纯善地盯着不为道长,故意压了压声音道,“您儿子……” “是的。” 不为道长等着常乐把话接了下来。这世上,能知道柳成言就是他儿子的人,没有几个。这事儿如果捅了出来,不说那些信徒怎么说,玄灵观里面都得先闹起来。 玄灵观中许多弟子都不满他和长春道长对柳成言的偏爱,更是不满玄灵观 观主早就内定柳成言的事儿。 在不为道长领着常乐和易昭去藏经阁的途中,不为道长就小声提醒常乐:“以后别再说八归子是贫道的儿子,要不然,会惹出祸乱来的。” “为什么?”常乐不解回问。 “此事,你也不懂。你就算不为贫道,为了八归子,你也得守口如瓶了。” 常乐想到柳成言那张温柔的面孔,想要用这个当把柄威胁不为道长就范一些事情的小心思完全被压了下去,只是默默地嘟囔了一句,“那之前怀王跟我说的时候也很随意,顺口就说了出来,也不觉得这是个需要守住的秘密。” 不为道长脑壳发疼。他现在最听不得提到的人,就是怀王,怀王就是他命里的克星。柳成言是他儿子的事儿,是怀王靠着偷听到的内容和观察,猜到的。从此,没少拿这事儿威胁不为道长。 “你要是为了柳成言好,你就把这个秘密给守住!”不为道长最后一次警告常乐。 常乐认真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是不会跟别人说的。” 不为道长瞧了瞧常乐,认为她要比怀王靠谱的多,暂且先相信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六章 凤玉香炉 藏经阁,顾名思义,就是摆放玄灵观经书的地方。而且一般人还不能随便进入,但其实也没有人在门口守着。 常乐一去,就看见藏经阁正中央的地方摆着一个桌子,桌子前坐着一个道士。大腹便便,看起来十分忠厚的样子。 经过不为道长的介绍,常乐知道这个是玄灵观里的大师兄,九潭道长。九潭道长正在修理经书,桌子上还摆着一个香炉,上面燃着线香,弄得整个藏经阁都是香的味道,还弥漫着淡淡的烟雾。 听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装裱修复经书。 也不知道不为道长是太过心宽,还是玄灵观的安保系统太好,他们直接把要献给大长公主的寿礼摆在了常青阁里,还就在九潭道长修补经书的旁边。放在一个高木架上,用一个檀木盒子装着,上面盖着一层红绸布,这样就算是保护了。 “我说不为道长咱们能不能靠点儿谱,你就不怕这个东西被人偷了或者是坏了?”常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指出问题所在。 “怕什么?这个藏经阁平时也没有人来。” 不为道长一脸不以为然,亲自动手把那块红绸布给扯了下来,然后将檀木盒子打开。只瞬间,里面冒出一阵烟雾,浓郁腾漫,光看着出场,就是个仙物。 “我的天,这种东西你难道不应该供奉在一个水台子上面才合适吗?”常乐再次开启了吐槽模式,“你就这么随意的放在这里,太不符合他的等级了!” 常乐的话刚说完没多久,那些雾气就已经散开,露出里面的玉香炉来。 那玉香炉的造型也是精美,上面一个盖,下面是主体。通体都是用半透明状的白玉做成。整体造型十分普通朴素,主体上面更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不免让常乐怀疑,这个东西到底有哪里是神奇的。 “凤呢?不是说有凤?”常乐上下左右的看了看,也不知道柳成言说的凤玉香炉里的凤在哪里。 “你别急,这就让你看见凤。”不为道长轻轻叫了一声,“九潭。” 九潭道长立马捧了一个小盒子来。小盒子里面放着几个香丸。不为道长从小盒子里取出一颗香丸,将拂尘放到一边,又小心翼翼的打开香炉的盖子,把香丸放到了香炉里。常乐这才看见,香炉下面原本就存着有水。 香丸一接触到水就开始冒出白烟,不为道长立马把盖子给盖上,那些白烟越来越浓,直接从盖子上面的镂空处飘出,正当常乐觉得没有什么可看的时候,那些白烟慢慢汇聚,变成了一只凤。随着白烟的不断升起汇聚,这只凤经久不散。 常乐看的目瞪口呆。十里早就在旁边咋呼了起来,和白藕两个人激动不已。 这个香炉肯定是有特别的地方的,毕竟,它已经把 百里大爷给勾搭了出来。百里大爷就靠着香炉,闻着上面消散的香雾,满足地滚了两个圈儿。 “好东西啊,真的是好东西啊!丫头,你问问这个不为道长,能不能把这个香炉送给你!把这个香炉供奉在家里,咱们就再也不用来这个破玄灵观了,你也不用再跪了!” 常乐真的是全靠百里大爷来鉴别物品的好坏,是不是有灵气。被百里大爷这么一说,常乐也有一些心动,不过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看见什么都想要。这玩意儿,不为道长也不可能给她的。 “原来这就是要献给大长公主的寿礼,大长公主一定会喜欢的。不为道长真是有心了。”易昭感叹道。 “易二小姐能这么说,那贫道就放心了。” 不为道长很是会抓住机会的,奉承上一两句。说着,还拿拂尘挥了挥香炉上方,把凤型打乱,百里大爷叫了一声,躲进了红宝石里。 下一刻,凤型又重新恢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常乐暗暗惊叹,不为道长也是有些功力的,果然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看来,如果她不是柳成言得贵人的话,自己肯定要被当成妖女让不为道长给抓了去。 以后,她还是要收敛一些才好。 其实,不为道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妖怪,只是他的拂尘又有了动静而已。所以就顺手赶了一下。 香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燃尽,不为道长把它摆在那里没有再管,而是又叫了一声九潭道长,让他去把三清画像取出来。 常乐知道,这是要让他画三清画像了。但是常乐也很好奇,为什么已经有了三清画像,还要让他再画一幅。等看到画像,常乐就全明白了,原来这幅三清画像已经被毁,上面的颜色也掉的差不多了。 “这是老古董了吧?”常乐询问道。 不为道长点了点头:“这是玄灵观建立之初画的第一幅三清画像,虽然有好好保存,但是也不成了样子,所以想重新画上一幅。而且咱们朝代现在也不同以往,现在是大盛之时,五湖四海都来朝奉。贫道想着,这三清画像应该也要有所不同。贫道听说你会那个什么把东西方绘画技艺结合在一起。你看看能不能把用这种方法,再重新画一幅三清像。” “原来不为道长您还有这样的想法呀,还真是与时俱进呀。”常乐皮笑肉不笑的,夸赞了一句,早就知道他是盯上了自己,怎么可能说是那么好心的为了自己,“既然您都让我看了香炉,那这种事情肯定是要竭力完成。不能也得能,不为道长您就放心罢!” “那你这需要画多久?”不为道长问道。 常乐想了想:“我三天后先给你拿一个底稿来,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再继续画 。” “好,没问题。” …… 常乐因为接了三清画像这个活儿,所以就没有和孙女再做其他的事情,从玄灵观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画坊,开始琢磨画三清画像的事儿。 想到画三清画像是记功德的事儿,常乐立马就想到了自己的那对儿青金石耳珰用在哪里。那肯定是要用在其功德的事情上啊。 常乐闭门三日,连王府都没有回,直接就住在了小院子里。 常乐在第一遍成稿上面就用到了青金石颜料,用完还特激动的问遍了所有人,问她的这个颜料怎么样,是不是跟其他的不一样,是不是看起来就很高级。 等一幅画画完,常乐最满意的地方就是她用青金石点缀的地方。每每看到那里,就想着自己以后有钱了,要多买些这样上等的宝石,用这样上等的宝石来作画,简直就是是一种享受,画出来的画都感觉要美上许多。 因为用了珍贵的颜料,而且常乐想要当着不为道长的面进行炫耀,所以就亲自拿着画去了玄灵观。无泽他们想着只是去玄灵观送画,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也就没跟着,全在画坊里忙得焦头烂额。 常乐到了玄灵观,并没有直接看见不为道长,而是不为道长的那个大弟子九潭道长来接待的常乐。 “师父正在为陛下炼丹,所以不能亲自来接待姑娘。师父让贫道送姑娘去藏经阁,将画放在藏经阁就好了。” 常乐听说不为道长正在炼丹,眉头又皱了起来,道:“你们还天天都在给陛下炼丹呢,都在练什么丹呀?是什么长生丹吗?” “这种事情,不可与外人道。”九潭道长憨厚的笑了两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常乐想起司伯言那张脸来,不免有些担心:“你们这个丹药靠谱吗?吃了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吧?我觉得吧,是药三分毒,你们应该劝陛下少吃些丹药。” “姑娘这些话可不能乱说,您说不要紧,别到时候把我们玄灵观也给牵扯上了。”九潭道长立马止住常乐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这些话要是被那些有心人听去了,那他们玄灵观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到时候肯定都要被杀头。 常乐讪讪笑了两声,没有继续再纠结这件事。没准不为道长炼出来的丹药真的有用呢?反正这个世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那会炼仙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不是? “那我想问问,你们玄灵观里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人青春常驻的丹药啊?”一瞬间,常乐还有些期待。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九潭道长看了看常乐:“有是有,但是不太好炼,而且只有师父才会炼丹,他应该也没有这个精力去炼这种丹药,除非是给大长公主这样的人。前年 大长公主寿辰的时候,师父就练了一颗驻颜丹,送给大长公主。当时可是用了七七四十九日,找了不少的草药,耗费了不少的精力才炼出来的。” 常乐一听这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再一次感叹,有钱有地位就是好。等哪天她有钱有地位了,也要让不为道长给她弄一颗。 谈话间,他们就到了藏经阁外面。这回藏经阁是被锁着的。九潭道长从怀里取出钥匙,打开了藏经阁的大门,就带着常乐走了进去。 “这个藏经阁是只有你和不为道长才能进来吗?”常乐好奇地问了问九潭道长。 九潭道长回答:“不是,只要是高等弟子,都可以进来。” “原来是这样。”常乐点了点头。 九潭道长领着常乐到了他装修经书的桌子旁边,看见香炉里没有线香在燃烧,就从旁边取了三只线香点燃,插在了香炉里边。紧接着便有烟雾弥漫。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常乐打碎凤玉香炉 “你是每次来都要点香吗?”常乐很是好奇,说着就靠近了桌子,忽然间觉得香味儿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是没有多注意,因为目光已经被一个粉末盒子吸引。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从这个粉末的成色来看,盒子里装着的,就是她梦寐以求的青金石! 常乐伸出手抹了点儿粉末在手上:“九潭道长,这是青金石的粉末吗?” 九潭道长点头:“是的。” “你这儿怎么这么多的青金石?” 常乐瞧着满满一罐的青金石粉末,还都是上等的纯料,眼睛眨巴眨巴甚是心动。 “早知道,我就直接来找不为道长要青金石了,也用不着在围猎的时候拼死拼活,现在还把耳珰给磨了……” 九潭道长见她甚是羡慕,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也要用它来装订书册?你若是想要,这罐你都拿去都可以。” “这么大方?” 常乐因九潭道长的奢侈而震惊,深信他是有许多的存货的。 “你就拿这么好的宝石,用来装订书册?” “是,把青金石磨碎,和松香、蜂蜡、麻油子之类的混合调理,装订的书册经久不散,对书册的保养也是好的。”九潭道长认真解释,“那你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自然是用来画画的。这回,我在画三清像的时候,就用了青金石。你瞅瞅,是不是很不一样?” 说着,常乐就随手把手指上的青金石粉末弄掉,拿过旁边的画卷,展开给九潭道长瞅。 九潭道长也不怎么懂,随便瞅了一眼,通体看了下,发现还是有明显区别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看着是要比周围的鲜艳醒目些。这个应该不是终稿罢?” “不是,就是拿过来让你们过过眼,如果可以,我再画一幅,颜料都用上等的矿石。” 常乐的心在滴血,她的画坊最近是挣了不少钱,可都被常乐用来淘矿石了。她虽然经常画的是炭画,但有钱了,人总要有点追求,也想转回画有颜色的画,那自然是想着用最好的矿石。 不过,那些上等的矿石都被她给藏着了,不到必要时刻,不会轻易动用。这回是给百里大爷积功德的时候,可不能太抠门儿了。 关键是,百里大爷说,如果这次三清画像成了,他能从宝石里出来了,那他就能带着常乐直接去山上找矿石,绝对都是上等的,也省的花钱。 “原来如此……”九潭道长说着,突然躬身捂着肚子,“姑娘且稍等,贫道肚子有些不舒服。请姑娘先在此等候,贫道去去就回。姑娘如果需要,可以将这些青金石装些走。” “这么好的吗?”常乐兴奋道,忙挥了挥手,道,“那你赶紧去解决,我这在这儿等你 。” “那这藏经阁的门贫道先不锁了,姑娘还得等贫道回来才是。”九潭道长临走前还叮嘱常乐一句。 常乐忙不迭地点头。等藏经阁的门一关上,她就立马坐到了桌子前面儿,瞟了眼冉冉上升的线香的白雾,兴致勃勃地拿了个白净的碟子,开始调制青金石颜料,看效果和她用的效果有没有差别。 “这个玄灵观还真是有钱,能有这么多的青金石,用起来跟不要钱一样。”常乐说着就碰了下脖子里的红宝石项链,道,“百里大爷,你不是想用香炉再回复些精力吗?赶紧去呗,等会儿咱们就要走了,后边儿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过来。” “已经到了藏经阁吗?” 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只小黄鼠狼从常乐胸口处蹦出来,肥硕的身子“唰”地一下就砸在了常乐面前碟子边缘,把整个碟子压翻过来,泼了一桌子。 常乐机敏地跳了起来,这才没让青金石颜料全都泼在身上。百里大爷笑了两声,就坐在颜料堆里,自己也成了只蓝皮的黄鼠狼。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顺眼。 “百里大爷,您能不能少给我这个后辈儿惹祸?” 常乐从旁边找到一个类似抹布的毛巾,很是无奈地上去擦桌子。 还好她刚刚提前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不然全都要毁了。九潭道长回来,她还不好交代。 “这都不是事儿。” 百里大爷晃荡着站起来,伸了伸四肢,身上的颜料就自己脱落,又恢复了之前的毛色。 “香炉还在这儿吗?本大仙都没感受到它的灵力,连你到了都不知道。” 常乐回头看了眼上回见着凤玉香炉的地方。还是那个高脚架,架子上摆着一个蒙着红绸布的盒子,和上回一模一样的状态。 “就在那儿呢,你看不见吗?” “哦,看见了。”百里大爷用爪子抓了抓自己的长寿眉,沉思道,“可本大仙怎么感受不到它的灵力了?等本大仙去瞅瞅。” 常乐打了个哈欠,不再管百里大爷。瞧了眼桌面,都被收拾干净了。只不过她的手上全都是青金石的颜料,搓都不好搓掉,就把手直接伸进了旁边的放着净水的小木桶里,随意地洗两下。 “丫头!你快过来看看!”百里大爷突然大声叫道,“这香炉碎了!” 常乐双手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一个箭步就到了高脚架旁边,伸手将红色绸布掀开,没注意绸布被自己手上的颜料染脏。 “砰!”地一声,百里大爷已经将檀木盒子顶开,里面赫然是一堆白玉碎片,好好的香炉真的毁了。 “这么好的一个香炉,谁给弄碎了?” 常乐咂舌,对宝贝的怜惜之情太过浓郁,没忍住捏了块儿碎片仔细端详 了下。看了没两眼,这时候瞌睡上来,眼前一花,整个人就睡倒在地。 “丫头!丫头!” …… “常姑娘,常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敲门声,常乐才晕晕乎乎地醒过来。从地上坐起来,捂着发疼的脑袋,涣散的目光刚刚聚焦,就看见地上的一块儿白玉碎片。 可不就是她睡着之前拿着的那块儿,上面还沾染着青金石的颜料,正好就是从她手上染过去的。 “香炉,香炉!” 兀地一声尖叫。 常乐回头,只见一个道士站在她的不远处,指了指打开着的檀木盒子,又指了指常乐手中的碎片,瞠目结舌。叫唤了两声就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大叫。 “香炉被常姑娘打碎了!凤玉香炉被常姑娘打碎了!献给大长公主的凤玉香炉被常姑娘打碎了!” 一句比一句完整。常乐已经来不及感叹道士造句很循序渐进,腾地一下站起来,把碎片往旁边一扔。第一反应就是先畏罪潜逃。 不对,不是畏罪潜逃,她根本就没打碎这个凤玉香炉! 刚刚出门,迎面就撞上了气势汹汹赶过来的一群道士,瞬间就把常乐的出逃之路给堵死了。 “怎么回事儿?” 九潭道长跑了过来,大肚子还一颠一颠的,脸上都是焦急之色,惊慌到声音都有些变调。 “什么碎了?” “大师兄,凤玉香炉被常姑娘给打碎了!”最开始发现事故现场的道士第一时间说明情况,“你快点儿看看罢,我进去的时候,常姑娘还在收拾碎片呢!” 常乐就挡在门口,愣是被道士看图说话的能力所折服。她当时是在收拾碎片吗?她明明是刚刚才睡醒! “这可怎么办?那个香炉可是要送给大长公主当寿礼的,这回完了,完了!” 九潭道长糟心地直摆手,肥胖地身躯迅速地挤进了藏经阁。确认了现场,出来正好看见常乐手上衣角的颜料,挠了挠头。 “还是先报官罢,快去报官!” “是!” 发现现场的道士立马跑了出去,直奔山下都城,往圭都府衙找都尹老爷报案。 “常姑娘,让你在里面等着贫道,您怎么玩着石料就把香炉给打碎了?”九潭道长痛心疾首,拍了拍脑袋道,“把常姑娘也给绑起来,直接送到官府。我去向师父禀告这件事儿。” “等等,你们听一下我说的啊!” 常乐来不及挣扎,左右的道士已经冲上前,把她的两条胳膊往背后一扭,押送着她往玄灵观外面走去。九潭道长已经麻溜地往炼丹房去,通知不为道长这件事情。 一到炼丹房,九潭道长打开一条门缝,往里瞅了一眼。发现不为道长正面对着炼丹炉打坐静息。 “大师兄,现在师父正忙着炼丹药,现在进去说这件事,是不是不太好?”跟过来的道士担心地提醒了九潭道长一句。 九潭道长点了点头,又把门重新合上:“你说的有道理,陛下的丹药为重,现在是关键时候,不能出问题。等丹药炼好了,咱们再进去说。” 九潭道长一直在门外站了三个时辰,直到听见里面有人在叫唤人,这才走了进去。 “师父,丹药炼好了?” 不为道长刚伸完懒腰收手,瞧见九潭道长进来,立马一派端庄地点头,将拂尘一摆。 “嗯,炼好了。” 九潭道长这才慢吞吞挪到不为道长面前,低声汇报。 “师父!香炉碎了,咱们要送给大长公主的那个凤玉香炉碎了!” “你说啥?!” 不为道长瞬间清醒,整个人炸毛,猛地伸直盘坐着的两条腿儿想起来,结果扭着了腿筋。疼叫着在榻上打滚儿,拂尘也被他扔到了一边,两只手揉着抽筋儿的双腿。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公堂审问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九潭道长愣头愣脑地到了不为道长跟前,无所适从。不为道长骂骂咧咧地把滚掉的鞋子往九潭道长脸上砸。 “贫道腿抽筋儿了!赶紧给为师揉揉!” 九潭道长这才明白,虚胖的身子往前一压,胖手把不为道长的一条腿儿猛地抓住,另一只迅速打在他的后腿肚子上,又给大力地给他揉了两下,猛地一抻,给他治好了一条腿儿。又是同样的动作,把他的另外一条腿儿的腿筋给抻直了。 不为道长扶了扶歪斜的道冠,一颗心还在抽抽,不敢置信地再问九潭道长。 “你刚说啥?你说香炉碎了?!” “嗯,被人给摔碎了,一块块儿的,可碎了。” 不为道长捂着胸口,好半晌缓不过来。 那个香炉不是特别重要的,关键是要把它给送给大长公主当寿礼的。眼看着没两天就是大长公主的寿辰,他到哪儿再换合适的东西? “谁,是谁给弄碎的?!”不为道长恶狠狠地问。 九潭道长道:“是常姑娘弄碎的,应该是在调制颜料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常姑娘……怎么又是她!”不为道长一口气儿差点没上来,气急败坏道,“她人呢?把她给我抓起来!” 好家伙,他好心让她去藏经阁,让她身上带着的精怪最后再吸收一下凤玉香炉的灵气,也算是给常乐的一个福利。结果,他们倒好,直接把香炉给弄碎了,就说是偷走也是好的,起码还能找回来。这回是彻底的完了。 “已经抓起来了,让人给送到官府里去了。”九潭道长老实回话。 “嗯……”不为道长咬牙切齿一番,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忙问,“你给报官了?” 九潭道长理所当然地点头:“她弄碎了凤玉香炉,那是要给大长公主的,肯定要报官治她的罪啊!” “哎哟,你个棒槌脑袋!”不为道长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九潭道长的脑袋上,“这种事儿,你怎么能报官呢?” 报官了,都尹把常乐给处置了,那八归子怎么办? 她可是八归子的贵人! “你赶紧的,去把报官的人叫回来,这事儿不能报官。”不为道长下了榻,跳到鞋子旁边,捡起来穿上。 九潭道长紧跟上去,道:“他们都走了三个时辰,应该是叫不回来了,案子都应该给结了。” “三个时辰,你现在才叫我?!”不为道长颤抖着双手,恨不能用拂尘狠狠地把他打上一顿,浑身都开始发疼,“哎哟,我说你这个办事儿,怎么……” “这不是想着师父正看着陛下的丹药吗?这点小事儿就没急着跟您汇报。师父,您看看,咱们要再送大长公主什么合适?” 不为道长完全没有 听进去九潭道长的话,焦头烂额地绕着一人多高的炼丹炉走了半圈儿,头发都要抓掉几根。好容易静下心来,暗道,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先想办法把常乐的罪名给脱了。 “你这就在这儿守着,为师去趟衙门,把常姑娘给放出来。” 正说着,先前去报案的道士从外面跑进来,道:“师父,大师兄。” 九潭道长一见,立马问:“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 常乐被扭送到圭都府衙时,还好玄灵观里有机灵的人,悄悄的先去了画坊找柳成言。 常乐刚到圭都府衙就碰上了柳成言,当时被五花大绑着,莫不可怜。押送她的道士见状,配合地停了下来,被吩咐来报案的道士直接去击鼓报案。 “斋主,好巧啊!”常乐泪眼汪汪地嚎了一声,“斋主,你顺便捞一下我呗。真不是我打碎了玄灵观里的凤玉香炉,我看见的时候就已经是碎的了。” 柳成言皱眉,见衙差已经出了门来,只能先道:“莫急,你一会儿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已叫人将怀王喊回来,怎么也能先保住你。” “真的行吗?我不想吃板子。”常乐委屈巴巴地瞧着柳成言。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道士擒着往衙门里带。柳成言就跟在后面,眉头紧锁。 依旧是那个霸气的圭都公堂。上回来时在夜里,这回来是在白日里。白日里瞧这公堂,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肃穆。关键这两回来,身份不一样,心态也就不一样。上回她是来看戏的,这回她是被审的。 堪堪跪下,眼见前方几步处,就是上回杨瓢身首异处之所,常乐的脖子有些发疼。 两边堂棍敲地敲得震天响,常乐跪在中间,享受着左右立体环声,心脏扑通通的跳。 这种情况,她要是真的犯了案子,一定会被吓破胆子,在第一时间招认,绝对不会隐瞒。 常乐凝望着上面的公座,等着冯都尹的到来。 堂威喊罢,冯都尹已经一身官袍地上场,他身旁还跟着那位常乐打过交道的衙差石树。他们二人见着常乐,都是紧皱着眉头,常乐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叹息声。 啪! 冯都尹落座,一声惊堂木紧接着响起。 “升堂!” 两旁喊威。 常乐不由得畏缩。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喊威声停,冯都尹板着一张脸,道:“何人报案?” “回老爷,是贫道,贫道是玄灵观的道士鹤檀。”先前发现案发现场的道士恭敬回话。 “状告何人,所为何事?” 鹤檀道:“贫道状告此女常乐,她打碎了玄灵观的珍宝,凤玉香炉。那凤玉香炉,本身还是要献给大长公主的寿礼。” “哦 ?”冯都尹眉头微挑,目光凝视常乐,道,“先将常乐松绑。” 石树打头下去,几下子利索地就给常乐的绳子给解了。临了,还得常乐一句“谢谢”。石树哭笑不得,暗道常乐这是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石树老早就想找个借口再找常乐一回,特别是在上回听说驸马的事儿能捅出来也有她一份儿之后,对她这个人还有了一些敬佩。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冯都尹道:“你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 “回老爷,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常乐本来是我们玄灵观的贵客,上次来玄灵观的时候,我们观主不为道长就带她看了眼香炉。今日,她本来是要去玄灵观送画的,大师兄九潭道长应师父之命,带她去藏经阁放画。谁知,大师兄一时肚子疼,因为相信她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藏经阁。后来师父要找大师兄去炼丹房,大师兄就托我去跟常姑娘说一声,送她出观。谁知,我一去,就发现凤玉香炉碎了,她正在收拾凤玉香炉的碎片。后来还想逃跑。” 常乐本来听着毫无波澜,因为这些都是事实。结果听到最后一句,差点想吐血。这个鹤檀到底是怎么就认定了她当时是在收拾香炉的碎片? 冯都尹再问:“凤玉香炉何在?” “回老爷,在此处。” 鹤檀说着,就让堂下的一道士将一个檀木盒子带了上来,连那块儿红色绸布都给带着了。一块儿都经石树的手放到了冯都尹的公案之上。 冯都尹打开檀木盒子一瞧,里面果真放着一个看似价值不菲的珍宝,而且已经碎了。 如果这事儿真是常乐犯的,此罪可轻可重,全看报案人是否非要追究了。 “常乐,本官问你,此凤玉香炉可是你打碎的?”冯都尹面色严肃问常乐,眼里稍有些怜惜。 常乐急忙摇头,否认道:“不是,这不是我打碎的,我看见的时候就已经是碎的了。我今天去玄灵观送画,九潭道长带我到藏经阁,让我把画放在藏经阁,中途他去茅厕,我就在藏经阁里呆着。我……” 冯都尹没有责怪也没有打断常乐的擅自叙述回顾,但说到一半,常乐自己停住了。她一下子忘记想怎么解释,是因为百里大爷的提醒,她才去打开的檀木盒子,才发现香炉碎了。 “如何?” 冯都尹见她有所隐瞒的样子,面色更加凌然。 他虽然与常乐的接触不多,但心底里还是觉得常乐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连续两次,深入危险之处,破获两桩大案,将右将军一家和驸马全都揪了出来,这种魄力和精神,实为少有。他有心欣赏,却不能凭此来包庇她。 想着这样的人,因为打碎一个香炉而犯案,一时之间,不免 唏嘘。 常乐缓了缓,才躲闪了目光,低头道:“我看见桌子上青金石,就调制颜料。有那么一刻,福至心灵,想看一眼香炉,就发现香炉已经成了碎片,后来,后来……我就……” 本来常乐顺口想说自己是睡过去的,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她平时是爱睡了点,但也不至于在那个时候也睡过去,关键是,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如何?”冯都尹耐着性子,又问一句。 “我睡过去了……” 常乐被他的问话逼迫,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只能脱口最开始的答案。 “丫头哎,你怎么傻乎乎的?”百里大爷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你那哪儿是睡过去的?分明是晕过去的,本大仙是没见过谁说睡就睡过去了的。” 常乐一个激灵,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老爷,您听听,她自己已经招了。她肯定是睡着了,不小心把香炉给打碎了。香炉放的位置可就离桌子不远。”鹤檀抢先指控。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另有冤情 “你丫的,我当时不是睡过去的,是晕过去的。”常乐气急败坏地朝鹤檀吼了回去,“你们故意把香炉放在那个鬼地方,谁随便过去都能不小心给碰碎了,肯定是别人碰碎的!” 鹤檀梗着脖子就跟常乐辩了回去:“放在那里,是因为那儿是整个玄灵观灵气最盛的地方,平时也没人会去藏经阁,谁会想着会被人弄碎?” “谁说没人会去?我看九潭道长就老是去。”常乐据理以争。 “最近大师兄一直在陪师父在炼丹房里炼丹,你少诬陷别人了!” 鹤檀老早就看不上常乐,因为他一直看不上柳成言。在他眼里,八归子也没什么,而且还脱离了道门,可这样不为道长还事事都想着八归子,还想着八归子哪天能回玄灵观,然后继承玄灵观观主的位置。 他们现在在玄灵观里的人,哪一个不能继承观主,非要留给一个已经还俗了的人? 凭什么? 在常乐出现后,还跟全玄灵观下令,说以后只要见着常乐,都得保证她的安全。 凭什么? 她是八归子的贵人,又不是玄灵观的。八归子要是渡劫不过,死了更好。 常乐见自己一直处于理亏的那一方,瞬间有些气急败坏。 “我污蔑他?你们现在还在不分青红皂白地诬陷我呢!” 冯都尹见他们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又是一拍惊堂木,让争吵声止于常乐。 “公堂之上,不容吵闹。” 常乐和鹤檀对视一眼,气恼地对哼了一声,各自偏过脑袋去。这一偏,常乐才发现,怀王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公堂之外,还和柳成言站在一块儿。一身暗红武将装扮,看他气定神闲的,应该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常乐回头瞧了眼刚正不阿的冯都尹,又瞧了瞧怀王,真怀疑怀王能不能保的住她。毕竟,冯都尹可是说开铡就开铡的包青天再世…… “常乐,你先说你是睡了过去,再又说你是晕了过去,前后不搭,你可是在戏弄本官?” 常乐刚要反驳,就被冯都尹的凶目给瞪了回去。 冯都尹拿起案盘里的红绸布道:“这上面有着同你身上一样的颜料痕迹,这里面的碎片之上,也同样有相同的颜料。条条证据,都指向你,你可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常乐凝神静气,眨了下眼睛,很是无奈道:“那上面如果有青金石,多半就是我弄的了。当时我不是福至心灵,要看一下香炉吗?在此之前,我不小心打翻了青金石的颜料,再去碰的时候,就弄得到处都是。都尹老爷,我当真没有半点撒谎的!” “好一个福至心灵!”冯都尹铁面无私道,“如今人证物证皆指向你,你却没有半点证据证明自己的不是,常乐,你可有什么话说?” 眼见着案子要被定了,常乐着急忙慌地有些语无伦次。 “我真是被冤枉,冤枉的啊!您可千万别说铡就铡了我!” 冯都尹脸色有些阴沉,暗道,他是那种说砍头就砍头的人吗?他又不是皇帝。再说,当今圣上,也没说杀人就杀人。 “我,我也有证人的。” 常乐急迫地想要告知百里大爷的存在,但又怕自己被当成妖怪给烧了,欲哭无泪,常乐直接被气的趴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痛心疾首地直砸地。 “头上三尺有神明,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是真的没有打碎凤玉香炉啊!” “你就别挣扎了,不管你是不是故意弄碎的凤玉香炉,反正都是你弄碎的,你就认了罢。” 鹤檀低声在常乐耳边相劝,实在看不下去这种明明白白的事儿,还拖着半天解决不了。 常乐恨恨地瞪向鹤檀:“说,是不是你砸的?现在故意诬陷我?要不然你这么死咬着我不放?” “常姑娘,贫道可是连藏经阁都进去不得的。”鹤檀像看傻子一样瞧着常乐,最后直接又朝冯都尹拜了一拜,道,“都尹老爷,现在事情已经大白,还请都尹老爷主持公道,莫要让此女逃脱法网。” 冯都尹沉了沉,目光瞟了眼站在堂外的怀王,见他没什么要阻拦的意思,又瞧了瞧跪在堂中的常乐,她还在大嚎。 “狗日的,别让我知道了是谁打碎了凤玉香炉,否则,我灰飞烟灭之前,先把他给的魂魄给毁了!” 这个诅咒不轻,听起来就不是个正经女子,纯善之人能说出来的话。 “肃静!”冯都尹说着,就敲下了惊堂木,“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常乐无证据可逃脱,本官宣判——” “且等!” 怀王趁着冯都尹停顿的当,插话进来。 常乐和冯都尹皆是不满地看向怀王。这个人,要喊停不早喊,非要到了最后关头才喊上一句,是觉得这样做比较威风? 这般想着,怀王已经转着手里的金骨扇,走到堂中。冯都尹依礼,走下公案,行礼迎接。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都尹判案。”怀王笑意盈盈,“本王并非前来徇私,只是想告诉冯都尹,此案恐怕另有蹊跷,此种道理,还请冯都尹借一步说话。” 冯都尹不知怀王打的是什么主意,环视公堂,堂内还等着结判,堂外百姓也都眼睁睁地看着。怀王此举,多半是要救常乐。他若是跟着怀王走了,岂非有枉法之嫌? 怀王看出他的顾虑,继续相劝:“此事,对于此案来说,是真重要,而且不足外人道。冯都尹不妨听完再判。” 冯都尹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宣布暂时停堂,稍后再判。 二人就把前面晾着,到了后堂。 “怀 王,不知是有何事如此重要?”冯都尹开口直奔主题。 怀王瞧了左右无人,便道:“说实话,这件事儿也不能跟冯都尹你说。” 冯都尹的脸瞬间阴了下来,道:“怀王可是在逗本官?” “冯都尹这是说的哪里话?”怀王转了转扇子道,“本王相信,此事常乐定是被冤枉,她人傻单纯,怕是被人给算计了。” 冯都尹撇了下嘴角,目光在他手里的金骨扇上打转两圈,都不知道说怀王什么好。 “怀王,下官是秉公办事,若没有确凿证据,怀王也没要事要说的话,下官就继续回去升堂了。” “哎,别急啊。”怀王伸出扇子虚空拦住冯都尹,“冯都尹是想要证据,不如这样,冯都尹再给本王些时间,本王去将证据给你找着。” “怀王莫要想着拖时间,如果找不到证据,有损的可是怀王您的威名。”冯都尹坚持不退步。 “本王并非是要拖时间,完全是想着不让人在冯都尹手下蒙冤,这是为了冯都尹好。”怀王义正言辞,大义凛然,“这常乐犯得也不是什么烧杀抢掠偷盗之杀头大罪,你又不急着送她去投胎,何必这么紧咬着不放?你且先将她关上两日再说。” 冯都尹眉头微转,似有思量。 怀王沉气,面色严肃起来:“冯都尹,之前你让本王在此坐镇,帮你压着场子,本王都帮了。现下,本王又非是故意要徇私替常乐脱罪,只是想有点时间查明真相,这点事儿你都不行了?你可是百姓口中的大青天,常乐还在喊冤,你就要定她的罪,是不是太没道理,太有损你的名誉了?” “怀王此言差矣。”冯都尹冷面解释,“此事人证物证俱在,报案之人的证词又与常乐所言相差无几,可见此事并无人陷害,只是常乐因贪睡误砸凤玉香炉,顶多她因睡着而不自知罢了。她若是不自知,自然咬口喊冤,本官又怎奈何?又从何处查起?” “她不知道,有人知道。”怀王神秘道,最后请求,“还请冯都尹宽限时日,过上几日再判此案。虽然此事罪不至死,但起码也是要挨板子,罚银两,坐上几天牢狱,服劳役的罢?日后还得落得个有过前科的名声,如何算起,对常乐来说都是影响巨大的。” 冯都尹沉思片刻,犹豫抿唇:“罢了,便给怀王三日期限。若是怀王找不出证据来证明并非常乐打碎了凤玉香炉,那本官只能按原本的来判了。” “自然,多谢冯都尹通融。”怀王自信地扬起个笑意,眉梢尽是明媚之色。 冯都尹也是说话算话,从内堂转到前堂,重新回到公案之后,缓缓坐下。眸光在常乐和鹤檀身上来回一瞧,他们还端端正正地跪着。默了半晌,再一次敲响惊堂木。 “经本官了解,此案还有诸多疑点,有待探查,暂将常乐关押大牢,择日再审!退堂!” 常乐颇有劫后重生地喜悦,忙磕了个头,感谢冯都尹。将将磕了一个,就有衙差上来把她拉了下去。报案的鹤檀一脸惊诧,不解地询问将要离开的冯都尹。 “都尹老爷,此案哪儿还有疑点?分明就是那个常乐砸碎了凤玉香炉!” 冯都尹拧眉:“你是在质疑本官的判断能力?” 鹤檀被冯都尹的冷面吓得往后退了退,垂头道:“不敢。” “此事,本官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你暂且回去,等候传唤。” 冯都尹说罢,直接在石树和师爷的拥护下回了后堂。 鹤檀丧气地出了公堂,瞟了一眼伫立在公堂门口的怀王和柳成言,打算不理他们,直接带着押送常乐过来的道士回去。 柳成言却是出声,唤了他一声:“鹤檀。”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章 查清真相 鹤檀进玄灵观的时候比较晚,年纪也比柳成言小。按照辈分,应该叫柳成言一句师兄。但是,柳成言现在已经脱离道门,再也不是他们玄灵观的弟子,他也不必再对他用那些虚礼。 “干什么?” 柳成言不计较他的恶劣态度,只是温言道:“是谁让你来报案的?” 鹤檀瞪他一眼,轻哼道:“你管是谁?她打碎了观里的东西,就要受惩。也不知道怀王跟都尹说了什么,最后也没把案子给判了。什么青天大老爷,还不是听怀王的?” 说着,鹤檀扫过怀王,挥了挥袖子,一扬手,道:“回去了!” 他们一群道士便满是不服气地回道观。 柳成言不急不躁道:“看来,此事不为道长并不知道。算算日子,今日是要守着陛下的丹药出炉的日子,他也确实顾及不过来。” “嗯,这是老虎不在猴子称霸王。”怀王赞同地点了点头,“你那个大师兄,看起来老实,可见心里是有些坏水儿的。” “大师兄为人忠厚,就算常乐是被人诬陷,也不可能是他。”柳成言轻描淡写地就为九潭道长开脱,“当下,我便回一趟玄灵观,让不为道长将此案告诉给撤了,此事也就了了。” “是这个理儿。想必,不为道长若是知道自己的弟子把常乐给送来了官府,也是气的要冒火的。这件事,他定然是求之不得。”怀王点头,“不过,你不用急,让那个丫头在牢里多呆上一会儿,让她长长记性,别什么东西都想看上一看。” 柳成言无奈:“我当时确实不该告诉她凤玉香炉的事儿。” 怀王怪责:“你应当,什么事儿都少告诉她。” 他们二人一商量,柳成言便去玄灵观找不为道长撤告诉,怀王就去大牢里跟常乐“唠唠嗑”。他们才及下了衙门外的高基台阶,就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 柳成言瞧了会儿,道:“是易家孙小姐。” “嗯。”怀王点了点头,没打算过去打招呼,悠悠地晃离开,“看来是知道常乐被抓的事儿,过来看热闹了。” “柳某瞧着不像。” 柳成言说着便顿了下来,面上含笑地看着易昭从那边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个丫鬟。 怀王也随之顿了步子,只能等着易昭到跟前儿。 “易昭见过怀王。” 易昭恭敬地向怀王行了一礼,完全忽视怀王一脸不想打招呼的样子。 疏离是疏离,面对易昭时,怎么说也是长辈,怀王还是摆出笑意盈盈的模样。 “不用多礼。” 易昭站直了身子,有些许冷艳的脸上是气定神闲。 “适才,易昭不小心听见了怀王和柳公子的谈话,还请怀王见谅。” 怀王笑意更深,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 “易昭以为,直接让不为道长不追究此事,确实是最直接的解决方法。可是,这还是会让常姑娘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易昭一字一句说的清晰。 怀王道:“莫须有的罪名?你凭她刚刚的一面之词,连她都不知道她是否犯了罪行,你就信她没做这等之事?” 易昭面无波澜,微微一笑,淡然应对:“怀王不也相信她是无罪的?否则何必找冯都尹说情。” “本王只是想拖延时间,让不为道长出面平息罢了。”怀王很是随意地解释,“管它事实如何,只要人出来了便好。” 易昭拧眉,辩驳道:“那原本砸碎凤玉香炉的那个人呢?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平白让常姑娘遭罪受屈?” “若是没有那个人呢?”怀王道,“本王若是找上三日依旧无功而返,那阿常也是平白在牢里呆了三日,何苦?” “这……”易昭咬了咬后槽牙,深觉怀王的想法很是让人不能接受,缓了又缓,笃定道,“我相信,常姑娘也更愿意清清白白地出这个大牢。” 怀王也不气恼,只是噙着笑瞧着易昭,觉得她年少心气高,目光也同看个小孩子一般。许久,才将扇子一转,打开了扇面,不正经道。 “不如,咱们去问问阿常?” 易昭与之对视,两只手不由得紧握,心里头不知什么时候憋了一口气,此时也十分想得到常乐话来证实,到底他们谁的选择更合适。 …… 常乐被送到大牢的时候,还被先带着去换了一件囚衣。 也不知道囚衣被多少人穿过,即便洗过,上面还是肉眼可见的脏兮兮,可以闻到的有异味儿。换衣服的时候,常乐还嘟囔了一句,说是希望别是死囚穿过的。给她换衣服的女狱卒说死囚穿过的早就烧了,算是给了常乐一个定心丸。 圭都衙门的大牢里极少存犯人,大多都是短期呆在这里的。长期服刑的囚犯都会被转到城外的大牢里,还有专门的士兵看守。因此,大牢也就不分男女牢,随便分到哪儿是哪儿。 牢头刚要把常乐给塞进一个牢房里,和几个女囚犯共处一室时,石树突然冒了出来。 “这还没判罪呢,先给她找个小牢房待着。” 石树的面子很大,牢头立马就给常乐换了个单人间。 常乐本以为自己能有机会和那些女囚犯来个心灵交流,这回算是泡汤了,但没有多遗憾,忙感谢石树。 “多谢这位官爷的照顾。” “不必客气。”石树等常乐进了牢房,拍了拍牢头的肩,给了他点儿碎银子,道,“我跟她聊会儿,待会儿再找兄弟你锁门。” 牢头收下银子,很是有义气点头:“那老弟你慢慢聊,有事儿叫一声就行。” 常乐很是好奇,不知道石树这一通是想干什么。自顾自地进了牢房,环视周围的环境。 小单间里只有一个铁窗,阳光的光束通过铁窗照进来,灰尘就在光束里来回跳动,多的常乐眉头一皱,鼻子都有些痒痒的。 大牢是在地下室,即便是在夏末,也是潮湿的,不过少了些闷热,还有些寒意。这时候,能找到个让人发寒的地方,真不容易。 “那个凤玉香炉是不是你打碎的?” 石树到了石床跟前,随手帮她把被子整理了一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常乐冷漠地瞧着,暗暗猜测,这个衙差是想干什么。她也就跟他打过一次交道,还是在四财赌坊的时候,当时的他是个小混混,还挺让人讨厌的。 “不是我打碎的。”常乐随口就回了他的话。 “你不是睡了过去?怎么就知道不是你弄碎的?”石树拉过牢房里桌子旁边的长条凳,很是不客气地坐了上去,又拍了拍桌子的另一边,“坐下歇会儿,光站着也不嫌累。” 常乐抿唇走上前,坐在他旁边的长条凳上,没好气道:“就算我是睡着了,把香炉打碎了,可我醒来的时候,那些碎片可是好好地都在盒子里,只有我手边儿有一块儿。那你说是谁帮我收的碎片?田螺姑娘还是你?” “你空口白话,口说无凭。”石树语气严肃,突然邪气一笑,道,“这件事,都尹老爷已经让人去查了。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儿想求教。” 常乐眉头一挑:“求教?” “对。”石树搓了搓手,手腕一转,几个骰子就摆在他的手心儿,“我想问问你,你当时在四财赌坊,是怎么出老千的?连佛爷那些人都能蒙混过去。” 常乐的眼皮子跳了跳,咳了声,强行压下窘迫,故作高深道:“这是秘术,不能跟别人说。” “这……你就教我一招?” 石树转念又将骰子放在撒进一个空杯子里,一晃,将杯子翻了个个,扣在桌面,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老手,是个老赌徒了。 常乐不怎么想跟他探讨这个问题。 “我看你好像能透过骰盅看见骰子是几点,不如你把这个教给我?”石树不依不饶道,“如果你教我这个,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石某在所不辞。” “这个我真教不了,你就死了这个心罢。”常乐叹了声,转着一个空杯子。 “怀王,常姑娘在这边。” 外面突然传来牢头的声音。石树眸光一闪,手一摸杯子,眨眼间,杯子已经摆回了原位,骰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等怀王进来的时候,石树已经站了起来,闪到一旁。 常乐被石树的迅捷惊到,手足无措地指了两下,感叹地问了一句。 “官 爷不是普通人罢?” 石树眼睛一转,刚想跟常乐说什么,怀王已经走了进来。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站在旁边,行礼道。 “见过怀王。” 怀王瞟了一眼,道:“看来你这呆在牢里也不错,一进来就有人陪聊?” “谁让我人缘儿好呢?”常乐笑嘻嘻地自夸,瞧见他身后还跟着易昭和柳成言,立马激动地跑上前,“斋主!易昭!你们也来了啊?” 柳成言只是含笑不语。 易昭头回听见常乐叫她的名字,一瞬间还有些怔愣,下刻又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点了点头。 “听说你犯了案子,特意过来瞧瞧。” “你这神情状态,说的跟来我这儿串门儿一样。”常乐打趣儿易昭太过正经,“不过,也不知道我在这儿要呆多久,你要是找我的话,就只能来这儿了。” “你还挺乐在其中,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了?”怀王道。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一章 藏经阁找线索 “不担心。”常乐十分豁达地抱住了牢门,靠着道,“你不是找了都尹老爷吗?都尹老爷先把我关起来,肯定是被你说动,决定要花时间去查查真相罢?” 听闻此言,易昭面染几分得意的喜悦,瞥眼瞧向怀王。 怀王含笑:“本王是打算,让成言直接去玄灵观,让不为道长把你给放了。” 常乐面露疑惑。 “只要不为道长不追究此事,你也就无罪释放了。”怀王摇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盯着常乐。 常乐犹豫了下,道:“你这样说的好像没什么毛病儿,那真正打碎凤玉香炉的那个人呢?不找了?” “找不找,就是不为道长的事情了。反正,这件事跟你是没多大关系了。” 易昭见常乐有动摇的意思,紧接着道:“若是不为道长说不追究此事,那他也没必要再找是谁打碎了香炉。你还是要背着打碎香炉的罪名。” “那不行!”常乐果断摇头,易昭说的正是她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挥手道,“我坐两天牢没关系,一定得把那个人给抓到了。莫名其妙让我背锅,这种冤屈事儿,我才不干。没准儿,那个人就是故意要陷害我,和当初指使人在七夕盛会上围攻我的是一个。” 怀王想了下驸马的下场,委婉告知:“这两件事儿怕是根本扯不上联系。” “那我也不能白背锅。”常乐执拗道,“我相信,有都尹老爷在,事情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肯定会还我个清白。” 怀王咂舌,暗觉真应该让都尹来看看,这位他不肯“徇私”的对象,是多么地相信他。 易昭一瞧怀王的脸色就知道,都尹和他都没人打算去找寻真相,还常乐的清白。但瞧常乐如此积极乐观,也不太想让她失望伤心,见识到人心的凄凉,只是上前握了握她的手。 “你且在这儿受些苦,他日定能得个公道。” 常乐没想到这个时候,易昭能如此相信她,十分感动。 “你且再细说,你到了玄灵观之后的事情,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查。” 易昭拉着常乐到了桌子前坐下,听着常乐重新讲述事情。 常乐在说百里大爷的时候,就只说,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什么什么的,用直觉糊弄过去。怀王明白,她说的是百里大爷。 …… “这藏经阁一般弟子是进不来的。凤玉香炉放进来后,贫道便吩咐,除了贫道和九潭,都不得进来。”不为道长跟在怀王后面解释。 先前鹤檀回来跟他说了审案情况,不为道长就松了一口气,只等着怀王带人上门了。好容易等到,没想到易家的孙小姐也来了,还非说要察看现场。这现场干干净净的,哪儿有什么值得看的? “怀 王,这肯定是那丫头打碎了,怕受惩才故意否认。你们也别查了,贫道不追究,让都尹把她给放了,这不就行了?” 不为道长头疼。他现在还费尽脑汁,不知道要换个什么寿礼送给大长公主,实在是没时间陪他们在这儿瞎转悠。 怀王扫了眼正认真观察四周的易昭,顺手就从桌案上拿起一幅画卷,云淡风轻道:“你刚刚说,除了你和九潭,其他人都不能进来?是不是……” “九潭行事稳重,怎么可能出这样的差错?再说了,这两日九潭还都陪着贫道在炼丹房里炼丹,哪儿有空来这儿弄碎香炉?”不为道长否认。 怀王也只是随口问问,他解释清楚了,也就不再计较。打开画卷,发现是幅三清神像。 “这便是你让阿常画的那幅画?” “正是。” 不为道长点头,也趁机仔细地看了看。这还是他才看到画的成品,瞧着还不错,点了点头。 “画的还可以,可以接着画。要不这样,怀王你和二小姐慢慢找,贫道去衙门放了常姑娘,让她把这画给画完。” “你急着要画?”怀王挑眉。 不为道长摇了摇头。 “那你就再等等。阿常说,她要在牢里多呆两天,等我们把打碎香炉的‘真凶’找到,再出来。” 不为道长面色一沉,道:“她是缺心眼儿罢?” 怀王不可置否,只是盯着画中的一片群青色发呆。柳成言和易昭却是听不过去,同时警告性地瞧了不为道长一眼,见他目光躲闪,这才继续转悠。 “这颜料,本王如果没猜错的话,是青金石罢?” 怀王虽然不怎么喜欢画画,却是熟悉青金石。他之前在道观之时,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在这藏经阁里装订经书,免不了就要接触青金石。 易昭和柳成言同时被怀王的话吸引,不约而同地瞄向怀王手里的画卷。 不为道长道:“应当是的,看起来,还是不差的青金石,质地颜色都很纯正。” “你给她的?”怀王瞟向不为道长。 “怎么可能?这样的青金石,我们玄灵观自己都没有。”不为道长否认,感觉话题跑偏,又道,“常姑娘开画坊的,这种颜料矿石弄到手也不算稀奇。不过这丫头居然舍得用,看来对贫道要的三清画像很是重视……是个好姑娘。” 怀王都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不打算继续听下去,将画重新收起,偏头看柳成言和易昭有没有什么发现。目光刚一触及,却发现他们二人刚刚好像都跟木头人似的呆愣,等他看过去才想起来躲避目光继续做事。 怪怪的。 怀王不由地念叨了一句。 “事不宜迟,贫道还是去带常姑娘出来罢。这香炉砸在她手里,贫道狠狠心 ,也不计较了。” “别急。” 怀王扬手,将画卷塞到不为道长怀里,转身继续在桌子上摸索。他就是跟过来凑热闹的,只用在这桌子前转转等着就行了。 想着,他便坐了下去。目之所及,东西不多。 只见桌子边缘搭着一条抹布,抹布上都是颜料,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已经染得不成样子。正好和常乐说的她打翻颜料,收拾桌子的事情相吻合。 不为道长见怀王不理会,就想换个人下手,朝柳成言招了招手,将他带了出去。顺便,让柳成言给他想想,这要再送大长公主什么寿礼比较合适。 眨眼间,藏经阁里只剩下易昭和怀王两个人。 易昭就盯着存放香炉的高木架看。高木架上方的托盘有个拇指大小的围边,是镂空花纹。一个边缘处缺了口,缺口处还有或长或短的细纹,一看就是摔过的。 由此可以判断,是有人将高木架推倒,致使香炉摔在地上。 易昭就以高木架在的位置为中心,以高木架的高度为距离,在这个距离范围的附近找寻能找到的痕迹。首先,她先从缺口朝向的位置找,正好就是怀王呆的桌案方向。 怀王正歪在桌案上,捞了一个木桶在面前,里面也都是青金石的颜料,无疑,是常乐洗手的。怀王百无聊赖地看向易昭,觉得有些沉闷。 “怀王,您不是来找线索的?”易昭立在怀王面前,皱眉。 他碍着事儿了。 怀王桃花眸潋滟:“本王是来看你找线索的。你找不到,本王就让不为道长将阿常领回来了。” 易昭觉得他就是个老顽固,根本说不通,忍不住又道:“可是,常姑娘是想洗脱罪名的。” “过两日,她便只想着出来了。”怀王摆出一副很了解常乐的样子,悠悠地站起身,给易昭腾位置,“平日里听说你不怎么近人情,没想到,还挺热心的。” 易昭忽地有些窘然,面容纠结了下,直接蹲下去,开始找自己要找的东西。 “平时听说,怀王怎么怎么对常姑娘好,没想到,也是浮于表面。” 怀王瞧着地上的那团人影,忍俊不禁。 “你倒是比你爷爷会说话,你这是跟谁学的?” “爷爷是忠厚,又不是不善说话之人。” 一提到大将军,易昭便忍不住出声反驳。 “嗯,你说的是。” 怀王不可置否,等她找完这块儿去了别的地方,这才又歪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瞧着易昭,嘴角的笑意却是敛去了不少。 偶尔仔细看,还能发现易昭长得跟他的母妃有些相像,特别是在性子和气质方面。孙侄女长得像姑奶奶,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找到了。” 易昭的声音传来,平稳中还是 有掩饰不住的惊喜。怀王默默收了神,等着易昭从晦暗之处出来。 “找到什么了?” “这个。” 易昭捏着个小玩意儿到了怀王附近的高木架前,将手中的木块儿和高脚架上的缺口比对。两者放在一块儿,严丝合缝。 怀王定定瞧着:“所以,这有什么用?” “这个架子上有个缺口,肯定是是摔下去造成的。这说明,是有人把高脚架撞到,从而摔碎了香炉。多半,这个人是不小心撞到的。” 易昭认真地分析,举起了手里的木块儿。 “虽然缺口是对着桌子的方向,但上面缺的木块却是在它相反的方向找到的,说明,这个高木架摔倒的位置就是在这里。” 说着,易昭用脚踩了踩自己所站的地方。 怀王认真地倾听,嘴角缓缓漾出赞许的笑意。 “既然这样,证明,很有可能是那个人坐在桌子前,就是怀王你现在在的地方,不小心后仰,碰倒了高木架。”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二章 找到新的问题 “嗯,说的有理。”怀王表示赞同地点头,“当时,阿常也确实在这个地方调制颜料,还在犯困。” “这……”易昭顿了下,不理会他的泼冷水,面色不慌道,“肯定还有别的人,肯定也还有我没找到的线索。” 怀王配合地点头:“那你继续。” 易昭也不多废话,却是没有再盲目地找。地毯式搜索,她刚刚已经进行过了,现在得仔细想想,哪里有可能会有痕迹。 然而,怀王正占着最主要的检查地带。 怀王并不自觉让开,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搭讪:“你平日里,可是在帮着衙门查案?” 易昭面容一滞,道:“为何这般问?” “瞧你经验挺丰富的。”怀王似笑非笑地盯着易昭。 易昭躲避目光:“只是善于观察罢了。” 怀王将信将疑地点头相信。 “怀王,您要是没事儿,可否让一让?”易昭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驱赶怀王。 “你慢慢找。” 怀王笑盈盈地回了一句,径直起身,往外走。 易昭目送着,瞧着他修长的声影,暗红的衣袍,有瞬间的失神。这样的人,自是风流的,连常姑娘这样亲近的人在他心里都是无关重要的话,那谁还能成为他在乎的那一个? 看似笑意盈盈,实则冷漠无情。 吱呀—— 哐! 藏经阁的门重新合上,易昭收起心神,门外传来怀王的声音。 “成言呢?” “和观主一起走了。” 只这两句,再没多的。下刻,藏经阁的门又被人打开,白藕从外面溜了进来。 “小姐。” “你怎么进来了?”易昭微微一笑。 白藕软软道:“我见怀王走了,想着只有小姐你在里面,就进来看看,陪陪你。” 易昭错愕了下:“他走了?” “嗯,走了。”白藕点头,想了想道,“应该是去找他身边那个叫柳成言的柳公子去了。” 易昭表示了然,也不再打听,心下更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小姐,你怎么不高兴?刚刚怀王是不是说什么伤你的话了?”白藕担心地探问。 “没有。” 易昭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目光落在桌案上的香炉上。 香炉里没有燃香,连香灰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就差用水将里面的香灰积屑也给冲洗干净。香炉是青铜的,内壁坑坑洼洼的,看起来就是用的有些年头了。 “一个香炉有什么好看的?”白藕也凑上去,来回瞧了瞧,也没见里面有什么不一样的,“如果有俩不认识的字儿,没准儿还值些钱。” 易昭好笑看她:“这你也知道?” “太爷最喜欢这些,咱们家不都摆了几个吗?”白藕不以为意地解释。 易昭不可置否 。她的爷爷,镇国大将军最喜欢的就是折腾些青铜器了。见白藕的求知欲很强,易昭直接把香炉放到她面前。 “你看这香炉用的时间不短,肯定一直是摆在这儿的。现在,你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白藕仔细地观察,又从易昭的手里把香炉给拿过去,内外上下地倒腾,最后摇了摇头。 “就是一个普通的香炉。” “你平日里收拾香炉的时候,会把里面的香灰都倒干净吗?”易昭继续提示。 “不会。”白藕摇头,恍然大悟,“这个香炉有问题。” “应该是香灰有问题。”易昭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 怀王追寻记忆里的路线,到了玄灵观的后方,踩着青石板,到了一个两层的高阁面前。门口有两个道士在守着。他们见着怀王,脸色猛地大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怀王!” “嗯。”怀王噙着笑,很是和善地看着他们,“不为道长让本王进去转转,看看皇兄的丹药炼制的如何了。” 守门道士皆是不信,他们是从怀王年少来玄灵观就在了的“老人”,对于怀王的恶劣罪行,那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初长春道长刚要炼成一批丹药,怀王就偷偷摸摸地溜进了炼丹房,想看长春道长炼成的丹药长什么样。 正巧,怀王发现炼丹炉下面的火快要灭了,不为道长还在打盹儿。他就也不喊不为道长,自己往里添柴,烧的红腾腾的。炼丹炉的火候过了,长春道长和不为道长看了八十一天的三颗丹药,就这样毁了。 长春道长脾气好,没计较。不为道长快要气死。 因为当时给长春道长打下手的就是不为道长,专门负责看火。不为道长八十一天来,都没敢怎么睡,就是怕火候没掌握好。谁知打个盹儿的功夫,什么都没了。 炼丹房,从此就是怀王的禁区。 禁止怀王进入。 因此,谁让怀王来炼丹房,都不可能是不为道长。 “怎么?你们还当本王是在诓你们?”怀王立马拿出亲王的架势来欺压他们二人。 他们二人站的笔直,一脸的视死如归,道:“观主有命,没有他的吩咐,炼丹房任何人都不能擅闯。” “你们两个轴木头,本王不是说了?正是不为道长让本王来的。” “怀王,您就别骗我们了,这不可能的。”其中一人实在是看不下去怀王的死缠烂打,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就戳破,“里面还放着给陛下的丹药,好不容易炼好,您别再给毁了。” 怀王啧了一声,目光瞬间阴沉下来,愠恼地盯着有勇气反驳他的那位道士。 正此时,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道长。正是九潭道长。 “怀王,您怎么来了?”九潭道长憨厚一笑,恭敬地跟怀王打招呼。 抬眼间,怀王的脸色已经变了,眉眼都是笑意。 “来看看给皇兄炼的丹药如何了,只有你一个人在里面?” “是。”九潭道长点头,“今日起又该炼制下下个月的丹药了。” “是吗?” 怀王眸光一闪,将手中的扇子一抬,打在九潭道长的腰侧。趁着他往旁边躲的空档,顺势就进了炼丹房。 九潭道长脸色猛变,撇眼瞧见另外两名守门道士也是一脸的惊恐和“不关我事”的表情,忙跟上怀王,生怕他又做出当年的事情来。 “怀王,你要小心,你要慢点。” 九潭道长亦步亦趋,时时提醒怀王。不是怕他碰着伤着了,还是害怕他把炼丹房的什么东西给打碎。 怀王去了炼丹炉旁边,瞅了眼一人多高的炼丹炉。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炉子,你们也没换个新的?” 九潭道长把自己放在怀王和炼丹炉之间,将它们二者完全隔离。这个时候,九潭道长身材肥大的好处就来了,能完完全全地把怀王给堵个严实。 “这哪儿有说换就换的?” “是吗?” 怀王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指望九潭道长继续回答,而是用扇子越过九潭道长的肩膀,指了指炼丹炉下面的火。 “这火看起来的挺小的,不用加一把火吗?” 九潭道长慌忙摇头:“不用!” “哦……” 怀王轻吟一声,绕着炼丹炉走了半圈儿,路过一张榻床,到了存放丹药的木架面前。 三个完全一样的木架,造型是半截儿六边形状,上面两层摆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瓷瓶,下面就是一些抽屉,屉子上面还标注着存放的药材的名字。 “这些都是什么丹药?” 说着,怀王就要伸手拿一瓶下来。九潭道长一个闪现,挡在他面前。 “有些还是没炼制成功的,怀王不要动手拿错了。” 怀王收手,笑盈盈道:“陛下的丹药在哪儿呢?给本王瞧瞧。” 九潭道长犹豫地盯着怀王半晌,怀王面色一凝,他只能从上面的格子里取下来一个锦盒,打开给怀王瞧上一眼。盒子里面端端放着一颗丹药。 怀王这回也没不正经地碰上两下,只是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心里一阵愁绪蔓延。 从他记事起,父皇就在吃丹药,想要长生不老,吃了那么多,最后还是死了。这丹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丹药,有何作用?” 九潭道长道:“给陛下增强体魄,延年益寿。” 怀王点了点头,没再多追问。 九潭道长见他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就把盒子合上,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怀王这才稍 微注意到,九潭道长的食指上有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割破了。不过是个小伤,他也没注意。 “你这每日守着炼丹炉,真是莫不辛苦,你也不觉得烦闷?” 冷不丁的,怀王开始唠家常。 九潭道长憨厚一笑:“修道之人自然是耐得住性子,这些都习惯了。” “也是,你本来就很定性,从小就喜欢在藏经阁里摆弄那些经书,一呆就是整天不出来。”怀王点了点头,对他表示肯定,“你平日做事也是谨慎细微,管着丹药,也是让人放心。” “怀王过奖。” “对了,听说今日是你招呼的常乐,你怎么就敢把她一个人丢在藏经阁里呢?”怀王疑惑皱眉,“你们玄灵观所有的宝贝都在藏经阁了,最重要的经书都在哪儿,你就不怕她一不小心,一把火把里面的东西都给烧了?或者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给弄损了?” 九潭道长一听,忠厚的脸上满是愧疚。 “是贫道的错。贫道当时有急,没安置好常姑娘便走了,才导致凤凤玉香炉被打碎。如果贫道一直跟着常姑娘的话,定然会阻止此事的发生。”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长公主催案 怀王静静瞧他,面无波澜,又道:“你说说,你就检查一幅画,至于把她带到藏经阁?不把她带进去,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怀王说的是。可,这是师父吩咐的,说让贫道带常姑娘去藏经阁里放画。如果常姑娘想在藏经阁里多呆会儿的话,就让贫道陪着。” “哦?这是不为道长说的?”怀王目露怀疑,见着九潭道长点头,便将信将疑了,“那也是不为道长让你把常乐送到官府去的?” “那个……”九潭道长一张脸憋得通红,紧张地看向怀王,道,“那是贫道擅作主张了,当时师父正在炼丹,凤玉香炉又是极其贵重的东西,当时就只能反应过来,要把常姑娘送到官府。” 怀王上前逼近半步,桃花眸促起,隐含威胁道:“你不知道,常乐是本王的人,是成言的贵人?” “这……” “本王听说,不为道长跟玄灵观下过一条命令,以后只要是玄灵观的人发现常乐有难,都要竭力保护。” “是。”九潭道长心虚地转了转眼眸,脑袋垂了下去,“贫道只想着捉拿凶手,将这些事都给忘记了,还请怀王追究。” 怀王说这些话,就不怕落人口实,说自己公然袒护罪犯。面对九潭道长的认错,怀王的眸光沉了沉,勾唇一笑。 “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九潭道长顿了下,疑惑抬头,摊开手看了看手指上的伤,道:“切药材之时,不小心切到手了。” 怀王凝视了会儿,并不能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便假意信了他的话。 “怀王,”九潭道长脑子猛地反应过来,拧眉道,“您可是在怀疑,是贫道打碎了凤玉香炉,转而栽赃给常姑娘?” 怀王不语,与之对视,脸上虽然含着笑,眼睛里却是一片幽深,分明在告诉他,自己就是这么想的。但在九潭道长确信了这一点之后,怀王忽然冒出几声轻笑,用扇子打了打他的肩膀。 “九潭你也太过敏感了,本王不过是随口问问。你忙,本王便先走了。” 说罢,怀王转身往门口走去,九潭道长跟在后面相送。 怀王出了炼丹房的地界儿,信步走了走,还是往藏经阁走去,不知道易昭那边有没有找到什么新线索。 还没到藏经阁,怀王就碰上了易昭。 易昭正在盘问鹤檀。 易昭一脸严肃,俨然是审犯人的模样,鹤檀恭敬又谨慎,面对易昭完全不敢大声说话。 怀王见状,忽觉易昭这般还有些逗趣,唇角一勾,悠步上前。他刚到,易昭和鹤檀的谈话已经结束。 鹤檀将离,朝过来的怀王行礼。 “怀王。” 怀王点头表示了下,鹤檀便如释重负地匆忙离开。 “怀王。” 易 昭虽然不满怀王四处晃荡,但为了表示尊敬,还是打了声招呼。心下十分想问,他刚刚是去哪儿潇洒了。 怀王含笑:“问的如何?” “没有什么值得的东西。”易昭有些失望道,“他是去茅厕的时候碰上了九潭道长,九潭道长就托他去给常姑娘传话。他传话时,发现了常乐打碎了凤玉香炉,说的和公堂上一模一样。” “这样啊。” 许是怀王表现太过散漫随意,易昭顿时又看不上眼,心里隐隐有火在蹭蹭往外冒。好半晌,才憋了下去。如果爷爷和大长公主授意,别说让她嫁给怀王,就是让她和怀王接触都觉得浪费精力。 虽说她也不是什么热血有情之人,却也没有怀王这般冷血无情。 二人正对立,一个道士带着个衙差,到了怀王跟前。 “怀王,这位官爷说是有重要的事找你。”道士说明来意。 怀王一见衙差的制服,便知他是圭都衙门的人。他这边还不怎么有头绪,都尹就派人来找他,看来是常乐的案子有变,还不是什么好变化。 “怀王,还请借一步说话。”衙差谨慎道。 怀王的预感更加强烈。 果然,跟着衙差往旁边走了几步,衙差就低声汇报,道:“大长公主派人催促都尹尽快将案子办了,老爷让属下来告知怀王。此案,不是玄灵观追不追究的问题了。而且,也等不了三日。” “好,本王知道了。”怀王凝神道,“你回去告知冯都尹,让他给本王压住了。此案,本王定要将它查出!” “是。” 衙差应命,匆匆离开。 易昭趁机靠过来,见怀王脸色难看至极,心也一下子悬了起来。 “怎么?是不是常姑娘那边出了什么事?” “易昭。” 怀王偏头凝视易昭,一脸郑重,像是要委托什么重大的责任。易昭还未见他如此模样,一下子更加紧张,神经紧绷,竖起耳朵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看来,真是那边出事了! “你现在赶紧同本王说一下,你都发现了什么,以及你的怀疑。” 易昭扫视左右,左右附近无人,连白藕都离他们有些距离,立马将自己的所有发现都和盘突出。 “我只在藏经阁里发现了两处问题,一个就是那个架子,已经跟你说过了。另外一个就是桌案上的香炉,香炉被人处理过,明显是里面有问题。” 怀王点头,低声道:“此事,多半与九潭道长脱不了干系。本王发现他手上有被割伤的痕迹,他言乃是切药材割伤,但看着不太像。藏经阁乃是玄灵观重地,能去之人不多,且也没多少人喜欢去那儿。只有九潭道长常年在那儿读抄经书,装订修整经书。” 易昭听得认真。 “ 焚香阅经是他的习惯,那香炉只有他用。关键是,在凤玉香炉放入后,只有九潭道长和不为道长能进去。九潭道长为人谨慎,即便是不为道长说可让阿常呆在藏经阁,定然也会步步跟随。他便是事出有急,也会安排妥当,不会独留阿常一人在藏经阁内。” 易昭明白点头。 “且,他向来守令,不会在不为道长要护阿常的前提下,还将阿常送到官府,甚至不同不为道长通传一声。” 一切听罢,易昭错愕地看着怀王,没想到他竟是已经调查了这么多,且已经笃定了一个怀疑对象。那她刚刚一直是误会他了。而且,他也不似流传的那般草包无能,分明睿智的很。 “你都听进去了吗?”怀王见她不回话,催问了一句。 易昭不着痕迹地收敛神情,点头道:“都明白了。” “那好,此处便交给你。你尽快找出确凿的证据,本王会让成言帮你。此事便不要告诉不为道长了,若让他知晓,怕是难断此案了。”怀王最后叮嘱一句,“虽你年纪小,却是聪颖,本王信你能尽快给阿常一个公道。记住,是尽快。本王不一定能拖多久。” “嗯。” 易昭郑重应下。 怀王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拂袖转身,快步离去。 易昭望着那道背影,在认知上忽然有了些转变,此时瞧着怀王,也没那么嫌弃,反倒觉得有些顺眼。或许,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姐,小姐!”白藕唤了两声,瞄着易昭回魂的模样,揶揄道,“您怎的看着怀王出神了?” 易昭暗羞,责了她一眼,道:“我是在想,怎么将案子继续查下去。而且,要尽快。” …… 天色已暗,皇宫大内,长春宫,永寿殿。 大长公主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两个宫女给她揉肩捏腿。旁边小案上燃着静心的熏香。 徐嬷嬷从外间进来,瞧了侍立在大长公主旁边的秦嬷嬷一眼。得了她点头的示意,这才到大长公主跟前汇报事情。 “大长公主,怀王求见,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徐嬷嬷低声汇报。 大长公主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凤眸逐渐清明,对此事,表现的没有丝毫的意外,似乎早有预料,片刻,又重新合上双眼。 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徐嬷嬷却是了然,颔首躬身退了出去。 大殿之外,怀王漫不经心地站在门口。看见徐嬷嬷出来,发现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知道没有什么好结果。 “天色已暗,大长公主已经歇下了,还请怀王回府,明日早些再来。”徐嬷嬷恭敬回话。 怀王笑意盈盈:“这么早就歇下了?本王难得抽的时间进宫,白日里还有公务缠身,只能挑得这个时间进来, 还想着和大长公主好好聊一聊感情。你再去问问大长公主,真的不见吗?” 徐嬷嬷瞟了怀王一眼,见他桃花眼弯弯,没有再多说话,转身又回了大殿之内。 不多时再出来,已经换了一种说法。 “大长公主已经起来,怀王请。” “本王便说,大长公主定是想见本王的,你刚刚肯定是没有好好传话。”临了,怀王还不忘再给徐嬷嬷挑刺儿。 徐嬷嬷也习惯了,怀王对她的这种态度。就算不习惯也只能忍着,谁让人家,是怀王。 怀王进了大殿,大长公主依旧在闭目养神。一直等怀王行了礼,道了福,大长公主才慢慢悠悠地把眼睛睁开,抬眼看向他。 “今日怎么想起来本宫这里?” “这不是见大长公主可能是想侄儿了,都给了侄儿警告,侄儿就马不停蹄的来看大长公主您了。” 怀王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说话用词也很是随意。 大长公主轻笑一声:“怀王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怎么听不懂?本宫何曾给你警告?” “侄儿瞎说的。”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四章 条件是娶妃 怀王笑意盈盈的,又把自己说的话抹了过去,扭头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一点也不客气。 “其实,侄儿来找大长公主,是另有目的。” “哦?”大长公主不嫌不淡地应了一声,明知故问道,“什么目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听说大长公主催冯都尹把案子赶紧给办了,便进宫来问问是不是有这么一件事儿?” 大长公主撇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你倒是胆子大,什么都敢说,你这是直接进宫来质问本宫来了?” “侄儿向来就是直性子,有事说事,大长公主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侄儿有冒犯之处,还请大长公主见谅。” 怀王笑盈盈的解释,看着是在讨好大长公主,但一点也听不出来那个意思。 “见不见谅,你还不是这个德性?”大长公主收回目光,懒懒的拨弄了几下手指甲,“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是的话,侄儿就回去好好的将冯都尹骂上一顿,他居然敢骗侄儿,居然还拿大长公主您的名义,这简直是胆大包天,将他斩首都可以了。” “如果是的呢?” “是的话,侄儿就来求大长公主,高抬贵手。”怀王继续道,“大长公主不知,此案其中还另有隐情,冯都尹还正在调查。不知道是谁在大长公主耳边嚼舌根说了这件事情,但如果冯都尹因为大长公主您的催促,而判下一桩冤案,毁的不光是他自己的名声,还有大长公主您的威仪。” 大长公主凝眉:“本宫怎么听说,此案已经清楚,人证物证俱在,分明是常乐打碎了玄灵观的凤玉香炉,明明案子已经要结了,结果因为怀王你插手,而将此案暂停?” “这……” “本宫这是在帮你。你这个人向来做事随心所欲,本宫知道此案牵涉的女子,是你一向疼爱的,她还住在你府上。但你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女子而影响了律法的公正,有人将状告到了本宫这里,本宫只能插手,让案子赶紧判决了。”大长公主轻描淡写的解释,还一脸的意味深长。 怀王道:“多谢大长公主心系侄儿,但是此案确实另有蹊跷,侄儿已经与冯都尹立下了三日之约,三日之内若是找不到真凶,侄儿便不再阻拦此事。大长公主不妨也等等,看三日之后能否找到真凶?” “你爱胡闹,冯都尹碍于你的身份,给了你这三日期限。但本宫不能看着你胡闹,你想用这三日干什么?是想办法给那常乐脱罪是吗?”大长公主愠恼道,“此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掉脑袋,她受些惩罚也就过去了。” “可她却是平白受了冤屈。”怀王一本正经的辩驳回去。 “平白受冤屈?”大长 公主冷笑看他,好半晌才重新开口,“怀王,你这是被那个女人下了什么药?本宫警告你一句,如果真的对她好,那就离她远一些。若你还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为了皇室威仪,本宫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大长公主误会了,侄儿跟他真的只是朋友,并无其他。她在十三郡时,多次帮了侄儿,如今来到都城,孤苦无依,侄儿便将她收留在府中。帮她开画坊,也是为了让她今后有个生计,并没有别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总是推脱本宫要给你娶妃的建议?”大长公主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女人?” “还真的不是因为她。”怀王十分肯定的回话,“侄儿是真的不想娶妃而已,侄儿深知自己是什么性子,向来风流惯了。若是有了家室,恐怕也会辜负她们,与其这般委屈了那些好姑娘,还不如不娶。”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个男人不风流,照你这样说,天底下的男人都不用娶妻成家了。”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道,“你想让本宫不插手此事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本宫一个条件。” 怀王并没有半分喜悦之情,甚是淡定:“大长公主不妨说出来听听。” 大长公主威严道:“只要你答应本宫娶妃,从此和那个女人再不纠缠,让她搬离你的王府。” 怀王毫不意外,勾唇一笑。 “您这个条件……” 大长公主冷漠道:“怎么,不答应?” 怀王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腰间的折扇之上,陷入犹豫深思。大长公主眼尖发现。 “怎么,你是想用这把扇子来保那个女人吗?”大长公主问他。 怀王灿烂一笑,把手拿开:“大长公主想多了,侄儿怎么会这么想呢?” 大长公主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怀王缓缓起身,悠悠道:“侄儿只是想,这件事毕竟是终身大事,不能随便答应。还请大长公主恕罪。” 大长公主凝视着怀王,一语不发,现在已经能明确的知道他的想法。 “时候不早了,侄儿就不打扰了,大长公主早些休息。” 怀王行了一礼,见大长公主没有反应,就直接挥袖离开。 大长公主盯着怀王离开的身影,神情逐渐阴沉。 “那扇子不是被你随意拿来使用的,万不可当儿戏,否则……” 怀王听见大长公主的声音,停在门口,只是没有转身回头,直接道:“多谢大长公主提醒,侄儿知晓了。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时候不该用。大长公主,你早些休息。” 道完,怀王跨过门口,径直离去。 …… 怀王离开皇宫之后,就直接到了都城的府衙。 这个时候怀王本来 应该还可以再去求一下司伯言的。 但是每年的八月十三到八月十五这个时候,司伯言都不会在皇宫里,还是到了城外的历山的天池里泡温泉。而且这段时间不得任何人打扰。 冯都尹看见怀王的第一句话就是在问:“不知怀王从哪里来?” 就是想问怀王,你有没有去皇宫里找大长公主求情之类的。 怀王直接,笑盈盈的道:“本王是从宫里来的。” 冯都尹看着怀王这样云淡风轻的笑着,就知道事情没有好结果,只能惆怅的叹了几声,继续问:“不知道怀王有没有在玄灵观里发现真正的凶手?” “有倒是有一点痕迹。只是需要有一些时间查明,所以现在需要冯都尹,你来帮忙拖延一些时间。现在就是检验冯都尹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青天了。” “此案还真的有别的疑点,不知道需不需要本官派人去查?” 怀王摇了摇头:“这件事二小姐正在查,相信很快就要水落石出,冯都尹只需要在这里等候等着她把凶手送上门来就可以了。” 冯都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听从怀王的建议,不干预此事,就等着结果的出现。 冯都尹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暗得差不多了,就问怀王道:“今天晚上还有什么打算?” 怀王想了想道:“我现在去一趟大牢看看常乐过得怎么样了。” 冯都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的道:“不知道是不是需要下官陪怀王一块过去看看。” 怀王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本王过去就可以。” 怀王趁着夜色往大牢走去,走了没两步就往旁边看了易云一眼道:“你现在去玄灵观看看易昭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地方,如果需要,你就帮她一下,然后再跟她道一下现在的情况。” 易云点了点头。身子一闪,迅速离开了这里。 虽然冯都尹会看在怀王的面子上,对常乐好一些,但是大牢的环境毕竟恶劣。而且很明显,常乐又是吃不了苦的,所以怀王难免还是有些担心,常乐是不是在里面不习惯。 怀王此刻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他一到大牢,常乐就会扑上来跟他道各种各种不好,委屈巴拉的跟他道着自己的惨兮兮。 但是等怀王到了大牢之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大牢明明应该是一个阴沉的地方,里面充满了怨念,此时此刻却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个声音的来源,怀王是再熟悉不过了,除了常乐还能有谁? 但是没过一会儿,欢笑声戛然而止。不用道也知道是牢头提前让人进去通知,让他们收敛一些,毕竟牢房还是要有牢房的样子。 怀王一声轻叹,暗道自己真不应该担心这个常乐,但还是 不由自主的靠近了常乐在的牢房。 快要到牢房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个狱卒走了出来,很明显,是刚刚和常乐一起玩乐的人。 他们心虚的跟怀王打着招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在最后打底的又是怀王上次看见的那个衙差。 怀王看见石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你又在,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好。” “那可不是,石树对我可好了,石树是我在这个大牢里的第一个朋友。” 常乐欢欢喜喜的跑到怀王面前,激动的向怀王夸赞石树的好。 “之前我们在赌坊的时候就见过,当时他还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小混混,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官府里的人。不过他当时可讨厌了,虽然现在也挺烦的。” 石树在旁边笑了两声,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反驳常乐,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你这么晚来大牢里看我,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凶手?现在是来放我出去的?” 常乐甚是激动的询问怀王自己的案情情况。 虽然她在牢房里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着一起玩。但是这牢房的环境,根本比不上自己在家里,她更宁愿是在家里吃喝玩乐。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五章 原来是他 怀王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已经有了线索,易昭正在查。” 常乐皱了皱眉头,道:“我听说大长公主又来找我的麻烦了,她居然让冯都尹赶紧把我的案子给处理掉,你说这个大长公主怎么那么讨厌?你们再不找到真凶,我可能真的要被处理了。” 怀王瞟了旁边的石树一眼,多半也知道是他在给常乐通风报信,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常乐这么好,很明显不光光是因为冯都尹的缘故。 “放心吧,冯都尹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还是一心想要追求真相的。既然你的案子是真的有问题,冯都尹就不会随意的将此案给判了。你就放心的在这待上两天吧。” 常乐立马愁眉苦脸的往地上一坐,还是不开心道:“我怎么感觉这个案子就是有跟大长公主有关的,要不然她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就来催冯都尹,让冯都尹赶紧把我给解决掉?” 怀王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这件事是不能轻易的下结论,你得罪的人那么多,又不止大长公主一个人,具体还是要等凶手被抓出来以后再说。我看你现在也没有急着想要出去。” “怎么不想出去啊?这里这么难受,一点都不适合我。” 常乐说着转身就趴在地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立马哭唧唧的开始唱起来。 “自从我与你呀分别后,我就住进大牢的房,眼泪呀止不住的流,止不住的往下流,二尺八的牌子我脖子上挂呀,大街小巷把我游,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大牢里的生活是多么痛苦呀,一步一个窝心头……” 怀王和石树就静静地听着,常乐在那儿唱一些他们根本听不懂曲调的歌,装模作样的眼泪都还要掉下来。虽然这首歌唱的好像就是一个人坐牢的情景,但是这里面的内容似乎跟常乐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石树就最先忍不住开口,质问她。 “我们什么时候把你拉去大街小巷的游行了?给你吃的明明是饭菜,哪里有窝窝头,而且菜里那么多的油,盐也没有少给你,哪里艰苦?咱们说话要凭良心。” 常乐点了点头。 “是是是,你们已经对我很好了,我这不是要唱一首歌来应应景吗?你就稍微听一听,别那么当真就好了。” 怀王和石树当即不想跟她再计较什么。 常乐看了怀王一眼,充满疑惑的问。 “既然你不是来告诉我,我可以出大牢了,那你就专程来看我也太没有什么意义了,你还不如现在赶紧帮我把真凶找出来。你现在只让易昭一个人在玄灵观,也不怕易昭被什么人给害了,要知道他可是在查找真凶。那个真凶,如果狠一点的话,直接也把她给弄死了怎么办?” 怀王像看傻子一样 的看着她。 “易昭是能把你从人堆里救出来的人,一般的小毛贼谁动得了她?更别说是玄灵观的人。那个玄灵观就没有人能打得过易昭,易昭也比你聪明的多,怎么可能随便的就遭人算计?” “好好说话,要夸就夸,但是你别拉高踩低行不行?虽然她是比我聪明。” 常乐无奈的辩解了一句,虽然说话的底气很虚。下一刻,眼睛一转,又继续道:“易昭还真是厉害,人长得好看,武功要好,性格也好,居然还会破案,简直就是一个完美少女。” 常乐别有意味地看向怀王。怀王的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本王是来提醒你,你还是乖乖的在这里再待上一段时间。还有你,她既然是一个犯人,那就应该像犯人一样的对待,怎么能像当客人一样的对待她呢?” 石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是有人帮他把常乐给欺负了回去,心中不免畅快。要知道他今天为了让常乐能教他怎么出老千,一天可是没有少受常乐的气,各种被常乐使唤来使唤去,还不敢大声说话。 扭头看了常乐一眼,石树立马抱拳一声道:“是!” 常乐立马瞪了石树一眼,立马讨好怀王道:“我错了,我说错话了,我刚刚什么都没有说,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要不然您早点回去休息?毕竟还要帮我查案,查案这种事儿可耗费精力神了……” “行了,别说了,现在知道错,已经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怀王不客气地推开了抱着他胳膊的常乐,继续道,“本王来这里还是有重要的事情的,有些地方需要问问你,你要好好的想起来。”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回想!”常乐连忙答应。 怀王试探地问了一句:“本王问你,你在晕倒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道说香炉?” “你是说被我打碎的那个香炉,我是说我被诬陷被打碎的那个。” 常乐说完就赶紧改口,生怕自己说的话被当做呈堂证供。明明是没有的事情,莫名其妙的让自己给招了。 怀王摇了摇头:“是在桌子上的那个。” “桌子上的那个?” 常乐念叨了一声,疯狂在脑子里回想,但脑子里关于这个香炉的记忆并不是很多。她只是隐约记得桌子上好像摆了一个,但是那个香炉又不是值钱的东西,她哪里会注意到,她的心思当时全部都扑在了青金石上。 怀王见她半天也道不出来个一二三,忍不住催了她一声。 “你再仔细想想,这个可能就是你晕倒的关键。” 常乐听是这么重要的线索,立马又绞尽脑汁的想了想。 “丫头,你还记不记得? 那个九潭道长点的香香味儿有点古怪?” 说话的又是百里大爷。百里大爷老是有事儿没事儿的冒出一两句话来,看来是红宝石的灵力真的很丰富了。不过这句话不是什么废话,很重要,一下子就激活了常乐的记忆。 常乐赶紧点了点头,道:“是的,当时那个九潭道长还点了香,那个香我闻着怪怪的,但是我以为都是这个样子的,就没有过多的追问。我就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每一次去藏经阁都要点一下香,九潭道长还承认了。难不成就是九潭道长用香把我弄晕,然后借口说有事离开,再找一个人回来抓我的证据?所以那个香炉就是被九潭道长打碎的?” 得出这个结论,常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忠厚老实的九潭道长居然是这么样的一个人,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居然就这么被算计了!亏她在牢里想了半天,还跟石树讨论半天,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忠厚道长的问题。 怀王点了点头,道:“**不离十了,现在只需要找到证据,找到那个香就可以了。” 常乐一下子就仿佛看见了光明,激动地询问怀王。 “那现在是要去赶紧告诉易昭吗?让易昭帮忙找,还是说怎么样?” “易昭可能多半已经猜到,现在已经在找了,这就要看找的结果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本王一会儿还是要找个人过去通知一下。” “这就不劳烦怀王出马了,属下这就安排人过去。”石树立马激动的离开。 牢里一下子只剩下了常乐和怀王,怀王这下才能询问常乐和那个石树的关系。 “你什么时候跟这个人混得这么熟了?” “就在刚刚啊。”常乐老老实实的回答,说的十分真诚,“他上次看见我出老千很厉害,就是想让我教他怎么出老千。” 怀王对这个答案并不是怎么感兴趣。 …… 第二天一早,大长公主就派人来问冯都尹案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有没有判案?如果没有的话,请尽快。 冯都尹愣是义正言辞地把人给怼了回去,还道:“既然发现这个案子有问题,就一定不会草草结案,还请大长公主耐心等待,等案子查破,必定会给大长公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大概是大长公主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上一个人刚回去,第二个人就来了。这回来的是徐嬷嬷,一下子来的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亲信,看来大长公主是真的急了。 “冯都尹,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何时才能解决,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已经可以破案,现在居然一拖再拖!大长公主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但你这分明是故意包庇犯人。明日就是中秋寿宴,大长公主 的寿礼被人打碎,分明就是不想让大长公主过安生。如此不祥之兆若是无法在明日之前解决,必将对大长公主有所影响。还是说其实冯都尹你也对大长公主心有怀恨,所以才故意纵容此案?” “不敢,本官只是依法办案。” 冯都尹面无表情的解释,心里头却是有些焦急。而且不由得感叹一句,不知道常乐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大长公主,居然能让大长公主这样的针对她。 大概是因为右将军和驸马两个人? 如此想着,那他更不能让常乐平白蒙冤。 “不敢?那你就现在赶紧把案子给了结了,大长公主说了,我必须要亲自看着案子了结才能回宫复命。所以冯都尹还请快点罢。”徐嬷嬷不客气的催促,道:“既然冯都尹说这个案子有问题,那可有犯罪嫌疑人了?可是有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凶手?”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拖延时间 冯都尹犹豫了一下,道:“这……” 徐嬷嬷继续道:“既然都没有,那么冯都尹你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推脱?” “现在嫌疑人是有了,但是找到证据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既然徐嬷嬷一定要看了按时了解才能回宫复命,那么不如就一起在这等着吧。” 怀王听说徐嬷嬷来了,立马就赶过来支援冯都尹。 徐嬷嬷一看见怀王来了,也不着急,仿佛是意料之中,笑了笑。 “怀王果然在这里,大长公主有话,说如果老奴看见了怀王,就跟怀王道一声,大长公主有事找怀王,让怀王即刻进宫。” “既然是看见了本王才通知这件事,看来这件事也没有十分重要,那本王再等一会儿,也等案子了结了再进宫找大长公主。”怀王笑意盈盈的回话。 徐嬷嬷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继续道:“怀王要知道,这可是大长公主的意思,怀王现在是要公然违背长辈吗?” “没有,这不是有事情耽搁了?” “既然是被案子耽搁,那么,冯都尹,赶紧升堂吧!” 徐嬷嬷真的是见缝就开始催促升堂结案。 冯都尹犹豫的看一下怀王,他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毕竟大长公主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安危来威胁冯都尹,如果不升堂的话,那么他可能也要即刻被判罪,他连升堂的资格都没有了。 怀王沉默不语,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打转。 徐嬷嬷笑了笑道:“难不成怀王还有别的打算?可别忘了昨日大长公主的提醒。” 怀王手里一紧,将扇子稳稳的握在手里,两只眼睛弯了起来,眼底却是没有一点的笑意。 “那就升堂吧。” 既然怀王都这么道了,冯都尹也就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吩咐下人开始准备升堂。 他们两个人却心照不宣。现在只是先升堂,那至于要审多久,那就要看情况了。或许能拖到易昭把所有的证据都找齐,顺手把嫌疑犯给带过来。 光是准备一个升堂,冯都尹就磨叽了半个时辰。等半个时辰一到,冯都尹突然间告诉徐嬷嬷,因为常乐身体不适,现在正在上吐下泻,已经请了大夫去看,所以需要延迟开堂时间。 徐嬷嬷虽然知道这个是借口,但也只能相信,最多警告一句,道尽快解决,赶紧升堂。冯都尹答应了两句,却压根没往心里去,就自己去了书房,说是要整理案件。怀王也说自己有事,先离开了,就剩下徐嬷嬷一个人在偏厅里等待。 又过了半个时辰,衙差敲响了书房的门。 “老爷,那个徐嬷嬷又开始催了,问什么时候才能开堂审问,道如果再耽误的话,可就是没有道理了。” 书房里面,冯都尹正和怀王两个人气定神闲的下棋 。听到这话两个人都头疼的皱了皱眉头,过了半天,两个人一抬头,对视一个眼神,只能先认了。 “即刻升堂。”冯都尹无奈的道了一句,“希望二小姐能早些赶回来。” 好容易,终于开了堂。徐嬷嬷因为是得到了大长公主的命令,所以有资格坐在了公堂旁听,怀王当然也是坐在上面旁听的。 衙差把常乐带上来,常乐脸色惨白,身体虚弱,真的跟经历了上吐下泻一般。衙差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了公堂之上,但其实,常乐直接就趴在了地上。 常乐她这个样子是真的经历过了上吐下泻,并不是装的。因为徐嬷嬷的催促,他们不得不使用这种方法,真的让常乐吃了泻药,就是为了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真实。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的惨,现在肚子还很不舒服,浑身都难受。常乐就忍不住狠狠的瞪了徐嬷嬷一眼,恨不得让她也尝尝自己现在遭受的痛苦,心里更加对大长公主抱有怨恨。 这个大长公主看起来端庄大气,而且很有手段的样子,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光明正大的针对他,也太过分了! “常乐,你可能说话?”冯都尹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常乐就直接趴在了地上,以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力气来道话,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如果说不了话,就当做是默认吧。” 徐嬷嬷悠悠地说了一句,知道常乐和冯都尹这是在装模作样的给自己看的。 “能说。” 常乐咬牙切齿的回复,但声音还是十分的虚弱。 她现在有些后悔,刚刚不应该吃泻药,应该直接去找一把刀,到了公堂之上直接一刀砍死这个徐嬷嬷。 徐嬷嬷真的是一个让人很讨厌的人了。为什么已经离开了怀王府,她还能继续的祸害自己? 冯都尹看了徐嬷嬷一眼,示意现在是公堂不要随便开口说话。徐嬷嬷看到假装没有看到,只是默默的收敛了神情。 “常乐,打碎玄灵观凤玉香炉一事,你到底招还是不招?” “不招,根本就不是我打碎的,我是冤枉的,我凭什么要招?老爷,既然有冤,你是不是应该帮我伸冤?” 常乐根据之前对过的流程来辩解。就在刚刚吃泻药之前,怀王去了大牢里,跟她对了在堂上要说的话,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就可以拖一下时间。而且,把他们现在已经查到的线索全部都告诉给了常乐,让常乐要知道随机应变,保全自己。 果然,冯都尹继续就问。 “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被冤枉的?” “有,我有证据!我当时不是睡着了,确确实实被人弄晕了。”常乐十分肯定的回答,“我怀疑是玄灵观的九潭道长把我弄晕的,是他在故 意栽赃陷害我。” 说完常乐就开始把她的猜测全部说了出来,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玄灵观的九潭道长。徐嬷嬷在旁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几次想要出口打断,但是都被冯都尹的眼神威胁了回去。 等常乐把所有的话说完,冯都尹点头道:“既然如此,来人,即刻去玄灵观传唤九潭道长!” 立马就有衙差离开。 “那我们就等九潭道长来了,再开堂,休堂!”道完,冯都尹敲了一下惊堂木,退了下去。 徐嬷嬷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心里隐约有些担忧,跟一个宫女吩咐了两句,就让那个宫女先回去了。 一直等了快两个时辰,衙差还是没有把九潭道长给带回来。 “冯都尹,你是不是在故意拖时间?你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时间,分明是此案没有疑点,你要故意包庇犯人,还是说想要包庇犯人的另有他人,你不得已才被强迫?” “徐嬷嬷多想了,看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只需再等上一等。” 冯都尹面无表情的应对,反正都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不怕再跟她废上几句话。 “冯都尹,你是不是非要等大长公主请了陛下的帝旨来才行?”徐嬷嬷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这……”冯都尹再次陷入左右为难。 “冯都尹。”徐嬷嬷沉沉的威胁了一声。 “老爷,九潭道长到了!” 石树从外面跑进来,风轻云淡的告诉了冯都尹一声,成功的化解了这场危机。 冯都尹长舒了一口气,松开眉头。 “老爷,这个九潭道长果然是凶手,所有证据都已经齐全了。” 石树得意的告诉给冯都尹目光,目光不屑地扫了旁边的徐嬷嬷一眼。 心里暗道,这个徐嬷嬷还真的是一个烦人精,长的都是一副奸人相。 徐嬷嬷心里一沉,知道这回是真的要让常乐翻身了。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还露出了几分笑意。 “既然嫌疑凶手已经抓到,冯都尹还耽搁什么,现在就升堂吧。” 石树看徐嬷嬷翻脸比翻书还快,再次暗道,还真是一个老人精! 这回的速度要比之前快了许多,不过眨眼工夫,就已经开了堂,将玄灵观的九潭道长给带了上来。跟着九潭道长一起来到衙门的,还有柳成言,不为道长以及易昭。 易昭已经在公堂之上站立,气势逼人,时刻准备开始自己的分析。 这个时候,常乐被带到公堂上来,依旧是之前那副惨样子。常乐还是一言不合的趴在了地上,时不时的叫唤两声,表示自己的难受。 易昭担心看她:“常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有人 诬陷我,还有人在旁边推波助澜,搞得我肚子疼,上吐下泻的。可能到案子了结了,我这肚子才能好一些,可怜我的命怎么这么惨?这大概就是上天的预兆吧,表示我是一个好人。” 常乐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要厥过去。 怀王和柳成言很是无奈,心道,她这装的也太过了一点。但都这个时候了,装就装一下吧。 “不用怕,我马上就替你伸冤。” 易昭正义凛然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瞪了徐嬷嬷一眼。刚刚她就听说了,大长公主派徐嬷嬷来施压,一心想要把常乐给判罪。 “肃静!”冯都尹一拍惊堂木,“堂下,可是玄灵观的九潭道长?” “正是。” 九潭道长老老实实的承认,面子上没有一点异样,淡定十分。 “常乐状告你,用迷香迷晕她,故意将打碎凤玉香炉一事栽赃给她,可有此事?!”冯都尹厉声质问。 常乐安安生生地趴在地上,借着自己不舒服,就开始不规矩。心里暗道,为什么每次冯都尹都会这样质问嫌疑人? 难道别人告了,他这么一问,嫌疑人就会直接自己承认?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确有此事。” 九潭道长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常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惊诧不已。忘记了继续装弱叫唤,而是迅速地爬了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向九潭道长。一下子没忍住,就开了口。 “九潭道长,不是我说,你既然这么干脆利落的答应,何苦之前绕那么一大圈祸害我?” 不光常乐有这样的发问,坐在上面旁听的徐嬷嬷的脸色也不是很好,里面冒出来的暗火都能悄无声息地把九潭道长给烧了。 不过,现在徐嬷嬷更加在意的不是九潭道长,而是常乐。因着常乐起身,那条红宝石的链子堪堪露了出来。其实在常乐趴下去来回扭动的时候,红宝石链子已经滑落出来了,只是被常乐压着。 徐嬷嬷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宫里的大小事都了如指掌,对于这条红宝石链子,她不光见过知道,还了解其中的寓意。这是先皇后留给陛下的皇后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常乐这个妇人身上?而且她之前就发现了,常乐身上还有陛下最喜欢的那把折扇。常乐有扇子,她能理解,只当是怀王送的。可这链子,就说不通了。 难不成,这个狐媚子,不光勾搭上了怀王,还在勾引陛下? 难怪之前,陛下会同意她去围猎场,还给她机会,让她参加骑射…… 常乐问完九潭道长话,还没来得及等回答,就感受到一股恶势力在盯着自己。悄悄地环视四周,最后发现徐嬷嬷的异常,观察了许久,才发现症结所在,面色迥然地把红宝石链子塞回衣服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既然你已招认,便将如何打碎凤玉香炉,又栽赃给常乐的事情,从头到尾都交代清楚。” 冯都尹眯了眯眼睛。虽也觉得这件事有些顺利,但现在的证据都指向九潭道长,也不会是他代人受罪。 九潭道长立马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一遍,毫不拖沓。 在常乐去玄灵观的前一天夜里,九潭道长去藏经阁里装订还未装订完的经书。中途困乏,习惯性地后仰,一不小心就把凤玉香炉的高脚架给碰倒,凤玉香炉也跟着碎了,在收拾碎片之时,不小心被碎片割破了手指,里面还渗入了青金石的颜料。 情急之下,他就想到了第二天要来的常乐,提前在线香里加了迷人的药物,掐好常乐昏厥的时辰,让别的道士过去发现常乐打碎凤玉香炉的事情。 当时九潭道长还想着,如果道士没发现,他也会在后面及时地查看凤玉香炉的情况,然后贼喊捉贼。 易昭让人把从九潭道长房中搜出来的迷人线香呈到堂上。 冯都尹也言,他在凤玉香炉的碎片上发现了两处新旧不同的青金石的痕迹,而且在 碎裂处也有发现,很明显是经过两次手,而且旧痕上还有蜂蜡之类的混合物,并不是纯粹的青金石颜料。 案犯不打自招,且物证齐全,冯都尹很快就将案子判结。责罚不算太重,也就是蹲几年大牢,服劳役。但不为道长将九潭道长踢出道门,九潭道长忽然间就疯了,猝不及防,将人吓了一跳。 案子了结,常乐脱去囚衣,换回自己衣服。回到公堂之时,徐嬷嬷已经离开,怀王和不为道长他们也都不见了,只剩下易昭在等常乐。 “他们人都去哪儿了?”常乐一头雾水。 易昭微微一笑:“他们有重要的事去做了,这两日在牢中,你应当是受了不少的苦,不知你现在胃口如何,能不能塞得下大鱼大肉?” 怀王临别前,跟易昭嘱咐过,带常乐去酒楼之类的好好吃一顿,补上一补。 常乐摸了摸发虚的肚子,重点没有放在吃喝上,小心地再次追问:“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吗?” 能让怀王、柳成言和不为道长都着急忙慌去做的事儿,不用想也知道是不简单的。可现在,还能突然发生什么火急火燎的大事儿? “嗯,大事。”易昭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转而又道,“不过咱们也帮不上忙,也不需要你我帮什么忙。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带你去吃。” 易昭都这么说了,常乐也只好把心放在肚子里,揉了揉肚子,好好地想了想。 “我有点想吃烧鸡烤鸭猪蹄儿!” “常姑娘,你现在可不能吃这些大荤的,你的胃会承不住的。”开口阻拦的是石树,给常乐下了泻药的那位,“虽然你给你吃了解药,缓缓就好了,但也是伤了身子的,还是吃些清淡的,养上两日。” 常乐皱眉。难得易昭请她吃顿饭。 “那便送你回王府休息罢,让人给你煮些小粥。”易昭也不强求,跟着石树后面就说出了第二个法子。 常乐试图挣扎:“我觉得我现在胃口挺好的,吃些大荤的不碍事儿。” 易昭道:“还是谨慎些好。” …… 圭都向西有座历山,历山上有座汤宫,宫内有一温泉,名为芙蓉池。温泉池水,清澈恒温,气含芙蓉之香,养人精魄。此处,专供皇帝修生养息。 这两日,司伯言便在汤宫里呆着,每日要在温泉里泡上六个时辰。 月明星稀,宫灯照着芙蓉池边芙蓉花的倩影。因着泉水的缘故,这里的芙蓉花常年不败,这也才有了芙蓉池的由来。 司伯言正在芙蓉池里闭目养神,单内侍从外面进来,一路遮挡着灯光,落下长长的影子。 单内侍直走向半个身子泡在池水中的司伯言,途中瞧了眼这芙蓉苑里伺候的人,只有几个宫女。跪下身子,将 拂尘搭在左手臂弯,左手遮着嘴,附在司伯言耳边说了句话,又迅速移开,后退了半步,等着命令。 缥缈阴翳的雾气之中,一双眸子缓缓睁开,深褐色的瞳孔染着几分疲懒。 不多会儿,疲懒褪去,搭着池边的两条长臂动了动,撑着他的身子站了起来,只是“嗯”了一声。单内侍也跟着站起来,躬身表示明白,后退着离开了。 一旁静候的宫女看见,立马垂首上去伺候更衣。 约莫两刻钟,司伯言才穿戴整齐,也只是简单的日常装束罢了,毕竟已经到了就寝的时候。司伯言坐上了步辇,前往云梦殿。 云梦殿是他的寝殿。 “陛下,早些休息。”单内侍说着,便带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 司伯言到了内殿,走到床边,抬手动了动床头的瑞兽。面前便升起一人宽窄的墙,一条长长的甬道露了出来。甬道铺着整整齐齐的方砖,两边燃着壁灯。 甬道尽头是个简单的房间。摆着书架,一张软榻,还有一张雕花圆木桌,摆着几个凳子。怀王正歪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图册,图册里面是两个男子。 这可不就是常乐画的那些图册。没想到,皇帝泡个温泉都不忘带上看两眼。 听见有人进入甬道,怀王将图册放下,站起来迎接来人。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随意动朕的东西。”司伯言单手负背出现,目光落在桌子上的图册上。 “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怀王笑眯眯地行了一礼,抬眼便是笑意盎然,“臣弟只是闲来无事,瞅瞅。” 司伯言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径直走到软榻前,很是随意地歪倒上去,懒懒地抬着眼皮子。 “夜间到此,是又出了什么事?” “臣弟可是为了皇兄的安危,紧赶慢赶地过来的。”怀王先自我邀功一番,然后在司伯言的无动于衷中继续道,“还别说,皇兄这泡了两日,皮肤又白嫩了不少,真是令人艳羡。” 司伯言抬眸,瞪了眼,没好气道:“你这是在戏弄君王?” “臣弟不敢,这不是实话实说?” 怀王笑眯眯地在司伯言面前坐了,单手支着脑袋,晃悠着扇子。 “有事说事,别拐弯抹角的。” 司伯言顺手就拿了一本书瞧了起来,借此来表示自己的无聊。他再不讲,自己就没兴趣听了。 怀王根本不急,缓缓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堆纸来,边道:“这两日,阿常不幸被人诬陷了,扯上了一桩案子。” 司伯言的眉头皱了起来,带着些不解道:“她如何老实招惹这些事?” “这谁知道?大抵是天生触霉头罢。”怀王浑不在意地耸了下肩膀。 “你可是来求朕帮忙救她?”司伯言云淡风 轻地猜测怀王的意图。 怀王眉眼一弯:“皇兄果真睿智,还请皇兄跟冯大胆打声招呼,让他把阿常给放了。这件事,阿常真是无辜被诬陷的,当真是冤枉!” “既然是冤枉的,又在冯希仁手上,那你也不必担心,冯希仁定会给你个公道的。” “这回,冯大胆也没法子。”怀王眉头一皱,神情衰了下去,掩面气恼道,“这回大长公主插手,几次下令,让冯大胆把案子给结了。阿常被冤枉的证据又难找,我们是焦头烂额,根本应付不过来,只能来找皇兄你了,不说别的,您别让大长公主插手就行。” 司伯言的眉头更是紧在了一块儿。事情牵扯上了大长公主,他也不能太过淡然,将书册一合,捏在手里。 “此事,如何还惹到了姑姑?” “大长公主向来看阿常不爽快,这回看见阿常落难,落井下石也是正常。” “这是因为谁?”司伯言哼了一声,“大长公主本对常氏还是有些好感的。当初听闻张长修宠妾灭妻一事,便多次关心,让朕管上一管,朕这才将夫妻和睦家宅安宁当作官员考核的一项。若她只是张长修的遗孀,大长公主定是会怜悯多加关照。还不是因你,让她被大长公主误解?大长公主向来重皇家颜面,你做出这种事,无疑是让皇家颜面尽失,她怎会高兴?又如何对常氏和颜悦色?”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封为女官 “不是臣弟说,皇兄,怎么骂起臣弟,您这话就多的不停?”怀王不乐意地回怼,再次被他的唠叨弄得烦躁,破罐子破摔道,“那反正就这样了,臣弟也说过,臣弟不娶妃纳妾,是不想祸害别人家的闺女,不是因为阿常,她不信,臣弟能怎么办?” “你不成家,还有理了?”司伯言道,“不过,姑姑也非不讲理之人,不可能因为个人喜恶做出冤枉他人的事情来,你且将实情说出来,这个常乐,她到底犯的是什么案子?” “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就是玄灵观准备献给大长公主的寿礼,凤玉香炉被打碎了。” “凤玉香炉?”司伯言手里的手册被捏到发皱,有些头疼地盯着怀王道,“你这也叫不是什么大案子?这个时候把寿礼打碎,如此不吉的征兆,你们又找不出证据,难怪姑姑催促。” 怀王抿唇:“那皇兄你要不要帮忙?” 司伯言沉了沉,道:“此事,你要找的是冯都尹,而不是朕。有来找朕的时间,不如去找找线索。” “那大长公主那边……” “大长公主又非不明事理,想必不会冤枉无辜之人,你便别瞎操心了。” 说罢,司伯言展开手里皱成一团的书册,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道:“如此小事,你也要鬼鬼祟祟地来找朕,若是没其他事,赶紧回去罢。” “现在可是晚上。”怀王拧眉,不满抱怨。 司伯言浅笑:“月色相伴,岂不是别有一番风味?正好,培养一下你的情趣。” “其实,臣弟此番来,是有正事的。” 说着,怀王将刚刚掏出来的一堆纸展开,里面都是信件内容。 “这几封信,是易昭从九潭道长的房中搜出来的,与之通信的不知是何人,但信中内容和皇兄你的丹药有关,我们怀疑,是有人让九潭道长对皇兄你的丹药做手脚。” 猛然听到这么个消息,司伯言心里吃惊不小。一阵寒意上涌,精神也彻底来了,缓缓起身,将手册放到一旁。怀王适时起身,将信件递给司伯言。 “还好发现及时,不为道长已经回去检查丹药,确认是否有异常。但大概是能找到皇兄你那隐疾的病根了,看来是真有人要害你。” 司伯言草草的将几封信看完,信件都没有开头和落款,字数也不多,都是在交代要九潭道长办的事情。里面提到的,最多的是时间和地点。时间从三年前开始,相隔两三个月,一直持续到上个月的初十。地点写的都是,老地方。 “九潭道长如今疯了,什么都问不出来。”怀王简单地说明九潭道长的情况。 “你们为何会追查九潭道长?” 司伯言一想到自己被人害了三年,心情阴郁地想立刻把幕后之人杀了。 怀王用扇子点了下鼻尖道:“说来歪打正着,易昭在找证据的时候,发现了这些信件,顺手留给了臣弟。” 前后这么一通,司伯言缓了半晌,算是听明白了事情,额上的青筋隐隐显现,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幽深冰冷。 “嘭”! 一声巨响,司伯言将手中的这沓信件狠狠地砸在旁边的小桌上。 “司伯毓,你是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的戏君之罪?” “陛下勿恼,臣弟不敢。臣弟只是想试探一下,陛下对阿常的态度如何。”怀王立马乖乖做出谢罪的姿态,“这回要不是为了追查阿常被何人诬陷,也不会误打误撞的发现如此惊天大秘密。回想杨瓢一案,驸马一案,还有十三郡种种,可见,常乐此人,天生就有一种能耐,能在不经意间,戳到阴谋的关键。” 司伯言就面无表情地看他一本正经地胡诌,道:“这与朕对她的态度有何干系?” “皇兄你看,阿常是如此有灵的一个人,现在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有些场合臣弟出面相救总是不合适。如果有皇兄您的庇佑,那她不就能多活一段时间?”怀王笑嘻嘻地捧高司伯言,眼珠微转,趁热打铁道,“还得跟皇兄您说一件事儿,今儿阿常在公堂上,不小心把您那条红宝石链子给露了出来。不巧,徐嬷嬷当时就在场。您说说,她这才出牢,又有新麻烦了。是不是得找您庇护才行?” 此时的司伯言,脸黑的能挤出水来。好半晌,身上的火气才去了大半,冷言道:“这样的人,朕可庇护不了,你自己揽的人,自己保护去。” “皇兄,您这也太不讲义气了罢?”怀王嘟囔地嫌弃了一句,又将话题扯回来。 常乐的事儿,点到为止即可。根据刚刚司伯言的态度,便知如果事情发展到了一定的状态下,他定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皇兄,如今既然知道,这丹药有问题,定然是不能再吃了的。”怀王拧眉分析。 司伯言的手指敲着信件的纸面,反复看着上面的内容,道:“吃还是要吃的,不过不是随便吃的而已……” …… 翌日,不为道长和柳成言送丹药到历山汤宫。司伯言吃罢,泡了两个时辰的温泉,便回了宫,比往日要早了许多。 刚回宫,贤妃便端着一碗燕窝到了司伯言的寝宫问安。 司伯言平日里还是比较喜欢贤妃。贤妃大方得体,体贴周到又会周旋,平时多做少说,后宫交由她掌管,也是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无论是为人品行,还是处事,都当的起“贤妃”一称。 因而贤妃来时,司伯言脸色也是温和的,不光留了她的粥,还客套地问了话:“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大长公主的寿宴准备的如何了? ” “基本安排妥当了。”贤妃给他盛着粥,温婉道,“只不过,臣妾本来打算安排爱华画师参加中秋寿宴,画上一幅图,可是他最近还在忙《狩猎图》的帛画,只能作罢。” “其实也不碍事,让他画了《寿宴图》再回去继续完成帛画就是。”司伯言从她手上接过,云淡风轻地给出解决方案,舀了浅勺粥吃下,温笑道,“不错。” 贤妃也是满足地露出笑意,体贴道:“其实,咱们的画师不差,用他们也挺好。大长公主也是喜欢的。” “此事,你安排就是。爱华画师忙便不找了。” 司伯言淡淡地说道,表现得对此事不怎么在意。心里却知,贤妃这是怕后来被他责问,为什么寿宴上没有爱华画师。贤妃也是在变相劝谏,让他莫要太过宠爱这个洋画师,而贬低了自朝画师的能耐。 说起来,贤妃也是良苦用心。 “魏林。” 司伯言将汤匙往碗里一搁,贤妃立马从他手里接过汤碗放到案盘里。一旁的内侍总管已经上前听令。 “这《狩猎图》的帛画完成的如何了?” “回陛下,这才勾线开始在帛画上画呢。” 司伯言皱眉:“这都过去近半个月,怎么才开始?” “谁说不是?奴婢也问过爱华画师,画师说,这幅作品太过庞大,工程繁琐,他只有一个人,无人帮忙,也就慢了。说再有一个月,就能完成了。” “一个月?”司伯言念了一声,道,“朕不是让天甲画坊的坊主,常乐协助他么?怎么还说是他一个人?” 魏林躬身相劝:“回陛下,那位姑娘没有进宫的许可,而且,她一个外间女子,出入东阁,总是不妥当。” “你说的有理。”司伯言点头,道,“便拟旨,封常乐为东阁丹青房舍人,临事受遣即可。目前便是协助德·爱华完成帛画。” “这……”魏林惊诧瞧向司伯言,满脸地拒绝,“陛下,这怕是不妥啊!这东阁,还从未有过女子……” “东阁乃是收揽天下有才之人,常乐画技不俗,又代表着两国文化的交流,破例一回也非不可。更何况是个散职,无伤大雅。”司伯言摆了摆手,打断魏林的劝诫之语。 魏林紧皱眉头,抬眼就寻求贤妃的帮助。贤妃抿唇,犹豫了下,还是张了口。 “陛下,虽然您是惜才,但在他人看来,也太过宠着这女子,如今为她破例,怕是要受人非议。” 司伯言淡然道:“既然知道是朕惜才,又有谁敢非议?常乐的画作,他们又非是没见过。此次中秋寿宴,你便可安排常乐前去,让她替大长公主画上一幅像。” “这……” 贤妃犹豫不敢答应。大长公主对常乐有意见的事儿,她又不 是不知道,还要这样故意安排,这不是针对大长公主? “便说是朕安排的。”司伯言给贤妃吃下一颗定心丸。 贤妃只好道:“臣妾明白了。” 司伯言安排完常乐的事情,不由得有些舒快,想着日后也可以随时正大光明的召见常乐,便觉这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决策。 所谓决策一时爽,后面的麻烦也是不少的。这件事,免不了的有许多争议,要说服的第一个人就是大长公主。 司伯言入夜前去看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直接摒退了其他人,独留他们姑侄两个人在房中。 大长公主上来也不直说,而是几声叹息道:“陛下以为,本宫这个做姑母的,如何?” “姑姑明晓事理,一心为了皇家,对朕也是宠护备加,若是没有姑姑,也就没有朕的今日。”司伯言诚恳回话。 大长公主听的感慨,道:“陛下如此想,那本宫也是满足了。本宫自以为,也是将陛下从小带到大,与陛下相亲无间。可原来,竟是本宫想错了。”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迷路了 司伯言伸手握住大长公主的双手,道:“姑姑如何这般说?” “陛下可是有了立后之意?陛下有此意向,却从未同本宫提起过,可见,本宫对陛下也是不重要的。” 司伯言抿唇浅笑,安抚道:“不知是姑姑从何处听来的这种话?朕之前便有言,诞下龙子者为后。目前并无龙子,朕怎么有立后之意?” 大长公主的愁容淡去几分,脸上多出几分冷漠:“可是,本宫听说,陛下将先皇后的遗物送给了一名女子。那遗物可是先皇后留给陛下的皇后的。” 司伯言早就有所预备,听闻此话,抿唇浅笑。 “此事,全是误会罢了。” “哦?” “先前七夕盛会,朕微服私访去了玄灵观,偶然遇见了常氏,不小心将她夫君留给她的定情信物给弄损了,心中过意不去,当时身上又无其他东西携带,为了安抚她,便将母后的链子赔给了她。朕说过,这链子日后还是要拿回来的,只是先放在她那儿。” “原是如此?”大长公主将信将疑,见司伯言点头,一时不知该气还是恼,“你这也未免太过草率,那是你母妃留给你的,意义重大,再怎么着急,你也不能随手赔给了她去。” “姑姑,那镯子是张长修给常氏的定情信物,如今张长修因公殉职,那也是她唯一的念想,意义当也是不小。”司伯言意味深长地跟大长公主讲道理。 大长公主听他说了许多,皱眉道:“陛下,你可是因着张长修,才这般偏爱与她?” “自是多半因为张长修。当初有生事者想要炸毁十三郡的矿山,这对大氏将是绝大的重击,张长修因守护矿山不幸遇难,朕不光嘉奖而已,体恤他的家属也当是应该。而且这常氏也确实有些才能。” “陛下仁爱,可这常氏已与张长修和离,听说还是在张长修的头七刚过的时候。以后便跟怀王纠缠不清。可见,这女子也不是个检点的,陛下对她体恤偏爱,怕是惹人笑柄。”大长公主认真规劝司伯言,“而且,她就算再有才,也不至于让陛下破例,将她安排到东阁里去,女子为官,这成什么体统?” 司伯言也不着急,拍了拍大长公主的手,严肃道:“姑姑,这并非是因为朕故意偏爱,而且为了推行朕要推行的教学政策。” 大长公主面露疑惑。 “姑姑,朕即位以来,便推崇天下向学,改善民风,以选拔更多的人才来为百姓谋福,为大氏谋长久。因而鼓励各郡广设学堂,设郡史统管。”司伯言豪气万丈道,“既是为了江山百姓求才,自然也要做出些改变,自古便有巾帼不让须眉,任命女官也是在激励百姓向学罢了。再者常乐也只是个临时受遣的,不参与前朝政事,也算 是个不痛不痒的存在。但能通过她,来推动政策更好的落实,岂不划算?” “原来陛下心中是为了江山百姓。”大长公主脸色缓和了许多,道,“可这人,品性终究不怎么样。” “大抵是因为十三郡的民风淳朴,女子多旷达,不拘小节,也不受礼俗束缚,才会屡屡做出让人觉得出格的举动。”司伯言极力为常乐辩护,“她这人本性不坏,而且,朕问过怀王,他与常氏,真无儿女私情,只是以朋友相待。” “这作朋友,也太过亲密了些。” 大长公主最后怪责了一句,在司伯言的一句句洗脑之下,竟也觉得,这个常乐还算好的。上次她也当面问过,常乐在面对和怀王的关系时,回答的也确实够坦荡。不过,心里始终还是觉得膈应。 “朕听怀王说,他此次因为常氏的案子一事,顶撞了姑姑两句。怀王想必是护友心切,这才没了注意,而且常乐也确实是受了委屈。姑姑,看在他也是一片赤诚之心上,便大人大谅,不同他计较了罢。” “他顶撞本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从未将本宫当成姑姑待过。看在此事,确实是他有理的份儿上,本宫也不再同他计较,总算是事情大白,恶人遭惩,一切便过去了。” “姑姑果真气度不凡。”司伯言趁机夸上一句,“怀王小孩子心性,不懂姑姑的良苦用心,想必他日明白,定会感激姑姑。” “你也别在这儿给本宫戴高帽子了。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在小孩子心性,也太说不过去了。”大长公主说着,脸上便漾起笑来,“他对本宫不亲,也不打紧。他如此对常氏,看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听说,这回常氏能洗清冤屈,又是靠了易昭。陛下,你说,怀王是不是得好好地报答一下?” 看这架势,司伯言就知道大长公主是又想提怀王和易昭的婚事。 这件事,大长公主在他耳边多多少少也提过几次,但他都推说,还是要看怀王的态度,极力为怀王说话。大长公主想再多说,也没法子。 此时,大长公主是看准了又有了时机来提这件事。 司伯言笑道:“此事,怀王怕是不会有半点感恩之心。易昭救的是常氏,又非怀王,怀王是不会平白认这个恩情的。不过,他当是能看见易昭的好,日后或许能对易昭好些,他日……” 大长公主有些懒得听司伯言的忽悠,他这话,明显又是在打太极,拒绝管怀王的婚事。 “他日,怀王喜欢上易昭也非不可能。”司伯言继续道,见大长公主目露好奇,轻笑,“那朕赐婚的日子也是不远了。” “自古,这婚嫁之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兄如父,你便是现在下旨赐婚,也是妥当的。”大长公 主拧眉道。 “姑姑莫急,他爱拖着便让他拖着去罢。”司伯言意味深长浅笑,“朕还是等的起的。” 大长公主听懂司伯言话中的意思,不知再说些什么。皇帝知晓万事,均有自己的安排,她又有什么可置喙的?可虽然皇帝这么说,但不代表有个皇室后嗣的事不着急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想法子逼怀王一把。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天清气爽。 昨夜,单内侍带着圣旨突袭怀王府,带着圣上的帝旨来封赏常乐。常乐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官职,成为东阁丹青房舍人,还要负责中秋寿宴上的大长公主的画像。 “虽然,怀王说这个舍人没什么用。”常乐乐呵呵地念叨,瞟了眼旁边一本正经的侍卫,两眼弯弯,“但是能自由进出皇宫,说明作用已经不小了。” “常姑娘,你只能进出东阁,其他地方乱闯,可是要杀头的。”侍卫出言提醒。 “知道了,多谢小哥提醒。” 常乐头梳玉冠,身上穿着青灰色的男子儒装,双手隐藏在广袖之中,缓步行走在宫道之中。清风穿过宫道铺面而来,扬起她的衣袂。 有那么一瞬间,常乐幻想现在的自己是个清冷高大上的大儒,此时她行走的画面定然是一幅美景。 哗—— 阵阵的凉风扑面而来,吹得她脖颈寒毛立起。常乐这才从幻想中缓过神,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虽然,这条宫道没看见来往的宫女,不是很稀奇,但是四处都透着几分萧索是怎么回事? 常乐垂首,发现落叶在随风翻卷,企图从地面上挣扎回树上。墙根杂草丛生,巨大的灰砖宫墙透着冰凉的温度,墙头立着几只灰麻雀,来回跳动,一点也不害怕人。 “小哥,你是不是带错路了?”常乐犹豫几分,开口询问带路的侍卫。 扭头,周围哪儿还有侍卫的影子?悠长的宫道,只有她一个人,以及幽深的凉风。 常乐咽了咽口水,往高处瞅了瞅,只能看见那些灰麻雀。其中几只灰麻雀朝她叫了两声,似乎在嘲笑她的傻。 “他大爷的,老娘又被整了!” 常乐紧紧握住双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一脚踹起一块儿碎石。石头飞落在她面前不远处,惊飞一只在地上觅食的灰麻雀。 她本想着,进宫来看看自己工作环境是什么样的,顺便找德·爱华,跟他炫耀自己的厉害。毕竟成为了古今女官第一人,虽然是内宫东阁的职位,但还是很难得的! 她一到宫门口说明来意,刚刚的侍卫就带她进宫了,还把十里他们挡在了门外。万万没想到,这个侍卫不是个好东西,居然给她下套! “还好,我刚刚记了路!” 常乐愤恨地跺 了跺脚,将衣襟一整,气势汹汹地原路返回。 一刻钟后。 常乐面对一条完全陌生的宫道,迷失了自我。 这条宫道,比刚刚那条还凄凉,透过一扇宫门往里看,可以看见里面已经常年无人居住。 “刚刚那个小哥带我七拐八拐的,完全忘记了怎么走的。”常乐心虚地挠了挠耳朵根,沉了沉,“不过,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在宫里迷路,然后走不出去饿死在这里?这种把戏也太幼稚了罢……” “但是很管用。” 百里大爷从她的红宝石里闪出来,坐在她的肩头,脑袋转了转,观察四周的环境。虽然,常乐怀疑他的视线会不会被白眉毛给挡全乎了。 “大爷,您这是出来解救我来了?”常乐笑眯眯道,“我该往哪儿去,您给指指路?” 百里大爷的脑袋再次左右转了转。 常乐小心地扯了扯他飘飞的长寿白眉:“大爷,要不,我帮你把眼睛扒拉开?”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章 废宫有女鬼 “扒拉你自己的去!”百里大爷一爪子拍掉常乐的手,顺道还挠了一爪子,“本大仙是什么身份的人?你以为跟你一样,是用眼睛看?本大仙早就达到了以心观物的境界!” “是,您厉害?那您就用您的心看看,我该往哪儿走?我想去找德·爱华,听说他在东阁。” 常乐摸了摸右手手背,上面几条细纹微微发疼。不禁怀疑,是不是应该找大夫打个狂犬疫苗什么的,免得感染。 “跟我说有个屁用,本大仙也没来过皇宫,哪儿知道你说的那个什么阁是什么玩意儿?” 百里大爷很是不负责任地反驳,忽然间,鼻头动了动,在常乐伸手呼他的时候,提前开口。 “继续往前走。” 常乐拧眉,无动于衷。 “您不是不认识路吗?” “本大仙虽然不认识,但是感受到了。丫头,别再问这种愚蠢的话了,赶紧大步往前走。” 百里大爷说着,扬起了奋发向前的爪子。 “您这是感受到了什么?” 常乐嘴里嘟囔着,还是将信将疑地跟着百里大爷往前走。 记得她上一次迷路,还是在马场的崖缝里,当时百里大爷带着她找到了个出口,还发现了一大堆的黄金。难不成,这回,百里大爷又感受到了什么厉害的宝藏? 怀着这样的想法,常乐稍稍有了信心,脚下也坚定了许多,大步往前走。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常乐停下提醒百里大爷指路。 “东边!” 常乐默默念了句,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接着便往右转,进入另一条宫道。 “反了,另一边。”百里大爷一巴掌拍在常乐的脖颈上,恨铁不成钢,“丫头,你怎么连东西都不分?” “大爷,您说左右行不?” 常乐退回去,顺着百里大爷的爪子指示,进入左边的宫道。 走了又是半刻钟,面前又是十字路口。 常乐问:“大爷,左还是右?” 半晌,没人回答。常乐疑惑偏头,正好撞见百里大爷正摆弄着左右两只爪子,似乎在辨别哪边是左,哪边是右。常乐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就算现在没有导航给她,但是一份纸质地图和指南针也会比这位百里大爷靠谱的多罢? 发现常乐质疑的注视,百里大爷明显惊了一下,按捺住两只爪子,故作高深道:“右边。” “大爷,拿筷子的是右边,您别搞错了。”常乐幽幽提醒。 百里大爷惊了下,咳声道:“左边。” 常乐忍住把他拍死的冲动,再一次咬牙切齿地质问:“大爷,到底是哪边?” “这边!” 百里大爷也有些不耐烦,索性用爪子给她指明道路。常乐瞧向他的爪子指向着自己的右边,心里波涛澎湃,欲哭 无泪。 “大爷,原来您是个左撇子。” 常乐好容易将所有情绪化成一声叹息,带着恐惧走向百里大爷指的道路。 前途凉风阵阵,带着些寒意,不似这两天的清风。宫墙上也没有了麻雀,反而时不时有几只乌鸦在盘旋,树木杂草发出瑟瑟之声。 怎么看,都像是一条不归路。 常乐走上几步,就停了下来,压抑住内心的慌乱,不确定地问百里大爷:“大爷,您指的路没问题罢?” “没问题,你赶紧地往前走罢,走到头就行了!”百里大爷笃定道。 “百里大爷,您要是坑我,那您这辈子就别成仙了!” 常乐咬咬牙,抱着两条手臂就缓缓地往前走。 按理说,这宫路应该越走越明亮,人越来越多才是。怎么她一路过来,连个宫人侍卫都没见过,只有满目的荒凉,还越来越阴森。谁能告诉她,她现在到底是到了个什么地界儿?! 宫道尽头,是个宫殿的大门。宫殿上面挂着块歪歪斜斜的牌匾,写着“沅湘宫”几个烫金大字。牌匾上结满了蜘蛛网,一看就是废弃了许久的。 朱漆剥落的宫门之上挂着一条斑驳生锈的铁链,铁链上悬着一个铁锁,也腐朽的不成了样子,而且还没锁上。 有那么一瞬间,常乐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好像进入了一处废弃的宫殿区,所以这边根本无人踏足管理! 常乐拧眉,把百里大爷的身子一掐,把他拎了起来,放到面前,隐忍着怒火。 “百里大爷,这就是您找的路?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是个好地方。”百里大爷挥舞着两只爪子,蹬着双腿儿,激动道,“那种感觉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咱们赶紧进去!” “什么感觉?这里面有什么?”常乐完全不敢相信百里大爷。 “不会坑你的,进去就知道了。”百里大爷扭回头,笑眯眯地对着常乐。 常乐踟躇半晌,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把百里大爷放到了肩头。上前半步,小心翼翼地拨动锁链,铁链发出响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 常乐将上面的锁取下来,丢到一旁,弄了一手的铁锈。常乐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铁锈屑,双手推开破败的宫门。 吱—— 沉重的宫门因为常年失修而破败,发出刺耳难听的声响。常乐心里头听着难受,猛地一使劲儿,一次性把宫门推出个大缝来。 哗—— 一股劲风袭来,阴寒刺骨,还夹杂着火烧木头后的呛鼻味儿,以及浓浓的灰尘。常乐下意识地抬手,用广袖遮住脸,把这股风挡去。 劲风过去,常乐小心谨慎地放下袖子,这才看清面前的景象,当即惊诧地合不拢嘴。 面前只剩下一片废墟,到处是断壁残 垣,漆黑的像是被大火烧过。 “大爷,你确定,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常乐提心吊胆地问了一句,试探着踏进沅湘宫。 后脚刚进去,周遭便是冷风阵阵,气氛暗了下来,温度都低了几个度。 不知道是不是常乐的错觉,风中还有呜咽声,像是老婆婆的哭泣。瞬间,常乐身上的寒毛全都竖了起来,转身欲逃,却见面前的废墟之中的阴影处慢慢地显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来。 凄风中还有诡异的念叨声:“冤啊,冤啊……” “啊——!” 常乐瞬间惊吓出声,面部扭曲,扭头就跑。结果没注意脚下,被高门槛绊倒。没时间有半分犹豫,常乐没完全爬起来就猛地冲向一条宫道,一头扎进去,只管跑。 昏头转向之时,百里大爷一直叫停常乐,常乐就是不听。 “丫头,丫头,你别跑了……” “大爷你太不靠谱了!别叫我!”常乐气喘吁吁地闷头跑。 “丫头,你前面有……” 嘭! 常乐来不及刹车,一头撞进迎面走过来的男子怀里。对方被她的冲劲逼得往后退了半步,用后大腿把身子稳住,却是忍不住咳了两声。 “……人。” 百里大爷叹了一声,说完这话,一溜烟跑回了常乐的红宝石里。 “出什么事了?” 常乐头晕眼花的时候,肩膀被人按住,整个人也安定不少,脑袋顶上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浅的嗓音。 “有鬼啊……” 常乐晃了晃脑袋,指了指身后。这时,眼前才一片清明,看见了对方是谁。 原是皇帝司伯言!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单内侍,一个是易河盛。 他们三人听闻常乐的话,脸色俱是变了一变,看向她身后长长的宫道。 “常姑娘,你怎么跑到废宫这边来了?擅闯内宫,冲撞陛下,又妖言惑众,这些可都是要治大罪的。”单内侍细声细气地提醒常乐,让她想好了再说话。 “原来这儿是废宫?” 常乐皱眉,缓过气儿,单手叉腰回首,已经不知道自己跑过了多远。 “我……我想着进宫来找德·爱华,没想到给我引路的侍卫把我带到这附近就跑了。我对这儿不熟悉,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出去。难得看见你们几个活人。” 司伯言闻言,目露些许不悦,却又心生几分怜悯,道:“那你刚刚说有鬼?” “对,就在一个宫里,……” “咳!”单内侍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阻止常乐再在司伯言面前说这种晦气的话。 常乐瞧了单内侍一眼,硬生生地给憋了下去,只是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四处走走罢了。” 司伯言道,对常乐的话还是持一半 相信的态度。毕竟他是知道,常乐这个人是可以看见鬼怪之类的灵物的。抬眼瞧了瞧悠长的宫道,最终还是放弃了再继续往里面走的想法。 罢了,下次再去看好了。 “你现在是要去东阁?”司伯言又问。 常乐已经缓过神了,点头。 司伯言浅笑道:“河盛,带常姑娘去东阁罢。” “是。”易河盛应命,扭头就朝一直盯着司伯言的常乐道,“常姑娘,别盯着陛下了,赶紧走了。” 易河盛的自带凶人的气质,常乐有点被吓到。讪讪地回过神,挠了挠鼻子,还是没忍住再多打量司伯言两眼。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司伯言看起来有哪里怪怪的,有些说不上了。 “咳。”单内侍再次咳了一声警告,见常乐没反应,无奈道,“常姑娘,该走了。” 司伯言也是静静地瞧着常乐,见她脸上生出怪异的眼神,有几分好奇,道:“朕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好像是有那么点。”常乐喃喃道,“看起来,你的脸色不是太好,身体状况也有点差。你不是泡温泉去了?怎么越泡越虚?”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一章 别去沅湘宫 单内侍和易河盛被常乐的话惊到,齐刷刷地看向司伯言。 但司伯言浑身上下都是气色不错的样子,一张脸还透着红润,哪里是虚的样子? 司伯言心下一动,许久才道:“朕怎么不觉得?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就是这么看出来的。”常乐说着,眼睛在他身上上下一扫,最后也有些不自信地挠了挠头,“我就是随口说说,那么个感觉,可能是刚刚被吓得不轻,所以现在看谁都有问题。” 司伯言却是默然不语。他有那么一丝想法,常乐或许是真能看出些名堂,只是自己的功力不足,无法准确说出罢。 他这么多年来无子嗣,之前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妃嫔的原因,他便两头查。将自己的身子和妃嫔的身子都检查了几番,发现都没问题。如今知道他吃的丹药有问题,便猜测两者多半是有联系的。看来,给他下药的人是有些本事,能让一般人看不出来。 所以,常乐如今能看出他有问题,已经说明,她这个人的不简单了。 “好了,常姑娘别再说了。怎么今儿一见到您,您没半句好话?” 单内侍也不知道司伯言是喜是怒,反正自己是被常乐的每句话说的心里直突突。他虽然知道常乐是性子直的,但也没见过这么直的,有什么说什么,毫不避讳,完全不管司伯言的身份。一般这样的人,早就被拉下去拔舌了。 常乐却是不怎么想听单内侍的忠告,不满地撇了撇嘴角,不再说这件事。临走前,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沅湘宫是什么地方?” 三人的神色立马怪异起来,常乐眉头一皱,心下发虚。她该不是问到了什么禁地之类的地方? 呃……她去过这个地方,会不会有什么祸事。 这回,单内侍也不敢随便搭话提醒常乐了,只能默默地站着,提着心等着司伯言的发话。暗道,这个常姑娘,真的是屡屡在找死的边缘试探,拉都拉不回来。 司伯言深深地瞧了常乐一眼,脸上又是和颜悦色,声音清浅地问了一句:“你去过那儿了?” “这个……”常乐犹豫地摇了摇头,坚定道,“我只是路过,路过,看见那个名字好听,就记了下来,没进去过,真没有。” “真的?” “真的!” 司伯言瞧着她一本正经保证的样子,根本不相信她没进去过。或许,她刚刚碰见鬼的地方,就是在那个沅湘宫。 这么一想,司伯言的目光也阴沉了下来。 常乐瞧的瑟瑟发抖,心下一片凄然,暗自后悔,真的不应该提这件事儿的。那个沅湘宫里有女鬼,说明那个地方当年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不可言说的大事儿,有可能还是宫闱秘辛。 “我初来乍到,对宫里 不太熟悉,所以,就……” 常乐越说越有些慌张,特别是被司伯言审视的目光盯得发毛,最后索性一鞠躬。 “如果真的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还请陛下留我一条狗命!” 闻言,司伯言忍俊不禁,发现单内侍和易河盛怪异的目光,立刻又收住。居高临下地俯视还弯着腰的常乐,沉了沉气。 “既然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就勿要乱闯、乱言。今日,朕念你初来,不与你计较,日后你要是再犯事,得罪了其他人,朕也无法及时救你。”司伯言严声教导,“日后在宫里,谨记小心二字。明知不该问的,便不要问了。” 常乐咽了咽口水,不敢直起身子,连连应和:“是是是,陛下说的是,我记得了。” “记得了便起来罢,该去哪儿便去哪儿。” “嗯!这就走!” 常乐猛地直起腰,往易河盛旁边靠了靠。末了,没忍住,一下子蹿到司伯言旁边,踮起脚仰着头朝他的耳朵边提醒。 “别去沅湘宫!” 说完,常乐一个没站稳,压到了司伯言的身上,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这才稳住身形。 单内侍和易河盛再次被这个动作给吓到,眨了眨眼睛,憋着气儿。 这女子,公然勾搭陛下! 常乐站好,下一秒就要跑开,耳边听得司伯言的轻声低语。 “那儿是怀王母妃住的地方。” 当即,犹如晴天霹雳,常乐就杵在原地,呆呆地仰头看着司伯言。二人距离不过咫尺,常乐能从司伯言深褐色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但这时候,她没想到其他,还停留在震惊之中。 沅湘宫是怀王的母妃住的地方。那个一片废墟,被火烧过的地方,是怀王的母妃呆的地方。那当年是发生了什么,才会成这个样子? 怀王的母妃是被烧死的吗? 司伯言静静地凝视着常乐,此时如此近距离的打量,发现她额上被碎发掩盖着的伤疤,瞧着不深不浅,但就是在那里。如果宫里哪位妃子有这么一道疤痕,定是要想尽办法去了的,毕竟,这样也算是破相。 这应当,便是她当年被张长修气到触柱而留下的罢。 瞧了会儿,大抵觉得这个站势不太对,司伯言刚想开口,便看见她眼中闪过一抹恐惧和厌恶。还没闹明白,她人已经后退了几步,连退礼都没行,便走了。 司伯言错愕地瞧着常乐离去的背影,眉头不由紧锁。莫名地,有些在意她刚刚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来? 单内侍瞧着司伯言驻足观望,心里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也不敢说,也不敢问他接下来要去哪儿。好容易等司伯言动了起来,才发现他要原路返回。 “陛下,这是不去了?”单内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司伯言此次过来,本来也是打算去沅湘宫的。每年中秋的这个时候,他都不忘到沅湘宫转上一转。 “不了,先回罢。”司伯言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人已经先走了。 单内侍连忙跟上,心里头还不忘记琢磨。只一瞬,便反应过来。 常乐刚刚说的有鬼的地方,该不会就是沅湘宫罢! “过两日,去将不为道长召进宫来。”司伯言吩咐。 “是。”单内侍紧忙答应。 看来,沅湘宫是真的闹鬼了。 但单内侍也是好奇,之前有风闻,说是沅湘宫闹鬼,但是陛下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过,怎么这个常姑娘一说,陛下立马就要请不为道长了? 陛下对这个常姑娘的信任,还真是没由来的。 前头,司伯言走着,忽然道:“怀王什么时候进宫?” “按怀王一般的时辰,都是等了寿宴快开始才进宫。”单内侍估摸着说。 司伯言道:“让他现在便进宫来罢,晌午同大长公主吃个中秋团圆饭。” …… 这厢,易河盛带着常乐七拐八拐,很快就出了废宫区,好容易看见了宫人来往,还有巡视宫中情况的侍卫。一个个穿着锃光瓦亮的铠甲,一排走过去,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还特别的有节奏感。 常乐这才感受到一丝丝的畅快。 刚刚她盯着司伯言的时候,猛然想起来当初杨瓢说的那件事儿。 皇帝杀了怀王的母妃。 那是怎么杀的? 就是直接用火烧的? 她刚刚一不小心就踩在了雷上,难怪她提到沅湘宫的时候,他们几个表情看起来那么怪。她还真的是在刀尖上跳舞,找死。 常乐暗暗拍了拍胸口,给自己压惊。瞥眼瞧向旁边的易河盛,易河盛面无表情,不怒自威,一张脸真的是日常吓人,常乐硬是不敢厚着脸皮跟他搭半句话,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吼上一句。 这个易河盛,一看就是那种可以手撕人的。 但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人是易昭的哥哥。易昭也曾经跟常乐说过,易河盛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心地却是软的,是极好的一个人。 常乐再偷瞄了易河盛两眼,深觉易昭这个评价是带了血缘滤镜的。 再者说,易河盛就算心地再好,光他的外表已经劝退那些想了解他内心的人了。 不过,易河盛也才十八岁而已,比常乐小上几岁。对方是自己的小弟弟,常乐不该这么怂才是。 捏了捏拳头,常乐问出憋了许久的话。 “请问,咱们还有走多久才能到?” 易河盛扭头,犀利的目光射向常乐。常乐心脏紧跟着收缩,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这小子,杀气太重!而且,易河盛看她的目光也不是很 友好。 “还早着呢。” 常乐咳了两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易河盛带着常乐又绕了两下,走到了一条两边是高墙的宫道里。常乐左右瞧了瞧,总感觉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这里,好像是皇宫外墙的过道?” “嗯。”易河盛哼了一声,就跟倔牛要怼人一样。 常乐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力。这条宫道上,布满了禁军,还有宦官侍女来来回回。气氛压抑沉闷,常乐走在其中,都害怕自己的脚步太重,吸引了那些禁军的目光,被抓起来。 事实上,是常乐想太多,那些人就跟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 “是不是以后进出宫,我都是从这儿走?” 常乐开始探清道路,防止下次又因为不认识路,被有心人带到奇奇怪怪的地方。这回她就是见着鬼而已,下回她要是自己变成鬼,那可就冤了。 那个给她带路的侍卫,不用说也知道,多半和大长公主脱不了干系。她在皇宫里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会害她的,就只有大长公主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二章 凶巴巴的易河盛 常乐这儿想了一通,等着易河盛指路。易河盛结果又只是哼了一声。 他们仿佛在做猜字游戏。我问你答,对方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到了她这儿,易河盛之后哼或不哼。 常乐再次觉得易昭绝对是戴了血缘滤镜看人。 这个易河盛,一点也看不出是心眼子软的! 虽然对方不愿意搭理,常乐却不愿意放弃交流。她死活也要把话都给问清楚了才行。 “是不是外官进宫,都得走这种员工通道?不能从内宫里穿过去?” 常乐故意用了易河盛听不懂的词,发现易河盛果真一脸疑惑,以为他要开口了。 易河盛硬生生把想要询问的**给压了下去,不懂不问也不哼哼了。 常乐已经做好准备要端一下再解答,没成想是这个结果。 “一会儿我出宫,要怎么走?还是原路返回?”常乐不依不饶询问,给了他两秒回答的时间,听到他哼了声,就继续问,“那我今天还要去大长公主的中秋寿宴,我一会儿怎么过去?会有人接待我吗?” “这到底还要走多久?” “宫里是不是有规矩不能随便说话?” “我下次再见着你,是不是应该打招呼?我应该叫你什么?” “……” 常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易河盛是个暴躁脾气的,隐忍对他来说已经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憋着,更是看在了司伯言和怀王的面子上。会给怀王面子,也完全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未来妹夫。 一想到易昭的婚事,易河盛更加没好气看常乐。 兀地,易河盛转念又想起刚刚常乐和司伯言对话的亲密来,眸子里的光芒缓缓流转,意味不明地瞧着常乐。 “说,你是不是想接近陛下,才故意先接近怀王?” 易河盛就像是个闷头青,直截了当地就质问常乐。常乐刚刚还在问他多久才能到东阁,被他这话问的怔了半晌。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常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警惕地环视四周,还好附近没有能听见他们话的人。易河盛这样的质问,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没准儿以为她是个想要爬上龙床的狐狸精,日后她在宫里的日子,肯定更加不好过了。 “你说这样的话,是对你有什么好处?” 易河盛面对常乐的质问,窘然地整理了下面目表情,板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了。 他刚刚只是这么想着,但没想到,真的问出了口。最好常乐是为了勾搭皇帝才和怀王亲近,要不然,她要是敢勾搭怀王,破坏她妹子的婚事和将来的幸福,他肯定一刀劈了她! 常乐被易河盛眼里的杀气吓到,以为他是在威胁自己不要接近司伯言,立马咽了咽口水,一本 正经地保证。 “我绝对没这个心思,我绝对没有想接近陛下!” 话音刚落,常乐发现易河盛的脸更阴沉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把腰间的佩剑抽出来,将她一分为二。常乐莫名其妙,不知道是哪儿回答的不对,慌张地往前走。 “我真没有这个想法,你要相信我!” 易河盛一个箭步上前,将常乐给拦了下来,目光狠厉,半张脸都被阴翳覆盖,浓重的煞气扑面而来。常乐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住的小麻雀,暗骂,这个闷头青,年纪不大,怎么整天杀气这么重?! “我警告你,你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怀王和陛下都是你不配碰的。你若是不听警告——” 嚓! 易河盛紧握剑柄,猛地把长剑拔出一半,上面的寒光闪现,光滑的刀面映照着常乐不知所措到有些发愣的神情。 见常乐只是仰视着自己,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易河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表情更加凶神恶煞了。 常乐被他这么个动作弄得脑袋里的一根弦绷断,以最快的速度掉头往宫外跑,边跑还边惶恐大叫。 “唉呀妈呀,杀人了!” 易河盛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跑了老远,两旁站岗的禁军纷纷瞧着他。不由得,易河盛额上青筋隐显,猛地将露出来的半截剑归鞘,吼着追了上去。 “你往哪儿跑?!” 本来跑累了的常乐,刚想停下喘口气,听见易河盛的怒吼,深吸一口气,跑的更狠了。蓦地,前面冒出来一对交叉的长矛,她的两个肩膀和手臂都被人死死抓住,身子一腾空,被逼停了下来。 常乐凝神一看,原来是旁边站岗的木头人禁军出动了,把她给压制住。身子被转了个向,但见易河盛已经到了面前。 禁军立马向易河盛表现自己的功劳,平淡的语气里都是小激动。 “易将军,人给抓住了!” “抓的好!”易河盛露出狞笑,死死地盯着常乐,咬牙切齿道,“你跑啊,往哪儿跑?” 常乐死死地瞪着他,下一刻便大骂出声:“大脑袋,你过分了啊!我没招你没惹你,陛下让你送我去东阁,你却半路要解决了我。我告诉你,你这是违旨,是欺君,看陛下怎么找你麻烦!怀王也是不会放过你的,我跟你说,你妹也不会饶了你的!” 抓着常乐的禁军面目表情变幻了几瞬,相视一眼,感觉到双手在颤抖,手里的东西有些扎的慌。没想到,他们抓的这个人,还不能随便抓。暗道,易将军真的是害死他们了! 易河盛面目表情扭曲了下,一巴掌捂在她的脸上,冷漠道:“你在瞎说什么呢?我就是警告你一下,你胡乱跑什么?赶紧跟我去东阁,我还急着回去跟着陛 下呢!” 说完,易河盛放开手。那些禁军也如释重负,迅速松开常乐,以眨眼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再次化身木头,权当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常乐的情绪也淡定了下来,整理了下衣服,揉了揉肩膀,抹了把脸,不悦道:“你的手可真糙!我的脸都要被你手心里的茧给划烂了。” “你要点儿脸。” 易河盛白了她一眼,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常乐回了他一个白眼,开始跟他算账。 “你刚刚那只是警告我吗?你那是威胁,眼神看着就要吃了我!” “随便你怎么想,赶紧走!” 易河盛实在不想再多跟她纠缠。刚刚那一出,真的闹得他丢了人,这条道上的禁军肯定都看见了他“欺负弱女子”。 常乐发现了他确确实实是不敢动自己的,加上刚刚被吓了一遭,立马开始刁难。 “走不动了,跑累了,我要坐这儿歇会儿。” 说着,常乐就找了个墙根儿,靠着墙就盘腿坐下。左右和对面几个,正好就是抓她的那几个。 常乐扫了他们几眼,捏着发疼的肩膀,似笑非笑道:“哥几个,不愧是在宫里当差的,这手劲儿真不赖!” 那几个人目光交汇,纷纷看向易河盛。 这女子如此在易河盛面前嚣张,还搬出了陛下和怀王,他们不知道她的身份,多少也得忌惮点,虽然看她的官服,不是什么要职。 但是,她可是女子! 大氏什么时候出了女官了? 想来想去,昨日皇帝不是破例封了个女官? 不必说,肯定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他们有一种冲动,想上去给常乐按按肩膀。但理智告诉他们,巴结需谨慎。 下一瞬,易河盛凶巴巴的目光扫过来,他们浑身一激灵,不再犹豫,把长矛往墙上一支,到了常乐面前。两个揉肩膀,两个捏腿,小心翼翼地伺候。 常乐瞬间舒坦了不少,仰头睨着易河盛,道:“这儿到东阁,到底还要多久?” “快了。”易河盛不耐烦。 常乐道:“快了是多快?” 易河盛琢磨了下,脸瞬间阴了下来,瞪向正巧和他眼神交汇的禁军。 那禁军正在给常乐捶肩膀,立马后悔抬头,笑道:“再走一盏茶的功夫就行了。” 常乐皱眉:“一盏茶是多久?” 禁军没想到常乐这么不知时辰,愣了下没及时回答,耳边就是易河盛的哼响,就像是野兽的低哼。禁军身上的寒毛竖了一片,忙解释。 “一刻钟左右。” 常乐刚要张嘴,禁军的心都悬了起来。这女官怎么和易将军一样不识时辰?她要是再往下问,自己就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还好,常乐明白了,禁 军也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还有那么久。”常乐盯着易河盛,若有所思。 易河盛一时背脊发凉,不安问:“你瞅什么瞅?” 常乐顺口就道:“瞅你咋地!” 易河盛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上前半步,就要把常乐给从地上拎起来,抡起来就扔到东阁。磨磨唧唧的,还很嚣张! “多瞅你一眼,是挺来气儿的。” 常乐掩饰着刚刚的心虚,嘟嘟囔囔地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裳,将长袖一摆,慢吞吞地往前走。 一大早,就来了两回五百米冲刺。现在,常乐两条腿儿都发酸发软,沉重的不得了,浑身疲惫。稍微想停一下,扭头就对上易河盛的死亡凝视,心情更加烦躁。 “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常乐很是不满地控诉,“小老弟,怎么说我也是你妹的朋友,你不相信我的人品,还不相信你妹的眼光?” “她眼神儿一直都不好。”易河盛毫不客气地回怼过去,随后嫌弃地白了她一眼,“就你,少跟我称兄道弟。” 常乐很想伸手揪他的耳朵,好好地把这个叛逆的少年给整治一顿。 “跟你说话真气人!”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东阁 一盏茶的功夫,在常乐随时爆发想把易河盛踹一脚的时候,他们到了东阁门外。 东阁是一组宫殿建筑群,里面来来往往不少的宫人,以及各种风度翩翩的君子儒生。易河盛说那些都是东阁的学士,这也是常乐好不容易磨出来的介绍。 那些学士穿着宽袖襦裙,头发梳成发髻,一丝不苟,戴着玉冠,面色温和无波,举止优雅,说话都是温润高雅的。更关键,他们都长得不赖,不说和怀王比,好些个和柳成言比起来,都是差不了多少的。 常乐深觉自己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易将军,这位是?” 迎面走过来个玉面君子,身上是深蓝色的儒生服,彬彬有礼的询问易河盛。 易河盛面无表情道:“这是丹青房的舍人,常乐。她要找那个洋画师,你带她过去罢。” 那人面露惊异之色,微微打量了下常乐,笑道:“是。” “他就是丹青房的人,你跟着走就行。”易河盛临走也不忘警告常乐一句,“你小心点儿,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易将军说话莫要如此粗鲁,小小年纪,脾气这么爆,这样不好。”常乐端着优雅的风范,道,“多谢易将军相送,您现在可以回去复命了,在下便不相送了。” 易河盛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年纪摆在那儿,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只能狠狠地瞪了常乐一眼,扭头离开。 接手常乐的学士靠了过来,道:“易将军乃是陛下跟前儿的红人,姑娘还是客气些比较好。” 常乐不以为意,疑惑地扭头看向这位学士。两相一对视,那人突然笑了,常乐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在下樊谷,字叔典。是丹青房学士。”樊谷及时地进行了自我介绍,又道,“在下忘了,姑娘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古今第一女官,可就是姑娘了。” 见他这么客气,常乐有些不好意思。 “嘁,第一女官?一介女流,竟也进了东阁。”一个学士从旁路过,很是轻蔑地嘲讽了一句。 常乐皱眉看过去,樊谷忙道:“姑娘是来找爱华画师的罢?爱华画师正在丹青房内完成《狩猎图》,姑娘可是要去看看?” “嗯,走罢。” 常乐没把注意力放在刚刚嘲讽她的那个人身上,因为用这种鄙夷的眼神瞧她的人,不止那一个。 大家,似乎不怎么欢迎她的到来。 “在下也听说过姑娘的本事,听说是懂东方和西方两处的绘画之艺,还能将它们融为一体。”樊谷笑眯着眼,给人一种很亲和的样子,“上回,姑娘的《骏马图》送到丹青房来装裱,在下有幸一见,当真是不同。” “樊学士过誉了。”常乐觉得这个人很是好交流,说话也轻松几分, 笑着就应和了。 樊谷带着常乐过了大殿,走到一座副殿,鎏金的牌匾,上书丹青房。这三个字还是樊谷跟她说的,因为龙飞凤舞,实在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字。不过这龙飞凤舞的风格有些眼熟。 “这个不会也是裴先生写的罢?” 常乐仰头询问。 樊谷笑眯眯道:“正是,这是陛下特意请裴先生题的匾。” 牌匾下,两个和樊谷一样服色的学士从丹青房里走出来。那两个人看了常乐一眼,随后相互对视,其中一人戏谑问樊谷。 “这位就是新来的舍人?” 樊谷点头:“正是。” 常乐还等着樊谷给她介绍这两个人是谁,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先轻笑了一声,道:“也行,还能认识裴先生的字,还是有些本事的。” “这可是怀王极力推荐的人,陛下都夸赞过,肯定是有些能耐的,难不成是因为长相来的东阁吗?咱们这儿又不是储秀宫。”另外一个人也跟着轻笑。 嘲讽之意在他们二人脸上迸现,常乐忍了忍,最终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瞧向他们二人,轻飘飘地吐出一句。 “樊学士,您带我来的原来是储秀宫?难怪有这么些嘴长爱说闲话的。” 对面二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常乐云淡风轻一笑,拂袖绕过他们便进了丹青房,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丹青房里,到处都是高书架,摆满了画卷。 书架之间都摆着几张大桌子,三三两两的学士聚在一块儿,也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目光时不时的还往同一个方向瞄,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轻笑。 常乐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在当头的一个大区域里,德?爱华正挠着脑袋犯难。 他面前是一张几米长的帛,左右两端用支架固定着,上面是完成了一半的画。 “爱华画师就在那里了。”樊谷笑眯眯地说了句。 “樊学士,你这是将谁带来了?” 兀地,一道声音冒了出来。 常乐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紫色儒装,丹凤眼的男子走了过来,促着眼睛,看起来高傲非常。 那人手里拿着把扇子,扇面上画着十里桃花图,上面的桃花夭夭灼目,看的出来是幅好作品。 樊谷朝他拱手行礼,道:“这位便是新来的舍人,常乐,常姑娘。” “哦?”那人尾音一挑,将扇子打开,居高临下地晃了晃扇子。 周边立马响起窃窃私语。 “还真让个女子来丹青房。陛下若是看中她的画技,直接将她留在中宫司功门下,岂不更好?” “一介女流,难登大雅之堂,哪里来的本事,进这东阁!” “想必是怀王所推,听说她深得怀王宠爱。怀王也是,金屋藏娇即可,竟还让她屡 次抛头露面,丢人丢到这儿来了。” “……” 常乐瞟了他们几眼,越听越觉得难受,面前的人甚是不屑地勾着唇角。 樊谷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低声告知常乐:“这位是二等学士,向楣,向学士。” “向学士。” 常乐了然点头,唇角泛出几丝笑意来,潇洒地从腰间的锦袋里抽出司伯言的那把扇子。这扇子,她可是贴身携带,只是拿出来的次数多少问题。 “以后同处一室共事,还请多多指导。”常乐将扇子一转,有礼有节地拱手客套。 向楣瞧见常乐的那把扇子,脸色就变了,右手默默地将折扇合了起来,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折扇,下一刻就想把自己的扇子给藏起来。 这扇子,他可是认识的,这可是陛下之前最爱的那把丰子善的折扇。在丰子善的遗作面前,其他的画拿出来都有班门弄斧的嫌疑。 但瞧常乐略有炫耀的神色,向楣羡慕嫉妒恨地咬了咬后槽牙。 没想到,怀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扇子,也送给了这么一介女流! 常乐没听见他的回话,自觉地就直起了腰背,瞧着他勾唇浅笑。四目相对,两看生厌。 “oh,god。亲爱的常乐,你可算是来了!” 在旁观察了许久的德?爱华见这边气氛停滞,趁机就插了进来。说着,还大步奔向常乐,站到他们二人之间就给了常乐一个大大的拥抱。 众人静静的瞧着,眉头都是一皱。他们不怎么喜欢德?爱华的这种打招呼方式。 更何况,现在他拥抱的对象,是个女子! 常乐也懒得怪责德?爱华不早点过来打招呼帮她挡去尴尬,在德?爱华想用贴面礼的时候,常乐道:“这儿不兴贴面礼。” “啊,真是抱歉。”德?爱华立马松开了常乐,也不管其他人,直接道,“昨天就听说,陛下让你来丹青房帮我,我等了一晚上,终于是把你给等到了。” 常乐忍俊不禁,笑他夸张的表达方式,道:“你这话说的,我也不可能晚上就进宫来找你。” 其他的学士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们二人的对话,也太不入耳了! “正好,我遇到了个问题,你过来帮我看看。” 德?爱华说着就招呼着常乐往帛画那边走。 “啥问题?” 常乐将扇子一打,把丰子善的画卷那面故意露给向楣看,来一波最后炫耀。 向楣看清画,当即睁大了眼睛,立马拦住常乐,讶异道:“你这……这……” 这御扇里的画作,向楣是见过的。如今完全变了模样,他不吃惊才怪。 只见画上阡陌交通,长发垂髫,一派悠然的田园风光,哪里还是当初气势滂沱的山峦叠嶂、江河奔腾的风光无限《 江山图》? 但是,这幅画的题头,也确实写着《江山图》三个字,署名也还是丰子善。 “你,你竟然毁坏御扇!”向楣支吾半天才找到个准确的说法来表达自己看到的现象。 其他学士问题,面露惊诧,往前走了走,想更加清楚地了解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常乐一脸无辜地翻过扇面,瞧着上面的画,笑道:“这画不是好好的?我哪里毁坏了?” “这《江山图》,原本不是这样的!”向楣十分笃定。 常乐转了转扇子,让旁观的人也都看清扇面上的内容,也让他们看清丰子善三个字。竖耳听到一片咂舌之声,常乐愉悦地笑了笑,也十分笃定。 “这《江山图》,原本就是这样的。” “胡说,我可是亲眼见过的。”向楣据理以争。 常乐抿唇道:“向学士,知人不能光知面,看画也不能光看表面,不然,也太过肤浅了。要知道,您可是二等学士。” 说起来,他是二等,那自己这个舍人,是几等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四章 《狩猎图》的留白 向楣拧眉:“小小女子,口出狂言。” “女子如何?好似男子都比女子优秀似的。”常乐面无表情地怼回去,很是随意地扫了四周看戏的人一眼,道,“我能呆在这儿,说明我就是有过人之处。用男女来定义我言论的正确与否,思想的高低厚浅,画艺的水平高低,未免——” 常乐顿了顿,硬声道:“也太不入流!” 向楣哑言,气恼瞪她。其他人也是片刻的错愕,暗道此女不一般,是个心气儿高,性子硬的。 “与其在这儿挖苦一个新人,不如好好锻炼一下自己的画艺。”常乐眸光轻轻地斜了向楣的扇子一眼,道,“十里长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韵味有余而气不足,疑怪居于二等。”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也都不作声。 向楣如今年仅二十八,能画得如此水平,在东阁丹青房中居于二等学士,已然是不可多得的才子。大氏建东阁以来,上个这样的人物,还是冯江岚,冯阁老。 说起来,这位还是冯阁老的得意门生。 不过,他和冯阁老都不怎么得同僚的喜欢。冯阁老脾气怪异,顽固自傲。这位恃才放旷,嚣张居傲,还争强好胜。就连在大学士面前,他也是丝毫不给面子。 这么一看,这常乐还是有些本事,只看了几眼,便发现向楣画中的优劣之处,并言简意赅的指出来。 确实,不应该小瞧了她。 心高气傲的向楣,哪里容的了常乐这样的鄙夷自己,自然是心火上升,跟她杠上了。 “你这女……”常乐刚刚的一派男女言论犹在耳畔,向楣话音一转,道,“你这四等舍人,有何资格点评本学士的画作?” 常乐见他生气,心情就好,笑嘻嘻道:“我就随口说说,向学士莫要生气。” “听说你是古今第一女官,又是融合了东西绘画的第一人。不如,今日我们便比试比试,一较高低。” 向楣这下,坚决不轻易放过常乐。 常乐面对他下的战书,凝视一会儿,再次呵呵笑了两声。 “古今第一女官,也只是承蒙陛下垂爱,成为陛下政策推行实践的前者罢了。融合东西方绘画第一人的,不是我,是我师父。或许,连我师父都不是。” 常乐轻描淡写的解释,在向楣气势汹汹下,不紧不慢地继续说。 “常乐只不过了解通泛,自知没有向学士的画技精湛,不比也知道会是输的。常乐位于四等,也是应该,以后会奋发图强,提高技艺。不如,向学士等我升为二等学士,咱们俩水平相当了,再行比试?” 这话,明里是在示弱,但谁都听得出来,常乐这是在嘲讽向楣。说他不耻欺弱,画艺不精且不思进取,最后一句,更是在表明向楣的天赋不 如自己。 向楣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的,涨着脸瞪着常乐。 “向学士,我这个人就是直,看什么说什么。刚刚点评之言,说对说错,您随意听听,莫要介意才是。”常乐笑呵呵地拱手赔礼,起身摇了摇扇子,道,“这《江山图》,是有两层,经水洗过,便会显露内层真正的画作。这大同之景,正是《江山图》的真正模样。这事儿,陛下是知道的。” 最后一句话,常乐是在暗示,向楣别想变着法儿的去找陛下打小报告。 “爱华画师,你刚说的问题是啥?”常乐怼完人,神清气爽,扭头就欢快地跟德?爱华搭腔。 德?爱华也早就看这个向楣不爽快。他作为洋画师,在东阁里屡受排挤,讽刺他最厉害的,就是这个向楣。 不过是为了维护两国情谊,德?爱华全忍住没与之起争执罢了。 如今听常乐说一通,虽然有很多地方不太能理解,但瞧着向楣猪肝一样的脸色,就觉得是自己把向楣给骂了一顿,十分痛快!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好像不是什么小问题。”德?爱华很是配合地继续领着常乐往帛画那边走,“哦,常乐,你也知道《狩猎图》画的是一件事,但它实际上是六件事,六个场面。” 常乐点了点头,已经将他画好的帛画部分看了一遍。雪白的帛画上,已经画好了三个场景,玄武门聚集图、出发图和坐宴图。 每幅作品都十分逼真,常乐见之,便以为自己是又回到了当时的那个场景。这可比她记忆中的场面要清晰细致多了。 “这个你说过,你画的也很好啊,这一个个场景,画的都很完美。”常乐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朝他竖起大拇指,“perfect!” “thankyou。”德?爱华不忘感谢,随之便叹了一声,道,“每个场景是没问题,但在连接上有问题。昨晚,大学士张阁老看了我的画,说这之间留白太多,不行,要重画。” “重画?”常乐拧眉瞧他,又看了看那些场景之间的连接。 德?爱华为了让几幅画连在一起又不突兀,便采用了边缘渲染浅化,两幅之间留出大片空白来过渡。整体瞧着,就像是一幅幅场景从丝帛中淡出来的一般。 “你知道我大多时候都画的是宗教画作,表现事件的画,也可以画。但我只习惯于画单幅,至于长卷场景拼接,还是第一次尝试。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德?爱华很是无奈地摊开双手。 “你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常乐微微皱眉,低声地说了一句。 德?爱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激动地抓住常乐的双肩,晃了两下,道:“哦,亲爱的常乐,你这就是有 办法帮我来解决这件事?” “哦,我亲爱的德?爱华,我确实有个办法。” 常乐实在是忍不住学德?爱华的语气说话,学完自己还笑了出来。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这件事要怎么弄?” 德?爱华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 “这件事……”常乐忽然停顿,再次问了一句,“就真的没有人跟你说过这个要怎么弄吗?你就没看过之前的帛画是怎么弄的?” 德?爱华的目光有些闪烁,支吾了两下,道:“之前的帛画,都被封存了起来,无法拿出来看……而且,我的画……不一样……这其中有很多的问题,亲爱的常乐,你就别问这么多了,还是帮我解决眼前的问题罢!” 他这样的表现,让常乐不难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德?爱华肯定是让人给针对了,还是整个丹青房的人。 难怪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感觉那些人的状态不太对,原来都是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等着德?爱华无法完成帛画,从而获罪。 不必说,这个领头人肯定跟德?爱华说的那位张阁老脱不了干系。德?爱华都画了一半,才出来说帛画的要求,还不指导方法,明显是故意刁难! 常乐是第一回这么真切的感受到,德?爱华在这宫里的生存之艰难。也算是可怜他这个外邦人,千里迢迢过来,还得忍受各种屈辱。 “好了,我知道了。” 常乐默默地应了一声,冷静地瞧着面前的帛画。 德?爱华的这个问题根本算不得什么大问题,一般这种叙事画,都会用山水郜林等自然画面作为场景之间的连接,重复使用,就像是分割线,但又让场景之间不那么突兀。 常乐凝思道:“我正好还得了陛下的旨意,来协助你完成《狩猎图》。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这块留白,你就交给我罢。” “ok,我相信你!”德?爱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同意了,还很是激动地又抱住常乐,道,“你真是我的天使,就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 “没那么夸张。”常乐笑道,好容易才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扫了眼那些看戏嫌弃的学士们,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以后你再表达激动之情,就别抱我了。知道的是你们国家风俗开放洒脱,不知道的,怕是要说闲言碎语了。” 德?爱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笑意盎然:“ok,我尽量克制。” “让一个四等舍人插手帛画绘制,简直是玩笑。”向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趾高气扬的十分不屑。 常乐皮笑肉不笑,道:“那要不您这个二等学士来?” “小小丫头,大言不惭,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揽活!”一个三等学士讥讽道。 常乐再次被人怼,一脸问号: “你们不帮,还不许我帮了?真是可笑。” “可笑,要是这留白问题随便就能解决,这问题还能轮到你来?”另一个三等学士也忍不住对常乐进行讥讽。 “这留白问题怎么就不能解决了?我看你们就是故意刁难爱华画师,不想帮直说!”常乐双手一叉腰,直接回怼,“你们就算没绘制过帛画,肯定也见过帛画,明知这留白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最简单的就是用同一种场景重复相隔,作为分界。” 从常乐刚刚的语气和表现来看,德?爱华多少都能判断出来,他苦恼的问题对他们这里的画师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不愿意教给他。 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都习惯了。 可如今常乐挑明事情的真相,还是多少让他有些伤心。 “这留白好解决,但是画出来的效果怎么样,那就不好说了。”樊谷心善,实在看不下去常乐的执拗,见她也是个仗义的,便好言相劝,“常舍人,此事你还是别插手了。大学士们可都不敢随意上手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心思别异的处理 常乐瞧着樊谷像是在为她着想,一头雾水地又看了看帛画,还是想不通,哪儿有这么难。 “她要画就让她画去。”向楣旁边的一个三等学士嘲笑了一句,气焰嚣张道,“咱们一会儿可以看看,若是她画的不入眼,咱们可以以她毁坏帛画的名头,将她从丹青房赶出去。这种嚣张的人,就该整治整治。” 闻言,向楣眯起了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赶走常乐的爽快画面,一时心情愉悦,点了点头,用扇子指了下这学士。 “还是你鬼主意多,难怪叫胡李,真不愧是只老狐狸。” 那三等学士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纠结,讪讪笑道:“向学士,在下叫江大河,不叫胡李。” 向楣的眉头跳了下,幽幽地凝视着江大河。江大河悻悻一笑,打了个哈哈,躲避目光。 “丫头,你有本事现在就动笔啊!若是不敢,以后就夹着尾巴做人,在这丹青房里小心点儿。”向楣冷然警告。 “呵,不敢个鬼,就现在动笔!” 常乐趾高气扬地回怼过去,立马询问了德?爱华工具之类的在哪里。 那厢,围观的学士们立马抱着看戏的心情,各自嘲讽两句,暂时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反正一会儿常乐画完,向楣一定会第一时间气势汹汹的找麻烦,那动静儿肯定不小,他们到时候闻风过来,也不会错过好戏的开场。 他们等着,常乐被赶出丹青房的那一刻。丹青房,存在一个女子,确实是令人心中不快。 他们在圭都也听过不少的才女的大名,也见过不少,其中李斛便是一个。他们很多人,也不得不服李斛的才气,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也没见说来到丹青房,怎么就随随便便的让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丫头进来了? 如果她的画艺不精,那更是没理由留在这儿了。 樊谷却是担心地捏了捏拳头,替常乐的无畏捏了把汗,心里已然有了些怜悯之意。 对于德?爱华的这个问题,他们一是不敢帮,二是没办法帮,无论如何,都是有心无力。 德?爱华的画作,用的全都是油画。 他们若是按照之前的帛画创作思路来告诉德?爱华要如何如何,不说他学不学的会,就算很好的完成了,那整幅画都是西方特色的油画作品。 这这么可以? 这可是记录他们大氏重要活动的帛画,上面没有半点他们东方该有的绘画痕迹,保存下来,岂不是贻笑大方?好像他们大氏没有画师了一般。 但如果他们亲自上手,他们不会油画,只会也只能用东方绘画技艺来完成,那么就会显得十分格格不入,让整个画卷充满割裂感,也是幅不成功的帛画作品。 缘着上面两个重要的原因,没人敢帮,连大学士也只 敢提出问题。 可这常乐,实在是太过自负,不听人劝。 樊谷叹了声,也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常乐这边正在打量画帛。 这是常乐第一次在丝帛上绘画。而且,这丝帛一看就价值不菲,雪白细腻,无论是材质样貌还是密度之类,都不是现代机械工艺可以媲美的。 要么说,古代人民的智慧是伟大的呢?他们的一双巧手,还真的创造出了不少的未解之谜,让后世人如何也复刻不了。 常乐这边紧张地开始规划,下笔都十分谨慎,害怕不小心将画给毁了。这时候,就能体现出油画的优点来了,就是可以反复覆盖修改,不怕一笔毁所有。 德?爱华彻底化身小助理,就在旁看着,时不时的打下手。他现在只能把这个重任交给常乐,也是真的十分相信常乐,全程观看,是想从中学习些东西,免得以后再被人用这样的问题刁难。 …… “好了!” 在大长公主的寿宴开始之前,常乐紧赶慢赶,终于将前两块留白的地方给补齐。 德?爱华还没来得及拍手鼓掌夸赞,向楣就已经跟个鬼魂一样,悄无声息地到了常乐跟前,仔细地打量着常乐的成果。 常乐见状,第一时间拦在他面前,凶巴巴道:“看什么看?” “怎么?画的太丑,见不得人?”向楣讥诮开口。 在偌大的丹青房,虽然人多,但是交流之声都很收敛。常乐这边的针锋相对就显得很是突兀,其他人立马在第一时间听到情况,赶到了前排看他们争执的结果。 常乐瞧着那群瞬间集结的学士,深觉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吃瓜起来,八卦的速度不比那些街头巷尾的老婆婆慢。 看来,他们真的是太闲了,有必要跟陛下汇报一下这件事,让他好好整改一下丹青房的风气。 “常姑娘,这《狩猎图》可是极其重要,你不由分说的就上手,我们自然是要关心一下,免得这画被你给毁了。画作不能如期完成,我们可都是要受罪的。”江大河作为向楣的第一狗腿,以最快的速度来支援向楣。 常乐瞧了那个看起来就像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 “原来你们还这么有集体荣誉感呢?原来,这《狩猎图》不能按时完成,你们也是要跟着受罚的?那为何爱华画师犯了难,你们一个个的,没一个出来指点一二?” 常乐一脸三问,将那个江大河问的脸上青白交替,好不纠结,其他人也都哑口难辩。 “爱华画师远渡重洋而来,受陛下旨意完成《狩猎图》,你们对一个外邦人,不思出手相助,反而百般刁难。若我记得没错的话,孔圣人便有一句话,‘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想我大氏,泱泱大国,陛下对外有礼而加,却因你们失了大国风度,真是可笑!” 常乐一番话说完,没几个脸色好看的,直直地瞪着常乐,恨不能现在就把她踢出去。也有本就在丹青房随波逐流,畏于大学士的权威而不敢帮助德?爱华的“明智之士”,比如樊谷。樊谷等人听罢,颇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醍醐灌顶之感,而且很是佩服常乐敢出头的行为。 樊谷瞧着常乐,只觉她在发光,仿佛看到了才人傲骨。他们做学问做书画之人,若有些成就风格,性格多半不会好了去,不是有棱角就是怪异不可捉摸,就算是温和大度之人,也是由内而外散发的高贵气质。 然而,不说在丹青房,就是在东阁,这些类型的人都是少之又少。多半都是他们这些看似有才华,实则与世俗同流之人,不敢想不敢言。有时,都不敢为自己的作品思想和比自己高一级的人多争辩一句,哪怕对方只是纯粹的想嘲讽。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让我们看了你的画。”向楣不耐烦地敲着扇子,催促常乐。 “看是可以,但请大家不要故意刁难。”常乐抿唇,瞥了他一眼,往旁边让了让,道,“常乐画艺还有许多有待提高的地方,还望各位,公正评价,不吝赐教!” 常乐让开,所有人才能完完全全的看清整个画卷的前半部分。只见常乐的想法还算中规中矩,用的依旧是山峦之类的自然景物做隔离带,但是仔细看又有些不同。 常乐不是单纯的将同一个场景复刻在两个地方,而且有所变化。 《宣武门集合图》和《出发图》,通过远近山峦以及浮云做主体,但别出心裁的地方是将出发图的场景道路与山体结合,前后便有了流畅的动态之感。 《出发图》和《坐宴图》只见虽仍然是有山峦浮云之物状,但着重突现山林之茂密,让《坐宴图》更加有意境。 而且常乐的绘画的效果,也很是不一样。用的是油画,又结合了水墨重彩,在不破坏德?爱华的整体油画写实风格之下,又有水墨画的虚无缥缈,整个瞧着流畅又和谐,可谓构思精巧。 “此画,不说画艺功力如何,但凭她的构思与技法,精巧又求新,且当真是融合了东西方绘画之能,实属难得。” 观看之人中,一个二等的学士忍不住评价,引得其他人连连附和。 一瞬间,他们看常乐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不由暗自称赞她的见识广泛,想法别异。 常乐居然将留白存在的两个问题都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虽然画艺上不如大学士他们纯熟,但也可以看得出来,是个天赋极佳之人,多加培养必然成器。 不由得,他 们心里产生了一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很是厌恶的想法。 或许真的是圣上独具慧眼,做了个正确的决策,将这个常乐留在丹青房似乎也不错。 常乐只觉得学士那边的氛围逐渐微妙,没了之前的浓浓敌意。而且刚刚那个二等学士的话,她也是听到了的,知晓自己的填补是成功的。不由欣喜,看向向楣的眼神中都含着笑意。 因着之前说话实在太不客气,现在好容易拉了些好感度出来,常乐还是挺珍惜的,在跟向楣说话的时候,也少了之前的炮火味儿,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宽容大度。 “向学士,不知小女子这画,可能入眼?” 向楣的脸色早就发黑,此时常乐的笑意在他眼里耳朵里,十分碍事,尖锐。但看其他人的反应,似乎都对常乐抱以好感,加上这幅画确实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让他实在无法故意挑刺。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中秋寿宴 “这水平,果然是四等舍人的水平,如此也敢拿出来显摆,当真是厚颜无耻。” 向楣保持镇定严肃地批了回去。 常乐悠悠一笑,用老母亲看傻儿子的目光慈爱地看着他,内心想着怎么找句狠话来把他怼回去! 却是有人比常乐快上半步。 “各位,都在干什么呢?” 说话的是个细嗓子的内侍。 众人一见这内侍,才反应过来什么。 “眼见着大长公主的寿宴要开始了,如何都还未过去?贤妃娘娘可是催着呢。” 经这内侍一说,众人俱做鸟兽散,常乐和几个学士被内侍带着去往大长公主的寿宴,樊谷也跟着去了。德?爱华没有跟着,因为他留在了丹青房继续完成《狩猎图》。 常乐临走的时候,德?爱华还喜滋滋的夸了常乐一通。然后说他先继续画下一幅图,等着常乐早点回去找他,把留白都给完成了。 对于德?爱华的说法,常乐也不能反驳什么,只能强颜欢笑的附和。 路上,樊谷还跟常乐说了为何无人帮德?爱华的原因。常乐听罢,底气又足了几分,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等常乐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好几位看似丹青房的大学士到了,都差不多是年有四五旬的。而跟她一起过去的,有几个学士就是大学士的助手,樊谷就是其中一个。 樊谷一到,就直接过去了,根本没来得及跟常乐介绍那些大学士都是谁。常乐只觉得几个眼熟,是在围猎的时候见过的。 当时围猎场上,自然不止她和德?爱华两个人。他们只是负责主要帛画的两个,还有其他画师也在现场画,当然,也是以防万一。如果德?爱华最后的帛画效果不成功,总不能烂尾了,就会由其他人负责,重新绘制。 常乐坐在指定位置,没有关注那些大学士。那些大学士却是打量了她一番,不过具体对她意见如何,她也不知道,只能等后面再看了。 这次中秋寿宴,是设在内宫御花园的桂园,满园各色的桂花争先开放,香气弥漫,馥郁之极。 坐了不知多久,常乐都画好了一棵桂花树,这才开始有穿戴精致的女眷进桂园。 常乐只负责大长公主的肖像,在大长公主出场之前,她是没有事儿干的。但来往宫人都是循规蹈矩的,她也不好四处游荡,只能用目光打量进来的人,看有没有熟悉的。 大部分,常乐都应该是见过的,之前围猎场上都出现过。 不过,常乐也是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但其实基本上都没有了印象,顶多在她们被宫人带着入座的时候,勉强猜测出来坐在前面靠着首座的那个应该是丞相夫人。 在她打量的时候,那些女眷也都在打量她。 女眷们进 宫的时候也多少听说了,陛下才封了一个女官,任职在东阁。因而,在进了桂园之后,她们就暗戳戳地观察今晚到场的画师,最后目光落在最像女子的常乐身上。 几番打量之后,不光有些失望,还有些愤愤不平。没想到是之前在猎场上那个事多又平平无奇的女画师。不过也有人暗中钦佩,常乐居然在害死了驸马之后,平步青云,做了女官,看来是真的本事不小。 女子当官,真的可以当做女子之楷模,只不过,根据她在猎场上和怀王的互动,也难免让人觉得她的作风问题。 总之,一时之间,对常乐的评价是褒贬参半,大家看看也就过去了。常乐这人,她们基本上是打不上交道的,看个热闹也就够了。 “画的不错。” 身后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常乐猝不及防,被吓了一个激灵,迅速扭头看去,只见一张温柔美丽的脸庞。 竟然是顺安公主! 一看见顺安公主,常乐就止不住的心慌。不知道是因为她搞没了顺安公主的夫君,还是因为她对顺安公主心有仰慕。 “多,多谢公主夸奖。” 常乐慌忙起身,朝顺安公主行了个男子儒生礼。行完又发现漏掉了什么,再行一礼,恭敬补充。 “常乐,见过顺安公主!” 耳边是一阵温柔的轻笑,似乎在笑常乐的憨傻。 “免礼罢。”顺安公主柔柔说道。 常乐应声抬头,只见顺安公主脸上笑意未去,很是端庄美丽。 “听说你被封为东阁丹青房四等舍人。”顺安公主道,“恭喜你了,如此殊荣,你要珍惜了。” 不知为何,常乐似乎从顺安公主的眼中看到一丝丝的艳羡。 顺安公主在艳羡她? 她有什么值得被羡慕的? “多谢公主。”常乐也只能疑惑地巴巴回上一句。 顺安公主道:“大长公主的肖像,你且好好画,莫要懈怠。” 常乐点头:“多谢公主提醒。” 顺安公主嘴角微微一笑,凝视了她会儿,心里暗道:怀王说常乐跟当初的她很像,但其实,她们根本不像。常乐永远在坚持自我,一步步突破世俗的禁锢。而她,是在一步步被困住。 心中感慨,顺安公主带着宫人去了上座。 常乐瞧着顺安公主的背影,若有所思,缓缓地坐了下去,扭头就看见了同样是孤零零地过来的易昭。 易昭独自一人,如同孤傲的清莲,根本无人接近。反观她旁边的人,若是同龄的女子,都是三三两两的走着,还谈笑风生,只是声音有所克制。 常乐暗叹,她早就发现易昭没什么朋友,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没有一个朋友。 易昭看见常乐,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故意绕到了 她跟前,看见她面前铺着的桂花树画像,笑着打趣。 “咱们还是在寿宴上见面了。” 言下之意,你之前不是死活说不来大长公主的寿宴吗?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来了?打脸不? 自从昨天易昭把常乐从牢里捞出来之后,她们二人的关系算是又近了一步,易昭跟她说话都毫不客气了。 常乐苦涩一笑:“皇命不可违。” “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怀王。 不知什么时候,怀王已经到了她们身边,笑意盈盈的。他的靠近,惹来了更多人的关注的目光。 常乐瞧见他就更加放松了,很是随意地就拧着眉头怼了回去。 “我哪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厢,易昭已经向司伯言行礼。 “易昭,见过怀王。” “不必如此客气。”怀王笑盈盈地挥手。 易昭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在怀王身上留恋。常乐眼尖,一下子发现端倪,心中不免冒出一些小九九。 难不成,易昭这是对怀王动了心? 常乐刚发现,易昭就恢复了正常,像是要掩盖自己对怀王的关注,指着常乐的画跟常乐道。 “画的不错,一会儿也好好画,争取再让他们亮亮眼。” “我这回是专门给大长公主画画像的。”常乐无奈地摊开双手。 易昭露出惊异的目光,随后又有些幸灾乐祸,小声道:“你的福气真是不浅,能给大长公主画寿像,你偷着乐罢。” 常乐不想理会。要不是人多,易昭肯定是想说,“这就是命,你就认了罢”! “易昭说的对,你得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怀王跟着就附和了易昭的话。大抵是因为这次的一起查案,让他对这个易昭有了不少的好感,说起话来也随意了许多,没再像之前那般客气端着。 经过怀王的应和,易昭一时有些不太习惯,深深地瞧了怀王一眼,浅然一笑。 “我先过去了。常乐,今日有我的祝贺剑舞,待会儿你可要记得看。” 常乐立马双目发光,道:“那我真的可以大饱眼福了!” 她还没有再奉承,易昭已经施施然离开,显得还有几分的局促。 常乐瞧着易昭的背影,道:“你觉不觉得,易昭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儿?” “有吗?”怀王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扇子,道,“跟平时没有什么差别啊。” 常乐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正她是敏感地看出了易昭对怀王态度的转变。易昭刚刚最后那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单纯地跟她说的,明显还是有心想让别人听见。 暗恋人这回事儿,她又不是没经历过。这种意有所指的戏码,她使用的可是多了去了。 “瞎想 什么,画不画好,你就等着遭罪罢。” 怀王又是一扇子敲在了常乐的脑袋上,叮嘱了一句,就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常乐本来还想问怀王给大长公主准备了什么礼物的,都没能来的及。 其他旁人瞧着了,多少感到些不可思议。易昭这个冷美人,居然有了朋友,对象居然还是陛下才封的女官?而且,和怀王关系也不太一般? 他们三个,还真像是个奇怪的组合。 果然,不一般的人的世界,她们不懂。 百无聊赖之中,常乐画了好几幅场景图,这才感受到环境的肃穆,大长公主在众人的期待之中到了寿宴现场。 很明显的可以看出来,为了今天的寿辰,大长公主的宫人也是用了心的。无论是她身上绣金线的暗红衣袍,还是她头上戴的朱雀搔头、金步摇,还是她脸上的妆容,无一不透露着精致与尊贵。 大长公主一进来,目光立马抓到了常乐,眼神里就是浓浓的逼迫之感。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七章 司伯言吐血 常乐又是一阵脑壳疼。 她算是把大长公主给得罪死了。 但是,大长公主的那个寿礼——凤玉香炉,也不是她打碎的啊,已经澄清翻案了。难道大长公主不应该对她改观,然后对于她当初极力的诬陷自己的这件事,有一丝丝的愧疚? 几番对视之后,常乐确信,大长公主是真的没有半点的愧疚之感,而且对她的厌恶是只增不减。常乐也懒得再去纠结大长公主,而是看了看其他的人。 大长公主身后跟着几位妃嫔,离她最近的就是贤妃,跟在后面的还有香妃。 常乐也是惊诧,这个香妃还是有些手段的,作为异国公主,什么样的大场合都能出席。 从大长公主落座那一刻,常乐就开始上下打量,揣摩着怎么画才好看。在来的路上,樊谷还好心地提醒了常乐,说大长公主不喜欢洋夷的油画,让她画的时候就别用西方的那套。 但常乐思索,司伯言安排她来中秋寿宴上给大长公主画肖像,肯定就是看重了油画的真实性刻画,她还想着画出一张跟照片似的画出来。 不过,樊谷的意见也不能不完全考虑,两者一权衡,常乐决定,还是两种方法都用。 背景渲染上用工笔重彩加渲染,大长公主整个人还是用油画画法。 常乐只一再庆幸,当初学画的时候,中国画中的水墨画和工笔画,以及西方的油画,她当时都有兴趣学,如今才能都画的出,能登的上大雅之堂。不然的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混。 一番考量之后,常乐就开始盯着大长公主看。许是盯得太过注意力集中,大长公主时不时目光不悦的扫过来。 常乐就当没看见。 贤妃那边主持着寿宴,常乐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知道贤妃都说了些什么话。只知道,突然间,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好像是有什么人来了。 一扭头,就看见皇帝的仪仗队。 司伯言一身玄色衣装,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由着宫人围着,加上这金碧辉煌的寿宴摆设,他身上无一不透露着华贵,那张冷清的脸也看起来有些高贵。 常乐一时看失了神,瞧着他满脸笑意地坐到了大长公主身边。 忽的就想起了今日在废宫那边的相遇,当时的司伯言可不是现在这气质,俨然觉得自己是遇见了两个人。但是,相同的是,司伯言还是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身体不太健康的感觉。 说起来,废宫那里…… 怀王母妃的宫殿里有女鬼…… “……今日乃是大长公主寿宴,朕在此敬大长公主一杯,祝姑姑福寿安康。” 不知怎地,就到了敬酒的环节,司伯言和大长公主客套了两句,两个人就同时把酒杯端了起来。 众人都将目 光落在他们身上。 常乐也同样盯着,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变成现实的速度极为快。就在司伯言饮完酒,放下酒杯,大家其乐融融的那刻,司伯言突然就捂着胸口,一口污血喷了出来。 突然间来这么一遭,将在场的众人吓了个不轻。也包括常乐。 大抵因为隐约有些预感,当预感成真时,常乐更加惊愕不已。直直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画笔从她手中滑落,落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太后和贤妃花容失色地扶起司伯言,怀王也冲了上去。 “太医,快传太医!” “陛下,陛下!” “……” 各种焦急的声音不绝于耳,场面嘈杂非常。 不多会儿,宫人急匆匆抬来座驾,将司伯言往宫殿里抬。动作迅速慌张而不紊乱,常乐还在张皇失措的时候,太后带着众妃,怀王跟着,簇拥着司伯言离开。只剩下女眷相互交头接耳。 在司伯言从她身旁路过之时,常乐明显地看见半昏迷状态的司伯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常乐。”易昭不知何时到了常乐面前,“咱们也先出宫罢。” 常乐扭头看向易昭,还未开口,就听见另一个声音,是从她的红宝石里传出来的。 “丫头,丫头!叫你半天了。” “你先回去罢,我还要回一趟丹青房。”常乐没理会百里大爷,先打发易昭。 易昭道:“好,记住,今日的事,可不能乱说。” 常乐点了点头:“嗯嗯,晓得,绝对不乱说。” 叮嘱罢,易昭又看了常乐一眼,这才心事重重地出宫去。 她要赶快将这件事告诉给爷爷才行,从陛下刚刚吐的那口血来看,可见陛下病的不轻。 未想到陛下会当众出这样的问题,想必这件事马上就要闹得全朝沸沸扬扬,有些事也需要及早防范。 送走易昭,其他女眷也都在宫人的引导,前后出宫。但此时已经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议论皇帝的病情,只能先按压在肚子里,等回了府上再行商讨。 虽是一群女眷,但在看完这一场面之后,也是满脸愁云,心事重重。 如今陛下大病,且无子嗣,看来这大氏要变天了。 “百里大爷,你要说什么?” 常乐假装收拾自己的绘画工具,趁机低声问百里大爷情况,抬眼就看见有个宦官在盯着她。常乐立马收敛,集中精力,和百里大爷进行意识交流。 对她来说,用意识交流真的是件很费脑子的事情,还废精力。 “丫头,那个小皇帝是体内的蛊虫发作了。那蛊虫身上被高人下了禁制,一般大夫是诊治不出来的。要不是它突然发作,你大爷我现在的功力也很难发现。” 常乐拧眉,不敢相信, 暗道:“又是蛊虫?” “是,只不过这个要高级些。” “那大爷你能解了这个蛊毒吗?” 常乐有些急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专心地用意识和百里大爷交流。 旁人看见了,还以为常乐突然坐下发愣,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驱赶她。 常乐这厢还等着百里大爷的答案。 百里大爷沉默了会儿,才讪讪笑了笑。 “不是我说,这种小禁制根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就是些会奇术的异人下的,本大仙都看不上眼。若是以前,本大仙连手指都不用动……” “意思您现在解不了呗?”常乐没好气地打断百里大爷的话,又问,“那怎么办?皇帝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皇帝出事,这天下还不乱了。” “肯定是会的。这蛊虫不会莫名其妙突然发作,一定是断了压制它的东西。只要找到这个东西,就能暂时地压制一下。” 常乐低头思索,想起之前张长修的事情,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一般无二,立马猜测。 “那解药肯定是在育国妃子身上!我们赶紧过去。” 说走就走,常乐起身就往桂园外面跑。 桂园内风起,桂花纷落,缤纷好看。 宫人急忙喊停常乐。 “常舍人,您去哪儿?” “麻烦将画具送到丹青房,谢谢了!” 音落,人已经跑了出去。 常乐也不需要特意寻找,只要看见宫人急匆匆的往哪儿涌,她只管跟过去就是。 等快迷路的时候,在半路上,还遇见了快跑断气儿的老太医。常乐说了句是怀王让她来接人的,老太医和宦官也没时间探求真相,直接就带着她一块去了安置司伯言的地方。 司伯言住的寝宫,景尚宫。 因着常乐扶着老太医,守宫的侍卫看见常乐,也不知道该不该拦。就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混进去。 “庸医,庸医!把他们都给砍了,连病都看不出来,留着也没用!” 大殿内传来大长公主的怒吼。 紧接着两个太医被侍卫拖了出来,那两个太医死活挣扎着,嘴里喊着救命,就从常乐和老太医旁边过去了。常乐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旁边的老太医,心里有些担心。 常乐从宦官那里接过老太医的医箱,宦官就进去通报了。 老太医穿着白色锦缎的衣袍,一看就和刚刚两个穿着黑色衣袍的太医等级不一样,还蓄着白花花的长胡子。 如今,他只是喘着气儿,眼里流露出着急,却是没有因刚刚那两个人的事迹而自我担忧,反而有些无动于衷。 常乐暗叹,按大长公主这种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情况,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医能活到现在,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 太医爷爷,陛下这回的病不好看,待会儿请务必带我进去。没准儿,我可保你一命。” 常乐悄咪咪地在老太医耳边道。 老太医瞧了她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我就是个画师。”眼见着通报的宦官急匆匆出来,常乐指了指又被拉出来的两个太医,道,“或者您看见怀王在里面,让他出来一趟也行。” 现在全宫上下都一心在救治皇帝身上,哪儿还有人搭理她帮她叫怀王?她只能就近跟这位老太医攀关系了。 老太医睿智的双目扫了她一眼,暂时没有说话。 “季太医令,别在外面耽搁了,快些进去罢。”通传的宦官道。 “走走走。” 老太医忙点头,抓过宦官的手,就气喘吁吁地往大殿里走,扭头扫了眼没动的常乐。 “你愣着干什么?没有医箱老夫怎么看病?” 常乐恍悟,笑嘻嘻地跟上去。 “来咯!” 刚刚进入大殿,常乐就发现刚刚出现在大长公主寿宴上的几个妃子以及顺安公主,都守在外殿,没有一个进了内殿的。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体内的蛊虫 顺安公主发现常乐和老太医在一块儿,惊诧不已,想把她揪出来,但人已经进了内殿。顺安公主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暗道常乐这是又要让大长公主不高兴了,正巧大长公主现在还在火头上。 果然,在内殿寝房里焦急等候的大长公主看见了老太医就跟看见了救星一样,但一看见常乐,脸都沉了下来。 怀王见着常乐跟过来,也是疑惑不已,脑壳发疼之际,想着她应当是有事而来。 毕竟她那么怂,怎么会平白冒着被大长公主责罚的危险闯到此处? 老太医颤颤巍巍地跟大长公主行了一礼,大长公主忙拦。 “别行礼了,赶紧去看看陛下如何了!” “诶,这就去。” 老太医应和着就往床边上靠。 围在龙床旁状似讨论病情的几个太医看见老太医来,都仿佛抓到了根救命稻草,忙给老太医让位置,等着老太医的诊断结果。 常乐抱着老太医的医箱就要跟过去,转身就被徐嬷嬷给逮住了。她怀里的医箱被旁边内侍拿走,徐嬷嬷拧着她的胳膊就到了大长公主面前。 老太医余光扫了常乐一眼,眼神无波,继续给司伯言诊脉。 那徐嬷嬷下手极重,常乐差点没疼哭出来。她怀疑徐嬷嬷这个老婆子是趁机报复她!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混到这里来!”大长公主指着常乐,火冒三丈。 正好那群庸医连皇帝的病因都找不出来,让她气恼不已,现下算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势要惩治常乐一番出出气。 常乐揉着发疼的胳膊,瞄了怀王一眼。 “是怀王让我去接季太医令过来的,怕太医令走的太慢,过来耽误了时辰。” 大长公主凛冽的目光射向怀王。 怀王抿唇,恭敬道:“确实如此。侄儿也是担心皇兄,没顾忌规矩,还望大长公主消消气,莫要气恼。” 常乐暗自松了口气。 大长公主硬生生地将气给憋了回去,但眼瞅着常乐还是觉得不舒坦。如何哪儿都能有她! “阿常,还不过来,小心再惹着大长公主生气!” 怀王趁机将常乐给救出来,也没说让她离开的话。 常乐立马乖巧地向大长公主行了一礼,跑到怀王跟前呆着。她环视一圈,发现呆在这里的就只有怀王和大长公主,又想到外殿的妃子公主,立马也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好像是不太合礼。 大长公主不由拧眉,再次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开口将常乐赶出去,老太医那边就已经有了动静。见着老太医收手,大长公主从坐榻上起身,迫不及待地先开口问。 “季太医,陛下这是得了什么病?” “回大长公主,陛下脉象平稳,气色红润,看不出来有任何病症 。” 老太医很是认真的说,眼见着大长公主要发脾气,扫了常乐一眼,立马又道。 “但陛下至今昏迷不醒,看来此病非同寻常,并非我等普通人能医看。” 大长公主将“拖出去砍了”的话忍了下来,陷入沉思。 旁边的太医同僚也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诊断出来的也都是无病无灾,但看着几个耿直的同僚被拉了出去,他们只能谎称病因难解,需先探讨。这才假装焦急交流病情,耗着时间等着太医令过来。 如今太医令也查不出来,想必大长公主也不会以为他们都是庸医,他们的命算是保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陛下得的不是病,是中邪了?”大长公主恼怒道。 这话也就大长公主敢说,其他人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敢提。老太医见大长公主开口说了这话,立马就坡下。 “差不离。” “什么叫差不离!”大长公主凝神,扭头看向内侍总管,道,“魏林,派人去玄灵观,请不为道长!” 魏林应命去安排。 怀王瞄了下旁边有些蠢蠢欲动的常乐,悄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是我知道,是大爷知道。” 常乐遥遥望着龙床,可惜隔着幔帘,加上角度问题,她根本看不到司伯言的情况。 “陛下是晕过去了吗?” “嗯,到这儿就晕了,晕之前又吐了一次血。”怀王点头,瞧了眼大长公主,道,“要不,本王让你去看看?” 常乐不假思索点头:“可以试试。” 说罢,她看向旁边的大长公主,正好和老太医对上视线。老太医眸光一闪,让常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太医道:“大长公主,刚刚送老臣来的那位姑娘,她说她或许可以看出些问题来。” “送你来的姑娘?” 大长公主反应过来,目光犀利地扫向常乐。以为她这是为了混过来骗太医的瞎话,但目前已经没心思去管,讥诮的勾唇一笑。 “她就是个画师,能看出什么?” “大长公主不妨让她去看看。”怀王在旁附和,笑道,“如今要等不为道长过来,还不知道有多久。再者,这病也不一定是中邪,没准儿只是太医们没遇过,便难以看出罢了。” 大长公主怀疑地看向常乐。 常乐紧跟而上,一脸坚定道:“嗯嗯,是的。我看陛下的症状和我的前夫的病状相似,大概是中了蛊毒。之前,为了给前夫治病,我也对蛊毒进行了一定的了解,虽然无法医治,但或许能看出些情况,太医们也好对症下药。” 众人一听常乐的猜测,脸色都变了,大气儿不敢出一个。老太医看常乐的目光也有了些不同。 “你是说……蛊毒?” 大长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常乐,心口一阵发闷,差点喘不上气来。左右嬷嬷连忙将她扶住。 “是,**差不离,今日在宴会上见着陛下,我就感觉有些问题。还请大长公主允许,让我去看上一看。”常乐极力恳求。 大长公主见她将逝去的夫君都给拉了出来,脸色一阵变幻,凝目深沉道:“你最好是看准了,不然,本宫便治你妖言惑众之罪!” “嗯嗯!” 常乐丝毫不畏惧,点了点头,转身就往龙床走去。 大长公主目光斜看徐嬷嬷,低声道:“将香妃给本宫看住了,不得让她离开。” “是。” 徐嬷嬷阴恻恻应下,带着两个宫女就出了内殿,去往外殿。 怀王的心下一沉,桃花眸里一片寒冷,两只手紧紧地握住。看来,育国那边是早就对皇帝下了手!可是,怎么突然就在这时候引发蛊虫,难不成他们是有了什么动作? 那厢,常乐瞧着从幔帘里露出来的右手,背对着众人叉腰站了会儿,集中精神和百里大爷搭上线。 “百里大爷,您还在不?” “在!”百里大爷在红宝石里应声,“我给你些灵力,你直接便能看见蛊虫的情况,你现在开始动手罢。” 百里大爷说完,常乐脑门儿就是一阵胀痛,感觉眼睛都明亮了许多。 常乐再看露出来的那只手,手腕处的血管红彤彤的,一跳一跳,好像要涨破似的。常乐目瞪口呆,惶恐转身挪开视线。 众人本来都关注着她,见她没搭脉也没干什么,就跟看见鬼一样的转过来,当即一头雾水,心里惶恐不已。 “你看见什么了?”大长公主皱眉。 “我……”常乐眨了眨眼睛,恢复神智,道,“我再看看。” 说着,她又转回了身,直接动手将幔帘都给撩了起来。两旁宫人看见,犹豫了下,上去帮她把幔帘固定住。 大长公主皱眉,瞧向怀王,浑身都表现着自己对常乐的不信任。怀王浅笑,示意大长公主继续等着,自己心底也是紧张不已。 常乐将帘子一拉开,等看见昏迷的司伯言,就觉得脑门儿有些疼,双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脖子,心里是阵阵的恶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只见司伯言的脖颈处,同样有几条红色的细纹,像虫子一样蠕动跳动。脖子往下好像还有,只是被衣服挡着了,看不见。 常乐错愕之时,欲哭无泪。她有浓浓的预感,眼不见为净,一旦看全乎了,她可能会晕过去。 “丫头,你得把他的衣服给解了。”百里大爷适时提醒。 常乐平生最怕虫子,此时脑子有些晕乎,愣愣道:“老天爷,我禁不住吓,千万别吓唬我!” 念叨着,常乐一咬牙将 被子给掀开,躬身抓住司伯言的领子口。狠狠一使劲儿,脑袋看天地猛然一扯! 视线下移,当即受了惊吓。胃里波涛汹涌,脑袋一蒙,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众人本来被常乐的动作惊吓到,直觉她是在公然对陛下行不轨之事。 震惊之余,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她眼睛一翻晕倒。眼见着就要摔在司伯言身上,幸好怀王及时赶过去,将常乐给抱住,带到了床榻之外。 而躺在床上的司伯言,露着胸膛,众人也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荒唐!” 大长公主的脸色阴沉的吓人,气急败坏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她就不该相信这个女人,真是病急乱投医! 怀王狠掐了下常乐的人中,这才让她重新清醒过来。 常乐睁眼,余光一瞟就看见司伯言露在外面的胸膛,立马抱住了怀王,瑟瑟发抖。别人看不出,她看的可是一清二楚。 司伯言的胸膛哪儿还是能看的? 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红色细纹,纵横交错,而且还在流淌蠕动。就像是一条条细长的虫子,在他的体内徜徉,而且都在涌向司伯言的胸口。 (本章完) ) 第二百九十九章 质问香妃 莫名其妙地,常乐感觉自己身上也像有虫子在蔓延涌动一样,搞得她身上的激灵都没停下过,似乎有电流一阵阵的在身上窜流,寒毛就没倒下过。胃里翻腾个不停,有什么东西要涌了出来。 “你看见什么了?” 怀王也顾不上他们俩现在的动作是不是很亲密,会不会惹非议,只担心着司伯言现在的情况。常乐能露出这种表情,那么状况一定不轻。 常乐在要吐的那一瞬间偏过脑袋,语言组织不清道:“他身上,一大片,都是……” 怀王拧眉:“都是什么?” “都是……跟虫子一样……”常乐说完就想吐了,双腿发软,道,“不行了,我看不下去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还没有伤及心脏,应该是还有救的。” 大长公主将信将疑地看着常乐,见她反应剧烈,道:“你确定陛下是中了蛊毒?” “是,确定了。”常乐趴在怀王的胳膊上。 大长公主见她和怀王在一处实在不雅,示意身边的嬷嬷常乐接过,将她扶到了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季太医,这蛊毒,你可能解?”大长公主质问老太医。 老太医垂首摇头:“老臣还未接触过蛊毒,不知如何能解。” 大长公主神色一凛,威声道:“将香妃给本宫带进来!” “大长公主……”怀王急忙出声,想要拦下,却是来不及,还是提醒道,“此事,怕是需要先调查。” 大长公主道:“陛下危在旦夕,还需要调查什么?这会蛊毒邪术的,除了他们育国还能有谁?” 正说着,香妃已经被人带了进来。 香妃在进门的时候,便看见了大大剌剌躺在床上的司伯言。虽然她没有常乐的灵目,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司伯言出事,她便开始疑惑,心里有个疑团如何也解不开。 等走到大长公主面前,香妃幽深的目光瞬间化为担忧,朝大长公主一拜。 “大长公主找臣妾?” “好一个香妃,可是你给陛下下了蛊毒?”大长公主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质问,“你若现在便将解药交出来,本宫便留你一个全尸!” 香妃道:“臣妾不懂大长公主所言何意,陛下是中了蛊毒?” “你还想狡辩!”大长公主怒然,“这蛊毒之术本就出自你们育国,这后宫,也只有你是从育国来的!” 香妃惶恐委屈,“唰”的一下跪了下去。 “大长公主明鉴,虽然臣妾的国家多有炼蛊之人,可臣妾是从未接触过的呀。臣妾的父王也明令禁止,不许修炼蛊毒之术。此事,与臣妾无关啊!” 大长公主阴鸷道:“你若再不招,本宫便不客气了。” 香妃哭的梨花带雨。 “大长公主饶命,此事真的与臣妾无 关。臣妾进宫以来,极少能接触到陛下,这大长公主您也是知道的。若不是大长公主您的垂爱,臣妾怕是要孤死后宫而无人知晓。” 这番话说出,大长公主一时也不知如何判断。香妃所言,确为事实。 皇帝向来勤于政事,不爱宠幸后宫,接触比较多的也只有贤妃,其他妃子几个月见不着皇帝也是常事。贤妃是她的亲侄女,皇帝宠爱的是贤妃,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反而乐于看见。 香妃见皇帝那边不好接近,便巴结上了她,以求在宫中有立足之地。这么多年来,她被梦魇所缠,香妃替她压制住梦魇,也算是解了她一块心病。她便对香妃多有宠爱,且多关注。 香妃进宫以来,她也确实没发现香妃有什么不对之处。 “大长公主……” 香妃弱弱地唤了一声。 大长公主瞧着她无辜的样子,表情稍稍有所缓和。 “如果陛下是真的得了蛊毒,臣妾立马修书一封告知父王,让父王找到最好的巫医,将他送到大氏来。” 香妃趁热打铁,靠出主意来表示自己的忠心。 大长公主拧眉,道:“罢了,你先退下去罢。” “是不是香妃娘娘下的蛊,咱们验一下便知了。”常乐兀地笑着出声。 香妃这才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常乐,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下,只瞬间便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大长公主瞧了常乐一眼,还是抱着不相信的态度。 “什么法子?” 怀王大抵知道她说的法子是什么,还是出声配合。 常乐盯着香妃,道:“听说控制蛊虫的人的血可以压制蛊虫的发作……” 香妃眸光微转,淡然道:“臣妾愿意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这位姑娘,你确定这个法子有用?别到时候,害得陛下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这话里面,满满的都是威胁之意。常乐也不知道她是强装镇定,故意威吓,想通过施加心理压力,让众人不敢查她。还是,她真的是清白的。 “常乐,这法子,你确定没有问题?”大长公主严声质问。 常乐紧盯着香妃,看她镇定自若,自己也不太敢笃定,偏头看向怀王,谨慎道:“这个法子是有用的……” 毕竟,当初花楚儿就是拿自己的血吊着张长修的命的。 “陛下的身子要紧,这种不太确定的事,还是不要尝试了。”怀王出言道,“既然香妃愿意自证清白,说明心胸坦荡,给陛下下蛊之人,还需再查。” 大长公主默认了怀王的说法,道:“香妃,你先下去罢。” “是。” 香妃盈盈一拜,眼角多媚。 转身之际,香妃在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微勾了勾唇,暗道蠢货。 居然想到用她的血来喂食皇帝。若真 这么做了,只怕司伯言会死的更快。 蛊虫吸食养蛊者的血会抑制暴动,一旦吸食了其他人的血,便会暴躁的更加厉害。中蛊之人瞬间毙命也不是不可能。 可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司伯言如果吃了丹药,蛊虫是不会发作的。 难不成,是他们从九潭那里发现了什么端倪,自作聪明没有吃丹药,如今司伯言自食恶果? 随着香妃的离去,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每个人的呼吸都沉重非常。 大长公主坐在榻上,揉着太阳穴,时不时问怀王如今该如何做。怀王也悄声问常乐,让她问问百里大爷有没有什么法子。常乐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大长公主便让人再去催促不为道长,让不为道长尽快进宫。 那边的太医又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漫天出主意。老太医早就派人回府上拿关于蛊毒的医书,如今也只能干等着。 局势僵持,所有人都只能焦灼的等着,气氛温度愈来愈高,每个人也越来越暴躁。 常乐和百里大爷询问多次无果,不放心地又走到了床榻边。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常乐再看时,要比第一次能忍一些了。 那些红纹,比刚刚更近了心脏一步。 “得赶紧想办法,这蛊虫还在发作,过不了几个时辰,就要到心脏了。” 听闻常乐的催促,嘈杂瞬间消失,众人心口一紧。 老太医出面道:“还请姑娘将陛下现在的情况详细描述一下,老夫已经派人回去翻找蛊书,想必在上面可以找到医治之法。” “这,这我怎么描述?” 常乐脑门上也是一层薄汗,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细毫。那本来是留着让太医们开药方用的。常乐沾了沾墨汁,提笔就到了司伯言的床边,瞧着他身上的红纹,直接在没有受侵染的那一块儿画了一个圈。 凑过来的众人,表情扭曲,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你们看,这个圈儿里就是还没问题的地方。” 常乐说着,就像老师划重点一样,又把圈画了一遍,加以强调,还用自己的手掌虚空比划了下。 “只有我一个巴掌大了。” 观看之人点了点头,一个个认真的跟听夫子讲课一般。以此来暗示自己,他们真的没有恶意围观,确实是出于关心,当真是因为现在的情况紧急! “然后,他的这些位置,都是些红色的纹路。” 常乐说着,就在圆圈以外的地方疯狂画线,画出那些红色细纹的走向。 “密密麻麻的,跟网一样,你们自行想象。而且,还在流……” 蓦地,司伯言睁开了眼。 眼前围着几个人,都是他认识的,大长公主、怀王,还有太医。每个人都脸色沉重的盯着自己。而自己的胸膛凉嗖嗖的,还 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点在他的胸口上。 围观众人脑子瞬间空白,怔愣原地。下刻,脸上逐渐浮现出窘迫之色。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干什么呢?” 司伯言深感莫名其妙,眼底是一片清冷之意。 “唰”! 所有人都远离床边,整理了下仪容,假装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常乐没想到他们闪的速度那般迅速,还没反应过来,床边只剩下她一人。眼睁睁地看着司伯言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常乐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毫笔从他的胸口上拿开。 司伯言垂首看见自己身上被人画的乱七八糟,整张脸都黑了。刚刚围观的人,不想着阻拦,还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他觉得身上痒痒的,挣扎着醒过来,自己是不是要被围观着大卸八块? “你,醒了……” 醒的还真不是时候! 常乐紧紧地捏着毫笔,下意识地挡在身前,做防御状态,脸上悻悻赔笑着。 司伯言皮笑肉不笑,扫了下躲得远远不敢看他的围观者,只能揪住还停在面前直视他的常乐。坐直身子就从她手上将毫笔夺了过来,强忍着不发脾气,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这是没地方画画了?” (本章完) ) 第三百章 怕被打 常乐眨巴了下眼睛,虚空指了指他身上的墨痕。 “这叫人体艺术……” 怀王见常乐不知道在瞎说什么,直接伸手将常乐扯起来,扔到自己的后面,笑眯眯面对司伯言。 “皇兄,阿常这是在给你治病。” “治病?” 司伯言目光清冷的跟冬天的潭水一般,让人心里头有些发寒。怀王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中了蛊毒,太医令说看不出来蛊毒的情况,让阿常画出来,好找解救的法子。” 说着,怀王就伸手戳了下司伯言的胸膛。司伯言下意识地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怀王忙缩回手,委屈地摸了摸被打的手背。 “你看这个圈儿,圈儿里就是还没被蛊虫侵蚀的地方。阿常,是不是?” 司伯言听说“蛊虫”二字,便低下头看着自己胸膛上的一条条黑线,不由得陷入沉思,眉头皱到了一处。 一旁的常乐听见怀王的问话,扒着司伯言的胳膊,也同样伸出手指准备详细指一下。结果,司伯言猛地抬头,目露警告,常乐的手指顿在半路上,只能虚空点了点。 “那些红纹又朝你的心口近了这么点。” 常乐说着,用大拇指掐着小拇指最上面一节儿一半的地方,很是认真。司伯言仍旧皱着眉头,常乐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试图解释给自己证明。 “要不,你把笔给我,我再给你画一下?” 司伯言随手就把笔丢到了旁边与床平齐的小桌子上,也不顾身上的墨汁,直接将衣服拢上。 “你别拉上啊,拉上我就看不见……了……” 尾音消失在司伯言的死亡凝视里。 常乐撇了撇嘴,直起身子,就躲在怀王的身后,看不见那密密麻麻的红纹,她也落得眼里干净。一想起司伯言身上的惨状,常乐还是忍不住一个激灵,伸手搓了搓双臂,将刚刚冒起来的寒毛给安抚下去。 怀王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偏头用唇语警告了她两句,让她别乱说话。 常乐又用手指比了下刚刚比划的长度,动了动嘴唇,用唇语告诉他。 “刚刚真的又往里面挪了挪……” 怀王将她的手指按下,把她拦在身后,免得让司伯言给看见了生气。 “皇帝啊,你现在感觉如何?” 大长公主见氛围稍微好了一些,便站出来询问司伯言的状况,伸手将他的衣襟给整理了下。回首扫了常乐一眼,决定就算不是为了给常乐说话,也是为了给自己解释,还是得把事情给说明白。 “皇帝别担心,虽然你现在形势严峻,但本宫已经让人去玄灵观请不为道长来了,想必道长会有些法子的。” “姑姑担心了,朕现在还好。”司伯言面色缓和了些,回握了下大长公主 的手,道,“既然常乐能看出朕身上有蛊毒,就没有解决的法子吗?” 常乐藏在怀王背后,也不站出去,心虚地嘟囔回话。 “我能看出来,那也是因为亡夫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此种话说出来还是很让人忌讳的,司伯言却不怎么在意。心里只是暗道,之前第一次在画坊见面的时候,她还说看不出来,如今又能看出来了。这前后,未免也太过矛盾了。 “那不知你亡夫当时是怎么治的?”司伯言追问。 “这你得问他的那个小妾去,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常乐从头到尾回话就没露过脸,怀王不说,大长公主看着觉着十分没规矩,便没好气地提醒常乐。 “同陛下讲话,躲在后面做什么?” “怕被打……” 常乐还没说完话,怀王便一个闪身到了常乐身后,将她肩膀一转,让她面对司伯言和大长公主。常乐好容易反应过来,抬眼就对上司伯言和大长公主两张面无表情的脸,皱眉扭头看向怀王,怀王笑意盈盈。 “陛下就是问你话,怎么会打你?” 司伯言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朕被人下了蛊?” “也没有,就是今天才感觉看着你怪怪的,只觉得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没想到你是身上的蛊虫发作。我也是刚刚扒了你的衣服……”常乐顿了一下,不好意思笑道,“我也是看见了,才确定的。” 司伯言深吸一口气,再问:“那你解决不了,可知道朕为什么会中蛊?” “当然不知道!”常乐干脆回复,“我这个人,也是能力有限,能看出来都已经不错了。你怎么老指望我跟大罗神仙一样,能知道你有没有中蛊,谁给你下蛊的,怎么给你解蛊……” “阿常!” 怀王见司伯言和大长公主的表情不太对,就出声警告。 常乐瞅了对面一眼,立马噤声不说话。 司伯言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感觉听她说这么一通,自己的气血都开始上涌,就差一口血喷出来。 “皇帝,本宫已经下令,彻查此事。”大长公主道,“你如今莫要太过激动,免得刺激了身子里的蛊毒,现在是先想办法将你体内的蛊虫给驱除了。香妃那边,本宫已经问过了,她也没办法,只能等着不为道长过来。这都过去多久了,不为道长还要多久过来?” “这才出门没半个时辰吧……” 常乐在内侍总管之前弱弱开口。 大长公主听罢,就想一巴掌呼过去,忍了忍,才道:“让人再去催催!最快的速度进宫!” “是,这就让人去催!”内侍总管连忙答应。 司伯言扶着额头,道:“好了,你们都先下去罢,朕想静静。” “那皇帝你先好好休息,本宫 便在外面。”大长公主担心起身,两位嬷嬷赶紧上去将她扶着。 司伯言道:“姑姑勿要担心,还是先回宫休息罢。今日本是姑姑的寿辰,竟是出了这种事……” “皇帝说的是什么话?还是皇帝你的身体要紧。季太医……” 大长公主叫了声老太医,便先行出了门,老太医带着一群太医出了内殿。看样子,是打算盯着他们先想个临时的法子来,怎么着也要先把司伯言给护住了。 常乐却以为大长公主是打算跟老太医他们商量一下后事。见司伯言靠着床榻,正在闭目养神,没有要躺下去的意思。常乐露出怜悯之色,将怀王的袖子拉了拉。 “咱们也出去罢……” 给将死之人最后一点宁静,让他好好地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憾。他最大的遗憾,可能就是没有个孩子,没有个后代? 怀王点头:“皇兄,你先休息,我们先出去了。” “你们不急。”司伯言幽幽地睁开眼,“有什么想商量的,就直接在这儿商量罢。” 其他的宫人听懂意思,单内侍带着所有的宫人离开内殿。整个内殿,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常乐发蒙,求问怀王:“我们要商量什么吗?” “你不觉得应该商量些什么吗?” 怀王见常乐一头雾水的样子,暗骂她是个没心没肺的,用手拍了下她的脑门儿。 “自然是想想救皇兄的法子。” “不是不为道长会过来吗?再说了,咱们现在也没什么法子罢?” 常乐摊开双手,表示着自己的束手无策。 怀王瞧了司伯言一眼,提醒她道:“你没有法子,那位还没有法子吗?” 凝视怀王半晌,常乐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百里大爷。常乐犹豫地看向司伯言,对方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觉得怀王就这么直接暴露百里大爷的存在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怎么,是不想救朕?”司伯言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话里却自带一定的威胁力。 常乐辩解道:“没有,我当然是想救你啊,毕竟是皇帝,您出事儿,天下不就乱了?可,这不是真没办法吗?” “百里大爷也没办法?”怀王直接就问了出来。 “你……” 常乐没好气地瞧了怀王一眼,很是不满他出卖朋友的行为,但见司伯言也没什么奇怪的表情,不由拧眉。 “你又跟陛下说了百里大爷的事儿?” “早说了,上回你镯子碎了就说了,后来也跟你说过,你忘了?” 怀王很是理所当然的回话,常乐却是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脑袋。整天瞒这个瞒那个的,她哪儿记得清楚哪件事儿是说了,哪件事儿是没说? “我说,你们一直这么淡定的样子,不 会是想着,百里大爷能解决这个问题罢?”常乐突然反应过来。 司伯言和怀王不约而同露出浅淡的笑意,他们兄弟俩乐观的,常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常乐很是利索的把红宝石项链取了下来,捏着链子晃悠了两下。 “百里大爷,有人找你救命,你自己出来解释罢。” “我说话他们是听不到的。”百里大爷也不冒头,直接就躲在宝石里回话,“本大仙刚刚支撑你开了灵眼,现在法力又不够了,得好好休息一下,你们自己解决这件事罢。” 下一刻,果真就没了声音,常乐有些想骂人。 “怎么样?” 怀王看常乐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便问上一句。 常乐眯着眼,将红宝石链子收了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他说……他给我开灵眼已经是耗费了很大的灵力,现在也没办法。” “……” 司伯言和怀王面面相觑,再次感受到了百里大爷的不靠谱。 正此时,司伯言一阵急火攻心,剧咳起来,往床边一趴,便是一口血喷出来。怀王和常乐急忙上前。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一章 句句都在找死 “皇兄!”怀王终于淡定不了,将司伯言扶起来,急忙道,“此事,定然还是跟香妃脱不了干系,解药肯定不是在她身上就是在她宫里,臣弟这就派人去搜!” “此事没有证据,不能轻举妄动。”司伯言用常乐递过来的帕子擦去嘴角的污血,眉头紧皱,偏头看向常乐道,“你的那位黄大仙,有没有暂时压制蛊毒的方法?” 常乐也是着急上火,被他这同一个问题问的着急上火。 “真没有。百里大爷说你身上的蛊虫是被人下了禁制的,也是因为它现在的突然发作,百里大爷才能发现它的存在。百里大爷现在弱的跟菜鸡一样,根本无法破了那个禁制。还说,它突然发作,是因为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 “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 司伯言有些气息不稳地念叨了两句,仔细回想了下,灵光乍现,抬头看向怀王。 “是……” “是丹药!” 怀王跟着就补充,迅速起身。 “臣弟这就去将解药带回来。在此之前,阿常,你用尽一切办法,绝对不能让皇兄出事!” “啊?” 常乐还没反应过来,怀王已经一阵风似的闯了出去,面露喜悦之情。 怀王出了内殿,一群人便围了上来。怀王只是吩咐,常乐正在内殿给司伯言治病,任何人不得打扰,他现在就去接不为道长进宫。 大长公主虽然是疑惑不解,却是没有机会多问。得知怀王将司伯言托付给了常乐那丫头,心里头是一万个不放心。 不光大长公主不放心,常乐对自己也没信心,怀王留下来的任务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艰巨了! 常乐站在床边,手足无措,脑子里瞬间三连问。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在干什么? “你要不先休息会儿?” 司伯言脸色惨白发红,诡异非常,却还是淡然地瞧着常乐,很是无奈地勾起唇角。 “你若早说这件事,朕现在或许已经脱离险境了。” “我……” 常乐哑言,虽然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但还是一屁股坐在床边,摸着红宝石强辩。 “我哪儿知道你们需要这个信息?再说了,你们也没问到点子上,一直就在问我能不能解了你的蛊毒。” 司伯言叹了口气,饶有兴趣地从她手里拿过红宝石项链。常乐猝不及防,惊慌的想抢回来,但见他已经开始细细打量,念及他现在是个垂危的病号,就没跟他计较。 “这里面,如今是住着个黄大仙?” 司伯言盯着鲜红欲滴的红宝石,低低问道。 这个红宝石链子他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现下看着,也还是认知里的那个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不由得,他 看常乐的眼光更加不同。 常乐没有玩弄的东西,只能拨弄自己的手指。 “是啊,就是刚刚怀王说的百里大爷。是个很不靠谱的黄大仙!” “你当真只是个凡人?”司伯言由衷地疑问。 “当然,如假包换。”常乐坐直身子,一本正经。 司伯言不信:“那你怎会看见女鬼?” “我那……” “沅湘宫里是否真的有女鬼?” 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到了常乐的敏感点,没有立即回答,犹豫了两下,岔开话题。 “不是我说,你现在不担心自己的病情吗?还有时间问我的事儿。” “生死有命,怀王已经去拿解药了,就看来不来得及。”司伯言说的云淡风轻,从未松开的眉头却是隐隐地暴露了他的急迫和担忧,“干着急也没用,不如同你聊聊天,打发些时间,也免得老想那些事儿。” 常乐未想到他会这么豁达,紧紧地盯着他,好奇道:“你每个月都吃丹药,难道不是为了长生不老之类?你这么想与日月同寿,现在居然不怕要死的事儿?” “一般人在朕面前说这些话,现在已经尸首分离了。”司伯言似笑非笑地吓唬常乐,见常乐心虚地往旁边躲了躲,心情忽然有些愉悦,道,“谁告诉你,朕吃丹药是为了长生不老?” “那你干嘛吃丹药?”常乐弱弱追问。 “以前是为了强身健体,后来……”司伯言的眸中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常乐好奇,道:“后来是为了什么?” 司伯言不说话,将红宝石又还给了她。 一瞬间,福至心灵,常乐明白了什么,努力憋着笑。 “你不是为了……要个娃罢……?” 常乐已经尽量说的委婉,司伯言的面色还是难看了几分。司伯言索性直接闭目养神,再这么聊下去,他急火攻心,怕是死的更快。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不是?” 常乐极力想挽救一下,但见司伯言没有要继续搭理她的样子,也就不再提这件事。 内殿瞬间安静下来,常乐无事可干,就盯着司伯言的脸看,反正对方也是闭目养神着。 见他面容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额头上也缓缓的有细汗出来,不由得一阵心疼。她最是看不了别人痛不欲生的场面了,心疼之时,也有几分的唏嘘。 一代帝王又如何,还不是说被下蛊就被下蛊? 如果他死了,对这个国家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在看什么?” 司伯言兀地睁开眼睛瞧着常乐。 常乐盯着他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心猛地漏掉一拍。 “看你的长得有点好看,你应该不是汉族的纯正血统罢?” 司伯言的眸光闪了闪,长长地吐 了一口气,道:“听你句句都往不要命上说,你应该不是凡人罢?” 常乐脑袋里忽然明白过来,她刚刚是在质疑司伯言统治的权威?血统不纯正,这种话还真是大逆不道的! “我……”常乐立马委屈巴巴地抓住床尾的床架,有些心累道,“我这个人说话就是直,不懂规矩,陛下您听听就过去了,我绝对没有谋逆和大不敬的意思!” “罢了,朕也是习惯了。”司伯言道,“可你若不改改,还这般横冲直撞,总有丢命的那一天。” “那我不说话好了。”常乐立马捂嘴,自我封口。 司伯言的眉头松了几分。 “你也先出去罢。” “那不行。”常乐摇头,“怀王让我留在这儿看好你。对了,你现在要不要把衣服解开,我好看看你现在的情况?” “不必了,朕心里有数。”司伯言果断拒绝。 常乐坚持道:“你心里有数,我没数。你就解开让我看着呗,陛下你后宫那么多妃子,肯定被不少女人看过,就让我看一会儿,也不会怎样,而且我又不是心存恶意。再说了,我放眼看过去,只能看见满片红,浑身起鸡皮疙瘩。” 司伯言沉声道:“那你更不必看了,你还是先出去罢。” “那你要真出事儿了怎么办?”常乐有些着急,“到时候他们还以为是我害死的你,然后要把我五马分尸,我这不是无辜丧命?” 眼见着常乐要哀嚎出声,司伯言抿唇道:“你就不能隔着衣服看?” “不行,我看不见。”常乐摇头,见司伯言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试探地往他那边挪了挪,“那我伺候您把衣服给解了?” 对方不说话。 常乐又试探地往司伯言跟前挪了挪,小心翼翼地翘着兰花指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衣襟边缘,轻声开口。 “我动手了?” 司伯言的眼皮子跳了跳,总觉得她现在不是要干好事的样子,七上八下地不放心,便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缝。 正好,常乐发现他的不反抗,很是利索的把他衣服扒拉开。只瞬间,带着小心思的表情变得沉重,抬眼撞上司伯言的视线。 司伯言的视线来不及躲避,便顺口问了。 “如何?” “还好,就是又动了那么一点点,应该可以撑到怀王回来。” 常乐瞧着那张密密麻麻的红网,勉强地笑了笑。 司伯言低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心情却是沉落到谷底。 “别看了别看了,反正你也看不出来什么。” 常乐将被子给他往上掩了下,只露出心脏的位置,却是注意着不碰着他,深怕那蛊虫会破皮而出钻进她的身体里。 “为什么会有蛊毒这样可怕的东西存在?身体有虫子,啊!想 想就浑身发麻!” “你不是已经见过?”司伯言好笑瞧她,因她生动的表情,也不觉得现在自己的情况是有多紧急,“怕便离远点儿罢。” 常乐不可置否地点头,也只是坐直了身子拉开了一点距离而已。但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会儿,又突然靠过去,捉住他的手,翻过来。 司伯言还没反应过来,手心里便多了个东西。 却是他的红宝石项链。 “让你母后保佑一下你。”常乐咧嘴笑道,将手收了回去,“你的手可真冷。” 司伯言瞧着手心里的红宝石,忽然觉得有些暖意,之前对她有的一些芥蒂也减了不少。 “你可知这链子,有什么含义?” “你母后的遗物。”常乐目光躲闪地回答,避开它的另一个含义,“你倒是戴上,没准儿会有庇佑的作用。要不我给你戴?” “你还真是不避嫌。” 司伯言嘴上说着,手上还是乖乖地将项链带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心口处暖暖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我也没打算做什么,而且这儿就咱们俩,也没别人能看见,想说闲话他们也说不着啊。” 常乐没注意司伯言的变化,自顾自地说着。扭头却发现他心口处有团光在流转,像是形成了一道屏障,阻止红纹的蔓延,常乐不由惊诧。 “你母亲显灵了……”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二章 解除危险 “屁的,是本大仙显灵!” 蓦地,百里大爷骂了一句。似乎很不满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占了。 常乐被骂,立马回神,指着红宝石就凶回去。 “百里大爷你不是说没办法吗?现在怎么又能保护人了?” “本大仙是没办法把蛊虫给驱除了,这也是试一下。可能是因为母子相通,红宝石和他本人有联系,灵力也容易施展。不过,本大仙只能坚持挡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肯定够了!”常乐松了一口气地拍手,笑眯眯道,“还说不是因为人家的母亲。” 司伯言就看着她自言自语不打断,知晓她是在跟链子里的黄大仙交流,一时也有些好奇,想插进他们的谈话里。 常乐立马把百里大爷的话转述给司伯言,见司伯言也放了心,转而又道:“看来大爷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那你就先好好休息一个时辰,我也去休息会儿。今儿一天就没好好放松过。” 说着,常乐便伸着懒腰起身。刚要离开,就听见司伯言问:“今天你去丹青房可还顺利?” “不顺利!” 常乐重新坐回去,手舞足蹈地就开始把今天在丹青房里发生过的事情讲上一遍。 司伯言就静静地听着,也不发表看法,只是偶尔地浅笑,回应一下。看着她活力四射的模样,虽然有些聒噪,但也不是很讨厌,感受着心口的暖意,忽然有一种纯粹的想法。 不管怀王将她送到自己面前是什么目的,总归到目前为止,从未害过他,反倒是处处有意无意地帮着他。看起来她也是个没心眼的,将她留在身边似乎也不是件错误的事。 …… 怀王带着柳成言和不为道长来时,常乐正趴在内殿的榻上睡觉,司伯言正在闭目养神。 “陛下,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为道长着急忙慌地扑到床榻边,瞧见司伯言敞开的胸膛上面的惨状,惊吓了下。 “陛下,您这是被谁给……弄的?” 司伯言决定不接这茬。 “丹药带来了吗?” “带来了。” 不为道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拿起一颗丹药便递给了司伯言。 司伯言吃下,闭气凝神了会儿,感觉身子舒服了许多。他人也肉眼可见司伯言脸上的潮红褪去,逐渐转为正常。 怀王瞧了眼司伯言戴着的链子,悄无声息地到了软榻旁,伸手就是照着常乐的后脖子一拍。 常乐瞬间清醒,大叫:“谁?!” “阿常,本王让你看着陛下,你倒好,躲这儿睡觉来了?” 常乐看清怀王,很是不满地揉了揉后脖子,道:“看着呢。我就累了休息一会儿……斋主?” 一瞧见柳成言,常乐就来了兴致,几下跑到柳成言身 边,深觉最近见他见的少了。 “斋主,你来了?怎么样,陛下的蛊虫解了吗?” 柳成言见她跟只老鼠似的跳到跟前儿,温和一笑:“你看看便知了。” 常乐点了点头,瞧了下司伯言的情况,只见他身上的红网已经消失不见,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总算是放下心,觉得今晚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好了,反正那些红纹是没有了,应该暂时是没什么事儿了。” 众人闻言,算是放心了不少。 “我说我在查丹药的时候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害人的毒物。虽然加了些别的东西,像是归灵之类的,却也是强身的。没想到,还真的是救人的药!”不为道长一锤腿,“幸好八归子反应快,听说陛下蛊毒病发,就意识到这丹药是压制蛊毒的解药,一并给带上了,不然又要耽误时间。” 常乐顿时崇拜地看向柳成言,道:“斋主不愧是斋主,这都能猜到。” “你当人人都是你?”怀王戏谑道,“若不是你说的晚了,陛下早就脱离苦海了。日后,再有重要的事,你判断不准,就记得全说,让我们来判断。” 常乐拧眉:“你这是在低估我的智商?” 怀王明媚一笑:“不必低估,也是如此。” “你!” “怀王莫要故意惹恼她了,此番若非常乐,朕怕是命不久矣了。”司伯言及时地出来帮常乐说话,又道,“只不过,若是不在下个月十五之前解决此事,怕是没这么幸运了。” 氛围一时又陷入紧张。 不为道长愤愤道:“九潭如今居然疯了,不然,查出谁给他的药,就能查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谁了!” “这件事,也并非没有转机。” 柳成言说着,从袖中拿出来了一对耳珰,翠绿色的玉石,金丝缠绕,玉石上面还刻着什么纹路。常乐离的太远,看不太清,司伯言脸上却是露出惊诧的表情。 “此物,你是从何而来?” “正是从九潭的房中搜出来的,陛下可是熟悉?” 柳成言将耳珰放到了司伯言的手中。 司伯言沉声道:“再熟悉不过了。” …… 皇帝的病经治痊愈,在外殿一直守着的太医和妃子纷纷离开,大长公主专门来看过之后才放心。 翌日朝堂之上,众朝臣就皇帝突然大病一事而议论纷纷。 不可逃避的,有人提出了皇帝至今无子嗣的问题。建议皇帝从宗室亲王那里继子,暂且立个储君,以免事发意外,国无首。 司伯言从中应对,只是将众臣的方案暂时拖着,并未表明态度,惹得群臣更是焦急不已。 趁着司伯言上朝的当,内侍总管魏林到了香妃所在之处。 香妃借口让宫人退下,诺大的 房中只余他们二人。 “皇上中蛊一事,是不是你做的?”魏林首先便质问香妃。 香妃正端着一杯茶盏,慢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这才妩媚一笑。 “总管何必惊慌,此事是不是我做的又如何?倒是你,怎么没看着陛下将丹药吃下去,以至于出了昨夜的事。” “果真是你!”魏林气急败坏地指着香妃,“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给陛下下蛊,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这点儿小心思,总管您还不知道吗?”香妃不急不缓道,“我就是想在自己怀上之前,不让别人能有怀上的机会罢了。陛下中的蛊毒,无非就是不能有后嗣,只要他肯宠幸我,这蛊毒自然就解了。” “你,你若是嫉妒,你只管对后宫的那些妃子下手就是,怎么也不能害到陛下身上来!”魏林怒道,指尖都在发抖,“这回可好,咱家也被你连累了。如今九潭还被抓了,说是疯了,可若是哪一天他又好了,将咱们的事儿都给抖搂出来,那咱们都得玩儿完!” 香妃用杯盏盖儿滑着杯沿,目光兀地狠厉,阴恻道:“那便让他永远开不了口就是,此事你跟那位说一声,自然有人给解决了。” “你倒是心狠,好好的一个情郎,说不要就不要了。” “情郎么?”香妃勾唇,露出个嘲讽的笑来,“还不是总管你本事不够,只能我色诱了,如今跟我说情郎?” “哼,当时只当你是有心在后宫争宠,想治好陛下的隐疾怀上龙子。咱家才听那位的帮你传药给九潭,让他下到陛下的丹药中,却不想你竟然是早就给陛下下了蛊。你现在做出这种事儿,那位怕是也不会帮你的。” 魏林轻蔑地笑了一声,扳直了身子,趾高气扬地警告香妃。 “此事,陛下定然会怀疑你。就算你昨晚儿上逃过一劫,今后难保不露马脚。我劝你,还是赶紧把陛下身上的蛊毒给解了,咱们都各自安好。” 香妃挑眉瞧他一眼,将茶盏放到一旁,垂眸拨弄着手指甲,眼皮都不再抬一下。 “解不了。我说了,除非陛下肯宠幸我。只要我怀上了,这蛊毒自然就解了。总管若是怕,就去跟陛下吹吹耳边风。别忘了,咱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魏林的目光忽然阴狠起来,道,“此事你若是解决不了,牵扯到了咱家身上,可别怪咱家无情,只怕那位也不会纵容你。” 香妃像是听了个大笑话一般,讥讽道:“你怎么就知道那位不会帮我?反倒是你,办事不力,恐怕才是会被那位给惩治一顿。此事,唯一的解决方法,便是你将陛下带到我这里来,后面蛊毒去除了,事情自然也就没了。而且,你还要想办法,让陛下不能怀疑蛊毒与我有关 。不然,咱们就都等死罢。时候不早,早朝也该下了,总管还是早些去伺候陛下罢。” 魏林深深地看了香妃一眼,气急败坏地一甩拂尘,大步离去。 香妃盯着那个背影,等门重新合上,不由得暗骂了一句:“蠢货,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说罢,香妃盯着旁边的香炉沉思。 如今因为蛊毒发作,算是将事情提前暴露。 皇帝身上的蛊毒,其实早在她进宫后被皇帝宠幸的第一晚便给种下了。 那蛊虫的作用,也就是吸食司伯言的精气。当时育国还未准备好,便只是留个种子。那蛊虫还专门让高手培养,下了禁制,以免被太医发现。 香妃无法持续接近司伯言,便通过那位人物让内侍总管魏林作为内应,将解药放在送给司伯言的丹药里。 这个方法还是魏林出的,而且还说丹药之事,只经过不为道长和九潭道长两个人的手。他们便将目标放在了九潭道长身上。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三章 九潭和香妃相会 可那个九潭,是个意志坚定的,难以说服与他们同事。 香妃便找了个机会,接近九潭,利用迷香将其迷晕,让木已成舟。九潭为了掩盖丑行,便同意帮她争宠,给皇帝下药。 不成想,这个九潭还是个痴情的,倒是喜欢上了她,这让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了累赘。 至于每个月给司伯言的解药,只是压制他体内蛊毒的发作,让他无法有子嗣。毕竟无子嗣,也够让他们大氏乱的了。 本来十三郡那边的事情得手,育国便可以发兵,攻打大氏。届时,她催动蛊虫,使皇帝毙命,使大氏陷入混局,这样育国攻破大氏也是轻而易举的。 不成想,十三郡那边的事情暴露,任务失败。 如今,皇帝身上的蛊虫居然也被提前发现,这势必是要影响他们的大事。 此事不必说,肯定是九潭被抓,他们从九潭那里得知了什么猫腻,怀疑到了丹药身上,这才停止了吃药。可这也算是他们自作聪明,自作自受了。 历山的温泉池水有奇效,最是**通筋,本来在泡过之后,服用丹药会使药效更好的被吸收。 但是,这也让蛊虫得以更好的融入血肉,一旦没有及时服用解药,蛊虫的毒性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昨晚,司伯言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饮酒。酒性刺激了蛊虫,司伯言才会有那般强烈的症状。要不是不为道长他们及时反应过来解药在丹药里,今日怕是已经举国大丧了。 “看来,得告诉大哥一声,不如提前将蛊虫给解了,免得惹祸上身。” 香妃念叨着,起身走向桌案,拿起笔墨草草地写了几个育国文字。然后将其撕下卷起,从屉子里找出小竹筒,将纸卷塞了进去。信步到一个窗口,打开窗户,将手指弯曲放在口中,吹了个口哨。 少倾,一只通体黝黑的黑鹰飞了过来。黑鹰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停在窗口,锐利的目光四处巡视着。 香妃将竹筒系在他的足上,道:“尽快送给大哥。” 说罢,将黑鹰推了推,黑鹰立马展翅高飞,离开此处。香妃瞧着黑鹰远去,眼中写满了担忧。正打算关窗时,只见一只白鸽飞了过来。 不等白鸽落在她面前,香妃已经脸色暗变。这白鸽,她熟悉的很,正是九潭经常跟她通信用的。九潭说过,这只白鸽他养了许多年,只会听他的话。 这种时候,九潭竟然给她传信,定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九潭不是已经疯了吗? 这般的想着,香妃已经将白鸽腿上的两个竹筒取了下来。白鸽失去负重,立马展翅飞离。 香妃关上窗,回到凳子前,警惕地将竹筒打开。 打开第一个,里面滑出来一个耳珰。翠绿色的玉石,金丝缠绕,上面还有风 神的花纹,一看就是她的耳珰。 香妃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这是她在勾引九潭的那个晚上戴的,事后便发现耳珰不见了,还以为是丢了。因着是母妃送给她的,她曾经回去找过,却是未找到。 不曾想,原来是让九潭藏了去。 如今寄来,想必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也说明,他是真的没有疯。 香妃打开另一个竹筒,里面塞的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明夜,子时,老地方。” 笔迹也是九潭的笔迹。 香妃凝视许久,将东西紧紧地窝在手心,神情兀地狠厉起来。 “既然你没疯,那我更留你不得了。” …… 入夜,圭都府衙的大牢之中,发出哐哐的响声,是牢头带着狱卒在巡视牢房。 “天黑了,都该睡的睡,今晚上谁再敢闹,小心鞭子伺候!” 牢头用手中的鞭子甩打着牢门的锁链,厉声威吓,走到九潭的牢房前,还特意停了停。 “老实点儿,今晚别再发疯了,不然绝不饶你!” 九潭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手上抓着茅草把玩,两只眼睛无神。听见牢头的话,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哼哼唧唧的,像是要邀请牢头跟他一块儿玩儿一般。 牢头嫌弃地瞪了他一眼,道:“好好的一个道长,怎么就成了个傻子,这也是该!谁让你犯事儿还想着栽赃嫁祸?疯了也好,算是还了债。” “走了走了,别跟他多啰嗦。就这样,还说他要继承玄灵观,成为下一任观主,这下都是说白话了。”一狱卒嘲讽着将牢头拉走,生怕沾染了九潭身上的傻气和晦气,“什么叫功亏一篑,他这就是!” 说话声渐行渐远,还没完全消失,突然戛然而止。不多会儿,一个黑衣人从外面进来,直奔九潭所在的地方。 九潭傻愣愣地抬头,看着黑衣人用刀劈开了铁锁,只是傻乎乎的笑着,并没有大喊大叫的意思,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当真是个疯傻子一般。 黑衣人几步到了九潭面前:“我是那位派来救你的,快跟我走。” 九潭定定地看着他,傻呵呵地笑了两声,却是没搭理。 “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跟我走。” 黑衣人说着,就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提着他就往牢外面跑。等到了一处幽静之地,黑衣人左右看着没人,这才将九潭放开。 “那位说了,如果你是真傻,就带你出城,任你自己流浪。如果你是假傻,就让你子时到老地方相见,她就在那儿等你。”黑衣人说完,再问九潭,“所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九潭还是老样子,没有半点神志清醒的苗头。 黑衣人眉头一皱,道:“知道了,我这就送你出城,往后的路你自己 看着走罢。” 话落,黑衣人又带着九潭一路出了城。到了城外,将他丢在一个小树林里,看着离城有了些距离,便闪身离开了。 九潭站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傻呵呵地笑了几声。 片刻,笑声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坚定的目光透露了他的神志清醒。左右一探,找了个方向,迅速冲过去,生怕慢了一步耽误了。 在他身后,之前的黑衣人突然冒了出来,追随着九潭的背影跟了上去。 月上中天,时近子时。两道人影出现在城外河道旁的凉亭外,两人相对而立,人影绰绰。 “九潭?”一个女子试探地出声。 另一个人影晃了晃,快速奔过去,二人这才看清对方的面目。 一个正是九潭,另一个将斗篷的帽子取下,正是香妃。 九潭一见香妃,便情不自禁的拥了上去。 “你真的来了。” “是,我当然要来。”香妃声音娇柔道,抬手捧起九潭的脸,看着他疲惫的脸庞,心疼地抚摸着,“原来你真的没傻,我还当你真的因我而疯了。你在牢中受苦了。” “不苦。”九潭露出个憨笑来,伸手捋了捋香妃鬓角的发丝,一双清眸深情不已,“能再见到你,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是我不好,不小心打碎了凤玉香炉,让自己入了狱,日后无法再帮你。” “现在是你没事最重要,不过,你可是将我们的事告知了其他人?”香妃皱着眉头询问。 九潭坚定摇头:“没有。但是,那个易大将军的孙女发现了我们之间来往的书信,我怕他们盘问,这才故意当堂就将打碎凤玉香炉的事给承认了,然后装疯卖傻。他们盘问无果,也就没再追究。” “可他们肯定还是察觉到了什么,陛下这次就没有吃丹药,昨夜突然病发。”香妃叹了声气,深情地看着九潭道,“你今晚找我来,是为了何事?” 九潭皱眉:“不是你让人救我,让我来找你吗?” 香妃神色一凛:“什么?!” “不好,中计了!” 九潭和香妃同时反应过来,二人刚刚分开,周围便突然灯火通明,不知打哪儿来的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九潭和香妃同时警惕的看着敌方,只见圆圈突然破了个口子,走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便是司伯言。他的身后是怀王和柳成言。 “未想到,略施小计,便将你们给引了出来。”司伯言轻哼一声,道,“你们二人勾结,给朕下蛊下药,真是胆大包天!” …… 翌日,常乐在王府里等着怀王回来,连德·爱华那儿都没去,就想着能在第一时间得知香妃事件的大结局。 她那天在场的时候,就听说了司伯言他们的计划 。 柳成言从九潭房中搜出那对耳珰的时候,便看出它不是普通人的配饰,而且上面有育国风神的图纹,便第一时间想到了宫里的育国妃子香妃。 没想到,经过司伯言的辨认,确定那真是香妃的所有物。 他们怀疑香妃和九潭有染,勾结陷害司伯言,便想到了个计策。让人假扮黑衣人劫囚,然后柳成言又模仿九潭的笔迹给香妃写信。 至于那只信鸽,还是常乐请了百里大爷出场。百里大爷作为兽类跟白鸽这只禽类说明了情况,说法自然和他当初勾搭小白驹时差不多,说他日飞升一定会带着小白鸽。 常乐相信,若是百里大爷升仙,那才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他都要带着。 等到快晌午的时候,怀王回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抓到了?” 常乐跟着怀王到了沅殿,顺手接过怀王解下来的披风,迫不及待地打听。雯水在常乐打听的那刻,便很是自觉的离开现场。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四章 怀王的算计 怀王点了点头,神色透着疲惫。常乐忙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人都抓到了,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香妃自尽了,九潭也撞墙殉情了。” 怀王端过茶水,茶水是温的,正是适合舒活一下僵硬又疲惫的身子。 常乐倍感不可思议。 “又自尽了?怎么你们抓的人不是被杀了就是自尽了?” 常乐有些佩服那些人的坚硬品格,不愧是做敢死队的细作,说死就死,丝毫不给你审问的机会。 “说起来,自从回都之后,也没听你说过李卓,他不是也自尽了吧?” 怀王挑眉,不可置否:“你猜的还真准。” 常乐无言以对,她并不想猜对这种事:“所以,陛下的蛊毒还能解吗?香妃有留下什么线索吗?还是说,她死后,陛下的蛊毒自动就被解了,就像当年的张长修一样。” “都没有。” 怀王惆怅一叹,眉间的浓愁从回来之后就没消下去过,此时被常乐连番追问,更是头疼地扶住了脑壳。 “她死后,陛下并无半点影响,我们搜遍了香妃的寝宫,也没发现解药。养蛊之人,不是她。” “这样啊。” 常乐泄气一叹,怏答答地趴在了桌子上,偏头看着怀王,不由沉思。如果,皇帝在下次蛊毒发作的时候,死了会怎么办,这天下是会让怀王坐上去吗? 这样的话,她现在是不是就抱上了未来皇帝的大腿?想想,是件很令人激动的事,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多高兴。 回想起之前和司伯言的接触,虽然没见过几次面,却也可以发现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明君。不说别的,从他提倡教育,看见丰子善真正的《江山图》后的恍然,等等都可以发现。特别是还能屡次包容她的大不敬。 这样的皇帝,死了真的很可惜了,关键他长得还那么帅。 帅皇帝,不多了。 “你想什么呢?”怀王发现常乐的注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常乐回神,盯着怀王,小心试探道:“我在想,陛下如果真出事,这天下怎么办?陛下又无子嗣,根据传统,嫡长子顺位继承,无子及……” 兄弟。 最后两个字,常乐没有说出口。 怀王却是明白,眸光兀地晦暗不明,面无表情地面对常乐。 常乐被他身上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吓到,默默地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微表情。怀王是真的生气了! “陛下定会平安顺遂,本王也不会让皇兄出事。”怀王厉声却坚定,“朝堂之事不是你能议论的,祸从口出,小心切记!” 常乐忙点头:“我知道了。” 怀王见她惶恐的模样,相信她是听到心里去了,刚想松口气,安抚一下她可能受伤了 的心灵。转而,又听见她不知死活的询问。 “你为什么这么护着陛下?” “这不是应该的?”怀王不可置否地反问,发现她还是满眼的迷惑,道,“只有他,适合做君王。不管何时何地,我唯一要做的,就是辅佐他坐稳君王这个位置,绝无二心。” 常乐隐隐地似乎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情感,知道这便是融于血脉的兄弟之情,可也觉得这种感觉不太真实。 “这跟我之前看过的话本子不一样,跟历史上的情况也不一样。” 怀王勾唇,笑的风流恣意,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能想象其他人做君王的样子吗?” 常乐似懂非懂地想了一圈儿,除了司伯言,她觉得能当皇帝的就只有怀王。可如果怀王当了皇帝…… 大氏怕是会因为他的荒淫而覆灭的罢! “还真没有,确实只有陛下最适合。”常乐咧嘴笑道。 “那就是了。”怀王说着就将手中的空茶盏推到了常乐面前,“再倒一杯。” 常乐忙不迭地给他满上。 两杯暖茶下肚,怀王这才真正地舒畅了些,弯着桃花眼,忽然不怀好意地瞧着常乐。 常乐被他瞧的浑身一阵发毛,提着茶壶不肯放下,目光躲闪了两下。怀王直接侧过身子,手肘杵在桌子上,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欲言又止。 “您要说什么,只管说。这样看着我,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今日不用去画坊?”怀王不咸不淡的问上一句。 常乐小心回话:“不去,十里和无泽已经去了,还有任昀带着人帮忙,我不去没关系。” 怀王似笑非笑道:“本王是让任昀随身保护你的,你倒好,直接安排他去画坊给你打杂。你的画坊要真忙不过来,就再找些伙计不更好?” “嗯,是,最近就让十里在招人了。十里看了几个不顺眼,又忙着画坊,暂时还没留下一个伙计。” 常乐如实的将事情说了个详细。生怕又被他说自己说话不说尽,隐瞒了重大信息。 “这两日便让雯水去画坊替你找两个伙计。你现在在宫里当职了,虽然不必日日前往,却也要时常听任调遣,画坊那边肯定是顾不过来的。” 怀王轻描淡写地分析,常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就一个劲儿地附和。 “画坊那边我已经跟十里说了,以后都是要让她管着了的。” “那你今日不用进宫?那个洋画师的《狩猎图》不是还未完成?你作为帮手,最近想必是都要待在丹青房里的罢?” “我等下就去了,这不是等着你回来,打听下你们的计策成功了没吗?”常乐默默地将茶壶放下,苦着一张脸,“大哥,您有什么事儿,直说好么?这样绕着圈子,我心 脏不太好。” “是吗?”怀王桃花眸潋滟,“本王确实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终于说到正事儿上,常乐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一半。每回怀王绕着圈子先关心,后面都会有个大坑在等着。 “怀王您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怀王揣摩了下,状似无意地问,“听说,那天百里大爷帮陛下压制住了蛊毒的蔓延?” 常乐不可置否:“是啊。” “看来百里大爷还是有点法子的嘛。”怀王释然一笑,继续循循诱导,“那百里大爷如果法力高强些,是不是就可以把蛊虫给驱除了?”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常乐点头,猛然间醒悟怀王要说的话,对上他那双暗藏杀机的桃花眼,道,“你的意思不会是想,让我去给百里大爷增长法力,然后帮陛下驱除蛊虫罢?” 怀王笑的人畜无害:“想来想去,目前只有这个方法了。” “我直接残废给你看,你信不信?”常乐有些抓狂,浑身都写着两个字,“拒绝”! “如果你真的残了,后半生且不说陛下,本王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定会养着你。”怀王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常乐拧眉:“过分了啊,怀王,你也太过分了。为了自己的亲兄弟,就牺牲我这个红颜知己!” “这不是正常的抉择吗?” 怀王笑了笑,又伸手将常乐的脖子一勾,捞到怀里,很是友善地安慰。 “如果百里大爷是跟本王有关,那本王肯定也不会坑你,直接就自己跪去了。这不是,正巧,百里大爷只跟你有联系吗?你想想,如果陛下出事,你见死不救,造成天下大乱,周围边国趁机攻城略地,天下民不聊生。那你这就是行了恶事,肯定也会得恶果。你不是还想着回家吗?把这儿搅得一团糟,你觉得你还能回到你之前生活的那个地方去吗?”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常乐对于怀王的洗脑毫无辩驳的余地,只能违心地感慨一句,打掉他的胳膊,从他怀里钻出来。坐到一边静心思考这其中的得失去了。 “不对啊,我能不能回去,是跟斋主有关。我帮斋主渡劫了就回去了……” “那陛下出事,天下大乱,成言肯定也不会再搭理你。” 常乐反驳的话生生憋在嘴里,生生地咽了下去。 “如果你真的帮陛下解了蛊毒,以后的荣华富贵肯定是享之不尽的。别说开画坊了,你直接在江南郡建大宅子,富甲一方都是没问题的。”怀王继续给常乐抛着极具诱惑的条件。 常乐的心思开始动摇,摸着下巴道:“那我干完这票,不就可以直接养老了?” “谁说不是?”怀王笑眯眯地应和,“陛下的蛊毒解了,肯定没两年 就有个太子,本王也不会被逼婚,到时候还能跟皇兄商量一下,换个封地,陪你去江南郡养老。” “你想得美,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常乐现在正气着怀王给她挖坑跳,“你还是乖乖地娶我们的易昭小妹妹罢,易昭那么好的姑娘,怎么说被你辜负就被辜负?” “易昭她不过是生性乖顺,要真问她愿不愿意嫁,定然是不肯的。她这个年纪,喜欢的定然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少年。” “是,如果有可能,肯定是不会选你这个糟老头子的。” 怀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什么糟老头子,本王也极其有魅力的好吗?” 常乐笑了笑,连附和的心情都没有了,仰头灌了杯茶水,就挥袖大步出沅殿的大殿。 “你去哪儿?”怀王紧跟着就问了一句。 常乐连头都不回,道:“自然是去宫里,爱华画师还等着我帮忙完成《狩猎图》呢。” “那件事不急。”怀王说着已经到了常乐身侧,揽上她的肩膀就强行带着她走,“你现在就去玄灵观,替陛下祈福。成言正在玄灵观等着你呢,本王和成言打过招呼了,今后你便暂住玄灵观,什么时候百里大爷的法力恢复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五章 她来找我了 常乐不敢置信地瞪着怀王:“司伯毓!” “这时候你倒记得本王的名字了。”怀王毫不生气,依旧是笑意盈盈的,“你不是有好长时间未见过成言了?给你个机会,同成言朝夕相处一段时间,本王也不打扰,难得的机会,你不珍惜可就没下一次了。”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要这个机会。”常乐挣扎了两下,根本无法挣脱怀王的钳制,被迫跟着他的脚步,“司伯毓,你这般强迫我,咱们真的可以友尽了!现在咱们就割袍断义罢!” “不做兄弟了,咱们可以做夫妻啊,本王求之不得。”怀王现下有了些耍无赖的嫌疑,“本王现在也不去军营了,先送你去玄灵观,为兄待你可好?” 常乐气急败坏,愣是找不出合适的话来骂他,最后只能被他胁迫着上了去玄灵观的马车。 一路上,常乐愣是没有跟怀王多说半句话。怀王将她拐上车,见事已成定局便也不想着多夸她两句,只是笑眯眯地盯着常乐,一遍遍地叮嘱注意事项。 “本王已经跟成言交代好了,为了让你的诚意足够深,你到玄灵观的这段时间就吃斋念经,抄经拜神,争取用最快的速度让百里大爷恢复法力。” 常乐闭眼装睡,假装没听见他这些霸王条款。 怀王明知也不戳破,自顾自地说着:“本王会让任昀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监督你早日功德圆满。” “……”常乐睁开眼睛,准备骂上一句,怀王就道,“你的恩情如此深重,陛下定然是会重重有赏的,你这可是救命的恩情。” 常乐内心几度挣扎,硬生生地把眼皮子重新合上。 她对皇帝有了救命之恩,皇帝日后定不会亏待她的! 反正现在是被赶上架子下不来了,怀王这个恋兄癖肯定不会放过她,那她能怎么办?只能当他们二者感情加深的推助器,帮怀王保住皇帝的这条狗命。 狗男男,以后要是再坑她欺负她,她立马带着百里大爷自杀! 这么想着,常乐终于是好受了些,只当玄灵观里起码还有柳成言在,自己应该过得不会很苦。 正所谓理想和现实是相差很远的。 常乐刚到玄灵观没多久,就直接被带到了三清殿,连柳成言的面儿都没见到。 结果,在三清殿跪到双腿发麻,想让百里大爷帮她治疗一下。 百里大爷却躺在供品里,闻着香火,拍着肚皮,懒洋洋道:“若想心诚,就不要搞这些小动作,你得真的将苦受了才行,不然三清尊神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你之前怎么就不怕三清尊神看见了?直接就帮我把疼痛给祛除了?”常乐如是反问。 百里大爷缓缓坐起来,开始打坐,一本正经道:“之前都是些小忙,法力恢复多 少没多大关系,现在是帮陛下,肯定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的。” “百里大爷,你觉不觉得,您有些欠揍?”常乐冒着不敬老的恶名,硬生生将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之前我来跪,是为了您有法力来保护我。照您这么说,那就是我的性命无关重要,陛下的性命就是……命呗!” 常乐被气的语言都有些匮乏。 百里大爷毫不避讳,晃了晃脑袋,道:“这可不是明显的?若是本大仙救了陛下的命,这种功德可是无量的,他日陛下回归仙班,也能替本大仙美言几句。将逆天改命的罪孽弥补过去,那也是指日可待了!” 常乐跪坐在蒲团上,听着他畅想美好未来。有那么一瞬间,想把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取出来,扔进玄灵观后面的姻缘湖里! “你如今的功德,陛下肯定也是看着的,日后在仙友面前,也肯定不会忘记保你。”百里大爷感受到常乐身上的戾气,长寿眉跳了跳,立马改了说辞,“本大仙如果成仙,肯定也会保着你。你看看,到时候有陛下,本大仙,还有柳成言那小子,这么多人保你,肯定不会让你魂飞魄散了的。” 常乐听着他这一番话就觉得不太靠谱。在百里大爷的世界里,谁能成仙,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有本事,他自己先成仙再说,别再靠折磨自己来恢复法力啊! “今日对你的磨练,便是你功德的积累。今日苦累多一点,日后你收获的好处将是大大的。”百里大爷展开了手臂,来描绘他说的大大的程度。 也不过常乐的巴掌大小。 “百里大爷,你知道你这是在洗脑吗?和‘硬币落进箱子发出响声的那一刻,就是你灵魂飞上天堂的时候’这种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常乐哼了声,“我可不是被奴役的奴隶,才不相信你这种话。” 百里大爷努力的伸长了耳朵,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常乐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最后便自顾自地道:“丫头,咱们眼界要放长远些,不要只看见生前的苦难,还要考虑死后的。特别是你,你是一定要想着死后的结果如何的。” “我不听我不听!”常乐用双手捂住耳朵,拒绝百里大爷的洗脑,“您好好打坐罢,我继续虔诚地为陛下祈福,只等着陛下病好,我能富甲一方。你多余的话,我不想再多听一句!” “啧,见识短浅的愚蠢凡人啊。” 百里大爷感慨了一句,大人有大量地不跟常乐计较,两只爪子在面前画了一个圈儿,最后放在盘起的两条腿儿的膝盖上,进入入定模式。俨然已经有了自己现在是大仙的高贵姿态。 常乐叹了声,瞧向旁边的计时沙漏,看着那半人高的沙漏,还有一半没有流完,整个人眼前都开始发黑 。 不多时,耳边传来粗重的鼾声。常乐不用看,也知道是百里大爷又入定睡着了。 就这样的黄大仙,还想成仙? 真的是做梦都容易! …… 是夜,月黑风高。这两日白日突然转了阴,夜间也是凉风阵阵,挂着树枝哗哗直响。 莹莹宫灯光影之下,一团惨白的东西从远方飘来,落在长春宫的寝殿外。浓浓黑发之下,藏着桀桀怪笑,刺破耳膜,引得天地晃动。 随着她双臂展开,漆黑的天地之间,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四处都充斥着桀桀笑声。 “司柳裳,我回来了。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躺在屋内锦丝榻上的人早就坐了起来,缩在角落里。抱着软被,双手捂着耳朵,满脸惊恐,嘴里念叨。 “是谁,是谁?别找我,不是我!” “司柳裳,司柳裳……” 随着来自地府的呼唤,殿外白影一个闪身闯入了寝殿之中,站在床榻前。 白影浑身残破,都是被烧灼的痕迹,随着她的经过,周围也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让人恶心至极。 榻上之人猝不及防,惊恐尖叫,指着那个烧焦的白影。 “鬼,你是鬼!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司柳裳,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说着,女鬼伸长烧焦的枯手臂直扑榻上之人。 榻上之人想要挣扎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莫名其妙被禁锢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一张脸怼到面前。 被火燎烧过的头发逐渐分向两边,一张黑黢黢的脸露了出来。两只空洞洞的眼睛,皱巴巴被火烧过的脸,嘴巴两侧的骨头都露了出来,獠牙张着,发着森森寒光。 “司柳裳!” “啊!” 榻上之人大叫一声,眼前一黑。 随之,身子一弹,整个人坐起,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光明。 伺候的秦嬷嬷带着宫女掌着宫灯赶到床榻边,瞧着床榻上的人仍旧惊魂未定,忙用帕子替她擦拭薄汗。 “大长公主,您又犯梦魇了?” “她来了,她来找我了!” 大长公主近乎疯狂地抓住秦嬷嬷的手臂,慌张地看向周围,光亮所及之处,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在秦嬷嬷的拍抚下,大长公主好容易安定下来,可一听到窗外风吹树木的声音,还是不由得一阵惊吓,颤巍巍地指着窗户。 “外面有鬼,有鬼!那个女鬼又回来找我了!” “没有鬼,大长公主您只是做了个噩梦。”秦嬷嬷极力安抚着大长公主,为了让她安心,立马吩咐了两个宫女,“去看看窗户外面有什么?” 两个宫女应命,当着大长公主的面将窗户打 开,凉风吹进来,吹动纱幔。 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您看,只是今夜的风有些大罢了。” 秦嬷嬷看着缩成一团的大长公主道,伸手将被子往她身上掩了掩,生怕她受了凉风得风寒,一个眼神让宫女将窗户重新关上。 “大长公主,我这就让人去煮碗宁神的药汤,您喝过之后便不会再做噩梦了。” 大长公主在秦嬷嬷的安抚下,神志终于清醒了几分。长长吁了口气,往后一靠,靠上秦嬷嬷及时塞到她背后的靠枕,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半晌才缓过来。 “好些日子没有这样了。”大长公主叹了声,“香妃暴毙而亡,没了她照料,日后本宫怕是又要受那梦魇缠身了。” “明日老奴让人去趟玄灵观,问问不为道长,看看有没有什么治梦魇的丹药。没准儿还有个凤玉香炉。” 秦嬷嬷安慰着,回首发现宫女们已经将整个大殿的蜡烛点燃。瞧着房间灯火通明,眼中透着满意。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六章 竟是沅贵妃 “大长公主。” 听见风声的徐嬷嬷从外面进来,紧赶慢赶地到了大长公主面前。今晚是秦嬷嬷当值守夜,她就赶来的晚些了。瞧见大长公主已经安定,这才放心。 “听说您又做那梦了?”徐嬷嬷试探地问了一句。 秦嬷嬷责了她一眼,道:“莫提了,大长公主好容易安生下来。” “是。” 徐嬷嬷比秦嬷嬷要后伺候大长公主,平日里也得看着秦嬷嬷的眼色,听着这话,立马便不多说了。垂下的脑袋却是在偷瞧着大长公主,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大长公主正被秦嬷嬷按着脑袋舒缓精神,眼尖捉住徐嬷嬷的异常神色,很是了解地道:“有什么想说的,便直接说了罢。” “没什么。”徐嬷嬷笑了笑,瞧了眼左右的宫人,道,“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当说便别说了,省的给大长公主添堵。” 秦嬷嬷自是了解徐嬷嬷,一听她这话就知她又是憋了什么坏水儿,便在大长公主之前开口将她给责怪了回去。免得她又出些什么馊主意,误导了大长公主。 当年若不是她憋的坏水儿,大长公主也不至于夜夜难眠,受那噩梦缠身。 徐嬷嬷受了秦嬷嬷的警告,立马缩了缩脖子,道:“是。” “不妨,便说来听听。” 大长公主向来比较宠爱徐嬷嬷,虽然她做事有时候卑劣了些,却是有效又快速,为人机灵,这些年没少替她办事。 她能在后宫中走到如今的地步,少不了这个徐嬷嬷的四处奔波。秦嬷嬷跟徐嬷嬷比起来,太过严谨庄重,作为心腹是好,却也是不好办事。 徐嬷嬷瞬间露出笑来:“大长公主,依老奴看,您这个梦,现在复发,肯定不是偶然……” “香妃逝了,无人再与大长公主调香,大长公主无法凝神安睡,这才犯了梦魇。自然不是偶然。”秦嬷嬷沉声说明缘由。 这回不等大长公主开口,徐嬷嬷直接就回了秦嬷嬷的话。 “秦姐姐,话可不是这样说。依老奴看,是那宫里的鬼祟又出来作妖了。” “徐贞!” 秦嬷嬷没忍住直接怒喝了徐嬷嬷的名字,一张脸极其严肃。瞧了眼皱眉沉思的大长公主,立马教育徐嬷嬷。 “在后宫呆了这么些年,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鬼祟这种事,也是能乱开口的?小心治你个口舌之罪!” “秦嬷嬷莫恼,老奴也不是空穴来风说这种话,实在是……” 徐嬷嬷还想继续说完,却被秦嬷嬷的眼神严令禁止。 大长公主疲惫地挥了挥手:“具体什么事,你又听到什么风声了?细细说来。” “哎!”徐嬷嬷忙不迭地答应,然后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给说了,“ 若非看大长公主今夜情况,老奴也不会说这件事,只当流言听听便罢。” “快些说罢。”大长公主不耐烦地催促。 “上回常乐那丫头来宫里的时候,老奴提前安排了侍卫,让侍卫故意将她领到废宫那边去,想让她在那里迷路被吓吓,免得她在宫中不知收敛。”徐嬷嬷说着便偷眼瞧了大长公主和秦嬷嬷一眼。 这件事当时她是悄悄做的,并未告知大长公主,她们二人也就不知晓。 秦嬷嬷拧眉,一幅看透了徐嬷嬷的嫌弃样子。大长公主只是轻飘飘地扫了她两眼,眼中没有责怪之意,仿佛这只是件无关痛痒的事情,静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徐嬷嬷见自己没受责备,便继续道:“谁知那丫头在废宫里大喊大叫,说是撞着鬼了,侍卫亲眼看着她从沅湘宫里吓跑出来的。那日她还撞上了陛下。依老奴看,这回陛下中蛊病发,跟那宫里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大长公主拧眉,一双美眸里冒着精光,道:“你确定你的人没看错?” “绝对没有,那侍卫一直暗中跟着那丫头,从头到尾看的清楚,不过没亲眼看到女鬼罢了。”徐嬷嬷忽然就降低了声音,说的言辞凿凿,“老奴看,那个丫头肯定也跟那些脏东西脱不了干系,不然怎么就她能看出陛下身上病的症状?她不过是个小小的画师,陛下的病症,这么多年请了多少神医都没人查得出来。她撞了一下,晚上陛下就犯病,然后又单单她能治……” 大长公主闻言,仔细一想,觉得徐嬷嬷说的确实在理。她之前不知道还有这码事,常乐将司伯言给救了,对常乐还有几分感谢之情,想着自己的成见也该少些。如今想来,很有可能是常乐为了接近陛下,才做出这码事。 就算常乐跟沅湘宫的女鬼没关系,肯定和陛下的病症是有关系的。她确实不该掉以轻心了。 “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大长公主挑起眼角看向徐嬷嬷。 秦嬷嬷在一旁皱起了眉头。 徐嬷嬷道:“依老奴看,咱们应当先将沅湘宫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给清了,至于常乐那个丫头,咱们先盯着,找个机会将她给除了,绝不能让她祸害了怀王又来祸害陛下。”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 翌日,司伯言下了早朝便赶到了长春宫,来不及换朝服,只因担心着大长公主的情况。 “听说姑姑昨夜又犯梦魇了?” 司伯言与大长公主并坐在榻上,大长公主慈爱一笑,道:“让陛下担心了,本宫这也是老毛病了。本来先前有香妃帮着调理,已经梦不大清了。香妃暴毙,无人调理,便又梦着了。” “哦?竟还如此?”司伯言面露担心,“那香 妃未教过长春宫里的人如何调理吗?” “那是人家的私密法子,哪儿能说教就教。教了,学的人也是半桶水,抵不上什么作用。”大长公主勉力一笑,扭头瞧向司伯言,关心道,“倒是陛下,这两日身子可好些了?” 司伯言道:“已经好的差不离了。” “那便好。后来可有找太医诊治过?可真是蛊虫作祟?” 因着昨夜徐嬷嬷的一番话,大长公主对常乐的话都产生了怀疑,包括常乐说的司伯言的病因。 “是。不过蛊毒已经被不为道长给解了,日后不会再犯了,剩下的日子只管调理身子便可。”司伯言轻松地将病情如实告知,转念又补充了一句,“这还要多亏了常乐及时发现,不然朕怕是……” “呸呸呸!”大长公主着急地打断他的话,“皇帝莫要说些不吉利的话。” 司伯言浅笑:“姑姑说的是。” “这常乐先前不就是个乡野村姑吗?看她的能耐,好像不是一个乡野村姑该有的。”大长公主意有所指道,“她这先是接近怀王,如今又接近陛下,怕是另有所图啊,陛下还是小心点好。” “嗯,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不过她倒未做些害朕的事,反倒是在处处帮着朕。想必有图,也是图朕好。”司伯言听出大长公主言语中对常乐的警惕,不由地多替常乐说了两句好话,“听说,近日她还在玄灵观替朕祈福,可见其赤诚之心。” 本是些好事,大长公主听在耳朵里却是有些不舒坦。她难得见司伯言如此替一个女子说话,以往他也就为了怀王才会这般耗费唇舌。不由得,心中警铃大作。 “陛下莫不是被这女子吸引了?” 司伯言顿了下,忙道:“朕只觉她不同寻常,留在身边或许会有些作用,并无其他想法。姑姑莫要误解了才是。” 大长公主听罢,仍旧不是很放心,沉着警告:“陛下贵为君王,可不能像怀王那般胡来。” “朕明白。”司伯言也觉好笑。 大长公主真是在后宫待久了,对接近后宫的女子天生便带着一种敌意。 大长公主沉吟:“陛下明白就好。” “大长公主的梦魇,还是想法子治了才是。”司伯言转回话题道,“老是这么由着,多少也是伤身子。” “陛下说的是。可只怕这病不是那般好根治的。” 大长公主捂着胸口,一脸深重地看着司伯言,目光为难。几番犹豫后,才开口。 “本宫之前一直未告诉过你梦的内容。” 司伯言心下隐有不安:“姑姑只管说。” “之前也是觉得只是本宫心中有愧,才夜有所梦,便未在意。”大长公主顿了下,继续道,“本宫这些年梦的,其实都是个烧焦了的女鬼,她 每次来,都是来找本宫索命。” 司伯言紧问:“竟还有这种事?” “嗯,此女鬼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沅贵妃。” 大长公主一言如重锤,司伯言大惊。稍许,目光忽地幽深起来,审视地看向大长公主。 “不知姑姑说的,心中有愧,是何意思?” 大长公主波澜不惊地与司伯言对视,从他眼中看出探究的意味,不由得收紧了五指,苦笑。 “当年,本宫为了陛下,一味排斥他们母子,多向先皇进言不要偏宠偏信。沅贵妃最后落得那般下场,火烧宫殿自杀,想必是受不了本宫的压制。” 司伯言紧紧地看着大长公主,并未因她的解释而松懈半口气,一颗心悬在中央,不上不下。 “想来,这么多年,她还是看不惯本宫。她逝后,怀王一再颓废不振,想必她也是将这怨念都积攒在本宫身上了。”大长公主无奈苦笑,“她是想折磨本宫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七章 召常乐进宫 “梦乃假象,多是梦者压力过大,给自己下的禁锢。姑姑难以释怀,是姑姑自己不肯放过自己。沅贵妃在天之灵,应当也理解姑姑所坚持的。” 司伯言出言安慰。 “今日姑姑将此事说出来,日后不再想这件事,想必也不会再梦见沅贵妃了。” 大长公主眸光微转,不接受司伯言的安慰。 “可本宫听说,沅湘宫现下在闹鬼?看来,不是本宫想想而已。” 司伯言的眉头紧皱,他不是很想如此将沅湘宫摆在面上谈。可身子不由的颤抖了几分,想起上次在废宫见到常乐时,常乐说沅湘宫里有鬼。 若是别人说,他肯定以为是造谣。他每年都会去沅湘宫暗探,从未见过女鬼。但这话是经常乐说出来的,常乐有什么能耐,他是清楚的。 可,沅湘宫里逗留的女鬼,真的是当年的沅贵妃吗? “若真是沅湘宫有鬼魂常年游荡,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大长公主缓缓道,“出于皇宫和那些魂魄来说,他们都应该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转世投胎,来世去个好人家。本宫想,请玄灵观的道长为他们做一场超度,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司伯言有些犹豫,没有直接答应。 对沅湘宫超度,怀王若是知道此事,他当如何?不知常乐有没有将在沅湘宫遇见女鬼的事告知怀王。 “陛下可是在顾及怀王?”大长公主试探问道。 “此事,怕是又会勾起怀王的伤心往事。”司伯言无奈道。 大长公主道:“怀王是个识大体且懂事的,自然知道,如果宫中真有鬼怪作祟,应当如何处置。他也定是不愿看见还有孤魂困在原地不能转世。陛下若是担心,不妨去问问怀王的意见。可陛下,您现在毕竟是陛下,有些事还是要自己判断。” “嗯。” 司伯言淡淡地应了一声,扫了她旁边的几个嬷嬷一眼,在徐嬷嬷身上停了片刻后收神。 “废宫废弃多年,早已无宫人会往来那处,也无人敢随意闯入。朕会派人去调查,澄清此事。朕相信,这女鬼之言想必是有心人流出,大长公主还是不要偏听偏信了才是。便不打扰大长公主,朕先回去了。” 大长公主也不慌张,只是点头:“陛下也要多注意。” 司伯言撩起衣袍起身,大步出了大长公主的寝殿。 大殿外,易河盛带刀等候。见司伯言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可查清楚,上次故意陷害常乐的人是谁?”司伯言低声询问。 易河盛点头:“正是魏总管。” 司伯言的眼眸眯起,思索着没走两步,便问:“怀王……” “去玄灵观,宣常乐进宫见朕。” 临到话头,司伯言又转了意思。 易河盛错愕一瞬, 不解地看向单内侍。单内侍给了他一个眼神催促,易河盛这才赶紧行礼,应下此事。 过了晌午,常乐被带进宫。 司伯言在御书房看见常乐时,见她两条腿像是受了什么重伤,极为不方便,走路都是跛着的。面对他行礼的时候,常乐满脸的怨气。 “你这是怎么了?”司伯言从御案后走出,关心询问。 常乐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表现的没那么厌恶当今皇帝,可脸上愣是扯不出一点笑意来,闷闷不乐开口。 “为陛下祈福跪的。” 司伯言愣了下,忍俊不禁,右手握拳半掩唇角,为了不让自己的幸灾乐祸表现的太过明显。可常乐将他的一举一动都一点不落地看在了眼里,当即气呼呼地偏过脸,不想去看他。 “辛苦你了。” 司伯言好容易说出一句感谢的话来。瞧她这个样子,司伯言也能猜出,她去祈福的背后过程并不单纯,多半是受了威胁的。难怪怀王跟他说的时候,笑的不怀好意。他当时就怀疑常乐是否是自愿去玄灵观祈福。 现今看来,定然不是自愿的。 “陛下只要记得我的好就行。” 常乐撇了撇嘴角,最后还是为了“富甲一方”的报酬而选择了忍让。做了个深呼吸,转而和颜悦色地问司伯言。 “不知陛下传召我来这宫里,所为何事?” “有件极为重要的事,不过此事你暂时不能告知怀王。” 常乐瞄了司伯言一眼,不太想答应。在司伯言和怀王之间选的话,她绝对是偏向怀王一方。会隐瞒怀王的事,一定是对怀王不利,她才不会帮司伯言害怀王。 虽然司伯言是皇帝,他的金大腿要比怀王粗,但常乐跟怀王要比跟他亲多了。她才不会见利忘义! 而且,怀王为了司伯言百般逼着她去玄灵观祈福,不惜他们友情破裂。怀王对司伯言这么好,司伯言居然想做不利怀王的事。想想,还是怀王跟值得交往些! “如何?”司伯言催促了一句。 常乐毫不犹豫摇头:“陛下还是另找他人罢,我先回玄灵观祈福了。” 说着,常乐已经毅然决然地转身,拖着跛着的腿往外面挪。 “此事跟沅湘宫有关,也与怀王有关。你真的不打算帮一下?” 常乐不由自主地停下。司伯言一提及“沅湘宫”,常乐就头皮发麻,又想到了那个吓唬她的女鬼。司伯言说这话,还专门让她来帮忙,明显是跟那个女鬼有关,除此之外,她在想不到别的。 司伯言发现她的害怕,浅笑道:“其实,就是问你个问题罢了,你不必如此害怕。” 常乐将信将疑,在要不要听他这个问题上纠结。 司伯言趁机直接说了出来:“你可记得当时你看见 的女鬼模样?” 一听说这个问题,有些无关痛痒,常乐放松下来,摇头。 “不记得,她一出现我就跑了。你就是问这个问题的?” “对。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司伯言反问。常乐打了个哈哈,没有解释。司伯言却是心细,替她说了出来。 “你以为朕要做什么不利怀王的事?” 心思被戳破,常乐一时无所适从,挠了挠耳朵根,试图掩饰。抬头对上他深褐色的双眸,便只剩下了感慨。 “你的眼睛怎么和怀王一样毒?每回我想什么,你们都能猜中。” “你全写脸上了,就算不想知道也明白了。”司伯言道,“那你以为朕会对怀王做什么事,还要找你?” 常乐细细观察着司伯言的神情,谨慎道:“没有,我就是杂书看多了,瞎想的。你和怀王兄友弟恭的,真的是历代皇室兄弟的典范了。而且,就是这件事,你干嘛说的那么严重的样子,还让我不要告诉怀王,我会想歪也是正常的。” “怕他知道,勾起伤心往事罢了。如今,你去说了也不碍事。”司伯言指了指旁边摆着的一张椅子,转移话题,“你坐会儿罢,老是站着也不嫌腿酸?” 常乐从善如流,很是利索地坐到了靠近御案的矮椅上。整个御书房只有这一张檀木制的椅子,看来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常乐一坐下,便不规矩,两只手上下揉着双腿。 宫里的内侍去传旨的时候,她正跪着,一个时辰的祈福刚进行到一半,然后被带了过来。 司伯言几步走上台阶,靠着御案盘腿坐下,与她面对面。在常乐想继续问沅湘宫的事情之前,先开口说了另一件事情。 “你这方法有效吗?你身上那只黄大仙,确确实实能帮朕去除蛊虫?” “百里大爷说他法力够了就可以,但我觉得不靠谱。他肯定顶多只能帮你压制蛊虫不再蔓延。”常乐揉着腿,很有先见之明地分析,“不过,这也能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找解药不是?” “是怀王让你帮朕的?” 司伯言单手撑着脑袋,平视着常乐,若有所思的轻问。 常乐抽空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很担心你,怀王说只有你适合做君王,他这辈子,唯一的一件事就是辅佐你。怀王对谁都没对你好,我和斋主,就是柳成言,我们俩现在都被他逼着想办法帮你驱除蛊虫。” 柳成言每天不是在藏经阁就是在丹药房,研究九潭下的药的成分是什么,以及司伯言身上的蛊虫来历,看有没有对应的解决方法,整天也是废寝忘食的。 常乐昨晚上抽空去看了眼,他连说闲话的时间都没有。怀王还说什么有个机会和斋主独处,这样的独处有什么意义 ? “怀王,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兄弟。”司伯言若有所思的表示肯定,眸光微收,又看向常乐,“那你为何又凡事听怀王的?” “因为他是我朋友。”常乐眼睛都不带眨地回话,揉着膝盖,“我来这儿,交好的就三个人。第一个是十里,第二个是斋主,第三个就是怀王。若不是依仗怀王,我也无法到今天的风光。我有事,他没含糊过。他有事,我肯定也得接着。” 司伯言清浅的眸中染上点点笑意:“你刚来时,看着还挺气朕和怀王的,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如今又是另一套说法了?” “这不一样,说是说,做是做。只是这怀王,他每回都变着法儿的让我往坑里跳,我拿他当大哥,他却老是摆出想踹了我的样子。” 常乐吐了吐舌头,想到怀王那副笑眯眯的嘴脸,就恨不能扇上两巴掌。笑里藏刀这招,他用的最炉火纯青了。 “不过,怀王说,只要我帮你把蛊毒给解了,你就能让我富甲一方,这是不是真的?”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八章 多留会儿 司伯言眉梢挑了下。 “怀王是这般说的?” “是!” 司伯言的双眸弯了些许,面上是笑着的,却是笑不达眼底,给人一种的森森寒意的感觉。 “是他说的,那便是真的。” “是吗?那就好。” 听到这个答案,常乐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实在是他的表情和说话内容的情绪不一致。明明是个喜讯,从他的嘴里出来,像是威胁人的话一般。 相顾无言,常乐瞄了眼他御案上堆积成山的奏折,试图岔开话题。 “你还要那么多奏折要批呢?你这么忙,我就不跟你在这儿闲聊了,我先回去了。” “你腿好些了吗?就急着回去。” 司伯言缓缓坐起身,从旁拿了幅画卷,微微展开,目光便落在了上面。 常乐的眼珠子转了转:“急的人也不是我,我这不是怕你急么?” “朕不急。”司伯言说着,将画卷一卷,递给了常乐,“你听怀王说过他的母妃吗?” 常乐莫名其妙地从他手上接过画卷。 “没有。” 司伯言注视着她打开画卷的动作。 “那你可知道关于怀王母妃的事?” “怀王都没跟我说过,我也没地方能知道。” 常乐借由打开画卷,将自己的脸挡了起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司伯言怎么又问回了关于怀王的事?还是她最敏感的怀王的母妃这件事。 等看清画卷里的内容,常乐有一瞬间的凝滞。画卷上的女子十分好看,坐在荷塘边,身边团花簇拥,垂眸静然的模样,犹如天仙一般。 这画中的女子,常乐有些熟悉。许是司伯言提到了怀王的母妃,所以她能很快想起,这画卷上的人正是怀王的母妃,沅贵妃。在怀王的扇子上,也有着这女子的画像。 “朕还以为,他同你的关系,会将母妃的事情也向你提上一二。” 司伯言似是自言自语,发现她迟迟不将画卷挪开,轻飘飘地疑问。 “画中人,你认识吗?” 常乐缓缓地将画卷卷起,小心翼翼地生怕给弄坏了。 “认识,是怀王的母妃。在怀王的扇子上也有她的画像。” 司伯言似乎是终于听到想听的答案,满意点头。 “那你在沅湘宫里看见的女鬼,和她相似吗?” “和她……”常乐拧眉,静看司伯言半晌,仔细回想了下,摇头,“不像。那个女鬼听声音是个婆子,年纪不小了,不会是怀王的母妃。” “如此,你能否确定沅湘宫里除了那个婆子,还有无其他的鬼魂?” 常乐沉了沉气:“我也确定不了,我是只看见了一个。就那一个冒出来就够吓飞我半条命的,再有几个,我当时就晕在那儿。” 司伯言从她手中拿回 画卷,忽而一笑:“看来能看见那些东西,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朕的问题问完了,那你是在这儿歇会儿,还是直接回玄灵观?” 司伯言将画卷放进御案旁边的画筒之中,顺手便拿起了一份奏折,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常乐本想说直接走的,但刚站起来,她的双腿便发出了抗议。她也懒得发扬自己勇于与命运抗争的精神,直接屈服给迈不动步子的双腿。 瞄了司伯言两眼,见他真的自己做自己的事不管她,常乐不由觉得惊异,还有些怀疑他刚刚说的是不是客套话。 “我可以在这儿多留会儿?” “嗯。” 司伯言头也不抬地轻应了声,似乎这并不是件值得讨论的事儿。 他也只是看常乐可怜,不用想也知道,她如果出了这御书房的门,肯定是要被押回玄灵观被迫给他祈福。他虽然也希望能早些将蛊虫驱除,可也不急在这一时。 常乐心里却乐开了花,趁着司伯言专心批奏折的时候,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开始四处乱瞟。她首先就是对着自己的《八骏图》好生欣赏了一番。 这是她第一次来御书房。之前也听说她的画被挂在了此处,没想到是挂在了一个相当显眼的地方,正是御案后面的正中央。只可惜,她当时没在《八骏图》上提自己的名字,只写了“天甲画坊”的名字。 除了她的画儿,常乐再找不出其他比较惹人眼的东西,若非要说,那只有司伯言了。常乐盯着司伯言就又忍不住开始揣摩。 刚刚司伯言为什么要问沅湘宫里的女鬼是不是怀王的母妃,难不成是怕沅贵妃的冤魂说出当年的真相,其实是司伯言为了争夺皇位杀了沅贵妃? 如果真是这样,那怀王知道真相,一定会和司伯言反目成仇的罢? 常乐多希望坐在面前的这个人是个暴君。这样,她就巴不得怀王和他反目成仇,然后取而代之。 她一开始就不该听说这件事的!都怪那个杨瓢! 正暗自发狠,忽然发现司伯言抬起了头,不由得怔在原地,浑身僵硬。 司伯言瞧她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由得勾唇浅笑。 “你可是无聊了?无聊的话,替朕磨墨罢。” “磨墨?” 常乐犹犹豫豫地往他跟前儿走去,总感觉这样的场面哪里怪怪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坐在了御案的侧边。伸手拉过砚台,很是嫌弃地拿起墨条瞅了瞅。 这墨条通体是红色的,磨出来的颜料也是红色的,正是用来批奏折。 “我不会磨墨。” 常乐念叨着一句。瞧了瞧墨条,还是学着从电视里看到的样子,端正了身子,很是认真开始一圈一圈的磨。 司伯 言瞥眼,发现她已经开始磨了起来,还有几分样子,便道:“你可以磨的力道加重点,轻急缓重要适中,莫要忘了加水。” “哦。” 常乐应罢便觉不对。她是来当书童的吗?怎么就给他磨墨起来了? “做皇帝亲王的,原来都这么自来熟吗?使唤人起来,毫不客气。” 常乐皱着眉埋怨,手上的活计却是没停。既然都开始磨了,她得看看自己的效果才行。没准儿,她在磨墨方面也是个天才,回去又能跟怀王炫耀一番。这么想,好像还有些幼稚。 不过她就这么容易满足。没有炫耀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司伯言却是因她的问话顿了下,偏头便见她眉飞色舞的神情,脸色也温和了许多。没回话又转回了脑袋,继续看自己的折子。 大概跟她相处真的很容易自来熟。 如此没心眼儿的又好欺负的,难怪怀王愿意同她亲近,德·爱华也很快和她打成一团。毕竟跟这样的人交流,不用多费脑子和精力,对方还是个容易交心的。 关键是,这人给人的惊喜太多。 你以为她只是个被小妾夫君欺负的妇人,她立马画些小图册。当你以为她是不入流的,却也能拿的出震撼人心的画作。当你以为她只是个画师,却原来,她身边还跟着精怪,是个看的见鬼怪的异人。当你以为她只有这些了,她居然还和洋夷有过往来…… 不知,她还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值得被探索。 怀王将她当个宝,也是有些缘由的。 “你每天都是跟这些折子打交道?是不是真的每天要批阅全国上下大小事情的折子,睡觉不超过两个时辰?”常乐打了个哈欠,找个话题就跟司伯言搭话。 磨墨这种无聊又需要耐性的活计,确实不太适合她。 “不至于,如果想的话,睡觉也是可以正常睡的。”司伯言随口便回答了她的问题,捏起朱笔便在奏折上批下了几个字,“大部分奏折也会有丞相处理……” 话未落,便有颗脑袋悄悄摸摸地挪到了他身侧,斜着眼睛小心翼翼又极力想看清折子上的内容。 司伯言偏头:“你作甚?” 被现场抓包,常乐迅速坐了回去,乖巧地笑了笑:“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在折子上批‘朕甚念’之类的话。” “……” 司伯言早就发现她脑子里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听到这个说法,还是没由来地莫名其妙了阵。 这种批语不是很正常?看这有什么意思? “我没见过世面,就是说说,您继续。” 常乐感受到了司伯言的无言以对,叹了口气,继续沉浸在磨墨的世界里。 司伯言刚放弃思考她刚刚的那个没意义的无聊问题,立马又听见 她问。 “你的后宫,是不是真的住满了三宫六院,三千嫔妃佳丽?” 司伯言道:“没有。” 常乐又问:“那你是不是三岁就识千字,五岁学武,六岁读四书五经,八岁会诗词歌赋,十岁能有治国之策?” 司伯言顿了下,道:“那是怀王。” “怀王?” 常乐不敢置信地反问了句。司伯言却是不带丝毫犹豫地点头。 “怀王自小天资聪颖,因而被先皇宠爱。” 司伯言垂着头,睫毛微微颤了下,将手中的朱笔搁置,合上折子放到一旁。 “他比朕优秀许多。” 这话,常乐没法接。感觉怎么接都不对,只能装傻充愣地低头继续磨墨。磨了一半,常乐觉得还是回去比较好,免得她说些话把怀王给坑了。 “陛下,您慢慢工作,我不打扰您了,您继续。” 司伯言抬了下眼,又缓缓地收目,面上还是清浅淡然的样子,只是“嗯”了声。 常乐起身拍了拍衣角,迅速地出了大殿,在出门之时,常乐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司伯言端坐在御案前,重复着看折子的动作,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跟她在三清殿祈福一样无趣。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九章 沅湘宫捉鬼 大殿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司伯言手下顿了顿,轻然抬头,内侍总管和单内侍带着两三个宫人进来。 明明人多了,氛围却是沉闷了许多。 一丝怅然若失闪过,司伯言的双眸又恢复清明。 这样的日子不早就应该习惯了? …… 常乐出宫时,便碰着了怀王。 怀王听说常乐进宫,便特意赶过去,在宫外等着她出来。 两人上了马车,怀王便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常乐犹豫着还是将之前在沅湘宫里遇到的事说了,也将司伯言传召她的原因给一字不落的说了。 怀王只是在听到沅湘宫以及有可能是自己母妃的时候激动了一下,但听说和他的母妃没关系,又归于平淡,只是陷入沉思,送常乐出了城便下了马车。临别前,怀王还叮嘱常乐好好祈福。 没想到,再次进宫的旨意来的如此之快。 第二天,柳成言便拿着帝旨找到赖着不想起床、拒绝迎接新的一天的常乐。 “常姑娘,宫里来了旨意,让不为道长进宫捉鬼。” 常乐刚刚收拾好,听说是这件事,立马头疼地往屋里钻。 “让不为道长进宫,又不是让我。” 不必详问,常乐也知道要捉的鬼就是沅湘宫的女鬼。昨儿皇帝就试探过她一番了。 “以往若是有这些怪异事,都是师父出手,玄灵观中只有师父有捉鬼之术。” 柳成言直接向常乐说出他们玄灵观最大的秘密,也实在是着急了。这次要捉鬼的地方,是沅湘宫,那里可是怀王母妃的寝宫。 “斋主,那你应该去找你师父啊。”常乐苦着脸抱着门框,满脸疲惫,“捉鬼这种事,我真的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而且那个女鬼是在废宫,根本就没人会去废宫,养一两个小鬼也没什么危害,就让她们安生的生活,不去打扰不好吗?” “你知道沅湘宫有鬼这件事?”柳成言眯眼看向常乐,脸上没有了一如既往温和淡定的笑意,“你去过废宫了?还是说,昨日陛下召你,就是为了此事?” 常乐眼巴巴地瞅着他:“都有。” “如此,那想必你是有经验了。”柳成言眸子微转,瞬间又温文尔雅地笑起来,极其温柔道,“不为道长他要带我进宫,此次捉鬼大抵还是我来。你也知,我看不见鬼,若是有你相助,此事解决的肯定也快些,我也更放心些。你能陪同进宫一趟吗?柳某定是会保证你不会像上次那般受害。” 那双如星辰般的眸子,当真耀眼夺目。这如春风般的微笑,当真吹人心坎,掀起层层的涟漪。 常乐咬唇,想坚守住自己最后的底线。 “斋主,你使用美男计这招,也太过分了!” “谁让你吃这招。 ”柳成言两只眼睛弯起,言语更是温柔。 常乐只觉浑身发软,死死扣着门框不肯倒下。 柳成言见成效不大,立马皱眉道:“你不是柳某的贵人?当真要见死不救?” 这委屈的神色,正戳常乐心坎。好半晌的挣扎,常乐还是屈服在他的美色之下,也只能暗暗给自己几巴掌。 “帮帮帮,您都开口了,能不帮吗?豁去性命也得帮啊。” “放心,这番我会将你护好的。”柳成言瞬间恢复常态,笑的温和。 常乐深吸一口气,暗道自己没出息。 常乐跟随柳成言和不为道长一块儿坐着宫里来接人的马车进了宫。 不为道长为了保险,除了那些设法坛需要的符咒桃木剑之类,将玄灵观里作用比较大的灵器都带上了。包括上次驱除菏止的女鬼用的玄虚镜,还有一把玄铁剑。玄铁剑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鬼画符刻文。 经过柳成言的介绍,玄灵观里的灵器都是长春道长收集来的。常乐愈发地对长春道长这个人感到好奇,很是期待能见到一个活神仙! 他们直接被带到了废宫,那里原本没有站人,就连保护他们的禁军都是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过去。皇帝和大长公主他们没一个到场的,接待他们的是内侍总管魏林。 经过灵气八卦镜的指示,不为道长找准了女鬼的位置,直接让人在沅湘宫的门口支起了法坛。 不为道长的拂尘因为感受到鬼气的存在而震动不停,不知道是不是被感染,本就心虚的不为道长也跟着发颤。 主要是因为,不为道长在出发之前,偷偷地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今天的捉鬼任务不会顺利完成。 提前有了心理暗示,这如何都不能放心的了。 “丫头,验证你是不是八归子的贵人的时候到了。” 不为道长郑重地一巴掌拍在常乐的肩膀上,颇有委大任的庄重感。 常乐叹声道:“不为道长,您对我的期待值别太高,小心一会儿失望会很大。” 这个鬼地方,常乐这是第二次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次比上次还冷,似乎沅湘宫里的阴气更重了。 “我相信你。” 不为道长板着脸,瞧了眼正在摆法坛的柳成言,再回头看常乐时,严肃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顺手就把腰间悬挂的玄铁剑递给了常乐。 “待会儿你进去,先把女鬼给勾引出来,然后拿这把剑一刺,就结束了。” 玄铁剑硬是被塞进常乐的怀里,常乐被迫拿着。 不为道长刚松手,常乐的上半身就往下一坠,手臂被玄铁剑拉的笔直。 这玄铁剑看着不怎么样,拿在手里有几十斤重。难怪不为道长佩戴它走路时,慢的跟乌龟一般。她还以为不为道长是 为了故意装作高深。却原来是因为这把剑太重。 “道长,这剑我都拿不起来,怎么刺啊?”常乐苦着脸说。 古人果然真诚,这玄铁剑绝对是足量的,没有掺假! 不为道长还没开口,已经有人从她怀里将玄铁剑取走。常乐抬头,正对上怀王有些凝重的笑脸。 “就知道你肯定会被拖过来。” 怀王将玄铁剑拿在手里掂了掂,眼睛冒光地将玄铁剑抽出来,看着上面的纹路感慨。 “果真是把好剑,时隔多年,终于到本王手上了。” 不为道长脸色大变:“怀王,你,你快把玄铁剑还,还来!” 怀王挑眉:“本王就看看,你着什么急?” 不为道长一张脸憋得通红,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玄铁剑,心里仿佛在滴血。好半晌,终于想到一个理由,上前半步,恭敬地行了个道礼,面色严肃的相劝。 “此处乃是污秽之地,怀王贵体,不可在此逗留,还请怀王早些离去罢。” “你用本王的人都不打招呼的,还敢赶本王?” 怀王脸色微凝,阴沉着脸盯着不为道长。不为道长吞了下口水,无言可辩。 下一瞬,怀王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远瞧着沅湘宫。 透过敞开的宫门,看见里面的破败。富丽堂皇的沅湘宫似乎还在眼前,汹汹的大火吞灭此处也仿佛发生在昨日。 他已经好多年未来过此处。自从母妃的衣冠入葬之后,他再也没回过沅湘宫。不曾想,如今还是这般熟悉,里面发生过的一幕幕,都仿若在昨日。 似乎,他现在还能看见里面有两个人在玩乐。 一大一小,一位美丽的宫妃带着她几岁大的儿子,蹲在地上,手里拿着草杆,你一下我一下地逗着蛐蛐儿。 …… “母妃,你不是告诫皇儿不要玩物丧志吗?” 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小小的人木讷的看向对面笑意灿然的美妇人。 美妇人呵呵一笑,灿若桃花。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对面男童的鼻子上。 “偶尔玩玩,只要不沉迷,这叫放松怡情,不算丧志。” 小小的眼睛里依旧是迷蒙状态,点了点头,盯着面前的蛐蛐,不知如何下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 “母妃也是才听宫人说这个很是有趣,可也没见哪里有趣了。” 美妇人嘟囔了声,抬眼发现对面的小童还在观察蛐蛐,入神的很,便问。 “毓儿在想什么?” “我在想,父皇如果知道了,肯定又要说慈母多败儿,让我搬去大长公主宫里住。我好容易回得沅湘宫,母妃便别再带着我玩了。” 美妇人脸上露出一丝窘色,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笑着。 “毓 儿乖。你要是今天斗蛐蛐赢了母妃,母妃以后就不带着你玩了!” …… “怀王?” 怀王被人晃了晃身子,这才回神,眼前一只手在晃来晃去。 顺着手看去,却原来是常乐。 “怎么了?”怀王不明所以。 常乐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也跟着松了口气,担心道:“还以为你是被女鬼附身了呢,站在这儿一动不动。我也觉得你先回去罢,免得一会儿你出事我们照顾不来。” “忘记上回是谁将你从女鬼手里救出来了?”怀王得意地笑着,“若是本王不在,你又出事了怎么办?” “我就是看看女鬼在哪儿,驱鬼的是百里大爷和斋主,我伤不着的。” “啧,本王可不信。”怀王说着就将手中的玄铁剑举了起来,道,“再者,本王还有灵器在手。” 不为道长不管在哪儿,目光就没离开过玄铁剑。只怪怀王当初在玄灵观犯下的恶行太多,简直罄竹难书,其中便有一条,损坏他们的灵器。 但如今听怀王要用来保命,虽然担心玄铁剑的下场,但也没理由反驳。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章 十来个鬼 “都准备好了。” 柳成言那边终于完工,众人围聚法坛前。 常乐瞧着上面的一张张血符,不由心疼地看向柳成言。 “斋主,你这又是用自己的血画的符咒?” 柳成言微微一笑:“没多少,不会伤及身子,你不必担心。一会儿,我同你进去,先探形势。若有不对,我会拉着你跑出来。” “就我们两个?”常乐有些不放心。 “你身上不是还带着百里大爷吗?”柳成言提醒。 常乐这才反应过来,将红宝石项链从衣襟里取出来,晃了两下,低声道:“百里大爷,我们到了,你睡醒了没?” “醒了。”回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很明显是刚刚睡醒,“我就不出去了,需要的时候会帮你们的。” 常乐有些无奈道:“那您清醒点。话说,我这两天给你积攒的灵力,应该是够的罢?” “够的,只是一般的鬼魂,本大仙还是能擒制的。”百里大爷道,“只不过,这个女鬼你真的要将她直接送去投胎?” 常乐不解:“什么意思?” “上次本大仙被她吸引来,正是听到了她的哭诉。她在喊冤。上次本大仙准备问上一问,结果你被吓跑了。” “这样的吗?” 柳成言见常乐和百里大爷的交流似乎出现了问题,眼看着要带她踏入沅湘宫,还是先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 “百里大爷说里面的那个女鬼含冤。” 常乐判断不准要如何决断,便将这个处理权交给柳成言。 柳成言听罢,转了转桃木剑,道:“先进去看看罢。” “斋主,你就拿个桃木剑吗?”常乐有些嫌弃那把看起来就是纯桃木做的木剑,“要不,你去跟怀王换一下?我觉得他手里的那玄铁剑看起来要可靠些。” “那剑太重,不方便。”柳成言笑道,“还是留给怀王防身比较合适。” “他又不捉鬼,哪里需要防身。” 常乐相信柳成言嫌弃玄铁剑重的说法。如果真打斗起来,你还没举起剑,就已经被鬼怪撕成两半了。 “我还以为,你们练武之人拿起那样的剑都是轻而易举的呢。” 二人踏过门槛的那一瞬,面前忽然狂风大作,阵阵阴冷,天地都变得黑暗起来。常乐的声音也被淹没在风声之中。 狂风凛冽,刮着脸颊生疼,里面还满满的都是动植物烧焦的味道。柳成言和常乐下意识地抬手臂,挡去阴风对面部的侵略,但是无法再往里多走一步。 耳边紧跟着响起了凄厉的尖叫声。 那声音似要划破人的耳膜,刺激的人脑袋都疼了起来。就在常乐受不了这折磨的时候,她胸口的红宝石亮了亮,叫声对她造成的影响也弱了下去。 得 知这是百里大爷在帮忙,常乐扭头看向柳成言。柳成言表情痛苦,看来也正受这声音折磨。 “滚出去!滚出去!” 那道凄厉的声音不停催促着,激荡的周围飞沙走石。 常乐正欲将柳成言拽着拖出去,柳成言突然放下袖子,右手一转,竖起桃木剑,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并起压在剑身之上,嘴里念叨着什么。 凑近了一听,好像是道家经文一类。正当常乐想说这种情况下背经文是没用的时候,柳成言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好像真的抵御住了那道凄厉叫声的杀伤力。 沅湘宫外面的人看见里面的异象,心都沉了下来。特别是在听到惨叫声之后,一个个脸色大变,惊恐不已,双手捂住耳朵,挡去惨叫声带来的痛苦。 不为道长面前的法坛之上,燃着线香,本来直直向上缥缈的烟雾也凌乱起来。 内侍总管魏林瞧了身边的宦官一眼,让他赶紧去宫中将如今的情况禀告给陛下和大长公主。 未想到,这沅湘宫里是真的有鬼魂作祟! 众人慌张之际,看常乐现在呆在里面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他们还以为可以稍稍放心。但半晌也没见他们再多往里走半步,一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为道长和怀王冒出一个想法,想直接将他们拽出来,重新来过。 不知过去了多久,柳成言还是保持着动作念经。常乐终于发现不对劲儿,轻声在柳成言耳边问。 “斋主,你不会一直要这样罢?”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柳成言的经文被打断,脸上的表情再次扭曲。 “让道长施法。”柳成言痛苦地丢下一句话便催促常乐。 常乐正不知说什么好,听到指令赶紧回头朝不为道长喊了声。 “道长,施法了!” 不为道长一直等着这句话,不再多等。迅速将拂尘往桌子一放,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布。对着法坛中央摆着的玄虚镜,敏捷谨慎地滴了一滴心头血,随后将底座一转,将镜面朝向沅湘宫的门口。 瞬间,华光大盛,沅湘宫内的狂风停了下来,一声凄厉尖叫过后,恢复一派祥和。不为道长松了口气,又将瓷瓶小心地收了起来。 沅湘宫内,压力尽失,柳成言放下桃木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虽知常乐有百里大爷庇佑,不会有什么事,还是关心了下。 “你如何?” “我没事儿,你没事儿了罢?” “嗯。进去罢。” 说罢,二人又往里走去。入目的,是荒废了许多年的废墟。绕了一圈儿,根本没有女鬼的影子。 常乐扭头,远远地看了眼门外的玄虚镜。 “斋主,镜子镇压着,那个女鬼根本不敢出来罢?反正我是没瞧见。” 柳成言瞧着 四处光明的样子,略微点头,回头又跟不为道长说:“道长,撤下玄虚镜罢。” 门外的不为道长听见,立马将玄虚镜转了一个面。 沅湘宫里的氛围再次诡异起来,不像刚刚那般狂风大作,却也是阵阵阴冷。这回他们站在沅湘宫的前院中央,可以环顾四周的场面。 常乐瞧了柳成言一眼,往他身边靠了靠,怕被偷袭,目光四处梭巡。 “奶奶,婆婆,大妈,大婶儿?”常乐试探地喊了几声,“你在哪儿呢?我们是来帮你的。” 话落,久久没有回应,反倒是阴气重了些,耳边还有呜呜声,不知道是风声还是鬼声。常乐不由得开始打哆嗦,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看来这样是喊不出来的,还是我用符咒来把她给召出来罢。” 柳成言护着常乐,轻声说了下自己的安排。结果就看见常乐的脸色大变,身子都有些发颤。柳成言立刻做出最高的防备,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却也能感受到那边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什么来帮我们,你们这些人,就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刺耳的声音从他们面对的方向传过来,柳成言也听得清清楚楚。 “出来了!”柳成言已经举起了桃木剑,道,“人鬼有道,你们既然已经成鬼,又何必留恋于世间……” “跑啊!” 柳成言的话还没说完,常乐就拉着柳成言往外跑,将柳成言的话给打断。 他大爷的,这沅湘宫里哪儿是一个鬼?少说也有十来个!她和柳成言怎么可能干的过?! “想跑?不是要帮我们吗?” 桀桀怪笑再次传来,让人头皮发麻。周围的阴风大盛,将他们囿于原地,难以再往前走上半步,耳朵里再次充斥着刺耳的笑声。 柳成言迅速竖起桃木剑压住自身。常乐胸前的红宝石及时亮起,给常乐生了一道屏障。 “道长,玄虚镜!”常乐扯着嗓子大吼。 不为道长立马滴下心头血,将玄虚镜转向沅湘宫。 嘭! 沅湘宫的宫门被狂风关上,玄虚镜难以照进沅湘宫内。里面立马响起得意的鬼笑声。 “完了!” 不为道长一瞬间傻眼,又迅速反应过来,指挥着在场的禁军。 “你们把门撞开,快点!” 周围的禁军见着架势,纷纷瑟缩着不敢上前,生怕被里面的厉鬼给捉了去。 不为道长急得跳脚,但是又离不了法坛。柳成言在沅湘宫门口布了法阵,让里面的鬼怪都出不来,以此来防止有人被误伤。法坛就是法阵的关键之处,他得守着。 “你们这群废物,那些鬼出不来的,赶紧给我撞!” “不为道长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还是说,都不想要命 了?” 怀王厉声开口,手下掂了掂玄铁剑,随时等着冲进去。 经过怀王的威吓,那些禁军只能硬着头皮上。用身子当做撞门的木槌,一遍遍的撞着宫门。可使出吃奶的力气,宫门也没动上分毫。 沅湘宫内,常乐仗着有百里大爷的庇护,便将柳成言护在身后。兀地,红宝石爆发盛光,将阴风催停。常乐和柳成言这才能看清面前的场景。 但见宫门不知何时被巨石抵住,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的撞门声。 “你是当今的皇后?”刺耳而又苍老的声音中带着疑问。 闻言,常乐猛然转身,发现他们被十来个男女鬼围住。 大多鬼还是蒙昧状态一般,看起来没什么意识,是被人给控制的。只有他们正对着的一个老婆婆看起来是有意识的。 不难猜出,她大概就是那个操控众鬼的人。 老婆婆佝偻着身子,身高才到常乐的胸口位置。她披散着头发,破索索的白衣下皮肤干皱黏在骨头上,看起来是被大火烧过一样。 她一抬头,更让人惊骇。 她的脸可以说是面目全非,好多处皮肤都被烧没了,露出里面的骨头来。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没有一点光亮,却是能把人给吸进去一般。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一章 老奴见过小殿下 常乐有些怀疑,她不是鬼,是丧尸。还是烧焦的丧尸。 不过,她现在好奇的是,这女鬼怎么就把她认成了皇后?等看见红宝石,她就明白了。 犹豫了下,常乐试探。 “你觉得我应该是,还是不应该?” 哪个不会死她就选哪个。 “管你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婆子给过你们警告,是你们非不死心闯进来的。” 那女鬼开口,牙齿上下左右磨着,发出的声音难听至极。 常乐后退了半步,踩到了柳成言的脚,险些摔倒。 柳成言一把将她扶住,半步上前,将她拦在身后,手持桃木剑面对看不见的众鬼。他虽看不见,却是能感受到浓浓的鬼气,偏头轻声问常乐。 “他们有多少?” 常乐皱眉道:“数不清,大概十三四个,只有一个看起来比较聪明,其他都像是傻子。” 柳成言心中“咯噔”一声,紧了紧握着桃木剑的右手,心底开始不安。很明显,是有鬼用了控鬼术,能控鬼的鬼,绝非一般的鬼,他们现在对付胜算极小。关键现在宫门也被封住,他们根本无法逃离。 “百里大爷,能不能带我们逃?” 常乐和柳成言心里想的一样,赶紧问起了百里大爷。 不多会儿,百里大爷有些吃力地回话。 “跑是勉强,但你可以问问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去投胎,没准儿两边谈好了,他们就放你们出去了。” “您是让我跟鬼谈判?” 常乐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那群鬼,看一眼身上就是一阵汗毛竖起。拽住了柳成言的胳膊,常乐这才有勇气的露出半个身子。 “我们真不是有心过来找你们的。大婶儿,你还记得我不?上次我来过。” 对面的老奶奶的脑袋转了转,道:“老婆子的年纪当你奶奶都不成问题。” 常乐:“……” 这时候,还纠结什么辈分称呼问题?! “好的,奶奶。”常乐乖乖改口,“上回我就感受到您的存在,然后来过,被你给吓跑了,您应该还记得罢?” 对方不悦道:“有话快说!” “我是感受到你们这边怨气深重,才过来。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冤屈,所以才不肯离世?还是说你们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常乐道,“不妨说出来听听,我们真是想让你们好好投胎才来的。” “哼,当老婆子是傻的吗?”老婆婆忽然恼怒,“肯定是你告诉了皇帝我们的存在,他这才请几个道士来捉了我们。老婆子也听说了,听说是那个贱人夜夜被梦魇缠身,便让人来这儿捉鬼。可笑啊,可笑!” 常乐一脸迷茫地看向柳成言:“贱人?” 柳成言解释:“她说的应该是大长公主。” “她那是做 贼心虚!活该,活该!沅湘宫都成了这个样子,她居然还不想让沅湘宫安生!你们都是她的爪牙,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说着,那女鬼一抬手,再次狂风大作,天地一片昏暗,日月无光。 常乐有些稳不住身形,死死地拽着柳成言。眼见着几个鬼冲过来,常乐惊声大叫。 “斋主,他们过来了,冲过来了!就在你的前面,有两个!” 柳成言脚下一滑,站稳身子,右手运剑,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被咬破,将血抹在了剑身上。对着迎面而来的浓浓阴气,柳成言毫不犹豫地往前一刺。 瞬间,凄厉的尖叫声响起。那鬼失去控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斋主,左边,一个!” 唰! 一剑过去,尖叫声再次响起。 “右边,一个!前面还有两个!左边也有一个!” 常乐就是柳成言的眼睛,时刻报着周围的情况。柳成言索性也闭上了双目,脚踩方圆之间,运剑游走,稳稳地护着常乐。常乐看着焦急,却是没有多余的精力问百里大爷一句。 大爷,你是睡着了吗?! 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都不出来帮个忙! 正恼怒之时,常乐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抓住。等她慌忙转身,那鬼已经退出了几尺外。常乐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看来百里大爷刚刚禁止那阵阴风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在没有把握捉住这些鬼之前,便选择了保全她。 “斋主,你不必管我,我有百里大爷。你专心杀鬼,那些鬼被你刺过之后都倒在地上不动了!” 常乐看的出来柳成言为了护她,根本无法施展所有的身手。 柳成言听罢,一剑刺入一团阴气。侧身睁眼,深深地看了常乐一眼。 “你小心,最好是让百里大爷带你出去。” “嗯!”常乐先答应,给柳成言吃下一颗定心丸,“斋主,他们又扑上来了,这回有五六个!” 柳成言立马拉开阵仗,凝神静气,身子挺拔地站着。右手执剑竖于身前,左手二指抵在剑身,嘴里念叨着什么。阴风吹散他的发髻,翻起他的衣袍,却是有淡淡萤光出现。 常乐紧张的不敢呼吸,眼见着柳成言要被那五鬼抓住,还有鬼从他后面偷袭,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儿。 浓浓的阴气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将扑上身,柳成言蓦然睁眼,右手将剑一横拉开,剑刃划破他的手指,剑身上沾染累累鲜血。一个旋身,剑气震荡,立马将那些阴气驱逐开来。 有一两个因为不小心被他的桃木剑刺到,仰头就栽了下去。 常乐刚想叫好,肩膀就被什么给抓住,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儿涌入鼻子。常乐大骇,一个低身挣脱开那双利爪,猛地一蹿往前跑 去,衣服都被扯破。 中途回头,却见是那个老太婆女鬼在追她,心里大骂几句,头也不回的就跑。 老太婆立刻笑着追上,眼看着又要抓住她的肩膀。突然她的身上冒出一团红光,像是火团一般,将老太婆的手灼烫了一下。 老太婆吃痛收手,见着常乐跑出几尺外,仍旧不放弃。 她算是看出来了,常乐能在此安然无恙,全是因为她身上戴着的那个链子。她便改变策略,专门去抢常乐的链子。 常乐发现她的意图,急忙护住了身上的红宝石链子。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已经受伤的柳成言一个闪身到了她面前,将她的腰一揽,侧身躲过。 “不行啊,老这么打下去,咱们打不过。”常乐气喘吁吁道。 正说着,周遭的鬼都涌了上来,那个老太婆首当其冲。 柳成言一瞬间应付不过来,立马被七八个鬼抓起来,常乐也被鬼绊倒在地。老太婆直直冲向常乐。 眼见着他们二人要被重伤,一道剑气铺面而来,老太婆被逼退。 一阵风起,常乐被人拽起,落入熟悉的怀抱之中。抱着她的人,一个飞身,将柳成言也救了下来。 剑所刺到的鬼,不再和之前那般倒下,而是直接魂飞魄散,消失不见。 三人站定,常乐才看清来救他们的是怀王,刚刚伤鬼所用的正是他从不为道长那儿抢过的玄铁剑。 “关键时候,还是要本王来保你们。”怀王嫌弃地说了一句,道,“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在此处作祟?本王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去你该去的地方!” 一番正义之词说罢,常乐戳了戳怀王的腰身,轻声道:“他们在后面。” 怀王的眼睛眨了一瞬,揽着她的肩膀就转过了身子。 就在怀王转身的一瞬间,风中忽然响起呜咽之声。老太婆面目全非的脸上,表情怪异,等怀王站定,她忽然跪了下去。紧接着,跟随她的鬼魂也都跪了下去。 唯一能看见他们的常乐,差点没惊掉下巴,话都不会说了。 怀王发现常乐的异常,皱眉问:“怎么了?” “他们……” “老奴见过小殿下!” 老太婆打断常乐的话,带着众鬼朝怀王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听见声音,怀王的眸光颤了颤,看着虚无的地方,皱眉。 “你们是何人?” “老奴是一直伺候娘娘和您的榛嬷嬷啊。” 老太婆抬头仰视着怀王,身上忽然泛起淡淡白光。在常乐的亲眼见证之下,老太婆和其他鬼身上起了变化,之前可怖的模样逐渐褪去,变回了正常的样子,身子虽然虚浮,却有实体的感觉。 老太婆的脸上堆满了皱纹,一双深陷进去的眼睛流露着慈爱之意,声音也不似适才那般 刺耳。 常乐还没感叹眼前变化的神奇,怀王已经不能自已的颤抖,他的手从常乐的肩头滑下。 “你是榛嬷嬷?” 怀王的嗓子也有几分哽咽,他如今能亲眼看见对面跪着的人。 那模样,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榛嬷嬷道:“是啊,正是老奴。老奴一直在这儿等着小殿下回来。没想到,小殿下已经长这么大了,也不该叫小殿下了。” 怀王急迫道:“母妃呢?母妃可也在这里?” “娘娘她,已经不在人世。” 榛嬷嬷脸上露出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惆怅,紧接着便又磕了个头。 “殿下,您一定要为娘娘做主报仇啊!她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人给毒死的啊!” 哐当。 怀王手中的玄铁剑砸在石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怀王身子往后栽了半步,又猛地上前。 “母妃当真不是自杀?” “自然不是。”榛嬷嬷的神色忽然狠厉起来,“是有人将娘娘毒死,将我们锁在殿内。娘娘挣扎之时,无意间打翻了烛台,失火烧了沅湘宫。娘娘死的冤,死的惨啊!”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替母报仇 怀王的双眸猛地收缩,随即红了起来,里面泪光闪现。双手紧握,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声音冷的吓人。 “是谁?谁是害死的母后?!” “老奴不知,老奴只知做贼心虚,是谁怕这沅湘宫闹鬼,那人必定心中有鬼!”榛嬷嬷说的笃定,一张脸也是阴狠的吓人,“敢借陛下的名义送吃食,并在里面下毒,后宫之中没几个人敢这么干!” “是大长公主……” 常乐瞧着怀王额头暴起的青筋,一下子没注意,将榛嬷嬷怀疑的那个人说了出来。 “大长公主?哼,她现在倒是好风光!殿下,你一定要杀了司柳裳,肯定是那个贱人害死了娘娘!” “殿下,不能让娘娘这么白白冤死啊!” “殿下,娘娘大仇不报,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啊!” “殿下,……” 榛嬷嬷的催促之声在怀王耳边一声声炸开,脑子里交织着各种各样的画面,整个脑子仿佛随时都要爆开一般,精神也有些失控。狠狠的闭上了双目,还是无法消解这种几欲崩溃的痛苦。 常乐见状,忙道:“榛嬷嬷,你别说了!让怀王先冷静下!” 榛嬷嬷闭上了嘴,凝视着怀王,等他稍微好了些,才冷笑道:“殿下现在原来是怀王,若是娘娘不出事,这皇位本应是殿下的。” 这句话猛地刺激到了怀王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眼睫毛颤了颤。因着无人说话,他也有时间将这一腔悲愤压制,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现在,不是替母报仇的时候! “怀王?” 好半晌,常乐担心地叫了声怀王,紧紧地捏着他的衣角,生怕再将他刺激。 怀王缓缓地睁开眼眸,眼底尽是一片哀伤之意。 “此事本王定然会给母妃一个交代。榛嬷嬷,你苦守这么多年,辛苦了。既然母妃已经不再留恋,你也别再为难自己,带着他们投胎去罢。这阳间的事,便留给本王。” “不!”榛嬷嬷怒吼着站起来,“我一定要看着害死娘娘的凶手死了才行,我要拖着她的魂魄一块儿下地府!” “如此执念,只会让你的怨气加重,便是投胎也会受到影响。” 柳成言也能看见榛嬷嬷的身影,在旁劝告。 “老婆子若是怕着,早就走了。从我开始控制这些鬼,不让他们投胎开始,我便没指望还有投胎的一天!” 怀王道:“你又是何必?” “娘娘的大仇不报,老婆子誓不罢休!他们,有的是伺候娘娘的,有的是来沅湘宫出言不逊的,他们凭什么就这么投胎?” 常乐听她如此执着,头疼道:“不是我说,你留着他们,他们也不能跟你聊天,打发寂寞都做不到……” “你懂什么?!”榛嬷嬷瞪了常乐一眼, “总有一天,我要出了这沅湘宫,亲手将所有可能害死娘娘的人都弄死!” “不是我说,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你让我们怎么办?是该抓你还是不该抓?” 榛嬷嬷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常乐,道:“殿下,你怎么和皇后纠缠在一起?” “皇后?”怀王一头雾水地看向常乐,瞄见她佩戴的红宝石,恍然道,“她不是皇后,是本王的人。” “原来是殿下的人。”榛嬷嬷对常乐的敌意少了些许,又道,“既然你是殿下的人,那你就应该想着帮助殿下,早日替殿下的母妃报仇,帮殿下,夺回皇位!” “好了!”怀王严肃道,“榛嬷嬷,你别再说这些话。皇位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母妃都深知这个道理,你又在执着什么?” “非是老奴执着!若不是因为皇位之争,娘娘又怎会被害死?如今的皇帝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那是踩着娘娘的尸骨啊!”榛嬷嬷痛心疾首道,“殿下不将皇位夺回来,难不成要看着奸人得意?!” “榛嬷嬷,此话,你万不可乱说。今日只有我们三人在场,若是还有别人,你这便是在害怀王。”柳成言见怀王阻拦不住,便冷声提醒榛嬷嬷。 榛嬷嬷冷笑道:“你们二人若不是殿下的心腹之人,老婆子也不会允许你们走出这里。” 怀王看着榛嬷嬷的神情,倍觉陌生。仇恨让她再也不是自己记忆中那般慈爱的模样。 “榛嬷嬷,……” 榛嬷嬷的目光猛地扫向怀王:“难不成,怀王已经安居现状,不想替娘娘报仇,现在也想为了他们那边收了老奴吗?!” “榛嬷嬷,本王自小便由你带着,自然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怀王尽量安抚道,“本王会报仇,可也不能现在就拿着剑去将人给杀了,……” “老奴看,殿下根本没有要帮娘娘洗冤的心!” 常乐看的着急,帮着怀王劝这个老顽固。 “你别急啊。报仇洗冤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行的啊。你不得先查出来是谁给沅贵妃下毒?找出凶手才能准确的报仇,不然你杀了一堆都不是真正的凶手,那不是白费工?” 怀王和柳成言闻言,同时皱眉看向常乐。常乐扭头对上他们二人头疼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与迷茫。 她说的有哪里不对吗?这个流程没错啊! 榛嬷嬷似乎是听进了常乐的话,道:“你说的有理,是要先查清楚。可如果真是司柳裳或者是司伯言,谁又敢查到他们的头上?” “司伯言?” 常乐的眸光一闪,瞬间噎住。 司伯言不就是皇帝?她刚刚一直被这个榛嬷嬷误导,纠结在大长公主身上。完全忘记之前听说的,是皇帝 杀死沅贵妃的事。此事如果真的查出是皇帝,那,怀王难不成真的要造反? 常乐担心地看向怀王,怀王面无表情,不知道现在是如何想法。 “怎么,不说了?”榛嬷嬷勾唇冷笑,“我看,我还是把这宫里的人都给杀尽,谁都跑不了,总有一个是的。” 怀王道:“榛嬷嬷,你这是在逼本王。”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看怀王不愿意替娘娘报仇,决定自己动手而已。” “适才不是说了,此事查清还需时间,你便放心交与本王,你自投胎去。” 榛嬷嬷哼道:“若是老奴走了,殿下反悔了怎么办?殿下查清,是要替他们掩盖,还是如何?” 怀王坚定道:“本王查清,定然是要天下人都知道母妃的冤苦!让所为之人受惩!你若不信,本王在此起誓如何?” “殿下有心,还请殿下尽快。” 榛嬷嬷说罢,挥袖便起了一阵阴风,将堵着沅湘宫大门的石头挪开。 外面的人感受到松动,一个发力,将门撞开,齐齐扑滚了进来。看见怀王他们安然无事,旁边还站着一个老婆子女鬼,立马惊吓着退了出去。 而因为门打开,玄虚镜直直地照了进来,照在榛嬷嬷他们这群鬼身上。 瞬间,凄厉的鬼叫声不绝于耳! “将玄虚镜收起来!” 在柳成言的及时告知下,不为道长不明所以地将镜子给转了方向。在玄虚镜下挣扎险些魂飞的鬼们得到了救助,身上的痛苦却是没有完全消失,趴在地上喘气。 “榛嬷嬷,你没事罢?” 怀王上前一步,欲将榛嬷嬷扶起来,他的手却直直的穿过榛嬷嬷的身子。愣了一下,怀王再次反应过来,榛嬷嬷已经逝世,如今又一次接受这件事,怀王心中不免悲苦。 “鬼,榛嬷嬷!原来真的是沅贵妃死后不宁,作乱后宫!” 沅湘宫外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宫内众人与鬼看去,却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徐嬷嬷。不知道徐嬷嬷是打哪儿来的,如今还一脸惊恐地指着榛嬷嬷的鬼魂,颤抖着。 榛嬷嬷一见徐嬷嬷,表情就阴狠起来,听罢她诬陷沅贵妃的话,怒气再起。随着她情绪的变化,周围的氛围也发生了变化,阴沉沉的,似有乌云压顶,又有狂风呼啸的趋势。 徐嬷嬷虽然年纪不小了,动作还是挺快,转身就到了不为道长跟前,催促道:“这女鬼又要作妖了,道长,你快些收了她!收了她!” “徐贞!” 榛嬷嬷凄厉地叫了她一声,缓缓地站了起来,每根发丝都随着她外泄的阴气而飞扬。 “你这贱人!屡屡使奸计陷害娘娘。今日,我便要替娘娘解决了你!” “你这老婆子死了还要诬陷我!不为道长,快 将这女鬼收了,还后宫一个清净!” 徐嬷嬷紧急催促不为道长。 然而不为道长却是没动,全等着柳成言的吩咐。柳成言见状,已经从袖中取出了一条红绳,在抛出之前,扭头用目光询问了下怀王。 怀王沉了沉气,不忍地闭上了双目。 柳成言得到默认,眸光一闪,迅速将袖中的红绳抛了出去。 红绳上面拴着铜钱,如有灵一般,直直地冲向榛嬷嬷,迅速绕了两圈,将榛嬷嬷困在其中。 柳成言手上结印,道:“收!” 红绳立马贴在榛嬷嬷身上,拉紧。榛嬷嬷的气焰被压制,左右都动不了。挣扎两下,榛嬷嬷似乎反应过来什么,面容狰狞地转身看向怀王,怨气更甚,两只眼睛红的吓人。 常乐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殿下,你当真如今绝情?!” 怀王缓缓睁开眼,不甚为难道:“榛嬷嬷,你莫要再害人了。这般,只会为母妃积怨。” 榛嬷嬷紧盯着怀王,突然狂笑起来,两只眼睛彻底红透,里面还有什么东西溢了出来。眼中流出了一道道血痕,她的脸此时也是煞白,整个状态像是进入疯魔,让人不寒而栗。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三章 捉住常乐 柳成言见状,脸色大变。 “不好!她彻底被激怒了!” 下一刻,束缚着榛嬷嬷的铜钱红绳开始不断颤抖,有了松动的痕迹。眼见着榛嬷嬷要挣脱,一道红光从常乐身上的红宝石闪过去,附着在铜钱红绳上。 “哪里来的妖怪,凭你这点灵力,也想对付老婆子?可笑!” 随着榛嬷嬷一声怒吼,铜钱红绳瞬间断裂。 柳成言被她的鬼气所伤,一个不稳摔在地上,一口污血喷了出来。常乐胸口也是一震,后退了半步,还好红宝石还没有碎裂。处于安全考虑,常乐将红宝石链子又塞进了衣服里。 怀王拉住常乐,忙又上前扶起柳成言。 “你们如何?” 常乐和柳成言微微摇头,只是透过迷人眼的风雾,担心地凝视榛嬷嬷。百里大爷看来是彻底没用了,这下他们也是束手无策了。 “冤啊!冤啊!” 榛嬷嬷张开双臂,仰天怒吼着。 瞬间,沅湘宫上空,阴云滚滚,还有雷电闪过,气氛可怖非常。之前被柳成言伤到倒在地上的鬼魂也都“唰”地齐齐站起来,向榛嬷嬷聚拢。 “娘娘,死的冤啊!” 兀地,一道金光冲进来。是不为道长看情势不对,又启动了玄虚镜。 榛嬷嬷眸光一凛,整个沅湘宫起了卷风。卷风猝不及防地将常乐他们三人包围,迅速闯出了宫外。 “嘭!” 卷风在冲到沅湘宫门口之时,被一道屏障所挡,碰了个粉碎,两个人被丢出了宫外。只瞬间,沅湘宫的门也重新合上,再难打开。 左右禁军一看被抛出来的人是怀王和柳成言,赶紧跑上去将他们扶起。左右没见着常乐,便明白常乐是被鬼嬷嬷给留下来,只怕此时是凶多吉少。 “来人,将门撞开,用灵器将里面的妖魔鬼怪全都消灭了!” 徐嬷嬷见玄虚镜起了作用,立马硬气地指挥禁军。 没有禁军搭理她,都等着不为道长的安排。刚刚他们可是撞到身子都青紫,都没能将门撞开。再者,现在里面这女鬼正在发狂,谁敢去冒险? “冤啊!冤啊!苍天无眼,人心险恶,可怜娘娘枉死!” 里面还在凄厉的叫着,仿佛有千万只鬼在嚎叫,闻者惊骇只想逃。 “阿常!阿常去哪儿了?”怀王不见常乐,握住玄铁剑便冲向朱红斑驳的大门,焦急地捶着门,道,“榛嬷嬷,阿常是无辜,你莫要伤她!” 柳成言直接借着旁边的白石宫灯灯柱,几下跃到了宫殿的墙头,往里看去只有卷动的黑雾,根本看不清常乐在哪里。 猛然间,一块巨石飞过来。柳成言快一步跳离墙头,落在地上。本就身受重伤,又迫不及待地运功,导致身体更加不支,直接摔倒在地。 榛嬷嬷似乎是不耐烦怀王的叫门,便道:“若想救她,便立马查清娘娘的冤情,惩治凶手,还娘娘一个清白!” “榛嬷嬷!” 怀王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最后只能无力地站在门口,胸前起伏不定,气息紊乱。两只手紧握,青筋突兀。 “这女鬼执念太深,已非能简单解决的。”不为道长镇守着法坛,以免女鬼冲出,担心柳成言的情况却无法去察看,只能拧眉道,“魏总管,此事需尽快禀告陛下,请陛下裁度!” 魏总管深深地看了沅湘宫一眼,已经恢复了镇定。 “咱家知道了,还请道长先将此处守住。徐嬷嬷,一同回去罢。” 徐嬷嬷是被大长公主派过来看看情况的,闻此,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迅速地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将此事汇报。 “本王也过去。” 怀王出声,头顶阴翳。将玄铁剑往地上一丢,转身大步离去。 徐嬷嬷和魏总管相视一眼,随后跟上。 “快带柳成言下去治伤!快把贫道的宝贝灵剑捡起来!哎哟,贫道的宝贝们啊!” 不为道长立马着急忙慌地催促着所有人动起来,等拿到玄铁剑的那刻,不由得担心看向面前的沅湘宫。 那丫头可千万别出事!不然八归子可就没法渡劫了! 沅湘宫内,常乐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盯着面前可怖的榛嬷嬷,两条腿儿都在打颤。 “榛嬷嬷,你擒住我也没用啊,我就是个无名小辈,他们不会因为救我就随便妥协的。” 榛嬷嬷偏头,阴恻恻地盯了常乐一眼。 “如果你真这么没用,那我便也不用留你了。” 常乐忙咳了一声,心虚道:“我肯定有用的,斋主和怀王他们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他们易家的红宝石?”榛嬷嬷上前逼近了一步。 常乐的屁股往后挪了半步,胆战心惊道:“那东西是我坑来的,我真不是皇后,你别误会。” 榛嬷嬷盯住,凝视着常乐半晌,又问:“殿下如今过的可好?可有遭人欺负?” 常乐见她虽然还是那副鬼样子,语气和面容却缓和了许多,不免有些唏嘘她和沅贵妃的遭遇。心中的害怕也少了些许,在不看她脸的情况下,只当她是个慈祥的老奶奶,轻轻地点了点头。 “怀王他过得可好,很是肆无忌惮,连皇帝都会让着他三分。皇帝对他十分宠爱,无论怀王做什么过分的事都不会计较。你说的这个红宝石,就是怀王替我讨来的。” “这样吗?”榛嬷嬷陷入沉思,忽然有些老泪纵横的意思,“看来,这个司伯言对娘娘还是有几分情谊,希望当年的事与他无关。” 见榛嬷嬷有变好的趋势,常乐内心瞬间 有些期待,等着她自己化解仇恨。 “这样,殿下坐上皇帝之位后,也可以留他一命!” 常乐瞬间一个白眼,想仰面晕过去。 榛嬷嬷冷面警告:“你便在这儿好好呆着,别想搞些小动作。不管你身上带着什么妖精,他都不是我的对手,不要白费力气,还惹怒了我。” “是。” 常乐心虚应下,得知自己现在不会有危险,还是稍稍放心。不由得,有些好奇。 “榛嬷嬷,你真的是个普通的鬼吗?你会操纵鬼魂,还能搞得这么大动静儿,一看就不简单。” 榛嬷嬷阴恻恻一笑:“自然,我可是淼国巫女的后代。聚魂纵鬼,不值一提。所以,你和那个妖精别有什么小心思,不然,老婆子直接将你们给炼成鬼儡。” “又是淼国鬼术。”常乐抿唇咽口水,抱紧了自己,小声嘀咕,“黑白无常,阎王判官都不管管的么……” 榛嬷嬷轻笑出声,嘲讽着常乐的天真无知,往前走了几步,消失在空气之中。 常乐望着空荡荡的沅湘宫,仰头不见苍穹。愁苦悲叹,瑟瑟蜷缩。 她的经历还真的一次比一次惊险,越来越丰富了。 如今没有性命威胁,便想起今日怀王的异常。 常乐从榛嬷嬷和怀王相认说明情况的那刻就想说了。如果是她的话,听见自己的母妃的惨事,第一反应肯定是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怀王明面上说要查,可很明显的,他是在故意安抚榛嬷嬷。 毕竟,榛嬷嬷作为当时的当事人,知道的信息肯定不少。如果要查清这件事的话,肯定是要靠榛嬷嬷的。但怀王却一心想让榛嬷嬷去投胎,离开人世。若是榛嬷嬷不在了,十几年前的事情,他们现在在一片废墟里怎么找证据? 说是怕榛嬷嬷呆久了为祸人间,但很明显的,榛嬷嬷是个明事理的人,在配合查清案子之前是不会轻易作妖的。 如此,怀王的行为确实让人想不通! 怀王这样不给个好态度,别说榛嬷嬷了,是她,她也得发脾气。 …… 废宫那厢在捉鬼,这厢司伯言和大长公主便在一处等着结果。 从听说沅湘宫里真的有女鬼之后,大长公主便惴惴不安。 司伯言在一旁安慰,还让贤妃也跟着劝慰,顺安公主自是从头至尾做安抚工作。 等他们在这边都能看见废宫那边阴云密布,雷声滚滚的时候,司伯言也无法淡然了,催人去看是怎么回事。 催促的人前脚出去,怀王三人后脚便进了宫殿。 司伯言一见魏林便问:“魏总管,沅湘宫的情况如何?朕怎么看,这沅湘宫那边的怨气更重了?” 魏林道:“回陛下,是那女鬼突然发狂。适才这女鬼也 现行了,是当年沅贵妃的贴身嬷嬷,榛嬷嬷。听她所言,应当是不满当年的沅贵妃惨死。” “榛嬷嬷?” 司伯言反问出口之时,大长公主和顺安公主的脸色已经大变。他们二人有意无意地看向了怀王,怀王兀自淡然,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徐嬷嬷趁机补充:“那榛嬷嬷已然成了邪祟,老奴一去,便想杀了老奴。陛下,定要下令,将榛嬷嬷的鬼魂给收了呀!照她这架势,肯定是要将宫中之人全都杀了才能泄气。” “竟有这种事?”司伯言面色凝重,“看来,大国师不在,是真的不行。” 怀王见魏总管和徐嬷嬷不再多说一句,不悦道:“此事不能轻举妄动,常乐现下被榛嬷嬷扣下做了人质。” 司伯言心里一“咯噔”,盯着怀王就想质问。她不是有个黄大仙?怎么怀王你都出来了,常乐却被扣在了里面做人质? 顺安公主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大长公主脸上的阴云不比沅湘宫的强多少。 “怎么又有那丫头的事儿?”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四章 彻查沅湘宫一案 怀王解释道:“常乐是柳成言的贵人,因着柳成言来宫中收鬼,如此重要又危险的场合,常乐这个护身符肯定是要在的,要不然柳成言出事了怎么办?” 大长公主的眉头都拧到了一块儿了,不知褒贬道:“她的身份还挺多,要掺和的事儿还真不少。” 怀王不再多言。 司伯言瞧了会儿怀王,若有所思道:“榛嬷嬷定然不是无故掳走常乐的罢?她可是借此威胁,有什么条件?” 徐嬷嬷和魏总管相视,俱各犹豫,没有直接回答,全等着怀王自己说。反正司伯言这话也没明显问谁。 “榛嬷嬷的条件——”怀王挤出一抹笑意来,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大长公主身上,“她言,臣的母妃并非自杀,而是被人投毒陷害!” 司伯言心头一震,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指甲直接掐进掌心里。发现怀王不善的目光在大量大长公主,心中一番翻江倒海。 “竟还有这种事?!” 顺安公主震惊地睁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怀王,右手死死地抓着大长公主的榻背才不至于后仰。 “对,臣也不敢相信。”怀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痛之色,忍不住垂头掩面,好半晌才有些哽咽的继续道,“榛嬷嬷所为,希望可以查出当年害死臣母妃的凶手。” “若真有此事……” 怀王见司伯言接话甚是犹豫,并没有很积极很悲愤的情形,不免有些心寒,隐隐还有些恼意。能有这样的态度,除了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外,还能有什么可能? 他竟是早就知道,母妃不是自杀! “那榛嬷嬷可知道,是何人害死沅贵妃的?”大长公主面无表情询问,却是紧紧地盯着怀王。 怀王抬眼同大长公主对视,在众人屏息之中,缓缓道:“不知,因此需要调查。” 大长公主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舒缓了几分,肩膀微微放下,面子上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 “既然是榛嬷嬷所言,想必多半是真。可这已经过去十多年,沅湘宫一片废墟,沅贵妃的尸骨已入殓,榛嬷嬷又不知是何人,这要从何查起?” “嗯,想要查清这封存了十几年的旧案,且只有一个不知情的榛嬷嬷的鬼魂,实属不易。” 司伯言接在大长公主之后附和,担心地关注着怀王的情绪变化。 “怀王,并非皇兄不愿,只是……找到大国师都比这件事来的容易。” 怀王瞧着他们姑侄的前后所言,眼角不知何时已经发红,后槽牙紧紧咬着,这才将那些失理智的话封在口中。忍了又忍,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来。 “臣弟明白,自古后宫之事,谁能究的清?更何况这是陈年旧案。”怀王道,“听闻大长公主常年受梦魇所扰,且是母妃。想 必,母妃对大长公主极为相信,无意惊吓大长公主,而是想着大长公主能为其伸冤。” 大长公主的嘴角抽搐了下,怜爱道:“现下看来,确实如此。只怪本宫胆子太小,见着鬼魂便失了魂。若是下次夜间再遇着,定然问清她到底是何冤情,看如何能帮得了,让她泉下安心。” “那便有劳大长公主了。”怀王深深地行了一礼,脸色晦暗难明。 “那这沅贵妃不在沅湘宫,是不是在本宫的长春宫?”大长公主恍然反应过来,“要不让道长去长春宫看看?” 怀王道:“不为道长现在守着榛嬷嬷,成言也身受重伤,常乐至今生死未卜,臣又无法看见鬼魄,怕是无人能去长春宫。” 大长公主脸色大变:“那……” “姑姑莫急,最近宫里不太安全,姑姑不如去大长公主府中暂住。此事过去,再回宫?”司伯言及时作出提议。 大长公主唯有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榛嬷嬷那边要如何解决?”顺安公主见大家的话题跑偏,便弱弱出声,将此事重新提出来,“我们知案子不好查,可这是榛嬷嬷的执念。不解决的话,常姑娘救不出来,榛嬷嬷也不会离开,宫中还是会不安宁。” 司伯言沉了沉,扭头看向怀王,问:“怀王,你以为,此事应如何解决?” “臣不知,全凭陛下安排。”怀王面容冷然地回话。 司伯言静静地瞧着,目露几分愧疚和心痛。 他何尝不知,怀王此时此刻是用了多大的忍耐,才不要求彻查当年母妃的真相。 他知道,这么多年,怀王一直在怀疑当年沅贵妃自杀这件事,更是在私下找寻着证据。如今,可以公开查这件事的机会就在眼前,有榛嬷嬷在,多少也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怀王却是亲手送掉这个机会。 怀王,再次为了他的天下,牺牲了自己。 他欠他们母子的太多。若是,真相背后涉及之人,是别人,他定然会主持彻查。可惜,没这个如果。 司伯言闭目,深呼吸一下,再睁眼,又是一如既往清冷的模样。 “大国师不在,无人能降住榛嬷嬷。沅贵妃冤死一案,虽难办,事到如今,也只能顺着榛嬷嬷的条件,想尽办法查清事情真相,还沅贵妃一个真相,还宫中一片安宁。”司伯言义正言辞道,“下旨,令大理寺卿,彻查沅贵妃一案,限期一月。怀王,朕的决定,便由你告知榛嬷嬷罢。朕既已达成她所愿,她也该将无辜之人放了。不然,便是要查此案,朕也会先请高人将其捉拿。” 怀王眸光明灭,恭敬应命:“陛下圣明,臣弟这便去。” …… “榛嬷嬷,不是我说,你都不知道凶手是谁,这又 是十几年前的案子,这要怎么断案?” 常乐依旧缩在角落里,紧紧地抱着自己,怯生生抬头,跟不停在她眼前晃悠的榛嬷嬷攀谈。 榛嬷嬷道:“断不了,那就让整个皇宫里的人陪葬。” “您就别说大话了。”常乐叹了声,发现榛嬷嬷的杀气,立马改口,“我相信,您现在肯定是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给杀了的。不过,您要是能杀的了整个皇宫的人,早就动手了罢?还用等到现在?” 榛嬷嬷冷眼瞧她,勾唇道:“你这个小丫头,还挺聪明,太过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之前老婆子可能差点能耐,现在捉了你和你身上的妖精,怎么也够了。” 常乐立刻后悔闭嘴,发现榛嬷嬷目光不善,便讨好地替她想好结果。 “虽然年代久远,但我相信,肯定是可以查出来的。毕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从来不会迟到。而且这儿还有跟包青天一样人物的冯都尹在,他肯定会为了真相不惧淫威!” “冯都尹?”榛嬷嬷抓住她话中的重点,眯眼道,“此人当真有如此魄力?” “那是当然,右将军的儿子犯了事儿,说铡就给铡了。”常乐用手比划了个刀起刀落的动作,“那个右将军叫杨什么的,可是了不得,当场拿刀威胁冯都尹,冯都尹还是不畏惧,当他的面儿把他儿子给铡了!” 榛嬷嬷道:“杨叁水?” 常乐说的正兴起,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拍了下手掌,道:“好像就是这个名字!他儿子叫杨瓢!” “你之前说,你上次来沅湘宫,便是感受到了此处的怨气,想替我伸冤?” 榛嬷嬷靠近了一步,俯视常乐,试探询问。 常乐被她这阵势吓得有些心颤,特别是她的脸,还是之前那副吓人的模样。常乐偏过脑袋,揣摩着回答。 “应该,是的罢……您是想让我帮您什么忙吗?” “是有一个忙。” “什么忙?”常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看向榛嬷嬷,见面又是一瑟缩,悻然道,“只要您把我给放了,什么忙都帮的,毕竟您也不是个恶鬼,我这个人向来古道热肠!” 榛嬷嬷神秘一勾唇,正欲开口,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榛嬷嬷,陛下的旨意已经下了,大理寺卿会彻查母妃冤死一案,限期一个月!” 听出是怀王的声音,常乐激动地跳起来,道:“榛嬷嬷,要开始查了,一个月就能查清。这样,要不您有什么线索,都跟我说说,我帮您转达,然后你就先去投胎?” 榛嬷嬷冷眼扫了她一下。 常乐吞了吞口水,道:“您去投胎,路上还能跟阎王判官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害死了沅贵妃,这不用一个月, 沅贵妃的冤情就解决了。” 榛嬷嬷依旧不信她话的冷漠模样。 常乐再道:“那您就先把我放出去,我帮您去盯着他们的查案进度?要不然,我在这儿关上一个月,不是饿死就是被渴死。” 榛嬷嬷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你说的对,确实是需要盯着他们,以免他们搞些敷衍的小动作。” “是吧?”常乐见榛嬷嬷终于听取她的建议,立马得意挑眉。 “榛嬷嬷,可有听见本王的话?”怀王在门外催促,“本王一定会给母妃一个真相。可阿常是无辜,你便将她放了。而且,许多地方需要让她帮忙,她被困里面,只会耽误时间。” 榛嬷嬷不理会怀王的叫喊,仍是瞧着常乐道:“只要你将红宝石链子交出来,我便放你出去。” 常乐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道:“这链子虽然是陛下的,但也是个死物。而且,没有它我帮不了您。” 不等常乐挣扎,榛嬷嬷一下子冲上前,冰冷的手狠狠地掐住她的脖颈。常乐来不及痛叫,叫声就卡在了喉咙里,化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之声。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五章 榛嬷嬷附身 在常乐快断气那刻,脖子上什么东西被拽走,然后眼前一黑。 眼前再恢复光明,已经是在沅湘宫之外,面前站着焦急的怀王。随之,便被怀王一把拥进了怀里,常乐还没从刚刚的生死一瞬中反应过来。 “你没事罢?” 怀王发现她身上冰凉的离开,揉了揉她的脑袋关心询问。 常乐点了点头,两只眼睛立马就水汪汪的,重新埋进怀王的胸口,吸了吸鼻子道:“刚刚吓死我了,那个榛嬷嬷差点要掐死我!”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赶紧离开这儿罢。” 怀王安抚着常乐,转眼抬头,发现沅湘宫已经放晴,里面的阴云散了去,仿佛什么都不存在。默默叹了声,怀王到不为道长跟前,做最后的叮嘱。 “麻烦道长继续守在此处了,还请不要伤了榛嬷嬷。” 不为道长按着手边不停震动的拂尘,道:“贫道明白,怀王还是带着常姑娘离开此处罢,莫要再回来了。” 怀王也不愿意多停留耽搁,直接转身离开。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不为道长拿起拂尘便念叨。 “那丫头身上是有个妖精,你不应该早就熟悉了?见一回还动一回,压都压不下,一点都不通灵!” “唉,一个月,贫道要在这儿守一个月!”不为道长抬头望天,双目含泪,“这是造了什么孽,长春道长啊,您可别再游历了,赶紧回来罢!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儿?” 他只想守着玄灵观,想法子挣钱,除魔降妖捉鬼这种事,不在他的业务范围之内! …… 怀王直接送常乐回王府,自己也回去休息。 常乐一上马车,便靠在怀王肩膀上睡着了。怀王贴心地给她披了件斗篷,自己也闭目养神,眉头却从来没松过,脑子里一直反复转着一个问题。 他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司伯言说会彻查此案,却是将此案交给了大理寺卿,未交给他一直信任的冯都尹。此事,本来也是应该交给大理寺卿,只怕,司伯言是另有其他想法。 十几年前的旧案,在没有一点证据的情况下,一个月之内断清。最快的方法,便是找一个替罪羔羊罢。这种事,冯都尹做不出来,大理寺卿才会配合。 他宁愿相信司伯言是因如今形势所逼,不得已出此下策,同自己一般。不愿意相信,母妃之死同他有关,可他今日听到母妃冤死的表现…… “他们是真的会查清沅贵妃的案子罢?” 常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缓缓地坐直了身子询问,神情严肃。 怀王沉吟道:“嗯,会的。” 常乐偏头,定定地瞧着怀王,道:“我可以去看案子是怎么查的吗?” “你还真是什么都想掺和一 下,这回你便别管了。” 怀王说着,又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却是触及一片凉意。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榛嬷嬷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常乐摇头:“没有,可能就是沅湘宫的阴气太重,被阴气侵体,过段时间就好了。” “早知道榛嬷嬷会现行,便不让你跟去了。百里大爷确实是不靠谱,以后当真是不指望他能保护你了。” 怀王长长地叹了一声,却注意到常乐还是面无表情的木楞样子,并没有如往常般往下接话,将百里大爷说上一顿。 难不成当真是被榛嬷嬷给吓坏了? 沉思的常乐再次开口:“榛嬷嬷将当年事情发生的情况都告诉给我了,我或许可以帮忙,这样也不可以去参与查案吗?” 怀王的眸光闪了闪。 “榛嬷嬷都告诉你了?” “嗯!”常乐点头,“她希望我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她不方便出面,怀王你又不想管,就想让我监督案子的进展。” 怀王犹豫几分,还是没忍住,道:“那你便说说,当年,本王的母妃是如何被人害死的。” “当年,沅贵妃正在殿中替先帝做靴子,先帝身边的江内侍跟平常一样,奉了先帝的命令给娘娘送去她最爱吃的绿豆酥。当时,就只有江内侍,魏总管没有跟着,虽然问了一句,却是没有在意。结果,那绿豆酥中竟是被下了毒,娘娘吃罢便开始痛苦挣扎。榛嬷嬷和几个宫人想出门求救,大殿的门却是被从外面锁上了。娘娘在挣扎之中,无意间打翻了灯烛,手忙脚乱之际,火势越来越大,最后,一屋子的人都葬身火海。” 常乐说罢,再看怀王。不知何时,怀王已经闭上了双目,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连呼吸都十分轻缓,怕暴露声音中的颤抖。 “殿下,你可知道,当时娘娘身中剧毒挣扎的模样,有多惨不忍睹吗?” 常乐的声音幽幽响起,如同鬼魅。怀王蓦然睁眼,正对上常乐无辜呆愣的双眸,仿佛刚刚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马车依旧平稳地行驶,外面的日光透进来,映照在常乐身上,显得有几分清冷。马车里的光线,多少还是弱了些。大抵是氛围所致,怀王越看常乐越觉得哪里怪怪的,对常乐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你刚刚说了什么?”怀王皱眉质问。 常乐一头雾水地笑了笑:“我说了你母妃是怎么死的呀。” “你的最后一句。” “一屋子的人都葬身火海。” 怀王稍稍吐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深觉自己是被榛嬷嬷给逼疯了,竟然都出现了幻听。 “难不成,你以为我说的是——殿下,你可知,娘娘七窍流血的模样?” 怀王兀地抬眼,常乐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且在狞笑! 几乎是第一时间,怀王伸手掐住了常乐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怼在车厢壁上。因着动作剧烈,马车随之颠晃了两下。 外面的车夫不明所以,极力将车子控制好,想开口问上一句发生了什么,却是不敢问。 常乐整个人后背紧紧地贴着车厢壁,脖子被人禁锢着,却毫不畏惧,依旧笑的狰狞诡异。 怀王低声怒喝:“你竟是上了阿常的身!快些从她体内出来!” “殿下,你便是这么对老奴的吗?”常乐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当真是人走茶凉,老奴死了如今归来,竟被殿下如此防范憎恶。” 怀王的另一只手死死握成拳头,眼角的红意泪光还未完全褪去,一张脸已经不经意间冷淡了下来。 “本王一直念着嬷嬷你的好,可如今的你,已经不是当初疼惜本王的嬷嬷了。阿常的身子经不住你这般折腾,你快快出来,我送你回沅湘宫。” 常乐一声轻笑。 “是,这副身子是经不住两个外来魂魄的折腾。殿下,你如今竟因紧张一个女子与老奴为敌,为何不敢为了娘娘和那群人为敌?娘娘当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本王如今也是有苦衷,还希望嬷嬷可以体谅。本王只想,你们生前已经遭受了苦难,死后便莫要再为难自己,放下执念,去往下一世。母妃的事,本王现在不能计较,总有一日,本王会给母妃一个真相!” “你有苦衷,娘娘又何曾不苦?”常乐凄厉地吼了一句,“老奴定要亲眼见着真相浮出水面,得逞之人遭惩才罢!” “嬷嬷,要如何能与你说通?”怀王皱眉道,“不若,你先在沅湘宫中藏着,本王让不为道长做配合,假意将你收服。待这段时间过去,时机到了,再提此事如何?” “老奴已经等了十一年,再是等不起了。” 怀王看着她神情兀地沧桑,心下终是不忍,强忍住眼角的泪意,将手松了。 “无论如何,你还是先从阿常的体内出来罢。她受不了附身之事。” 常乐整理了下衣襟,道:“殿下如此厌恶鬼魅,可知,这副身子里原本的主人已经不在,如今是寄居的另一个魂魄?不过也是个游魂野鬼。看殿下对她的关心不少,不怕她将你给伤了?” 怀王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常乐却有了一瞬的错愕。 “原来,殿下知道此女的事情。既然殿下是能容鬼魅,为何如此想尽法子将老奴赶走?怎么不想着,让此女早日投胎转世?” 怀王道:“此事复杂。她与嬷嬷你的情况不同,你们不能相比。” “哦?不同在哪里?难不成她是殿下的心悦之人?” “不是。” 常乐将信将疑地坐好,规规矩矩的跟之前 做宫人时候的模样一般。冷眼瞧了怀王一下,不顾他的坚持。 “老奴早将话说明白了,定是要亲眼见着才算。殿下若真不念旧情,只管想法子将老奴给捉了。不过,老奴好心提醒殿下一句,现在那丫头的魂魄被老奴给锁着了,而且她本来也是寄存之魂。若是强行驱魂,不光老奴,她也得跟着魂飞魄散咯。” 怀王一口郁气上涌,面对面前的人,竟是没有半点的法子。 “老奴与娘娘不幸早去,还不知殿下现在生活的如何。正好,便看看这怀王府的模样。” 常乐脸上的寒意消去,露出慈祥和蔼的笑意来,和常乐这张二十左右的脸有些不搭。 怀王偷瞧常乐,过了半晌,道:“你万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本王也保不住你。而且,万不可让阿常的魂魄有半点的损失。” “殿下放心,此女既是殿下心尖儿上的人,那便也是嬷嬷要善待的人。不会让她出半点问题的,若是老奴觉得可以,还能时不时地将她给放出来,跟殿下聊聊天。” 怀王将信将疑,又将常乐打量了会儿。 “她身上的红宝石可还在?” “殿下是想问,那个精怪为何没拦住老奴罢?”常乐邪气一笑,“红宝石被老奴丢在沅湘宫了,被众鬼看着呢。等事情解决妥当了,自会将链子还回来。” 怀王沉吟片刻,道:“那便多谢嬷嬷了。” “老奴不敢当。”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巡视怀王府 接下来一路,两人相顾无言。等车夫停了车,通知怀王府到了之时,常乐先行下了马车,下意识地便担起了怀王身边的嬷嬷的角色,伸手扶着怀王下车。 怀王只是错愕了一瞬,却未拂了她的面子。 二人同进怀王府。 “不知殿下,娶得是哪家千金为妃?”常乐进府便问。 怀王冷淡回话:“本王不曾娶妃。” 常乐皱眉:“殿下如今年岁不小,为何还未娶妃?此事若是让娘娘知晓,娘娘怕是又要着急了。” 怀王沉默不再回话。 他母妃确实在这方面很是积极。从他懂事起,只要是有大宴,各家同龄的千金出席,他的母妃便会在事后,迫不及待地跟他交流,哪家的小姐看起来比较适合做他未来的王妃。只要他同某个小姐走的近了些,母妃便总以为他对人家有意思。 以至于,他幼时到少年,都不敢随意同哪家姑娘玩乐,只与司安亲近。 “殿下如今可有中意的女子?”常乐还在喋喋不休地催婚。 “并无。” 常乐叹了声,打量着怀王府的环境,道:“这王府里的人,未免太少了些。难不成陛下有心如此对殿下?” “本王早已有了封地,此番只是回京述职,过些时日便要回到封地。此处平日里荒着,人自然是少了。” “不知殿下的封地在何处?” 怀王几欲脱口而出,瞧了常乐一眼,忍了回去。 “是大氏的关键地界儿。” 常乐看出不对,皱眉追问:“不知是何地?” “殿下!” 兀地,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 怀王见是雯水,稍稍松了一口气,暗道雯水来的正是时候。 “婢子见过殿下。”雯水到他们跟前儿,向怀王行了一礼,才关心,“殿下与常姑娘这么早便回来了?” “你是……雯水?” 常乐犹豫地打量着雯水。 榛嬷嬷是认得雯水的。雯水是易家的远房穷亲戚,打小父母双亡,被送到了易家。沅贵妃瞧她机灵,便将她带入了宫中。当时,她也不过几岁,很是稚嫩。十一年过去,竟然已经出落得如此可人。 雯水娇俏的脸庞瞧向常乐,虽是疑惑,却是粲然一笑。 “姑娘怎么了?不过去了玄灵观几日,便不认得雯水了?” 怀王出面圆场:“她今日在宫中受了些刺激,最近都是这般浑噩,你平日里多注意。” “是,雯水明白。”雯水点头应下,又道,“今日易二小姐来过府上寻常姑娘,不知姑娘这便回来了,回了二小姐姑娘在玄灵观。” 怀王见着常乐暗自揣摩,便又替她问:“可有说是为了什么?” 雯水摇头:“未说。不过,问了常姑娘是不是和柳公子一同进了宫。还 说,若是姑娘回来,便差人去告知她一声。” 怀王也大概是明白了。 易昭肯定是听说了宫中捉鬼一事,知道常乐在玄灵观里活动的开,因着好奇想来找常乐打听情形。 说起来,今日给司伯言回话之时,易河盛还在场,母妃的事情,大将军肯定也是要知道了。 大将军若是知道母妃之死,定然是要闹的。 “殿下,可是要差人去告知易二小姐一声?”雯水试探地问了一句。 怀王回神,念及常乐现在的情形,打算拒绝。榛嬷嬷却先开了口。 “我都回来了,自然是要说一声。没准儿,是有什么急事儿呢。” 易二小姐易昭,榛嬷嬷自然知道,那是沅贵妃的孙侄女,易家的小孙女。还在襁褓时,她便见过。没想到她现在附身的丫头,和易昭还有些联系。趁机了解一下将军的情况也是好的,日后娘娘的案子,定然是需要将军的支撑。 怀王不知道榛嬷嬷是在打什么算盘,只知道不能让她们二人见面。 “你好容易回来,现在精神不振,怕是不太方便见人。待你身子好了,再见也不迟。” 常乐淡然一笑:“无碍,还是能见一下的。难不成,殿下有什么,怕我知道了?” “自然没有。” “那便是了。”常乐朝怀王行了一礼,“我这就去休息一番,好有精神见易二小姐。雯水,我是住在哪里?” 雯水不明所以地看向怀王,见怀王默许,这才继续道:“在绿听轩。姑娘,可是要人送你回去?” “就你罢。” 雯水再次眼神征询怀王的建议。怀王默了默,点头。雯水朝怀王行了一礼,便开始给常乐引路。 “姑娘,这边。” 离得怀王远了些,雯水才笑盈盈地问常乐。 “姑娘今日进宫做什么去了?竟然被吓得糊涂了。” 常乐瞥眼瞧了雯水一眼,不直接回答,反而转向另一个问题。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姑娘?”雯水不知常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真的糊涂了,道,“姑娘不是从十三郡来的?多的,也未告知过。” “十三郡?”常乐当即不悦,很是不满意雯水的这个回答,“你便这么让一个不清不白的人留在殿下身边?连个底细也不查清楚的?若她有心害殿下,那当如何是好?” 雯水被她的一连串质问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半晌都不能从错愕中回还,只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姑娘这是,真糊涂了?” 要不是怀王亲口说她是惊吓所致糊涂了,雯水还真以为常乐是不是疯了,说的话完全对不上,处处都是问题。特别是,常姑娘何时喊过怀王“殿下”?平日里不直接喊怀王的名字都是好 的了。 常乐被她的话噎到,有些恼怒地摆袖。 “罢了,日后注意,莫要再让一些不明不白的人接近殿下。” 雯水虽然还是疑惑,为了不刺激她,明面上还是先答应了。 “雯水,殿下为何迟迟不娶妃?百善孝为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为何不劝殿下早日娶妻生子?” 再次接受严厉质问,雯水心里开始不乐意。这常乐平日里在王府里嚣张自由惯了,如今仗着怀王的宠爱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怀王府的女主人了?竟然这样一遍遍不留情面的质问。 可这问题,却又不像是自以为是女主人该问的。 末了,在常乐的眼神逼视下,雯水叹了声,勉强扯出个笑来。 “常姑娘,殿下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能随意置喙?” 常乐脸色忽的凝重:“这怀王府,可就你一个老人?” 雯水疑惑:“姑娘什么意思?” “怀王身边,可只有你是从沅湘宫出来的?” 雯水的眸子猛地一缩,像是听到什么令人惊骇的消息。 她是从沅湘宫出来的事儿,大家都是心底里知道,明面上不会议论。大多数,都以为她只是陛下赐给殿下的丫鬟而已。 毕竟,沅湘宫当年的一场大火,将所有都烧没了。 沅贵妃入殓后,先帝极尽伤心,不愿再踏足沅湘宫附近。久而久之,那里变成了废墟冷宫。也没人敢在先帝面前提沅湘宫的一切,生怕触怒圣颜。以至于后来,沅湘宫和里面的沅贵妃成了后宫的忌讳。 “姑娘是从何处听来的?有些话可是不能这般直接问。”雯水也很是避讳自己的这个身份,俏然一笑,“殿下身边的老人,确实只有我了。姑娘若是想打听什么事,从而亲近怀王。雯水多嘴劝一句,还是收了这个心罢。” 谁知,常乐只是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脸色依旧深沉。 “我只是想提醒你,既然你是唯一留在殿下身边的老人,你自然是劝的了。照顾殿下不周,你便是对不起娘娘,日后又有何脸面见娘娘?” 雯水目露惊恐,身子不由得晃了两下,指着常乐质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 常乐上前半步,伸手将她的手指包在掌中,迫使她的手臂放下,贴近雯水幽幽地盯着。 雯水被她掌心冰冷的温度吓到,想缩回手,却是被她紧紧拽住,不由得脸色大变。 “你放开我!” “你认识的本来应该是什么人,我就还是什么人。不过是看殿下如今混沌,提点你一二。” 常乐冷声说罢,将她的手放开。 雯水收手,迅速往后退了半步。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瞧着常乐打从心底的发颤。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太像当年教导她的榛嬷嬷了。 十几年前,她年幼进宫,随在沅贵妃身边不知事,免不了受榛嬷嬷的调教。在沅贵妃和殿下眼中,榛嬷嬷是个贴心温柔慈祥之人,但在她们这些下人眼中,榛嬷嬷严厉的让人心惊胆战。 迫于这种心理阴影,面对常乐的眼神质问,雯水犹豫了下,这才恭敬回话。 “多谢姑娘提点。不过,殿下娶妃之事,姑娘应当是知道的。殿下生性不受束缚才不肯娶妃纳妾。大长公主有意将易二小姐许给殿下,可殿下……因着姑娘,给拒绝了。” 常乐拧眉:“因我?” “殿下对姑娘之好,明眼人可都是能看见呢。”雯水恭维道。 “是。” 常乐想起那个红宝石链子,便讥讽一笑。 怀王肯为了她,去找皇帝要了那么重要的个物件儿,想必是费了不小的力。怀王对这丫头,确实上心。可之前在车上质问,怀王却又矢口否认,难不成是怕自己借此威胁于他? 不过,比起一个来路不明之人,易昭确实更适合做这个怀王妃。 看来在她离开之前,还要将殿下的事情都给安排妥当了才行,不然娘娘知晓,也是不放心的。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朝堂对峙 “殿下可经事了?” 常乐端着身子往前走,眼角扫了雯水一眼。 雯水犹豫了下,还是将话老老实实地给回了。 “自然。” “你可受殿下宠幸?” 雯水被她的话问的一下子红了脸,不知常乐这些话都是为了什么,在她的冷眼下,仍旧没回话。常乐却是看明白了,稍稍有些满意。 本来,雯水的作用便是留在殿下身边服侍,她受宠幸也是合情合理。 “这便好,便是他不娶妃纳妾,也别让别的不清白之人沾染了殿下。” 常乐说着,自顾自在前面走着。 雯水心中的疑问何止千千万?她都懒得说,常乐既然知道,竟还陪着怀王去花楼,这算什么? “如今管家的是谁?” “是我。” “嗯……” 榛嬷嬷借着常乐的身子,硬是逼着雯水将关于怀王的事情都说了个通透,还特意问了司伯言对怀王的态度。 得知司伯言对怀王极尽宠爱,也没有过多的感动,因着明知道,这些都是怀王的自忍退让换来的。心中不免唏嘘恼怒。 当年沅贵妃对怀王教导,让怀王不争不抢,她便看不过眼。明明怀王要比司伯言优秀太多,沅贵妃也要比先皇后仁爱。她们母子才适合坐在最高的位置。 但她当时说不过沅贵妃。沅贵妃也不听她的劝告,一心想让怀王安安生生地辅佐司伯言。可帝王家的龙子,不是强者,便没有好下场。 看看如今的殿下,她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坚持自己的观念说服贵妃。好好的一个殿下,天之骄子,竟然是沦落为纨绔。 她在走之前,必须帮怀王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首先,她要先探明将军的意思。沅贵妃的兄长如今已经是大将军,虽不管实权,但如果要起事,定然也是没问题的。 只怕,大将军太过愚忠。 榛嬷嬷最后也没等到易昭来,大将军府的人回话,易昭去了玄灵观。 …… 沅湘宫女鬼一事,一夜之间,全城闹得沸沸扬扬,关于它的传言也越来越夸张。 大抵是都知道,因着沅贵妃被人害死,死后不肯离开,如今沅湘宫怨气冲天,希望得个清白。圣上为此下旨,令大理寺卿彻查此案。 鬼魅申冤,审陈年旧案。真真是百年来闻所未闻之事。 翌日早朝之上,百官所议之事首先便是此事。 “听闻陛下要为鬼伸冤,陛下莫要被鬼怪欺骗。”丞相首先代表众官发言。 毕竟这涉及到的是沅湘宫,一般人都不敢随意开口提的地方。也就丞相这些老臣,才有资格出来说这件事。但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刚入朝为官不知道情况的,也跟在丞相后面附和。 刚刚有两个人附和, 难得上朝的易大将军便发火了。 “什么就被鬼怪欺骗,那女鬼是贵妃身边的嬷嬷,所说乃是当年关于沅贵妃的死因。既然沅贵妃是被人毒杀惨死,自然是要查个彻底!” 附和的两个人瑟缩了下,想要退下。丞相却是不甘示弱地继续和大将军对峙。 “大将军也莫要被鬼魅所迷惑了。此鬼想必就是个飘荡到沅湘宫的小鬼,害怕被捉拿,这才幻做榛嬷嬷的模样,谎称沅贵妃之死乃是被人谋害,借此来拖延时间,趁机逃走。” “李仁兼,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就揭开的事儿跟你们无关!” 大将军气势汹汹地指着丞相,气的脸红脖子粗,恨不能当即冲上去将他给揍一顿。念及这是在朝堂之上,扭头就朝司伯言拱手行礼,开始哭诉。 “陛下,老臣就这么一个妹妹,是心尖儿上的宝贝儿。当年嫁给先帝,最后被火烧死,真是莫不凄惨。如今得知沅贵妃之死竟另有冤情,请陛下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 说着说着,大将军的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流,呜咽着。 “老臣代代为君征战沙场,忠心耿耿,谁知好人没好报,老臣的妹妹竟然如此惨死。先毒后烧,简直惨无人道啊!” 司伯言在上方听得头疼,忙安抚道:“大将军莫要着急,朕已经派了大理寺卿去查此案了,定然是要给沅贵妃,给大将军一个交代的。” 丞相嫌弃地看了大将军一眼,也转向司伯言,苦口婆心道:“陛下,臣以为,鬼魅向来蛊惑人心的,不可轻信。若沅贵妃真有冤,定是要查。怕只怕,这女鬼是故意想离间君臣关系,惹得朝堂不宁,天下大乱啊!” “李仁兼,你在这儿说什么鬼话呢!” 易大将军作势就要上去将丞相揍一顿,他旁边的武官眼疾手快,几个人将他拦腰一抱,死死箍住,嘴里还不停地劝慰。 “大将军息怒,息怒,这是朝堂,陛下还在上面看着呢,切不可造次!” “大将军小心身子,动怒坏了身子可就不好。” “……” 易大将军左右动不了,在司伯言开口阻拦之前,双臂一震,将缚住他的人震开。众人脸色大变,丞相也惊恐地后躲,那些文官都做好了当丞相保护罩的准备。 不成想,易大将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做哥哥的无能,无能啊!明知妹妹你惨死,竟然无法伸冤,让你九泉之下难以安宁,……” 氛围瞬间诡异起来,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易大将军这个老小孩儿,不知如何劝慰。 司伯言深吸一口气,瞪了眼左右的内侍,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大将军扶起来。” 上去两三个宫人,愣是拉不起来一个大将军。 “大将军,镇国公,莫要伤心了。” 司伯言亲自下了御座,走到易大将军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幸好易大将军还是给他面子的,乖乖地站了起来。司伯言从宫人手中接过帕子递给了大将军。 “朕不是说过了,此案已经在追究了,大理寺卿会查明的。” “陛下……” 司伯言抬手阻断了丞相接下来的劝诫,道:“丞相,不妨先查,若是查不出,这才能证明此女鬼是故意祸乱人心,届时再将她给收了也不迟。想必,大将军不会轻易地受鬼怪挑唆。大将军,您说呢?” 大将军立马拱手,严肃道:“自然,易家代代忠诚为君,不论查出结果如何,易家定然不会做出不利陛下之事。” 司伯言满意地拍了拍大将军的肩膀,清浅一笑:“有卿此话,朕便安心了。” “不过,陛下,老臣还有一请求。” 司伯言疑道:“请说。” “陛下,能否换个人来查此案?” “为何?”司伯言瞧了大理寺卿一眼,道,“此案既属于刑狱之事,当由大理寺所属。” 大将军也瞧了大理寺卿一眼,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是个软柿子,这案子他怕是不敢查。” 大理寺卿闻言,立马站了出来,为自己的刚正不阿正名,含气忍怒道:“回陛下,此案归大理寺,臣定当竭尽全力将此案查清,也请大将军放心。” 司伯言满意点头,帮着大理寺卿说话:“朕相信卿定能完成此事,大将军可是怀疑朕选人的眼光?” “老臣不敢。” 大将军忙行礼,听声音就听出了他的委屈巴巴。众人长叹,预料到大将军这是又要哭闹了。 果不其然,下刻,大将军便抹着眼泪抬头。 “老臣自然是信陛下的。老臣只是想,查此案肯定是要审那女鬼的,看大理寺卿这瘦弱的身子板儿,一看就阳虚,到时候被女鬼不小心冲撞了怎么办?” 周遭有人忍不住轻笑出声。大理寺卿的脸色瞬间一阵白一阵红,气的直发抖,心中早将老夫子的礼教抛到九霄云外,只想指着这位大将军的鼻子骂上一通。 丞相看不下去,道:“大将军,这你不行,那你不行。您也不能凭着位高,资历老,便这般取笑大理寺卿。我看大理寺卿一身浩然正气,定然是可以镇住这女鬼的。” “不行,你的眼睛没我的厉害。” 易大将军摆了摆手,直戳丞相的痛处。 谁都知道,丞相因常年伏案解决国之琐事,眼睛一日不如一日,早就有些昏花。而易大将军习武,常年练眼,如今年老,一双眸子依旧是灼灼有神。每回丞相不跟他对付,他便如现在这般,炫耀似的气丞相。 丞相也是习惯了,被他气 的没脾气,只骂道:“易大将军,你就不能嘴下留点儿口德?” “老臣向来耿直惯了,老丞相别介意。”易大将军憨笑着执手道歉,“说起来,老丞相这眼睛不好,便别勉强了,说起来,老丞相也到了致仕的年纪。” “你!” “好了,莫要说偏了。”司伯言头疼扶额,他们两个真是不见面便罢,一同朝便要吵上一顿才罢休,“丞相为国为民染疾,怎能随意拿来取笑?大将军还是要注意些。” “是,那便说回正事。”易大将军深鞠一躬,郑重道,“老臣乞求,请圭都都尹冯希仁来彻查此案!” 司伯言脸色微微收敛,目光清浅地凝视着易大将军,没有及时作出回复。 “宫闱案件,交给大理寺才对,交到圭都府算什么?”丞相见司伯言不开口,便替他开口驳回。 “臣只认人。”易大将军继续道,“此案唯有冯希仁才能查,也只有他才有这浩然正气能同女鬼打交道不被迷惑。想必陛下也清楚,冯希仁才是最佳人选。” “凡事自有规矩。”司伯言说着,转身迈步上高阶,重新坐回御座,“该是谁所属便是谁的。”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八章 石树探鬼宫 易大将军偷瞄了司伯言一眼,抬头正对司伯言,依旧恳求。 “臣非故意找事,确实是以大局为重。这毕竟是要与鬼魅打交道。老臣不愿妹妹枉死,却也不愿有鬼魅借着妹妹的名头为非作歹!臣恳求陛下,以大局为重!” 许多与易大将军有关系的文武官相互看了看,觉得大将军说的实在有理,也是站的住脚,紧跟着行礼请求。 “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授命冯希仁!” 司伯言默了默,右手扣着御座的扶手,竟也无法拒绝大将军的提议。 大将军忠是忠,却也太过耿直较真,而且他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 “易大将军所言有理,拟旨,令冯希仁接手沅湘宫案。” …… 冯希仁在接到圣旨之后,一张脸立马黑了下来,倍觉拿到了个烫手山芋。 “老爷,看属下说的可准?”石树在旁幸灾乐祸,“属下昨日便说,陛下定是要将这等疑难之案交给老爷的。” “勿要胡说。” 冯希仁瞪了他一眼,板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石树又到了冯希仁的另一边,道:“这回涉及的是怀王,老爷,你要不要找怀王商量一下对策?” 冯希仁摆了摆手。 “目前还是我们自己先查罢。” 隔天,冯希仁便奉旨进宫,带着石树到了沅湘宫外。 石树刚一进废宫便开始唠叨起来,说是废宫此处阴寒的很,并对要见到鬼魅感到期待。 不为道长还守在沅湘宫外的法坛前,他身边跟着两个弟子。 “不为道长。”冯希仁朝不为道长行了一礼,待不为道长回礼,这才说出自己来的目的,“本官奉旨查案,不知现在能否进去?” 不为道长对冯希仁的话感到惊诧,指了指沅湘宫紧闭的大门。 “冯大人,你是想进去?” 冯希仁理所当然点头:“正是。” “还真不愧叫冯大胆。” 不为道长嘟囔着感慨了声,目光扫视四周。在这儿守着的禁军,一个个被沅湘宫里面吹出来的风凉着都能抖三抖,恨不能赶紧了结了这苦差事。这冯希仁倒是来的轻松,随口就是一句“进去”。 回转瞧见冯希仁,见他面色沉重。不为道长立马摆出端庄的老道模样,悠悠解释。 “这怕是进不去,沅湘宫的门被里面的女鬼给堵住了。你可以试着叫叫门,看她应不应。” 冯希仁将信将疑地朝不为道长行了一礼:“多谢道长。” 随后一摆袖,直接带着石树走到门口前。石树在前,伸手抓住门上瑞兽衔环,有节奏地叩了两下,朗声喊着。 “里面的鬼魅可在?圭都府都尹冯老爷来替你们伸冤了。” 半晌,无声音应答。 石树疑惑扭 头,问冯希仁:“老爷,会不会他们是鬼,说的话咱们听不到?” 冯希仁皱眉,也回头向不为道长找寻答案。 不为道长也不太清楚,回想之前女鬼的动静儿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便庄重道:“只要那女鬼想,你们是能听到的。看来是她不想搭理……理会你们。” “不是她让我们来伸冤的?” 石树后退两步,转身向围墙走去。 冯希仁忙阻止:“小心,莫要惊扰了那鬼,事情便不好处理了。” 石树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道:“属下便探探情况,不会轻举妄动。” “你要是在里面出事了,我们可都进不去。” 不为道长的话刚说完,石树便三两脚跳上了墙头,双手扶着墙头的瓦块,如鼠一般蹲着,目光巡视沅湘宫内部。见到了废墟的宫殿里一派祥和,根本不像是有鬼魅的样子。沅湘宫门后堆着一堆的大石,将门堵得死死的。 石树扭头道:“属下进去一探。” “小心。” 冯希仁的话刚落,石树便纵身往下一跳。 刚落地,石树警惕地观察,突然间感觉脑袋顶后有重物飞来,起身一跳躲开,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石树回头看向那东西,却是一把剑,墙外也响起不为道长的声音。 “这是玄铁剑,可杀鬼,你拿着防身。不过别把里面的鬼给伤着了,他们都要被送到地府去的,可不能现在没了。” 石树略嫌麻烦地上前将玄铁剑捡起来,执剑四处找寻,嘴里还在召唤女鬼。 “何鬼想要伸冤?冯都尹老爷已到,还不速速现身?” “小子!快来救大爷我!” 兀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石树闻声看去,声音已经消失。似乎刚刚的说话声是他的幻听一般。 “小子!”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石树暗道莫不是有老人被女鬼这捉住了? 这回找准方向,迅速挪过去。走到了墙根左右也不见人。忽然,心下一凉,暗道自己是中了计。连忙后退,却是来不及,周围阴风骤起,试图席卷石树。 “石树,出了什么事?” 冯都尹不安的声音响起。 “好像惹怒了女鬼,我这就出来!” 躲过一小股阴风,石树刚欲拔剑,他的面前便是一道微弱的红光亮起,将阴风顶了回去。 石树眼睁睁看着一股风卷起他面前的尘土,将一块红宝石卷起。鬼使神差的,石树一把拽住了红宝石的链子,一个使劲将链子拽到了手中。 眼见着阴风转向他,石树拔剑而挥,耳边响起凄厉的尖叫,直穿耳膜。石树脚下不停,直奔围墙,三两下翻出了沅湘宫,阴风拍在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上,随后消散。 石树刚落脚,冯希仁便担心上 前,见他衣裳被利器划破,忙问:“可有受伤?” “老爷放心,没事。”石树摇了摇头,将红宝石亮了出来,“多亏了这个东西救我。” 不为道长先冯希仁一步将链子夺了过来,脸色阴郁质问。 “你在哪儿找到的?” 这分明是常乐所有的东西,里面存着一只黄鼠狼精。他手中震动的拂尘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既然红宝石在这儿,那昨日常乐从沅湘宫内出来,拂尘还震动成那个样子! “就是在里面的废墟里。”石树不明所以,“此物,不为道长可是认识?” “不好!” 不为道长一声尖叫,手中的红宝石被石树夺了回去。不为道长也懒得计较,着急忙慌中想起自己不能离开法坛,只能吩咐弟子。 “快去通知归子,让他去找怀王,提醒归子和怀王,注意……” 话未说完,便见柳成言迎面而来。不为道长紧忙上前,柳成言含笑将他一拦,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事情。 “草民柳成言,见过冯都尹。” 冯希仁知晓柳成言和怀王的关系,抬了抬手,道:“柳公子不必多礼。” “因着与陛下达成约定,这沅湘宫内的女鬼在案子查明之前是不会轻易出现的。”柳成言含笑解释,“不过,女鬼已经将线索都告知了常姑娘,由常姑娘代为转达。” 不为道长现在能猜出内情,有些心虚,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法坛前面,开始念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这回若是没掌控好,女鬼借由常乐的身子为祸,可不与他相干。 但作为玄灵观的观主,却无法发现女鬼附身在他人身上,这是不是也说不过去? 烦,真烦! 柳成言见不为道长去冷静了,便继续道:“怀王已经带着常姑娘在府衙等着了,听闻冯都尹入宫来,便让草民来请冯都尹。” 冯希仁点头,将信将疑地瞧了石树一眼,沉着道:“辛苦了,本官这便回去。” “草民陪同都尹。不过,这链子是常姑娘的,与此案无关,不知能否……” 柳成言说着便朝石树伸出了手,打算要回红宝石链子。 昨夜怀王跟他说链子被榛嬷嬷藏起来了,二人愁了大半夜。没想到今日便被石树给找到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石树微微一笑,转手便将红宝石揣进了怀里,道:“这东西怕是与案子有关的,它刚刚可是驱鬼救了在下。” 柳成言收手,不紧不慢道:“此乃陛下御赐,有些灵气,让常姑娘防身所用。未想到,被女鬼夺走。既然官爷以为和案情有关,还得保护好,若是损了,可就……” 石树道:“待会儿证实与案子无关,在下便亲自还给常姑娘。” “便不要同常姑娘 看了。”柳成言的笑意有几分冷淡,“这链子毕竟是沾染过鬼气,常姑娘体弱,受不得侵扰。需得在下拿去净化了鬼气之后再还给常姑娘。” 石树总觉得柳成言说的有些道理,可哪里又有些不对。总之就是他想要这个链子罢了。 “便将此物交给柳公子罢。”冯希仁从中调和。 他们只负责查案,鬼魅方术一类,他们能不碰便不碰。 石树应着便将红宝石还给了柳成言。 柳成言收下,还不忘提醒:“此事莫要告知常姑娘,她是个贪财的。若知晓红宝石在在下这里,定是以为在下在哄骗她,要讨了去。” “我们只管查案便了。”冯希仁眼睛都不曾往红宝石上转一眼,见事情谈妥,便道,“还是快些回府,免得耽搁了案情。” 几人以最快的速度出宫,回了圭都府衙。常乐和怀王果真在府衙中等着。 常乐将当年的事情给冯希仁讲述了一遍,冯希仁立马从总管和那个送糕点的江内侍身上下手。 冯希仁亲自去找了内侍总管魏林。 魏林便言那是十一年前的事,已经记不大清了,就连当时怎么让人救火都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他可以肯定,只要是先帝送给沅贵妃的糕点物品,定然是自己亲手送去。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九章 江选死了 冯希仁又问了江内侍的情况。魏林言,江内侍在沅湘宫出事的那年便因疾出宫还乡了。冯希仁又查了宫中奴籍册,找到了江内侍的情况,发现确实如此,并找到了他的籍贯。 石树受命,即刻前往带回江内侍江选。司伯言听闻,派了易河盛一同,保证江内侍能平安抵达。 …… 大长公主府,魏林带着司伯言赐的安魂香而来。 “陛下让奴婢问问大长公主,这两日可还在犯梦魇?”魏林笑着询问。 大长公主饮了口茶宁神,道:“依旧是梦回惊醒。” 魏林担心沉吟。 “这安魂香乃是淼国进贡,大长公主可试试。陛下言,若是大长公主还是难眠,看要不要将齐妃传来?” “传她作甚?”大长公主不悦抬眼,“本宫已经被沅贵妃缠的难眠,可不想让齐妃再送个鬼魅来。” “齐妃先前使用鬼术也是为了能让陛下有个龙子,她既然会些纵鬼之术,就算不能帮大长公主断根,也能让大长公主清净些。” 大长公主摆了摆手,拒绝他这个提议。 “免了,本宫终究不信这些旁门左道之术,还是将沅湘宫的事情解决了是真。听闻,他们去找江选了?” 魏林瞧了眼左右,只有徐嬷嬷和秦嬷嬷,便点了点头。 “当年江选因疾出宫,这十一年过去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毕竟,他那病疾可是有些难治。” 大长公主皱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又多问了一句。 “本宫让你将他送回去,你没送?” 魏林笑了笑:“送了,直接送回到老家的。免得他在途中迷了路,到时候又要多嘴怪责。” “你……” 大长公主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一旁的秦嬷嬷忙从她手中取过茶盏,免得碎了伤到人。大长公主深呼吸两下,再看魏林已经认了,摆了摆手。 “罢了,如何都是他的命。你也早些回去罢,且多替陛下分忧。替本宫谢过陛下。” “是。”魏林缓缓行了一礼,恭敬道,“大长公主注意身子,勿要过多烦忧,奴婢告退。” 大长公主目送魏林出了门,许久才拍案道:“真是自作主张!” 徐嬷嬷笑着上前,按了按她的肩膀,道:“也多亏了魏总管的自作主张,大长公主也算少了个噩梦。” …… 咸郡宁县虎头桥,当地的里正受县令差遣,带四位从都城而来的大人物前往山上的江家。 这四位不是别人,正是快马加鞭赶了十日路程而来的石树、易河盛、柳成言以及常乐。 榛嬷嬷听说他们要去找江内侍,心里头对他们不放心,害怕他们找到之后便将江内侍给害了。无论如何都要跟着过来,为 着常乐的生命安全,内伤还未好全乎的柳成言也只能跟着来咸郡。 幸好柳成言跟榛嬷嬷达成了共识,常乐的身子,榛嬷嬷和常乐一人一天过,夜间身子休息时还魂。这样,也能保证这个身子不因她们二者的魂魄出现大问题,也能让常乐的魂魄活动活动少受折磨。 常乐得知这件事,很不乐意,当时气得就想撞墙,可也只能说说就算,还得认命。 今日,正好轮着常乐。 常乐他们在县衙里查了籍册,发现江选根本就没回来过,与宫中籍册所记有出入。这明显是有问题,更让他们怀疑的是,江选是否还活着。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让里正带他们到江选的家里看看。 里正言,江选家中只有一位六十岁的老母,住在半山的窑洞里,是个腿脚不便耳半聋眼半瞎的,连个远亲都无。这些年,那老人全靠乡里村民的施舍。 “到了到了,这家便是江选的家了。” 三十来岁的里正抹了把脸上的汗,指了指一个窑洞。 窑洞外面是个平整的场面,一处是菜畦地,一处养着两三只鸡,看起来也是能自给自足的。场子外围着一圈栅栏,有一扇合不拢硬闩着的柴门。 里正叩了叩柴门,吆喝道:“江姨,江姨,有官爷来了,您开个门!” 里面半晌没动静儿,里正朝常乐他们笑了笑,安抚他们耐心等待,便又“哐哐”敲着柴门,放大了声音。 如此来回了十几遍,易河盛要直接拆门闯进去了,窑洞的门终于被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佝偻着身子,拄着根木头棍子走了出来,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 “敲敲敲,敲什么敲?门都被敲坏了!敲坏了,谁来修?!” 常乐好容易听懂她的方言,一个脑袋两个大。 江母走到柴门跟前,伸长了脖子往出看,眯着眼仔仔细细瞧了一圈儿,才道:“今儿怎么这么多人?来给老婆子送行的?” “江姨,您说些什么不吉利的?”里正忙呸了一声,也伸长了脖子在她耳边大声道,“这几位都是都城来的大官儿,找您问点儿事儿,您把门开开。” “哦!听到了!老婆子又没聋,不用说这么大声。”江母说罢,慢吞吞地将柴门打开,“进来罢。” 易河盛瞧着实在心急,几次都想直接翻过这破索索的栅栏进去。 门打开,江母就引着他们往屋里走。常乐看她走一步晃三晃,实在心惊,便几步上前将江母给扶着。江母扭头就贴着常乐的脸瞧,常乐被看的冷汗直冒。 “原来是个姑娘。”江母咧嘴笑了下,露出几颗黑齿,抵着常乐的耳朵边大声道,“谢谢姑娘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小心 翼翼地扶着江母进窑洞。 窑洞里面昏暗的很,也没有多余的凳子。只有一张破板床,一张瘸腿的桌子,一个小板凳,还有一个土灶,看着便让人心生酸楚。不过,从她屋中悬着的几张兽皮以及挂着的熏肉来看,她起码是可以吃饱穿暖的。 他们便直接站在了门口,也不试图往里挤。唯一的板凳,让江母坐了。 “说罢,你们是干什么来的?”江母眯着眼,大声问。 里正很是自觉地当了传话的人,道:“他们是来找你儿子的,想问问你,江选回来了没有!” 江母一直侧着耳朵,听罢,疑惑皱眉:“啥?” “你儿子回来了没有?!” “哦。”江母弱了下来,道,“他去宫里了,没回来!” “可宫里边儿的人说,你儿子十一年前就被放回了!” “啥?”江母惊诧坐起,不等里正重复,就自己反问,“十一年前?!他出宫了咋不回来找俺?” 常乐他们四人面面相觑,石树上前半步,试探地问。 “江母,你确定江选没回来过?我们是宫里来的,要给他封赏的!他要是不在,可就受不了这赏了!” 江母挥了挥手,眯着眼瞅着石树。 “他十岁入宫就再也没回来了,老婆子是不会骗官爷的。可我的儿,都出宫十一年了,怎么就不回来看看做娘的呢?难不成还在怪娘?娘当初也是迫不得已啊!如果能过得去,谁会把娃送到宫里去呢?” 石树见状,又问:“那墙上的兽皮腊肉,都是谁给你弄得?” 江母扭头瞅了瞅,也不知道有没有瞅见石树说的东西,转回头便戚戚然。 “那都是别个不要,扔在门口的,老婆子就给捡回来了。多亏了那个好心人啊,要不然,老婆子早就饿死了!” “那个好心人是谁?” 江母早就陷入失子的痛苦之中,无心搭理他们,好容易听见也只是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知道,不知道……” “看来,这个江选早就病死在途中了,连家都没到。” 易河盛发出不满的总结。千里迢迢赶过来,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谁知,这江母这时耳朵好使了,伸直了双手就抓着里正,凄苦地晃着里正。 “俺的儿,真的死了?他回不来了?俺还想着,他有一天能回来,这才一年年熬着。他要是死了,俺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江姨,您别激动。”里正慌忙安抚着江母。 常乐责了易河盛一眼,小声骂道:“瞧你这个多嘴的,在老人家面前说这个!” 易河盛想要反驳,也只能忍着。 待将江母安抚好,他们一行人出了窑洞离开,一个个都心情阴翳。这个江内侍,是唯一的线索,如今是断了。那这 个案子,除非凶手自己跳出来,不然不可能解决了。 “不知这给老人送东西的,是何人?”柳成言沉吟道。 易河盛皱眉:“什么送东西,人家老人不是说了,是丢在她门口的。” 常乐当即翻了个白眼,道:“说你傻还真是蠢,你成天有事儿没事儿往一个老人屋前扔那么好的兽皮,那么好的腊肉?” 易河盛再次被说的老老实实,无言以对。 “这人肯定是外冷内热,不好意思受老人的感谢,便通过这种方式。”常乐笃定地猜测。 柳成言道:“或许,是有什么不由己的苦衷,不能与老人面对面交谈。” 此话细细一想,大家瞬间领悟过来。 石树和常乐有些激动道:“你是说……” 易河盛依旧不在状态,拧着眉头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们三人果断不同易河盛多交流,免得自己的脑子也反应迟钝。石树便催促同样在状态外,而且在沉思的里正。 “你可知,这个照顾老人的人,会是谁?他应当是个猎人。”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章 哑巴猎人 里正忙道:“官爷问的是,小的也正准备跟官爷说。小的刚刚想起来,之前有看到哑巴将一块几斤重的兔肉挂在江家的门口。那可是上好的兔肉,看着就让人眼馋。” “哑巴?”石树眼眸发光,“这个哑巴是什么人?” “不清楚,他一个人在深山里,前两年籍册更新才将他入了籍,平日里靠打猎为生,不爱搭理人,也不说名字,我们就叫他哑巴。而且,他的脸像是被什么给毁了,怪吓人的,也没人敢跟他接近。” 里正老实地将情况都说了一下。 石树道:“那你这就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哑巴。” “好嘞!”里正点头。 里正带着他们走了一个半时辰,也不见到目的地,常乐走的有些不耐烦了。 “还有多久才能到?” 他们走的全是些坑坑洼洼的山路,中间还不带停的。榛嬷嬷用她的身子时,可以不管这身体的疲劳。她的魂魄意志可没那么坚定。而且,明显柳成言也有些遭不住了。 柳成言的身子也很虚,能从圭都跟过来,一路颠簸真的也是苦了他。 “姑娘再忍忍,马上就到了。你瞧前面的那个小山坡,翻过去就到了。” 里正用着他一口浓浓的当地方言给常乐指路。 常乐愣是听了半天才听懂,瞅着山坡就发愁,道:“咱们没地方歇会儿?” “不能走就别跟过来。”易河盛没好气地责道,“来了净耽误事儿。” “你以为我想来?!” 常乐早就看易河盛不爽,跑了大老远过来,还要受易河盛难听的话,她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常乐将袖子左右往上一撸,作势就要跟易河盛大骂一场。柳成言和石树忙上去劝架,却都是护着常乐的。 柳成言道:“此番过来,定然是少不了需要常姑娘的地方。这走了一个半时辰,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对嘛,不就是个休息的事儿,没什么好吵的。咱们便休息一刻钟再上路。” 石树打着圆场,说完就扶着常乐往一块儿平整的大石头上走去,从腰间抽出水囊,递给常乐。常乐心安理得地接过灌了一口。 这一路上,石树没少献殷勤,都是为了让常乐松口,教他怎么出老千。这当真是个执着的人,在歪门邪道上执着的人。 “这次听说姑娘你也要来,在下便知这事情是妥了,定然是能找到这个江选的。”石树靠着常乐便开始说好听的话,“姑娘当真是哪里危险往哪里掺和,右将军之案,驸马一案,现在又是沅贵妃鬼案。凭着姑娘你这体质,就应当被摆在圭都府衙当吉祥物,那什么大案疑案都得露出水面来。” 常乐越听脸色越沉,道:“我怎么听着,你这不像是在夸我?就算你是夸我,教你出 老千这种事,是不可能的。你作为一名公正执法的捕快,应当远离黄赌毒……” “啰啰嗦嗦什么,有说废话的时辰,咱们都走到了。” 易河盛不悦地瞪了常乐一眼,很是看不惯他们这种闲聊的模样。 “哪有本事你就自己走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就不能学学你老妹儿?” 易河盛怒然:“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什么丫头,老娘比你长几岁,你该叫姐姐!” 常乐“噌”地一下站起来。忽然间,破空之声响起,常乐的脑袋便被什么东西给砸了。 “什么玩意儿!” 大骂之时,石树便将刚刚砸了她的东西捡起来。 原来是一只被箭射死的大雁,还血淋淋的。 常乐只一眼,便目瞪口呆,定在原地不敢随便动,隐隐感觉她的脑袋顶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 易河盛嘲讽道:“活该。” 常乐好半晌才缓过神,忍着恶心道:“斋主,你看看,我脑袋上是不是都是血?!” “莫急,没有多少,擦擦便行了。” 柳成言早已从怀里掏出帕子,嘴上安慰着,手上将她发上的血迹擦去。 常乐就定在原地,恨不能现在就封闭五感知觉。这个时候,应该让榛嬷嬷出来替她顶着! “啊,啊……” 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跑了过来,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藏污纳垢,还飘散着一股浓重的难闻的味道。 那人背着弓箭,始终低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面。朝着石树一阵比手画脚,嘴里嗯嗯啊啊地说着,似乎是个哑巴,还在表达这东西是他的。 石树刚想将大雁递过去,常乐便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大雁的腿儿,不悦道:“它砸到我了,弄了我一脑门儿的血!” 哑巴似乎被她吓到,猛地一抬头,看向常乐,跟常乐打了个照面。常乐的目光一触及他的脸,当即说不出话来,触电似的将大雁松开。 那张脸确实可怕,几乎被划烂了,全是结痂疤痕,让人瞧着便心生可怖。 哑巴见状,忙又低下头,哼唧了两句,最后伸手将大雁递给常乐。想要用大雁来赔礼道歉。 这时,里正忙激动道:“这便是你们要找的哑巴,可巧了!” “你说的就是他啊!”易河盛惊喜道。 哑巴闻言,用眼睛透过头发偷摸地扫了在场人一圈,露出警惕之意,将伸着的手慢慢收回。谁知,又被人一把抓住大雁的腿,小心偏头,不让自己的容貌露出来,瞥眼瞧去,却又是常乐。 “我不要你的大雁,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找个洗头发的地儿?”常乐有些抓狂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一想到我现在一脑袋的血,我就……” 哑巴摆了摆 手,松开大雁就打算冷漠离开。转身便被石树拦下,柳成言从他身后上前,有礼一笑。 “我们姑娘平日爱干净,受不得这罪。这荒山野岭的,还请小哥找个清洗的地儿。” 伸手不打笑脸人,哑巴扭头看见常乐有些烦躁的模样,有些犹豫。 里正在旁瞧着着急,道:“哑巴儿,你还想什么呢?他们可是从……” “从远方而来。”柳成言抢先截断里正的话,笑盈盈道,“来此不容易,烦劳小哥。” “大哥们,你们别聊了,再聊不如把我的脑袋砍下来聊?”常乐急得跳脚,“再不洗头,我真的会疯的,我现在满鼻子都是血腥味儿,比头上落屎都难受!” 在常乐的催促下,哑巴终于妥协,捡起地上的大雁,挥了挥手在前面带路。石树和易河盛就跟在他旁边。柳成言领着常乐在后面跟着,里正同柳成言一块儿安抚着常乐的情绪。 走了大概一刻钟,他们终于到了一个木屋前。木屋旁边就有一道小泉,还有个浅水潭。哑巴拿出一个木盆,给常乐舀了一盆水,端到常乐面前。 常乐瞅了瞅,道:“就这样直接洗?算了,用清水多洗几遍。” 正要粗鲁的拆发髻,柳成言先一步摆正了她的脑袋,温和笑道:“我帮你洗罢。” 常乐激动仰头,一脸幸福花开地盯着柳成言。 “斋主这么给福利的吗?” 柳成言似笑非笑道:“你不乐意?” “乐意!怎么不乐意?” 常乐立马喜滋滋坐正,乖乖地让柳成言替她拆头发。 易河盛冷眼在旁看着,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死死地盯着常乐。 这女子果真不是什么好的,跟男子在一起一点都不避讳! “洗头都不能自己洗?” 常乐刚想发脾气怼回去,脑袋上便是一阵温暖舒适,柳成言正轻轻地给她抓散头发。想想现在生活如此美好,她没理由跟个莽撞人发脾气,最终是忍了下去。 这边三个人都没想着干正事儿,石树不能也忘记。心累地瞧了他们三个人一眼,总觉得自己是带了一群累赘。 要他说,他直接一个人过来,什么事儿都妥妥的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莫不迅速,结果带上他们三个,凡事都慢了半拍。 不过,他就知道常乐还是有些用的。只要带着她,想要什么人来什么人,想找到哪里就能找到哪里,算是个福星。回去必须得跟都尹老爷提一下这个意见,把常乐弄到圭都府衙当吉祥物去! 一通乱想罢,石树便问正事。 “便是你经常给江母送吃食和保暖的东西?” 哑巴偷眼瞧了瞧石树的表情,点头,又摇头。指了指自己,双手挥了挥,想表示那些都是自己不要了的。 石树道:“江母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这般照顾她?” 哑巴一通比手画脚。石树根本看不懂,皱眉成壑,扭头询问里正,里正也是一头雾水,表示无能为力。 等哑巴放弃解释,石树也放弃了理解。 “你在问些什么呢?”常乐在旁看的捉急,扬声插了一句,“直接验明正身啊!” 哑巴早就有所注意,听见常乐的话之后,立马警惕起来。石树伸手拽他的胳膊之时,哑巴身子往后一撤,躲过,迅速转身要逃。 易河盛发现情况,一个翻身便到了哑巴面前,青锋已出鞘。人刚落定,剑已经搭在了哑巴的肩膀上,剑锋挨着哑巴的脖颈。 “小,小心!” 里正突然看见这场面,有些手忙脚乱。第一反应告诉他,作为协调百姓纠纷的里正,此时此刻应当站出来将他们二人拉开。但发现现在气氛不对,又立马后退,挨着还在洗头的常乐他们站着。 他还是和这两位局外人站在一块看戏好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一章 匪盗抢劫 脖子上的凉意让哑巴根本不敢动。石树也不拖沓,直接到了哑巴后面,伸手抓住他的后领子,将他衣服一扯,哑巴的上半身便裸露在外。 即便他的身上脏兮兮的,但也能看见他背上一道长长的深深的疤痕。 “啧啧,胎记在肩膀上,你把人家整个上半身给脱了。”常乐嫌弃两声,此时又被柳成言伺候着洗头,活像一个大佬,“他肩膀上有没胎记?” 石树已经默默地从常乐旁边拿过毛巾,打湿了回还。 常乐欲言又止。 那是她拿来擦头发的! 石树抓着哑巴试图挣扎的肩膀,用毛巾擦去他肩膀上的污垢,果真看见巴掌大小的红色胎记。这是榛嬷嬷提供的重要线索。 易河盛再次喜道:“你真的是江选!我们可算是找到你了!” 哑巴见事情败露,身子猛地一挣,不顾脖子上划出的痕迹,直接就跑。 石树轻轻松松一个飞身,便落在哑巴身后,将他的肩膀抓住。任由哑巴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他的魔掌。 “小子,我们抓你比抓鱼都简单。” 易河盛粗声粗气地到了哑巴面前,不知打哪儿掏出一条麻绳,直接就将哑巴的双手给捆了。随手一拍他的后背,哑巴便身子不稳地跪倒在地。又抓着他的肩膀,让他上半身直起来。 易河盛俯身贴耳,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我们,是打宫里来的。乖乖听话,免得受皮肉之苦。” 哑巴挣扎的更加剧烈,显得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他嘴里还哼哼唧唧嘶叫个不停。 易河盛听得烦人,刚想堵上他的嘴,哑巴自己先不知所谓地停了下来。易河盛好奇抬头,正对上披着湿漉漉头发,面色阴翳的常乐。还好他胆子大,心口也就突了一下。 常乐身后,里正欲哭无泪地靠坐着一块儿大石头。他就好端端地站着,身边忽然阴风一吹,扭头就看见常乐诡异的神态,差点没将他吓得大叫出来。 这一行人都是什么来头?怎么没几个正常的? 常乐俯视跪在地上的哑巴,目露凶光狠厉,阴森森道:“江内侍,你可还记得我?” 哑巴皱眉回想。 “我是,榛嬷嬷。” 短短五个字,如晴天霹雳,哑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很快又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易河盛也被震慑的后退了半步,按着哑巴的手颤抖了一瞬。 常乐伸手一拍哑巴的肩膀,哑巴被冻得一阵发颤,死死盯着面前的常乐。 “你这伤,是替娘娘受的。你救过娘娘,可为何还要害她?” 哑巴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疯狂摇头挣扎,嘴里想要大声嘶吼尖叫,却是因为常乐的存在,而被压抑成细碎的呜咽之声。 “娘娘和我都是被你害死的,你若 说出是何人让你下的毒,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哑巴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常乐凝视着哑巴,讥讽一笑。 “也是,不过是无意间帮忙挡了一刀,哪里敢说自己对娘娘有救命之恩?不敢领恩,害起所救之人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可是,娘娘却一直记着呢!” 易河盛这几尺高的刚壮男儿听得毛骨悚然,往石树旁边靠了靠,小声问:“她不是真被鬼上身了罢?” 柳成言沉默不语。 没想到榛嬷嬷突然就被江选给刺激出来了。 …… 因着加了个江选,常乐和柳成言的身体忽然又弱了几分,他们便租了一辆马车。从咸郡回圭都又是半个月的路程。 易河盛和石树坐在车辕上,轮流驾马。常乐和柳成言以及江选安逸地坐在车子里。 江选经过一番梳洗打理之后,倒也是看的过眼,皮肤还算是白,模样也有几分清秀。如今也是三十岁的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在带江选走之前,常乐他们先让他回家和母亲认亲。结果江选只是将自己的所有猎物所得给了江母,面对以为丧子而悲痛的江母,并没有认亲。 常乐看不得苦情戏,当时瞧着便要泪洒当场。 这日,又是常乐魂魄占领身体的日子。 每每她把目光扫向缩坐在角落里的江选,江选便会更瑟缩,目光四瞟不敢大口喘气儿。常乐觉得自己因为榛嬷嬷,活像一个镇妖石,妖魔鬼怪在前都不敢进犯。 “让一个犯人坐马车,本将军在外面风吹日晒着,还得伺候着驾马,这是什么道理?!”易河盛在马车外面没好气地抱怨,“早该依着我说的,直接找个囚车,将他给丢里面儿,看着也舒坦些。” “到时候还不是要驾马?”石树无奈调侃。 易河盛道:“那是你来。” “常姑娘和柳公子的马车,还不是得交给易将军?” “他们俩自己个解决!本将军骑马!” “骑马还不是风吹日晒?” “我……嘿,你是不是……” 常乐实在有些听不过去,心累道:“他要是有易昭一半的温和就好了。跟他一块儿外出,真的分分钟想打人。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忍受的了的。” 柳成言含笑不语。 正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石树的声音贴着马车的车帘传进来。 “有强盗,你们躲好!” 常乐不敢置信地撩开车窗帘,柳成言也撩开了另一边的车窗帘。 只见马车前方真的站着一二十个蒙面人,穿着打扮像是山头的匪盗。一个个手里拿着长剑,气势汹汹。 “哪里来的不要命的?敢打劫我们?”易河盛凶着一张脸怒道,“识相点就赶紧让开去衙门自首,爷还 能饶你们一条小命!” 站在最前面的匪盗头领,手臂一抬,指着易河盛。 “说话如此嚣张,看来我们得好好教训一下你们。兄弟们,上!能杀的不要留!” 话落,他们齐齐冲了上来。 易河盛瞧了眼石树,趾高气扬道:“你行吗?不行躲车里去。” 石树挑眉一笑:“易将军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匪盗。” 二人话落,同时飞身离车,几脚便蹬在冲在最前面的盗匪的胸口上。他们几个便如流星陨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常乐见外面打斗如此激烈,易河盛和石树都拔出了佩剑,看情形还真不好打。外面一群饿狼,他们三个现在躲在马车里,他们现在就像是笼中鸟,毕竟这又不是密室逃脱里的安全笼屋。 常乐眼见着易河盛一剑划过几个人的喉咙,略觉血腥的眉头一皱,迅速将车帘放下。 “斋主,咱们就躲在这里面可以吗?这不是让他们瓮中捉鳖?” 柳成言早已伸手将江选拉到自己位置坐下,他坐到了马车门口的位置,端坐如泰山,毫不慌张。听见常乐的问话,这时候还能笑着安慰常乐。 “不用担心,你们只管呆在这里,出去了还添乱。” 话刚落,马车便剧烈的晃动起来,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似乎就在耳朵边。已经有人冲到了马车附近。 常乐生怕外面的盗匪一剑捅穿车厢壁,把她给捅死了,再加上马车颠来倒去的让她坐不安稳,便直接蹲了下去,远离车厢壁。末了,还不忘带着江选一起。 江选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作用,还是乖乖地蹲在了她旁边。 常乐热心解释:“他们要是从外面往里捅,也捅不到咱们……” 话没说完,一把剑将车帘削成两半,一个匪盗的脚落在车辕上,一个俯冲便要进来。 “阎王取你们狗命来了!” 柳成言见状,抬起就是一脚在他的手腕上,匪盗手上的剑便落在了马车上。不等匪盗收手,柳成言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猛地往里一拉,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随之松手,盗匪尖叫一声飞了出去。 常乐缩成一团,惊叹拍手:“斋主好武功,就知道有斋主在,肯定没什么问题!” 柳成言微微一笑:“那你还蹲着?” “蹲着好,蹲着稳当……” 常乐心虚地摆了摆手,见柳成言依旧淡然如风,更是佩服,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高逼格。 兀地,外面的马一阵嘶叫,马车突然晃动起来。 马惊了! 拉车的马跑的太过急速,猝不及防,常乐一下子趴在地上,整个人被左右颠簸的马车甩来甩去,身上好几处都撞在了座椅上。江选趁机把她抓 住,拖着她到了角落按着,减少被冲撞的可能性。 柳成言一个探身出了马车,直接坐在了车辕上,伸手拽住控马的缰绳。 几个盗匪趁机冲了过来,举剑飞身刺来。 柳成言一个仰面躲过,伸手擒住失手之人的手腕。轻轻一揉,盗匪转了个圈飞向冲过来的另一个人。二人在半空中砸在一起,摔倒在车后面的地面上。 “驾!” 柳成言稳住发狂的马匹,向原本要走的方向跑去。 石树和易河盛将匪盗尽数解决之后,施展轻功追赶上马车。彼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安全之处,常乐他们三人正在河边休息。 “你们怎么样,没受伤罢?” 石树巡视一圈,发现都还是好好的,这才放心。刚刚紧急之时,他和易河盛发现柳成言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原来武艺高强,既是惊诧,也放心了不少。 石树十分赞许地朝柳成言行了一礼:“原来柳公子是会武功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在下眼拙。” 柳成言谦虚回礼,笑的温和:“石少侠过誉。”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二章 江母被抓 “早说你会武功,我们俩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的。要不是亲眼看见你有些能耐,你们这一跑,我们俩得直接吓死过去。” 易河盛怨气冲天地抱怨。 柳成言也不介意他说话语气的粗鲁,仍旧笑的和煦。 “事出突然,未与二位商量,只好出此下策。” “你这是拿什么语气跟我们的柳公子说话呢?”常乐满不乐意地将柳成言护在身后,双手叉腰瞪着易河盛,“柳公子什么叫有点能耐,我们柳公子可厉害了,打你都是轻轻松松的。” 柳成言伸手拉了拉常乐,无奈笑道:“常姑娘在说笑,易将军莫要往心里去。” 公然被挑衅,易河盛最是不能忍,如今见柳成言笑盈盈的,亦觉得他是在看轻自己。自己身为将门后孙,怎么能这么随意的就被人给看扁了? “本将军已经往心里去了,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柳成言双手拢在袖中,面对易河盛的挑战,不急不慌,平静温和道:“在下不敢扫易将军的兴致,只是怕现在不是时候。看来,此次回都,危机四伏,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 “对对对,要打回去再打。”石树嬉笑着打圆场,说罢深深地瞧了默不作声坐在一旁的江选一眼,“咱们还是先齐心协力,将重要的人证送到才行。” 常乐顺着石树的目光瞧向江选。 江选坐在河边,看着远方,神情好似宁静,他紧握的双手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这些人是冲着江选来的?”常乐幽幽地问了一句。 柳成言三人目色凝重,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石树解释:“他们武功不凡,身姿矫健,模样气质也不是山沟泥腿匪盗该有的,他们不求财只为杀人,而且都是冲着马车去的。此时来这么一拨人,多半是为了灭江选的口。” 常乐眉头一皱,几下跑到了江选面前,蹲着看他。江选因着常乐的这个动作,错愕了一番,不明所以地盯着她。 “这杀你的人都追来了,你当真还什么都不说?” 江选目光躲避地低下头。 常乐头疼地一叹气,道:“你这人真的蛮倔。都有人来刺杀你了,面对这种情况,你能忍?我要是你,我给他们办了事,还要被杀人灭口,那我肯定要想办法把他们给咬出来!” 江选的身子僵了一瞬,又立马恢复正常,倍显无奈地往下一耷拉。 “你现在都混成这样了。出了宫连家都不敢回,十一年不敢好好照顾老娘,只能用那种方式。”常乐叹了一声,道,“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当初应该办完事被送出宫就要死的罢?你这好不容易活下来,说明老天爷是想把你这个人证给好好留着,就为了等着……” 话还没说完,江选忽然间冲 了起来,疯了似的扭头往他们来的方向跑。中途便被易河盛和石树抓住拦下。 常乐不明所以跑过去,疑惑道:“他又怎么了?” 柳成言他们刚刚也一直听着常乐跟江选的谈话,如今见江选双目发红的疯狂挣扎,也大致反应过来什么。 “他大概是怕家中的老母亲也会因他被人害死。” 柳成言轻飘飘道。 闻言,江选挣扎的更加厉害,嘴里不断嘶吼着,衣服都被扯烂还不愿意放弃。 常乐也是惊诧非常,有些着急道:“那咱们赶紧回去看看啊!别真的出事!” 他们赶到此处已经是花了五日。眼见着路程走了三分之一,现在回去,一来一回又要耽误不少的时间。 最终,他们还是快马加鞭的往回跑。 等他们赶回那个小窑洞的时候,发现柴门和窑洞的小门都是大开着,江选的老母亲真的不在了,连番叫了几巡都没找到人。问了上山砍柴采药的人,也都说不知道。 好容易找到个知情人,那知情人安慰他们说,没什么事儿。 他说今早有群人要找江选的母亲,说是江选死了,来送安慰金的。知情人一听是这好事,而且那些人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像是大官,就带他们去了江家,最后还落了点银两。 不过他拿了钱就喜滋滋回家了,后面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但他坚信,江母应该是被那群官人给带到好地方养老去了。 江选听罢,上去就给了那人一拳,易河盛将他钳制住,这才没有闹出人命来。 石树继续盘问了知情人两句关于那些军官的事,知情人也只说是像从都城来的厉害军官,具体的特征什么的都记不住。知情人仔细回想了下,说有听说村民看见他们带着江母往某条路上去了。 常乐他们立刻询问了那条路所在的地方。知情人带着他们找过去。 一合计,石树作为此次案件外出的主导人,立马做出了安排。他和易河盛骑马先行,追上那群人,先将江母救出来。柳成言保护常乐和江选,到他们之前落脚的客栈里等着,两头都不耽误。 临别前,江选一个劲儿地给石树和易河盛磕头,希望他们能将江母给带回来。 这一别就是一天一夜。 常乐早上起床,脸色阴翳沉重地出门。出门便听见旁边的叫声,发出声音的房间正是柳成言和江选住的地方。柳成言怕江选耐不住性子,便在夜里守在了房间里。 门也没关紧,常乐随手一推,便推开了,看见江选正气急败坏地捶桌子。 “怎么了?”常乐阴沉沉开口。 柳成言见状,知晓今日占据身子的是榛嬷嬷。 “江选担心母亲罢了。石少侠和易将军这也去了一天一夜,不知何时才能 赶回来,确实让人担心。” 常乐端着身子缓缓走进去,盯着江选道:“既然是在等,你就好好的等,有些耐心。你在这儿捶捶打打,也不见得能将人带回来。” 江选一见常乐这模样,便不自觉地心生惧怕,生觉常乐再次换了一个人。但他之前没敢问,现在也没精力问,满心满脑的便只有老母亲的安危。 “本来,你就是个胆小的。”常乐嗤笑一声,悠悠地到了他的对面,“当年,你害娘娘,是为了荣华富贵?还是受人威胁?难不成他们也是用你家中老母亲的安危来威胁你?” 江选被他的问题正中心坎,不免受到刺激,双手紧握成拳,使劲压着桌面,憋红了脸不说话。 “看来这招挺好用。” 常乐忽然阴森森一笑,身子往前倾了倾,目光阴冷地盯着江选。 “你若是不招的话。你放心,就算你娘死了,我也能将她的魂魄拘过来。你什么时候招了,我什么时候放她去投胎,你要是一直不招耽误了时间,我便直接让她魂飞魄散。” 江选毛骨悚然之间,只觉得怒气逼脑,“噌”地站起来就要揍常乐。柳成言一把抓住他的拳头,凝眉劝慰。 “她也是心急,说话不注意,你别着急。相信你娘是不会有事的。” 常乐勾唇一笑,泰然自若道:“我可没开半点玩笑,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开玩笑。再告诉你一句实话,要不是他们几个在,我可能直接就把你给杀了,逼问你的魂魄。你死都死了,想必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招的也快了。而且,还能开口说话,不用听你这费劲的挣扎叫唤。” 江选越听越气,但有柳成言在,他又不能碰常乐分毫,只能气的双目圆瞪发红,浑身颤抖个不停。盯了常乐半晌,又气又无力地掩面而泣,双肩耸动个不停。 常乐瞧了警惕的柳成言一眼,很是无所谓地撇开了脸,缓缓起身出门。 “年纪大了,还是要吃点早饭的,不然身子受不住。” …… 石树和易河盛赶在了晚饭时候回来,脸色沉重,浑身的疲惫。 彼时,只有常乐一个人淡然地在客栈的大堂里吃饭。石树褪去几分沉重,面色缓和了些询问。 “常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吃饭?柳公子和江选呢?” 常乐冷冷地瞧了他一眼,道:“在房间里饿着等你们呢。” 石树“哦”了一声,挠了挠鼻头,深吸了口气,转身便往楼上跑。易河盛也跟着后面上楼了。常乐睨了他们一眼,光从他们的表情上都能看出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看就是不好的。 果不其然,常乐上楼之时,便听见江选的嚎啕大哭之声,来往的客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常乐到门口,看见柳成 言还在好心安慰江选,易河盛和石树一脸的怒气。 易河盛嗓门儿极大。 “那群人真的欺人太甚,他们连你的老母亲都给害了,就这你还要继续包庇他们?” 石树紧接着就附和:“你现在唯一能为母亲做的,就是让杀害她的凶手落网,接受律法的惩治。” 常乐依靠着门口,就一直等着江选悲极生怒,将当年的幕后主使给招供出来。看见他的模样,不免想到了自己当时的情况。 当年大火扑灭,她从废墟里醒来,已经是一缕鬼魂,孤零零的,沅贵妃的魂魄也不见了。她亲眼看着沅贵妃和自己已经被烧焦的尸体被宫人抬走。 她在沅湘宫哭了三天三夜,却是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成了鬼,连眼泪都流不了。 她在宫中蛰伏了这么多年,收集操纵了那么多的魂魄,只希望有一天能够替娘娘报仇。如果没有常乐的中途闯入,没有这次的道士收鬼事件,可能再过个一二十年,她便有足够的能力,直接将整个大氏皇宫给灭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三章 江选招供 石树哭了几个时辰,什么也没说出来。而且还在石树的同意下,去看老母亲的坟茔。 听石树和易河盛说,他们找到了那群军官,也就是六七个人,却是没有看见老母亲的身影。经过偷听,才知道江母在跟他们走的时候便已经在挣扎中自杀了。他们将江母的尸体抛在了荒野。 易河盛当时一个没忍住,直接冲了上去,两厢打了起来。 情急之下,易河盛他们只留了一个活口,带着那个活口找到了江母的尸体,并把她给埋在了原地。那个活口在被逼问更多的时候,自尽而亡。 但石树他们也不是没有收获,他们从这些军官身上搜到了禁军的牌子。那些人,是从宫里来的。 江选在老母亲的坟前哭的撕心裂肺,最后竟然还祈求常乐,让常乐替他招魂,见老母亲最后一面。 常乐自然是没有帮他。只是告诉他,他的老母亲的魂魄已经入了地府,即将会投胎,他可以安心了。事实上,常乐也没有感受到附近有魂魄的存在,说明他的老母亲是真的已经离开,这也不算是在糊弄他。 江选就在他的老母亲的坟前呆了整整一夜,常乐他们四个人就直接在坟墓的旁边生了一堆火将就着,也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他们重新出发,江选主动要求要先回到之前的客栈,想要先将他知道的事情都写下来,防止路上再遇到刺客刺杀。就算他死了,也有了供词,也可以将那些人抓出来。 江选招供出之前那件事情的幕后主使,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可以猜出,肯定就是和当今的大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常乐一听见果真有大长公主掺合,立马生气的不得了,能不能现在就回到皇宫将大长公主掐死,替贵妃报仇。 石树也终于发现,这件事果然不一般,心里不禁开始担心冯都尹的安危。 这件事既然是涉及到了大长公主,那冯都尹无论如何都不好插手审判。但依据冯都尹的性格,他肯定是继续发扬不惧权贵的精神,一定要将大长公主捉拿归案。可这就得罪了当今的皇帝,而且还不知道皇帝的态度如何。 这当真是一件棘手的案子。 柳成言也隐隐的发现这件事的不妙。没有想到真的是大长公主,如果皇帝包庇大长公主,那么怀王将会如何选择?一旦,怀王将此事记恨在心,只怕,这天下将要大乱。 易河盛心里也觉得不妙,他被皇帝派过来,跟着他们一起就是想提前了解事情的。所有情况,如今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牵扯到了大长公主身上。这件事如果皇帝知道了,想必肯定会愁破脑袋。 他得赶紧提前将这个消息告诉给皇帝才行,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就在他们各自担心之时,江选 已经将供词全部都写好,根据供词上面写的内容来看,江选真正接触的其实是魏总管。 当年,江选在不经意间偷听到过魏总管和徐嬷嬷的谈话。 他们二人当时正好就是在商量如何陷害贵妃娘娘的事情,其中有提到投毒,江选还亲眼看到徐嬷嬷给了魏总管一包毒药。 结果没有想到他的偷听被抓到。因为魏总管对他的宠爱,他当时并没有被魏总管直接拉去杀掉,但是魏总管怕他将此事泄露出去,就直接将下毒的事情交给了江选。 江选胆子小,拒绝了这件事,魏总管就用他的性命来要挟。在他的苦苦求饶之下,魏总管又搬出了他家中的老母亲,最后被逼无奈之下江选只能接受了这件事。 那天,他就打着先皇的名义给贵妃娘娘送吃的,其实吃的里面早就下了毒药。到时他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发抖的。 他亲眼看见贵妃娘娘将糕点吃下去之后,就赶紧离开了。 没想到魏总管就在门外等着,他一出来,魏总管直接就将门给锁上。这个时候里面的人也发现不对劲,过来敲门。正在此时贵妃娘娘的毒也发作了,里面乱成了一团,江选就在外面听着,内心极度受煎熬。 魏总管他们将门锁好以后,就带着人迅速的离开了,后面就发现沅湘宫着火了。 他办完这件事之后,魏总管也发现了他确实胆小的无法做大事,所以就让他假装得了病,用这样的借口将他送出宫外。 江选当时还高兴的不得了,他办完这些事后良心就遭受折磨,出宫是他最好的解脱。 可万万没有想到,魏总管竟然那般心狠,将他送出宫之后,在半途之中,就也想将他毒死,做出他病发暴毙的样子。 谁知他们那天晚上住的是一家黑店,他刚刚吃了一口,黑店的人就将他们给迷晕了。等他醒过来之时,自己正在荆棘堆里,浑身都是血淋淋的,脸上更是疼的要命。 后来他才大概明白过来,可能是因为黑店的人发现他中毒了,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就直接将他抛尸荒野。也是他命不该绝,竟然就这样活了下来,还自己慢慢的乞讨回到了家乡。 他虽然是活了下来,但是脸却毁了容,嗓子也被毒哑。 一是怕,他出现在家中,会被宫里的人知道,再次被追杀。二是怕自己这副模样将家中的老母亲被吓到。所以他三过家门而不敢入,也不敢跟老母亲相认。就在附近的山林中独居。 还好他有一点点狩猎的本事,全靠在山中打猎活了下来。时不时的还能去看一看老母亲的状况。 江选最后说,他本来打算就这样一辈子过完就算了,没有想到被常乐他们找到。如今老母亲也死了,他也确实没有什么牵挂, 只想着,将那些人抓出来,替母亲报仇。 “这背后可是大长公主,你们确定可以和大长公主对抗吗?听说大长公主现在可是圣上最尊敬的人。” 这是江选写在纸上的问题。 石树看了看柳成言和易河盛,有些不敢直接,将这个话说明白,答应下来。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一个是皇帝的人,一个是怀王的人,他都不好直接说了得罪,要不然也是给冯都尹找麻烦。 江选见他们不说话,忽然间有些生气。让自己招供的是他们,现在不能确定能不能解决幕后之人的也是他们,他就知道自己当初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随后,他将自己的供词给拿了起来,作势就要撕了它。 常乐发现情形不对,直截了当道:“想必冯都尹肯定是能将凶手捉拿归案的,对吧?哪怕这后面是大长公主?” 常乐也想要一个答案,便眼神质问他们三个人。 柳成言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可以糊弄江选,可以先不回答江选,但是他们没办法惹一个厉鬼。如果他们不给一个明确的回复的话,谁知道这个女鬼会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情来? 现在如果已经确定幕后的主使肯定就是大长公主,就算冯都尹不肯处理这件事,皇帝要进行包庇,那么女鬼一定会用自己的方法将大长公主给解决。 石树这么一想,立马给出了最肯定的回复。 “你们放心到今天一定会将此事查的水落实出,哪怕后面是大长公主,他一定会秉公办理。冯都尹就算掉了乌纱帽也会这么做,但是能不能做成也不知道,毕竟冯都尹能力有限。” 说着,石树就意味不明地看向了易河盛。 易河盛接收到石树抛来的一个大锅,内心也是十分挣扎焦虑,他现在就是代表皇帝的态度。这个时候他总不能说皇帝一定会包庇大长公主吧,而且他也相信,皇帝是一个明察秋毫之人,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么想着,易河盛立马挺了挺胸膛,表现出比石树还大义凛然的样子。 “陛下如果知道这件事,大长公主如果真的做出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么陛下也一定不会包庇!” 他们两个态度一表示,江选和常乐也算是稍稍安心了一些。 柳成言就听着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豪言壮语,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哪里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这后面关系着的可多了。 大长公主虽然只是一个后宫之人,但她当初扶持皇帝上位,帮着皇帝坐稳这个江山,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在朝中的权势也是十分之大。不说别的,就说她背后就有一个丞相,这已经很了不得了。 要知道,当今朝堂之上,主要就分两派,皇帝派和丞相派。大将军他们是属于皇 帝派。这么一说的话,其实就是分为皇帝派和大长公主两派,毕竟丞相是属于大长公主那一派的。 因此,如今如果要动大长公主,那么朝堂上的局势必定出现巨大的动荡。这种动荡带来的影响不可小觑。只希望怀王能在这个动荡里安然处之,不受影响。 外面夜幕降临,世界将陷入一片漆黑。柳成言眉头的愁云也如同这浓浓的黑夜一般,无法散去。 …… 大长公主府。 魏总管再次来找大长公主,这回他是被大长公主传唤过来的。 “你可知,他们要回来了?” 大长公主面色沉重的质问,左手紧紧的抓着桌子,看起来气得不轻。 魏总管自从知道江选没有死之后,也一直坐立不安,每天都心惊胆战的,面对大长公主的质问自己也是毫无办法。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四章 保下来 “大长公主,不然咱们再派一批人?”徐嬷嬷在旁边出着主意。 秦嬷嬷立马瞪了徐嬷嬷一眼。 “第一次都没有成功,你以为第二次会成功吗?”大长公主也没有好气地责怪了徐嬷嬷一眼。 徐嬷嬷立马回话:“大长公主放心,他们伪装成盗匪肯定没有被发现。这次不如咱们去找丞相,丞相他认识一些江湖人,可以让江湖上的那些杀手去将他们解决掉。毕竟是职业的杀手,相比手法会很利落。就算任务失败了,也不会暴露到我们头上。” “糊涂,这件事怎么能牵扯到丞相,你是嫌这件事牵扯的还不够多吗?”大长公主拍案而骂,“这件事既然丞相不知道,那就别让他知道了。” “大长公主,现在这种情势,咱们势单力薄,肯定不行。如果拉上丞相,咱们没准还有一线生机。”徐嬷嬷再次相劝。 大长公主陷入沉默。 魏总管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欲言又止。暗道,这件事丞相早就知道了,而且早在大长公主之前就做了防范,等着大长公主的任务失败,就自己上。只是没有想到丞相派去的那一批人,居然也被他们被解决掉了。 “都是你,不是说那个人在当年已经被你解决掉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活着?”大长公主气急,骂了两句,又是长长一叹,扶着额头道,“此事本宫再想想,你们先下去罢。” 魏总管连忙起身。 “那奴婢就不打扰大长公主了,这就退下了。” 秦嬷嬷瞧了徐嬷嬷一眼,道:“徐嬷嬷,你送一下魏总管罢。” 徐嬷嬷点头,引着魏总管往外走去。 大长公主扶额靠着软榻的靠枕,眼眸低垂。秦嬷嬷见状,默默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恭敬地递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 “大长公主,此事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别太过烦忧了。” 大长公主缓缓抬眼,凝视着面前的茶水。叹了一声,这才从她手中端过茶水,稍稍抿了一口,去除心中的烦躁。 “你有什么想说的?” “老奴早就说过,徐嬷嬷这个人心术不正,不能留在身边。她虽然一心为主,但擅自和魏总管勾结,害死沅贵妃,可不能再姑息了。” 秦嬷嬷颔首站在一旁,沉着冷静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只望着大长公主手中的茶盏上冒出的薄薄轻烟,见茶杯里的茶水微微泛起涟漪,眸光蓦地一凝,微微露出精光。 “大长公主,还是要大公无私,莫要让陛下为难才是。” 大长公主又抿了一口茶水,盯着茶杯的杯沿。伸出手指轻轻将杯沿的茶渍抹去,合上盖子随手往出一递,轻声开口。 “知道了,你去劝劝徐嬷嬷罢,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秦嬷嬷微微躬 下身子,双手从大长公主手中接过茶杯,面无表情道:“是,大长公主放心,此事交给老奴。” 转身,将茶杯放到了桌案之上,又去扶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休息下罢,老奴待会儿将陛下送的安神香点上。大长公主不是说那香还有些作用吗?” “勉强罢,等这件事真正的解决了,本宫才可能睡个好觉。怀王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听说他日夜都沉浸在花楼之中,看起来对沅贵妃的案子不是怎么在意,如今都对他议论纷纷,说是怀王是个不孝之子呢。” “他若真是如此烂泥扶不上墙便罢了。” …… 徐嬷嬷送魏总管出府途中,停在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你当年处理事情怎么那么不靠谱?那个小选子回来了,咱们都得玩儿完。”徐嬷嬷没好气地质问魏总管。 魏总管不慌不忙,语气中也多愤恨。 “谁知道那小子那般命大,送他的人都被黑店给宰了,偏生让他给活了下来。当年没找着他的尸体,我还专门让人回他老家找了找,确定他没回去,这才安心。” 徐嬷嬷摆手道:“别解释了,解释再多也没什么用,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罢。” “什么怎么办?那小子如果被保回来了,咱们说什么,也得把大长公主给保下来。” 魏总管凝视着徐嬷嬷,一字一句说的坚定,还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儿。徐嬷嬷被他的话惊到,心下不免心虚,凝视他半晌,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脸上便有了些抗拒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我们俩给揽下来?”徐嬷嬷见魏总管没有反驳的意思,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这么个势利小人,竟然还有这么忠心护主的时候,还有这勇气?” “咱家提醒你一句,这件事最好不要牵扯到大长公主身上。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魏总管端着身子威胁,轻轻睨了她一眼,道,“如果你将事情揽了下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件事也就了了。” 徐嬷嬷狐疑地瞅着他,轻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势利小人关系多,你怕不是只替大长公主做事罢?是有别人交代你这么做的?” 魏总管的眼眸一眯。 “不该打听的事,别瞎打听。若想活命,按咱家说的去做。” “我也不问不该问的事。” 徐嬷嬷果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瞧着魏总管,眼角忽然耷拉了下来,神情凝重。 “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眼睛可得放尖了。别到最后被人坑了,把自己给埋进去,还拖上了我。” 魏总管不以为意,道:“你且放心就是。” “你做事,就没让人能放心的下。江选 你没杀死。上回非说那个凤玉香炉是常乐那丫头打碎的,让大长公主一再出面干预,结果是那个道士。那道士还是……” 说了一半,徐嬷嬷眼中精光一闪,看着魏总管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是魏总管蠢,想抓住常乐的把柄压死她来邀功,结果害得大长公主惹了一身的骚气。现在仔细想想,他当时分明就是在利用大长公主保那个道士,他竟势利到替育国妃子办事。 你根本猜不出来,他现在是在替谁办事,在替谁保住大长公主。保住大长公主,定然是有要利用到的地方。 “好了,别乱想了,小心你的脑袋!”魏总管将拂尘往徐嬷嬷的脖子上一划,道,“你若是知道的太多,咱家想帮你都难了。” “魏总管说的是。”徐嬷嬷微微一笑,不安地紧抓着双手,“想来想去,不如再去请一批江湖杀手,将他们在路上解决!” “要能解决早就解决了,还等着你说?再找人去,不过是落下更多的把柄。”魏总管掀了下眼皮子,将拂尘一挥,道,“咱家要赶紧回宫了,陛下跟前儿还等着伺候呢。” …… 夜月高悬,一个人拎着酒坛,踩着月色走在漆黑无人的街巷里,身影还有些不稳当。 哐当! 咔! 他手中的酒坛落在地上,碎裂成一片,不多的酒水流了满地。这人被动静吵到,有了片刻的清醒,停了下来,弯着腰盯着地上碎裂的酒坛。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许久,如同被定格的木偶一般。某一瞬间,像是牵着他的绳线被割断,他的身子靠着墙瘫软了下去,无声无息。 月光轻轻悠悠地落在他的身上,照亮他垂着的半张脸,眼角的一滴泪隐隐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此人,除了怀王还有谁。 柳成言的信今日才到。 原来当年害死母妃的真的是大长公主,江选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母妃马上便能沉冤得雪。 “母妃……” 怀王兀地仰头,看着天上挂着的月亮。月亮愈显圆润,马上又是个十五。清冷的月盘之中,仿佛有母亲的音容笑貌,怀王迟迟挪不开眼。 …… “母妃,你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册封在即,你为何不高兴?” 十六岁的司伯毓坐在房顶之上,已经不再像小时那般会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偏头看向母亲。 母亲正仰头看着天上的秋月。 司伯毓深觉母亲比天上的明月还好看。他已经长大,母亲却是不曾变老,还愈发的光彩照人。难怪父皇不喜新进宫的妃嫔,她们哪儿有母亲好看? 沅贵妃被夜间的凉风吹得有些冷,抱紧了自己。 “皇后的位置哪里是那么好坐的?你看那 月亮,她一出来群星都不敢闪耀,却是独个孤零零的。而且,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母妃有父皇,不会孤零零的一个。”司伯毓微微笑了笑,“母妃还有儿。” 沅贵妃偏头看向司伯毓,会心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是啊,娘还有你。” 司伯毓温温笑着,沅贵妃的秀眉却是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手下也轻缓了许多,成了不急不缓的抚摸。司伯毓看出母亲眼中的忧伤,脸上的笑也逐渐收敛下来。 “母妃多么希望,你没那么优秀,你只要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哪怕天生纨绔也好。” 司伯毓故作不悦道:“哪儿有娘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废物的?母妃如果早有这打算,还说什么让儿好好读书练武,辅佐皇兄?” 沅贵妃破愁发笑,伸手将司伯毓揽在了怀里。 司伯毓挣扎着要逃离,奈何逃脱不了,只能无奈地叫着。 “母妃,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在母妃眼里,你永远是个小孩子,奶娃娃!”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五章 醉酒的怀王 “娘娘,小心,小心点!” 榛嬷嬷在下面瞧着他们母子打闹,心惊胆战的,手忙脚乱地向司伯毓请求。 “殿下,快将娘娘带下来啊,殿下!” “皇弟,你怎么又将贵妃带到房上去了?这成何体统?” 司伯言不知何时来了沅湘宫,深皱着眉头责怪司伯毓。司伯毓看见司伯言就跟看见了救星一般,忙不迭地招手。 “皇兄,可算是见到你了,快救救我!” 话落,沅贵妃已经放开了司伯毓,满是慈爱的看着司伯言。 “太子是来找毓儿的?” “伯言见过贵妃。” 司伯言微微行了一礼,眼见着面前落下两个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别扭。 “听闻皇弟白日里去了元坤宫,有急事找我。” “太子不必如此多礼,本宫可是受不起。”沅贵妃将司伯毓往前一推,“既如此,你们去罢。” 司伯言欲言又止,只是沉着脸。 司伯毓一把揽过司伯言的肩膀,笑的不怀好意道:“许久未见皇兄,还以为这回也见不着。这回要是再见不着,皇兄可就错过了。” “你们要干什么?”沅贵妃好奇询问。 司伯毓朝略显窘迫的司伯言一眨眼,回道:“秘密。皇兄,走。” 沅贵妃便垂手立在原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 “啊,小姐,那是不是怀王?”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幽暗静谧的街巷里格外突兀。易昭和白藕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 易昭在白藕喊出声时已经看见,伸手将白藕微微一拦,让她停在原地,自己独自上前。 最近四处都在说,怀王是个不孝子,不去查母亲的案子,竟然还日日沉醉花楼,喝的烂醉,过得醉生梦死。大将军听闻,气的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一想到怀王就成了个火药桶,谁靠近都能被炸得满身伤。 易昭也向堂叔问了情况,堂叔只是长叹息不回答。 在易昭百般追问之下,易云才说怀王最近谁都不让跟着,他也不知道情况。大抵是因着连着些血缘,或也是为了让爷爷安心,或许只是不愿看见他如此堕落,总之她一时头脑发热找了出来。 她还专门换上了男装,打扮成贵公子的模样,去了趟花楼。结果没在花楼遇见,不成想在这儿碰着。 远远的看着怀王。他就坐在地上,不顾这九月的夜凉,身影落寞。易昭心头多少有些不舒服。走近,浓浓的酒气扑鼻,易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这到底是因为享受而醉生梦死,还是因为悲伤而醉生梦死? “怀王。” 易昭在怀王身边蹲下,轻轻地唤了一声。如此近距离的看,发现他白皙的面庞染着红晕,瞧着更加的好看明艳。 那双桃花眸缓缓睁开,带着醉意迷蒙,更是迷人,令见者不由得屏住呼吸。 易昭眨了下眸子,定住心神,继续道:“夜凉易寒,怀王还是早些回府罢。” “不回。” 怀王偏头瞧向易昭,蓦地一笑,桃花眼弯起,尽是潋滟风情。在易昭怔住之时,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神情错愕的易昭,又松开,撑了下地面站起。 “扶柳姑娘还等着本王呢。” 易昭回神,脸上的绯红褪去,忙起身将有些晃荡的怀王扶住。惊慌之下,不知如何劝慰,便随口想了个理由出来。 “常乐远出为你寻人,你却每日花天酒地。常乐若是知道,定是要气死。” 怀王愣了下,笑眼瞧她,将她拂开。 “她不是为了本王,她……”怀王想了想,没再继续说下去,一转,又醉意盎然道,“她知道确实是要气死,怪本王没带着她一块儿。那么些美女,等她回来,本王定要一一说给她听,让她只能听,见不着摸不着,气死她,哈哈!” 易昭艰难地扶着怀王,被他这话说的一脑门儿黑。 总觉得,怀王有些缺心眼儿,对常乐真是想着法子欺负,也难怪常乐每每见着怀王都生气的想打人。毕竟,现在她听了都想揍怀王一顿。 “你莫学她一般多管闲事。”怀王不悦地再次将易昭拂开,站定道,“本王又没醉,用不着你扶!” 易昭叹了口气,就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不发表任何的意见。怀王没听见她的回话,扭头指着易昭的鼻子,伸手点了下。 “你这小妮子是不是不信?看本王给你走个直线!” 易昭摸了摸有些痒痒的鼻子,慌忙阻止往前走的怀王。只见怀王手上比划着,歪歪斜斜地已经走出了许多步。易昭倍感嫌弃又无奈。 他这醉酒耍酒疯和她兄长真的是有的一拼。 “是不是直线?” 怀王忽然停下,扭头指着站在不远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的易昭。 易昭转了转身子,与他面对面,强行和他一条直线。很是勉强地微微一笑,还拍了拍手。 “是,怀王果真好酒量。” 白藕站在离他们二人都远些的地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歪着脑袋一脸的不敢置信。原来怀王是这样的人,不光调戏他们家小姐,还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怀王对于易昭的配合很满意,忽然一跃,话也不留地施展轻功离开。白藕再次惊呆双目,着急忙慌地跑到易昭面前。 “小姐,傻子……不是,怀王,他飞走了!” 易昭已经正色,望着怀王离开的方向。 “嗯,你先回去罢,我晚些回去。”易昭扭头拍了拍白藕的肩膀,“这夜黑巷深的,你如此貌美的一小姑娘,小 心别被人拐了。” 说完,易昭一个飞身,循着怀王的方向追过去,独留白藕一人。白藕发蒙地左右瞧了瞧,一阵穿巷风过来,含着丝丝凉意,有些阴森。 自从沅湘宫有鬼的事情发生,白藕的神经便格外的敏感,如今直接被吓得往巷道外面跑。 “堂二公子,救命啊!” 小姐这个重色弃丫鬟的,太过分了! …… 月色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追着,绕了小半个城,一直到了怀王府外。 易昭从房檐上落下,瞧着府邸上方匾额的几个烫金大字,“怀王府”。 怀王面对着她,似乎在等她,笑意盈盈,脸上的红晕也清浅了几分。光看他的身形状态,也能看出他现下是酒醒了不少,是清醒着的。 “不愧是大将军府出来的,脚力不错。” 易昭面色不改,也没有气喘,云淡风轻道:“怀王不是不回府?” “你这追了我半个城,天都要亮了。本王不回怎么办?”怀王无奈地耸了耸肩,眯着眼俯视她,“你可比阿常难缠多了。易云,送你们易家的孙小姐回去罢,本王要歇息了。” 怀王伸了个懒腰便进了王府,在他身影将将消失之前,易昭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 “怀王若是再醉酒,易昭便还来陪怀王溜达醒酒。” 怀王身形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易云才从门后面闪出来,赶到易昭身边,各种话到了嘴边,终是都无奈地咽了回去。 “我送你回去。” “多谢四叔。”易昭温和感谢,“白藕呢?” “我让人先送她回去了。那丫头被吓得不轻。” “当时事出突然,而且想着四叔的人就在外面等着。”易昭不好意思地轻轻耸肩,“四叔,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易云微微点头:“快回来了。你最近没事,还是不要来找怀王了。” “为什么?”易昭不解,“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希望我来找怀王?” “听四叔的便对了。”易云脸色变幻,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深深地瞧了易昭一眼,道,“你向来聪明也懂事,相信你能理解四叔的话。” 易昭闻言,脸上的神情不经意间收敛了起来,又恢复了那一副淡然清冷的模样。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证实内心的猜测。 “贵妃姑奶奶的事情,是不是很难解决?” “此事,你别多打听了。等等,便知道结果了。” …… 紧赶慢赶,在九月十三,常乐他们带着江选回到了都城。 江选直接被移交圭都衙门,冯都尹得到供词。一番质问江选之后,自己亲自带人去了宫中,将江选的供词交 给司伯言,得到司伯言的命令,即刻抓捕内侍总管魏林和大长公主府的嬷嬷徐贞。 这段时间,常乐的身子就一直被榛嬷嬷给占着。榛嬷嬷直言,她一定要亲眼看着此案的了结才行。 魏总管和徐嬷嬷在冯都尹的连番审问下,招出一切都是他们二人计较所为,再无幕后主使。 榛嬷嬷大怒,屡屡以鬼魂现身的方法来吓他们二人,希望他们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将事情都给招出来。 结果没有想到他们二人要么还是原先的说辞,要么就是直接被吓晕过去,根本就没有将大长公主暴露出来。 榛嬷嬷为此下了杀机,每次都被柳成言及时的拦了下来。 调查不出新的线索,面对司伯言的询问,冯都尹就只能如实回答。在司伯言问此案是否了结之时,冯都尹又说还需要一段时间再看。 “既然爱卿觉得还需要再查下去,那便继续查罢。” 司伯言面对冯都尹那张毫无感情的脸,只能无奈的摆了摆手。随后便让他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沉寂了会儿,司伯言忽然起身,轻轻开口。 “走,去大长公主府,不必摆驾了。” 单内侍点头应下,只安排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仅有他们二人前往大长公主府。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六章 是司家的人 一盏茶上罢,大殿中便只余司伯言和大长公主二人。 司伯言定定地瞧着大长公主,想到自己当初在无意散步之时,听到徐嬷嬷和魏总管的交流,那是在沅湘宫着火的当天晚上。 徐嬷嬷质问魏总管,那把火是不是魏总管放的。 魏总管说并不是,说他当时只是关了门,又说这样也挺好,大家都会以为是自杀。 徐嬷嬷也表示赞同,说沅贵妃一死,二皇子也成不了气候,让他将后面的事处理好。 二人的对话就此结束,各自离开了。 司伯言当时便猜出,原来沅贵妃的死并不简单,这件事既然有徐嬷嬷的掺和,自然能想到背后是谁在主使。那时候的徐嬷嬷便是大长公主身边的红人。 从他们的对话中,司伯言多多少少也能判断出,大长公主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为了他。 思绪回还,司伯言再瞧大长公主时,发现她依旧貌美,但是眼角额上颈上多少还是堆积了些细纹。大长公主确实是老了。 “今日陛下来此,可是问沅贵妃的事的?” 大长公主慈祥一笑,看着司伯言丝毫不心虚慌乱。 司伯言清浅道:“是也不是。” 大长公主不明所以地瞧着他。 “朕是来感谢姑姑这么多年的扶持,若不是姑姑,朕也不能安稳地坐在皇位之上。” “这是本宫该做的,本宫也是司家的人,自然希望这司家的天下是稳稳当当的。”大长公主微微含笑,“陛下也不必如此客气,陛下能坐稳这个江山,也全靠陛下自己。” 司伯言沉了沉,道:“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姑姑,却是不知从何问起。” 大长公主道:“陛下请问。” “不知姑姑为何要扶持朕?明明朕的天资并不是很聪颖,有其他的人比朕更适合。” “因为你是嫡长子。”大长公主的脸色严肃起来,不由分辩道,“你是嫡长子,你是一出生就被定下的太子。虽然你天资平平,你却是个努力的。说个难听的话,就算陛下你是个傻子,本宫也只会扶持你。先祖皇帝有令,皇位乃是嫡长子继承,怎能坏了这规矩?” 司伯言苦笑,敛了神情道:“若是沅贵妃封后,伯毓便也是嫡子,说他是嫡长子也不为过。” 大长公主忽然笑了笑,瞧着他,眼中藏着几分杀机。 “正是如此,本宫才对他们多有偏见。先后去世,皇兄再立新后,本来是应该。可他偏生是因着想换太子,为了太子之名更换正当,这才迫不及待地封后。皇兄可不就是想坏祖宗的规矩?既然皇兄糊涂,本宫又劝阻不了,自然是要想别的法子。” “所以姑姑就……”司伯言顺着追问。 大长公主沉了沉,道:“本宫 知道沅贵妃不是个有心计之人,她对怀王的教导如何,待陛下如何,本宫都是看在眼里。” 司伯言有些难过道:“那大长公主为何还要将沅贵妃逼到那种程度?” “他们母子就算真的无心,但他们的存在确实是有威胁。”大长公主的眉头皱了皱,“再者,本宫也无意害她。自古,皇后母仪天下,必须身端且贤良。身体若是有缺陷,又如何能坐的了皇后之位?陛下,后宫争斗自古便有,本宫的这点手段,根本算不得什么。” “是,朕知道。” 司伯言不由得垂头,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关于后宫争斗,他看的清清楚楚,有哪些手段他也都在母后的手上看到过。让后宫得宠的妃子非伤既死,或者是害得其他妃嫔怀的孩子无法落地,或者让那些年幼的皇子夭折。 这些,他的母后都做的多了。 也就只有沅贵妃同他的母后交好,司伯毓才能平安地活下来。 大长公主伸手抚了抚司伯言紧紧攥着桌角的手,安慰。 “在后宫,必须心狠的,才能活下去。皇宫就是一个大泥潭,没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当皇后的必须有手段才行。你以为沅贵妃她有多心善,双手有多干净?就算是干干净净的,那也是全靠你的母后帮衬着,她将那些事都做了罢了。” 司伯言抬眼瞧着大长公主,双眸清浅。 “朕明白,这些沅贵妃也说过。” 他当年也就是年幼天真,发现母后的那些事情,便觉得母后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他自小便不怎么愿意跟自己的母后亲近,他的父皇也不愿意,所以他才会时不时地去沅贵妃宫里住上一阵。 在他和父皇的眼里,沅贵妃就是最善良温柔,与世无争的那一个。 可经事到如今,他已过了三十,前朝后宫见的多了,也能理解当年母后的行为。而且也能理解,为什么宫里最善良的沅贵妃会一直为最邪恶的皇后说话。为什么他在沅湘宫时,沅贵妃会屡屡地告诉他,他的母后也有许多的被逼无奈,他的母后是世界上最坚强的女人。 正因为知道了太多太多,明白了太多太多,如今沅贵妃的案子被翻出来,牵涉到大长公主身上,他便头一次的乱了方寸。 “陛下现下可是在为难?”大长公主缓缓地收回了手,“陛下,可是想将本宫依法惩治?” 司伯言望着大长公主,默然了会儿,忽然问:“朕还想问姑姑,当年姑姑不愿沅贵妃被封后,伯毓为太子,可单纯的只是为了朕,为了礼法?” “陛下此话,是何意思?” 司伯言道:“当年,姑父李大将军功高,姑父的弟弟又为丞相,整个朝堂都是李家的。朕的母后,也是姑父的妹妹。 若是扶持朕……” 话说半句,司伯言不再说下去。大长公主的脸色却是沉的发黑,露出怒色,盯着司伯言,不由得冷笑。 “原来,陛下也有这般的想法。陛下果真是做陛下坐久了,也有了皇帝该有的谋略。” “朕无意冒犯,只想探个清楚。” 大长公主眸光一凝,露出几分哀痛之色,道:“是,当时的李家确实权倾朝野,再加上太子是你,皇兄早有忌惮。无论是对沅贵妃的宠爱还是对易家的提拔,都是皇兄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与李家对抗。皇兄急着封沅贵妃为后,改立伯毓为太子,都是为了提高易家的地位。若说本宫做这些,是为了李家,也不无道理。” 司伯言沉默,没有反驳,只是等着大长公主继续说下去。 “可本宫虽然嫁到李家,也知道自己姓的是什么。”大长公主勾唇冷笑,眸子染上几分凄凉之意,“本宫名叫司柳裳,姓的是司!你以为,本宫嫁到李家,为何多年无子?你以为,本宫屡次干政劝谏,皇兄为何不惩治,只是因为本宫是李家的人,背靠的是李家吗!” 大长公主的质问无不透着一份无力和凄寒,字字句句直击人心。 司伯言不敢再多看大长公主一眼,生怕自己会更加心软,躲避着她的目光道歉。 “朕无意提到姑姑的伤心之事,朕知姑姑为了易家做出了不小的牺牲,……” 大长公主眼眸一凝,悲怆道:“不,你不知道,皇兄也不知道。你们若是知道,若是信的,便不会对本宫有这些疑问。” 司伯言哑口无言。 激动过后归于平静。大长公主双目静静地望着前方,瞧着白蒙蒙的窗纸,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外面的光景。 司伯言悄然抬眼,见大长公主失魂落魄,仿佛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副躯壳,终究是心生不忍。 “姑姑……” “帝王生性本就该多疑。” 大长公主打断他的话,美眸之中白雾氤氲,隐藏着不知多少的不甘。 “夫君一心征战,平定四海,功高虽无盖主之心,但也难免被怀疑。夫君若真是有心,也不会同意陛下的皇令,征战西夷,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本宫知道,陛下早也对本宫心有忌惮。年轻时,怕扶你上位的本宫,有一天再将你推下皇位。如今,又怕本宫与李家控制朝堂。” 司伯言垂眸道:“姑姑,朕并无此意,是您想多了。” “陛下怕是也早就想找个机会,将本宫和李家除掉。”大长公主偏头看向司伯言,低声道,“如今是个好机会,想必那冯希仁也不会碍于本宫的身份不敢动手。” “姑姑于朕,朕当真是顾念姑姑的教养辅佐之恩。” “可帝王向来不能囿于所谓的恩情, 陛下今日来,不就是想知道本宫的态度吗?”大长公主轻笑道,“本宫做了一辈子的棋子,也不愿再做下去。恳请陛下同意,让本宫后半生便在玄灵观静心修行,从此不参与俗世杂务。” 司伯言默了下,见她决然,便道:“既然姑姑有此想法,那朕便如了姑姑的愿,希望姑姑日后能随性自在些。” “多谢陛下。”大长公主的眸光忽然深沉起来,道,“本宫还想劝最后一句。陛下若真将李家除了,可就只剩下易家了。” …… 九月十四日,震惊大氏的沅湘宫一案在司伯言的亲自监审下,终于落下帷幕。 最终结果,内侍总管魏林和徐嬷嬷二人使用毒计陷害沅贵妃,毒死沅贵妃,直接被判铡刀之刑。 在魏林和徐嬷嬷临死之前,还以为自己能够被人救下。可是当铡刀落下那刻,他们就算幡然醒悟也没办法多说一句话,因为他们提前被人下了蛊毒。 江选作为从犯,念及其是被胁迫,且此次指出犯人有功,被判流刑,流放到领南郡做苦役。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七章 替娘娘报仇 案子了结,司伯言也告知众人,大长公主将会前往玄灵观为国祈福,祈愿国泰民安,天下昌顺。 在他说这话之时,不为道长已经将沅湘宫的法坛交给了弟子看护,抽空回了玄灵观一趟,迎接大长公主入观。 玄灵观位于山上,观殿众多,除主观外还有几处副观,其中便有个副观是女观,专供女道士修行。大长公主便入住这女观水清宫。 对于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又是在意料之外。 怀王当场谢了恩,榛嬷嬷却是不愿意了,立马想要发飙。 柳成言见情形不对,立马将常乐打昏,在她身上贴了一张符,迅速带走。直接带回沅湘宫,将她捆缚起来。 柳成言早就料到这次案子的结果不会很好,肯定会惹怒榛嬷嬷。所以这段时间,榛嬷嬷在衙门里面逼问徐嬷嬷和魏总管时,他就到了沅湘宫,按照百里大爷说的办法进行法阵布置。 一到沅湘宫,柳成言便吩咐众人,除了一个弟子看守法坛,其他众人退散,离开废宫,没有他的命令都不得入内。 众人见沅湘宫里又要变天了,一个比一个溜得快,那些弟子本来还客气一两句,被柳成言一赶也都走了,留下一个胆大的看守着法坛。 柳成言瞧了眼在这里待了也有一两天的十里和无泽。先行翻墙进了沅湘宫,无泽带着十里随后。 “快,将她放到法阵中间。”十里叉着腰吩咐柳成言。 此刻的十里已经是被百里大爷附身。 百里大爷平时很难跟其他人交流,柳成言便想出了一招,让百里大爷附在十里身上,反正之前两次附身,十里都没什么问题。 柳成言用铜钱红绳将常乐绑在阵眼中间的板凳上。 刚刚绑好,常乐的眼睛就猛然睁开。她双目发红,眼眶深黑,浑身冒着黑气,十分吓人。嘴里冒出一连串刺耳的桀桀怪笑。 “你们这是想强行将我驱逐?” 柳成言迅速后退,离开法阵。 十里已经在一旁盘腿打坐,胸前的红宝石闪着红光,手上做着结印。 柳成言不安地问了一句:“百里大爷,你现在的能力如何?” “放心,没问题!”十里很是自信地保证,见着柳成言眼中的怀疑,又道,“你将我在三清殿里放了将近一个月,又安排众道士十二时辰不休的轮替在三清殿下替我诵经祈福,如此虔诚,本大仙现在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柳成言闻言,这才稍稍放心。 他之前从石树那里得到红宝石项链之后,便顺道带着十里和无泽去了玄灵观。 让百里附身十里,商量出对付榛嬷嬷的办法。又借不为道长之口安排众道士分作两批,日夜替百里诵经祈福,就是为了让他有能耐解决现 在这一幕。 看起来,他们的安排没有白费。 “你们竟然能将宝石找到,看来有点能耐。可这也是没什么用的!既然你们和那些人是一边的,那老婆子不介意先将你们给杀了!” 不知用了多大的能耐,常乐好容易将后背上的灵符逼得烧着。灵符成为灰烬,榛嬷嬷的魂魄也就失去了控制,直接双手一震,将红绳挣断,猛地往外冲出。 在常乐张牙舞爪地要冲出来之时,法阵启动,出现一圈圈的屏障,将常乐困在了最里面。 常乐的双手一碰到屏障便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冒出阵阵浓浓的黑烟。常乐试着硬闯了几次都不行,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别白费力气了。”十里缓缓开口,目光忽然凶狠,“丫的,之前居然还将本大爷埋在土里,你这女鬼真的是太嚣张了,看本大仙怎么收了你!” 常乐忽然仰天一笑,道:“你们就不怕我把这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给毁了?” “你现在可以试试。”柳成言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看着她,“之前同你出去,每次常姑娘的魂魄出来之时,我都会找借口接触她,用血和金丹替她固魂。而且这法子的作用同这法阵相辅相成。法阵越强,她的魂魄就会越强,相反你的魂魄会受法阵的限制,越来越弱。你现在没有半点的感觉吗?” 常乐怔住,不敢置信地挣扎了两下,想验证柳成言说的话的真实性。 下刻,便见常乐浑身扭曲,诡异非常,身体一会儿涨开变大,一会儿缩小。 无泽在旁看着,不由得心惊胆战,就怕常乐出了什么问题。 先前他听说常乐要跟着外出找寻证人之时,就不放心想跟着,结果被柳成言拦了下来。 柳成言说,让他保护照顾好十里,不能让她出半点问题。因着百里需要时不时附身在十里身上,所以看住十里是重要任务,无泽就只能留在圭都。 当时无泽只是隐隐猜测这件事和常乐有关,没想到竟然是常乐被鬼魂附体。 常乐一阵挣扎之后,突然一定,滚滚的黑烟从她身上冒出来。 浓烟在常乐的身后,凝聚成一个人形。 等黑烟全部从常乐身上离开的时候,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常乐的身上剥离了一般。常乐瞬间瘫倒在地上。 柳成言以最快的速度扔了一根铜钱红绳进去,红绳将常乐的手给绑住,下一刻常乐的身子就被红绳拖出了法阵之外。 与此同时,怀王从沅湘宫外面翻进来,瞧见法阵之中挣扎的一团黑烟,又见常乐已经被救,便知被困在里面的是榛嬷嬷。 榛嬷嬷突然挣扎着大叫:“殿下,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大长公主啊!她才是害死娘娘的真凶啊!” 怀王面无表情道: “榛嬷嬷,事情已经了结,该受到惩罚的人已经死了,你便安心地去找母妃罢。” “不行,不行……” 榛嬷嬷不顾疼痛地砸着法阵的屏障,一串串的经文突然涌进耳朵里。像是烙铁一般,每个字都狠狠地印在她的魂魄之上,让她痛不欲生地尖叫起来。 眼睁睁地看着柳成言又从角落里拉出来十几个鬼魂。它们被一条铜钱红绳捆在了一起。 柳成言将鬼魄往法阵里一丢。虽然它们只是在法阵的外围,片刻,却逐渐透明直到消失不见,留下点点余辉。 榛嬷嬷知道它们是被送到地府去了。正此时,她也被经文念得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眼见着自己的魂魄也要消失,她使出最后的力量,凄厉地朝怀王喊着。 “殿下,定要夺回这大氏江山,为娘娘报仇!” 话音落,法阵里闪过几点光辉,金色的法阵光芒也消失殆尽。在众人面前,什么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怀王的脑袋里还充斥着榛嬷嬷最后的那句话,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 “终于都解决了,累死本大仙了!” 十里一声长叹,仰头倒了下去,眼睛都闭上了。 无泽忙上前查看十里的情况,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些着急地叫柳成言。 “柳斋主,她这是怎么了?” 柳成言抱着常乐走到跟前,垂眸扫了十里一眼,微微一笑。 “她只是累着睡过去了,不必担心。” 无泽稍稍放下心,瞧了瞧昏迷的常乐正躺在柳成言怀里,又瞧了瞧躺在地上大睡的十里,最终叹了一声,有些熟练地将十里抱了起来。 柳成言已经走到了怀王跟前。怀王垂着头,还望着榛嬷嬷消失的地方发怔。柳成言眸光微转,轻声提醒。 “怀王,事情都结束了,回去罢。” 怀王的眼睛动了动,微微抬起脑袋:“阿常如何了?” “魂魄还是有些受损,看起来得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你先送他们回玄灵观罢,本王还有些事。” 怀王说罢,便三两下越出了沅湘宫。柳成言不放心,紧随其后,待他落在沅湘宫外时,怀王已经气势阴沉地往废宫外走去。那个方向并不是出宫的方向。 柳成言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忙大声提醒道:“怀王切莫意气用事!” 久久无人回应。 怀王出了废宫,抓了几个人问司伯言的所在,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中,司伯言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御案之后,双手负背,凝望着墙上挂着的《骏图。 怀王突然闯入,司伯言也不曾惊慌,反倒是没拦住怀王,跟着进大殿的单内侍一阵惊慌。 “让朕同怀王单独呆一会儿罢。” 单内侍立马退下 ,担心地瞧了怀王和司伯言一眼,伸手将大殿的门关上。 “朕便知道你会来。” 司伯言轻飘飘说道,转身盘腿坐在了御案前,端正着身子瞧向怀王。面对他眼中的恼意,眼下一片清冷。 “沅湘宫的女鬼可是送走了?” “送走了。”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怀王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一步步,面如寒霜地走向司伯言。 “你可是早就知道母妃去世的真相?” 司伯言泰然自若道:“朕,不知。” “呵,不知?”怀王勾唇讥笑,停在御案之前,与司伯言对峙,“皇兄,这天下当真是好人没好报?母妃生性纯善,竟落得那般凄惨。大长公主做尽恶事,最后只一句去玄灵观为国祈福,便什么事都没有了。这公平吗?凭什么如此!” “啪!” 怀王一巴掌拍在御案之上,御案顿时碎裂两半,上面的东西哗啦啦摔了一片。 动静大的惊人,大殿之外的人都能听到,都被吓了一跳,立马神经紧绷地看向大殿门口。只要司伯言喊一句,他们立马冲进去把怀王拿下。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御书房的争执 “单内侍,怀王该不会对陛下……”容回担心地瞧向单内侍。 单内侍拧着眉头,道:“别乱说话,静心听着里面的动静儿!” 易河盛双眼冒火,都能直接把大殿的门烧穿,嘴里恶狠狠道:“他胆敢伤害陛下一根毫毛,我立马把他一刀给砍了!” “我和母妃从未想过争夺皇位,一心只想着辅佐你坐稳太子之位,凭什么还要遭受你们的怀疑!此事,你明知道是大长公主所为,却还要让魏林和徐嬷嬷顶案,让大长公主逃脱法网,这是一个明君所为吗?!” 怀王的责骂之声清晰非常,单内侍和容回被吓的腿肚子都开始发抖,恨不能现在就带人冲进去。 怀王这是要造反啊! 眼看着易河盛就要冲进去,单内侍一把抱住了易河盛。里面又是响起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踹飞。 “司伯毓,你好大的胆子!” 是司伯言的怒吼。 听见他们的皇帝陛下还如此中气十足,想必是没吃亏,易河盛的火气也就忍了下来。单内侍也微微放下心来。 “司伯毓,朕若不是明君,难不成你还想顶替了朕吗!此案乃是冯希仁亲自查办,冯希仁也是你们指名之人。如今没能查到大长公主头上,你这便是恼羞成怒了?!” “臣不敢有异心!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毒害妃子,若无幕后之人,他们两个奴才哪儿来的胆子做这种事?!陛下明知却不再查,分明是在包庇罪人!” 哐! 又是东西摔地的声音。 “朕知你早就看不惯大长公主,如今查到徐嬷嬷头上,便以为此事定然是大长公主所为。可自古,奴才为邀功,自作主张行恶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大长公主已经自觉看管不严,去往玄灵观修行弥补。依你所言,非得将大长公主的脑袋也给砍了才罢休?!” 里面忽地沉寂下来。外面的人一下听不到动静儿,有些担心地贴在了门框上,想听听里面怎么样了,可是什么也没听到。 “怎么没声了?”易河盛忍不住将刀一拔,“怀王该不会已经将陛下谋杀了罢!” 单内侍再次抱住想要冲进去的易河盛。 “不会的,将军别急,再等等。” “等个屁啊!再等晚了怎么办?”易河盛挣了挣,有些不耐烦地瞪向单内侍,“你快把我给放了!” “哈哈哈!” 大殿里兀地传出一阵疯笑。 猝不及防,单内侍和易河盛吓得一抖,两个人摔倒在地上。旁边的宦官和禁卫军立马上前将他们二人拉起来。 他们两个人正了正衣冠,面面相觑。 刚刚的是怀王的笑声?笑成那样疯魔,该不是真把陛下给做了罢?! 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是陛下, 你怎么说都是对的。她是你姑姑,你自然是要护着。我司伯毓,在你们眼中,就是个盯着皇位的贼子,母妃也是个心机狠毒的恶人。什么狗屁右将军,什么怀王,我全都不要了!成了庶民,你们总不能还警惕着我罢?哈哈!母妃,儿子无能,无能啊!” 叫喊声愈加疯癫,而且离大殿门口越来越近。堵着门口的众人忙让到两边。 下刻,大殿的门就被人打开,怀王笑的癫狂地走出来,面对他们众人的审视,笑声猛地一停,满是讥讽地大步而去。 众人忙看向大殿内,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司伯言正浑身阴沉地坐在破碎的御案之后。看起来,司伯言并没有受伤。 单内侍小心翼翼地和易河盛对视一眼,二人刚要迈步进去,便听见司伯言的冷声吩咐。 “朕想静静。” 二人将迈进去悬在半空中的那只脚默默收回,又默默地将门关上。 …… 入夜,花街柳巷灯火通明。 鸳鸯楼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易昭一身男装出现在鸳鸯楼门口,盯着招牌,脸色有几分冷意。 几个人摇头晃脑地从鸳鸯楼里走出来。 “今儿鸳鸯楼里的好姑娘都被怀王给包了,真是想玩儿都没得玩儿。” “谁说不是?这怀王还是个人吗?今日他母妃的案子才了结,他就能到这儿寻欢作乐来?” “怀王不就是这么个人?没什么好说的。” “……” 那几个人渐行渐远,易昭的拳头已经捏到骨节泛白。一咬牙,易昭大步进了鸳鸯楼。 “唉哟,公子……” “怀王在哪儿?” 易昭目光冷淡地瞧着迎上来的景妈妈,直接了当地问人。 景妈妈立马停在原地,总觉得这问话有些耳熟,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位年轻的公子。确定和上次砸楼的那位不是一个人,便趾高气扬起来。 “公子找怀王何事?” 她就不信,这个也是怀王身边宠爱的什么人。 易昭轻飘飘道:“这不是你能问的。” 景妈妈挥了挥帕子,讥讽笑道:“那真是抱歉……” 兀地,易昭从怀里取出两锭金子,景妈妈的半截儿话就停在了嗓子眼儿。景妈妈瞧了两眼,也没伸手去拿,用帕子掩唇轻笑。 “公子,是怀王的什么人啊?” 易昭抿唇,掂了下金子:“你不说,我便自己找了。” 景妈妈目光凌冽道:“公子,这儿是玩乐的,不是找人的地儿。您要是找怀王,不妨去怀王府等着。” 易昭将金子一收,假装没听到她的话,绕过她便直接往里走。 没两步,面前便蹿出来几个龟奴打手,景妈妈跑到她面前,气势汹汹地指着她。 “你这小子,敬酒 不吃吃罚酒,你敢再往里面走一下试试?” 易昭叹了一下,从腰间扯出一块儿玉牌,上面明晃晃的有个“易”字。 景妈妈的神情一滞,赶紧让手下人都退了下去,笑眯眯上前。 “原来是大将军府的公子,公子何不早说?” 易昭神情也缓了缓,淡然道:“不想声张罢了,我找怀王有重要的事,怀王在哪儿?” “怀王就在楼上,奴家这就带公子过去。公子如此着急,待会儿扫了怀王的兴致,惹得怀王不高兴,还请公子莫要让这鸳鸯楼也跟着遭难。” “嗯,知道了。” 景妈妈带着易昭到了二楼的一间房前,敲了敲门。 “怀王,大将军府上的公子说有事要见您。” 里面笑声连连,小曲儿不断,时不时还有怀王的调笑声。 易昭闭了闭眼,凝神静气,忍住要踹门的冲动。 “妈妈,怀王说不见。” 一道娇俏的声音贴着门传出来。 景妈妈为难地看向易昭。 易昭面无表情地凝视了房门一会儿,两步上前,“哐”地将门直接踹开。 景妈妈和里面的姑娘们吓了一跳,惊慌地看向表情温和地站在门口的易昭。 怀王见是易昭,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易昭抬步进门,脸色淡然,仿佛刚刚踹门的不是她一般。 “易昭见过怀王。” 怀王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桃花眸挑起,不悦道:“这鸳鸯楼,何时也能进女子了?” 景妈妈一听这来的人居然是易家的孙小姐易昭,当即不知道如何应对了。呆在里面的姑娘们也有些如芒在背,想赶紧逃离现场。 在她们眼里,现在这场面,就是易昭这位准王妃来花楼里捉怀王这位准夫君的奸情的。 鸳鸯楼里也不是没有过泼妇来抓花心的夫君,她们一般都不怎么理会。但这回,“泼妇”可是易家的孙小姐,她要是不高兴,直接带兵过来掀了鸳鸯楼都不是没有可能。 “怀王莫要不悦,易昭只是怕怀王醉酒在此。” 易昭温和说着,人已走近。有姑娘一让,她便自顾自地坐在怀王旁边的椅子上。 “易昭上回说过,若是怀王在醉酒,易昭便陪怀王溜达醒酒。” 怀王勾唇一笑,桃花眼里带着几分醉意。 “本王不想醒酒,此处不是你一个正经姑娘该来的地方,还是赶紧回府罢。本王可不想被你爷爷责怪。” 易昭眸光坚定:“此处,也不是怀王该来的地方。” 景妈妈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氛围不太对。两边都是她惹不起的人,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案就是不掺和。 如此,她朝里面的姑娘们挥了挥手,静静悄悄地带着众姑娘退下去。 怀王也没有阻拦。 等门关上,里面只剩下怀王和易昭,适才的暧昧氛围也在一点点消散。 “好了,那些姑娘也被你吓走了,你算是满意了?” 怀王轻笑一声,歪着身子就倒在了软榻之上,一口饮下了手里的酒。 易昭沉了沉道:“怀王为何要如此堕落?你这般,是想气着谁?你这只会气着已逝的沅贵妃!” “咔”! 怀王手中的酒杯碎裂成两半,划破了怀王的掌心,几滴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易昭错愕地瞧着他的手,心口隐隐有些发疼,想要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却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如今案子已经了结,恶人受惩,怀王应当振作起来才是。更何况……”易昭抿唇道,“更何况,常乐如今还在昏睡,怀王在此饮酒作乐,难道心里就不会过意不去吗?” “她自有人照顾。” 怀王轻描淡写开口,手一松,染血的碎酒杯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染红了地毯。怀王垂着手,任由鲜血直流,也懒得顾及。 “你若是担心她,便也该守在她身边,而不是在这儿同本王纠缠。” 易昭忽地起身,单膝蹲在怀王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捉住怀王的右手,轻柔地替他包扎起来。 怀王的双眸忽地清明,错愕地盯着易昭。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九章 硬闯鸳鸯楼 转眼间,易昭已经将他的手放下,抬眸温笑着,只是眼中还泛着晶莹的光芒。 “我虽然没见过怀王几次,但从小就听爷爷夸耀,说怀王是个极优秀的人。天资聪颖,果敢勇猛,是人中龙凤。可没想到,自从沅贵妃逝世后,众人眼中的怀王逐渐变成了一个风流纨绔。爷爷一直说,姑奶奶的儿子不应该是这样的。易昭也觉得,如果怀王真的在意沅贵妃,便不能让世人觉得,沅贵妃的儿子只是个风流纨绔!” 怀王眸光闪了闪,不禁将头偏向一旁。再回转时,脸上恢复了几分笑意,桃花眸柔柔一弯,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说的不错。” 易昭被他的笑迷住,有瞬间的呆愣。 怀王缓缓起身,附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瞧出她神情的不自然,心下微沉,将手从她头上拿开。 “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论如何,本王自有自己的道理。你若是因着阿常,那以后不必再来管本王。可你若是因着自己,本王劝你……” 易昭不解地看着他。 “离本王远一点。” 这句话仿佛给了易昭心口上重重一拳,闷疼的很。易昭错愕之间,只觉胸口发闷,欲言又止。 怀王脸上的笑意收敛,道:“本王不会娶妻纳妾,你也不必因为先前的流言蜚语来接近本王。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罢。” 易昭凝视着怀王的双眸半晌,默默地将情绪收敛。忽而一笑。 “想必怀王是想多了。易昭只是念着与怀王还有那么一丝亲缘,又不忍爷爷每日感伤,也不愿看见一个昔日骄子沦落至此,这才屡次来劝怀王。” 说着,易昭站起了身,俯视着怀王,一字一句坚定道。 “易昭对怀王,绝无半点儿女私情。” “如此,便好。” 怀王没再多看她一眼,只是伸手又去拿酒壶。 易昭先他一步夺过酒壶,道:“易昭虽为女子,又不在宫中。但也知,后宫之中许多事是说不清的。也知道,贵为天子,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如今的结果,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本王知道,你不必再劝,回去罢。” 怀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又重新躺了回去,作势要睡。 易昭端着酒壶,瞧着怀王这模样,忍不住气恼。站立半晌,抬手便将酒壶里的酒往嘴里猛灌了两口。 直到半壶酒都空了,这才重重地将酒壶放在桌子上,用袖子一抹嘴角的酒渍,吐了口气,望向还在装睡的怀王。 “既如此,易昭便不打搅怀王休息了,易昭告辞!” 随着门被打开,脚步声也消失在门外。怀王缓缓睁开眼睛,门口处正有个鸳鸯楼的姑娘试探着要进来。 “本王累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本 王休息。” 那姑娘忙又退了出去,将门重新合上。关上门那刻,那姑娘才松了口气,看着易昭的身影迅速离开鸳鸯楼。 看来,他们鸳鸯楼是逃过了一劫。 易昭出了鸳鸯楼,直接回了大将军府。 却是没有从正门进,而是偷偷地溜到了后门,飞身翻过高高的院墙,悄悄地落在府邸的土地上。左右一瞧,没看见人,躲着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院子,还没松一口气,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迎着面门而来。易昭机敏地往后一退,侧身躲过,这才看清,原来是易河盛的拳头。 易河盛扑了个空,刚转身再扑,却见易昭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易河盛愣了下,收起拳头,上前半步,揪住她衣服的后领子,将她拎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掐腰瞪她。 “你这大晚上的去哪儿了?” 易昭皱眉,撒娇一笑:“哥,我就出去溜达了一下。” “溜达?”易河盛皱眉,“你怎么嘴里都是酒臭味儿?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出去喝酒,也不让人跟着,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我错了。”易昭迅速认错,“我就是没忍住,喝了两口。哥,你别跟爷爷说。” 易河盛拎着她往院子里走了两步,瞪了眼想要过来解围的白藕,见她站在原地不敢动,这才继续质问易昭。 “你是不是又找怀王去了?” 易昭抿唇,浅浅一笑:“我没有,不过,就是碰巧在鸳鸯楼遇见了。” “我看你是专门去的鸳鸯楼罢?” 易河盛松开她的衣领子,转手就揪住易昭的耳朵。 “我和四叔是不是都跟你说了,不要再去找怀王?咱们家现在可是惹不起他!” 易昭双手拍打着易河盛的手,口中直呼。 “哥,疼,你快松开,疼!” “这是让你长长记性,免得跟你说的话,没一句你听进去了的!” 易河盛见她真疼得厉害,还是心疼地松了手,借着灯光看见她耳朵发红,有些内疚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 “我跟你说,现在大长公主去了玄灵观,你和怀王的婚事是不可能了。你别对他再有想法。他今儿还去宫里,在御书房里跟陛下大闹了一场,说的尽是些混账话。陛下没当场把他给斩了,都是陛下仁慈。” 易昭惊诧,顾不得耳朵上的疼痛,抓住易河盛的胳膊便追问情况。 “怀王怎么会去跟陛下大闹?” “还不是因为沅贵妃的事。” 易河盛说罢,见不得易昭替怀王着急的样子,挥手把她的手爪子扒拉开。 “你丫头真的看上怀王了?我跟你说,你趁早把这个心思给收了。怀王现在这情况,迟早有一天要把陛下给惹恼了,你看上他,到时候还 要连累咱们易家。” “我没有。”易昭别扭了下,在易河盛的逼视下否认,继续问,“怀王怎么说也是爷爷的亲外甥,算起来也是咱们的表叔……” “一表三千里,可不敢跟他攀亲。”易河盛没好气地接话,“而且他那蔫不拉几的纨绔草包样儿,一看就知道没有咱们易家的忠勇之血。沅贵妃要是看见自己的儿子,混成了这样,肯定得气活过来!” “哥!”易昭有些生气地吼了易河盛一句,“沅贵妃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姑奶奶,她老人家惨死,你怎么能拿她老人家开玩笑呢?而且,而且怀王成现在这样子,肯定不是他自己想的,他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 易河盛被易昭一通指责,脸上有些挂不住,挺了挺胸膛,脸上凶巴巴的。 “总之,你不能再去找怀王。以防万一,你以后不能再出大将军府了。我会找人好好地盯着你!” 易昭一下子急了,抓住易河盛的胳膊。 “哥,你这样就过分了。你怎么能禁足我呢?” “长兄如父,爹娘不在,做哥哥的就要好好管教管教你。”易河盛哼了一声,趾高气扬道,“一天天的不好好当个大家闺秀,到处乱跑,还偷喝酒。” 易昭立马委屈下来。 “我要跟爷爷告状,还要写信给爹娘告状!” 易河盛傲气地俯视她,道:“爷爷肯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可是,常乐她现在还在昏迷,我还要去玄灵观看她。你把我禁足了,我怎么去看她?” 一提到常乐,易河盛的眉头就揪到了一块儿。想到外出的这些时日,石树和柳成言两个人都帮着常乐针对他,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而且,那个常乐阴晴不定的,一天一个样,今天像个傻子,明天像个鬼婆婆。 这样的人,易昭还是少接触为妙,免得出了什么问题。 “那个常乐,你以后也得离远点儿。她不是个正常人。”易河盛十分笃定地说。 易昭差点想像小时候一样,直接跟易河盛打起来,好半晌才用这么多年休养出来的心性将怒气压下去,努力保持温和地劝说易河盛。 “哥,常乐可是救过陛下的,还是陛下封的第一个女官。连陛下都看好,哥这么说常乐,是不是有些偏颇了?” 易河盛慌忙道:“陛下圣明,贵为天子,自然和我们不一样。你别啰嗦了,赶紧进去睡觉,别想着再跑,我会找人盯紧你的!” “哥!” 易昭还想挣扎一下,易河盛已经匆匆离开,留下几个人守在了院子门口。易昭一出去,就被他们拦了下来。 “小姐。”白藕三两步跑到易昭面前安慰。 易昭头疼非常,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转头就回了房间。 今天 真的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 翌日,单内侍如往常般去司伯言的寝宫,叫司伯言起床上早朝。 一进内殿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宫人将内殿的灯烛全都点亮,单内侍赶到龙榻前,发现司伯言面容扭曲地挣扎,床边吐了一滩的血。司伯言在看见单内侍的那刻,眼眸一合,晕了过去。 “陛下!来人啊,传太医!” 后宫瞬间混乱起来。 已经到了皇宫宣安门前候着上朝的大臣听闻皇帝突然病发的消息,也乱作了一团。最后是几个老臣作为代表前往后宫看情况。 为首的便是丞相,紧跟着的是张御史和马太尉。 他们刚到司伯言的寝殿,便见着太医进进出出的。 容回进去传话,得了贤妃的许可,几个老臣才得以进得大殿,贤妃则是从内殿里走出来。 “臣见过贤妃。” 几位大臣齐刷刷行礼。 贤妃脸上尽是哀痛之色,见状,不失风度道:“各位不必多礼。” “贤妃,陛下的情况如何了?”作为贤妃的父亲,丞相抢先开口询问。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章 皇帝病危 贤妃瞧了自己的父亲一眼,道:“太医们正在里面想法子,太医令正在来的路上。但依着太医们的说法,陛下的病,还需玄灵观的道长们医治,已经派人去传了。” “玄灵观?”丞相紧张追问,“难不成,又是上回的那个病犯了?” “不好说。”贤妃半隐瞒地回答,“不过陛下的情况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各位不必着急。” 马太尉和张御史看了看丞相,又看了看大将军,道:“看来陛下的病根还未清除,若是陛下真出了什么大问题……” 贤妃听出他们话中的意思,面色肃然道:“陛下定然会平安无事的,还请各位莫要乱加揣测。” “这并非乱加揣测之事,若是陛下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张御史锤着手心着急道,“陛下一直无子嗣,也从未考虑过立储之事,一旦出现病灾,任谁都是要心惊肉跳的!” “张御史,现在说这种话,未免还早了些。”贤妃再次不悦拦下他们的话题,“现下,陛下的病情要紧。” “张御史的担心也并无道理,敢问贤妃,陛下现在情况如何?可能召见我等?”马太尉气势威严道。 贤妃下意识地看向丞相。 丞相也道:“我等确实需要同陛下一见。” 被逼无法,贤妃只能将实情托出,道:“陛下现在昏迷不醒,怕是见不了各位。” “什么?” 三位大臣俱各震惊。 此时,容回跑到殿中来,向贤妃禀告。 “娘娘,季太医令来了。” 贤妃忙道:“快请进来!” 容回匆匆跑出去,刚到门口,季太医令便气喘吁吁地自己跑进了大殿。季太医令连招呼都来不及和外殿的几个人打,直接问清了地方,闯入了内殿。 贤妃见状,也没精力问责季太医令的不知礼数,反倒是有些着急司伯言的情况。跟几个大臣说了两句,便赶紧进了内殿。 三位大臣便守在了外殿,着急忙慌地商量对策。 虽然作为皇帝,很是避讳死亡之事。但他们做臣子的,为了江山社稷,又不能不考虑周全。 如今的情况,看起来便是严峻非常,他们几个老臣需得先将对策口径统一了才是。就算皇帝真的突发情况出了问题,他们几个也能先将朝堂百官稳住,免得出现大乱。 那厢,贤妃进了内殿。 季太医令已经在给司伯言诊脉查探,顺安公主站在一旁紧紧盯着,易河盛也守在一旁。 易河盛早上来接司伯言上朝,便遇着了单内侍叫太医。知道情况后,他立马派人去大将军府,将大将军召到宫中来。 不过一会儿,季太医令便收手,站了起来。 “季太医令,陛下怎么样了?”顺安公主着急询问。 季太医令摇了摇头,拱手道:“回公主,陛下的病症与上次中秋所犯相同。当时还以为玄灵观的道长将陛下的病情根治了,后续也没发现陛下的身体有何异常。没想到,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啊。” “已经让人去请了玄灵观的道长,本宫问你,陛下现下的情况,可危险?” “这……确实是有些危险。如今臣已经能诊出陛下心律不齐,脉搏紊乱,气息虚弱。看来是蛊毒又离陛下的心口更近了一步。” “什么?” 顺安公主脑袋一阵眩晕,身体不稳地向后仰去。身边的宫人紧忙将她扶住,顺安公主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着急上火。 贤妃见状,让宫人将顺安公主扶到榻上休息,又问季太医令。 “那现在可有什么法子?总不能在这儿干等着玄灵观的人过来罢?” 季太医令犹豫道:“这,臣上次回去之后,研究了一个月的蛊毒解法,虽有些领悟,却不敢在陛下身上随意试药。稍有不慎,出了半点差池,可就完了。” “怀王,怀王,您不能硬闯啊……” 容回拦着拦着,怀王还是直接闯入了内殿,一身的酒气,浑身也是显得凌乱。一看就是宿醉之人。 贤妃见怀王这模样,还是挥手让容回退了下去。 易河盛则是一脸凶气地盯着怀王。 “皇兄如何了?”怀王直接揪着季太医令问话。 季太医令又将刚刚说的话给怀王说了一遍。 怀王满是震惊地走到龙榻边,大大剌剌地掀开了帘子,上下将昏睡的司伯言一打量,眉头拧的更深。 按理说不应该才是,前两日柳成言才将不为道长炼制的丹药给司伯言。当时隐约觉得身体不适的司伯言吃罢之后,觉得神清气爽,他们还以为司伯言体内的蛊毒是被成功压制了。 没想到,他们还是大意了。 “陛下好端端怎么会突然犯病?莫不是怀王昨日见陛下时,对陛下做了些什么?”易河盛恼怒地站到怀王对面,直接质问。 听闻此话,内殿里瞬间安静下来,全都不明所以地错愕地看向怀王。 怀王冷眼瞥向易河盛,道:“本王没空同你无理取闹。季太医令,你将研究出来的药方说出来听听。” 易河盛拦在季太医令面前道:“你别假惺惺的了,昨日你同陛下大吵了一架,这才一夜,陛下就出了事!” 众人再次惊愕看向怀王,有些担心地看向贤妃,想等着贤妃发个话。贤妃却是未有阻拦的意思。 顺安公主缓过来,严厉道:“易将军,莫要乱说话!” 易河盛争辩:“可是……” “本王不想同你扯些有的没的。”怀王没好气道,“刚刚都说了,此次病症和上次相同,说明皇兄这是因着 到了日子才复发,同本王有何关系?你再耽搁,陛下若真出了事,先拿你祭奠!” 易河盛将信将疑,还准备争辩两句,贤妃先发了话。 “易将军,你先去外面等着罢,看看道长们可是来了。” 易河盛忍了忍,在贤妃的眼神催促下,还是出了门。易河盛一出到外殿,便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外殿之中,一位青蓝色衣裙的女子显得格外突兀。可不就是他昨晚才禁足的小妹,易昭。 易河盛上去就揪住易昭的耳朵,低声问:“是不是你把怀王带来的?” “陛下出了事,怀王肯定是要知道。” 易昭护着自己的耳朵,忍痛回话,脸上的表情痛苦。 “哥,陛下怎么样了?” 易河盛派人去传话的时候,大将军正好在看易昭练武。听罢消息,大将军紧赶慢赶地往宫里跑,易昭想起鸳鸯楼的怀王,也甩掉看着她的人,翻墙出去通知。 没想到她和怀王还快了一步,大将军现在还没到。 易河盛见着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无召不得进宫,你这明摆的坏规矩!还担心陛下,你赶紧给我回去!” 易昭苦着脸道:“哥,我是怀王带进来的,怀王可以随意进出宫。所以,我这不算是硬闯皇宫,没事的。” “你!你赶紧跟我回去。” 说着,易河盛就放了她的耳朵,扯着她的后领子,提溜着她往外走。 刚出门,就碰着了赶过来的易大将军。 易昭一见大将军,就跟看见救星似的。身子一蹲,就脱离了易河盛的钳制,直接跑到了大将军身边,抱住了大将军的胳膊。 “阿昭,你怎么在这儿?”大将军多嘴问了一句,瞧见易河盛一脸的怒气,又道,“你们兄妹俩又闹什么?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阿盛,陛下如何了?” “陛下还在昏迷不醒,太医们正在诊治。” 大将军瞳孔一缩,迅速往里走:“怎么这么严重?现在谁在照顾陛下?” “贤妃和顺安公主,怀王也来了。” 大将军仍旧不放心,拧眉进了大殿,迎面便看见丞相三人。 四位老臣相互打了招呼,丞相三人又把大将军拉入了商量的队伍里。 因着他们四个谋事,易昭不好在场,便又到了靠近内殿的地方守着。 易河盛瞪了她一眼,见他们的爷爷都来了,也就懒得再理会易昭,自己出了大殿,催问玄灵观的情况去了。 内殿之中,怀王和季太医令一起研究药方的可行性,二人急地脑门上都出了不少的虚汗。 玄灵观的人到的时候,距离司伯言被发现发病,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来的也就三个人,不为道长,柳成言和常乐。 常乐经过昨天一遭,根本 就没缓过来。柳成言带着常乐赶往皇宫的时候,常乐还处于半昏睡状态。一路策马狂奔,终于在到寝殿的时候,常乐勉强有了醒转的意识。 本来,如果百里大爷还附在十里身上的话,他们是不用带常乐过来的。 然而在昨日收鬼之后,百里大爷也消耗了巨大的灵力,又说此举也让十里负荷了太多,怕再占据十里的身子,十里也会受不了,就硬生生从十里的身体里退了出来,回到了红宝石里面。 现在常乐的精神状态不好,百里的灵力也消耗殆尽,可以说是,两个残兵凑到了一块儿。他们俩能不能起作用,都还不一定。 玄灵观的人一到,怀王就将其他人都赶出了内殿,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常乐半昏迷地跪坐在司伯言的床边,趴在床上,累得都抬不起上半身。 “阿常,你现在一定要咬牙将皇兄给救了,再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怀王着急忙慌地在常乐耳边催促,一遍遍叫着要再次睡过去的常乐。 “阿常,阿常,你醒醒!”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一章 渡气救人 “不行,这身子太累了,我想睡。” 常乐虚弱开口,仿佛下一秒就能咽气昏过去。 在怀王和柳成言再次催促之前,她勉强一个激灵,清醒了一点点。无力地在身上摸索了两下,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又虚空抓了抓。 怀王靠近她的嘴边,问:“你要找什么?” 常乐张了张口,怀王脸色一变,犹豫了下。 柳成言和不为道长不解地看向怀王,正打算问他常乐说了什么,谁知,就看见他左右环顾半圈,径直去桌上的医袋里取了根银针。 “要施针啊?是不是要把太医叫进来?” 不为道长的话音猛地一吞,惊诧地看着怀王将银针往常乐的胳膊上刺去。 “啊!妈呀,疼!” 常乐一声尖叫着跳起来,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揉了揉眼睛,看清司伯言的样子,只见他满脸通红,脖子以下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常乐跟着上回一样,直接将司伯言的衣裳给扒开。 果然,蛊毒的范围又朝司伯言的心脏更近了一步。 “大爷,你有办法吗?” 常乐打着哈欠问百里大爷,脑子又跟着有些不清醒。 “这么严重,我现在灵力都支撑不了自己出去,哪儿有办法救他啊?”百里大爷暴躁道,“只能让他等死了。” “大爷,他要是,要是……” 眼看着常乐一下子又坐了下去。马上就要昏睡过去,怀王一狠心,又是一阵扎在她的胳膊上。 这回比刚刚那针还疼,常乐的眼泪都疼了出来,脑子更加清醒了,趴在床边揉胳膊。扭头委屈地看了怀王一眼,深觉自己现在是在受容嬷嬷虐待的紫薇。 怀王不忍道:“你快些问清,别又睡过去了。” 柳成言和不为道长只能报以怜悯的目光。 常乐瞧了眼他手里闪着光的银针,还是觉得怀王对她算是好的。 她刚刚跟怀王说的是拿刀剌她,怀王可能是心疼找了银针,还是根细的。 深吸一口气,常乐赶紧回到正事儿上。 “大爷,他要是死了,那咱们也死定了。您别想着恢复灵力重新修仙的事儿了,可能命运的归宿就是这儿了。” “丫头,你就算威胁本大仙,那也是没用。” “没用是嘛?没用的话,我现在就把项链给砸了,十里可不在这儿,我看你往谁的身上躲。” 常乐说着,就把项链取了下来,作势就要往地上摔。 “丫头,你这就过分了罢?” 常乐不理,依旧要往地上摔。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百里大爷急忙叫停,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把本大仙的灵元的一部分放到他的体内,压制住蛊毒。不过,这样我就彻底没灵力了,也无法同你交 流了,要想恢复灵力要更长的时间才行。等他的身体被治好,你还要赶紧把本大仙的那部分灵元拿回来。” “没问题,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常乐点了点头,晃了晃红宝石,道,“那我现在干什么?把项链放在他身上,你直接给他?” “我现在怎么给?现在唯一和我有联系的就是你,只能我给你,你给他啊!” 常乐拧眉:“那要怎么弄?” “我一会儿把灵元放入你口中,你通过渡气的方式渡给他。” 不知道是不是魂魄受损,难以控制身体,所以脑子有些昏沉。总之,常乐一时半会儿居然没能理解百里大爷的意思,脑袋里是一团的浆糊。 “你快点准备,我数一二三!” 常乐急忙叫停:“等等,大爷,怎么渡气?” “嘴对嘴啊!” “啥?!” 常乐一脸懵,百里大爷已经数到了三,立马她的嘴里就多了一团异物,虚无缥缈的感觉,好像没有实物却真的有个东西。常乐盯着昏迷的司伯言,脸上一阵发窘,有些下不去嘴。 感觉到嘴里的东西想出来,常乐眼睛一闭,心一狠,摈除杂念直接就当着另外三人的面亲上了司伯言。 那三人从常乐问“渡气”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妙,等亲眼看到,脸色全都沉了下去。又略微有些窘迫地偏转了脑袋。 这都是为了救陛下,救人性命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常乐嘴里的东西就跟有灵气一般,直接从常乐的口中跑到了司伯言的口中。 隐约见着司伯言脸上的红潮褪去,他的睫毛动了动,有睁开的趋势。常乐彻底抵挡不住疲惫之意,身子一软,趴在司伯言身上昏睡了过去。 司伯言身体一阵清透,睁眼正好撞见常乐晕倒,怔愣间管不得刚刚是否被轻薄,迅速抬手拍了拍常乐的脸颊。 “常乐,常乐……” 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还是有气儿的,这才放心了许多。 另外三人听见司伯言中气十足的声音,甚是惊喜地聚过去,但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常乐抱起来。等司伯言惊诧地发现还有三个人存在的时候,怀王直接上前,将常乐从司伯言身上扶起来,将她打横抱起。 “既然皇兄醒了,看起来也已经无了大碍,臣弟这便将阿常带回去了。” 司伯言紧忙坐起来,还未回答,怀王已经面色不悦地抱着常乐出去。不为道长立马笑盈盈地挡在了皇帝面前。 “没想到这么立竿见影,陛下你现在身子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感觉通透了许多,比之前更加舒畅了。” 司伯言如实回答,捡起常乐落在他身上的红宝石,这才忍不住追问。 “又是常乐救了朕?她刚 刚……” “啊,那是在给陛下渡气呢,渡气,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不为道长急忙解释。 司伯言还想细问详情,顺安公主和贤妃已经带人涌了进来。他们见着司伯言精神抖擞地坐在床榻之上,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令人不可思议。 “季太医,快给陛下看看如何了。”贤妃忙安排。 季太医立马上前给司伯言诊脉。 顺安公主喜出望外,保持端庄的姿态,朝不为道长和柳成言致谢。目光在遇着柳成言时,都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 “幸好不为道长来的及时,救陛下于水火。” 不为道长立马一摆拂尘,道:“都是贫道该做的,公主不必客气。” 柳成言和司伯言默默瞧着,没打算戳破他擅自领功的意思。毕竟,常乐的事,还是要隐藏着为好,若是她表现的太过异于常人,难免会招来灾难。 那厢,季太医收手,喜出望外道:“陛下如今脉象平稳,身体没有问题了。” “太好了。” 贤妃的眉头松开,由心一笑。瞥见司伯言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红宝石项链,心思不由婉转,轻声细问。 “陛下,可还感觉哪里不舒服?” 司伯言将项链一收,抬眼看向贤妃,云淡风轻道:“并无不妥之处,想必是没有大碍了。辛苦贤妃,令贤妃担忧了。” “这是妾身应该的。”贤妃柔柔一笑,“大将军,丞相,太尉和御史都在外面等着,陛下可要见见他们?” “嗯。”司伯言点头,瞧了眼满屋子的人,道,“不为道长,柳成言你们先去休息一番,稍后朕再找你们二人。贤妃,顺安,你们也下去休息罢,今日想必是将你们好一番折腾。季太医你也带着众太医回去罢。” 一番安排,三方俱各答应,退了下去。 转而是四位大臣进入内殿。 易河盛和易昭作为两个小年轻,又没接受传唤,便在外殿等着。现在得知皇帝的病彻底好了,易河盛脑袋里的那根弦算是彻底地松了,如今就有闲情来说教自己的小妹。 “妹,你刚瞅见了吗?怀王急匆匆的抱着那个常乐走了,根本连看你都没看上一眼。” 易昭本就因为刚刚那一幕心中有些发堵,没想到易河盛还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登时不太想搭理他。 易河盛依旧是不依不饶,缠着易昭道:“妹,你说你,还专门去叫怀王。把怀王叫过来有什么用……” “嘭”! 易昭竖起一拳就打在了易河盛的门面上,面无表情道:“哥,你真的很烦。” …… 四位大臣关心过司伯言的身体之后,又开始说那些担心的话,关于司伯言的后继之人。希望他要么从宗亲那里续个子嗣过来,要么 就全国选秀,充实后宫,借此开枝散叶。 司伯言又是一通安抚,先让他们回去,说此事会从长计议。 转头,司伯言就将柳成言和不为道长叫到了寝宫。 司伯言随意地披了件衣衫,便坐在内殿的软榻上会见他们二人。 “此次,你们是用了什么法子?” 不为道长这回也不随便揽功了,而是如实回答。 “回陛下,大概是常姑娘身边的那个妖精出手相助,具体的不太清楚,需得问过了常姑娘才知晓。不过,她既然说是渡气的话,应当是将妖精的灵气渡给了陛下,这才帮陛下压制住了体内的蛊毒。” 司伯言拧眉:“按你的说法,还是只将朕体内的蛊毒压制住,还有复发的可能?” “**不离十。” 不为道长回想常乐当时可是和百里大爷好一通磨,最后才出手,想必是没那么容易给解决掉。 “贫道无能,原以为之前的丹药有所效用,没想到作用微乎其微,根本对陛下体内的蛊毒无半点作用。” “这也怪不得你,此事确实棘手。”司伯言抿唇道,“但长期以往,总归不是个法子,总不能,日后都等着常姑娘渡气,这算什么?”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二章 被人卖了 不为道长笑了笑。 “其实目前知道有这么个法子,也算是个好消息,以后把常姑娘时常带在身边,总能以防万一。” “道长。” 柳成言出声提醒不为道长,他别再给司伯言出馊主意。 “这样治标不治本,也无法保证常姑娘每次都能及时赶到。而且常姑娘才因捉鬼一事损了魂魄,今日能出手,已是不易。还需找到能直接替陛下根治的办法。” 司伯言也觉得柳成言说的有道理,便问:“柳成言,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这,柳某曾听师父说过,在江南郡有个蓬莱谷,蓬莱谷中有奇珍异草,还有神医隐遁,或许可以前往求药。”柳成言说道,“只不过,那蓬莱谷具体在何处,以及能否求到药,都是未知之数。” 此事听起来格外地不靠谱,司伯言沉了沉,没有直接回答。不为道长一听是跟长春道长有关,立马就悲从心中来,长叹一声。 “唉哟,长春道长这到底是去哪儿云游了?偏偏在陛下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这都几年了,也不回来一下!” “师父自有自己的安排,想必是还没有到能回来的时候罢。”柳成言一如既往地维护长春道长,瞧了眼司伯言,试探道,“陛下,不如柳某先派人去江南郡找寻一番?” “目前也只能这样。” 司伯言点了点头,顺手将红宝石链子拿了出来,递给柳成言。 “这链子想必是离不开常乐,你给她带回去罢。” 柳成言刚要接手,不为道长先一步拦下柳成言,开口道:“陛下,这链子还是陛下亲自给罢。贫道以为,陛下还是将常姑娘召进宫,留在宫中,时刻以备不时之需才妥当。” “这如何使得?” 柳成言没忍住,先开口反驳。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激动,忙收敛了情绪,温和解释。 “常姑娘如今魂魄受损,在玄灵观休养最好。而且想必此次为了救陛下,百里大爷也受伤不轻,也需在玄灵观中恢复元气。而且,常姑娘无缘无故地留在宫中,多少会令人非议。” “她与这妖精恢复灵气,无非是要借用玄灵观的香火。为了陛下,贫道什么也都舍得了。玄灵观中还有灵器,古燃灯。只要用鱼油点燃古燃灯,他们二者长时间熏陶,其受益不比在玄灵观受香火少多少。且宫中也有道堂,供有三清神像。宫中道堂,也是长春道长选的房址,也是灵气汇聚之地,且还有龙气护佑。他们在宫中拜神,也差不了多少。” 柳成言听不为道长说的头头是道,一时欲言又止,无话可反驳。 “成言可是还有觉得不妥之处?”司伯言心细发现,便出声询问。 “无论如何,他们在宫中是要稳妥许多。”不为道长瞧 着柳成言,“你若是不放心,不如请陛下将你也留在宫中?” “成言并无此意。”柳成言忙道,“此法确实可行。” 他唯一担心的,便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将常乐锁在了皇帝身边。 眼看着大氏将要迎来一场大风波,怀王也有意将常乐送离都城,可如今,常乐却是卷在了最危险的地方。怀王若是知道此事,怕是又要发愁了。 司伯言将红宝石链子收在手中,略微思索,缓缓道:“那便如此罢。” …… 不知睡了多久,常乐浑浑噩噩地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地方。 迷迷糊糊地揉着发疼的脑壳起床,便有两个宫女跑到了她跟前。 “常舍人,你醒了?”其中一个宫女笑盈盈地向常乐行了一礼,道,“婢子喜鹊,今日负责伺候舍人。” 常乐一脑门的问号,瞧着眼前这个个子高高瘦瘦的宫女。 她微微含笑,公式化的礼貌和绿听轩的江雨江雪有的一拼。不同之处,可能是眼前的这个喜鹊还故意表现出了亲近的样子。 “这是哪儿?” 有那么一瞬间,常乐以为自己是不是又因为疲劳过度而亡,然后穿越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喜鹊笑道:“这里是皇宫,宣阳宫的三华苑。陛下言舍人在协助德·爱华画师完成《狩猎图》之前,都要住在此处。” 听到熟悉的名字,常乐可以确信自己没有再次穿越,还是在大氏王朝。 可是,为什么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么被安排了?怀王和柳成言,十里和无泽,他们都没人拦一下的吗? 这种感觉,跟被人卖了差不多。 “什么时候下的旨意?我怎么不知道?” “回舍人,因着事情着急,便在舍人还昏迷之时,将舍人带进了宫。陛下还安排了太医为舍人查看身子,陛下说,让姑娘好好调养身子,可以先不急着完成《狩猎图》。” 喜鹊的一番解释,常乐并没有觉得半点满意,反而很是生气。 这算什么,她现在已经这么不被人重视了?他们想把自己往哪儿塞就往哪儿塞?有没有人考虑过她的人权?! 从先前她被榛嬷嬷占据身子开始,她就觉得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应该说从被那个九潭道长诬陷开始,她就有了这种感觉。到现在,她都没有机会喘息一下,想一想自己现在在哪儿,要干什么,以后要怎么办。 喜鹊发现常乐的恼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舍人,可是身子不舒服?婢子这就去传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我没有不舒服。”常乐语气有些不善,“我睡了几天了?” 喜鹊默默掰了掰手指,神情有些异样。 “已经有五天了。” “五天?!”常乐惊诧地看着她,“我睡了这么久?” “是。”喜鹊点头,“舍人自从来了宫中之后,便一直没精神,躺在床上睡着。因着不为道长说,舍人这是正常状态,只要睡饱了就好了。婢子们也就没敢打扰。幸好每次喂舍人吃食时,舍人都能好好吃下。” 听着喜鹊略带欣慰的语气,常乐对她说的话没有半点的印象。要不是并没有感觉到肚子空空,饥饿到没有半点精神,她真以为喜鹊在编瞎话。现在看来,是她真的太过疲惫,脑子也糊涂,已经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 “你刚刚说,我完成了《狩猎图》就可以出宫了是罢?” 喜鹊点头:“是,陛下是这么说的。” 常乐立马掀开被子下床,迫不及待道:“快帮我换好衣服,有没有饭?我吃完饭就过去,赶紧把《狩猎图》给画完了,赶紧出宫。德·爱华也真是慢,我这都出去一个月了,他怎么还没有把《狩猎图》给画完?” 喜鹊也忙跟上常乐的脚步,吩咐人去准备膳食、洗脸水,她则是亲自帮常乐更换衣裳。 这儿也没特别给常乐准备什么花里胡哨的衣裳,准备的就是简单的官服。这么看起来,还真是公事公办,她住在宫里,确实是办正事儿来的。 常乐刚刚梳妆完毕,门外就响起通报的声音。 “陛下驾到!” 喜鹊忙拉着常乐到外室接见司伯言。常乐现在很是讨厌这个随意安排她的帝王,见到司伯言的第一眼,只想质问他。 这个画就那么急?都不能等她身体好了再来宫里画?好歹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想到此处,常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盯着司伯言那双深褐色清冷的眸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先前为了救他亲了他这回事儿,他应该是不知道的罢? 说起来,她这辈子还没亲过谁,就那么莫名其妙地亲了面前这个老男人,想一想,心里并不是怎么舒坦。 “舍人,快跟陛下行礼啊。”喜鹊扯了扯常乐,焦急地在她耳边提醒。 常乐好容易从刚刚的自己舍己救人的悲痛中反应过来,盯着司伯言,不情不愿地拱手行了一礼。 “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不必多礼。” 司伯言瞧着常乐,也莫名地有些不自在,绕过她便坐向了上座。 “听闻你醒了,朕便来看看,这回可是睡够了?” 司伯言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就像是一般的关心,常乐也不好甩脸子。转过身子面对司伯言,目光躲闪几分,点了点头。 “睡好了。” “那便好。” 司伯言沉吟道,抬眼瞧着常乐有些不耐烦的神情,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空气都有些凝滞了,司伯言才揉了 揉指尖,再次开口。 “看你这打扮,是要出去?” 常乐老实点头,连敷衍的想法都懒的有。 “是,准备去丹青房,将《狩猎图》给完成了,然后好出宫。” 见她如此打算,司伯言顿时又哑口无言。目光微微一转,扫了眼在场的宫人。 “你们先下去罢。” 闻言,常乐不明所以地看向司伯言,见那些宫人真的一个个退出去,心底没由来的有些慌张。身子一转,也想跟着他们一块儿出去。 她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个老男人! 等眼睁睁看着门被关上,常乐的心都凉了。 “怎么?你在担心什么?” 司伯言的轻笑声从常乐的背后传来。常乐只觉头皮有些发麻,身子有些僵硬。 “你还怕朕吃了你不成?” 常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慢吞吞地转过身子,不自觉地便警惕地看向坐在上方的司伯言,木愣愣的不说话。 司伯言倒是被她的神情弄的有些不自在,心里头莫名还有些失望。他以为常乐面对他,也对像对怀王那般不拘小节,胆大包天。可这两回的接触,常乐分明是惧怕和他相处的。 果真,能找个朋友,不是件容易的事。 心里如此一想,司伯言有些释然,也有些无可奈何,浅笑着从怀里取出红宝石链子。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三章 看着你跪 “朕是来谢你的救命之恩的。”说着,司伯言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将红宝石链子递给常乐,“上回你落下了,听说这里面的精怪不能离你太久。” 常乐抬眼小心地瞧了司伯言一眼,匆忙从他手中夺过链子,握在手中。捏着红宝石,便感觉百里大爷跟在身边,心里瞬间踏实了许多,跟司伯言说话也不那么紧张了。 “陛下不用担心,你体内的蛊毒已经被压制住,想必一段时间是不会复发的。以防万一,陛下还是早些将那个下蛊之人抓出来才是。” “成言已经派人去江南寻蓬莱谷,希望可以替朕寻到解药。”司伯言道,“不过,在此之前,朕需要你在朕身边,不知你可愿意?” 常乐定定地望着司伯言的双眸,因着他的话,心跳忽然间有些不规律起来。但也很快地回过味儿,司伯言这是要让她时刻准备好救他。 原来,这才是将她留在宫中的真正目的! “你若是愿意,朕可答应你一个条件。”司伯言想了想,道,“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身份地位,只要你想要,朕都可以给你。” 常乐听着他说的认真,脸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陛下都已经把我接进来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说这些,也不知道有没有实现的机会。” 司伯言被她问住,脸色忽然有些窘然,默了默,解释道:“朕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你毕竟是朕的救命恩人,朕自然还是希望能让你心里舒坦些。也确实,你几次三番帮朕,朕也未好好地报答过你。” 常乐越听越觉得哪里怪怪的,疑惑抬眼,便对上司伯言那双有些真诚的双眸,莫名地觉得有些逗趣。犹豫了半晌,常乐还是想指出问题所在。 “陛下,您平时对人就这么真诚的吗?不是我说,你现在也不给我选择,又想让我心里舒坦,这听起来很是矛盾。您作为帝王,难道不是说什么是什么?” 司伯言以为常乐是心里不愉快在讥讽他,但凝神发现,常乐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瞬间,司伯言也发现了自己刚刚说话太过弱势,脑壳不由得有些发疼。 他确实是,失态了! 主要是,他确实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常乐跟他的关系,不近不远,不是朋友,也不是夫妻,也不是上下级。现在勉强算个上下级。细数之前,常乐确实帮了他不少,这回更是有舍生救他之嫌。 头一回,有这么个女子莫名其妙地就帮了他许多,他虽然也反过来帮过她,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当。 每次和她独处,别说她惊慌失措,自己也是不知该干些什么。 “朕只是来通知你此事。” 司伯言迅速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恢复那一派清冷的模样。 “ 朕是有功必赏,此事过后,朕定会好好赏你,你可以好好想想,需要什么赏赐。” 见司伯言又恢复皇帝的威仪,常乐耸了耸肩膀,无奈道:“陛下,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也无能为力。” “为何?” “此次为了救你,百里大爷把自己的灵元都贡献了出来,现在他的灵力尽失,我跟他说话都困难。陛下如果真的犯病,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就算你要了我们的命,我们也没主意。” 司伯言眸光一沉,抬眼询问:“这百里大爷,可能恢复灵力?” “能是能,但是恢复的慢,而且需要在玄灵观吸收香火才可以。所以,陛下还得放我出宫去。” 司伯言闻言,浅然一笑:“此事,不为道长早已替你安排好了。” 常乐拧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 当常乐出现在皇宫里的三清神殿的时候,心里已经将不为道长给骂了一个遍。 原来在背地里将常乐给卖了的人居然是不为道长! 不为道长不是把她看得很重要吗?把她当做自己儿子的贵人保护着,结果现在反手就把她丢进了皇宫里,这人怕不是有精神分裂吧?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没想到,她到了皇宫里,还是逃不脱每天给三清神殿下跪的命运。 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坏事,这辈子才让她如此虔诚的洗清自己的罪孽。 “这古燃灯是不为道长特意拿来的,想必对你们的恢复会有很大的好处。”司伯言好心的在旁解释。 常乐生无可恋的看向司伯言:“陛下,您没有事情要做吗?您一天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那么多折子,就不用来亲自陪我了。” “还好,今日的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朕想看看你这是怎么恢复的。” 司伯言对此表示出绝大的好奇心,看了看三清神像,又看了看常乐。 “你要现在开始吗?” 常乐沉了沉气,忍住要打他的冲动,咬牙切齿道:“陛下,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目前是只有你这一个。”司伯言浅笑着看着常乐。 常乐再次深吸一口气,试探地走向三清神像,慢悠悠的跪在蒲团之上。 “那说好了我就试一试,如果作用不大,你就让我回玄灵观。毕竟都是为了你的身体,我们俩早点恢复对您也有好处。” 司伯言清浅的眸子微微一弯:“你先试试。” 常乐总觉得跟司伯言实在是沟通不了,明知道司伯言就是在敷衍她,她还是没有半点办法。 她能怎么办?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老百姓,除了被皇帝这个统治阶级所压迫,她还有别的逃生的方法吗? 如果能拒绝,怀王怕是早 就帮她拒绝了吧? 不! 怀王那个兄控,肯定巴不得她进宫帮皇帝彻底解决疾病问题。 “对了,沅贵妃的案子解决了吗?” 常乐忽然想起这个重要的事情来,自从这个案子进入白热化阶段以后,她的身子就彻底的被榛嬷嬷给占了,之后的事情全部都不知道。等完全清醒过来,就已经到了这个破地方。 司伯言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个凳子,就坐在大殿的侧边瞧着常乐。听见她问这个话,微微的垂下了双眸,揉了揉指尖,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那是谁害死了怀王的母妃?”常乐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 既然案子已经查清了,上回怀王又那么迫不及待的让她救这个司伯言,说明杀死怀王母妃的人不是司伯言。只要不是司伯言,那她就放心了。 毕竟兄弟反目成仇这种戏码,实在是太过虐心。她实在是不愿意看到。 常乐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司伯言就把那天的审判结果告诉给了她。 常乐一听是这么个结果,立马就觉得自己的智商好像被碾压了一般,这怎么听着也不像是把幕后凶手揪出来了的样子。 这件事牵扯到了徐嬷嬷,那肯定是和大长公主脱不了干系。那为什么没有涉及到大长公主呢?难不成说,她心目中的包青天冯都尹,竟然也因为权贵而徇私了? 一瞬间,冯都尹的形象在她心里瞬间崩塌。 “那大长公主呢?”常乐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她怎么样了?” 对于常乐会问到大长公主的事,司伯言又是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抬眸凝视了常乐一会儿,又将大长公主的结果说了出来。 很明显的,常乐并不是很满意,不过下一瞬间,常乐又有些释然。 “哦,这样啊。听起来也挺好的。” 司伯言观察着常乐的反应,见她反应淡然,不由浅笑低头。这件事本来就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她的反应如何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那一边,常乐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身子端端正正的跪着,面对三清神像,心里忍不住替怀王祈福。 希望怀王可以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不要受这件事的影响,继续做他那个快乐的纨绔的养老王爷。 这一跪跪到双腿麻木的时候,常乐往旁边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司伯言面前已经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堆满了奏折。 司伯言正在认认真真地批改奏折,内侍在旁边帮他磨着墨,整理着他批改好的折子。 正此时,司伯言突然间抬起头,发现了常乐一脸莫名其妙的纠结表情,微微一笑,很是好心的关心她。 “怎么,跪累了?” 说着,司伯言看了看旁边的沙漏,脸上露出不敢相信 的表情来。 “你这一次居然能跪半个时辰,当真是厉害。” 常乐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在夸她,反而看司伯言批改奏折的悠然自得,感觉身体更加的疲惫了。 “陛下,您不是说您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吗?既然还有这么多奏折,您就回去批改啊。” “朕看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挺无聊的,就在这陪陪你。”司伯言一脸你应该感谢我的表情,“顺便,朕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恢复的。怎么样,有感觉到哪里不一样吗?” 常乐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忍着两条腿的麻痛感,硬生生将两条腿给掰直了。 “有很不一样,我的腿更疼了!” 常乐龇牙咧嘴的抱怨,艰难地拍打着两条腿。 每回这种跪久了之后,两条腿渐渐恢复意识的感觉,感觉就像有几十只蚂蚁在咬一样,让人疼痒难耐。既不敢碰,又不能不动,真的要多折磨人,有多折磨人。 正在挣扎之时,忽然间有两个宫女站到了面前,她们笑意盈盈的跪在地上,直接帮常乐按摩起来。 一瞬间有些猝不及防,常乐还有来不及发表任何意见,已经被她们按摩的酸爽感所淹没。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四章 许你一同用膳 大概过了半刻钟,整个人才算是恢复正常。 “你之前在玄灵观替朕祈福也是这般模样?”司伯言的脑袋从奏折里露了出来。 常乐猛点头,迫不及待的想跟他吐槽自己的悲惨遭遇。 “那阵子比现在还惨,还好当时根本就没有祈福多少天,要不然我的这双腿都要废了。说到这儿他们也真是狠,他们说只要让你身子好了,哪怕我的双腿废了也没关系。真的,我在你们的眼中就只是一个工具罢?是不是如果我的血能直接救人,你们就直接就把我的血给放干?” 面对常乐的灵魂质问,司伯言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你应该庆幸,你的血不能。” 这种明晃晃是在刺激自己的话,常乐只能哑巴吃黄连的给默默接受了。 再一次觉得,她跟这个司伯言在一起根本不能有愉快的体验。 她忽然间很想念怀王和柳成言。 “陛下,怀王在哪儿呢?” “应该是在哪个花楼里泡着呢罢。最近他倒是沉迷于这些地方。”司伯言不咸不淡的说着,“你想他了?” “有一点点。” 常乐不可置否,两条眉毛都倒竖起来,胸口郁闷不已。 “他就这么把我卖到宫里,然后自己去花楼里消遣,还有没有人性了,他的良心就不会痛吗?陛下,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出宫一趟,让我好好的把他教训一顿,可以不?” “此事便不劳你了,会有人去教训他的。” 司伯言轻飘飘的就拒绝了常乐的提议。 他一直有派人跟踪怀王,自然是知道最近易昭一直纠缠着怀王的事情。 常乐想出宫的借口再一次被驳回,眼珠子转了转,又继续问:“那柳成言呢?他在哪里?我在这里受苦,他难道不应该来陪我吗?” “他应当是在玄灵观替朕找解药。”司伯言很有耐心的解答常乐的问题,“你找他有事?” “原来柳成言在找解药啊,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他了,希望柳成言能早日找到解药,让陛下你早日恢复健康,我也早日出宫。” 说着,常乐又重新跪了起来,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盯着三清神像,无比有精神地大声念出了祈愿。 “请三清尊神,看在弟子如此虔诚的份上,祝弟子早日达成愿望罢!” 司伯言瞧着常乐神神叨叨的模样,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从旁取过一份新的奏折,又看了起来。 果然一个人做事实在是太无聊,两个人一起做事,明明都是很枯燥无聊的事情,如今却觉得无比的轻松自在。 或许,他以后都可以直接把所有的奏折都搬到这里来。 …… 常乐只知道在皇宫里的日子不好过,但没有想到是这么的不好过! 每天早上一起来,就要到三清神殿里来跪着,更可怕的是,还有司伯言亲自当监工,她根本就没有偷懒的机会。 每天除了面对司伯言,她再也看不到别的人。怀王,柳成言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她!整个世界仿佛都把她遗忘了。 三四天过去,常乐就实在是过不了这样的生活,每天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样才能让百里大爷尽快的恢复,然后帮助自己脱离苦海! 这日,常乐忽然想起来,之前不为道长让她画的《三清图》还没完成。 当时不为道长就跟她说,这《三清图》是积功德的。没准画完,百里大爷的灵力就能上涨一部分。 在司伯言派人去询问之后,不为道长说依着上次那个草稿画就可以,常乐便在三华苑中认真地画《三清图》。 为此,常乐让人出宫将她藏在天甲画坊的另一只青金石耳珰拿了进来。 “喜鹊,你赶明儿再出宫一趟,去怀王找个叫十里的人,问她病好的怎么样了,让她别忘了开门。这天甲画坊居然都关了小半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天甲画坊倒闭了呢。” 常乐站在院子里,手里磨着青金石的耳珰,将它磨成碎末,嘴里不忘交代喜鹊。 常乐本来就容易跟人混熟,喜鹊又故意跟她亲近,没两日,喜鹊就成了常乐和宫外联系的联络员。 喜鹊听罢,笑眯眯地应答下来。 喜鹊的性格不是那种叽叽喳喳型,也不是雯水那样看起来机灵实则心思多的。就是个温厚讨喜的,还负责任。给常乐的感觉,就像看见暖羊羊,让人很是踏实放心。 “喜鹊,今天晌午吃什么?” 不知不觉,常乐的肚子都有些饿了。 喜鹊贴心询问:“舍人想吃什么?婢子这就让御膳房安排。” “随便弄两三个菜就好了,只要和之前的不重样就行。” 常乐一提到吃就有些想流口水。不得不说,皇宫御厨做的吃食都不是一般的好吃。 她在皇宫里唯一的期待和乐趣,就是每顿御膳房做的菜。她得在走之前,把御膳房菜样全都尝一遍。 没想到,吃饭的时候,三华苑又来了不速之客。司伯言晃荡着就过来了,常乐一度觉得司伯言是不是很闲。 司伯言一进三华苑,便看见到处都是框框盆盆,都是筛选调制的颜料。 三华苑瞬间成了个小作坊,就跟丹青房的后院情况差不多。司伯言有提议过让她直接用丹青房的颜料,但常乐为了诚意,非要从磨颜料开始亲力亲为。 “见过陛下。” 常乐放下筷子,出门迎接司伯言。 司伯言手中捏着两封折子,还有一封信封。挥手免了常乐的礼,径直进了三华苑的主屋,进去便见着桌子上的几盘珍馐。 “竟是到了晌午,朕竟未察觉到。” 司伯言很是自觉地坐到了上位,常乐先前坐着的位置。 常乐站在对面,微微抿唇,笑了笑,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是,到了饭点儿。陛下还是赶紧回去吃饭罢。” 司伯言不理会常乐的驱赶,偏头看向在旁边侍立的单总管,声音清浅地问。 “这都到了午膳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朕?” 魏总管死了之后,宫中内侍总管一职便落在了单总管身上。单总管的小跟班容回,也得了内侍一职。 单总管不慌不忙道:“陛下说要来三华苑,奴婢便让人将膳食送来三华苑了。陛下现在可要传唤?” 常乐不敢置信地瞧向单总管,扭头就发现司伯言一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传膳罢。” “等,等一下!”常乐慌忙阻止,“怎么就在这儿吃上了?陛下您吃饭就这么不挑地儿的吗?” 司伯言神情温和,自有一股子清冷之意,却不是怎么让人感到疏离。 “朕向来是到哪儿,便在哪儿用膳了。常舍人不是也要吃?朕许你一同进膳了。” 常乐眸子一沉,盯着司伯言。她实在不想有这个荣幸。 司伯言见状,若无其事地拿起手中的折子,唤了跑神的常乐一声。 “常舍人?坐下罢。” 寄人篱下,可不得乖乖地听话? 常乐心中默叹,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眼睁睁地瞧着自己面前的膳食被人撤去,这些她都还没吃两口。 不多会儿又是一批新鲜的膳食摆了上了,三三两两的手在她面前晃悠了几下,整张桌子便被铺满了。 常乐本来还是很有食欲的,但一抬头瞧见穿着皇帝常服、正襟危坐的司伯言,对食物的兴趣就消了大半。 皇帝最近老是在她跟前晃悠,实在让她内心不安。 这种情况要是被他后宫有心的妃子看见了,她会不会被当做眼中钉? 想想怀王的娘,无意争宠都死得那么惨。怀王也无意争皇位,被逼成了现在的模样。 她因为百里大爷,成为目前唯一能给皇帝治病的人,受到皇帝的亲近。可别人不知道,如果别人误会了,她会死成什么样? 这金碧辉煌的皇宫,真的多呆一天都是瑟瑟发抖的。而且熟悉的人都不在身边,百里大爷也出不来,她现在孤立无援,更加没有安全感。 “这些饭菜不合胃口?” 司伯言发觉的常乐的异样,不咸不淡地询问一句。 其实从常乐进宫的第一天开始,司伯言就已经发现了她对皇宫的排斥。事实上,她也表现的很明显。若非怕再事出突然,他也不必将她强留在宫中。这个皇宫,确实不适合人呆。 “吃完饭,朕有东西与你看。” 常乐配合地抬眼看向他,见他笑意清浅,似乎在照顾她的心情。这种感觉,仿佛是柳成言在身边一般。常乐咧嘴笑了下,拿起了筷子,出口便是彩虹屁。 “能和国家领导人一起吃饭,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我可得好好珍惜!” 司伯言心情也轻松不少,在常乐犹豫的目光中,拿起筷子动了一筷。常乐立马笑眯眯跟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也不怎么顾及形象。 “你可是因朕将你困在宫中,因而不愿搭理朕?”司伯言忽然有感而问。 想到先前在七夕盛会上,初次相见时,常乐看他的目光可不是现在这般。 常乐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见司伯言问的正经,也就一本正经地回话。 “本来有些生气,现在也没太多所谓了。您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哪儿有不愿意搭理的?只有不敢接近罢了。” 说完这话,常乐迅速低下头,不敢看司伯言的表情,忽然就狼吞虎咽起来。 司伯言有些诧异地停了筷子,支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瞧着常乐。 “你不因为朕困你而生气?”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五章 居然干这种事 “刚刚醒来的时候很生气。”常乐仍旧是低着头,也不管礼不礼貌,只想着用食物也消除内心的紧张,“谁让我这个人适应能力太强,唉,就是太容易被欺负了……” 说着,常乐就有些想泪流满面。 司伯言忍俊不禁,眉眼微微一弯,由心而笑。 “你倒是真诚,说话也不遮拦。你这么说,朕都不想放你出宫了,反正你的适应性强又不会恨朕。” 单总管和喜鹊在旁听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常乐身上落了落。 常乐更是直接要一口饭没咽下去噎着,拍了拍胸口,灌了满满一杯茶水才缓过来。抬眼瞧着司伯言由衷深笑的模样,一时间有些被吓到,立马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义正言辞地指出他的问题。 “作为陛下,应该谨言慎行,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这些话?作为九五之尊,一言九鼎……” 司伯言的手便支着下颌,笑意更甚,瞅着常乐说不出后面的话来。常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司伯言的眸子微微睁了睁,深褐色如秋潭的眸子一片静谧。 “朕不曾开玩笑。” 常乐傻眼,忽然间觉得他的眸子清凉凉的,有些吸引人。心脏莫名其妙地多跳了两下,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反应过来时,喜鹊已经帮她捡起,宫人换上了新的一副筷子,整整齐齐地放在她面前。 司伯言抿唇一笑,右手食指下意识地便放在唇上,调整姿态继续瞧着对面人丰富的神情变化。 常乐便愣愣地呆在原位。司伯言好看,是真的好看。 深邃的眸子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修长的手指,现下这个动作,眯眼一笑,不经意间便摄人心魂。他明明没有怀王那般妖孽,举手投足却自有一种迷人的魅力。 不由得又想起前段时间借公谋私,直接占他便宜的事来。 这么一望,便出了神,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跟打鼓似的。脑子忽然间清醒,脸红窘迫地垂下脑袋,深以为司伯言那双略显犀利的双眸有些看透她的内心。 常乐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皇帝大叔,怨念都是积累起来的,您真不放我走,我迟早会恨死你的。” 司伯言的脸有一瞬间的僵滞。脸上的笑意,全因“皇帝大叔”四个字分崩离析。 单总管发现司伯言的不对,在旁疯狂转动大脑,想着要怎么安慰自己的陛下。常乐怎么能叫他们的陛下大叔呢?虽然陛下确实应该比她大了十岁左右,可也不能叫大叔啊! 低着头的常乐没发现他们的不对,继续自顾自地念叨。 “况且,我还是个寡妇,您留个寡妇在宫里,干什么呢?” 单总管身子一僵,彻底不想着找补了。常乐说的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也是难以磨灭之点,再怎么抹藏,它们还是在那里,不离不去。 司伯言默默地收回了支着下巴的手,彻底笑不出来了。云淡风轻地拿起桌面上的筷子,夹了口菜吃下,给自己压压惊。 常乐发现气氛突然间冷清,抬眼发现司伯言跟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吃饭,一时间,不知喜悲。 总感觉,她三两语,又掐死了一朵桃花。 大抵是恶作剧心理作祟,常乐还不想轻易放过司伯言,满是无辜地盯着司伯言,继续说着扎心的话。 “陛下,您不觉得您变脸变的有些快了?是在嫌弃我是寡妇,连话都不想说了?” 司伯言手下一顿,轻然抬头,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官方温和脸,微微浅笑,毫无感情可言。 “朕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正在深入思考。” 常乐乖巧一笑,道:“原是如此。” 说罢,常乐便心情愉快地吃了起来。 司伯言凝视一会儿,刚刚起的逗趣儿之心完全没了。只要想调侃她两句,仿佛就能看见她身上飘着“寡妇”两个字,心情瞬间跌宕。 他都有些忘了,常乐还是个新寡,心里头还念着自己的亡夫。 与新寡玩笑,似乎太有悖德行,不庄重!作为君主,得庄重! 可面前这位新寡,那天那么随意地就亲了他……事后的反应也不是个正常新寡该有的反应! 司伯言只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混沌。 一顿饭最后在悄无声息中吃完,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食不言。 “陛下不是说有东西给我看?” 常乐吃饱喝足,怼完司伯言,现在心情好的很。她甚至可以相信,司伯言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司伯言拿出皇帝的架势,正襟危坐,清然的神经带着一丝正经严肃。点了头,从桌上拿起带过来的折子,还有随着的那封信,递给了常乐。 “师德之妻言,她给你寄的信,你一直不曾回,让朕将这封信交给怀王转交给你。朕便直接转交给你了。” 常乐惊诧地瞧着司伯言,忙从他手中接过信封和折子。 都尉夫人这操作不要太厉害,居然直接让皇帝给他们当信使,找她的事还直接写进折子里。 “这是十三郡郡史的汇报,他也言,刺史夫人给你的信,你不曾回复。郡史便托朕将十三郡的情况告知怀王,转告给你。” 常乐再次惊呆,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另一封折子。 刺史夫人竟然也干这种事! “应当是最近我外出,又忙于榛嬷嬷的事。怀王拿了信,还没机会跟我说。”常乐悻悻解释,忙又跟司伯言鞠了两躬,歉意道,“麻烦陛下了,多谢陛下!” 司伯言也是无奈,嗯了一声,算是将她的歉意给收了。 鬼知 道他当时看见这两封折子有多不敢相信,虽然经常有官员在折子里写些有的没的,废话糙话一堆的也不少,但这样光明正大让他这个皇帝给别人传话的,这两位是独一份了。 不过,按着师德夫妻俩和那位郡史的脾气来看,他们也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来。 每天批改奏折,真是痛苦与快乐并存。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东西,还得认真的都给回复了,免得伤了这些官员的心。 心中苦涩,抬眼就看见常乐抱着奏折和信件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皱眉。 “你速速看了,这折子朕还要拿回去,复下去。” 常乐笑了笑。 “我不识字。” 司伯言欲言又止,挥手招了单总管。 经过单总管一板一眼的念读,都尉夫人穆英君的信件纯粹是跟她闲唠嗑的,而郡史就是纯粹汇报天甲学堂的情况的。 得知天甲学堂一切良好,常乐也是十分高兴。郡史这回还提出了两个关于教学发生的问题来,常乐听罢,立马想出解决方案,告知给司伯言。 司伯言送完折子,办完事,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三华苑又恢复了安静。 常乐花了三日的时间,终于完成了《三清图》,期间司伯言再也没来三华苑打扰过。常乐感慨中,却是乐得自在。 《三清图》的装裱,常乐不会,便请了丹青房的专人负责。还是樊谷帮她找的人。樊谷真的是她在丹青房遇到的第一好人了。 这回到丹青房的时候,常乐终于见到了德·爱华。其实是德·爱华听见常乐来丹青房的消息,赶紧赶了过来。 德·爱华上来就激动地抓住常乐的手。 “哦,我的常乐,你终于来了。这《狩猎图》的留白,我一直给你留了一个月!这些日子,我是日日夜夜地盼着你过来。” 常乐虽然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这《狩猎图》拖一个月,就没人催你的?” 德·爱华笑眯眯道:“我跟陛下说,这留白只有你能画,要等着你来补,陛下就同意了。前几天,我就听说你住进了宫里,我一直想去找你的。可他们都跟我说,你身体不好,正在休养。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常乐咧嘴一笑,却不曾想司伯言还这般关照过她,感动之余又问,“你的画儿呢?” “我给收起来了,你等着,我这就拿出来。” 德·爱华说着就跑到了后面的柜子面前,用钥匙打开柜子上的锁。看起来,保护的很是严格。 常乐趁着这空档,环顾四周,忽然就瞟见上次就针对她的向楣走过来。 “哟,我们的常舍人有空来丹青房了?”向楣鼻子里一哼,“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丹青房呢。 ” 常乐皮笑肉不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还好好的呆在丹青房里呢。” “向学士不知道,咱们常舍人可有能耐了,不光会画画,还会给陛下治病,哪儿还有空来咱们丹青房?每日照顾陛下的龙体都来不及。” 那个三等学士江大河一如既往地跟在向楣跟前,说着些让人想揍他的话。 常乐的拳头紧了紧,最后放开,不打算跟这种人计较。直接转身背对着他们,等着德·爱华将画找出来。 “常舍人现在真是极受陛下宠爱呢,听说都直接住进宫里来了。”江大河还在讥讽着嘲笑常乐。 常乐眉头紧皱,在眼前挥了挥手,不悦道:“这都入秋了,哪儿来的蚊子在耳边哼唧?” “嘁,装模作样。”向楣骂了一句,带着江大河趾高气扬离开,“这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儿,咱们可惹不起,还是躲远些。免得有人,在陛下耳边吹耳边风。”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六章 完成《狩猎图》 常乐瞧着德·爱华抱着画卷走出来,深吸一口气,转身瞧着向楣的背影,轻笑出声,同样趾高气扬地双臂环抱。 “你看不惯我,有本事直接到陛下跟前儿吹耳边儿风啊。别说耳边风,只要你有能耐,吹眼风都没问题。做不到就乖乖的憋着,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老娘就是你看不惯又干不掉的,你能怎么样?!一天天不想着研究画艺,就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幼不幼稚!” 向楣被她这么一通骂,当即气急败坏,指着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常乐双手一叉腰,回瞪了回去。 “在你面前我就这么嚣张了,你能怎么样?忍你一句两句,你有点儿眼力见儿也就不说了。结果你这么没眼力见儿,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你这小小舍人,好大的气焰,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德·爱华见状,立马挡在了常乐身前,一脸以和为贵的模样,好心劝着向楣。 “向学士,常乐也是说的事实,没什么不对,你别生气。常乐现在被陛下重视,本来身体就不好,你要是把她给伤着了,陛下肯定要找你麻烦。” 向楣咬牙切齿,江大河再旁拍了拍他的胸口,帮他顺着气。 “向学士,咱们大人有大量,不跟一个泼妇计较,别理他们,咱们还是走罢。” 向楣不甘心地狠狠剜了常乐两眼。 “干什么呢?一个个都没事做了吗?” 兀地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向楣和江大河闻声而僵,立马双手交放垂在身前,恭敬地面向来人。德·爱华也神情恭敬站定。 常乐不明所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胡子五旬左右的男人走了过来,身上穿着暗红的官袍,看着是大学士级别。而且是国字型脸,看着有些凶。 向楣他们三人恭敬地唤了一声:“张阁老。” 常乐入乡随俗,也赶紧保持和他们一样的姿态,道:“张阁老。” 张阁老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沉沉地“嗯”了一声,双手负背,严肃道:“这丹青房不是市井,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身为学士,没有一点君子仪态,丢人现眼。” 向楣闻言,立马傲气抬头,指着常乐道:“都是这丫头,来咱们丹青房,坏了咱们的风气!” 常乐拧眉盯向向楣,对于他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行为报以不齿。 张阁老瞧都不怎么瞧常乐,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道:“既然这位姑娘被陛下任为丹青房学士,应当做好本分,莫要恃才放旷,恃宠而骄。咱们毕竟都是给陛下做事的。” 他这么明显地站在向楣那一边,常乐咬牙切齿地盯了张阁老一会儿,念着他的地位比自己高,还是忍了下去。只当是尊老,弘扬优秀的传统美德了,点了点 头。 “张阁老说的是。常乐向来只踏实做事,知本分。” “嗯。”张阁老道,“德·爱华画师,既然常舍人来了,便早些将《狩猎图》给完成了罢,免得再拖下去,太不像话。” “是,这就要完成。”德·爱华立马回话。 张阁老三两语说完,径直离去。向楣和江大河也气势汹汹地离开,常乐终于能安心地帮德·爱华完成画作。 德·爱华早就将六幅分图画好,全都给常乐留了空白,就等着常乐补充。常乐便在丹青房坐了整整一日,将留白初步完成。德·爱华看罢之后,称赞不绝。 翌日,常乐再到丹青房,和德·爱华完成最终的定稿,又是整整一日。 “张阁老,《狩猎图》已完成,还请检查。” 德·爱华欢欢喜喜地将张阁老叫到画卷面前,让他验收。 张阁老垂眸踱步,等抬眸看见面前的画卷时,眼中不由微微闪光。 面前几尺长的画帛,悬挂半空中,当真如仙卷一般展开。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般的形象逼真,画与画之间连接自然,打破了以往用同一风景相隔的画法,可谓是创新。 而且,肉眼可见的用了他们东方的绘画方法。如此既没有破坏整体画幅的和谐性,也没有丢他们大氏的脸面。这也算的上是一幅合格的《狩猎图》。 “这中间的连接之处,都是你画的?”张阁老伸出手指向常乐。 常乐连忙回话:“正是。” 张阁老的眸子闪了闪,忽然道:“我记得,陛下御书房中的那幅《八骏图》也是出自你之手?” “是。”常乐不骄不躁,淡然回话。 “如此。”张阁老伸手捋了捋胡子,“此画确实与众不同,拿的上台面。不过,此画还是看得出,你的技艺算不得上炉火纯青,只能说在你这年纪还算好的。日后若还留在丹青房,须得虚心向学。” 常乐恭敬致谢:“多谢张阁老教导。” 张阁老满意地点了点头,立马安排人去将帛画裱起来,只等着将成品呈给陛下看。但依目前来看,这幅帛画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狩猎图》终于完成,常乐和德·爱华喜上心头,与张阁老告辞后,便去后坊看《三清图》装裱的情况如何了。 等他们二人离开,向楣从旁满不服气地走过来。 “这画,也算不得什么好。张阁老这便认同了那个丫头,就这么让她留在丹青房?” 张阁老瞪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说你傻你还真是蠢,平时你嚣张跋扈也就算了,这个时候脑子也不够用了?她是谁?他是陛下亲自派过来的人,你能随便跟她作对吗?你跟她作对不就是跟陛下作对?” 向楣依旧不服气。 “可是,陛下忽然让一个小丫头过来,这不是明显现在看不起咱们吗?” “谁让你不会他们那个洋人的画技,你要是跟这个丫头一样,也能将东西方画技融为一体,那她还能到这里来吗?放心,她就是个舍人,在这里没什么作用,掀不起什么大波浪来。陛下如此,也是照顾了我们的情绪,你便不要再犯蠢了。” 向楣还想再争辩两句。张阁老再次瞪了回去,恨铁不成钢道。 “你还没有懂老夫的意思吗?将她留在丹青房,对咱们也是有好处的。现在那个洋人正在受陛下的宠爱,以后像这样的情况,肯定还会再发生,那你能解决吗?那还不是要有这样的丫头来解决?把她留着就当是讨好陛下,平日里假装看不见就是了。反正她也不会时常来这里,眼不见为净。” “还是张阁老想的周全,是小生年轻了,考虑的少了。” 向楣说的虽然谦虚,但是脸上看不出一点谦虚的意思来,依旧还是那一副傲气的样子,看了看旁边的帛画。他的脸上在此露出极度的不甘的神情来。 “圣上现在这般宠爱洋人的画,这不是崇外忘了本吗?再这样下去咱们的技术迟早是要消失殆尽的。我听说他们民间都有人开始模仿洋人的画来了,想要学会洋人的画来讨好陛下。正好在那个丫头的画坊里,还摆的有这个洋人的画。” 张阁老沉吟片刻。 “此时还是先走一步,再看一步吧,先不急。想必陛下这只是一时热爱,还不至于糊涂到连咱们的根本都给忘了。” “希望如此。” …… 丹青房不愧是皇宫里的画师储备军,聚集着全国最优秀的画师,连装裱师都是。 《三清图》的装裱成果,让常乐惊叹,立马都觉得自己的画又上了一个档次。 因着是要摆在玄灵观,可不能敷衍,因此他们在装裱的时候都用上了金银线,连画轴都是用的上好的白玉石,专门雕刻出来的。 常乐将《三清图》拿到手,根本没有了要给玄灵观的想法,只想自己藏为私有。 最后为了给百里大爷积攒功德,常乐只能忍痛割爱,请喜鹊亲自将《三清图》送到玄灵观,还专门嘱咐喜鹊,一定要亲眼看着《三清图》被挂起来才能走。这样才能证明,她的画没有白画。 因着这次装裱,常乐忽然有了一条致富的道路。那就是趁着这段时间,多花两幅画,拿去丹青房装裱,然后混点玉画轴出来,还有那些金银线。到时候,那些玉她都能拿到当铺里给当了,换成银子。 她不是商人,她只是金钱的搬运工而已。想想,都觉得这件事十分可行。 喜鹊这回去玄灵观,常乐还专门让她看看十里和无泽的 情况。十里的身体已经恢复,吃好喝好,要多健康有多健康,他们二人也回到了天甲画坊,听常乐的话又让天甲画坊开张。 不过,十里和无泽老是想找机会进宫来看常乐,他们一直见不着常乐觉得心慌的很。喜鹊好一番安慰,他们才放心,只问常乐什么时候能回去。 话说回来,画《三清图》积福的事还真是有些可靠的。 第二天,常乐再在宫里的三清神像下祈福之时,一直没有动静的百里大爷终于能跟常乐说话了! 常乐在三华苑枯燥地度过半个月之后,在那古燃灯的帮助下,百里大爷不光能从宝石里跑出来,还能以人的姿态现身,也恢复了施些小法术的能耐。 百里发现古燃灯的好处,动不动就在常乐面前夸赞古燃灯,明里暗里地提示常乐,一定要帮他把古燃灯占为己有。 常乐表示偷盗之事自己干不出来。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七章 别往歪了想 这天,常乐刚到三清神像殿,容回就跑了过来,神情还有些紧张。 “常舍人,陛下召见。” 自从上回常乐和司伯言一块儿吃过饭之后,他们便再也没见过面,只是从喜鹊那里听说司伯言对她协助完成的《狩猎图》很满意。 容回如此紧张跑来,常乐一时有些不解,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常舍人到了便知道了,赶紧随奴婢过去罢。” 鉴于有其他的宫人在场,容回只是紧张催促,没直接将情况说出来。常乐见状,也不敢耽搁。 容回的脚步极快,恨不能飞起来,常乐小跑着才跟上。 常乐心中警铃大作,怀疑是司伯言的病又犯了,可明明有百里大爷的灵元镇压,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而且,看着宫中也没有大乱的样子。 当常乐发现他们见面的地方不是在御书房,而是在司伯言的寝宫里,心下更加惊恐。 “常舍人,陛下在内殿,您快进去罢!” 对于司伯言的寝宫,常乐还算是熟悉,一头便扎进了内殿。刚跑进去,却发现司伯言好好地坐在床上,柳成言也在。两人好像正在谈话,气氛也不是很紧张的样子。 紧张的心一下松下来,常乐愣在原地。 原来没有什么大事吗? “常姑娘,见着陛下怎么也不行礼?”柳成言脸色温和地提醒常乐。 常乐一听见柳成言的声音,不由得鼻头一酸。难得见到亲人的委屈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常乐直接三两步跑到柳成言面前,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仰头盯着他。 “斋主!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和怀王怎么就不要我了?把我丢在宫里也不来见我,你们真的太狠心了!” 柳成言见着常乐的眼泪真的滚了出来,大嚎大叫地如同被丢弃的孩童一般,一时手足无措。瞧了眼同样莫名其妙慌张的司伯言一眼,最终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浅浅一笑。 “你想多了,我们没有不要你,只是最近忙了些。” 常乐抹了把眼泪,不信地凝视他。 “真的没有?可这都半个月了,你们不来找我,也不找人给我传话。你们分明就是不管我的死活了!” 司伯言的眉头忍不住跳了两下,紧紧地闭着双眸将要打她的冲动给忍下去。 怎么在她口中,这皇宫成了龙潭虎穴,天天有人虐待她似的? 柳成言也很无奈,在她的质问面前,他和怀王怎么成了弃子的无良父母? 虽然,当时直接把昏迷的她送进宫,确实是怕她拒绝此事。怀王和他不去见她,也是怕受不住她的抱怨和撒娇乞求。 当然也知道,他们只要不出现,常乐心里憋屈一阵子,还是会用心帮忙的。 这也算是利用了她 的善心罢…… 这么说起来,他们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柳成言有些愧疚,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轻柔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渍,歉意柔笑。 “抱歉,我们真不是故意的,确实是事出紧急。我这不就是来找你了?” “你……” 常乐面对温柔的柳成言,瞧着他灿若星辰的眸子,依旧是没有半点抵抗力,愤怒委屈的脸不自觉地就缓和了下来。见柳成言松了口气似的眉头一松,当即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立马偏过头,不去受他温柔攻势的影响。 “每次都用美男计,太卑鄙了!这回,我是不会受你影响的!” 柳成言灿然一笑,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很是真诚道:“柳某对你也只能用美男计了。若此计不通,当真是别无他法了。” 常乐的眉毛颤了颤,被柳成言揉着的脑袋有些发热晕乎,倔强地不肯说话,却早就缴械投降了。 今天来的为什么不是怀王? 这样,她就能把怀王揍一顿或者骂一顿,好好发泄一番! 司伯言靠坐在床上,有些发傻地瞧着他们二人的互动,今日也算是长见识了。 原来男女之间的关系还能这般? 一个敢说一个敢勾引…… 竟骂不出半句有伤风俗的话来。 而且,这还是他认识的八归子吗? 这个常乐也真的单纯到傻气,原来对她使计不用背地里做,明晃晃地用,她都能在明知的情况乖乖地入套。 自己的性命握在这两个人手里。 司伯言脑壳有些疼。 “朕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这样忽略朕,是不是不太妥当?” 他们二人闻言,齐刷刷地扭过脑袋。常乐更是下意识地站到了柳成言的身侧,拽着柳成言的袖子。 司伯言轻笑一声:“你现在还怕朕?常乐,你说说,你每天在宫里,朕是缺你吃的还是短你穿的了?让你受了委屈还是威胁你了?这皇宫是龙潭虎穴,还是蛇窝蝎洞?” “没有,陛下对我很好。我刚刚就是遇见亲人两行泪。” 常乐见司伯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抹了抹眼睛,认怂地一本正经回复,扯着柳成言的袖子更紧了。 如果让她罚跪不算虐待,那还有什么算?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 “陛下,那您找我来,是想让斋主把我领回去的?” “你想得美。”司伯言似笑非笑道,“朕刚刚突然间心口绞痛,让你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啊?陛下你又犯病了?”常乐担忧上前,一屁股坐到他面前的床边,指了指他的衣服道,“那我赶紧给你看看,这么重要的事儿,我一来你怎么不说呢?磨磨唧唧的,要是病情严重了怎么办?你作为皇帝,怎么就这么 不惜命?” 司伯言轻飘飘地瞧了她一眼。 “你这一进来,眼里有过朕?” 常乐咳了一声掩饰窘迫,摆手催促道:“这时候,还计较刚刚的干什么?赶紧把衣服扒了呗。” “朕非得脱了衣服你才能看?” 隐约这种话,之前他也说过。由此可见,司伯言对于这种看病的方式,十分排斥。 一个大男人动不动脱了衣服,让一个陌生女子瞧,这成什么了?和倌楼里的那些有什么区别? 他还是一国之君,此举更是不成体统了! “大哥,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你就别计较这么多了行不?”常乐是真的有点急了,恨不得自己直接动手给他扒了,“生死时速,争分夺秒啊!你又不是个姑娘,我又不是嫖客,咱们这是治病需要,你别往歪了想。” 话落,司伯言的脸都黑了。 她越这么说,就越可疑!总感觉,上回她是故意吃他豆腐的! 常乐攥着两只手,双眸发光地急迫道:“要不,我伺候陛下解衣?” 司伯言一阵恶寒,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双手,身子往后躲了躲。 “你就不能正常的诊脉?” 常乐不满眯眼:“我不会!我又不是大夫!不给看我就不看了,你出了问题别找我!” 司伯言哑口无言,磨了磨后槽牙,将她的手松开。 “朕不用你动手。” “那您自己来。” 常乐迅速收回手,恭恭敬敬地放在大腿上,微微一笑,乖巧中带着些许的期待。 本来是个还算正常的行为,司伯言愣是被常乐直愣愣的目光看到耳根泛红,神情不自然起来。动手几下将衣裳解开,瞧着常乐的眉头戏谑般的挑起,心情更加的复杂了。 “朕现在情况如何了?” 常乐通过司伯言的表情,可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神情有多不正经,立马收敛起嘴角,压下眉头,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第一次瞧的时候,当时很紧急,而且他身上布满了红纹,常乐多看一眼都想死。第二回,她晕晕乎乎的,也没精力多看,只记得最后晕倒摔在他身上,感觉挺不一般。 如今仔细看,原来他的皮肤很白,腹肌胸肌都有,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人。 常乐对肌肉男没有多大的执着,只关注他的病情如何。 司伯言身上并没有红纹出现的情况,只是能看见他胸口有团光在一闪一闪的,瞧着不太稳定的样子。 常乐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刚想问百里大爷,目光一瞟就发现他坐在旁边——司伯言身上的被面上,准确点就是司伯言的腿上。不过还是黄鼠狼的样子,而且柳成言和司伯言都看不到。 “大爷,他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看着没问题,他怎么心绞 痛了?” 百里抓了抓自己的长寿眉,道:“那是因为本大仙的灵元在和那只蛊虫打架。” “你连只虫子都打不过?” 常乐发出灵魂的质疑。百里大爷的脸僵了一下,扭头面目凶狠地对着常乐,倔强地大吼。 “本大仙怎么就打不过了?本大仙打不过,他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常乐不慌不忙,轻飘飘道:“那你有本事,直接就把他身上的蛊虫给打死啊。” 百里大爷的气势立马弱了下来,从鼻子里一哼气,两只爪子一抱。 “本大仙再过段时间,就能把他身上的禁制给解了,但是禁制一解,蛊虫就会暴乱。他的精血已经与蛊虫相融,把蛊虫弄死,他也会跟着精血干涸而死。” 常乐震惊地瞧向司伯言,心底不由得发颤。这样活生生的人,竟是被这个蛊虫给克着了? 司伯言看着常乐和空气斗半天嘴,如今瞧她这般模样,心底也前所未有的发慌。 “怎么了?百里大爷说了什么?”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同去历山 常乐合拢嘴,咽了个口水,勉强笑了笑。 “就是百里大爷不太靠谱,说你的病比较难治,我再问问。” 闻言,柳成言也靠近到了床边,有些担心常乐询问的情况。 “丫头,说谁不靠谱呢?” “你靠谱,那你连个人都救不了?” 常乐伸出两根手指将百里大爷的身子中间一掐,拎了起来,放到眼前,严肃询问。 “大爷,你可上点心。这位,可是当今的皇帝,还没有子嗣,他要是出了事,这个大氏可就完了,要出大问题的!” 司伯言定定地瞧着常乐,嘴角不由得弯起浅浅的弧度,偏头看向柳成言,柳成言笑的柔和。 “这办法也不是没有。”百里大爷凝眉深思了许久,眼睛露出一点点缝来,正经道,“那小子肯定会有办法!” 常乐狐疑:“那小子?” 司伯言和柳成言见有戏,更是目不转睛地瞧着常乐。 “丫头你赶紧把我放下来!” 百里大爷挣扎着用爪子拍了拍她的手,常乐的食指和拇指立马松开,百里大爷摔在被面上。 “丫头,我让你放,没让你扔我!” “哎哟,不好意思。”常乐讨好似的笑了笑,“你快说,要找谁?” 百里大爷盘腿而坐,双爪抱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垂着头沉思。 “这都三百年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常乐的眉头跳了跳,想着百里大爷这也是灵魂的化身,便忍无可忍地一拳砸下去。 “嘶!” “陛下,你没事儿罢?” 叫出声的不是百里大爷,而是司伯言和柳成言。常乐受惊,瞧着被子底下司伯言的腿弹了下,百里大爷又虚空地蹦了出来。 “还好本大仙刚闪的快,丫头你是要谋杀大爷啊!” 常乐甚是愧疚地看向面容难受的司伯言。 “不好意思,我刚刚打错人了。” 司伯言深深怀疑常乐这是在报复他。她刚刚下手是真的重,一拳砸在了他膝盖的麻筋上。司伯言捂着脸,默默地缓着膝盖上的痛麻之感,挥手告诉柳成言自己不是很要紧,低声警告常乐。 “好好问话,别动手动脚的。” 常乐忙点头,瞟向百里大爷。 “大爷,你是不是故意的?这都三百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急什么,本大仙走的时候,他已经算是个半仙了,有可能是半魔。”百里大爷郑重地又思考了下,觉得哪种说法都不太对,直接道,“管他的,就当他是个半魔仙,反正他肯定是不会轻易死了就行。” 常乐眼前浮现出几个魔仙来,有些生无可恋的挠了挠脑袋,用最后一点耐心问百里。 “大爷,那您就说,这个人他是谁,他在哪儿?” “蓬莱谷的维风。” “蓬莱谷?” 常乐一听这个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人间地界儿,毕竟是跟什么虚无缥缈的蓬莱山是一个系列的。余光不经意一瞥,却见司伯言和柳成言的表情有些复杂,既有些失望又有些惊诧,还有点期望? “常姑娘,你快问问,大爷可是知道蓬莱谷的所在?”柳成言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 常乐愣住,旁边的百里大爷已经得意回复。 “本大仙自然是知道。” “他说他知道。” 常乐机械式的回复,司伯言和柳成言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喜出望外来形容了。 “你们该不是也一直在找这个地方罢?” “正是。”柳成言笑道,“半个月前,我便派人去江南郡找蓬莱谷。现在人还没到江南郡,但是蓬莱谷所处隐秘,我也只是从史书上看见过这个地方,本来没多大的希望。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百里大爷竟然是知道。” 常乐了然,很是配合的激动一下:“那真是可喜可贺。对了,他说去蓬莱谷里找一个叫维风的,那个人有办法救陛下。” “如此,便需要大爷告知具体位置,我这便通知人去寻。” 常乐扭头看百里大爷。 百里大爷的眉毛跳了跳,不情愿道:“这事儿得小皇帝亲自去,那小子出不来。而且蓬莱谷的珍奇药材至多,有些摘完就要用,无法带回来。” 常乐立马把百里大爷的话转述过去。 司伯言和柳成言立马陷入沉思。 “看来,陛下得亲自出趟宫了。可这个时候……”柳成言有些担心,扭头又问常乐,“所以陛下为何会心绞痛?” “大爷说,是他的灵元在和蛊虫打架。”常乐扶额。 “丫头,这病得赶紧治。我的灵元也不能在凡人体内存太久,一般凡人受不住灵元的灵力。” 常乐把他的话转述完,扭头就质问百里大爷。 “大爷,你真的很不靠谱,有这种事,你怎么一开始不说?还逼着我就把灵元给他了?” “你是不是傻?当时能救他的只有本大仙的灵元了。” “那这么久你咋啥都不说?今天陛下他们不问,这么重要的事,我们不就都不知道了?” “怕什么,本大仙现在恢复了灵力,他出了事儿,你再给他渡点气过去怎么着也能稳住!” 常乐瞬间无话可怼,一张脸通红,扭头不说话。 那边,柳成言和司伯言只当她是吵架败下阵,也没太注意,当下只想着,要不要出发去蓬莱谷。 半晌,司伯言才开口。 “常乐,你先回去罢。” 常乐回头:“我现在回去吗?你现在还心绞痛吗?” 司伯言浅笑:“当时也就痛了一阵,你也说了并不 是什么大问题。若有事,朕再找你。” 柳成言眉间发愁。司伯言说的轻松,当时疼的时候可不是这般。 “那好,你有事及时说。” 常乐犹豫起身,心里头还有些纠结。如果司伯言真的严重,她就再舍己为人一次,大不了再给他渡气。刚要出内殿,恋恋不舍地回头瞧了柳成言一眼,忽然间觉得哪里不对。 “说起来,陛下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你觉得朕现在这个情况,你离宫合适吗?” 常乐扒着门框道:“那我刚刚从三华苑赶过来,你还不是都疼过了?” 隐约间,常乐似乎听到一声轻笑。柳成言扭头看她的目光,就像看傻子一般。 “你这么说,是有些道理。你回三华苑收拾一番,日后便同朕一块儿住了,而且与朕寸步不离。” 常乐的眸子猛地睁大,忙道:“陛下玩笑了,我刚刚也是开玩笑的。我这就去三清殿为您祈福了,斋主,记得常进宫看看我!” 话落,常乐已经一溜烟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寝殿。 离开皇帝的寝宫之后,常乐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司伯言是说真的。一连度过了三四天,常乐也不曾见到有人来催她去司伯言的寝宫,常乐稍微放下心。 “常舍人,近日木芙蓉开了,我便让人送了些来三华苑。舍人可还喜欢?” 常乐早晨起床出门,喜鹊便暖暖地笑着开口。 院子里摆着的几盆将要盛开的芙蓉花,粉的白的相间,还挺好看的。 平日里,常乐多半就在三清殿静修,三华苑就是她睡觉的地方,也没多关注。如今看见芙蓉花,一阵凉风吹过,这才发现天已经不知不觉地冷了下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厚衣裳。 “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了。”常乐温温一笑,“如今是几月了?” 喜鹊道:“十月了。” “已经,十月了啊……”常乐莫名长叹,仰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色,感觉最近又要下雨了,“我来这儿已经快一年了……” “常舍人,单总管来了。”喜鹊忽然提醒。 常乐瞧去,单总管走了进来。 “常舍人,陛下口谕。”常乐刚要跪,单总管便道,“常舍人站着听便是,不必跪了。” 常乐从善如流。 单总管继续道:“明日,陛下将去历山静修养性,常舍人随同。” “什么?”常乐错愕。 单总管盈盈一笑:“常舍人今日便不必去三清神殿了,收拾一下东西罢。喜鹊,替常舍人准备好。” “是。”喜鹊恭敬应下。 常乐还没反应过来,单总管便走了。 大爷的,她不想跟着去啊! 翌日,天刚刚亮,皇帝仪仗从皇宫出发,一路出城,前往历山。 仪仗出发之前,单总管向众朝臣宣布了一道帝旨。 旨意大概是,司伯言要去历山静修三个月,此间任何人不得打扰。任怀王为监国,代理国事朝政。命丞相辅佐。 此旨一出,众人哗然,包括常乐。 常乐当时瞧着受旨的怀王,心里很不是滋味。 前后算起来,她已经一个月没见过怀王。上次在救皇帝的时候匆匆相见,也算不得是有见面。毕竟当时的她是晕乎的,都没能好好跟他说话,也没能好好地看看他,虽然一直在被他用针扎。 怀王受旨时,她有认真地瞧着,发现怀王精神头很不好。 在怀王母妃的事情被揭露的那段时间,定然是怀王最难过的时候,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机会说一句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这一个月,怀王到底是怎么过的。想一想,她还真是个不称职的朋友。 “同朕出来,不高兴?” 耳畔突然响起司伯言的声音。 常乐从难过自责中回神,仰头望向司伯言,又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脑袋。缓了缓,最后忍不住盯着面前的大殿长叹。 “陛下,您是认真的吗?我跟您睡一个寝殿,简直是不成体统。而且,也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前往江南郡 她被迫跟着来已经是不错的了。居然还告诉她,在历山的三个月,她都要跟司伯言住在一个寝殿,还要形影不离的照顾。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你之前不是嫌离朕远了?而且,你同朕住,寸步不离,这也是朕早就说过了的。” “我……”常乐很是憋屈地瞧着他,“陛下,您这也太霸道总裁了。这以后,我出宫了还怎么见人?我的名声都没了。” 司伯言想了想,道:“那朕负责就是。你以后想嫁给谁,朕为你做主,一道帝旨,他定然是不敢不从。” 常乐的一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面对司伯言真是哑巴吃黄连。 “那我谢谢您!” “真诚点。” 司伯言眉眼浅笑,直接大步进了大殿。常乐长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面无表情地跟了进去。 那些宫人将事情都做好之后,便被司伯言赶了出去,大殿内只余他们二人。常乐能明显看到那些宫人别有意味的目光。 “常乐。” 司伯言正坐在榻上休息,见常乐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便唤了声。 常乐扭捏过去,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未来三个月,都要和这位皇帝大眼瞪小眼,想想都觉得难受。 “坐。” 常乐瞅了眼他指着的软榻另一边,一时有些犹豫。在司伯言的眼神催促下,倍感莫名其妙地坐了下去。 司伯言瞧着她,认真道:“朕想问你一件事。” 常乐认真点头。 “你可愿帮朕治好这身上的蛊毒?” 常乐望着司伯言真挚的眼神,一头雾水:“这还有我愿不愿意的吗?人不都跟着您来了?” “说的到没错。”司伯言微微一笑,“朕想去蓬莱谷,你可否能带朕过去?” 突然间自己的意志被询问,常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眨了两下眸子,决心试探一番。 “那我如果说不呢?” 司伯言并无什么异常,只是笑意更甚:“那你便只能在朕身边呆上一辈子了。” 这句话听起来极像一句情话,常乐从青春期看言情开始,就一直幻想有人能跟她说这么一句话。但如今听到,并没有想象中高兴。 不过,常乐也反应过来什么。 “所以,你早就打算要去蓬莱谷了?只是故意说来这儿?” “是有这个想法,成不成不是看你的意愿了?”司伯言不可置否,神情忽然沉了下来,“怀王也希望,你能随朕出去。” 一听到怀王,常乐心中一动。若她再跟司伯言一块儿去蓬莱谷,她就又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怀王了。到时候,怀王可还对她如之前那般亲近吗? 常乐平生最怕的时间的距离。在她的意识里,再好的朋友,长时间不联系,感情也会慢慢 变淡。 毕竟她人生中的第一个闺蜜就是这样离开的。 两人并没有争吵,只是因为一段时间的没联系,再见面,对方对她就形同路人。她莫名其妙了好久,迷迷糊糊中就被迫接受了自己失去一个闺蜜的事实。 如今,怀王一直不见她,是不是就因为先前那半个月的分开,也觉得她这个朋友可要可不要了? “是,怀王一心想着陛下好。他当然希望我能跟你一起去蓬莱谷。”常乐神色黯然地回了一句。 从她被丢在宫中,见不到熟悉的人开始,便渐渐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好几次,午夜梦回,她睁眼只能看见漆黑一片,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司伯言静静地瞧着常乐,见她情绪持续低落,心情忽然间也有些不舒服,不由轻声问。 “你可是在意怀王这些日子未去找你?” 这句话瞬间戳中常乐的心口,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常乐紧紧攥着拳头,努力地睁大眼睛,好容易才将眼泪给憋回去,却是不敢开口。就怕一开口,那口气泄了出去,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司伯言道:“他也是有他的苦衷,日后你便明白了。怀王,心里还是有你的。” 常乐扭头瞧他,想从他眼中看出此话的真实性。半晌,算是信了,也好容易将情绪给憋了回去。 和怀王的兄弟情是不是就这么断了,就看下次见面是什么样子了。 “柳成言呢?他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他要留在都城,帮怀王。”司伯言见常乐的情绪更加低落了,笑道,“不过,你的那个丫鬟会一同。” 常乐惊诧抬头,不敢置信:“十里?十里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司伯言点头。 “嗯。成言说若是你又将红宝石给砸了,宝石里的精怪便无处安身,可能会出问题。以防万一,带上你那个丫鬟。必要时,还能让百里寄居一下。” 常乐喜出望外,激动地站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走?!” 司伯言被她前后的态度转变弄的哭笑不得,这感觉还真像是在看一个孩子。不就孩子的脸才是说变就变的? “你如果早说十里跟着一起,我早就同意跟你走了!这回,不把你的蛊毒给治好,咱们就不回来了!” 常乐信誓旦旦,精神头十足。 司伯言试探问道:“所以你先前,不是因着怀王伤心?只是以为要单独随朕出去?” “还是跟怀王有点点关系的。”常乐此时心情已经好了不少,见司伯言的脸色又不好,常乐赶紧找补道,“我这个人,依赖感比较强。跟前儿没个亲人,就比较难受。只要有个人陪着,那就没关系了。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你去了 !” 司伯言默了默。只要她同意去了,其他的也都没什么所谓了。 她的亲人,想必就是她之前说的最重要的三个人罢。柳成言和怀王,还有那个丫鬟十里。 明明,没有一个跟她有血缘关系。 …… 从圭都到江南郡,一走就是一个月。路上都经历了一场大雪。 司伯言也真的没骗常乐,十里果真和他们一块儿,一起同行的还有无泽。 常乐没想到的是,居然就只有他们四个人一起去江南郡。 司伯言对此的解释是,他们是偷偷跑出来的,人多太过招摇。 虽然是偷偷跑出来的,但司伯言毕竟是皇帝,身份尊贵摆在那里。因此,十里和无泽便开始事事听司伯言,把他照顾的好好的,常乐开始怀疑到底谁是他们的主子。 此时,他们到了一个林子里,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晚上就打算在此歇息。 他们在呆的地方用树枝和布幔围了一个小空间防风寒。 十里早早地替司伯言在一块儿平整的地方铺好被褥。无泽烧起一堆篝火,既是防兽照明又是驱寒。随后便将马匹从车上卸下,拉到一旁吃草。常乐和司伯言没什么事可做,就围着火堆大眼瞪小眼。 “公子,你真的要睡在外面吗?” 十里铺着被子,还有些心疼的意思。 常乐裹着厚斗篷,坐在火堆旁边,左手托着脑袋,右手里拿着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火苗。目光时不时的瞄向十里,隐约间有些吃醋。十里怎么就不来关心一下她呢? 司伯言透过火光,瞧见常乐不经意翻的白眼,道:“嗯,外面天寒且不方便,常乐和你,你们两个睡马车比较妥当。” 常乐偷摸瞧了司伯言一眼,正好撞进他的视线里,立马心虚地低下头。若真论起来,司伯言其实也挺好,一路上并没有耍皇帝气,而且也挺体贴照顾人。 十里立马就夸了起来:“公子当真是个细心周到的,婢子先谢过了。公子,你要喝水吗?” 司伯言浅笑:“时候不早,也要睡了,便不麻烦了。” 常乐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巴,她早就想喝水了的,但一到这儿就开始安营扎寨,这才歇着,就一直忍着没提。听见十里问司伯言,一下子自己的渴意也被提了起来。结果司伯言拒绝了,她也不指望十里会问自己了。 “还是烧些罢,有的人渴的都舔嘴巴了。” 十里揶揄地瞧了常乐一眼,在常乐抬头瞪眼的时候,人已经去了马车那边。十里逃跑,常乐也没了怼话的对象,只能硬生生地将话给憋下去,心里头还是有些感动的。 十里居然还能记得关注她的情况! “你若是冷了,便早些去车上休息罢 。”司伯言出言关心,“头回在外面露宿,你若是怕的话,待会儿便让无泽将马车带到这边来,或是将火堆挪过去也行。” 常乐心中的郁闷立马消失殆尽,摇了摇头:“还好。我平日睡的晚。你若是困了,你便先睡罢。” 平时他们在沿途客栈歇脚时,入了夜便各自进房了,也都不知道对方夜里的睡觉习惯。常乐向来是不快到子时是不会睡的。 司伯言随意道:“我也不急着睡。” 火堆烧着树枝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熊熊的火焰烧的周围都是暖烘烘的,火光映照两人脸上也是红彤彤的。 常乐依旧拨弄着火堆,目光瞥见十里抱着水袋和小壶过来,无泽抱着个小炉子跟在后面。这感觉,有点像和朋友一同在外露营玩乐一般。常乐还从来没有露营过,也一直想尝试,如今这不就是的么? “前面就要到川草村了。”常乐故意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你们说,那儿会引起瘟疫的虫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章 丞相砸场 “谁知道呢?”十里将水倒进水壶里,眉头紧皱,“咱们真的要从那个村子里过吗?都说里面有瘟疫了,要是染上了怎么办?” 常乐拧眉低头,掏出红宝石链子,摸了摸道:“必须得从那儿过啊,去蓬莱谷的路就在那个村子后面。” 司伯言安慰道:“只是路过不停留,想必不会有问题。不是说只有接触到得了瘟疫的人或者是被那虫子给咬了才会有事吗?大家进去的时候,小心些便是。” “真是奇怪,为什么蓬莱谷外面会有个常年有瘟疫的村子?”十里见无泽把火烧着了,立马把水壶放到了炉子上面,“不是说蓬莱谷里面有各种各样奇怪的药材吗?肯定也有治瘟疫的药罢?” “这谁知道呢?再说了,不是都不知道蓬莱谷在哪儿吗?拿不到药应该也是正常的。”常乐无奈地耸了耸肩,“或许,咱们从蓬莱谷里出来可以给他们带些药,把瘟疫给除了。” “对哦,都不知道蓬莱谷在哪儿,阿常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里扭头质问,瞧见他们三个人都愣住,又问无泽和司伯言。 “你们俩个就没人怀疑过她吗?这么直接地就跟阿常走,也不怕她把咱们给坑了。” 无泽和司伯言俱是看了常乐一眼,又都不约而同沉默。四个人里,唯一不知道百里存在的,就只有十里这个亲后孙了。 常乐咳了一声,道:“我做梦梦见过神仙,神仙跟我说的。” 十里立马了然,接收到常乐的目光暗示,迅速地瞧了司伯言和无泽,又迅速地低下头,慌慌张张地做出恍然大悟状。 “哦,原来是这样啊。” 四个人里面,也只有司伯言不知道常乐的魂魄不是原主的魂魄。 无泽作为两件事都知道的人,明白常乐这是在故意迷惑十里,依旧默默地管着炉子里的火。 忽然间,天上出现扑棱声,一抹白色的影子朝他们飞过来。无泽警惕抬头,发现是一只白鸽,白鸽落在了司伯言的肩膀上,这才放下了警惕心。 他们来的一路上,司伯言时常都会收到信鸽,偶尔也会回信回去。 常乐瞧着白乎乎的信鸽,好奇道:“这信鸽真的能传信啊?它当真是每次都在我们和圭都之间来回飞?” “信鸽虽是认路,却也没这么大的能耐。” 司伯言好笑道,从肩膀上取下信鸽,将它腿上绑着的信筒解了下来,随手就把鸽子放到了旁边。那白鸽也很听话,就在地上来回蹦跶。 “路上自是有转点鸽驿,这便是机密了,不同你细说了。” 常乐托腮叹了声,道:“好吧。” 司伯言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着几个字。 “鱼要上钩,愿君平安。” 看罢,司伯言便将它顺手丢进 了火堆里,瞬间便被烧成了灰烬。伸手拍了拍鸽子的后背,鸽子立马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 圭都,鸳鸯楼,曲阁。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怀王坐在上座,左右都是鸳鸯楼最好的姑娘,还有几个官员在陪着,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怀王,下官敬你一杯。”一官员说着就端起酒杯,站起来面朝怀王。 怀王眉眼风流,顺手便捏起桌上的酒杯,另一只手仍是搂着姑娘,遥遥一举。瞧着对方喝下,桃花眸一眯,勾唇一笑,也将杯中酒全都饮下。 官员立马笑开了花,开始各种捧怀王,听起来莫不夸张。 屋内正风流快活,外面突然响起阻拦的声音。 “丞相,怀王在里面,您不能硬闯啊!” “丞相来了!” 听见丞相,那些陪酒的官员俱各脸色一变。丞相最是严厉,且又清正廉洁,若是让他给看见他们在这儿阿谀奉承怀王,他们这几个的乌纱帽都得丢了。 怀王眉头一挑,丝毫不在意,只自己喝着自己的。 “滚开!” 外面响起丞相的怒吼。下刻,门便被人踹开,丞相满脸怒气地站在门口。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静的针落都能听见,那些官员直接都一瑟缩,就差钻到桌子底下去。 怀王都不曾看丞相,捏着杯子指向众人,不悦道:“怎么不跳了?还有你们,继续拉弹啊。张侍郎,咱们继续喝啊。” “怀王,您现在是代理监国,怎可放着国事不管,在此放浪形骸?”丞相几步冲到桌子面前,扫了眼众人,“还不快滚?” 那些人一瑟缩,立马缩着脖子灰溜溜地跑了。虽然现在怀王是代理监国,但真正把握实权的还是丞相,他们宁愿得罪怀王也不能把丞相给得罪了。 怀王瞧着那些匆匆溜出门的人,将杯子随手往桌子上一丢。 “每次都有人来扫兴,本王就这么点乐趣,还不能玩的尽兴了?” 感受到怀王的不悦,让人担心下一刻他们二人就要剑拔弩张,其他人更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并将门给关上。门口都不敢多逗留半刻。 而门口,以及左右房间的人都已经被丞相的人给占了,根本无人能靠近。 见杂人都离开,丞相的火也都消了大半,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到了怀王面前坐下。 “怀王现在是代理监国,应当好好地处理国事才是,就算怡情,也不该再来这种地方。” 怀王瞟了丞相一眼,偏头便是灿然一笑。 “国事不都有丞相处理?本王看上两眼便得了,具体如何做,丞相安排就是。” 丞相叹了声,语重心长道:“怀王,又何必如此堕落?遥想怀王当年,天资聪颖,连先皇都赞不绝口 。” 怀王的眸子沉了沉,低声道:“那已经是当年,不必再提。如今的本王,只想好好地吃喝玩乐。” “怀王如今如此堕落,岂不是辜负了先皇和沅贵妃的期望?”丞相痛心疾首道,“臣知沅贵妃一死,给怀王你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可这后宫之事,历朝历代,因皇位之争导致众多人的牺牲,这不都是正常的吗?怀王自小在皇宫,又熟读史书,应当对这些见怪不怪了才是,又何必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 “见怪不怪?” 怀王睨向丞相,勾唇一笑,桃花眸底是丝丝的愤怒之情和无尽的悲凉。 “那凭什么牺牲的是本王的母妃?天下何人不知母妃纯善?母妃也一心支持陛下为君,何曾有过谋取皇位之心?” “这些天下都知,可这皇位之争,总是怕个万一。”丞相忽然垂眸,脸上无比沧桑,“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无了那些担忧,怀王也应当振作起来,替陛下将这大氏给管好了。” 怀王嗤笑一声:“他的天下,又非本王的,本王为何要替他管?若是管得多了,岂非要被他误以为本王有谋权篡位之心?” “怀王,说话要谨慎小心,此话万不可随意乱言。”丞相拧眉道,“怀王怎么说也是皇室宗亲,自是要尽心尽力辅佐陛下。如今陛下无子嗣,一旦有事休息或外出,这国便无人能管。怀王此时,就该主动替陛下承担才是。” “你少在此跟本王多言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将本王当什么了?” 怀王不屑瞪向他。 “本王是个人,不是他们司家想用就拿,不用就丢的东西!当年怕我争皇位,便害死母妃,逼得我不得不离宫。如今又无子嗣,想让本王娶妃生子,过继给陛下,延续皇位继承。他现在身体不舒服去历山,又要本王兢兢业业,勤劳代理治国。这反反复复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丞相见怀王的情绪被激起,也没有再多说,只是从旁取了两个干净的杯子,拿起还满着的酒壶一一倒上酒。 “臣知道怀王难,可这就是命啊,是老祖宗就定下的规矩。” 丞相将一个酒杯递给怀王,待他接下,自己遥遥一举,先行饮下。饮罢瞥眼,发现怀王脸色阴翳地攥着酒杯,眸光微转,将酒杯轻轻放下。 “臣只是怜惜怀王,怀王当真是臣见过的,千古难遇一英才,不该就此埋没,不该埋没十几年啊。” “命……” 怀王念叨着将杯中酒一口饮下,眸中尽是不甘。 “本王不就是非皇后所出吗?凭什么就要这般受屈辱。他明知道母妃是被人所害,这么多年却从未告诉我,最后也要包庇害死母妃之人。我与母妃待他如亲,他却只当我们是要谋权篡位之人……” “君王多疑,是本性啊。想臣的弟弟,一心只为先皇开疆扩土定天下,从未有过谋逆之心,那些所得的也都是他给得的。”丞相说着,捂着了半张脸,掩去悲伤,“结果,还不是遭怀疑?” 怀王偏头看向丞相,陷入沉思。 丞相微微抬头,正好对上怀王,他的眼中尽是不甘与抗争的意思。丞相沧桑的脸色阴沉,意味深长地开口。 “怀王,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的苦难,他日必定会得到本应该得到的。臣愿意帮怀王渡过这些苦难,怀王便莫消沉于此,好好做好该做的罢。” 怀王错愕瞧他,瞬间又充满怀疑地看向他。 “你为什么会帮本王?说起来,你与陛下才有姻亲关系。” “与皇家的姻亲,向来只是说说罢了。” 丞相轻抿一口酒,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杯子,将杯子稳稳放在桌上,眼中尽是凄寒之意,还有几分冷漠。 “臣为何帮怀王,只因你我都有相同的经历罢。臣已经老了,膝下无子,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可怀王您还年轻,不该就此认命堕落,将自己的一辈子都给毁了。臣帮怀王,只当是弥补对弟弟的亏欠。若当年,我能再坚持一些,先皇或许就不会想着出征西夷诸国,弟弟也不会惨死。”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一章 让这天下易主 怀王闻听,沉思许久,将他们二人的酒都满上。 “丞相如此说,可丞相也知道,本该属于本王的,是什么。” “如今陛下身体欠缺,几次犯病。只怕是……”丞相勾唇一笑,“陛下的病情,怀王应当比臣知晓的多。几次救陛下的人都是常姑娘和柳成言。” “阿常……”怀王咬了咬后槽牙,“不知阿常如何了。阿常不过是接触过蛊毒,能看出蛊毒病症。皇兄竟因她是成言的贵人,借此将她召进宫,逼迫成言尽快将解药制出来。她在宫里的那半个月,本王都无法探视!” 丞相眸光闪了闪,微微一笑。 “如今常姑娘陪同陛下去了历山,听闻,陛下命常姑娘同住一室,贴身相随。只怕,他日从历山归来,常姑娘就不再是常姑娘了。” “司伯言!” 怀王咬牙,双眸发红,猛然挥袖将面前的餐具杯具全都甩在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通响,地上一片狼藉。 “卑鄙小人,趁着本王失意之时,竟是将阿常抢去!我这就去历山,将她带回来!” “怀王!”丞相起身拦下气势汹汹便要冲出的怀王,“怀王,切莫冲动。陛下确实是宠爱怀王,可若陛下真是看上了常姑娘,如今常姑娘又与他的病症有关,怎么可能还给怀王?怀王如此冲去大闹,只怕只会激怒陛下,落下冲撞之罪。” “那本王就眼睁睁看着?”怀王怒骂,“因他司伯言,我母妃惨死,现在他又要抢本王心上之人!他司伯言,到底哪一点比本王强?他凭什么将本王的都夺走?!” “怀王,言语小心,这是在外面。”丞相试图安慰,拍了拍怀王的肩膀,道,“怀王莫急,再等等,这一切都将回到怀王身上。” “你说的对。”怀王紧紧攥住拳头,目光发狠道,“成言说,他身上的病症是不治之症,现在也只能帮他续命。他怎么样,也是活不长的。只是他突然决定去历山,带走了阿常,却不再让成言管他的病,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了别的法子来治病。” “应当只是想借历山的芙蓉池来治疗。”丞相低声道,“我听闻,陛下派人去江南郡,将宗亲王的世子带到圭都,想必陛下的病还是难以治愈,这才想了后招。若是世子抵达都城,那怀王您的情况可就危险了。” “那就……”怀王偏头看向丞相,阴恻恻一笑,“捷足先登好了。丞相,会站在本王这一边的罢?” “臣,刚刚便表明了心意。定然是要追随怀王。”丞相后退半步,朝怀王深深行了一礼,“臣定会支持怀王,还请怀王放心。不知怀王是想,让这世子进不了都城?” “这太麻烦了。”怀王眸子一弯,阴冷非常,“本王,要在他抵达圭都之前……让 这天下易主!” 丞相的面目隐藏在双袖之后,深陷的双眸有一瞬间的狠厉,嘴角轻轻弯起弧度。 “怀王,此事太过冒险。而且京中还有易大将军,他忠心为陛下……” “大将军,那也是本王的亲舅舅。”怀王道,“本王如今是右将军,大将军那边本王也会安抚下来。本王常年不参与朝事,其他的人和事,便交由丞相了。万事俱备之时,围攻历山,占都改主。” “臣定当协助怀王完成大事。”丞相抬眼,“不知怀王要如何安抚大将军?” 怀王弯眼:“你且看着就是,过些时日你便知道了。本王先谢过丞相相助了,若是此事可成,本王定不会忘记李家的功德。” …… 天色破青,时辰已是不早。 常乐打着哈欠从马车中探出头。一阵风过,寒意侵体,常乐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将斗篷的帽子重新盖上,这才再次试图钻出马车。 常乐依旧是怕寒的体质,天一凉就换上了厚衣服。入了冬,更是怕冷,可怜还要长途跋涉南下。虽说是南下,可温度也不见的会好多少,反而南方的湿冷让她的关节时不时有些发疼。 马车外,十里他们早就醒了,火堆也重新燃了起来,上面架着一个小锅,里面正煮着素粥,香味儿四溢。 无泽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水来,十里烧温之后浸湿巾帕递给司伯言,伺候司伯言早晨的洗漱。 常乐下马车的时候,他们三人正是其乐融融的一片,让人瞧着也舒心。还好他们念及路途遥远,有时会露宿街头,便在马车上备好了一些基本物资,就算在这山林里露宿,也不显得很窘迫。 “阿常,你醒了。” 十里见着常乐,立马在火堆旁弄了处干净的坐处来,还贴心地给她铺上了毛绒坐垫。常乐迅速坐了过去,抱成一团靠着火堆。不多会儿,身子都暖了许多。 “你怎么不梳妆就出来了?”十里瞧着常乐,无奈地嘟囔了一句,拉着常乐就要回车子里,“我帮你梳好头发再出来罢。” “我不想动,我就坐这儿梳罢。” 常乐挠了挠脑袋,觉得披着头发挺好的,还能护住脖子,起到保暖的作用。 “这,梳发这种事,怎么能当着别的男子面呢?”十里低声在常乐耳边劝道。 常乐不以为意:“每回我梳头发,怀王在旁边看着你怎么不说?其实我觉得不梳也挺好,冬天最适合留长头发披着了。” “披头散发算什么样子?” 十里无奈地说了一句,转身回到马车之上取梳子。 无泽已经习惯了常乐这般随性的模样,司伯言却是第一回见着,不免还是有些另眼相看。 司伯言虽知常乐为人没有规矩,但身为 女子不是应该很在乎自己的仪表仪容么? 如今看来,常乐真的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子。 常乐坐着无聊,目光四瞟,发现正在倒热水的司伯言。 司伯言已经收拾好,一身白色的厚麻衣衫,明明穿了几层,也不见有半点臃肿。发髻梳得整整齐齐,束着冠簪。好像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保证衣整冠正,在外形上保持着一丝不苟。举手投足也是不急不缓,温文尔雅。 她和司伯言在一处对比,很明显的就能看出平民与贵族的区别。 司伯言回首,发现她的注视,清浅一笑,甚是好看。 常乐忙回了个笑意,心口暖暖的有些激动。 司伯言走到她旁边,盘腿坐下,伸手将茶水递给她。 “喝杯热水暖暖身子罢。” “谢谢。” 常乐惶恐,忙伸出双手从他手中捧过茶杯。见司伯言就连坐着也是保持着身正体端,一时觉得自己畏缩成一团是不是太没形象了。 但是,这样够暖和! “昨夜睡得可好?听十里说,你比较畏寒,昨夜可有冻着?” 常乐饮了一口热水,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舒坦了不少,身子从内到外都暖和了不少。身子一舒服,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还好,十里身体温度高,抱着她跟抱着火炉一样,暖烘烘的,一点都不冷。” 司伯言和无泽愣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听到这种女儿家的私事。 “阿常!你说什么呢?” 十里正好回来,瞧了眼在场的两名男子,颇有一种自己的私生活被窥探的羞耻感。 “阿常,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吗?”常乐见十里脸上都有了红晕,打着哈哈道,“顺口就说出来了,不好意思。下次注意注意。” 十里无奈地叹气,伸手将她的斗篷帽子给取了下去。常乐立马感觉到脑袋上凉凉的一片,十里直接就给她梳起头发来。 等常乐收拾妥当,吃过早饭之后,他们便继续往川草村出发。无泽还是在外面当车夫。 因着是司伯言微服私访,他们坐的马车也不是那么豪华,就是普通的马车,只不过是找了个大号的罢了。此时马车里坐着三个人,还存着被褥之类,显得也不是那么宽敞。常乐和十里坐在侧边,司伯言便独自坐在上座。 常乐一坐马车就开始习惯性睡觉。十里把自己的腿给她当枕头,还得护着她不要从椅子上摔下去,很是劳累。 “阿常,你这在马车上就睡觉,这一个月就天天看你睡觉去了。我还没见过这么能睡的人。” 熟悉马车一个月,常乐已经很能把握身子和马车的配合,知道怎么样躺着是最舒服的。听见十里询问,常乐打了个哈 欠,眼睛都不带睁开的。 “我习惯坐车睡觉了,又没手机玩,也没别的事可干,睡觉最是舒服了。” 正端坐着看书的司伯言听见常乐说了两个他不懂的词,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便将脑袋从书中抬了起来。 十里却是时不时会在常乐无聊的时候听说手机这个东西,常乐仗着十里知道她的魂魄是寄住的,便给她解释了一下手机。十里虽然没听懂,却也知道那是个稀奇玩意儿,大氏地面上不会有。 因此,抬眼发现司伯言的关注,立马就打着哈哈解围。 “就算有围棋你也不会玩,要什么围棋?” 司伯言不解,刚刚常乐说的是围棋?难不成真是自己刚刚听错了?摇了摇头,又重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籍。 常乐有些迷惑睁眼。她刚刚说围棋了吗? “好了,你赶紧睡罢。” 十里怕她多说多错,直接将她抬起的脑袋按回自己的腿上,让她睡觉闭嘴。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二章 难耐的好奇心 马车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司伯言忽然抬头,顺手将书籍一卷,撩开了帘子往外看。正此时,无泽也将马车给停了下来。 在他们附近有打斗声,离这儿不远,却是看不到。 “怎么停了?”常乐感受到外面凉风涌进来,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是不是到了?” “不是,是有人在打架。” 十里提醒一脸糊涂的常乐,正此时,外面传来阵阵惨叫之声,跟杀猪时猪的惨叫一样。常乐浑身一哆嗦,抱住了十里的胳膊。 “妈呀,这肯定是有人在小树林里杀人,咱们还是别停留,赶紧走罢!” 司伯言沉了沉:“此处为何会有人争斗?” 守着外面的无泽听见司伯言的话,立马会意,正好自己也想去看看,便很自觉地接下了前去探路的任务。 “主子,你们且在此处等等,属下过去看看。十里,你出来看着马车。” 十里不满地噘嘴,将斗篷的帽子戴上,还是乖乖地走了出去。 对于他们这种不顾自己意愿,擅自分配工作的行为,常乐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还是有一瞬间气郁。人家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有句话是好奇心害死猫吗? “咱们也出去看看罢。”司伯言已经将手中的书放下,邀请常乐一块儿出去。 事已至此,常乐也只能随大流,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跟在司伯言的后面出去。走到车辕上,十里刚想伸手扶,常乐一个蹦跶就跳了下去。无泽不见了踪影,打斗和惨叫声也少了不少。 不多会儿,无泽从一个方向施展轻功飞回来。常乐瞧的是一脸惊艳,伸手杵了杵十里。 “十里,你看看,无泽是不是很帅很潇洒?我的天,会轻功的男人真的很有魅力!” 十里脸上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嘟囔道:“这有什么?还不是个木头人。” 她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每次看着无泽与人打架的时候,还是觉得无泽有几分常乐说的“帅”和“酷”的。 无泽三两下落在他们身前,道:“那边有一群村民围攻了一个男子,男子动手将他们都给杀了。” “杀了?”常乐惊诧,眉头一皱,沉重道,“咱们还是赶紧离开此处罢。” “那些村民看起来有些不正常。”无泽继续道。 别说是司伯言了,就连常乐也听出无泽话中暗示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此事有一探究竟的必要。常乐再次感到心累,大家的好奇心就不能不要这么重?出门在外,人在江湖,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司伯言浅笑道:“那便等打斗结束,过去看看罢。” 说罢,那边的打斗声便停了下来。司伯言也如适才所言,让无泽在前面带路,带着他们往打斗的地方走去。 常乐扭头瞧了 一眼他们的马车,很想说要不要把马车带着,这荒郊野外没有个寄存的地方,这种私人财产就这么无人看管,太不安全了! 很显然他们都没有这种出门在外要保护自己的资产的想法,一个个只想去看个究竟,就连十里也是兴致勃勃的。 走了也没多少步的样子,绕过一个土包的拐角,就到了。 土包后面,躺了一地的尸体,大约有**个。其中有六七个都是身着破烂,仅仅只有蔽体的程度,裸露在外的地方全都溃烂的不成样子,而且他们一个个都瘦的跟皮包骨一般。身上还散发出阵阵的恶臭。 如果不是无泽说他们是村民,常乐还真怀疑他们是什么奇怪的乞丐。另外还有两个,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就连手上都戴着厚实的白手套,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其中一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破烂了的包袱,里面散落出来一堆的金银。 他们全都是一刀封喉而死。 在这些人的中间,一个男子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手臂,鲜血从他的指尖里流出来,看来是受了伤。此时正一脸警惕地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四个人。 那人瞧着二十来岁,和常乐差不多大。脸型有些像娃娃脸,浓眉大眼,他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熟悉。眼眶深邃,眸子偏向浅褐色,配上他的浓眉,还有几分好看。 总体来说,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子。束着头发,额上还绑着个毛皮抹额,看起来是保暖的。看他身上的穿着,就不像是普通的村民。 “这都是怎么回事?”十里显然是被地上那些尸体给吓着了,那布帕捂住了鼻子道,“这味道好难闻,太恶心了。” 常乐早就用袖子捂住了鼻子,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现在这情况,也不知道他是无辜,还是那群村民是无辜的,常乐只能瞧向司伯言和无泽。 这一瞧,才恍然,难怪那人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原来跟司伯言的眼睛很相似。只不过那人的眼睛要偏圆一点,司伯言的要偏凤眼一些。 “咱们要救他吗?” 犹豫着,常乐还是开口问了。 司伯言正在打量现场,道:“敢问这位小哥,此处是发生了何事?在下卜言,我们只是从此处路过。” 卜言是司伯言的化名,一路南下,对外用的都是这个名字。 那人的警惕心稍微减了几分,晃悠着起身,纯善一笑,道:“在下于单,正在此处休息,这些人见着我便要抢劫,出手便是要我的性命,我只能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司伯言点头,“看小哥是一个人赶路?” “正是。” 于单犹豫几分,点了点头,身形却是有些迷糊。 “既如此,你身上 的伤需要及时包扎,正好我们车上还有些金疮药,不如随我们一同回去?”司伯言提议道。 于单有些担心,十里已经先热心开口。 “一看你就伤的不轻,别耽误了。无泽,赶紧扶着人家公子啊。” 盛情难却,于单只好点头:“那便麻烦各位了。” 见他们直接就要走,常乐眉头一皱,自己直奔抱着包袱的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 众人见她回还,不解回头。 十里大喊:“阿常,你干什么呢?” 话落,常乐已经将包袱整理了下,把散落在外的金银全都给捡了起来,收进包袱里。 “常乐,快将你怀里的东西丢掉。”司伯言拧眉阻止,见常乐不解地将包袱抱得更紧了,司伯言几步上前,“这些东西让那些人碰过,很明显他们是得了什么会传染的疫病,他们碰过的东西最好不要再碰。” 常乐惊诧,以最快的速度丢掉了包袱。扭头再看躺在地上的那些尸体时,心里发憷。 司伯言伸手将她的手腕一拉,发觉她的手冰凉凉的,怔了一瞬,又握的紧些了。拉着她离开那些尸体堆,严肃提醒。 “出门在外,万事小心,第一条便是莫要乱碰东西。”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大款惯了,觉得丢点钱没什么呢。” 常乐说完才发现自己太傻了,扭头又瞧了眼那一包袱的东西,还是觉得有心肉疼。 他们不要,总会有路过的人把这些金银给捡了,到时候便宜的还不是别人? “那包袱不要了,于单现在不就什么都没了?这之后的衣食住行怎么办?里面要是有什么贵重的纪念物怎么办?” 于单见着他们二人回还,听见常乐的关心,不由得咧嘴笑起来。 “多谢挂念,还好此次出门,并未带什么重要的纪念物。” “哦,那就好。”常乐点了点头。 司伯言也暗笑常乐的好心,也跟着道:“咱们此次出来,带的银两也足够,待会儿可以赠予于公子一些。” “好罢。” 常乐无奈耸肩,发现自己是瞎操心了,低头便见司伯言还拉着她的手腕。 他手心的温度暖暖的,手腕那一片都是暖乎乎的,常乐一时有些不自在,便挣了挣。发现司伯言疑惑的目光,常乐紧张地随口便找了个理由。 “我刚刚碰了那些东西,我要是传染上了怎么办?你还是离我远些罢。” “你就抱了那么一下,不会这么快的。再者,我自小吃的丹药不少,一般不会有事。”司伯言忍俊不禁,发现常乐脸上的异样,便浅笑解释,“以免你一会儿又随意地消失不见,还是拉着你比较好。” “十里也可以拉我……” “那只怕你会带着她一块儿丢不见。” 司伯言毫不客气地指出来。先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走着走着,她和十里不见了,结果是她们两个人路过摊子看了起来。 常乐竟无言以对,只好任由他拉着。走了几步才发现,明明是寒天,身子却是没那么冷了。 莫名地,常乐往司伯言身边靠了靠,发现司伯言就像个小火炉一样,靠近就会暖暖的,对她这种体寒的人来说真是个大惊喜,常乐立马幸福地露出笑意来。 司伯言瞥眼发现常乐的小动作与表情,心里不由得也有一种满足感,不经意间便将手往下挪了挪,握住她冰冷的手掌。未想到她如此体寒,难怪一路上常常喊冷。 常乐却是敏感地顿住,错愕地偏头看他,脸上都有些发热。 司伯言不以为意道:“你不冷吗?” “冷。”常乐的手都是僵硬的,木然道,“我可以自己暖。” “好罢。” 司伯言不介意地浅笑,将她的手放开。常乐立马将两只手拢到袖子里,手掌接触到手臂时,自己都被自己给冰的一哆嗦。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三章 老夫少妻很常见 十里和无泽作为常乐的人,自然是时时刻刻也要关注着常乐的情况。 此时发现他们之间的亲昵,脸色都不约而同的沉了沉。 这个皇帝居然见机吃常乐的豆腐,还好常乐自己还算避嫌,可还是让人对皇帝不放心。 本来他们两个觉得常乐现在找个人嫁了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儿,毕竟常乐现在有了自己的画坊,有了地方落脚。找个人嫁了,也免得再跟怀王纠缠在一块儿,惹人非议。 但是,他们没想着常乐能跟司伯言有关系。 在怀王身边就已经很多麻烦了,如果跟皇帝靠上近乎,日后进了宫,他们二人又不能进宫,那常乐被欺负了怎么办? 常乐这个人,又是个脑子不够聪明,容易受欺负的。 如此一想,他们二人对常乐的下半辈子就更操心了。 于单作为局外人,跟十里和无泽走在一块儿,目光一扫四个人,不由发出感慨。 “卜兄与夫人还真是恩爱,让人艳羡啊。” 四人俱是一僵。 十里第一时间否认:“他们俩个不是夫妻!” 于单的脸色凝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原来还没过门吗?” 十里再一次指出问题:“他们俩没关系!” “没关系吗?” 于单不相信地瞧向并排走着的司伯言和常乐。 “你看我们公子那年纪,像是和阿常有那种关系的吗?” 十里势要为常乐守住清白,义正言辞地给出证据,想要消灭于单这种不正常的思想。但一时口快,找的理由,似乎也不是那么妥当。 常乐明显感觉到司伯言周围的温度在下降,默默地躲远了些。 十里说这种话,她也帮不了。毕竟司伯言这个人,最讨厌被别人说老。 “老夫少妻也很常见啊。” 于单丝毫没注意到周围氛围的变化,依旧笑盈盈地解释。扭头想找司伯言寻认同感,却是被脸色黑了一片的司伯言给吓到。 “卜兄,你怎么了?” 十里闻言扭头,一看便知自己是触到了司伯言的逆鳞,心下发虚地往无泽身边靠拢,目光还在寻求常乐的帮助。 但是,常乐毫不留情地偏过脑袋,四处乱瞟,半点要帮的意思都没。 “十里,我很老吗?” 司伯言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十里被司伯言的诡笑弄的更加心慌,半个身子藏在了无泽后面。两只手小心地扯着无泽的衣袖,弱弱笑着。 “没有,公子您最年轻了,一点都不显老!” 无泽和常乐一时有些听不下去。十里这又是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了。 “是嘛,不显老。” “对对对,您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比阿常还要年轻呢!” 常乐的脸一瞬 间也沉了下来。她也不喜欢被人说老! “十里,你现在就回去罢,徒步。公子,再不走,于公子的血都要流干了。” “说的也是。”司伯言浅浅一笑,和常乐一同加快了速度往回走,“无泽,照顾好于公子。” “我来照顾,于公子您现在怎么样了?” 十里立马屁颠地想先扶上于单,却被无泽一把给拉到了身后。十里怒视,无泽木声道:“我来。” “你也想让我走是不是?”十里气得双手叉腰,拽着无泽不让他走,“你是不是早就想把我给扔了,然后想顶替我在阿常心里第一的位置?” 无泽将她的手扒拉开,道:“你在后面跟着。” “好了,你们二位别争了,我自己走就行。” 于单有些头疼,捂着肩膀就往前走。 他真是造了什么孽,要跟他们四个人一块儿走?听他们争论的时间,自己死都死了。 一会儿上了药就分开! 回到马车旁,十里心虚没敢进去,就和无泽坐在了车辕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叹气。 常乐、司伯言和于单三个人坐在马车里,常乐翻出药盒子,从里面取出金疮药和纱带。 “给我罢。” 司伯言说着,从常乐手上取过药盒,还顺手将常乐拉到上座,自己占了常乐的位置。 常乐被迫交换位置,坐定也就懒得动了。司伯言都这么要求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用争着揽活。 “这是解毒丹,以免你被染上瘟疫。” 司伯言说着,已经从药盒里倒了一颗药丸,递给于单。 于单点了点头,拿起吃下。司伯言顺手将瓷瓶递给常乐。 “你和十里、无泽也都吃一颗,以防万一。” 常乐点头,拿着瓷瓶就到了马车口,撩开帘子给十里和无泽一人一颗解毒丹,给完常乐就朝十里做了个幸灾乐祸的鬼脸便躲了进去。 无泽毫不犹豫地吃了。 十里却瞧着丹药犹豫了下,偏头瞧向无泽。无泽还是目无表情的样子,目视前方。十里眸光闪了闪,缩了缩身子,将丹药吃了下去。 刚刚无泽拦着她,是因为怕于单身上染了瘟疫? 若真是这样,他倒是直接说明白。真是个木头人,什么都不说。 常乐回到马车的时候,司伯言正在给于单上药。 那伤口真的不浅,看着都疼。于单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司伯言给他上药。 司伯言的动作也是利索,三两下便弄好。 常乐打算给他换位置,司伯言却是坐着不动了。 “不知于公子是要去何处?” 于单整理了下衣裳道:“川草村。不知道卜兄你们要去哪儿?” 司伯言浅笑:“正巧,也是川草村。于公子去川 草村所为何事?” “听闻川草村后有一片奇珍药材的神秘之地,在下是来寻药的。”于单直接了当地说明了来意,又问司伯言,“卜兄呢?” “可巧,也是为了寻药。” 于单惊诧:“那真是巧了,看来这便是缘分。” 司伯言笑道:“是了,那不如同行。” “这,只怕多有打搅。”于单有些为难道。 “出门在外,萍水相逢便如此有缘分,也实属难得。于公子如今身无分文,与我们同行相互也能有个照顾。” 于单听司伯言这么劝说,只好执手恭敬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打扰卜兄了。” “客气。”司伯言颔首,道,“无泽,启程罢。” 外面的无泽听见命令,立马驱车。 于单想着外面还坐着十里那个小姑娘,外面本来就冷,车子一行驶,想必更加冷了,不免有些担心。 “不用让外面的那位姑娘进来吗?” 司伯言默了默,瞧向常乐。 常乐一个人坐一边,很是随意地将整个身子都蜷缩在坐凳上,整个人成了一个球,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让她在外面多吹会儿,清醒清醒。外面有无泽,冻不着她。” 常乐不以为意道,刚说完,胸口一烫,有股力量将她从凳子上推下来。常乐尖叫声还没出口,便落进一个软乎乎的怀抱里。 “没事罢?” 司伯言担心询问。还好他就在常乐旁边,不然这倒头栽下来,脑袋都要磕傻。 常乐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不满地把脖子上戴着的红宝石链子取下来,一把塞进司伯言的手里。 “这东西你给你管着!” 司伯言怔愣一瞬,明白过来是因为她欺负十里,百里生气了。忍俊不禁,说了声“好”,便攥紧了红宝石链子,将常乐扶起来。 于单在旁瞧着,只觉自己又受到了伤害,他应该也在车外面的。 “这位姑娘是卜兄的什么人啊?” 司伯言将链子收到怀里,轻飘飘道:“她是我的……” “妹妹!” 缩成一团的常乐抢先开口,笑意盈盈的跟占了什么便宜似的,灿然瞧着发怔的司伯言,咧嘴强调。 “我是他的妹妹。” 这种占皇帝便宜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她要是成功把皇帝拐成自己的兄长,让司伯言认她做义妹,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跃为公主了。 哈哈,怀王不给她当公主的机会,别以为她就没法子了。 司伯言瞧她小人得意的模样,也懒得理会。 于单以为司伯言是默认,恍然道:“原来是妹妹,适才是在下无礼了。可你与卜兄,好像不是一个姓……” 常乐笑意灿然:“一样,我叫卜常乐,也姓卜。” 司伯言 好整以暇地睨着常乐,就看她能胡编乱造到什么程度。 她也真是会,先前大哥大哥地叫怀王,现在又认他做兄长。 那到底哪个是大哥? “哦,这样啊。”于单明了,“我看姑娘如此畏寒,此番可是为姑娘找药的?” “不是。” 常乐摇头,想到自己为什么这么畏寒,就想起刚来这个世界时的情况,想到张长修欺负她的种种。 她畏寒,全是因为被张长修虐待。那阵子本来就体虚,结果又赶上冬日没有保暖的措施,最后被冻坏了! “是给我们的母亲找药,母亲得了顽疾。” 司伯言注意到常乐情绪的转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在意她胡编的病者,却是好奇她为何如此。 他们南下时,遇着了第一场大雪,大雪之后气温骤冷,常乐每回穿的厚厚的还叫冷。他从那时发现常乐畏寒,也经常听十里说,都是那时候落下来的病根儿。 那时候,是在十三郡的时候吗? “你呢?你是给谁找药?” 常乐热情加入他和司伯言的群聊。不找些话,她就又要睡过去了。 于单也是个自来熟,道:“巧了,我也是给母亲找药来的,母亲也得了不治之症。”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古老的祠堂 常乐本来是信口胡说,没想到于单是真的来给母亲找药,一时不由得怜悯,笑意收敛了下来。 “这样啊,那真是巧。你是哪儿的人?” “我是从金山江那边来的。” 于单报了个地名,常乐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儿,瞧向司伯言。 司伯言沉声道:“今年金山江附近发了大涝,临近冬日,又发了雪灾,灾难频仍。” “谁说不是。”于单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今年突然有了这么多的灾害,死了不少的人,许多人流离失所,逃往别处。可恨的是,朝廷还不管不顾,眼睁睁地看着。金山江一带,民生艰难,怨声载道。” 常乐听闻这种问题,下意识地便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也是错愕非常,很快又镇定下来,勉强一笑。 “我听闻,陛下拨了不少的赈银与赈粮,开放江南粮仓,将粮食调运过去。如今大雪,又拨了寒衣被褥,如何也不至于到于公子说的程度。” 于单抬眼,冷笑道:“陛下下令和当地落实总是有差距的。金山江乃是大氏与育国的分界河流,地处偏远,陛下又如何管得到?” 司伯言的眸光渐冷,端坐的身子散发出的阴沉气势逼人。 “于公子说的是。” 于单看向司伯言,道:“不知道卜兄是从何处而来?看起来对民生之事,格外关心。从卜兄的言谈之间也可看出,卜兄不是一般人罢?” “家中在圭都做些小生意。”司伯言收敛气息,浅笑解释,“平时家教甚严罢了。” 于单闻言了然点头,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常乐,目带质疑。 常乐抱成一团,一直听着他们二人讨论着国情,自己不懂也不敢随便插嘴。此时见于单的目光扫过来,嘴角不由的抽了两下,不悦地瞪回去。 “你那什么眼神?我是家中的老小,被家中宠着长大,自然和他不同,有什么好质疑的?” 于单咧嘴笑了笑,不与她继续辩驳,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伯言也看好戏似的浅笑。 常乐更觉得他们二人太不会照顾女孩子的情绪,脑袋一偏,躲进角落里,靠着墙便开始睡觉。 于单和司伯言本来打算再聊几句,见常乐入睡,也就忍住了。 车外,十里被风吹的整张脸都埋在了膝盖里,紧紧地贴着马车。 无泽见状,犹豫了下,将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扬手便盖在十里身上。 十里一惊,猛地抬起头,下意识抱紧了要落到车下的斗篷,疑惑地扭头看向无泽。无泽没了斗篷的遮盖,整个人都暴露在寒风之中,依旧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无泽发现十里的注视,眸光微闪,僵硬道:“我有些热,你帮忙拿着。” “我干嘛帮你拿。” 十 里脸颊微烫,嘟囔了一声垂下头。 无泽余光扫了两眼,腾出手来帮她整理了下自己的斗篷,用斗篷将她露在外面的腿脚给盖上。发现十里羞愧地目光,僵硬地坐正。 “你要是冷,就跟主子说声。” “我才不冷。”十里势要保留自己最后的一点倔强。 无泽一如既往地不跟她争辩,继续专心地驱着马车,目视前方,心无旁骛。 十里枕着双膝,借着看风景,偷眼看向无泽。 忽然间发现无泽的脸都因长时间刮风而有些皲裂,他的手上也是糙的不行。更关键,他也未戴什么护手的,直接就是光着手驱车。他盘腿而坐,露在外面的鞋子,鞋底也有不少的磨损。 一路南下,一直都是他驱车,肯定是很累的罢? …… 常乐也就才睡着,忽然听到外面的鬼哭狼嚎声,猛然惊醒。 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司伯言和于单撩开了车窗帘子往外看。 “怎么了?又有人打架?”常乐皱眉询问。 这到底是什么土匪地界儿,哪儿都有打架的? 隐约间,那鬼哭狼嚎之中,大多都在喊着“放我出去”,“救命啊”,之类的话。 “看起来是个祠堂。”于单道。 司伯言跟着附和:“嗯,孟家祠堂,应当是前面那个村子的。” 视线全被他们二人挡住,常乐听得一脸莫名其妙。正此时,无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公子,前面便是川草村了。” “嗯。”司伯言起身,离开窗口,扭头瞧向常乐,道,“我们下去罢,走着进村,正好看看这个村子的情况。” “啊?咱们不是直接穿过村子,不在村子里面逗留吗?”常乐不解问,“这村子里又有瘟疫,又有什么奇怪的虫子……” “如今看来,咱们需得停留一晚了。万事小心,应当没事。” 司伯言说着,又从怀里取出红宝石链子,倾身替常乐戴上。 常乐的后背紧紧地贴着马车车壁,憋着气瞅着近在咫尺的司伯言,心跳一阵阵的不规律。 这皇帝怎么和怀王一样,动不动就在这儿撩人? 于单见状,发现此刻不需要自己再在里面陪着,便默默地转身出了马车,和外面的十里无泽汇合。 “这还是你戴着,记得让百里大爷护着你些。”司伯言叮嘱一句,便起身往外走了两步,伸手道,“走罢,下去。” 常乐木讷地点点头:“你先下去罢,我跟在后面。” 司伯言浅笑,收回手藏于袖中,转身便先下了马车。 常乐看着帘子落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拍了下脸蛋清醒几分后,在十里抱怨她为什么还没出去的时候,动身出了马车。 马车外的左边是一个大 宅子,却是与普通的住宅不同。 它的围墙很高,门额也极高,上面雕画着各种人物动物的彩绘,看起来庄重又神秘。在正中间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孟家祠堂”四个字。 仔细看它的外观,已经有些年头了。 不绝于耳的鬼哭狼嚎声就是从这祠堂里传出来的,而且祠堂的大门还紧紧的锁着。结合这宅子的功用属性,不免让人与鬼魂一类联系起来。 “该不是这孟家的先灵在闹腾罢?”十里不安询问。 “不是,里面应当都是川草村中得了瘟疫的村民。”于单笃定道。 打量完毕的司伯言闻听,好奇追问:“于公子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到一点。”于单摇了摇头,“我听之前围攻抢劫我的那些村民说,我杀的那些瘟疫之人都是从孟家祠堂里被带出来,因为期限到了,要带到山岗上被烧死火化的。先前穿着严实的两个人正是押送他们的人。” “就是说,这里面还有不少那种浑身溃烂的人?”常乐心惊地咽了咽口水,听着里面的哀嚎,“他们就要在里面等死吗?” “若是得了瘟疫,定是要被隔离的,这也是为了其他人着想。将他们关在祠堂,大概是希望受到祖先庇佑罢。”司伯言云淡风轻的解释,“走罢,咱们去村子里打听一番,看这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处有如此严重的瘟疫事件,他却从未看到地方官上折报告。他若是查清,定要治他们一个疏职之罪。 “阿嘁!” 于单忽然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尖。 常乐见状,担心道:“你是不是被冷风吹得得了风寒?要不,你先去马车里休息罢。” “不碍事。”于单摆了摆手,“先进村子罢。” “你要不要进马车里避避寒?” 司伯言想起常乐的体寒,关心询问。 常乐笑着摇头:“难得下来走两步,正好清醒清醒。一会儿真的冷的不行了,我会进去的。” 司伯言放心点头:“如此,你自己顾及些。” 无泽在后面驱车,十里不自觉地便和于单走在了一块儿,落在司伯言和常乐的后面。主要是于单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十里习惯性了照看人,便随在了于单身边。 他们走到村口,仰头看了眼简陋的村名牌坊,写着“川草村”三个大字的木牌都有了裂纹。就是站在村子口,也能感受到里面浓浓的不同寻常的地方。 川草村的房屋都十分简陋,好一点的是木屋房,差一点的就是茅草屋。极少有高楼,全村宅屋最高的,就是村口的孟家祠堂了罢。 村子的路也都没有铺砖之类,就是天然的被踩硬了黄土路。此刻天干,寒风一吹,黄尘飞扬,到 处都是。 整个村子形容起来,就两个词。 古老,破落。 村子里面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在路上晃悠的。 这儿的村民都穿着灰麻的衣裳。男的头上扎着方巾,女的也是用方巾简单盘了个发髻。皮肤都是正宗的土黄色,有的还有些偏黑。邻里之间相见,也不显得很热情,整个村子的人都显得冷漠慌张。 那些村民看见了常乐他们这一行陌生人,都驻足打量。在发现常乐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贫民,目光猛地一亮,相互对视,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这儿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原始部落?” 常乐对这儿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神情微妙地伸手拍了一下脖子,摊开手,是一只小拇指盖长度的虫子。 小虫子身上是黑红条纹相间,已经被拍扁,它的血都是黑红的。 “你被虫子咬了?”常乐现在对虫子十分敏感,“没事儿罢?” “没事。应该是从牌坊上落下来的。” 司伯言并不在意地拿出帕子将手心的虫子弄掉,将手心的残血也给擦干净。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五章 奇怪的村子 “怎么了?” 于单和十里已经凑到了他们身前,于单听见他们二人的动静,不由问了一下。 司伯言浅笑:“无事,咱们进去罢。此处瞧着,须得小心。” “小心什么啊?” 突然间,一个人蹿到他们面前。 这人四旬左右,尖嘴猴腮的,一双眼珠子发着精明的光,还留着两撇字胡。看模样语气,都是这川草村的当地人。 在他身后,那些村民都是一脸嫉恨,像是有什么好事被人捷足先登了。 “难得有外客来此,我们川草村的人都是很热情的,几位来客不必害怕担心。我叫孟七古,祖上便是川草村的,” 跟常乐他们搭讪的人继续介绍,说完还扭头瞧了眼那些村民。那些村民立马脸上露出十分善意又热情的笑来。 这一幕,在常乐众人眼里,看着更为诡异了。 这个村子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几位打哪儿来,又要去往何处?”孟七古热情询问。 司伯言一直保持着岿然不动,常乐也就没回话。一旁的于单等不下去,便说明来意。 “我是于单,从金山江那边来的,来此是想去贵村后面的山上求药。” 孟七古眸子一转,一把搭上于单的肩膀。 “原来是要采药的啊,这都不是问题,我可以送你们去山口。咦,小哥你这是受了伤?唉哟,那你们就别急着进山了,先在这儿歇上一段时间,等伤养好了再去不迟。那山中有瘴气,很容易侵蚀伤口。” 于单一脸受教的模样:“原来如此……” “既如此,我们便休息上几日罢。”司伯言顺口便接下了孟七古的话,“敢问,村中可有落脚的客栈之类?” “我们这村子一般不来外人,没有客栈。”孟七古热情解释,笑若一朵花,“不过,你们如果不嫌弃,可以去我家里住上一段时间。看各位像是贵人,支付些银两应当……” “这自然是应该的。”司伯言看向十里,“十里。” 他们南下后,司伯言带的金银都是由十里管着。也因为如此,十里才会认认真真当起司伯言的丫鬟,还竭尽全力尽丫鬟之责,动不动就忽略常乐这个原主人。 常乐也由此明白一个道理,有钱的才是大爷! 十里上前半步,面对孟七古,道:“不知需要多少银子?” 孟七古一见这架势,更是乐开了花,目光在他们之间一扫,手指一掐。 “来客一共是五个人,那便二十两一晚足够了。” 十里刚将钱袋子取下来,听见这个数字,立马惊愕地紧了紧钱袋子。常乐也听不下去,很不满意这个霸道价格,直接了当便冷声怼了回去。 “五个人二十两,在都城的高级客栈里住上一晚,一个人也顶 多一两一晚。你这儿就翻了四倍,是不是有点暴利了?” “哎?都城的是这个价吗?”孟七古也不生气,仍旧是笑吟吟的,道,“那妹子你是不知道我们这儿的物价。我们这儿,因为地处偏僻,和外面儿的交流少,弄个什么东西都可费钱了。而且,我给你们用的东西,拿出去卖也都是不便宜的价格。二十两一晚,真不贵了。你要是去别的村民家,他们的条件还没我们家好呢。” 条条是道,常乐竟然没有半句能反驳的地方。 司伯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消消气,朝十里摆袖道:“十里,便给这位大哥二十两罢。” 十里和常乐都十分肉痛地看着这二十两交出去。 孟七古在十里给钱的时候,还偷眼往钱袋子里瞄了瞄。 十里一把将钱袋子的口抓拢,不满地将钱袋子又别回了腰间。 孟七古眼睛精光闪了闪,不坏好意一笑,将银子藏到了怀里的深处,手伸出来的时候还拍了拍放银子的地方。感觉到银子确确实实在那个地方,这才放心。 “几位风尘仆仆而来,应该是累了罢,快去大哥家里好好休息休息。眼看着这天儿都暗了,回去我让嫂子给你们做顿好的,再热上些我们自己的酿的药酒。那药酒啊,喝完可是强健体魄的……” 常乐他们便在孟七古的引领下一直往村子的内部走,路过的一户户的房屋。 这个村子的房屋主要就是分列在这条道的两边。 家家户户都有烟气飘荡,还有着一种淡淡的奇怪的味道,让人无法形容,不香不臭,但就是觉得奇特。 村民看见他们,都十分热情地打招呼。 等他们走过,常乐不安回头,发现那些老人小孩年轻人就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的笑意逐渐变得有些阴森狡黠。常乐吓了一跳,眨眼间,那些村民笑的又如向日葵一般灿烂阳光。 如此,让人心中更觉不安。 “这位妹子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孟七古发现常乐的不对,立马送上第一时间的关心。 常乐摇了摇头,往最近的司伯言身边靠了靠,勉强扯出笑意来。 “应该是有些累了。” “这样啊,马上咱们就到了,妹子再坚持忍忍。”孟七古笑道,“一会儿你们喝上一杯我们这儿的纤草茶,绝对什么疲惫感都没了。” 常乐抿唇一笑,拢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指甲掐着自己的胳膊,强装镇定,轻声道:“谢谢。” 微微扫视,又看见那些村民的诡异笑容。很明显,刚刚她不是出现了幻觉,这个村子里的人就是有古怪! “别怕,有我在。”司伯言微微偏头,低声安慰常乐。 常乐仰头瞧向司伯言,凝视了会儿,觉得他的 那双眼睛确实能给人几分安心之感,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孟七古的房子看起来确实是不错,要比其他村民的房子好太多。 无泽找后门停马车,其余人推开木门进去。里面是个四合院,看起来还是挺大,房间不少,到处整整齐齐的。 院子中央有个大火坑,火坑里燃着一种茅草,没有明火,只有滚滚的浓烟冒出来。好像户主要的就是浓烟。而且浓烟一点也不呛鼻熏目,散发着先前在道路上便闻到的那种奇特的味道。 “婆娘,有外客来了,快些倒些茶水招待!”孟七古当庭一声吆喝。 “唉哟,早就等着了。” 说着,一三旬上下的妇人笑意灿然,端着个木案,从左边的一间房屋里探出头来。案盘上面呈好了五杯茶。看来是早有准备,知道他们会过来。 “婆娘,你怎么也要让客人先进屋子里坐着。”孟七古怪责了妇人一句,又笑着向常乐他们解释,“这便是俺婆娘,叫瑛娘。你们若是不嫌弃,叫声瑛嫂子便是了。” “瑛嫂好。” 司伯言从善如流,先打了招呼。常乐和于单也跟着叫了一声。 “唉哟,别客气,快进屋,进屋再说话。” 瑛嫂热情地让了位置,孟七古招呼着他们先进屋。 正好,无泽背着他们的包袱也进了院子来,包袱里都是他们的贵重物品,一般都是让无泽看守着。 他们进了屋内,屋中有一个矮台,台上铺着兽皮缝制的地毯,往上一坐便是暖乎乎的。 围着矮圆桌坐了一圈,常乐左边是司伯言右边是十里,司伯言左边是于单和无泽,孟七古就盘腿在司伯言的对面。瑛嫂矮着身子将茶水递给他们。 “这下面是有暖气吗?好舒服。” 常乐很中意他们现在坐的地方,都想直接躺在地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下面是空心的,在房子外面有个灶洞,烧柴将这台子暖热的,火里还加了经草,有安神的作用。川草村这边比较潮湿,这样也是祛湿。”孟七古解释着,又劝常乐饮茶,“这便是我说的纤草茶了,你们尝尝的,可以解乏的。” “嗯嗯,好的。” 常乐应着饮了一口茶水,温温凉凉的感觉,很舒服。半杯下肚,整个人的身子果真舒络了不少,疲惫解了大半。当即觉得这茶神奇非常。 “不愧是药草之村,处处都与药草离不开。”司伯言感慨道,指了指外面院中燃烧着的火坑,不解道,“外面烧的是什么?一路过来,好像家家户户都烧的有。” 常乐偏头竖耳,也很好奇。她开始以为那些烟子是炊烟,各家各户是临饭点在做饭,现在才发现,原来根本就不是。 “各位客人,这屋内暖和,我将你们的 斗篷挂到一旁罢。” 瑛嫂抽空过来提醒,司伯言他们也都一一解了斗篷递给瑛嫂。孟七古便趁着空解释。 “那烧的是醉茅,用来驱虫的。也是因着此处潮湿,周围都是山林,各种各样的虫子便多了些。不过各位不用担心,有这醉茅的烟,虫子便不会进房的,各位只管安心住下。若真是被什么虫咬了,只管跟我们说,我们这儿也是有药可以医治的。” “我们来时,听说,贵村有种十分厉害又古怪的虫子?”司伯言顺着话题便问。 “这位妹子,斗篷给我罢。” 瑛娘到了常乐跟前。常乐顺手便将斗篷递了出去,仰面直视的时候,发现瑛嫂的眸光亮的吓人。 常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了自己佩戴的红宝石链子。当时司伯言给她戴上之后,她忘记塞进衣裳里。 “姑娘的这链子,值不少钱呢吧?” 开口的是另一边的孟七古。 十里扭头便发现孟七古目光中隐藏的贪婪,扭头便借着替常乐整理衣裳,将宝石链子给她塞进了衣服里,嘴里笑着解释。 “不值什么钱,就是一块儿看着好看的石头罢了。”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六章 落住民户 孟七古无所谓地笑了笑,笑着的眼底却是沉了几分。扭头看向司伯言,这才想起来刚刚司伯言问的问题还没回。 “不好意思。在我们川草村厉害又古怪的虫子挺多的,不知道小兄弟说的是哪一种?” 司伯言见孟七古好像不太介意聊这方面的话题,便试探着继续问。 “听说是种被咬了会得怪病的虫子。” 孟七古皱眉,有些为难道:“不瞒小兄弟,这种虫子也挺多的。而且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些常见的病,在外人看来也都是怪病。小兄弟不必担心,只要你们住在这儿,大哥我绝对会保证你们不出半点问题的。” 也不知道孟七古是否是故意隐瞒,但好像想从他这儿打听出关于那怪虫和这村里的瘟疫情况,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当然,几位来客若是要去山里,那我就不能保证你们会不会出事了。毕竟我们村子里的人,除了大夫都不会进那山里。” 孟七古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似乎想说清楚自己的责任归属。这件事说罢,不容司伯言他们继续打听祠堂的事情,孟七古又看着于单,转移到了新的话题上。 “对了,我看这位小兄弟像是受了伤,用不用我找个大夫给看看?” 于单瞧了眼自己手臂上的绷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摇头道:“不用了,我这已经上过了药,没什么问题了。” “说起来,孟哥你们这儿是不是还有什么山林盗匪啊?”常乐忽然插话进来,一脸的不满。 其他人不解常乐要说什么,孟七古心下咯噔了一下,问:“妹子怎么会这么说?” “我们到了村外的林子里,正在休息,有个人突然冲出来,抢了于公子的包袱就跑。于公子还没抢回来,就被他一刀给划伤了。那人还跑的贼快,看起来武功很高强的样子。” 孟七古心底里更是打鼓不停,勉强笑了笑,道:“是吗?我也不太清楚,我们村子附近也没听说有什么盗匪之类的。” 司伯言他们四人算是明白常乐要干什么了,她这是在给孟七古打预防针,免得村民看见林子里的村民尸体,会怀疑到他们身上来。毕竟,于单这刀伤挺明显的。 司伯言瞧着常乐,目露几分赞许。他一时都忘记那茬事儿了。 于单的眸光转了转,盯着常乐不知在想些什么。 常乐没在意他们的情况,只顾着对付孟七古,听到他这么说,感慨的长叹一声。 “那好吧,只能当我们吃了哑巴亏。不过,孟哥你们也要小心,我看那人凶的很,抢不到东西都要杀人。” “嗯,多谢妹子提醒了。” 孟七古忙点了点头,讪笑两下,再次转移话题。 “对了,有件事想跟各位说一 下。我们这儿都是民户,一般不会有外人来,所以每家也不会有多余的房间。我们家还算大的,另外能收拾三间房间来,就需要各位挤一挤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都有一刻的迟疑。 常乐环视一圈,按理说,司伯言作为皇帝,得单独要一间房。于单是外人,跟无泽挤也不妥当,也应该单独要一间房。就是无泽睡哪儿,是个问题。 在众人目光暗瞟,计划如何分房间的时候,常乐率先开口。 “我和十里睡一间房。” 两个女孩子睡,可以。 “公子睡一间,于公子睡一间。” 众人都默默不言,暗觉这样本来是没问题的,但这样就多出来了一个人。众人的目光悄无声息地都落在了无泽身上。 常乐笑道:“无泽就委屈一下,在我们房间里打地铺睡罢。” 除了常乐本人,所有人都错愕地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男子和女子同房,这算什么事儿? 十里的一张脸腾红,直接上手抓住了常乐的胳膊,以示自己的抗议。 无泽赶在众人开口之前先道:“我睡马车。” “马车漏风,一个人睡怪冷的。”常乐立马对无泽进行洗脑模式,“出门在外,就不要在意些小细节了。而且,你又不是没在我睡着的时候到我房间监视过我,更不用介意些什么男女之别了。” 对于男女生睡在一个房间这种事,常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想她大学外出当志愿者的时候,想她在校组织里熬夜策划准备活动的时候,不都是因为环境时间限制,男女生直接睡在一个房间,甚至睡在一堆儿? 而且,在这古代,不也有柳下惠的说法? 常乐是将自己给说服了,但其他人不代表能理解接受。 司伯言他们另外的旁观者只管在旁咂舌,感慨常乐的想法跟一般人的不同,而且还是努力的在浸猪笼的边缘试探。 对于常乐来说,名声是什么?能吃吗? 无泽尴尬之色溢于脸上,想要反驳,却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 常乐触柱醒来过后,张长修感觉她不对劲儿,确实让无泽去查探过几回。这从早监视到晚,也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他也不是故意的不是? 常乐见无泽不反驳,脸色一沉,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好啊,无泽,你还真趁我睡着的时候潜入过我房间?” 无泽忽然间反应过来什么,立马辩解:“没,没有。” “你都结巴了,还说没有?”常乐本来只是随口扯了个理由,随便诈一下无泽,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事儿,“是谁让你这么干的?是不是张长修?” 无泽不知如何回答,司伯言见状,立马出来打圆场。 “无泽 便同我睡一个房间罢。孟大哥,便带我们去看看住的地方罢。” “哎,好。跟我来罢。” 孟七古也看出来常乐这个人的剽悍和不一般,也紧忙跟着转话题,匆匆地站了起来。 他们住的三间房子都在院子的右侧,并排挨着,他们去时,几个妇女从房间里出来,看来是给他们收拾了房间的。 常乐他们随意地跟这几位妇女打了声招呼,那些妇女便笑盈盈的道别了。 房间的分配很直接,司伯言的房间在最中间,常乐和十里的在左边,于单的在右边。孟七古让他们稍微休息一下,等饭好了再叫他们。 他们的房间没有刚刚的堂屋暖和,房间也不大,放了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了。不过床铺垫的厚厚的,还是比较暖和的。 只要床够暖和,常乐就很满意。 十里则是将房间的各个地方都确认了一遍,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确认完毕,十里这才到了床边,将常乐随手放在床上的斗篷拿起来。 “阿常,你小心点链子,别在这儿丢了。” “嗯,知道了。” 常乐盘腿坐在床上,瞧着十里将斗篷挂在旁边的木架子上,知道她是让自己提防这孟氏夫妻。这夫妻俩看起来热情,但一看就有些问题,特别是刚刚盯着她红宝石的眼神,贪婪到发光。 “阿常,我去马车上将衣服拿过来,你在这儿休息会儿。” 十里说着,便出了房去,外面响起孟七古跟十里打招呼的声音。 常乐环视一圈房间,此时也没有很疲惫,塞上靴子便也出了门。迎面便是一阵冷风,常乐倒吸一口气,缩了缩脖子。 院中,孟七古在井边打水,瑛嫂蹲在厨房前摘菜。常乐径直朝瑛嫂走了过去。 “唉哟,妹子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房间里休息着罢。”瑛嫂大老远就看见常乐,立马打招呼。 瑛嫂长得还是比较清秀,看着就是那种普通的贤惠家媳,同她在现代的婶婶舅母差不多。 “也不是很累,就出来走走。” 常乐直接就蹲在了瑛嫂对面,瞧着都准备了些什么菜。 只见,盆里是几种不同的青菜,还有萝卜一类,也有些是腌泡过的酸菜。很常见的菜品。 “我现在正好闲着,能给你打个下手不?” 瑛嫂慌忙摆了摆手:“唉哟,这哪儿能让你这个客人动手?你要是无聊,就在旁边看着就是。” “妹子,你这蹲在外面儿,真的不怕冻着?” 孟七古提着水走了过来,说着话就把水倒进了瑛嫂面前的一个木盆里。因为动作太大,溅得到处都是水花。常乐和瑛嫂都不约而同地往后躲了躲。 “憨货,倒水就不能轻点儿?”瑛 嫂不满地责怪了一句。 孟七古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倒水还能怎么轻吗?” 瑛嫂撇了下嘴角,挥手道:“赶紧劈柴去!” “好嘞。” 孟七古提着水桶进了厨房,里面立马传出哗啦啦的倒水声。 常乐蹲着,双手搁在膝盖上,乖巧地瞧着他们夫妻二人的斗嘴,不由得有那么一点点艳羡。这种悄无声息的撒狗粮,最是让她这种单身狗受不了了。 “瑛嫂,你和孟哥的感情真好。”常乐眼巴巴地看着瑛嫂,笑嘻嘻地感慨了一句。 瑛嫂害羞的低下头,手下摘菜的动作更加利索了。 “哪儿有什么好不好?都是老夫老妻了。” 常乐眼瞧着瑛嫂将菜梗丢进水盆里,将菜叶扔进簸箕里,笑的开怀,指着水盆里的菜梗道:“瑛嫂,你扔反了。” 瑛嫂“啊”了一声,迅速将菜叶捡起来丢进水盆里,把菜梗捞起来扔进簸箕里。 常乐更觉瑛嫂这种小动作有些可爱,抬头发现孟七古出来。 孟七古直奔柴堆,将袖子一挽,拎起木桩上的斧头,弯身拿了一根粗木放在了木桩上。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七章 赤身虫 常乐瞧着孟七古利索的将柴木劈成几半,不由得沉沉一叹,竟然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熟悉。 每回她假期回乡下,也是蹲在外婆的菜盆前,看着外公在旁边劈柴。 “瑛嫂,你这准备了多少菜?”常乐收回思乡之情,回目落在瑛嫂身上,“还是我来帮你罢,我们这么多人,做饭也不容易。” “这多不好……”瑛嫂正客气,见常乐已经利索地开始摘菜,只好作罢,笑了笑道,“那就麻烦妹子了。” “没事儿。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经常帮忙做些下手活儿……” 常乐话到一半,手中的菜也剥到了菜心,里面赫然躺着一只肉乎乎的大虫子。常乐被惊到,以最快的速度把菜扔到了一边。 “妹子,没事儿吧?” 瑛嫂忙关心常乐的情绪,见常乐缓过来,这才松了口气。捡起常乐丢在地上的菜,搁在盆子边敲了敲,将虫子敲落,用废菜梆子给赶进了簸箕里。 “这菜里就是多肉虫,妹子你还是在旁边看着罢。” “我这个人最怕虫子了,刚刚也是没注意。” 常乐很是不好意思的解释,为了表现自己的歉意,立马又开始动手摘菜。瑛嫂瞧着,笑了笑,也没阻拦。 “瑛嫂,我们今天进村子的时候,听见孟家祠堂里有人在呼救。我听说,那些都是村子里得了瘟疫的人。” “啊?怎么可能?”瑛嫂手下有些慌忙,笑了笑敷衍道,“就是些犯了事儿,被村长他们罚在祠堂反省的人。哪儿有什么瘟疫?” “瑛嫂,你不用瞒我。我们来的时候,听了许多关于川草村的事儿,知道川草村常年受一种怪虫骚扰,又不少人得了怪病,还传染。” 常乐说着,见瑛嫂的脸色有些不对,余光看向孟七古,他也警惕地看着自己。顿了顿,常乐继续摘着菜说着话。 “这种容易传染的病,得了的人肯定是要被隔离的,这样你们才不会遭受伤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其实我跟您打听,也是怕赶明儿去了山里,被这种虫子给咬了,到时候得了这种病,那可怎么办?我还想着,我要是到时候如果真的被咬了,那就直接跳个崖什么的,免得传染给了我的那些伙伴。” 瑛嫂和孟七古听她这么说,脸色这才稍稍缓了缓。瑛嫂犹豫地回头看了孟七古一眼,见他默不作声地继续劈柴,这才回转,瞧着常乐暗叹,面子上笑了笑。 “妹子,你这人想的倒是周到。其实我们这儿奇怪的毒虫确实不少,你听说的这个,被我们叫做赤身虫。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要去的那片山上有没有,但是最好也是要注意,它长得也就这么小。” 瑛嫂说着,就腾出自己的右手,用拇指掐了一下小拇指最上面一节的三分 之二。常乐专心地听着,仔细地看着,点了点头。 “这么小就不容易被发现。不过它也好认,身上是红黑杠杠的,一节儿一节儿的,你一瞧应该就能认出来。” 常乐听着,总觉得她描述的虫子很熟悉,在哪儿见过。在瑛嫂开口的下一瞬,常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确实见过,就在她进村之前,司伯言拍死过一只! 站在不远处的司伯言,一直听着她们二人的谈话。听到此处,也是脸色微变,微微握了握手掌,隐隐觉得脖子那处有种奇怪的感觉。 “妹子,怎么了?”瑛嫂发现常乐神色的慌张,忙问,“你该不是被这种虫子咬了罢?” 常乐赶紧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这么小的虫子,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而且,我进山里,哪儿有精神注意那么小的虫子?” “这样啊。”瑛嫂想了想,道,“你们进山之前,先用那醉茅的烟子熏熏身上,然后再带着它,应该就没事儿了。我看孟久家进山采药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那真是多谢瑛嫂了。这样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死活也不想进山了。”常乐夸张的说着,感觉自己的上一个谎是圆过去了,又急迫地继续问,“那被这虫子咬了之后,或者被传染,会有什么症状?” “这两个症状不一样。”瑛嫂认真解答,“如果直接被赤身虫给咬了,会直接发高烧,然后被咬的地方溃烂,用不了两天,高烧加浑身溃烂而死。” 常乐不由得一激灵,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想着一会儿一定要查查司伯言的情况。 “如果是被传染的话,要慢些。先是头脑发热发昏,有些像得了风寒。过上一天,也会开始发高烧。但烧一两日,就会自动消了。在你以为好了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开始面黄肌瘦,身上出现红斑。过上半个月,红斑的地方会开始溃烂。最后也是溃烂至死。” “这么恐怖?”常乐咂舌,随后又问,“这虫子是常年都有吗?我看你们都有了防范措施,应该不是最近才出来的罢?” “是,妹子你还挺细心。”瑛嫂夸奖道,“这虫子的存在,按老一辈儿的传下来的说法,应该是有了几百年了。我们都习惯了。” “这么久?”常乐惊诧,“那你们怎么还住在这儿?应该早就搬走啊,举家搬迁,整个村子都搬。” “这哪儿有说的那么容易?”瑛嫂苦笑道,“我们村子一直扎根在这儿。而且,就因为这虫子的传言,外面的人也不让我们搬走,怕祸害了外面的人。” 常乐一时觉得这个村子有些可怜,或许她可以跟司伯言说说,让当地的县令过来劝劝,让他们其中一批想离开的人离开也是好的。如果所有 人都在这儿呆着,每天活在恐慌之中,这一辈子也太惨了。 “那就没有什么方法治这种虫子吗?” “听说以前是有的,有个叫仙人草的,就在你们要去的那片山中。”瑛嫂漫不经心地开始洗菜,“不过听说那种草已经不多了,现在只有孟久家的人才知道仙人草长什么样,在哪儿可以找到。” 常乐也帮着洗菜,手一伸进盆子里,就被冰凉的水冻得一哆嗦。咬牙忍了忍,没将手缩回去。 “这个孟久家,是大夫吗?” “嗯。他们家世代都是大夫。不过现在这一辈,就剩下孟久一个人,孟久前阵子还因为采药摔坏了一条腿,又给人治病,也染上了赤病。” 常乐顿了顿,感觉哪里不太对。 “这位孟久大夫,不会也被关进了祠堂里罢?那你们不是连最后一个能治这什么赤病的人都没了?” 瑛嫂默而不言。正此时,孟七古抱着一堆劈好的柴木走了过来,帮瑛嫂回答了问题。 “反正仙人草也基本上找不到了,没有仙人草,孟久也没办法再治人。其实,都差不多。” 常乐还是觉得有些慨然。瑛嫂已经端着洗好了菜起身。 “妹子你还是去屋里呆会儿罢,看你的手都冻红了。” “哦,好。” 常乐呆呆地应了一声,见瑛嫂转身进了门,甩了甩手上的冰水,也转身往东屋走。一转身,常乐看见了站在门口注视着这边的司伯言,眸光一闪,想起司伯言被咬了的事儿,立马就跑了过去。 “阿常,你在外面冻了这么久……” 十里贴心的话还没说完,常乐就已经拉着司伯言进了司伯言的房间,把去马车里收拾了东西的无泽和十里都关在了外面。 无泽和十里面面相觑。 只一瞬,听见闩门的声音,十里的脸色就变了。 青天白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锁门! 常乐又想干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十里贴到了门上,生怕常乐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无泽见状,伸手按住她的脑袋,迫使十里离开。 十里狠狠地打着无泽的手臂,怒吼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屋内,常乐听见十里的声音远离门口,心里狠狠地夸奖了无泽一番,转身就扑向司伯言。 司伯言侧身一躲,道:“你这难免太让人误会。” “我是有重要的事儿,你快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常乐着急地一把拽住了要逃跑的司伯言的手腕,冻到僵硬的手指因为司伯言身上的热温而解冻,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而且很舒服。常乐像占到什么便宜似的,笑着又握的紧了些,想更暖和些。 司伯言却是被她冻得哆嗦了一下,瞟了眼她通红的十指。念及她为了 打听消息,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便站定原处。 “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你放心,没什么事儿。” “你都听到了?耳力够好的啊。” 常乐很是不走心的夸了一句,本来还想打听完再告诉他,然后炫耀自己的能耐。眼下,她就这么失去了这个炫耀机会。虽然司伯言这么说了,但她还是不放心。 “那你让我看看。” 司伯言见她如此执拗,也拗不过,只好往她跟前走了半步,半蹲下身子,把脖子晾给她看。 常乐因为在十三郡长期作画,没有好好保护眼睛,双目有些昏花近视。此时为了能很好的确认,便直接贴了上去。 常乐刚刚在外面呆了许久,此时忽然靠近,司伯言只感觉一阵寒意袭来。怔了一下,想偏头提醒常乐注意距离,结果脑袋被常乐一巴掌推了回去。 “真的什么都没有。” 常乐边确认,边用手在他的脖子上摸来摸去,脸上尽是得逞的笑意。 果然,冬天用脖子暖手,是最快了的!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八章 要个名分 司伯言就感觉脖子冷嗖嗖的,瞥眼发现常乐的小动作,眸子颤了颤,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偏过视线。 过了会儿,感觉她手上的温度回暖了些,这才开口询问。 “好了吗?” “好了。” 常乐迅速收手,在司伯言以为她要离开的时候,又往左挪了半步和他面对面,伸手贴向他的额头。 猝不及防,司伯言重心不稳,直接往后仰。眼瞧着常乐站在原地发愣,一伸手,将她也拉了下来。 “嘭!” 两人实实地摔在地上,常乐的脑袋和司伯言的下巴撞了个结实。 几乎一瞬间,常乐疼地撑着司伯言的胸口就坐了起来,忍着脑门儿的疼,揉着刚刚扭了筋的右手,还得急忙把砸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疼死我了,你这个人,怎么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司伯言揉了揉下巴,双腿被常乐坐着动不了,只好半撑着上半身。 “谁让你靠的那么近?将我吓了一跳。” “那我不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吗?” 常乐理直气壮的怼回去,发现司伯言的奇怪姿势,这才反应过来。忙从他身上滚下去,就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揉着手腕。可手腕一动,就疼得厉害。 “啊,疼疼疼……” 司伯言见状,忙上前,单膝跪在她面前,小心托过她的手腕,一时有些愧疚。 他刚刚本来是想借此来给常乐个难堪,免得让她下次再随便的离男子这么近,又不知道收敛。摔下来的时候,还有注意护住她,没想到,真把她给伤着了。 “你忍一下。” 常乐见他要给自己拉筋,当即吓得要收回手。 “等等等!别动,疼疼疼……啊!” 司伯言趁着常乐挣扎的时候,直接上手一扭一拉,将她的手腕的筋给拉直了。抬眼发现常乐已经泪流满面,整个人都处于发懵状态,心生愧意地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你再试试,看还疼不疼了。” “我刚刚喊疼了,你还动手!” 常乐正处于难受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先将司伯言骂一顿,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动了动手腕。发现手腕的筋真的被矫正了,也不疼了,心中的火气才算是消了大半。 “这种事就是要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弄,要不然越拖越疼,越害怕,还会落下病根儿。” 司伯言一本正经地给她解释,见她还是委屈巴巴的样子,悠悠转了话题。 “你不是要看我发烧了没?” 常乐眼睛上还挂着泪珠,扭头看向他,被他无辜的模样弄的彻底没了脾气。凝视了会儿,见他自觉地把脑袋凑了过来,把最后一点怨气忍了下去,这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司伯言眸中染上几分浅笑,声音清浅道: “如何?” “好像有点……” 常乐不确定地试探了下自己额头上的温度,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几次三番后,犹豫道。 “你的额头好像真的比我的要烫些。” “是吗?” 司伯言不信地抬眼看她,见她很是有些疑虑的点了点头,也伸手探了探的她的额头。 他的手一放上来,常乐便觉得脑门儿上一片温热,有什么感觉在心里澎湃,直冲脑门儿。司伯言的脸近在咫尺,他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闪着认真,瞧着十分好看。眼瞧着他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浅笑开口。 “应当是你体寒,你的体温要比我的低些。” 常乐感觉到自己的智商被质疑,脸瞬间有些发烫,争辩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刚刚还琢磨了一下。你额头上的温度应该是也比正常人的高的。” “这样吗?”司伯言微微弯了眸子,“那应当是我身子比较好,向来比正常人的高些。” 常乐不信,眸子眨了两下,将泪珠彻底眨干,狐疑道:“真的?你别给自己心理安慰,这……” “嘘。”司伯言忽然轻声嘘了声,往常乐的耳边凑了凑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真的没事。我现在既不发热,也不头晕头疼。小心隔墙有耳,我这事儿还是藏着好。” 常乐猛然明白过来,瞧着他浅笑的模样,忽觉有些不可思议。 难不成,司伯言的身子有什么抗体,可以免疫那种虫子的伤害? “好了,你便放心罢。” 常乐犹豫道:“那你要是哪儿不舒服,记得及时跟我说,我看百里大爷能不能帮你。” 司伯言微微颔首:“嗯。不过,下回你再同人说事,莫要这么不收敛了。哪儿有姑娘直接往男子身上贴的?” “我,我那不是着急你吗?”常乐结巴解释,“我平时也没这样的,我也很自重的。” “是吗?之前也没有这么跟怀王过?”司伯言睨眼质问。 常乐回想了下,也有些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过,但应该是有过。 “怀王,那不是我大哥嘛!” “哦?怀王是你大哥,你又跟别人说你是我妹子,那我和怀王,谁是你大哥?” 司伯言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瞧着她脸上表情的迅速转换,一时觉得心情大好。 常乐想了半晌,手足无措地望向司伯言,最后自暴自弃地咧嘴一笑。 “你认我做义妹,那肯定你是大哥啊!怀王只能是二哥了!” 司伯言没有再多刁难,常乐就当自己是逃过一劫,松懈下来便感觉到地上的寒冷,哆嗦了下便打了个喷嚏。司伯言立马伸手将她拉起,常乐揉着鼻子又打了两个喷嚏。 “看来是你先得风寒的可能性比较大。看你平日里生龙活 虎的,居然这么怕冷。” “我也不想,可能是年纪大了。”常乐叹了声,“想当年,我十九岁的时候,大冬天也是穿着破洞裤在街上潇洒,温度什么的都不算事儿。一到二十,就不得不开始养生。” 司伯言拧眉,只想着张长修之前到底是怎么虐待过她?大冬天穿着破洞的衣服?这样不落下病根,不畏寒才怪了。 如此想着,便去将自己的毛皮斗篷拿了来,直接给她披上。 常乐见状,立马就把斗篷取了下来,放回他手上。 “我就住在隔壁,我出门拐个弯儿就能穿自己的。” 司伯言瞧了眼手臂上搭着的斗篷,哭笑不得道:“你认我做兄长,还同我这般客气?” “我没客气,只是……”常乐砸吧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没必要?” 司伯言愣了下,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是……多此一举了。司伯言眸光闪了闪,利索地转身又将斗篷挂了回去。 常乐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灵光一现,激动地跟在司伯言后面。 “您这是认了我这个义妹了?那咱们回去,你是不是能给我封个什么公主之类的,给我个名分?” “你想要名分?” 司伯言猛然转身,常乐忙往后撤了半步,仍是仰着脑袋,十分期待地点头。司伯言眸中染上几分笑意,伸出手抵住她的额头,没使什么重力,但足以将她推着往外走。 “我要是真的认了你,就按你这爱认亲的性子,没两天我是不是就有了一堆的兄弟姐妹?” “那怎么会呢?我是爱交朋友了点,但也不至于到处认亲。我就认了你和怀王,真的!” 常乐身子往旁边一躲,远离司伯言推着他的手。刚想再说两句,司伯言又顺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拉着她往门口走。 “我可没听说怀王认了你,我也不想认你这个妹子。” 司伯言说着,已经打开了门。外面的冷风猛地灌进来,司伯言侧身先替常乐挡了一大半去。见常乐还试图提这件事,扫了眼左右无人,浅笑着低声开口。 “或许,你可以换个方法。回去之后,便要为我招选秀女,朕可以给你放个水。” 常乐的眼睛兀地睁大,瞧着司伯言那张有着几分清冷的脸,很难想象这种戏谑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种调戏人的话,从怀王嘴里说出来才是正常的。 “如何?” 司伯言见常乐没反应,话音一挑,又追问了句。 “不如何!” 常乐将他一推,迅速地离开原地,跑向隔壁。 “哐”,隔壁传来巨大的门响声,还有十里担心的追问。 司伯言立在门口,瞧了两眼,眼中的笑意逐渐减淡下去。伸出右手,用手背抵住了额 头,微微仰头轻叹了一声。 对个女子开这种玩笑,好像不是很妥当,未免有些像无耻小人,可刚刚就忽然这么想到了。 常乐如果参加选秀,应当是不怎么能过审核的罢? “公子,你欺负主子了?” 无泽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阴着一张脸质问司伯言。 刚刚常乐的叫声,他可都听见了。 “没啊。” 司伯言无辜摊手,转身进了房,发现无泽跟进来,嘴角忽然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来。 “无泽,你们主子如果进了宫,你觉得会怎么样?” 无泽浑身更加警惕,眯着眼死死盯着司伯言。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反正他觉得司伯言这话里是要把常乐收到后宫的意思。 “她会被害死的很惨。” 司伯言的笑意就凝滞在嘴角,脑海里忽然间冒出关于沅贵妃和他母后的事情来。不由得,眸子沉了几分,不可置否的点头。 “你说的是,她太过没心机了,不适合呆在宫中。” “还请公子放过我们家主子。”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于单发烧 无泽冰冷的声音里,听不出来半点乞求的味道,更像是警告。 这还是他第一次干涉常乐的私事。 常乐要另寻良人可以,是怀王也可以。 毕竟怀王天性不羁惯了,不受那些世俗束缚,而且也不和朝堂挂钩,没那么多的争斗。 但司伯言就不一样了,他是帝王,天生便在各种争斗的旋涡里,逃也逃不出去。常乐跟着他,只会受伤害。 半晌,司伯言没有开口。 无泽走到床边,虚空地望着某处时,才听见司伯言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不必如此紧张。” “那便好,待事情结束,我会通知圭都的人来接公子回去。”无泽依旧是冷言冷语,“主子便留在江南郡,不与公子同行了。” 司伯言眸光轻轻一瞥,扫向无泽。 “这是他交代给你的?” 无泽沉默,没有说话。 司伯言口中的那个他,就是怀王。他和十里能陪着常乐南下,是柳成言的建议,却也是怀王的交代。 他们临出玄灵观之前,怀王特意找了他。 怀王说圭都即将有大事发生,本来早就该将常乐安排送走,可终究是计划比不上变化,如今也算是正合适。常乐不得不随司伯言南下到江南郡寻药,也正好避开了圭都的灾祸,他在圭都也算是没了担心牵挂。 无泽没有问怀王具体是什么事,他只知道,最后怀王跟他说,司伯言的病治好返回之时,他就带着常乐和十里留在江南郡。怀王会在江南郡安排好一切,保证常乐的衣食无忧。 …… 下午的时候,来了两个村民来找孟七古,说是村里的谁和谁死了。 常乐当时正窝在床上,只是隐约听到,暗中猜想可能是村里的人发现了林中村民的尸体,过来报告给孟七古。 十里对这件事也比较敏感,怕被川草村的人怀疑到他们身上,就想出门看看情况。正好看见孟七古被叫走,瑛嫂是一脸的着急。十里就向瑛嫂打探了两句。 原来,真的是村里人发现了尸体。因着孟七古是村长的侄子,未来村长的接班人,就被叫去村长家,和村里的长辈商量对策去了。 到吃晚饭的时候,天色都黑了,孟七古也回来了,看着常乐他们的眼神有些古怪,却是什么都没提。 晚饭时,于单说有些疲乏,没什么胃口,就躲在房间里睡觉。 孟七古和瑛嫂也坚决不上桌,说是晚饭就是给他们做的,他们在厨房吃就可以了。常乐他们坚持说没关系,孟七古夫妇拒绝的更加激烈。 最后,孟七古夫妇胜利,常乐他们也只能感慨一句这夫妇俩是好人。 虽然他们只有四个人,瑛嫂却是弄了荤素个菜,大多是野味 儿,味道也不错。 “他会不会因为刀伤,身体不舒服?” 常乐吃饭有些心神不宁的,一顿饭吃完,还在想着于单。 “他身上的药需不需要换一下?要不我一会儿给他换药的时候,带些吃的过去?” “应当是无事,先让他休息一晚,明日再看。”司伯言安慰道。 正说着,孟七古好像是发现了他们吃完晚饭,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几位来客吃完了?我是来跟各位结一下今晚的饭钱的。” 众人一愣,常乐和十里面面相觑,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十里是个暴脾气,急性子,口无遮拦地就问了出来。 “这吃饭还要另算饭钱?我们不是给了你二十两银子吗?” “那二十两银子是各位住一晚的睡觉钱,俺婆娘这弄了半天,都是捡好的给各位准备,俺们夫妻俩可是一点都没吃。这当然是要另外算饭钱的啦!” 孟七古依旧笑着,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说着还掰起了手指头。 “还有这为大家供暖的供暖费、茶水费,还有一会儿给各位准备的药浴费……” 十里“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袖子一撸就要和他好好理论一番,坚决不吃这哑巴亏。 司伯言却抢先将十里拦了下来,脸上波澜不惊,保持着淡然的模样,开口也是云淡风轻的。 “确实是叨扰了孟哥,孟哥便说,这一切杂费,需得多少银子?” “还是这兄弟明事理,孟哥我也不是土匪,不会坐地起价的。”孟七古大方地挺了挺腰背,伸出了三根手指,笑道,“三十两就够了。” “三十两?” 十里惊诧一瞬,脸色阴沉地将双手攥成拳头。 她平生,最恨奸商了! “应该的。” 司伯言和颜悦色地答应了孟七古的高价。 十里的气憋在嗓子眼儿,愣是出不来了。 正想骂司伯言是不是脑子缺了点什么,还是说七窍不通是个棒槌,司伯言扫眼唤了她一声。 十里瞧着司伯言暗暗使了半天的劲儿,最后还是乖乖的拿钱。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这钱不是她的,也不是常乐的,怎么花她都不用心疼! 常乐也算是重新认识了一下孟七古,她今天就不该有他们夫妻俩是纯善人这种想法,孟七古真的是钻进钱眼里了。 虽然孟七古什么都算钱,让人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但不得不说,他们提供的各方面东西都是挺好的。 常乐他们吃过饭,准备洗澡的时候,瑛嫂就给他们烧够了热水。孟七古还在浴水里放了什么药草,说是有助于解乏睡眠,而且还有活血通体的作用。 泡完之后,也只能感叹一句,孟哥果不欺人! 但,这价钱还是太过昂贵了! …… 常乐白天睡的多,晚上就睡不着,十里跟她聊天聊着就睡着了,常乐只能自己盯着床帐发呆。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常乐瞄了眼外面黑黢黢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地叫了声十里,还伸手推了推。 这时候,她突然想要上茅厕,不知道是不是孟七古说的那药浴通体的作用作祟。 见十里没有什么反应,常乐捂着肚子又推了推十里。 “十里,我想上茅厕,你陪……” 啪! 一巴掌照着常乐的脸呼了过来。 常乐发懵地看着熟睡的十里。十里翻了个身朝里,嘴里还大声骂着。 “再打扰姑奶奶睡觉,姑奶奶踹死你!” 为什么明明知道十里是在说梦话,她还是很生气?! 常乐将被子掀开踢到床脚,捂着肚子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十里。 十里感受到嗖嗖的凉意,伸手四处摸了摸,没抓到被子,就直接缩成一团,自抱取暖。 不多会儿,终于还是被冻醒,迷迷糊糊地瞧见旁边坐着一团人影,瞬间惊吓失声。脑子一清醒,这才发现坐在旁边的是常乐,心有余悸地哭丧脸。 “阿常,你不睡觉,坐这儿干嘛?” 常乐没好气道:“我肚子疼,要去茅厕。外面太黑了,想让你陪我去。” “哦,这事儿啊。” 十里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先下床去取了斗篷回来给常乐披上,近距离瞧着常乐的脸,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不等她询问,常乐已经捂着肚子跑了出去,她连忙扯了自己的斗篷跟上。 茅厕就在孟七古家后门那块儿,在一处田地旁,还是个公共茅厕。 常乐解决完,十里已经在茅厕外面冻得瑟瑟发抖。常乐一出来,她们二人便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跑了没多远,却是听到旁边的田地里有窸窸窣窣声。 “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头晕……” 隐约传来说话声,声音还有些熟悉,常乐瞥眼过去就瞧见一个人影闪躲到树后面。 “阿常,别看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罢。” 十里阻止常乐的好奇心,拽着她的胳膊就要走。 常乐却没听她的劝,直接就奔向了不远处的那棵树,嘴里还道:“于单,我听见你声音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于公子?” 十里惊诧地瞧了常乐一眼,也跟着常乐赶了过去。 于单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这大半夜的出现在外面,可别出什么事儿。 她们二人没几步便跑到了那棵树前,于单果然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正如她们所料,于单看起来情况不太好,一手撑着树,整个人都有些虚弱。近距离借着清冷的月光,能看见他脸上有些痛苦的表情。 “于单,你没事儿罢 ?” 这个时候,常乐也不顾及什么称呼了,直接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发觉他的额头微烫,就算她体温比常人低,也能确定于单这是处于低烧情况。心下不禁有些紧张,小声在他耳边问。 “于单,你发烧了?” 于单勉强笑了笑:“好像是因为刀伤引起的,本来是想出来解决内急,没成想晕晕乎乎走到这儿来了。” “刀伤引起?该不会是公子没给你处理好,发炎了?” 常乐想着原来不是因为被那个赤病传染,也就放心了许多,直接就扶住了他的肩膀。 “十里,搭把手,把他送回去,再重新给他上药。” “嗯,好。”十里点头。 于单见她们两个女子要左右架着自己,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慌忙道:“没事没事,你们不用这样,我还是能自己走回去的。” “哦哦,好。” 常乐说着,便尊重于单的意思放了手,也示意十里放手。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于单身上,眼见着他身子有一点歪倒的迹象,常乐便眼疾手快地将他抓住扶稳。 几次三番,于单也懒得再推开常乐,只加快了步伐。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章 照顾于单 到了后门的时候,常乐让十里去马车上取药,自己送于单回了房。 “你先躺一下,我去点个蜡烛。” 于单点了点头,乖乖地躺在床上,目光却随着常乐的身影移动。 忽然间,一根蜡烛被点燃,房中有了些光亮,常乐的模样也被照亮。 于单瞧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头晕的缘故,竟有些失神。瞧着常乐端着蜡烛走到了跟前来,眼前都出现了常乐的些许重影。 “你还好吧?” 常乐点亮了他床榻附近的油灯,还摆了一枝蜡烛在他床头的木凳上。见他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晕,不放心地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比刚刚又烫了些。” 常乐刚要收手,于单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背紧紧地贴在额头上。常乐错愕一瞬,听着于单小声地嘟囔。 “凉凉的,好舒服。” “那你也不能拿我当冰块儿使啊。”常乐叹了一声,见着十里将药箱带了进来,忙吩咐道,“十里,你去烧些热水兑温,要给他敷着。” 十里点点头,将药箱放在了她跟前儿,立马利索地出了房门,直奔厨房。 常乐正盯着微微阖着双目的于单发愁怎么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外面响起了瑛嫂的声音,应该是十里的动静儿惊醒了瑛嫂。 不过片刻,瑛嫂又应了两声,过来在门口瞄了一眼。 正准备进来,却发现常乐和于单此时有些亲密,便不好意思地将迈入一半儿的脚收了回去,只在门外关心询问。 “妹子,于兄弟没事儿罢?” “没事儿,就是因为刀伤发炎了,我重新给他敷些药就可以了。” 常乐轻声回话,生怕将隔壁的司伯言也给惊醒了。 “瑛嫂,您快去睡罢,这儿没什么事儿。” “哦,那行,如果有事儿记得叫我们。” 瑛嫂拢了拢衣裳,便回了主屋。 常乐叹了一声,又扯了扯手道:“你现在也不能受冷刺激,你赶紧放开我罢,我给你重新上药。” 于单静静瞧了常乐一会儿,感觉她的手也不是那么冰了,已经被自己额上的温度暖热,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常乐甩了甩有些僵硬的右手,借着灯光便查看他右臂上的伤势。 于单就偏头瞧着常乐,眸中光芒晦暗难明。 “你为何要帮我?” “什么?” 常乐正拆着绷带,听到这话,拧眉抬头。正对上于单有些迷蒙的双目,哭笑不得。 “你是病糊涂了吗?这帮你还需要什么理由?难道你在街边看见一个人受伤,还有过交流,就不会想着把他带回家好好照顾,治好他的病?” 于单毫不犹豫道:“不会。” 常乐偏头,一脸问号。目光仔细打量着于单,很 想知道他是经历过怎样的世态炎凉,才会如此冷漠。可于单这张看着就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根本不像是有什么悲惨身世的样子。 不对,他并不是人畜无害的。 他杀那些村民的时候,可都是一刀封喉。 常乐的瞳孔微收,双手也不由得颤抖了下。发现于单目露狐疑,咽了下口水,忙低头继续心无旁骛地给他拆绷带。 于单道:“你在怕我?” “有点儿。” 常乐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说着,便有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对上于单与之前的爽朗豪放不同的眼神,那是审视的、探究的。 常乐拧眉,挣了两下,发现他力气大的厉害,根本挣不开。 “常乐,出……” 司伯言的声音也突然在屋内响起,下刻,常乐整个人身子一轻,便被人带离的床边。正发懵时,腰间一紧,耳边传来司伯言的质问。 “于公子,你想对常乐做什么?” 常乐扭头便看见司伯言眼中的清冷光芒,他还是面无表情,却也能让人感觉是冰冷的。 司伯言,在生气。 那头,于单无辜地笑了笑,歉意道:“抱歉,我只是看常姑娘脸上有些红肿,就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儿,绝对没有轻薄之意。” 常乐皱眉,狐疑暗道:他刚刚那样,是这么个纯善的目的? 司伯言却是在验证于单的话,果然看见常乐的左脸颊有些红肿,明显是被人打过的。司伯言脸上的冷意散去,换上担心之色。 “你的脸怎么了?” “我的脸……” 常乐扫视房中也没看见回来的十里,没有发泄的对象,只能自己忍着,没好气地咬牙切齿回答。 “十里做噩梦给打的。” 耳边很是适时地冒出一声轻笑。 常乐瞪过去,司伯言笑意更甚,却是好言安慰。 “原来如此,看来你还是和十里分开睡罢。一会儿抹些药膏,去去肿。” 常乐撇嘴,不想再说这件事,她怕自己忍不住现在就冲进厨房还十里两巴掌。目光不经意下移,发现司伯言还抱着她,只瞬间,便耳根子有些发烫。 难怪,她感觉突然暖和了些。 司伯言不着痕迹地松手将她给放开,又问于单的情况。常乐大概说了一下,司伯言的警惕心才算是真正的放了下来。却是不由得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于单的情况。 “你连上药都能弄成这样,真的是没话说您了。”常乐吐槽着已经回到了床边,继续拆着绷带,“您还是赶紧回去休息罢,我和十里一会儿帮他退了烧就睡了。” 司伯言皱眉道:“这事儿,就让十里和无泽来罢,你先回去睡罢。” “这您就不用跟我争了。咱们四个人,就我睡 的最足。现在熬会儿也都不算熬,就是打发时间了,反正我也睡不着。” 常乐三两下将绷带除了,发现于单的刀伤伤口处有些红肿的迹象,心中略感不安。但又想于单是吃了解毒丹的,应该不是被传染,这还是发炎的症状。 抬眼见司伯言还在原地不动,紧盯着于单的伤口沉思。 念及昨夜司伯言就和无泽睡树林,肯定是没睡好,现在也不想让他们再多耽误睡觉的时间。 叹了声,直接起身,拉起司伯言的胳膊往外走。 “你和无泽,现在就回去睡觉。明天咱们就要想办法去山里了,精神不好的话,到时候容易耽误事儿。这儿就是个换药退烧而已,用不了那么多人。而且你们大男人也没我们女子细心,也别想着打什么下手了。” 说罢,常乐将司伯言推进了他的房间里,扒着门口最后威胁式地叮嘱司伯言。 “好好睡觉。明天我要是困了,你们还能背我。你们要是困了,我和十里可背不动。” 司伯言见她如此坚决,只好无奈应了。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于公子若是对你做些什么事,或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你一定要过来叫我,万不可一人对付。” 常乐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心底忽然暖暖的,抿了抿唇点头。 “我知道的。我不会让自己出事,导致你身陷险境的。” “这……”司伯言瞧着她嘴角的笑意,忽然间觉得有些刺眼,默了默还是在她侧身时候道,“这无关乎我,我只是想将你平安带回,交还给二弟。” 这时候听到怀王,常乐心里头又开始不舒服,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你早点休息。” 路过无泽身边时,常乐又露出了凶巴巴的样子。 “你要是敢再随意监视我,不睡觉,你就不用跟着我了,直接跟别人好了。” 无泽忙颔首:“属下明白。” 司伯言看着常乐回了于单的房间,心中莫名有些郁然,瞧了眼绕过门口直奔厨房的无泽,也转身回了房中。 无泽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十里也端着一盆的热水出来,嘴里还在跟无泽嘟囔。 “我知道了,不会让阿常跟那个于公子有什么的,你放心。阿常让你睡,你就赶紧睡去罢。” 十里端着水回到于单房间时,常乐直接端过了水盆,又让十里去取些盐和一个碗来。 常乐刚刚想了半天,在没有酒精和碘伏的情况下,要怎么消毒。最后想来想去,只能用盐水了。 “待会儿,我用盐水给你的伤口消下毒。虽然伤口上撒盐这种事儿有点不道德,但也是没办法,你且忍着点。” 常乐取了条毛巾浸湿,拧干后叠了几叠小心放在于单的额头。 于单就一直定定看着她,面无表情满是探究。 常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的,发觉于单半靠着枕头有些难受,便又贴心问了一句。 “你要不要躺着?” “不用,这样就挺好。” 于单轻声,声音有些干哑。 常乐立马起身,去查看了下桌子上的水壶,发现是空壶。就直接将空壶递给了拿着盐罐子跑回来的十里,让她再弄点喝的热水来。 自己抱着碗和盐罐子到了床边,揣摩着调了一碗盐水出来。 “你忍着点啊,我会慢点的。” 常乐提醒了下,见于单点了点头,自己这才一咬牙,一横心,将他的手臂往外挪了挪,让他的伤口处正对着盆子。 最后定定瞧了于单一眼,二话不说,端起盐水,直接一碗淋在了于单的刀伤上。 本来有些迷糊的于单瞬间清醒,又瞬间陷入更深的迷糊。饶是他不怎么惧怕疼痛,此时也疼得低叫出声。 伤口上撒盐是什么滋味,他现在算是体验了个完全! “你还好吧?” 常乐听见他的痛叫,自己也感同身受地浑身紧绷,生怕他咬了舌头。 “我……”于单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字,“还好……”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原来是感染 常乐怜悯心疼地瞧了他一眼,将碗放到了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干净巾帕给他擦拭着伤口周边的盐水,嘴里还满是歉意地解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整你的,确实是这儿的医疗条件有限制。我知道盐水浇伤口会更疼,这也是为了让你长痛不如短痛……” 十里端着一茶壶热水回来,正好就撞上了常乐安慰于单的场面。 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十里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压压惊。看于单脸上痛苦纠结的表情,现在都没有缓过来,看来,常乐这是下了死手啊! 常乐好容易于单重新包扎了伤口,又让十里倒了几杯水,亲自喂给他。 等一切都差不多了,就只是给于单换换毛巾,常乐便想让十里回去睡。结果一扭头,十里已经坐在桌边,撑着脑袋睡着了。 “你也躺着睡会儿罢。” 常乐看向还盯着她看的于单,伸手将他的肩膀一按,逼迫他躺下。却好像碰到了他的什么地方,于单疼得一咧嘴。 “怎么了?我是碰到哪了?” “没什么,就是你的力气太大了。”于单难得地又咧嘴一笑。 常乐的眉头跳了两下,鉴于他是病号,就懒得再跟他多计较。只是板着脸表示自己的不高兴,手中给他掖了掖被角,让被子将他过得严严实实的。 “你捂着睡一觉,发发汗,可能就会好很多。” 于单睁着眼盯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在常乐的逼视下睡了过去。 …… 常乐照顾了于单一夜,十里就在桌子上趴着睡,时不时醒来换温水。 常乐连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听见有人在耳边呢喃,感觉手被拽住,这才醒过来。睁眼就发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 屋内的油灯已经熄灭,外面的天还没亮,还是黑沉沉的,分不清时辰。 “啊嘁!” 常乐受着冷空气,浑身一激灵,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忽然感觉脑袋有些沉沉的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熬夜冻着了。 她刚刚应该回房间里换好衣服的。现在她还只是穿着简单的薄衣,外面披着个斗篷。 “母亲,母亲……” 常乐寻声望过去,发现是躺在床上的于单。 他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手,体温高的吓人。常乐猛然清醒,忙伸出另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和脸颊。 “怎么没退烧,反而还更烫了?” 常乐意识到不对,忙又将于单手臂上的绷带给拆了。 他手臂上的刀伤依旧是红肿,因着体温高还有了流脓的迹象。看着还是像正常的发炎,不像是得了赤病。 “母亲,我定会治好你……” 于单还在呢喃,右手被他死死抓着,滚烫的体温让常 乐慌张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忙出声叫了百里大爷。 “大爷,你能不能看看他是什么情况?大爷,他身上好烫!” 连唤了几声之后,她胸前的红宝石闪了闪,百里大爷从里面蹦跶了出来。 不过,这回他是以人形的方式,直接站在了常乐身边。 突然间看见旁边站着个老头,还是灵体状态,常乐吓得有些没缓过来。 “大爷,你出来就出来,怎么一言不合就现人形?” 这还是常乐第一回见着百里大爷的人形全部状态。 他的身高和常乐差不了多少,白花花的头发还有编着小辫的小短胡,最具特色的两条长寿眉就在那里无风自飘,依旧是看不到他的眼睛。 百里大爷双手负背,脑袋伸着,上下打量于单的情况。 常乐焦急地等着他的结果,只见他缓缓张口。 “我的灵力存足了,就想看看能不能化成人形。” 常乐提着的心一顿,很想就这么暴打他一顿,不满道:“大爷,您看我要不要把位置让给你,你赶紧把把脉?这么高的体温,怎么也有四十多度了。再这么烧下去,他醒了就是个傻子了。” “知道了。”百里大爷嘟囔了一句,指了指于单的肩膀,“他应该是被咬了,那里正在溃烂,具体他的病情,我也看不出来是怎么了,我也不是大夫。” “大爷……?” 身后突然响起十里的声音,旁边的百里大爷立马隐身回宝石,躲了起来。 “阿常,你看见了吗?我刚刚好像看见我大爷了。”十里激动地跑上前,晃了晃常乐的身子,“他刚刚就在你旁边。” 常乐被十里晃得头晕,心里暗嘀咕。难不成这就是血缘亲情?百里就算是灵体,十里也能见着? 来不及再思考更多,常乐将十里推了推,将她离自己远些,拧眉严肃警告。 “你去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如果不早了的话……你去烧点热水罢。” 十里一脸糊涂地去了厨房烧水。 常乐使劲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这一下子将于单弄醒了。于单双眼迷蒙地瞧着常乐。 “不好意思了,配合一下。” 常乐悻悻一笑,直接动手将他的上衣扒拉了一半。 果真看见他的左肩肩膀上有个牙印,而且已经开始溃烂,绿油油的一片,瞧着很是吓人。 “完了。” 常乐再看于单的时候,两眼一抹黑,摔坐在床边。于单已经烧糊涂,又昏了过去。 昨晚瑛嫂说的赤病的病症历历在耳。 于单这情形明显已经到了高烧阶段,接下来就是烧退,面黄肌瘦,然后白斑溃烂而亡。不过,他现在已经在提前溃烂了。 “啊嘁!” 常乐冷不丁地又打了个喷嚏,脑袋也有 些晕晕的。自己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发现温温的,不由得心下发慌。 她别也被传染了! “啊嘁!” 紧接着又是几个喷嚏,常乐心下更为凄凉。犹豫了下,还是先将于单的衣裳给他穿上,决定出门去透透气,凉快凉快。 心里还在不断给自己暗示。她就照顾了于单一晚上,哪里至于就传染上?这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 “百里大爷,你能用你的法术治病吗?”常乐还是不放心地求助百里大爷。 胸前的红宝石亮了亮,百里大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又不是大夫,法术也不是万能的。你要是也病了,就赶紧去蓬莱谷找那小子,他肯定能治好你。” 常乐犹豫地回看了于单一眼。 她是可以赶紧赶去蓬莱谷,可这于单要怎么办?蓬莱谷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他们总不能带着于单。 常乐刚刚站到了门口,难得觉得清晨的寒风吹在脸上是舒服的。忽然听见细微的动静,瞧去发现是主屋的门打开了,瑛嫂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出来。 “妹子,你怎么在外面吹着呢?你这是一晚上没睡?” 常乐笑了笑:“睡了会儿,瑛嫂你们起的真早。” “不早了,这都卯时了。”瑛嫂笑着走近,见常乐的状况不太对,担心问了句,“这于公子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基本上是好了。” 常乐极力控制面部表情没有那么僵硬,心下却是慌张,怕被瑛嫂发现他们的事情。如果被发现,他们铁定也是要被扔进祠堂里自生自灭的。 “那就好。” 瑛嫂欣慰一笑,转身就去了中间的草坑,看了看茅草烧的情况,便直奔存茅草的小房间。 这时候,孟七古也精神抖擞的从房中出来。 常乐拧了下袖口,往屋内瞧了瞧于单,决定还是先跟司伯言说这个事儿。正此时,便听见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无泽走了出来,司伯言也跟在后面过来了。 “主子,你怎么了?” 无泽看出常乐的不对,往屋内一扫,没发现十里,不由得拧起眉头。 “十里呢?” “她去厨房烧水了。你去帮她一下罢,公子,你跟我来一下。” 无泽只是疑惑地瞧了常乐一眼,也没违背。 司伯言跟着常乐进了于单的房间,常乐转身就将门给关上。见常乐如此谨慎,司伯言便知定然是和于单是有关系的,不由得有些担心。 “出什么事了?” 常乐先用几个喷嚏回了他的话。 司伯言更是不安,半步上前,直接就伸手探了她额头的温度。常乐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司伯言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你得了风寒?” 司伯言收回手,再瞧于单,眉 间起了一道道深壑。 “他不是因为刀伤引起的炎症发烧是不是?” “我也是才发现的。” 常乐直接在前面引路到了床边。司伯言瞧着于单通红的脸,不用碰就知道他现在身上肯定滚烫的吓人。常乐伸手将于单的衣裳扯下,露出于单左肩上的伤口来。 “他应该是被咬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我也是刚刚问了百里大爷才知道。”常乐低声汇报情况,打了个喷嚏继续道,“好像,我也被染上了。” “你本就体寒身子弱,容易被染上也不足奇。”司伯言沉了沉,将她拉离了床边,“早知如此,昨夜便不该将你留在此处。” “你离我远些,小心也被染上了。” 常乐挣脱司伯言的手,晃了晃愈发昏沉的脑袋。 司伯言也没走离半步,只是轻声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常乐想起他对这病似乎有免疫功能,便也就没坚持。 “我的还不是很要紧,可以请那位帮忙。可咱们又不能带上他,难不成就让他在这儿自生自灭?瑛嫂他们肯定会把他送进祠堂里的。还不知道咱们回来,他是不是还活着。”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二章 得了赤病 “不止是他,还有祠堂里的那些无辜村民。如今,我们只能赶紧入山。”司伯言说着,又问,“百里大爷无法帮你们治好此病?” 常乐甚是无奈摇头:“他向来不靠谱,这事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说起来,我都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及时把咱们带进去。” “不如,你现在问问?” 司伯言睨了旁边的于单一眼,发现他已经基本是不省人事了,也不用再多顾及。 “百里大爷,你到底记不记得去那里的路?”常乐唤醒百里大爷,见红宝石闪了闪,又道,“听说那山上现在都是瘴气,你还能认得路吗?” 红宝石亮了一小会儿,又自动的暗了下去,半晌没有新的动静。常乐和司伯言的脸也跟着拉了下来,心情不是很好。 “你看见没?我就说他不靠谱!”常乐咬牙切齿地看向司伯言,向他表现自己的愤怒。 “谁说我不靠谱?本大仙记得入口是在一个洞洞里。” 常乐一把攥住宝石,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面色阴郁地看向司伯言,很是无力地将百里大爷的话转述给了司伯言。 “看来,我们不光是需要先将你们的病治好,还要找人去山里。”司伯言凝神道,“或许,我们需要找到那个叫孟久的大夫。” 常乐抿唇想了想,目前好像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孟久不就是在祠堂里?咱们直接找村长,让他将孟久大夫给放了。他要是不同意,咱们就花钱买。我看这个村长的侄子就挺贪财的,那村长肯定也贪财。” “啊呀,瑛嫂子,这是什么东西?” “妹子别急,就是些小虫子,拿醉茅熏熏就没了。你小心,躲远点儿,别被它咬着了。” “怎么这么多这虫子?” 外面突然一阵骚乱,司伯言和常乐来不及细说,赶紧出了门。 十里和无泽已经跑了过来,瑛嫂正拿着一堆茅草熏他们东厢房这边的地面。 司伯言不待十里汇报情况,独身快步走了过去,顺手从院中大坑内拿了一把茅草。 “阿常,那边一堆的虫子呢,太可怕了。” 十里说着就要往常乐身上靠,常乐自觉地躲远了几步,顺手将于单的门给关上。 “我去换衣服,于单现在正在休息,你们便不要进去打扰了。” “阿常……” 常乐见十里又要靠过来,忙道:“我现在有些感冒,你离我远一点,免得被传染上了。” 她一定多半是感冒,现在去穿厚点,避免感冒加重! 十里瞧着常乐冲回他们的房间,一时不解,扭头问无泽。 “感冒是什么?” 无泽摇了摇头。 “阿常说会传染,莫不是!”十里猛地瞪大了眼睛,“常乐染上了这里的那个怪病?” 司伯言那厢,他拿着茅草跟着瑛嫂一块儿驱虫,只一眼便认出,那些就是先前咬过他的虫子。此时,他们密密麻麻的有一小撮,在茅草的烟熏下,四处逃窜,最后消失无影无踪。 “瑛嫂,这个可就是赤身虫了?” 瑛嫂长吁了一口气,被他的话问的愣了下。本想着隐瞒,却发现司伯言逼视的目光很有压迫性,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司伯言心中隐隐落下了某块石头,却升起浓浓的疑惑。 为什么他就对这种虫子有抵抗作用?难不成真是因为他自小吃那些丹药的缘故? 瑛嫂有些疲惫地将散落的鬓发整理了一下,悠悠道:“家里这醉茅也烧着呢,平日里不会出现,怎么今天突然出现这么多?除非……” 司伯言听出门道:“除非什么?” “咦,你们在干嘛呢?”孟七古正好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个一把胡子的村民,瞧见司伯言便道,“小兄弟,我听说昨晚上妹子照顾那个于兄弟一晚了,也不知道病的怎么样了,这就带了个大夫过来帮忙看看。” 司伯言微微一笑,将茅草重新扔回院中的大坑里,浅笑道:“多谢孟哥了。” 瑛嫂却古怪地瞧了司伯言一眼,直接将孟七古拽到了一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孟七古像是听到什么震惊的消息,脸色大变。 司伯言便端然站在原地,看他们夫妻俩要做什么。 孟七古想了半晌才回过神,脸上依然都是怒气,扭头回了瑛嫂一句,便朝司伯言走来。瑛嫂则匆匆跑出了门。 看起来,情势不太对的样子。 “这位小兄弟,你们在进村之前,是不是有见过我们村子里的人?” 司伯言不急不缓地露出疑惑的表情,道:“孟哥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于兄弟,到底是怎么受的刀伤?他恐怕不是因为刀伤才病的罢?我怀疑他现在已经得了赤病!” “孟哥为何这般说?”司伯言依旧是临危不乱,极其镇定地瞧着孟七古。 孟七古见司伯言没有一丝慌乱的模样,竟有些自我怀疑,气势不足道:“这赤身虫不会突然间出现这么多,除非是家中有人患了赤病,将赤身虫吸引了过来。这赤身虫就出现在你们这边,明显是有人染上了赤病!” “我们来时,并未看见川草村的村民,只有一个人偷袭过于兄弟,我们也没谁被这赤身虫咬,怎么可能染上了这种病?” “你空口无凭,让我们看一看就知道了!” 孟哥说着,就带大夫冲进于单的房间,临到门口两人又立马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 司伯言已经不惊不慌,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的情况。只见大夫察看了一番于单的情况,两个人就惊慌失措地跑出 了房屋,嘴里惊慌的大喊。 “赤病,真的是赤病!” “你们还有谁也染上了赤病?”孟哥立在门口,离司伯言几尺远,指着他道,“你有没有得赤病?” “什么赤病?” 常乐迷糊地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只是换个衣服的工夫,脸上已经泛起了不明的红晕。 十里担心地想碰她,却是被她一把推开。十里再次受伤害地站在原地,却也确认。常乐肯定是被这里的怪病给传染了。 “你昨天也照顾了他一晚上,看你这样子,肯定也有问题。”孟七古指着常乐道,推了推大夫,让大夫上前,“你赶紧让我们的大夫看看。” 常乐见着靠近她的大夫,心中发虚,目光惊慌四瞟,落在司伯言的脸上。司伯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目光,常乐这才慢吞吞地将手递出来。 大夫一搭脉,立马惊恐后退,一手用袖子捂住口鼻,一手指着常乐道:“她也有赤病,她也得了赤病!” “赤病,哪儿有赤病?” 门外哗啦啦地涌进来一群村民,手里还拿着棍子,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其中两个年轻的村民,架着个旬的老人。那老人白发苍苍,身子板儿看着都不怎么硬朗了,盯着常乐他们这群外客,又问孟七古。 “老七,谁有赤病?” “大伯,就是他们这几个,屋里那个已经烧糊涂了,看来已经恶变。这个才开始发作。”孟七古说罢,最后的目光落在常乐身上。 老人脸色一凝,挥手道:“快,快将他们抓起来,送进祠堂。其他人都离远点,别被传染了!” 他们做这种事一看就很利索,老人发话完,就站出来六个人,直奔常乐他们几人。 无泽立马闪身到前头,挡住村民,下一刻便要开打。 那些人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揭开盖子对着无泽就是一通洒。 白色的粉末落在无泽身上,很快,无泽便浑身发软地倒在地上。 常乐他们几个大惊,还来不及反应,那群村民便粗鲁地将他们都给擒住,任凭怎么挣扎都没用。其中两个进屋,将于单拖了出来。 “把这女子和昏迷的那个,都送进祠堂。” 老人说罢,手下的人立马行动,将常乐和于单带走。十里和无泽挣扎着,也只能干看,大夫还趁机给他们二人把了脉,确定他们没有问题才放心。 “慢着。” 司伯言忽然沉静出声。众人纷纷看过去。十里的眸子都亮了起来。 “我也染上了,你们将我也带走罢。” 十里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满是不敢置信。 老人暗暗吁了一口气,挥手道:“把他也带走!” 他还以为司伯言是要出什么 大招来反抗呢,一看司伯言这人就不是简单的人物,却原来是他们想多了。 众人气势汹汹地来,气势汹汹地去。孟七古交代了瑛嫂几句,就跟着一块儿走了。十里被放开,准备冲上去救常乐的时候,却是被无泽勉强伸过来的胳膊压住。 无泽低声道:“公子自有主意。” “他能有什么主意?祠堂咱们又不是没路过过,听着就感觉里面很可怕。而且,不是说得了这种怪病都会死吗?他们都死了,那怎么办?”十里瞧了无泽一眼,几拳砸在他身上,道,“你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出问题?” “这得了赤病,为了其他人的性命安全,我们只能把他们送到祠堂。”瑛嫂叹了一声,道,“我劝你们一句,现在也赶紧离开川草村罢。刚刚他们洒的只是一般的软骨散,过上半个时辰,你就能恢复了。” …… 孟家祠堂,里面一如既往地传出来阵阵哀嚎。 老人带着村民过来,十几个村民手执棍棒分列门口两边,虎视眈眈。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三章 孟家祠堂 “开门。” 老人发话,一人上前开锁。 门内的人听见动静儿,闹腾声更大了,听声音便知他们有聚集到门口的趋势。 门一开,如洪水泄出,猛兽出笼,几个身上大片溃烂的人张牙舞爪地要冲出来。他们看起来都是十七岁以下的少年。 开门那人一脚便将一个踹回去,闪身往旁边一躲。那些执棍棒的人便冲了上去,对着那些人就是一阵乱打,直到将他们打的都反抗不得,便拖着他们,又将他们扔回了祠堂里。 常乐作为旁观者都看傻了眼,想到自己马上就要作为参与者被扔进去,浑身漾起一阵阵恶寒。 “你们得了赤病,就好好的在祠堂为祖先祈福,请求祖先庇佑咱们川草村。你们老想着跑出来干什么呢?跑出来还不是祸害了咱们村里的其他人?” 老人语重心长说罢,眼角一斜,道:“把他们三个,也都关进去。祠堂每日会送一顿饭,你们便在这里面走最后一程罢。” 祠堂的大门打开着,里面阴暗的让人看不清具体的状况。只知道它像个鬼屋,里面有着一双双凝视你的眼睛,在张牙舞爪地等着你进去,然后将你给吃掉。 嘭! 大门猛地关上,里面再次与外面隔绝,显得更加沉闷。 常乐他们面前是十几个双目无神形如丧尸的人,那些人都在用那双灰暗的眼睛打量着常乐他们三人。这些人里,大的有年迈的老人,小的才是几岁,男女都有。 他们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慢慢散开。之前被打的村民,就躺在门口处,自顾自的呻吟,无人管。 “怎么外来人也给关进这祠堂里了?” “这不稀奇了,只要染上病,就肯定会被扔进来。一起等死罢。” “看他们的样子,也就躺在地上的那个严重,其他的两个应该才染上。” “……” 司伯言就紧站在常乐身边,将她给护着,目光在左右打量这个祠堂。 这个孟家祠堂并不大,是个高墙院子,看这高墙还是后来故意加高了的,想来是害怕这里面的人逃出去。正中间的就是摆放孟家先祖牌位的正堂,左右两边还有两个小房间,然后便是有左右两厢房。 那些人散了之后,也都分别回到左右两厢房去了。有些不甘心的,嘴里还在痛苦的哀嚎着,就是先前常乐他们在祠堂外听到的那些声音。 “我们要不先把于单带到祠堂里呆着?” 常乐蹲在于单旁边,查看了下于单的伤势,发现他身上依旧是烫的吓人,现在已经处于彻底昏迷的状态,不知道继续发展成什么样子。 司伯言环视一周,点了点头:“先找个地方安顿他罢。我来背他。” 常乐正想扶起于单,但尝试失败。听闻这 话,便让到了一旁,司伯言将于单的身子一转便搭在了自己的背上,常乐忙帮着扶稳。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尽快找到孟久。”司伯言低声在常乐耳边道。 他们刚要踏进祠堂,便不知道打哪儿跑过来一个少女,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梳着两个圆发髻,凌乱蓬松。少女闪身到他们面前,双手一张,将他们拦下。 “你们是外来人,最好别进我们的祠堂。” 这少女看起来是个正常的,不像染病的样子,而且也没有很邋遢。 司伯言听了少女的话,停住了脚步,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提醒,那不知我们能在何处呆一下?我们的这位朋友现在正发高烧,需得一个地方安置。” 少女瞧着司伯言,小脸忽然间有些发红。偏头看了他背着的男子一眼,见他脸上红彤彤的,放下了双臂。 “正发高烧的人最容易传染给别人,也会加重其他人的病情。你们跟我来。” 说罢,少女已经在前面引路。常乐和司伯言相视一眼,紧随其后。 少女带着她们到了祠堂右侧的小房间,轻轻推开门。里面是个简陋的居室,有一张通铺,床上的被褥什么的都是凌乱不堪的,还有阵阵恶臭。 “这里是专门安置这些发高烧的人的,你们把他放上去,然后就出来罢。”少女解释着,“等他的高烧退了,就可以出来等死了。” 常乐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实在难以接受,从这么个如花的少女嘴里听到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司伯言还是先照做,想着少女刚刚说高烧的人容易传染给别人,便没让常乐跟进去。他进去将床铺随意整理了一下,将于单放下,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出来。 “姐姐,你们是什么人?” 少女嘴上问着常乐,眼睛却一直黏在司伯言身上,脸上还泛着可疑的红晕。 常乐都不用仔细打量,就知道少女肯定是看上司伯言了。也是,司伯言举止优雅,谈吐温和,说话声音好听,长得不错,还有一身的贵族气息。平常女子见了,确实会动心,更何况是个正值花季的少女。 “我们就是普通的商人,路过这里不幸染上了病。” 这是常乐他们南下用的假身份。 “你们和我见到的商人不一样,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少女发觉司伯言看向她,立马躲闪目光瞧向常乐。 常乐将她这种少女小动作看得明明白白,笑道:“我们是做书画生意的。” 少女见司伯言走近,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敢问姑娘,不知姑娘身份?”司伯言出来将门关上,出声询问少女。 常乐便在旁边看好戏,看得乐呵不已。 “我,我叫孟今,爹娘都 叫我阿今,大哥哥也可以叫我阿今。”少女粲然一笑,双手背到了后背,“不知道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在下卜言。”司伯言温和浅笑。 孟今就这样看着司伯言入了迷,瞧了眼常乐,又问:“那这位姐姐是……?” 司伯言瞥眼瞧见常乐端然看戏的模样,莞尔笑道:“她是我夫人。” 孟今的笑容一瞬间凝滞,常乐也一瞬间笑不出来。 “不是,我是……” “怎么不是?”司伯言打断常乐的争辩,伸手将她的腰一揽,附身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莫想害一个小姑娘。” 常乐回视看他,拧眉:“那你就害我?” 司伯言但笑不语,将她搂的更紧了,转身瞧着孟今问:“不知道我们可有地方住?” “啊……”孟今猛然回神,脸上的红晕褪去,依旧笑的粲然,“有的,看你们的样子也是才得赤病,可以跟我们一起住。而且,我们这里也要干净些。” 孟今转身在前面带路。 常乐瞅准机会,几巴掌把司伯言放在她腰间的手打掉,偏头瞪向司伯言。 司伯言笑意更甚,清浅的眸子都是笑着的。 常乐算是明白了,这个司伯言看着是个帝王,其实也不是个什么正经的君子,和怀王的不要脸程度有的一拼。 “孟姑娘,你会在此处,也是因为患了赤病?” 司伯言将注意力转移到孟今身上。孟今也没回头,只是点了点头,缓缓开口承认。 “嗯,我是七日前进来的,如今已经过了高烧的时候。再过不了多久,我身上就要开始出现白斑,然后溃烂……” 听闻此言,常乐的心忽然间被揪了起来。 孟今看起来是个正当青春的好姑娘,她应当还有大把的人生去度过。很难想象,这样的姑娘,浑身溃烂会是怎样的情况。 一想到这儿,常乐不由得开始头晕,更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司伯言一把扶住常乐,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试探了她脖颈的温度,发现她的体温又高了不少,不由得有些焦急。 孟今发现异样,转身看向常乐。 “她也到了发高烧的时候吗?” “应当是的。”司伯言颔首,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不知姑娘是否知道孟久孟大夫在何处?” 孟今点了点头,在祠堂右侧的小房间前停了下来,指了指房门。 “他就在这里面。” 踏破铁鞋无觅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司伯言也没想到,能这么快的就找到他们想找的人。 小房间里的摆设和适才左侧小房间里的情况一致。 此时,一个三旬左右的男子正坐在床上,双腿呈簸箕状,左腿上绑着木板。身上看起来也没什么异状,看着也比外面那些人干 净些许。 这人正是孟久。 孟久家里世代都是大夫,一直都颇受川草村村民的尊敬。如今孟久为了给村民采药治病出事,才被送进这祠堂。再加上他来到祠堂后,依旧不辞辛苦地为众人看病查情况,原本占着这屋子的老人就自动将房间让了出来。 在孟久的安排下,祠堂里的情况也大有改善。 先是空出了一间房,搁置那些被送进来的高烧人员,烧退了的人去往左厢房,等进入溃烂期便去右厢房。这里条件不好,却要求每个人都注意干净。 每日,孟久不是研究托人带进来的书册,便是给这里的村民扎针,企图延缓他们的症状。 此时,常乐和司伯言进来时,孟久正在看书,书册还是木牍的。 孟久听见动静抬起了头,顺口便喊了声。 “阿今,你回来了。” “久哥哥,这是今日送进来的人,还有一个发了高烧,我让放在小屋里了。” 孟今将门关上,挡住外面的寒风,迅速说明情况,见孟久拧眉,又解释。 “这位大哥哥叫卜言,这是大哥哥的夫人。他们是做书画生意的,在咱们这儿染上了赤病。”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四章 仙人草的情况 “书画生意?”孟久的疑惑更重,“那怎么做到我们这偏僻的粗鄙小村来了?” “我们来此是为了去云雀山中寻药的。” 司伯言简单说明来意,打消了孟久的疑虑,扶着常乐到了孟久跟前。 “我们是特意来寻孟久大夫的,听说孟久大夫可以医治赤病,还请救她一命。” 孟久随意卷起木牍书册,轻轻搁在腿上,苦笑。 “我如今这般模样,自身难保,怕是有心无力了。不过,我可以先给卜夫人把脉一番,看看她的情况如何了。” “多谢。” 司伯言立马扶着常乐,让她坐到了孟久旁边。 孟久伸出右手捏住常乐手腕上的脉门,又检查了常乐双目和口舌情况,沉了沉摇头。 “她身子曾受过太多病寒,一直未养好身子,因而比较容易被赤病传染,症状也比寻常人发的快。我可以先替她施针,帮她强固体魄,放缓症状,但也是与我们差不多罢了,最迟明日也要入了高烧期。” “能缓一时是一时,麻烦孟久大夫了。” 司伯言在孟久的吩咐下,将常乐放躺在孟久身边,自己盘腿坐在常乐的另一边。孟今从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一个银针包,又点燃了一根蜡烛。 孟久刚将包袋展开,常乐便被那散发着森森寒光的银针吓得一哆嗦,身上的肌体记忆在复苏,不断向脑子传输着上次怀王扎她的疼痛感来。常乐挣着便要坐起来。 “不了不了,我还是早死早投生罢,别这么大费周章了。” “不会很疼的,你且忍忍。”司伯言一把将她按了回去,将她的脑袋拨向自己这边,“眼不见为净,你昨夜也未睡觉,现下不如好好睡上一觉。” “不行。” 常乐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身子一转便蜷缩在司伯言的腿边,脑袋埋在手臂间,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裳。 “我死也不要让那些针扎我,上回我就被怀……扎了好几针,疼死我了!” “卜怀还扎你了?”司伯言有些不相信地问她。 常乐立马露出半截脑袋,很是委屈地盯着他。 “还不是上次为了救你?我困的要死,我让他找个刀给我剌一下,他非找了银针。本来剌一刀就清醒的事儿,生生被他扎了好几针,他下手也可狠了!” 司伯言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憋着笑道:“原是如此,真是苦了你了。” “你还笑!” “没有,只是觉得你为了我,真是受了不少苦,当真是从心底里心疼你。”司伯言立马收敛笑意,说的一本正经。 “还真看不出来。”常乐重新将脑袋埋了回去,浑身都写着“拒绝”二字,“反正我不要施针!” 孟久正用烛火烧着银针,给银针消毒,瞧着 司伯言和常乐腻歪的模样,会心而笑。他作为大夫,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也见怪不怪。 烧好一根针,伸手递出去,却迟迟没人接去。抬眼望去,发现孟今正歪靠着墙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常乐和司伯言,目光里都写着艳羡,脸蛋都露出些粉晕。 “阿今?” 孟久轻唤了一声。 孟今这才反应过来,忙从他手中接过烧好的银针。见孟久眼神古怪的打量自己,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躲闪了目光。 孟久瞧了孟今几眼,不由暗叹,惆怅地又取出了三根银针,放在烛火上来回烤。 孟今现在年纪还这般小,不应该呆在这祠堂里的,不光是她,这里就不应该有任何一个村民困着。可是他,如今也是无能为力了。 “孟大夫,这赤病当真没有了救治之法?” 司伯言见施针还有一会儿,便也没再劝常乐,只让她窝着好好静一静,转而向孟久打听这赤病的情况。边说着,还轻轻给常乐理了理斗篷,将她的身子遮盖严实了,免得她再冻得严重了。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的脑袋。 孟久眸光沉了沉,专心地烧着银针,递给孟今几根又烧下一批。 “唯一能治赤病的,就是仙人草。在几百年前,仙人草还是满山到处都有。但虫患不止,仙人草也就慢慢地被用完了,如今只在一些险峻之地可以找到。不过……” 司伯言手下一顿,竖耳静听孟久接下来的话。 “我们家世代为医,先祖发现兰舌草也可以抑制赤病,服用之后,得赤病之人也不会将病传染给别人。但兰舌草在外处才有,且价格不菲。而且,兰舌草需要长期服用,一旦停下,赤病便会发作。对我们一般的村民来说,根本用不起这种法子。” 司伯言沉默了下来。他似乎也能明白这个村子诡异氛围是从何而来了。 他们贪财,是为了有钱能买兰舌草。先前那群人围攻于单,怕也是看中了他的钱财,想抢了买药治病,毕竟他们当时就在生死边缘。而川草村中每个人都透着古怪,怕是因为被这种病长期压抑所导致的。 “这云雀山,可是只有你熟悉?”司伯言转了问题。 孟久点了点头。 “是,云雀山上常年瘴气弥漫,一般人进去不得。也只有祖上发现了对抗瘴气的法子,我们这一家才能长期在云雀山中采药。我自小便出入云雀山,对云雀山也算是比较熟悉的。” “那你可知,云雀山中是否有处奇大的山洞?” “奇大的山洞?”孟久将最后一批银针捏在手中,吹灭了蜡烛,扭头凝视司伯言,“云雀山中的山洞多不胜数,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司伯言微微一笑。 “那看来我们得慢慢 去找了。” “你为何要找山洞?”孟久探究看他,“你们可是来找蓬莱谷的?” 听闻孟久知晓蓬莱谷,司伯言微微错愕,竟还有些欣喜。常乐迷糊中听到关键之处,也转了转脑袋,将耳朵对着孟久,想听的更清楚些。 “这……” 司伯言犹豫不答,他无法确认孟久是否会帮他们。 孟久跟着便解释:“蓬莱谷一直都是流传在世人口中,能寻到我们川草村的并不多,这在我们川草村也是禁止对外说的。你是从何处知晓,又寻到此处的?” 孟今也警惕地盯着司伯言。 知道他们川草村的云雀山上有珍惜草药的人不少,时不时就有一些外人来寻。但是知道蓬莱谷的,他们这倒是第一批。 “我们也是受人指点。”司伯言不慌不慢地解释,“是从一位得道道长那里知晓的。” “道长?”孟久眸光猛地一闪,“你说的可是一个叫长春的人?” 司伯言见他惊喜的模样,大致猜测此事不是什么坏事,便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你们竟然是长春恩人的朋友。”孟久激动道。 孟今不解地瞅向孟久,道:“久哥哥,这个长春是什么人啊?” “他是咱们村的大恩人。”孟久的眼睛里都写崇敬,“三十年前,他突然来到村子里,歇了一夜,第二天就去了云雀山。过了七日都不见他回还,我们都以为他死在了山上。可隔了三个月,他又不知道从山中的哪个地方冒了出来,还救了我的父亲。当时仙人草已经不好找,他却带了一袋子的仙人草,救了我们村子里的不少人。这靠银针来延缓赤病的法子,也是他教给家父的。” “哇,真的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孟今也闪着眸子感慨。 “嗯嗯,我们都猜测他那阵子就是去了传说中的蓬莱谷。”孟久说着就看向了司伯言,“他既然让你们来寻蓬莱谷,那说明我们的猜测是真的了。还请公子带我一同去蓬莱谷,这样我们村子里的人就有救了。” “我们也想着救川草村的人,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准确的位置,还需要你带我们去。”司伯言发出邀请,“而且,光是如今救了川草村的人也不行,草药总有吃完的一天。你们需要从根本上解决,还是搬离此处比较好。” “这……”孟久一时为难。 “若是担心县令不同意,等我们从蓬莱谷归来,我可以托关系,让县令放你们出村。” “没想到公子还有这样的大能耐。”孟久讶异地张了张嘴,最后又是无奈一笑,“但此事不是朝廷上同意就可以了的。我们孟家人,世代居于此处。既然公子是长春恩人指引来的,我也不妨说个实话。孟家人,世世代代,都是无法离开川草村的 。” 司伯言一时不解,道:“这是为何?” “这大抵是祖上的诅咒罢。”孟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黯然道,“孟家人生死都只能在川草村。之前曾经有人受不了赤身虫和赤病的折磨,便逃出了川草村,但都在出村后没几天,便暴毙身亡,具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我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无法在我们村里落住。外人一旦在川草村里住上一年,也会莫名的暴病而亡。” 司伯言此时的内心已经不是用惊愕便能形容的,是满满的震惊。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这等怪异的地方。 常乐也是震惊不已。 孟今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便道:“久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爹娘说过?” “你还小,自然不知道。而且,这事村里人知道的人也不多。只有历代的村长长老知道,因此村长才会严令禁止村里人外出。” 孟久平静解释。 “只因我们家是世代从医,识得一些字,便管着村志。而且接触的病人多,知道的也就多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爷惹了大魔头 “你说这是诅咒,又从何说起?” 司伯言不知为何,隐隐有种感觉,他会来到此处,是冥冥中注定的。 他们或许,要揭开川草村的一些事情。 “这我也是从村志和祖上留下的记录中得知。” 孟久说着,从旁边拿起先前他看的那卷有些发旧的木牍册。 “我们孟家一族本来是住在蓬莱谷中,是蓬莱谷的谷民。我们虽然地处隐蔽,但也时常与外界交流,定期在云雀山下贩卖药材,时间久了便有了现在的川草村。这里本来是外来人暂住等着草药交易的地方。” 常乐一听故事就有些来劲儿,翻了个身,瞧向孟久,一时忘了要被施针的事儿。 司伯言见状,顺手将她的脑袋托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让她有个枕着的地方。 常乐本来惊诧了下,仰视司伯言,司伯言还在专注地听孟久讲话。刚想挪开,司伯言的手又揉起了她的脑袋,还无形中让她的脑袋就固定在他腿上。无奈,常乐索性不理会了。 孟久正要讲到精彩的地方了,听说书还有人按摩昏沉的脑袋,也是件好事不是? “就在四百年前,蓬莱谷突然闯入了一个魔头,那魔头不光占了蓬莱谷,还抓蓬莱谷的谷民进行残害。蓬莱谷的谷民便纷纷逃离,却是因不愿背井离乡,停留在了川草村。祖上也和魔头达成了协议,一旦村中有人得了病,便丢进进入蓬莱谷的山洞中,每个月还要送一个女子给他。这样谷内谷外,相安无事。” 常乐总觉得,孟久说的这个魔头,她应该是听说过的。 “就这样,一直过了一百年,村中人将一个外来女子献给了魔头。没过一个月,云雀山上突然起了瘴气,开始出现大量的赤身虫,当时蓬莱谷的人死了大半,外人也不敢再来此处。先祖们想逃跑,结果发现一旦出谷,不过几日便会暴毙而亡,最后便被困在了此处。这么一过就是三百年,蓬莱谷逐渐消失,成为流传,就连川草村的人基本也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以及蓬莱谷这个地方。” “所以,诅咒可能是因为那个女子引起的?”司伯言听了一大圈,分析重点。 孟久点头。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是那个外来女子献出去之后才出事的。记载中说,那女子极为美丽,想必不是什么普通人。” “具体如何,只有进了蓬莱谷才知道。”司伯言沉思许久,忽然明白过什么,道,“所以现在蓬莱谷的谷主,就是这个魔头了?” “多半是的。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如今已经过了几百年,谁知道蓬莱谷里是否有人呢?长春恩人也未提到过里面是否有人。但我想,那个魔头应该是死了,不然长春恩人不可能活着出来。” 孟久说罢 ,司伯言却以为那人没死。毕竟长春有跟柳成言提到过蓬莱谷谷主,而且百里大爷也说过,那个谷主不是普通人。 若这传说是真的,那百里大爷让找的维风会不会就是这个魔头?如此,这件事就棘手了,别说这维风会不会救他,他们入谷后会不会出事都是没把握的事。 不过,百里大爷跟那人认识,想必会有些希望? 正想着,常乐的脑袋缓缓地动了动,司伯言身子一僵,垂眸看去。常乐依旧是枕着他的腿,翻了个身,把脑袋藏了起来。 常乐欲哭无泪。 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卡的有点准了? 先前百里大爷跟她说,三百年前见过维风,而且说维风是个小魔仙什么的。那孟久说的魔头肯定就是这个维风了。 她再大胆地略一猜测,川草村现在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和百里大爷脱不了干系的罢?那个女子,没准儿就和百里大爷有个什么关系。 虽然不知道百里大爷当年干了什么,当看他这一天天不靠谱的样子,肯定是做了什么不靠谱的事。而且他现在连怎么进谷都记不清楚,也不指望他能将当年的事情给说清楚。 隐隐觉得,百里大爷三百年前来一趟,肯定是害了魔头和川草村两边的人。 “卜夫人。” 孟久唤了一声,还在陷入纠结的常乐没有理会。司伯言直接将她的身子翻了个,将她放到床上。突然间要见光亮,常乐以为自己的心事被偷听到了,吓得紧忙抓住了司伯言的胳膊。 “你现在身上越来越烫了,不赶紧救治不行的。”司伯言柔声劝道。 常乐见他说的不是百里大爷的事儿,松了一口气,身子便被司伯言轻易地推放在床上。但目光一扫,瞧见孟久手中的银针,常乐一个激灵又重新拱回司伯言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司伯言的腰不撒开。 “我不要打针!” 司伯言瞧了眼发愁的孟久,眸光微闪,伸手直接给常乐的后脖颈来了一手刀。常乐的手立马松开,整个人也晕了过去。司伯言这才将她重新放平整。 “孟大夫,麻烦了。” 孟久瞧了眼司伯言,深觉他笑的也没那么温和,毕竟他竟然能对自己的夫人下这样的狠手。孟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瞧着司伯言的目光也没了爱慕之意。 …… 虽是白日,但孟家祠堂院中基本无人来回。 一蒙面人立在高高的墙头,绿色的眸子微微转动。左右一看,趁着无人,纵身落入院中,悄无声息地潜入祠堂左侧的小房间内。 于单正躺在床上,身上的温度烫的吓人。蒙面人将他的手取出,伸手搭脉,一串佛珠串从他的袖中滑出露在外面。 蒙面人诊脉罢,眉头紧皱,从腰 后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匕鞘上花纹反复,色彩丰富,匕刃薄而锋利。 蒙面人拿匕首轻轻在他的掌心一划,便是一条长长的口子。立马将左手握拳,鲜血汇聚滴下,落入于单的唇上,缓缓地流入于单的口中。 喂了大概半小杯的量,于单的眼睫毛动了动。蒙面人这才收手,将匕首塞回后腰,拿出一根布条随意地将手掌一缠。 于单睁眸瞧见蒙面人,顿了会儿,才轻轻开口。 “你怎么来了?” “属下来迟,还请主子见谅。”蒙面人恭敬回话,“属下这就带主子离开此处。” “不急。”于单轻声阻拦,“我现在是如何了?” “主子是染上了此处的赤病,因而发了高烧。属下的血正好是解这赤病的,适才属下已为主子解毒,过上几个时辰,主子便无事了。”蒙面人低声解释,“若是属下昨夜便发现,主子也不会遭受此罪,属下该罚。” 说着,蒙面人便单膝跪了下去。 于单勉强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瞧向蒙面人。 “此次也算你来的及时,功过相抵了。既然我现在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便不急了。他们定然也是要去蓬莱谷,想找你师父给小皇帝解蛊,既如此,我不妨先跟着,看他们到底能不能进谷。” 蒙面人目光透着质疑。 “他们就算能进谷,只要属下同师父说一下,定然也是不会救的。主子不必在他们身上多耽误时间,还是先随属下进谷罢。” “我自有主意,你继续藏着便是,别让那个常乐给瞧见了。” 蒙面人沉沉地看了于单一眼,还是乖乖听命,迅速离开了此处。 于单坐了会儿,隐约有些担心常乐。没想到他患了此处的赤病,那常乐一直照顾他,不知道会不会被染上。 抿了抿半湿润的嘴唇,口中尽是血腥味儿,伸手抹去。环视四周,这才发现他住的地方有些不同。 又过了半晌,于单感觉脑袋轻松了些,身体的高温也在慢慢下降,这才起身下床。瞧见桌子上有水壶,里面存的是冷水,也懒得顾及,直接倒了几杯饮下,去去喉头的干涸。 出了门,发觉所在地的陌生,等看到摆满牌位的厅堂,才猛然反应过来。 这里,是他们先前看见的孟家祠堂。 “啊,你醒了。” 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于单望过去。 那少女将一个破木盆放到了一旁,几步跑到他身边,盯着他上下一打量。这少女正是孟今。 “能醒来,看来是已经过了高烧期。你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快,看来死的要比我们一般人早了。” 于单拧眉,勉强咧出一个笑来。 “请问,这里可是孟家祠堂?” 孟今点头:“是。” 于单有些迫不及待问:“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进来了?” “不是,除了你还有卜言大哥,还有他的夫人。”孟今如实回话。 于单却是不解,不知她说的夫人是谁。卜言从未跟他说过,他还带了夫人来。 “那他们现在何处?” “在那屋里,久哥哥刚给卜夫人施完针。” 于单立马朝孟今指的房间快步走过去,大大咧咧地推开门,将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于单一眼就瞅见常乐躺在床上,司伯言坐在她旁边,正给她整理着被子。 “于公子,你醒了。”司伯言略觉有些惊异。 于单愣了下,道:“呃,对。刚刚外面一姑娘说我好像是过了什么高烧期。原来我是患了这儿的怪病吗?” “嗯,你应该是不注意被袭击你的蒙面人咬了,染上了这儿的赤病。” 司伯言将常乐替他圆的谎说了一遍,免得他说漏杀了川草村村民的事。 于单走到他们所在的大通铺前,瞧着常乐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心下一沉,愧疚询问。 “常乐姑娘也是因为照顾我所以染上了赤病?”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刻也不能分割 司伯言点头。 “她不明情况,照顾了你一夜,本来就身子弱,染上也是容易的事。现下正发低烧,孟大夫帮忙施针,延缓了她的病情,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于单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又松开。昨夜模糊间,他似乎抓着一只温凉的手,却是这样将她给害了。 “既然你醒了,也算是件好事。等常乐醒来,若是能撑得住,我们便出去,带孟大夫进山寻药。” “进了这祠堂,怕是不好出去了。”孟久担心道。 “我们还有人在外面,想必他们有方法救我们出去。”司伯言胸有成竹道,见于单还在看着常乐,眸光微转,道,“既然于公子已经醒了,那你便留在这边罢,我带常乐去左屋,免得让你们的病情跟着加重。” “还是我带她过去罢,卜兄你应当是才染上,少接触的话也能减缓病情。” 于单积极地毛遂自荐,娃娃脸上是个灿然的笑。 司伯言浅笑道:“不劳烦于公子了,有孟大夫在此,我若是有问题会来找孟大夫的。” 于单脸色的笑意一僵,想起刚刚孟今对常乐的介绍。 “常乐姑娘不是你的妹妹吗?我怎么听说,她是你的夫人?” “先前是我们二人闹了别扭,她同你顽笑的。” 司伯言云淡风轻地解释一句,将常乐抱起便转身出了这右侧房,转去左侧房。 孟久瞧于单神色黯然地楞在原地,卷了卷手中的木牍,道:“于公子这么快便过了高烧期,可需要我给公子把把脉,看看情况?” 于单回过神,朝孟久豪爽一笑,道:“多谢孟大夫,不必了。我去外面转转。” 孟久默然,待于单出门,看外面的天色也该开始给村民施针了,便朝端着水盆进来的孟今吩咐。 “阿今,让村民一个个进来罢。” …… 即使村民们觉得丢进祠堂的人都是等死的,多吃一顿也是浪费,但村民不敢当着先祖的牌位虐待自己的族人,还是得送。 晌午时,村民送了饭来,不过是简单的米饭和青菜,但祠堂的人丝毫不介意,还很珍惜这每天仅有的一顿饭。 司伯言草草地吃了些。找孟今要了个小锅,烧些井水,将米饭煮成粥,喂给了常乐。 期间于单试图帮忙,结果被司伯言果断拒绝。于单无法接近常乐,却被孟今拉去帮忙。因着孟久每日要施针的人数太多,孟今一个人帮不过来。 …… 迷迷糊糊醒来,常乐发现自己坐在一片虚空里,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百里大爷?” 常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久久没有人回应,常乐迷茫的看着四周,起身四处走了走。在天地一片白茫茫的地方走, 就感觉像是自己在原地踏步,没两下常乐便百无聊赖地盘腿坐在原地。 “我这是死了?还是没死?我怎么也没见着上帝天使,也没看见黑白无常?” 忽然间,周围有了声音,一支熟悉的旋律飘飘扬扬的,而且那种旋律有种久违的感觉,恢弘大气,直击人心。 常乐有些没缓过来,直到一个女声开始伴随着旋律吟唱。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这不是,《我和我的祖国? 常乐的脑袋里冒出一连串的问号,仰着脑袋环看四周,什么都没看见,整个空间就充斥着这首歌。3d全景环绕式,720度无死角地听这么一首爱国歌,会是什么感受? 这种感觉很怪,总之常乐竟真有了异国他乡的思乡之感。 第一遍过去,已经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忘记了自己现在要面临的是什么。第二遍循环开始,常乐想到自己来到大氏后遭受的点滴,眼泪不自觉地就跟着流了出来。 等常乐顺着这首歌回忆到在现代的点滴之时,这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首歌。 因为那几天正好是国庆前期,处处都在庆祝祖国的诞辰,常乐也应景听起了《我和我的祖国。常乐有戴着耳机听歌睡觉的习惯,她穿越过来的那天晚上,正好就是在循环这首歌。 …… 司伯言当时并没有用多大的手劲,常乐却在被他打晕之后再也没醒过来。 孟久说可能是因为施针的时候还是有些晚,发烧致使她昏迷,等等再看情况。司伯言便一直守在常乐的左右,等着她醒过来。 本来是打算她一醒过来就想办法带她出去,尽快让孟久带他们找到进入蓬莱谷的进口,届时便能请谷主救她。或者是在找入口时便先找到了仙人草,将她身上的赤病给解了。 无论哪种方法,都应该是来的及的,没想到常乐迟迟不醒转,反倒因此而耽误了。 更糟糕的是,司伯言发现入夜之后常乐身上的体温在不断升高,孟久施针抑制的效用就这么结束了。司伯言找过孟久之后,只能先用毛巾替常乐温敷,暂时帮她降温。 孟久也说,或许常乐会像于单那样,因为体质缘故,病症发展快,这高烧来的快去的也快。但司伯言总感觉,常乐会在这场高烧中,再也不醒过来,莫名的心底有些慌张。 他生怕,她会像他母后那般,就这样离开。 “常乐,常乐……” 司伯言时不时便在常乐耳边喊上几句,希望能将她叫醒。 叫到最后,却发现她的眼角忽然溢出泪水来,如何都停不住。不管怎样,这也算是有了体征表现,常乐还能哭就说明她暂时还没生命安全。 司伯言有些 欣慰地替她将眼泪擦去,却见她张着嘴,低声说着什么。附耳上去,便听见常乐一遍遍说着。 “要回去了吗?我终于可以回去了吗?” 不知为何,司伯言的心狠狠地“咯噔”一下,潜意识便觉得她说的“回去”,和他理解的回去不一样。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严声催促。 “你回哪儿去?常乐,快些醒过来,你还要带我去找药。” 几句话落,常乐还是没有任何醒过来的意思,声音也越来越弱,最后消失不见。司伯言的一只手抵着常乐的额头,心急之下,忽然想起百里大爷这号人来。 “卜兄,卜兄,你倒是开门让我进去看看常乐姑娘……尊夫人的情况。” 于单在外面一遍遍的敲门,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今日敲的第几遍了。司伯言瞧了手中的红宝石,面对于单的敲门声,显得有些不耐烦,声音清寒。 “不用于公子担心,拙荆的状态好了许多。” 于单趴在门口,听着司伯言的话,贴着门的五指逐渐收紧,脸上的傻气收敛,眼中满是愤懑。 司伯言守在常乐身边,他现在根本无法接近。只要将常乐带出去,他定能想办法将常乐从司伯言那里抢走,再让齐佑出手,便能救常乐于水火。 可这司伯言,现在太过固执,根本不听他的。他真想直接闯进去算了。 于单深吸一口气,还是好言相劝。 “于公子,现在不要耽误了,我们还是直接带着她离开此处罢。” “于公子还是早些休息罢。” 司伯言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于单咬了下后槽牙,情绪一阵繁杂,半晌,便转身离开。 他们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而且也算是敌对之人。若是他们二人出事,对他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让他插手,他不管也就是了。 可,常乐毕竟是救过他的人。皇帝如果现在出事,那这大氏必将大乱。这皇帝虽然有些独断,但也没看出他有什么失德之处,没准儿,他也是个好皇帝呢……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他做个旁观者便是!他来此另有目的,不能因他们而乱了脚步。 屋内,司伯言一直等到于单离开,再未发现屋外有他人的气息,这才开始召唤百里大爷。 “百里大爷,如今只有你能帮常乐了,你快些看看,常乐如今如何?” 红宝石立马闪了一下,似乎在回应司伯言,他知道了。 司伯言却不知百里大爷要如何去做,正此时,发现身边红光一闪,一个老头子出现在身边。司伯言头次亲眼见着灵异之事,眸光不由得闪过一丝错愕,又迅速恢复正常。 “还请百里大爷替常乐看看。” 百里大爷凝视了会儿,立马跳了起来。 “我 就打了个盹儿,我说怎么眼皮子老跳,这丫头居然想跑回去,这随便跑回去是要魂飞魄散的。你等着,我把她给抓回来!” 司伯言眼睁睁看着百里大爷一晃身消失不见,但理解了他话中所描述的常乐现在的危险境况。下一刻,常乐突然间挣扎起来,四肢在空中扑腾,嘴里还在虚弱大喊。 “我不回去,我要回家!大爷,你放开我耳朵,我要回家了,我再不回去,爸妈该担心我了……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司伯言见常乐在胡言乱语,忙抓住她乱抓的双手,低声道:“常乐,常乐……” 常乐狠狠地挠了司伯言一爪子,怒吼道:“谁叫我都没用,我好不容易能回去了。大爷,你别想忽悠我,魂飞魄散我也得回去!等你等你,你这么不靠谱,我等你等到魂飞魄散都回不去!” “常乐,你还未给朕找到解药,如此便走了,是不是太不负责了?” “为了回家,没良心就没良心罢,谁都别拦我……” “嘶!” 不知道常乐是不是被百里折腾的暴怒,常乐狠狠一口咬在了司伯言露在外面的小臂上。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七章 又回来了 司伯言能感觉到鲜血在往外溢出。常乐咬着他的手臂不松开,却忽然紧张地呜咽起来,司伯言不知什么情况,只能先忍着。 不多会儿,常乐身子一软,倒了回去。司伯言伸手将她的脑袋一托,稳稳接住,这才缓缓地将她的脑袋放回枕头上。 红宝石也跟着一闪,虚空中响起百里大爷疲惫的声音。 “累死本大仙了,总算是把这丫头给带回来了。你好好照顾,我先歇会儿。” 司伯言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上咬痕,又替常乐将她嘴角的血迹擦去,好容易松了一口气。百里大爷说将人带回来了,可是说将她的魂魄带回来了? 现在他只用等着她醒过来? “回去,是要回哪儿去呢?” 司伯言漫不经心地给常乐整理了下头发,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额上的伤疤,摩挲两下,又缓缓收回手。 刚刚她那般抗拒,一心想着回家。 她的家在何方?是只有魂魄才能回去?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今夜无月,屋内的蜡烛也已经熄灭。 司伯言依旧是坐在床边,靠着墙壁,握着常乐的手。一是为了时刻了解常乐体温的变化,二是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她醒来的迹象。 幸好,常乐的体温迅速下降,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看来她的高烧是真的退了,只不过是不清楚她是病好了,还是病情到了下一阶段。 望着无尽的黑暗,司伯言忽然想起和常乐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他的签被发疯的她给打乱,他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注意。只是感慨怎么会有这么疯癫的女子,后来知道她便是怀王一直提的那个人,便存了些好奇之心。 她是除了司伯毓之外,唯一敢和他叫板争辩的人。是他见过最奇怪的女子,也是他见过最单纯的人。 怀王他们几次三番逼她救自己,她虽然颇多委屈,在救他这件事上却从未含糊。 每每悄然经过,注视着她虔诚地跪在三清神像前,那模样背影,确实是让人动容。 自小便被母后教导,身为帝王,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不要相信任何人,要存疑。称帝之后,更是在各处周转斡旋,见惯了人心险恶。 三十而立之年,遇见这么纯粹的人,自然是备为珍惜。 司伯言微微阖眸,紧了紧掌心中略微有些粗糙的手。她的手不像贤妃她们那些大家闺阁之女那般柔软无骨,却是握着让人舒心。 不知过了多久,手心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司伯言的眼睫毛也跟着颤了颤,顺势睁开眼睛,手心里的手也明显有了力气。 “我现在是回家了吗?” 黑暗中,常乐的呢喃声透着浓浓的虚弱。司伯言盯着常乐的方向,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因她终于 醒过来而舒缓的心情,陡然间又因她的话而沉闷。 “这是什么?”常乐捏了捏他的手,摸索了下,又瞬间抽回,“卧槽,这是皇帝的手,劳资没回去!” 司伯言额上的青筋跳动了下,在她的指尖彻底离开之前,又迅速一抓,捉住她的手。常乐使劲挣了挣,他没松开半分,黑暗中,无声地浅浅勾起笑意。 “公子?” 常乐放弃了挣扎,试探的声音轻轻响起。 司伯言的静静垂眸,保持着呼吸的浅缓,并未开口搭理。 “难不成不是皇帝大叔?”常乐的低喃再次响起,司伯言抿唇忍了忍,常乐继续道,“不对,刚刚一直听着就是他在喊我。他别是用了仙人草,把我给救回来了……” “你想回哪儿去?” 司伯言终于忍不住,轻然开口。常乐明显被吓了一跳,手指都是一哆嗦。 “还真是你啊,公子。”常乐悻悻然开口,“我就说是你,我叫你半天,你怎么不说话?” “我睡着了,被你吵醒了。”司伯言语气平平地解释,又追问,“你想回哪儿去?” 常乐试图岔开这个话题,听他不放过,也不知怎么解释,便沉默着不说话,心里还有些小委屈。 她当时明明就要挣脱百里大爷的钳制逃跑了的。结果,突然那个空间崩塌,她的身子一坠,又回到了这个身体里。 她不相信是百里大爷的能耐,唯一的说法就是司伯言将她给救了,这个身体重新活了过来,硬生生将她的魂魄给吸回来。 她想回个家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你才同我说过,拿命拿心相交,结果事到临头,说走便要走?” 司伯言的质问声再次在脑袋顶上响起,常乐循声望过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看不见司伯言,却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位置,凝视了好一会儿,这才满是愧疚的认怂。 “抱歉,我当时真不是想不管你的。就是,我当时魂魄肯定是已经离体的状态,那我……” “你不是说十里和怀王,还有柳成言都是你的亲人?明明能回来,你却执意要走,他们若是知道,当如何伤心?” “那家里还有我真正的亲人在等着呢……” 常乐不满地小声嘟囔,撇了撇嘴,又看向司伯言的位置。 无声间,司伯言松开了她的手,却也没再说话。 常乐紧了紧手,空空如也,心下有些慌乱。有些头疼地爬起来,大概感受了个位置,跪坐在他对面,认怂讨好。 “我错了,我不该有临阵逃脱的想法,我不该就这么抛下你,我错了。我现在浪子回头了,就算要走也会保证你是平平安安的再走。” 司伯言的眸光颤了颤,却是没回话。 常乐再次想把百 里大爷骂一顿,她要是不回来,就不用面对这么尴尬的一刻。她这个人最不会的事,就是哄人。认怂这招都没有,她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亲爱的公子,您就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了。” 在常乐抓狂之前,司伯言终于说了一句话。 “你现在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常乐欣然道:“没有,感觉现在基本上好了。你是怎么救了我?是找到了仙人草?那咱们现在不是在祠堂里了?” “是在祠堂。”司伯言狐疑道,“你确定你现在是病好了?难不成是百里大爷救了你?” “不可能。”常乐果断否定这个想法,“他老早说了他治不了这个病。反正我感觉我现在浑身都舒坦,应该是病好了。” 司伯言忽然间想到自己被她咬的小手臂。 难不成,是他的血救了她? “好了便好。那你再休息一下,明日我们便出去。” 常乐点了点头,听见衣服的窸窣声。发觉司伯言要起身离去,忙伸手抓过去,正好拽住司伯言的手臂,明显感觉到他顿在了原地,忙问。 “你要去哪儿?” “我去通知无泽。”司伯言轻声回话,“你先休息罢。” “那你快去快回,这儿太黑了,我一个人不敢待。” 司伯言不痛不痒道:“男女授受不亲,共处一室怕是不妥,我一会儿便去其他地方睡了。你刚刚想走的时候不是挺利索?这时候一人又怕了?” “我……”常乐听出了他话中的揶揄,气恼地将他的衣角一甩,拿出自己最后的尊严道,“公子说的极是,你赶紧走,我要睡了。” 司伯言果真直接离开,也没多说一句话。听见开门声响起,常乐隐约也听到了什么呜咽声,心虚地咽了口口水,紧紧抱着怀里的薄被子,再次果断抛弃了自己的尊严。 “你快去快回。” “知道了。” 司伯言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清浅,常乐听着却是格外安心。司伯言也没关门,似乎在告诉她等会儿就回来。常乐就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咻”! 门外响起信号弹的响声,随之外面黑暗之中亮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人进门,那人一直摸到了床边,动作迅速。 常乐感觉不太对,默默往后躲了躲,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这时候,谁会潜入他们的房间? “谁?” 司伯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常乐心里一紧,万万没想到,还真是来了别人。伸手在身上一摸,掀起裤腿儿,从小腿上抽出怀王当初送给她的匕首。 这匕首她可是从未离过身,司伯言的扇子她都给搁在历山的行宫里,匕首却是好好带着。 倏地,房间里忽然亮了起来。 孟今站在门口,瞧着里面的情况,不解道:“你们干什么呢?” 常乐瞧着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靠在她床边的两个人,一个是司伯言,另外一个竟然是于单。常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地将匕首收了起来。 “于公子,你来就来,倒是吱个声。” “我怕说话了暴露身份,卜兄一直不让我进来看你。”于单怅然解释,下刻就蹦到了床上,伸手就往常乐的额头一探,道,“你终于醒了,现在怎么样……” 话未说完,于单已经被司伯言给拉了下去。于单气恼瞪向司伯言,司伯言莞尔浅笑。 “她的烧已经退了,多谢于公子关心。” “夫人的烧也这么快退了吗?” 孟今假装看不见里面气氛的紧张,拿着蜡烛进了房间。径直到了常乐跟前,将蜡烛放在了床边。盯着常乐打量了半天,最后叹息一声。 “就连久哥哥的医术都不能帮你延缓病情……” “嗯,那看来是真是没办法了。”常乐笑回,将自己病好的事情先给瞒住了,“你怎么过来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八章 没钱了 “刚刚睡得正好,听见有人在院子里放爆竹,就出来看看情况。”孟今耸了耸肩道,又看向于单,“于大哥,你要是过来看夫人,记得拿根蜡烛,这黑灯瞎火的。” 于单没说话,只是一脸怨气地瞅着司伯言。 “常乐姑娘,你不是说,你们是兄妹吗?你怎么就成了卜兄的夫人了?” “嗯?”常乐瞧着于单质问的认真,又瞅了瞅浅笑着的司伯言,干笑两声道,“都是些小事儿,这种身份问题,随意随意啦。现在天色不早,我的烧也退了,你们也赶紧回去睡罢。” 于单的话梗在喉头,孟今也是一脸的迷茫。司伯言见状,直接动手将他们二人往外带。 “早些回去休息罢,明日还有事情呢。” 于单和孟今还没闹清楚情况,门已经被关上了。 司伯言转身回去,常乐正古怪地盯着他。司伯言抿唇浅笑,问:“怎么了?” “于单是什么时候醒的?你为什么不让他来看我?”常乐整理着被子质问,“我照顾了他一晚上,都被他染上了病。按理说,他也该来照顾我一番,还回来。” 司伯言瞧她如此狼心狗肺,从醒来也没见夸他一句辛苦,如今还怪责他。想想他身为一国之君,何时这般照顾过一个人? 这些讨责的话卡在喉咙边儿也懒得说出来,最后只是面无表情地解释。 “他现在才过了高烧期,他来照顾你,你是想让他早点死,还是你早点死?” “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 常乐发觉司伯言不是很高兴,毕竟言语用词都犀利了不少。这种咒人的话,平日里司伯言是不会随便说的,应该是基本不会用的。 “早些睡罢,明日我们便进山了,要存好力气。” 司伯言说着就上了床,拿了个枕头便和衣睡了,侧身背对着常乐。 常乐不经意发现,司伯言的小手臂上有个牙印,上面还凝着血珠。 望着司伯言的后背,这才想着今日定然是司伯言照顾了她一天,那个牙印肯定是自己在和百里大爷挣扎的时候无意间咬的。 细想起来,她今日迷糊时还有听到他哄着她吃饭的话。 一想到他竟然是大氏的皇帝,常乐便更加的烦躁。皇帝难道不都是颐指气使,霸道无理的吗?哪有他这样体贴周到,又为人宽容的。自己被如此对待,总有种难承恩泽的慌张感。 果然,她就是个小人物,心理也是小人心理。虽然是个现代人,但在面对皇帝权威时,那种畏惧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很是自觉将自己融入了这个王权社会。 常乐环视四周,发现这房间里就两床被子,一床给她垫了,一床她正盖着。常乐卷起自己的盖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了上去。脑袋凑 到司伯言耳边的时候,捏着嗓子轻声来了一句。 “谢谢哈!” 那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鬼魂作祟。 等常乐把蜡烛吹熄躺回去时,司伯言的眸子才缓缓睁开。愣了会儿,身后传来浅缓的呼吸声,他又重新阖上了双眼,嘴角露出浅笑来。 …… 祠堂外的小树林中,无泽坐在一堆篝火旁取暖,十里在马车内睡觉。 自从常乐三人被抓了之后,他们也从孟七古家里离开了。以免又在川草村里出什么事情,到时候他们俩也搭了进去。 天上猛然迸出信号弹的光芒,无泽仰头看去,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十里也从马车里爬了出来。 “刚刚是什么动静儿?” 无泽瞧着她道:“是公子的信号,明日我们便去救主子。” “真的吗?”十里激动地从马车上跳下,三两下到了篝火旁,“你们什么时候约定的这个信号?” 无泽犹豫了下,道:“在最初出发的时候,一旦分开,便以信号弹或其他方式作为提示行动。” “那你就知道,公子这是要让我们去救他了?” 十里不相信地盯着无泽,总觉得他在瞎说。 无泽默默地瞧了十里一眼,又默默地转回头,怕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看傻子的情绪被发现。面对十里的追问,无泽勉强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十里再次怀疑凝视:“那明天要怎么救他们?咱们打进去吗?” “不是。”无泽摇头,“明日去找村长。” 十里再多问,无泽便不怎么回复了,最后还被赶去睡觉。十里沉了沉,一再告诉自己不要跟个木头人置气,否则迟早会气死。 第二日,天不亮,无泽将马车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带上贵重的金银物品,领着十里返回了川草村。 无泽随手给了一个村民一两银子,那村民就立马带着无泽去了村长家。 十里本以为无泽会有什么大动作,结果也只能无奈感叹一声,木头人就是木头人。 无泽跟村长的对话,可以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上门就直接说让村长放了常乐他们三人,他们离开川草村。 村长早就听孟七古说过,常乐他们这行人十分有钱。当初放无泽和十里走,就找人盯着了,等着无泽回来救人,然后他们便狮子大张口。 如今无泽干脆利落,村长也不弯弯绕绕,直接就说,拿钱来赎。一人是一千两,三个人就是三千两。 十里听到这样的数字,脑袋上的毛都气的要竖起来。正想辩论,无泽一个“好”字,一语定音,就这样和村长达成了约定。 前后不过三句话的工夫,他们就这么随意的将事情给谈拢了。村长也是利索,拿了钱就带着村 民前往祠堂放人。 十里在旁看着,既惊诧又心疼。 这是她看过的最没水准的谈判了,要是她大爷,没有几百个来回,跟对方舌枪唇剑大战一番,把对方说的哭爹喊娘或者七窍生烟,那是不会谈拢的。 所以,她大爷就没怎么吃过亏,无泽这就白送了三千两。 这就是差距,差距啊! 满脑子的怨气,在见到常乐后,也都烟消云散了。不管怎样,确确实实地把常乐他们给救出来了。 “阿常,你没事罢?你在里面过得怎么样?” “我没事。” 常乐笑着把十里的头发揉的乱哄哄的,惹得十里不快这才开怀地松手。 “好了,人我已经放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你们现在已经过了高烧期,过不了多久就会肤肉溃烂,你们出去,把赤病传染给别人,出了岔子,都与我们川草村无关。” 村长浑身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离他们几丈远,生怕自己被他们给传染了。 “等一下,我们还有一个请求,希望能将孟久孟大夫一块儿带走。” 村长瞅着说话的司伯言,有些昏花的眼睛突然冒精光,问:“你们带孟久干什么?你们是想让孟久给你们治病?” 司伯言轻飘飘道:“这便是我们的事了,还请村长卖个人情。怎么说,我们也是给了三千两,全部的身家都给村长。” “那不行。孟久是我们村子的人,他不能出川草村的。”村长威风十足地摆手拒绝,“你们现在就赶紧离开川草村,再不能进入我们村子,你如果想去云雀山找仙人草,那也是不给通行的。” 司伯言再次好言相劝。 “我们自然遵守,不入川草村。孟大夫已经得了赤病,留在这里也是等死,让我们带走也没什么影响。” 村长伸出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不容商量道:“不行!川草村的人,生在此,死在此,不得出村。” “大伯。”孟七古从后面上前,俯身贴耳道,“大伯,这孟久也确实对咱们村没啥用了,不如就把他卖给这些人算了,咱们还能多挣点钱。” 村长竖着的手有些犹豫,侧头低声道:“可这老祖宗的规矩……” “老祖宗也没办法救咱们,只能干看着,咱们现在可是靠着钱活了。”孟七古语重心长地劝说,“这些是为了咱们村更多的人。有了钱,咱们就能去买兰舌草,就能让有些村民多活一阵儿。” 终于,在孟七古的劝说下,村长动摇了,缓缓地放下手。 与此同时,祠堂里的人听说司伯言他们要带走孟久,都躁动了起来,拍打着门在里面大吼。 “不行,不能带走孟大夫!” “我们还要靠着孟大夫续命,你们不能带走他!” “……” 听见里面的动静儿,村长再次犹豫起来,又瞅向孟七古。 孟七古沉声道:“大伯,他们也都是等死的,现在没仙人草能救他们。别因为他们让其他人也得不到保护啊。” 村长沉了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双手负背,抬头看向司伯言。 “你们带走孟久也可以,但是要拿银子换。” “还要银子,给了你们三千两都不够吗?”十里气势汹汹地掐腰上场,“人家家里卖小狗崽,就几文,还能买两只送一只呢。我们买了三个人,你再送个将死之人,亏了你了吗?” 常乐很想将十里给揪回来,打上一顿。 司伯言咳了一声,面无表情道:“我们出钱,不知要多少?” “公子,咱们没钱了。” 十里拿出做财务的尊严,坚决地告知司伯言,这个钱不能出。 村长忽略十里,慈祥一笑,伸出五根手指头,道:“既然各位也没什么钱了,那我们也不狮子大开口了。五百两,五百两就可以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我有钱 十里眼睛一瞪,生生将气憋下。司伯言喊她,她就当做没听见。 “十里,咱们真没钱了吗?”常乐也出声询问,“这千金散去还复来,咱们穷一时不急的,先把孟大夫给带走。” 十里将自己的银袋子抽了出来,当着他们的面倒了倒,只出来了五两银子。十里捏着那五两银子给他们看。 “只有这么多了,哪儿还有五百两?” 司伯言与常乐相视一眼,都写着无奈。 常乐讨好一笑,朝村长道“村长,这只有五两,你们也看见了,要不您打打折,就五两?” “不行,不行的!”村长摆摆手,神色坚决,“五百两,多了可以,少了不行。” “老头子说话不靠谱,我们连五百两都没有,哪儿有多的给你?”十里双手一抱,没好气地嗤之以鼻。 谈判一下子就僵持在原处。常乐他们没有钱,村长他们不让步。 司伯言随手从内里取出一块玉佩,道“我们身上暂时无钱,不知这块玉佩可能抵押?” 常乐一瞅那玉佩,黑玉质地,镂空盘龙,龙身交错,只看得见一个龙头。但不用猜也知道,司伯言能拿出来的定是九龙佩,这是代表他身份地位的玉佩。 于单瞧着那块玉佩,眸光微闪,别有意味地看向司伯言。 十里见司伯言拿出这玉佩来,甚是得意地挺了挺胸膛,莫名的气焰在飞涨。司伯言拿出这玉佩,说明他是要亮明身份了。 这些无知村民,见着皇帝还敢再要五百两吗? 笑话,要是知道他们把大氏皇帝丢进了祠堂这种虎狼坑里,肯定都吓到腿软了罢? 村长和孟七古瞅了瞅玉佩,两个人又面面相觑。 村长一脸迷茫地问孟七古“大侄子,你说,这玉佩值不值钱?” “不晓得。”孟七古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仔细地打量那块黑玉玉佩,“乌漆嘛黑的,谁知道是什么货色?再说了,就算它值钱,咱们附近的村子也没当铺,这东西对咱们来说没用。还是钱好使,咱们还是要钱罢。” 听着他们二人悄咪咪但声音并不小的讨论,常乐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之感。 司伯言也默默地将玉佩收在了手中。头一次发现,他的东西这么不好使。 “喂,你们这么不识货的吗?就认不出来这玉佩的贵重吗?” 十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村长和孟七古,活像一个嚣张的恶仆。 常乐没发现十里还有这方面的潜质。 “我们看不出,我们就要银子。”村长理直气壮地怼回去,说的十里哑口无言,又道,“这玉佩值钱,那你们就自己当了去,然后拿钱回来买人。你们来回快的话,没准儿孟久还活着。” “你!”十里气的双手叉腰,瞪着他们道,“你们这群无知的刁民,你们知道我们公子是谁……” “十里!” 常乐一听她这架势是要爆出司伯言的身份,忙出声打断。他们现在爆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毕竟这偏僻山村的,弄死了皇帝也没人知道。 “阿常,他们就是故意刁难我们的!”十里理直气壮,见无泽面无表情地走向了村长他们,立马质问,“无泽,你干嘛去?” 无泽没理会,走到了警惕着的村长和孟七古面前,站定。 孟七古拦在了村长面前,盯着浑身煞气的无泽“你要干什么?” 常乐瞧了司伯言一眼,眼神询问。如果无泽要动手的话,他们是帮忙还是阻拦? 司伯言垂眸,气定神闲。仿佛在说,看情况。 “对,无泽,打他们!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打到他们牙齿满天飞,打到他们服!让他们欺负我们!” 在十里嚣张的大吼时,拿着棍棒守在两边的村民,立马拿着棍棒涌上去,将无泽团团围了起来。只要无泽敢动手,他们就直接把无泽杖毙。 无泽眸子瞬间沉了下去。 村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棍棒,时刻准备着。十里嘴角漾起得意的笑。 兀地,无泽伸出手了! 众人神经紧绷。 无泽弯下了腰! 众人不禁有些疑惑。 无泽直接脱了鞋! “他在干什么?” 村长见无泽将手伸进了靴子里,不解地看向孟七古。孟七古也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十里捏着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无泽的动作,道“难不成,无泽是在掏暗器?但是在鞋子里,是不是味道大了点?” 听见十里的分析,孟七古猛地抱起村长往旁边跑,嘴里喊了个字“打”!拿着棍棒的村民,立马扬手,使足了力气。 就在众棒落下的瞬间,无泽站起了身,面无表情地递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给,五百两。” 众人的棍子就停在半空中,常乐等人的脸色也是微不可见地扭曲了下。孟七古见状,忙又抱着村长跑回了无泽面前,从他手上夺过了银票,仔细瞅了瞅。 无泽暗暗地松了口气,重新把鞋子穿上。 他就是拿个钱而已,这些人能不能不要有那么多的戏? 还拿暗器。这样拿的,叫暗器吗?要真是紧张对打的时候,还脱了鞋子拿暗器,明摆着不是要送人头? “这银票能用吗?”村长瞧着孟七古研究的模样,再次不放心。 孟七古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笑道“能,我见那些送兰舌草来的人用过这,不过这纸咱们得保存好了,坏了好像就兑换不了了。” “哦,这样,那是 得好好存着。” 村长点了点头,一把老骨头坐了下去,很是利索地把鞋子脱了。伸手向孟七古要银票,孟七古犹豫了下,还是忍痛把银票递了出去。村长按着褶子重新叠好,也塞进了鞋子里。 常乐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把钱藏进鞋子里是男子的独有癖好吗? 如此,常乐往旁边一瞟,盯着司伯言的靴子边,问道“你也把钱藏鞋子里?” 司伯言瞧了她一眼,轻飘飘道“我不用藏钱。” 突如其来的炫富,常乐的内心再次被重重锤了一记,闷疼闷疼的。 “是,您就差说不知道钱是什么了。” “这倒不至于。”司伯言云淡风轻地客气了一句。 十里听见他们两个不靠谱的交流,眉头一皱,自己动手将无泽给拽到了跟前,严声质问。 “你哪儿来的钱?你怎么还有五百两?” 无泽暗暗踩了踩另一只脚,如果想,他还有五百两。 “与你无关。” 无泽冷漠地回了一句,十里顿时语噎。无泽若有所思地瞟了常乐一眼,见她还在长吁短叹,又收回了目光。 这钱就是张长修留给常乐的,一共一千两。之前一直没用上,现在也算是紧急时候,只能拿出来用了。 那厢,村长已经穿好了鞋,在孟七古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村长跺了跺脚,将鞋子踩实。明明是一张薄纸,放在夹层里都感觉不到,村长却像是踩在了棉花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来。面向常乐等人时,笑的那叫一个慈祥,比亲爷爷还亲。 “好了,钱已经拿到了。开门,将孟久带出来!” 很快,孟久被两个人用木架抬了出来。 孟今就满含热泪地站在门口,目送着孟久,又满是期望地看着常乐他们,希望他们可以将孟久安全带回来。 常乐看着祠堂的大门慢慢合上,又重新被上锁,一时有些心疼,有些想将孟今也给救出来。但是他们现在的前路不清,少带一个人是一个。 村民将孟久放在了门口。无泽没有丝毫犹豫地上去将孟久背了起来,十里念及孟久还染着赤病,拦了一下,却是没拦住。 十里看向常乐,常乐笑了笑道“没事,一会儿咱们找到解药,让无泽也吃些就好了。” 十里这才稍微放了心。 村长带着村民,满脸热情友好地目送着常乐他们上车离开。在马车行驶的时候,他们还热泪盈眶地挥了挥手。 “各位好走,记得再也别来了!” 十里坐在车辕上,很是见不惯那些村民做作的样子,随后瞪了眼旁边端然坐着的无泽。很是好奇,无泽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钱? 按理说,他之前在太守府的时候,月银也不多,就算攒了几年也不可能随便就拿 出来这么多的钱。莫不是常乐偷偷给他塞钱了?还是说无泽在偷偷做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无泽实在是无法忽视十里审视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按照她的脑子,说一句得解释三句,很是麻烦深吸一口气,任由她打量。虽然浑身不舒坦,但也不想多费唇舌。 马车里,常乐和司伯言一同坐在中间的座位。听见村民们热情的告别话,眉头跟着跳了一下,瞧向坐在左边的孟久。 “你们村子的人,真的是古怪非常了,实力演绎,什么叫见钱眼开。” “没办法,现在村子里的情况就是这样。”孟久皱着眉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于公子,不知道你要找的药是什么?” 司伯言看向坐在马车另一侧,和孟久促膝而坐的于单。因着于单也要去云雀山,他们便又一起同行了。 可他们现在要去蓬莱谷,是不可能带着于单一起的。这个于单虽然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但看他的模样便知不是普通人。他也能找到川草村来,更说明他的不简单。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章 我的腿好了 昨日他们到了孟家祠堂的时候,司伯言就感受到有个高手潜入了孟家祠堂。那个高手给他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因而他的出现自己能敏感地发现。 只不过当时顾及常乐,便没出去探看。后来注意到那高手又悄然离去,再就是于单醒了。这一切联系起来,不得不让人怀疑。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不要太过亲近才是。 于单听了司伯言的问话,咧嘴笑了笑,目光随意地瞧向常乐。刚刚他一上车,司伯言就故意和常乐岔开坐,让常乐挨着孟久那一边。 常乐看起来是已经没了什么问题,司伯言也对他莫名有着警惕之心。但是,明显跟着他们才能时刻掌握他们的情况。 “我要找的药比较难找。”于单没有直接回答司伯言的问题,反问道,“先进了山中再说罢。不知道卜兄要找什么药?” 司伯言面色无波,只是神情不明地看着于单“我们找的也比较难。” 常乐就听着他们二人在那儿打哑谜说废话,也懒得理会他们二人。 “那就一起找罢,不过咱们应该先找到仙人草不是?”于单笑的人畜无害,转头便问常乐的情况,“常乐姑娘,你现在身上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突然间被拉入聊天,常乐摇头“暂时没有。你呢?你肩膀上被咬了,现在溃烂的是不是又严重了些?” “那里是有些,不过现在身体还好。想必找到仙人草便会好了。” 于单笑的爽朗,配上那张娃娃脸,看着十分阳光帅气。 常乐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来,却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们现在是要去蓬莱谷,从司伯言对于单的问话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想带着于单一起去找蓬莱谷。司伯言不想带上这个同伴,想必是自有道理,常乐定然是信司伯言的。 可他们要是直接丢下于单,他如果找不到仙人草死在了山里怎么办? 怎么说,她为了救于单可是把自己都赔进去了,又眼睁睁看着他死,自己不是白受罪?不过,要不是无意间发现司伯言的血能化解赤病的病毒,让她活过来,那她现在肯定就成功地魂飞回家。 这样说起来,她还要感谢于单害她,恨司伯言救了她才是。 常乐哭笑不得,晃了晃脑袋,将这荒诞的想法抛去。扭头扯了扯司伯言的衣裳,等他偏过头,这才向他征求意见。 “咱们现在是先去找仙人草的罢?” 司伯言垂眸沉思了下,点头“嗯。” 虽然常乐的病已经好了,但孟久身上还有赤病。他不受赤病的感染,但不代表常乐他们三人不被传染,他总不能到时候还拿自己的血去一个个救。 他们现在也不知道入口的水潭在何处,孟久又有腿疾, 这找寻的时间便不确定了。还是先找到仙人草,将赤病这个隐患给除了才是。 得到司伯言肯定的答案,常乐欣然一笑,扭头便问孟久。 “孟大夫,你还知道哪儿有仙人草吗?” “知道是知道,可这仙人草在的地方很是险峻,我现在腿脚不便,你们带着我怕是很费事。”孟久轻锤了下自己受伤的那条腿,浑身是浓浓的无力之感。 常乐瞧着他的腿,心下有了主意,嘴上安慰着“不妨事,这找救人的草药,哪儿怕费事?到时候到了地方,让无泽去采就行了。” 那些险峻的地方,他们这些看起来没有什么武功的大夫都能去,那对无泽这个武功高强的来说,肯定没有太大的难度。 “嗯,只能如此了。”孟久沉了沉,勉强一笑。 常乐眸光在孟久身上停留了下,垂下脑袋,轻闭上眸子,集中精力就开始召唤百里大爷。 兀地,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拨了下,她便枕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常乐睁眼便对上司伯言笑着的双目。 “这样睡舒服些。” 常乐怔愣了下,心口发出噗通噗通的声音,这声音清晰地通过神经传递到她的大脑。常乐立马躲避开司伯言的目光,迅速闭上双眼。 好容易沉下心,常乐立马凝神和百里大爷对话。 “大爷大爷。” 百里大爷打了个哈欠“又出什么事儿了?” “帮个忙,能不能把孟大夫的腿给治好?” 百里大爷哼唧了两声,又打了个哈欠。 “行是行,但这样我的灵力可又要损许多,化人形都难。” “先前你存的灵力这么快就用完了?你每次就不能省着点用?” “本大仙这是因为谁?要不是你的魂魄到处跑,我能花那么多的灵力去把你带回来吗?本大仙就没见过你这么狼心狗肺的。” “你还好意思说呢!我本来就要回去了,都怪你拦着!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回去?你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唬人的罢?” “你真的是最不靠谱的了!” 常乐一下没忍住,吼了出来,眼睛也跟着猛地睁开。 马车内三人被她的突然大吼给吓了一惊,俱是不解地盯着她。 司伯言听她这话和她这清醒的模样,大概料到,她许是又跟百里大爷吵架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常乐就从脖子上将红宝石链子取了下来,怒气冲冲地塞进了司伯言的手里。双臂一抱,身子一侧,面壁去了。 于单瞧了眼那串红宝石,不解开口“常乐姑娘,你这是做噩梦了?” “嗯。” 常乐没好气地粗粗哼了一声。 于单见她心情确实是不好,便没再打扰,让她自己静一静。 司伯言见状,只是将红宝石链子收 了起来。也不知她找百里大爷所为何事。 过了半个时辰,无泽将车停了下来。 他们和川草村的人达成了约定,再不入川草村,孟久便带他们走另外一条小路。他们现在就停在山路口,再往上,便不是马车能走的,连马匹也不能通过,只能徒步。 常乐带着十里和无泽将马车里的东西整理了下。他们只带了一些的必需品,水和吃的,还有火石和基本药品。常乐又多塞了几块布,防止装草药的时候没有东西。 他们将马车停在了个隐蔽的地方,便轻装上山。十里背着行李,无泽便去背孟久。 “等一下,我的腿好像好了。” 孟久突然间开口,在众人的疑惑中,试着走了两步。确定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孟久不由欣喜,迅速将腿上的支木还有绑带都解了,又试探着跺了两脚。 “我的腿真的好了。” 于单和十里就跟看到神迹一般,目瞪口呆地拍了拍手。 司伯言再瞧常乐,常乐惊讶过后还有几分难为情。看来,刚刚她跟百里大爷说的事就是这个了。 “好了便好,我们上山罢。” “嗯,你们跟着我来。” 孟久说着便跑到了前面引路,发现腿脚比之前更加灵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心情好,想说的便多了,孟久一路指着山脉,一边介绍着情况。 孟久带他们走的路都不算是路,哪儿能走往哪儿走。仔细看来,这山上其实也没路,极少有人走。还好入冬之后,山上都是光秃秃的,他们走起来没有什么树枝杂草挡着,还是比较顺利的。 远远望去,瘴气缭绕的云雀山似乎还是郁郁葱葱的,由此便可见其神奇之处。 停停走走,脚速还是快的,终于在一个半时辰,他们翻过大山,到了云雀山的边缘。 虽然现在正处冬日,山上也是寒风凛冽,但一直在赶路,身上也出了薄薄一层汗来。他们站在一个小山头上,感受着冬风带来的凉爽。身上的汗被吹干,体温也降了下来,风一吹又冻得直哆嗦。 常乐等人望着对面的云雀山,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敬畏之心。 云雀山很高很大,透过瘴气可以看到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都粗壮高挑的很,约莫着起码有几百年的树龄。 如此,这座山就像是一位几百岁的老人,自然又永远是神秘的,你便难以想象一位几百岁的自然老人体内会是怎样。 更何况,在这里面,还隐藏着百年前就消失于世人眼前的蓬莱谷。 对于即将要探索它,产生的那种期待与惶恐摩擦着你的内心,让你整个人都处于精神亢奋的状态。 “这里的瘴气是有毒的,家祖有研制一种瘴丸可抗,不过我现在没有。”孟久指了一下他们所处 的山坡尽头,“那里有一种紫花,祖上称为紫烟花。将它捣碎,合着你们解毒丸服下,也可避着这瘴气。” 先前常乐在整理药品的时候就专门问了孟久,哪些可能会用到,孟久就问了司伯言这解毒丸的配方。司伯言说了之后,孟久感慨一番这药的珍贵,又夸了司伯言是个富有之人,便让常乐带着了。 常乐听着孟久夸这药丸,她就没忍住嫌弃了一番。毕竟他们先前为了防止赤病,专门吃了这药,结果该染上还是染上了。 孟久还专门帮解毒丸正名了一下,说赤病确实不同一般,这样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那里面的瘴雾会很大吗?” 常乐瞧着那浓烟滚滚的样子,很怀疑进去是不是到处白茫茫的。 “也还好,可以看清周围的情况。” 孟久在前面继续带路,因着下坡速度也快了些。 “这瘴气浓重,看着却是稀薄。也因为瘴气有毒,存不了什么活物,所以不会有什么动物伤人。虽然这云雀山正是赤身虫的巢穴,但我们只要点燃醉茅带上,几丈之内,它们都是不会靠近的。”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 进入云雀山 听着孟久的话,知晓一切危险都有应对之法,常乐等人也就放心不少,只管跟着孟久就是了。 “不过,里面的植物要小心,多半都是有毒的。”孟久继续提醒,“你们就跟在我身边,不要走丢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们走到了小山和云雀山的连接之处。这里是一处宽阔的平地,前方便是云雾缭绕,瘴气萦绕的云雀山。 面前的平地全部被半人高的醉茅所覆盖,干枯泛白,一片看过去倒也壮观。在醉茅之间,还藏着一簇簇紫色的像小雏菊一般的花,它们倒是开的正好。 “这些就是醉茅,我们割上一些带着。醉茅不燃明火,消耗的并不是很快。我在云雀山中的一些洞中也藏的有,我们不必带太多。” 孟久又指了指那些紫色的花。 “那些便是紫烟花,这里也没捣药的东西,大家便直接嚼烂了咽下罢。” 闻听要吃草,常乐还是有些抗拒的。 无泽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抓住把醉茅,顺势一割,便是一茬。 连割了几茬,孟久说是可以了,无泽便和十里搭档着,将茅草捻成绳,扎起一小把一小把的。随后又拿出一块布拦腰一裹,系上,无泽将布袋往身上一绑,便背在了后背上。 “常乐姑娘,这花我已经洗过了,你先吃罢。” 于单突然冒出来,站在常乐面前,手里拿着一根紫烟花,上面开着两朵小花。 常乐说了声“谢谢”,犹豫地接了过来。见着孟久已经利索地嚼烂咽下去,深吸一口气,也要直接往嘴里塞。司伯言却忽然开口。 “不必连花蕊一起吃,只要吃花瓣就行了。” 于单瞧着从旁边冒出来司伯言,假笑了声,不想再多理会。 常乐瞅了瞅手里的花,觉得没什么差。但还是听了司伯言的话,一把将花瓣给拔了下来,心一横,一把往嘴里喂。 人生第一次吃草,这口感是真不怎么样,就真的是草味儿。 孟久还专门叮嘱了,一定要嚼烂了咽下,这样才能紫烟花的效用发挥出来。 常乐嚼到面无表情,彻底嚼烂,这才如释重负地将它咽了下去。 “将解毒丸吃了罢。” “喝点水罢。” 常乐错愕瞧着面前的两只手,司伯言的手上捏着解毒丸,孟久手里举着水囊袋。 于单皱眉扫向司伯言,司伯言气定神闲地用目光扫了回去。 常乐这厢反应过来,莫名有些暗戳戳的兴奋。 苍天,这种被两位帅哥同时照顾的幸福,偶像剧、动漫里才能出现的剧情,她是有怎样的福气才能遇到? “谢谢。” 常乐兴奋完,很是顺手地就先从司伯言的手中拿过了解毒丸,不好意思地朝于单笑了笑,然后指着自己腰间 挂着的水囊袋。 “我这儿还有水,等我喝完了再找你要。” 他们每个人都备了一只水囊袋,常乐直接是自己背着爬山的。当时其他人想帮她拿,她仗着自己曾经有过负重爬山的经验,很是豪气地拒绝了他们的帮助。 于单见常乐如此,只能作罢,笑道“好,我给你留些。” 抬眼瞧向司伯言,司伯言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但眼中闪烁的光亮,以及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明显还是在向他炫耀。 十里在旁看着常乐他们的动静儿,戳了戳无泽,问“你觉不觉得,那个于公子老是在给阿常献殷勤?” “嗯。”无泽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声,瞅向十里,“你不去跟着?” “你说的是,我去跟着。” 十里深以为然,抱着包袱就靠到常乐那边去。每回一有杂活,就是她和无泽两个人去干,久而久之,就给了别人靠近常乐的机会。她得跟紧点儿常乐才行。 一切准备好,他们也没过多的休息,点燃了醉茅,孟久便带着他们进入云雀山。 在入山之前,司伯言又将红宝石重新给常乐戴上,让她有个安全保障,也是为了能随时听百里大爷的提示。 从外面看云雀山十分壮阔,进了山中,视觉直接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山中处处都是树。 一颗颗粗大的树木得好几人才能抱下,树枝粗壮,在上面建木屋是没什么问题的。这些树很高,树冠也极大,相互交叠,颇有遮天蔽日的能耐。因此,走在山中,会发现光线都暗了不少。 “这种好像原始森林。” 常乐惊叹着,提着裙子,仰头环看。入目的只有古老的苍绿,涌入鼻子中的味道却是没有那么清新。这山中的湿度很大,很明显地感受到空气中的水汽。 跟着孟久往前走,踩着松软的土地,迈过枯朽的到小腿的粗木枝,经过手臂粗细的蔓条形成的帘子,矮身穿过树干拱起的“桥洞”。 行走在高树之间,植物和人之间形成鲜明的高度差。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变小了,就像是误入古老自然界的小精灵。 “什么是原始森林啊?” 十里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场面,抱着常乐的胳膊环视周围,只觉新奇无比。 “就是,没有人破坏过,存在了几百上千年,自然生长发展的森林。”常乐一本正经地向十里科普,“这样的地方,可是很少见了。” “原来是这样,我也是第一次见。” 她们二人惊叹着,司伯言忽然拽住了常乐的手腕。 “这山中比较难走,你们二人还是小心些。无泽,你看护好十里。于公子,你自己也小心。” 于单灿然一笑“多谢卜兄关心。” 无 泽犹豫了下,考虑到现在环境的恶劣,还是同意了,也伸手拽住了十里的手腕。 莫名其妙地,常乐和十里就被他们二人给拉开。 十里错愕地看着常乐“我要和阿常一块儿走,无泽,你松开我!” “山路难走,你会害了主子。” 无泽简洁明了地向十里解释了下,拉着十里便往前走。 十里皱眉“你拉着我走路不方便。” 无泽头疼看她,最后只当听不见。要不把她给拽紧了,待会儿突然出什么事来不及救怎么办?最怕的还是,她走到一半走不动,落在后面都没人知道。 “十里,你就让无泽拉着你罢。你走累了还有个人能拖着你。” 常乐很是贴心地找了个为十里的理由。 十里听常乐这么劝,也懒得再理会,僵硬地伸着被无泽拽着的手臂。不由得,身子也有些僵硬,跟在无泽旁边就跟个木偶人一般。 见十里那边解决了,常乐抿唇,瞧向司伯言拽着她的手,也试探地说了一句。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这确实拉着不太方便。” “都接触那么多次了,也不差拉这么一下。” 司伯言说的云淡风轻,很是正人君子。 常乐暗想是自己想太多,不安的心还没安定下来,司伯言的手便从她手腕滑下,直接拉着了她的手。常乐陡然惊住,手都不会动了。 司伯言感慨一声“你的手怎么又这么冰?” “大概,……”常乐定定地瞧着他,说话都开始结巴,完全没发现司伯言这是在故意转话题,“我这不是一直都体寒么?” “嗯,是。” 司伯言郑重其事地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牵着常乐往前走。 这么一打岔,常乐不好再提让司伯言放手的话,要不然显得她心思多么不纯正似的。 她与司伯言正好错了半步,抬眼便看见司伯言的侧颜,愈看愈觉得司伯言长得蛮好看的。他大多时候都是这般清然疏离的表情,他的淡然和柳成言的不同。 柳成言的淡然沉静来自于内心的通透,自身的洒脱,以及对俗世的超然看待。司伯言的淡然还夹杂着一种自信,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还有天之骄子的威然高贵。 忽然间,她有些想柳成言了,不知道柳成言现在在圭都做什么。还有怀王,怀王现在在管理朝政,她很难想象怀王一本正经坐着批阅奏折的样子,总怀疑,怀王每天是在花楼里抱着美人看奏折。 十里说,她和无泽走了之后,怀王就派任昀和雯水打理天甲画坊,也算是没把她的生意给荒废了。说起来,她这一走,又已经是一个月了,刺史夫人和都尉夫人肯定又要问为什么寄信没人回了。 “想什么呢?这么安静?” 司伯言忽然开口询问。 常乐收神,忙摇了头“没什么,就是感觉走在这林子里挺舒服的。” 司伯言不可置否,浅笑了下,偏回了头。 “等等,你这话是在说我平时很聒噪了?”常乐突然抓住重点。 司伯言轻笑“二弟是这么说过,但我觉着你平时也挺安静的。” 先前司伯言和常乐接触的少,基本没太多机会相处。下江南后,常乐又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根本没空表现自己的聒噪。而且,他们之中有十里这个话多的,更显得常乐安静了不少。 常乐却在听到怀王之后,再次恨得牙痒痒。 这个怀王又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孟大夫,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地方?”十里那边有些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正在和于单聊天的孟久听闻,指了指前方。 “翻过这边,到了山后才能有机会遇着。仙人草现在都是在腹地深处的艰险地界,很难遇到。” 十里泄气一叹,常乐也深吸了一口气。 司伯言道“累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又提沧县女 “听着还有好远,心累。” 常乐无奈地将裙子角紧了紧。走山路也就算了,她现在还穿着长裙,披着斗篷,边走还得边拎着裙子,免得被绊倒,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司伯言眸光微转,又道“听二弟说,你平日里看的杂书挺多,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有趣的?”常乐见司伯言好像也很无聊的样子,凝眉沉思了下,“好像没什么特别有趣的,一下子想不到了。” “阿常,你说这里面有野人吗?” 十里和无泽跟在常乐他们的后面,听见司伯言让常乐讲故事,立马就想起先前在十三郡遇到过的野人那些事。 走在常乐前面的于单听见“野人”的话题,回过了头。 司伯言也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当时这件事他是有从折子上了解过,听说当时就是因为常乐分辨出了野人的区别,从而抓到真正的凶手。那个案子,常乐有莫大的功劳。 常乐的脑子里忽然浮现人猿泰山的形象来,抿唇一笑。 “孟大夫不是说过了吗?这里瘴气有毒,一般不会有活物,想必也不会有野人的。但一般这样的深山里,肯定是有些像人的猿猴的。” “这样啊。”十里失望之余,还有些庆幸。 常乐被十里打开了话匣子,任由司伯言牵着,扭头看十里,神秘问道“十里,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按肤色分人种的话,一共有几种吗?” 十里皱眉“世界?” 常乐忙解释“天下,就是整个天下。” “肤色?是咱们模样的颜色儿吗?” 十里有些不理解地挠了挠头。常乐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全部连在一块儿,她倒是一点都听不懂了。 因着跟常乐说话,身子也放松了下来,忘记被无泽牵着的窘迫。 “嗯。”常乐点头。 “那不就黑的白的?” 十里看了看略显黑的无泽,又看了看白皙的司伯言,不觉得这是什么很难的问题。 常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你们觉得呢?” 说着,常乐看向了司伯言和于单。 于单抢先回话“黑的白的啊,还有黄的。” “对。”常乐灿然一笑,在于单得意洋洋之时,又问,“那我们是啥色儿的人种?” “咱们?”于单瞧了一圈,不解道,“咱们是一类的吗?” 他们的肤色或深或浅,或白或黑的,很明显不是一类人。但按常乐的问题,意思又是他们是一类的。 “黄色的。” 司伯言在旁悠悠回答。 常乐讶异地看向司伯言,对于他能回答这种问题感觉不可思议。毕竟,她以为他们听不懂这种问题。 司伯言看出她眼中的惊异,浅然一笑。 “《夷国志》 中有提到,大陆西界,有异人,肤如凝脂,白皙透亮,黄发碧眼。正是德·爱华那般的人物。而大陆南界,有异人,肤若黑墨,难分五官四肢,这样的人我倒是没见过。至于我们,德·爱华说过,他们国家的人回去之后,对我们的形容是,大陆东方,有奇人,黑发黄肤。因而,我们应当是黄肤。” 常乐听得入了神,不由暗中感慨。不愧是皇帝,知识量都和一般普通人不一样。 于单瞧着司伯言的眸光幽然流转,再次陷入深思与纠结之中。 “卜公子真是博览群书。” 孟久也听入了迷,更加好奇他们的来历。大到天下之事,小到连蓬莱谷都知道,只是做书画生意的吗? 但想到他们是长春恩人介绍来的,也就多少能理解了。长春恩人就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司伯言淡然视之,并无露出半点得意的神色。 十里却是不理解“我们怎么都是黄色的呢?你看,你们是白的,于公子、孟大夫、无泽看着都是黑的,就我勉强算是黄色的。” “真是给你脸了十里。”常乐甚是佩服十里这张不怕得罪人的嘴,“那你是没见过这黑肤的人是有多黑,这白肤的人是有多白。不对,你见过。我们和德·爱华比起来,算的上白吗?” “不算。” 十里果断摇头,她早就想说了,那个洋人画师也太白了,比女子还白。都不知道是抹了什么粉,抹了几层。她一直觉得,这洋人肯定都是爱臭美的,连个男人都涂那么厚的粉。 如今听来,却原来那是天生的? 这也让人太嫉妒了! 司伯言见十里没了下文,便悠悠接着问常乐“听你的意思,你是见过这黑人了?” “当然,我们大学里可多非洲大陆来的留学生,他们……” 常乐一激动就说漏嘴,好容易在司伯言质疑的目光下闭上了嘴巴,目光躲闪,逃避式地继续往前走。司伯言随意一拽,她人又被拽了回去。 “你刚说了什么?” 十里虽然也听不懂常乐说的,但知道常乐说的一定是她原来生活的地方的事情。见常乐被逼问,忙出言解救。 “阿常说的是她在《大学》这本杂书里看到的。” “《大学》是杂书?”司伯言狐疑质问。 常乐顿了下,笑道“我们看的《大学》就是杂书,嗯,那是我师父给我看的,和你看的不一样。” 司伯言露出恍然的神色来,顺口便道“我也挺想看看的,不知道你可还留着?” “没有,看完就烧了。”常乐脱口便胡诌。 司伯言也没有深究。 于单在旁看着,也发觉了常乐的不同之处。 司伯言作为皇帝,知道的多,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但 常乐好像只是个农妇,知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言语晦涩深奥,倒是让人生疑。 “卜兄和常乐姑娘好像对天下之事了解的挺多的。”于单好奇开口,“这些事,一般人可都不容易知道。” “毕竟是做书画生意,走南闯北的,偶尔看到些古书古画,从中探寻一二,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司伯言轻松应对,这话圆的滴水不漏。 常乐乖巧地听着,表面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无辜样,心底里暗暗懊悔。 每次激动的时候都能说秃噜嘴,想想就因为这,她的秘密被多少人给知道了? 这个毛病,真的要戒掉! “难怪二弟如此看重你。”司伯言不知褒贬地低低说了一句。 常乐端庄含笑,装糊涂地偏了偏脑袋。 “嗯?” “装糊涂也没用。”司伯言睨了她一眼,领着她继续往前走,“你可知,沧县女的事?” 常乐心中一惊,在司伯言看向她时,又立马乖巧端庄地偏头,再次露出深深的疑惑的无辜表情。脸上笑嘻嘻,心里万马狂奔。 这沧县女的故事是什么四大名著级别的故事吗?怎么谁都知道?谁都要放在她面前试探一番? 十里那厢,瞅着常乐的事情屡番被试探,急的手心里都冒出了汗。 无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紧张,微微松了松手。十里反手便紧紧地攥了回去,眼睛瞧都没瞧他一眼,明显是因为在急常乐的事下意识这般。无泽微微眨了下眸子,无措随之消散,默默地承受着十里反馈过来的压力。 其实他不怎么担心司伯言的试探。因为,就算司伯言现在知道了常乐的魂魄情况,他现在也不会对常乐怎么样,毕竟他还要靠常乐治病。治好病之后,实在不行,还有怀王会护着常乐。再不行,他就直接带着常乐逃走就是。 他从未有自信,常乐能应付得了司伯言。 她光在怀王面前都能手忙脚乱地把什么都招出来,和司伯言呆久了,把什么都暴露也是正常现象。她和十里,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若是常乐知道无泽对她的看法,肯定会直接将无泽炒鱿鱼。 可她不光不知道,还要兵荒马乱地应付司伯言的质问。 “我从二弟那儿听到过这件奇异之事,他之前说自己亲眼见到了,我还不信。” 司伯言像是聊家常一样,说的很是随意。 常乐已经不想听见这个话题了,只能干笑着附和“嗯,我也不信。” 心里大骂,怀王这个大嘴巴! 于单对他们二人的悄悄话很是好奇,慢慢地凑近了过去,疑惑正浓之时,不由得插上一句。 “这是个什么奇异的故事?” “关于江北沧县一女子死而复生一事,此事你应当会 听说才是。”司伯言冷不丁地瞧向于单,目露怪异,“这沧县正是金山江附近的一个小县,听说在金山江流传已久,是耳熟能详的怪异之事,因而才收录进了《江北怪志》中。你便住在金山江附近,竟是没听说过?” 于单眸光微转,挠着脑袋傻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解释。 “这还真没听说过。金山江附近的大小县众多,我甚至没怎么听说过沧县,想必是离得有些远了。” “原是如此。”司伯言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又满是兴趣道,“那不知于公子是具体住在哪个县?可有什么有趣的怪异故事?这路途甚远又无趣,不如说来听听,也解解乏。” “我本是住在临仙县,平时不怎么爱听怪异故事,真是不好意思。和卜兄这般博闻多识的人相比,我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金山江的人了。”于单大大方方地回了司伯言的话。 “于公子过夸了。”司伯言客气地回复了一句。 常乐终于明白,“帝王多疑”这句话从何处而来。司伯言的试探真的是随时随地开启,无处不在。不过听司伯言这说法,于单回答的应当是没什么漏洞。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被告白了 忽然间,常乐和于单有了同病相怜之感,深吸一口气,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只要司伯言不再针对她了就行,她现在就是要当隐形人。她试图从司伯言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一心一意地看着脚下的路,走的极为认真,不给司伯言任何向她搭茬的机会。 孟久作为带路的,屡屡感叹,他们不是来找药的,是来此野游的。 现在他们可是在找救命草药,他们却好像没有一个人着急,如此散漫还要闲聊,当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常乐和于单两个人可都是过了高烧期的人,按照他们这种病情速度,很快便会迎来白斑溃烂期,还指不定会不会有别的病变反应。这可是紧急情况啊! 说起来,他要给常乐和于单把脉,看看他们现在的病情如何。他们二人全都拒绝了,他怎么坚持都不行。 孟久跟他们一起走,只觉得他们是怪的不能再怪的人了。 既然想不通,他也就懒得再想,做好带路人就是。 这一走就又是一个时辰,他们终于翻到了后山。 后山的路十分难走,山势要陡峭许多,稍不注意就会滚落,顺着坡下去,滚到不知名的地方。 地势低处,浓雾掩盖,还能听见潺潺水声,应当是这山涧泉流。清脆叮咚,听着十分悦耳,莫名地便将他们长途跋涉的疲惫烦躁消了去。 孟久告诉他们,这里的河流常年受瘴气侵扰,也不干净了。里面有一种凶恶的鱼,是食肉的。他们祖上称它为死鱼。 常乐一度怀疑,这里的活物都不多,到底是哪儿有肉让它们吃? 孟久对此也没有个准确的解释,只是说既然它们能存在,肯定是有原因能让它们活下来。 存在即合理这种话,常乐自然是知道,他解释了跟没解释差不多。 越往山脉深处走,路途越凶险。因着潮湿,石头上还有不少的青苔,一不小心便容易脚下打滑。 因为树木的减少,其他植物便多了起来,种类奇多,许多都是常乐没见过的,而且都正长得茂盛,生机勃勃的。特别是有些花,看起来明艳非常,十分惹人喜爱。 如此境况,宛如百花争艳,万木争春的春季。让人开始遗忘,现在其实是大雪纷飞,花谢草枯的冬季。 常乐路过,只是随意地扫上几眼。她向来对花卉植物不是很感兴趣,特别是妖艳馥郁的类型。 孟久说,这些越是艳丽的花,它的毒性就越强,要小心别碰上。正准备摘一朵红花的十里,当即就将手缩了回去。 这后山的山路,孟久轻车熟路,司伯言、无泽和于单有武功,他们四人都算是轻松的。 常乐和十里走起来就有些艰难了,跟着他 们爬上爬下,身上搞得狼狈不堪,全程却是没抱怨叫唤过,全靠一股子巾帼不让须眉的倔强支撑着她们。 “白色的草尖儿……” 他们正小心地走在一个陡坡之上,司伯言忽然就念叨了一声。他定睛一看,指着侧边山体的陡壁,询问孟久。 “那可是仙人草?” 众人立马停了下来,顺手抓住附近的树木藤蔓之类稳住身子,遥遥地看过去。 孟久跟他们提过,这入了后山便可以留心仙人草的存在了。 这仙人草,多生于山缝陡壁之中,叶子呈锯齿状,草尖有一节是白色的。 常乐紧紧抱着一棵树,因着近视,远看只能瞧见满眼的绿色,根本找不到仙人草的位置。 那边的山体几乎都被粗粗的藤蔓覆盖,藤蔓缝隙间也是苍绿之色,应当是苔藓之类。此处的湿度很大,应当是临水。 除了常乐的其他人,突然间就惊喜地叫了起来,弄得常乐一头雾水。 在孟久确认说那就是仙人草时,他们更是发出了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慨。 “阿常,你看,好多的仙人草!”十里扯着常乐,激动地大叫,“你有救了!” 常乐瞧不见,也就无法产生这种兴奋的感觉,只能干笑了两声,道“那真是太好了。” “你们在这儿稍等,我去取来。” 无泽很是自觉地将这活儿给揽到了自己身上。 “嗯,我们先到下面的平缓处等着罢。”司伯言说着,扯了扯常乐的手,“走罢。” 常乐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紧紧地拽着司伯言的手借力。到了一处高阶地,司伯言直接伸手将她的腰一揽,很是随意地便跃了下去,稳稳地落在了下面的平缓之地上。 “会武功就是好。” 常乐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无泽揽着十里也落在了他们的身侧,于单抓着孟久的肩膀落在了另一边。 无泽将十里安顿好,将醉茅点燃交给十里,自己拿了一小撮醉茅防止赤身虫的袭击。 孟久交代了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无泽记下后便施展轻功往他们侧边陡峭的山体上去。 无泽身形矫健,轻功不凡,三两下便消失不见,如同闪电豹入林般迅速。 常乐深深地怀疑,如果没有她和十里,他们这几个会武功的早就带着孟久摘了仙人草回村了。 “无泽兄弟当真是厉害啊。”孟久有些艳羡地感叹了一句,“如果我也有这身手,能随意出入险境之地,村子里的乡亲们定然也能少吃些苦。” “我要是有这身手,之前也不会被人欺负成那样了。”常乐也跟着感慨了一声,“起码会个轻功,打不过就跑。” 于单听闻,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笑嘻嘻地到了常乐面前。 “常乐姑娘想学吗 ?我可以教你啊。” 常乐眼睛一亮“可以吗?” 于单嬉笑着,十分真诚“当然,你也算是救过我,我教你个轻功就算是报答了。” 常乐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刚要兴致勃勃地答应,手便被人紧紧地捏了一下。常乐皱着眉头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面色无波,依旧是那副轻轻浅浅的样子。 “这学轻功并非一朝一夕的,更何况取了仙人草之后,我们便要分道扬镳,只能谢过于公子的好意了。再者,萍水相逢,相互照应也是应该,于公子不必如此挂怀。” 三言两语,司伯言就帮常乐将于单的示好全都推了回去。常乐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不能说什么。谁让司伯言是老大呢? 于单脸上还是笑意灿然,凝视着司伯言的眸子里却充满了敌意,忍了忍,直接忽视他,又看向常乐。 “如果常乐姑娘愿意,可以先随我回金山江。我们临仙县临江海而居,日出日落甚是好看,常乐姑娘也可以去看看。” 这回司伯言没有再替常乐挡回去,只是默默关注着常乐的反应。 常乐听完于单的话,还是有些心动的,却是下意识地看向司伯言。见司伯言没什么反应,才意识到哪儿不对。人家于单是在邀请她,她为什么潜意识要知道司伯言的反应? 至于于单,常乐很是不明白,于单怎么就突然对她如此盛情。一路过来,对她那是想尽办法地想插空接近她。 他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照顾了他一晚上,内心感激才如此罢? 那也,太纯情好欺负了罢? “我也想跟你学轻功,也想去看看海。但是,我这家中还有事,还等着带药回去给老母亲治病,真是抱歉。” 司伯言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似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满意。 于单也没怎么介意,只是朗然一笑,道“没事。若是你日后想去了,可以给我写信,送到临仙县,我可以让人去接你。” “这个可以有。”常乐乐呵呵道,“不过,我们公子说的对,这萍水相逢,你确实不用将些小事挂怀。”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 常乐摆摆手,干笑道“不用计较。对了,你不是要找草药?你为何不问问孟大夫,你要的草药在何处?孟大夫对这山中熟悉,也能给你指点指点。是吧,孟大夫?” 孟久正在关注着无泽的动态,刚见着那边的山体上出现了个黑影,就因常乐的召唤回了头,附和点头。 “不知道于公子是要找什么样的草药?” “这就不必劳烦孟大夫了。这草药我知晓模样,也打听过生长习性,能找到的。”于单再次回避了这个问题,又道,“不知道常乐姑娘你们是要 找什么?你们也可以让孟大夫指点指点。” 常乐笑道“哦,我们一会儿取了仙人草,就让孟大夫带我们去找。” 于单眸光微沉,意味不明地苦笑了下。 “如此,看来我们是真的不同路了。希望,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若是卜兄哪日欺负你,你也可以来找我,我在临仙等你。” 常乐怔愣瞧他,见他说的认真,一时有些恍惚。 这话,她要是没理解错,跟告白没什么区别罢? 苍天啊大地,她被告白了! 她感受到了来自女主光环的力量! “不必于公子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司伯言皮笑肉不笑道,“她是在下的夫人,也望于公子言语注意些。” 于单抿唇,别有深意地瞧着他。 “那卜兄就守好了。” 常乐笑盈盈地瞧着于单,不由得想着,收这么个小奶狗,好像也挺好的。她现在说一句,让他以身相许,他会不会直接答应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 赤身虫围攻 “呀,无泽,要掉下去了!” 十里突然叫了一声,将他们这儿暗潮汹涌的氛围给打破。 常乐他们三人瞬间看过去,只见无泽紧忙抓住了根藤蔓,像是刚刚失手差点摔下去一般。 十里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道“还好没事。” 常乐见十里这反应,立马担心起无泽来,哪儿还有心情再想于单的事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无泽,生怕他一不小心失手出了事。 孟久瞥眼瞧了十里一眼,总觉得她是故意叫的。 适才无泽只是从这根藤蔓荡到了另一根藤蔓上而已,身手利索的不行,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他要掉下去了? 十里的目光扫过来,明显被他的质疑给吓到了。十里笑的灿然,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样子盯向无泽。 孟久看破也懒得说破。 无泽那边,还是有些惊险的。山壁上虽然藤蔓多,可以借力,但藤蔓湿滑极不好控制。脚下着力之处,又到处是积久的苔藓,稍有不注意,整个人便会仰面摔下山去。 而他的身下,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有什么。只能凭着这浓重的湿气,判断下面大概有个水域。 大致坚持了一刻钟,无泽好容易取了半包袱的仙人草,小心迅速离开了那片山体,朝他们跑回来。 见无泽安全归来,众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孟大夫,我看你也不像是有武功,那种险恶的地方,你每次都是怎么去的?”常乐瞧见孟久就忍不住佩服感慨。 孟久无所谓地笑道“我自小就在这山中来回,熟悉了地形,身手也算是轻便。那些地方,也是有法子去的,我大部分都是从山顶上系着绳子下去。熟悉习惯了,出入那些地方,也不会觉得很难。不过也有失手的时候,上次来采药便将腿给摔坏了。” 常乐瞧着孟久,眼里满满钦佩,又有些替他感到生气。 “你为了给村民治病,不辞辛苦,不计较生死的。你得了赤病被迫入祠堂,也还是尽心尽力地帮那些患民。你的那些乡亲们不伤心难过也就算了,居然还当你是无用之物给抛弃了。真的是太过分了!” 孟久眸中不免失落,确实抿唇苦笑。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必太过计较。” “医者圣心,孟大夫当真是个好大夫。”司伯言也忍不住感慨,“若天下医者,都如你这般,便好了。” “卜公子说的太客气了,我只是做一个大夫该做的而已。” 闲谈之间,无泽已经带着草药跳跃回来,将草药交给了孟久。 “这仙人草应碾碎煮泡后饮下,我们不如先回村,等于公子和卜夫人服药之后,再回来寻你们要寻的草药?” 对于孟久的提议,常乐等人都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犹 豫的相互环顾。!…爱奇文学iqix……更好更新更快 正此时,有什么嗡嗡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响亮。 “什么动静儿?”十里出声询问。 众人警惕地循声望去,只见一团黑压压的东西从无泽去的山体那边飞来,速度极其快。众人脸色大变,孟久更是脸色“唰”地变白,转身就跑,嘴里大喊。 “那是赤身虫,快跑!” “赤身虫?” 常乐目瞪口呆,司伯言已经揽上她的腰,跟在孟久身后便往来的路跑。无泽则是抱上了十里。于单时不时地回头,瞧着那赤身虫,眉头紧锁。 不知为何,这山中的瘴气也忽然涌动弥漫起来,迅速变浓。 “遭了,看不清路了,你们跟紧我!” 孟久跑起来的速度也是极快的,身形四处躲闪。司伯言他们紧忙跟上。 那瘴气侵入体内,紫烟花和解毒丹的药效都抵挡不了。很快,他们便觉身体不适起来。特别是无泽和于单,他们越是运功,越会加快瘴气在体内的流动。 司伯言也就因着瘴气刺激地咳了两声,并无明显的变化。 无泽和于单却是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常乐和十里捂着自己的口鼻,影响虽少,却也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司伯言回头发现那赤身虫逐渐逼近,扬手便从无泽那里夺过正冒着浓烟的醉茅,如同掷暗器般扔了过去。 那团赤身虫立马散开,许多碰着醉茅的赤身虫直直地从半空中掉落下去,密密麻麻地跟下雨一样,任谁看着也是一阵恶寒。 不过多久,瘴气已经将他们团团包裹,一丈之外的情况完全看不清。 孟久在前面突然一声惊叫,好似摔下了山坡。 司伯言和无泽还没来得及解救,就已经看不到他的人了。环顾四周再看,于单也已经不见了。周围全是由远及近的嗡嗡声,他们好似被包围了。 “无泽,跟紧我,莫要丢了!”司伯言拧眉道,低头便催喊百里大爷,“百里大爷,还请做个指示。” 十里那厢听见司伯言叫了百里大爷,迅速扭头看过去,惊愕地四处巡看。没瞧见有别人,便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常乐忙将红宝石掏了出来,道“大爷,这是什么情况?” 这回十里听清了,更是一头雾水,问无泽“无泽,他们叫我大爷干什么?” “你听错了,主子在骂人。” 无泽随口敷衍,移动地速度更加快了。 十里被风刮的睁不开眼,一时昏头晕脑的,只知道为了不掉下去要死死地抱着无泽,再没精力管常乐他们是不是在叫她大爷。 “哇,这是什么情况?”百里大爷的声音从红宝石里冒出来,说着和常乐一样疑问的话,慌慌张张地便道,“我什么都看不见啊!这云雀山什么时候 有这么多的瘴气了?” “我特么的真是!”常乐顿时怒火冲天,忍不住骂出了脏话,“大爷的,这个时候你都不能靠谱点?” 这回,十里感受到了常乐的怒火,也确认了她只是在骂人而已。 司伯言脸色一沉,选择靠自己,依着听声辨位躲向没有赤身虫声响的地方。现在他们只能先躲着那些赤身虫的攻击,他虽然是不怕这赤身虫,常乐他们三人却不行。 “无泽,往上走,注意脚下。” 司伯言说着,小心又迅速地往一个未知的地方跑去。 “你们别急,我想想啊,这个路……”百里大爷极力想安抚他们,“我用灵力给你们探个路!” 说着,一道红光从常乐红宝石上发出来。那红光左右乱晃,就跟扫射的机枪一般,停顿的司伯言也左右看的眼晕。 “若真不知道,便别乱指了。” 司伯言头疼地扶了下额头,闻听赤身虫接近的速度更快了,司伯言决定还是靠着自己的方向感来逃离。 “啊,找到了!”百里大爷忙叫了一声,红光终于定了个位置,“你们往这边跑没错的,我感受到了自己的灵力的存在!” “百里大爷,莫要再弄错了。” 司伯言沉沉地警告了一句,还是别无选择地往红光射的方向跑去。跑了没多久,红光便往左折了下,司伯言也顺着拐弯。 时不时的,司伯言还回头看无泽的情况,见他紧紧跟在身后才放心。 浓浓的白雾,四面八方的嗡嗡声,还有凌冽的寒风。 不管跑了多久多远,永远处在这么一个环境里,常乐不禁担心他们是不是在原地踏步。但红光不停变换着方向,如同闪电一般往前延伸,告诉他们这不是静态的环境。 “到了!” 百里大爷突然惊喜地大喊。 常乐惊喜又疑惑“到了?到哪儿了?” 嗡! 红光指着的方向,突然冒出来一团黑雾,浓浓的一大片。不必说,肯定是追上来的赤身虫!左右后方也都出现浓浓的黑雾。 “大爷的,你这是把我们带到了……啊!” 常乐的话还没说完,司伯言脚下一空,他们直接坠了下去。 司伯言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引到绝路上来,适才听见常乐的话就没来得及注意脚下。大惊之下,他只能先使劲将常乐抱在怀里,将她整个人护着怀里,用手护住她的头部,自己的脑袋也尽量往怀里缩。 只希望,他们不会就此摔个粉身碎骨,此时内心也只想怒吼一句话。 “百里大爷,确实是不靠谱!” 常乐虽然能感受到司伯言带来的安全感,但更能感受到跳楼机突然间下坠的惊险感,更何况他们这头朝下,下面是悬崖峭壁。常乐紧紧抓着司伯言 ,躲在他的怀里惊吓到半失声状态。 跟在他们后面的无泽及时刹住了车,发现他们竟然是跑到了一个悬崖边。但那些赤身虫已经逼到面前,横竖都是死,来不及细想,直接抱着十里跟着跳了下去。 “嘭”! 随着一声巨响,常乐感觉到自己坠入了一个大水缸里。惊吓到大张的嘴猛地灌了几口水,吐都吐不出去,双手疯狂地挣扎着。 这种溺水逐渐窒息的感觉似曾相识。 司伯言在入水的一刻便稍稍放了心,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调整姿态。见常乐如此,忙抱着她往水面上带。 正此时,又是一声巨响,无泽也带着十里跳了下来。 司伯言迅速将常乐带出水面,托着她的脑袋,帮她将水控了出来。常乐好容易缓过气,趴在司伯言的肩膀上感受着空气在体内流动的幸福感。 那头无泽也是如此,但十里的情况要比常乐好一些。 四人刚松一口气,上方又是一阵嗡嗡声,眼见着一大团乌云般的黑色物体冲了下来。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 怀王下聘 “屏气!” 司伯言说罢,在常乐刚屏气的那一刻,迅速将常乐的脑袋护着将她压入水中。司伯言隔着水面,看着那群赤身虫覆盖在水面上方便不动了,稍稍放心了些。但见它们没有离开的意思,一颗心又紧紧地提着。 十里会些水,和无泽重新潜入水中,发现赤身虫没有冲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目光四处一转,找到常乐和司伯言的方向,朝无泽挥了挥手,指了指司伯言他们,示意向他们靠拢。 无泽会意,拉着她便往那边游过去。 刚到一半,他们二人便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 常乐第二回下水虽然有所准备,憋得气息长了些,却也是能力有限。 司伯言见她快憋不住气,只得在第一时间给她渡了一口气。 常乐好容易缓过来,司伯言却是无法放心,他们总不能一直在水下憋着。抬眼便见着无泽和十里的惊诧,也顾不得窘迫,迫不及待地朝他们挥了挥手,紧接着,转身就带着常乐快速游走。 十里和无泽不解,愣了下。 无泽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冷意,扭头便见着一群浑身长着刺、眼睛绿油油、大嘴獠牙的恶鱼! 那群恶鱼正凶神恶煞地朝他们过来。 十里也回头正好看见,一口气立马泄了一半,无泽已经拽着她追赶司伯言。十里内心泪流满面,不由得在心里抓狂大吼。 “那难道就是孟大夫说的吃肉的死鱼?!” 明明是四个人同时遭遇的事,司伯言他们着急忙慌地逃命。常乐由于闭着眼睛防止水侵扰眼睛,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只隐隐地觉得他们又遇到什么新的麻烦了。 这潭水深广的很,但都在往一个地方涌,那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司伯言引路时,尽力地绕过那个漩涡。然而,令他十分生气的是,百里大爷的灵光居然就指着那个漩涡的方向! 他们靠过去,会直接被卷成肉酱的吧?! 见证过百里大爷的不靠谱,司伯言有些犹豫,不再往那边走。 常乐处于缺氧的边缘,无力地勾了勾司伯言的脖子,指了指一直勒着她脖子的红宝石链子。 司伯言顺着红宝石,再次瞧向那个大大的漩涡,脸色沉的厉害,浑身都充满了抗拒。直到常乐又拽了拽他,他这才决定最后拼一把,顺着潭水流向那个漩涡。 若是惨死,他定然不会放过百里大爷! 因着顺水,他们冲过去的速度十分之快。 十里和无泽当即傻眼,暗道司伯言怎么又带着常乐找死? 但眼见着死鱼追了上来,只能心一横,在司伯言和常乐被漩涡卷进去的那瞬间,跟着冲了过去。 他们一定是这世上最忠诚的随从了,跳崖入海,主 子们各种自杀式选择,他们都丝毫不落得跟着!~爱奇文学iqix免费阅读 那群恶鱼追赶到一半,在漩涡要将它们也带下去的时候,迅速改了道路,逃离开来。 漩涡处,已不见人影。 水面上,成群的赤身虫一哄而散,离开了这片水潭。云雀山中的瘴气也逐渐散开,恢复之前缥缈的状态。 水潭的样貌与地形也缓缓地显现了出来。 四面是山的中间,偌大的水潭死寂沉沉,如同一颗墨色宝石镶嵌在山中。又如同一只灵眼,散发着幽沉的光芒,吸收一切,凝视眼前万物。 …… 圭都,热闹繁华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队伍最前是乐队,吹吹打打的好不喜庆热闹。惹得圭都城民夹道驻足相看,争相讨论。 为首之人,骑在一匹血红的汗血宝马之上。此人一身鲜艳的红衣,面如秋月,眸似桃花,风流倜傥,眼角眉梢风流无限。稍一潋滟,便能将人的魂给勾了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代理监国的怀王。 怀王端坐在骏马之上,满面春风,手执缰绳也不着急,慢慢吞吞地朝前走着。 在他的身后,是精神抖擞的士兵。 士兵两人一组,抬着一个个红木箱盒装着的礼品。精致的箱盒上贴着一个大大的“聘”字,红纸黑墨,格外醒目。 多少姑娘因为这个字,顿时心中一空,变得失魂落魄。 “怀王这是要下聘娶王妃了?可他母妃的案子不是才了结?这么快就要办喜事,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怀王什么时候有规矩过?他母妃案子的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花楼里泡着,他就这么个草包纨绔,别想他能做出什么得体的事儿来。不说别的,怀王不愧是怀王,做事就是豪气嚣张,就算下聘也要弄的全城尽晓。” “不知道这是要去往哪家下聘?这阵势,不知道还以为是直接上门接新娘子呢!” “依我来看,肯定是大将军府!” “陛下现在在历山静修,怀王代理监国,这突然间就要娶王妃,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别瞎说,这种话说出来可是要杀头的。怀王的年纪早该成家了,现在也是正合适!” “……” 怀王的下聘队伍,从怀王府出发,绕城而走,行了半日到了大将军府。 十里纳征长伍,聘礼不可尽数。 如此排场,便是前朝历代皇后都不曾有,何人不心生艳羡? 哪个女子又不想做怀王妃,受此盛荣? 一时之间,怀王向将军府下聘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自然也传到了身在丞相府的丞相耳中。 彼时,丞相正在府中偏院的凉亭与一身着黑色衣袍的人下棋。 “这聘可下成了?” 丞相不 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伸手取了颗白子,随意地放入棋盘之中,随而摊手,请对方出手。 前来汇报的近侍点了点头“成了,大将军府已经受了。他们当时就去请了玄灵观的不为道长,听说是当场就选了成亲的吉日,定在了下个月初三。” “这么急?”丞相瞧着对方下的黑棋,挑眉一笑,“怀王还是有些用的,看来咱们得备上一份厚礼,好好恭贺一番。你先下去罢,若再有情况,及时汇报。” 近侍退下,丞相捏着长袖将白子放入棋盘之中。 “你擅自和怀王合作,如何也不同我们提前说一声?” 对面的人捏起一颗黑子,收入掌心稍稍用力,黑子便成了粉末。那人抬头凝视丞相,幽深的绿眸之中隐藏着浓浓的怒火。 丞相丝毫不畏惧,深陷的眼眶中眸光深沉凌冽,勾唇冷笑道“此事何必通知你们?你们若是做的好,本相至于亲自动手吗?也不看看,本相给你们擦了多少屁股!” “这,也不能全怪我们。丞相的人不也有许多失手的?” 那人不由得被丞相的气势震慑住,大着胆子怼了回去。 “你看看你那个驸马,还有那个右将军和他的废物儿子,将咱们的金库都拱手送给了皇帝!” “此事,也全然怪不得他们,都是那个丫头坏的好事!” 丞相暗中咬牙,脸色却是阴沉的很,周身的温度都在不断下降。 黑衣人的气势弱了几分,听到此事还是忍不住拿出自己的虚势,提出自己的质疑。 “那个丫头不是怀王的人?那丫头从十三郡开始就在坏咱们的好事儿!先是兵器库,后又是金库,都是咱们的重要战略点,全被她给提前暴露。” 那人越说越气,双眸都有些发红。 “随便一个普通官妇,哪儿有这么大的能耐,肯定都是那个怀王在背后指使!你现在和怀王合作,小心他是皇帝派来的细作,听说皇帝和他的关系可好了!” “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兄弟的关系是不错。” 丞相捏起一颗白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棋盘。棋子和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衣人在丞相的催促下,不情愿地赶紧取了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之上。 丞相紧跟着就落了棋,眸光也随之一亮,胸有成竹地坐直了身子。 “但他和皇帝的恩怨早就积累了下来,沅贵妃一事还有那个丫头,将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彻底给激发了出来。曾经的大氏天才,储君的不二人选,隐忍多年,一旦恼怒起来,便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可是,丞相还是要小心这个怀王。”黑衣人抬眼瞄了丞相一眼,不安道,“他毕竟不是咱们的人。” “这大将军府的聘礼,就是怀王给咱们送 上的第一份礼物。”丞相云淡风轻道,“这怀王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咱们只管往后看就是。” “既如此,那我便回去回复殿下了。”黑衣人沉沉道。 丞相眉头一挑,又问“最近大皇子在做什么?育后的情况如何了?” “育后那边还是老样子。大皇子恼怒丞相将二公主给害了,带着首领不知做什么去了。”黑衣人眉头紧皱,“我派人跟踪,却都被首领发现。不过,我只能肯定的是,他们离开了育国,来到了大氏。” “这个大皇子是想干什么?”丞相咬了咬后槽牙,“本相若不派人将香妃给杀了,难不成等着她将咱们的事情给暴露?这香妃也是蠢,竟然能中皇帝他们设下的那么简单的圈套,这回不死,也总是要坏了我们的大事!” “可她毕竟是大皇子最喜欢的小妹,大皇子生气也是情理之中。”黑衣人开口替自己的主子解释。 丞相冷哼道“优柔寡断,难成气候,就这样将来还要接替育王之位。他若还是如此,你们育国只能一辈子被大氏压制,被皇帝羞辱。”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小心招来那东西 “丞相放心,大皇子不会临阵懈怠的!”黑衣人斩钉截铁地落话。 “为了这件事,本相可是损失了不少的大将,你告诉大皇子,他莫要让本相失望才是。” 丞相目光阴鸷,白子一落,铿锵有力。 “他若是此时违背本相,知道后果是什么。” “我定然会告知大皇子。不过,我们又非没有损失,花楚儿、李卓可都是我们首领手下最优秀的蛊者,首领也都舍了。” 黑衣人也是一肚子怨气,发现丞相的情绪不悦,忍了忍。盯着棋面上的棋子,恭敬地恭维了一句。 “丞相果真好棋艺,这局是戛罗输了。” 丞相挥了挥袖起身,俯视戛罗,气势凌然。 “这棋盘不是你们擅长的,输了一盘棋算不得什么。本相得这皇位之时,便是你们进攻大氏转移大氏百姓注意力的时候。本相如此相助,若是你们在沙场上也输得一败涂地,那便说不过去了。” “丞相放心,我们育国,有的是勇猛之士!” …… 入夜,月色清冷。月有渐满的趋势,眼见着又要到了每月的十五。 司伯言醒来之时,仰头便只能看见那一轮冬月。浑身冷飕飕的,衣服浸了水,如今虽是已经半干,但在冬日里还是如同冰铁一般。 咳了两声,司伯言迅速爬起身,见常乐就躺在他旁边,无泽和十里晕倒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司伯言伸手探了探常乐的体温和鼻息,发现常乐虽然浑身冰凉,但还是有气息的,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环视四周,他们正处在一条河流的岸边,面前的环境和云雀山的大不相同。 此处平整许多,地势也平缓许多。借着月色,可以看见河对岸修的有矮土堤,再往上看,隐约能看见一层层梯田,还有稀稀疏疏的房屋一般的建筑物。看来,他们是被水流冲出了云雀山。 司伯言望着面前几丈宽的深不见底的河流,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死鱼。这里三个昏厥之人,他也无法带着他们去对面寻人家歇息。 如此,司伯言便先将常乐打横抱起,往无泽那边走去。将常乐放在了无泽附近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之上,转身便去周围捡拾干柴。 他们今晚得先在这儿过一晚了。 司伯言返回之时,无泽已经醒了过来,而且已经将周围的环境看过。 “公子,我们这儿是在哪儿?” “不知。”司伯言将干柴往地上一丢,找了几块大石围了个圈儿,“火石还在不在身上?” 无泽忙在身上摸了一圈儿,掏出两个石头来。还好当时他怕火石丢了无法燃醉茅,便将火石藏得好好的。 司伯言从他手上接过,无意间发现他身上的体温有些高 。 “你身上如何这般烫?” “应该是冻着了。” 无泽随口敷衍了一句,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转身去将十里抱起,却发现十里身上也是滚烫的。 “她好像也发烧了。” 司伯言眉头一凝“你们应当不是普通发热。你们是不是被赤身虫给咬了?” “这……” 无泽也不确定,只是被司伯言这么一提,感觉身上哪里怪怪的。 “今日情况凶险,你们被赤身虫咬了也不稀奇。既如此,你便别将十里和常乐放在一起,免得将她给感染了。” 司伯言冷静说着,低头先拨弄着两块火石。 无泽听了司伯言的话,只得将十里放到了司伯言摆着的火堆附近的平整之处,心头疑惑,也直接问了出来。 “你和主子不是早就染上了赤病?” 司伯言一顿,“歘”的一下,火石打着。司伯言暂时没有回答无泽的问题,先是顺利地将火给燃了起来。 无泽见状,有些另眼相看,没想到堂堂的一国之君,还有这样的野外生活能力。 “我和常乐的病已经好了,常乐如今没有发热迹象,说明没有被赤身虫咬着,没有再次得赤病的迹象。” 无泽盯着火堆里的火逐渐燃起,由小变大,一时瞧着有些恍惚,知道是发热让他的脑袋不清楚了。 司伯言不解释他们是怎么好的,无泽也就没有再问,只要常乐没事,怎么好的都无所谓了。 “你现在如何?”司伯言抬眸看向无泽,微微有些迟疑。 无泽闭了闭眼,道“还好。只是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找到仙人草。” 他们二人正说着,旁边忽然传来衣服的窸窣声。二人看过去,原来是常乐已经醒了过来。 常乐扭头看着他们,显然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懵。 “你们都没事罢?” 常乐翻起身子就想走到他们身边,结果脑昏眼晕,四肢冻得僵硬,脚下没注意,一下子被石头绊倒。 身子瞬间往前栽去。 司伯言眼疾手快,冲上去将她稳稳地接住。常乐直接跪在地上,扑在司伯言的怀里。 “你才刚醒,莫要这么激动。” 司伯言将她扶起,牵着她到火堆边上坐下,顺手将她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往火堆里丢了几根粗柴,让火烧的更加旺盛。 常乐被暖意包裹了会儿,这才清醒了不少,四肢也都灵活了许多。瞧见十里还躺在旁边,不由得担心。 “十里她怎么了?” “她正发热,还未醒过来。”司伯言解释,“她和无泽被赤身虫给咬了。” “什么?” 常乐从司伯言的怀里挣了挣,起身便走到无泽身边。 “你们被咬了?现在是怎么样,体温高吗?” 问罢,常乐已经伸手探向无泽的额头。无泽因高温,反应都有些迟钝,等要躲离时,常乐已经缩回了手。 常乐绕过无泽,跑到十里身边,也同样探了探十里的体温。 查完二人的体温,常乐眉头紧皱。 “你们身上的体温正高,看来是进入了高烧期。只是不知道你们身上哪里被咬了,被赤身虫咬过的地方会开始溃烂。” “如今也不好查看。我看对面有农户,只是不知道这河中有没有死鱼。” 司伯言起身,再次遥望着河对面的情况。 “既然是有人居住,想必是有桥能从这边通过去的。” “就算是能过去,无泽和十里的情况也不好住进去,这赤病感染速度是极快的。”常乐怅然道,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司伯言,“得先想办法治好他们。” 司伯言心中一动,回首看向常乐,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拢。 二人隔着火堆,脸上忽明忽暗。 “百里大爷之前在水里说,那个漩涡就是通往蓬莱谷的。” 常乐忽然眼睛一亮,见司伯言微微错愕,喜上眉梢。 “那咱们现在应该就是在蓬莱谷了罢?既然是在蓬莱谷,那肯定有不少的草药,肯定也有能治赤病的。说不定,这里就有仙人草。” 司伯言见她如此满怀希望地说着,眸光微沉,清浅道“若是没有呢?” “肯定有的。” 常乐定定地看着司伯言,回答的十分肯定。 见司伯言脸上的表情晦暗难明,常乐粲然一笑,摸了摸脖子,找到了还好好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链子。朝司伯言扬了扬,几步过去,就着司伯言的腿边坐到了火堆前。 “咱们问问百里大爷就知道了。” 司伯言望着常乐,默默地坐了下去,心中却是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知道,常乐是想让他用自己的血救无泽和十里。 他原本以为,她会对犹豫的自己失望,从而大发脾气,指责他之类的。 没想到,她竟然是丝毫未提,只是积极地找另外的解决之法,言语之间还多有安慰他的意思。 与她想比,自己显得也太过自私了些。 “大爷,大爷……”常乐对着宝石喊了两声,不见有人回答,拧眉道,“大爷,您再不出来,十里可就要死了啊!” “嘘——” 百里大爷终于出了声音,结果却是这么一下。 常乐一时不解,迷茫地瞧向司伯言。司伯言也是一脸的疑惑。常乐环视四周,也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你小点声儿。” 百里大爷压低着嗓子说话,常乐要不注意听,根本就听不见。 常乐颦眉,不由得紧张起来,警惕地瞧着周围的阴暗之地,心里充满了不安与慌 张。小心将红宝石拿到了嘴边,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大爷?这附近是有什么危险?” “嗯,你小心把那东西给招过来了。”百里大爷话里满满地警惕之意。 常乐被他突然间的情况弄得不知所措,咽了咽口水,先低声跟司伯言和无泽做交代。 “百里大爷说,咱们要小声点儿,不要把那东西给招过来了。” 常乐的声音轻细的差点儿没了音儿。如此慎重,无泽和司伯言深觉莫名奇妙,却也是在第一时间浑身警惕了起来,小心谨慎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不知道百里大爷说的“那东西”什么,如此心中更加没底不安。 常乐见他们二人已经做好了随时打架或逃跑的准备,缩了缩脑袋,又小声问百里大爷。 “那东西是什么啊?” “就是维风那小子。” “维风?” 常乐细声细气地重复了一遍,只瞬间,脸就拉了下来,中气十足开口。 “大爷,您是不是有些……我们来这儿不就是找维风的?我们巴不得现在就见到他,你让我们别把他招来,你是不是成心的?” 无泽和司伯言闻言同时看向常乐,随之也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们再一次被百里大爷耍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 寻仙人草 百里大爷那边却是慌张的很,忙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丫头,让你小声点,招来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你们见他是你们见他,本大仙现在不能见他。有什么事儿,赶紧说!” “你为什么不能见他?” 常乐凝视着红宝石,随后戏谑地捏着链子,轻轻甩了甩红宝石,好笑道。 “是因为您当年害过他罢?” “丫头,小声点儿!你怎么这都知道了?”百里大爷的语气怂中带恼,“不管了,你知道就知道。他要是知道你们是我带来的,别说帮你们,肯定会直接把你们给大卸八块。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常乐勾唇一笑,眼里冒着精光,像是终于抓到百里大爷什么把柄一样兴奋。 “大爷,我们可以说,我们是专门把您送过来,让谷主报仇出气儿的啊。没准儿,人家一高兴,直接就把陛下的病给治好了。说起来,还能让他直接帮忙把十里和无泽的赤病给治好了。” “丫头,你现在这是在过河拆桥!” 百里大爷立马急了起来,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红宝石闪了一闪。下一瞬,百里大爷忙又放低了姿态。 “丫头,我要是被他报复了,你可就回不去了。你不是还想回家吗?可只有本大仙才能把你送回去。” 常乐的笑意瞬间收敛,脸色也恢复了正经,低声道“那我问您一件事儿,这儿附近有仙人草吗?无泽和十里被赤身虫咬了,现在正在发高烧,晚了对他们可不利。” “仙人草?什么仙人草?” “就是草尖儿是白色的,叶子是锯齿状的那种草。” “哦,你说的那种杂草啊。我记得这山上到处都有,你们找一找就能找到了。” 百里大爷说的很随意,似乎它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药草一样。 “丫头,本大仙这就藏起来了。你千万别暴露本大仙的身份和存在,本大仙可还要带你回家的。” “知道了。” 常乐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将红宝石塞进了里衣里。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尖。 “说是这山上就有,不知道你们的病情能不能拖到白日,我们现在就去找罢。” “那我和你现在去山上找药,无泽你呆在此处看着十里。我们争取快去快回。” 司伯言立马做好安排。无泽点了点头答应。 “我晚上的视力不太好,你能看见吗?” 常乐本来想说他们要不要带个火什么的,但是想到他们现在也没能做火把的东西,只能作罢。 司伯言看了眼天上的明月,浅笑道“我的眼神还算不错。正好今晚的月色较好,也比较明亮,夜间去寻,应当是没问题的。” 常乐定定地瞧着司伯言,神情迟疑,欲 言又止。 司伯言伸手拉过她的手,浅然一笑,深褐色的眸中也是点点的笑意。 “怎么了?” “没什么。”常乐随意地笑了笑,在司伯言要动身离开的时候,道,“如果你去的话,我觉得你一个人会快一些。” 司伯言的笑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淡然看她。 “无泽和十里都患上了赤病,你同他们在一起,若是被传染了当如何?上一次,你便险些丢了命。” “我会离他们远些的。”常乐肯定点头,“而且,就算我染上了,到时候你多带点仙人草回来,我也吃一些就行了。” “你刚刚不是说我们?” 司伯言不容常乐再多说废话,直接拉着她的手往山上走。 “你们在此处休息,朕一人去给你们找草药,这是不是太没道理了?” 常乐紧忙跟着他的脚步,无奈解释。 “我这不也是为了效率着想?你带着我也没什么用,我的眼神也不好使,虽然没有夜盲,但也只能看清路。而且现在百里大爷也不随便出来了,他也不会给你指路……” “陪我说话。” 司伯言果断的打断她的话,听见她错愕的语气,扭头定定地看着她。 “朕就当是带个说话的宠物。一人在这山里搜寻,你不觉得太无聊了?” 常乐皱着眉头,疑惑看他,径直忽略她被形容成宠物的这种事。 “你不觉得,现在咱们要紧的是先找到草药?您还有时间唠嗑?” “这又不耽误。” 司伯言随意地敷衍了一句,瞧了眼面前的地形,带着常乐往更为险恶的道路走去。 “你脚下小心点。” 这几日,常乐一直在被折腾。从熬夜照顾于单开始,身体就没好过。 这疲惫了一整日,两条腿都发软了,还要跟着司伯言跑上跑下。 可关键,司伯言一个人真的要快很多。 心里怨气满满,常乐也不好再说出来。毕竟司伯言现在是自降身份在帮十里和无泽找药,一二再再而三地说这些,未免太过伤人心。 常乐忍了忍,只能提起裙子,紧忙跟在司伯言身侧。 夜间山中,难免风盛又寒,常乐泡过潭水之后便有些着凉,此时一吹,更是连连打喷嚏。 司伯言便走的慢了些,伸手将她护住,替她挡去些寒风,目光却是在各处搜索。 “百里大爷不是说这山上到处都是吗?怎么现在也没看见一星半点儿?” 常乐畏寒而缩着身子,努力眯着眼睛,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百里大爷莫不是又在坑人。” “仙人草多在山缝中,想必还要再走走。”司伯言说着,深深地看了常乐一眼,“你为何不让我直接用血救他们?” “为什么要让你用血?” 常乐不解反问,看向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如果因为你的血能救人,看见一个得赤病的就让你用血去救,道德上虽然好听,但这对你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你也是人,用伤害你的方式去救别人,我没权利这么要求你。” 司伯言认真的听着她的理由,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一时不知如何去形容。 常乐的理由中,并没有提他身为皇帝的身份,她完全是以他是普通人的身份考虑,而且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况且,又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常乐扭头看向他,眼中满是希望,“什么都不知道情况下,本就应该找寻更多解决方法的可能。这不就找到了更好的方法?” 司伯言沉默不语,一时也停下了脚步,借着月光将常乐看了个清楚。忽然间发现,她也不并只有软弱可欺这一点。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常乐被他看的心底有些发毛,脸上还有些发热,只能用这种插科打诨的方式,将氛围改善一下。 司伯言却是不可置否地点了头“确实有那么一些道理。” “你突然间的认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常乐一时不适应道,“咱们还是赶紧找找仙人草罢,不然无泽也烧晕过去。” 司伯言也不再多言,继续往前走。 月上正中之时,他们终于在一个山壁上找到了成堆的仙人草。 真的是成堆,一大片,看起来和杂草一样,百里大爷对它的形容确实十分准确。 他们二人拿着仙人草,下山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只用上山花费的时辰的一半,回到了他们暂时安营扎寨的河边。 那时,无泽盘腿坐在火边,垂着脑袋,闭目养神。 听见动静,无泽蓦然抬头。见是常乐和司伯言,警惕之心也放了许多,往火堆里添了些粗木枝,让火烧的更加旺盛。 “孟大夫说这仙人草要捣碎熬煮,现在也没条件,这要怎么弄?”常乐坐在火边,面对那些仙人草犯了难,“难不成你们就直接嚼了吃了?” “嗯,只能这样了。” 无泽点头,取了根仙人草,随手折了两下,就直接塞进了嘴里,面无表情的咀嚼起来。常乐阻拦不及,光是瞧着他吃草,就觉得嗓子痒痒的。 “那就这样吃罢……” 常乐无奈地喃喃一句,犹豫地拿了根仙人草,走到了十里身旁。十里的额头上覆着一块黑布,常乐瞧着眼熟也觉得奇怪,取下来发现还是温湿的。 “无泽,这是你弄的?” 常乐扭头询问,正好抓住无泽慌张躲避的目光。往他身上一打量,发现他的衣摆处被撕了一大块,正好和她手中的布拼接上。 “她身上的温度太高,怕撑不到 你们回来。” 无泽木然回话,语气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温度。 “那你这是从哪儿弄的温水?” 常乐好奇,左右巡看,也没见着有什么东西能烧水。 无泽继续毫无感情道“将石头烧热,把布浸水放在上面烘热就是。” 常乐挑了下眉头,没有深究,扭回了头,给十里探温。忽然间发现,无泽原来也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忍不住轻笑了声。 无泽紧绷的身子微微松懈下来。 “不过好像没什么用,她的体温只高不下的。” 常乐那边低声念叨,无泽也不觉得惊讶。十里的情况他一直关注着,知道这般没用,也只是觉得比干看着要好些。 “这河里可有死鱼?” 司伯言余光瞧着常乐给十里塞草药,这边询问着无泽。 无泽想了想,他去了好几次,并没有发现。 “死鱼没有,别的鱼倒是有些。不过水很深,我在附近看了看,可能往上游走走会有桥过去。” “嗯,那我们休息一夜,明日你和十里好些了,咱们便往上游去寻寻。” 司伯言说着,发现常乐蹲在十里旁边,拿着草药一筹莫展,目光四处找寻,不知道打算干什么。犹豫了下,还是出声关心一下。 “常乐,她正晕着,怕是无法自己将仙人草吃下去。”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八章 终于把娃照顾好 “我知道。” 常乐蓦然阴沉沉地抬头,眼睛里冒着邪恶的光芒,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发狞。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拿石头把她砸醒,让她吃下去。” 一阵风吹过,司伯言和无泽的衣发在风中凌乱。 二人沉默半晌,眼见着常乐真的开始挑石头,左右还拿了一块儿大石头,不由为十里的性命担忧。 “我看,怕是没有将十里打醒,反倒容易将她打伤。” 司伯言决定还是出言保十里一条命,再次觉得常乐的主意每次都很粗暴。 常乐拿着石头犯难“话是这么说,那也没别的办法了。要不把她丢进河里,让冰冷的河水刺激她一下?” 司伯言和无泽再次不敢认同这个法子。 无泽怕常乐又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办法,轻叹了一声,出了个主意。 “你可以嚼碎了,喂给她。我去河边取水,给她顺下去。” 司伯言微微颦眉,和常乐用着同样的质疑目光看向他。无泽自端然坐着,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哪里不妥。 半晌,司伯言和常乐竟也觉得,好像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了。 “这方法,真的好质朴哦。好像老奶奶给刚学会吃饭的小孙子喂食一样……” 常乐无奈地长吁一口气,瞧着十里通红的脸蛋,最后还是没狠下心抛弃不管。随手将石头一扔,面无表情地塞了几根仙人草到嘴里。 仙人草的味道比紫烟花的味道还要难吃,常乐强忍着才没吐了。 她真的很讨厌吃草了。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只食草动物,一天天不正儿八经吃饭,就吃些这东西。 而且,把嚼碎过得东西喂给另外一个人,这种操作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嫌弃是嫌弃,但她将嚼碎的仙人草喂给十里的时候,竟然觉得也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妥。 晃然间,想起自己的表姐给娃喂饭的场景来,就很普通。 无泽用个大叶子舀了河水来,常乐也已经懒得计较这河水是不是干净的,直接就喂给了十里。 见十里顺利地将草药咽下,常乐总算是放心,还有一种满足感。 总算是把自己的娃给照顾好了! “把火再烧旺一点罢,这晚上太冷了,还是在河边。” 常乐伸了个懒腰,在无泽的帮助下,让十里离火堆更近了一些。此时却发现司伯言不知道去了哪儿。正四处找寻,便见司伯言抱了些干柴过来。 “常乐,你的那把匕首还在吗?” 司伯言拿了一根长木棍坐在常乐的身边,伸手将木头上面干裂的树皮剥落,嘴里问着常乐。 常乐不解,在腿上摸了摸,直接撩开裤腿。她的小腿就直接暴露在众人面前。 无泽和司伯言见状,不约而同 地转移了目光,面容有着几分窘然。 常乐将还保护完好的匕首连着刀鞘取了下来,递给司伯言,匕首还是热乎乎的。瞧着司伯言拔出匕首,然后认真地削木头。 “还好我没把你的那把扇子带着,要不然早就毁了。” “那看来,你还有些先见之明。”司伯言很是配合地夸了一句,抬眼又补充,“怕也是因为有本人在,你也不需要那些替代品。” “意思是那么个意思,但主要还是我有先见之明。” 常乐眸子轻眨,讪讪笑着,指了指木棍,转移话题。 “你这是要干嘛?” “抓条鱼吃吃。”司伯言说着,几根木棍的前端被削尖,将匕首合上还给她,“这是育国人的匕首罢?” “嗯,应该是个什么组织的特制匕首,削铁如泥!”常乐又直接撩开裤腿,将匕首重新绑回小腿上,嘴里还喜滋滋道,“这真的是个好东西,走哪儿都得带着。” 司伯言目光偏移,见常乐将匕首放好,放下了裤腿。这才忍不住出声提醒。 “你换个地方存这匕首罢,每次取放都不方便。而且,也莫要直接在陌生男子面前露出腿脚来,太过不雅,这对你的名声和安危也会有影响。” 这种话,常乐听着不是很舒服。念及现在的社会环境,她也不好大讲特讲什么穿衣不是女子受欺负的理由。 只是默默瞧了司伯言一眼,伸手将裙子扯了扯,严严实实地盖住盘坐着的双腿,还顺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若无其事地拿过一根木棍拨弄了下火堆,闷声应了司伯言一声。 “知道了。” 司伯言见她不是很高兴,却也觉得此话是为了她好,便未多过解释。顺手拿了根木棍,起身便朝河边走去。 到了河边,他将鞋袜脱下,放在干处。将长长的衣袍撩起一扎,几下卷起了裤腿和袖子,像模像样地拿着木棍走进了浅水区。 常乐便托腮看着,盯着他的腿就心中满是怨气。 她不能露腿,他就能,真是太气人了! 回神,便见无泽正在火堆两旁架支架,看来是等着烤鱼了。常乐这才发现,无泽身上的佩剑不见了,想必是丢在了那水中。 “无泽,你才吃了药,就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儿我来忙就行。” 说着,常乐起身将刚搭好支架的无泽按坐在地上,转身就往小山坡上走去。 “我就在附近捡点儿木头回来。这夜还长的很。” “莫要走的太远。” 无泽感觉现在身体确实还很不适,也就没勉强,能做的就是叮嘱常乐一句。他若是硬撑倒下去,常乐和司伯言两个人怕是更难了。 不必无泽提醒,常乐也不敢太远。 地上没了能捡的木枝,常乐瞅着一些细 点的树就直接去折树枝。有的粗些,常乐整个身子在上面吊着,挣扎几下才给掰断。 无泽不敢让常乐离开自己的视线,便一直盯着,将常乐爬树跳跃折树枝的动作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常乐的动作确实很笨拙,但也充满了活力,一时之间,他冷漠的脸上也有了些动容。 忽然间,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奇怪想法。 如今的常乐已经不是那位太守夫人,也有许多人保护着她,大多时候都不再需要他。 常乐已经以新的面貌被人所认知,他还要遵守张长修的遗言,守着一个根本已经变了的人吗? 而且,在天甲画坊的那段日子,让他发现,自己好像也可以过上别样的生活。 司伯言拎着鞋袜回来时,没见着常乐,刚想询问无泽,却因他脸上的笑意而错愕。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常乐跳跃的身影。 正巧,常乐因为压一根高树枝,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蹲。司伯言和无泽正担心,常乐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又生龙活虎地跟另一棵矮树做斗争去了。 司伯言见状也就不担心她的情况,在火堆边坐下,烘烤着打湿了的双腿还有衣裳。 无泽分心看了他一眼,收起嘴角的笑意,继续一本正经地看着常乐的情况。 “她先前也是这般性子吗?” 司伯言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无泽眸光微闪,道“嗯,主子一直都是这般。” “公子,过来帮忙!无泽你就别动了。” 常乐那头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无泽和司伯言看去,只见常乐拖着几根粗壮的木枝慢吞吞地走回来。 司伯言忙将鞋袜穿上,三两下走了过去。刚要从她手上接过,常乐的脑袋往后一甩。 “后面还有,你去后面拿。” 说着,她人已经越过司伯言,直奔火堆。司伯言欲言又止,还是听她的去了小坡上面。 看着地上零落堆在一起的树枝,司伯言不由得感叹一声,看来之前真的是将她看的太柔弱了。 南下之时,凡事都有十里和无泽安排的好好的,常乐都是处于被伺候的状态。大多时候,她使唤起人来也是毫不客气的,便以为她也是个养尊处优的。 如今,十里和无泽患病,她干起活来也是丝毫不拖沓,这能干的也挺多。 等他回到火堆旁,常乐已经在将长木枝踩成一小节小节的,动作利索的很。司伯言站在旁边都不知道要帮些什么好,只能将拖过来的木头丢在她的旁边,哭笑不得。 “咱们今晚应当是用不了这么多。” “没事儿,以防万一嘛,多备着点没坏处。” 常乐将木头斜靠着石头,提起裙子,脚下一狠踩,便将跟粗木跺成了两 节。扭头瞧着司伯言默默看戏的眼神,将散落的头发往耳后一别,也不想让司伯言歇着。 “你刚刚不是抓鱼去了?鱼呢?我都没瞧见。” 司伯言指了指河岸边,道“在那边,回来找你拿匕首,等处理了再拿回来烤。” “哦。” 常乐说着便蹲下身子,刚要撩裤腿,忽然间顿了下,抬头便发现司伯言偏过了脑袋。抿唇暗笑,直接将匕首解了下来。 “你会收拾鱼吗?” 司伯言顿了下,波澜不惊道“这应当不难。” “应当不难……”常乐甚是怀疑地看着他,将匕首递出去,最后再次友善提醒,“有的地方收拾不干净,可是会吃坏的。” “放心罢。” 司伯言不以为意地从她手中将匕首拿过去,胸有成竹地回到岸边。 常乐瞧着那道背影,还是很不放心,立马叫了声无泽。 “公子怕是看不清,你拿个火过去呗。” 无泽也不太相信司伯言,立马从火堆里取了几根正烧着的木头去河边。 河边迅速起了一堆火,作为照明之用。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 就是这么养大的 常乐整理了一堆木柴,已是一身的寒气,忙又跑回火堆边,挨着十里坐下。 一冷一热,立马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伸手又探了探十里身上的体温,发现她的高烧已经退了下去,这才算是彻底的放心。 “十里你怎么还不醒?” 常乐挠了挠脑袋,直接将松垮垮的发髻拆散,用五指当做梳子捋顺。瞧了瞧面前的火堆,又看着河边火光照着的两个人影,一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随着不断南下,越是接近蓬莱谷,就离繁华的城镇越远。 想想她好容易从十三郡那个小山城,迁到圭都这样的国际大都市,还没享受几天豪华的生活,就又跟着皇帝跑到比十三郡还落后的村子。现在更是仿佛回到了原始社会,开始自给自足的生活。 生活就是这样的起起落落,再落。 古诗中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到她穿越回古代,只能看见“朝为天子,暮为野人”,山野之人。 如果不是环境恶劣,常乐觉得就在这儿找个地方养老,也可以。 “公子,这鱼太腥,还是我来罢。” 无泽的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下瞬,便听见了司伯言的声音。 “嗯,便交给你了。” 语气中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很是理所当然。常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明显,是司伯言不会处理鱼,无泽看不下去了。 不多会儿,他们二人从河边走了回来。 司伯言双手负背,面色淡然地走在前面。无泽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几条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的鱼,鱼都被用木棍穿了起来。 常乐笑了笑,嘴上也留了情,没有趁机揶揄司伯言。 “十里还没醒吗?” 司伯言见常乐把头发放了下,略微诧异了下。问着话在她旁边坐下,泰然自若地看着无泽将穿着鱼的木棍放在先前搭好的支架上。~爱奇文学iqix…免费阅读 常乐立马回话“还没,不过烧已经在退了,应该也快醒了。” “主子,匕首。” 坐在对面的无泽将洗干净擦干的匕首递给常乐。 常乐双手抱着膝盖,并没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笑盈盈看他。 “你拿着罢,你的剑不见了,先用这个代替。” 无泽犹豫“这是你防身的。” “有你保护着,我还要什么防身的?”常乐好笑看他,“你先拿着。等回都城,我给你重新弄把剑,你再还我。” 重要的是,如果有人来杀她,她也无法在第一时间拔出匕首来保护自己。 这匕首在她这儿的作用,也就是削个木头杀个鱼什么的了,简直是大材小用。 司伯言默默地瞧了常乐一眼,看着她脸上真诚的笑意,不由得微微动容,又想起她说的那句话。 拿心拿命相交…… 无泽犹豫了下,将匕首别在了腰间,翻了翻鱼,认真地凝视着常乐。 “主子,我教你些防身之术罢?” “防身之术?”常乐感兴趣地看他,仔细想了想,又摇头,“我连防狼之术都学不好,防身之术,听着就很难。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不适合折腾了。” “都是些简单的,你学的会的。”无泽没打算就这样放弃,继续劝说着常乐。 “那也只能回去再学了。”盛情难却,常乐只好答应,却有从无泽的坚持中发现了什么,皱眉道,“无泽,你是不是有了别的打算?” 无泽脸色微僵,木然看着常乐。司伯言也别有深意地看向无泽。 “你是不是不打算再跟在我身边了?” 常乐再次发出疑问,顿了下,还不见无泽回答。想着是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吓着无泽了,便调整了下情绪,微微笑着。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听你的话像是在做好离开的最后安排似的。你如果走的话,我也是高兴的,本来一开始你就不用跟着我的。当初你不知道原因,现在你也知道了原因,我也不用再多说。” 无泽默了默,道“没有。我只是看主子太弱,我又不能时时刻刻跟在身边,想教你些身手,必要时能自救罢了。” 常乐听着无泽的解释,错愕地张了张嘴。她难得能听见无泽说这么一长串的话,看来无泽也是在意这个问题的。 可他的解释,是急着掩饰自己要走的事实,还是真的没有要走的打算? “你现在嫌弃我弱了?”常乐抛开自己的多想,故作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我弱又怎么样?还不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无泽微微一叹“那都是每次有人能及时护着你。” 他的话,常乐无法反驳,只能保持沉默,定定地看着火堆,陷入沉思。 夜间的空气静静流淌着,无人说话,只有火堆里的噼里啪啦声。 …… 在河对岸,山坡顶上,有个两进的房院,前院用篱笆围了一圈。 篱笆门左右的两个木桩上挂着两盏白灯笼,里面的烛光摇曳,显得有几分诡异。 远处,两道人影正往这边移动。 不多时,两人便站在了白灯笼下。这二人一个是于单,另一个是齐佑。 于单瞧了下悬挂的白灯笼,又看了看里面的情况。并没有哪间房子是亮着的,死气沉沉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齐佑,这就是你师父住的地方了?”于单有些怀疑地看向齐佑,指了指白灯笼,“这是家里有丧吗?” 齐佑摇了摇头“不是,师父平日里的喜好有些不一般。” 于单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无故在门前挂白灯笼, 让人瞧着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嗡——” 兀地,不知道打哪儿传来奇怪的声音。 于单和齐佑立马提高警惕,向声源处看过去。 乌黑的夜里,突然间有什么在急速向他们冲过来。 齐佑觉着声音有几分耳熟,脸色微变。等那群东西靠近,见着真面目,立马拽着于单往山下跑去。 于单刚看清冲着他们来的是一群马蜂,人已经跟着齐佑往山下跑去了。 “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师父养的针蜂,有剧毒!” 齐佑有些无奈地解释。等那些马蜂快追上他们之时,齐佑将于单往身后一揽,迅速将上衣脱了下来。 只待那些马蜂冲到面前,齐佑将上衣一甩,将那些马蜂裹进了衣裳里。顺手往旁边一扔,另一只手已然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着之后丢在了衣服之上。 那火跟着了魔一般,只瞬间便烧了起来。那些马蜂来不及逃离,便被火舌卷了进去,最终葬身火海。 于单见此,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父,是徒儿回来了!”齐佑也不带着于单重新回到门前,直接仰天叫了一声,“师父!” “嗖——” 回应齐佑的,是周边不正常的窸窣声。 于单眼眸一眯,看向四周。却原来,是一条条青蛇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那些蛇因为齐佑那件还燃烧着的衣服而停在离他们几尺远的地方,吐着信子,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二人,全等着齐佑衣服上的火势退下。 只要火光一灭,它们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上去。 于单盯着那些蛇,有些无力,道“齐佑,这些又是什么?” “这也是师父养的,名叫旱蛇。行动速度快,毒性比刚刚的针蜂毒性大得多。”齐佑很是称职地做起了动物讲解一职。 眼见着衣服的火苗在逐渐消失,他们现在处在一片空地,无处躲藏。 于单的脸色不怎么好。 “齐佑,你说实话,你师父当真是只有你这一个徒弟吗?你师父当真是宠爱你的吗?为何你回来,他还要如此对你?” 齐佑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难受。面对于单的质问,齐佑好半晌才缓过情绪回答。 “我就是这么被养大的……” 这些毒物不知扎了他多少次,咬了他多少次,全是他的师父故意放的。美名其曰,这样可以锻炼体魄,百毒不侵。 虽然,最后是成功了,但是,过程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于单错愕一瞬,扭头看他,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怜惜。 “那真是辛苦你了。所以,咱们现在要怎么逃出去?” 于单左右张望,已经悄然地从里衣取出匕首握在手中。 齐佑环视周围迫近的 毒蛇,目光陡然犀利,阴狠的目光与那些旱蛇差不了多少。偏脸瞧向于单,胸有成竹又别有期待地笑了起来。 “这些,对阕来说,可是最好的东西。” 于单微微地松了下手,将匕首放了回去。 那些旱蛇仿佛感受到齐佑身上的狠戾,身子往后扭了半步,信子吐的更加频繁迅速。时不时的,猛然往前一挣,表示着不甘的挑衅。一双双眼睛转而为猩红色。 眼见着最后一点火苗在风中摇摇晃晃,下一刻便要破碎消失。齐佑往袖中一探,掏出个巴掌大的葫芦来,迅速打开,朝那些旱蛇挥了半圈。有什么东西从葫芦中飞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那些旱蛇愣了一下,迅速朝那些东西落下的地方冲过去。脑袋一低,便叼了只红色的虫子。那虫子还没蠕动两下,便被旱蛇一口给吞了。 “唰”! 在于单洒完另半圈时,最后一点火苗破碎,那些蛇抓住机会,瞬间涌上。 于单和齐佑二人盯着它们冲上来的阵势,泰然自若,没有半分的惊慌。 下一刻,旱蛇全都在距离他们半臂远的地方骤然倒下,身上抽搐了下,只瞬间便成了一张蛇皮。 跟在后面的蛇见状,纷纷停了下来。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章 这是徒媳妇儿 兀地,一声诡异的哨声响起。 一条条小拇指盖大小的红色细虫从蛇皮里爬了出来,看起来比先前更加妖冶。 哨音突变,细虫一转方向,朝着旱蛇拱去。 旱蛇们眼睛里的红色逐渐消失,迅速转身逃跑。随着一阵短促又急速的簌簌声,旱蛇们全都消失在周围的草丛里,再没半点身影。 于单见着危机解除,扫了眼周围十几张蛇皮,轻吐了口气,看向含着个银色短哨的齐佑。 齐佑又吹了一下短哨,揭开葫芦的盖子,人也蹲了下去,将葫芦盖抵在地面上。 一条条血红的细虫,如同归巢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涌回进葫芦里。 “哈哈哈!” 一道张狂的笑声凭空响起。 于单不由得紧张起来。 齐佑却是没有太大的波动,刚将葫芦的盖给盖上,站起身。一道劲风直冲他们面门而来,他们猝不及防,只能压稳底盘,不让自己被吹跑。 “好徒儿!出去游历一番,果真不同以往!” 话音刚落,劲风也停了下来。 于单放下挡风的衣袖,发现他们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白发金胡的中年男子。 他的头发随意地挽了下,基本上都是披着的,看着便不是什么正经的得道之人。关键是,他的年龄看起来不到四旬,本不该是满头白发的年纪。那一把金色的胡子,更是让人觉得世间稀有。 想必这便是齐佑的师父。 齐佑说过,他的师父虽然是个不老不死之人,却不是个善者。说起来,齐佑的是非观,还是于单教的。 于单初遇他,将他收留之后,见他为人不顾后果,下手狠决,便说过他几次。 自小便只接触过师父的齐佑,那些行为方式都是跟着自己的师父学的。听于单说罢,才知原来他行的是不善之事。 不过,齐佑也没任何改变。因为他越来越发现,行事凡善,太过容易受欺负,而且做事容易拖沓。还是像之前那般不善,反倒是方便许多。 于单感慨了下,便立刻向对面的男子行礼,长长一揖。 “后辈舒尔单,见过前辈。” 这前辈,实则是蓬莱谷的谷主,维风。 维风的目光从于单身上一扫,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只是带着笑意看向齐佑。 “徒儿,这便是你给为师带回来的徒媳?” 于单的身子瞬间僵在原地,垂着的脑袋上尽是变幻难定的错愕。 齐佑也面露窘色,紧忙想解释,话到嘴边,却被维风给抢了先。 “徒儿,虽然咱们这谷中没有女人。但为师在教你医术之时,也是教过你,这男女的区别。” 维风一本正经地盯着齐佑教导,语气里充满了心痛。 “为师也跟你说过,这只有女人才能当媳妇儿。你 怎么,就带了个男子回来?” 于单的身子已经僵的不能再僵了。想了想,他便先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算了,左右看不见,也能避免尴尬。只不过心底里却是膈应难受。 “不……” 齐佑张了张嘴,维风再次打断了他。 “罢了,男子也不是不可以。你喜欢,为师也不能说什么。只不过,为师盼了这么多年,就盼着你能带个媳妇儿回来,给咱们蓬莱谷开枝散叶,让咱们蓬莱谷热闹热闹。这下全是落空了。” 维风摆了摆手,甚是心痛。随后又三两步到了于单面前。 齐佑见状,再次试图解释“师父,这……” 维风立马竖起一只手,示意齐佑不要再说话。随后双手负背,目光灼灼地盯着于单。 “叫什么舒尔单是罢?来,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于单见齐佑屡次解释失败,内心焦急煎熬。想要自己开口解释,却怕有不敬之嫌,惹怒了维风。 毕竟这次,他是有求而来。更何况,维风口中是满满的不容反抗的意思,他只能咬着牙直起了身子,端端正正地接受维风的检视。 “嗯……黑了点儿。” 维风盯着于单打量了一眼,不是很满意地皱起了眉头,随后又稍稍松了下。 “算了,你们也不可能有孩子。黑点就黑点,也不会对下一代有什么影响。不过,我或许能把你变白一点。” 于单窘然又有些羞恼,眨了下眼睛,脸上尽量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堂堂男儿,居然这般被人打量审视,未免也太过丢人! 再者,十里说他黑,维风现在也说他黑,好像他真的很黑一样。他也没有很黑,只是因常年骑射晒阳,晒成了麦色皮肤而已。 “师父,他不是……” 齐佑的话还没说完,维风已经一把抓住了于单的肩膀,将他狠狠地往下一压。 维风的手似有千斤重,于单皱眉咬牙,硬生生承住,硬是没有将膝盖弯曲半点。 只一下,维风很是满意地拍了拍于单的肩膀。 “不错,还是有些力量,生不了娃,能干活儿也是不错。” “师父!”齐佑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他是徒儿的在外界认的主子,不是媳妇儿!” “什么?” 维风的手颤抖了一下,目光倏然变冷。扭头怒视齐佑,猝不及防便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轻,齐佑生生被打翻在地。再抬头时,脸上已经红肿一片,鼻子和嘴角都溢出血来。 “老子将你养大,就是让你出去给别人当狗的?你也太丢我的脸了!” 于单闻着维风的怒吼,惊愕间已经到了齐佑身边,查看了他的伤势,忙拿出笑来。 “前辈莫要生气,齐佑是开玩笑的。我们是朋友, 朋友!哪儿有什么主子。” 维风轻哼一声,怒气并未有半点消下去,指着趴在地上的齐佑便怒骂。 “朋友?我说没说过,人心险恶,最是交不得朋友?!” 于单一时哑言,脸色更加不好。这维风的意思,齐佑不能有主子,不能有朋友,带回来的只能是媳妇儿呗! 他,就算是再讨好。让他堂堂七尺男儿,借这个身份,未免太过…… 欺辱人了! 齐佑感受到于单被气到微微发抖,忙伸手将他扶着自己胳膊的手握了下。随后扶着膝盖起身,恭敬地看着维风。 “师父,他是徒儿的救命恩人。徒儿出谷之后,不小心落入水中,险些丧命。多亏了舒尔单相救,徒儿这才能活到今日回来看您。” 维风闻言,身上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下一刻,却是满脸的悲痛,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差点被水淹死……你,你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为师让你学泅水,你偏偏不学!” 齐佑的眼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下,将嘴角和鼻子上的血一把抹去,保持着沉默,心里却是忍不住抱怨。 也真亏好意思说。 当年维风是让他学过泅水,因为维风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不会泅水。结果,他的教授方式,就是把齐佑丢进水里不管了,让齐佑自己慢慢领悟。 等齐佑挣扎领悟到快要被淹死的时候,维风当时心软就下去救了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在水里挣扎。好容易两人活着爬上岸,已是狼狈不堪。 维风想着齐佑学不成还有可能搭上自己,就再也不说让他学泅水的话了。齐佑也经过那一次后,很是怕水。 想到那次惨不忍睹的经历,齐佑更是觉得内心发苦,只无奈地说了一声。 “师父,别提那件事了。徒儿也想学,那不是后来没机会了?” 维风听出他的意有所指,眉头一凝,轻咳了声。 “那还不是你不争气!” 齐佑很是敷衍地配合了句“是,是徒儿不争气。” 于单不知道情况,只是想到他和齐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当时他正在育国和大氏的边界山上狩猎,一箭射向了齐佑。 齐佑正在河边洗脸,本来是躲开了。不巧,当时有人追杀他,那些人趁机偷袭。打斗间,齐佑被一脚踹到了水中。 于单躲在附近偷看,见齐佑落水后就开始扑腾。心下一动,便带着护卫出手,将那些黑衣人打退。 等他扎入水中救快要沉下去的齐佑时才发现,那水才到自己的腰间,而且水流也不急。 对齐佑这种武功好的人来说,落下去迅速站起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后来每每提到此事,于单都忍不住将齐佑狠狠地嘲笑一 番。 如今想来,也别觉有趣。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微微斜眼,深深地瞧了齐佑一眼。 齐佑发现于单眼中的嘲讽,脸色不由一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维风眼尖抓住他们二人的小动作,眉头稍稍舒缓了些,眸子眯起,散发着精光。 “这么说来,你还是我徒儿的救命恩人?” 于单恭敬回话“后辈不敢,只是路过帮了齐佑。” “齐佑?”维风怪异地瞧了齐佑一眼,“这是你的名字?” 齐佑点头“嗯,外面的人都有名字,我就给自己取了一个。” 实则,这名字是于单给他取的。 于单说,齐是想让他和自己同心,佑是希望他能天佑平安顺遂。 如今不敢说出,只是怕维风再次生气。 “这名字,不好听。”维风随口嫌弃了下,再次质问,“你又没找到媳妇儿,也没带回来长春,这人也只是你的恩人,那你回来干什么?” “师父,您说的那个长春,徒儿已经打听到了。他现在是大氏的国师,不过已经外出游历多年,徒儿找寻许久,没有找到。”齐佑忙道,“师父,徒儿此次回来,是有事想求师父。”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一章 徒媳妇儿哪里跑 维风咬了咬有些发痒的牙,俯视他们二人,也不接话,只是等着齐佑接下来的话。 “师父,舒尔单的母亲得了重病,徒儿是希望师父可以出谷,救救舒尔单的母亲。” 齐佑试探地说出了目的,偷眼见维风拧起了眉头,心一横,视死如归。 “就当师父看在他救了徒儿的份儿上。” 于单也忙道“还请前辈帮忙,舒尔单感激不尽,来生当是当年做马也要报答前辈!” 维风挑眉“来生?” “这辈子也可以!”于单忙改口,“只要前辈能救了母亲,舒尔单完成该做的事,就立马回来报答前辈。”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也不需要你的报答。”维风很是冷漠地拒绝了他的提议,瞅了齐佑一眼,道,“他救的是你,也不是我。你想报恩,你救他母亲就是。” “徒儿也救不了他母亲,这才想到了师父,还请师父帮忙!”于单又弯了弯腰,“只要师父救了舒尔单的母亲,徒儿就算踏遍天下各处,也定然将长春给带回来。” “那就等你把长春带回来再说罢。” 维风摆了摆手,毫不留情地转身就往山坡上的木屋走去。 “师父!” 齐佑紧忙跟上两步,见维风决然不回头,情急之下便编了个瞎话。 “师父,您要是不救他的母亲,他娘是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 维风当即怔在原地,跟上来的于单也怔在原地。 齐佑咬牙垂头道“他还不是我媳妇儿,得等他娘同意了才行。师父,您忍心看着徒儿……” “师父当然不会看着你和心爱之人不能在一起!” 维风立马回过身,双眼冒光,一巴掌拍在齐佑身上。 “放心罢徒儿,虽然为师不会出谷,但也会帮你们的。徒媳妇儿,你往哪儿跑?” 跑了一半的于单被他的声音吓得一顿,却是没停下。 早知齐佑也有这种心思,他就不该跟齐佑回来,这下是入了狼窝,他连自己的贞操都保不住了!娘的事儿,他还是另找高手相救罢! 谁知,不知打哪儿刮来一阵风,将他身子一卷。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卷到了维风面前,肩膀被维风的手擒住。 “徒媳妇儿,你不是要救你娘?”维风张狂一笑,揽着他的肩膀就往木屋方向走,“既然来了就不急,你们好好照顾我这个老辈一阵,我就告诉你们怎么救人。徒儿,快跟上!” 齐佑阴郁又愧疚地看着于单。 他真不是想要如此,只不过是想试试师父会不会因此而同意。没想到,他还真同意了! …… 翌日,天色微亮,常乐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原来是无泽在燃火。 昨夜,常 乐是抱着十里睡的,主要是为了取暖。 常乐醒来发现她和十里身上都有一件衣裳,她身上披着司伯言的外袍,十里身上披着的是无泽的。不由得,常乐又觉得脑子有些许昏沉,忍不住咳了两声。 隐约间记得,她昨晚是咳了一晚上。 她昨晚也没睡好,中间几度醒过来,现在也是浑身发疼。 司伯言听见她的动静儿醒来,不过他眼中没有什么睡意,反倒有些疲累。看来只是在假寐,整整一夜都没怎么睡。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常乐揉了揉眼睛,又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着天都亮了。” “应当是辰时。”司伯言回答,担心看她,“你可是染了风寒?” “不至于罢。” 常乐苦笑道,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拿起司伯言的衣服坐到他旁边,将衣服递给他。 “多谢了。看你的样子,昨晚上不会是冻着没睡着罢?” “没有,也是睡够了的。” 司伯言说着,也没接衣服,而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由微微皱眉。 忽然感觉手背一凉,不由得抬眼看向阴沉的天空。默了下,转手拿过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又帮她拢了拢。 “我还好,这衣服还是你穿着罢,别你也冻着了。” 常乐瞧着司伯言身上仅剩的几层单薄衣裳,总觉得显得他瘦了不少。这样还跟他抢衣服,自己也太过没良心了。 “下雪了,你本就体寒,还是护着点好。”司伯言不为所动,清浅解释,“我会些武功,能御寒。” 听闻他的话,常乐和无泽也发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自己的皮肤上,凝神看了下,落下的是薄薄的小雪花。 真的下雪了。 常乐也知道司伯言的话多半是在安慰她,但也知道争执不出来什么结果,便很是自觉地直接将衣服套上,好好穿着。不用司伯言说,她也知道自己肯定多少有些低烧。 大冬天的在野外露宿一晚上,怎么着也不会好过。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弱鸡,一冻就感冒发烧。 “看来不能等十里醒了,我们得赶紧去河对岸,找家村户落脚。”司伯言瞧了眼还在熟睡的十里,跟无泽道,“等休息下,我们便去你昨晚说的上游罢。” “嗯,我今早已经看过了。就在上面没多远,走上一刻钟便能看见。” 无泽如实汇报他打探的结果。他也是不久前感觉身子好了些才去的,司伯言也知道。 “那我们现在就走呗。”常乐搓了搓手,迫不期待地就起身,“这十里应该也好了,不如拿冷水给她泼醒算了。” “还是背着罢。” 司伯言再次阻止她要实施这种残忍的行为,也拍了拍衣裳起身,习惯性地牵起常乐的手。 “无泽,你背着十里罢,这便过去。等雪下大了,就更难走了。” 无泽瞄了他一眼,忍了忍,假装没看见他拉常乐的事。将火随意一灭,上前将十里背了起来,在前面带路。 常乐还是不习惯司伯言这么随意地就拉起她的手,缩了缩没缩回去,也就懒得再计较。 出门在外,都是难兄难弟,哪有那么多别扭的呢? 无泽估算的不错,也就是一刻钟左右,他们在上游看见了一个木吊桥。 吊桥看着有些年头了,绳索很是破旧,上面稀疏的木板看起来也不是很结实的样子,有好几处的木板已经缺了,留下一个个大洞。不用上去都知道,肯定是走一步晃三晃。 常乐已经对吊桥有了阴影。看见吊桥就想到七夕盛会上的大火,就想到自己落水后的怂样。目光也随着落在了吊桥下面的河流中。 这河流深不见底,也不知道掉下去是死是活。 “这怎么过……” 常乐的话还没落地,无泽已经背着十里,施展轻功,借着吊桥到了对面。常乐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吊桥在来回摇晃,无泽已经扭头等着他们。 “有武功就是好!” 常乐刚感叹一句,自己就被司伯言拦腰一抱。瞧着景物在迅速地往她的身后退,下意识地抱紧了司伯言。 三两下起伏,她人也已经被带到了对岸。 他们面前一条宽阔又长长的道路。 顺着道路婉转看上去,能看到一块块的梯田,这些田地满是枯萎的荒草,不知道是荒废了多久。 道路两旁以及梯田之间零落分布着木屋。 在山坡的半腰上,有一大片的房屋。看起来像是村民的聚集地。 “上去看看。” 司伯言观察完形势,便拉着常乐先一步往上走。无泽背着十里跟在了后面。 一路往上,扫眼看向两边的田垄。光从土地的平整程度来看,这地方曾经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 “看来,孟久说的没错,这里当年是有过一批村民。”司伯言轻声道,“大概,生活的如同丰子善《江山图》的场景。” 提到孟久,常乐不由得心里一突突,手一紧,便感受到司伯言的手的存在。司伯言似乎也感受到她现在的情绪,反手握了握,给她以安慰。 “孟大夫当时是滚落的,他应当是遇难了罢?没想到,最后我们还是害得他死在了云雀山。”常乐心中怅然难过,“还有于单,他也跟我们走失,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么多的赤身虫,肯定活下来的几率也不大了。” “孟大夫生死不明,只希望他福大命大,能逃过一劫。但是——”司伯言忽然顿了下,面色谨然地看向常乐,“于公子你大抵是不用担心,我看见他被人救走了。” 当时司伯言虽然忙着躲赤身虫,但不经意间隔着瘴雾,隐约看见于单消失的方向有两个人。而且,正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使得那边的瘴雾变得稀薄,他才能勉强发现。 无泽在后面听见,有一瞬间地不敢相信。 有别的人救了于单吗?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感觉到? 常乐错愕一瞬,倍觉细思极恐。 “云雀山就咱们几个人,会有谁救他?难不成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此事不太清楚。但是,于单这个人不简单。他的身边一直有个高手在保护他,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不肯现身。” 司伯言沉了沉,内心对于单愈发的疑惑起来。 他身边的那个高手,一路跟着他们进云雀山,他和无泽却是迟迟没有发现。而且,可以及时地将于单救走,想必这个人对云雀山是极为熟悉的。 或许,于单的赤病,早就被治好了,所以他看起来才会那般悠闲不着急。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那天晚上去茅厕,回来遇见他,就是听见他好像在跟谁说话。” 常乐现在想起来,心里总有些阴影。 “看来他当时就是在跟那个人说话,结果被我打断了。不过,他当时也没把我和十里杀人灭口什么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罢?”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傻子忽悠二傻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听孟久的意思,能知道川草村这边的人,已经是不简单。”司伯言分析道,“况且,他一直不肯说,他到底是在找什么药。只怕,他的目的,跟我们一样。” “你是说……”常乐惊讶看向司伯言,“他也是来找蓬莱谷的?” “嗯,而且他应当是有人指路。只不过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我们谁会先找到谷主。” “既然都是为了找谷主,肯定于单真的是为了救她母亲。也说明咱们真的只是偶然在路上相遇,他肯定不是故意跟踪咱们,对咱们有威胁。”常乐极其乐观地盘着,“既然如此,就算在这儿见着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司伯言见她的想法如此单纯,根本不像是个二十来岁女子该有的。不由摇头苦笑,感觉自己带了个娃娃出来。 最后,也只得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但愿如此。” 常乐看出他看智障弱智的眼神,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默默地将这口气给忍了下去。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她叫不生气! 他们走到半山坡上的时候,入目的是一排排的房屋。 大多是两三件的茅草顶的木屋加上篱笆围的前院,看起来很是简单。 这样的房屋样式已经很老旧了。好多的房子都已经坍塌,无人修葺。有的还保存的比较好,但是已经积累了厚厚的昏沉,蛛网遍布。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常乐的错觉。总感觉,这不是荒废了三百年的样子。 “看来,事情和孟久说的还是有些出入。” 司伯言凝望着四周,目光落在几个看起来相对比较新的宅屋,带着常乐走了过去。 “这里,应当是近百年还有人居住的。” “嗯?”常乐听得一头雾水,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句废话,“那可不是,这里面还住着一位谷主呢。看来,他老人家还没出事,不愧是小魔仙。” “不是。”司伯言纠正道,“近百年来,这里应该还是有村民的。你看,这房子,与其他的不同,修葺程度都要好很多。看这样子,应该也就荒废了几十年。那边的房屋也差不多。” 常乐顺着他指的几个地方看了看,好像是他说的情况。如此,便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可不是说几百年前,蓬莱谷的谷民就被赶走了。三百年前,蓬莱谷就和外面没有了交流?怎么会近百年来还有人住过?” “这便……” “哦,我知道了。”常乐猛然一拍手,打断司伯言的话,“你还记得吗?之前不是说过,村里每个月都会给谷主送个女子吗?一定是谷主的子孙后代在这里面。这里面又没有别人,便只能近亲结婚。” 司伯言定定地瞧着她分析。 “唔 ……这已经不算是近亲了。他们之间已经是同辈通婚,他们的婚姻制度已经回到了原始社会的血缘家族时期。所以,他们的后代一代不如一代,在近百年就彻底没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司伯言不可置否地夸了一句,目光里满是赞许,“看来古籍读了不少。” “那可不。”常乐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片刻又哭笑不得,道,“咱们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罢?” 司伯言也浅笑了下,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山顶之上。 “你看,山顶上是不是也有人居住?” 常乐踮起脚瞅了瞅,隐约是看见个屋顶之类,好像还有人在上面走动。 “是诶,上面还有人!” 司伯言也瞧见了,颇有些欣喜,道“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就在上面了。” “无泽,你放我下来!” 兀地,十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司伯言和常乐回身,便见无泽将一脸气恼的十里从背上放下来。 “十里,你终于睡醒了!” 常乐三两步跑过去,将没站稳的十里一把扶住。 “人家无泽好心背你赶路,你醒来连句谢谢都不说,直接就骂?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十里被常乐一巴掌拍的差点趴在地上。瞧了瞧无泽,又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脑子里半天拐不过弯儿来。 “咱们这是没死?” “咱们这是死里逃生。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常乐见十里的状态除了有些迷糊外,没有别的不妥之处,也算是放心。 “还好,就是感觉脖子后面痒痒的,胳膊也有点。” 十里刚想挠后脖颈,被常乐一把捉住了手。常乐微微掀开她衣服的后领,果真看见一片溃烂的伤口,不过已经愈合结痂。看来是仙人草起的作用。 “别随便挠,小心感染。具体什么事儿,等有时间再说。你现在能走吗?还是让无泽继续背着你?” 十里一听见无泽的名字,立马脸色一红,果断道“我可以走的。” “真的?”常乐试探着松开了她,指了指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山顶,“我们现在要去那山坡上。那你要是走不动,就说一声。” “嗯,好的。”十里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常乐担心着十里的情况,便在后面扶着她往上走。无泽和司伯言一前一后地将她们二人护在中间。 “阿常,我怎么记得你一直在叫大爷?” 十里的脑袋被山风吹清醒之后,猛然想起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常乐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儿,立马装糊涂地偏了偏脑袋。 “啊,是嘛?是不是你睡糊涂了,或者是太想念你大爷了?我没有叫过啊。” 之前是怕吓着十里,常乐和百里 大爷就一直瞒着十里,主要常乐也怕他们爷孙俩相认之后,自己的生活会更加聒噪。如今,眼见着要暴露,常乐还得硬撑着瞒着百里。 谁让这百里惹了这蓬莱谷的谷主? 现在,他们连百里大爷的名字都不能随便提。要是让那位小魔仙听到,好的下场是他们被直接丢出谷外,惨一点的话,谁知道会是什么呢? 十里却是不信常乐敷衍。如果她只是偶尔听到也就算了,她分明听过好多次。而且,常乐的那个链子,也是很不一般,居然会发光! “阿常,你的那个红宝石,它当时为什么会发光啊?” 常乐见十里的求知欲很强,挠了挠头,一本正经低声警告她。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个情况,遇见些灵异的事儿。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十里将信将疑,却是暂时听了常乐的话。她也知道常乐平日里接触的奇怪事情不少。如果常乐不说,大抵是真的对她好。 虽然这个常乐也不是同她从小一起长到大的那个常乐,但她也是信常乐不会害她的。 常乐见十里沉默不言,心里对她的喜欢更是多的不得了。虽然十里平日里啰嗦又事儿多,但在关键的时候,她还是很懂事的,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个很好的处事之道。 “对了,你记得在这儿以后,就别再提你大爷了,千万别提他的名字。” 常乐不放心,想着还是提前叮嘱她比较好。 十里不解,还是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们听说,这个蓬莱谷的谷主,特别讨厌叫百里的名字的人。” 十里见常乐说的严肃,也默默地将这个叮嘱给记下了。 无泽和司伯言一前一后,也关注着他们二人的言谈。听罢的感觉,类似于看见大傻子忽悠二傻子的场景。那种复杂的情绪,难以形容。 虽然好笑,但也觉得带着她们二人,确实能少不少的麻烦。起码,遇见事儿,你不说她们也敢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跟你走。 这么一想,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庆幸,他们二人并没有害这俩傻姑娘的心思。 走了约莫一刻半钟,他们终于能看见山顶的情况,此时的雪也越来越大。 山顶上,放眼看过去,除了一户人家,就是山林树木。 在看见那户人家门前挂着的两个大白灯笼,司伯言他们立马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不好的第一印象。常乐松开十里,往前走了半步,站在司伯言旁边。 “徒媳妇儿,有客人来了,快去招待下!” 他们还没敲门,屋内就突然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司伯言他们四人面面相觑。 还有徒媳妇儿,这里果然住的不止谷主一个 人!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应了,接着偏屋的门被打开。一个人正放下袖子,慢吞吞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方目光相接的那一瞬,俱各愣在了原地,各自遭遇一道晴天霹雳。 常乐等人不敢相信地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于单。左右瞄了瞄,没看见其他人,刚刚应声的明显也是他。 好半晌,常乐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指着于单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 “徒媳妇儿……?!” 于单也回过神,脸上猛地涨红,几步跑到门口,摆手朝常乐解释。 “不是,我……这……都是误会!” 常乐神情复杂地盯着他。 犹记得,他不久前才跟自己告白过,那些话历历在耳,事后她还有些感动的。还念着,才喜获一朵桃花,结果桃花就夭折了。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 “徒媳妇儿,怎么回事儿?” 屋内的再次传来先前叫于单的那个声音。 常乐等人彻底是确定了于单的身份,也揭开了心中的疑惑。 难怪他现在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而且被那些赤身虫咬了之后病也好了。原来他是蓬莱谷谷主的徒媳妇儿! 所以,他们刚刚分析的那个一直暗中保护于单的人,就是蓬莱谷的谷主的徒弟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旱蛇洞 “原来是谷主的徒媳妇儿,先前失敬了。” 司伯言似笑非笑地向于单浅浅地鞠了一躬,脸上也没有丝毫嘲弄的意思。 于单却怀疑他是在庆幸着什么,不满地阴下了脸。 “卜兄可是在打趣?” 亏昨日他从云雀山逃进来,还担心面前的这群人能不能逃过一死。 听齐佑说,司伯言因为体内蛊虫改变了血质,正好可以抵御赤身虫和瘴气的侵害,不会轻易死掉,这才放心。 他们倒好,遇到自己没见喜出望外还在嘲笑他! “并无这个意思,还请于公子帮忙引见谷主,我们有事相求。”司伯言礼貌道。 “有事相求?”于单目光怀疑地看了看他们,“你们就这么过来了?” 司伯言不解,不可置否地点头。 “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于单一时心底里不平衡起来,小心地环顾四周,见真没什么异象的出现,更加不满。 凭什么他和齐佑来的时候,这个谷主又是放马蜂,又是放蛇的?司伯言他们来,就这么的顺利,没有遇见个什么? “徒媳妇儿,你在外面磨叽什么呢?” 主屋内再次传来催促的声音。 于单的脸黑了一瞬,他极其讨厌这个称呼。但好容易谷主同意救自己的母亲,也只能先忍忍了。 “你们先进来罢。” 说着,于单满不乐意地将门给打开,转身就在前面带路。 “啊!” 兀地,身后传来一阵惨叫。 于单受惊,忙回头看去。 只见门口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大洞,常乐他们几个已然掉进了洞里。 于单迅速靠近洞口,发现在距离洞口一尺远的地方,一个木栅栏将洞口严严实实的封住,木栅栏上还缠绕着一条条的青蛇。 这青蛇,于单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昨夜追着他和齐佑的旱蛇? 维风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常乐抬眼看见脑袋顶上的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惊吓失声。两条腿一软,摔坐在地上,和同样受惊吓的十里依偎在一块儿。两个人抖个不停。 相比之下,无泽和司伯言要淡定的多。他们二人站在常乐和十里的面前,警惕地仰视那些旱蛇。 “小辈们无意闯入蓬莱谷,还望谷主饶恕!”司伯言朝天拱手,面上波澜不惊道。 于单在上面也是着急,有些担心维风对他们下死手。 “饶恕?” 冷不丁地,一道声音在洞口响起。维风已经出现在于单旁边,双手负背,弯着腰看着洞里的四人,目光里尽是打量。在看见常乐时,眸光渐深,露出几丝趣味来。 司伯言见状,挪了半步身子,将维风的目光挡了去,依旧恭然地朝这位白发金胡的男子行了一礼。 “是, 还请谷主见谅,我等确实是有事相求。” “管你们是不是有事要求,说,你们是怎么找进来的?” 维风厉声质问。 司伯言眸光微转,道“实不相瞒,是有人指点,说这云雀山中有一蓬莱谷,谷中有位谷主,乃是天下第一神医圣手。” “有人指点?”维风讥讽道,“这人是谁?竟还知道入谷的方法。” 司伯言面不改色道“那位高人并未透露姓名。” “高人?”维风审视了会儿,眯着眼睛道,“长什么模样?” “他浑身遮掩的严实,实在是没看清。” 维风一串问下来,忽然张狂大笑,朝着洞口一挥袖,便有什么东西落下。细小如微尘,极难辨别是什么东西。 司伯言和无泽只知大事不好,还未猜出是什么事,便见那些旱蛇扭动着身子从木栅栏爬到洞壁,随后吐着信子顺着洞壁下来。 只瞬间,洞壁四周上爬满了大拇指粗细的青蛇,它们一双双眼睛红的透透的。 除维风外,见着这场面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常乐瞧着那些青蛇,紧紧地和十里抱在一块儿,失了魂儿一般大叫。 “别让它们过来啊!我们招了招了!” 话音刚落,那些青蛇如同被下了定咒一般,全都停了下来。在距离他们一人高的地方,仰着上半身,定定地盯着他们,一下没一下地吐着信子。 常乐和十里看的头皮发麻。让她们持续经受这种视觉冲击,还不如让她们直接死了算了。 司伯言瞧向常乐,不知道她想如何应付,只怕又将这位谷主给得罪,他们到时候死的更快。 维风微微倾身,饶有趣味地盯着常乐。 “那就好好说,要是再敢糊弄我,我就让你们尝尝百蛇噬咬的滋味儿。” 常乐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警惕地盯着那些看着就让人心肝发颤的青蛇团。狠狠攥着双手,等指甲掐破掌心,这才稍稍镇定些。 “其实,是我做梦梦见的一位老神仙告诉我的。”常乐半隐瞒地说着,边说还边观察维风的反应,“那个老神仙,应该传说中的寿星。” “寿星?”维风挑眉,怒然指着常乐,“你莫不是看我好骗?这等低劣的谎话,以为我会信你?” “我真没骗你。我天生灵眼,能看见鬼怪。而且,我日日虔诚地跪在三清神殿中。想必是三清尊神听见了我的祈福,念我虔诚便让寿星来给我托梦,让我们来此寻谷主,治好身上的痼疾。” 司伯言三人瞧着常乐,见她说的认真虔诚,他们自己都差点信了。十里隐约还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常乐真的是可以看到鬼怪的。 于单在上面听着,瞧着常乐的神色也缓缓变幻,像是发现某种神奇的物种 一般。末了,还有些艳羡地看向司伯言。 维风也因常乐的话,将她认真地打量,只见她仰起的脸上尽是真诚之意,没有丝毫的破绽。 她的话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维风已经信了八分,捋了捋胡子,大笑几声。 “小小野鬼,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常乐闻听,心下陡然一惊。 司伯言闻言皱眉,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特别是见常乐心虚没有反驳,更觉诧异。而扫眼看无泽和十里,他们二人也是惊诧过后闪过担心,看来他们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只有于单的反应是跟司伯言一样的,不敢置信地盯了常乐半晌,试图理解维风刚刚的话。 维风是在说常乐是个野鬼?! “常乐并没有信口胡说,字字是真!” 生死攸关时刻,常乐也顾不上司伯言的目光,只管现在能逃出去。说着,常乐十分尊敬地看着维风。 “常乐知道谷主道法高深,如今已是半仙,自是能看透真相,但常乐也是有难言之隐。今日来此,当真是想请谷主能出手相救。” “我也曾听闻,这南方淼国有控鬼之术,没想到今日当真看见个异魂附体的。” 维风颇为感慨,一扬手,木栅栏自动地缩回了洞壁之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维风扬手便将常乐勾了上去,伸手掐住她的后脖颈。 下一瞬,木栅栏又重新合了上去。 死里逃生的常乐刚松了一口气,但见司伯言他们依然被困在下面,一颗心又重新提了上来。 “谷……” “确实要好好研究下,让几条蛇废了你,那就太浪费了。” 维风打断常乐的话,眼睛冒光地上下一瞧,笑的很是诡异。 常乐醒悟,她现在依旧是自身难保。反而,即将被当成小白鼠,让眼前这个白发金胡的奇怪男人给研究。 转眼,维风就要扬手。常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讨好地笑了笑。 “谷主,您看,咱们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你要拿我做试验,那能不能先把他们给放了?你就算不想帮我们,你把他们给扔出蓬莱谷行不?” “阿常,跟这个老头说什么废话?他要弄死我们,我们都死了算了!” 十里现在是确定不能活着出去,临死胆子也大了不少,倏地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就指着维风大骂。 常乐等人吓得心里一突突。无泽直接将十里的嘴巴给捂上,见她还要挣扎,立马给她点了穴定住。 司伯言也忙道“谷主莫要介意,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绝对没有不敬之意。”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常乐想弄死十里。如果可以死她一个换取大家的性命,常乐一定举双手同意。 “你这丫头有骨气啊,有本事再骂一句? ” 维风揪着常乐的手紧了紧,看来真的是被气着了,拧着眉头指向十里。就这么一指,十里身上的穴道就被解了。 “骂就骂,你个老不死的,还什么医圣,原来就是个大魔头!你这样的魔头,活该一个人住在这蓬莱谷里。好好的一个药谷,愣是被你给糟蹋了!” 十里越骂越凶。 常乐等人听得心脏一跳一停的,起伏上下,根本难以安生。 司伯言和无泽早就想捂住她的嘴,结果发现身子根本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知是维风给他们施了法术,只能干瞪着眼看着。 “十里,你丫的别说了。”常乐以手掩面,实在是看不下去十里这作死的模样。 “反正死都要死了,干嘛不骂?老不死的,我要是……啊!” 兀地,一条青蛇似乎被什么刺激,一跃到十里身上,缠着她的脖子就咬了一口。 十里瞬间脸色发青地倒了下去,那条蛇倏地又跑回了洞壁上。 “十里!” 常乐惊慌地摆动着身子。见十里趴在地上,司伯言和无泽都没有过去帮忙,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狠狠地抓着维风。 “谷主,她真的是无心的,还请谷主饶了她一命,救救她罢!” 维风讥讽一笑“哼,我看她骂的挺欢实的,跟那个骚老头子是一副嘴脸!” “你才是骚老头子……”十里动了动胳膊,翻了个身,死死地盯着维风,继续骂道,“你个心狠手辣的老东西。我要是死了,我肯定要去天上跟大爷告状,让他弄死你!大爷……”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百三十五个巴掌 维风甩了甩掐着的常乐。 “她大爷是谁?” 常乐的眼泪早就抑制不住流了出来,听见维风的质问,这才觉得怒气一下子找到了个发泄口。 “她大爷就是百里!大爷的,你再不出来,我们都要死了!” 维风听见这个快要被遗忘了的名字,脸色一僵,手一松,常乐便落下下去,砸破木栅栏。 眼见着要重重地摔在地上,一道红光将她给紧紧裹住。待她平安落地,红光猛然大盛。 “小子,敢在本大仙面前撒野!” 随着一道怒吼声,一个人影出现在维风面前。那人影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呆愣着的维风一巴掌。 维风被打的翻滚在地,一直撞破了房屋墙壁才停下来。 那间小屋因为受到冲击瞬间倒塌,将维风活生生地埋在了里面。与此同时,司伯言和无泽身上的禁制也自动解开,又能活动开来。 于单作为唯一能看见结果的观众,当即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漂浮在他面前的人影。 刚刚,从常乐身上,冒出来了这么个人? 还是个老头,六尺高的身材,苍老的面容,满头白发,飘荡着的两条白色长寿眉。 “十里,你没事罢?” 常来来不及管上面的情况,忙将十里扶起来。十里的脸已经乌紫,两只眼睛无力地半阖着,一张嘴微微地开合着。常乐忙附耳上去,只听十里喃喃。 “大爷真的活着……” “是,他还活着。”常乐抹了一把泪,朝上面的百里大爷道,“大爷,十里要不行了,你快救救她!”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想办法赶紧上去。” 司伯言刚说完,便听见上面传来一道狂笑的怒吼。 “骚老头子,你终于回来了!我说过,你只要敢回来,我肯定不饶你!没想到你还是以这样的样子回来!” 闻听是维风的声音,常乐他们的心一瞬间又揪了起来。 站在上面旁观的于单,眼睁睁地看着维风从破碎的房中飞身而出。维风除了脸上有个巴掌印外,其他地方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于单再次明白过来,他现在是在看神仙打架。 维风的境界已经非同一般的凡人,看来他以后更加要小心,千万不可将此人给惹恼了。 “臭小子,你再骂一句?” 百里大爷不满地瞪着维风,一个闪身到了维风面前。维风猛然往旁边一躲,却是躲闪不及,迎面又是百里大爷的一巴掌。 “嘭!” 维风再次砸翻一间小木屋。 于单看的咂舌,目光一瞥,发现有个什么东西飞了上来,借着嵌在洞壁上的木栅栏落在了地面上。 竟是司伯言。 于单还在疑惑之时,又听着一声尖叫,常 乐被扔了上来。司伯言飞身将她抓住,脚尖再次往木栅栏上借力,顺利带着她落在地面上。 还不等无泽再将十里扔上来,维风那厢已经如一阵旋风冲了出来。 司伯言将常乐一抱,躲向一边。 那道旋风是直接冲向百里大爷的。百里大爷见状,在旋风挨着他之前,迅速消失不见。 旋风停下,维风的身影显露出来。 维风四处一扫,没看见百里大爷在何处。但见常乐和司伯言已经上来,忽地勾唇一笑。身子往常乐他们的方向一走,原地便只留下残影。 下一瞬,顶着一张被左右开弓过的肿脸,出现在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常乐和司伯言面前。 司伯言和常乐试探着动了动,却是发现身子已经别定住,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维风伸手朝常乐的脖子一抓。常乐身上的红宝石链子立马露了出来,他的右手一划,便将红宝石链子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骚老头子,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不知维风做了什么,百里大爷的声音从红宝石的链子里传了出来。 “死小子,赶紧放了本大仙!你卑鄙无耻!” “我就卑鄙无耻了,你能奈我何?”维风狂傲一笑,“你趁我不注意,竟然偷袭我两巴掌!这回,我要好好地还回来!” 说着,一道红光微闪,百里大爷被迫从红宝石里闪了出来。 维风将红宝石链子往袖中一放,伸手就抓住百里大爷的衣领子,眼睛里冒着精光,如同一个发现期待已久的猎物的猎人。 百里大爷大骂“死小子,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让你也尝尝,被打的滋味儿!” 维风张狂狞笑,一巴掌就朝着百里大爷的那张老脸甩了过去。百里大爷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又被维风反手甩了一个嘴巴子。 这两巴掌,似乎将心底的怒意消了不少,维风更是得意地直接掐上百里大爷的脖子。 百里大爷明明是个灵体,在维风的手中,却是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人一般。百里大爷被他打了两巴掌,虽然对他这个灵体没有多少的影响,但那些痛感他是实打实地感受到了。 维风下手,全是死手! “骚老头子,这是还你刚打的两巴掌。你知道,你当年打过我多少巴掌吗?” 只见维风的脸凑了上来,目光狠厉,那状态,好像要直接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百里大爷惊恐地瞪着他,试图挣扎离开,半晌无果,只听得维风咬牙切齿的将后面半句话说出来。 “你打了我一百三十五个巴掌!” “死小子,你要是……” 百里大爷的话被维风的巴掌打断。一个巴掌过来,脑袋都未偏实,另一边又是个巴掌打过来。 常乐 他们这个地面旁观三人团看的是目瞪口呆。 维风一直手掐着百里大爷的脖子,另一只手对着百里大爷就是左右轮扇,根本不给百里大爷喘息的时间。 百里大爷的脑袋就跟皮球一样不停来回旋转。恐怖之时,他的脑袋能直接被打个三百六十度再被打回去。 全程,百里大爷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就没停过。 常乐和司伯言被定着,于单仿若被定住。他们三人就被当做旁观观中晾着,唯一的事情就是看维风虐打百里大爷。 本来,他们三人还是有些心惊胆战,担心着百里大爷。毕竟,百里大爷看起来也是一把老骨头了。 可时间一长,百里大爷的尖叫声一如既往,显然是没有多大的问题。维风也只是重复着打着的动作,唯一不同的是他嘴里数的数字在不断的变大。 常乐他们三人瞧着,就有了些疲惫感,甚至看着百里大爷的脑袋转来转去,还有些头晕想吐。 时辰,流逝的有些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维风应该是怒气值续满了,直接来了狠狠的一巴掌,将百里大爷扇飞在地,嘴里还兴奋地如同泄气了一般大吼。 “一百!” 百里大爷重重地摔在地上,灵体瞬间摔碎,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司伯言的体内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暴动,整张脸都在扭曲,气血不断上涌。若不是现在浑身被定着,他肯定一口血喷了出来。 常乐没有发现司伯言的异常,只是见百里大爷的情形不比刚刚,担心地四处找寻百里大爷的身影。 “大爷!大爷你没事儿罢?” “叫什么叫?给他叫丧还早着呢。” 维风没好气地瞥了常乐一眼,抬手一点,直接将她的嘴给封了,晃晃悠悠地从袖子里取出红宝石链子。 “骚老头子,还有三十五个巴掌,等着后面慢慢还罢。” “死小子,你要打就快点打完,什么还留在后面?”百里大爷怒然回怼。 听见百里大爷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常乐才算是放下心。再次默默地看戏,果然现在的场面没她插足的份儿。 “骚老头子,我警告你,你赶紧把这儿的禁制给除了。要不然,等着你的就不是三十五个巴掌了。” 维风盯着红宝石,目光像是有穿透的能力一般,直直地盯着宝石里的百里大爷。 “放你这个大魔头出去?你别做梦了,本大仙是在为三界除祸害!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不放是不是?那我直接就把他们几个给杀了!”维风阴狠地威胁着。 百里大爷瞬间慌了,道“死小子,你想威胁我?!” “就威胁你了,你能奈我何?” “你!”百里大爷咬牙切齿一阵,好半晌才道,“让我放了你也行, 你得帮那小子把病给治好了,还得把我后孙的蛇毒给解了!等他们离开蓬莱谷的那天,就是你出去的时候。” 维风目光阴冷地从常乐他们身上扫过去,像是发现什么大秘密似的。右手微微扬起,中毒已经昏迷的十里便从洞中飞了出来,漂浮在半空中。 “这个是你的后孙?” “你赶紧把她给救了!”百里大爷急迫地吼了一声。 维风将十里随手往旁边一搁,凝视了十里半晌,这才肆意笑道“真是好巧不巧,你上次抢跑了我媳妇儿,这个就当是你赔的罢。正好,这个也是你后孙。” “死小子,你别臭不要脸!你要是敢动她,我跟你没完!” 维风不屑道“就你这个怂样,现在能对我怎样?真是笑话。” 说罢,维风将红宝石链子往袖子里一揣。瞧了眼于单,心情很好地笑了笑。 “徒媳妇儿,快把你师娘抱回屋里去,就放我房间。” “这……”于单犹豫地瞧了常乐一眼。 常乐整个人龇牙咧嘴的,瞧着便是气得不行。 维风一个眼风扫过去,道“徒媳妇儿,还不快点的?你师娘要是死了,我让你给她陪葬。顺便,去找找我的乖徒儿,让他多找些吃的回来。” 于单见他好像是要救人,眸光一沉,还是照着他的话先做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 比黑魔仙还黑魔仙 等于单抱着十里离开,去了主屋,维风才晃悠到了司伯言面前。上下一打量,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认真地探了下他的脉搏,这才将他的手放了回去。 他的手一松,司伯言的身子也跟着可以动了。 “你来就是解身上的蛊虫的?” 话刚落,司伯言一口淤血喷了出来,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心口处,仿佛有万虫啃噬。 司伯言强撑着,才单膝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疼的忍不住低呼出声。额上、脖子上、手臂上,每处的青筋都在暴动。稍许,便忍不住趴俯在地。 常乐听到异样,只能勉强看见司伯言的挣扎。知道他是又犯病了,心急如焚,却是没有半点法子。 维风瞧着司伯言的模样,迅速上前蹲下,捉住他的手腕。手指和中指一并,将自己的灵力通过他的脉门传到他的体内。 稍许,一团光从司伯言的体内出来,司伯言也随之安定了下来,只是趴在地上不停地喘着气。不过是片刻,他的身上已经是滚滚的一层汗水。 “这骚老头子,也不知道是在救你还是在害你。” 维风嘲讽了声,随手将那团光收到手心里。再张开手时,那团光已经消失不见。 “多谢谷主相救。”司伯言微微缓过神来,便低声向维风道谢。 “不必谢。”维风忽然狞笑,盯着他道,“到时候,你就不会想着要谢我了。” 说罢,维风扫视了自己的住处一圈儿,很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走到洞口,瞧了还待在下面的无泽一眼,手指朝着他一点,直接将他勾上来。 等无泽飞出大洞的那一刻,大洞也自动的被填了起来,又变回平整的黄土地。无泽落在上面,脚踏实地,但想到下面就是个蛇窟,还是心有余悸。 “你,去把我这两间房子给修好了,动作麻利点儿。” 维风毫不客气地给无泽分配任务,长袖一挥,常乐也能动了。 常乐立马扑到司伯言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关心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嗯,体内的蛊虫已经被压制住了,多亏了谷主。” 闻言,常乐算是放心,掏出帕子给他擦了下身上的汗。扭头便见无泽已经很认命地去小厨房里拿了把斧头,去了屋后的山林。 一时间,不免有些唏嘘。 他们好好的四个人,来到这儿,完全被这个怪人给压制。 十里被迫当压寨夫人,无泽还要当劳力,她没准儿还要被当成小白鼠,百里大爷被彻底控制,司伯言的病还犯了。 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找罪受。如果维风还不帮司伯言把病给治好,那他们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们两个还呆在那儿干什么?” 维风走了没两步,扭 头斜眼看向常乐和司伯言。 “你们要是想在这雪天里演个什么苦情戏,那不如,我直接将你们扔进个坟坑里,给你们来个殉情的套路,这样更凄美。” 常乐的眉头一跳,扶着司伯言就站了起来。心里全然是怒气,脸上还得讨好的笑着。 “这不是没有您的允许,不敢随便乱动吗?” “我这儿就几间屋子,刚刚还毁了两间。你们就先住那儿罢。” 维风随手一指,指向主屋后面的一间大屋子。不知是雪下大了,还是风太疾,那边透露出一股森森寒意。 常乐扫了眼,凭直觉拒绝靠近那里,便道“谷主,要是您这儿不够住,我们四个去下面的村里住也是可以的。” “少废话,让你住就住。不住就打折你们的腿,把你们丢进去。” 常乐硬生生将怨气憋下去,司伯言伸手握住她扶着他胳膊的手。 “谷主,不知谷主要怎么救十里?忘记告诉谷主了,十里其实是刚刚那男子——无泽的夫人,他们二人已经成亲。” 维风踏上主屋木台阶的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瞧着司伯言,肆意地哈哈大笑两声。 “那小子的?那关我什么事儿?你要是再废话,我就把你跟前儿那个也收到帐中。” “你这个……” 常乐实在有些忍受不了维风的嚣张气焰,却是被司伯言的眼神儿给拦了回去。 这回,常乐终于能理解百里大爷为什么要打这个维风那么多巴掌了,实在是因为他欠打! 刚刚听他们的意思,维风其实是被百里大爷封印在蓬莱谷,无法出去。头一回觉得百里大爷做事儿是这么解气。这样的人,放出去也是遗祸世间。 兀地,后脖颈被什么蛰了一下,常乐一巴掌拍过去。手上落下个东西,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是只马蜂! “别想着在我背后说坏话,想也不行,我能听到。” 维风的声音慢慢悠悠地从主屋内传出来。 常乐白眼一翻,双腿就有些发软。 “这马蜂有毒。” 司伯言瞧了常乐的后脑勺一眼,眸光不由得闪了闪,伸手先帮她把马蜂遗留在上面的毒刺拔掉。 常乐长吐一口气,将试图转回去找维风要解药的司伯言拦下。 “有毒就有毒罢,他要是想救我,肯定就会来救我的。他要是不想,也是白费口舌。咱们先去屋后罢。” 司伯言沉了沉,两人搀扶着便去了后屋。后屋大概有两个房间那么大。 他们二人推开门,一股诡异又阴森的气息铺面而来。 他们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堆锁链、铁爪勾、铁镣拷之类类似刑具的东西,比牢房还齐全。里面有个熄灭的炉子,上面还扔着个烙铁。 “他真的是个治病救人的 人吗?”常乐颇为怀疑,感觉世界观都在被颠覆,“他怎么看就是个刽子手罢?嘶!” 常乐又朝后脖颈打了一巴掌,不必怀疑,又喜获一只马蜂。常乐瞧着手心的马蜂,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很是恼怒委屈的看向司伯言。 “我不想呆在这儿了!他就是个大魔王,比黑魔仙还黑魔仙的魔王!” 嗡! 背后一阵马蜂的嗡叫。听动静儿,还不小。 司伯言立马将常乐一拽,把她拉进房中,反手就把门给关上。还好这门上糊的是纱,不是一捅就破的窗纸。 好半晌,外面的马蜂才逐渐离去。 司伯言好言相劝“在这儿,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就算我们想离开,也是不能随便离开的。凡事小心些,能忍则忍。” 常乐恨恨地咬牙,有些后悔刚刚的不理智。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衅,能理智才怪了。可怜十里因为骂了几句,现在就被蛇咬了一口。 “那些青蛇的毒性好像很大。十里的情况看着就危险,她应该不会出事罢?” “放心,没事的。相信谷主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死了,只是……”司伯言沉了沉,道,“相信有百里大爷在,也不会有什么。” “只能这样希望了。” “先看看这里面的情况,找个地方休息下。” 在他们二人的左右各有一间房。 左边显然是个刑室,摆着一个木十架,已经斑驳。不知道上面绑过多少的人。 他们往左面一看,是一整面的柜架。上面摆满了坛坛罐罐,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在柜架旁边,还摆着五六个大水缸,都拿盖子压得实实的。 “那些罐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常乐停在隔断口便不再往里面踏上半步,心里却是好奇。司伯言也很是好奇,让她站在原地,自己走了进去。 “你小心点儿,没准儿里面就是些毒蛇毒蝎之类的。” “放心,没事。” 司伯言说着,已经到了一个大水缸前。 小心谨慎地将盖子掀开了一个角,偷眼看进去。 刹那间,立马吓得手一抖,盖子滑落下去,并没有稳稳地盖在本来的地方,而是直接掉在了地上。 大水缸里的景象全部都暴露在眼前。 缸里竟然用药水泡着一具男尸,尸体已经完全被泡肿,都找不出五官在何处。光看那尸体,便不知是被泡了多少年。 司伯言内心震撼,不由得后退半步,再看其他的水缸时,也能猜出里面都是些什么。眉头拧在一块儿,心下难受至极。 “怎么了?是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吗?” 常乐弱弱的声音冒出来,司伯言忙回过神,迅速将盖子捡起重新盖在水缸上。 转身看向那一排柜架的时候, 他也没有了再一窥究竟的心情。理了理情绪,云淡风轻地走回去,拉着常乐往另外一个隔间里走。 “那里面是一缸药水,绿油油的,难看极了。我们去另一间房里看罢。” 常乐狐疑地看着司伯言,但宁愿相信司伯言说的是真的。 看惯了电视剧的她,大概也能想象出来几种可能,她实在是没有胆子去相信最恶劣的那一种。 右隔间,里面摆着两张木板床,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也不见有被子。除此之外,也有几个柜架子。不过是放药材的药材柜。 常乐和司伯言打开确认过,也确实是那样。 相比之下,右隔间看着要正常许多。 “看来,我们只能在这儿将就了。” 司伯言说着,又仔细检查了下窗户以及各地方的安全问题。 常乐已经脑袋发昏地直接躺在了硬板床上。此时竟然觉得,硬板床都是这么的舒服。这一刻,她终于可以松懈一下,一直保持着浑身紧绷,让她几欲发狂。 眼睛往上看,便看见司伯言眉头舒缓地走回来,不由关心了一句。 “我看你的脸还白的很,真的没事儿了吗?”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 扔到院子里 “我没事,倒是你,被那马蜂蛰了两下,那马蜂看起来也是毒的很。” 司伯言坐在她隔壁的床上,不放心地看着她。 常乐往右一翻,侧着身子躺着,拿手当做枕头,和司伯言面对面,一双眼皮渐欲合上,嘴里囔囔着。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想睡觉。等我睡一觉起来,可能就好了。” “常乐。” 司伯言紧跟着后面叫她,却发现她已然睡着。 如此迅速的睡着速度,加上她脸上的潮红,怎么看都不正常。但她随之传出来的清浅呼吸声,又在告诉他,这个人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 无法,只能先任由她去了。 司伯言也盘腿上床,打坐凝神。 维风确实是救了他,却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心口处还是细细密密的疼。没那么剧烈,细微非常,却也无法忽视,让他心里一阵阵地烦躁难受。刚刚是不想让常乐担心,这才自己忍着,没说出来。 门外,大雪越来越大。 无泽还在屋后的林子里砍树。一棵树砍完,他还是不放心地跑回了木屋。 到了院子,发现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人,常乐和司伯言也不知道被安排到哪儿去了。 “你怎么回来了?” 维风的声音突然传来。无泽愣了下,还是准确地辨认了声音的来向,转身面对主屋,随意找了个借口。 “想回来看看房屋被毁到什么程度了。” “哼。”维风一声轻哼,紧接着主屋的门便打开了,“进来罢。” 无泽念及十里是被送进了那里面,紧了紧手中的斧头,也不撂下,直接就奔进了主屋。 主屋里十分暖和,地上铺着兽皮毯子,还燃的有炉子。 维风正站在右隔间的药柜前拨弄着药材,十里就躺在左隔间的床上。不知为何,想起维风先前说要让十里做他夫人的话,便觉心里腾起一阵火。 “听说,她是你的夫人?” 无泽闻言,怔愣了下,立马肯定道“是!” “你小子反应还挺快。” 维风的话不知褒贬,他的侧身对着无泽。无泽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他的脸上满是张狂与不屑。维风将几种药材往捣药罐里倒去,瞧都没瞧无泽一眼。 “既然如此,你便亲自将她身上的蛇毒给吸出来罢。” 无泽几乎不带丝毫犹豫的,直接就奔向左隔间。维风微微有些诧异,眼见着他踏入左隔间,又补充了一句。 “这旱蛇蛇毒可是奇毒,你帮她吸出来了,你可就要死了。” 这种威胁式的话,对无泽没有半点影响。 他脚步都不带顿一下,直接到了床边,将斧头往地上一放,便伸手将十里的脑袋拨到里面去。他刚刚是亲眼看见旱蛇咬在她的右侧脖颈上的。 果 然,那里有着两个蛇牙印,牙印四周还存着绿色的毒液。毒液的颜色很深,光泽熠熠,瞧着便是毒性大的。 无泽顿了下看向维风。 维风正瞧着他,见他犹豫,不由嚣张道“怎么,怕了?” “是不是将蛇毒吸出来,她就能活过来了?” 维风因无泽的问题,对这件事忽然有了些兴趣,道“谁知道呢?如果蛇毒没有吸干净,那她还是会被毒死。要么你死她活,要么你们两个一起死。” 无泽瞧着维风的目光忽然凌厉,表示着自己很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也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俯身替十里吸起蛇毒来。 维风无情一笑,也不再看他,自顾自地一下下捣着药材。 咚咚咚,十分有规律。听久了,让人有些被迷惑的感觉。 无泽便越听脑子越迷糊,眼前逐渐开始有重影。咬了咬后槽牙,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继续给十里吸着蛇毒。 咚! 随着最后一声重响,维风停了捣药罐。 无泽也一脑袋栽到了地上,最后看了眼床上的十里,眼前愈发的昏花。在维风用药杵划着盅壁的声音中,闭上了眼睛。 维风随意地瞟了一眼,不慌不忙地将捣药罐中的药末倒在一个木碗里。又揭开旁边的一个陶罐盖子,将里面黄澄澄的药汤倒在木碗中。拿了个浅口木匙将二者搅拌均匀,成稠糊状。 将药糊准备完毕,这才单手端着碗,一步步走到左隔间,跨过无泽的身体,直接坐到了床边。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按了按十里的伤口处,这才稍有赞许地瞧了无泽一眼。 “看来还是有点用,也免得我浪费一只金蚕来吸毒。” 维风舀了一浅勺的药糊,直接抹在了十里的伤口处。抹了厚厚一层,碗里的药糊也都用完了,这才离开床边。 刚巧将木碗放在地上,维风便发现于单从外面回来,脸上立马染上喜悦。 “徒媳妇儿,把这个小子给扔到外面去。” 不多会儿,于单强忍着不适感进来。瞧了眼倒在地上的无泽,没有立刻动手,有些怀疑维风说的人是不是这个人。 “没错,就是他,中了蛇毒也没什么用了,直接扔在外面。这两天下雪,等雪停了,再给他挖个坑埋了。” 于单见维风说的云淡风轻,再想常乐他们一行,已经相信,维风真的是看在齐佑的面子上对他很好了。 不过,他并不想就这么一直在这儿耗着。 “敢问前辈,不知何时才愿意替我母亲治病?” 维风瞄了他一眼,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冷冽。折了折袖子,几步走到无泽面前,伸手将他架了起来,拖到门口,随手一抛,直接将无泽扔到了院子里。 于单见状,生知是惹恼 了维风,立马垂眸不再与之作对。 “给你母亲治病,说说,你母亲是得了什么病?” 维风重新放下袖子,踱步出了主屋,径直往左边的药房走去。 随手推开门,入目的整面墙全是药柜,密密麻麻的格子,上面贴着草药的名字,少说也有几百样。屋内还摆了个小书架,上面全都是医书。 于单一直跟在后面,等他在一面药柜墙前停下,这才沉声描述。 “母亲她每过七日便会心绞痛一次,齐佑看过,说是她体内被下了一种名为相思骨的毒药。” “相思骨?”维风漫不经心地念叨了一句,“相思骨成双,乃是情毒。若是有一方变心,则会尝尽挫骨扬灰之痛,最后被折磨而死。” “是。”于单不可置否,“听说,此毒乃是前辈所制。” “不错,这天下只有我能制出来。”维风毫不避讳,语气还颇为傲气狂放,“你母亲既然中了此毒,受其折磨,说明是她变了心。既如此,也是自作自受。” “此中多有曲折。”于单急不可耐地解释,“母亲,她也是逼不得已。如今,她却是受这相思骨的威胁。还请前辈能告知后辈,如何解了这相思骨。” “这有何难?她死了自然就解了。”维风不以为意道,“我当初研制这相思骨,就没想过要研制解药。” “前辈当真是没有解救之法?”于单颇为失望地看着维风。 维风耸了耸肩。 “你要没事儿就去找我徒弟,我还要研究医书,没空管你。” 于单沉了沉气,转身退出药房。到门口,瞧了眼躺在地上的无泽。 如今正是大雪,他身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他的一张脸呈深紫色,很明显是中毒不浅。 暗叹常乐他们找解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径直离开了木屋,朝山后走去。 …… 临近中午,后屋门忽然被人推开。 司伯言从梦中惊醒,警惕看过去,便见是维风端着个案盘走了进来。 维风将案盘往外间的桌子上一放,便走进了他们休息的地方。 “你们还有心情睡觉,真是不错,不错。赶紧来吃饭了。” 司伯言见维风脸上带着笑意,没有那么诡异,一时心底犯嘀咕。见他径直绕到了常乐面前,立马又警惕起来。 维风瞥了他一眼,随手将袖子一把,掀了掀常乐的眼皮。上下看了看,又伸手摸了下她的脉搏。许久,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来。 “果然是至阴至寒的体质。” 常乐确实是一直怕寒。 司伯言听见他如此说,心里头冒出个念头来。这个谷主难不成是看出常乐体内的病症,想要帮她解决? 然而,维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摆袖大步离 开,嘴里做着最后的吩咐。 “你吃完饭,就到药房去,我给你在那儿备了药。你自己把它熬制成药汤泡澡用。” “敢问谷主,常乐这样忽然间睡着,一睡不醒是不是正常的?” 司伯言几步上前,将维风给拦住。 维风意味不明地狂笑了几声,道“正常,当然正常,你就等着她自己醒罢。” “可她被这里的马蜂给蛰了,那马蜂明显就不是一般的马蜂。” 司伯言说出自己的担心,非要让维风给他一个准信才罢。 “不过就是两只马蜂,被蛰了一下死不了,你放心。” 维风说完,不顾司伯言的阻拦,直接挥袖离去。 司伯言对维风的话依旧是将信将疑,但看常乐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暂时信了他的话。 稍稍放心,司伯言这才出到外间,看维风带来了什么吃的。 只见他带来的案盘上,只摆了三道菜和两碗米饭。 那三道菜光是看着便浑身恶寒,难以咽下。一道是蛇肉,一道是蝎子肉,还有一盘白菜。看起来只有那一盘白菜是最为正常的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七章 勾引谷主 司伯言现在只庆幸常乐是在睡觉,没有醒来,如果她看见这三道菜肯定如何也是吃不下去的。 但仔细看,那蝎子肉和蛇肉倒也有些肥美。蛇肉和蝎子肉他也是吃过一些的。只不过御膳房在给他做的时候,都注意了菜样的精美,不会让你看出这些食材原本的样子。 自从进了祠堂以后,他就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一直到今日。看见这些,肚子也适时的饿了起来。 如此一想,司伯言直接拉了张凳子坐下,将白菜留给了常乐,自己挑了些蛇肉和蝎子肉吃了起来。 入口的一瞬间,竟然还觉得有些美味,看来谷主的手艺不一般。 一碗饭吃完,把另外一碗米饭和白菜留了下来,将剩余的蝎子肉和蛇肉送回厨房。 刚刚进入到前院,便看见一个人躺在雪地里,那个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无泽。 司伯言惊愕上前,发现无泽现在浑身都呈现出深紫色,很明显是中毒。 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上的脉搏,发现他的脉搏还在跳动,呼吸虽浅但也还有。 不必说,无泽沦落到现在这番境地,除了是维风干的再也没有别人。 刚想动手将他带回后屋,维风却突然间出现在面前。 “你干什么?你想救他?” 司伯言临危不惧,道“不知道无泽是怎么得罪了谷主?谷主你要这样的惩罚他?” “他倒是没有得罪我,只不过他替他的夫人吸了蛇毒,如今中毒已深,也是没救。反正都是没救的,不如就把他丢在这里,等他冻死了,正好拿来让我练练手,我已经好久没有拿新鲜的尸体练手了。” 如此说着,维风还极具期待感地搓了搓双手。 司伯言凝眉道“可他如今一息尚存,就算是中了蛇毒,想必谷主你也是有办法救他的。” “是,我是有办法,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他呢?” 维风说着,挥了挥衣袖,转身就要回自己的药房,临近门前还特意回头警告。 “你千万不要动他,否则,出了什么后果我可不管。你赶紧把东西放了,来药房里领药。” 司伯言看着无泽就躺在院子中央,却又不敢不把维风的警告放在心上。最终,眸光沉了沉,暂时先将碗筷送到了厨房里去。 从厨房里出来,再经过院子中央时,司伯言狠了狠心,没有再去看无泽的情况,径直走进了药房。 如今维风所犯下的恶行,总有一天他会想办法,让维风为此付出代价。 司伯言从药房里拿到了维风为他准备的草药,随后便听着维风的安排,先在厨房里将草药熬制成汤药,随后又混在浴水里。 在选择洗澡的地点的时候,维风直接将他赶回到了后屋,说要洗澡的话就回自己的 房间里去洗。 司伯言在极度的纠结之下,最终找维风要了几块白布,顺便还要了两床被子。 回到后屋,他把被子给常乐盖上,又用白布当做帘子挂在左右隔间的隔断上。自己则是躲到了左隔间里泡这药浴。 好不容易入了水,却是担心常乐会中途醒过来。一想到要泡一个时辰,心中更加是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度过了半个时辰,房间的门突然间发生响动。 正在闭目养神的司伯言,警觉地睁开双眼。维风已经撩开帘子闯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热水。 “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泡个澡还要躲到这犄角旮旯里来?” 司伯言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道“谷主不必如此照顾。” “我不过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怎么样了。”维风笑了两声,将司伯言上下一打量,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不错,长得不错。年纪轻轻无法生育,确实是一件可憾之事。” 他的话说完,就又风风火火的离去,仿佛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司伯言嘲讽一番。 司伯言的脸早就凝结如霜,狠狠地闭上眼睛,将心中的怒火全都压下去。 洗完澡,换上维风给他的村民的衣裳。 听说这些衣服,都是维风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有的穿,有的住就不错了。 右隔间内,常乐依旧睡的一塌糊涂。不知为何,司伯言总觉得这种情况不太正常。几步走到她床边,晃了晃她的肩膀,想要将她叫醒。 “常乐,常乐……” 常乐就跟睡死了一般,丝毫没有动静。 想起刚刚,他在几个房间里转悠,也没有看见于单的身影,更别提那个所谓的徒弟。如今,他当真是孤立无援,看着一个个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点办法可言。 他就静静地坐在常乐床边,正欲起身去找维风,却感觉常乐动了动。 “现在什么时候了?” 常乐揉着眼睛便开始念叨。 司伯言惊喜地回身,看着常乐掀开被子坐起来,忙道“现在应当是申时快酉时了。” “那是几点?”常乐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见司伯言眼中的欣喜,一时不解,“怎么了,我就睡了一觉,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吗?” 司伯言想到前院里还躺着无泽,脸上的笑意悄然收敛起来,连忙岔开话题。 “没有,就是看你被那毒蜂蛰了,以为你这一睡便不醒了。” “那没有,我就是单纯的困了。这一觉睡的舒服多了。” 常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自己的身体热乎了些。主要是感觉在这冬日里,身体也没有那么冷的刺 骨难受,要舒服了一些。 再看司伯言,不由好奇。 “你怎么换了这么一身衣服?” “刚刚泡了个药浴。你现在饿不饿?” 司伯言又找了另外的话题,不太想让常乐现在就知道无泽和十里的情况。 常乐也没发现他的异常,只是摸了摸肚子,点头。 “是有点饿。对了,无泽和十里呢?十里的蛇毒有没有解?无泽他不会还在外面砍柴罢?” 面对常乐一连串的质问,司伯言犹豫了下。 常乐还以为他也不知道,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没事儿,咱们现在就去看看。我现在也睡好了,精神了。不能任由咱们这么被欺负。” “常乐。” 司伯言严肃地叫了她一声,决定还是先将事情告知她一个大概。 常乐听完,当即挣扎着要去找那个维风算账,硬是被司伯言给拦下来,这才颓废的坐在床边发呆。 等常乐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了下来,司伯言才认真地开始跟她分析。 “如今,我们唯一能用的筹码,就只有百里大爷了。只不过,不知道百里大爷现在的情况如何。” 常乐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司伯言,深以为然道“现在谷主肯帮我们,就是因为百里大爷说会放他出去。或许,咱们现在可以找另外一个人帮忙。” “你是说……” 司伯言想来想去,觉得常乐会说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就是如今和谷主有着关系的,于单。 “怎么说咱们之前对他那么好,如今咱们有难,他总不能不帮一下罢?”常乐眼睛里立马迸发出希望的小火苗,“而且,他之前又说带我去金山江之类的。不如,我去使一下美人计?” 司伯言一个没忍住,脱口便拒绝。 “你还真是想多了,想来他之前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目的,接近你想必也是看你比较好骗。你现在还想使用美人计,小心谷主的徒弟直接将我们给了结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常乐抿唇,倏然失落,内心焦急不已,“不管怎么样,咱们现在先去把无泽给弄回来罢,他要是真的在外面冻死了怎么办?” 司伯言想了想,又道“看谷主和于单的关系,好像并没有很恶劣。看来,这谷主也非一个不可亲近之人。或许,我们可以先想办法接近他。” “你说的很有道理。你难不成是想……” 常乐眉头一凝,随后又视死如归地站了起来,咬牙悲壮地往外走。 “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谷主勾引到手的!” 司伯言闻言,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伸手便将她拉了回来。 常乐一个身形不稳,便摔倒在他怀里。仰视着司伯言,不解地质问。 “怎么了?你别说我的 姿色不行什么的。谷主在这儿这么多年,肯定也没见过几个女的,看见个母猪没准儿都觉得好看。我还是有机会的。” “你就不能想些好点的主意?”司伯言愣是被她气得脑壳疼,“就你这样的,去勾引他,到时候被说事情办不成,定是被他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那你说怎么办?”常乐猛然挣脱他的怀抱,又急又恼地坐到了一旁,“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存在,而且这样绝对压制,没人能对抗。不觉着这样有点太bug了吗?” 司伯言听着她的抱怨,大半的意思他都是无法理解的,不由得问出了心中一直有的疑惑。 “所以,你是别处的野鬼附在了这具身体身上?” 常乐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这个问题,想着先前维风已经将事情说透,她也没有要瞒的必要。更觉现在不是纠结她的身份的时候,便有些没好气地大大方方承认了。 “是,这具身体不是我的。不过,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百里大爷看见这个常乐被张长修给害死,就想救她,结果把我的魂儿给勾来了。我就是在家里好好的睡着觉,招谁惹谁了,一醒过来,就到了这儿。”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八章 解剖,我喜欢 司伯言有些错愕地看着她,明明已经知道真相,但亲耳听她说出来,不免还是有些震撼。 他一直以为,沧县女的故事,只是人为的流传,夸大其词,脱离了实际,不成想当真让自己遇见了这么个人。 见常乐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滚,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安慰。 “我一醒过来,就被张长修和那个小妾各种欺负,就想好好卖个小黄图,发家致富,不跟他们那对儿狗男女瞎掺和。结果莫名其妙参与各种案子,最后还让张长修为了救我而死。本以为去了都城就会开启新的人生,结果,又是遇见各种不顺心的。现在陪你来治个病,还遇见这么个变态!” 常乐一通大骂,骂到最后,自己的眼泪也慢慢地止住。抽噎了没两声,最后眼泪一抹,自己又慢慢地恢复正常。 一瞬间,一直紧绷着的大脑,竟然有些许的轻松。 或许,大哭大闹,真的很容易发泄情绪。 常乐刚要缓过劲儿来,忽然间被司伯言拥入怀抱。常乐一脸发蒙地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却迟迟不见他说话。 沉默最是容易让人乱想,常乐静静靠着,忽然觉得自己心底竟也产生一些异样。 为了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常乐愣愣出声。 “怎么了?” 半晌,司伯言也未开口。 常乐继续道“我已经好了,你不用这样安慰我。” 司伯言的身子微僵,略有些不自然地将她放开。对着常乐双眸,轻咳了声,目光闪躲了下。 “所以,你原本是何处的人?” “我是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方的人。” 常乐也不想再多费口舌说自己的那个世界,说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现在很惨。她好不容易发泄完,不想再来一遍。 “那柳成言和怀王可是都知道你这件事?还有无泽和十里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我不是这身体的魂魄,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常乐直接了当地说明了情况。 “我也就跟他们四个人打交道,这件事除了他们也就你知道了。不是我说,你现在知道了,等咱们回去,你不会让不为道长来收了我罢?” 司伯言如今总算是将常乐的所有事情都给搞清楚,也算是在如今的逆境中得到一些值得安心的事。至少,知道了常乐的底细,也知如何相处。 “既然三清尊神都在帮你,想必不为道长也是收不了你的罢?” 常乐笑了笑,道“你说的也是。不对,如果你以为我是妖女,让人将我烧死,我还不是该死就死了?” “我若有此怀疑,你也不能随我来此了。”司伯言清浅道,“而且,玄灵观不是有灵签预示,你是柳成言的贵人?想必你能来此,也并非 偶然,全是另有使命。” 听着他说这种话,常乐才彻底的放下心,满意一笑。 “谁说不是?” “古有大任,其人必命途多舛,想必你也是如此。”司伯言再次肯定道,“而遇大难,想必你也可以逢凶化吉。现在这蓬莱谷也是你的一大难,想必你一定会平安度过。” “还有你。身为皇帝,经受磨难挫折越多,不也表示你肯定是个好皇帝?” 常乐被夸得高兴,也立马回夸回去。末了,还不忘回归正题。 “你不是说,咱们要接近谷主?你不让我使用美人计,那咱们应该用什么办法?” 司伯言想了想,道“随机应变,不过,要谨记,千万不能惹恼了他。” 常乐拧眉。 “你这算什么法子?” …… 常乐和司伯言前往前院之时,果真看见无泽躺在地上,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常乐心口一疼,狠狠地拽住了司伯言的手,这才忍着没冲过去。 彼时,维风正在药房里看医书,手里还拨弄着些药草。 常乐甫一进门,维风抬眼看见,立马惊奇地放下了医书和药材,拍了拍手上的药渣,快步走到常乐面前。上下瞧了常乐一眼,伸手就捉住她手腕,细细一诊脉,高兴地猛拍掌。 “果然,你这身体就是与众不同。没想到你还能醒过来,我还当明早就要给你挖个坟坑呢!” 司伯言的眉头跳了跳,清浅笑道“所以,谷主先前说的话,是骗在下的了?常乐根本是因为那些毒蜂才睡着的,而且有着性命之虞?” 常乐感受到司伯言手上的力道在加重,忙又反握,捏了他的手掌两下,借此安抚。 只片刻,司伯言的力道缓缓地减轻了些许。 “我想,谷主肯定是知道我不会有事,一定能醒过来,所以才说那些话安慰你。” 常乐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故意站在维风的角度来说话。 这些全然是记得,他们刚刚说好了,要接近维风,不能惹怒他。 “丫头这是脑子也机灵了?”维风冷笑了声,转身就回到自己刚刚呆的柜台边,“你们别想着来讨好我,讨好我,没什么用。” “我们没想着讨好您。” 常乐将手从司伯言的手中抽出来,几下走到维风面前。 其实,如果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大叔来看,还是可以和他交流的。只要不去想,那些青蛇还有那些马蜂,以及中毒病重的十里和无泽。 “谷主好容易答应帮忙治我们公子的病,我们就是来感谢的。想着,也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报答报答。” “哦?”维风挑眉看她,一指旁边的十几味药材,道,“那你把他们都给捣碎了。” 常乐看 过去,只见摊在那里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虫子的尸体。 一时之间,对虫子的恐惧爬上心头,哪怕它们现在已经都成了干尸,还是让人觉得很恶心。 “我来帮忙。” 司伯言说着,便到了柜台,伸手便拿了个捣药罐,将药材给倒了进去。 常乐瞄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拿过捣药罐,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碎那些虫子。 “你这是捣药吗?”维风立马皱眉,“捣药要有个捣药的样子,要平速,还要快。” “哦。”常乐乖乖的按照他的要求来做,顺口便道,“谷主,我们家十里呢?” “在房中睡着呢。” “哦。”常乐点头,又问,“那为什么我们家无泽那样惨的躺在外面呢?” 维风扭头扫了她一眼,看出她脸上的强颜欢笑,心里头就愉悦。 “他给那个叫十里的丫头吸了蛇毒,救了那丫头,自己中了蛇毒,要死了。我把他冻两天,再拿去练手。” “您练手?”常乐像是抓到什么,试探道,“您该不会是练解剖罢?” 维风听闻,略微错愕地看向常乐,见她一脸的淡然,忽觉有些不可思议。余光扫向旁边的司伯言,见他也是惊异的。 莫名地,瞧着常乐都觉得顺眼许多。 “原来杀人还能用这两个字来说,解剖,听着就很残忍。我喜欢。” 常乐有些许嫌弃地瞄了维风一眼,觉得这个人就是有着怪癖的变态。 他就是喜欢一切残忍的东西? 偷眼瞧向司伯言,忽然间灵光一现,知道自己要靠什么来讨好维风了。立马向司伯言挑了下眉头,示意让他看自己的。 司伯言见她如此,颇有些好奇。 “解剖是解剖,杀人是杀人。虽然本质都是残害人体,但是目的是不同的。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常乐一头捣着药材,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 既然维风喜欢喜欢解剖,应当是也对一些新奇的事物感兴趣的,那她就要用现代的见闻来接近他。 果不其然,除了维风,司伯言也因常乐的这句“不奇怪”而奇怪,以及感兴趣。 “您解剖人体的这种行为,无非是想看看人体长什么样。听起来离经叛道,但在我来这里之前,我的家乡那边,是很正常的。我们那边只要是从事大夫行业,学医学的学生,都会要接触解剖,要自己动手。” 维风和司伯言听得认真,维风一双眼睛开始冒绿光。 司伯言一时兴起,接着问道“那岂不是在杀人?死者当安息,死后还不得个全尸,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听着是挺残忍,但也是为了医学行业的发展做贡献。”常乐一本正经地介绍,“许多人死后,自己会签订遗体捐献协议,将 自己的遗体送给那些学医的人。因此,很多学堂都会跟些医馆合作,他们让学生练手的,都是经过正规渠道得来的遗体。” 司伯言听着,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现象。 维风兴趣盎然,将手中的医书放下,道“丫头,你原来的家乡很是不一般嘛!” “这都是时代的进步。谷主,如果你能活个几千年,就会发现那些都很正常。” 常乐瞧了眼捣药罐里的药材,又继续捣着,脸上不自觉地染上几分自豪。 “谷主,你知道吗?等到几千年后,医学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 常乐神秘一笑,将做手术、更换器官、还有那些医学仪器的效果全都给维风讲了一遍。 维风越听是越激动,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颇有雀雀欲试的感觉。 司伯言在旁边听着,从起初的不接受,到后来彻底被吸引,心情一度起伏跌宕。 逐渐也能理解,那些看似不符合常理人伦,看着离经叛道的行为,都是出于对生命的热忱和守护。不由得,对常乐说的几千年后,有了一种神往。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九章 画完药材 这一聊,便是过去了一两个时辰。 维风对常乐的表现尤其满意,而且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这么说,你是从几千年后来的?” “嗯。而且还是在另一个历史空间里。”常乐见维风理解的有些艰难,继续道,“就是我们的历史和你们的历史发生的事情不一样,但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有趣,有趣!”维风拍掌叫好,“我也得试试这换心的办法,还有换头的……” 常乐和司伯言相视一眼,总感觉,维风将会在大魔头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按照现在的观念影响,鬼才会把自己的遗体捐给他,那他想做这些试验,定然是靠抓活人。 常乐总觉得,自己无形之中将一个本来就变态的人影响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我现在得赶紧出去。”维风有些急不可耐。 常乐抓住机会,忙道“百里大爷不是说,您把我们公子给救了,就放您出去吗?您要不现在,就把他给救了?” 维风瞧了司伯言一眼,深以为然,捋了下胡子,挥手道“要给他治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先用我给你备的药,泡上三日,早晚一次。三日之后,我再告诉你们要干什么。” 常乐和司伯言闻言一喜,不约而同道“多谢谷主。” “不必谢。”维风忽然笑的诡异,瞧了瞧常乐,道,“你会画画?” 他记得,刚刚常乐在讲故事的时候,说过他们画界,也有高人为了画人像,学解剖之术的。 常乐不明所以,道“嗯。谷主是想让我给你画一幅画像吗?我一定会画好的!” 维风见常乐笑的谄媚,再次嫌弃挥手,指了指这屋里的所有药材。 “这三日,你就在这儿画药材,他的病能不能好,就看你能画多少。” 常乐惊诧地瞧着维风,环视这整个房中的药格子,看着上面贴着的字条,忽然间觉得有些眼晕。这里的药材,数不胜数,怎么着也有几百种。 三天,怎么不直接让她死了算了?! “谷主,这也太难了些。”司伯言忍不住替常乐说话。 “难吗?你的病也挺难治的。”维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我答应要救你,但如果你们自己不想救,那我也没办法。” 司伯言浅笑道“谷主替我治病,百里大爷放谷主您出去。这已经是约定好的。” “约定?在我这儿向来不作数。” 维风肆意地笑了起来,将医书一合,朝书架一丢。那本医书便稳稳地落在书架的格子中,摞在那些医书的上面。末了,长袖一挥,转身就要出门。 “记得,画仔细了。如果有一点敷衍,害得是你自己。对了,你们记得先把那些药材都给磨好。” 瞧着维风大 步出门而去,常乐一直假笑着的脸终于忍不住垮了下来。 瞧着一屋子的药材,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扭头见司伯言心情低落的样子,又勉强扬起个笑意来,双手捏拳给自己打了打气。 “放心,我会尽量画完的!” 司伯言盯着常乐,只有满心的感动和无奈。瞧着她脸上灿然的笑意,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脑袋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合上了双眸。 都说患难见真情,常乐为他屡屡受苦。人生有幸遇此一人,夫复何求?只可惜,他现在无法给她任何的承诺。 常乐感觉到司伯言抱着她的手臂在不断收紧,一时有些无措,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耳根子都在发烫。心底里的异样越来越浓,觉得应该推开他的怀抱,却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不多时,紧张到手心都开始冒汗,常乐忍不住开口。 “再不捣药,就弄不完了。捣完药,没准儿还能让谷主救救无泽。” 司伯言莫名地一声轻笑,缓缓睁开眸子,放开了她。瞧着她眼中的无措与紧张,无奈摇头一笑,从旁也拿了个捣药罐。 她当真是破坏氛围,每回都是如此。 “我陪你一起。不过,我看这谷主应当不会见死不救。无泽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的。” 常乐不信瞧他“你怎么知道?无泽在外面冻成那个狗样子,还中着毒。” “直觉。” 司伯言将几条干蛇倒入捣药罐中,匀速有力地捣了起来。 “村子里的人,明明在几百年前便被赶出了蓬莱谷。可竟然,在近百年还有谷民存在的痕迹。若是按照他杀人如麻的情况,这是不可能的。”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常乐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却又提出质问。 “可是,我们一来,就那般对我们,让蛇咬了十里不说,现在又把无泽抛在院子里。还让那些毒蜂蛰我,明显是看着我死的。” “一开始,大概是因为我们的闯入而生气罢。”司伯言深沉的眸子中有几分光亮在闪烁,道,“十里被咬,他却让无泽给救了。若是想让无泽死,他大可不必让无泽还留有一息。他看见你还活着十分惊喜,想必他也是希望看到这个结果的。” “你分析的倒是不错。”常乐抿了抿唇,还是觉得不放心,“只能说他还有些良心,但不能保证他真的不会直接把我们弄死,拿来实验解剖。” 司伯言略有些诧异地看向常乐,意味不明道“还以为,在你的想法里,所有人都是好人呢。却原来也有防人之心。” 常乐微微皱眉。这话她怎么那么不爱听? “我也不是个傻子,也知道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能如此想,也算让人放心 些。” 司伯言甚是欣慰地瞧了常乐一眼,回头继续捣着药罐里的草药。几下结束,将它倒在了搁在原药旁边的小木罐子里。随后又开始捣新的药材。 常乐因他的最后一句话,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瞧着他认真地做完一系列的事情,模样认真,举手投足都是稳稳当当的。 再次确认,司伯言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如此,一丝不苟,严谨又自信,让人不由感慨当真是万人之上的人。不禁想看看他在朝堂上,是怎样的威风。 抿唇浅笑,回过神,也认真地投入捣药事业中。 司伯言感觉到常乐的注视消失,也抬眼往她那边瞟了瞟。 见她似乎又将自己安慰了一番,此刻笑意盈盈,精力充沛的捣药,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一时间,深受感染,浅笑回眸。 …… 后山。 于单顶着大雪,站在一个山洞外,背靠着洞口,瞧着远方,眸光阴沉的如同天上的乌云。 他便伫立着不动,如同雕像一般。 待大雪在他肩上堆了厚厚一层,洞中传来细微的声响。他的睫毛颤了颤,却是没有挪动半分。 不多时,齐佑从山洞中跑出来。 他的手里抓着个黑色的布袋,里面还有什么活物在扑腾,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齐佑见着于单在此,不由欣喜,也只是一瞬间,脸上瞬间恢复冰冷的模样。 “主子,你怎么在这儿?” “叫我于单就是,免得被你师父听见。”于单拍了拍肩上的积雪,声音低沉提醒,“他们也进来了。今日被你师父惩治了一番,如今都留了下来。” 齐佑刚想叫“主子”,生生憋了回去,但也不习惯叫他的名字,哪怕只是个假名字。几番思量,他直接略过了称呼,冷声询问。 “是大氏的皇帝他们?” 于单点头“嗯。他们是靠着个叫百里的精怪进来的,看起来和你师父有些渊源。” 齐佑眸光一闪,错愕道“竟是百里,那师父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哦?此话怎说?”于单饶有兴趣地看向齐佑,“你知道其中的原委?” “嗯。当年,师父就是被这个叫百里的黄鼠狼给欺负过。师父一直想找到他。三十年前,一个叫长春的人,受那个百里的指引,来蓬莱谷求仙丹,想要步入仙道。他答应会帮师父把百里带到这蓬莱谷,师父这才帮了他。谁知道,他一去再不复返。我原本出谷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百里或者那个叫长春的。” 于单听完,恍然看他,脸上的表情忽然怪异起来。 “我还以为,你出谷的目的,就是找个媳妇儿,延续香火呢。” “这……”齐佑一时窘迫,竟是不敢看于单的眼睛 ,躲闪道,“这是顺便的。我当初来到谷里的时候,谷里的村民都已经死了。所以,他才想要让我……” 于单饶有兴趣地看他“你当初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听说,我的父母本来是育国人。长春在战场上捡到的尚在襁褓的我,本来是想自己留着。然而带着我到这儿后,因为师父的索要,他就把我留在了这儿。” “这么说,这个长春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于单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些事,笑了笑道,“看来,你师父当年不光是被百里欺负,还被那个百里困在了蓬莱谷。你师父这么多年一直找他,就是为了能出这蓬莱谷。” 齐佑愣了下,好半晌才恍然拧眉。 “原来是如此,难怪师父一直不肯自己出蓬莱谷。” “如今,你师父已经和百里达成约定。你师父帮皇帝治病,百里放你师父出谷。” 齐佑眸光一凌,声寒如霜“我说公主死后,这皇帝为何能活到现在。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百里在背后捣鬼。主子放心,此事我会跟师父去说。绝不会让他替皇帝治好病。”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章 也是男的啊 于单抬眼瞧他,欲言又止。犹豫了会儿,终是忍了下去。 齐佑发觉于单的动摇,低声问“主子可是不想让这皇帝死?” “他身边有着那么多的奇人异士。想必,他真是天选之子。”于单仰头看向纷飞的大雪,“你当真是没有解药?” “没有,给他下的就是专门培制的金蛊。只有抑制之法,没有解除之法。” 齐佑生硬回话,实在觉得布袋中的东西太过烦人,猛地一抖,布袋里的那些东西瞬间安静了下来。齐佑有些许烦躁的心才定了下来。 “那人不是说了,这皇帝终归是要死的?既如此,我便没有留后路。主子,怎么说,他们也害死了公主,又何必留他的性命?管他适不适合做皇帝,现在他都是不能做了的。” “是。他此番下江南来此。那个人肯定是知道的,现在大概已经在圭都部署了。”于单神色一凝,有些担心道,“我们需要尽快回去。他如今多半是要趁皇帝不在造反,若是迟迟联系不上我们,母亲就危险了。” “我回去就催促师父,让他尽快将治相思骨的法子告诉我们。” “我已经问过了,你师父确实承认了相思骨是他所制,但也说了,是无解之毒。除非其中一方,死!” 于单有些心灰意冷,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睛里却是隐现狠厉之色。 若是只有这一种方法,那他就用这一种方法来救母亲! “不,还有别的方法。”齐佑斩钉截铁道,“我之前听他酒醉后说过,这相思骨,他最开始是用在自己身上的。” “后来他自己喜欢上了别的女子,每七日便受着蚀骨之痛。那女子是个医者,不忍看他受此折磨,便替他制得了解药。等他幡然醒悟,想要回到女子身边,女子因为救人死在了瘟疫之中。他便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当真如此?”于单错愕,没想到忽然间又看到了希望。 齐佑点头“嗯。他不肯将解药告诉你,大概是认为受此苦难的,都是负心之人,不值得解救。” “这么说,如果将母亲的情况说清楚,或许他就能理解,给我解药?” “我这就回去跟他说清楚,一定会让他帮你。”齐佑瞧了眼逐渐暗下的天色,“我们回去罢。不过,我还是暂时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免得被那个女子认出来。” “那就委屈你继续藏着了。” 忽然间有些云开见日的松快感,于单也一扫阴翳心情,咧了咧嘴,笑的爽朗。 齐佑静静的瞧着他转身,目光不由得变的柔和起来,一步步跟着他往木屋走。望着他的背影,冷硬的心更加坚定。 他们在距离木屋还有一小段路程的时候,齐佑便没有再跟着回去,只是将手中的黑布袋 交给于单,让于单带回去。 于单拿着黑布袋从木屋后门进去,路过后屋,便看见常乐守在门口,躲在屋檐下,望着雪搓着双手。 见着常乐还是好好的,整个人似乎没有哪里不对,一时有些欣喜,便先走了过去。 “常乐,你怎么在这儿?” “于单?” 常乐瞧着于单过来,有些僵硬的脸上露出笑意来。 “你这是去哪儿了?这黑布袋里装的是什么?” 于单扬了扬手中的黑布袋,道“我去后山,找前辈的徒弟。这是他从洞中抓来的东西。你怎么在外面冻着?” “哦,公子在洗澡,我就在外面站会儿。一会儿给他提热水进去。” 常乐吸了吸鼻子,笑盈盈解释,又指了指那个黑布袋。 “看着还是活的,我能打开看看吗?” 于单没有同意她的这个要求,笑了笑,道“这就别了,这里面装着的是蝙蝠,小心伤着你。” 常乐闻听,立马缩回了手,不过好奇心还是很有的。 “这么一袋子蝙蝠,我就在电视……画上,看见过蝙蝠,不知道是不是真长那样。” “应当是差不多,不过见它也不是什么好事。”于单瞧了眼屋子,心思一转,道,“你在这外面多冷,你跟我去暖暖罢。一会儿要送热水的话,我帮你,我是男子怎么也方便些。” 常乐听着这话,眼皮子微不可见的跳了一下。只怕他这个男子进去,让人不是那么放心,司伯言大概也是拒绝的。 “一会儿我给他送就行。不过,我也想去你那儿暖暖。”常乐搓了搓手,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脚,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谷主的徒弟呢?” “他还在外面寻前辈要用的药材,晚些回来。走罢。” 于单随口敷衍了下,领着她往前面走去,为了防止蝙蝠伤到她,还特意换了只手拿。 “谷主的徒弟怎么样?” 屋内正在泡澡的司伯言听见外面的动静,眸子缓缓睁开,竖耳听着,心里有一阵的不舒坦。发现常乐真的要跟那个于单离开,还是不放心地在屋内朗声叫了常乐的名字。 “常乐,你进来一下。” “啊?什么事儿?你这不是才泡进去,水这么快就凉了?” 常乐疑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司伯言的眼睫毛动了动,抿唇道“有事找你。” “什么事儿?”外面的常乐念叨了一声,默了会儿,这才不情愿道,“于单,那你先把这蝙蝠给谷主,我一会儿去找你。” “嗯,好,你记得过来。” 二人的交谈草草结束,房门便被人推开。 司伯言隔着帘子,看见一个影子从外面钻进屋里来,对方反手将门给关上。 “找我什么事儿?” 面对 常乐的质问,司伯言的眸子迅速转了下,云淡风轻道“一个人泡澡有些无聊,叫你进来聊聊天。” 常乐站在帘子外,透过白布帘子隐约看见正泡在浴桶里的司伯言,一瞬间被他的话给噎住。好半晌,才有些嫌弃地开口。 “不是我说,您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到山里采药要人陪也就算了,怎么泡澡,也要人陪?”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司伯言不咸不淡,却是十分理直气壮的声音传出来。 常乐竟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能反驳,只能随意地往桌子旁的椅子上一坐,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用脑袋枕着手臂。闻着浓浓的草药味儿,看着白布帘子上投射的浅浅人影。 半晌,里外都没有人说话,常乐差点睡过去,司伯言才缓缓开口。 “你睡着了?” “没有。”常乐深吸了一口气,恢复清醒,“只是你说要聊天,结果你什么都不说。” “你刚刚怎么直接就叫了于单名字?直呼人名,是无礼的。” “名字不就是拿来叫的么?再说了,你不也直接叫我的名字的?”常乐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而且我看于单也没什么反应,也不介意。就是个名字嘛,别那么敏感。怀王还老是让我叫他的名字,说明也没什么。” 里面再次没有声音。 常乐偏了偏脑袋,有些怀疑司伯言是不是说教不成,现在在生气。 “直接叫名字,是你们那里的习惯?” 常乐随意地“嗯”了一声。 “你不如说说,你之前生活的地方的事?” “先前生活的地方。” 常乐转了下脑袋,两只手无力地放在桌子上,下巴搁在桌面上,有些不想提。 “不想说。说了就会更想回去,我现在又回不去。希望咱们能赶紧把你的病治好,一段时间不跟在斋主身边,我心里就慌得很。” 里面再次沉默。 气氛再次凝滞下来,常乐有些愧疚自己结束了个话题。 “要不,你说说你的事儿?” “我的事?”司伯言顿了下,又不咸不淡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么过来的。” 常乐沉思了下,按着桌子站起来。 “要不我还是去找于单罢,跟他说说,没准儿就能把无泽给拖到屋子里来抢救一下。或许,我还能去看看十里的情况。在这儿什么都不能干,急死我了。” “那你小心别出事。” “放心,我一会儿会把热水给你提过来的!” 常乐的话刚落,就响起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一直听着常乐的脚步声消失,司伯言才心思难安的重新闭上眼。 他也想赶紧治好病,离开此处。 常乐刚刚跑到前院,就看见维风坐在院子里,右手捏着 个黑黢黢的东西,左手拿着个匕首。 匕首从那东西身上一划,那东西凄厉地一声尖叫,浓浓的鲜血溢了出来,全都流进维风面前的木盆里。 那盆里已经存了厚厚的一层血水。 维风随手一扔,把那黑黢黢的东西扔进另一个木盆里。那个木盆里也存了好几只黑黢黢的东西。 常乐走近一看,发现那些东西竟然就是蝙蝠。 “你现在很没事儿做?” 维风说着,从常乐先前看见的黑袋子里又摸出来一只蝙蝠,又是手过刀划,了结了蝙蝠的性命。 常乐张了张嘴,结巴道“我,有事,来找于单。” “徒媳妇儿正在厨房里做饭呢,你正好过去帮帮他。” 维风很是好心地帮常乐指了指厨房的位置。 常乐瞧了眼依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的无泽,犹豫了下,没有直接过去。 “谷主,冒昧的问一句,您的徒弟,是男是女?” 维风挑眉瞧了她一眼,道“男的,怎么了?” “可于单,他也是男的啊……”常乐的手指弱弱地指了指厨房的位置。 维风不以为意,道“那又如何?”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 做奇怪的饭 常乐被这句话噎住,但下一刻,眼前一亮,特别激动地蹲在维风面前。忽略他正在杀蝙蝠的残忍场面,笑盈盈崇拜地看着他。 “没有,就是觉得您怎么这么开明,果然不一般!” “你丫头别想给我拍马屁。这小子,不会让你带回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罢。” 小心思一下子被看透,常乐干笑了两声,没打算就这么放弃。 “我是说真的。在我家乡那边,原来的。已经比现在开放许多了,但也很少有长辈能接受小辈是两个男子在一起,您说起来这么随意,一看就是思想开明的,当真是与众不同!” 维风虽然明面上讨厌人拍马屁,但实际上听着,心里还是舒坦的。轻飘飘地扫了常乐一眼,也很是满意她那种崇拜的眼神儿。 “我看你这丫头,挺会说话,不如就直接留下来跟着我。” 常乐的嘴角抽搐了下,道“这怕是不行,我来这儿还有别的任务的。这不完成任务,不知道会不会被天打雷劈。等我完成任务,那说留在您跟前儿就留了。” “嘁,虚伪。”维风嗤笑一声,挥手驱赶,“你要么去药房画草药,要么去厨房找徒媳妇儿,别在这儿碍眼。” 见接近失败,常乐只能咬咬牙离开,路过无泽跟前儿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蹲了下去。 偷瞄了维风一眼,见他没反应,赶紧探了探无泽的鼻息。发现还有一丝气儿在,也就稍微有些放心。犹豫不舍起身,默默地去向了厨房。 于单果真在厨房忙碌着,厨房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于单,谷主让我来帮你做饭。咱们晚上吃什……” 于单一回头,就发现常乐呆愣在原地。 下一秒,常乐便捂着胸口跑了出去,一路跑出了木屋这才开始在坡边狂吐。 厨房的案板上,摆着一堆的新鲜蛇块儿,盆子里还泡着一些不知名的甲壳虫,什么蝎子虫蛹都有。 于单将手上的血给洗了洗,取下围兜,立马追了出去。 等他赶到时,正撞上刚刚吐完回头的常乐。 常乐一见着他就又一阵恶心,扭回头就继续干吐。 “你没事儿罢?”于单在她身后一臂远的地方停下,“那些东西瞧着是挺恶心,不过你可以不吃。” “别说了。”常乐背对着他伸出了一只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们最近是都要吃这种东西吗?” 别说常乐,就是于单,也有些难以接受。 那些动物做成的菜,虽然他也都吃过。在他们育国,什么都能吃。但也没说顿顿都吃的。 他从昨晚来这里,已经被迫吃了三顿,现在也难受的很。 更何况,自己亲手做,这还是第一次。光是剁那个蛇块儿,就把他给为难了半天 。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还不做饭,是想饿死我这个长辈?” 维风催促的声音第一时间插了进来。 于单瞧了瞧常乐,无奈道“你还是别进厨房了。” “徒媳妇儿,你来把这些蝙蝠给洗干净,晾着。顺便再把药房的草药给碾了。” 维风的话一冒出来,于单和常乐两个人的脑袋都大了起来。听见维风给于单另外布置了任务,两个人更是脸色一变,隐隐感觉到大事不妙。 “今晚的饭就交给那个常乐来做。” 常乐陡然一惊,想顺着坡就滚下去。让她去碰那些东西,她真的想就这样死了。 维风这明显是在故意针对她! 于单一把把她给拉住,朗声回了维风道“我做完饭就去,常乐不是还要去药房里画草药吗?” “我现在就是想吃她做的饭。你们两个赶紧的!” 维风的声音里透着些不耐烦,在常乐要轻生的边缘,又补充了一句。 “院子里的这个,差不多也可以拖回房间里了。” 这句话刺激的常乐猛然一个机灵,脑子里冒出一堆的画面。 拖回房间干什么?难不成是要做解剖,拿无泽当对象? 他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做了饭,她就能把无泽给救了? “做,我这就去做饭!”常乐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站起来,扭头拍了拍于单的肩膀,“你赶紧去药房做事吧,做饭这种事,交给我就可以了!” 于单十分不放心,瞧着她道“你真的要动手?那些东西,你会做吗?” “不就是丢进锅里,煎炸熟,然后放些盐吗?简单!” 常乐深吸一口气,气势汹汹地回到了前院。 一进院子,就看见维风正在水井旁边洗手,他手上的鲜血顺着水流滚下,没入黄土地里。配上他那张满是邪气的脸,这个画面越看越瘆得慌。 常乐瞧向还安然躺在地上的无泽,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意,热情道“谷主,您先休息休息,我马上就把饭给做好。请问,您就是要吃那些虫子吗?我不会处理,如果有毒怎么办?” “你直接丢进锅里弄熟就行了,哪儿还有什么麻烦的处理?”维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很是嫌弃地瞧了常乐一眼,“赶紧弄好,这天都黑了。” “好嘞。” 常乐皮笑肉不笑地进了厨房。 维风直接用身上的衣服擦干了湿漉漉的双手,舒展了下胳膊,嚣张地大笑了两声。 “啊!” 常乐抓狂的叫声从厨房里传出来,于单闻声要去帮忙,维风直接一个眼刀扔过去。于单犹豫了两下,默默地回了药房。 厨房里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常乐的尖叫声更是一阵高过一阵。维风畅快地大笑,大步流星地往 后屋走去。 “嘭!” 维风一脚踹开后屋的房门。 另一边,司伯言清晰地听见了常乐的惨叫声,到现在还能清晰的听见。人已经从浴桶里出来,换好了衣裳,撩开帘子就要往出走。 “谷主,常乐这是怎么了?” “做饭呢。”维风意味不明地瞧着司伯言,“我没跟你说过,你在泡药的时候,中途不能出来吗?” “没有。” 司伯言随口就回了,忙不迭地想去看常乐的状况。 如果只是做一顿正常的饭,他也不必这么担心。但维风让做的饭,那些食材根本不是些寻常的东西! 可人刚到门口,胸口便是一阵绞痛,先前那种细细密密的微疼瞬间变成了锐利的刺痛。 司伯言猝不及防,捂住胸口便扶着门框,半蹲了下去。一张脸因为巨疼而扭曲。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维风狂傲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现在还是乖乖的泡回去罢,没有一个半时辰,就别出来了。” 话落,维风绕过司伯言,无情地大步进了左隔间。 司伯言咬了咬牙,听见厨房那边的惨叫声小了些,隐约还能听见常乐的怒吼。 “你们这些死虫子,看我不炸死你们!去死吧!” 料想她现在应该是已经克服了,喘了两口气,艰难地起身。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只希望常乐自己能平安度过。 刚回左隔间,便见维风正一个个掀开那些大坛子,查看着里面的情况,一会儿喜一会儿怒,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不多会儿,维风便停在一个大坛子面前,拍了拍坛子。 “嗯,还剩一个,正好。” 司伯言扶着浴桶,紧盯着他的情况,见他说这种话,不由担心是谁要遭殃了。这蓬莱谷如今只有他们这行人可能会遭殃,极大可能就是无泽。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进去!” 维风将盖子盖上,扭头看见司伯言还趴在外面,手一扬,就将他丢进了浴桶里。随后,又大笑着走了出去。 …… 约莫过去了两刻钟,常乐面如菜色地趴在了厨房的门框上,虚弱非常。 厨房里溢出浓浓的肉香味儿。 常乐闻着,只觉得胃里更加反胃。好半晌,晃了晃脑袋,好容易清醒些,憋足了气,一声大吼。 “开饭了!” 主屋的门紧接着就打开了,维风很是自觉地开始摆桌凳。于单也从药房里跑了出来。 “辛苦你了。” 于单赶到常乐面前,想来想去,实在没什么话好安慰,只能简单的说了一句,以表示自己对她的慰藉。随后进了厨房。 常乐深吸两口气,感受着外面空气的新鲜。 暗想,这 维风一会儿,不会让她也跟着一起吃饭罢? 让她吃那些东西…… 常乐眼珠子一转,忽略端着菜一脸想呕的于单,径直进了厨房,把另一个灶上烧的热水倒进木桶里。 刚把一整桶的热水挪到门口,一双手就压了过来。 常乐错愕抬头,就看见脸色极度不好的于单。 “你一个姑娘家,这水对你来说太重了。还是我来帮你罢。” 于单说的声音极大,常乐一下子便了然,他明显是说给维风听的,这是想趁机逃脱吃那些恶心虫子的命运。 可是,这个水让他提过去了,自己没事干,不就要被拉着去吃那些东西了? “不,我可以的。”常乐神情坚决的看着于单,“你别看我是个姑娘,其实我力气贼大。这一桶水还是可以的!” 于单朗笑着,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你别勉强自己,我来帮你。” “我们两个一起抬罢!” “这个法子好!” 在常乐的提议下,他们二人提着一木桶热水,灰溜溜地躲着维风的视线往后院去。然而,维风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二章 负心的丞相 经过刚刚那么一遭,常乐也算是彻底的看清了于单。也看清了所谓的爱情。 先前在云雀山的时候,说的还那么一往情深。等真的大难临头,全想着自保了。 常乐很是后悔,当初居然对他还有那么一丝的心动,并且考虑过要去金山江那边去找他。 说是两个人一起,结果还是于单给提过去的。 常乐推开门,于单提着热水就去了司伯言正在泡澡的左隔间。几乎是同时,司伯言清冷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多谢于公子,就不劳于公子添水了,还请出去。” “别客气,都是大男人,我给你加点水。” “于公子才是不必客气。”司伯言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常乐!” 常乐听见司伯言叫她,这才想起于单的特殊身份。立马跑了过去,迎面便看见被打飞出来的于单。 于单迅速站稳,摆了摆褶皱的衣裳,不满道“不需要就不需要,干嘛这么凶?” 常乐听着他这语气,抽了抽嘴角,笑道“您要不去看看谷主吃完饭了没?” “你要不要一起去?”于单笑着反问。 “不必了。”常乐微微一笑,拒绝了他这个提议。 还好,维风没有继续恶作剧叫他们几个去吃那些恶心的东西,饶了他们一命。 等于单去收拾的时候,发现维风真的吃了不少,从某种程度还是比较佩服维风的。 令常乐欣慰的是,晚上维风离开了木屋,这就说明十里不会吃亏。 念及时间紧张,常乐便想先去药房。 结果,司伯言也跟着一块儿去了药房,帮她烧炭笔,协助她画画。 …… 维风独自一人,趁着夜色,大步流星地走在后山之中,脸上满是激动之情。 路过一处山洞,忽然有轻微的动静儿响起。 维风脚步微顿,扬袖便刮去一阵强风。那阵风刮回来时,卷了一个人。正是齐佑。 维风毫不客气地将他甩在地上,笑了两声,指着他道“就你还想偷袭我,毛都没长齐。” “师父。”齐佑一咕噜爬起来,到了维风跟前儿,道,“师父,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维风摆了下袖子,右手食指指着他,道“什么事儿?我先问你,你这一直躲着不出来,是不是和那群人认识?” “是。”齐佑毫不犹豫地承认,“此事说来话长,反正,徒儿不能见到他们,特别是那个叫常乐的丫头。” “她认得你?你是不是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维风凝眸盯着他。 齐佑犹豫了下,冰冷的脸上忽然露出个笑意来。 “徒儿如果是干了坏事,师父不应该高兴才是?” 维风哈哈一笑,道“你说的是,不愧是我维风的徒儿。你在 谷外发生了什么我也懒得管,说罢,找我有什么事儿?如果是徒媳妇儿的事儿,你就不用说了,我帮不了。” 齐佑见状,迫不及待道“师父,那相思骨,师父明明是有法子的。还请师父,一定要帮帮舒尔单。” 说着,齐佑跪了下去。 维风随意地瞧了他一眼,理了下袖子,双手负背,俯身俯视他道“那你说个让我帮他的理由来。” “师父,徒儿出谷之后,在育国被舒尔单相救。舒尔单是育国的大皇子,他的母亲是大氏的二公主。他母亲在嫁到育国之前,本来是和大氏的丞相相爱。丞相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相思骨,让舒尔单的母亲服下。当初舒尔单的母亲要嫁到育国,那个丞相不但没有阻拦,还支持。却原来,丞相是要舒尔单的母亲到育国做细作。” 维风直起了身子,突然陷入认真的神情,听着齐佑说着这段故事。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得微微皱眉。 “如此无能的男子,居然将自己的女人出卖到别国当细作。” “是。” 齐佑见维风开始发表意见,并同情舒尔单的母亲,暗自欣喜,继续道。 “舒尔单的母亲在育国潜伏多年,育国的君王对她和舒尔单十分宠爱,舒尔单的母亲也发现育国的君王根本没有要背叛大氏的意思,就不想再做不利育国的事情。没想到,丞相却用舒尔单的身份威胁她,让她和舒尔单配合,害死育国君王,攻打大氏。” 说到此,齐佑稍微停了停,抬眼见着维风眉头紧锁在一处,小心地揣摩了下,又继续往下说。 “舒尔单母亲见他有谋逆的心思,就拒绝了这件事。她对丞相也逐渐心灰意冷,相思骨便开始发作。丞相又借此来威胁舒尔单帮他完成大业。舒尔单为了救母亲,就只能听他的话。如今,舒尔单只想救好母亲,摆脱那个丞相的控制。舒尔单的母亲并未做错过什么,那个丞相却是个心狠无情之人。” “这样的男子,确实不配活在世上!” 维风突然恼怒起来,定定地瞧着齐佑。 “如此,你们明日便出发,去百草坞寻药,去找一味名叫断肠的花。此花无味,花红叶白,花叶硕大。长于深渊沼泽之上,终年有怪鱼守着,你们采摘之时,定要注意。” 齐佑仔细记下,欣喜地给维风磕了个头,道“多谢师父!” 维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徒儿,为师知道你在外面经历了不少事,但切记,人心最难测。凡事要做人上人,莫要为人仆。” “师父放心,徒儿绝不会丢师父的脸。”齐佑一张冷漠的脸写满了庄重,随后又道,“师父,徒儿还有一事想请师父帮忙。” “怎么还有?”维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 赶紧说。” “徒儿还请师父,不要帮忙救那个中了蛊毒的男子。”齐佑沉声道,“实不相瞒,他身上的蛊毒是徒儿所下。这其中缘由,也是说来话长,只希望师父不要帮忙。” “那蛊毒是你下的?” 维风皱眉问了一句,忽然间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愧是我的好徒儿。我一看那下的禁制就知道和你脱不了干系。没想到,你竟研制出那么厉害的蛊虫。要不是那个百里拿自己的灵元压着,他早就死了。” 齐佑微微一笑“师父……” “那你就赶紧把解药给我罢。”维风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脸上尽是喜悦之色,“等我把那小子给治好了,我就能出这个破谷了,三百年了,三百年了!我终于可以出去了!” 齐佑的脸色暗变,皱眉道“徒儿没有解药,当初下蛊毒的时候,就没有想着有药可解。” “没有?” 维风的笑声猛然一收,静静地瞧了齐佑一会儿,忽然神秘一笑。 “好徒儿,能下这种死手,真有为师的风范。那看来,只有为师亲自出手了。你赶紧回去罢,收拾收拾,明儿就和我的徒媳妇儿一块儿去采药去。” “师父,那群人……” “为师我从来不管外面的俗世。我也不管你为什么给那小子下药,但现在,为师我就是要救他。” 维风一想到自己能出谷,便忍不住搓了搓手。 “行了,你快去罢。大不了我把他救了,等我出了谷,你再给他下一次。你都能下第一次,想必第二次也难不到你。” 齐佑还想辩解,维风的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齐佑环顾四周也找不见,颇为失望地站起身。 他下第一次已是不易,哪里有把握再下第二次? 目前,舒尔单母亲的病算是有治的希望,但丞相那个老骨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只怕救好了王后,他还有别的法子来威胁舒尔单。 以防万一,他必须保证大氏皇帝不能离开蓬莱谷,回到皇宫! …… 维风一路如风行走,猛然间冲进山体的某处之中。 身形再出现,已经是在一条长长的甬道之中,甬道四处闪烁着绿色的萤光,晶莹密集,照亮了甬道的样貌。 就算没有光亮,维风走在其中也丝毫不受影响。 甬道尽头,别有一番天地。 面前是个偌大的空旷之处,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到处溢散着绿色的萤光。在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大石盘,约莫能容下百人。石盘与甬道口平齐,相聚几丈远。 石盘中央有一道白色的柔柔光柱,光柱之中漂浮着一团红光。红光中心是一颗红宝石,还有戴着红宝石的百里。 百里盘腿虚空而坐,垂头闭目,不知 是在沉睡还是在养神。 维风轻松一跃,便从洞口飞到了石盘之上。石盘晃了晃,又重新稳定。 “骚老头子,怎么样了?” 维风大步到了光柱外,探了探头,盯着里面的百里,满意地捋了捋胡子。 “看来恢复的还不错,哈哈!” 里面的百里终于被吵醒,不耐烦地睁开眼。 啪! 刚睁开眼的百里被维风的一巴掌抽的愣住,脸上火辣辣的疼。龇牙咧嘴地刚要回手,维风反手又是一巴掌。 百里疼的直接捂住整个脸,红着眼睛瞪他。 “死小子,你等着,等本大仙的灵力恢复,看我不抽死你!” “那我肯定在此之前把你给抽死!” 维风说着,又一巴掌抽在百里的脸上。 百里整个人被他的力道带着转起圈来,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这才晕头转向地停下。 “骚老头子,我问你,你把扶凤带回去,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就别惦记扶凤了,她早就嫁了,嫁给了隔壁的狐族族长。”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再打一下试试 当年,百里是黄鼠狼族的族长,扶凤是他的后孙。 扶凤当时受了重伤,来蓬莱谷找灵药。结果在川草村就被村民给绑了,送给了维风。 要不是百里赶到及时,扶凤就要被这个维风给勾引了去。一气之下,就把维风给封印在了蓬莱谷,顺便给川草村的人下了诅咒。 百里强制把扶凤带了回去,把她嫁到了隔壁狐族。 “狐族族长……”维风咬牙切齿地盯着百里,气的又是一巴掌呼了上去,“你就等着我出去,把那个狐狸窝给捣了!” 当年,他让川草村的村民送女子给他,就是想着能不能找着一个合适的女子,弥补自己当初负心的过错。好容易遇见扶凤,觉得自己没白等百年,结果就被百里给带走了。 他和扶凤,明明是两情相悦! “就你?小心去了回不来。”百里趾高气扬地睨了维风一眼,“你个不要脸的小子,我们家的十里,你现在把她怎么样了?我跟你说,你要是做什么禽兽的事儿,我跟你没完!” 维风嗤笑一声“你能把我怎么样?她的夫君都被我给弄死了,过了今晚,明儿我就把他剁成一节儿一节儿的。” “夫君?”百里愣了一下,一瞬间又反应过来,怒然指着他道,“我想过你不要脸,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到现在,居然都开始抢有夫之妇了!” “你又能奈我何?” 维风双臂一张,狂笑之声溢满整个空间,转手又抽了百里一巴掌。 百里被打的彻底发怒,吼道“死小子,你再抽我一下试试?!” “啪!” …… 翌日,雪停,天色也明亮了许多。 常乐和司伯言两人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在一声尖叫声中惊醒。这个声音他们都很熟悉,正是十里的。 果不其然,他们打开门,就看见十里抱着无泽的脑袋跪坐在院子里,脸上满是惊恐。 “阿常!” 十里放开无泽,跑到常乐身边。确认她没什么问题,这才一把抱住了她。 “我还以为你也出事了!” “我没事,你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常乐自动回避关于无泽的事,先问了十里的情况。 “我没事儿,阿常,无泽这是怎么了?” 问题来的太快,常乐的位置又看不到司伯言,找不到心理安慰,只能如实说了。 “他为了给你吸蛇毒中毒了,然后被谷主丢在这儿。” “啊?” 十里猛地推开常乐,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雪堆里的无泽,又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常乐和司伯言。 “那你们就这样看着他,也不救他?” 常乐忙解释“谷主他的实力,我们实在是……” “不是有我大爷吗?大爷肯 定可以帮我们的!” “你大爷,已经被他抓走了……”常乐很是为难地告诉十里这个真相,“现在我们根本没办法,只能委曲求全。对了,十里,你要记住,你现在就是无泽的媳妇儿。” “什么?”十里还未从上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中出来,又陷入另一个深深的疑惑中,“你们又编什么话了?” 常乐忙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没见着其他人,这才小声提醒。 “嘘,小点儿声。都是为了你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大爷被抓走了,无泽也死了。按你这么说,我还成了个寡妇。”十里气恼道,“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这个破地方,我们现在能赶紧走吗?” “走?你们想往哪儿走?”维风的笑声突然出现,紧接着他人也气势满满地从前门进来,道,“我出不去,你们谁也别想走。” “你这个老不死的老乌龟,你赶紧把无泽给放了!” 啪! 维风眉头一皱,扬手就朝空气打了一巴掌。 百里大爷立马从空气中滚出来,摔在地上,还捂着一边的脸,疼得龇牙咧嘴。 “你骂我一句,我就打这个老不死的一巴掌。” “大爷!” 看清是百里的十里,立马扑了上去,把他扶了起来。瞧清那张熟悉的面孔,十里一屁股坐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大哭了起来。 “大爷,你真的没死啊!你为什么和阿常串通,没死也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阿常已经死了,这个不是咱们的阿常了!” 十里越哭越凶,像是要把这么久的怨念都发泄出来一样。活像是常乐一直以来都在压榨她。 常乐欲言又止,最后决定当一个旁观者,无奈地往司伯言旁边站了站。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大爷那不是没办法见你嘛!大爷可是一直在看着你的,知道无泽这臭小子老是不给你好脸色,我帮你欺负过他好几次了。” 百里被弄的手足无措,也不顾自己刚刚被欺负,只想着赶紧把十里给哄好。 十里一听,眉头一拧,又气又委屈道“你连这块儿木头都见过了!你居然就是不见我!” 百里急忙改口“我,我那是附在你身上。用你的身子教训他的,大爷绝对没有背着你见这小子。” “行了,吵得我脑壳疼。”维风不爽地掏了掏耳朵,伸手就拽住了百里的后领子,道,“今天早上的早饭,就你来做吧。” 听见做饭,常乐就感觉肚子饿得厉害,但想到要吃的东西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又宁愿饿着。 “你放开大爷!” 十里一下子扑上去,硬是拽着百里的胳膊,把百里给拽了回去。 维风愣了下,也没立马抢回去,只是看着十里又指了指躺在地 上的无泽。 “大爷,这木头为了救我死了,你能不能救救他?” 百里瞧了眼躺在地上的无泽,又瞧向十里那张可怜兮兮的脸,无奈地摆了摆手。 “他没事。” “啥?” 十里不解地看向百里大爷。 常乐和司伯言也有一瞬间的错愕,但过后便是了然一笑。看来他们之前没有猜错,这个维风看着不通人情,行事狠辣,却是没有害人之心。 “大爷,他给我吸了蛇毒,又被丢在这里没人管,怎么就没事?”十里依旧不相信地盘问百里大爷,“大爷,你仔细看看。” “他真没事。”百里大爷拿出绝对认真的语气,“不过,他再在外面放几天,就真的要被冻死了。你被什么蛇给咬了?” “就是他在坑里放的那些青蛇。” 百里大爷恍然,这才想起来先前的事儿,很是随意地笑了笑。 “那种蛇,蛇毒看着强,但是不耐冻。在这雪地里放一晚上,基本上也都解了。没扛过去也就死了,他现在还没死,就说明扛过去了。这玩意儿养出来就是逗人玩儿的。” 说着,百里大爷很是挑衅地看向维风。 维风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固,下一刻,突然咧嘴一笑,笑的恐怖瘆人。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百里大爷正站着的地方,出现一个大坑。 百里大爷还来不及尖叫,就已经掉了下去。 不出所料,大坑里全是常乐他们先前见到的那些青蛇。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整个坑,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根本受不了那个场面。 百里大爷一掉进去,那些蛇瞬间涌上,将百里大爷整个淹没。 当真是看者心惊。 “大爷!” 十里趴在洞边,担心地一遍遍叫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 常乐和司伯言见那些蛇就包裹着百里大爷,一层层转着,百里大爷却好像一直没倒下,不由得少了些许担心。 虽然他们现在都能看见百里大爷,他也踏踏实实地站在众人面前,但他也只是灵体实化而已,这些对他不会有什么危害。 果然,下一刻,百里大爷浑身一抖,把那些蛇都给震开。百里大爷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蛇咬的破破烂烂,浑身都是蛇的牙齿印。 见百里大爷还是好好的,十里当即破涕为笑。 “大爷,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百里大爷潇洒地挥了挥手,气汹汹地仰视维风,不服输地咧嘴一笑。 “都说了是小儿科,有本事来狠点的啊!” “狠点的是吧?” 维风笑了两声,对着洞口就是一摆袖。 顿时,大地开始微微震动。伴着奇怪的声响,震动的越来越厉害,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地底里钻出来似的。 常乐赶 紧把十里拉了起来,害怕她被震下去。她要是掉进那个蛇窟,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大爷,您别再乱说话了!”常乐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就是比谷主弱,你服个输,谷主也就放了你了!” “我不!”百里大爷依然倔强,“我死也不会给那个死小子低头!” 地面猛然一阵剧震,司伯言立马将常乐和十里拽住,将她们带离震动带。眼见着无泽也要滑进蛇窟中,第一时间赶过去,双手将无泽一捞,和常乐他们放在了一处。 唯有维风还不受任何影响地站在洞边,放肆狂笑。 “妈呀!” 随着百里大爷的一声尖叫,他脚下的地面瞬间陷落,露出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那些旱蛇先他一步,纷纷落了下去。 百里以最快的速度抓住洞壁,身子往下哧溜了好长一截儿这才稳住。 往下一看,借着灵眼,竟是看见一条洞口大小的巨蟒张着嘴。那些旱蛇就直直地落入它的嘴中,它一合嘴,尽数咽下,露出一双赤色凶眸。 那双蛇眼凶狠无比,锁定百里,扭动着脖子就猛地冲了上去! “畜生,畜生啊!”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药缸的作用 百里大叫着,四肢做爪,疯狂扒着墙壁往上爬。 眼见着要被那个可怕的蛇脑袋追上,一条绳索出现在面前。百里大爷想都没想,一把抓上去。 自己被绳索瞬间拉上,那条巨蟒追了一半,像是被什么束缚,挣了挣,再是不能往上蹿半点。 百里大爷瞧着那疯狂张合的大嘴,确定自己是死里逃生,立马松了口气。 仰头一看,绳索的另一端竟然是在维风手上,当即气的差点吐血。而此时,自己还悬在半空中,距离洞口还有一点距离,当即两条腿一只手盘着绳索,腾出一只手指着维风,破口大骂。 “畜生,你是蛇妖转世吗?怎么哪儿都是这些恶心的东西?你赶紧把我拉上去!” 百里大爷刚骂完,维风的手就松了下。百里大爷的身子迅速往下落去,那条巨蟒仿佛看见了希望,再次张着大嘴往上猛然一冲。 “停停停!” 在百里大爷的脚要被咬住的那一刻,绳索倏地又收了上去。百里大爷紧紧扒在绳索上,胸口一起一伏,盯着愤懑的巨蟒,好半晌回不过神。 “骚老头子,你再敢骂一句,我立马把你扔下去。” 维风索性盘腿坐在了封着洞口的木栅栏上,手里拽着绳索的一端,就像是钓鱼一般悠闲得意。百里大爷一旦惹恼他,他便用百里大爷当做鱼饵去诱惑一下巨蟒。 常乐和司伯言见状,相信维风这只是在拿百里大爷出气,把这几百年的怨气全都报复在百里大爷身上。如此,便不怎么去管百里大爷的死活。 二人趁机将无泽扶了起来,打算把他带到后屋去,先让他好好的恢复。 “阿常,你们不管大爷了吗?” 十里一把抓住常乐的胳膊,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恼意。 “你大爷是只黄大仙,不会有事的。他们神仙打架,咱们还是别掺和的好。”常乐好生安慰着十里,又指了指司伯言扶着的无泽,“咱们现在先管管无泽,别让他真的因为你死了才好。” 十里被自己大爷的真实身份所吓到,但还来不及细问。常乐和司伯言已经带着无泽去往后屋。末了,十里瞧了眼维风那边。 维风正玩的不亦乐乎。 咬了咬牙,十里还是先跟上常乐的脚步。 常乐和司伯言将无泽放在床上,裹上两床被子。一切安顿好之后,常乐才将百里大爷的事儿从头到尾地都跟十里说了一遍。 十里越听越委屈,也越加的生气,最后直接不想理会常乐。就坐在无泽的床边,暗自神伤。 “十里,这事儿我们也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这不是怕你被吓着吗?灵异之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常乐还在试图从十里那里找回好感。十里偏过脑袋,明显不再听她的解释 。常乐还想再说些什么,司伯言却是拦住了她,示意让十里自己静静。 常乐犹豫了下,只好叹了一声,和司伯言先出了后屋。 “事情太多,想必十里一时很难接受,等她自己想清楚就好了。”司伯言劝慰着。 “她想不清楚我也没办法了。无泽和十里都没事了,这算是一件好事。”常乐乐观地想着,瞧着司伯言又是信心满满,“现在只要把你给治好,咱们就任务完成。我现在就继续去画草药去!” 司伯言忽然道“常乐,你有没有发现,少了点什么?” 常乐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解地摇了摇头。 “到现在也没看见于单。”司伯言说出自己的疑问。 常乐却觉得这不是个问题。这也才一早上没怎么见而已,没准儿是睡了懒觉,或者有事去了。见司伯言如此关心,常乐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司伯言不解“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之前不是也没那么喜欢于单吗?怎么一会儿没见,就想了?” 这种话,毋庸置疑地,脑袋受了司伯言的一巴掌。不轻不重,也足以表达他的怒气。 常乐捂着脑袋,躲他躲得远了些,脸上依旧是带着揶揄的笑意。 难不成,是昨日于单给他加了一次洗澡水,两个人就看上眼了? 司伯言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常乐,幽幽道“常乐,山猪的事儿,等回去了,咱们再好好算算。” “什么山猪?” 常乐一时没反应过来,最后在他似笑非笑的脸上恍然想起来,这是她的出小黄册的艺名啊! “公子,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上回你在哭诉自己来到这儿的事儿的时候,可是都招了。”司伯言轻然浅笑,“我可都是听的清清楚楚。” 常乐不敢置信地瞧着他,脑子里细细回想,已经想不起自己当时胡乱说了些什么。 缓了半晌,忽然响起来的“咕咕”声,打破了这种窘迫的氛围。 常乐揉了揉饿得直叫唤的肚子,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吃饭了。但一想到那些虫子,常乐就没有一点的食欲了。 “想来这里还是有些正常的蔬菜的,可以去问问谷主。现在谷主的心情正好,应该是不会为难人。” “你说的对。没想到,大爷也有这么一天,让他平时不靠谱,这回终于自己也栽进去了吧!” 常乐忽然间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好像这么久因为百里大爷受过的伤,全都好了。 正如司伯言所说,维风当真在欺负百里大爷的道路上玩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时间去搭理他们。 常乐一问,维风就说在山后有片菜地,里面还有几颗烂白菜。欣喜之时,维风又补 充了一句,让常乐记得再做几盘“肉食”。 “谷主,您要不让您的徒媳妇儿去做?我的厨艺确实不精。” 常乐如是说,想要将这件事推到于单的身上。 结果,维风轻飘飘地就交代了于单的踪迹。 “徒儿带着徒媳妇儿去采药了,最近都不会回来,这几天的饭,都交给你来做了。你昨天做的确实不行,下次记得把那些甲虫给腌一下,好入味儿。” 纵然常乐经受过一次历练,但一想到每顿都要碰那些食材,还是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往下掉。 关键,维风还不让司伯言帮忙,直接让司伯言开始准备新一天的泡澡。 一日两次,司伯言每天都基本上泡在药浴里,闭目养神休息,常乐简直羡慕的不行。 …… “两天了,才搭起来一间屋子,你这动作也太慢了点。” 维风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盯着正在修葺房屋的无泽,无情地催促着。活像一个周扒皮。 无泽好的当天,就被维风奴役,继续给他修房子。 “谷主,你就把大爷放下来罢。” 十里端上一杯热茶,递到维风的手上。 这两天,她已经彻底沦落成维风的小丫鬟了,只负责伺候维风一个人。 “十里,我的乖后孙,别求那个死小子!你大爷我,是有骨气的!” 百里大爷的声音从天上飘了下来。 维风悠然地喝了口茶,把木杯放回到十里手上,大笑两声,仰在了躺椅之上。 视线正好落在天上。 天穹白净,暖阳隐约显现着,还有一只四肢被绑在一个交叉的十字棍上的黄鼠狼。 他随着凛冽的山风来回摇摆,身上的毛发被冷风肆意凌虐。那两条长寿眉就像是风筝的尾巴,不停地摆动着。 “有骨气是吧?那再飞高点!你不是要成仙?我直接把你送到九重天上去怎么样?” 维风狂笑两声,手指勾了勾。无形间牵着百里的那根绳子突然松了松,百里大爷被狂风一卷,瞬间飞向更高的地方。 “啊,大爷!” 十里眼见着百里大爷摇摇欲坠,忍不住一声惊呼。生怕他会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坠落,摔个血肉模糊。即便,常乐说过他是只黄大仙。 后屋中,司伯言照例在泡药浴,与外面的惊心动魄相隔离。可他却不能平心静气,而是一直注视着上次维风查看过的那个大药水缸。 这两天,维风每次都会在他泡药浴的时候进来,往里面加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材。今日还直接丢了些毒物的尸体进去。 这都让司伯言不得不在意,维风到底是想把他们之中的谁扔进去。 而且,于单和维风的徒弟已经出去了这么久,至今 还没回来过。 另一厢,常乐也将自己封锁在药房里,拼了命地画草药。 三日之内,在做饭之余,她尽了全力,也才画了三分之二,右手都快要断了,关节疼的厉害。眼见着明日便到了期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画完。 不过,常乐率先选择了她看着比较贵重的药材来画。具体是不是最贵重的,也全是凭直觉。反正那些她听都没听说过,见都没见过,肯定都不是简单的药材。 令常乐高兴的是,她用来塑画的树脂之类的东西,这药房里都有。不必特意出去找,直接在药房调制就可以。 虽然常乐很不明白,这药房里为什么会有树脂这些东西。看着,也不像是能治病,吃了反而像是会中毒死亡。但是,正如常乐也无法理解,这药房中的药材为什么那么奇怪,都是些看着就不像是治病救人的毒物。 常乐也懒得细思,毕竟她对医学是一窍不通,对维风这种变态医痴的变态操作,更是不可能能理解。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捅马蜂窝 “常乐!” 外头的维风一声大喊。 常乐正画着一株红叶草,一笔画错,当即有些暴躁地把笔一扔,挠了挠脑袋。好半晌,调整好情绪,这才披头散发地出了药房。 自从来到蓬莱谷之后,常乐就一直处于蓬头散发的状态,若觉得碍事了,就扎个马尾敷衍一下。 一出门,就见十里在给维风捏着肩膀。维风还很嫌弃地在给十里说怎么按,才会有作用。 十里见着常乐,立马错开了目光。从她醒来的那天,就没正儿八经地理过常乐。 现在在十里的眼里,常乐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小人。无泽中毒被丢在院子里,常乐不管;百里大爷被维风捉住欺负,常乐也无动于衷。 常乐见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面无表情地告诉维风。 “谷主,现在还不到饭点的时候。” 这两天下来,她已经完全克服了虫子带来的恐惧。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是还没有,不过,我今天想吃蜂蜜了。你去弄点儿蜂蜜来。” 维风轻悠悠地说着,随后一指木屋左边过去,林中最粗大的那棵树。 “我养的针蜂的蜂窝就在那树上,你去采点来。” 常乐皱眉,盯着他指的位置,好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问“谷主,您是想让我怎么采?直接捣马蜂窝吗?!” “我管你怎么采?只要你采着了就行。赶紧去!” 十里也不由得担心看向常乐,忽然间有些理解,常乐为什么之前选择自保。她似乎也真的是自身难保。 常乐深知维风的命令根本没有周旋的余地,只有执行两个字。忽略十里的担忧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一般撩起袖子,气势汹汹地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棍就往屋外走。 走到木门口的时候,常乐还是腿软心虚地回过了脑袋,准备向十里留下最后的遗言。 “十里,我虽然瞒了你这么久,也不是你之前的常乐,但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把你当做我在这个世界里的亲人。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这回要是死了,没准儿就回去了。你千万不要忘了我。” 十里立马泪眼汪汪,盯着常乐决然转过去的背影。 “阿常!谷主,阿常不会武功,她一定会被马蜂蛰死的!” 维风无动于衷,瞧了十里一眼,道“也就你相信那个丫头片子的话。别管她了,今天的午饭就你做了。今天中午,你把针蜂、三足黑乌、金脚蟾这些都给做了。” 十里一听午饭的掌勺人都变成了她,明显维风也没想常乐能活着回来,立马又替常乐求情。 “谷主,你就饶了阿常罢!” 维风不耐烦挥手。 “不饶不饶,你赶紧去。你要是不 去,我中午就把你们几个剁吧剁吧煮了!” “死小子,你赶紧把常丫头叫回来,他们四个要是有一个人出事,你就别想出去了!” “骚老头子,你先自保再说!”维风气势汹汹地一指天上的百里大爷,扭头又凶狠地瞪了十里一眼,“你再不去,我就亲自动手了!” 十里咬了咬牙,怒道“你剁啊!有本事你先从我动手!阿常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没完!你这个变态,大魔头,遗臭千年的祸害!” 正好抱着茅草回来的无泽听见十里又怕死地跟维风杠了起来,立马在维风动手之前,把她带离原地,将她护到了身后。见维风收了手,没有继续要计较的意思,无泽这才出声帮她找借口离开。 “公子当是要添热水了,你快去。” 十里还要坚持最后的倔强,却是被无泽一瞪。念及无泽之前义无反顾地救了她,她多少也顾及了些,便勉强听了他的话。去厨房添了热水,给司伯言送过去。 见十里乖乖听话,无泽再次微微错愕。 从他醒来之后,就发现十里对他虽然表面上还是面无表情的,但对他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如今和常乐闹别扭,对他的话却几乎是言听计从。 一时之间,他还有些无法接受这种心理落差。 …… 那厢,常乐带着根棍子,抱着赴死的心站在了那棵巨大的树木之下。 常乐仰头望了望,不用刻意寻找,只要听见嗡嗡声,就能很容易的看见。 等见到那个蜂巢,常乐简直惊呆了。 那个蜂巢足足有她脑袋那么大,成群的针蜂在它四周飞来飞去。 常乐虽然不怎么了解蜂类。但也觉得这蜂巢的大小和蜂的数量不是那么的对。 而且,常乐深深的怀疑,那蜂巢里是不是真的有蜂蜜。 真怀疑,维风就是让她来捅蜂窝找死的。 常乐小心翼翼地在树下面转悠了两圈,默默地将外衣脱了下来,包住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全副武装,生怕惊动了那些针蜂。 几圈下来,常乐内心已经有了个计划。 她被这群蜂子给咬了,肯定是必死无疑。她不如把蜂窝给捅了,然后顺着山坡滚下去。只要护住了脑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等逃过一劫,再回来拿蜂窝。 蜂窝都毁了,那些蜂子应该也会离开了。 那些针蜂就像是感受到常乐的存在,一直在上面嗡嗡的飞着,带着满满的警告的意味。 常乐估摸了下山坡的角度,又拢了拢脑袋上的衣服,估摸好棍子的长度是可以触及的。 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棍子捅在蜂窝上。 看着蜂窝成功被捅掉,常乐来不及欣慰,直接一个翻滚,护着脑袋 就往山下滚去。 那些针蜂,“嗡”的一声,乌央乌央地追了上去。 …… 正在院中闭目养神的维风听见常乐的惨叫声,猛地睁开眼睛,狂笑着起身,也不管还飞在天上的百里大爷,大步出了木屋。 “阿常出事了!”十里也听见了声响,直接去拽过无泽,道,“你快去看看阿常,谷主让她捅马蜂窝去了!” 无泽正在房顶上铺茅草,听见这话,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刚刚追上维风的身影,维风就把一个蜂窝丢了过来,正好丢在无泽的怀里。 无泽起初还吓了一挑,结果发现蜂窝里一只蜂子也没有。再抬眼,发现成群结队的针蜂就跟在维风身后。 维风丝毫不在意,笑声依旧响彻整片天。 “把那拿回去,把里面的蜂蜜都给弄出来,小心点。我去把那丫头背回去。” 无泽见他要去找常乐,犹豫了下,只能听他的话,先把蜂窝带回去。 维风信步而走,很快就在山坡上的两棵树之间发现被蛰的面目全非,浑身肿胀发紫的常乐。 “啧啧,可真是惨啊!” 维风感慨了一声,两只手一捞,轻松地把常乐给扛在了肩膀上,脚步轻快,喜出望外地往回走。 那些针蜂嗡嗡了几声,成群地散了去。 维风扛着常乐,直接从后门进去,到了后屋前。 嘭! 一脚踹开了后屋的门。 维风三两步就冲进了左隔间。 司伯言刚好从浴桶中出来,正在穿衣裳,被维风的动静弄的惊了下,却也是习惯他这种不打招呼乱闯的性子。扭头发现维风这回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扛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人。 若不是那套衣裳太熟悉,司伯言还反应不过来那就是常乐。 “常乐!” 司伯言惊诧之时,维风已经打开了先前一直管着的大药缸的盖子,一把将常乐丢了进去。司伯言万万没想到,这个大缸是给常乐准备的! 想到其他几个缸里的尸体,司伯言忍不住恼怒,抓住维风的胳膊,一掌将他打了出去。 维风往后退了几步,在地上摩擦了一段距离稳稳停下。嗤笑了两声,维风上去就抓住了司伯言的肩膀,将他转了个圈,制住他的双手。 “你现在动她,她现在就会死了!” 司伯言被迫俯身看向那个面目全非的常乐。 先前维风放在里面的毒物全都爬到了常乐的身上,肆意的啃噬着。而此时的常乐,就算有幸活着,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在这些毒物的撕咬下,还指不定能不能留下完整的尸身。 一腔怒火猛然从胸口冲起,司伯言飞起一脚想踢碎水缸。身后的维风像是发现了他的意图,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往后 拖,迅速将他带出后屋。 维风双手一甩,把司伯言狠狠地甩了出去。 司伯言一个旋身,稳稳地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冰冷的毫无温度。 “你可是早就算计好,要将常乐给害了?” 维风拍了拍手,经过刚刚一通打,竟还觉得有几分爽快。如今像是感受不到司伯言的怒火,又或者司伯言的恼怒让他觉得更加爽快。总之,维风忍不住趾高气扬地狂笑起来,还伸手指向司伯言。 “我还以为没什么事儿能激怒你这小子呢。是,我早就算计好了!” 面对维风毫不避讳的承认,司伯言狠狠一咬牙,不再多说一句话,直接飞身上去,让他亲自感受到自己的怒火。 就算维风是半神半仙之人又如何?他现在就是不想再忍耐下去。 常乐都被害了,说明维风也不是真心想出手相救。如今被困在蓬莱谷,他又何必再委屈求全? 维风似乎也打算和司伯言一较高低,并没有随意动用法术,而是将双臂交叉往胸前一挡,挡住了司伯言几脚。在司伯言收脚翻身之时,维风眼疾手快,一个猛扑抓住了司伯言的脚踝。 司伯言眸光一凌,借着他的手劲,身子猛然一个旋转,挣脱了维风的钳制。一个翻身落在他面前,直接来了一招扫堂腿。 维风往后一个仰身,双手撑地,翻了过去。将将落地,眼见着司伯言冲了上来,顺势便几脚踹了过去。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仅仅是感激吗 十里和无泽赶到之时,维风和司伯言打的不可开交,难分伯仲。 看见这场面,他们二人皆觉不可思议。原本以为没人能脱离维风的控制,万万没想到,司伯言居然还有机会跟维风打起来。 “无泽,你要不要去帮忙?”十里有些担心地戳了戳无泽的胳膊。 无泽的眉头就没松过,眸子一直凝视着司伯言和维风的战况。听闻十里的问话,无泽这才稍稍回神,在回答十里的问题时,也没有那么的冷冰冰。 “我若是插手,只怕会惹怒谷主。这反而对公子不利。” 正说着,维风一巴掌打向了司伯言。 司伯言猝不及防,一时躲闪不及,只能生生地受住这看起来便不轻的一掌。 浑厚的掌风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重创司伯言,维风却是脸色一变,猛然收回了手。 十里和无泽作为旁观者,立马松了一口气。 司伯言看向维风,也对他这突然的手下留情表示不理解。不等他问,维风已经先面色凝重地开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司伯言不知道他葫芦里是卖着什么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谷主以为在下是什么人?” 维风眯起眼,盯着司伯言上下打量。只见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正龙之气,令人敬畏。 他先前看司伯言便觉他不是寻常之人。近两日,司伯言经过长时间的泡药浴,身子得以恢复些许,身上本来虚弱的正龙之气也随着他的体质变强而强盛起来,不过一直被他收敛隐藏。 适才他直逼司伯言的心口,果真将他的正龙之气给逼了出来。只有天选之子才会受正龙之气庇护,那眼前人的身份,自然也是呼之欲出。 想通这一切,维风朗笑了起来。 “你是大氏的天子?” 司伯言眸光轻轻一闪,却觉维风看出此事好像也不是很难。毕竟常乐的身份他都能一眼看穿。 “明日,等常乐那丫头能走动了,你们便去沼泽之地寻解药罢。”维风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褶皱,转身便往前院走,道,“你跟我来,我将你要采的草药告知给你。” 擦身而过之时,司伯言眸光发亮地抓住维风,道“你的意思,常乐现在这是在被救治?只要她醒过来了就没事?” “她生来性寒,平常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影响,却是难以受孕。这借宿而来的魂魄,本是阴寒,再加上她应当是受过重寒,如此累积,体内的寒气越来越重。你们若是不来这蓬莱谷,她怕是活不过一年便可以去地府投胎再来一世了。” 维风念及司伯言现在还是天降之子,自有命格。如此之人,命数还长,他不便插手,也就收敛了些,好心的给他解释了一番。 他虽然天不怕地 不怕,却也不想在这即将出谷之际,遭个天谴。他还要出去,去那狐族闯一闯,把扶凤给抢回来! 十里跟在旁边,听得一知半解,只是后怕地感慨了一声。 “难怪阿常和张长修成亲三年都没个孩子,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还好阿常来了,要不然一年后真的死了怎么办?” 无泽也附和式地点了点头。 见维风不是胡说,司伯言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继续听维风的解释。 “针蜂毒性性热,乃是阳火之毒,正能驱除她体内之寒。那缸中的药水也是我研制了百年的,正好用在她身上。” “这么说,常乐经历此劫,体内的体寒便会完全被治好?” 司伯言期待地询问维风,维风只是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仿佛很不满司伯言这样公然地质疑他的医术。司伯言立马喜出望外行了一礼。 “多谢谷主出手相救,先前是我误会谷主了。适才鲁莽之处,还望谷主海涵。” “嘁。打都打了,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维风扫眼瞧向十里,不悦道,“十里,中午的饭做好了没?” 十里的脸色猛然一变,成了猪肝色,结巴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解释。维风要求做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太过可怕恶心,她当真是下不去手。她现在连厨房都不敢进。 一时之间,有些敬佩常乐。真不知道常乐那么怕虫子的人,是怎么做到做一顿恶餐出来,还面不改色的。 “那就快点去!我这儿不养闲人,你是要是太没用,就干脆让我拿来试手好了。” 听闻此话,无泽一把揽住了十里的肩膀,带着她往厨房走去。 维风这才又重新看向司伯言,满是戏谑地笑道“没想到这个丫头的生死能把你刺激成这样,看来你对这丫头的心思不一般。” 司伯言怔愣了下,道“谷主玩笑了。只不过,常乐一路以来,不遗余力地帮我治病,多少对她感恩就是了。” “她确实对你很尽心。” 维风忽然怅然了下,不等司伯言抓住他神情的微变,又立马笑着将药房的门给踹开。 入目的,是一张张被特制的脂料保护的纸张,几百张纸散布在房间各个角落。 维风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些东西,对此十分满意。瞥眼,准确抓住司伯言眼中的错愕,不由得放声大笑。 “怎么,对这样的姑娘,就仅仅只是感恩?” 司伯言的眼睫毛微微颤了下,刚要收敛心神,眼前已经起了变化。 只见那一张张药材画作尽数飞了起来,一张张紧密排列,围成一个圈,一张张地从他们眼前掠过。 纸张上画着一株株栩栩如生的草药,每张上面都用文字标注了颜色和一些无法表现的细节。由此可以看出画者的 用心认真和尽心。 司伯言默默的看着,心中却是溢着满满的感动。正如维风所说,对这样的姑娘,心中仅仅是感恩吗? 还未看够,那些画作全都集合在了一处,成了个小册子,落在维风的手中。 “这丫头完成的不错。虽然还差了些,但差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司伯言收神,望了眼他手中的那一沓画纸。 “不知,谷主要这些画是有何用?” “我要出一个《百草集》,流传世间,光有字没图怎么行?” 维风狂笑两声,把画册收进袖中,径直到了摆放医书架子前,几下翻出几本无名书册,到了书案旁坐下。抬眼就看见满是冷冽之意的司伯言,挥手便开始驱赶。 “你要是没事儿,就去看着常乐,等她体内的蜂毒都被清除之后,就来叫我。别在这儿打扰我。” 司伯言还未开口,一道惨叫声由远及近,像是从天边落下,最后突然迸发在他们所处的药房之中。司伯言被这刺耳的尖叫弄的眉头一皱,却见百里大爷已经站在了维风身边。 百里大爷依旧是黄鼠狼的模样,身上还绑着两根交叉的木棍,整个身子被棍子撑着艰难地站立,暴露在外的肚皮因为他的喘息而一涨一瘪,瞧着也不知是该悲还是喜。 维风三两下就把他身上的木棍给解除了,拍了拍他的脑袋,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容。 百里大爷盘腿瘫坐在地上,扭头面朝维风,一双眼睛被白眉给遮的严严实实。 “死小子,你又想干什么?” “我看你这身上的毛还算不错……我还缺一根笔。” 百里大爷脸色大变,忙不停地爬起身,四条腿儿并用,嗖地冲出门。维风立马风风火火地追上去,嘴里还在放肆的大叫,兴奋地跟要狩到一只罕有的猎物似的。 司伯言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这场闹剧,一肚子的恼意也只能凭空消失。 他刚刚本来还想问维风,看他也不是个入俗流的人,怎么还想着留什么籍册遗传后世? 想到常乐这尽心尽力地画了三日,结果只是为了满足他莫须有的虚荣,心中不免还是替常乐感到不值。 转身出了药房,维风追逐百里大爷的笑声和叫声充斥着四周,与此同时,厨房里也是噼里啪啦的作响。 “无泽,你快抓住它,它要飞出来了!” 听声音都能感受到十里的惊恐。 “你别急,它的腿被绑住了,飞不过来的。你还是躲到后面去,我来弄罢。” 有无泽在,司伯言也不用担心厨房的事情。 站在院中,被各种吵闹声纠缠,热闹是热闹,却是觉得脑袋嗡嗡的一片难受。 径直回到后屋,耳朵是好受了些,却在见着常乐之时,仍觉得双目被 什么东西刺的不适。那些毒物肆意地在常乐身上来回游弋,爬满她裸露在外的地方。 由着维风的话,司伯言才能正视这些毒物的作用。仔细看,它们确实都在常乐身上那些肿胀的毒口上吸毒,随着它们的吸食,常乐身上的毒脓包似乎也有所消减。 司伯言这才勉强让自己相信,这些东西是真的在给常乐治病。 可司伯言隐隐觉得,就算常乐身体有着寒症,依着维风的医术和法术能力,定然是有别的法子来治。大可不必选择这种折磨人的方法,用这种方法,明显只是想满足他整人的恶趣味。 维风这个人,当真是让被拯救的人都无法对他心怀感激之情。 司伯言一声长叹,搬了把凳子就坐在常乐躺着的大药缸旁边,观察着她身上的变化。 晌午时,无泽和十里做好饭,将粥菜送到后屋。 他们二人见着常乐的模样,也是大惊失色,听闻司伯言的解释,虽然放心些许,却还是觉得义愤填膺。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 采药之人是谁 十里指了指她端过来的饭菜,道“谷主让给阿常留一份,等阿常醒了就喂给她吃。要是阿常醒了,这些粥菜凉了,我就再热热。公子你先吃罢。” 司伯言瞧了眼摆在桌子上的三盘菜,一时有些惊异。桌子上摆的菜都是色香味俱全的模样,瞧着一点也不恶心,让人食欲大开。 若不是先前听见十里他们在厨房里的折腾,司伯言还怀疑维风是转性了,决定不用恶心的毒物来虐待他们。这再次说明一个道理,会做饭的人和不会做饭的人,在食物的呈现上确实是有云泥之别。 “十里,你的手艺当真是不错。” 司伯言禁不住夸赞一句。 十里回想今日惊险的做饭历程,还是忍不住心累地叹了口气。 “多谢公子夸奖。您先吃着,我们还得去那个大魔头那儿!” 说罢,十里和无泽拿着托盘便离开了后屋。 等到了下午的泡药浴的时辰,常乐才逐渐恢复到了原本的样貌,药缸里的毒物却是死了一大片,尸体在水面上飘了一层。 司伯言立马让十里去叫了维风过来,无泽则是在厨房给他烧热水,等着弄药浴。 “谷主,您快点!” 十里催促着把正在编册子的维风拉到了后屋。维风没好气地一甩袖子,将十里给甩到一旁。十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司伯言眼疾手快将她接住。 维风大步跨进了左隔间,嘴里还在不满地嘟囔。 “急什么?又不急着投胎,好了就好了!” 十里刚想反驳开骂,却被司伯言按了按肩头。抬眼瞧了司伯言一眼,在他的目光安慰下,这才将怒气压了下去。 “哎,你们两个,进来。” 维风忽然叫道,司伯言和十里立马赶进去。维风双手叉腰站在常乐的大水缸旁边,知道他们进来,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指了指还在昏迷的常乐。 “你们,给她用药水清洗一下,泡一刻钟,洗干净了放床上,再来找我。来个人跟我拿药。” 交代完,维风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动作利索非常,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不用司伯言开口,十里已经自觉地跟在维风后面跑了出去。司伯言瞧了眼那些药水,立马伸手将常乐捞了出来,先将她抱到了右隔间。 右隔间里已经摆放好了浴桶。本来是看常乐现在被放在左隔间,司伯言的泡药浴的时辰又到了,就换到右隔间,没想到正好给常乐用上了。 那厢无泽烧好水,十里拿到磨好的药,便全都倒进了浴桶之中。 司伯言看着十里拿着的药,从分量和里面的药末来看,总觉得熟悉。好像就是先前常乐和他磨的那些药材。这才了然,原来维风早就想好了给常乐治病。 司伯言将常乐放 进浴桶之中后,便将常乐交给了十里。无泽还专门烧了一盆炭火放在房间中,就怕把常乐给冻着了。 过了一刻钟,十里按照维风说的做完,给常乐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这才让无泽去找了维风。 维风再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包银针。 “你们的动作倒是利落。从一开始你们就这么听话,不就少遭受点儿罪?” 维风一头给常乐施针,还不忘嚣张地嘲讽两句。抬眼看见司伯言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更是笑的肆意。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这泡澡是有时辰的,看你的样子,你也挺能坚持的。” 十里和无泽好奇地看向司伯言,司伯言端然地站着,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司伯言却是一直在强忍着,从错过时辰开始,他就感觉胸口那种细细密密的疼又在不断加强,只不过他想看着常乐真的无事了才行。 如今听见维风的询问,司伯言这才开口问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说常乐醒来之后,我们便可以去找药。那药是可以治我体内的蛊虫的吗?” 维风捏起一根银针,对准常乐心脏附近的穴道扎了下去,道“你不是废话?” “那采药之人,是谁?” “谁?”维风说着,又扎了一根银针下去,“你还想让谁去?当然就是你和这丫头。” “那我和无泽呢?”十里抢在司伯言询问,“我们干什么?阿常就算能醒过来,肯定也很虚弱,要怎么去采药?” “你们两个就继续伺候我。”维风说的理直气壮,起身瞧了眼被扎成刺猬的常乐,很是满意,道,“虚不虚弱,那不管我的事。不过要是耽误,去晚了,那药可就没有了。” “那药既然有时限,谷主为何不让我们早些去?”无泽也忍不住质疑,“公子若是不泡药浴,便会出事,那公子和主子两人定然会因病耽误。或者是,你根本不想救好主子?” “无泽。”司伯言出声阻拦无泽,道,“谷主如此,定然是有原因的。在此逗留的这些日子,谷主定然是在让我们做准备。” 维风目露赞许,大笑了两声,从针包里取出最粗的那根银针。在三人错愕的目光中,转到了常乐的头部前,俯身对着常乐的脑袋顶就扎了进去。 十里一阵头皮发麻地揪着无泽的胳膊。 维风将银针扎好,抚掌起身,将捆扎的袖子放了下来。 “你们要去的地方,乃是极寒之地,如今又是冬日,非常人所能忍受。这丫头本就畏寒,在里面不等到沼泽之地,肯定就先死在里面。” 闻言,十里才对维风稍稍有了改观。 维风将针包一合,道“你们要找的,是一种红果子,名叫腐果。那果子,落地一刻便腐。你摘到果子 的第一时间就要吃下。” 维风将针包放入袖中,又拿出来了三个小葫芦,交给了司伯言。 “这三次泡药浴之时,把这里面的东西也加进去。” 司伯言打开其中的一个葫芦,发现里面装的是蜂蜜,忽然间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 无泽和十里却是相视一眼,脸色不怎么好。 那蜂蜜就是他们两个从蜂巢里弄出来,装进葫芦里的。除了这三个小葫芦,还装了一个小坛子。而那个蜂巢就是常乐捅的那个。 维风真的是会利用人。事情全让别人做好了,他只是动动嘴的事儿。 司伯言发现他们的异色,转而便问“常乐是为什么会被那些毒蜂给蛰了?” 十里抿了抿唇,极为隐晦地说道“被谷主叫去捅马蜂窝,自找的呗。” 司伯言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颤,错愕过后满是愧疚地看着常乐。想必是他的病正好要用到这蜂蜜,维风这才抛弃其他的方法,选择让常乐通过这种受折磨的法子来治寒症。 “行了,该忙忙。十里,准备做饭了,菜色和中午一样!” 维风一如既往地风风火火而去。十里瞧了眼外面渐暗的天色,眉头一皱,看向无泽。 无泽知道她是惧怕那些毒物,被她依赖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微红,咳了声,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清冷开口。 “把公子的浴水准备好再做罢。” “嗯,有道理。” 十里立马展颜一笑。 …… 晚饭好时,司伯言也泡完了药浴。再去左隔间,发现常乐身上的银针已经被除去了,浑身却是被缠满了纱带,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如今好好地盖着被子。 先前他是有听见动静儿,维风让十里给常乐敷药。 正此时,常乐的睫毛忽然间动了动,司伯言欣喜间,常乐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起初还有些迷茫,好半晌才恢复清明,看着司伯言充满了疑惑。 “我还是没死?” 因着纱带的缘故,她的嘴巴不能张得太大,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司伯言轻笑道“没有,你太过福大命大,没死成。” “我居然还没死?”常乐的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忽然间又有浓浓的绝望,“我的苍天,现在连死都这么难吗?得瘟疫死不了,被马蜂蜇也死不了,那我死的那天,会不会是因为万箭穿心?” “不会的,你定是会长命百岁。”司伯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地便温柔起来,“你不会随便便死了的。” 常乐一时有些错愕,定定地瞧着他的那双深褐色眸子。竟是觉得如此普通的一句话,对她起了不一般的安慰作用,莫名地竟然是信了。 “是,你放心,起码我现在是不会死的。我 是个有责任担当的,肯定是要治好你再说死不死的事儿。” 这也是她当时晕过去之前,唯一惦记的事儿。就怕死后出魂,又听见司伯言怪责她说话不算话。 司伯言听着她这俏皮的话,竟是半点都笑不出来。好半晌才轻轻点头,认了她的话。 “公子,吃饭了。” 外间的声音响起。 下刻,十里便走了进来,正撞上司伯言和常乐相互凝视的场面。发现常乐醒了,十里立马跑了过去,挤在司伯言和常乐中间。司伯言默默地让了位置。 “阿常,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十里泪眼婆娑地瞧着常乐,憋屈道,“阿常,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不想理你的,我就是心里过不去。我知道你对我肯定是最好的。看见你差点死了,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常乐瞧着她惨兮兮的模样,想要抬手帮她擦一下眼泪,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紧绷绷的。 抬手发现自己身上都是纱带,根据自己全身的紧致感,也猜出自己被蛰的那么惨,现在肯定是被包成了木乃伊。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 鬼打墙 身上动不了,常乐只能动动嘴了。 “十里,上一个常乐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担心吗?” 十里闻言,生气瞪她“当然比这伤心。你干嘛没事儿就和以前的常乐相比,你比得过她吗?” “是是是,我比不过。”常乐用目光告诉她自己的心痛,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等你死了,我会在你的坟前说的。”十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道,“你醒了,还是赶紧吃点东西罢。” “什么东西?”常乐极度警惕地质问。 这几天,她为了不吃那些恶心的东西,每顿就只喝粥。 十里想到维风的交代,毫不犹豫地笑道“当然是好吃的。我给你做了不少好吃的,放心,没事的。公子也一直都在吃,是不是?” 常乐的眼珠子转向司伯言。 司伯言清浅道“确实还可以。” “在我生病的时候,你们改善伙食了?”常乐将信将疑地盯着他们。 “对啊。公子,你先去吃罢。一会儿我喂阿常吃饭就好了。” 十里说着就先出了屋子,司伯言忍了忍还是决定不戳破真相。连十里都在骗常乐,说明吃那些东西对她的身子还是比较有好处的。 在十里的投喂下,常乐只看见色香味俱全的肉食,便逐渐放下了警惕心,任由十里将她的肚子喂饱。吃完还有些回味,那些菜的味道确实是很不错。 翌日,常乐浑身痒了一天,早上十里给她换了一次药之后,下午便将纱带都给拆了。 常乐发现自己休息了一天,整个人都精神非常。这两顿经过十里的投喂,难得的好好吃个满足,一直以来饿着的肚子都舒服多了。 更令她惊喜的是,她额头上的疤痕竟然也消失不见了。就是当初原主触柱之后留下来的那个疤痕。怀王从如霜那里买的那么珍贵的药都去不掉,没想到这次因祸得福,就这样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乐经此一遭,感觉浑身畅快了不少,整个人健健康康的,干什么都得劲儿。 司伯言经过三次蜂蜜水的浸泡,加上喝了维风给他特意调制的蜂蜜水,感觉心口那种细细密密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晃然间,还以为自己的蛊虫之症完全被治好了一般。 夜幕降临之时,维风突然将常乐和司伯言叫过去,让他们立刻就启程去沼泽之地。 常乐瞧了眼天色,被通知的猝不及防,道“谷主,咱们怎么着也等到天亮罢?这趁夜色赶路,是不是有点太凄惨了?” “凄惨?那你们别去了,自暴自弃算了。” 维风也很是利索,直接转身就要回到桌案前,继续完成自己的书册。 常乐连忙抓住了维风 的胳膊,却是被他一甩袖给甩开。还好她有所注意,不至于被他甩到地上。 “去去去,我们现在去还不行了?不过,谷主,您能把你的那个小包包借给我吗?” 维风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常乐笑盈盈道“就是你房间挂着的那个白色的包包,我觉得挺适合我的。我想着,于单他们去了这么就都没回来,我们肯定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罢?我想带点儿东西带着。” “有什么好带的?你想要就自己拿去。”维风丝毫不想在这些小事上纠结,又从桌案上拿出了一张纸,道,“腐果是长在无杏花上,这就是无杏花的模样,你们别找错了。如果误摘了断肠花的果实,你就直接等着死罢。” 司伯言从维风手中拿过纸张。正是常乐画的草药其中一幅,纸张因为涂过脂液略微有些发硬。画上,是一株形同彼岸花的花朵,旁边不算好看的小字上写着“深红色,根茎有倒刺,花蕊上有白色绒毛”。 这无杏花,整个药房也只有一朵,还被维风小心珍藏着。当时常乐一看就觉得不简单,先给画了下来,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但想到如果不能准确找到,后果会那么严重,当即不怎么对自己的画技有信心。 “不是我说,谷主,要不您直接把那一株无杏花给我,我给带着?到时候也好认。” “没门儿!” 常乐想过维风会拒绝,但没想到他会拒绝的那么干脆。咽了咽口水,决定再劝说两句。 “我们拿了这一株,到时候可以给你带个十几株回来啊!” 维风冷笑一声,笑着常乐的不知天高地厚,道“等你们能活着回来再说这种话。” 常乐顿时被他这话给吓住,意识到前路不是一般的坎坷。 维风没有给他们机会再多啰嗦,甚至也没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准备。 常乐把维风的小布包往身上一挎,把无杏花的画纸一卷装进布包里,将无泽还给她的匕首交给司伯言,又匆匆拿了几块儿火石。这就被维风带到了后山的一处山洞前,连吃的都没机会带,只带了两葫芦的凉白开。 事实上,也没什么吃的可以带。 “你们从这儿进去,一直往北走就行了。这东西,不要碰水,可以亮上三日。帮你们到这个份儿上,我也算是大慈大悲了。” 维风指着黑黢黢的洞口,给常乐和司伯言一人一个发着亮光的白纱袋。 常乐最后问了一句“谷主,我们一个来回大概要多久?” “谁知道?” 维风直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走罢。” 司伯言也不指望还能从维风那儿得到什么,拉起常乐的手便进了面前这个黑黢黢的山洞。 十里和无泽还有百里目送着,脸上 写满了担忧。 山洞很大,只有一条路,走在里面除了抵抗寒冷和黑暗之外,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幸好,常乐和司伯言都换上了动物皮毛制的衣裳,相当御寒。手中萤囊的光亮虽然微弱,但也够他们用的。 “一天天的都在探险,我感觉自己都可以写本,就叫《乐乐历险记》。”百无聊赖之际,常乐又开始胡说八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在这样的山洞里,都会冒出来个什么东西,比如蝙蝠之类。” “你小心想象成真。” 司伯言好言提醒,无比欣慰现在还能看见活蹦乱跳的常乐。 “它要是真的有,也不是我说没就没的不是?” 常乐理直气壮道,瞧着司伯言嘻嘻一笑。心中暗想,若是她真的要写那么一本书,那里面的男主角一定是现在陪着她的司伯言。这么帅的男主,她不亏。 不由得,常乐将司伯言的手握的紧了些。 司伯言愣了下,望着前方,嘴角漾起清浅的笑意。 他们在洞中一直走着,直到走到疲累,还看不见出口在何处。 常乐随意地往地上一坐,左右看了看,都是黑黢黢的没有尽头。 “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隧道有这么长吗?” “不清楚,或许快了罢。” 司伯言也拧起了眉头,瞧了眼手中的萤囊,将扎着的口打开。里面装着的果真是些草杆,草杆里面不知道是藏着什么东西,尽全力发着光,一根根草杆亮莹莹的。 “神奇。”常乐凑过去瞧了两眼,再次感慨,“我一开始,只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古代,最多这里是个架空的,没想到还有神鬼,还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玄幻,太玄幻了!” “什么是架空?” 司伯言好奇问了一句,人已经伸手拿了一根草杆出来,随手丢在了地上。发现它依旧是亮着的,虽然很弱,但没有熄灭的意思,这才放心地把纱囊的口又扎了起来。 “就是我所处的时代的历史上没有过的王朝,之前跟你说过。” 常乐说着,又指了指他丢弃的那根草杆,莫名有些心慌。 “你该不是想留下个记号罢?” 司伯言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地就猜了出来,见她有些发慌,轻飘飘道“没有,就是看它拿出来后会不会熄灭。” “别逗我了。” 常乐不是怎么接受这种善意的谎言,立马拎起自己的纱囊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没有异常才是让人更加惶恐。 “我休息的差不多了,走罢。” 司伯言此举明显是在怀疑他们是在原处转圈圈,而这种情况,只有鬼打墙的时候才会出现。没想到,她长这么大,连鬼打墙都碰上了! 常乐迫不及待地想 证实这一点,拉着司伯言就开始往前走。 漫漫长路,走到她双脚再次发软,正准备放心的时候,却在前面看到点点的荧光。 常乐大惊失色地指着那处光亮,颤了颤手指扭头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此刻的脸色也不是怎么好,眉头都揪在了一块儿。 “奶奶个熊,千万别被我们猜中!”常乐立马拉着司伯言上去求证。 在发现荧光的来源就是司伯言先前丢的那根草杆时,常乐的两条腿更加的软了。司伯言此时已经从惊愕中回神,先扶着常乐坐在了地上。 “莫慌,想必是有法子出去的。” 常乐想想自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胆子也大了些许,迅速捶着双腿。生怕一会儿会来一场大逃亡,她到时候要是体力不支,那可就拖后腿了。 “这种情况,我听说过好多的方法。” 司伯言就蹲在常乐身边,时刻将她护着,匕首已经握在了手中。闻言,偏头看向常乐。 “有哪些法子?说来听听。” 常乐警惕地看向四周,压着声音道“第一个,用童子童女的尿就能破解。”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九章 泼妇骂街 司伯言与她对视了一瞬,两人忽然觉得气氛有一瞬间的窘迫。 他们俩,一个皇帝一个寡妇,好像都不是所谓意义上的童子童女。 “咳。”常乐咳了两下,立马说出下一个方法,“朝空中吐口水,我觉得这个……” 司伯言再次意味不明地凝视着常乐,常乐的脸色变了变,打了个哈哈。 “这个好像有点恶心。对了,咱们一路骂过去,听说这种,最怕恶人。骂着骂着就出去了。” “骂人?”司伯言有些犹豫地问,“哪种程度的骂人?” “就是发脾气,飙脏话的那种。” 常乐兴致勃勃地解释,她迫不及待地想使用这种方法了。但在和司伯言对视了一下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太妥当。 她好像不怎么看见司伯言那样粗鲁的骂人,那样的形象也和他的身份不太搭。 “没事,一会儿我来骂,你跟着我就行了。” 司伯言瞧着常乐胸有成竹的模样,一时哭笑不得,忍不住问她。 “就你这样软脾气的人,能骂成什么样?” “谁说我软脾气?”常乐当即不乐意,双手一叉腰,瞪着眼道,“我那是不随便和人计较,我要是骂起人,能直接把人给骂哭!” 司伯言念及她现在定然也是累的走不动路,也就不急这一时,跟她闲聊起来。 “那你骂哭过谁?” 常乐垂眸仔细想了想,好半晌才道“我骂哭过我十岁大的侄子……哎哟,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平时不骂人,那是因为我秉承着以和为贵的做人态度。” 司伯言憋住笑,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常乐继续道“但是你不知道我背地里有多会骂人,再怎么说我也是混迹网络多年,没吃过猪肉也是看过猪跑的。” 明明不是什么好事,常乐却极力证明,言语之间还多炫耀。 司伯言静静的瞧着,只觉有趣非常,刚刚的紧张氛围也消散了不少。末了,还忍不住鼓励一句。 “那我一会儿就看你的表现了。” “等着罢,绝对把你给带出去。为了以防万一,我一会儿倒着走,你拉着我就好了。” 不知休息了多久,常乐觉得恢复了些精力,立马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让司伯言拉着她,她倒着走骂人。 “你好好看着啊。”常乐得意地提醒了司伯言一句。 司伯言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走!” 常乐深吸一口气,挺胸抬头,拿出自己最凶的气势,开口就大声朝着空气骂。 “狗娘养的狗男女!……” …… 常乐越骂声音越大,把自己平生所认知的各地脏话全都使了出来。 骂人的对象从张长修和花楚儿,一直骂到了右将军大长公主,最 后还胆子大的把百里和维风给骂了个体无完肤,就连怀王都不能幸免。 司伯言一路听着,只能连连咂舌,终于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泼妇。也打心底里相信常乐刚刚说她会骂人不是说的虚假之言,是绝对认真的。 先前听常乐哭诉了一通,现在又听常乐这么骂一通。从情绪、力度以及那些无重复的语句上来判断,常乐肯定是早就想这么骂了,只是现在有正当的理由。 果然惹谁都不能惹女子和小人。有些人表面上软弱可欺,真诚善良,暗地里却是早就把一个个人和一件件事都记在了小本本上,就等着有一天能报复回来。 “你大爷的仙人……” “常乐,别骂了。” 司伯言突然冷静地打断了常乐,因为他又看见了熟悉的光亮。 “怎么了?”常乐不明所以地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无奈道“虽然不太想相信,但似乎你这方法没什么用。” 常乐脸上的表情突然凝滞,猛然转身,也一眼看见了那点荧光。一下子没忍住,顺口就骂了出来。 “我去你大爷的仙人板板哦!” 果然,这个时候,只有骂人才能很好的泄愤。 司伯言领着不敢置信的常乐靠过去,从地上捡起那根代表空间界限的草杆,又环视四周陷入沉思。 “我都骂到口干舌燥了,狗日的,居然还出不去!” 常乐是骂上瘾了,张口就是往外飙脏话。从布包里掏出水葫芦,叉着腰就抿了一口,也不敢多喝,就怕提前喝完,他们到时候困在这里被渴死。 “真是辛苦你了。”司伯言瞄了她一眼,见她如今草莽气息十足,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们所经过之处根本就没有岔路,也一直走的是直路,最后却绕回到这里……” “这特么的不就是鬼打墙吗?” 常乐没好气地用一个极为简洁的“术语”把他的话给总结了下。 司伯言想责常乐一句注意下言语,但现在似乎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也就只能忍住,先另外想办法出去。 “如此,我们一路留下记号,看会不会有什么破绽。” 说着,司伯言将萤囊又打开,准备沿路丢放草杆。 “要是这东西不够,到时候咱们还没灯照亮了怎么办?”常乐不太支持这种浪费物力的方法,瞧了眼前面黑黢黢的洞,道,“你会不会听声?” “什么意思?” 司伯言不解的看向常乐。 常乐认真思索道“咱们一直在这黑暗的情况走,越来越疲劳,根本无法判断自己走的路是个什么情况。” 司伯言不可置否“你说的有理。” 常乐眼中精光一冒,神秘笑道“所以,你把匕首使劲儿往前面扔,你可以听听,它沿路飞 的轨道是不是个直的。咱们走的有可能就是个环形,如果是这样,那没准儿是这山洞里有个什么机关在咱们进来之后启动了。” 司伯言略微惊喜地瞧着常乐,等着她后面的话。 “但如果它飞出去没有什么撞击声,直接从后面飞回来,那咱们就是真的撞见怪力之物了。” 常乐一波强势分析,自己都快被自己的智商折服。 司伯言忍不住夸奖她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看来的?” “当然是多年的经验积累来的。”常乐得意地晃了晃脖子,邪魅一笑,“许多灵异类里都会有这种情节,我还是某盗墓的忠实粉丝!” “原来真是从别处看来的啊。” 司伯言恍然,他本来只是随口问一句的。 常乐眯眼瞧着司伯言,很想反驳一句,为自己正名。但司伯言将手中的萤囊递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想法。 司伯言从腰间将匕首抽了出来,将匕首从刀鞘里拔出来。右手将刀鞘拿在手中旋转了几圈,盯准前面未知的道路,扬手就丢了出去。 刀鞘径直飞出去,司伯言捏着匕首,闭目凝神,静气竖耳听着。 隐约听见“咯噔”一声,司伯言欣喜睁眼,顺手将常乐的手腕捏住,眸中都是止不住的赞许。 “你猜对了,这条路不是一条直路。” 常乐也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一直紧紧悬着的心忽然间有些放松。 司伯言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去,没多久,就看见静静躺在地上的匕首。司伯言暂时将匕首归鞘,带着常乐停在了原地。 “既然不是直路,那应该是被改了道路,咱们便一个个拐折点找,总能找到机关。” “嗯嗯。” 终于有了出去的希望,常乐也变得精神头十足,却是不敢和司伯言分开寻找,全程都和司伯言紧紧拉着,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司伯言,你看那儿!” 司伯言猛然被叫名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脑袋却是在第一时间转了过去。顺着常乐指的地方,只能看见冷硬坑坑洼洼的石壁,并没有特殊的地方。 “怎么了?” 常乐又指了指墙壁,道“你看不到吗?那么大的一只虫。” 在将数不清的虫蛇做成食物之后,常乐已经能很淡定地说出这句话。在他们面前的石壁上盘着一条巴掌大的虫子,要不是刚刚它动了一下,常乐都不会发现。 司伯言仔细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偏头见常乐目光灼灼,想到可能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 “那条虫可能就是我们出去的关键,你敢动它吗?” 常乐见司伯言冷静非常,试探道“你不是真看不见吧?” “嗯,看来只有你能看见。”司伯言不可置否的 点头,将匕首拔出来递给常乐,“你用它把那只虫弄死,敢吗?” “当然!”常乐毫不犹豫地从他手中接过匕首,利索地朝那条虫子刺了过去,“连蛇都杀过了,还怕这条小虫?” 一刀就中,那条虫子连反抗都没反抗,死的瞬间变成了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常乐错愕了下,将匕首收回来,还给了司伯言,还忍不住嘚瑟了下。 “太简单了,这种小虫……” 咔话未落,面前的墙壁忽然发生了变化。司伯言立马揽住常乐,往后退了几步。二人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墙壁左右一分,露出个甬道来。 司伯言欣喜的和常乐对视一眼,依旧将匕首的刀鞘扔了出去。直到听见它落在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这才拉着常乐走进去。 “有这种耳力的人很多吗?”常乐很是好奇,“那你能不能同时分辨几十个珠子丢进洞口后的情况?” 司伯言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想法,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 “我自小就在听力上比较灵敏,但也只能听到一段距离的。这两次试探,距离不长就有了结果,再远些也是听不到了的。至于你说的同时辨认几十个,那怕是不行。我只能专注一个。” 常乐了解点头,觉得他还是个正常的人类。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章 你真是我的福星 正如司伯言所说,他们没走多远,就走到了刀鞘落下的位置。 此时,他们面前却突然多出了九条甬道,算上他们出来的那条,一共就是十条。 司伯言捡起刀鞘,有些怅然地看向常乐。 “看来,你还是不要随意乱想。我当真是没有同时探十个甬道的能力。” “这回不用你探。”常乐笑嘻嘻道,随手一指他们右侧的一条甬道,“咱们从这儿走就行。” 司伯言错愕“你这般确认?” “嗯。这就是传说中的九死一生局,我也只在书中看到过。不过,我有预感这条路是对的。另外那九条,我看着就死气沉沉,浓雾弥漫。就这条是个阳光正道的意思。” 这也确实是常乐直接看出来的,而不是单纯的靠直觉。 “那便走罢。” 司伯言直接拉着常乐就走向了她指的那条路。 这回,轮到常乐惊诧了。 “你这么利索?就不怕我指错了?要真错了,咱们可就回不来了。” 司伯言极为淡然且又坚定“我信你。” 常乐皱眉“可我自己都在怀疑它是不是在故意迷惑我,我自己都不信我自己。” “那你就学会相信自己。”司伯言极为认真地瞧着常乐,忽然浅然一笑,“在你不清楚你自己的能力有多强的情况下,尽可能的相信自己。” 常乐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先前画的那幅《骏马图》来。 “你把我的那幅画挂在御书房,真的不是看在怀王的面子上?” 司伯言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一茬,只是愣了下,便道“自然不是。这种会让百官成为表率的东西,我怎会随意开玩笑?” 常乐不由得也认真的起来。 “朝中多顽固之臣,大氏多自大之人。我们大氏确为强国,各方面要比其他国家厉害许多。但,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各处自有各处的精妙之地。他们一味地高傲自大,看不到他国值得学习的地方,以认识他国文化为耻。你的画作,正能让他们那些人看到,文化交融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司伯言一字一句,说的浅缓,却是寄寓了他对大氏迈向一个更高的方向的期望。 常乐听出他的无奈和良苦用心,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想错了。司伯言当初对她的画作出的那些评价,并不是看在怀王的面子上任性而为,确实是有过深思熟虑的。 她也确实不该妄自菲薄。 “没想到,你的思想境界这么高。”常乐有些崇拜的看着司伯言,“我以为,就算是一个明君,应该也只会想到一些看起来利民的事。” 司伯言静静地看着常乐。 “在你眼里,我算的上一个明君?” “算。虽然我不知 道你具体干了些什么,但你没有随意说砍脑袋,又十分有耐心,能听得进人的话。对怀王还那么好,肯定是个明君了。” 常乐的话简单直白,和司伯言所预料的天差地别。司伯言忍俊不禁,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是对她太过高看。 “看来,你对明君的要求很简单呢。” 感受到被嘲讽,常乐有些不乐意地扭过头,脸颊却因窘迫而发热。 她就是这么见识短浅,不行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明君,只知求大氏之繁荣,祈望能在有生之年创下盛世。” 司伯言云淡风轻地说着自己的愿望。 常乐怔了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内心却是起了一片涟漪。恍然觉醒,跟在她旁边的,真真切切是一代君王,不只是个陪她四处历险的普通人。 等他们离开蓬莱谷,回到圭都。便是一个在宫墙之内指点江山,一个在宫墙外做着卖画的小生意。她得顾忌他皇帝的身份,言行举止多少都得注意。 他们之间会不会也因为距离和时间,渐行渐远? “出来了。” 司伯言的声音打断了常乐的胡思乱想。 常乐收神,瞧着面前的山路密林,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走出了隧道。喜悦慢慢爬上,将先前的惆怅给压了下去。 “你当真是我的福星!” 司伯言忽然间抱住了常乐,在她耳边低语。 常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再次怔愣住,任由司伯言抱着。等她的一颗小心脏因司伯言的那句话而开始悸动时,司伯言已经放开了她。 司伯言见她什么都慢半拍的状态,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好笑道“你想什么呢?怎么从刚刚就开始迷迷瞪瞪的?” 常乐回过神,笑了笑道“就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出来了。咱们现在往哪儿走?说是一直往北走,这怎么分辨南北?” “山南阳,山北阴,既然是往沼泽之地走,往阴地肯定没错。” 司伯言也没再深究常乐的反应,仔细打量面前的环境。 他们走的时候,天色还是刚黑,现如今已经月上中天,逐渐有落下的趋势。看来他们在隧道中是真的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此处的环境和蓬莱谷里是完全两个状态。 蓬莱谷最近已经开始放晴,先前存的积雪都融化的差不多了。而此处的积雪已经到了脚踝,现在还下着大雪。周遭的温度也要低上许多,随意呼出一口气,都迅速凝结成浓浓的白雾。 司伯言很是自然地握起常乐的手,发现她的体温不像之前那般如玄铁寒冰,这才真正相信维风是真的将常乐的寒症给治好了。 “赶了许久的路,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罢,等天亮些了再赶路。” 常乐将衣服拢了拢, 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道“这样会不会耽误?别去的时候腐果已经没了。要不,咱们还是趁着夜色直接过去罢。” “不急这一时。我们对此处的情况不明,如今大雪路滑,趁夜行路也有诸多的危险。等天亮探清形势再走不迟。只是过个隧道便有机关阻拦,前面不知还有多少的事情等着我们。眼下正是要养精蓄锐。” 常乐被司伯言说服,便同意了他的方案。 司伯言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小山头,山势不是很高。想着先往山上走,站得高看得远,方便他对如今所处地界有个整体的认知。 月渐下移,司伯言和常乐在快到山顶的时候终于找到一个浅口的山洞,起着个躲雪的作用。 司伯言在附近勉强找到些干枝,折腾了半晌才在洞口起了一堆火。常乐挨着火边靠在洞壁上,因着走了许久的路而疲惫非常,稍微一放松便睡了过去。 翌日,天将蒙蒙亮,火堆里的火虽早已熄灭,却还有不少的火炭。 常乐是被凛冽的寒风吹醒的,睁开眼,就发现山洞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司伯言的水葫芦还留在原地,萤囊却是不见了。 常乐站在洞口,看着外面纷纷落落的大雪,环视周围,企图能找到司伯言的身影,却是半晌没看见。 静站许久,等脑子彻底清醒了,便决定先把火重新烧起来,等着司伯言回来。 司伯言提着两只处理过的雪兔回来时,便看见身着兽皮衣裳、扎着两个粗麻花辫的常乐盘腿坐在洞口,面对着火堆和大雪发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了过来,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许多。 常乐听见有人踩雪的声音,沉稳而急速,立马抬头望过去。见真是趁雪而归的司伯言,立马欣喜地起身到洞门口迎接。 “你回来了?” 司伯言见她并无什么不妥,这才放下心来,莫名地还有种外出打猎归家的错觉,点了点头。 “想着出去找些野果或者野味充饥。你醒来没看见我没吓着罢?” 常乐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笑道“这有什么吓着的,知道你肯定不会丢下我的。正好我也饿了,咱们赶紧吃完赶路罢。” “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 司伯言似笑非笑地夸了一句,已经开始动手架木架烤兔肉。 不多会儿,兔肉的香味儿便溢了出来,烧出来的油脂滴在火上,噼里啪啦地直响。 常乐看着逐渐焦黄的兔肉,肚子饿得更加明显了,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旋转着的兔肉。眼看着它快要熟透,常乐瞧着外面纷飞的大雪,笑的合不拢嘴。 司伯言好奇“有什么事那么好笑?” 常乐抚掌道“我们现在穿着这种粗制的兽皮,呆在这林中山洞里,吃 着打猎来的兔子。这种接近自然返璞归真的原始生活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 司伯言习惯了她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的想法,可如今听她将如今这么困苦的境遇说的像是一种美好的奇遇,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听你这意思,你还想一直这样呆下去了?” “那倒没有,这样的体验一夜就好了。”常乐往后一仰,直接靠在了洞壁上,“咱们还是要赶紧弄完,回圭都去。有好日子,当然是要过好日子去。” …… 司伯言在寻猎物的时候便已经先去山头上看过了,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除了连绵的山脉,就是茫茫的白雾。陌生的,仿佛到了另外一片天地,既看不到蓬莱谷也见不到云雀山。 在他们所处的山头隔壁连着的就是一座完完全全的雪山,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雪。 如果要一直往北走,势必是要经过那座雪山。 司伯言将两只兔子都烤熟,把其中一只放凉之后,包裹起来装进常乐的布包里当做干粮。 一切准备好之后,直接带着常乐开始往北走。从雪山的山体侧面找到道路过去,省的翻山越岭耗费体力。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一章 遇见熟人 雪山上的积雪深厚,风雪凛冽,行走起来十分困难。 常乐和司伯言用脖子上的围巾将半张脸包裹起来,顶着风雪一步步往前移,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就冻得通红。 不多时,常乐便开始体力不支。 “我们先在这儿歇一会儿。” 司伯言领着常乐在一处较为平坦的背风处停下,四处都是雪,他们也不能坐着或靠着休息。 常乐便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掏出水葫芦喝了一口,里面的水一入嘴,冰的人一阵激灵,牙龈都有些发疼。常乐含了一会儿,等水温暖了些才缓缓咽下去。 “我们从这儿绕过去,应该要顺着山路走下去了。” 司伯言指了指北边,放眼过去只有漫漫雪地,白茫茫的一片,似乎看不到尽头。 他们若是要绕过这个山侧,还不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更关键的是不知道他们的体力够不够。 “还好我没有什么高原反应。”常乐喘着粗气,摸了摸冻红到有些发疼的脸颊,苦笑地看向司伯言,“我要是撑不过去了,你就拖着我了。” “放心,肯定是不会丢下你。” 司伯言难得地露出个浅笑,想要安慰常乐。 所幸,他们在天黑之前就绕过了雪山,开始往山下走。走走停停,又是走到了月上中天才勉强走到植被出现的地方。 常乐一屁股就坐在了一块裸露在外的巨石上,下一刻就倒了下去,感觉四肢僵硬的都不是自己的了。仰视着空荡荡的天空,任由大雪飘落在脸上,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 “一天爬完雪山,我都为自己点赞。还好那只是个小雪山,再大点,咱们真的要在上面过夜了。” “常乐,你莫要睡着了。” 司伯言有些担心的将常乐给拽了起来,坐在她身边,把肩膀借给她靠着。 “我们休息会儿,在附近找找有没有能生火的地方,去去寒。” 常乐依靠着司伯言,立马开始昏昏欲睡,身体跟灌了铅似的,再也站不起来。 “咱们就露天睡罢,太累了,走不动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浅。司伯言看过去,来不及劝阻,常乐已经睡着了。 司伯言环视四周,自己也疲惫的很。咬牙挪了挪,也靠在一块凸起的地势上休息,即便眼皮再沉重,也不敢轻易睡过去。 司伯言将手放在常乐的脑袋上,替她挡去纷落的雪。 两只萤囊就放在他们左右,作为这黑夜中的最后一点亮光。 身处险境,便是睡着也不敢久睡。 常乐在沉睡中,忽然间一个激灵,整个人醒了过来。发觉自己还在司伯言的怀里,他们俩连地方都没换,这才松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 司伯言身上的精力也 才刚刚恢复的差不多,可见常乐也根本没有睡多久。 “没有,就是忽然间反应过来咱们还在赶路,不能睡。” 常乐欲哭无泪。 打了个哈欠拱起身,随手抓了一把雪,用手掌的温度融化了,就着雪水抹了把脸,这才算是清醒。 身体依旧是疲惫沉重,却是要比刚刚好了不少。现在强打起精神还是可以继续赶路的。 二人刚重振精神站起来,便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急速跑过来,踏雪声和穿过枯枝的声音格外清晰。 “什么鬼?” 常乐惊恐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司伯言已经率先拉起她开始狂奔。 那东西紧追不舍,偶尔一声嚎叫,常乐和司伯言都反应过来是遇着雪狼了。 要么说,惨还是他们惨。 一路过来,常乐还一直庆幸没有遇见什么凶禽猛兽,没想到这就被追上了。 司伯言偶尔抽空往后看,便能见着四五只成群追猎他们的雪狼。 一路往山下狂奔,不知何时,面前忽然出现一片矮木森林。司伯言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带着常乐一头扎进了森林里。 等雪狼追他们的动静儿逐渐消失,常乐和司伯言才有机会缓口气。回头再看,四处都是树木,丝毫没见着雪狼的身影。 两人彻底地得以放松,依靠着树木大口地喘气。 差不多缓过来,刚想一屁股坐下去,就又听见周围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常乐和司伯言再次浑身紧绷起来,紧紧地挨在一块儿,四处巡看声源。 “是常乐!” 猛地出现熟悉的人声,常乐和司伯言才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跑过来。 那人也穿着粗制的兽皮衣裳,额上绑着额带,披头散发的,脸颊也被风雪刮的通红。但那灿然爽朗的笑容,还是让常乐一下子认出来。 原来是几天不见的于单。他手里也提着个萤囊。 “是于单诶!” 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见着熟人,常乐喜出望外,立马迎了上去。 司伯言来不及抓住她,也只好跟上去,目光却是警惕地四处梭巡。 他刚刚明明看见有个人跟着于单,但是那个人在于单接近他们的时候又隐藏起来了。 若是猜的没错,那个人应该就是维风的徒弟。可这个徒弟为何要一直躲着他们?难不成是他们认识的人? 不待他细思,常乐已经和于单欢喜地抱在了一块,两人激动的像是阔别已久的新婚夫妇。 司伯言立马上去抓住常乐的胳膊,将她拉回了自己的怀里。 常乐以为司伯言是没认出对方,才这般警惕,立马欣喜地指着于单。 “他是于单!咱们居然能在这儿汇合,真的是天定的缘分。” “同是来采药,遇见是必然的。”司伯言相比之 下,十分冷静,道,“于公子,这是将药已经采到了?” “没有。” 于单笑嘻嘻地回话。能看见常乐他们,算是这么多天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了。 在司伯言的眼里,于单笑的像个傻子,不由地皱眉。 “于公子按理说已经来到这儿三四日了,还未找到吗?” “对啊,你们比我早走那么久。你走的那天,公子还问你了,说你去哪儿了。” 常乐热络地接话,现在已经不想再思考找药的事儿了。 司伯言的脸却是黑了一半。 于单本来是一直看着常乐,听到这话,揶揄似的看向了司伯言。 “原来卜兄还担心着小弟呢,小弟真是惶恐。对了,你们来这儿,也是给卜兄找药的?” “对啊!”常乐脱口而出,说完便觉哪里不对,拧眉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给公子找药的?” 于单愣了下,笑道“卜兄都连着泡了几天的药浴了,我就算是傻也能猜出来。你们这次来蓬莱谷,根本就不是给母亲找药的,而是给卜兄寻药的。” 常乐恍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偷眼瞧向司伯言,见他还是一脸警惕的模样。常乐转回目光,再瞧于单时,却不想多想,依旧是笑嘻嘻的。 “真是不好意思,出门在外,就需要万事小心嘛。那你是要给你母亲找什么药?怎么还没找到?对了,谷主的徒弟呢,他不是和你一块儿来的?” “他生来长相可怖,怕吓着你们。而且,他不怎么喜欢跟外人接触。我一到这儿,就被困住了。这都两日了,还找不到出去的路。” 说着,于单的脸色终于凝重了下来。 常乐和司伯言的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此处是迷林?”司伯言头疼地看了看四周,“疑怪那些雪狼不追进来了。” 于单长吁一口气“我们当初也是被雪狼给追进来的。” “这什么个意思,我们出不去了?”常乐深觉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谷主的徒弟呢,他也不知道出去的路?这儿不是蓬莱谷吗?” “这已经不是蓬莱谷了,这里名叫百草坞。”于单惆怅道,“他年少时确实是进来过,但是一直在洞口那边的山上,还未到这边来过,所以不太清楚。不过我们来时,前辈有提醒过,在去沼泽之地的路上会有一片迷林,入则非有神助是出不去的。” 常乐忍不住抱怨“那这意思,这儿不就只有谷主能来了?那他直接来采不就行了,来回可能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儿。还让我们这群凡人来送死。” “前辈他……”于单顿了下,为难道,“他不能出蓬莱谷。听说,他也只是在三百年前来过。” 常乐和司伯言相视一眼,无言以对。 司伯言依旧冷静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找个地方休息下罢,等明日再想出去的办法。” 常乐丧气地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于单,这附近有什么山洞可以躲一下吗?” “没有,这儿到处都是平地和树林。” 于单一席话,犹如一盆凉水浇灭常乐最后怀有的一点小火苗。 “那我们就在此处休息罢,这雪应该也是要停了。” 司伯言果断地做了决定。 他们几人就近就找了枝叶,刨了个土坑,好容易升起来一堆火。飘飘扬扬的雪花还没落下,就被火苗灼热的温度融化。 常乐靠在树上,再次昏昏欲睡。 “这里这么冷,不如将谷主的徒弟也叫来,一同取暖罢。”司伯言趁机向于单提议。 于单笑道“不了,他要是愿意,早就过来了。” 司伯言凝视了他一会儿。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有破绽的地方,终是没有再多说话,心中却是一直对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保持绝对的警惕心。 “前辈没有说过这边地形险恶吗?你怎么还把常乐姑娘给带过来了?”于单瞧着常乐的睡颜,有些不满的怪责,“她不会武功,现在身上又没精怪护身。”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 托梦的百里大爷 司伯言淡淡一瞥。 “此事便不劳于公子关心了。说起来,我看于公子不像是大氏人。” 于单抬眼瞧向司伯言,抿唇一笑。 “我看卜兄也不像是大氏人。卜兄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长得有几分相似?” 司伯言与之对视,四目相对,一个沉寂如秋潭,一个明耀如宝石。他们二人光从面容上的特点来说,确实有那么一点的相似之处。 “我祖上有夷人的血统。”于单率先开口,“在大氏,这样的人好像并不少。听说朝中还有不少的大臣,祖上也是蛮夷之人。” 司伯言浅然一笑“是,大氏建朝前,中原便是多族相争,大氏便多有混着蛮夷之血的百家宗族。” 于单随意点了两下头,戳了两下火堆,火苗瞬间蹿了上来。 “可这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这天下本应该各国共处,百族常往。”司伯言浅然开口,缓缓说着,像是自言自语,“这才能体现出当今天下的繁荣昌盛。毕竟,国盛则万国归宗,国强才百族不抗。” 于单眸光微亮,抬眼看向司伯言,笑道“卜兄谈吐,不像是寻常人。” 司伯言淡然道“只是平日里走南闯北,瞧的多了,颇有感慨。于公子的气质,也不像是寻常人。” 不得不说,于单现在的模样让人感觉更加符合他的气质。不是说他如今的邋遢,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野蛮气息以及勇猛气质。 金山江,那可是育国和大氏的边界线。 “客气客气,多谢卜兄夸奖了。” 常乐在他们的聊天声中逐渐沉睡过去。 …… “常丫头,丫头!” 一道急切的声音突然响起,常乐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周围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常乐已经基本上熟悉了这个奇异的空间,揉了揉眼睛,慢慢地坐起来,四处扫了扫。 “大爷,你人呢?” “我在这儿呢!” 颇有老顽童风格的声调落下,百里大爷虚空蹦了出来,浑身缥缈的像是由白云团成的一样。常乐只能看见他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化作了涌动着的云雾。 百里大爷从常乐的左边晃悠到右边,一张脸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常乐有些眼花缭乱,但一瞬间振奋起来。 “我怎么又到这儿了?我现在不应该是在那个什么迷林里睡觉吗?难不成我又给冻死了?” “你倒是想得美。”百里大爷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周边云雾一阵阵的翻腾,笑道,“果真,我的法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可以给你托梦了。” 常乐抽了抽嘴角,不悦道“敢情您就是来找我逗乐子的?” “我这不是想看看自己法力恢复的程度吗?” 百里大爷兴奋的上下 翻腾,眼见着远去,下一刻又凑到了常乐的面前。 “你刚刚说什么迷林?你们还没找到药?” “没有。我们被困在一片林子里,谷主说进来这林子的都出不去。”常乐砸了下嘴,泄气地双手一撑脑袋,“大爷,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要把谷主给封在那蓬莱谷里?要不然那个什么腐果,没准儿谷主都帮我们采了。” “你想的美。那死小子就算能去也不会帮你们。”百里大爷像是看透了维风一般,仔细想了想道,“那片林子我之前好像路过过,其实也不难过,特别有你在。” “有我在就好过了?”常乐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您把我当什么了?难不成我其实是个神仙?” “你别乱想些有的没的。那死小子已经给你打通了七窍八脉,通了你的阴魂灵眼。你如今的感知灵力在某些方面与普通人不一样,你只管凭着感觉走就是了。” 百里说着,还忍不住激动上下翻飞,快活的像个小傻子。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轻松地把你的魂魄给召出来,给你托梦。日后,就算本大爷不在你跟前,只要灵力充足,就能这样跟你见面。怎么样?无知的凡人,长见识了罢?” 常乐一知半解地看着他,试探地说出自己的揣摩。 “听你这意思,我是不是也可以去玄灵观修道成仙?” “就你一个外来孤魂还想成仙?别想了。那死小子这样,只是在帮你固魂,帮助你和这个身体更好的融合。”百里大爷很是嫌弃地瞪了常乐一眼,又道,“哟,他们叫你了。你赶紧回去罢!” “等一下,我还想再待会儿……” 常乐话未落,百里那团云雾突然形成一只脚,直接一脚踹在常乐身上。常乐飞起,冲破白色的空间,进入一片黑暗,又瞬间坠落。 双腿猛然一蹬,常乐心里一紧,意识已经清醒。 “常乐,常乐……” 左右耳朵是两道声音。 常乐缓缓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司伯言和于单两个人就蹲在她面前,盯着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问完,他们又都坐了回去,什么话都没说。 常乐深觉莫名其妙,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了一觉,浑身舒爽。 也不知道百里大爷说的话对不对,总之,她先试试。 “天也亮了,咱们赶紧去沼泽之地罢。” “可这出去的方法……” 于单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出言打击精神头十足的常乐。 常乐神秘笑道“咱们先走走,没准儿就绕出去了呢。坐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走罢。” “好。” 于单轻易地就被常乐说动了,反正他和齐佑绕了几天也没出去, 也不差多绕一天。 “常乐,你们也是要去沼泽之地吗?” 司伯言略微思索,从常乐刚刚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又有了方法。也跟上常乐的脚步,直接走在了于单和常乐的中间。 于单瞥了司伯言一眼,立马很是自然地绕到了常乐的另一边。 “嗯嗯,就是这么巧。” 常乐说着,整个人却是被司伯言往他那边拉了拉。常乐扭头看向司伯言,司伯言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卜兄可是在防着我?”于单毫不客气地将问题点了出来。 司伯言对此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没有。”常乐只能从中当和事佬,“公子平时就是这样。等一下,我想想要往哪边走。” 常乐顺势从司伯言旁边逃离,独自快走了几步。环绕四周,见司伯言和于单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跟前,立马随意地走了一个方向。 “走这边。” 常乐和他们二人保持着距离,一直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二人有没有跟上,能发现他们之间不太和谐的气氛。 她能明显感觉到,司伯言是不喜欢她和于单亲近的,大概是害怕她被于单给骗了? 但于单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恶人,笑起来那么爽朗好看的,怎么会是坏人呢? 夹在他们中间,实在是难受。 一直走到了天色大亮,他们都不怎么休息过,周围一直都是看似相同的密林。然而他们一直没怎么吃过东西,肚子也有些空落落的。 于单本来想劝常乐停下来,找个地方休息找吃的之时,常乐突然兴奋地转过了身。 “你们感受到了吗?” 于单不解问“什么?” 司伯言默了下,细细地感受了下四周,道“这边的潮气越来越重,空气中还有几分腐臭之味,想必我们是在接近沼泽之地了。” “怎么可能?真的要走出去了?” 于单不敢置信,也认真地感受了下,这才发觉司伯言说的没错,当即像看神物一样看着常乐。一双浅褐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崇拜和惊异,嘴里喃喃地说着。 “常乐,你真的不是人罢?” “没错,我只是个传说,请不要崇拜我。”常乐立马配合摆酷耍帅,脸上露出神秘一笑,“无知的凡人,接受神的指引罢!咱们继续往前走!” 说着,常乐潇洒一转身,扬手指着前方,大笑了两声,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大步往前迈。 于单当真满是仰慕地看着常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冷静淡然跟在常乐后面的司伯言,羡慕地问上一句。 “卜兄,你是从哪儿求来的神女相助?我也想去求一个。” 司伯言认真地想了想,面色无波道“三清神殿。” “三清神殿?” 于 单想了下,再抬头,便看见司伯言已经先走了一步。眸子忽然一沉,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 难不成,真是他们的恶行触怒了上天,上天才派了个女子来帮助皇帝破除他们的诡计? 如果花楚儿没有害死原本的常乐,想必也不会有这个常乐的魂魄来借尸还魂。 她明明只是个小城官妇,却到了辅佐大氏皇帝的地步。如今他们的相遇,是想告诉他,冥冥之中一切都自有天意? “于单,你干什么呢?” 听见常乐的催促声,于单再扬起头,又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来了!” …… 带着众人走出迷林,常乐自己都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站在山岗上,面前是一望无垠的沼泽之地,以及漫处盛开着艳丽如血的形似三途河畔的彼岸花。此时天色无光,周围氛围阴沉昏暗,让人当真以为是误到了地府三途河一般。 那些沼水上漂浮着一层层墨绿色的青苔,又如同沸水一般不停地冒着泡泡。泡泡一破便散发出浓浓的腐臭之味。裸露在外的淤泥浅滩上,开满了那些妖艳的红花,那些红花上还结满了红色的果实。 众人看着这幅颇为诡异的场景,都不约而同地怔愣原地许久,找到草药的喜悦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凶狠的怪鱼 一直等熟悉了这里的情况,这才开始想怎么接近沼泽。 离岸边最近的一片滩涂也有几丈远,上面尽是淤泥,也不见得能落脚。 “我要的是那有着白叶的断肠花。”于单指着面前的沼泽,先开口。 常乐凝视半晌,忍不住提醒道“好像都是白叶。” 于单仔细看过之后,脸色微变地收回了手。 “我们要找的是无杏花的果实。”司伯言远远地看了看,忍不住皱眉道,“看着无杏花和断肠花同出一处,极为相似,不好分辨。我们得过去仔细查看才行。” “前辈可是没说过这里还有另外一种花,只说断肠花是无味,花红叶白。”于单一时有些气郁,感觉又被维风给耍了,“你们知道无杏花长什么样吗?” “我这儿有图。” 常乐立马从布包里取出一个竹筒,将无杏花的图示给取了出来。但稍稍一对比,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维风保留那一株无杏花已有三百年,花叶早已脱水发干,根本不知道它原本是应该是什么样子。 “深红色,根茎有倒刺,花蕊上有白色绒毛。”于单将上面的小字念了出来,“看来我们得从后面两点来区分。” “早知道这花这么重要,我当时就再观察仔细些。”常乐有些懊恼道,“既然谷主有心让我们凭画来区分,就不能直接让我画那一朵无杏花?非要我把整个药房里的草药都给画一遍!” “谷主行事,向来是不按常理出牌。” 司伯言也不得不屈服于维风的性情难定,未说维风要草药画的真实目的,怕常乐气得骂人。略一收心,面对眼前的情况。 “看这沼泽水深应当不是很深,可以先试探一下深度。” 于单及时补充道“对了,前辈说过,这里面还有怪鱼,需要多加小心。” “怪鱼?什么怪鱼?”常乐好奇追问。 于单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 三人到了山下边缘,看着咕噜噜直冒泡的淤泥沼泽,一筹莫展。 司伯言找了块儿石头,丢了进去。 石头溅起浅浅的水花,立马就被淤泥吞没,也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泥沼里游动。 “此处水不深,就看淤泥的深浅了。” “你们让一下!” 突然一声怒吼。 常乐和司伯言看过去,只见于单扛着个一人粗的、已经有些腐烂的树干,从山坡上跑了下来。 两人错愕,连忙给他让了路。 于单跑到他们旁边,猛然蹬直双腿,身子后仰刹住,下一刻就直接将树干往泥沼里面一甩。 “嘭!” 泥水四溅,还好司伯言及时抱着常乐躲开,这才免于受难。于单比他们俩还利索,已经躲得老远。 树 干稳稳地躺在沼泽上,陷下去大半,但是最上面还有一部分露在外面,看起来是可以安全过去的。 那个树干不短,但是距离他们岸边到最近的浅滩,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于单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三两下轻松越回岸边,指着树干比划了一下,颇为得意的笑着。 “看来淤泥也没有很深嘛,再丢两个,踩着木头就能过去了。” 常乐很是配合地鼓了鼓掌,满是崇拜的看着他。 “厉害!真厉害!你的力气怎么可以这么大?” “夸奖了,我天生就力气比较大。”于单很是谦虚地摸了摸鼻子,道,“卜兄,走,咱们再扛两个树干丢进去。” 司伯言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抱歉,我的力气没有那么大,要麻烦于公子了。” 于单的脸色凝滞了下,瞧了瞧对面的解药,看了看常乐的星星眼,咬咬牙,二话不说就转身回到半山坡。 在这附近还是很容易就能看见腐朽断裂的树干,于单根本不用费心找,走上几步便又扛了一根回来。 常乐已经化身于单的忠实迷妹,眼巴巴地盯着于单。 此时的于单,穿着兽皮,披散着带有一点自然卷的头发,扛着一棵一人粗几人高的树干,脸上的神情严肃坚毅,步伐稳健迅速,这样的形象不要太男人。 “于单,加油!于单,不要太厉害!” 于单听见常乐的鼓励声,在路过她身边时,故意停顿了一下,朝她勾唇一笑,挑了下眉头。转而,潇洒走下去,后腿一蹬,双臂一使力,将树干抛了出去。 树干直接越过第一根树干。随着一道沉闷的巨响以及飞溅的泥水,稳稳地落在前方,和第一根树干相距一步之遥,连接成一道桥。 “我了个去,这个精准度!于单,牛啊!” 常乐忍不住朝于单竖起大拇指。 于单甚是满意一笑,拍了拍手上和肩膀上的灰尘,很是挑衅地瞟了司伯言一眼。 司伯言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好像对这些都无动于衷。面对于单的挑衅,司伯言清浅的眸子微微一弯,莞尔。 “于公子确实厉害,辛苦了。” 见司伯言没有什么异常,挑衅倒是显得有几分无聊,于单只好专心解决面前的问题。 等于单把第三根树干丢进去,这桥就算是搭好了。 于单虽然力气不小,但一个人连续扛三根树干,并且还要使暗劲让它们连在一起,这些还是让他累的有些气喘。 这树桥看着稳当,但很难承下一个人的重量,须得快速经过才是。 司伯言瞧了于单一眼。于单已经出力,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过去。可是,将常乐一个人留在岸边和于单放在一块儿,他又不太放心。 踟蹰了 下,司伯言还是决定相信一次于单,跟他们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过去将断肠花和腐果取回来。” 常乐见司伯言要亲自上场了,顿时紧张起来,不安道“那你小心,于单说里面还有怪鱼。你一会儿摘完都装包里。” “放心罢,我快去快回。” 司伯言从她手中接过已经腾空的白布包,安慰了一句,转身便跃上了树干。 不过瞬间,他便到了对面的滩涂之上,立在树干的顶端,迅速查看着面前红花的区别。 如此近看,还是能轻易的看出这些红花是有区别的,大抵是分为两种。 一种花更像是画中的彼岸花,另一种更像是秋菊。它们的茎干分枝上还垂着一颗颗的红果子。彼岸花的果子如同樱桃,秋菊的果子如同桑葚。 脚下的树干因着他的重力而倾斜,司伯言也不敢耽搁,不管哪种是无杏花,哪种是断肠花,直接用匕首连茎带果的割了一小片,全都塞进包里。正当他转身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在顶他脚下的树干。 “卜兄小心!怪鱼出来了!” 于单在岸边紧跟着一声大喊。 常乐什么都看不清,不明情况,等于单叫起来,常乐也明显地发现司伯言遇到危险了。 司伯言紧急回转,刚跃起,脚下的树干被一只巨大的鳄鱼样的大鱼顶了起来,直接竖在了沼泽上。 另外一条大鱼就在司伯言的下一个落脚点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就等着司伯言落入腹中。 司伯言急忙一个伸手,抓住了那根竖起来的树干,猛然使劲,单手帮助翻身,又跳了回去,稳稳地蹲在树干顶端。 另外两根树干也在上下沉浮着,开始乱了队形。远处的沼泽泥水也开始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大批涌向司伯言在的地方。 忽然,一条大鱼一嘴咬在司伯言所在树干上。嘴下一发力,将树干底端咬断,树干开始倾斜。司伯言跟着树干往下倒去。 “司伯言!” 常乐在岸边吓得一声大喊。 就在树干要挨着大鱼嘴巴的那一刻,司伯言眸光一凌,瞅准机会,使劲一蹬树干飞了出去,落在正晃来晃去的第二根树干上。 在大鱼张嘴咬上来之前,司伯言再次一跃而起。 眼看着再有两下便可以到达岸边,突然间,后面大鱼一个鲤鱼跃龙门冲了起来,朝着司伯言扑过去。 司伯言已经拔出匕首,准备朝它扔过去,脚下却猝不及防地也冒出来一条大鱼。上下夹击,葬入鱼腹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刹那间,一根粗树干冲司伯言的脑袋上飞过去,正正砸中半空中的那条大鱼。因着树干的冲劲,大鱼整个被带飞。 司伯言立马将手中的匕首往下面那条大鱼的眼睛扔 过去。 锋利的匕首正正刺中大鱼的眼睛,血和黏液迅速溅出。 大鱼一声怒吼。 司伯言正好落身踩在它粗壮的牙齿上,迅速探身将匕首往上一抽,匕首利索地将大鱼的脑袋分为两半,鲜血汩汩流出。 在其他大鱼涌上来、脚下大鱼合上嘴的那一刻,司伯言双脚一蹬,飞身离开。 大鱼落在水面上,迅速染红了河面。 此时,第二根木头已经被撞得稀巴烂,司伯言无处落脚。 正想着要不要冒险踩着那些大鱼的脊背回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条绳子,紧紧地捆在他的腰间。 司伯言错愕抬眼,发现扔绳子的是于单。 这绳子先前一直被于单系在腰间。 于单此时正站在第一根树干的尽头,猛然将司伯言一拉,将他从那些大鱼中拽了出去,扔向岸边。 眼见司伯言可以稳稳地落在岸上,脚下的树干也要沉下去。在那些大鱼涌过来之时,于单突然加快脚步,跑了两步,一跃而起。 在他的身后,那群大鱼也跃了起来,纷纷扑向他。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你是齐爷 兀地,从半坡的林子上冒出来一个人影,只瞬间便冲到了于单面前。 将于单的肩膀一抓,顺便朝那些大鱼撒了些什么东西过去。 那人一脚踹在最前面那条大鱼的下颚上,借力带着于单转身,轻然落在树干上,飞身回到岸边。 “于单,你没事罢?” 常乐连忙跑上前,刚到于单面前,却是愣住了。 面前乌黑的沼泽突然间有了变幻,水面上迅速漂浮起那些大鱼,但仔细看,都已经基本上成了鱼皮。 司伯言瞄了眼河面上的情况,又警惕地打量着站在于单旁边的人。 很明显,这个就是一直暗中保护于单的神秘人。 这人身上并未穿着什么兽皮,就是普通的厚衣,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夷人的发辫样式。一双绿色的眸子,甚是扎眼。 特别是,这人的目光一直紧紧地抓着他和常乐,杀意隐现。 司伯言不动声色上前,将常乐拉至自己身边,离那人和于单远了些。 齐佑发现司伯言的警惕,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似乎对此事无动于衷。 于单没想到齐佑就这么出来了,看了看常乐和司伯言,笑了笑。 “这个就是前辈的徒弟,齐佑。” “哦,你好。” 常乐先善意地打了个招呼,瞧着齐佑总觉得哪里眼熟。虽然记不得他是什么人,但看他的眼睛也能猜出来他大概是哪个国家的。 “齐公子是育国人吗?” 于单莞尔一笑“是,他父母是育国人,不过死在了战乱。” “哦,齐公子真是厉害,几下就把那些怪鱼给弄死了。”常乐心虚地夸奖着,“那药已经采到了,咱们现在回去罢?” “断肠花。” 齐佑突然冷言开口,眼睛里都是寒气。 常乐直接被这人的气势给压住了,脑海里努力回想着自己是不是遇到过这么一个育国人。 于单立马上场化解这略显紧张的氛围。 “齐佑不怎么和外人打过交道,看起来凶了些。咱们现在要不要看看,这无杏花和断肠花是不是都采到了?要是弄错了,还可以再回去采。” “嗯,也好。” 司伯言答应了提议,在布袋中翻找了下,把那两种不同的花各拿了两株出来,其他的还留在布袋中。 仔细看了看,发现像彼岸花的那个,花蕊上确实有细小白毛,茎上有倒刺,而另一个没有。 思索了下,司伯言抬手便将秋菊模样的那种花的两株递给了于单。 “我这个便是无杏花,你看你这个是不是你们要找的断肠花。适才,多谢于公子的救命之恩。” “卜兄客气了。”于单笑道,将手中的花又转递给了旁边的齐佑,“你看看是这个吗?” 齐佑伸手拿过,仔细地看 了看,道“嗯,是这个,果如桑椹,我在师父的书册中见过。” “那便好。”于单不由欣喜。 齐佑立马从腰后取出一个手臂粗的木筒,揭开盖子,将两朵断肠花放了进去。 常乐一直关注着他的动作,便发现他手腕上裸露出来的佛串。 那佛串看着很普通,但常乐见过的戴佛串的育国人,并不多。 “齐公子,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话刚问出口,常乐猛然反应过来什么问题,指着他脱口而问,“你姓齐?你是齐爷!” 齐佑的眸光猛然一凌,刚刚将木筒别回后腰的手,已经顺着一把匕首出来。二话不说直冲常乐和司伯言,身形快如轻燕。 司伯言眼疾手快,拉着常乐便往后躲开,顺着一脚踢过去,踹在紧跟而上的齐佑的胳膊上。 “齐佑,住手!” 于单下意识地便出口阻拦。在齐佑一个闪身到司伯言面前的时候,从地上捡起绳子丢了过去,及时地缠住齐佑的胳膊,将齐佑拉回去。 齐佑反手用匕首割断绳子,再回头,司伯言已经带着常乐进了迷林。 猎物逃脱,齐佑的脸色很是不好,冷声提醒于单。 “主子,那丫头已经认出了我,你不该妇人之仁。” 于单将剩下的绳子往腰上一缠,面无表情道“这迷林只有常乐能随意出入,你与他们打起来,如今我们要怎么回去?” “主子不必担心。” 齐佑淡然安慰,从袖中掏出小葫芦,往地上一放,吹响短哨。 只瞬间,沼泽之上涌出一道道红纹,犹如红潮一般,直往岸边集中。不多时,便尽数钻进葫芦中。 “本来,我们也不需要走这迷林,只不过是被雪狼追赶而已。” …… 司伯言和常乐一直跑到迷林深处,确定齐佑和于单没有追上来,这才停下。 “你认识那个齐佑?”司伯言第一时间询问情况。 常乐大口地喘了两下,猛点头。 “我见过他,他和杨瓢他们是一伙的,他手上的那串佛珠能镇压住百里大爷。他手上拿的匕首,和咱们的一样,他肯定是育国里那个刺杀组织里的人。谷主的徒弟,怎么会是这样危险的人?” 司伯言凭着常乐所说的信息,大概也能猜出几分,立马感受到浓浓的危机感,但又有许多的疑惑。 万千思绪在脑中萦绕,但也没时间一一捋出来与常乐对质,只能先管好眼前。 “目前来看,谷主和育国的人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还会帮我。现在,我们要抢在他们之前回到蓬莱谷,然后尽快出谷离开。” “嗯嗯,咱们快走。不过你先把腐果吃了再说,那个有时限的。” 常乐提醒 着,等司伯言连吃了几个腐果,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地叫了两声。忽然间有些羡慕,但是不知道那些果子她吃了会不会有问题,也就不敢随便吃。 连咽了几下口水,也不等休息好,常乐直接带着司伯言往迷林外面走。 迷林本来的范围也不大,只是容易让人迷路,如今常乐能准确走出去,加上脚程故意加快,他们在天色擦边黑的时候出了迷林。 两人瞧了瞧天色,又看了看四周。 他们的萤囊都丢在了沼泽之地,如今没有可以照明的东西,只能凭着微弱的月光行走在山间。 念及夜间赶雪山更是危险,司伯言便决定先停一停,在周围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再说,却是一直绕着迷林边缘走。 “如果我们待会儿碰上了于单他们,怎么办?”常乐忍不住担心。 “我们直接躲进林子里就好了,按照他们先前的情况,那个齐佑再厉害,也对付不了这迷林。” 司伯言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带着常乐继续在林边游荡。 “可是,你忘了?”常乐紧紧地拽着司伯言的手,警惕地看着四周,“这儿可是有雪狼……” “嗯。”司伯言依旧镇定十分,听见常乐肚子时不时的叫声,道,“我就是在找它们,咱们现在得弄点儿吃的才行。” 常乐错愕地瞧了司伯言一眼,突然间有些心动,鼻子仿佛都闻见了肉香味儿。 她真的饿,快饿疯了,再没东西吃,可能茹毛饮血的事儿她都能干出来。 “还好,你没把匕首给丢了,要不然咱们连个防身的都没。” 司伯言没说话,只是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要不是怕常乐独自在迷林,到时候他也找不到她,他便一个人出来寻猎物了。 不多时,司伯言神情一凝,松开了常乐的手,紧了紧手中的匕首。 “它们来了,你一会儿就躲在安全的地方。” “安全?哪儿是安全的地方?” 常乐觉得他这个指令下得太不清楚,慌张的四处张望,便清晰地听见四周传来簌簌声。 紧接着,几只白狼蹿了出来,张着血盆大口,直奔司伯言。 司伯言毫不示弱,嘴角清浅一笑,飞身迎了上去。 常乐瞧清那些白狼的方位,立马跑进旁边的一颗树后躲起来,紧张地四处观看。生怕自己被别的白狼偷袭,耳边充斥着那些白狼的嘶吼凶悍声。 偶尔抽空看上一眼司伯言的打斗情况,便见司伯言像一只燕子一般在那些白狼之间来回躲闪,游刃有余。 出其不意地,给上白狼一匕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白狼更是发怒。 狼,当真是一种极为有血性的动物。身上中了好几刀,浑身的血迹,却是越战越勇,势要将司伯言四分五裂了才行 。 直到司伯言割破他们的喉咙,他们这才无力地倒下。 等空气终归于宁静,常乐才担心地从树后走出来,眼睁睁看着身上染了不少血迹的司伯言拖着一只大狼的腿缓缓地走向她。 那一刻,常乐竟不觉得血腥恶心,只感觉到了满满的安全感。 司伯言走到常乐跟前,像是炫耀战利品一样笑了笑。将匕首收了起来,顾及手上的血迹,没拉常乐的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走罢,赶紧进去,免得其他狼群也赶过来。” “嗯嗯,走。” 常乐点了点头,立马带路,将他带着往林子里走。 入了林子,常乐就在不远的四周找木柴,负责挖坑生火。 司伯言就坐在一棵树下,手下利索地处理着白狼。 在野外呆的久了,常乐用打火石烧火的技能也熟练了不少,不多会儿就将火烧了起来。周围立马亮堂暖和了起来,常乐将打火石重新塞回怀里最安全的地方。 在野外,有了火就有了一切。 司伯言那边将狼头和四肢都卸了,利索地剥下了狼皮,将狼皮挂在了树上沥血。等着风干了些带上,明天他们还要再经过雪山的,有张狼皮也能保暖不少。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雪崩了 常乐将架子搭好时,司伯言削好了根木头,将满是血的狼肉串了起来,搭在了架子上。 鲜血一直往火里滴。过了会儿,狼肉就开始流油,散发出肉香,火堆一直冒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我们一会儿多烤一些,回去的路上当做干粮。” 司伯言坐在常乐对面,和她保持着距离,翻烤着狼肉,说着安排。 常乐就托着腮,盯着狼肉流口水,忙不迭地点头,还拍了拍自己的白布包。 “我这包能装不少,咱们多烤点儿。不过,你这个皇帝还真是全能,什么都会。杀狼时那么厉害,又会处理狼,又会烤肉。” “少年时偶尔会和怀王去山中打野味儿,猎完后都是自己烤着吃。”司伯言轻飘飘解释着,“不过,每次杀鱼都是他来杀的。” 常乐点了点头,抿唇忍笑。觉得司伯言这个大叔有几分可爱。他最后一句是在解释自己先前为什么不会处理鱼的事儿吗? “怀王是不是打小就不带你干些好事儿?你作为储君,怎么会被允许做这些事儿?” 司伯言忽然有些感慨“也就跟着他,年少才有了不少的趣味儿。” “看来,你和怀王,是真的好。” 常乐瞧着司伯言,再次陷入了沉思,没有再说话。 司伯言发现她的注视,抬眼望去,却见她打了个哈欠,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神也有些迷蒙。 “吃完了,你就好好睡一会儿罢。” 常乐被他的话引得清醒了下,点头道“咱们换着睡,我睡好了,你也睡一觉。你这都好久没合眼的感觉。” …… 夜间,常乐睡到一半醒来,和司伯言换班值夜。 在常乐一再保证不会睡之后,司伯言才安心地睡过去。 等天色蒙蒙亮,司伯言睡了一个时辰醒过来时,发现常乐窝在地上睡的正熟。一时间,除了佩服她的心大,也没别的话好说。 常乐回笼觉睡好醒过来,两个人将狼肉装好,卷起已经差不多风干的狼皮。迅速经过白狼会出没的地方,直往雪山上走去,沿着他们来时的路往回走。依旧是凌冽的风雪。 就在他们刚到雪山中央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哨声。 常乐和司伯言面露不解,山体突然震动了起来。 往上一望,竟然是雪崩了! “妈呀,快跑!” 常乐忍不住叫起来,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突然间,司伯言将她往怀里一拉,紧紧地护住她。 紧接着,崩落的积雪如同山洪一般将他们湮没,一路奔向山下。直到经过一片平缓之地,被缓冲,雪洪这才停了下来。 天上的冬阳从云后露了出来,照亮着整片雪山,处处透着祥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雪洪停止的地方,有处积雪出现动静,被什么耸动着。动静越来越大,最后,一个人从积雪中挣扎了出来。 司伯言适应了下周围的光线,劫后余生,胸口一起一伏,迫切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伸手试探了下常乐的鼻息和脉搏,确认她还活着,这才放心。挣扎着从厚厚的积雪中出来,随后又将常乐从雪中拔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最后体力不支的倒在了雪地上,仰望着苍穹。 冬日的太阳虽是柔和了不少,但也不适合直看。伸手遮了下,司伯言微微阖上眸,等着体力的恢复。 刚刚是因为一道哨声,才出现了雪崩。看来,他们刚刚是被人针对了。 这个人,不必说,除了于单和齐佑没有别人。 那个于单果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好容易恢复了些精力,司伯言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环视周围,发现他们正处在雪山半山腰的平地上。 不知道常乐何时才能醒过来,他们得找个容身之所才行。 不然,雪山上的夜晚可是冷的很。 如此想着,司伯言勉强将常乐背了起来,顺着路往南走。 一脚踩在雪崩后松散的雪地里,直接陷了下去,积雪能到他膝盖那么深,走起路来极为不方便。等走到筋疲力尽之时,也没走多远。 走走停停,终于在太阳开始往下落的时候,找到了个不深不浅的山洞,正好能容下两个人。 常乐醒过来时,天色差不多已经暗了,发现司伯言就靠在她旁边休息,而她的身上就披着先前带着的白狼皮。 “嘶——” 刚动了下腿,常乐就感觉脚踝处疼得厉害,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司伯言听见她的动静儿,立马醒了过来,见她捂着脚踝,立马担心道“怎么了?” “我的右脚好像扭到了。” 常乐根本不敢动自己的脚,凭借着手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脚都肿了一片。 司伯言在碰到她脚踝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犹豫了下,还是直接帮她除了鞋袜,借着幽暗的光线,可以看见她的脚已经肿了很高,而且紫了一片。 “你稍微忍一下。” “又忍?” 常乐惊恐,立马就想把脚抽出来。 和上次一样,司伯言在她刚要挣扎的时候,就猛然一扭,帮她将错位的骨头校正。 常乐当即一声惨叫,疼得后仰,一脑袋砸在了石壁上。 登时,脑袋疼,脚踝疼,都分不清孰轻孰重。 司伯言见状,忙替她将袜子穿上,又查看她的脑袋。见她后脑勺只是起了个包,并没有撞破,这才安心。叹了声她的多灾多难,这才将她揽在怀里,替她揉着撞疼的位 置。 “你的脚伤的还挺严重,这两天都不适合再走路。我们便在这儿休息两日罢,幸好带的肉足够,省着些吃还是没问题的。” 常乐忍不住动了动脚踝,发觉还是隐隐作痛,司伯言无奈又没好气的声音立马在她耳边响起。 “你就安生些罢,要不然咱们两天后也走不了。一会儿我给你把脚给固定起来,免得你再乱动。” “耽误两天,于单他们肯定早就到蓬莱谷了罢?咱们回去晚了,到时候不是很危险?” 常乐愁眉苦脸一叹。 司伯言安慰道“你现在这样,勉强回去了,就算有什么危险也逃不掉。还是好好地在这儿呆上两三日罢,十里和无泽,怎么说也有百里大爷护着,应该不会有事。” “对哦,百里大爷。”常乐灵光一现,“百里大爷现在可以给我托梦了,我们没准儿可以从他那儿打听情况。” 司伯言惊异道“你们还有这样的联系?不是你戴着红宝石才能跟他交流吗?” “那是以前。” 常乐立马把上次在迷林里百里大爷托梦的事儿给司伯言说了一遍。司伯言听罢,这才明白过来。 “这倒是一件好事,那就更不急了。”司伯言道,“看来谷主当真不是一般人,不光能治病救人,还能替你固魂通灵脉。” “是。”常乐颇为感激的点头,“由此可见,谷主和那个齐佑,肯定不是一路人。那个齐佑,一直不出现,肯定是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害怕我认出他的身份。但是,我也不觉得于单有要害我们的意思啊,那么努力帮忙,还救了你。刚刚齐佑要杀我们,他还帮忙阻拦了,要不然咱们还逃不掉。” 司伯言对此也保持疑惑的态度,沉吟了下。 “这个于单行事看着确实是有些矛盾。你和那个齐佑是怎么认识的?” 常乐便将当初在四财赌坊里,靠百里大爷出老千,最后被齐佑镇压,然后被抓的事儿说了出来。 “看来,我们无意间偶遇了不该遇到的人。”司伯言默了会儿,掏出还染着血迹的匕首,沉着分析道,“十三郡的矿山,驸马的金库,香妃下的蛊毒,他们的手段还真是多。想必,他们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这次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你这意思,他们不是想弄死你,然后趁乱攻打大氏罢?”常乐惊恐坐了起来,“驸马虽然死了,但朝中如果还有人和育国勾结,到时候里应外合,要怎么办?” 司伯言的眉头只是皱了皱,却是没有太多的担心,甚至还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意思。 常乐凝视他半晌,一时不解,好半晌才试探问“你该不会,早就料到这些罢?” “这些倒是没有。”司伯言摇了摇头,笑道,“我只是料 到,有人会趁着我体弱之时,做些违逆之事罢了。” 常乐就算再不关注时政,经历那么多,也能猜出,现在的大氏正处在一个危险的时候。 这次,司伯言带着她亲自下江南找药,如此有时间精力,她以为是育国的事情终结在育国妃子被发现就结束了。 却原来,他是想引蛇出洞。 他是走了,那在圭都帮他周旋的,不就是怀王? “你就这么信任怀王,将江山交给了他?” 司伯言不可置否道“除了他,还有别的可以信任的人吗?” 常乐很后悔自己质疑了他们兄弟的感情,如今又白白吃上一顿狗粮。可越是这般,心头的疑惑就越来越深。 “你说的这么好听,当初你不还害死了怀王的娘亲?” 司伯言眸光微闪。 这件事都已经全都解决了,也已经过去了许久,没想到常乐又重新提出来。 看她郑重的模样,又好像将这件事压在心底许久了。 司伯言默了默,问道“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件事?” “杨瓢说的,杨瓢说这件事儿大家都知道。说你就是因为心生愧疚,才对怀王这般好。” 常乐紧紧地盯着他。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我就问问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问出怀王母亲的事,这种话直接问当事人,明显是个很傻缺的行为。 但是,她不问清,心里头难受。 “杨瓢?” 司伯言轻轻念叨了下这个名字,不由暗道看来她确实是憋的有很久了。 “如果是我杀的,你要怎么办?就在这儿杀了我?” “……” 常乐瞧了眼他身边的匕首,动了动受伤的脚踝,气势立马就下去了,毫无底气地抿了下嘴唇。 “我就问问。” 司伯言因她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常乐没好气地咬了咬牙,道“所以,到底是不是你?” “是也不是。” 司伯言收敛了笑意,瞧她急迫紧张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放心,沅贵妃的事,怀王都已经清楚,他也知道该怎么选择。你不必担心会因此夹在我和怀王之间难做人。” 闻言,常乐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压在心口上的那块重石终于放下,探求真相的欲望也没了。 既然司伯言放心地把圭都交给怀王坐镇,再加上之前查沅贵妃案子时怀王的表现,那说明他多半是没骗自己。 “那我也想知道,倘若怀王和我真因这件事而刀剑相对,你会帮谁?” 面对司伯言突然的假设提问,常乐不悦皱眉,反驳道“你刚刚不还说不会让我为难吗?” 司伯言随意道“我也就问问。” 常乐本想随口敷衍一句,但望着司伯言有些认真的眸子,竟是不敢随意调侃。仔细权衡了下,最后咬咬牙,郑重回话。 “我不回答假设性问题!” “为何不回答?我以为你会说,肯定是帮怀王。” 常乐感觉哪里不对劲地看向司伯言。却发现他的眸光有些灼热,还有浓浓的笑意。 心中“咯噔”一声,神经忽然敏感起来。半晌,才厚着脸皮笑了笑。 “我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们要真打起来,不管站在你们哪一边,对你们没影响。”常乐顿了顿,盯着司伯言,往后一躺,摊手揶揄道,“你这话说的,像是在试探你和怀王谁在我这儿更重要似的。” “嗯,是这么个意思。” 司伯言轻描淡写地就承认了。 常乐脸上再也笑不出来。 一般人听到这种调侃式的疑问,都会否认的罢?她本来想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相信都是错觉的。 常乐愣问“你是认真的吗?” 司伯言认真道“极是认真。” 那一瞬间,常乐是有些窘迫和尴尬的,但莫名其妙地后面就开始高兴起来,激动的跟中了彩票一样。 这种感觉,和听见于单跟她变相表白不怎么一样。 脸上虽然尽量憋着,让自己不那么喜形于色,但眼 睛却是藏不住的泛光。 司伯言清晰地抓到她的情绪变换,虽然不确定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却也像得到肯定答案一般愉悦。 “所以,你选谁?” 司伯言又追问了一句。 常乐有些语无伦次“你们俩这也不能放在一起比,这选不了。就比如,江山和美人有一天冲突了,你选哪个?” “自然是江山。”司伯言毫不犹豫回答。 常乐再次僵滞,眸中的亮光都黯淡了下去,心中的希望落了下去。 看来,真是她想多了。 司伯言见状,突然间反应过来什么,轻咳了一声,微微皱眉,给自己找着台阶下。 “是挺难的,这种不存在的问题确实不应该随便问。” 常乐干笑两声,配合着附和“是吧?早说了,不要随便做假设问题,假设问题才更容易问出真心话。” 司伯言默了半晌,仔细地揣摩了下常乐话里的意思,判断出她的意思应该不仅仅只有明面上的,貌似还在怀疑他刚刚表白的可靠性。 他作为一代帝王,刚刚那般爽快承认,已经算是最大程度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这种待遇,也只有贤妃才会有。 常乐现在明显质疑他,难不成,他还要说的再露骨点? 那也太不符合帝王的仪态了! 如此坚定的想着,司伯言瞧向立马就要睡着的常乐,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常乐。” 常乐正阴郁着,嘟囔着哼了一下表示在听。 很明显,她的态度是在说“有屁快放,没话勿扰”。司伯言忍了忍,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下一刻,司伯言又偏过脑袋。 “常乐。” 常乐依旧不看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比刚刚还要不耐烦一些。 “常乐。” 司伯言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常乐终于忍不住,扭头看他,虽然是忍着,但说话不由得就有些冲。 “干嘛?” 司伯言眸子一眯,下意识地便想责一两句,但及时忍住。末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在生气?” 常乐被他这句话问懵。 她现在是在生气?她突然间生啥气?好像没啥事儿值得生气…… 等等,她得捋一下。 “常乐。”司伯言意味深长地叹了声,目光却是移走,没再看她,“我坐上现在的位置,是牺牲了不知多少人才换来的,有母后,有沅贵妃,有大长公主……作为君王,我唯有凡事以江山为重,方不辜负他们的牺牲。” 常乐的思绪被他打断,听罢,很是肯定地点头。 “你这样想,确实是对的。” “你也这般以为?”司伯言欣喜看向常乐,道,“我便知你能理解我。常乐,我不会让只能在江山和你之间选一个的情况 出现,我相信,也不会有这种情况的出现。你可能相信我?” 常乐惶恐“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常乐,你可愿进宫陪我?” 司伯言期待的看着常乐,眸中透露着几分自信。 只要她说一句愿意,他定然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沅贵妃。 常乐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第一次见他的场面,回想起他在谈论自己的江山梦时的那种雄心壮志,响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要信任自己。 那种喜出望外的感觉再次清晰,心中被某种东西溢满。 不得不说,她早就被眼前这个人吸引。 听着他的问话,就有一种冲动,想要直接给个肯定的回答,但关键时候,理智及时的回来。 “陛下,咱清醒一点。你不能因为我救过你几次,你就想以身相许了。我救过那么多人,你们都以身相许,我要是都答应,那不是太不妥当了?” “我不仅仅是因为你救过我。” 前面已经说了那般直白的话,底线已经拉低,司伯言也就懒得再鼓励什么皇帝体面,只想解释的更明白一点。 “我,我心悦你的纯真善良。” 常乐眉头一皱“您在说我白莲花?” “白莲花?如此形容,差不多,只不过你不似莲花那般高雅冷艳的不可触碰。” 司伯言给出十分中肯的评价。 常乐竟无言以对。 她连白莲花都不如?面前这人,现在真的是在跟她表白吗? “你说些实际的,性格这方面,我知道自己很优秀了。” 今日不将她夸好,别说恋人了,朋友都做不成! “除了你的才情便只有这了。” 司伯言表示无能为力。 哄女人这种事,他当真不如怀王,早知便多同怀王学一些。 “你……大哥,您现在是在……” 常乐一时有些气结,双手跟随着情绪比划,脚下猛然一跺,牵涉到了扭伤的部位,一时没忍住地龇牙咧嘴。 司伯言忙去看她的脚踝,顺手便从身上撕了一条布带下来,又伸手朝常乐要东西。 “把装画的画筒给我。” 常乐二话不说递给了他。 司伯言将无杏花的画取出来,用匕首把竹筒分割成两半,往常乐的脚踝两边一放,就用布带缠了起来。 “你当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确实是在夸你,你便是听着不悦,又何必如此?” 常乐本来已经消了气,这回被他一提,又冒出火来。 “你也知道我听着不高兴,那你还故意这么说?你是真心给我表白吗?你能不能学学于单,学学怀王?” 司伯言眸光一凝,将布带系紧,略微不悦地坐了起来,轻飘飘地看向常乐。 “你喜他们那般的?那便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 。” “我……我也没说我喜欢他们那样的,那我要喜欢可不就早抓着他们不放了?”常乐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这人,怎么……” “我怎么?”司伯言挑眼看她,见她气恼偏过脑袋,沉了沉气,才又道,“我素来只为朝政,极少在意儿女私情,我也从不曾讨好过何人……我当你,也不是个喜听甜言蜜语的。” 常乐听他平淡的话里有解释的成分,念及他的身份和性子,有些事情对他来说,确实是太为难他,心下的气儿也散了不少。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甜言蜜语是个人都爱听好嘛。” 司伯言默了默,未说话。 空气再次寂静,第二轮告白又悄无声息地结束。 没落的个结果,常乐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儿不怎么舒坦,索性靠着石壁继续睡觉。 她还是赶紧见着百里大爷,早点出去,回到圭都,他们就再无交集! 不可能再有交集了的,再见面彼此都尴尬。现在的氛围就很奇怪。 因为司伯言的告白,常乐心里七上八下,来回换姿势,就是睡不着。 后来发觉自己这般,太过暴露心情,就直接缩着躺在了地上,面朝墙壁,死死地保持一个动作,强迫自己尽快进入睡眠状态。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知道谈恋爱么 兀地,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身上。 常乐瞬间睁开眼,这才感觉出来是狼皮,不由得心里又慌又难受。狠狠地重新闭上眼,脑子里又冒出来司伯言屡次护她的场面,以及那些肯定和鼓励她的话。 他一次又一次地肯定她的画作,肯定她的一些看起来幼稚的做法,各种相信她信任她。无论是马场狩猎,还是走九死一生。 甚至说过,她是他的福星。 她也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才真正开始认清自己,发现存在这个世界的某些意义。 有些东西一旦放出,便如洪水一般,拦都拦不住。 常乐自己也没想到,居然记得那么多关于司伯言的事,关于那些记忆的印象大多都化为对他的钦慕。 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攥着衣袖,呼吸因激动而微不可闻地颤抖起来。 “丰子善的《江山图》便是我所求之志,我早已将它放在你那里,你可愿助我成就那幅江山图画?” 司伯言的话猛然出现在耳边。 常乐陡然受惊。他果然知道她没睡着。 司伯言静静坐在她旁边,颔首敛目。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为切实的甜言蜜语。 “可你是帝王。”常乐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激动压下,“就算我不愿意承认,但我所寄居的这副身体始终是个寡妇。就连怀王都不能娶寡妇,你更是不能了。” “这么说,你心中也是有我的?” 司伯言像是看见什么亮光一般,语气也有了起伏。 “我不知道,我也没对谁真正动心过。只不过,刚刚想到能跟你在一块儿,心里头还有些期待。这是面对怀王他们没有的想法。” 说着,常乐一骨碌翻过身,躺在地上枕着手臂,仰视司伯言,面带笑意。 司伯言静静地看着常乐,似乎有一道暖流在身上四处流窜。面对她直勾勾的眼神,猛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 “喜欢你归喜欢你,可现实是现实。你是皇帝,且必须以朝廷江山为重,不可能娶一个寡妇。” 常乐幽幽地坐起身,很是无奈地看着司伯言。 “我不是这里的魂魄,指不定哪天睡着,我就又回到了我的家乡,这里对我来说都不过是一场梦。” “若你信我,我定然不会负你,会给你一个正正当当的名分。” 司伯言坐姿端然,与常乐对话就像在与他国达成某项重要的约定一般。 常乐正想避开他的许诺,调侃这氛围时,司伯言却是先一步将她轻轻抱住,用极轻极柔的声音说 “若是有一天你真的要回去,我也会成全你。” 他言行忽然的小心翼翼,好似一个重力,就会让常乐的魂魄离开这里,回到原本属于她的地方。 常乐忽然眼睛泛红,鼻头一酸,伸手将他 抱住,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半晌,才闷声回了一句。 “谢谢。” …… 翌日,司伯言醒来吃了块狼肉,就出了山洞,打算先探探周边的道路,顺便找找有没有可以生火的木材。 司伯言把匕首和狼皮留给了常乐。 由于不放心,一旦预估时间超过了两三个时辰,司伯言就会回去一趟,看看常乐有没有事。 如此折腾,到了天黑没有光亮,这才终止探索。 “我看到前面还有个山洞,那里背风也大一些,明天可以先将住处换到那边去。” 司伯言说出提议。 常乐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好啊,明天就过去。” 司伯言欣慰一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希望可以尽快出去,不知圭都现今如何了。等解决完圭都的事情,我便将你接进宫中。” “不急,一件件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常乐笑嘻嘻地安慰。经过昨夜告白,她现在看什么都充满了希望。 她倒希望可以慢慢来,一求稳扎稳打,二是她还没有说服自己就这么进宫开始宫妇生活。 她还有画坊,还有学堂,还没看过这天下,还没到自以为的要结婚的年龄。 “司伯言。” 听见常乐叫他的名字,司伯言依旧皱了下眉头,却是不反感,便应了一声。 “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儿,两个人如果喜欢的话,会先谈恋爱,然后再决定在不在一起。” 司伯言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常乐把那三个字用繁体字写在他手心里,解释道“反正就是,通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来看适不适合。不合适就再找别人。” 司伯言差不多明白,便问“那都做些什么?” “呃……”常乐想了一下,凭借着看猪跑的经验,道,“就是做各种甜蜜的事,甜蜜,你懂吗?比如,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玩耍……” 司伯言点头,略微好奇地凝视着常乐。 “你们那里的未婚的男子和女子有很多机会单独见面吗?父母都不会管?” “一般成年了都不会管。”常乐悻悻道,“十八岁以下未成年还是要管一下的。成年,就是到成人的年纪。就是你们的女子及笄,男子及冠。” “如此。”司伯言点头,“既然不合适还要分离。可如此,先前男女子一同便已让女子的名誉受损,岂不是不负责任?” “我们那边不太一样,不会因为这些就影响名誉什么的。谈恋爱期间,一起住都是可以的,做些什么亲密的事儿,也都可以理解。” 司伯言这回紧紧地皱了眉头“哪怕行夫妻之事?” “有的会,但也有没有的,这全看每对情侣自己了。反正你知道,我 们那边民风开放就行了。” “那你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司伯言目光灼灼地盯着常乐,很是严肃认真。 “没有。”常乐迅速回话,“我想谈,但老是找不到对象,看来我的桃花都开在这边了。” “你这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来到这儿,和怀王或者谁谈过?” “没有,都没。” 常乐再次否认,看见他嘴角清浅的笑意,这才觉得哪里不对,一把推开他。 “你好意思在这儿追究我?你后宫那么多女人,你说说你睡了多少个?哦,天,我怎么会想着跟你在一块儿?我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 话未落,司伯言直接亲了过来。常乐一阵错愕,将他推的远远的。 “你,你这……你还嫌弃我们的民风开放,你之前就动不动的就又是拉我又是抱我,现在又一言不合就……” 司伯言见常乐气呼呼的,着实可爱,忍不住笑道“我们这里,一旦对女子做这些轻浮的事,可都是要负责的,不像你们还可以分离了再找别人。” “那你先前……” “从第一次拉你手,我便做好了为你负责的准备。准确来说,从亲眼看着你跪在三清殿中为我祈福,我便想着让你留在我身边。” “……” 常乐哑言,脸上一阵发烫。深觉也就一夜的工夫,司伯言说情话的本事涨了不少。 “你刚刚不是说,谈恋爱什么都可以做?亲你一下,应当也是正常的事情。我这是在按你的家乡风俗来。” 司伯言一本正经地说着。 常乐竟是无法反驳,但也不允许自己处于劣势,立马道“咱们现在,处在这么危险的时候,那些甜蜜的事儿都是虚的,可以不用做了。重要的是达到了解的目的。” 司伯言不可置否点头,一脸的云淡风轻,表达着随她来的意思。 常乐问“你今年多大了?” 司伯言道“三十。” 老男人。常乐暗暗啧了一声。 “你呢?” 司伯言反问。 常乐想了想“现在应该快二十一了?” “原本的你。” “好像有二十五了。” “看来差的也不大。”司伯言满意点头,末了,不敢置信问,“你当真没嫁人也没谈过恋爱?二十五未出阁,在我们这儿已经是奇谈了。” 常乐感觉胸口狠狠地中了一刀,颇感无力地趴在了地上,甚觉凄凉。 想她前世,家庭美满,父母开明,前半生是学霸后半生是学渣,兴趣广泛经历丰富,绘画有天赋,工作能力也强。 处处都好,唯独恋爱史的空白让她惆怅不已。 如今司伯言戳到她心中痛处,她立马盯着他反击。 “说你后宫有多少个女人?” 司 伯言含笑摇头“这些有内官负责记录,我不知。” 常乐嗤笑一声,冷声问“那你喜欢过几个?” “男女之情的,没有。” “没有,不可能罢?那个育国的香妃,还有那个贤妃,我看你对贤妃就挺好的嘛。” 常乐说着,便觉自己掉进了醋缸里。这种事,她之前是不会在意的,但现在,就是突然间很在意。 “贤妃是我在东宫时,便伺候我的,待我如亲,我自然待她不同。一直以来,我对她只有感激,并无儿女之情。”司伯言如实道,“对我有恩的大有人在,贤妃便是一个。但让我动心的,唯独你一个。” “你别企图用糖衣炮弹忽悠我。” 常乐听着他的鬼话,居然不自觉的相信了。她一定是变成了恋爱脑,所以听什么都会自动加滤镜。心中暗喜,面上咬了咬牙憋着。 “你不动心还睡那么多女人?别说了,你圆不回来了。你希望我忠贞,追问我恋爱情况。但我也有我的精神洁癖,不与人同侍一夫。” 司伯言闻言,却是没说她现在也是为过人妇的伤人话,只是道“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我若无子,令皇室无法枝繁叶茂,那我便是司家的罪人。”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 早就忘了 顿了顿,司伯言往常乐跟前靠了靠,在她耳朵旁轻声道“你若介意,日后,有你为我生儿育女,我也不用再找其他妃嫔。” “可我不能生育。”常乐愣愣说道,“张长修就是以为之前的常乐三年无子,才纳了花楚儿为妾。” “谷主说那是因为体寒之症,此次他为你治好,多加调理,应当是没有问题。”司伯言抿唇笑道,“等回去清剿了叛国之人,我们便可试一下,看能不能怀的上。” 常乐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垂眸看着黑黢黢的地面。 她若怀不上,那他还不是要找别的女人? 那些妃嫔也都算是他的媳妇儿,她又不能骂她们是小三,说她们不要脸地抢男人。 不对,她这样的身份也当不了皇后。不是正妻都是妾,她不也变相的是小三一员? “就算你怀不上,我也可以将怀王的儿子过继过来。”司伯言摸了摸她的鬓发道,“反正我先前也要不了孩子,今后也没有,也不是什么憾事。” 见司伯言许下的承诺越来越多,常乐再也不敢多说下去,有些烦躁地躺了下去,脑袋枕在司伯言盘着的腿上。阖上了眼睛,轻声开口。 “一切,等到时候再说罢,船到桥头自然直。” …… 蓬莱谷。 十里趁着维风在后屋跟于单他们议事,摸着黑就溜进了药房,让无泽在门口守着。 百里果真还在药房里,正在苦大仇深、骂骂咧咧地给维风装订书册。 “大爷!” 十里将门一关,忙跑到百里跟前。 百里大爷看见自己亲人,激动的不得了,立马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扔。 “我的亲后孙啊!” “大爷,于公子他们都回来了,阿常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十里一把抓住百里大爷的胳膊,开门见山说出自己的目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看看阿常他们怎么样了?” “有,你等我!” 百里大爷底气十足,盘腿往地上一坐,两只手一捋白花花的长寿眉,立马垂下了脑袋。 十里好奇地在他面前跪坐,等着百里大爷的结果。 不多会儿,呼噜声从他嘴里冒出来。 十里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小声试探“大爷,大爷……” 百里大爷的呼噜声越来越大。 十里深觉自己是受到了欺骗,气呼呼起身,直接冲出去。 无泽见状,问道“大爷也没办法?” “他说他有,然后就睡着了。”十里深有要和百里大爷打一架的想法,“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他向来如此。”无泽也算是对百里大爷的情况有些了解,劝道,“你等他醒过来,或许事情就解决了。” 十里狐疑“真的?” “嗯。 ”无泽点了点头。 十里犹豫了下,扭头又钻进药房里。也盘腿在百里大爷对面坐下,等着他醒过来。 …… 百里大爷再一次把常乐给召唤出来。 常乐看见百里大爷,十分激动,噌地一下站起来。 “大爷,你终于找我来了!大爷,于单他们回去了没?” “回了回了。”百里大爷还是那副半实半虚的状态,在常乐四周飘荡,“你在哪儿呢?十里让我来问问你。” “我和司伯言被困在雪山里了,于单和齐佑还要杀我们。不对,应该只是那个齐佑要杀我们。那个齐佑就是谷主的徒弟。” 常乐想了想,说的更加准确些。她还是觉得于单对他们没有恶意,毕竟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们。 “大爷,你守好十里和无泽,别让他们被那个齐佑给抓了。” “放心罢,有本大仙在,是不会让他们出问题的。”百里大爷再次信誓旦旦地拍了胸脯,“但是你们两个被困在雪山,还回得来吗?” 常乐点了点头。 “应该回得去,我的脚扭伤了,就耽误了。司伯言这两天正在找出去的路。” “就是一个小雪山,没什么难度。那我就回去跟十里说了,你们注意点!” 说罢,百里大爷一个旋转,收了空间就跑了。 一下刻,百里大爷的灵识归来,自己也醒了过来。 “大爷,你终于醒了。”十里自己都快要睡过去了,激动地责问,“你不是说可以找到阿常吗?你居然睡过去了!” “我这不就是帮你找人去了?” 百里大爷被劈头盖脸的说一顿,当即脸上无光,气呼呼地用手戳着十里的脑袋。 “你个白眼狼,指使我这个老辈也就算了,还这么不尊敬,大爷我之前白教你了?” “哎哟,大爷,你之前就没教我好,现在也别说这些了。”十里把百里大爷的手指拍开,迫不及待追问,“所以大爷你到底找到常乐没?您老这个时候就别说废话了。” 百里大爷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丫头,阿常都比你懂事,……” “她向来比我懂事。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一会儿谷主就回来了。” 十里作势就站了起来。 百里大爷咬牙切齿,暂时妥协,把常乐的话转述给十里。十里听完,立马着急忙慌起来。 “大爷,那你快带着我们出谷啊!等阿常回来咱们就走。你知道我们怎么才能出谷吧?” “当然……”百里大爷犹豫了下,然后坚定点头,“放心,我能找到。” 十里的脸立马耷拉下来,死死的盯着他。 “大爷,每次你说这种话的时候,都不靠谱。你骗的了别人,蒙不了我。你的记性就跟什么似的, 说过的话放个屁的工夫儿都能忘了。你是不是忘了?别转眼珠子!” “我会想起来的!”百里大爷赌气地怼回去,“你这丫头,一天天的,怎么跟你大爷说话的?” “我一直都是这么跟你说话的,这时候你不习惯了?”十里哼一声,“我听说,谷主肯救公子,是因为你说你能放他出去。我也听说,那个谷主被你困了三百年。都三百年了,你现在还弱的不如咱家里以前养的大公鸡,你还能把谷主给放出去吗?” “我说后孙,你这是小看大爷了罢?我跟你说,大爷我现在的灵力,就是解个小小的禁制,没什么难的。” “禁制在哪儿呢?” 十里双手环抱,眯着眼俯视百里大爷。 百里大爷的眉头跳了跳。 十里咬牙“忘了?” “丫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百里大爷惊恐跳起来,一把捂住十里的嘴巴。 他是真的忘了,这段时间他有在努力的回忆,却是无疾而终。 就像十里说的,都三百年了,三百年前的事儿,他哪儿还有可能记得?! 他还没有自我推脱完毕,药房的门突然被人踹开。不过晃神的工夫,百里大爷被一道力量拽了过去。 等无泽闯进门,众人反应过来,却原来是维风死死的掐住了百里大爷的脖子。 维风双目发红,身上寒气四溢,吹的他的头发衣裳一顿乱飞。 “老不死的,你说什么?!” 一字一句如同寒刀利剑。 百里大爷的双腿在半空中不断乱蹬,脖子被他掐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你们现在就去给我找!” 维风将百里大爷狠狠地扔出去,正好砸在十里身上。百里大爷趁机钻进了十里的体内,附身在十里身上。 “不就是找个禁制,不难。”被百里大爷附身的十里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道,“死小子,我知道你那个徒儿想害死我们家的常丫头和那个小皇帝。但你别忘了,你可要保证他们活着的,不然你别想出去。” “你要是找不到禁制,无法将我放出去……”维风狞笑道,“我就让你们所有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十里心里一咯噔,转身就拽着无泽离开。 …… 又过了一日,常乐的腿脚好了差不多,司伯言也找到了回去的路。 两人再路过山洞之时,一条路就径直出去了,什么九死一生,迷道都没有。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上次会遇到,都是因为人为。 这个人肯定和齐佑脱不了干系。 他们这回回来没遇见,肯定是齐佑以为他们已经死了,不需要再设机关。 好容易,两个人回到木屋,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情况,以免齐佑给他们来 一个偷袭。 然而他们从后屋绕到前院,也没看见一个人。 “十里,无泽?”常乐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常乐瞧了下司伯言,发现四周没有危险的样子,立马提高了声音。 “谷主,我们回来了!” 还是没有人回答。 “他们人怎么都不见了?”常乐不解。 两个人推开所有屋子的门,最后确定里外一个人都没有。 常乐还在谷主的床头发现了司伯言的红宝石链子,叫了两声也没发现百里大爷的存在。最后大着胆子偷偷把链子藏在了身上。 常乐拧眉“他们是集体人间蒸发了?” “看来是出了什么大事。”司伯言也很是不解,又问,“百里大爷没有跟你说过,他们要去哪儿吗?” 常乐摇了摇头。 两人就先在后屋休息了下。几天来一直靠雪解渴,这回终于能将水喝个够。 等准备动手做饭的时候,突然间,蓬莱谷发生了剧烈的响动,地面都震了两下。 “发生了什么事?”常乐错愕地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立马出了木屋,环望四周,发现东边有一处黑沉沉的,那边冬鸟群飞,看来是出事的地点。 “你们两个也回来了?回来了就赶紧过来帮忙!” 维风的声音突然间出现,用的是千里传音,声音还有些急促。 常乐和司伯言对望一下,立马往东边赶过去。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条船上的人 细微的震动也惊动了于单和齐佑,他们正行走在东边山洞里。 “出什么事了?” 于单刚刚因着震动,差点摔倒在地。幸好齐佑扶的快。 今天维风帮他们把解相思骨的药丸做好,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要离开蓬莱谷。 维风也没有强留他们,反而是很高兴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先出去给他收拾个住的地方,说他也快要出这蓬莱谷了。 齐佑就带着于单从他年少出谷的这条石洞隧道走。上次直接就出去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出了别的动静儿,他也是始料未及。 “我们还是赶紧出去罢!” 齐佑说着,抓起了于单的胳膊就迅速往外走。 这个石洞隧道就是一条路,不难走,也没什么怪东西,但是极其的长,似乎是通了半座山的路程。 在隧道的石壁上全是些密密麻麻的小孔,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如何。 齐佑带着于单跑了没多久,就听见周围有些细小的嗡嗡声。还有人的大喊大叫,仿佛就在石壁里面。 齐佑和于单凝神一听,都是片刻的怔愣。 “大爷,你干什么了?怎么又把赤身虫给招出来了!而且,这儿是哪儿?” 这是无泽的怒吼。 “我哪儿知道?别啰嗦!赶紧往里跑,我感受到了,禁制就在那里面!” 这是十里的声音。 下一刻,十里突然间一声尖叫。 “它们追上来了,追上来了!” 嗡嗡声和奔跑声离他们越来越近,齐佑忍不住暗骂这找禁制怎么能找到出口这儿来? “主子,想必是他们催动了禁制的法阵,我们得赶紧出去,免得被误伤!” 于单咬牙,也深觉是命运不济,道“我看咱们是不怎么逃的掉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们俩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往外冲。 不知道是不是真那么倒霉,他们感觉无泽和十里也一直顺着他们的路线,在墙内跑着。 跑到一半的时候,壁内没有了动静儿。齐佑和于单心里猛然一咯噔,莫名地有了一种危机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阵嗡嗡声越来越大,似乎要破壁而出。 “糟了,它们要闯出来了!” 齐佑说明情况,立刻从怀中取出两支草纸包裹着的粗香条,以及一根火折子。将火折子吹着,轻而易举地点燃了香条。 于单对他那东西也算是熟悉。那是专门克制赤身虫的,本原料也是醉茅,但还添加了别的东西。 可他隐隐觉得,这次的赤身虫不是那么好对付。 “你可知这禁制的情况?” 于单抽空问了一句。 齐佑摇了摇头,递给他一支香条,让他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看着。 两人刚走没多远。 嗡—— 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这动静在他们周身炸开。在萤囊的光亮范围内,可以明显的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两边石壁上涌出来。 赤身虫就是从那些石壁上的孔洞里跑出来的,直接攻击齐佑和于单。 起初,还因为它们手中的香条而退缩了下,后来不知道是被刺激了还是突然反应过来,总之是直接聚拢了上去。 “看来今日,我们是要葬身于此了。” 于单边跑着边不甘心地说着。 他的母亲还等着他带药回去,他还没有找那个叫李仁兼的报仇,不能就这么随意的死了! “主子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出事,待会儿你别回头,只管往前跑。” 齐佑郑重说着。 于单不解,不明所以却是不放心地看向齐佑。 正此时,伴随着叫声,有什么东西破壁而出,两坨东西砸在他们之间。那些赤身虫也停了一下。 于单和齐佑第一时间发现,竟然是常乐和司伯言。 常乐和司伯言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看见他们俩明显也是愣了一下。 没想到冤家路窄,路居然有这么窄! 他们俩刚刚赶到山外,就被维风给抓住,被丢进这山里。他们顺着一条甬道翻滚,一路滚出到这边。 “主子,这边!” 齐佑发现常乐他们破壁而出的地方,里面竟然是一条甬道。此时前后夹击,来不及细想,只能先保住命。 几乎是在那些赤身虫反应过来的瞬间,齐佑拉着于单进了甬道。司伯言也要带着常乐再拐回去,常乐却拽着他往对面的结实的石壁撞。 瞧着,好像是在找死,常乐却吼了一句。 “这边!大爷在这边!” “可那边是……” 司伯言来不及说完话,身子已经跟着常乐往石壁上撞。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了下脑袋,整个人却是穿过了石壁,进入了另一条隧道。 “妈呀!” 一进去,虽然四处漆黑,但常乐却莫名地能看清周围的环境,就是光亮是幽幽的,不怎么正常。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里,基本上都是赤身虫。他们一跳进去,赤身虫就围了上来。 常乐拉住司伯言就开始往左边跑。 司伯言看不见这里面的情况,入目的都是浓浓的黑暗,眼睛就跟瞎了一般。如此情况下,其他的感觉却敏感了许多,特别是感受到现在正在被某种虫子叮咬。 此时,他也只能完全信任常乐,紧紧地抓着常乐的手,跟着她往前跑。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咱们现在是到了虫窟里来了!” 常乐边跑边绝望的嚎叫。 跑了不知多远,面前猛然出现一面石壁,诡异的是石壁里居然镶嵌着两个人影! 常乐惊吓失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司伯言感觉到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只恨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先将常乐拉起来护在怀里,竖耳听着周围的动静儿。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人啊,人!”常乐盯着里面的人动了动,立马嚎叫出声,“他们动了!咱们没路了!赶紧往回跑!” 司伯言立马就转身,准备往回跑,却突然间和什么东西撞到了一块儿。他和常乐两个人都摔倒在地。 “齐佑,什么东西?!”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常乐和齐佑两个能看清环境的人,四目相对,也来不及感叹人生的奇妙。纷纷带着自己的人爬起来。 这时,他们才发现,那些赤身虫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竟然是他们!” 齐佑的目光越过常乐落在石壁上。 常乐不明所以扭头,第二次瞧见石壁上的两个人心里又是一突突。但这回却发现哪里不对劲儿。 那里面的两个人,可不就是—— “十里,无泽!” 常乐惊恐地跑上去。十里的手突然间从石壁里伸出来,将她给抓住! 来不及挣扎,常乐整个人也被带进了石壁之中。常乐刚想松开司伯言,让他可以逃生。却也没来得及。 齐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四人进了石壁,眸光一沉,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带着同样什么都看不见的于单走进了那面石壁。 司伯言和于单进入石壁之后,眼睛这才能重新视物。在他们面前,是个大圆洞,圆形的地面上画着阵法一样的东西,看起来甚是古老。 明明没有照明的东西,整个空间却亮堂极了。 “十里,你没事儿罢?!”常乐已经一把抱住了十里,“谷主说你们被困住了,凶多吉少,吓死我了!” “没事儿,本大仙是谁?怎么会有事儿?”十里得意道。 常乐这才松开十里,皱眉道“大爷,你又上十里的身了?” 十里乐呵道“为了干事儿方面嘛!” “这儿是哪儿?” 齐佑脸色阴沉地盯着面前的四人,浑身警惕,时刻准备好离开此处,而在离开之前一定会杀了他们。 没想到,之前的雪崩居然没弄死常乐和司伯言,他们还真是命大! 司伯言和无泽也时刻警惕着齐佑和于单的动作,一左一右,把常乐和十里护在中间。 常乐瞅了齐佑一眼,也问道“大爷,这儿是哪儿?” “这儿就是我下禁制的地方啊。”十里十分感慨地看了看四周,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道,“没想到我当初那么轻松的就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禁制,果然,当年本大仙是多么的厉害!” “大爷,赶紧解了禁制,我们好出去。” 无泽冷声提醒百里大爷,让他记得干正事儿。 “嗯,你们先歇会儿,我来看看情况。三百年过去了,我现在一个人是解不开了,只能找别的方法了。” 百里大爷说着,就不顾常乐等人和齐佑二人的敌对关系,直接绕着场子走了起来。抽空抬眼看他们,发现他们还剑拔弩张地绷着,忍不住啧了一声。 “现在,禁制外面全都是虫,我们如果不解了禁制,都别想出去。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想着起内讧呢?” 百里大爷一番话说罢,两边的情形并没有好多少,两边还是跟木桩一样对立站着,大眼瞪小眼,就怕哪一方不顾形势地动了手。氛围却在慢慢的缓和。 常乐经历过刚刚的惊心动魄,现在已经有些虚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都不想看对面的两个人,直接扯了扯司伯言的袖子。 “坐下歇会儿吧,还不知道百里大爷要弄到什么时候去。” 司伯言犹豫了下,面无波澜地在她身边盘腿坐下。常乐又扯了扯无泽的袖子,无泽也乖乖坐下。 “你身上有没有被咬?”司伯言已经给常乐说起了闲话,“你脚上的伤还没好透,刚刚一通跑,没有太严重罢?” “常乐姑娘脚受伤了?” 对面的于单忍不住出声关心。 (本章完) 第四百章 可怜的谷主 常乐瞧了他一眼,揉着自己的脚踝,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道“是,只是受个伤,是挺惊讶的。我们没能直接死在雪崩里。” “这……”于单见常乐眼中尽是敌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拧眉质问齐佑,“当时你知道常乐他们也在雪山中,你是故意的?” 当时齐佑说让蛊虫探路,就吹响了哨子,结果引发了雪崩。当时他们跑的快,这才躲过。没想到,竟将常乐他们给害了。 说这事儿太巧,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齐佑做事的风格,他多少也清楚。 齐佑重情,念着这么多年他的照顾,齐佑便愿意为他做一切卑劣狠辣的事情。 李仁兼威胁他做事,他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去做。最后,都是齐佑一句“交给我”,带着人去接触李仁兼。 十三郡的事情结束之后,他才知道,齐佑竟是派自己的手下李卓去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他只以为,李仁兼让办的事,就只有从大氏的都城以及各地敛财,送到育国,用以招兵买马。他负责的,也就只有这一条线而已。 炸十三郡兵器库和矿山的事,他倒真没知道多少。他只知道齐佑有带人在那边活动。 如今齐佑会一心害死司伯言,无非是想着李仁兼那边。可是,齐佑有时候也太过为他着想。 “不知于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与我们有什么仇怨?”司伯言见齐佑迟迟不回话,忍不住轻笑一声,“还是说,于公子跟我们无仇无怨,只是这位齐公子有?但我看,齐佑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的人罢?” 于单保持沉默,并没有打算开口解释。 常乐见状,忍不住道“你们是早就知道我们身份的?他们和十三郡的那群育国人是一伙儿的?” “此事,你们不必浪费口舌多问。从此处出去之后,我们有缘终会再见。等下一次见面,你们会知道一切的。” 于单看了常乐一眼,忍不住做了最后的交代,随后便闭目休息,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你说的不错,我果真是太善良了,居然还一直相信他是个好人。” 常乐不由得存了一肚子郁气,虽然是在跟司伯言说话,但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说给于单听的。 于单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常乐还在絮叨“咱们一开始就不应该管他的,我那天晚上也不该多事,非要照顾。我要是不在,人家谷主的徒弟肯定早就把人家给治好了。你说,有人现在想杀我们,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之前差点害他不能及时被救?” 于单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忍不住悄然握起,抓着衣裳。 “此事,你须得问当事人。” 司伯言附和了一句,伸手拨开她的两根麻花辫,左右看了看她的脖子,见上面 都是被赤身虫叮过之后的红肿,忍不住担心。 “我看你身上被咬了许多,当真无事?” “没事,就是有些痒。” 常乐刚想挠两下,就被司伯言捉住了手。 “痒就忍着。” 常乐抿唇忍下挠痒痒的欲望,顺手就扒拉着司伯言身上露出来的皮肤看,见上面也都是些红点点,紧跟着担心。 “你之前被咬就没这些伤口,你现在该不是……” “应当是没事儿,不用担心。就算有问题,等出去之后找些仙人草,也就没什么了。” 常乐点点头,扭头又关心无泽。 “无泽,你呢,你有没有事?” 无泽从刚刚就注意着常乐和司伯言的举动,总觉得他们俩之间有哪里怪怪的。好像,亲密的太过随意了? “喂,无泽?”常乐戳了无泽的胳膊一下。 无泽回神,摇头“没事。主子,公子的药可采到了?” “采到了,已经吃了。”常乐如实回话,“不过就是不知道蛊虫解了没有,还得问了谷主之后才知道。” “你们,在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无泽试探地问了一句。 常乐念及于单和齐佑在场,就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只说了重点,便未说她和司伯言相互告白的那一段儿。 无泽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东西,心中还是有些不安,默默地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浅然一笑“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出来找禁制?” 见司伯言转移话题,无泽发现是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便收了心神。 “大爷说漏嘴,说自己忘记禁制在什么地方,惹怒了谷主。” “这个大爷,真是成事不足。”常乐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抬眼指向齐佑,十分不解,“为什么谷主不能出去,他能出去?还跑到了圭都。” “因为我这禁制,只对蓬莱谷和川草村的人有效。蓬莱谷的人不能出去,川草村的人不能进来,也不能离开川草村。这小子,是从外界抱进来的,不受影响。” 十里适时地进行解释。 常乐点了点头,又问“所以,你这是在报复当年他们欺负了你家的姑娘吗?” “哼,居然绑了我的后孙祭祀。那个死小子维风还想娶我的后孙,想得美!本大仙不发威,他们当本大仙的人都是好欺负的?” 十里越说越生气。 “说来也可恶,扶凤那丫头也是脑子坏了。回去后居然还想着这个死小子,还让长春那个小屁孩儿来找这个死小子。” “长春?”常乐忽然间听到重点,耐不住一颗八卦之心,立马道,“你说的是斋主的师父长春道长吗?” 听见这个名字,齐佑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十里点了点头“嗯,就是那个小屁孩儿 。来找死小子寻求成仙之道,没想到,还真有了些能耐。” 常乐一时有些糊涂。 “等一下,你不是说,是你后孙让长春道长来的?怎么又和寻求成仙之道有了关系?” 十里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在整个圆地中心的那个小圈里盘坐。 “长春那小屁孩儿,当初为了修仙,找到了长乐山,拜了那里的一个大方士为师。大方士没两年羽化成仙,他就只能独自问道,唯独缺个打通灵脉的机会。我们黄鼠狼一族,正好和他比邻,早晚都能见上。扶凤就跟他说,让他来蓬莱谷问道,还说是我让去的。那丫头,就是想让长春那个小屁孩儿来看看这个死小子死了没有。” 常乐越听越觉得不对,道“大爷,那看来您那后孙是喜欢谷主的啊。您怎么把他们活活给拆散了?” “什么喜欢不喜欢,她一个丫头片子,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被这个死小子给骗了。再说,我们黄鼠狼一族,怎么能和凡人在一起?她现在在狐族挺好,再过个几百年,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常乐皱眉“这都三百年都没忘记……” “三百年很长吗?”十里瞪了常乐一眼,“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这死小子出去了,也让他见不着扶凤的面儿!” 常乐没由来的有些心疼维风。自己的良缘,就这么被拆散了! 沉默了不知多久。 十里突然间睁开眼,拍腿道“好了,有法子出去了。你们正好五个人,巧了!” “那怎么出去?”常乐立马追问。 “你们五个,分别站五个角落,找那个圆圈站。常乐丫头,你站我正对面那个。” 常乐等人面面相觑,磨磨唧唧地挪到了十里说的那些位置。他们这才偶然发现,他们所站位置的墙壁上竟然有一个石头凸起。 “你们都看见墙上面的那个东西了没?常乐,你往左扭,其他人往右扭。” “等一下!”常乐在所有人都要动手之前喊停,郑重地问十里,“大爷,你现在分清左右了吗?你就说是逆时针还是顺时针?” 听见常乐这样的问话,其他四人都后怕地看了下面前的石钮。还好他们刚刚没有手快,要不然出了事那就糟了。 十里见自己的方向感又被质疑,生气地瞪向常乐,怒道“我当然分清了!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把我给弄糊涂了。你就这样扭!” 十里给常乐比划了一个逆时针扭的动作。又指了指其他几个人。 “你们跟她反着来!这点小事还要我来教你们,就你们这样的,还想出去……” 十里一个人在那里气的嘟囔。 其他人都默默不说话,只是暗叹,百里大爷果然不认识方向,还好常乐及时出声阻拦。 “卡噔”几声响。 石钮陷了下去,露出一个孔洞来。 十里坐在中心,念着咒语,手中结印。 “你们几个,把自己的血滴进去。催动法阵,需要灵力配合。你们凡人的灵力,都在血里了。” 其他四个男子一听,毫不犹豫地将手心划破,手掌一握,血便滴进了孔洞之中。 常乐见状,也不好意思拖后腿。在身上摸了摸,匕首没在身上,就直接一咬牙,用石壁上突出的地方划破手心。 那感觉,火辣辣的疼,太过酸爽。 常乐把泪一抹,也把血滴进了面前的孔洞里。 下一刻,五个孔洞里,迅速冒出一道刺眼的亮光,直直的冲向它们这方禁地的中央。五道光束汇合相聚在百里大爷的脑袋顶,形成一道大光柱,正好将百里大爷包裹在里面。 “你们现在都就地打坐冥想。” 常乐五人立马按着百里大爷的命令做。 瞬间,他们身上也泛出淡淡的光晕。其中司伯言和于单身上的灵气最为强盛,颇有一较高下的趋势。 他们的灵力形成外面的一道屏障。 (本章完) 第四百〇一章 大蟒蛇出现 百里大爷在法阵中心,念完咒语,猛然睁开双眼。 双手结印,划破掌心,将血掌往地上猛地一拍。 兀的,华光大盛。 从他们的所在,冲出去,包裹了整个蓬莱谷。 维风便守在山外,被华光刺的以袖遮目。等这一阵子过去,他放下袖子,发现一直萦绕在洞口的赤身虫纷纷被华光灼烧,消失殆尽。 这一瞬,维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淹没他整个人。 维风立马将长袖一摆,大步往山洞里走去。 在山洞隧道中几个闪身,他便到了蓬莱谷外,站在云雀山中。云雀山中的雾气也在逐渐稀薄。 维风回头看了看出口,又看了看有些陌生了的云雀山,激动地振臂高呼。 “我出来了!三百年了,我维风又重见天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维风大笑着,迫不及待地往山外跑,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与兴奋。 “这天下等着,我维风定要闹得你们鸡犬不宁,人人闻风丧胆!哈哈!扶凤,等着我,我这就把你抢回来!这天下,唯我独尊!哈哈哈,哈哈哈哈……” 维风的身影极快,几乎看不到他的残影。 没多会儿,维风就到了云雀山的边缘,一个闪身冲了过去。 嘭! 维风被无形中的屏障给狠狠地弹了回来。 这一刻,他有些错愕,难以置信地又大步冲了过去。 嘭! 再次被弹回。 维风这次没有硬闯,几步上前,伸出手探了探,果真摸到一道无形的屏障。 猛然间,怒火在心中滋生,越烧越大。狠狠地一拳捶在屏障上。 不知何时,周围的浓雾也越来越多,多到要将他整个人淹没。直到整个云雀山被浓雾覆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连维风也看不清。 浓雾中,猛然间爆发出一声怒吼。 “老不死的百里,竟然敢耍我!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怒吼声的动静儿响彻云霄,也透过山体,到了禁地之中。 众人闻声,隐约感觉是维风的,但又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却是能感受到他的几分怒意。 “大爷,你确定你这是成功的解开了禁制?”常乐犹豫地问了百里大爷一句,“我怎么听到了谷主的怒吼声?” “什么怒吼声,你听错了,他那是高兴的在咆哮。死小子,没见识,不就出去一下,激动成这样。”十里很是嫌弃地啧了两声,“好了,禁制解除,外面的赤身虫也没了。我才发现,原来当初我下禁制的时候,没注意,一不小心,下了个虫咒。真是不好意思。” 常乐三人闻听他这个解释,一时内心复杂无比。敢情川草村受了三百年的苦,都是因为他的一个不小心。 “你们 瞅瞅你们身上,那些虫子伤你们的伤口是不是也没了?” 众人再次听百里大爷的话,相互检查了下身上,果然发现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了。多少还是有些高兴激动的。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还是从石壁里出去?” 齐佑适时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现在禁制解决了,他师父也成功的出去了,接下来的事情该他来收尾了。 十里没顾及他的小心思,走到一处,伸手碰了碰墙壁。墙壁立刻融化,出现一个洞来,里面是一条漆黑的甬道。 “从这儿走出去就可以了。” 十里刚一指甬道,就听见身后出现一道哨声,扭头就看见无泽和齐佑打了起来。 常乐和司伯言躲在一处,一些红色的细虫直直地冲向他们,速度惊人。 司伯言护着常乐,在细虫冲上的那一刻,一个翻身,越到另一处安全的地方。 于单在一旁看着齐佑和无泽打的不可开交,气急败坏于齐佑的再次擅作主张,犹豫了下冲上前,将他们二人分开。 “齐佑,住手!” 于单一把擒住齐佑的一只手,齐佑反手将他推向甬道口,俯身用匕首从冲上的无泽身前划过。 “主子,你先走,我今日必须将他们除了。” 于单一把将无泽拽走,救了他一下。再次拦在齐佑面前,厉声警告。 “你莫再擅作主张,我还不想让他们死!” “可他们不死,以后主子便危险了。主子莫要妇人之仁!” 齐佑眸光一凌,狠心将于单再次打向洞口。转身就直接朝司伯言冲过去。 无泽见状,立马追过去。 于单人到洞口前,目光扫向十里。见这人还在观望,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竟是有半分的不解。 “百里大爷,你要是没事儿,不如把他们分开一下?” 十里忽然伸出手,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满脸疑云,悄声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说着,他还把手放在耳朵边,形成扩大状,似乎想要把什么听得更清楚些。 于单见状,觉得她神经兮兮的,但也下意识地仔细听了听。 除了面前不可开交的打架声,他什么都没听到。扭头发现十里拧着眉头,还是一副又听见什么微妙动静儿的表情,这不得不让人心里头发虚。 “百里大爷,你听见什么了?” 于单凑近了些,声音也放低不少。 可尽管这样,十里还是不耐烦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多说话。 于单把她的手打掉,虽然知道面前的人的灵魂是百里大爷那只黄鼠狼,但表面还是一个女子,这样被动手动脚,他着实不习惯。 不管百里大爷说的是真是假,但都是阻拦他 们继续打下去的好法子。 “齐佑,别打了,好像出事了。” 齐佑将信将疑地收回了正要掐向无泽的手。 无泽趁着这个机会,一脚将他踹开,手中早就拿着司伯言给的匕首,一个闪身上去,就要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齐佑忙闪身躲开,一下子回到了于单面前。 无泽刚要追上去,就听见十里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唉哟,别打了,你们打的我什么都听不见了。等一下,那动静儿越来越大了……” 兀地,一声哨声响起。是于单从齐佑身上摸走了哨子,将那些蛊虫的攻击制止。 那些蛊虫停在原处,司伯言成功带着常乐躲开,末了,意味不明地看向于单。 于单再次救他们,看来想害他们的一直都是这个齐佑。 还来不及细想,十里已经带头转身往甬道里跑,嘴里疯狂地大喊。 “快跑,快跑!有东西上来了!” 众人再不解,也在地面疯狂震动之时明白过来是有事要发生了。 齐佑不甘地扫了眼司伯言他们,拉着于单先跑。在这种情况下,他需要先保证于单的安全才是。 司伯言带着常乐跟着钻了进去,无泽紧跟在后面。 就在无泽进入甬道之时,他们之前所在的圆阵地面突然崩裂开来,一个庞然大物顶着碎裂的地面冲了出来。 无泽扭头一看,当即目瞪口呆。 那东西竟然是一只巨蟒! 他对这只巨蟒还算是眼熟,就是先前维风用来逗百里大爷的那只巨蟒。当时他只隐约的看见一双眼睛和半个脑袋,他现在是完全地看清那只大蟒蛇的脑袋。 它的拱起,致使地面纷纷塌陷,原本他们站立过得地方已经成了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大蟒蛇如同被释放一般兴奋,一双猩红的眸子闪烁着光芒,一转就锁定了无泽他们逃跑的甬道。脖子一弯,脑袋就往甬道里钻。 大蟒蛇的脑袋比甬道大太多,硬生生往里挤,硬是把石壁给撑破,惹得整个山体都在震动。 山体的石块纷纷砸落,大蟒蛇的脑袋左摇右摆,显得十分莽撞并不那么灵活,躲避了快要砸到眼睛的石块儿,却是惹来更大动静的地动山摇。 十里他们在前面跑着,因着山体的摇晃以及陨落的石块,整个人的身子也是极其不稳当的,逃跑都艰难了许多。 跑到一处十字路口,看着三四条甬道,十里暂时停了下来,往后一望,便见于单和齐佑跑了上来。 他们就像是自带灵光一般,跑到哪儿哪儿就有光亮,虽然只是微弱的红光,但是已经是很神奇了。 十里环绕四周一看,这才发现,这些微弱的红光是虫一条条红色细虫身上发出来的,那些细虫似乎在用生命发光 。 它们附在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多不胜数,看起来倒是有些可怕。于单他们跑到哪里,那些细虫就跟到哪里,为他们照明。 十里不由感慨齐佑这手段的厉害,心里头还想着要不要跟这些蛊虫交流一下,让它们成为自己的小弟。 等自己成仙了以后,把它们也带到天上去。能跟着成仙,它们应该也是乐意的。 还未想罢,齐佑已经将匕首搁在她脑袋上,冷声催促道“走哪条路?” 对于这个山体,齐佑一点都不熟。 他只清楚先前出去的那条路,但这里面突然间四通八达,他根本不知道要选哪个。 十里愣了下,慌张地就指了一条“那儿,那儿可以出去。” 齐佑脸色一沉,另一只手将匕首收了起来,揪起十里的后领子,把他往那条道上扯,决定让十里做个探路的。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他再解决司伯言他们这群人也不迟。 十里扭捏了一下,还是跟着他们进去了。 司伯言在甬道里什么都看不见,全靠常乐给他带路。 常乐拉着司伯言赶到的时候,已经没看见人,却看见其中一条甬道口留下的十里的鞋子。 正准备直接追进去,忽然想到无泽应该是也无法视物,就心焦地等了一下。 (本章完) 第四百〇二章 路只有一条 不多会儿,无泽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大蟒蛇就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 只要那个蟒蛇的信子再长一点,就能将无泽给舔了。还好这甬道还算崎岖,大蟒蛇拐弯时需要费些时间。 常乐忙将司伯言推进了甬道,让他先摸着墙壁往前跑,自己往回跑了点,一把抓住无泽,拉着他急速往前跑。刚进甬道,就和等着的司伯言汇合,三人就在只能容下两个人的甬道里别扭地逃生。 “我的娘诶!前面有左拐。” 常乐成了他们二人的眼睛,给他们报着地形情况。 山体震动的却是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都可以坍塌。 蟒蛇冲破一道道临时堆积的障碍,穷追不舍,还不停地叫嚣着,发出可怖的声响。 正当常乐三人跑到有些恍惚之时,她怀里忽然一阵灼烫,常乐忍不住拿出红宝石链子。那红宝石链子立马发出一束红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光芒虽然不强,但已经够让无泽和司伯言认清道路。司伯言和无泽仿若得了神助,脚下的步子立马加快。司伯言直接将常乐给扛在了肩上。 常乐很是讨厌这个姿势,她被颠的极度难受,直觉要吐。但这种逃命的时候,她只能先忍着,当然也没精力去顾及这种痛苦。反而是将红宝石链子捏的更紧,生怕掉了。 “大爷,大爷,你在哪儿?” 常乐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常乐以为百里大爷回来了,这样看来,只是百里大爷远程遥控了红宝石而已。 无泽听不见任何动静,心里头也是十分的慌张,却是有些放心。起码,百里大爷没有抛下十里就回来了,如果百里大爷这时候脱离十里,十里肯定是要晕倒在某处。 “光亮指引的地方应该就是百里大爷在的地方,我们快些赶上去。” “嗯嗯,大爷肯定是被齐佑给抓了,要不然他也不会丢下一只鞋子就跑了。” 闻言,司伯言和无泽俱是担心了下。他们以为,是常乐开了天眼,才知道怎么跑的。当然,他们刚刚并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个分岔路。 紧赶慢赶,红光指着一面墙壁就不动了。 常乐虽然眼神儿不好,但在这里面,看什么都倍儿清晰。在司伯言和无泽还没靠近之前,就已经先将那面墙的情况看了个大概。 红光指着的地方,那片墙发着淡淡的光亮,很是不一般。而且它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单纯的石墙,而是跟水一般,软软的。 “直接冲过去,那是假墙!” 随着常乐的一声吼,司伯言和无泽毫不犹豫地跟随红光指引,穿过了那面墙。 果然是假墙。 他们又身处在另一个隧道之中。 跟着红光又连穿了几面假墙之后,再也看不到大蟒蛇的身影。但是不 断晃动的山体以及大蟒蛇的怒吼都在告诉他们,大蟒蛇还在穷追不舍。 他们也不敢耽误。那蛇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没准儿一会儿就从哪儿钻出来了,他们现在还是赶紧出了这座山比较好。 如此想着,他们跟着红光没跑多久,就听见对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着急忙慌的熟悉声。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是齐佑的怒吼。 “你别急别急,我想想!这里面的灵道太多了,我都不记得那条是出去的了!” 是十里的声音。 果不其然,下一刻,三个人从墙里钻了出来。正是十里、于单和齐佑。 十里一看着他们,立马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无泽。无泽也几乎下意识地,将十里护在了身后,直挺挺地面对着于单和齐佑。 他们这边三人看着于单和齐佑所站地方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细虫,不由得心惊,且提高了警惕。后撤半步,随时等着逃跑。 “百里大爷,你又不知道出去的路怎么走了?” 司伯言有些无奈地询问百里大爷,趁着休息的间隔,先将常乐给放了下来。常乐也难得的可以松上一口气。 百里大爷立马用十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司伯言,很是委屈道“这儿的灵力虽然大部分都是我的,这里面的灵道也确实是我当年建的,但是我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你要是想不起来,我们可都要葬身于此了。”于单拧眉开口,“还有,刚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还听见奇怪的吼声,莫不是触怒了山神之类?” “什么山神?就是一条大蟒蛇!” 常乐一想起那条蟒蛇就瘆得慌,浑身起鸡皮疙瘩。 “大爷,之前谷主欺负你的时候,召唤出来的那条大蟒蛇,是不是就这条?” “师父?” 于单听见提到维风,便凝神等着后面的话。没准儿他能提前找到出去的方法。他已经被这个不靠谱的百里大爷给逼疯了。 生觉从一开始就不该带着百里大爷,本以为他可以指路,没想到他带的路不是死胡同就是走重复的路。如果再这么被他带下去,直接进了那条大蟒蛇的肚子里都是有可能的。 那头,十里已经很是嫌弃地摆了摆手。 “什么是他召唤出来的?那条大蟒蛇本来就是镇压在这蓬莱谷几千年的东西,他上回就是开了个口,让那条大蟒蛇出来透透风。哟,我想起来了,刚刚咱们呆的那个阵眼,地上的法阵本来是以前的方士画出来镇压这恶蟒的!” 众人均是不敢置信地盯着十里。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们定然将面前这个极度不靠谱的人给千刀万剐了! “所以,我们并没有把谷主的禁制给解了,而是把大蟒蛇 给放出来了?!” 常乐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暴躁,扬手就给了十里的后背狠狠一巴掌,声音十分清脆。十里也很是配合地疼得大叫了一声。反正她打的是十里,不是百里大爷,算不得欺负老人。 真的,百里大爷能在她这儿一直落不到什么惨,全是因为社会道德把她教育的好! “丫头,你这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我肯定没把它放出来,刚刚只是把它给刺激了而已。咱们只要出了这座山,出了蓬莱谷,它就追不上来了。不过,咱们真的要快点,要不然这山塌了,咱们都出不去。我这灵道只是建在山体里面,没有开口通到外面。” “那你现在开一个啊!”常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十里理直气壮道“这东西是能开就随便开的吗?我现在能带着你们逃跑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常乐现在想直接掐死十里,然后自己也跟着自杀,“百里大爷,你最好快点想起来通往外面的路!” 这边说着,齐佑却忽然想起来什么,带着于单就跑回了他们先前跑过来的那道墙壁里。 那些虫子也跟着消失不见。 齐佑若是记得没错,他们刚刚跑的有一节儿地方,他是熟悉的。 那条路应该就是他之前出谷走的那条路,只不过当时太过慌张,只记得依赖百里大爷,百里大爷又跑的太快让他来不及思考,就那么错过了。 听百里大爷的意思,如果想出去,就还是只有他之前出谷的那条路。 那他现在必须先一步出谷,既然这个百里大爷不识路,那他们在这里面自生自灭,葬入蛇腹了最好。 常乐等人看着齐佑的消失,立马意识到什么,二话不说追了上去。但穿过墙体,到达另一条陌生的甬道之时,他们已经看不见齐佑的身影了。 “那个齐佑肯定是知道出去的路了。” 司伯言有些焦急地看向百里大爷,正准备开口,红宝石的光束突然熄灭,他的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再次陷入黑暗,司伯言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一只手,凭感觉认出是常乐的,这才稍稍放心。 常乐感受到司伯言的紧张,忙道“大爷,你怎么把宝石的亮光给灭了?司伯言和无泽都看不见这里面的路的。” “哦,我忘了。他们俩没开灵眼,什么都看不到。” 话落,红宝石的光又亮了起来。不过不再是一道光束,而是柔柔的一团光晕,却也足够看清周围的道路。司伯言和无泽这才觉得有了些安全感。 “大爷,我求求您了,赶紧想好要怎么走罢!”常乐已经没了脾气。 十里大手一挥,虚空画了个大大的圈儿,随后双手在身前结印,陷入冥思。 “呜——” 忽然间一声熟悉的巨吼 ,周遭又猛烈地震动起来。无疑,是大蟒蛇又追了上来。 司伯言一把扶住猝不及防要摔倒的常乐,顺手将常乐扛在了肩膀上,给了无泽一个眼神暗示,直接先带着常乐往前跑。 无泽会意,随后扛起还在冥思的十里,迅速跟上司伯言的脚步。 这个时候,跑到哪儿算哪儿,他们已经不怎么指望百里大爷能带他们走出困境了。 “常乐,你看看要往哪里跑?” 司伯言冷静地问着常乐。这个时候,他要更相信常乐一些。 可常乐自己都是糊涂的,脑袋被颠晕之际,抬眼看着无尽的甬道,根本没有方向感。 “还是问百里大爷罢,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司伯言念及百里大爷的状态,心中便是一片怅然。 “我感受到了,往前走!”百里大爷突然兴奋地大吼,死死地揪着无泽的衣领,“快点快点,那条畜生要追上来了!” 失望归失望,如此情境之下,还是不得不再逼自己给百里大爷一个机会。 (本章完) 第四百〇三章 被大蟒蛇吞了 众人在百里大爷一路指点之下,终于发现前面出现一点亮光,那光亮是自然光的光度,那里肯定就是出口了。众人一阵欣喜,更加急迫地追过去。 “呼——” 半途中,有什么东西要撞上来,司伯言猛然一个转身躲开。定睛看去,齐佑也带着于单将将躲开。 没想到,他们两边又撞到了一块儿。 齐佑瞄了眼那点光亮,清楚的知道出口近在眼前。 然而通向出口的甬道此刻已经十分狭窄,因着碎石阻挡,就只有一个人通过的大小。 齐佑心思一动,先将于单推了过去。 “主子,快走。” 于单被他推到甬道口,身后的齐佑已经吹动了哨声。 猛然回头,发现司伯言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些许距离,但红色细虫并未出现。于单这才想起来,那些细虫为了给他们照明,在途中便纷纷爆体而亡了。 见状,于单也算是欣慰些许,上前拽上齐佑,打算将齐佑先拽出去,这样司伯言他们自然会跟上。 正此时,一声怒吼突然爆响,周围不停地震动,山体不断坠落巨石下来。 众人皆明白,是大蟒蛇又追了过来。 司伯言和无泽躲着坠落下来的碎石,扛着人迅速往甬道跑去。 然而,下一刻,齐佑将于单先丢了进去,自己挡在门口, “主子,你先出去,王后还在等着您!” “齐佑,你别再胡闹了,赶紧跟我走!” 于单气恼地大喊,脚步还未上前,便因为坠下来的石头而后退了半步。 碎石纷纷落下,预兆着这条甬道即将不保。这甬道是真实形成的,并非是灵道,说坍塌就坍塌了。 于单迫不及待地催促齐佑,齐佑却是和司伯言他们打了起来,没有要退的意思。 司伯言和无泽因为带着两个人,又要躲避坠落的石块儿,束手束脚,根本无法进入甬道。 “主子,你再不出去,甬道就要塌了。属下就算和他们同归于尽,也是为主子的大业铲除了障碍!主子,快走!” 于单犹豫了下,发现山体震动的越来越激烈,一咬牙,转身往出口跑去。 在他身后,一块块巨石落下,将一人宽的甬道给封了严实,将巨蟒的吼声、常乐等人的尖叫声全都封了进去。 咬牙直直跑了出去,一到洞口,于单便被浓浓的迷雾包围,身后的落石声逼得他跳进了迷雾之中。 浓密的迷雾,让他左右看不清道路,脚下都不敢动上半分。 忽然间,一道风至,于单身形不稳,往旁边倒去,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住,整个人摔倒在地,又顺着坡度滚向不知处。 风停,维风便站在了洞口处,听见隐约的叫声,眉头一皱。暗道,不知是哪个倒霉鬼被他撞下 去了。 这山坡下面可是有一条急流,不过里面没有食人鱼,就看他命够不够硬,能不能活下来了。不过,这云雀山中都是迷雾,就算活下来,也走不出去了。 维风此时已经没精力去找那个倒霉鬼,只是望着面前被封住的洞口,一阵气恼,破口大骂。 “奶奶的,这儿也被封住了!” 他发现自己被百里大爷整了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虽然他勉强能在迷雾中行走,却是没那么畅快,来的也就慢了些。没想到,居然来晚一步。 听里面的动静儿,应该是他们将此处的恶蟒给招惹了,顿时愤恨道“若是恶蟒能将你们给解决了,也算是解了我的心头之恨!” 那条大蟒发怒之时,他也是不敢招惹的。 山体之中,常乐他们眼见着大蟒蛇的脑袋冒了出来,发现出口也被封住,也不敢多加逗留,直接就往另一条生路跑。 齐佑却是堵在那里,死活不给他们让路,有一种要和他们一绝死战的意思。 司伯言瞧了常乐一眼,给了她个眼神,便将她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常乐顺手将红宝石给他戴在了脖子上,司伯言立马上前去迎齐佑的攻击。 无泽见状,也将十里放了下去,上前帮助司伯言。 三人纠打在一块儿,全都是在下死手。 齐佑是个武功强的,司伯言和无泽相互配合之下,还很难将他直接制服。 常乐未站在一边当个观战的,而是穿过碎石,将十里给拽住,拉着十里往他们刚刚就要跑的那条路跑。 司伯言和无泽现在就是在给他们拖延时间,常乐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先带着百里大爷探路。 “大爷,咱们应该往哪儿跑?”常乐边说着,边看着两边的墙壁,瞅见一个虚假的石壁就钻了进去,“大爷,咱们真的没办法出去了吗?” “唯一的洞口已经封住了,现在真没办法了。”百里大爷有些疲累说着。 常乐左右看了看,凭着直觉开始跑,准备拼一拼自己的穿越光环。 “大爷,咱们进来的那路口呢?就是到蓬莱谷的那个洞口,咱们去看看封住了没。对了,你记得让红宝石给司伯言他们指路。” “好。” 百里大爷应了一声,低声念了个咒语,接着便有些虚弱。 “常丫头,我快不行了,我要跑不动了。这里面有我之前的灵力,所以还能坚持这么久,我的灵力在刚刚破阵的时候就用去了大半。” “不行,你得坚持住!”常乐心慌地看着她,心里头一阵惊恐,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大爷,已经这个时候了,求你靠谱一回!你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事。咱们再往前跑跑,应该是可以找到出去的路的!” “丫头……我再 赌上最后一次,我来找找出路。” 十里看着虽然已经疲惫不堪,却还在奋力奔跑的常乐,眸光忽然一凝。 常乐猛然停下来,满是期待地看向十里。 十里就地打坐,拧眉静思。 常乐就在旁边守着,左右听着动静儿,寂静的左右,只有她的心跳声跟打鼓似的。她甚至能听见生命倒计时的声音,每一声都让她的心脏更紧一分,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兀地,十里睁开眼,坚定地拉着常乐往前跑。 “大爷,你知道去哪儿了?” “嗯,跟上来!” 听见十里如此胸有成竹的声音,常乐头一次感受到百里大爷的靠谱,心里感动的一道暖流流过,就要化作眼泪从干涩的双眼中流出来。 常乐眨了眨眼,将这一瞬间的感动憋回去,颇有动力的继续往前跑。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两个人的体力逐渐不支。山体的震动却突然变得强烈起来,隐约见又听到熟悉的吼声。 常乐和十里往后一望,便看见两个人穿过石壁,往她们这边跑过来。随着他们的靠近,他们身上的红光束再次变成了红色的一团光晕。 是司伯言和无泽,他们后面也没有别人。 常乐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他们身上明显有许多处的伤口,而且身上鲜血淋淋的,但看见他们活着,便是现在最令人喜悦的事。 “找到出口了吗?我们要往哪儿走?” 司伯言上来便紧紧地拉住了常乐的手,还有些颤抖的冰凉的身子也有了一刻的镇定。 在司伯言第二句问出来的时候,十里已经指了前面的路,道“就在前面,快到了。” “那我们快些罢,它要追过来了。” 司伯言说着,便又将常乐扛上了肩头。他的肩膀已经被划伤,疼得轻哼了一声,却是径直往前跑。 无泽那厢也同样将十里给扛了起来,在前面指路打头阵。 常乐趴在司伯言的肩头,根本不敢乱动,整个人都是僵直地,担心地盯着满头都是汗的司伯言。 “放我下来自己跑吧,你身上受伤了。” “不碍事,只是被掉下来的石头砸了下。” 司伯言的声音依旧是轻轻浅浅的,却是有些虚,双眸严肃镇定地盯着前方,嘴上不忘提醒常乐。 “你注意护着头。” 常乐不敢再让他分心,只能规规矩矩地趴着。 可是跑步之时,难免会将她颠起来,等她再次落下的时候,便是对司伯言肩膀上伤口的一次刺激。司伯言便只能死死地将常乐的身子按在自己的肩头,减少这种撞击。 “齐佑呢?” 常乐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他被恶蟒吃了。” 司伯言的声音十分淡定,心中却还是有着余悸。 刚刚他们三人打斗时,大蟒蛇便追到了他们面前,吐着信子张着血盆大口。 齐佑便想将他们二人逼到大蟒蛇面前。最后,齐佑将他们二人抱住,往大蟒蛇冲去,打算与他们同归于尽。 就在大蟒蛇的信子卷住齐佑的脚,将他们三个人拖到口中之时,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边角正好擦过齐佑的身子。 齐佑疼得手上一松,他们二人便落在了地上,虽然刚刚也受到了冲击,但也以最快的速度跑离危险之地。 司伯言和无泽扭头便看见齐佑整个人被大蟒蛇吞入腹中,连惊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他们趁着大蟒蛇停歇的间隔便跟着红宝石所指引的道路逃生。 长时间的奔波逃生,再加上打架,司伯言和无泽的体力也减弱了不少,速度明显的降了下来。 身后,大蟒蛇追逐的动静儿越来越大,他们几乎要看见大蟒蛇的脑袋了。 “大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司伯言忍不住催促。 “就在前面了!马上就到!” 听见这话,司伯言和无泽立刻有了体力。但大蟒蛇的身影也出现在他们这条甬道上。 (本章完) 第四百〇四章 血遁最合适 嘭—— 嘭—— 大蟒蛇冲破石块儿和甬道的声音十分巨大,发现司伯言他们也更来了精神,加快了速度。 常乐四人最后一个冲刺,却是发现面前是一堵实墙,紧急停下,左右竟也没有出去的虚墙。惊恐之余扭头,大蟒蛇的脑袋猛地冲了过来,只需瞬间便能将他们全都吞入腹中。 无处逃生,司伯言和无泽下意识地将常乐和十里的脑袋一按,紧紧地护在怀里。常乐和十里的尖叫声响彻整个甬道,刺耳非常。 完了,这回是真的死了! 过了许久,他们四人还是安全的站在原地,只是耳边不停地有恶蟒的怒吼。 众人试探着看去,那恶蟒的脑袋就在面前,猛然间往前一冲。众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贴在墙壁上,紧张地看着它,屏气凝神。 那恶蟒一双猩红的眸子就死死地盯着他们,又是往前一挣,还吐出了信子。众人再次紧了紧神经,眼睁睁看着腥臭的信子从他们一臂远的地方上下一划,又收回去。 这恶蟒如同在挑衅一般,一次次吓着他们。 他们胆战心惊地咽了咽口水,整个身子都僵硬非常,贴着冰冷的墙面,身上却早就起了一层薄汗。 那蟒蛇忽然间有些不耐烦,脑袋左右疯狂地晃着,一遍遍撞着甬道,山体不断的震动摇晃。因着此处是开的灵道,本来是实体,因此只有些小碎石滚落。 常乐等人跟随着左右摇晃,四个人紧紧拉着,这才不至于倒下去。但,也忽然间发现,那条蟒蛇好像不是在故意逗他们,而是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根本前进不了分毫。 百里大爷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我带你们到这儿来,就是因为那蟒蛇过不来。” 其他人那颗紧张的心瞬间放了下来,心里的滋味儿复杂,脸上也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适合。 正此时,大蟒蛇愤怒地对着他们张嘴大吼,迎面便是一股强风,夹杂的还有它那腥咸恶臭的口水。 常乐四人均偏过了脑袋,用袖子遮住脸,躲过这一拨无伤大雅的攻击。 “大爷,你能不能早点说?” 常乐已经丝毫没有了惊讶的情绪,只有满满地无力感。 “来来来,歇会儿,它过不来的。” 十里很是轻松,就像是迎接从远方来的亲属一般,招呼着他们往一个角落里走去。 四个人就缩在那角落,坐着休息。 那头的大蟒蛇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被藐视,更加激动地往前撞着,一次次试探着吐着信子。时不时还对他们来一次暴风狂雨的袭击。 由于大蟒蛇的不放弃,这甬道里的紧张危险氛围就没怎么减下去,就算是坐着也不安宁,除了百里大爷附身的十里。 “大爷,我们难不成只能在 这儿跟它耗着?”司伯言开口询问淡然的十里,“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出去?” “别急别急,我想想。” 这话刚说完,大蟒蛇的舌头猛然往前一抻,距离最近的无泽也就只有半臂的距离。众人大惊,本就没怎么放下的心又升到了嗓子眼儿,忙又往里缩了缩。 常乐激动地拽起十里的衣裳,迫不及待催促道“大爷,你快点儿,快点儿啊!我咋感觉用不了多久,它就冲过来呢?!” “好好,别急啊,越急越想不出来。”十里晃了晃脑袋,将自己的领子从常乐手中揪出来,愣了下道,“有了,等我!” 话落,十里倒头就栽了下去。无泽眼疾手快,先常乐一步将十里接住。 百里大爷的灵魄忽然间出现在他们身边。 “就这么随意地出来了?”常乐不敢置信地看着百里大爷。 “这儿是我的地盘儿,随便出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百里大爷嘚瑟地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直接背对着大蟒蛇盘腿坐下。 那大蟒蛇的眼睛更加猩红,仿佛是看见了什么绝美的食物。看准机会,冲着百里大爷就是往前一挣。 百里大爷只觉后背一凉,被什么舔了下,立马头也不回地往前坐了坐。扭头看着突然兴奋的大蟒蛇,百里大爷心下一惊,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妙了。 “快快快,我用五行阵将咱们送出去。” “又是五行阵?”常乐错愕质问,“你刚刚就用五行阵召唤出来一只大蟒蛇,你现在又打算召唤出来什么?” “我那不是以为十里怎么也是我的亲后孙,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可以代替我来解除禁制嘛?谁知道,这传了太多代,她身上流存的我的灵血已经基本不多了。禁制解了一半,还让改变了它另外的情况。” “你附在十里身上,就是为了用她的血?”常乐疑惑不已,“您虽然没有了肉身,但是您有灵体啊,您这灵体就不能解除禁制?” “我现在的灵力和之前相比,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百里大爷伸手掐了掐自己的小拇指最上面的那节指节,“我可不得换别的笨方法?我要是有解禁制的本事,我现在就直接带着你们出去了,就这条小蛇,我随便就把它给扇回老巢里了!” 蟒蛇忽然间更加激动,一遍遍怒号着,摇头摆身,目光灼灼地盯着百里大爷。好像是受到什么极大的刺激一般。 常乐见状,拧眉道“大爷您当年真把他扇回去过?” 百里大爷随意回头扫了那蟒蛇一眼,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屑道“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封印这大蟒蛇的几个方士,正好就是在百里大爷老家隔壁住的那群方士的祖上师爷,百里大爷当年受托来帮忙巩固 封印。也正因此来这儿时,才发现他那失踪了的后孙扶凤竟然被人给绑了,还被送给了维风那个大魔头。 气得他在巩固封印的时候就顺手给维风和这川草村的人下了诅咒禁制。当时封印松动,那大蟒蛇跑了出来,盛气凌人的他确实给一巴掌扇回去过。 “好了,英雄不提当年勇。您这到处落仇恨的,我都害怕跟你在一块儿了。”常乐打断百里大爷的回想,道,“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出去?快点罢。” “来,大家跟着我一起举起双手!” 百里大爷说着就举起了双手。常乐他们跟着配合,连带着抓着昏迷的十里的手配合。下一瞬,他们的掌心立马出现一道伤口,鲜血跟着流了出来,形成一小股,汇聚在他们中间的半空中,成了个小血球。 常乐盯着那个不断翻滚着的血球,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这是正儿八经的法术吗?看着不像啊! “好了,来,手拉手,拉紧点儿!” 百里大爷说着,常乐他们迅速地拉起了手,因为眼见着那大蟒蛇已经铆足了劲儿冲过来。 就在大蟒蛇的脑袋冲过来的那一瞬间。 嘭—— 血球爆炸,化成血雾,将常乐他们包围。大蟒蛇的脑袋刚钻进去,常乐等人就不见了,狠狠地扑了一个空。 “你们这么多人,血遁更适合。” 百里大爷的声音忽然在大蟒蛇的脑袋上方响起。 大蟒蛇的眼珠子往上一转,什么也看不到,却是能感觉到有人在它的脑袋上跳动,还能听见常乐刺耳的尖叫声。 “大爷,我们怎么在这儿?快点儿再血遁啊!” “来来来,再来!” 百里大爷急忙再次施展血遁。 嘭—— 大蟒蛇再次扑了个空。 常乐等人睁开眼,便看见他们出现在大蟒蛇的眼前,这回更加近了! 大蟒蛇暴怒张开嘴,信子吐过去。 嘭—— 信子同样扑了个空。 常乐心惊肉跳地再次看去,这回直接站在大蟒蛇张开的大嘴里! “大爷,咱们干脆死了算了!” 常乐急得一声大吼! 大蟒蛇迅速合上嘴。 嘭—— 这回,常乐他们摔落在软软的又硬硬的草地上,周围的光线充足,甚至有些刺眼。 常乐等人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将光线挡去。 好容易适应,便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山的外面。周围都是高高的茅草,还有些紫色的花朵点缀其间。空气是那么的清新,还夹杂着花草的味道,虽然不是怎么好闻,却是他们历经劫难过后最好闻的味道。 这片地方,那么熟悉,正是他们之前进入云雀山之前歇脚的那片空地。那茅草便是醉茅,那紫色的花朵便是紫烟花。 劫后余 生,常乐等人不由欣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还有些感动。 “太好了,我们出来了!”常乐就近一把抱住司伯言,泪眼婆娑地激动道,“我们又没死成!” “是,我们还活的好好的。” 司伯言语气中也是欣慰,将常乐抱得更紧了些,微微阖上双眸。经历过生死险境,才知道活着有多么可贵,才知道有人陪你走到最后是多么的不容易。 “我们这是在哪儿?” 那头,十里也悠悠醒转,看着蹲守在旁边的无泽,一脸的迷茫。又看了看周围熟悉的环境,瞧见常乐和司伯言,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我们出了蓬莱谷了?无泽,你怎么又受伤了?是不是维风又欺负你了?” 见十里什么都不知道的着急样子,无泽忽然间有些畅然,定定地看着十里,一张木呆呆的脸也有了变化,是从心底喜悦和庆幸。 “无泽,你是在笑?”十里错愕地看着无泽,仿佛看见铁树开花一般,下一瞬又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以后要多笑笑才是。” (本章完) 第四百〇五章 成为流传 无泽闻言,笑意凝滞,又恢复了先前木楞的面无表情脸。 “你怎么又不笑了?对了,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就是……出来了。”无泽有些敷衍地说了一句。 十里显然不是很满意。 “你没经历过,那真是幸福。” 常乐也走了过来,司伯言就跟在她的身后。常乐满是艳羡地看着十里,一把扑上去抱住她,带着哭音道。 “咱们出来了就好,不知道你也别问了。” 十里扫了一圈眼前十分狼狈的三人,自己身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灿然一笑。 “那我就不问了。啧,果然我有百里大爷保护着就是不一样,你们这群凡人,只能自己受着了,真是惨……” 常乐三人闻言,相视一眼,想起百里大爷糟心的行为,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心情计较百里大爷的不靠谱了,活着便是最大的好事。 “十里,不是我说你大爷坏话。我劝你,以后不要太相信你大爷。” 常乐松开十里,一本正经地提醒十里。无泽和司伯言也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 十里瞧着,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怅然地松了松眉头。 “放心,我不会相信他的话的。他从我小时候就开始坑我,从小把我坑到大。阿常,你要是早跟我说大爷跟着你呢,我就早就告诉你要防范了。” 常乐瞬间哑口无言,欲哭无泪道“是,我错了。我应该早告诉你的。” “那大爷呢?”十里左右瞅不见,忍不住问道。 “应该是在红宝石里歇着呢。”常乐道,扫眼就看见有个人从云雀山那边过来,“诶,有人过来了。” 众人看去,等那人走近,均有一刻感觉不可思议。对面那人也同样是这样的想法,立刻朝他们跑了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 “卜公子,卜夫人!太好了,你们居然还活着!” 这来人,竟是四肢健全的孟久。 常乐喜悦道“孟大夫,你没事太好了!” 说着,常乐就要上去抱一下同样劫后余生的孟久。她现在看见谁都想好好抱一下,因为发现大家活着都好不容易。 司伯言立马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给拉到怀里,不顾她迷惑的眼神,朝孟久浅然一笑。 “孟大夫吉人自有福,只不过,我们出来时匆忙,未带出仙人草来。” “没事。我上次摔到坡下面,醒来发现没什么事,就采了些仙人草带回来。这后面也去过几次,村里的人都已经治好差不多了,都在修养着呢。” 孟久忙不迭地向他们汇报情况,眼中满是崇拜。 “倒是你们,这有快十日没见,该不是真的进了蓬莱谷了罢?不过,你们怎么浑身都是伤?” “ 出来时遇到了些麻烦。”司伯言解释,想起百里大爷的话,便道,“不过,川草村的诅咒已经解了。你们以后不会受到赤身虫的滋扰,也可以离开此处了。” 常乐忙戳了他一下,不安道“谁知道百里大爷说的是真是假?他自己都糊涂的什么都不清楚。” “那试试便知道了。”司伯言别有意味地看向一脸崇拜如同稚童的孟久,“这里还是比较危险,指不定还会出来别的什么虫子。你们唯一的活路,便是离开此处。不过,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恐怕是有很大的风险。” “几位能活着进出蓬莱谷,又与长春恩人认识,定然不是俗人。若是不清楚这诅咒是否真的解除,我出去试试便知。”孟久莞尔一笑,懂得司伯言的意思,“川草村的人只有离开了这里,才能真正的得救。” “孟大夫,当真是医者圣心。” 司伯言再找不到别的词可以赞赏孟久这牺牲自己为全族的义举,只能如此,对孟久却是满满的欣赏。若是人人都有这样济世救民的义德,他这个做皇帝的也会轻松许多。 “孟大夫,实不相瞒,我与这江南郡的郡守还有些交情,想必可以劝动他帮助川草村的村民更换居住之处。若你成功,便去寻江南郡郡守,说明详情,他会帮助你的。” 司伯言从怀中取出一块儿玉佩,黑玉九龙佩,是他唯一还留存的东西。伸手将其递到孟久面前,放到孟久的手中。 “你便拿着这个做信物,他不会为难你。” 孟久在看清玉佩模样的那一刻,看见上面还有嵌着一个小小的古篆君字,立马惊愕地跪了下去。 村里人没见识,他却是知道的不少,知道这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也在外来书中看过,只有皇帝才能用九龙。 “见……” 话还在喉头,司伯言已经将他拉了起来。 “看来孟大夫确实不同。不过,我的身份,只有孟大夫一个人知道便好了。” 孟久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小心将玉佩收起来,着急忙慌地看着司伯言。 “那卜公子,你如今受了伤,还是先随我回村将伤给治了罢。” “回村便不了。”司伯言毫不犹豫地拒绝,“当初和村里人做过约定……” “他们那是不知……” “不知便不知罢,总是有过约定。”司伯言遥望着被漫漫白雾覆盖,什么都看不清的云雀山,问,“那里面还进的去吗?” 孟久忙答“进不去了,说也奇怪,里面突然起了大雾,我进去走着走着就绕出来了。” “看来是真的进不去了。”司伯言沉吟道,“既然蓬莱谷已经成了流传,你也别提了,不然会引来祸事的。这云雀山,怕是也要成为流传了。” 众人看向那片云雀山,一时感慨颇多。 昔日繁荣的蓬莱谷,如今算是彻底地要消失在人世间了。 常乐突然有些心疼维风,维风被困了三百年,这下将永永远远地被封在里面。他还没找回自己喜欢的人,而且他不老不死,里面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这该是多么的折磨人? 但一想到维风出来有可能让更多无辜的人丧命,毕竟他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真的是个大魔头,忽然又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孟大夫,你有看见于单跑出来吗?” 常乐忍不住担心起于单。最后时候,于单一直是在护着他们的,可见于单真的不是个坏人。 孟久摇了摇头,瞧着常乐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常乐不解笑道“孟大夫,怎么了?” “没,只是想问,你真的是卜公子的夫人吗?”孟久按耐不住他的好奇之心。 常乐愣了下,瞧了司伯言一眼,道“不是。” “快是了。”司伯言在旁补充了一句。 孟久立刻会意。笑了笑,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按原路返回。 十里和无泽却是惊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常乐只是笑着不回答,这意思分明就是在默认。 他们俩没跟着的时候,这两人有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 “阿常!” “主子!” 十里和无泽同时忍不住喊住常乐,快步到她面前,一副要质问的模样。十里看了看无泽,决定她先开口问。 “阿常,刚刚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常乐被突然逼问,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司伯言直接光明正大地拉起常乐的手,很是认真地看着他们,特别是无泽。 “就是明面上的意思。” 无泽的眸子突然就沉了下来,伸手就拽住常乐的一边手臂,想将常乐和他分开。司伯言同样脸色微沉,揽住常乐不松手。 “公子,可别忘了先前说过的话。”无泽冷声警告,“公子也明知,主子不适合一直跟着公子。” 常乐和十里同时错愕,没想到这两个人还背着她们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约定。不过,这回十里是坚决地站在无泽跟前,她相信无泽定然是不会害常乐的。 孟久停在不远处,静静等着,告诫自己当个透明人。 司伯言深深地看了常乐一眼,由衷莞尔道“我定会好好护着她的,不会让那些惨案发生在常乐身上。” “主子。”无泽拧眉看向常乐,“你若是被他给威胁了,便跟属下说,属下定然会护主子周全,将主子带走。” 常乐面对他们三个人的凝视,不由感慨自己终于有机会发言,直接从司伯言和无泽的桎梏下挣脱下来。 “你们别搞得这么严肃 好不好?司伯言他没威胁我,我也是喜欢他。应该是。”常乐感受到司伯言注视的不悦,立马改口,“我确实是喜欢。” 司伯言的神情稍微缓和。无泽和十里一个拧眉一个震惊,全都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的表情。 “你们什么表情?你们的主子抱上了个结实的金大腿,以后没准儿还能飞黄腾达,你们也跟着享福,应该高兴才是。” 常乐见自己的恋情这么不被祝福,当即板起了脸色。 “我好容易找到个喜欢的,还是要我的,你们俩能不能替我高兴一点?” 无泽和十里并没有要配合她的意思。 十里张嘴便道“阿常,你还记得你现在是个寡妇吗?公子他怎么可能娶一个寡妇呢?而且,你知不知道后宫是什么样的地界儿?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公子就算心悦你,但公子处理天下那么多的事儿,哪儿能天天看着你?” “这些,都是司伯言发愁的,又不是我不是?”常乐调侃式地安慰十里,“走到哪儿是哪儿嘛,现在都还没回都城,这些都不在考虑范围内。放心,在我出什么事之前,一定会挣够钱,将你和无泽的婚事给安排好的。” (本章完) 第四百〇六章 王妃归宁 “出什么事?你成天能不能说些好听的?而且,怎么就安排我和无泽……” 十里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还不好意思起来。 常乐瞧着不对劲儿,道“我是说,给你找个婆家,给无泽找个媳妇儿。你在想什么呢?” “啊?”十里愣住,随后反应过来,悻悻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就说你自己都安排不明白,还管什么我们俩!” “不,你不是这个意思。”常乐眯眼道,“你是不是想嫁给无泽?” 十里一把捂住常乐的嘴,转过她的身子,就要拽着她离开。 常乐却死死地挣脱,非要将这事儿给说明白了。 “无泽,我回去就给你找个媳妇儿行不?” 拉着常乐的十里微微松了下手劲儿,虽是侧着身子对无泽,耳朵却支棱了起来。 无泽不接常乐的茬,只道“现下要说的是主子的事。” 十里微微放下心,却莫名地又有些烦躁。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希望听到这么一句话。 “我没什么事儿了啊。”常乐坦然道,“现在是你们的事儿比较重要。” “主子,怀王希望主子可以留在江南郡。”无泽见状,立马将怀王的打算说了出来,“此行回圭都,必将有大事发生,主子还是留在江南郡比较好。” 常乐愣了下,有些感动道“怀王当真是这么说的?他会在江南郡给我买个大房子,以后来江南郡陪我养老?” 她一直以为怀王不理她了,却未想到,怀王还是那个疼她的怀王,竟是把她的事都安排的如此周到。怀王这个大哥,当真是没白勾搭。 司伯言不由紧张地看向常乐,面上波澜不惊,袖中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握在一起。 若是常乐同意怀王的安排,他该挽留还是放手? 无泽沉沉点头。 常乐舒心一笑,扭头看向司伯言。 “公子,我跟你一块儿回圭都,会影响你们的大事吗?”在司伯言开口之前,常乐又补充,“如果担心我是个累赘,我就在江南郡等你们把事情处理完。” 司伯言犹豫的态度立马消失不见,定定地看着常乐,觉得她的笑容十分粲然,双手更为坚定地握了一下松开,清浅地说了句。 “你若是不在,我怕是少了一个福星护佑。” “你自己这么说了,到时候我要是害了你们,你可别把罪怪责到我身上。”常乐笑道,“无泽,你看人家都不介意,咱们这些小喽啰跟着就是。要不,你和十里在江南郡先定居,等着我回来?” “主子。” 无泽为难地喊了声,随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眸光沉沉流转几下,缓缓地垂下了头。 “无泽明白了,这便护送主子和公子回圭都。” “就是嘛,很简单的事儿 。”常乐又拍了拍十里的肩膀,吊儿郎当道,“十里,你是要留在江南郡,还是要跟我们回去?你要是跟我们一起回去,成了坏了大事的那个人,可是要留下千古骂名的。我看,你还是留在江南郡,先定居怎么样?” “什么大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十里白了她一眼,“我还要回去继续开画坊挣钱呢。倒是阿常你,你别死的时候拉上我垫背就好了。” “瞅瞅,这说了大半圈儿,还不是要回去。真是浪费时间。”常乐很是嫌弃地瞅了十里和无泽一眼,没心没肺道,“那咱们赶紧启程回都城。” 忽然间,一只白鸽从天边飞来。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最后俯冲而下,落在司伯言伸出来的手指上。 司伯言从白鸽腿上取下小纸筒,抬手放了白鸽,展开纸条,仍旧只有草草的几个字。 “可安,此顺。” 常乐就静静悄悄等着司伯言看完纸条之后发话。 司伯言将纸条和竹筒收下,瞧向他们,道“尽快回去罢。” …… 圭都,大将军府。 今天是怀王妃归宁的日子。 怀王陪王妃回府省亲,依旧是大张旗鼓的,所带之礼仍是数不胜数。 全程的百姓看着,没有一个姑娘不艳羡这位怀王妃的,纷纷夸怀王看起来风流却是个痴情的。只因,怀王娶妻三日,都不曾去花楼里逛过。 具体怀王如何,也只有易昭自己知道了。 “妹!” 易河盛知道易昭今日回门,去了下营房,交代了下事情便回来了。明明妹子才出阁三日,他却好似有几年都不曾见过一般。 如今看见易昭坐在院子中,更是喜不自胜。 瞧着易昭云鬓金钗,罗裙锦衣,不似以往在家中模样,已然成了位雍华的王妃。 一想到她已经成了他人妇,还是那个草包怀王的妻,便又从心底里难过。 易昭扭头见着易河盛,多日愁闷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利索地站了起来,干脆开口,唤了一声“哥”。 易河盛被这声“哥”叫的心底一疼,上去就把易昭抱在怀里,泪眼汪汪的。 “妹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哥想死你了。” 易昭只觉整个人都要被憋死,硬是把易河盛给扒拉开。瞧见自家兄长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些天的阴霾也有一扫而光。 “哥,我才嫁出去三天,每天你都要从怀王府门口过一遍,咱们也算是天天见着,你就别这么矫情了。” 易河盛当真是宝贝这个妹子,虽然是他从小欺负到大的,但也一直秉持着一个理念,就是他的妹子只有他能打他能骂他能欺负,外人都不行,更别说那个草包怀王了。 从易昭嫁过去的第一天,易河 盛就担心易昭会被怀王欺负。因此,每天晚上从宫里回府的时候,去怀王府外绕上一圈儿。 等见着了完好的易昭,就说是溜达,连王府都不进,直接摆摆手,溜达回大将军府。 为了他这个妹子,他还专门派人去各大花楼倌楼外盯着,只要看见怀王进去,直接就拆了花楼。动不了怀王,他还不能维护一下社会风气了?所幸,怀王一直也没去过。 “妹,怀王有没有欺负你?” 易河盛再次问出每日必问的话。 易昭无奈道“没有,怀王对我好的很,根本没有欺负过我。” 甚至,都不怎么见她。 这三日,基本是只见了新婚之夜那一面,见完面他就在婚房里直接批阅起了奏折,后面怀王直接是去了书房批阅。就连今日回门,怀王都是让雯水传话告知事情安排。 今日在马车上,是她这三天来,第二次见他。 怀王也只是笑意盈盈地道了一句歉,说自己最近太忙。说完,他便闭目养神,一直到大将军府门口。 易河盛看出易昭脸色不是很好,神经立马敏感起来,追问道“那是不是他府上的侍女欺负你了?我打听过了,虽然常乐那丫头是去了历山陪陛下,但是他府中还有几个通房侍女。” “哥,你放心,没人敢动我。谁要是欺负我,你妹早就把她打到站不起来了。”易昭轻飘飘地说着,还扬了扬拳头,道,“哥,你先跟我进来,我有事要跟你说。白藕,你在外面守着,我要和哥说些私房话。” “嗯,小姐放心。”白藕甜糯糯地回话。 刚要跟着进房的易河盛立马扭头,指着白藕凶道“你刚叫什么?你怎么还叫她小姐?” 白藕惶恐,瞧向易昭。 易昭忙伸手掰过易河盛的肩膀,扯着他先进屋,道“白藕习惯了,我就没让她改口,怀王也不觉得有什么。” 进门后,白藕替他们把门给关上,长吁了一口气。随后自己走到了院中,将其他伺候的侍女都招呼了出去。 屋内,易河盛对易昭的解释很不满。 “她还叫你小姐,这不是让你在王府没有王妃的地位吗?以后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怎么能因为顺口就不改了?我看,还是把白藕给你换了,给你找个懂事儿的。我就说,白藕跟你去王府,肯定帮不了你什么……” “哥。” 易昭打断易河盛的唠叨嘴,有些头疼却又有些暖心,这辈子,父母爷爷都不像易河盛这么唠叨。可她也知道,易河盛每回的唠叨都是在担心她。忽然间,想要留在大将军府,哪儿都不去。 易河盛发现易昭的不悦,忙住了嘴,摆了摆手道“好了,我不管你。你以后可要把白藕给看严实点儿,不能让她像在家 里一样没个轻重,整天傻乎乎的。” “知道了。”易昭应声,打消他的顾虑,这才又小声问,“哥,陛下这都去历山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易河盛从来不觉得有些事儿妇人是不能插手的,特别是对自己的妹妹,他更是从小就跟她谈论国事朝政还有军法战事。如今听易昭问这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却是也存了些疑心。 “你问这个干什么?是怀王让你来问的?” “不是。”易昭忙道,瞧了瞧外面,往易河盛旁边靠了靠,“哥,现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易河盛眉头一拧,盯着易昭,犹豫问“你可是从怀王那儿发现了什么?” 易昭一看他这个表情,知道自己的兄长是知道些事情的,也算有些安心,却是不敢完全信任。犹豫了两下,这才开口试探。 “哥,咱们家世代是为君王征战,忠君便是咱们家的家训,是不是?” 易河盛正襟危坐“自然,我们易家世代贤良,忠君为国。” (本章完) 第四百〇七章 计划已定 “哥。” 易昭深深地看向易河盛,眸中尽是担忧之情。 “你说,爷爷将我嫁给怀王是为何?我听说,爷爷将他手下的兵权让了些出来,交给了怀王。” 易河盛眉毛倒竖,严声道“妹,说话要小心,这种话一旦传出去,咱们家可是要大祸临头的。” 易昭沉默,同样正襟危坐,收敛眉目。 “我也怕,爷爷若是走错一步,咱们家……” 易河盛同样沉默,没有再说话。 “哥,有什么事你别瞒我。”易昭有些激动地看向易河盛,紧张地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虽然我嫁给怀王,可明显我只是颗棋子。爷爷糊涂了,我却是清醒的。哥,我们不能让易家让陛下出事。” 易河盛凝望着易昭,知晓她现在如此笃定,定是从定亲之后没少私下调查。半晌,易河盛只是简单地将现在的情况说了一下。 大将军将部分兵权交给怀王的那天,晚上易河盛也像易昭这样质问了大将军。 可大将军只一味说,自己老了,不适合继续呆在兵营里。怀王本来就是右将军,给他也不过分。而且怀王娶了易昭以后不能没有些权势,这样易昭也会跟着吃亏。 明面上看着很有道理,若是细想却不是那个道理。 皇帝去往历山,怀王突然间开始揽权,朝堂上故作勤政,背地里结交朝中重臣。现如今,丞相是完全和他站在一边,朝中万事决策都听他们二人的。 本来,大将军若是手握重兵,与他们二人抗衡,朝中局势还不至于这么失衡。结果,大将军同意了怀王的提亲不说,又在怀王与易昭成亲之后,将一部分兵权交出去。分明也是在说,他站到了怀王这一支。 怀王这一个月来的行为,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狼子野心。丞相和大将军的靠拢,明显是要辅佐他的意思。 “妹,你如今在怀王府,正好可以帮我们时刻盯紧怀王。” 易昭有些失魂落魄,她只是怀疑怀王的不对劲儿,没想到怀王当真是有此心思。既然他有谋逆之心,她定然是不能与之相容的。 半晌,易昭紧握住双手,坚定地一字一句开口。 “哥放心,若有必要,我一定会杀了怀王!” 易河盛定定地看着易昭,十几年的感情,让他清楚地知道,易昭不是在开玩笑。 易昭向来比男子还有血性,自小的父母与爷爷的教养,让她极为重视忠诚二字,知天下正道。 但他也知道,易昭是喜欢怀王的。 定亲时,待嫁时,盖上盖头那一刻,她都是欣喜的。 “妹,你万事小心。” 末了,易河盛只能叮嘱这么一句。 现在在朝中与怀王抗衡的,就只有太尉带领的他们这一支,力量可谓是微乎其 微。太尉也有心在怀王身边安插细作,可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 易昭又问“哥,如今朝中出现如此状况,陛下竟是恍若未闻吗?为何不立刻回来?” 易河盛眉头一皱,一张脸严肃的很。 “难不成,陛下当真是……” 不行了,已经到了无力阻止的地步? 最后三个字,易昭不敢说出口。 易河盛也一直不知道司伯言的情况,只有玄灵观的人会去一两次历山,却是什么风声都没有透出来。怀王如此着急,看来陛下是真的要不行了。 “我们已经派人去保护宗亲王世子进都。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做好防范。” 易昭表示明白点了点头。 “小……王妃,刚刚怀王让人来传话,说是要提前回府了。” 白藕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易昭与易河盛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起身,往屋外走去。 易河盛送易昭到大将军府门口之时,怀王已经在车上等着了,并未见大将军。易河盛只是瞪着怀王,什么话都没说,送易昭上车后,目送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不甘心地咬了咬后槽牙。 马车之上,易昭望着闭目的怀王,端端正正地坐着。好半晌才收回目光,垂眸看着对面的团绣座椅,面上无半点表情。 听着辘辘行驶着的马车声,易昭便觉得与怀王这般单独相处的机会即将要没了,下一次还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这都许久了,常乐什么时候才能从历山回来?我已经好久没见着她了。” 每当她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便忍不住找常乐作为话题,似乎这样才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也或许,只有提到这个人,才能让怀王说上几句。 “她快回来了。” 怀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是很好,眸子微微睁开了些,却是没看易昭。 他千担心万害怕,没想到常乐还是和司伯言混到了一块儿。本以为她是个知利害的,没想到她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易昭看向怀王,故作欣喜道“她终于是要回来了吗?” 等她回来是什么时候,是陛下驾崩,已经万事具备的时候吗? “嗯。” 怀王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抬眼瞧向易昭,桃花眸一弯,笑不达眼底。 “待会儿你先回王府罢,我还要进宫处理些折子。” 易昭眸光微颤,勉强一笑“你今晚可还回来?” “自然是回,不过会晚了些,你先睡就是,不必等我。” 怀王说话的语气也甚是温柔,不知道的当真以为他是个贴心的。 易昭也不敢表现地太积极,只是微微点头,轻声应了。 怀王瞧了易昭一眼,又重新合上眼。不多会儿,又轻轻吐了一句。 “大将军的身子渐 是虚弱,你若是无事,不如回家呆上一阵。” 此次他们归宁,发现大将军突然间病倒了,连床榻都下不了。大将军见过易昭之后,便将怀王留了下来,还赶走了所有的人。 易昭忍着担忧道“哪有才嫁人就回娘家呆着的道理?有哥哥在,爷爷不会有事的。我日后多回来几次便是了。” 怀王默了默,也不再多言。 马车行驶到皇宫前,怀王与易昭分开,径直入了宫。 怀王一直在宫中的常德殿处理政务,他在宫中等着天色昏暗,便出宫去了城中一间不起眼的茶肆。 丞相已经在房间中等着他,左右的房间也都是他们自己人守着,不必担心隔墙有耳的事。 “今日怀王陪王妃回门,不知可有什么收获?” 丞相微微含笑,上来也不拐弯抹角。 怀王桃花眸一弯,眸光潋滟,甚是畅快地饮了一杯酒。 “大将军确实是已经病瘫在床,口齿都有些不利索,看着是时日无多了。今日他已经将交出所有兵权,在家养病的折子递了上去。本王已经准了。” “那真是可喜可贺。”丞相立马恭维道,“这下,咱们可是将京畿的兵权大部分都握在了手中,想必也没人敢再不服。太尉统领着禁军,却也算不得什么。朝中百官也都打点的差不多了,现在只等陛下驾崩,我们推举怀王你登基。” “你忘了?太尉手中,可还有陛下的立储旨意。”怀王眸子一凝,盯着丞相道,“要么,找到那份立储旨意,要么将宗亲王的世子弄死,否则,本王这皇位是坐不实的。” “此事,怀王放心。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已经派人去接世子了。”丞相阴沉沉一笑,老谋深算道,“定然是让世子到不了都城。” 怀王闻言,笑的更为恣意,端起酒杯遥遥敬了丞相一杯,笑道“那便多谢丞相了。本王定然会将丞相的相助记在心中,他日必将报答。” “怀王这般说,真是客气了。”丞相同样畅意笑了起来,转而凝神,道,“今日来军报,育国新王登位,已经在攻打金山关,金山关处于劣势。这个节骨眼上,育国竟是来捣乱,不知怀王做何打算?” “育国此时攻打我大氏,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怀王轻飘飘地说着,脸上尽是戏谑之意,“正好,帮咱们转移注意力。等本王登上皇位,立马出征育国,大败育国,便是本王这新皇的第一功绩。” 丞相眸子微转,举杯笑道“怀王所言有理,那便提前恭祝新皇凯旋而归。” 怀王与他碰杯,两厢饮下,怀王这才沉了沉脸色,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狠狠一捏。 “不过,今日成言来报,陛下的病情有所好转,怕是不日便可回宫了。看来咱 们的动作要快点了,不能让他就这么回了皇宫。” 丞相面色无波,双眸却沉了几分,不动声色道“那咱们就早些下手就是,现在兵权在手,动手只是找个借口的事儿。” “嗯,本王这就开始整军布置。”怀王点头,“将人一召集,本王便动手。只可惜禁军那边,太尉把守太过严苛,那个易河盛也是个作对的。看来,到时候还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尽管他有十万禁军,我们却是有三十万精兵。如此悬殊,他们也是折腾不起什么大浪来的。” 丞相稳重说着局势,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见怀王深以为然,眸光微闪,抬手便给怀王倒了一杯酒,悠然开口。 “虽然怀王现在登基在望,但金山关那处不可不防。若是金山关被育国人攻破,大氏便岌岌可危了。如今计划已定,老臣也无重要之事,老臣恳请,先带兵十万前去金山关,替怀王止住外乱。顺便,在中途停一下,拦住赶回都城的易家兄弟。” (本章完) 第四百〇八章 脑袋顶留个洞 “哦?”怀王狐疑看他。 丞相沉着道“臣的眼线回报,太尉和易河盛已经一封书信到北关,暗示怀王谋事之举。易家兄弟的折子今日便到了老臣手中,其中借口北关安宁,欲回都整休一段时间。老臣已经驳回了。想必,易家兄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易家兄弟……”怀王手指轻拂眉头,捋了两下眉毛,在才下定决心道,“嗯,那便依你所言。若是你与易家兄弟对上,攻不得便守,我这边事成就派兵增援与你,助你清缴谋逆之将。” “是。”丞相起身,朝他长长一揖,“老臣先祝陛下一切顺利。” “哈哈,那便先谢丞相吉言!” …… 常乐他们离开云雀山后,之前的马车已经被村子里的人给截回了村子。 孟久让常乐等人在村子外面等着,自己回了川草村,找了辆破马车,带上些药品以及包袱,便出村和常乐他们汇合。 村里的人听说孟久要出村,都不是很赞同,孟今更是抱着他不让走。 在没有确定川草村的人能不能出村之前,孟久便未将传说中的诅咒解除的事说出来,怕他们有些人白白存了希望,只是说要出去见识见识。 直到他说赤身虫不会再出现,村子人念及他家中也没了别人,最后便同意了,送他到村门口。 孟久帮司伯言和无泽将伤口处理之后,也担当起车夫的角色。一直到了最近的县城,他们才分离。 司伯言给了孟久一笔钱,让他找了处地方落居。他们自己则是另外雇了一辆好点的马车,置办了些用品,快马加鞭地往圭都赶。 这日,又是大雪纷飞的一天。 他们的马车孤零零地行驶在宽敞的官道上。 无泽戴着厚厚的毡帽,身上也围的严严实实的,盘腿坐在前面赶车。十里也同样围的严严实实的,和他并肩坐在另一边。 自从无泽受伤后,孟久赶了一阵子马车,十里幡然觉得,他们四个人,一直让无泽一个人赶车好像有点为难人。特别是,无泽如果受伤,也不能让无泽带伤赶车,十里便想着要学驾马车。 十里凭借着自己当年赶驴车的经验,很快就掌握了赶车的技巧,便时不时坐在外面,等着跟无泽交换驾驶。 不过无泽一直没有给过她机会。 忽然,帘子一撩,常乐探出头来。瞧着像两座石雕一样的两个人,一脸的姨母笑。 “十里,你坐在外面冷不冷?要不要进来坐坐?” 十里扭头,一张嘴呼吸便是浓浓的白气。 “不了,我坐在外面挺好。” 一旦进去,免不了被常乐各种试探。在云雀山外,常乐怀疑十里和无泽的事后,时不时地就要调侃他们两个人。 无泽偏头瞧 了十里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先进去罢,坐在这儿也没用。” “哪儿没用?”十里狠狠瞪了无泽一眼,偏回头,拢了拢双腿,坚定道,“我不进去了,阿常你赶紧进去罢。” 常乐见十里生气,一巴掌狠狠拍在无泽的肩膀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十里被这动静惊得扭回头,错愕地瞧向常乐。 “无泽,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跟一个女孩子这么说话?人家顶着风雪陪你,你说这话,也太……” 不等常乐说完,十里已经伸出手将常乐推了进去,狠狠地将帘子合上,不想多听她说半句。偏头瞧了无泽一眼,不自然地偏回脑袋,定定地注视前方。 常乐拨弄了下帘子,乖乖地坐回了马车里,心情却是大好。 司伯言正襟危坐,正看着书。见状,无奈开口。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样逼着,他们反倒会更加不好意思。你若真有心,回去之后,直接将他们婚事安排了就是。你是他们的主子,这点事儿,还是可以做主的。” 常乐在他旁边坐下,双手往袖子里一拢。 虽然她的体寒被维风治好了,但是现在已经是腊月,渐入深冬,天寒自冷。 “我就是看着他们俩着急。咱们这快要到圭都了罢?” “嗯,前面就是丰林郡,丰林郡过去就是圭都了。”司伯言将书放下,脸上不知喜悲,“还有五六日就到了。” 常乐听着还有这么几天,不由得跟着紧张了起来,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战事来临前的肃杀氛围。 “怀王在都城应该是没事的吧?” “放心,他一切顺利。”司伯言安慰地说了一句。 常乐点了点头,又想起这两日听说的事情来。 他们一路过来,听说育国的君王暴毙而亡,育国大皇子继任为新王,并立刻对大氏进行了军事进攻,来势汹汹,直击金山关。 想起育国,就不得不想到于单。 “齐佑救于单时,提到王后。所以,于单是育国的一位皇子吗?” “看来是的。”司伯言肯定,“可育后所出,便只有这位新任育王。” 后面的话,司伯言没有继续说下去,常乐却也猜出其中意思,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愁,整个人却是激动的。 “那于单就是没死,现在还成了育王?可他三番五次帮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应该是不会攻打大氏,怎么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攻打大氏?该不会是因为我们害死了齐佑?” “应当不至于。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草率的人。”司伯言微微皱眉,想了想,“或许他早就有了攻打大氏之心。无论如何,现在育国算是和我们彻底闹开,除了派兵镇压也没有别的办法。” 常乐闻言沉默,念起于单那张 洒脱的脸庞,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先前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如今却成了真正的敌人。 “没准儿,他真的是因为齐佑呢。别忘了,他和齐佑可是夫妻关系。” 司伯言正认真思索着,思绪瞬间被常乐的话打断。抬眼见常乐当真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一时哑口无言。 好半晌,才在常乐真诚的注视下开口。 “显然,齐佑是为了让谷主帮于单,他们二人才撒了那样的谎,也就你当真。你这念头,有时候莫要这么不同才是。” “是你不要不承认才是,明明在你们这儿,龙阳之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只是你们都隐晦着不好意思谈罢了。”常乐不满地怼了回去,盯着司伯言就理直气壮道,“你不也看过我先前画的那些画儿?” 司伯言的脸色一僵,隐秘地带被常乐触及,这种心情并不是很好。若是别人,他早就发脾气,让人拖下去了。如今,他憋了好半晌,还是忍不住怪责。 “你还敢提这事儿,忘记上回我跟你说过的话了?” “什么话?把我丢进窑里烧成人俑,立在城门口?” 常乐记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毕竟好一阵都因为这件事提心吊胆的。还一再告诉怀王,让他把卖出的小黄图都看紧点儿,别又被司伯言给发现了。当时怀王的态度很是敷衍,让她一直不放心的很。 “你要是做这种事……” 司伯言盯着她,等着她的下半句。 常乐身子一扭,侧对他,不以为意道“那你就记得让人在人俑脑袋顶儿留个洞,听说这样能让死了的人魂魄升天。” 闻言,司伯言愣了下,本以为她会生气跟他吵起来。这个结果,他并不是很满意。 先前他看孟七古光是不小心把水弄到瑛嫂子身上,就挨了一顿骂。如果说常乐不敢骂他,也不应当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难不成是仗着他现在不会对她做这种事? 还是说,常乐根本就是不怎么在意他? 久久没听见回复,常乐拿眼角扫了司伯言一眼。发现他又若无其事地拿起了书,当即心头一阵火大。 她刚刚的反讽,这位就听不懂吗? 居然能说出那种威胁她的话,现在看见她生气也不解释? 他还记得他们俩还是在谈恋爱吗? “若真有那么一天,提醒工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司伯言不适时的一句不恰当的话,让常乐深深怀疑自己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面前这个人,是个直男。她一直以为自己这个直女够直了,在他面前才发现,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常乐忍了忍,不再去看他,一个人坐着开始生闷气。 司伯言的视线从书页上方滑落在常乐身上,见她生气 ,也满是郁气地收了目光。她既然不在意,那自己就好好地刺激她一下。 马车里的氛围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也不是很好。 常乐生着气就睡了过去,后来是在外面的吵闹声中醒过来的。 迷糊间看向司伯言,见他还在看书。睡饱之后也没刚刚那么生气了,吐了口气,撩开车帘往外看去。 外面道路上的人多了起来,说着一口的方言,常乐都不怎么听得懂。在他们前方是一条长长的队伍。 正疑惑,外面传来交流声,十里撩开帘子把脑袋钻了进来。 “公子,阿常,前面就是丰林郡的父化县城。城门口给拦着了,好像是在找什么人,无泽已经过去打探了。” 司伯言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并没有多关心的意思。 十里还要看着队伍,又把脑袋缩了出去。 “找人?难不成是通缉犯什么的?” 常乐抓取着多年电视的经验性情节,兴致勃勃地把脑袋伸出了马车外。 左右扭着一看,发现这队伍长的吓人,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冬日的寒风刮着她的脸颊,生疼生疼的。 (本章完) 第四百〇九章 被人追查 “无泽不是打听去了?你且耐心等着罢。” 司伯言见她跪在凳子上,撅着屁股的姿势很是不雅观,便忍不住提醒。 常乐把脑袋缩回来,鼻子便已经有些冰凉凉,微微发红。哈了两口白气,用手搓了搓脸,有些坐不住。 “还不知道无泽什么时候回来,坐了好久的马车,咱们也下去走走呗。” 司伯言犹豫了下,还是放下书,应了她的提议。 二人相继出了马车,司伯言伸手将常乐扶下马车,顺势便牵着她的手,走到队伍边,看着左右进出县城的人。 都是些衣着朴素甚至不怎么好的平民百姓,三三两两的一块儿,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一个个缩着脖子,脸蛋冻得通红,口中碎碎念着。多半都是关于进城之后买卖些什么的话题,提到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年”。 “对哦,现在已经腊月,快过年了。”常乐有些兴奋地看向司伯言,“没想到一年又到头了,去年过年,我干什么了……?” 司伯言偏头看她,静静等着她回想。 “好像就是跟那俩人吃了顿年夜饭。”常乐百般回想,勉强记起来一点,随后叹了口气道,“去年除夕没什么意思。不过除夕前一天,怀王带我去了趟花楼,初几的时候见着怀王,他又带我去了趟倌楼,还些还算是有趣儿的。” 常乐说的兴致勃勃,司伯言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黑沉沉的,那双深褐色眸子显得有几分清冷。常乐猛然扭头看见,吓得噤声。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司伯言拽的更紧了。 “是吗?怀王还带你去了那些地方?” 常乐小心瞧着司伯言脸上勉强扯出来的笑意,深觉阴森恐怖,浑身不由得一激灵。在司伯言的死亡凝视下,常乐悻悻笑了两声,打算把这事儿给掩过去。 “我们什么都没干,就是去看了看,连摸都没摸。” 说着,常乐突然间回味起那些小倌当时的风流来,当时她还被调戏的浑身不得劲儿。不由得,脸上跟着发烫,泛起红晕来。 司伯言从她的手心都感受到她的紧张和情绪变化,能第一时间判断出常乐这句话的真实性。越发现常乐紧张不自在,就越是气闷。咬牙暗骂,怀王当真是个不知分寸的! 那段时间,常乐应该还没和张长修和离,怀王竟然带个有夫之妇出入这种地方!就算她和离了,也不能带她出入这些地方。 日后,常乐再和怀王去哪儿,他必须得派人跟着。 “咳,我去打听打听,这都要过年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常乐说罢,趁司伯言不注意,抽手跑开,几下就靠近一位看似好说话的年轻妇人。 “姐姐,向你打听个事儿。” 那妇人臂弯里挎着个篮子,警惕 地瞧了常乐这个陌生人一眼,见她笑的灿烂,就是个大姑娘,便少了些戒心。但眼前这个人,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常乐笑嘻嘻道“姐姐,这是在盘查什么呢?难不成是出什么通缉犯了?” 妇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只知道好像是在找人,还是个姑娘。听说,是从宫里边儿逃出来的,现在要抓回去,应该是犯了事儿。这都查了好久了。” “宫里逃出来的?”常乐不解地看向司伯言,并没有得到答案,这才又回头,“哦,这样啊,谢谢姐姐。” 常乐还想着要不要再寒暄两句的时候,司伯言过来将常乐拉走,揽着她重新回了马车。过程中,还试图将她的脸藏起来,似乎不太想让人看见。 一直进了马车里,常乐才不解开口“怎么了?” “等无泽回来再说罢。” 司伯言敷衍地说了一句,脸色有些焦急。适才常乐打听时,他就发现从城中出来的人,有几个在谈论常乐,嘴里说着什么“有点像”,“差不多”。 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多少应该是和常乐有关,跟他们这行人有关。一切,还要等着无泽回来才知道。希望,只是碰巧,只是他多想了。 没多会儿,外面响起动静儿。 十里道“你回来了,前面在查什么呢?” “没什么。”无泽的声音响起,“公子,这队排的太长了,咱们还是换条路走罢。” 司伯言心中一“咯噔”,毫不犹豫回话“嗯,换路罢。” “为什么换路?马上天就要黑了,咱们再排会儿也不要多久。” 十里不解地问着无泽。常乐在车里坐着也很是不能理解。 无泽也没回十里的话,直接驾车改道,驶离县城,往偏僻些的小路走去。逐渐远离嘈杂的人群,只能听见寒风呼啸的声音。 一直等天色暗了下来,无泽将马车停在一处林中溪边,常乐这才有机会询问司伯言和无泽发生了什么事。 无泽也不含糊,眉头拧在一块儿,直接将自己打听到的汇报给他们。 “城门口的官兵正在盘查,他们要找的就是主子。” 十里错愕。 常乐也是深感不可思议,指了指自己,道“你是说找我?我也没犯什么事儿啊,不是说在找一个从宫里逃出来的女子吗?” 无泽补充道“听说是都城那边下的令。” 常乐张了张嘴,猛然反应过来什么,担忧地看向司伯言。 “他们是在找你?” 司伯言面色沉重,未直接回答,也算是默认。 常乐心下一凉,无泽和十里都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样子。 肯定是都城有人知道了司伯言不在历山,但是又不能光明正大地找皇帝,就从她身上下手。毕 竟,她是陪司伯言去历山的人。 “这人,一定是知道我能救你,你必须和我在一起,才会这么做的罢?” 司伯言面对常乐的质问,也不打算隐瞒,只道“嗯,这件事应该是丞相做的。看来,他是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等一下,所以那个想……的人,是丞相吗?” 常乐震惊看着司伯言。 十里和无泽站在一旁,不怎么清楚事情,但也不敢多问。 司伯言点了点头。 他和怀王在驸马的事情出来后,就发现了些蛛丝马迹是和丞相有关的。特别是在香妃一案中,虽然了结,但在后来暗查中发现香妃和丞相经常接触。特别是在魏总管那里,找到了不少和丞相有关的线索。 他和怀王此次做局,就是想把丞相给揪出来。 常乐久久无法平息内心的震惊。丞相是李斛的父亲,刺史夫人的老爹居然想着造反,还勾结敌国。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到时候会不会把李斛也给连累了? 她之前也看见过丞相,那个老头瞧着是有些严厉,但一脸的忠臣样儿,看着也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后面,我们怕是不能再从城中过了,便挑些偏僻些的路罢。” 司伯言跟无泽说着,做出指示。无泽点了点头。 常乐想了下道“那我要不要现在回江南郡?让无泽护送你回都城,他们在找我,你们两个人回去应该没有事。” “这时候,你更不能一个人。”司伯言语气坚定,试图打消常乐的顾虑,“若是你被抓了,难保不会成为威胁我和怀王的人质,还好当时没将你留在江南郡。” 司伯言都这么说了,常乐也不好再打退堂鼓,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一块儿回都。 …… 腊月十三,丞相李仁兼带领的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入了丰林郡境内。 李仁兼一身戎装,骑在马上,和副将张岳山在大军前面带路。 副将张岳山原本是京畿三营东元营的将军,曾是李仁辅大将军麾下的小将,后跟随易大将军升了军职,如今也是有着勋爵之人。 这十万大军中有五万都是张岳山训练多年的军兵,对其极为忠心。 后方响起急速的马鞭声,一个传信兵骑着千里马便赶到了李仁兼面前。 李仁兼立马下令暂停休息,从马上跃下,带着张岳山找了处偏僻的地方听消息。 “丞相,怀王已经带兵前往历山接陛下回宫,太尉等人被我们的人困在宫中,正在突围。” “哈哈,真是个好消息。”李仁兼狞笑,一双锐利的眸子如同鹰眼一般,道,“回去告诉刘达军,让他可以留怀王一条命,等我回去收拾。毕竟也装了这么久,这么轻松的死了,未 免太可惜。” “是。” 传信兵拱手,迅速跑回官道,翻身上马,再次快马加鞭地离去。 “恭喜丞相,看来鱼儿已经上钩了。”张岳山忍不住哈哈大笑两声,满是讥讽,“那个草包王爷和那个废物皇帝,肯定还在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了罢?” 李仁兼扭了扭手腕袖口,脊背挺拔,颇有老当益壮的意思。一双眼睛冒着幽深的精光,仿佛万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跟我斗,他们还嫩了点。我们也要快点了。废物皇帝那边,找到没有?” 正问着,一个像是军探的人小跑了过来。 “丞相,找到他们了。他们现在正在距此半日的宣向城城外客栈落脚休息,我们的人正盯着呢。” “司伯言可是也在?” 李仁兼毫不客气地报出司伯言的名讳。 那探子点了点头。 李仁兼挥了挥手,让他暂时下去。 “丞相,我这就带人去将他们给杀了。” 张岳山大手一挥,有些迫不及待地自荐。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章 专门进埋伏 李仁兼瞄了他一眼,也有些兴奋。 “你带着大军暂时在这附近安营寨扎,这回我亲自带人去。等我取回废物皇帝的脑袋,咱们便转回圭都,清君侧,登宝座。” “啧。” 张岳山有些遗憾地甩了下手,深表不甘。他也想亲手取了司伯言的脑袋,但也不敢违背李仁兼的话。 “是,末将就在这儿等着丞相了。” “张将军,此事不可马虎,别怪我不给你亲自手刃敌人的机会。” 李仁兼温和一笑,拍了拍张岳山的肩膀,安抚了两句。随后重重一按他的肩膀,眼中透着怀疑。 “历山那边,我希望不会出现问题。” 张岳山拧眉保证“丞相尽管放心,那可是我亲自挑选的三万精兵,加上历山的地势,绝对让司伯毓有去无回。” 李仁兼笑盈盈地又轻拍了两下,这才收手,转身走向官道。 张岳山立马调了一支精兵给李仁兼,由着探子带路,李仁兼直接带人前往司伯言的所在地。 快马加鞭赶过去,还未到客栈,便看见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自己人。那些人死的干脆利索,一看就知道是被高手所杀。 探子找到个活口,问了个清楚,转头向李仁兼汇报。 “丞相,他们发现了我们的人,现在往西北跑了,才过去半个时辰。丞相,西北那边可是荒芜之地,无处可藏身。而且他们坐着马车,更快不了哪儿去。” 李仁兼骑在马上,遥望了下西北方向,唇角轻轻一勾,挥手振了下马鞭。 “追!驾!” 策马狂奔,抄着近路,才过一个时辰,就发现了同样在加速行驶的马车。 李仁兼快追了一段距离,抬手便让手下人弓箭准备。 “唰——” 一道道利箭射出去,多半都中了马车。 那辆马车开始左右摇晃。 李仁兼带人边追边射箭,等转过一个弯道,发现那辆马车就停在了路边。几个士兵上去一看,发现里面是空着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不是他们的马车?”李仁兼凝眸问向探子。 探子忙点头“是,这就是他们的马车,没有错。刚刚我看见了,驾马车的那个人就是他们一伙儿的。” 李仁兼沉了下,左右一环视,这边小山坡连绵。因着是冬季,百木凋零,一眼便能将周围看个差不多。而且这山坡上也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 “有两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他们也跑不快。去坡上搜!” 令下,四五十个人直接骑马上了并不陡峭的山坡。李仁兼将人分成三拨,分开来搜。 李仁兼正带领着十几人往山南搜,突然有其他支队的人来汇报。 “丞相,我们在山北发现了他们。不过,怀王妃带人来增援陛下了。” 李仁兼眉头一皱“易昭?” “是。” “只有她一个人?” “是。她带了大概两百个人,把咱们的人给杀了,现在正护送陛下从西北方向往都城方向走去。” 李仁兼紧了紧手中的鞭子,轻哼一声,不怎么把易昭放在眼里。将缰绳一拉,第一时间下命令。 “你回去告诉张岳山,让他现在就派一千人过来,然后带着大军到离谷埋伏接应!” …… 这厢,常乐和司伯言同骑一匹马上,无泽和十里同骑一匹,易昭一身男装在他们前面带路。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往圭都赶。 中途在河边休息,马儿也顺便喝口水。趁着这机会,常乐等人才有机会和易昭攀谈两句。 “如今圭都的局势如何?” 司伯言一心关心着圭都的局势。 易昭一身干练的黑色衣裳,头发扎成男子发髻,腰间佩剑,瞧着干练英气非常。易昭眉眼一动,颇像个潇洒的将军,一扫先前淡然恬静的模样。 “怀王已经假意去历山弑君埋伏,只等着丞相带兵闯回都城。不过,东元营张岳山和西虎营副将石来安已经叛变,他们将宫中与都城封锁,太尉被困,不知情况。我是提前受怀王之命带兵来接陛下,我已经让人回都,让哥哥前来接应。” “张岳山、石来安……” 司伯言沉了沉,轻轻捻着手指,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是。” 易昭心下难免有些惭愧,这两个都是她爷爷曾经带出来的人,如今竟是叛变。 “陛下,等过了前面的离谷,我们便能与哥哥的禁军汇合。待我们与怀王汇合,定是能将这些谋逆之臣一网打尽。” “除了离谷,可还有其他的道路能返回都城?” 司伯言沉着询问。 这离谷的地形他是清楚的,先前他们南下之时便经过过离谷。 离谷狭长,左右高势极易埋伏。丞相如今定然知道他们的逃跑路线,不可能不在离谷埋伏。 易昭想了想,招来一个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兵。 “回陛下,王妃,除了离谷,若想尽快回去,就只能走远些,翻过那边的浒山。” 易昭听罢点头,看向司伯言,等着司伯言的裁决。 常乐等人微微错愕了下。不为别的,而是这士兵对易昭的称呼,竟是“王妃”。 司伯言也忍不住问了句题外话“你与怀王……” “是,我已嫁给了怀王。” 易昭干脆利落回话,瞧见常乐震惊的样子,忍了忍没在此处将事情原委说清楚,却也是补充了一句。 “都是形势所逼。陛下,我们可要从浒山过去?” 司伯言很快回到正事儿上。 “嗯,便从浒山过。时不我待 ,即刻启程。” 易昭了然,将路边的水袋捡起来,塞回马袋中,扬鞭为信号,中气十足地一声威喝。 “整队,启程前往浒山。你,在前面带路。” 命令一下,所有人已最快的速度将整理行装,严阵以待。 易昭拉着马缰,瞧了眼和司伯言同乘一马的常乐,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即刻下令启程。 从刚刚她就发现,司伯言全程都是护着常乐,他们俩的关系看着都亲密不少。如此,她也不必再多管什么闲事。 浒山山高却不是很险,骑马都是可以的。 可刚刚到山顶,就忽然听到周围一阵窸窣之声。 “糟了,有埋伏!保护陛下!” 易昭的话刚落,众人忙下马的下马,聚集的聚集,围成一个圈儿,将司伯言等人围在中间,警惕的看着四周。 下一刻,从几处隐蔽之地冒出来一群士兵,手里拿着弓箭瞄准着他们。 寒铁箭头在冬日散发着幽冷的寒光,看着便锋利无比,可以直接穿透人身。 常乐暗暗骂了一句娘。 她平生最讨厌在山顶埋伏的人,每次玩游戏她都会被躲在高处的人偷袭。没想到,这回体验现实版的了。 那些士兵盯着他们,毫无感情,二话不说就对着他们一顿乱射。 一支支利箭破风而来,常乐惊恐后退,司伯言立马将她护住,左右观察着形势。 易昭带领着士兵站在前排,用刀剑做抵挡,护着司伯言往没有敌人的那条路退去。好几次,利箭从常乐身边划过,多亏司伯言身手够快,带她躲过去。 一路后退,却突然在悬崖边停住了脚步。 丈高的悬崖,下方云雾缭绕看不见底。悬崖边上多树木,手臂粗的枯藤顺着悬崖蔓延下去,不知落在何处。 “糟了,没路了!” 十里惊恐叫了一声。 “司伯言,别挣扎了。”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身后出现巨大的动静儿。 众人忙回头,只见密密麻麻的士兵将他们围了起来。站在士兵最前面的,竟然就是那位企图谋朝篡位的丞相,李仁兼! 易昭立马带着仅剩的几十名士兵挡在前面,扬手剑指李仁兼,气急败坏怒骂。 “你这狗贼,竟如此胆大包天,想要谋朝篡位!” “谋朝篡位?那是王妃你的夫君,怀王想干的事。” 李仁兼不紧不慢地回道,眉眼间带着和善的笑意,搓着袖子上前。 “王妃,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作为夫人,是不是也要帮帮自己的夫君?杀了你身后的狗皇帝,便是替你的夫君除了心头大患!” “呸,你这狗贼,莫要在这儿胡言乱语!” 易昭怒然大骂。 她之前不知道事情也就算了,如今知道,她便听 不得李仁兼的这些污蔑之语。想到怀王差点死在她手里,她便心中愧疚。 常乐备觉现在的境况凄惨,瞧向司伯言道“你该不是猜到丞相在这儿埋伏,特意带我们过来的罢?” “离谷也埋伏的有我的人,你们走哪儿都走不通。” 李仁兼轻描淡写地告诉常乐真相。 他就是不放心,怕离谷那边落了空,这才带人到了浒山附近等着。没想到还真等到了小心谨慎的司伯言。 易昭瞧着面前的丞相,是满腔恼意,悲愤之中还有满满的失望。 幼时,她便常常听说李家兄弟,哥哥文能治国,弟弟武能定天下。先皇得此兄弟,才得大氏安稳昌盛,威震四海。 那是一段怎样的佳话,他们兄弟俩便是易昭心中最仰慕之人。 可万万没想到,丞相如今却是在行谋逆之事。 念此,易昭悲愤地红了双眸,厉声质问。 “李仁兼,你们李家也是世代的忠臣。李大将军征战四野,殉亡边疆,你却一心想着毁了他辛苦打下来的天下!你这样,对得起李大将军,对得起你们李家吗?!” 李仁兼听罢,身子微微发颤,却是张开双臂,仰天大笑起来。笑的肆意猖狂,笑的愤慨激动。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一章 撕破脸皮 常乐以为眼前这人是要疯了,一直在左右观察着逃生的道路。 他们被团团包围,只有身后的悬崖是一条生路。 可悬崖哪里算是生路? 她现在好想拥有冻结时间的本领。 想到异能,常乐反应过来自己还随身携带着一个百里大爷。目光盯着发狂的李仁兼,默默地往司伯言身后躲了躲,悄摸摸地摸上红宝石在的位置。 司伯言见状,也侧身替她挡住。 正此时,李仁兼已经笑罢,再看他们之时,已经是满眼的仇恨。那双锐利的双眸瞪着司伯言,仿佛现在就想将他五马分尸。 司伯言兀自镇定,等着他开口发话。 “问我对得起我们李家吗?”李仁兼冷嘲一声,扬手一指司伯言,面容狰狞道,“你应该问问他,他们司家,对得起我们李家吗?” 司伯言沉默与李仁兼对视,面无表情,眸光清冷,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意思,袖中双手不由紧握。 先皇的所作所为,他自然是知道。李大将军确实死的委屈,但先皇他的担忧也无可厚非。这其中的是非,他也难以定论。 他只知道,李大将军确实是死的冤枉,他们司家确实是对不起李大将军的付出。 可,这也不是他李仁兼造反的理由。 易昭不明其中真实情况,却也只知无非是功高盖主之论,这也是从爷爷那里听到的一些。 当时她知道李大将军不是单纯的战死,也是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接受。等年长些,看的兵书权谋多了,也就慢慢释怀了。 她的爷爷镇守四方有功,却是也在最荣耀的时候,卸职回都养老。爷爷怕就是怕李大将军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也甘愿做皇帝控制她父叔的筹码。 “先皇如何对不起你们李家?让你们李家极尽荣华荣耀,让你们位极人臣,陛下也待你不薄,你到底是何颜面说出这种话!” “哈哈哈,好一个待我不薄。”李仁兼狠狠咬牙,“陛下怕是也早就想扳倒臣了罢?就连扶你上位的大长公主都不放过,老臣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此乃君王心思,易昭不敢随意回话,也默默地看向司伯言。 常乐感受到氛围的凝滞,默默地从司伯言身后走到了无泽和十里的身后,减少被注意的可能。 也不知道百里大爷是不是又睡着了,半天都叫不醒。 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百里大爷简直就是个大bug! 司伯言面对李仁兼的质问,丝毫不惧,端然而立。眸子一凝,气势直逼丞相,与之对峙。 “不管丞相信与不信,在丞相做出谋逆之事之前,朕从未有过除掉李家的心思。李家为大氏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无论是朕还是先皇,都是铭感于心。就算如今,只要丞相回头 ,朕也会不追究其他无辜之人,也能放丞相一条生路。” “说的倒是皇恩浩荡,现在,是我要不要放你们一条生路。”李仁兼狞笑道,“这天下,是我们李家打下来的天下,本来就该是我们李家的。你们姓司的,坐的也够久的了。” 司伯言勾唇一笑,森冷道“丞相,你以为朕死了,这天下就能落到你手中吗?” “怎么,你还在指望谁能阻止我?怀王?”李仁兼往前走了一步,道,“就你和怀王的那些小伎俩,我都瞧不上眼。” “你们想将我拉出来?那我就配合你们。现在,怀王怕是已经葬身历山了罢?怀王带兵上历山弑君,我带兵平反,便是大氏的功臣。对了,你想立储的那位世子,已经先你一步去见阎王了。” 司伯言双手紧握成拳,眉头拧起,静静盯着他。 “说起来,怀王对你也真是忠心。” 李仁兼继续嘲讽,想要将司伯言逼急。 “我本以为,沅贵妃的案子翻出来,他会与你决裂。起初,我真以为他是有意与我相结。没想到,他竟是不惜背上骂名地委屈自己,就是为了帮你除了我。说他不争气,还真是不争气!” “毕竟,怀王不像你这么狼心狗肺!” 易昭听不得他这么嘲讽怀王,忍不住啐骂。 李仁兼眼角斜了易昭一眼,脸上染上得意之色。 “可惜,他到死也不知道。害死沅贵妃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司伯言众人错愕,常乐都忘记跟百里大爷说话的事儿,直直冲了出去,恼怒地指向李仁兼。 “你这老不死的,是你害死了怀王他母妃?!” “眼看着你们也要死了,也不怕说给你们听。等你们死了,还能将话传给怀王,让他明明白白地投胎。” 李仁兼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成果一般,睨向他们。 “没错。当初是我让魏林换了大长公主给的药,打算直接将易沅给毒死。小妹为了那个易沅,也背了太多恶名,她也是时候回报一下。我让魏林确保易沅被毒死再离开,没想到易沅自己打翻灯台,烧了大殿。正好,我也省的再解决后事。” “李仁兼!”司伯言终于忍不住动容,咬牙道,“你当真是个心狠的!” “好外甥,舅舅也是为了你啊。”李仁兼轻飘飘地叹了一声,“你身子里明明流着李家的血,但从未想过李家。” “你还知你是我的舅舅!” 司伯言的某根弦被李仁兼的话牵动,气的浑身发抖,清凉的深褐色眸子,满是心痛和愤慨。一张脸都泛起红意,双手青筋突兀。 “你是朕的母舅,待朕如亲子,如今却是要朕的性命!你是朕的师,教朕忠孝礼仪信,自己却是忘了个干净!你教朕做个好皇 帝,自己却勾结育国卖我大氏!李仁兼,你可还是当年那个的李仁兼?!” 常乐被司伯言突然间的动怒吓到,听着他的一字一句,不由得也跟着心疼。 定定地瞧着司伯言,甚至可以感受到,司伯言是心里头滴着血才说出这一番话。 “从弟弟死后,从你和老皇帝扶持易家抛弃李家之后,我便不是之前的那个愚忠的李仁兼。” 李仁兼逐渐收起面容,不轻不重地说着。 “位极人臣又如何?终是在一人之下,终是要卑躬屈膝。你要怪,就怪我们不是平常人家的舅甥。看在舅甥一场,我也不会让你死的很痛苦的。外甥你也不用担心,这天下,不会让他们蛮夷得了去。” “所以,这次育国攻打大氏,也是你的安排?”司伯言收敛了些许激动之情,沉了沉气,“育国早已觊觎我大氏,你莫要引狼入室才是!” “这你便放心。育国不过也是我的一颗棋子,他们没本事翻出我的手掌心。” 李仁兼转了下手腕,缓缓扬起手。他身后的士兵立马张弓搭箭,对准司伯言他们。 常乐等人均往后退了半步,易昭立刻带着手下围在前方,抬起刀剑做护盾。 “陛下,一会儿你们看准机会就跑!” 易昭偏头朝司伯言做下最后的叮嘱。 常乐心惊看着易昭,忙催道“大爷大爷,你快出来啊,现在是救命的时候!” “老不死的,你再不出来,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 十里也忍不住吼骂了一句,连尊老都不顾了。 那厢,李仁兼正要放手,一个士兵突然闯到他面前,在他耳边一通耳语。李仁兼眉头一凝,果断地挥下手。 百箭齐发,易昭带头迎着利箭冲了上去。刀剑锋利,与利箭箭头相撞,迸发出火光来。 几十个人前仆后继,面对面前的几百人,就像是以卵击石。 易昭的手臂被利箭划伤,肩头也中了一箭。不经意回头,却见司伯言带着常乐,连带着无泽和十里都因为躲箭而跳下悬崖,当即目眦欲裂,挥剑斩断利箭,打算拼个你死我活。 但见利箭如网飞来,下一刻就要万剑穿身。 忽然间,一条藤蔓从山崖下飞出来,捆住易昭的身子,将她整个人拖了过去。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易昭惊恐不已。 羽箭全部落空。 这一场面,也是惊呆了李仁兼这边的人,众士兵惶恐不知所措。 “丞相,这莫不是,莫不是有妖怪!” “只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就行了。”李仁兼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敢多做犹豫,道,“快撤,与张岳山汇合赶回都城!” 易昭的身子不停的坠落,猛然一顿,身子被藤蔓扯住,整个人撞在了崖壁上。 好 容易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停在半空中,得救了。 “易昭,你没事儿罢?” 上方传来关心的声音。 易昭立马调整身子,抓住藤蔓,发现她现在距离崖顶少说也有几十丈。司伯言与常乐在她上方,正拽着藤蔓贴在峭壁上,无泽和十里也同样如此。 他们都好好活着,没有出事。 刚刚问话的是常乐。易昭由衷地惊喜。 “陛下,常乐,你们没事便太好了。” 司伯言看着易昭,打心眼儿地感激。 易家果真都是忠臣良将,就连女子也毫不逊色。他和怀王的计划,也就告诉了大将军和太尉,其他人都未曾说过。 易河盛和易昭都是不知晓的。毕竟爷爷忠心,也不能代表着子孙都是完全忠心的。 如今易昭能被怀王派来,说明她已经经受住了怀王的考验,被认定是可靠之人。 由此,司伯言面对易昭时也是温和与担忧的。 “易昭,你再坚持一下。待上面的人都走了,我们便上去。”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二章 都城失势 “嗯。” 易昭忙应下,脚下踩实,准备上去与他们汇合。发现肩头的长箭太过碍事,一手抓着藤蔓,一手把住箭杆。 “咔嚓”一声,箭杆的三分之二都被她折了下来。随着她顺手一扔,往悬崖下落去。 看似轻松的一个动作,她的额头却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层汗来,身上也是汗涔涔的。而此时,这悬崖峭壁的寒风也不是很好受。 常乐更是吓得抓紧了司伯言的胳膊,自己都疼得龇牙咧嘴。 “将军府的人都得这么厉害吗?” “将门之女不少,能有易昭如此魄力的当真没有几个。” 听出司伯言话中的赞许,常乐由衷地崇敬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将门虎女,不由欣慰浅笑。 “我就说易昭是个好姑娘,怀王娶了她,当真是天作之合。” 司伯言不甚同意。 只是片刻,易昭已经到了他们跟前。指了指束缚在自己腰间的藤蔓,又指了指司伯言和常乐腰间的藤蔓,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 “陛下,我们还是快些上去罢,此处诡异,这藤蔓像是活的。” 司伯言安慰“不必怕,想必是有仙人相助,朕命不该绝。” 就在刚刚李仁兼射箭的时候,百里大爷起了作用,说是让他们跳崖。当时形势危急,常乐直接就领着司伯言往崖下跳,还带上了无泽和十里。 百里大爷用法术催动这悬崖的藤蔓,及时将他们救了。刚刚也是常乐着急易昭,就让百里大爷直接将易昭绑下来。 这跳崖当真比蹦极还刺激。 “仙人相助?” 易昭狐疑,见常乐也认真点头,便没有多问。跟皇帝打交道的第一准则,就是不要随便说话。比如,常乐的事儿她就一直憋在心里没敢现在问。 “阿常,咱们要什么时候才能上去?” 十里那头已经经受不住这峭壁的寒风了,虽然是窝在无泽怀里,但就是因为窝在无泽怀里,才觉得不好意思,想赶紧上去。 常乐立马低头,暗中询问“大爷,上面还有没有人?” 百里大爷还没回话,上面就有人声传下来。 “陛下!” 声音撕心裂肺的,像是狮子愤怒的咆哮。 易昭和司伯言瞬间反应过来,面带惊喜。 常乐也听出来,这吼声是那个缺心眼儿的莽货,易河盛的。不过,这个时候听见他的声音,简直是仙界妙音。 “哥带兵来了,陛下,我们上去罢。”易昭激动地询问司伯言的意见。 司伯言点头,给了常乐一个眼神暗示。常乐立马就懂,暗中催促百里大爷带他们上去。 有着百里大爷的帮忙,他们上去的都格外轻松。 易昭深觉不可思议,竟也开始怀疑,难不成真的是有仙人相助 ? 等他们飞身落在地面上的时候,易河盛已经快冲下了山。悬崖边还剩一些禁军负责将易昭手下惨死的士兵就地埋了,看见他们都傻愣愣地顿下手中的动作,就跟见到诈尸一样。 其中一个机灵的,吓得魂儿都没了,也不记得行礼就连滚带爬地去将易河盛追回来。 易昭跟着其他士兵一块埋着尽忠为国的士兵。 易河盛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回来,一个踉跄正好跪在了司伯言面前,往前一扑抱住了司伯言的腿儿,没将司伯言吓着。抬眼,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开口就是大嚎。 “陛下,您没事儿真是太好了!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赎罪!” 司伯言伸手将他拉起来“你来的正是时候,朕深感欣慰。” “陛下,那狗贼现在往离谷赶了,臣这就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还有那个谋逆的狗王爷!”易河盛咬牙切齿,颇为激动地向司伯言汇报,“那个怀王他竟敢带兵去历山挟持陛下,还好陛下提前逃了出来!” “哥,怀王不是逆贼,丞相才是。” 易昭瞧着还蒙在云里雾里的易河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易河盛扭头瞧见易昭,惊诧地下巴都快掉了,颤巍巍地指着她,又气又恼,发现她肩膀上的伤更是暴躁。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陪着爷爷?你怎么还受伤了?” “哥,是我假借太尉的名义,调你过来救驾。还是别再多说了,我们快些回都与怀王汇合。丞相定是以为我们死了,现在急着回去剿灭怀王了。” “假传命令,要不真是来救驾,我现在就把你给揍一顿!”易河盛怒然道,却是不解,“怀王那边什么情况?他们窝里反了?” “傻二愣子,你的脑子能不能不要当个摆设?” 常乐见他们在这么危机的时候又在聊天,急得不得了。 “就是说,怀王一直都是假装谋反,遵从的是陛下的旨意。我们现在要赶紧回去救怀王,唉哟,你别啰嗦,赶紧走罢!” 这时候听见常乐的怪责,易河盛明白过来,也不敢耽搁,就懒得和常乐计较。立马安排人,护送司伯言他们回都。 末了,常乐还忍不住骂一句“同是一个爹,脑子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司伯言对此也报以无奈。 易河盛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有时候不太灵光。要不是他做事麻利,忠心又踏实,司伯言还真不敢将他当作心腹收为己用。 …… 易河盛带了三千禁军前来支援,在快要进入圭都地界儿之时,后方突然来报。 丞相带着十万大军追了过来。 三千对十万,这个数字上的巨大悬殊。不必说,三千的这头肯定是要麻溜地跑的。 李仁兼带着大 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及至历山附近,都城里传信过来。 “丞相,禁军和我们的人在皇宫打起来了。” 此时,历山上的人也下来汇报。 “丞相,怀王逃走了,他逃回了都城。” “废物!那么多人连个怀王都抓不住!”李仁兼眉头一拧,瞪向身边也极是不满的张岳山,“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张岳山拔出腰间的佩剑,道“丞相,事已至此,我们直接带着东元营和西虎营的二十万大军,逼宫罢!反正那狗皇帝已经死了,现在就以绞杀怀王的名义闯进去。” “让你的人必须把怀王抓到!抓不到怀王,就提头来见!” 李仁兼恶狠狠威胁,极是气恼张岳山这个不靠谱的。 张岳山立马安排下去。 李仁兼又问“太尉在宫中,是谁发号施令,调动禁军的?” 探子回话“回丞相,是易河盛,太尉已经提前将调动禁军的虎符交给了他。” “太尉,还真是将他给看浅了,倒是知道提前做好准备。”李仁兼咬了咬后槽牙,遥望远处圭都的城楼,拔剑挥起,道,“怀王弑君,实乃大逆不道。今众将士随我进都入宫,抓住怀王,翦除谋逆党羽!” 一呼百应,众将士气势汹汹,爱国忠君之情被调动起来,恨不能现在就闯入都城。 及至西虎营,又纠集了五万将士,直逼圭都。 兵临城下,却是发现圭都的城门已经关闭。城楼之上,一众禁军冒了出来,拉弓搭箭,对着他们。 张岳山见状,知晓城中怕是已经失势,让禁军占了风头。 也不知道那个石来安是干什么吃的,就让他守个都城,封锁个皇宫,这点事儿都办不妥当! “你们干什么?我是左将军张岳山,这是丞相。都是自己人!” “弑君谋位的怀王逃回了城中,城里宫中还有谋逆党羽,快放我们进去,铲除逆贼!” 张岳山一番话说罢,城楼之上的人无动于衷。只瞬间,他的脾气有些承不住了,直接拔剑指着城楼,厉声威吓。 “是谁负责你们,快点让那人出来。耽误了大事,你们可承受不起。还是说,你们也是谋逆之贼?!” 这句话起了点作用,城楼上正中的位置被让了出来,替换的是浑身肃杀之气的易河盛。 易河盛手中挑着根银枪,银枪之上挂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那头颅竟就是石来安! 张岳山和李仁兼俱是大骇,紧紧地盯着易河盛。 李仁兼率先指向易河盛,威严开口“易河盛,你果真是逆党,竟还残害石将军!众将士听令,即刻攻城,取这逆贼的项上人头,昭彰天理!” 众将士的怒气瞬间被李仁兼挑起来,做好准备随时攻城。 “好一个昭彰天理!” 随着一声冷喝,司伯言从易河盛身后站了出来。 张岳山见着司伯言,险些从马上惊下,不敢置信地看向目瞪口呆的李仁兼。 不是说皇帝已经跳崖而亡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仁兼,没想到朕还活着罢?” 司伯言站在城楼之上,威风凛凛地俯视着李仁兼。 “李仁兼,你现在大势已去,还是快些投降罢!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李仁兼狠狠捏着缰绳才不至于失态,浑身都透着不甘两个字。 “你不过有禁军的十万大军,我现今可是有着京畿三营三十万大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然而他身后归于虎威营的三万将士,归于西虎营的两万将士已经开始躁动。明知自己是谋反队伍的东元营众将士看到司伯言还活着,也知道大势将去。 “丞相李仁兼,弑君不道,意图谋反!左将军张岳山、威武将军石来安乃是其党羽!” 司伯言如同一个审判者做下最终的判决。 “众将士听着,即刻起,不与其为伍者,不追究谋逆之罪。捉住逆贼者,论功行赏!”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三章 尘埃落定 虎威营和西虎营的人立马准备反水。 李仁兼见状,道“众将士莫要受这狗皇帝的诱骗!先皇残暴无道,残害忠良,害死李大将军。先皇亡故,但他们一脉同血,都是一个德行。我们要用这狗皇帝的脑袋,祭奠李大将军的冤魂!若有叛逃者,杀无赦!” 张岳山立马带着自己的将士呼应。 “杀昏君,祭英魂!” 张岳山所领东元营是之前李大将军麾下的得意之师,与李大将军是同心同德,早已被张岳山给策反。但西虎营和虎威营不是,他们左右犹豫,却因为自己的将军不在也不敢随意站队。 正此时,忽然间有巨大的动静儿从侧面而来。 接着,一支小队夹到了城楼和李仁兼的大军之间。 小队的领头将军骑在马上,直接背对着李仁兼的大军,向司伯言汇报。 “禀陛下,三营的动乱已经平定,已将参与谋逆的副将十人拿下。” 城楼之上的司伯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领头将军回转,正对李仁兼的大军。张岳山和西虎营众将士均是大惊,李仁兼的眉头剧烈的跳动着。 “石来善,你居然还活着!”张岳山不敢置信地指着那领头将军。 这人本来是西虎营的主将,因着不肯与怀王同流合污,被怀王派人刺杀身亡。李仁兼那时候已经不信任怀王,便让张岳山前去查看,确认石来善是真的死了才放心。 石来善与石来安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因着石来安肯与他们合作,怀王就在石来善死后将石来安提为了西虎营的主将。 却原来,石来善是诈死! “我当然还活着,先前诈死,不过是为了让你们放心而已。”石来善哈哈大笑,拔剑挥臂,道,“我西虎营的众将士,莫要随意听命于这逆贼,你们都是忠心为国为君的勇者,不是他们这些逆贼叛乱的替死鬼!” 看见自己的将军还活着,西虎营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二话不说就脱离李仁兼的队伍,归队石来善旗下。 唯独剩下威武营的人在原处茫然。他们的主将是怀王,但怀王也是谋逆的一份子,但是刚刚皇帝在数落罪名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怀王。那他们的主将,到底是谋逆的,还是护君的? 身为士兵,唯一的准则就是听命于将。将不在,他们也不敢随便动。 但有些小将领发现丞相大势已去,一咬牙,还是趁着机会,带着自己手下往西虎军靠拢。皇帝现在占优势,就到了他们表忠心的时候,没准儿还能留下一命。 随着威武军小股小股的离开,李仁兼这边的人在疯狂锐减。 司伯言气势逼人“李仁兼,莫要再负隅顽抗了!” 张岳山慌忙问李仁兼“丞相,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太 不利了,我们还是赶紧逃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李仁兼深深地看了城楼上的司伯言一眼,气得面红耳赤,咬了咬牙,不甘心地下最后一道命令。 “撤!” 张岳山迅速指挥着剩下的五万军士前后变换阵型,企图撤退。石来善立马带着从李仁兼那边分离过来的威武军和西虎军,以及自己本就带来的护城的一万大军追赶上去。 司伯言深深地看了眼溃逃而去的李仁兼,拂袖转身,带着禁军回往皇宫。 …… 早在怀王带人前往历山之前,太尉便将禁军的虎符交给了易河盛,让易河盛在城外禁军军营等候。 太尉特意嘱咐,不让易河盛轻举妄动,得到他的消息再行事。 后来,易河盛得知石来安带兵将皇城围了起来,还控制了城池,太尉也出不来,便急了。 念着太尉的叮嘱,易河盛便犹豫不决。正此时,易昭派人假传太尉命令,让易河盛带兵前往丰林郡救驾。 易河盛一听救驾,二话不说就干了起来,立马派另一位得力干将带禁军前往都城,压制石来安。 在易河盛走了之后,三营留守的将士也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开始动乱。隐藏许久的石来善收到历山消息,也不再隐藏,立马拿着皇命直接带着忠心将士压制动乱。 所幸他们的动作够快,在丞相带人回来之前,完成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司伯言的回归更是大涨士气,让所有人心里头都有了个底儿。 丞相溃逃,司伯言便离开了城楼,带兵回宫处理后续。 常乐他们三人也被带到宫中,被安置在议事大殿的偏殿里,门外让禁军把守着。 经历一场变故,宫里乱糟糟的。 常乐坐在宫院里都能听见来来往往急促的脚步,还有急迫的传话声,什么事儿都能知道个大概。 一会儿说皇帝正在议事大殿外审判,没想到叛变的人有那么多。还说有个逆贼要趁机刺杀司伯言,还好被太尉及时给拦了下来。 一会儿说后宫贤妃投缳自杀未遂,又说顺安公主已经过去看贤妃了。 一会儿说大将军原来是装病,现在已经进宫了。 事情又多又杂,常乐也被搞得心神不宁。她始终没有听到怀王的消息,不知道怀王和柳成言现在怎么样了。 十里从旁过来,出声安慰。 “阿常,你别担心,陛下不是说怀王其实是带兵去历山清剿丞相设下的埋伏吗?” “嗯。” 常乐点了点头,依旧是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向。脑子里闪过一群一群的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司伯言让她到这儿之后,先好好休息。可现在什么都还尘埃落定,她怎么睡得着? 从天亮坐到天黑,宫中掌起了灯,司伯言才满是疲惫地从外面走进来。依旧还是那一身有些乱糟糟的便服,连帝服都没来得及换。 劳累一日,此时见着常乐坐在石阶上,眉头瞬间扭在了一块儿。 十里和无泽及时向司伯言行礼问安。 常乐从他进来便站了起来,几步到他跟前,忘记行礼这茬事儿,直接就开口询问情况。 “事情都处理好了?” 一开口,便是凝结成白雾的寒气。 “嗯,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司伯言见她鼻子脸颊都是红彤彤的,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触手冰凉,不由得操心起来。 “你怎么坐在外面?就算体寒之症好了,也耐不住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才刚坐出来没一会儿,还专门垫了垫子。而且该吃的我都吃了,该喝的我也都喝了。” 常乐忙不迭地将自己的情况简单汇报,免得他啰嗦。 司伯言的脸色果真缓和了下来,也算是放下心。拉起她的手,便拥着她往屋里走。 单内侍自然是跟在司伯言身后,十里也忙跟着几个宫女一起进去伺候。 易河盛带着禁军站在院子里,表情和那些禁军一样,充满了惊诧。 他们的陛下对这女子是不是太过亲昵了些? 这个问题,不得到解决,易河盛就心里不舒坦。几步到了守在门口的无泽面前,板着脸扯住无泽的衣袖,将无泽拉到旁边的无人处。 无泽瞥了他一眼,念及他是个将军,身份地位在那儿,与之争执怕是要惹些麻烦,也就没有多言。 直到易河盛松开手,无泽也只是后退了半步,和他拉开距离。 易河盛却是凑了上去,低声道“你那主子怎么回事儿?怎么又跟陛下拉拉扯扯了?” “明明是陛下对我们主子动手动脚。” 无泽毫不客气地回答,实力维护自己的主子。易河盛一下子被噎住,瞧着无泽跟瞧着怪物一般。 “肯定是她勾引陛下……” 一句话还没说完,无泽便一拳往易河盛的胸口砸过去。 易河盛也算机敏,身子后仰躲过,一脚踢在无泽的手臂上,借力翻身,落地。两人立马拉开了距离。 与此同时,禁军也跑了过来,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刀。 “你胆敢伤害将军!” 易河盛挥手道“没你们什么事儿,赶紧滚回去。” 禁军们一愣,默默收了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站回去。 无泽也不逗留,跟着就回到了屋门口守着。 易河盛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又拽了拽无泽的袖子,试图将他给拖走,把这件事儿给问个清楚。 “将军要想问,直接问陛下就是。”无泽不耐烦地甩开易河盛。 他很 是不喜欢易河盛这个人,做事粗鲁莽撞,说话也难听。 易河盛啧道“这事儿我能直接问陛下吗?” “河盛,要问什么?” 房屋的门也没关,只是放下了厚帘子,司伯言在屋里坐着,就听见易河盛在外面闹腾。 听见司伯言的质问,易河盛立马松开了无泽,悻悻地回了一句。 “没事没事。” 说完,就满是不乐意地站到了门口的另一边守着,却是支棱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儿。他要听听,常乐都是怎么勾引陛下的。 陛下从议事大殿中出来,匆忙去看了贤妃就直奔过来,明显是有猫腻。 难不成,常乐真在历山的那段时间,勾搭上了皇帝? 也是,之前她就有这种迹象! 没想到,他一个没看住,真让她给得手了! 日后常乐要是成了他老大的宠人,还不得嚣张到天上去,自己不就得天天被欺负了? 屋内,常乐等司伯言喝了杯茶,休息了会儿,这才迫不及待将憋了一天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听说你被刺杀了,你没受伤罢?”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四章 秀恩爱死得快 司伯言已经做好了回答常乐问题的准备,但听到她第一个问题是在关心自己,莫名地还是有些欣喜满意。 明明,他早就该习惯了这种情况。以往他与后宫妃子交谈时,哪一个不是上来关心他。 或许是因为,他本以为常乐开口会关心的是怀王? 心里头喜欢,面子上也舒缓露出笑来。 “没伤着。” 开口只有寥寥的三个字,常乐也算是真正地放下心,这才赶忙问怀王的情况。 司伯言安慰道“怀王也没事。他早知历山上有丞相的埋伏,便使了计策,带兵剿灭了历山的叛贼。丞相逃走之时,怀王便带人从历山围堵,与丞相一战也大获全胜,只不过还是让丞相给逃走了。” “那怀王呢?” “他听说王妃受伤,处理完事,便赶回去看王妃了。” 常乐听罢,也很是欣慰。看来怀王和易昭的感情还不错,这样,也不用担心怀王会负了易昭。她喜欢的两个人在一块儿,当真是没有比这还合心意的事儿了。 可是,心里头不免还是有些惆怅。日后,她怕是也不好再住在怀王府了,也不好随意跟怀王打闹了。 司伯言看出常乐的失落,不知怎的,还是有些不舒服。手指在杯体上摩挲了几圈,这才云淡风轻开口。 “怀王说,明日便来接你回府。” 说罢,抿了一口茶,随手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忍不住扫向常乐,关注她的神情。 常乐很是纠结地沉默。 怀王来接她回王府? 这,她都多久没呆在怀王府了,现在王府有了王妃,她回去得多尴尬? 要不明天去王府收拾收拾,卷着铺盖去天甲画坊? “你若是不想回王府,不如留在宫里。”司伯言轻飘飘开口,见常乐错愕,又补充一句,“三华苑还给你留着。” 常乐笑了笑“还不知道易昭怎么样了,明儿回去正好看看。对了,贤妃怎么样了?” “已经无事,我去时已经醒过来了。丞相虽是造反,贤妃却是从未参与过。此事对她的打击也挺大,还让我允许她前往玄灵观,隐入道门,从此为大氏祈福。我让她先歇一段时间再说。” 侍立的宫女和守在外面的易河盛听见司伯言和常乐说话,自称用的是“我”,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发现没听错,更是惊的目瞪口呆。 而且,他们的陛下这是在报备自己干过什么事儿? 司伯言已经习惯如此,没改口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妥。说明白点儿也是怕常乐多想,常乐嫌弃他后宫有一堆妃子的事儿,他可是还记着呢。 常乐反倒有些可怜贤妃,直接感慨。 “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倒霉催的。还不知道刺史夫人知道这件事儿,会不会也经受不 住打击。” 她决定回去就给刺史写封信,打探一下刺史夫人的情况。 “所以,那些谋逆之人都是怎么定罪的?我听说,参与谋逆的人挺多。” 易河盛在外头听见常乐居然问到这种问题,眉头都揪到了一块儿。 不知道后宫不能干政吗? 不对,她现在还不是后宫之人。她连后宫之人都不是,干政更不行了! 陛下最讨厌无关人等干政了! “丞相在朝多年,根深蒂固,追随他的人自然不少。光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便有几十人,京畿三营之中的将士更是数不胜数。” 在听到司伯言直接跟常乐说明情况之后,易河盛坚定了常乐是个祸国殃民的祸害的想法。 屋内,司伯言也只是点到为止,道“此事结果,明日你便知晓了。” 今日司伯言与大臣们在议事大殿里商量了一下午,就是在讨论这些罪臣最后的处决方法,那些谋逆的大小官员也都被暂时关进了大牢。 昔日冷清的大理寺大牢,如今人多如闹市,就连大理寺卿自己都进去了,现在临时压阵大理寺的是都尹冯希仁。 登基十年,遇着此等情形,莫不让人心寒。 常乐见他眉头成川,也不知能做些什么,想了想也只能言语安慰。 “事情都弄的差不多了,不如你先休息一会儿?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育国的边乱,你肯定是要忙上好一阵子了。能休息就休息会儿,本来你的病才解,是要一段时间修养的,结果一直奔波。” “嗯,我现在送你去三华苑休息罢。”司伯言先行起身,发现常乐的犹豫,又道,“送你过去我就也回去休息了。” 常乐勉强相信他的话,只道“别人送我过去也行,或者我自己过去。反正这路我熟。” “走罢,我想和你多待一阵。” 司伯言很是直白的解释。 常乐当即一阵脸红发热,扫了眼在场这么多人,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周围的宫人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陛下出趟宫,还找了个相好? 司伯言从十里手上接过斗篷,很是熟练地替常乐给系上。垂眸发现常乐难为情的神色,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来,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原来你还有难为情的时候。” “怎么就不能有?我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好不好?”常乐厚着脸皮给他顶了回去,瞧了眼周围的宫人道,“我还是自己过去罢。作为皇帝,你得矜持,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是不道德的。” “什么是秀恩爱?”司伯言表示好奇。 常乐咂舌,想了下道“就是你这样,公然用些举动表现出咱们俩很恩爱的样子。”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词儿,怎么就被你说成无德 之举了?夫妻恩爱和睦,才能阖家美满,秀恩爱是好事。” 司伯言由衷地称赞了一句。 常乐竟因他的话,对这个词儿开始正眼相看。 忽然想起,司伯言先前将夫妻关系德行纳入官员考核之中的事儿来,四舍五入当时还是因为她。 “我记得,官员考核政绩就有一项是关于夫妻和睦的。不知道,陛下的德行考核之中,有没有这么一项?” 司伯言愣了下,发现冥冥之中自有轮回。抿唇含笑,大大方方地握起了她的手,每回只要握着她的手,便备觉安心。瞧着面色惊慌的常乐,忍不住开怀一笑。 “自然是有。帝后和谐,也是皇家之体面。” 话落,司伯言拉起常乐便抬步出门。 一出门,易河盛便如豺狼一般盯着常乐。 常乐被他瞅的很是不舒坦,也将手从司伯言的手中抽了两下,没抽出来。 她真不想这么光明正大的绕着皇宫走,从议事的大殿到三华苑,得走个小对角,这让人见着了,她不是又要被骂? “不是我说,陛下,你们这儿推崇秀恩爱是夫妻俩,咱们俩现在还没成呢。你这会儿秀恩爱,只会死得快。” 顺口,常乐就把这句顺口溜给说了出来。 司伯言立马生气看向常乐。若是别人说这种咒骂的话,他当真现在就把那人给处死了。 常乐意识到错误,忙解释“我没咒你,这是我们那儿的一句俗语,顺口就说出来了。你要相信,我定是希望你能长命百岁的。” 司伯言的面容缓和了些,却也是烦闷,实在是不知道常乐还得多久才能适应这儿的生活,什么时候能做到谨言慎行。 “下回说话,可是要注意。再说了,你不是说咱们是在那什么,谈恋爱?谈恋爱时应当是可以秀恩爱的罢?” “我们那儿当然可以。” 常乐欲哭无泪地仰头,瞧了眼挂在天边的冬月,深吸一口气,继续跟司伯言绕。 “那你这儿不是不行?入乡随俗,还是要跟着你们这儿的情况来。” 如今逆贼才平息,丞相在逃,朝堂百官还需要整顿,边关还有战情,本来就已经很忙。若是还有人因为他们俩的事儿,再烦司伯言,那不得将司伯言整的焦头烂额? 现在,这精力得用在正事儿上。 司伯言瞧着常乐真诚的小眼神儿,了解过常乐的性子之后,多少也能知道她这般抗拒的原因。她向来是个体贴人的。却还是心里没底。 “你可还心悦着我?” “心悦心悦,一直心悦!今天看见你在城楼上和丞相对峙,威风凛凛的,让人瞧着着实激动喜欢。” 常乐深觉自己得被他磨成一个厚脸皮。她先前跟男生一块儿单独处着都不自在,现在时 不时地都得跟一个男的告白,借此来抵挡对方的灵魂质问。 有时候,常乐都怀疑自己和司伯言的男女身份是不是调换了。 而且,哪儿有一个皇帝天天说话都这么直白的?皇帝不都应该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藏起来吗? 她怕不是遇见了一个假皇帝。 对面的假皇帝却是因为她的话露出笑意来,下一刻便松开了她的手,与她并排安静地走着。 总有一天,他们能有光明正大秀恩爱的时候。 宫道漫漫,宫人前后打着灯笼为他们照明,身后还有禁军护送。 皇宫之中的戒备也严了不少,处处都能看见禁军的影子。 一轮冬月挂在天边,天上又适时地下起了雪来。白雪一点一点地落下,与冰冷的宫墙相映,却不觉得凄冷加倍,只觉得这皇宫也多了几分柔和。 司伯言将常乐送到三华苑门口便走了,临别只说了句“好好休息”。 …… 怀王安置好军营,赶回了怀王府。 怀王府的大门紧闭着,挂在门口的灯笼都落在地上,破破索索的。门前一片昏暗狼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们和离罢 无需走近,便可看见门口到处都是菜叶子,还有棍棒。 门前石狮子都被砸的稀碎,匾额也被扔在地上,碎成一堆碎木。 如此境况,不知道的还以为怀王府被人洗劫了。 但事实上也差不了太多。 今日怀王佯装叛变,立马就有不知情的将军带着人来,想端了怀王府。 任昀早就被怀王留下来,保护怀王府的人。可人手太少,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最后落得个惨不忍睹的惨况,只能硬生生抵着。 等皇帝回来后,那些将军禁军对怀王府的攻击才停止。 后头,就有些义愤填膺的百姓带着棍棒过来,自发地要再与怀王府的人干一场。 怀王妃受伤回府,手下也都伤残,任昀已经无力管这些百姓,就让人把大门关着,死死抵住,任由那些暴民在外面吵闹。 一直折腾到现在,他都还没来得及让人提前打扫。 怀王带着人立在门口,身后的人没有一个不替怀王觉得委屈的,一个个气得双手握拳,想将那些闹事的人都给打一顿。也暗自心疼怀王,怀王每回都不得不做这些令人误会的事,以至于名誉都没了,还处处遭人欺负排挤。 怀王身着盔甲,浑身也是凌乱不堪,身上好几处也都受了些小伤。 今日在历山一战并不容易,所幸最后还是攻了下来。 只不过,还是让李仁兼给跑了! “怀王,我这就让人收拾一下。” 易云暗责了下任昀办事太过拖沓,就扬手打算安排几个侍卫收拾此处。 “有民如此,也算是国之幸。” 怀王却是先将他的手挡了下来,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若无其事地绕过地上的菜叶,踩着几块儿干净的地儿到了怀王府门口。 大门已经被人给敲开。任昀瞧见怀王回来,激动不已地将门口让开。 “怀王,您可回来了。您没伤着罢?” “没事,辛苦你守着王府了。” 怀王眉眼一笑,拍了拍任昀的肩膀,表示一下安慰体恤之情。随后,状似无意地问任昀。 “王妃如何了?” 任昀忙回“陛下已经派太医来看过了,这时候怕是已经休息。怀王,您要现在去看看吗?” 怀王犹豫了下,环视颇为萧索、乱糟糟的怀王府,漫不经心地往沅殿走去,轻轻摆了摆手。 “不了。” 一入沅殿,便看见雯水揪着帕子站在门口遥望着。没想到雯水还在府中,怀王还是有些惊异的。 等他一踏进去,雯水立马冲到面前,泪眼汪汪的。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您没事就太好了!” “让你担心了。”怀王笑盈盈地揉了揉雯水的小脑袋,道,“难为你还在府中。” “雯水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 鬼。定是要在这里等着殿下回来的,若是殿下回不来,雯水也是不会苟且偷生的。”雯水努力克制住想要抱住怀王的心思,见怀王发愁,立马笑道,“殿下今日想必是累极了罢,雯水这就去准备浴水和膳食。” “嗯。”怀王点头应下。 雯水见脸上的眼泪一抹,立马动身去准备。 府中的侍女下人本来就不多,前些日子本来因为准备婚事增加了不少宫人,结果今日那些宫人听闻怀王谋反,还失势了,加上禁军以及暴民的攻击,十之八九都卷着东西逃了,更甚者还卷带些值钱的东西离开。 任昀和雯水自顾不暇,抵着外乱,没时间管他们,只能任由他们去了。也就在暴民退了之后,好容易将怀王府恢复了一些,不至于那么凌乱。 人手不够,雯水便请了侍卫帮忙。 一个时辰之后,怀王沐浴上药,换上一身干净利索的红衣。雯水替他将发髻挽起,束上玉冠,又是那个潇洒倜傥的怀王。除了脸上的刀伤,模样与之前一般无二。 雯水又让人端了些清粥小菜进来。 “王妃晚上可吃过了?”怀王顺口询问了句。 雯水道“已经吃过了。” 怀王点了点头,坐下随意吃了些,便起身往外走。见雯水跟上来,笑道“我还要进宫一趟,你便先休息罢。” “殿下才刚回来,现在天色已晚,还要进宫?” 雯水担心地多问了一句,抬眼发现怀王的凝视,心下一惊,忙改口。 “雯水知道了。” 怀王这才收回眼神儿,抬步出了沅殿。 任昀安排怀王府的夜巡去了,易云带人跟在怀王后面,眼瞧着怀王走的方向不对,不由暗喜。 怀王现在去的方向正是怀王妃所在的湘殿,看来怀王心里头还是惦记着易昭的。 易昭嫁进怀王府后,并没有住进沅殿,而被怀王安排进了湘殿。 怀王到湘殿之时,里面的灯烛正要熄灭,看着是刚入睡的样子。 白藕将将把主屋门给关上,扭头便瞧见院子里多了一堆的人。没想到怀王这个时候还能过来,本来板着的一张脸瞬间笑靥如花,几步上前行了礼。 起身,便欢喜地用软糯糯的声音道“我这就去叫醒小姐。” “不必了,本王就过来看看,她既已睡了,就不打扰了。” 怀王笑吟吟地摆了摆手,转身便要离开。 白藕一个快步挡在了怀王面前。易云见她如此无礼,便要出声责怪,白藕却口快地先说了出来。 “小姐从回来之后,就一直等着殿下回来。刚刚听着殿下回来,知晓殿下不会过来,这才睡了。殿下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小姐身上受了不轻的伤,若是能见着殿下,想必也能好上许多。” 怀王念起易昭所为,也觉是应当当面道谢。默了默,便抬步往主屋走去。 易云欣慰地松了口气,带着侍卫站在外面守着。白藕已经先行进屋,将灯烛重新点燃。 屋内,并未睡着的易昭将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暗骂白藕的多事,但在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有些期待。 五日前,易昭听说石来善遭人刺杀,怀王将西虎营交给了石来安,便猜想是怀王动的手脚。正适时,哥哥易河盛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近日要归宫,怀王已经在光明正大地整兵,看来是要行事了。 易昭心急如焚,便决定在夜间,趁着怀王回府,将其刺杀。以防万一,她先在粥里下了蒙汗药送去给怀王,只怕他心有警惕注意膳食,以银针试毒。 当时确实十分顺利,怀王直接便将粥吃下,倒头便晕了过去。 易昭二话不说,便拔出匕首结果了怀王。 不成想,怀王却是没中蒙汗药,反倒将她给制服。 也就是这一试探,他确定了易昭的忠心。他正愁皇帝回都,不知找谁前去接应还不被发现,当即就将此重任交给了易昭。 事实上,易昭完成的很不错。 怀王念此,神色也温和了许多,一张桃花面上全是笑意。跟在掌灯的白藕之后进了左暖阁,屋内并不是很暖和,易昭躺在床上不知是否醒着,放下的幔帘将床榻挡的严严实实。 白藕将暖房里的灯点亮,便悄悄地溜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怀王三两步挪到床边,隔着幔帘低声道“你可睡了?睡了本王便走了。” 幔帘之中,易昭睁着一双清醒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偏头看着幔帘上倒映着的人影,努力保持着气息的平稳,一言不发。 她也不知自己现在要怎么面对怀王。毕竟,不久前,她还毫不犹豫地想杀了面前这个人。 “真睡了?”怀王又问了一句,语气之中还有些调侃的意味儿,“那看来白藕是故意在骗本王了,如此恶行,当以严惩。” 易昭心下一惊,见幔帘之外的人影晃了晃,将要离开,忙出声阻拦。 “我醒了。” 外面响起一声轻笑,便见怀王的身影又在幔帘上慢慢放大。易昭有些气闷地咬了咬牙。 怀王竟是又在故意诈她! 怀王在幔帘之外站定,道“听说你受了箭伤,今日要不是有神仙相助,你便要直接与丞相拼命了?” “当时陛下坠崖,君亡,作为臣民又怎么能苟活成为他们的俘虏?” 易昭说的淡然,却满是坚定。 “本王倒真娶了个好王妃。” 听闻怀王的感慨,易昭的身子都僵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怀王说的真诚,一点都不像是在故意开 玩笑。 但一想到他们的亲事,完全是怀王因局势而委屈自己,心里仍旧是有块大石头压着。 “怀王娶我,只是为了和爷爷一起迷惑丞相。如今事情了了,我们……” “怎样?” 易昭默了下,干脆道“我们便和离了罢,这样怀王也能另娶真正想娶的王妃。” “你这是觉得本王上次没死在你手里,不甘心?”怀王戏谑的声音响起,易昭一头雾水,怀王又接着道,“所以,想借大将军的手将本王给杀了?本王要是将你给弃了,大将军和你那个哥哥不找本王算账才怪。” 易昭听闻怀王的担心,忙道“我会跟爷爷说明白的,也不会让哥哥胡闹。” “你要是有想改嫁的人,那本王同你离了也行。若是你只是怕占着王妃的名分,那便是白担心了。”怀王云淡风轻道,“本王这辈子也没打算娶王妃,空着也是空着,你先占着也无妨。” 易昭怔愣地看着幔帘上的人影,心情复杂,不知喜愁。 她自然是愿意跟在怀王身边,只不愿意这是怀王妥协的结果。她易昭到底还是个将门之后,有着自己的尊严和骄傲,若是嫁个人还让对方颇感委曲求全的,说出去也太过丢人。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六章 王妃比不上姑娘 “说到底,无故嫁人和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怀王忽然长叹一声,语气充满了无奈。常乐不正是因为嫁过人,无辜遭到刁难,平白受了许多委屈?和离说起来简单,影响却是不小。 “你身上的箭伤可严重?” 易昭见怀王不想谈和离的事,便也不急着此时纠结。 “伤的不是很重,多谢怀王关心。” “嗯,那你便早些休息,这两日好生休养。本王还有要事进宫面圣,便不久留了。”怀王道,“对了,明日我去宫中将阿常给接回来。” 听到常乐,易昭更是有些烦乱,瞧着外面的人要走,决定还是先告知怀王一声。 “怀王,我无心乱说,只是去迎接陛下之时,发觉常乐和陛下……” 幔帘之外,怀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好半晌,才盯着幔帘开口。 “易昭,你以为,阿常适合在宫中吗?” “这……若是陛下有此想法,便没有适合不适合罢?”易昭不敢说大不敬的话,只能如此委婉地表达。 怀王的右手成拳,理了理心绪,道“你先休息罢。” 话落,不多会儿,暖阁的门打开又合上,外面响起怀王带人离开的声音。下一刻,暖阁的门又打开,是白藕到了床边。 “小姐,怀王急着进宫还要来看您,看来是真的心里有您呢。” 易昭抓着被子边缘,往上拉了拉,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也不回答就阖上了眼睛。 怀王哪里是心里有她?只不过是感激她这回出手相助罢了。 在他心里,自己到底是不如常乐的。 只希望,他不会为了常乐再与陛下起冲突。 …… 翌日,常乐一觉睡到了晌午,将几个月来没睡好的觉都给补上了。 从床上起来,身上还有些腰酸背痛,是先前辛苦落下的后遗症。 在喜鹊和十里的照顾下,洗漱更衣完毕,出门就看见守在门口的任昀。许久不见,常乐一时还觉得有些陌生,差点没认出来。 “常姑娘。” 任昀恭敬地向常乐行了一礼,脸上笑眯眯的,还透着几分谄媚。 今日早朝之时,司伯言特意夸赞了常乐一番,说自己的病疾在常乐的帮助之下,彻底的治好了,给了常乐一大堆的赏赐。现在,在众人眼里,常乐就是救了皇帝的大功臣。 任昀再次在心里感叹,这位常姑娘就是不一般! 常乐知晓他是来接自己去王府的,左右没看见怀王的影子,一时有些失望。 任昀在怀王身边跟久了,早就有着察言观色的本领,眼见看出常乐的失落,立马第一时间做出解释。 “今日处决逆贼叛党,怀王带兵抄家施刑去了。有十几家在呢,怀王今日想必要 忙上一整日。” “这些都是怀王来做吗?” 常乐听闻十几家,便觉这个数字的可怕。 “是。今日陛下才替怀王证明了清白,可百姓不知道。怀王去走一圈儿,正好能让百姓都重新认识一下,怀王不是胆大包天的逆贼,是大氏的功臣。” 任昀一通解释,常乐这才放心,吃过午饭,这才招呼着十里和无泽一块儿出宫。 司伯言派了单总管过来,让他送常乐出宫。 直到常乐到了宫门外,上了马车,徒步随行的任昀这才靠着马车跟常乐说话。 “常姑娘,有件事儿,属下得跟常姑娘说一下。” 常乐坐在马车里正忐忑回到王府的场面,听闻此话,好奇了下。 “什么事儿?” “就是……”任昀犹豫了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怀王在你陪陛下呆在历山的时候,娶了个王妃回来,是易大将军的孙女儿。” 常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是好事儿,先前我就想撮合他们俩了。不过,没参加成他们成亲之礼,确实是遗憾了。怀王迎娶易昭的排面儿大吗?” 发现常乐不是很介意,任昀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暗想她和怀王好像也没私情,就兴趣盎然地说起了当时的场面。 “可大了。怀王毕竟是怀王,肯定是要大场面。下聘的时候,聘礼都有十里那么长,怀王还专门绕着城走了半圈呢。成亲那天,大将军府上的红妆也不少,比十里还长,那天全朝百官纷纷献贺礼,朝中有头有脸的大官可都去了。怀王娶妃这事儿,全城上下都羡慕的不得了。” 常乐听着,更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件什么大事儿。 十里红妆,十里聘礼的炫富场面,她怎么能没亲眼见着呢?! “阿常,你别气了,你再气,那些红妆聘礼也跟你没关系。” 十里发现常乐的眼睛里冒着绿光,那是一种名叫银子金钱的光芒,瞬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明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几次死里逃生的人了,居然还这么看重钱财。 常乐磨了磨牙,瞧了瞧十里和无泽,信誓旦旦道“赶明儿你们俩成亲的时候,我也要给你们搞大场面儿。虽然比不上怀王的,但也让你们风风光光的。” 十里和无泽均是错愕地盯着她,没想到她还存着这心思。 “阿常,你能别乱点鸳鸯谱了吗?”十里有些恼羞成怒。 常乐不以为意地睨了她一眼,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这俩人,一点都不干脆,能不能学学她和司伯言,爱就直接说出来? 外面的吵闹声也将常乐的思绪打断,常乐不由得坐到了窗户边儿,撩开了帘子往外看。便见外面的百姓如潮水一般涌着,气势汹汹地吼骂着。其中还不乏尖叫哀嚎 之声。 “那是左将军张岳山家被抄了,押着的是张岳山的家眷。” 任昀面无表情地跟常乐做着汇报,气得牙痒痒,恨不能自己亲自将张岳山的脑袋给砍下来。 常乐知道这个张岳山就是一直跟随着丞相的一个将军。 “那他的家眷是如何处理?” “自然是全诛。”任昀理所当然道,“陛下下旨,丞相李仁兼,张岳山等主要谋逆之人,诛三族。本来石来安也是要诛族的,但因着石来善立功,便只将石来安那一支诛灭。其他参与的逆党,情形不严重的,便只杀本人,其家眷皆入奴籍。与这些逆党有关联的官员要么去其官籍,要么被贬职。陛下已经仁至义尽了。” 常乐听着任昀说处理结果,只觉背后一阵发凉。要诛杀那么多人,虽说是为了斩草除根,但肯定也是会伤了朝廷元气的。 希望司伯言那边会一切顺利。 今日的圭都十分拥挤,大街上满是官兵百姓,还有被押解的犯人家眷。一箱箱的家产被运出来,充入国库。 从皇宫到怀王府,这一路走的极慢。 好容易到了怀王府门前,此处并没有多少人,却还是能听见圭都街道上的民愤以及庆祝声。 怀王府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没有机会做一块儿新的匾额挂上去。 进入府内,便看见侍卫在修整怀王府,雯水也带着少的可怜的侍女来回奔波。 “这府上是怎么了?”常乐有些错愕。 任昀立马将怀王府遭受过的打击说了。 “怀王真的好惨哦。”十里忍不住心疼地感叹了一句,“忍辱负重这种事,真的不是谁都能干的。” “所以怀王非一般之人。” 任昀插空就将怀王夸上几句,抬手就叫了雯水。 雯水瞧见常乐回来,立马笑盈盈地迎了过来,比之前还要热情。 “常姑娘回来了。” “好久不见。”常乐也是笑吟吟地回了一句。 雯水听着常乐的语气,错愕了下,神色不由得有些激动,还有些复杂。 常乐终于又变回之前的常乐了,几个月前,常乐从沅湘宫回来一直都是阴森森,说话也凶狠严厉的,让她不解了好一阵子。 “雯水,你这是啥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十里在旁边不满地说了一句。 雯水忙调理了面容,笑道“只是好久不见常姑娘,心里头高兴罢了。姑娘,你好容易回来,这府上正乱着,我还是先带你去绿听轩罢。绿听轩一直给你留着呢,今儿早也专门打扫过了。” 说着,雯水就忙不迭地带着常乐往绿听轩走。一头走着,嘴里还说着对常乐的想念。 “绿听轩里的江雨和江雪昨儿个趁乱跑了,我一会儿再给姑娘拨两个人过去。 ” 常乐听闻,忙道“不用这么费心了。这王府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也不用浪费在我身上。而且,我也不打算长待。” 雯水愣了下,机灵地抓住重点,脸上满是惊异。 “姑娘是不留王府了?” 常乐笑了笑,没说话。 十里和无泽心头一激灵,他们先前都没听说过常乐还有这样的打算。那常乐不留王府,难不成是想着进宫?这事儿还没个着落,现在进宫是不是太早了点? “常姑娘,虽然殿下现在娶了王妃,可心里头还是有着姑娘的。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就将姑娘给接回来。” 雯水还是认为常乐成为女主人的可能性比较大,自然而然地就站在常乐这边。 毕竟,怀王娶了王妃之后,根本就没怎么搭理过王妃,连湘殿的门儿都没进去过几回,反倒是时不时地去去绿听轩。 这一对比,谁都知道怀王心里头的人是谁。 常乐听着雯水的话却是不怎么高兴,忍着没有给雯水一个白眼儿,云淡风轻地开始打听。 “王妃嫁进来之后,过得怎么样?怀王疼她么?” 雯水虽然知道常乐同易昭的关系还算好的,但是也知道,在争夺男人,特别还是王妃之位上,亲姐妹都有可能斗起来。只是与常乐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也不敢确定常乐问这话是为自己还是为易昭。 “殿下对王妃,自然是比不上对姑娘。”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七章 对他有想法 雯水揣摩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常乐的眉头皱成一团,实在是忍不住提醒雯水一句。 “王妃是怀王的正妻,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我只是怀王的朋友,是个外来客。别总是拿王妃同我比。王妃既然嫁了进来,你就应该好好地伺候王妃才是。” 有那么一瞬间,雯水以为上次那个阴沉的常乐又回来了。仔细看了看,又觉不像,表面上乖乖地应了一声,心底里却不怎么服气。 常乐这成天的指使她,现如今又这样警告她,还不是把自己给当成了王府的女主人?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因着怀王,她也不必这么迁就常乐。 回了绿听轩,常乐就让雯水忙去了。反正有任昀跟着,她也不需要让雯水强颜欢笑地跟着。 雯水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势利,太过见风使舵。 常乐也没从任昀那儿再打听易昭的情况,而是直接让任昀带她去找易昭。 易昭所住湘殿离沅殿不远,也算是王府地理位置中比较靠主位的一座殿院。光是站在外面,就能感受到王妃的排面儿。 任昀先进去通报了一声,常乐才在白藕的带领下进了主屋。 主屋内烧着火盆儿,还算是暖和的,易昭正端坐在一张大大的矮榻上。 “易昭!”常乐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将站起来的易昭扶坐回去,“你这伤没好,就不要随便动弹,要多多休息。” 易昭含笑指了指案几对面,道“你也坐。” 白藕立马端茶倒水的伺候。 “嘿嘿,现在不应该直接叫你名字,应该改口叫你王妃了。”常乐揶揄着,还顺势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果真嫁人了,看着都不一样。” 易昭今日梳着云髻,头上簪着绒花,身上着深色的袄裙,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俨然是一副妇人打扮,还是个瞧着不入世俗的妇人。 “你就别打趣儿我了。”易昭浅浅笑着,“你可算是回来了,晌午饭可吃了?” “吃过了,我睡到晌午才醒。吃了才出来的。”常乐笑道,“你中午吃了没?该喝的药都喝了没?” “也都吃了。”易昭回应着,瞧了白藕一眼,道,“白藕,你先出去罢,我想跟常乐说说私房话。” “是,小姐。” 白藕带着人出去。常乐瞧了十里一眼,十里也带着无泽出去。 等人都出去,易昭这才好奇地问常乐“常乐,你和陛下当真是因为躲避丞相才临时出去的?” 当时怀王跟易昭说去接人的时候,就只是说陛下如今去了丰林郡附近,让她南下去寻。 今日皇帝跟朝臣解释时,说的是他在历山治好了病疾,与怀王使了招空城计,临时离开历山。 可易昭看他们,分明是从 某个地方赶回来的样子。 常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知道蓬莱谷的事情不能随便说。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事情都解决了,这种细节就不要纠结了。” “那陛下的病当真是已经都治好了?”易昭迫不及待地换了一个问题,“陛下的身子可是关系大氏,可不能随便忽悠。今日陛下说是你治好了他的病症,还奖赏了你不少的珍宝。可若是,你并没有治好陛下的病,日后再出事,你可难逃其咎。” 常乐听着,眼前一亮,激动道“啥?你说司伯言……” 话还没说完,易昭连忙将她的嘴给捂上,还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易昭的表情阴翳非常。 “陛下的名讳哪儿是你随便叫的?这要是传出去,你可是要被杀头的。” 常乐忙拍了拍她的手,无辜地看着她,表示自己不会再乱说话。 易昭这才心惊肉跳地将手松开,重新坐了回去。 “我是想说,陛下真的赏了我一堆的珍宝?”常乐兴趣浓浓地询问,“它们都在哪儿呢?” “如今忙着处理逆贼,你的赏赐应当晚些才会到。”解释完,易昭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气恼地瞪着常乐,“常乐,你有没有听见我刚刚说的话?” “听见了听见了。” 常乐现在有了个甜头,整个人都是美滋滋的,有些飘飘然。 “你放心,陛下的病真的已经治好了。只不过需要多加休养,就怕他最近劳累过度,又将身子给拖垮了。等怀王回来,我得让怀王多去提醒提醒。” 易昭看她不着调的样子,很是不放心,继续问“你确定?你到底是怎么治好陛下的?陛下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陛下的病能好,都是我拿命换来的。”常乐很是得意地说着,“你真的不用担心。实在是因为陛下的病情实在是,太过隐秘,不能随便说,要不然我就跟你全说了。” 易昭见她终于有些认真的样子,也就不再继续追究。刚刚她就抓住了“隐秘”两个字,不由得想偏,犹豫几下,这才委婉询问。 “那陛下的病是不是跟子嗣有关?他的病好了,是不是日后也可以留有子嗣?” 常乐摸着下巴想了想,维风是有说过,就是那个蛊虫让司伯言不能生育。 “嗯,是有关系。以后,应该是可以生个一儿半女的了。” 易昭得到确定答案,脸有一瞬间的微红发热。 常乐见她如此表情,反应过来易昭是理解错误。想了想,司伯言作为皇帝还是要些面子的,不能就这么被人误会了。 “虽然有关系,但是陛下绝对不是不举,或者是不孕不育。只是那个病跟这个事儿有一点关系罢了。” 易昭听闻常乐说的这么直白,错愕的盯着 常乐,觉得怎么接话都不太适合。关键是,这种话怎么是个女儿家随便就能说出口的? “常乐,咱们总归是女儿家,这些事儿,还是隐晦些好。” “这屋子里不就咱们俩人儿吗?背着聊,不会有伤风化的。”常乐有了将自己画的小黄图跟易昭分享的不成熟的小想法,“再说了,你不也没事儿还去逛花楼?你连事儿都做了,还怕说了?” 易昭沉思了下,点头“说的也是。” “就说嘛。”常乐见洗脑成功,立马把脑袋往前探了探,小声道,“易昭,我问你个事儿。” 易昭把耳朵送上去“什么事儿?” “你和怀王,睡了吗?” “腾”地一瞬间,易昭的脸红成了猴屁股。就跟被烫着一样,迅速离常乐几尺远。羞恼地看着真诚的常乐,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常乐狐疑“难不成你们俩还没洞房?” 易昭吞吞吐吐地想避开这个烫嘴的问题,好半晌才道“这种事……就不要拿在台面上讨论了罢?”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姐妹俩在一块儿,都是要谈这种问题的。”常乐理所当然地继续给易昭灌输理念,“作为姐妹,必要时还是可以探讨这床笫之间的经验的。” 常乐也不知道姐妹间会不会真的讨论这种事。虽然她和姐妹们有说过以后结婚了,会跟姐妹们交流经验。但是,她穿越到这边之前,并没有一个姐妹成功嫁出去了的。 很遗憾,她连听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易昭被常乐越说越脸红,好半晌才怀疑地问“真的吗?” 她也没有过姐妹,只有常乐这么一个姐妹,哪儿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常乐一本正经点头“当然是真的。你可以问问你娘,她和她姐妹有没有讨论过。” “还是算了罢。”易昭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做了个深呼吸,喝了口茶压压惊,“我与怀王成亲之后,事情太多,还未曾圆房。” 常乐暗道果然。瞧着易昭略有失落的神情,立马贱兮兮地安慰。 “那等你们圆房了,咱们再讨论这种事儿。” 易昭脸色依旧窘然,又喝了口水,这才极力淡然地瞧向常乐。 “或许,常乐你可以教我一些?” “我教你什么?”常乐好奇反问,在她羞愧的眼神中明白过来,挠了挠头道,“这,我也没跟人圆房过,我也不知道啊。” 易昭惊诧看着常乐“你之前不是……” “我之前……哦,我之前嫁给过张长修。” 常乐恍然,没想到她又下意识地把这段为人妇的经历给抹了过去。 “这个,我触柱后就不记得之前的事儿了,反正我死里逃生之后就没和张长修睡过。” 但张长修之前和原主 那么恩爱,毋庸置疑,她肯定是经历过人事的。这样一想,还有些惆怅。 易昭又问“那你和陛下……?” 反正常乐说姐妹间都可以说这些,她多问上一句,应当没什么不妥。 “我们俩更啥都没有了。”常乐好笑地摆了摆手。 易昭这才算放心,咳了一声,企图将这件事翻篇。 常乐却兴致盎然地出主意“你要是想要经验,咱们俩赶明儿去趟花楼,问问花楼里的姑娘不就知道了?” “这事儿还是顺其自然罢。”易昭强制将此事翻篇,又是一脸凝重地盯着常乐,“常乐,你可是有进宫的想法?” 怀王昨日能问这个问题,明显是发现了他们之间有猫腻。 “我对进宫没什么想法。”常乐见易昭也问这个问题,有些期待地看着易昭,“但是我对陛下有想法。你说,我这个想法对不对?” 易昭惊愕看她,没想到她又这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不好意思直问的问题。既然常乐问了她这种问题,定是对她信任。易昭不敢敷衍回答,认真思索了好半天。 “你对陛下有想法,是心悦他吗?”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八章 你会法术 “不知道。”常乐有些彷徨地偏了偏头,“我是喜欢他,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毕竟,我看见长得好看的男子,都喜欢。” 易昭无言以对,到了喉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这么说出来,倒是有些放荡花心的意思。 “易昭,你喜欢怀王是什么感觉?”常乐真诚地向易昭取经,见她愣住,又继续道,“我和陛下在一块儿,每回确实有心跳加速。他受伤我也担心。但是罢,我有时候想想,他是个皇帝,跟我的很多观念都不一样。以后肯定会老吵架。而且,比起进宫,我更想在外面赚钱。” 易昭看她如此苦恼,笑了笑,道“可若是陛下想让你进宫呢?帝旨不可违抗。” “他要是逼我……”常乐的脸突然间板了下来,坚定道,“那我肯定是不可能和他在一块儿了,死也不会进宫。” 易昭见常乐如此态度,也不知道如何相劝。她连自己的事儿都搞不明白,常乐的事儿更加难办,她更加掺和不了。 从易昭这儿得不到答案,常乐更加惆怅,突然间想念起柳成言来。 “易昭,斋主,就是柳成言,他还住在王府吗?” 易昭道“好像没有,应该是在玄灵观。那个九潭道长死了之后,道观里没有能帮不为道长的人,柳公子就又回道观帮忙了。” “回玄灵观了?”常乐一瞬间有些激动,眼睛里都在放光,“斋主是看清俗世,决定重新回道观修炼了?” “那倒没有。只是临时回去帮忙罢了。” 常乐瞬间又失望,呆坐回去,惆怅道“斋主到底怎么想不开,还不回道观。他一心想入朝堂,可这朝堂他又进不去,一直在这俗世里挣扎,这不是等着劫难找上身吗?” “劫难?”易昭听常乐说的话有些神叨,忽然想起来,“对了,我听说,你是八归子的贵人。你说的劫难可是跟这有关?” 常乐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杯子盖。 都到这个时候了,眼看着现在和司伯言在谈恋爱了。也不知道柳成言的劫难到底是什么。要是在她真的离不开司伯言的时候,突然间那个劫难到了,她完成任务要走了怎么办? 那时候,还要经历和深爱之人分离的痛苦,得多惨啊。 现在走的话,起码还不会那么难过。 “常乐,救我们的藤蔓,是不是跟你有关?”易昭兀地郑重问常乐。 常乐手里的杯盖“吧嗒”一声砸在杯子上。结果没盖稳,顺着杯沿滑落,摔在了桌子上,转了两下才停下来。 “你怎么这么问?” 常乐悻悻地笑着,心中叫苦不迭。 果然,人太优秀也是一种烦恼。易昭的能耐这么 大,真是隐藏都隐藏不了。 啧,以后会不会全天下都知道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知道她能看见鬼怪,知道她身边跟着个百里大爷? 现在知道这些事的人,她真是用十根手指都快数不过来了。 再这样下去,她得找个地方隐居了。 “先前说是沅湘宫有女鬼,柳公子前去捉鬼,还带着你了。”易昭一本正经地分析,“悬崖的藤蔓明显是受了什么法术操控,当时你也在场。我看你和陛下都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常乐皱眉,死咬着牙关。 “常乐!” 易昭一声惊呼,手指猛地指向常乐。常乐本就揪着的心脏差点没跳出来,一脸惶恐地盯着易昭。 “怎、怎么了?” “常乐,你是不是会法术?”易昭不敢置信地看着常乐,“所以你是用法术治好陛下的病的是不是?先前陛下每次犯病,就只有找你才行,是不是因为如此?” 常乐一时有些佩服易昭的联想能力。这一连串的猜测,虽然最终结果有偏差,但也差不离了。 “嘘,你别这么大声。”常乐恨不能直接将她的嘴给缝上,“你这话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是妖女呢,到时候把我给烧死了怎么办?我没法术,我要是有法术,还用你这三番两次的救我?每次你都差点被万箭穿心。” 易昭被她的话弄的也有些不自信了,平复了心里的惊诧。上下将常乐一打量,还是觉得自己刚刚的猜测是有些道理的。 要不然,那么多灵异的事儿,都有常乐的出现? 太医们都治不好的病,就只有常乐能治,常乐看着也只会画画,不会医术。 难不成,这就是怀王对她如此好的原因?陛下如今对她那般好,也是因为如此? 常乐被易昭瞧的心虚,见她还不放弃这个想法,有些慌张。 “咳,你别想了。我真没什么法术,就是运气好,有个好师父。陛下的病,正好我师父也得过。我师父的病治好了,我就用师父他老人家的法子给陛下治的。” “你这师父是何人?” 常乐又把这位虚构的师父说的神乎其神,反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这位师父很厉害,知道得多就完事儿了。 聊了没多会儿,常乐怕越说越多,露馅儿的越快,立马找了个借口溜了。 常乐回到绿听轩时,发现有好多地方的东西都没了。 任昀解释有可能是让江雨和江雪给一起卷走了,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下人路过此处,给搜刮了下。 这种可能性在常乐听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一个王府,居然被自己的人给变相洗劫了。也不知道那些逃跑的下人,后来知道怀王其实是大功臣,有没有后悔到吐血。 感慨完,常乐 第一时间奔进了自己的书房。 乖乖,她先前画的小黄图,可都藏在书房了。别让人给撬开拿走了! 别说拿走,就是被翻出来看见,那也是要命的! 等常乐上下搜了一圈,发现锁小黄图的柜子还是锁得好好的,打开检查里面的图册一本没少,这才算是放心。 小黄图是没少,可司伯言赏赐给她的那枝金笔不见了。那金笔她就明晃晃地摆在桌案上,想必是被顺手给摸走了。 “算了,赶明儿需要的话,再找司伯言要一根儿。” 常乐长叹一声,直接就坐在柜子旁边的地上,盘着腿,一本本欣赏自己之前的作品。 已经好久没有画她心爱的故事集,还真是有些想念。上次在蓬莱谷没日没夜地画了三天画,手都抽筋了,把她画画的欲望也给消耗殆尽。如今看着自己的作品,忽然间手指又在蠢蠢欲动。 “呃……任昀说,这回又抄没了不少官员的家。”常乐卷起画册,想到某个重要的问题,“希望怀王没把我的画儿卖给那些官员。不然,司伯言看见了,我的形象不就全没了?” 虽然说,司伯言说他已经看过自己画的小黄图。 他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 常乐有些崩溃地往地上一趴,侧着脑袋又看了眼自己小半柜子的画作,胸口隐隐作痛。 她的形象,全没了。这不光暴露她是个污污的女生,还暴露了她是个腐女。 还好,以司伯言和怀王为原型的图册,还死死地攥在她手里,没流传出去。 念及此,常乐紧紧地攥住手中的册子,身子往右一侧,整个人平躺在地上,形成一个大字,丧气地瞧着纵横交错的房梁。 “虽然说,之前有过想法,要拉着皇帝一起做小黄图生意。但没想到,他现在成了自己的对象儿。” 正常的女生,都想在对象儿面前保持一个完美的形象罢? “看来,我以后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小黄图的生意……” 常乐顿了顿,猛地坐起来,目光坚定。 “我得换个笔名,不能再叫山猪,改成大氏一棵草好了。” 咚咚咚。 “阿常,怀王来了。”十里有些兴奋在门外汇报。 常乐一听怀王,立马来了精神,顺手把图册往地上一丢,跳过摊在地上的画册,迫不及待地到了门口。 “哐!” 猛地将门打开。 怀王就站在门口,房中略显昏黄的灯光将他照亮。 依旧是一身红衣,腰间依旧别着那把金骨扇。依旧是那张桃花面,依旧是那双勾人的风流桃花眸。 不一样的是,他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巴尖了不少,脸上多了条疤痕,腰也细了。就连气质也有所改变,站在那里不再是吊儿郎当的 纨绔模样,多少显得有些正经,整个人瞧着也清冷了不少。 如此明显的变化,让常乐一时无所适从,就站在门口与他对望,不知该干些什么。就是感觉到心头发酸,酸的厉害,眼睛鼻子都被感染了。 怀王也是好久没见着常乐,但明显看出她比之前还要消瘦,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见她没有激动大喊大叫,或是直接跑到面前,而是没由来透出一种距离感,突然间有些不舒坦,空落落的。像是不经意间失去了什么。 十里和无泽见此情况,默默地带人出了屋子,只留他们两个在房中对望。 房中的空气缓缓流转,半晌两个人都没说一句,光是瞧着。 “怎么,抱上陛下这个大腿之后,就不记得大哥了?” 怀王忽然嗔怪出声,眉眼却一弯,桃花眸潋滟夺目。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之前一般无二的神态语气,常乐忽然间就释然了。 怀王,还是之前的那个怀王。 失而复得的情绪溢满胸腔,常乐好容易将眼中要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瞪着眼睛故作气恼。 “我看是你不认我这个小弟了。你不找我不见我,最后还想着把我丢在江南郡,你要是不说清楚……”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话未说完,情绪忽然憋不住,声音打颤的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常乐猛地转身,用袖子擦去流出来的眼泪,越擦越多,止都止不住。 怀王站在她身后,见状,心下一软,手指都忍不住发颤。几步跨过去,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勉强一笑。 “这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听说你上回见着成言,就大哭了一通。” “我没哭!” 常乐倔强地回了一句,声音还是发颤的,更加快速地抹眼泪。 怀王莞尔一笑,刚刚的什么失落什么陌生感,全都烟消云散。面前这个人,也还是他之前遇着的那个常乐。 “还说没哭?袖子都能挤出水来了。” “你这个人好烦啊!” 常乐烦躁地吼了一句,双袖一摆,气呼呼地扭头。猝不及防地,额头就撞在了弯腰垂头的怀王的鼻子上。 这一下不轻,怀王吃痛后退,捂住鼻子。 “完了,你把本王的鼻子给撞流血了。” 常乐的哭意瞬间消失,急忙上去扒拉开他捂着鼻子的手。在怀王的挣扎下,一把拽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鼻子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怀王又在骗她! “你……你这个人幼不幼稚啊?”常乐气急败坏地伸手指着他。 怀王笑盈盈地将她的手给拍下去,开怀道“彼此彼此。你瞅瞅你,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要你管!” 常乐深觉怀王就是个无赖,双手抱臂侧过身,不再搭理他。心里头,却是莫名甜滋滋的。还好,怀王还能跟她插科打诨。 “本王听说,你这回不打算在王府多待?”怀王默了默,毫无预兆地就转了个话题,“你这真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什么新欢旧爱?你都有家室了,说话注意点儿。” 常乐十分敏感地反驳,就怕这种话被别人听了去,到时候传到易昭的耳朵里。她可不想被易昭误会。 怀王却是微微眯起了眸子,笑意更深。 “你是因为这个?你莫不是吃醋了,怕呆在这儿眼睛疼?这怀王妃的位置,一开始是留给你的,你不是不要?” 常乐听着他又开始胡说八道,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恨不能直接将他的嘴给堵死。 怀王一把抓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到跟前儿。不正经地笑了笑,又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你要是现在要了,本王也没办法。大将军,本王当真是惹不起。不过,本王可以给你个侧妃当当。日后,本王独宠你一个,你便与正妃没什么两样。” “大哥,您能别说这么渣男的话吗?”常乐气得头昏脑涨,这怀王还越说越离谱了,挣了挣手,咬牙道,“我就是怕你整天还这么胡说八道,怕着别人误会,这才想着走的。” “你是怕谁误会?”怀王挑衅式地瞧她。 常乐忍了忍道“你不废话,肯定是易昭和司伯言啊。” 怀王的眸子忽然一沉,严肃道“陛下的名字,可不是你能随便叫的。” “那我这不是顺口了么。”常乐抿唇认错。 “本王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也不见你叫本王的名字这么顺口。”怀王嘲讽地将她的手松开,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当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怎么就白眼狼了?” 常乐紧忙跟着怀王的脚步,跟到了软榻旁,等着他一屁股坐在软榻上,这才理直气壮地辩驳起来。 “我出去这么久,天天就想着你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找我。我还怕着一回来,你就冷漠对我。我这么忠实地把你放在心上,怎么就白眼狼了?” 怀王闻言,眼中满是笑意,身子一歪,手肘撑在桌子上,笑盈盈的瞧着她。 “原来你还这么有心,那你还说不是惦记着我?” “这……”常乐一时舌头打结,急忙捋顺,“这惦记,和那惦记不一样。我惦记你,就跟我惦记着斋主,惦记着皮蛋儿他们是一样的。” “哦。” 怀王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声,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当真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要跟着陛下了?” 昨夜怀王去宫里,和司伯言讨论完一些正事之后,也从司伯言那里了解到他们去往蓬莱谷发生的事。司伯言也坦言,他已经和常乐定情,打算等过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常乐带入宫中。 常乐闻言,又是一阵苦恼,转身坐到了软榻的另一边,双腿一盘。 “我就是觉着陛下挺好的。为人温柔体贴,长得也好看,有能力保护我,还凡事信任我支持我……嘿嘿,挺好。” “成言不也是这样的?” 怀王悠悠地吐了一句。 常乐厌弃地瞥了他一眼“那我就是觉着不一样,你能怎么着?” “不怎么着,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太天真幼稚。”怀王慢悠悠地下了个评价,随手端起茶抿了一口,“陛下对谁可都是这样,温柔体贴而且信任别人。陛下最知,用人不疑。明知你能救他,且有不一般的能力,他自然是凡事都依着你。” 常乐不怎么喜欢他说的这话,心口突然有些堵得慌。翻起一个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提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怀王注意到她的动作,思忖一下,漫不经心道“就你这看一个男子喜欢一个的性子,心性不坚定,陛下随便给你点儿好,你就死心塌地了。本王是让你看明白,不是在故意刺激你。” “是,我就是这么容易被骗。要么,我怎么能凡事都依着你和斋主呢?” 常乐冷哼了 一声,一口水直接灌入肚中,抹了把嘴上的水渍,又将杯子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瞧都不想瞧怀王一眼。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说,她也知怀王他们是对自己好,可心里那个劲儿怎么都别不过去。 怀王默了默,忽然难过道“本王真是错了。本王凡事护着你,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你,居然被你当成个骗子。成言也是,一片诚心都被当成欺骗。” 这一番话,加上怀王的语气和神情,常乐有了深深的负罪感和愧疚感。 “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说……唉哟,反正,我知道你们对我好,所以我也拿你们当亲人不是?之前我还因为杨瓢说陛下害死了你娘亲,一直对陛下心有芥蒂……反正,被骗就被骗罢,不经历一两个渣男怎么能看破红尘呢?” 一波话说完,怀王只是看着她,依旧是神情黯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常乐又将自己说的话反复嚼了几遍,恍然解释“陛下没害死你娘的,也不是大长公主害死的,你娘是被丞相给害死的。那天,在悬崖边儿上,丞相亲口承认的!” “本王知道,昨夜陛下都说了。”怀王苦笑一声,又坚定道,“本王也一定会抓到李仁兼那个老贼,杀了他替母妃报仇!” “嗯,一定要抓住他!”常乐肯定地附和,替怀王加油打气。 怀王沉了沉,道“既然你都不怕被骗,那本王也懒得管你的。只不过,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如果入宫的话,怕是不简单。若是有心成后,更是难上加难。不说后宫,便是前朝官员也不会坐视不管。” “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 常乐长长地叹了一声。这也是她一直担心却不想考虑的问题。 “本王虽然可以护你,但本王也不会一直留在朝中。你无可靠之族,在宫中若是受欺负,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若是哪一天,陛下要弃了你,你更是再无好日子过。天子身边,不是那么好呆的。偌大的后宫,也不是看着那么金碧辉煌的。” “你说的这些,我在本子上都看到过不少了。”常乐更加没底,甚至有些惶恐烦躁,“勾心斗角这些,我也不是不能学……哎呦喂,我不想想了。我还没进宫呢,这些还早着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现在就想先挣钱!” “你要是进了宫,还愁没钱花?” 怀王忍俊不禁,却是更加地担忧起常乐来。走一步看一步,这种是最不靠谱的打算了。 常乐已经从纠结中拔出腿儿来,扬了扬头道“女儿当自强,金钱就是力量。我要是有了钱,到时候国库紧缺了,我有能力直接顶,看谁还能说我的闲话。我要是有了钱,还怕收买不了人心?我有了钱,就算被赶出宫 ,我依旧活的美滋滋!” 怀王顿时无言以对,竟然还觉她这番话有着几分的道理? 常乐唯一有长远计划的,怕是就只有在挣钱上。她还真是什么事儿都能跟挣钱挂上钩。 他挥霍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觉得钱这么重要? “所以,我现在就是要挣钱。有钱到,那些大臣请我到宫里当妃子。” 常乐越想越斗志昂扬,浑身充满了力量,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前途也光明了不少。她和司伯言的爱情道路,也是明媚的不得了。有了面包,还愁爱情不稳? 怀王看她下巴都要抬上天,哭笑不得。 “那你是要怎么挣钱?靠你的画坊?” “目前当然还是画坊。”常乐扭头,挑了挑眉头,贱贱发笑,“另外还有咱们的那个生意啊。” 怀王被这话一刺激,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频繁眨着眼睛。 “本王看,你还是不要搞这些不正经的。你那个画坊,够挣些银子的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 糟老头子 昨晚上,司伯言还专门追究过,将他带着常乐干的坏事一件件数了出来。 什么带她去青楼,什么带她去倌楼,什么逼她画龙阳图等等。 当时他极力撇清,龙阳图生意是常乐主动找上门儿的,跟他无关。 司伯言就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他助长了常乐的歪风邪气,若是他不帮着,常乐也不会变本加厉,直接做起了生意。这个罪名,最后还是落在了他头上。 昨天司伯言就是细数了一波,还没说要怎么找他算账。但怀王隐隐觉得,司伯言这个小心眼儿的,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 “画坊够挣什么钱?”常乐反驳道,“虽然,我跟陛下说漏嘴,说我在画那个图。但是,我可以换个名字,你再换条渠道,咱们继续卖啊!” 见常乐如此坚持不懈,怀王的眉头不经意地跳了两下。 一想到是常乐说漏嘴,司伯言才在他的那个小本子上给自己多记了两笔,他就恨得牙痒痒。 这回,他是不可能再参与这件事了的。 “不用说了,本王是不会再帮你了。本王现在是忍辱负重、忠心为国的高尚形象,文武百官,黎明百姓,都仰慕着本王。本王得维护形象,绝不干这种龌龊之事。” “你现在不干了?”常乐就听他不正经地说着,袖子一甩,不在意道,“你不干就不干,我找别人去。这件事,你别跟陛下说!” 常乐忽然反应过来,跟陛下比起来,她在怀王心里算个屁啊! 她完全是被怀王给误导了,刚刚怀王满是担忧地变相劝她别跟陛下在一块儿,她就以为怀王跟她是穿一条裤子的。完全忘记,怀王和陛下才是亲兄弟! “等一下。” 怀王正想着这事儿还是要跟陛下说的时候,听见常乐严肃的打断,不解地看过去。 常乐眯眼道“怀王,你是不是不想我跟陛下在一块儿?你是不是看我把陛下给抢走了,你才搁这儿挑拨离间?” 怀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满脸写着冷漠两个字。抽出金骨扇就打在了她的脑袋上,打完还掂了掂扇子,内心感慨还是一样的手感。 “本王还以为你这毛病儿好了,你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本王明明是在关心你!” 常乐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 怀王咬牙,被她的表情弄的手上痒痒,又想给她一扇子。常乐率先往后一仰躲开。 常乐等他收回扇子,这才缓缓地坐起身,整理着衣裳。 “行罢,就当你是关心我了。那就这样罢,这生意我自己做去。” 她的模样真的很欠打。怀王瞟了一眼,在她还想开口之前,直接给她一扇子。非将这扇子打实在了,他心里才舒坦。 “你现在真的是有恃无恐了?” 怀王的扇子打人,是真的不疼。但耐不住这一下一下的打,常乐也是气的要命,却是不敢再怼,怕又被他打上两下。 “那我和你哥在一块儿,你到底支不支持嘛?” “你要在一块儿就在一块儿,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知道这事儿的人,没一个人支持的。我好容易找个对象儿也不容易,你们一个两个的这样,我都不能好好的谈了。” 常乐惆怅一叹。头回谈对象儿,她没经验,但就是想让身边儿的人支持一下。要不然,她以后跟谁秀恩爱去? 怀王见状,回想了下司伯言那张也是情窦初开的笑脸,头疼道“不反对,不支持。” 常乐不怎么满意这个答案,抿了抿唇,决定下逐客令。 “行了,天色不早,你赶紧去找易昭去。” 怀王被迫赶着站起来,临被赶出门,突然定住身子,道“在你进宫之前,你就安生地住在本王这儿,没人敢说你的闲话。” “天下那么多的嘴,你还能管得过来了?” 常乐吐槽着继续将他往屋外推。结果死活推不动,一抬眼,瞧着怀王认真地等着答案,这才无奈开口。 “其实,我住画坊也可以的。不管我进不进宫,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儿不是?我毕竟只是你认得好兄弟,但人家不知道啊。我呆在这儿,会影响你和易昭的感情的。” 怀王一听到易昭,便有些心烦意乱。想了想,又往软榻上走,不太想出去。 常乐见这人还赶不走了,上去就拽住他的衣袖,一本正经地教训。 “易昭那么好个姑娘,说嫁就嫁给你了,你就这么给晾着了?人家一个大将军的孙女,人美能力强,什么样的好夫婿找不着,凭什么就这样被你这么个糟老头子欺负?你们为了计划,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易昭,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说谁糟老头子?”怀王脸色阴翳地回身瞪她,道,“你便别管本王的事儿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儿罢。” “我的事儿,我清楚着呢。赶明儿我就搬出王府。”常乐在怀王生气之前,抢先开口,“我不光是因为你。啧,你这个人真烦。我搬去画坊,那司伯言想找我,不也方便些?他总不能大摇大摆地来王府找我罢?” 这回,怀王是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却总感觉要说点什么来表达一下内心受刺激的感受。 “姑娘家家的,你能不能收敛点?男女未婚私会,是什么好事儿吗?” “这叫情趣,你懂不懂?”常乐红着脖子跟他挣着,“你太烦人了,非得我说破。看着你整天在花楼泡着,按说也是个情场老手,怎么连这点事儿都不懂?” “不是本王不懂,是你这小女子太过大胆。” 怀王也不指望一个画龙阳图的女子能有什么守规矩的想法,一瞬间脑壳疼得无比厉害。 他不应该担心常乐进宫了,会怎么被欺负。他应该担心,常乐进了宫,这宫里的风气得被毁成什么样儿。 “真是不可理喻,你爱怎么样怎么样罢,本王这几日还忙着,不与你多纠缠了。”怀王说着就往外面走,瞟了她一眼道,“回来了就多睡多吃些,出去一趟,都瘦的没人形儿了。” 在他踏出门的那一刻,常乐猛然拽住他的袖子。 “斋主什么时候回来?” “明儿就回来了。”怀王念叨着,“要知道你真能找着,成言也不用费心在玄灵观炼药。” 常乐直接忽略他的抱怨,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您早些休息。” 怀王白了她一眼,挑开帘子就走了出去。常乐就扒在门框,笑盈盈目送。 屋外站定的人,都立马活动了起来。 易云和任昀直接迎上怀王。 …… 翌日,早朝罢,司伯言召集三公还有怀王到御书房中议事。 由于叛乱,朝中许多官员的职位和权力都遭到了变动。 易昭的爷爷易平昇在昨日上朝之时,借病自动辞去大将军一职。司伯言应允,升迁石来善为镇国大将军,封为平定公,掌管京畿三营,令其重建三营。 怀王依旧为右将军,只是一旨表扬,多加了封邑,将江南郡的富庶之地划给了他,还赏赐了一些别的东西。实在是怀王原本享受的待遇已经够高了,如今也只能给他增加财富。 三公之中,丞相和御史大夫叛变。如今升迁原圭都都尹冯希仁为丞相,又升迁原太常令谈无疆为御史大夫。 “今日早朝之上,百官所议育国侵犯我朝边境之事,没个定论。各位爱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去做?” 司伯言扫了眼在座的四位朝中重臣,心里舒坦了不少。 冯希仁左右望了望,见没人说话,暗自思忖了下,这才缓缓开口。 “启禀陛下,臣以为朝中叛乱才定,李仁兼在逃,难保其不会趁机反扑。还是先遣使臣前去与之协定,暂时谈和。” “这怎么能谈和呢?”马太尉不悦反驳,“陛下,这育国小人已经打到了咱们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要将它给打回去,不然咱们大氏的国威何在?” “如今局势特殊,京畿三营还未安定,朝堂群臣也尚未一心,民心未安,十三郡矿藏受损至今还未恢复。此时又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出战,只会损耗大氏气运。” 冯希仁坚持自己的观点,板着一张脸反驳马太尉。 “不过是个小小夷国,有何惧之?”马太尉霸气十足,端着身子,“陛下,臣请派臣前去金山关,将这育国直接给 灭了!” “陛下,此事万不可冲动为之。”冯希仁苦口婆心道,“育国近些年在我大氏的辅助之下,发展迅猛,如今兵强马壮,再也不是当年破落的边陲小国。西夷诸国听闻大氏发生内乱也在蠢蠢欲动,大氏如今与育国相战,西夷定会有所动作。只怕东西夹击,大氏将会内忧外患陷入困顿之境。” “冯大胆,你不是一直胆子大得很吗?怎么关键时候开始畏首畏尾了?”马太尉听不下去,开始对冯希仁进行人身攻击。 冯希仁的脸色更是阴沉了下,盯着马太尉叹道“冯某并非畏首畏尾,只不过是依着局势来定。” “谈御史,怀王,你们意下如何?” 司伯言出声打断他们二人的争执。他们二人所辩驳的内容和今日在朝堂上的情况差不多。 朝堂之上,百官对于育国战事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辩论了半个时辰也没一方完全胜利。 谈御史左右一瞧,笑道“此事,丞相与太尉所言皆有道理,臣谨听圣裁。” 司伯言眉头微皱。得,他升迁了个装糊涂的。 “怀王呢?”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天甲画坊开门了 怀王正歪倒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玩着手中的扇子。 要不是他才干完一件大事儿,众人还真当他还是那个混混草包王爷。 “此事,不如再等上两日。”怀王悠悠道,“育国此次出兵是为了配合李仁兼。如今李仁兼败兵而逃,若是育国无退意便打。育国若是欲求和,我们再趁机压制,签订条约,也非不可。” 司伯言微微含笑,怀王之计与之不谋而合。 丞相和太尉都有些不太满意此方案。 太尉首先开口“两方大战,最忌拖延。育国此次来势凶猛,先前李仁兼将师德调走。虽然育国打来时,怀王让师德挂帅前往抵抗,但失了先机,金山关还是有失守之势。若是再等,金山关失守,金南郡怕是也要落入育国之手。” 冯希仁对马太尉的话表示赞同,紧接着补充。 “若是等着育国的动态再决定,那我们就太过被动了,不管是战还是和,这对我们都是不利的。” “育国攻打我大氏,猝不及防。又因李仁兼多有耽误。如今派兵增援,整军加粮草准备也需七八日。” 怀王不紧不慢地分析着局势,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几分。 “如今已令师德为帅,掌领金山关东北五万大军防守金山关,后有凌如山带十三郡三万军兵做后盾,一时半会儿也是抵挡的了。金山关的军情返回,快马加鞭也需七日。不如等上几日。” 冯希仁和马太尉无话可说,谈御史跟着感慨了一声。 “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这般。” 见冯希仁像是又找到理由,想继续说什么,司伯言抢先开了口。 “如今看来,怀王所言有几分道理。育国几次三番滋扰我大氏,分明是在挑衅。不管是不是受了李仁兼指使,都是在轻蔑我大氏。如此,我们若是主动求和,便是在示弱,助长其嚣张气焰。内乱刚止,外患爆发,这才民心不稳。尽力平定外乱,才是最好的法子。” 冯希仁见司伯言的提议被否决,表情纠结,几番欲言又止。挣扎一番,还是默默地不作回答。马太尉脸上浮现出笑意,整个人的气势也增长了几分。 “但我们与育国结姻亲不过十几年,其若有心悔过,意图求和。在我们并没有把握将其完全征服的情况下,给其一次改过的机会也非不可。” 马太尉的眉头微微皱起。依着他的脾气,管他是不是姻亲,既然对方来挑衅了,直接将它给灭了,最是果断。 “如此,等上七日也非不可。”司伯言的手指轻轻叩了叩座椅的扶手,“但不能白白等,我们还是要做好出征的准备。若是与育国开战,定是要展现我朝国威,本应朕亲自前往才合适。不过,如今情形,朕又不能离开圭都。朕欲派怀王 替朕出征,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三公俱是望向怀王,谈御史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怀王乃是陛下御弟,替陛下亲征,确为适合。便是谈和,也是合适的。” 怀王默了默,严肃正经起来,起身朝司伯言行了一礼。 “臣弟愿替陛下分忧。” 冯希仁和马太尉也心知肚明,陛下这明显就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这前前后后绕一个大弯,就是为了绕到他自己的策略上。 如此,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就算明日他早朝时,将这个想法公布,说是他们重臣一块儿商量的,他们也得把这个锅给背着。 “嗯,金南郡此去遥远,若是有急事,来回传信也太过耽误事,加上凌如山那个倔脑袋是个只认帝旨的。朕便给你怀王一条特令,紧急情况下,怀王可先斩后奏。” 司伯言极为信任地说出此话。怀王灿然一笑,深深行了一礼。 “谢陛下。” 司伯言点头,又道“至于西夷那边,便派易家老大易定同前往镇守。” 众人齐齐朝司伯言行上一礼。 “陛下圣明。”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马太尉各种对怀王加油打气,让怀王好好带兵,定要将育国那群蛮人打的屁滚尿流,谈御史也在旁边好声附和。 怀王吊儿郎当地将他们的鼓励都给受下了,还乱说了一通夸海口,瞧着很是不正经的样子。 冯希仁在旁瞧着,一脑门儿的阴翳,根本不想同他们一块儿。 直到出了宫,冯希仁有机会同怀王单独走一块儿,两人这才说上话,便也各自以步代车。 “丞相似乎对陛下的决策不太满意啊?”怀王笑盈盈地跟冯希仁搭讪,“看着脸色不太好,脸上跟抹了锅底黑灰似的。” “怀王便别拿臣打趣了。”冯希仁根本不想搭理怀王这个不着调的,只是端端正正地解释,“陛下的决策自然是英明有道理的,可是就怕是劳民伤财,还有诸多祸患。” 怀王单手负背,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取出腰间的金骨扇,转了转道“丞相以为,此战当真是有免去的可能吗?” 冯希仁愣了下,不解地看向怀王。 “育国与大氏十几年前,曾立盟约,相亲百年。如今是受李仁兼挑唆罢了。” “育国当初与大氏和亲,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怀王瞧了瞧手中的金骨扇,“那死去的育王可及汗虽然娶了我大氏的和湖公主,却一直在韬光养晦,意图攻打。他即位之后,更是难掩狼子野心。这一战,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冯希仁道“育国的新王,乃是和湖公主之子舒尔单。也算的上我大氏的血亲。” “可这发兵的,正是咱们的这位血亲。”怀王拧眉,“不知李仁 兼是有何本事,让舒尔单听命与他。舒尔单既然如此听话,李仁兼现在不知去向,定然还是能与舒尔单联络。你觉得,李仁兼在圭都失利,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冯希仁眉头一拧,竟是被说动了。 “本王的人一路追击李仁兼,发现他有往东北方向逃离的趋势,多半是要潜入育国。”怀王分析道,“此役,是免不了了。” 冯希仁深吸一口气,算是将事情听明白了。若是这么个局势,那也唯有一战。毕竟,对方是不可能就此妥协的。 陛下和怀王也明显是早就通过气了的,他们二人说是等七日看育国会不会求和,只是为了安抚他们这些主和派人的情绪罢了。无论如何,七日之后,怀王必定是要替圣亲征。 “臣明白了,祝怀王此去顺利,他日凯旋而归。” “丞相果真是个明白人。”怀王莞尔一笑,眉眼间都是光彩流溢,“如今君这位大青天做相,实乃是大氏百姓一大幸事。日后,更要尽心尽力辅佐陛下才是。现在的朝局安稳,还需丞相多多承担。” “怀王过誉,这些都是臣该做的。身居相位,臣定当尽心尽责,才不枉陛下青睐。”冯希仁谦虚地行了一礼,“怀王才是深藏不露,忍辱负重多年,忠心为国为陛下,才是世人之楷模,值得万人敬仰。” “莫将本王捧得太高了。本王最怕这些吹捧了。” 怀王伸手将扇子一转,握紧扇把,扇体贴在手臂上,顺手双手负背,悠哉悠哉地往前走。 望着前面宽阔的城街主道,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高空苍云,还有一轮暖阳挂在天边,心情也跟着舒展明媚起来。 “会好的,大氏定然会一日比一日好。” 冯希仁点头“会的。” 怀王回身一笑“这乱臣贼子的后事儿还有些没做完,本王还得去监督着,便不与丞相闲聊了。” “臣恭送怀王。” 冯希仁立在原地,朝怀王行了一礼,目送着那抹吊儿郎当的红色身影渐行渐远,嘴角不经意地露出笑意来。 “老爷,你居然笑了?” 石树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不敢置信地瞧着冯希仁。 冯希仁眉头一皱,眼角斜了他一眼,根本没有多加理会。 “嘿嘿,老爷,您怎么现在出来了?”石树笑的谄媚,“你不用去公署吗?” “我送怀王出来,这便回公署了。”冯希仁见他笑的没个正形,眉头微皱,有种不好的预感,“又有什么事儿,说罢?” 石树笑的更加灿烂,搓了搓手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属下刚刚听说天甲画坊又开门了。” 冯希仁面无表情,已经能猜到石树要干什么。 上回石树带着常乐外出了一趟,回来就 又不停地夸常乐,还真跟冯希仁提过建议,将常乐聘到圭都府衙,给个差事。也不用常乐干啥,就让常乐坐镇府衙就行了,需要找犯人的时候,就把她带出去溜溜。 非说常乐这个人有福气,什么大案小案都能遇上,犯人也是一抓一个准儿。这样的人在府衙,还能给府衙减少一些压力。 冯希仁当即便觉得石树是脑子出了问题,直接当玩笑听了,也没忘记将石树给怪责一顿。 这回,常乐治好陛下,立下大功,更是让石树惊诧地合不拢嘴。 常乐平时不是在怀王府就是跟着陛下,石树也没什么机会能见着常乐,只能通过天甲画坊。先前天甲画坊开张,石树还激动地翘班去了,结果得知常乐进了宫,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伤心了好久。 这回又听说天甲画坊开了,定然是要去看看的。 果不其然,石树搓了搓手,就说出自己的目的。 “老爷,这天甲画坊开张一回不容易,见着常姑娘一回更是难上加难……” “今日也没什么事需要你,早去早回便是。” 冯希仁叹了一声,抬步又进了宫,往丞相办公的公署走去。 石树眼睛一亮,朝着冯希仁的背影感谢了声,立马加快步伐往天甲画坊赶去。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 有人砸场子 天甲画坊外,人满为患,不大不小的画坊里面挤满了人。 石树好容易从街巷口挤进去,等挤进天甲画坊里面之时,发现店里面就那么五六个人,忙的不可开交。 画坊里面乱糟糟的,跟菜市场似的,一点都没有高雅场所该有的高贵气氛。那些人在画坊里来来回回的走,却是没怎么看画看笔墨,都和石树一样左右找着常乐的身影。 他们也都是来看看救了陛下的女子到底是长什么样儿的。瞧见了就激动地三三两两评论。 对常乐知道多的,现场就向其他人低声介绍着常乐的流传事迹,如同介绍一件古物一般。 从常乐的别样画坊、东西方技艺结合的画作、现居东阁丹青房舍人的身份,说到常乐的私人感情。提到她的情史,就不免要提到怀王,这又不得不牵扯上怀王妃易昭。 又有人根据常乐在历山呆了两个月,且有流传常乐是贴身照顾陛下,就开始揣测常乐和陛下的关系。好像陛下如此重视一个女子,他们之间没点不可告人的关系,就不怎么正常。 石树就在四处穿梭中,将这些闲话听了个差不多。当即眉头一皱,只想到人红是非多几个字。 “说什么呢?是不是来看画的?不是就出去说闲话!” 十里不满地过来赶人,这不知道是她赶走的第几波了。 “哎,姑娘,你们常姑娘在吗?”石树激动地一把抓住十里。 十里正心烦意乱,忙着赶人,见着石树只觉得有些眼熟,也未想起他是何人。但听到他是找常乐的,只当和那些来看热闹的一批,便一块儿往外赶了。 第一回,她不是怎么希望画坊客似云来。毕竟,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来买东西的,纯粹来凑热闹。这样只会打扰他们做生意,还会浪费他们的精力。 “诶,姑娘,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常姑娘的朋友。” 石树不依不饶地挣扎着,仗着身手灵活,被赶到门口又几个蹿身回到了店里。 “来的人都说是阿常的朋友。” 十里气呼呼地转身看着石树,伸手一抓,落空。石树就跟个泥鳅似的,根本抓不住。十里瞧见站在柜台后跟个木头人一样的无泽。 因为无人买账,无泽这个账房就没事干,听到来客问常乐就直接冷漠不回答。来客看见无泽浑身散发的清冷气息,也就不敢靠近。无泽便一个人清净地站在柜台后,独自美丽。 十里有些艳羡,又有些嫉妒。伸手一指石树,大声指使无泽。 “无泽,进来了个泼皮无赖,把他给赶出去!” 无泽凝神,迅速出了柜台,一把揪住石树的后领子。石树一个旋转,挣脱。 周围的人见他们这块儿要打架了,纷纷躲开,免得被殃及。 “好啊 ,你小子居然是来砸场子的?”十里双手掐腰地冲上前,气势汹汹地瞪着石树,“无泽,任大哥,把这个砸场子的打一顿丢出去!” 任昀正站在店里定着当安保,顺便笑嘻嘻回答客人的一两个问题。听见十里的命令,立刻眉头一拧,冲了过去。 好家伙,居然有人敢砸他们天甲画坊的场子? 不知道这画坊的老大是谁吗?不知道这老大后面站着谁吗?不知道这家店背后有谁罩着吗? “啧,你们别激动,我就是来找常姑娘的。我是丞相跟前儿的五品带刀侍卫。” 石树见无泽和任昀一脸敌意,立马笑嘻嘻地爆出自己的身份。上次石树带回江选有功,加上本就是英雄豪杰,司伯言十分欣赏,便赏封了这么个身份。 无泽和任昀将信将疑地瞧了石树一会儿,直到石树拿出令牌这才相信,消去敌意。 “谁敢砸老娘的场子?” 听见动静儿的常乐从楼上下来,也是满脸的不悦。开玩笑,现在她这身份,居然有人来砸店,这不是明摆的找死? “常姑娘!哪儿是砸场子,误会了。”石树瞧见常乐就激动地笑起来,“我听说天甲画坊又开张了,特意来找常姑娘的。” 其他人见着常乐下来,终于能见着真人,俱各惊诧了一下,过后又陷入深深的沉思。 常乐虽然看着清秀丽质,明眸皓齿,却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身材苗条,却显得太过瘦了些,但那细腰还是让女子看了都眼红。 常乐穿着暗蓝色袄裙,脖子上围着个白狐围脖,盘着未出阁的女子发髻,头上簪着绒花。 然而,她双手拢在袖中,不慌不忙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不知是不是有几分传奇色彩加持,竟看着有几分庄重的气质,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同一般人。 “原来是石树大哥。”常乐见着石树,漾出笑来,快步到了石树跟前,“石树大哥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难得见你一面,肯定是瞅着机会就来了。你这画坊的生意可真是好。”石树瞟了眼满画坊的客人,笑着夸赞。 常乐也知道今儿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儿,只当是网红效应了。这件事,也算是有利有弊罢,日后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只不过她今日太过忙乱,没来得及应对。 “石树大哥,后院儿坐罢。” 常乐说着,先引着石树到后院儿坐着。前面又恢复躁动。 “常姑娘,果真是不一般,居然还能治好陛下的病症。”石树忍不住夸赞,“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仙女?” 石树这夸人的功夫真是见长,每回见着常乐,都能把她夸得合不拢嘴,整个人真的想上天了。 “这就是碰巧罢了。”常乐亲自给石树准备茶水,笑盈盈道,“ 听说冯都尹现在成了丞相了?” “可不是?”石树甚是自豪地摆了摆脑袋,“老爷这也算是能好好施展自己的抱负了。” “嗯。有青天丞相,想必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常乐依旧是冯希仁的忠实粉丝。之前她也跟司伯言说过冯希仁,觉得他判案光听司伯言的,以为是个青天大老爷不卑不亢,没想到还是会判冤案。 司伯言好一顿帮冯希仁说话,说冯希仁一直都是秉公办理,只是当时的证据只能查到那个地步。 常乐也算是能明白,便又变回了冯希仁的脑残粉。 石树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嘻嘻一笑“常姑娘,你看,难得见上你一面。你要不要,先将这出老千的法子,教我一些?” 常乐没想到他还念叨着这件事儿,忽然间想起身离开,不想跟他纠结这个不可能的事儿。 想了想,常乐坐的端正了些,摆正自己的位置和气质,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不是我不想教你,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瞧瞧我这通身的气质!” 石树很是配合地上下打量了常乐一圈儿,用表情表示出自己的不解。 “这两件事儿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常乐点头道,“我现在是正义的代表,是善良的化身,是陛下亲自夸赞的白莲花一般的人物。怎么能教你干这些事儿呢?而且,我根本不会出老千,我当时真是运气好。你瞅瞅我发现那些大案的运气,是不是锦鲤附体?” “锦鲤附体?”石树狐疑。 常乐摆了摆手“我这就是一种比喻,打比方。就是说我这个人福气冲天,运气好的很。陛下都说我是福人。当初去赌坊,赢到手软,全靠运气。我要真会出老千,最后一局怎么可能会输呢?” 石树眯眼“你当时不是为了潜入敌人的老巢,将杨瓢引诱出来才故意输的吗?” 常乐抿唇,不太喜欢石树这种记性好的。 “总之,我真不会。” “行罢,你不会就不会。”石树泄气地摆了摆手,端起茶杯,灌了一口热茶,又笑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治好陛下的呗?” 常乐眨了眨眼“这种事儿,我也不能跟你说。这是国家高度机密的事儿。”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人呗?你这样的人,定然是有许多的故事。”石树已经进入听八卦的状态,“姑娘不俗,石某有意与姑娘交个朋友,日后姑娘有用得着的,只管来找。” 这句话,常乐爱听。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日后总是有用的着的地方。而且石树现在还是什么带刀侍卫,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交朋友,这个没问题。我的故事嘛,外面那些人都说烂了,我也没什么好 补充的。差不多就是那些。” “那你这也太不真诚了。”石树摇了摇头。 “这说起来实在是麻烦,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常乐想了想才觉得自己的人生经历好像很丰富的样子,让她写成一本话本都没问题。 嗯? 她是不是可以画话本?在大氏发行历史上第一本漫画,重新捡起她的老本行? “哈哈,是个好主意!” 这突然间的灵光一现,常乐有些激动地拍了下桌子。 石树见常乐就是愣神的工夫,突然间大笑,瞧着不太正常的样子。忽然间有些担心,定定地暗中观察着她,还仔细回想自己是说了什么刺激她的事儿。 “石兄,多谢你的灵感!” 常乐神秘地朝石树一笑。 石树只觉后背冒出冷汗,不知道常乐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主意。 “石兄,你这天天也忙,我也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不如我直接将我的事儿画成话本子,到时候你来画坊拿啊。”常乐挑了挑眉头,“石兄觉得如何?” 石树觉得这是很好的主意。 “嗯,可行。我没事儿就来画坊转转,直接取走就是。”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三章 江南盗圣 “既然如此,石兄要不要将你的故事说出来听听?” 常乐十分好奇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武林大侠的人的故事。她来到大氏,连灵异神仙都见过了,就是没走进武林,这怕是她最大的遗憾。 “我的故事?我的故事也没什么精彩的。”石树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又喝了杯茶,“我母亲是风尘女子,不知父亲是谁。我从小就是家乡那边的市井上乱混,为了挣钱,爱偷爱赌。遇见老爷之后,这才改邪归正。” 常乐听罢,觉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这位石树原本是个地痞流氓,并不是什么武林大侠么? 面子上,不露声色。 “原来是这样。” 石树瞧着常乐,见她欲言又止,朗笑道“怎么,觉得我本来是贼人,做了捕快侍卫,是不是不太可能?” “没有,这有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常乐抿唇一笑,“能有这个转变,说明石兄你真的不一般,也是个厉害的。那就具体讲讲,你是怎么有这个转变的呗。” “这……”石树若有所思,摇了摇头打算拒绝。 常乐立马上道,将石树拉起来。 “走,咱们去馆子里,边吃边喝边聊。” 她现在就是要收集素材,用来画话本子。重点是,她现在有了另一个想法,想在了解完石树后,跟他合作。 二话不说,常乐抛下天甲画坊,从后门溜出去,直接带着石树进了一个看着还不错的酒楼。 要了个雅间儿,点了几个小菜,叫了几两好酒,第一时间给石树斟上酒。 常乐先是跟石树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什么今日认为朋友很是高兴啊之类的。 她喝不了多少酒,就一个劲儿地灌石树。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跟合眼缘儿的人一起喝酒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儿,石树也不拒绝,一杯杯地就喝了下去,备觉畅快。 酒过三巡,也就将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打小就是边偷边赌。可我这个人,就是手臭。怎么赌怎么输,赌什么输什么。赌场失意,就只能在偷盗上下功夫。在遇见老爷之前,我本是江南一片有名的盗贼,道上人都奉承一句‘盗圣’……” 常乐一听这个就不困了,两只眼睛都睁圆溜了。刚刚只以为石树是个小偷小摸的,没想到还是这么有身份的一个人。 盗圣,那不是某位名叫白玉汤的名号? 嗯……原来她还是遇见了个不一般的人! 石树和冯希仁的相遇很简单。石树这个盗圣,只偷为富不仁之人,偷完之后,大部分都通过赌博输了。如果还剩一点,偶尔也会接济一下贫民。 当时冯希仁初任县令,在破获一场盗窃案时,那案子里的盗窃贼就是假借石树的名 号。石树不想被污蔑,就以侠客的身份帮冯希仁抓住盗贼,从此也就跟在了冯希仁身边,金盆洗手。 他之前的身份被揭开,是在冯希仁刚刚升任都尹的时候。 玄灵观丢了一件灵器,偷灵器的是石树的盗友,那盗友被抓后,气不过招了石树的身份。石树被关进了大牢。后来在找回某件圣物时,有功,就被放了,破格继续留在冯希仁身边。 常乐听得那叫一个专注,生怕漏掉了什么,时不时还要惊叹点评几句。 石树一直讲了一两个时辰,眼看着时间太久,需要回去,常乐还是回味无穷,想听他讲他作为盗圣的那段日子,有没有和什么武林中人发生交集。 “哈哈,若有机会,下回讲给你听。”石树有些微醺,笑了笑起身,“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 “等下,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跟石兄商量一下。”常乐神秘兮兮地把石树一把抓下去。 石树不解“什么事儿?” “我看石兄如此亲切,平日里应该也经常与人打交道罢?”常乐和善一笑。 “我倒是喜欢与人交朋友,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石树有些好奇。 常乐挑眉道“石兄,你现在可还爱赌?” 这个答案,常乐都能替石树回答。石树现在要是戒赌了的话,就不会还缠着常乐教他出老千的法子了。 只是,常乐不知道的是石树的赌瘾有多大。 他每个月的俸禄几乎全都砸了进去,每个月都穷的响叮当,还欠了衙门兄弟不少钱,本来他的月俸也不是很多,根本就不够他造的。 想到自己的悲惨人生。自从不做盗圣,金盆洗手后,他就过着近乎乞丐的生活。前阵子,冯希仁还问他要不要娶媳妇儿什么的。 他也得有钱娶啊。 瞧着石树十分沮丧又有些崩溃的样子,常乐第一时间判断出来,这是被贫穷所逼的情绪。别问她怎么知道,问就是她为钱发愁的时候也一直这样。 “石兄,你看我就是做生意的。石兄要是信得过,不如和我一起做生意,如何?” 石树颇感有希望的抬头,见着常乐一脸不正常的笑意,觉得面前有个大坑在等着他。作为正义的守护者,他已经金盆洗手,绝不会跟着常乐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常乐发现他神情不对,笑了笑道“你放心,绝对不是什么坏事。是好事。” 石树狐疑“我又不会做生意,也没钱,我现在就是个手下,你为什么找我做生意?” “这些你没有没关系啊。我有啊。你有人脉就可以了。” 石树依旧不信“你的人脉应该比我还广,你身后还有个怀王。” 常乐谄媚地笑了笑“那不一样,这是有区别的。怀王的人脉我用不上 ,我就想找你。这可是挣大钱的好机会。我之前就挣了不少,只是最近太忙搁置了。” 一谈有钱挣,石树就不急着走了,又重新在常乐对面坐下来。 常乐左右一看,挨着石树坐下来。 “其实这个生意很好做的。我这边认识一个画师,我之前在十三郡的时候一直帮他卖画。他听说我开了画坊,就又想找我合作,可他的画在我这画坊里是卖不出去的,得走小店。” 石树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什么画?该不是什么禁画罢?” “你放心,肯定不是禁画。” 常乐拍了拍胸脯给他打包票。如果是禁画的话,怀王怎么可能会帮忙卖呢? 石树狐疑“那是什么画?” “就是……”常乐对上石树怀疑的眼神儿,犹豫了下才附耳上去,“类似……,只是主角是俩男的。” 石树的手“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脸上有些兴奋的泛红。 常乐的说的画,他之前听几个兄弟说过。 说是在几个被抄家的官员府上搜出来的,这回抄家的时候也有。不多,可能就那么几册。听说里面的人儿都栩栩如生,还是俩男的,有的故事还挺好看。 这内容他也就不评判了,就想知道这栩栩如生是有多像。 万万没想到,那些画就是经常乐的手卖出去的。 石树激动地看向常乐,在反应过来常乐是个女子之后,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不见,甚至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窘迫。 “你,你一个女子,不好好开画坊,怎么弄这种画?” “毕竟是有钱赚嘛。”常乐不以为意地摊手,“而且,我现在开的画坊,只有那些有钱人才消费的起。但市井平民才是更大的市场。这种画,最容易打开平民市场了。等有人开始买了之后,我就可以开始尝试卖些画本什么的,一步步占领市民阶层。” 石树不怎么懂生意上的事,但听她是有个远大规划,前途一片光明似的,不由开始动摇。 常乐立马再接再厉,继续给他灌输自己的计划和想法。最后以三七分,她七石树三,定下了合作。她负责出画,石树负责联系一些小店卖出去。 找到新的合伙人,常乐不甚满意,乐滋滋地回了画坊,就开始想法子降低画作的成本。 既然现在开始面向市民卖册子,价钱就不能定高了。炭笔画的制作成本不高,但保存成本高,如果想得最大的利润,就要从这保存上开始想办法。 法子还没想出来,王府就来人通告,说是柳成言回王府了。 常乐立马屁颠儿屁颠儿地回了王府,店子又交给十里和无泽两个人看着。 此时也差不多到了晚饭的饭点,天甲画坊里的人流也少了不少。 十里终于能喘口气, 靠着柜台弄了杯水喝,顺便给无泽和任昀也倒了一杯。一连喝了两三杯,嘴里这才忍不住抱怨。 “阿常现在彻底成了甩手掌柜,咱们几个在这儿累死累活。” 任昀叹了口气“你们起码还有银子拿,我就是来白干活儿的。” 所以,当时怀王娶亲那段时间,府里人手不够,他和雯水果断关了天甲画坊的大门,回府做事去了。王妃娶进门之后,他们也懒得再来开门。 毕竟他们也是白干工。 “怎么,不愿意干?不愿意你就回去啊,我们也没逼着你留下来。”十里很是没良心地将任昀的话给堵了回去。 任昀当即气的脑壳疼,扭头瞧向无泽“你看她说这话,分明是过河拆桥!” 无泽正拨着算盘,趁空就先算算今天的账目,听见任昀要求他主持公道,抬眼扫了面前的二人一眼,决定不参与他们二人之间的战争。 “啧,忘记你们是一伙儿的了。”任昀没好气地抓起搁在柜台上的剑,瞧了眼守在天甲画坊里的六个兄弟,“既然不需要,我们也不在这儿碍眼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四章 长乐山所在 十里见任昀真生气,拽了他的袖子一把,笑道“刚刚开玩笑的,还真是生气了?” “哼,我哪儿敢生气?到时候你跟常姑娘告状,说我欺负你,吃亏的不还是我?” “咦,你这个大老爷们儿,说话怎么酸不溜秋的。”十里嫌弃地松开他的袖子,笑嘻嘻道,“阿常说了,一会儿关了门,让我带你和几位官爷一块儿去酒楼里吃一顿。吃多少都算我们的。” 无泽抬眸,深深地盯了十里一会儿。他怎么没听常乐说这事儿?想着是常乐单独交代给十里的,又重新低下头。 “真的?”任昀偏头瞧向十里,脸色缓和了几分,却还是端着架子,“这酒楼,是你们选还是我们选?” 十里深觉有种不好的预感,皮笑肉不笑道“你们选。” “那好,说起来,高香酒楼里的烤鸭我早就想尝尝了,咱们不如去高香酒楼。”任昀笑眯眯地扭过头,很是不客气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他们家的午酒也有名的很,却是没喝过。” “任大哥,虽然是我们请,但是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才是。”守财奴十里听着就觉得自己的心在绞痛,“咱们意思意思就够了。” “我这一天天地带着兄弟,正事儿不干,来画坊帮忙。常姑娘都说要请了,可不得好好犒劳自己一回?十里,你要是不想请,那我们几个兄弟不吃也不是不行。” 眼见着任昀又开始摆谱,十里气的牙根儿痒痒。本来常乐说支点银子给任昀他们自己去吃就行,但她现在觉得,必须得跟着一块儿! “去去去。”十里很没有诚意地挥了挥手,扭头瞧着无泽道,“晚上我带任大哥他们去高香酒楼,你算完账回去找阿常?” “啪嗒”,算盘响了一声停下。无泽皱眉抬头,对这个提议不是很赞同。 十里也真是心大,居然想着一个人跟这群男子去酒楼。虽然任昀是她熟悉的人,但总不是个事儿。 “我跟你们一起去,主子回王府也用不上我。” “阿常不是让你这两天把几个月来的账算清?年底要查账结钱分红的。” “不急,明日再处理不迟。” 无泽木然回话,语气自带一种无法反驳的坚决。 “你……”十里犹豫了下,勉为其难道,“那你就跟我们一块儿罢。” 任昀在旁怪异地看着他们二人,总觉得他们俩哪里怪怪的。先前十里看无泽是极度不顺眼,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现在怎么和无泽相处的如此和谐? “你们俩要是急着回去找常姑娘,可以不用一块儿。”任昀笑眯眯地给出建议,“我们可以先去吃,让店主记在账上,明儿你们带银子过去结账就行了。” “那不行,既然是请你们,阿常忙,我们肯定是 要敬你们几杯酒的。” 十里才不放心任昀,她不盯着,任昀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心疼的还是他们。 …… 怀王府,归阁。 常乐到的时候,何为正在跟柳成言讨论道法,脸上满是崇拜的神情。 “斋主,我想死你了!” 一进门,常乐就激动地叫着,也不管满身的寒气直扑向柳成言。 柳成言正端坐在茶案后,一伸手抵住她的脑门,让她靠近不得。 坐在柳成言旁边的何为一脸的不乐意,心里又把常乐骂了不下百遍。 公子好容易回来一趟,他都没跟公子说够话,这个不检点的女人怎么又冒了出来? “何为,去将窗户关了,拿张绒毯来,炭火加足些。” 柳成言念及常乐冬日畏寒,便吩咐何为。 何为面无表情地起身将事情一一做了,眼见着柳成言贴心地将绒毯盖在常乐腿上,更是嫉妒。惆怅了下,还是得乖乖出门去。 每回常乐来,总是他们二人私聊,别人不得在场。 常乐盘腿坐在柳成言对面,手肘搁在桌案上,撑着个脑袋,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柳成言。 柳成言不紧不慢地给她烧着加了羊奶的红茶,香味儿不多时便溢了出来。 这感觉就像是去年在十三郡时,她每次去八归斋,柳成言都会给她烧壶奶茶。 “这回去蓬莱谷,辛苦你了。” 柳成言脸上依旧是带着温润的笑意,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常乐光是看着,便心情舒畅,摇了摇头道“还好,没那么辛苦。就是经常冻着饿着,我今晚还要在你这儿蹭饭。” 归阁的饭菜都是何为准备的,不得不说,何为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好,你想吃什么,待会儿就让何为去做。”柳成言宠溺一笑,发现她光洁的额头没了疤痕,笑道,“你额上的疤痕也治好了?” “嗯嗯,谷主还把我的体寒之症给治好了,好像还帮我固魂融体了什么的。” 常乐半知半解地说着。 “反正是把我身上的毛病儿都治好了。那个谷主真的是很厉害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寄存来的魂魄,他还把百里大爷虐的死去活来……呃!” 常乐胸口猛然一阵灼烫,感觉十分熟悉。二话不说将红宝石项链掏了出来,扔在桌子上。 “大爷,你还别不服气,想想你被谷主用来钓大蟒蛇,被谷主当风筝放……” “死丫头,最后是谁带你们出来的?”百里大爷不满的声音从红宝石里冒出来。 “我不想跟你争。” 常乐挑眉将红宝石往旁边推了推,兴致盎然地跟柳成言说着她下江南,在川草村、蓬莱谷以及百草坞的所见所闻。 柳成言静静听着,时不时地搭上一 两句。对常乐说的维风有了极大的好奇心,特别是在听说长春道长和百里大爷以及维风的渊源之时,脑袋里出现了个大胆的想法。 这两年,长春道长一直在外,其实他有可能不是在游历,而是在替维风找寻百里大爷?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无巧不成书。 “常姑娘,你能问问百里大爷,这长乐山是在何处吗?” “长乐山?”常乐瞅了瞅那条红宝石的链子,“你自己问罢,他要是想跟你说话,你也是能听见的。自从去了蓬莱谷,他灵力恢复的挺快的。说是红宝石受到天地之灵气的滋养,如今已然成了个灵物。” “百里大爷,敢问长乐山在何处?”柳成言恭恭敬敬地朝红宝石行了一礼,温和有礼。 “你是想去长乐山找长春那小屁孩儿?” 苍老的声音响起,常乐和柳成言所坐的桌案侧边多了个人影。 百里大爷身体呈透明状,双手环抱,盘着两条腿儿,白色的长寿眉飘啊飘的。 “正是,师父这么多年杳无音讯,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回来。这大氏没有他,确实有许多事情不方便。” 柳成言还是第一回看见百里大爷的真身,有些激动地侧过身,正面面对百里大爷。 百里大爷哼了一声“说的好像他有多大的能耐似的。长乐山那地界儿你要是想去,也不是不可以。这样,我告诉你地方,你帮本大仙一个忙。” “大爷请说。”柳成言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答应。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百里大爷伸手捋了捋他那编成麻花辫的白胡子,眉头一抬,露出个眼睛缝儿来,散发出晶亮的光芒。 “你顺便给扶凤带个口信儿,就说本大爷又去过云雀山,那小子已经死了,让她别再费心思想着了。” 柳成言听闻是这件事,还未开口,旁边的常乐已经嗤笑了一声。 “大爷,你这么让人传话回去。我要是扶凤,我肯定去云雀山看一趟,确定对方是不是活着。” “她丫的敢?” 百里大爷眉头一竖,脸色极为严肃,苍老如树皮的手一指柳成言。 “这样,你传话给狐族的族长,让他看好扶凤,也让他放个心。这件事儿,就别让扶凤知道了。” “大爷,都过去三百年了。没准儿人家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呢?你现在又派人去传话,是不是多此一举?” 常乐一想到百里大爷活生生拆散一对鸳鸯,就替扶凤和维风感到不平。 没准儿,当年在扶凤的感染下,维风认识到人间有真爱,世间是这么美好,从此改变性格,成为一位悬壶济世的神医呢? 话本子里可都这么写。 “那丫头要是能忘了。几十年前还会派小屁孩儿去蓬莱谷? 真是开玩笑。”百里大爷一副什么都看透了的样子,“就是要让人去传一下话,让她彻底死心。” “大爷,我怎么觉得谷主不是个害人的人呢?”常乐一脸认真地看着百里大爷,问出心头疑惑了好久的问题,“大爷,三百年前,你去蓬莱谷的时候,里面有村民吗?” “有啊。”百里大爷不以为地回答。 “看,我就知道。” 常乐拍了一下巴掌,没好气地瞪了百里大爷一眼,很是凝重的分析。 “在三百年前,蓬莱谷的谷民就全都搬出去了。蓬莱谷里除了谷主,就剩下川草村丢进去的病人和女子。在你离开之后,外人就再也进不去蓬莱谷。然而,蓬莱谷的村子一直在百年内都有人居住过。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百里大爷对此不怎么感兴趣,微微皱眉以示配合。 常乐深吸一口气,道“说明川草村丢进蓬莱谷的人,谷主全都治好救活了,而且那些献祭给谷主的女子,没准儿在蓬莱谷里和那些已经好了的病患喜结连理。这样,才能在没有外来人的情况下,川草村里的子孙后代一直绵延三百年。”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机会来了 “所以呢?这跟本大仙有什么关系?”百里大爷仍旧不以为意地摊开手,理直气壮道,“这人妖就是不能在一起,那个死小子就是个疯子,我不把他困在蓬莱谷,出来就是个祸害。本大仙替天行道,没什么问题。” 常乐欲言又止。他说的没毛病,可谷主也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惨,让人心生怜惜。 最后,只能两只手一撑脑袋,自己个儿跟自己个儿生闷气。 “世间之事便是如此,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柳成言出声打圆场,又道,“百里大爷,这口信晚辈定会让人送到。” “让人送到?我觉得你就挺适合的。”百里大爷指了指柳成言,“你也算是个半步入仙的道士,你这样的去长乐山,才有可能见到狐族族长那小子。” 柳成言微微一笑,深表歉意“晚辈暂时还无法离开圭都,只能请他人代去了。” “你在这儿还有什么事儿?现在不是连逆党都解决了吗?”常乐有点不想让柳成言再继续掺和,迫不及待道,“去长乐山,我可以陪你去啊。正好,我把大爷带上给咱们指路。” 柳成言瞧着常乐意味不明笑道“你同我去长乐山,这边怕是有人不会同意罢?” 常乐疑惑“谁会不同意?怀王肯定巴不得我陪你去。” “自然是陛下。”柳成言抿唇含笑。 这么一提醒,常乐才想起司伯言这号人物来。也就才分别了两天,她还忙的焦头烂额,着实没有空闲想司伯言。这么说起来,她是不是有些太没良心? “他现在正忙国事,想必也没时间管我。我现在的事儿,就是挣钱。比起挣钱,还是陪你比较重要。” “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柳成言笑着给她倒了一杯醇香的奶茶,“此事,我会交代何为去办。还请百里大爷指条明路,以及如何联系狐族族长。” 常乐的眉头早就揪成了一团,抿了一口奶茶,整个身子都是暖暖的。 “你让不为去?他不就是个小僮?年纪瞧着不大,这件事儿牵扯的又是道长又是妖怪的,他行不行?” “何为聪慧有灵根,比玄灵观中许多弟子强上许多。只不过心性不净,缺少修行。”柳成言眼睛里都满是赞赏,“我早有心让他跟随师父修行,只是不知他的资质能不能入师父的法眼。正好趁此机会,锻炼他一番。” 将这找人的任务交给何为那个小不点儿,越想越不靠谱。但柳成言都说的这么笃定,常乐相信他不会看错人,就不再提反驳意见。 百里大爷让柳成言笔墨伺候,不多时就在纸上画好了去往长乐山的地图。 “我再给你一件信物。” 百里大爷把自己左边的长寿眉给抓住,右手在下面的三分之一处,用手指做刀 一划,手里就多了一撮白花花的眉毛。 他递出去,柳成言错愕地接下,那眉毛已然成了实体的。 “到了长乐山的破道观里,把这眉毛烧着,狐族族长自然会现身。” “多谢百里大爷。” 柳成言立马找了个锦盒,十分虔诚地把百里大爷的眉毛供奉在里面。 常乐瞅着百里大爷左边断了一截儿的长寿眉,憋着笑鼓了鼓掌,不敢相信地感叹。 “大爷,您这骚操作可真多。原来你这眉毛胡子是真的吗?” 说着,常乐就忍不住伸手去拽他的眉毛胡子。 百里大爷一把打开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很是嫌弃地看着面前这位看什么都稀罕的傻丫头。 “本大仙的能耐,岂是你们这群无知的凡人能窥探的?” “是,您的能耐变幻莫测,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常乐不可置否,晃了晃脑袋,又饮了一口奶茶。 “您治不了赤病,却是可以治孟大夫的腿疾。干啥啥不灵,有用的时候也不知道在干些啥。” “你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不尊敬长者前辈了。” 百里大爷气得吹胡子瞪眼,却还是看不见他的眼睛,摇身一晃,又躲回了红宝石里。临消失前,还很是傲娇地留了一句话。 “以后你再有需要本大仙的地方,可别想着来找我,求我都没用。” 常乐吐了吐舌头,压根儿不把他这威胁放在心上。 反倒是见柳成言盯着地图出神,心里头不知怎的,有些烦躁。 “斋主,我觉得你肯定也是差个机会,差个打通灵脉的机会。”常乐长叹一声,“斋主,眼瞅着怀王也娶了王妃,现在内乱也平定了。不如,斋主你去长乐山找找长春道长?” 柳成言抿唇,不紧不慢地将地图折起来,仔细和装着百里大爷的眉毛的锦盒放在一处。随手放在身后的柜格之中,转身又替常乐添满了热奶茶。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斋主你了。”常乐极为认真地盯着柳成言,“不知道斋主你的劫难什么时候会到。我出去的这两个月,就怕你的劫难是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 柳成言手下顿了顿,将茶壶又放到了小炉之上,调整了下火候,这才笑盈盈地看着常乐。 “我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你若有什么打算,只管顾着自己就是,不必考虑我。” “怎么能不顾及你呢?”常乐垂下脑袋,盯着乳白泛红的奶茶,伸手捧住杯子,缓缓道,“你要是出了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就算我出了事,也是因为我自己的固执。”柳成言见常乐不说话,默了默,莞尔一笑,“你知道吗?我的机会来了。” 常乐的睫毛颤了颤,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机会?” “育国侵犯 我大氏,此战定然是不可避免。我想从军出征,以功勋入仕。” 柳成言端坐在常乐对面,笑意灿然。 头一回,他的眼眸如此明媚清亮。 这一刻,他不再是个不入俗流的得到道士,而是个胸怀天下之志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常乐定定地瞧着,被他的气质所吸引。半晌才回过神,惊愕道“斋主,你要去沙场?” “正是。”柳成言斩钉截铁,“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常乐不由地握紧了杯子。 “可是,战场那么危险,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斋主,你不避着祸乱也就算了,怎么还自己去送死呢?不行,我反对!” “我意已决,你反对无效。”柳成言略带些调侃。 “那怀王知道你这个打算吗?”常乐迫不及待地搬出其他人,企图劝他收回这个想法,“斋主,你这样真的太冒险了。” 柳成言见常乐如此激动,反问道“如果有一天,你有回家的机会,但要放弃这里的所有,而且也不知道是否能成功。你会冒这个险吗?” “我……” 常乐怔住,将脱口而出的答案压在口中。最后在柳成言的眼神追问中,低下了脑袋,紧紧握住茶杯,无奈地吐出心声。 “如果有这个机会,无论希望有多渺茫,我都会试一试……” “若陛下知道你这个想法,想必也会很伤心。” 常乐不忍地闭上了双眼,不想去想司伯言的神情。心头却因他们将会分别这个想法,产生微酸的情绪,有些难受很是不舒服。 “我知道了,希望斋主你能凯旋而归,梦想成真。” 柳成言微微一笑“多谢。你既然答应了与陛下在一块儿,不如将你的想法早些告知。让他也有些心理准备,他日也不会那般伤心。”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将来或许有一天会离开。”常乐端起奶茶,又饮了一口,默了会儿,又轻轻道,“等这段时间过去,下次见到他再说清楚罢。” “若是他明知还愿意陪着你,那你也不必有太重的负担。”柳成言似是能看透常乐的内心想法,出言安慰,“说起来,我倒觉得你来到此处,如果是要完成一件事的话,大概是与陛下有关。若你是谁的贵人,更应该是陛下的。” 常乐错愕一瞬,瞧着柳成言傻乎乎一笑。 “司伯言也说我是他的贵人。如果按斋主你这么说,难不成帮你渡劫之后,我还得完成庇佑司伯言一辈子的任务?” “你正好以身相许,也是两全其美。”柳成言调笑着微微颔首。 常乐深以为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嘛!” 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几番闲谈过后,常乐在归阁用了晚饭,随后下起了许久未下过的五子棋。 柳成言突发奇想地要教常乐下围棋,常乐也感觉自己琴棋书画起码要都沾一些,免得以后要真的入宫,被后妃们看不起,那真是气死都只能算自己的。 不知不觉,房间各处已经点亮了灯烛,火盆里的火炭也被何为换了几茬。他们未等到怀王回来,眼见着月上中天,常乐只好先行回绿听轩。 刚刚到绿听轩,常乐遇着了抱着十里回来的无泽。两个人身上一股酒气,浓郁到发臭。 常乐拧眉捂住鼻子,瞧了眼在无泽怀里昏睡的十里。十里醉酡如烂泥,两颊红彤彤的。 “你们这是喝酒去了?” “嗯。” 无泽淡淡应了一声,也没想到被常乐抓了个正着。 任昀带着几个兄弟一进高香酒楼,就点了一桌子的菜,以及几坛子好酒,其中就有他们要喝的那个午酒。 聊到尽兴,十里也跟着任昀他们喝了起来。 午酒酒浓又烈,十里没喝几杯就晕晕乎乎的,和同样喝醉了的任昀勾肩搭背。要不是无泽清醒地坐在旁边看着,指不定他们做出什么事儿来。 一直等所有人喝趴下,无泽这才结了账,抱着十里回来。把任昀和那几个兄弟都丢在了酒楼里,这时候应该还趴在桌子上睡觉呢。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有贼人闯入 “这得喝了多少,才喝成这样?” 常乐很是嫌弃地挥了挥袖,扇去酒气,带头进了院子。 “你先带她回房间罢,我去烧些热水,一会儿给她擦擦。她要是吐得话,你直接处理,别来叫我啊。我最见不得人吐了。” 常乐念叨着就进了厨房。 无泽抱着十里径直进了十里所在的耳房,借着月光轻手将她搁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正垂头替她掖被角,十里的手突然勾上他的脖子,双眼猛然睁开,一片朦胧。 “你是……木头人!” 十里腾出一只手指着无泽的脸,一开口全是酒臭气。 无泽瞥眼瞧着她的手指离自己的脸不过半指远,就连她的脑袋离自己也不过巴掌远,心悸地躲了躲,试图直起身。十里的手臂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也被带了起来。 “你别动!” 十里一发话,无泽只能弓着身子,紧紧地凝望着她。十里迷瞪了两下,忽然委屈了下来。 “木头人,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你就能救了张长修……” 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件事。明明这件事已经被说过多次了,他也说过自己没有这么想过,这人怎么如此执拗,还惦记着。 无泽的眸光微闪,瞧着她眼角挂着的泪花,轻声道“这跟你无关,是我自己保护不力。” “你不怪我……” 十里迷迷瞪瞪地望着他,忽然间想是想到什么,立马松开他,躲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惊恐地盯着他。 “不,你肯定是怪我的。你杀人那么厉害,你肯定也想杀我替张长修报仇……” 无泽感受到她的瑟瑟发抖,皱着眉头盯着她。 什么杀人?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努力地搜索了一下记忆,想来想去,他当着她杀人的场面,也只有在矿山那次。 难不成,她先前一直怕他,就是因为被他杀人的凶狠所吓着了? 那这心理阴影存在的有够久的…… “我没那想法。” 无泽再次无力辩解。 十里根本没听进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哼哼唧唧着睡了过去。 见状,无泽起身去点了几支蜡烛,顺便关上门,将寒气挡在外面。 经过桌子时,发现针线篮子里摆着一双黑色的厚靴,靴子还没有完工,却是男子的靴子样式。 只是多瞧了两眼,就回到了床边,坐在凳子上等着常乐回来。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篮子里的靴子上,脚底忽然感觉凉凉的。 常乐将水烧温就端到房中,无泽很是自觉地去了外面守着。 “无泽,那些该死的鱼又来了……” 听着十里醉呼呼的说胡话,常乐哭笑不得。 她也就身上没手机,不然非得把这话给录下来不 可。喝醉酒做梦都能梦着无泽,要真的不喜欢才怪了。 好容易收拾完,常乐端着水出门,发现无泽还守在门口,停下步子,多看了他两眼。 无泽站在寒风之中,目光落在她的书房那块儿,陷入沉思。 相处这么久,无泽还是跟个木头人一样。 “无泽,你今年多大了?” 常乐将盆子放在廊道的栏杆上,锤了锤发酸的腰背。 无泽转身和常乐面对面,道“二十六。” “我忘记你之前说的了,你家中可有别人?” “并无。” 常乐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了然点头,又端起了盆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早些睡罢。对了,以后别叫我主子了,就叫我常乐,或者跟着十里叫阿常也行。” 不等无泽做出什么反应,常乐已经端着盆子去了厨房。 先前无泽要教她防身术说的那番话,她一直是记在心里的。难得无泽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想跟着她这个废材主人浪费一辈子,这是好事。 他不好意思明说,她便慢慢引导罢。 再从厨房里出来时,无泽已经不见了踪影,十里房中的蜡烛也都熄灭了。 常乐伸了个懒腰,揉着肩膀胳膊回了正房,摸索了半天才点着了个手握宫灯,盖上了灯罩。打着哈欠,秉烛往书房走去。 趁着晚上去整理一下自己的旧稿,再研究一下怎么改良自己的炭画。这两天就再去找石树,开始做第一笔单子。 吱呀—— 开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大,常乐秉烛进去,顺手关上门。 书房里长时间没呆人,温度低的很,不多会儿就冻得一激灵。 要不是时辰太晚,常乐都想现在去烧个火盆。 将灯柱搁在桌子上,落下一片昏黄的灯光,常乐巨大的影子落在墙上。 常乐盘腿而坐,发现一本画册呈打开的状态反扣在桌面上。 “我忘记收拾了吗?” 常乐疑惑地拿起画册,翻过来一看,是她画的司伯言和怀王的那一本。 这么重要的画册,她怎么可能随处乱放呢?肯定是小心地收在柜子里的。 扭头看向柜子,发现没有上锁。她好像是忘记给柜门上锁了。 那也不对! 脑子里灵光一闪,意识到危险的存在。正此时,腰间一紧,有人悄无声息地将她抱住。 果真有贼人闯了进来! 一瞬间,常乐闭住呼吸,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那人将脑袋搁在她肩膀的那刻,常乐认出了这个熟悉怀抱的主人。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常乐轻轻合上画册,缓缓偏头。 “司伯言?” 入目的是一双长长的睫毛,烛光打在他的睫毛上,落下一片深深的阴影。半明半暗之间,他的脸上 透着几分疲惫。 忽然间,睫毛颤了颤,那双深邃的眸子缓缓地睁开。深褐色的眸子如一汪清潭般寂静,又如外面的冬月一般明亮。 常乐静静与他对视,心脏不安分的跳动着,动静吓的她心慌意乱,生怕司伯言听见了嘲笑她。 “你怎么才回来?” 司伯言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清浅,却是透着几分怪责和疲惫。暖暖的气息喷在颈窝,还有些痒痒的。 常乐忙轻声解释“晚上跟斋主下棋去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时辰前。” “你才忙完事情?” “嗯。” “你有来找我的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常乐想过他这两日会很累,也没指望能见他一面。如今见着,虽然是惊喜,但也是不忍心。 “你不想我来找你?” 司伯言偏了偏脑袋,眯眼,目光质问地盯着常乐。 常乐深觉他们二人的距离太近,忙偏过头,认真否认。 “没有,就是想着你那么多事儿,还要顾及来找我,实在太累了。再说了,你现在的身子需要多休息,哪儿能这么折腾?” 这个理由,司伯言勉强接受。经过这么一靠,好像恢复了不少神采,坐直身子调整了下姿势,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 “要不你这两日便回宫,我也不用出宫来找你。” “那不行。”常乐果断拒绝,没发现司伯言眸光的黯淡,继续道,“天甲画坊才开张,也有不少的事儿要我看着。我想在你彻底解决了内外之乱之前,把一些事也都安排好。” “好。”司伯言应下,将她抱得紧了些,“你这院子里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是不是怀王,还是易昭欺负你?” “他们怎么可能欺负我?只是怀王府这回也受了不小的打击,府里的人都跑光了。我每天基本上都不在,派人过来也是浪费。” 常乐盯着桌面上放的画册解释,反应过来肯定是司伯言看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将画册塞到了桌子下面。嘴里还说着话,企图分散司伯言的注意力。 “过两天我就搬到画坊里去住,更不需要人手了。” “明日我让人送些宫人过来。”司伯言没放过常乐任何的小动作,却也懒得提,“画坊那边,我也给你派两个人去伺候罢?” 常乐刚想答应,就意识到哪里不妥当,仰头质问。 “你这是不放心我,想在我身边安插两个人监视我?” “不是监视,只是帮你而已。”司伯言不紧不慢地解释。 常乐不怎么想听他这种鬼话。她怎么就那么不信这话。 这司伯言怎么老是怕她跟别人跑了,她是那种见着个男的就跟人跑了的人吗? “行罢,你想派就派。 ”常乐自以为自己行得端坐得正,为给他一个心安也懒得计较了,“你现在还是赶紧回去休息罢。你最近就不要出宫了,大不了我我勤快点儿,多进宫找找你。” “我就在这儿呆两个时辰便回去。这么晚你还不睡,来书房做什么?” “我这……”常乐目光四瞟,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圆过去,“我就是手痒痒了,想画幅画,画完就睡了。” 司伯言微微眯眼“画什么画?我瞧你这柜子里珍藏的画作还挺多的,莫不是又想重操旧业了?” “没有!” 常乐神经极为敏感,生怕自己刚谈好的生意又被发现,侧过身子面对他,顶着脊梁骨认真发誓。 “这些我画了是想留给自己看的,就是画来玩玩,没打算卖出去!” “既是没有,你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司伯言一脸的不相信,伸手就将桌子下面的画册拿了起来,“你这里面的人,画的还真是惟妙惟肖。你就这么想看我和另外一个男人亲热?” 这问题一下子戳到了常乐的心口,脸上立马浮现出不怀好意地笑来。 别的女人和男人不行,她还真想看他和怀王两个人亲热的。毕竟他们俩可是自己站定的c,如果他们是真爱,自己忍痛做个同妻也不是不行。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七章 簪子断了 眼见着司伯言的脸色逐渐阴沉,常乐一把夺回画册,笑嘻嘻地往后躲了躲。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你现在是我的,跟谁亲热我都不乐意。” 司伯言算是放过她一马,常乐把画册又往桌子底下一丢,拉着司伯言就起来,另一只手秉烛,边往外走边霸道警告。 “你现在就去床上睡觉去,等过两个时辰我叫醒你。” 司伯言浅笑道“我不困,想同你再聊聊天。” 常乐没理会,直接将他送到了床边,把他往床上一推,单手叉腰道“你要是不睡,以后你也莫再来找我。” “那你呢?” 司伯言坐在床边看着她,蜡烛映照在她板着的脸上,倒是有几分诡异的气氛。 “我去……”常乐脑子一转弯,决定暂时放弃画画的想法,指了下耳房,“我去跟十里睡。” 司伯言清浅一笑“不如就在这儿一同睡了。” 常乐的脑子一嗡,脸上都开始发热,吞吐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兀地,眼前天旋地转,背后一软,整个人便摔躺在床上,手上的灯烛也不见了踪影,司伯言俊秀的脸近在眼前。 司伯言含笑起身,将手中已经熄灭的灯烛放在地上,顺手将幔帘放了下来。 常乐颇为窘然地坐起身,脱下鞋子扔了出去,从床里扯过被子,嘴里低声念叨着。 “那你就好好睡,别动手动脚,十里就在隔壁,百里大爷也在的。” “嗯。” 司伯言轻应一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心满意足地阖上了眼睛。不由得,这么些天积累的疲惫从四肢百骸传来,脑子开始昏昏沉沉的。 常乐这两日也是一直忙着,在跟柳成言下棋时就开始犯困,如今窝在司伯言怀里,也觉得暖暖的很适合睡觉。 “常乐……百里大爷要一直跟着你吗?” “嗯,怎么了?” 常乐昏昏欲睡,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 “没什么,早些睡罢。” 司伯言垂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放置在她后颈的手正好摸到红宝石的链子,熟练解下。将常乐戴着的红宝石取出,放到了床最外面的角落里。 常乐只是动了两下,也没打算阻拦,找了个更合适的位置睡着了过去。 耳畔清浅的呼吸如同催眠曲一般,司伯言很快也陷入沉睡,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脑海里还残存着一个念头。 他要找个法子,让百里大爷可以离开常乐。不然,百里大爷老是贴身跟着,这算什么? 日后他和常乐还要过夫妻生活,想到有个糟老头子在暗中偷窥,便觉得浑身跟被刺挠了一样难受。 气氛寂静下来,明月透过窗棂落在房间的一角。 窗外寒风萧瑟,逐渐下起了小雪。 躲在树上的易河盛抬头望了眼雪花纷飞的天空,轻声骂了一句娘,气恼地裹紧了身上的厚衣,双手紧紧地揣在袖子里。透过窗户再看不到什么动静儿,心里更是愤愤不平。 陛下一定是疯了,要么就是鬼迷心窍了。居然大晚上的出宫来找女人,还是常乐! 大半夜的,翻墙偷入怀王府,这是一个皇帝该有的行为举止吗? 由此可见,陛下当真是看上常乐了。 照这样下去,常乐迟早得爬到他头上去。日后,还指不定在陛下耳边吹什么怪风,让陛下整治他! 想到将来的凄惨,易河盛都不觉得现在有特别冷。 …… 翌日,常乐醒来发现天已经大亮,司伯言早就不知去向。 暗叹一声自己睡着了果然就不容易醒来,毫无愧疚之心地收拾下床。出门也没见着十里和无泽,却是看见了个认识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舍人,你醒了?” 门口,喜鹊身上穿着侍女袄裙,含笑恭敬地看着常乐。 喜鹊的身后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已经停了。几个打扫积雪的侍女见着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她行礼。 见着常乐发懵,喜鹊又解释了一句。 “陛下今日送了怀王府宫人百名,婢子和她们是专门来照顾舍人的。十里和无泽已经先去了画坊,说舍人可以晚些过去。” 常乐又瞄了眼她身后整整齐齐站着的四个侍女,那几个看起来年纪都不是很大,应当才十七八岁。安排喜鹊过来,常乐也不由得夸司伯言一句有心。 “嗯,好,我知道了。” 喜鹊立马带人伺候常乐洗漱,又给她准备了一些早点。 吃饱喝足,常乐听闻怀王已经回了王府,现在正在归阁,立马就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喜鹊带着两个侍女也跟在后面,留下两个侍女守在院子里。 常乐让喜鹊带着人在归阁楼下的暖房里先呆着,等她下来。暖房里燃着炭火,却是不见何为的身影。 刚到二楼门口,就听见怀王的声音从屋里面蹦出来。 “不行,本王说不行就是不行。此次将是本王挂帅带兵,本王不会收你的!” “怀王你也知……” “本王现在就知道,你这簪子断了,你知道你簪子断了是什么意思吗?” 站在门外的常乐心里猛然被击了一重锤,脸色大变,不等敲门就先踹开了房门。 屋子里的两个人愣了一下,常乐眼睁睁看着怀王仓促地将断成两截的梅花木簪收入袖中。目光一转,发现柳成言束着的发髻上少了平日里常簪的木簪。 “阿常,你怎么进门都不敲门?”怀王惊慌之下,先发制人。 常乐阴着脸进门,反手一关,两扇门发出重重的响声。 怀王和柳成言瞧着常乐靠近,不约而同抿唇沉气。 “把簪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常乐在他们二人中间的侧边坐下,伸出手就找怀王要簪子。 怀王用金骨扇将她的手掌心一打,不悦道“你现在能耐是大了,还敢指使本王起来了?” “常姑娘,你来这儿,可是有要事?”柳成言也试图转移话题。 “我都听见了,你们两个别想瞒我了。” 常乐收回手,看向柳成言时,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下巴都开始颤抖。 “你的簪子断了是不是?你的生死劫要来了是不是?” 怀王的脸色也恢复刚刚的凝重,藏在袖中的左手紧紧捏着断成两截的梅花木簪。 今日他回来,顺道过来看看柳成言。 来时柳成言正在束发,多日未见,恶趣味心理作祟,便在他簪梅花木簪时吓了一下。 没想到,柳成言真的被吓到,手中的木簪掉落在地,就跟玉石一般,触地便碎成了两截儿。 他也是迟迟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念此,怀王愧疚难当,胸中闷疼。 柳成言面对常乐的惶恐和怀王的自责,云淡风轻一笑,轻松道“这簪子用的也够久了,断了也是正常,你们不必如此惊慌。” “你别说的这么不在意。” 常乐越是看柳成言这么不以为意,越是觉得心疼,眼泪好容易憋住,又有冒出来的趋势,疯狂眨眼也收敛不住。 “簪毁人亡,这不是长春道长留给你的预言警示吗?如今簪子断了,可是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救你……” “生死有命,说明我的时日也快到了。你也不过是一介凡人,怎么可能帮得了我逆天改命?”柳成言温柔安慰,一时哭笑不得,“你们若真是舍不得我,趁着我还在多看我两眼就是。或者,你直接替我画一幅画像?” 常乐闻言,面对他的音容相貌,再也忍不住,立马趴在桌子上哭了出来,呜咽开口。 “你别留遗言行不行?我不想看见你死,你不能死,我不想让你死……大爷,大爷,你给点提示,有没有救斋主的方法?” 柳成言看着常乐捧着红宝石,脸上哭得一塌糊涂,早晨刚涂抹的胭脂水粉都花了不少,不免有些动容。 怀王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红宝石,也希望能听到解救的办法。 在常乐连催了几遍之后,百里大爷的声音才传出来。 “别喊了,逆天改命这种事儿,本大仙也帮不了。” 常乐不相信,道“你都帮之前的常乐改命了,这回怎么就不行了?” “本大仙是改命了,可是成功了吗?要是成功了,还能把你这丫头引过来顶替?”百里大爷极度不满地吼了起来,“别问我,问就是什么都不知 道。” 说罢,红宝石闪了闪,再也没了反应。 常乐恨恨一咬牙,将红宝石往衣襟里一塞,眼不见为净。抹了抹脸上的泪渍,严肃地盯着对面的柳成言。 “从现在开始,你要远离一切危险的事!这回和育国的战事,你不能去!从今天起,我要寸步不离地盯着你,守着你!” 柳成言微微皱眉,刚要反驳,怀王也很是严肃地盯了过来。 “阿常说的对,从现在起,你什么事儿都不要干了。本王也会派人紧跟着你!” “你们不必如此。”柳成言无奈叹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你们如此,劫难来了,我该如何还是逃不掉。若是什么都不能做,最后这段日子,我不是在白白浪费性命?” “要不这样,我带你去找长春道长。”常乐十分积极地出着主意,“长春道长一定有破解之法!正好,你之前不就是想去长乐山找道长吗?咱们俩这就去,现在出发都行!” 柳成言柔声道“那件事我已经交给了何为,何为在两个时辰前便出发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八章 朕不想听 “那没关系啊,咱们可以一起再去。” 常乐见柳成言不同意地保持沉默,知是很难说动柳成言,只能扭头找寻怀王的帮助。 怀王刚张口,柳成言便抢了先。 “你们不必再劝,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必做的太过火。你们若真是担心,我不去参军了就是。” 常乐喜道“你这么想就对了。要不,我陪你回玄灵观呆着?司伯言身上的病虽然治好了,但还体虚的很。他在去采药之前,谷主让他泡了几天的药浴,也不知道这后来需不需要再泡。要不,你看能不能给他炼制几颗丹药?” 怀王也觉得在玄灵观要比他的怀王府靠谱些,毕竟玄灵观是灵气萦绕之地,还有不为道长在。如果真的要出什么事儿,不为道长还能想想法子。 如此,他也赶忙相劝。 “阿常说的不错。无论如何,皇兄的身子最为重要,你留在此处,随时观察皇兄的情况,尽快帮他恢复。” 柳成言见他们一唱一和,微微浅笑,点了点头。 “嗯,也好,我回玄灵观就是。” “咱们什么时候回?” 常乐已经做好了当柳成言小跟班的准备,揉了揉眼睛,精神头儿十足地看着柳成言。 “我若是回玄灵观,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你不是还要管着天甲画坊?”柳成言不想常乐突然间抛弃所有守着他,好言相劝,“你跟着我,也不是什么好法子。” 常乐果断摇头否决他的说法“事有轻重缓急,现在你的事最为要紧。天甲画坊那边交给十里和无泽,我再让喜鹊带人过去帮忙就是。谁缺了我都行,唯独你不能缺我。谁让我是你的贵人?” “怕是,也有人缺不了你。”柳成言意有所指道,“你现在既有喜欢之人,便要学会避嫌,怎么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怀王在旁听者,桃花眼微眯,心里暗中思忖。 常乐毫不犹豫便道“避什么嫌?我会跟他提前说好的,他若是不同意再说。我总不能就因为他会吃醋放着你这条人命不管罢?爱情和人命,我还是拎得清楚的。” “此事,本王也会帮着澄清的。”怀王见常乐如此坚决,自己也不甘心掉链子,“皇兄也不会放着你这条人命不管的。” 柳成言面对着他们的执着,彻底无言以对。自己还能怎么办呢?只怕他再反抗,这两个丧心病狂的把他给关起来都有可能。 在柳成言放弃抵抗之后,常乐和怀王立马商量安排,送柳成言回玄灵观。 喜鹊又被常乐派去了天甲画坊帮忙。 不为道长被怀王率领侍卫的浩荡阵势吓到,还以为柳成言是犯了什么事儿,怀王带人来清剿玄灵观了呢。 后来得知柳成言的事情,不为道长受惊不 已,举双手赞成怀王和常乐对柳成言的安排。 立马让常乐住到柳成言的隔壁。还安排了好几个武功好的道士守在他们门前,时刻保护着柳成言和常乐这个贵人的安全。 要不是怕真的有悖伦理风气,常乐都想直接住进柳成言的房间,和柳成言同吃同睡,十二个时辰形影不离地跟着,保证能在第一时间当肉盾替他挡刀。 没错,她就等着挡刀。 想来想去,她也只有这一点作用了。没准儿,她能被选中是贵人,就看中了她挡刀而亡就只是魂魄换个寄主的简单操作。 要不然,说不通啊。 “常姑娘,只是吃个饭菜,你真不用如此。” 柳成言瞧着常乐小心翼翼地拿银针一盘菜一盘菜地试毒,哭笑不得,还有些看不下去。 常乐按住他要拿筷子的手,自己先动筷子夹了口菜“你别动,我再亲自试试毒。” 银针这种东西,有的毒也不见得能试出来,还是她再试吃一遍比较保险。 柳成言又眼睁睁看着她把每盘菜都试吃一遍。 “常姑娘,你既然敢试吃,说明你自己都相信这菜里是没有毒的,莫要再如此疑神疑鬼了。” “还是要求个心安。之前我在蓬莱谷,每顿都吃的是蝎子蜈蚣蛇这些有剧毒的东西,已经有了一定的抗毒能力,一般的毒对我造成不了威胁。” 常乐颇有些自豪,如果不去回想当初接触那些毒物的细节的话。 柳成言深觉常乐在蓬莱谷付出了不少,道“既然如此,就算有毒,你不也试不出来?” 刚夹起一个鸡腿的常乐愣了下,手劲儿一松,鸡腿儿又掉回了盘子里。常乐拧眉想了下,又重新夹起来。 “那没准儿我能吃出来不一样呢。”说着,常乐就咬了一大口,几下嚼了下去,“你要是不放心,不如我去抓些小白鼠来试吃?” 柳成言微微一笑“不必了,这样挺好。” 常乐对柳成言的配合感到很是满意,将饭菜都往柳成言那边放了放,时刻照顾着他的方方面面。 自从到了玄灵观,常乐眼里就只有柳成言一个人,跟的那叫一个细致。 每天保证柳成言醒来就能看见自己,睡着前也能看到自己。 他在房中打坐静修或者看书,她就拿个画板在旁边画柳成言的人物画。他去上厕所,她就在外面站在,准备递纸。 他去炼丹房炼丹,她就在旁边托腮盯着,眼睛一瞬不瞬的。不为道长既欣慰常乐的认真负责,心里头隐隐地又有些发毛,毕竟常乐盯得实在是太紧了。 “常姑娘,这丹药房里有贫道看着他,不会出事的。要不你出去转转,或者干点儿别的休息休息?” 面对不为道长的劝慰,常乐盯着正在调整 炉火的柳成言,百无聊赖道“我也没有别的事儿,就在这儿看着你们挺好。” “你在这儿盯着,贫道都浑身不自在。”不为道长不舒坦地扭了下身子,“你要不去帮忙磨磨草药?” 常乐瞄了一眼,果断拒绝“之前我在蓬莱谷捣药捣够了,不想再碰药材了。” 不为道长和柳成言相视一眼,沉了沉气,只能随她去了。 后来,常乐实在无聊到发困,晃悠着还是到了药柜旁边,颇有些熟练地开始捣药。 如此日子,才过了两天,司伯言就找上了门,说是来泡药浴的。 不为道长正在看着炼丹炉无法离开,负责接待的人就成了柳成言,常乐自然也跟在旁边。 司伯言瞧着常乐,碍于众人在场,也说不成什么话。 也没聊几句,柳成言就带着司伯言去了厢房,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浴水和药草。 “常姑娘,这些草药你应当都熟悉,便由你伺候陛下沐浴罢。”柳成言指了指浴桶前桌子上一堆的药草,直接给常乐派活,发现她的拒绝,又道,“之前陛下的药理治疗都是你来的,想必你也熟悉。” 常乐紧紧皱着眉,瞧了司伯言一眼,为难道“我是个女子,伺候怕是不太好罢。” “之前在历山,不都是你独自照顾的陛下?”柳成言眼神示意在场的其他人,“我等下去炼丹房帮不为道长,若是有事派人来找我就行。” 司伯言理了下袖子,不经意道“若是常姑娘为难,换个人就是。” 寻思着有不为道长在炼丹房,常乐暂时放下了对柳成言的监视,接下了照顾司伯言的任务。 柳成言将用药的顺序和时辰交代了一番,带着房中的其他人离开。 易河盛守在门口,一脸苦相。 常乐察看完浴水、药材和时漏,扭头发现司伯言还歪坐在软榻上盯着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袖口。 就是这么个随意的姿势,却莫名给人以压力,令人不由地开始紧张。 常乐微微皱眉,小心地朝他招了招手。 “别坐着了,赶紧过来呗。” 司伯言起身走到屏风后,站在她面前,微微展开双臂,一副等着伺候的样子。 他一身皇帝制式的玄衣,身子挺拔而立,确实是丰神俊朗,还带着些皇帝该有的威严。 常乐本来想调侃两句,拒绝给他宽衣解带,但迫于他的眼神的清寒,还是慢吞吞地走上前。 手指碰上他的腰带,常乐眼眸一转,两只手顺着腰带滑到他腰后,猝不及防地将他抱住。笑嘻嘻地仰头,正好捉住司伯言脸上一瞬即逝的错愕。 “你是在生气,还是真不想见我?” 做出这样的举动,常乐当真是厚着脸皮了。心底里 虽然因为不习惯而膈应,但见司伯言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欣喜地弯起了眸子,决定用上那一招。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行不?” 说着,常乐把司伯言抱得更紧了些。 司伯言当真是没想到她如此主动,心中一动,因她乖巧的认错态度,刚刚存的气也都消了不少。俯视凝望着她笑弯的那双眼睛,眸光闪过一丝狡黠,脸上不动声色,保持着平时的温和淡漠。 “你错哪儿了?” “我错在……”常乐抿唇,大脑迅速转动,“刚刚要帮你时不该犹豫,这回来玄灵观没跟你打招呼。但是,你听我解释。” 司伯言微微眯起眼“朕不想听。” 常乐嘴角扯了扯,霸道地瞪着他“不行,你得听。作为皇帝,你要广开言路,善于听言纳谏。” “朕不想听。”司伯言坚决地仰起头,“你说的是朕在治国方面所要做的。但朕从来不将私人感情和朝政国事一并谈论。”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九章 这事儿听我的 “你……!” 常乐的怒气值瞬间上涨,板着脸瞧着面前这个不可理喻的人,很想给他一锤子,教他重新做人。没好气地松开手,扭头就往浴桶走。 “赶紧的来泡澡,我还忙着呢。” “你不是伺候朕的?你不来替朕宽衣解带,朕如何泡?” 司伯言定定地站在原处,有些咬牙切齿,深觉要让对面的女子有些女人味儿,是件很困难的事。委婉地循循善诱,对她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常乐不耐烦地盯着他,双手抱臂,吊儿郎当地站着。 “你已经长大了,该学会自己脱衣服了。” “朽木不可雕也。” 司伯言轻飘飘地骂了一句,自己动手除去腰带,脱去外袍,随手丢在屏风上。抬眼发现常乐偏着脑袋闭着眼,目露狡黠,两跨步到了常乐面前。 常乐只觉面前涌来一阵风,自己便被人拦腰一抱。惊慌睁眼,发现司伯言的脸近在眼前,还未反应过来,司伯言的吻就落了下来。 一时之间云里雾里,等反应过来,司伯言温柔的浅笑声落在耳畔。 “日后若是要主动讨好,便有耐心些,也要学着些方法。” 常乐一张脸憋得通红,紧紧地盯着司伯言,突然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好的,我记住了。哈哈,果然,哈哈……” 不就是些偶像言情剧的男女主之间的小套路吗?她每次瞧着都嫌弃死,没想到司伯言喜欢这样的! 司伯言的脸色越来越差,被她这样嘲笑,好像自己做了一件极为幼稚的羞耻事。这种感觉当真是让人嫉妒厌恶,常乐这个人每回所作所为…… 让人一言难尽! “要不你出去笑个够?” 听出司伯言的咬牙切齿,常乐识趣地收住笑声。忽地抬脚亲了他一下,身子一转从他怀里挣脱,跑去拿药材,忍俊不禁地催促。 “你快点儿泡进去。” 司伯言抿唇浅笑,眼中透着几分小得意,暗道还是孺子可教的。 听见入水声,常乐也端起一盘碾碎的药材走到浴桶旁,打开浴盖上的孔洞,将药材倒了进去。不经意瞧司伯言一眼,便忍不住笑的灿然,心底里甜甜的。 司伯言的心情略好,想到柳成言的事还是不由得低沉了几分。 “柳成言的事就找不到可解决之法?” “目前找不到。”常乐摇了摇头,依旧笑的灿然,安抚道,“所以我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了。你说,我是斋主贵人,会帮他渡过劫难的事,是不是真的?” 这话,很明显是在问司伯言的态度。 司伯言在听怀王说了这件事后,心里自然是很介意。可也明知道,就算他介意也没用,只能秉持着一个大度的心态。 这次, 他将贤妃留在宫中,她不也表示理解?既然她给足了信任,自己也应当表示理解与信任才是。 “你都能帮我除病解难,帮助柳成言渡过劫难定然也不是什么问题。”司伯言微微含笑,“你确实是个有福之人。” 常乐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甚是感激地看着司伯言,浅笑道“你别再这么夸我,我会膨胀到六亲不认的。” “只不过,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司伯言的脸色忽然凝重了下来。 常乐毫不犹豫地点头。 “量力而行。”司伯言一字一句说的极为慎重。 常乐肯定道“这个我懂的,你放心。” …… 边关传回消息,育国正加紧攻势,丝毫没有要退的意思。 这回,主和派也没话说。 腊月二十九这日,司伯言主持祭祀,为此次出兵做占卜祈福。 占卜者是不为道长,结果是,阴阳乾坤,龙虎际会,此战必胜。说是此次定将大败育国,若是想更加顺利,可请一虎将相随。 司伯言询问不为道长,可有人选。 不为道长根据占卜结果,指定此人为易昭最佳。易昭出生虎臣之家,又是怀王的配偶,同心同德,最为合适。 如此,司伯言立马封易昭为副将,跟随怀王出征。 根据占卜,大年初二出征最佳,出征日子便定在了那一日。 此番祭祀,司伯言很是心悦,文武百官放下心来,即将出战的将兵也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皆是信心满满。 唯有怀王和易家不是特别的高兴激动,也是因为易昭要出征的这件事。 玄灵观。 偏院。 怀王带着酒菜而来,说是要在临行之前,与常乐和柳成言好好地好一顿,一醉方休。 既然是辞行酒,常乐和柳成言自然是乐意喝,席间说了不少的祝福之言。 酒意正酣,怀王从怀里掏出一片龟甲以及一锦帛卷轴。 龟甲正面烧了裂纹,后面写着字。卷轴里面也详细记载着今日占卜的情况。 “今日,我看不为道长占卜之后,神色惶惶。特意偷偷将此物拿了出来,你且看看有何猫腻?” 柳成言从他手中将东西接过,认真看起来。 常乐表示好奇,偷瞄了两眼,结果因看不懂而放弃。却是见柳成言的眉头皱起,像是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神情纠结。 怀王心一提,桃花眸中写着些许急迫“怎么样?这场仗,本不应该让易昭跟去的罢?” 听闻此话,常乐才明白过来怀王要确认的是什么。怀王就是不想易昭去战场,看来怀王是明面上对易昭冷漠,私下里还是蛮照顾易昭的。 柳成言神情认真道“道长占卜之言无错。” 怀王心里咯噔一下,有 些不满意这个结果,端起酒杯便灌了一口。面对柳成言小心递过来的占卜之物,很是随意地收了起来,嘴角露出笑意来,桃花眸底却是藏着几分烦躁。 “不过,他确实是看掉了一处。” 柳成言顿了顿又开口,在常乐和怀王两双求知的眼眸中,浅然一笑。 “这回,我也得跟着去才行。” 常乐和怀王不约而同地露出质疑的目光。 柳成言面露欣喜之色,不紧不慢道“占卜中预示,此战过程中,可有法子解我的劫数。” “成言,你莫要骗本王。” 怀王眯起眼,轻笑一声,吊儿郎当地晃悠了下自己的金骨扇。 “若真是如此,不为道长今日便说了,又何必隐瞒?” “想必他是没看出来。”柳成言十分自信地肯定,“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我怕是真的难逃一劫了。自从玄灵观为国教,天子出征,国师必以军师相随,佑征战之顺利。如今怀王你代驾出征,我也希望可以相随,护佑你此战顺遂。” “我怎么那么不信?”常乐紧定着柳成言,坚决道,“斋主,要真这么说的话,那我也要去。我得护着你。” 柳成言果断拒绝“此番你便不用去了。” 常乐立马伸出手做禁言的手势,不容置喙道“不,这事儿你得听我的。你既然是为了解劫数,那我肯定是要跟着的。” “什么就听你的?”怀王一扇子敲在常乐的脑袋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这事儿都得听本王的。你们两个,谁都别想去!” 柳成言板着脸,严肃道“此番,我必须要去!” 常乐立马跟上节奏“那我也必须去!” “去什么去?” 怀王眼角一斜,根本不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漫不经心道。 “你们当这战场是戏台子?想唱两句就上去跑两圈儿?” “便是你不同意,我也是会去的。难得找寻到解决的法子。” 柳成言垂下眼睑,一副不欲与怀王争辩的样子。 怀王在常乐跟话之前先开口“你当真是认真的?你要知道,你若是跟着,阿常肯定也是要一起的。” 常乐猛点头,表示认同。 “你不怕,她可是没有半分能耐。若是去了沙场,战况紧急的话,她便是死路一条。” 怀王继续以常乐为借口来劝说柳成言。 柳成言瞧着常乐,陷入沉默,心底十分挣扎。 “你们不必管我,我有百里大爷庇护。”常乐很是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斋主,好不容易找到能解你这劫数的法子,这个机会确实是不能随便放弃。” 啪! 怀王一扇子敲在常乐脑袋上,有些愤恼。 这人怎么不和他一块儿劝柳成 言留下,反倒撺掇着一块找死呢? “什么不能随便放弃?柳成言就不说了,你要去沙场,有没有想过皇兄同不同意?” 常乐心虚地垂下头,眨了下眼睛道“他肯定能理解的。” “凡事都让皇兄理解,让他跟着提心吊胆?你便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吗?” 怀王忽然间有些心疼司伯言,也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娶眼前的人,不然一天天的不是被气死就是被急死。 “我倒是想,可谁让我就不是一般人呢?”常乐很是无奈地反驳,瞧着柳成言,真诚道,“来到这儿,如果没有斋主,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摸爬滚打呢。如果我不跟着,斋主出了事,我会后悔一辈子。” “可你跟着,就是个累赘啊。”怀王长叹一口气,颇为头疼,“就你这跟扫把星转世一样的倒霉运气,有你跟着,咱们与敌军对阵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常乐听着怀王的贬诌,气得牙根儿痒痒。 “你好好说话,司伯言可是说我是福星。石树也说我是个福娃,想把我供在衙门里呢!”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章 年三十儿 “啧。” 怀王轻蔑地哼了一声。 几杯酒下肚,在常乐和柳成言之间来回观望,好半晌才有些妥协地放下了杯子。 “成言,你确定此战你不会出事?我不希望你骗我。” 柳成言目光坚定“此战,我必须陪同。” 怀王叹了声,又瞟向急于表决心的常乐,不省心道“你的话,你先把皇兄那边说通。本王最多把你们二人的想法传达过去。” “自己来就自己来。” 常乐不乐意地收回急切的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叨着花生米。 …… 入夜,玄灵观中一片寂静,柳成言悄然出门,潜入了不为道长的房间。 不为道长惊醒,发现是柳成言,这才缓了一口气,将房间的灯烛点上。 二人对坐在软榻之上,灯光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之上。 不为道长打了个哈欠,拢了拢衣裳。 “有什么事不能白日里来?非要大晚上过来。” “我看过今日占卜的结果了。”柳成言直接了当地说明来意,见不为道长的脸色微变,冷静道,“此次,我会随怀王一同出征。” “什么?” 不为道长无法冷静了,噌地一下站起来,披在肩膀上的衣裳都跟随着滑落。指着柳成言,满脸的痛心疾首。 “你现在簪子已经断了,有事儿不赶紧躲着,还非要往上凑?” 柳成言一双清眸,仿若有星辰闪烁“既然怀王将有劫难,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没错,不为道长在占卜中隐瞒了一条,正好就是关于怀王的。 卦象显示,此战会胜,但过程曲折。盛极必衰,衰极必反,在此过程中,龙脉将遭受一定的损耗。 龙脉所指便是怀王。虎将贵人可助,却是帮助大氏军队在紧要关头起死回生,并不一定能救得怀王性命。 能救怀王的,须得八字相合的亲近之人。 正巧,柳成言就是那个适合之人。 不为道长当时看到这条神意,念及柳成言如今待劫,不愿柳成言去冒险,便隐瞒了此事。没想到,柳成言竟然还是知道了。 “他有劫难,那你呢?” 不为道长颓然地坐下,不愿多看柳成言一眼,用手指扣着桌面,气恼不已。 “这定然也是你的劫!你去,怀王或许不会死,但死的人就有可能是你了!” “我若死了,死不足惜。”柳成言看得通透,面色淡然,浅笑安慰,“怀王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若是他出了事,对大氏也是一大损失。而且,我也不一定会在此事中遭难,只要我小心些便是。” “你说的轻巧!” “既有劫,便是躲不过的。若命里真是这般安排,便是看准了我不会逃避。如此,又有何可担忧害怕 的?”柳成言继续坦然地说服不为道长,“明日陛下当是要问你,莫要再犯欺君之罪了。” 不为道长面如死灰地盯着柳成言,内心绝望。 明知自己的儿子要去送死,他既阻拦不了又救不了,无法有半点的挣扎,只能干干地看着。 这种绝望犹如万蚁啃噬,又如被人往心口上狠狠扎了几刀。 “要我说,你的劫难不是别的,就是怀王!你这一辈子,算是都搭在他身上了!” 不为道长幡然醒悟,愈发对怀王恨之入骨,咬牙切齿地恨不能现在就将怀王了结,让柳成言解脱出来。 柳成言似是看出他的意图,及时警告。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道长莫要怪罪无辜之人才是。你我都是修道之人,当摒弃七情六欲,方能成道,莫不可被心魔所控制。” …… 翌日,腊月三十,除夕。 玄灵观白日里的香客众多,其实从腊月中旬开始,到玄灵观祈福的人便多了起来,观中的道士忙前忙后,不可开交。 常乐让无泽和十里暂停休业几日,把他们都叫到了玄灵观中。 无泽和十里来时,顺便把柳成言在天甲画坊所得分红带了过来,也是有着几百两的。无泽和十里早就将总账算清,提前把账本送给常乐查看过,趁着年三十儿,就把各自所得分好。 来之前,他们已经先去了王府,把怀王的那份钱交给了管家的雯水。 没错,怀王府现在管家的还是雯水。 十里在跟常乐说的时候,还很替易昭打抱不平。觉得易昭作为王妃在怀王府里,很没有地位! 这事儿,常乐也管不上,只是询问易昭的伤势如何。得知已经好全,也算是放心。 玄灵观里的道士基本都是孤家寡人,都是修道之人,还想着什么家不家?也就不提倡过除夕,吃团圆饭,只是把伙食改善了一下应节罢了。 但常乐他们是俗人,怎么着也是要意思一下的。 常乐就派无泽跟着柳成言,自己和十里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 黄昏之时,司伯言也来玄灵观派人将大长公主接进宫中,他们皇家几个好像也是要聚上一聚的。 常乐知晓,也有些好奇,怀王和大长公主坐在一处,是尽释前嫌,还是关系僵硬的不可化解。 又念及是皇家团圆宴,想必易昭这位怀王妃是要一块儿的。不知道司伯言会找哪个妃子陪他一同,大概率是贤妃。 他们再加上顺安公主,就是完美的一桌子。 如此想了一番,常乐在做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心里一直酸酸的,还有些烦躁。 “阿常,那是涮锅的水,不是煮汤的!” 十里一声尖叫,常乐已经把菜倒进了煮沸的涮锅水里。 常 乐受惊回过神,瞄着一塌糊涂的大锅,更加生气自己的笨手笨脚。把炉灶让给十里收拾补救,自己躲到了灶台后面,专注自己烧火的事业。 “阿常,你想什么呢?” 十里用水瓢将锅里的水舀出来,抽空问着常乐。 常乐双手托腮盯着灶门儿,叹了声,闷闷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去年团圆饭吃的不高兴,今年团圆饭也是在外面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在自己的家里过个好年。” 十里听着,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窃笑。等将锅里的水都舀罢,重新换上干净的水,挑眉揶揄开口。 “原来阿常是想要个家了,是想陛下了?” 常乐脑子一激灵清醒过来,怪责地瞪了她一眼,倔强道“我才没有。” 今天司伯言肯定知道她要跟军的事儿了,为什么一直没动静儿?连个来传话的人都没有。难不成,他真的不介意? 可是,她马上就要去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了,他连来问候一下,见最后一面的想法都没有吗? “啧,你这脸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的。” 十里毫不客气地点破,将锅盖盖上,也到了灶门儿后坐下,将常乐往里挤了挤。拿起火钳调整了下灶洞里的火,嘴里还在喋喋不休。 “阿常,你这要是出去打仗。等你过几个月回来,会不会陛下都不要你了?” 常乐被她这话刺激到,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要就拉倒。说起来,我今儿怎么看无泽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他的脸色什么时候好过?” 十里不以为意,将灶门儿合上,暂时休息下来。 常乐偏头“对了,你那靴子做好了没有?要是没做好,我就去买一双了。任昀一直在咱们跟前跑前跑后的,实属不容易,这点儿人情还是要还一下的。” “放心,都做好了,今早送给他了。”十里十分靠谱地回话,“雯水那边也挑了一对红色珊瑚簪送了过去,送了喜鹊一对和玉的金镯子。还有其他帮忙的人,都包了些银两,让他们过节使。” 常乐啧了两声,很是满意十里的操作。从心底里感慨,十里是多么靠谱的一个人,比她大爷强多了。 “那无泽呢?” 十里愣了下“无泽怎么了?” “你没给无泽准备个礼物什么的?你都送了那么一大圈,人人都顾及到了。” 十里听出常乐的意有所指,抿唇道“他有分钱,这不就够了?” 常乐眯起眼睛,都替无泽感到失落。 忙了大半日,常乐还让十里抽空见了见百里大爷。 到了晚间,摆上一大桌子菜,四五个人就围坐一团,几杯清酒以筹节日之气氛。不为道长也懒得置喙,只是独坐一旁,默默地以茶代酒。 年夜饭后,玄灵观的道士都在房中进行晚修了。柳成言也是在房中打坐休息。无泽和十里就陪着常乐在道观中四处转悠。 今日又是个大雪天气,雪花跟棉絮似的簌簌往下落,一大坨一大坨的。 走在积雪中,嘎吱嘎吱作响,不多会儿,常乐几人的斗篷上就积满了厚雪。 常乐三人提着灯笼,不知不觉便到了玄灵观后院的姻缘湖边。 今夜月亮格外明亮,倒映在湖中,照亮了堆满积雪的姻缘树。 姻缘树是棵四季常青树,如今依旧是郁郁葱葱的,只不过被大雪覆盖了树冠。祈福红条大部分也都沾染了白雪。红的绿的白的搭配在一块儿,有种别样的美感,正如姻缘一般令人感到奇妙不可思议。 “阿常,七夕的时候你有祈愿吗?” 十里指着对面的姻缘树,极为好奇地打听八卦。 常乐盯着冰冷的湖水已经在风中摇晃的吊桥,面无表情道“没有,那天我掉进湖里了。” “那天你差点就死翘翘了,我记得。” 十里想起当时的情况还是觉得有些后怕,但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生死死,似乎当时那件小事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只不过,当时遗留下来的疑惑,她至今都还记得。 “所以,阿常,当时到底是谁害你的?”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一章 空签碎了 常乐正回想着那日遇见司伯言的情形,听闻这话,不解地摇了摇头。 “怀王不是说有人已经解决了吗?解决了也就算了,懒得再计较了。十里,当时你和无泽有没有去祈福过?” 十里念此,瞄了无泽一眼,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常乐看出猫腻,促狭道“怎么,你们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 “没有,就是那个木头人每回扔自己的祈愿条,都把我的祈愿条给砸了下来,害我最后也没丢上去,反倒掉进了湖里。” 当时十里一度觉得无泽就是故意的,就是她命里的煞星,是要断了她姻缘的那个人,因此后来更加不乐意见着无泽。 可如今说出来,十里总感觉有别的含义在。 常乐忍俊不禁,在十里和无泽之间来回看了两眼,又往别处走去。她对吊桥实在是有心理阴影,就不必专门为了看姻缘树走一趟了。 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最前面的三清殿。 三清殿中空无一人,却是灯火通明。三清殿每夜都有道士定时来添加灯油,保证灯火不灭。 如今不见道士,看来是先回去休息了。 常乐在大殿门前伫立许久,最后还是迈着虔诚地步伐走了进去,将灯笼往旁边一搁,跪在了蒲团之上。 十里也在她旁边跪下,双手合十,准备祈祷。 “你要许什么愿?”常乐好奇地盯着十里。 十里阖上了眼睛,一本正经道“希望我体内的妖力可以觉醒,将来也能遇见个狐族的族长。” “噗嗤——”常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盯着十里好奇道,“你这是什么愿望?体内妖力觉醒是什么鬼?还有什么狐族族长,你好好的做个人不行吗?” “毕竟我体内是流淌着大爷的血脉,我肯定也是有着妖力的。”十里深以为然,“做人有什么好?我要是黄鼠狼,我大爷是黄鼠狼的大王,那我就是半个公主了。嫁给狐族的族长,也算是半个王后,以后荣华富贵,什么都不缺。谁欺负我,我就弄死他!” 常乐很是看好如此脑洞大开的十里,但也忍不住出声叫了叫百里大爷。 “大爷,你赶紧让你的乖后孙清醒一下罢。再这样下去,她迟早是要走火入魔的。” “乖后孙说的挺对的啊。”百里大爷的黄鼠狼灵体立马出现在她们面前,小爪子指着十里道,“乖后孙,如果你能变成妖,大爷我一定给你找门好亲事。狐族算什么,我给你找凤族的族长。” 十里还是头一回见着百里大爷的黄鼠狼模样,激动地两只眼睛冒星星,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好啊好啊,大爷,那我要怎么修炼,才能尽快变成妖怪?” 常乐就看着他们智障爷孙的对话,一时无言以对 ,扭头瞅了无泽一眼。发现无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十里身上,暗暗地在跟什么较劲儿一样。 “阿常,你想祈愿什么?” 十里兴致勃勃地打探。 百里大爷已经很不客气地开始吃三清神像的供果,两个爪子抱着个跟他体型一样大的苹果,咬上一大口,整个嘴巴都被撑了起来。 常乐回首,瞧着面前的大脑袋大肚子大苹果堆在一块儿,十分滑稽。忍笑抬头,望着上方的三清神像。 “我希望——” 十里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半句话。 “世界和平,天下无贼。” 常乐半认真地说出下半句,十里蒙了一下,不明觉厉。常乐瞧她傻乎乎的,忍俊不禁,十里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呆萌。 “阿常,那咱们摇个签。” 十里见着放在蒲团旁边的签筒,自己先行拿了一个,边默默念叨着边摇签。 常乐瞄着签筒,犹豫了下。她不摇也知道,会是怎么个结果。 肯定还是空签!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常乐还是有着一点点地好奇,想着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抓过签筒,深吸了一口气,阖眼默念自己的祈愿,心里许着愿望,手中轻轻地摇着。 “希望此战顺利,万事平安。” 啪嗒! 一声脆响,木签落在地上。 常乐迫不及待地捡起地上的木签,正反一看,果真都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真是意料之中地让人失望。 “咦,阿常,你的签怎么是空白的?”十里好奇地瞧着常乐手中的签子,“是不是放错了?” 常乐瞧了十里一眼,仔细一回想,才想起来每次她摇签的时候十里都不在。晃了晃手中的签子,又开始一本正经地忽悠。 “因为我非凡人,天机不可泄露。” 十里虽然知道常乐说的有些夸张的成分在,却还是隐隐有些艳羡。 “屁的天机不可泄露!” 随着百里大爷的一声骂,一个苹果核正中常乐的眉心。那苹果核砸过来明显是带了一些力道的,常乐重心不稳,往后仰去。 咔嚓! 随着腰部一声脆响,常乐整张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后折摔在地上,膝盖处的筋也抻的厉害。 那酸爽,疼到魂魄出走。直到在十里和无泽的帮助下侧过身子,这才感觉魂魄重新归位,忍不住叫出来。 十里边小心照顾着常乐,边责怪瘫躺装死的百里大爷。 “大爷,你下手也太狠了点!” “慢、慢、慢点儿!” 常乐慌忙叫着,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什么东西给扎着了,在腰侧摸了半天,才找到罪魁祸首。原来是碎裂的木茬。 看这木茬有些眼熟,常乐又摸索了两下。 等见着几块儿木茬躺在手里,常乐的脸色更加惨白,本就疼的发颤的手抖得更加离开。 这木茬,竟然就是碎了的空签! 空签折了! “这……这是……” 这可是指引柳成言贵人的信物,如今断了,该不会是有什么不祥征兆罢? 常乐身心同时受到打击挫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咬牙切齿地瞪向百里大爷。 百里大爷已经感受到浓浓的危险气息,身子一晃,变成一道光又回到了红宝石之中。 “阿常,我们扶你回房罢。” 十里不知这空签的作用,只是担心着常乐的身子。 无泽的眉头却是拧到了一块儿。 “现在先别动我,让我缓一缓。” 常乐侧趴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堆碎木茬,心里闪过一万种可能,可以预感到这次去前线沙场一定没那么简单容易。 没想到她刚从蓬莱谷的蛇坑里逃出来,现在又要跳进另一个火坑里。这回该不是,不是她凶多吉少,就是柳成言凶多吉少罢? 但是,她是立志要当柳成言肉垫的那个。 越是深想,常乐就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路的尽头阎王在等待。 “十里,你来。” 常乐有气无力地唤了声十里,眼睛里写满了悲怆。 “十里,这么长时间以来,多亏了你的照顾,你就是我的亲人。如果我死了,再不回来了,我的身后遗产就都送给你了。” 十里蹲在她面前,听着她最后的遗言,皱眉嫌弃道“你就是摔了个腰,最多瘫痪在床,还不至于要死。” “你这个人……”常乐营造的催泪氛围瞬间被她无情打破,眼角的泪花都在眨眼间回缩不见,气闷道,“你别打岔,听我的!” “无泽,赶紧来帮忙,把她送回房。我去找下斋主,让他看看阿常是不是摔着脑子了。” 说话还如此中气十足,又能开玩笑又能故作演戏,十里确认常乐的情况不是很严重,利索地站了起来。将凌乱的大殿随便收拾了下,起身就要出门。末了,依旧嫌弃。 “说的好听,还留东西给我,你浑身上下有哪些值钱的东西是自己的?天甲画坊还是怀王和斋主的呢……” 常乐想抓住十里衣角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中,握了一手的冷空气,脸上一阵纠结。 正心痛被十里如此看扁,眼前出现了一双有些发白的靴子。微微仰头,无泽已经单膝蹲了下来,面色凝重的很。 常乐收起自己的表演欲,在无泽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腰杆子和膝盖的筋还是疼的厉害。 “无泽,十里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你这人重信义,我放心。” 无泽扶着常乐的胳膊,带着她往外走,冷静道 “我陪你去沙场。” “没必要。”常乐顿下步子,握紧了手中的木茬,突然间拿出自己最足的气势,热血道,“现在,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这是我的事,你们任何人都不许插手。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造化!” 无泽错愕地瞧着她,正准备辩驳时,常乐一个凌厉的眼神儿扔过来。 “等我走了,你就自由了,过自己的日子去罢。如果你还愿意听我一句,就请照顾好十里!” 无泽与常乐对视,沉了沉,终是尊重常乐自己的意思,却不由得忍不住担忧。 “我在圭都等着你平安归来。” “别说这种话,画本子里说了这种话,对方一般都是回不来了的。”常乐俏皮地笑了笑,“这件事,就不要跟其他人说了。” …… 常乐回到房间时,十里已经把柳成言从炼丹房里拉了回来。 在他们的坚持下,常乐让柳成言查看了下已经没感觉了的伤势,确定没什么大碍,这才各回各房,洗漱休息去了。 十里因着不知道空签的由来,也没在柳成言面前提。若是柳成言知道,定然是不会再同意常乐跟着一块儿去沙场的。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二章 望自珍重 常乐静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清醒地很。偶尔偏头,看着窗子上映着的月光,心情烦躁。 她难得的失眠了。 空签碎裂这件事在她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 梅簪断了,暗示着柳成言的劫难到了,那空签碎了,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寿命也到头了? 当真是要面临死亡,常乐想了一圈在这里留恋的人和事。该托付的她都托付了,有些人她也不必担心。如今唯一挂念不安的,便是司伯言了。 “大爷啊。” 常乐一翻身趴在床边,半个脑袋吊着,盯着手中勾着的红宝石。 “我现在真的确定了一件事,你就是我的灾星。我来到这儿最大的劫数,就是您老人家罢?” 红宝石没有半点的动静儿,它也不敢有。 常乐已经破罐子破摔,把项链往枕头底下一塞,起身披着被子下床。趿拉着绣花鞋,坐在了床头的长木桌前,点上了油灯。 桌子上铺着笔纸,炭笔毫笔皆有,硬纸软纸也都有。 常乐动手墨起墨条来,瞧着墨盘里一点点地出现墨汁,不由得想起当初在御书房给司伯言磨墨的情形。 忽然间,有些惆怅地叹了声。 “这好容易谈个恋爱,对方还是皇帝,也不给我个机会来盘宫斗局。” 常乐摊好大宣纸,手执细毫,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司伯言”。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 常乐边说边开始写,写的极为缓慢艰难,力图每个字显得不那么难看。写到一半停了下来,望着杯口大的几个字,毫笔竖着一挥,把它们全给删涂了。 “不行,这种话太俗套。我得想个不一般的来,文艺点儿。” 念叨着,又在涂改的旁边继续写“见字如面……不行,开头我得加亲爱的……” 毫笔一划,把开头的称呼也给划拉了。再想加字,不知道往哪儿添,索性把毫笔一搁,抓起宣纸一团,随手扔了。 油灯的灯火随着她动作带的风,忽明忽暗,墙上的影子也来回隐显跳跃着。 窗外,大雪纷纷,整个玄灵观除了神殿中的灯火,唯有她这一处孤灯。 玄灵观之外的圭都,大红灯笼挂满街巷,孩童在门前玩雪嬉戏,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一派繁荣热闹的过年气氛。 夜近子时,皇城之上忽然烟火璀璨。 城中百姓纷纷出房,或涌到街道上,或爬上屋顶,瞧着那绽放的烟火,鼓手拍掌。 烟花一阵接着一阵,常乐在玄灵观中隐约也感受到。将手中的毫笔随手一搁,踩着满地的废纸团跑到窗前,打开窗户。 寒风夹杂着大雪涌进来,吹动了对面桌子上的灯火。灯火摇曳,几欲熄灭。 常 乐侧身躲过这波冷攻击,探头往外看,也只能看见白墙重檐,忙又关上窗户。拽了拽被子往回走,触及地上零落的废纸团,不由怔愣了下。 一脚将脚边的纸团踢开,气恼地往床边走。 “写什么写,人家也没想着来见你最后一面,你有什么好说的好写的。后宫那么多人,死你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你陪着人家!” 常乐一屁股坐在床上,双腿一收,气恼地裹紧被子逼迫自己进入睡眠。 …… 柳成言浅睡中,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起身出门,发现有人从窗户潜入了常乐的房中。 隔壁的房里还燃着灯,蹑手蹑脚过去瞄了一眼,将将看清里面的人,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常乐房中的外来人影听到隔壁的关门的声响,也没在意。遥遥看着常乐像是睡着了,绕过地上的纸团,走到了桌子前,借着油灯看清了纸上写着的东西。 “一切尽在不言中,望自珍重。” 斗大的几个字落在宣纸之上,歪歪扭扭如同狗爬过一样,在昏黄的油灯照耀下,却是醒目又刺眼。 昏黄的灯光同样照亮了一身玄衣的人影,棱角分明的脸显出几分柔和,又有些清冷。深褐色的眸子潋滟着不知名的情绪,眉头颦起,是一片深愁。 “望自珍重……” 司伯言轻轻浅浅地念着那几个字,心想被一双冰冷的手揪住一样。偏头侧望,眼睫的阴影覆盖双眸,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从他所站的位置到床边不过步,如今却觉得,他们之间所隔似有高山远水。无论如何,他也难以抓住对面的人。 怀王今早便将常乐和柳成言的事告知,当时他的第一想法便是不同意。可想到自己就算不同意,也不能把常乐怎么样,常乐也不会轻易受他的控制。 怀王大概是看出他的恼怒,便一再言说柳成言对常乐的意义,说明她坚持的理由。可他越听,便越是气恼,平生第一回知道嫉妒二字是什么滋味儿。 他一个人在御书房闷坐了半日,想着不管常乐算了。最终还是没忍住,偷偷溜了出来,花了半个时辰骑马来寻。 千念万想,急忙赶来,却是见着这四个字,着实心寒。 “为何,你对谁都是这般不顾一切……” 司伯言低声呢喃,深深地看了一眼常乐的睡颜,犹豫几分,却是没打扰,拂袖转身。 “没心没肺的丫头,你再睡夫君就跑了!” 屋中兀地冒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司伯言知晓是百里大爷在唤常乐,一时情急,想以最快的速度翻窗离开,却又觉得这样逃脱太过有损皇帝威严。直到听见常乐醒来的声音,只能放弃挣扎。 “司伯言?” 清脆的声音中满是惊喜。 司伯言身子一怔,常乐已经满脸笑意地蹦到他面前,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中衣。 心中有怨气,瞧着常乐也不那么顺眼,狠心偏过视线,双手负背。 “嗯,来看你一眼,朕这便走了。” 常乐被他冷漠的语气弄得错愕,盯着他清冷的容颜,紧抿的薄唇,惊喜的情绪很快消了下去。想着他应该是来问罪的,忙讨好开口。 “外面那么冷,好容易来一趟,你要不再多呆会儿?” “不了,宫中还有许多事务,你继续休息罢。” 司伯言连看都未看常乐一眼,绕过她往门口走去。擦肩而过,斗篷被人拽住,司伯言也只能停下步子,却是不愿回头,就怕到时候自己狠下的心又软了。 常乐凝望着司伯言挺直的后背,攥着他斗篷的手紧了紧,欲言又止。 先前明明想过很多话,如今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但又觉得不说的话,有些东西就此便失去难挽回了。 挣扎中,房中氛围愈发寂静。 常乐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后天我就要跟着怀王一起出征了,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司伯言轻声回应“望自珍重。” “这就没了?”常乐有些焦急地小心追问了一句。 “你想对我说的,不也就这么一句?” 面对司伯言不轻不重的质问,常乐忽然心乱如麻,张了张口想解释,话到嘴边就是出不来。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晚上,万语千言最后都客观条件打败了,她也很无奈啊! 穿越过来,她认真学写字的时候并不多,只能写大字,一张纸写不了几个字,还容易写错涂抹。想着这是给司伯言写的第一封信,肯定是要尽善尽美。字迹、格式半点都不想出错。 深知写的越多错的越多,她好容易想了那么一句话,觉得最为妥帖。 她真的是用心了好嘛! 常乐正委屈,司伯言忽然间转过了身,一双眸子清冷如冬月。 “我对你来说,可是特殊的?” “自然。”常乐脱口而出。 “对你来说,每个人都是特殊的罢?”司伯言浅然一笑,“朕知你不凡,来此许有大任,也不敢奢求太多。此次出征,望你平安归来。” 常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拧眉道“等一下,你这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你现在是在委婉的跟我提分手?那斋主是我来到这儿的第一个贵人,他如今有难,我救他不应该吗?” “朕未如此说。”司伯言不太想再提这个问题,冷面侧过身,“朕知你是应该的,也并未阻拦你。” “可你现在就是在因为这件事不待见我啊! ”常乐也不知怎地,突然间就不受控制地炸毛,硬是和司伯言面对面,恼道,“你敢说你刚刚的意思不是跟我谈分手?” “若你要这般理解,也非不可。”司伯言冷静回话,“你待人尽心,肯为了朕赴汤蹈火,也愿为了柳成言出生入死,若将来怀王有难,你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管。若是十里、无泽,他们将来也需要你相救呢?” “那他们都是我……我在这儿亲人一样的人。”常乐忍不住提高了些音量,“你有你要守护的江山,我没有江山,我就只有他们而已!若是有一天,我同你的江山发生了冲突,你定然也是会为了江山负了我罢?” 司伯言眸光沉了沉,却是表现的不冷不淡。 “所以,朕同他们对你来说,没什么区别。朕抓不住你,却也不愿成为你的束缚。自此两不相干,你活的自在无顾忌些,朕也少了管束你的理由。如此,朕也不用在你和江山之间为难。” “司伯言,你这个人,当初跟我说在一起的是你,现在说要分手的也是你。你跟我搁这儿玩儿爱情买卖呢?” 常乐气的浑身发抖,心里像被浸在水里了一般难受。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三章 易河盛的阴谋 司伯言双手紧握,脸上尽量无波无澜。 “朕也想知道,你答应之后,可曾有一次真正想过进宫,想过与朕白头偕老?” 这话却正是戳中常乐的心口,常乐凝视司伯言许久,最后只能心虚地躲避开目光。 司伯言了然浅笑,神情之间透露出几分苦涩。 “你既无此意,朕也不愿浪费你光阴。所幸你如今还未进宫,仍是自由之身,还可以找到真心所爱之人。无论如何,朕希望你可以平安归来。” 话落,司伯言大步离去,开门关门只在眨眼间。 常乐停在原地,紧咬着嘴唇,双眸一片红润,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 正月初一一早,易昭便在怀王的允许下提前回府探亲。 怀王将易昭送到将军府,闲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借故离开了。 易大将军易平昇自从卸职在家之后,每日不问世事,只管练武逗鸟,养花种草,练字下棋。易昭回来一趟,便和易河盛陪着易平昇坐在闲庭之中烹茶,下棋闲聊。 “妹,这怀王才呆了多久就走了?” 易河盛作为观棋者,无心看棋,只想声讨怀王这看似无情的行为。 易昭不急不缓地将白子落下,淡然道“明日出征,怀王确实有许多事要忙,能陪我回府已经是用了心。” “嗯,阿昭说的对。”易平昇捋了下胡子附和,瞪了易河盛一眼,“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所事事?这都什么时候,你还不去宫里伺候着?” “陛下今日心情不好,说只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让我回来和小妹聚聚。”易河盛说的理直气壮,又面露疑惑,“也不知陛下怎么了。昨日见了怀王之后便有些魂不守舍,睡了一觉起来更是见谁都不想搭理,性子冷的很。” 易昭注意听了一耳朵,小心瞄了眼坐在对面思考此问题的爷爷,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陛下昨夜可是去了什么地方?大概是遇见了什么糟心事。” “和那个常乐掺和在一块儿肯定糟心。” 易河盛想起昨夜司伯言不带任何人私自出宫,很明显是要去找人,至于找谁也不用想了。猜到司伯言的心情因着常乐变坏,就想将这件事好好说道说道。 可才开了个口,就被易昭狠狠地踩了一脚。倒吸一口凉气,瞪向易昭,却见易昭的眼神暗示,暗示他闭嘴。 “陛下的事,哪能随便置喙。哥,你伴君身旁,嘴上要把点门儿。”易昭严肃提醒易河盛,转脸轻声唤了声易平昇,“爷爷,该你了。” 易平昇将粗糙的手指伸进棋盒之中,捏起一颗黑子,捻了捻,若有所思地放在了棋盘之上。没好气地瞪了易河盛一眼,十分赞同易昭的说法。 “你没事儿多听听 阿昭的。小心乱嚼舌根,触怒了圣颜。” 易河盛调整了下坐姿,强辩道“这不是因为在家里,就咱们自己人吗?谁会把我的话传出去?白藕,你会吗?” 唯一一位伺候的丫鬟外人白藕莫名被提名,白藕正给易平昇添上新煮好的暖茶,闻言吓得手上一抖,差点没将茶水洒出去。手上急忙稳住,满是惶恐地摇头。 “肯定不会,白藕不会乱说的。” “哥,你就别吓白藕了。”易昭叹了声,再次替白藕打抱不平,“哥,我出去的这段时间,想让白藕回府,回来照顾你和爷爷也是好的。” 易河盛瞧了眼正给自己倒茶的白藕,深以为然地点头。 “嗯,可以。你要是走了,这怀王府就只有白藕了,难保不受人欺负。咱们镇国公府出去的人,怎么能让别人欺负?” 白藕端着茶壶站在一旁,打心眼儿里感激易河盛这个大公子的照顾,笑嘻嘻道谢。 “白藕谢过公子。” 软软糯糯的声音,甚是甜软,易河盛听着便觉舒坦,男子汉大丈夫的情节油然而生,更加端正了坐姿。 这样的才是女子,像常乐那样的,哪里算的上个女子?也不知道陛下看上她哪一点儿了。 难不成就是看上她不像个女子? 嘶—— 早知陛下与怀王关系太过亲密,也听人揣测陛下有龙阳之好。该不会,是真的罢? 要不然,说不通啊。 这头还没再细想,已经听见易平昇在那头叹气。 “阿昭啊,你这次上战场,定要万事小心啊。” 易昭温和一笑,乖巧道“爷爷放心,孙儿知道分寸,定不会辱我易家的名声。” 易河盛听见提起这事儿,就满肚子的气,狠狠地一锤桌子。 “我总感觉那个不为道长是在故意忽悠。该不是怀王和那个不为道长串通一气想将你给害了罢?” “死小子,瞎说什么呢?”易平昇两条野眉倒竖,上去就给易河盛的后脑勺一巴掌,“你妹是怀王的王妃,是咱们易家的孙女,怀王怎么可能害她?” “我可没瞎说。我看怀王就是不喜欢小妹,当初娶小妹也是逼得。现在肯定碍于咱们家,不敢休了小妹,就让小妹陪他去战场,到时候害死了也能说是战死的。” 易河盛思路清晰地分析出一条阴谋线来,还十分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些诡计心思,都是他从听说的后宫秘事里总结出来的。 “哥。”易昭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落下一子,“你没事儿,少看那些奇怪的杂书。怀王待我不错,此番他也不愿我去,但也无法违抗皇命。” 易河盛不信,坚持自己的想法和分析。 “如果不是早有阴谋,不为道长怎么可能当时就指出派你 陪同出战最为合适?妹,我看你还是别去了,我这就进宫向陛下求情。或者,哥替你去!” “大哥,你就别胡闹了。此战爹爹和叔叔都无法参与,若是我助怀王大胜,也是在给咱们易家长脸。”易昭念此,有些自豪地粲然一笑,“爷爷,我现在可是带兵出战的副将军,可是大氏的第二位女将军!” 易平昇点头,大手一挥,虎虎生威。 “阿昭够出息,给咱们易家长脸了。让这天下看看,我们易家的人,个个都是骁勇善战,连女子也不会差了去。” 话落,不甚慈爱与骄傲地望着面前的易昭。 犹记得当初她才出生,不过一点点,如今已经出落得如此动人,极具将门风范。 这可是他最宝贝的孙女儿啊。 年纪大了,铁石心肠也软了不少,瞧着易昭的灿然的笑意,一双老眼也干涩的厉害。深吸一口气,按着桌子站起来,长袖一摆,整理了下衣裳。 易昭和易河盛也紧忙跟着站起来。 “年纪大了,就不陪你们久坐了。”易平昇爽朗笑了笑,大手如铁块儿一般重重地落在易昭身上,“阿昭,替爷爷为国尽忠的事,就交给你了!别丢了咱们易家的脸,也定要记得平安回来。” 易昭乖巧点头“爷爷放心,孙女知道。白藕,送爷爷回房罢。”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易平昇挥袖躲过白藕的搀扶,大步离开,身姿依旧健朗,健步如飞。 走了一段距离,还未下曲桥,易平昇已经被寒风吹得泪流满面,止也止不住。 抖了抖袖子,状似无意地将眼泪擦去。 又抖了下浸湿的袖子,负到背后,紧抿着嘴唇,硬是憋住不让自己的眼泪再掉下来,心里却是忍不住痛声哀嚎。 他的心肝宝贝儿啊,要是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让他这把老骨头还怎么活? 乖孙儿啊,他最宝贝儿的乖孙儿啊……! 若怀王没将他的阿昭带回来,他定要拿着自己的偃月刀将怀王府给劈了! 闲亭之中,易昭将易平昇的小动作都收入眼底。 她向来知道爷爷是嘴硬心软,明明是个大将军,却总容易因为一些事落泪。 爷爷急着离开,也是怕她见着了会心里头发酸罢。可这般,她更觉对不住爷爷的养育之恩。 “妹,这是爹赠我的回月剑。你不是早就想要吗?” 易河盛拍了拍易昭的肩头,将手中的宝剑递了出去。 这回月剑剑长两尺一,银色的剑柄盘龙卧凤。身宽半指,上印金色的纹路,乍看如月牙回还。 这剑本是易平昇的师父所赠,后被易平昇送与长子易定同。易河盛入宫为禁军小将军之后,易定同又转赠于他。 此剑先后跟随易平昇父子 出入沙场,诸多名将、国君的首级被其所取。这把剑,象征着他们易家的荣耀。 易昭从易河盛手中接过,激动之情难以抑制。 “哥,你终于舍得给我了。” “这剑就该在沙场上,取敌人首级。”易河盛不好意思地避开她的感激,说的豪气冲天,“若是怀王真的意图不轨,你就拿这剑,割了他的脑袋。你要是没回来,我定让他给你殉葬!” “哥,咱们易家迟早要因为你的这张嘴,落上个企图谋逆反叛的罪名。”易昭一本正经地警告他,“如今正是除逆党余孽之时,你莫要让有心人趁此机会害了易家。” 易河盛的神情也凝重了许多“放心罢,哥都知道!” …… 正月初二,雪霁天青,当真是个好天气。 司伯言亲自送征伐育国的大军出城。 立在城墙之上,吹着冬日凌冽的寒风,瞧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渐行渐远,骑着白马跟在怀王身后的那道深蓝身影是那么的醒目。 经此一别,静待归期。 怀王,你定要护好这人才是。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又回十三郡 旌旗飘动的大军快步前行。 常乐一身深蓝色的男装,头发也梳成男子发髻,骑着白马与身着盔甲的易昭并排而走。 这白马是十里带给她的,正是她当初从驸马的狩猎场带回的小白驹,小白。经过几个月的饲养,也变得高大强壮,还有着几分俊秀。当真是马中王子。 等走的远了,常乐忍不住回头,望着立在城墙上的那道玄色身影,情绪五味杂陈。 不由得抚上胸口,触碰到红宝石的存在,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若是她还能回来,定是要跟司伯言说个清楚。 只希望他到时,别有了其他的女子。 “常乐,你同陛下吵架了?”易昭低声在常乐耳边询问。 行在他们二人前面的怀王闻听,侧了侧耳朵注意听。柳成言眸光微闪,镇定地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脑海里却是浮现出除夕夜司伯言和常乐的吵架情况。 常乐勉强一笑,默不作声,专心地骑马。 目光瞟见躺在小白鬃毛上的黄鼠狼,被黄鼠狼那两条白花花的飘荡着的长眉逗得心情又好了些。 行军速度不慢,不多会儿便到了城外的十里坡。 常乐大老远就看见站在光秃秃的山坡上的两人一马。 这两人正是无泽和十里,他们挑了个人少的地方来送行。 常乐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算作打招呼,咧嘴一笑。 立在坡头的十里见状,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骂道“阿常是脑子被门挤了罢?送死的事儿还这么高兴。” 无泽静立再旁,闻言无奈,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来。 直到常乐的身影远去,十里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咱们回去罢。” “回哪儿?”无泽出声询问。 十里抿唇“回画坊。” 如今怀王府里怀王不在,常乐也不在了,她和无泽也不可能住在里面。他们还是像之前那样,搬回画坊里住比较自在。 无泽了然,先行翻身上马,拽住缰绳控制住来回晃动的马匹,朝十里伸出左手。 十里瞄见他脚上穿着的崭新的靴子,不由得压抑住欣喜之情,将手搭上无泽略微冰凉的手掌。 眼前一花,人已经坐在了马山,背靠着无泽结实的胸膛。 “新鞋穿着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无泽脸色微窘,所幸在十里身后,不怕被看见,一拉缰绳往山坡下走去,木然回话。 “挺好。” “还算会说话。” 十里满意地昂了昂头。 之前被常乐拜托给任昀做双靴子时,便先给无泽做了一双。 早在他们一起下江南时,她便发现了无泽脚下的靴子因为常年穿着,磨损严重。从江南回来时,她便想着做了一双。 只不过一直没 机会送,也就在年初一,找了个新年新气象的借口,将靴子送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无泽在收到靴子之后,脸色都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 都城三军还在整顿,从都城也就调了五万将兵。 怀王从都城到金南郡的沿路与地方集结的军队汇合,将其收纳至军中。 半个月后抵达十三郡时,已有了三十万的人数。 听闻金南郡正陷入胶战,育军正准备攻城。 此时不适合直接鲁莽前去,怀王便在十三郡暂时停下,令大军在城外驻扎,他带着常乐等人和一小支近卫进城。 十三郡太守林尚封、刺史江从善、郡史晋卓、都尉凌如山齐齐在城门口恭迎。 常乐在看到十三郡的城墙时,便有了久归故里的感慨。当见到江从善这张熟悉的面孔时,心中激动不已,环视四周,竟发现孙头也在,正跟在林太守身边。 “臣等见过怀王。” 林尚封等人朝怀王行礼,他们在听说易昭是怀王妃时,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常乐身上。在听到常乐只是随行军师,又不约而同地心中感慨。 江从善对常乐要亲近许多,知道的也多。得知常乐不光没成为怀王妃,连个侧妃也没当上,既觉是意料之中,又不免对常乐有些怜惜。 当初他便知道,常乐的身份是不可能和怀王在一起,谁知怀王执意将她带走。果不其然,到最后什么名分都没给常乐。 他偶尔也从都城的朝中好友口中听说过常乐和怀王的流传,传的那叫一个难听。只庆幸他们大都不知道常乐其实是张长修的遗孀,不然怕是要闹得更凶。 “臣已经在衙门中备好了酒菜接待怀王,替怀王与怀王妃接风洗尘。” 林尚封出声说流程,领着众人往衙门走去。 按照林尚封的说法就是,现在正是战乱,危机关头,官员当做表率,不适合在酒楼里消遣享受。在衙门里吃罢,正好就谈事情,也方便。 由此也可听出林尚封是个清正廉明的好父母官。 常乐骑在马上,四处环顾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十三郡。 金南郡正在兵荒马乱,十三郡却依旧是红火热闹,除了城中的军兵来回巡视,显得有几分肃穆,还是有着正月里该有的热闹氛围。 一路到了十三郡的衙门前,常乐下马,瞧着这个没来过几次,却是让她又喜又恼的地方,不由得想起张长修那张脸来。 跟随着林尚封一路到了后厅,偌大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 一妇人正带着两个丫鬟在忙活。 那两丫鬟见着太守带着客人进来,以最快的速度摆好,退到了一旁。正垂首间,却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震惊地站在原地。不 约而同地朝那道熟悉的身影扑过去。 “夫人!” 常乐瞧着扑过来的春暖和秋莺,一时手足无措。因着她们二人的那一声熟悉的叫声,身子不由得发颤。 “夫人,您终于回来了。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春暖和秋莺将常乐紧紧地抱住,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滚。 厅堂中的其他人都错愕的瞧着这一幕,但大部分都是知道情况的人,或者是猜到情况的。 林尚封见怀王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意,知其也不介意,便也用不着计较,朝窘赫隐怒的夫人笑了笑,让她不要介意此事。自己轻声说着,先行招呼怀王等人入座。 常乐发现其他人已经入座,不好意思地将眼中的泪意憋了回去。拍了拍春暖和秋莺的肩膀,示意她们二人注意如今的场合。 “你们先忙事罢,有时间咱们再叙旧。” 春暖和秋莺这才反应过来,忙将脸上的眼泪抹去。悄然看了太守夫人一眼,发现太守夫人的脸色不太好,忙保持身形端正,深深地瞧了常乐一眼,先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不好意思,打扰到各位了。” 常乐歉意道,坐到了桌子的最下位。左边是柳成言,右边是郡史晋卓。怀王和易昭则是坐在上位,太守和刺史左右相陪,太守夫人坐在太守的下位。 “那两个丫头看来确实是想你了。”怀王桃花眼一弯,笑意潋滟,轻描淡写地替常乐化解尴尬,“如今你在都城也落了脚,回去时不如将她们带回去?此事,不知太守能否割爱?” 怀王开口,众人一阵莫名其妙,有些闹不清楚常乐现在的身份地位。看这情况,怀王依旧是宠爱着常乐的,常乐却是个没有名分的。 太守夫人作为旁观者,她没见过常乐,如今也猜出了常乐的身份。正是前十三郡太守张长修之妻,上一任的十三郡太守夫人。 关于这位太守夫人的事她也听了不少,天甲学堂的事她也清楚,十三郡的百姓对常乐是极为赞扬,将常乐传成了神妇一般的厉害人物,就连刺史夫人李斛和上一任十三郡都尉夫人都对常乐赞不绝口。 因此,她对此人还是有些好感的,甚至一直心存好奇与仰慕。 “怀王客气。待怀王凯旋而归时,只管将她们带上便罢。” 林尚封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 春暖和秋莺垂头,面色带喜,小心地拿眼角偷瞧了常乐一眼,正巧对上笑盈盈的常乐的视线,揪着袖口的手紧了紧,又收回目光。 常乐又若无其事地自顾自吃着,食之无味。 她此番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去,就算能带着她们回到都城,也不见得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愁啊。 饭后,天色已黑。 怀王也没回自己 的府邸,直接就呆在府衙之中,带着一众官员在书房里对着沙盘讲形势。 沙盘之上,崇山沟壑清清楚楚。十三郡往金南郡去,地势愈高,山势更加密集。 金南郡的城池也是在群山之中的一块空地之上,金南郡往东只有一个大峡谷,峡谷出口标着一个关卡,听怀王他们的说法那里就是金山关。 常乐站在他们商议人员的外围,很是认真的听着。 不过,具体的情况是,一个不懂球的人在强行看球,还要强行融入紧张热血的氛围。结果也只是不明觉厉,顶多知道个胜负而已。 没多会儿,金南郡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育军已经带领十五万大军围住金南郡,正在进行最后的进攻。师将军带着不足三万的兵力死守金南郡城,快要弹尽粮绝。 常乐心口猛地一揪。 怀王手指沙盘,划了下从十三郡到金南郡的两条道路,干脆利落地吩咐。 “易云,你和张将军一人带上十万大军,从左右两翼包抄。” 易云和另外一个将军应命,立马出了门。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五章 正经的官家夫人 “七日前,育军攻下金山关已是伤损不少。他们也不休整,直接就又使用人海战术攻打金南郡。”凌如山说着情况,一筹莫展,“看来育国是抱着与大氏拼死相争的心思。” 江从善捋了捋胡子“若是朝中动荡,他们或许能得逞。如今陛下稳固朝政,他们此番无疑是以卵击石。育国这新主与我大氏也算是血亲,为何行事如此之绝?” “确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林尚封负手望着金山关以东的育国地界,心下微沉。 “不管是何原因,犯我大氏者,必诛。” 怀王右手抚上腰间的佩剑,金盔银甲之下,那张天然风流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挺直而立,浑身透着王者之威。 常乐见状,已经听不清他们后面所商议的事情,只是望着金山关以东的沙盘地界发呆。 过了金山关,便只见虚化的崇山峻岭,不见城池道路。育国那方的情形,他们几乎是一无所知。更别说知道育国的都城在哪里。 常乐便盯着一处失神,抓着桌缘的手紧了几分。 司伯言曾经说过,这育国新任的君主名叫舒尔单,是先育王与大氏和亲的和湖公主的长子,算是司伯言的兄弟亲戚。也说过,这舒尔单极有可能就是蓬莱谷的于单。 如果于单是舒尔单,也算有些道理。毕竟,他和司伯言的眼睛那般相似,很像是一脉同胞。他的母亲又被齐佑叫做育后。 如此,齐佑必定就是给司伯言下蛊的人,所以维风作为他的师父才有救司伯言的法子,他们二人也早早地知道了司伯言是皇帝。 于单在知道司伯言是大氏皇帝的情况下,屡次相救,还帮他采的草药。很难想象,他现在会对大氏激烈争斗。 若说是被丞相所逼迫,他又有什么把柄在丞相手中呢? 越想,心头愈加烦乱。 她着实不想接受曾经同生共死过,相互扶持过的人,是他们的敌人的事实。 “常姑娘,常姑娘……” 耳畔响起柳成言的声音,常乐闻声回神,抬头便见众人都一脸好奇地盯着她。 怀王勾唇一笑,奇道“你发什么呆?喊你许久都没反应。” “没事,就是有些听不太懂。叫我有啥事儿?” 常乐干笑两声,随意找了个借口。 十三郡众官员一脸纠结地瞧着常乐,内心不解。 这听不懂,也配在军中当军师?果然,怀王就只是想把她带到跟前儿罢了。居然当着怀王妃的面,这么光明正大…… 众官员的目光幽幽地从易昭脸上划过。只见易昭面含浅笑,依旧是温和淡然,看不出一丝恼怒或是嫉妒的情绪。 不愧是怀王妃,果真心胸宽广,大度能容。 “那你还是早些去睡了,莫要在 这儿凑热闹了。”怀王很是嫌弃地轰常乐离开,偏头瞧了林尚封一眼,“林太守,麻烦将她安置了。” “是。”林尚封不等常乐插一句话,就往外朗声一叫,“孙头!” 下刻,房门被打开,孙头笑嘻嘻地从外面进来。双手抱拳,等着接受安排。 林尚封看向常乐,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脑子里迅速过了几遍,这才道“带常军师下去休息。” “哎,常军师,这边请。” 孙头甚是热情地招呼常乐,就跟招呼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常乐见事情都进行到这个份儿上,也不挣扎留下。临走前,还是想将自己心里头的问题给问了。 “我想问一下,育国那边也是育王亲征吗?” 怀王的脑子里迅速调出司伯言说过的蓬莱谷事件,择出关于常乐和于单的那段儿,一时也明白常乐为何这般发问,只不过不清楚常乐的态度。 “目前未听说。” 话落,目光有意无意地瞟了柳成言一眼,让他有机会探探常乐的口风。柳成言瞬间心领神会,阖了阖眼眸表示明白。 “好罢。”常乐礼貌微笑,“你们要是走的话,记得带上我。要不然,我会去追你们的。” 她跟着怀王一块儿,最怕的就是他们会因为各种理由,在中途丢下她。 她现在就是要誓死和柳成言在一块儿的,若是救不了柳成言,那她不是跟司伯言白吵了一架? 怀王知晓这时候不能开玩笑,便肯定道“会带上你,你赶紧走罢,别打扰我们了。” 常乐朝他翻了个白眼,扭头随孙头一块儿出去。 “俺老孙就说,夫人不是一般人。听说夫人可是咱们大氏的第一个女官,现在还成了军师。嘿嘿,厉害咯!” 一出书房,孙头打着灯笼,就开始跟常乐寒暄起来。 孙头的那张脸没什么变化,笑嘻嘻的神情以及神态也没变。 常乐见着很是亲切,听着孙头还称自己为“夫人”,笑了笑也懒得计较,还忍不住调侃两句。 “孙头果然是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孙头没听过这词儿,好奇反问。 常乐解释“就是夸您看人看事很准。孙头,这十三郡如今可还好?” “好,林太守上任一年,咱们十三郡是越来越好。没想到,十三郡才过前灾,这又赶上了人祸。”孙头叹了一声,担心地看向常乐,“夫人,你没事儿来这儿凑什么热闹?你这是打算到战场上,给敌军画人像去?” 常乐听出他的调侃,啧了一声,不乐意道“那没准儿我有作用呢?你要是有心,就祈求我能平安归来。” “您别再把怀王给祸害了才是。” 孙头向来说话口无遮拦,也不管是不是会戳 到常乐的心口,直接将张长修惨死的事儿暗提了出来。他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张长修是为了保护常乐死的。 他一直觉得,张长修死的够冤。 “你再乱说,我就先把你给祸害了!”常乐佯装恼怒地瞪了孙头一眼,“孙头,怎么不见何师爷?” 不见何师爷把你的嘴给堵起来! “他那老爹最近死了,辞了官府里的职,在家里主持分家产呢。日后,他怕是就在家里享清福了。” 孙头连连啧声,说不出的艳羡。迎面瞧见太守夫人过来,立马提醒常乐。 “夫人,太守夫人来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地像个官家夫人。” “孙头儿,您少损我一句会怎样?” 常乐不满地责怪了一句,太守夫人已经到了面前。常乐端庄地行了个男子抱拳礼,对方回了个福礼。 容姑姑跟在太守夫人身旁,秋莺和冬夏在前面打着灯笼,她们瞧见常乐眼中也闪过几分惊喜之意。 “军师,我送军师前去休息罢。”太守夫人客气地招呼常乐,“孙头,你还是回书房候着罢。” “交给夫人了。” 孙头回完话,掉头就回书房。 常乐礼貌地笑了笑,跟着太守夫人往后衙走去。 这衙门里的地形,常乐不能再熟悉了。望着道路两旁昏黄的石灯,仿佛一切都在昨日。莫名感慨一叹,深觉自己是年纪大了,要不然最近也不会频频回忆旧事。 “军师可是触景念起什么伤心事了?” 太守夫人偏头询问,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静。 常乐望去,这才认真地打量起太守夫人。 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肤色不是很白,体量适中。仔细分辨,可以猜出她并不是出身官宦之家,先前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她行止有度,体态端庄,是个有规矩的。 难怪孙头儿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夫人。相比起来,她确实是太没有规矩了些。 春暖他们跟在太守夫人身边,也是恭恭敬敬,面平无波,瞧着就是一副丫鬟该有的样子。看来,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手下,这句话说着是没什么错的。 “难得回来一趟,多少有点儿。”常乐依旧是直言直语,含笑承认。 太守夫人浅笑道“先前便听说过军师的不少事情,今日有幸相见,军师当真是如传闻中那般不俗。” “夫人过奖。”常乐谦虚客套,眸子微转,便问,“敢问夫人一些事。” “军师请说。” “夫人可曾见过刺史夫人?不知刺史夫人如今怎么样了?” 常乐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刺史夫人写的信了。 她先前从江南郡回到圭都,抽空问过有没有收到李斛和穆英君送来的信,却是都没有。她也没机会问司伯言,她们 有没有再在折子里托口信。 丞相家出事后,她便一直担心得很,害怕李斛出了什么事儿。特别是贤妃都在宫中投缳自杀,怕李斛也激动地寻死。 当时想过写封信来,但怕太过突兀便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太守夫人顿了下,敛目黯伤道“我也许久未见过刺史夫人,只知她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甲学堂也不曾去了。” 常乐沉吟片刻,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刺史府里探望一番。 仰头望着天空,月亮才升起没多久,看样子还早。衙门离刺史府也不是很远,怀王好像也没有连夜赶路的意思,快去快回应当也是可以的。 “那天甲学堂现在还好吗?” “嗯,听说郡史很是关心天甲学堂的事,刺史夫人与都尉夫人不在时,郡史便会去看看。” 太守夫人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常乐。说到这儿,忍不住又偷偷将常乐打量了一遍,很想知道,常乐到底是怎么想出的那些教学方案。 她虽然不参与衙门之事,却也是要了解十三郡的大小之事,最为感兴趣的,便是天甲学堂。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六章 潜入的红衣女子 常乐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忍不住咧嘴一笑。 “这样就太好了。没想到夫人还有关注天甲学堂的事。” “时常听太守提起罢了。” 太守夫人深深地看了常乐一眼,带着几分仰慕。 春暖笑道“夫人不光关心,还时常去学堂呢。学堂要是有什么事,夫人也是极关心的。不光是学堂,夫人还教城中百姓种植酿酒,养蚕缫丝,可厉害了呢。” “春暖。”太守夫人责了春暖一声,偷偷瞧了眼常乐,脸色微红,“军师见笑了。” 常乐发现她的神态有异,轻松笑道“夫人真是个称职的太守夫人!” 被常乐一夸,太守夫人面色微喜,谦虚道“军师过奖了。与军师相比,还差的远了。” “不不不,你比我厉害多了。”常乐摆手,“我什么都不会,先前也没关心过城中百姓生活,想来也是惭愧。” 话是这么说,常乐一点也不觉得惭愧。 她当时连斗小妾渣男都有些忙乱,根本没多余的精力去干这些惠国惠民的事儿。 同太守夫人一路聊着,到了后衙的厢房,秋莺已经将厢房收拾妥当。 太守夫人闲聊了两句,跟常乐道了安便走了,留下秋莺伺候。 常乐在房中转悠了两圈,念及天色还早,带着秋莺便决定不打招呼地夜访刺史夫人。在衙门口的时候,跟衙差说了一声,免得怀王事后找不到她。 途中,常乐与秋莺聊起她们的近况。 得知太守夫人为人谦和,待她们不错,且很亲切。言语之间,一直拿撞柱前的常乐和太守夫人作比较,表示着自己对新主子的满意。 常乐放心之余,还有些心理不平衡。穿越后的她就差劲到不能拿出来被比较吗? 最后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不管她这回能不能平安回来,她都不会把秋莺她们几个带到圭都去。常乐就是觉得,这里更加适合她们。 …… 约莫一刻钟,常乐到了刺史府外。让人通报了声,没多会儿便被请了进去。 常乐在厅堂见到了李斛。 李斛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那一头乌亮的头发都黯淡了些许,两鬓白发难以掩藏地冒了出来。与生俱来的那股子清冷傲气,如今笼罩在周身,显得有几分凄凉。 见到常乐之后,她的脸色才好了几分。 士别多日,再见却是如此,常乐不由心疼,朝李斛行了一礼。 李斛请她坐到自己旁边,让丫鬟上了茶,便摒退了所有人。 “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李斛声音依旧是清冷冷的,多了几分随意。 常乐不怎么喜欢这种阴沉的氛围,笑了笑,道“难得来十三郡一趟,自然是要来看看刺史夫人。多谢夫 人这一年来对天甲学堂的照顾。” “先前受了怀王的托付,也是应该的。”李斛轻描淡写着,斜眼瞧了常乐一眼,浅笑道,“你瞧着倒是比先前过得滋润多了,脸色精神都不错。” 常乐伸手捧起自己的脸颊,觉得李斛是开玩笑骗她的。 自从到了圭都之后,就没怎么过好日子,一天天跑这儿跑那儿的,都没消停过。怎么可能过得滋润多了? “可能就是看着好了些罢。” 常乐长叹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盯着李斛,欲言又止。被李斛抓到眼神,又不自然地躲过视线。 “你可是来看我过的好不好的?” 李斛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随手放下。 常乐也喝了口茶,缓解内心的紧张。与李斛几乎同一时间放下茶盏,这才大着胆子开口。 “没有,就是想夫人了,来此同夫人坐在一处喝喝茶。” 李斛眸光微转,侧头正视常乐,神色凝重“听说,你替陛下治好了痼疾,如今是陛下身前的红人?” 常乐一时犹豫没回答,暗自揣测李斛的心思。李斛先前就不喜欢她和怀王走的太近,如今她若是承认了这事儿,李斛会不会生气? 犹豫间,李斛已经将眸光沉了下去。 “我只是想问问,你可知贤妃的情况?” “贤妃?”常乐眨了眨眼,听是这事儿立马就回了话,“你放心,贤妃无事。丞相一事并未牵扯到贤妃,陛下对贤妃还是有着情意在呢。” 说这话的时候,常乐不由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 李斛的眸中又露出几分光彩来,将信将疑道“当真?” 丞相造反一事出了之后,她只是痛心疾首,恨丞相为何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将李家百年荣耀毁于一旦。 至于丞相是她父亲这件事,早在他宠妾之后便看淡了,甚至也不怎么想承认这件事实。 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嫡妹,贤妃李蓉。 听说贤妃投缳自杀不成,她更是愁的连饭都吃不下。 面对李斛的期待,常乐肯定点头。 “真的。她被救了之后,本来是想去玄灵观入道门的,被陛下给否了。想必有陛下的照料,她也不会有事。” 话落,常乐又饮了一口茶水。清茶入腹,多少将心中的烦躁压了下去,人也轻松了许多。 “如此,便好。”李斛脸上终于露出诚挚的笑意来,眼尖发现常乐的不适,道,“看来你这趟圭都没有白去,倒是做了不少大事。如今怀王有了怀王妃,你……” 常乐抬眼看向李斛,见她眼中满是写着“早说你和怀王不适合,还偏偏去圭都,最后什么都没落下”的料中之意,却是没有嘲讽或怜悯的意思。 “我和怀王本来也没 什么。他娶了王妃,我高兴还来不及。”常乐笑道,“怀王妃还是几番救过我性命的好友,我更不会对怀王有什么心思。” 李斛显然是比较满意这个回答的,又疑道“那你又跟着怀王来此为何?” 她知道怀王带了大军征战路过此处,却不曾想今晚能见着常乐。自然是能猜出,常乐是和怀王一块儿来的。 常乐不以为意道“我跟着来,不是为了他,不过这件事不能随便说。今日见着夫人便够了,天色不早,我还得早些回去,便不打扰夫人休息了。” 李斛也不再多问,起身亲自送常乐出了刺史府,望着常乐的马车渐行渐远,立在门口迟迟未动。 直到马车驶出巷子,不见了踪影,丫鬟才上前提醒。 “夫人,外面风凉,还是进去罢。” 李斛仿若没听见,并未有反应,只是双眸逐渐清明起来。许久,默不作声地转身往府内走去,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来。 常乐,当真是个活的明白的。 望君平安归来。 …… 夜半三更,怀王府。 在衙门里谈罢事情,易昭便跟着怀王一块儿回了怀王府,她被安排在正寝殿歇下。怀王借口有事,去了偏殿休息。 易昭沐浴罢睡不着,换上一身常装,独自出门。踏着夜色,行走在怀王府中。未走多远,心中一动,便往西边走去。 她记得,怀王休息的偏殿是在这边的萱殿。 刚进入西苑地界儿,便发现一道红色的人影踩着房梁而来。行色匆匆,速度极快,避开着侍卫直冲某处。 易昭心有预料,怕那人影是敌国细作,特来刺杀怀王,立马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眼见着那道红色人影从窗户钻进了一座殿中,易昭瞧见“萱殿”二字,加快速度,后脚也落在了大殿门外,快步冲到敞开着的窗户口。 “殿下,您弄疼我了~” 里面猛然冒出来一道妩媚的女子声音,易昭如遭当头一棒,直愣愣地待在原地。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离开了窗户口。 “你竟是夜闯本王寝殿,可是不想活了?” 是怀王的声音,语气故作恼怒,却满满的是调戏之情。 易昭紧紧地贴着墙壁,胸前因情绪波动而起伏难安。小心翼翼地偏头往里一探视,隐约看见一人将另一人压在软榻之上,姿势好不暧昧,女子妩媚之声再次从里面冒出来。 “奴家这不是想殿下了?怀王好狠的心,这一走便是一年半载,信里也不见写念妾之语。回来,却是带了个王妃。” 眼前的画面太过刺眼,易昭心中一阵翻江倒海,眼角泛红。喉头滚了滚,迅速收目,咬了咬后槽牙平定情绪,一个翻身离开。 房中,怀王 听见外面的动静儿,悠悠起身。 整理了下衣裳,就着夜色没好气地瞪向旁边如花似妖的女子。 “你为何如此不小心?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这不是急着见怀王?” 红衣女子抬腿半起身,将滑落的衣裳勾起,极尽柔媚,言语调戏声音却是疏离了许多。月光流转,浅浅地光落在她的脸上,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妖媚脸来。 可不就是风雪楼的如霜。 “别贫了,说正事儿。” 怀王往侧边一靠,手中摆弄着金骨扇。 如霜眉头微挑,故意往他面前靠了靠,一双媚眼藏着精光。 “怎么,怀王有了王妃之后,当真是片叶不沾身了?以往也没见怀王如此洁身自好。” 怀王将扇子往如霜的薄唇上一搁,隔在他们之前,桃花眸一弯,眉眼风流含情。 “再不说,大门在那儿,请便。” 如霜垂眸轻轻瞧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直起上半身,翘着二郎腿,莹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膝盖上,媚眼一片清寒疏离。 “李仁兼确实已经去往育国。育后也确实早已患病,只不过秘而未传……”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七章 带了群老弱妇孺 翌日,怀王带着柳成言,与都尉前往矿山之中的兵器库,查看兵器甲胄打造情况。 常乐醒来时便不见他们的踪影,不太想去往矿山那个伤心之地,打听到易昭正在城外操练留下的十万士兵,骑着小白马就找了过去。 到了临时驻扎的营地,就见着易昭满脸肃杀之气地盯着众士兵,喊了声散,又跟身边的一些小将吩咐着话。 赶巧,士兵的操练时辰到了,刚刚结束。 常乐将马缰递给守在营地口的士兵,扭了扭窄袖袖口,大步走了过去。 易昭见着,一挥手让那些将领各做各的去了。一直随在易昭身边的人见着常乐,也都暂时退在后面,不上前当碍眼的。 “你怎么来了?” 易昭瞧了眼天上才升起没多久的暖阳,神情缓和了些,领着常乐往副将帐篷里走。 “我早上起来,你们都不在衙门了。也不知道该干嘛,就过来找你。”常乐笑嘻嘻说着,发现易昭眼睛有些发肿发青,道,“你昨晚上没睡好?” “嗯,有一点。” 守帐的士兵将帘子拉开,易昭径直走了进去。 常乐眼睛一眯,忙跟在她身后,帘子紧随落下。 今日的易昭戾气比以往重多了,昨晚上又没睡好,该不会是被怀王欺负了? 常乐想着,目光四瞟。营帐之中很是简洁,分内外间,外头摆着张小桌子和几把椅子。临时帐篷,有这个条件儿也是好的了。 易昭将回月剑搁在桌上,径直坐在上座,招手让常乐坐在旁边。 常乐过去坐下,决定先不直接问感情问题,还是聊些要事。 “金南郡那边什么时候才能传回消息?” 帘子一掀,一个士兵端着两杯茶水进来,给她们二人奉上,随后又退下。 易昭这才道“此去金南郡,大军最快也需一日。明日应该才有结果传来。” “哦,这样啊。”常乐喝了口粗茶,心里有了些许的担心,“这要一日,师德将军他们能不能撑得住啊?” “据先前传来的消息,应当是可以撑到大军赶到。”易昭不急不缓地说明情况,“如今军营无事,你可以四处走走。” “附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在这儿呆着,免得你们有事找我麻烦。” 常乐心里头也是想去天甲学堂和八归斋看一看的,但怕一去就走不了,还耽误时辰。不如在这儿等着,一会儿还可以练练马术。 “你要是忙,就先去忙,不用管我。” “事情都交代下去了,目前我也无什么重要的事,同你一块儿坐坐也好。” 易昭说着,抬眼瞧了瞧常乐,欲言又止。 常乐发现她的状态,也不开口戳破,就等着易昭的问话。更加肯定,易昭昨晚上是和怀王闹别扭了。 一个不说,一个不问,空气突然有些安静,只能听见帐外来往的铿锵兵器盔甲声,有力的脚步声。 “常乐。” 终于,易昭喊出声。 常乐好奇抬头“怎么了?” 易昭道“你和陛下可是吵架了?” 常乐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说的是自己的事情。 她和司伯言吵架的事儿,就这么容易被看出来? “我看你这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易昭说出自己的细致观察,“可是因为陛下不同意你随军?” 常乐沉了沉,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杯子,看着杯中茶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将她的面容也扭曲了。眨了下眸子,停手,抬眸灿笑。 “说起来很是复杂,我自己也没闹明白。倒是你,昨晚上是不是跟怀王吵架了?” 易昭的脸不知不觉间沉了下来,面无表情,紧抿的嘴唇暴露出她的不满。许久,才抿了口茶水,缓缓开口。 “没有。” 常乐挑眉,自然是不相信她这种话。手肘撑在桌子上,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给她一定的心理压力。 半晌,易昭也没招。 “那行罢,你忙,我练骑马去。” 常乐也不再勉强,将茶杯里的茶水一口喝尽,潇洒出门练马去了。常乐一直知晓自己的马术不行,有空就练骑马,不要求别的,只希望在被敌军追赶的时候,自己有策马狂逃的能力。 易昭一人独坐帐内,凝滞半晌,回忆起昨晚那个红衣女子便来气。 一盏茶凉,念着如今是在战场,非是顾及儿女情长的时候,便将这些杂乱的心思全都压了下去,提剑起身,也出了门。 …… 当晚,常乐和易昭便住在了营帐之内。 翌日上午,金南郡那边快马加鞭传来捷报,金南郡城守住了。易云正带兵将育军逼向金山关。 怀王即刻带着余下部队前往金南郡,临行前还秘密交代了凌如山一些事情。 经过一日的快赶,常乐他们也在第二天的清晨,太阳初升之时到了金南郡城。 金色的阳光下,金南郡城外一片狼藉,弥漫着烧焦的烟火味儿。 惨烈的战场,触目惊心。 常乐骑着马匹穿梭在这片土地之上,双手止不住的发抖。 土地斑驳,或被烧成焦土,或被鲜血浸染。 到处都是敌我双方的士兵尸体,数量多至数不清,很多都残缺不全。垂首便见着一个身中十几箭、双目突出、面容扭曲的士兵,吓得她将缰绳一拉,迅速离开。 不敢随意低头,仰头环顾四周。 破损的攻城车散落在地,两军的旌旗破破烂烂的或倒或斜插在某处,刀枪剑戟无不染着血。 靠近金南郡城,也可发现城墙墙体也显着几分斑 驳凌乱。金南郡城独立在这深山春阳之下,别有一番历经风雨之后的沧桑。 守城之人一见代表着天子出驾的旌旗,立马打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像是重压之后的一声松快的喘息。城内的情况也都展现在常乐面前。 来来往往的都是身穿盔甲的将兵,不见百姓,在匆匆忙忙又井然有序地做着战后恢复。 常乐他们在城中的将军府见到了师德夫妇。 一年不见,他们也没太多的变化,师德的脸上多了一条伤疤,穆英君更加的威风飒爽。 他们来时就听说,师德在金山关一战中了几箭,其中一箭伤至心脏,差点殒命。 两方一见面,穆英君不管礼数什么的,直接就给了常乐一个熊抱,激动地喊了一声。 “妹子,想死姐姐了!” 常乐硬是被勒的差点喘不过气来,肩骨都要碎了,好容易挣脱出她的怀抱。 怀王趁空,先对师德说了些关怀的话,表达一下皇帝和朝廷对师德夫妇尽忠职守的感激。 师德随口客套了。 瞧了眼副将易昭叹了口气,看了眼军师柳成言叹了口气,最后目光落在随行二号军师的常乐身上,充满了嫌弃与愤慨。 “怀王,你这出征就不能带些精英壮士?怎么尽是些看着就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老弱妇孺,他们这样能杀鸡吗?” 常乐和易昭的脸色瞬间不是怎么好,柳成言居然还礼貌地含着笑。 怀王一打扇子,刚出了气声要解释,师德又打断了他的话。 “您这样,陛下知道吗?” “自……” 师德只给了他说一个字的机会,再次截断他的话。 “怀王,您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成家的?” 怀王这回算是知道,师德这些问句都是肯定句,根本不指望你回答。索性,也不想搭理解释了。 师德见他不解释,更加上头,暗地里骂了一句果真还是那个草包王爷! “怀王,这兵也送来了,要不你带着这群来看戏的回去?” 师德大手一挥,显得十分干脆,皱眉苦脸道“我好容易护着金南郡城的百姓离开,你这又送几个来,这不是添堵来的吗?现在是危机关头,我们确实没精力照顾老弱妇孺。” “怀王是代表天子出驾为帅,师将军还是多些尊敬才是。” 易昭实在听不下去,面无表情地拿出将军的威严。 “要不是看在这面子上,刚刚一通话本将军说的更不客气!得,你们来就来了,激励激励士气也就够了。” 师德双手一提腰带,气势汹汹,脸上的那道伤疤显得他更加狰狞,浑身写着不爽。 让一个未经沙场的草包王爷做帅,还要让他听这怀王的,看这样子,陛下 不是想送人头就是想加速亡国! 作为忠臣良将的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出现! “师将军,你这可是公然违背圣意?” 易昭被师德藐视的眼神所激怒,眉眼一凌,寒气逼人,右手搭上回月剑的剑柄。只要师德承认,她便一剑解决了他! 自小接触易家军纪、看兵法,易昭脑子里就有一条铁律。 军中若有不服管教者,斩之! 穆英君一直就在师德身后站着,发现易昭的变化,嘴角弯起一道笑意,伸手一拍要吼回去的师德。 师德接收到来自夫人的警告,立马憋了回去,等着穆英君开口。 “我们为将,自然听从圣意。”穆英君中气十足道,对他们也不是很客气,“还要多谢怀王及时派兵前来解围。各位稍事休息,待会儿为怀王接风洗尘。” “休息便不必了,还是说说这战况罢。” 怀王不急不缓地发布第一条命令。 师德与穆英君相视一眼,满足了怀王的要求。一众人又转战大厅,对着沙盘开始谈话。 常乐看见沙盘便觉头疼非常,又开始了一知半解的听众日常。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八章 我想大鹏展翅 师德为主导,从育国攻打金山关开始,每一战双方怎么打的,军中怎么出了细作,育国怎么一步步使计加硬怼,最后拿下金山关的,全都说了个清楚。 说到金山关失守,他被迫退守金南郡城之时,师德气的一掌锤到到了桌子之上。深深地以此为耻,颇有不报此恨,死不瞑目的愤慨。 后面又说到了金南郡城的防守情况,以及育国那边的动向。 这一切说完,常乐都快睡着了。直到听见怀王问“现在与我们对阵的是何人”,这才瞬间清醒。 “戛罗。”师德咬牙切齿道,“就是他杀了我手下的两员大将,我也差点死在他手上!” 常乐没听到舒尔单的名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却因师德的话对这人也产生了些好奇之心。 “这个戛罗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厉害?” 怀王瞧了师德一眼,悠悠道“这个戛罗,是育国名将舵伦之子。几十年前,因为舵伦,育国四处征战侵略邻国,所向披靡。李仁辅大将军也是险胜。取下了舵伦的项上人头之后,这才平定育国。” “李大将军真是厉害!” 常乐找错重点,忍不住夸赞李大将军,瞬间又变脸。 “同样是一个爹妈,做人的差别怎么那么大?李大将军要是知道,自己的亲哥哥想把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给乱了,棺材板肯定也压不住了。” “那个畜生就知道靠一张嘴搬弄是非,怎么可能知道打江山的难?!”师德一声大骂,怒发冲冠,“大将军戎马一生,为国为民,英烈牺牲。到头来被这畜生给污了英明!别让老子抓到他,老子非得把他碎尸万段了!” 师德当年也曾受大将军的恩惠,虽然未入大将军麾下,却是崇敬着李大将军。他师德这辈子唯独佩服一人,便是李仁辅大将军! 在场之人,无不被师德调动起恼怒的情绪,一个个义愤填膺。不止师德,在场之人皆想碎了李仁兼那个老贼! “李仁兼如今逃到了育国,若是想抓回李仁兼,必须先将眼前的战乱给平定了。” 怀王严肃道,脸色也同样冷如冰霜,偏头瞧向情绪还不能稳定的师德,微微眯眼。 “你与这戛罗对战过,可有什么想法?” “这……”师德一张脸黑了下来,犹豫了会儿才骂道,“那小子邪门儿的很,我们这边的消息他随时都能知道。正因为屡次泄露机要,他们才顺利地攻陷了金山关,又差点攻下金南郡城。” 怀王奇问“怎么个邪门儿的法?” “我之前抓住过两个细作,他们招供是被那个戛罗下了蛊,不得已做了细作。但他们连什么时候被下蛊都不知道。” 听闻此话,怀王和柳成言不约而同地看向常乐。常乐心里头一 激灵,也错愕了下。 易昭不清楚情况,好奇他们为什么都看向常乐。 先前皇帝中蛊的事也只有太医、大长公主、顺安公主以及贤妃知晓。密令不得外传,易昭也无从得知。大多数人只知道司伯言是得了重病怪病。 师德也随着众人看向常乐,语气缓和了不少。 “对,就跟张长修一样,是被人给下了蛊。可咱们军中也没婆娘……” 话未落,穆英君一个眼刀扔过去,师德心虚略过这句话。 “也没人用什么香,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被下了蛊。” “下蛊的方法千万种,怎么下蛊的不重要。如今,是要查出到底谁中了蛊。” 怀王意味深长地盯着常乐。 “咳咳。”常乐感受到了自己头上有光环在亮起,得意地笑了笑站出来,“这种事……” 可不就是摊在她手上了? 哈哈,是时候展示她真正的技术了,让师德好好长长眼。 只要她让百里大爷用点灵力,谁中蛊谁没中蛊,那不是分分钟就知道的事儿?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好好地享受一下被供奉的待遇! 众人全都目光惊异。 根据常乐和怀王这一前一后的搭话,明显地在说,常乐可以解决这件事! 常乐看着没什么用,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妹子,你……”穆英君瞪大眼睛盯着常乐。 “正好军师柳成言可以做到。” 怀王在常乐得意说完话之前,话锋一转,将事情推到了柳成言身上。目光随之看向柳成言,桃花眸含笑,满是赞扬。 这回轮到常乐惊异。 常乐眼睁睁地看着众人惊诧的目光转到柳成言身上,柳成言居然微微一笑,接受了这个设定。 忽然有种,刚被捧高就重重摔下的凄惨感。 “怀王,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师德没好气地白了怀王一眼,很是揶揄地瞥了常乐一眼,“老子就说,妹子你要是有看出蛊虫的本事,你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被小妾勾搭了去!” 常乐慢慢地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笑中满是苦涩。她忍了,忍了。 穆英君直接一脚踹在师德的小腿上,骂道“会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妹子,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没有,都过去了。” 常乐保持着假笑,心口在流泪。 怀王见状,笑意更浓。忽然间有些感慨。 若是当初常乐没卖镯子,她想必从魂魄寄体开始,便能从百里大爷那里得知张长修中蛊的事,也能抓出来花楚儿,也就没有后来那一系列的事儿,还能少受些苦。 可若是这样,张长修定是从一开始就幡然醒悟,好好待她。她也不会为了谋生四处奔波,他们也就不会相遇 ,怕是就没了现在的这些事。 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看不出来,军师还有这本事。” 师德已经转了话题,看着柳成言的眼里充满了怀疑。 柳成言谦虚含笑,未作明确回应。 主要是常乐在这儿,他也不好意思提前揽功劳。 看出蛊毒这件事,定是要常乐来解决的。怀王将名誉什么的都压在他身上,也是为了保护常乐。 常乐来到战场本就危险极大,若是太过暴露锋芒,只怕是更加危险。 “成言乃是国师的关门弟子,能耐自然大的很。” 怀王报出长春道长的名号,以此来给柳成言提高身份。师德听罢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傲慢一笑。 “原来是装神弄鬼的。” “是不是装神弄鬼,将军见识过便知道了。”怀王潋滟一笑,极为好看。 师德毫不犹豫接招“那不如现在就看看!” “此事还需准备,事不宜迟,本王先带成言去商讨要准备的事项。”怀王也不含糊,手指一勾满脸不乐意的常乐,“阿常你来帮忙。” 常乐白了一眼,双手抱臂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了什么忙。我好久没见夫人了,我要夫人好好叙叙旧。” “后面有的是时间叙旧。”怀王桃花眼一眯,“你要是不来,本王直接让人送你回都城。” 常乐眸光一闪,满不乐意地靠了过去。 末了,怀王温和朝易昭道“马上颠簸,王妃,你先去休息罢。” 易昭搭在剑柄上的手握了握,垂眸,不冷不淡地应下。 师德和穆英君相视一眼,隐隐地发觉出什么。 …… 金南郡城是个军事重城,此处本就是屯兵之地,只有一位长官便是将军。金南郡城的将军乃是个细作,被师德给杀了。 因此金南郡城的最高府邸便是将军府。 怀王来此,自然是住在将军府。师德夫妇将主院给让了出来。 此时,常乐、怀王、柳成言坐在主院的书房里商讨。 常乐吊儿郎当地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腿搭在一张小桌几的边缘,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腰带。 “你看看你,作为女子,成何体统?”怀王怪责一句,见常乐没什么反应,又笑道,“阿常,看出蛊虫之事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罢?” “难得很。”常乐挑眉道,“我难不难没什么关系,斋主可以啊。” 怀王一扇子敲在她的脑门儿上“现在也学会跟本王如此这般了。” “如此哪般?”常乐捂着脑门儿,不乐意地瞪向他,“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怀王微微眯眼,嘴角勾着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常乐,就是不开口。 常乐被他瞧的有些心虚,慢慢地 坐端正了,不乐意道“既然你们还是要我来做这件事,干嘛要说斋主可以?就不能让我大鹏展翅一回?” “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让你大鹏展翅。”怀王嘲笑道,“你小心飞的越高摔得越惨。” “怀王也是为了你好,树大招风。你还是隐藏实力较为妥当。”柳成言也在旁好言相劝,“若是暴露你这能力,怕是会惹人非议。” 常乐郁闷地垂下脑袋,叹声道“我还准备这回来,搞出一番大成就,名震江湖呢。” 若是她打下了名声,让人另眼相看,待她再回圭都,若是……若是进宫,没准儿朝中官员、天下百姓对她的非议就少了些。司伯言也能好做人一些。 不由得,又念到司伯言跟她分手的事儿,压抑许久的酸楚又涌了上来。 怀王和柳成言只当她是舍不得这种虚荣。 怀王笑了笑道“你便忍忍,待回去之后,你想要什么,我们补偿你就是。” “真的?”常乐狐疑抬头,“说话可是要算话的。” “本王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怀王摆谱道。 常乐懒散地摆弄了下指甲“上回你说,我治好了陛下,陛下便会让我富甲一方。可是半点都没兑现呢。”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有福气被祭天 怀王在她刚刚翘腿的桌子上坐下,戏谑道“还不是你自己不要?”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了?”常乐错愕盯着他,“可没人说过送我东西。说是陛下赏给我一堆的金银珠宝什么的,我可都没机会见到。” 怀王忽然倾身,与她面对面,望着她有些惶然的眼睛。双眸一弯,风情无限,却是笑不达眼底。 “皇兄坐拥天下,财富不尽,你不是给弃了?” 常乐“噌”地一下站起来。 幸好怀王躲得及时,两个人才不至于撞到一块儿。 “什么叫我给弃了?是他那个狗日的不要我了好不好?!” 常乐满是委屈地怒骂,扭头发现柳成言和怀王看戏中带着错愕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不小心泄了心思,还骂了脏话,连忙变了脸色,收住话题。 “你这,你这是在偷换概念。我要的是能富甲一方的真金白银。” “你啊你,真是狗胆包天,连陛下你都敢骂,还有谁你不敢骂?就你这样,还指望皇兄将你当个宝守着?” 怀王先忍不住将她给警告一番,恨不能拿扇子将她给痛打一顿,让她好好地长个记性。 常乐被他的话激红了眼,一脚踹在他坐的桌子上。 桌子发出摩擦地面的刺耳声,怀王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眼见着常乐不撒火,又想再来一脚,怀王先悠悠闲闲地站了起来。 “行了,你和皇兄的事日后再谈,现在先说回正事儿。你若是不想帮这个忙,把百里大爷借给成言用用也行。” “那你找他呗。” 常乐满不乐意地将红宝石链子给掏了出来,扯着链子递给了怀王,自己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怀王见状,也不再和她多磨蹭,把链子交给柳成言。 “你看看能不能请百里大爷帮忙?” 常乐瞟了他们二人一眼,又翘起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柳成言瞧了下常乐,又看了下怀王,为了办完正事,也只能先将链子拿过,求百里大爷帮忙。 “百里大爷可在?” 不多会儿,苍老的声音冒了出来“啥事儿?” 怀王一愣神,没想到他也能听见百里大爷的声音。 “在下想请前辈帮个忙……” 柳成言将事情原委都说了出来。 百里大爷随口便道“就这事儿啊……” 常乐眉头一挑,心中给百里大爷传话“大爷,他们欺负我,你得帮我,看在我那么宠爱你的亲后孙的份儿上。” “这个……”百里大爷的声音忽然支吾起来,犹豫道,“这事儿对我来说肯定没问题。” 柳成言和怀王面露喜色,等着百里大爷接下来的话。 那头,百里大爷立马暗中传音,问常乐“丫头,大爷 我怎么帮你?” 常乐脑袋往椅背上一靠,假寐,心中暗道“您把法子教给我,让他们求我帮忙。” 狗日的怀王,让他没事儿老欺负自己,她非得一有机会就扳回一城。 她忙也帮了,怀王也整了,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没问题,丫头你等着。” 百里大爷跟常乐通完话,这才有些为难地跟怀王和柳成言道“帮忙是没问题。但是,查看几万人的情况,十分消耗灵力。只能我打开丫头的灵眼,让丫头来找。” 怀王眉头一拧“成言不行吗?” “他虽然有灵根,但灵眼未开,不行。” 百里大爷很是干脆利落的否决。 怀王和柳成言相视一眼,总怀疑百里大爷和常乐是串通好了的。 刚刚百里大爷沉默那么长时间,干嘛去了? 但不管是不是,他们也只能认栽。 柳成言给了怀王一个鼓励的眼神,让他好言去讨好。 怀王深吸一口气,面带假笑,走到了常乐侧边,阴影将她整个上半身笼罩。两只手随意地把玩着扇子,就等着常乐的眼睛睁开。 “此事你若是帮忙,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 常乐狐疑地看向他,干脆道“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 “不是本王的。”怀王神秘一笑,俯身附耳低声道,“是关于陛下的。” 常乐耳根子一热,有些心动,眨了下眼睛掩饰心虚。 “我……我也不想听……” “临走前,陛下威胁本王,定要将你平安带回。可见,陛下心里还是有你的。”怀王依旧自顾自地将话说了出来,瞥眼发现常乐压抑着心动,继续道,“这半月以来,陛下屡次问你的情况,那些信件,你可想看?” “嘭”! 常乐脑子炸了。惊喜之情抑制不住,流露出来。 “咳。”常乐伸手将怀王推开,笑眯眯道,“这才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嘛,等我问问百里大爷法子。” 常乐欢欢喜喜地去找柳成言拿回了链子,询问了一句。 怀王望着常乐后背,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微僵。 皇兄,当真不是我想出卖你,实在是情势所逼,想必你也可以谅解。 …… 军营,点兵场阅兵。 常乐和怀王等将领站在阅兵高台之上,同柳成言站在一处。 下方站着的十几万的士兵,一个个手执长矛,赤裸着上身,严阵以待。 常乐被那成片成片的强壮肌肉晃得眼花,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心花怒放。 我的妈呀,这是要发呀。这么多的兵哥哥,身子任她随便看,啧啧,多么大的福利! 没错,是她告诉怀王,只有这样才能看出来。 鉴于她之前也是看出陛下身体内的蛊 虫情况,怀王也就信了,立马下令安排了。 怀王睨了常乐那没正形的样子一眼,决定这种事就不上报给陛下了,也不是什么值得提的大事儿、好事儿。 “本王军师,乃是大国师关门弟子,今日特意为我军祈福,将用净水为各位行祈福礼。” “谢怀王!谢怀王!” 下面军士一阵阵热烈高呼,声高震天。 带他们停下,怀王道“军师,开始罢。” 柳成言点头,一派端然地走下去。柳成言本就有几分仙风道骨,如今一来,更加让人信服。 常乐端着个案盘,案盘上摆着一大碗净水,还摆着一条初春的嫰柳条。 大氏本就重祭祀,每次出兵之前必占卜,有此仪式,众将士也是配合的很。 第一排全是大小将领,常乐先看脸,再看他们身上的八块腹肌,暗中啧啧出声,一双眼睛直发光。 柳成言走的缓慢,路过一个,便用柳条蘸水洒在将士身上。若是常乐发现有异样,会将水碗拿远,他便知道这是中了蛊的。蘸水之时,瞥眼发现常乐脸上灿然的笑容露出几分猥琐,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怀疑常乐这是故意的,要不然,十几万的将士,这样一个个轮,得到什么时候去。如今,也只盼着她的玩心早些消去。 叹了一声,柳成言用柳枝蘸水,往一个糙汉黑肤的将领身上一挥,往前走去。 “哎,军师。” 常乐和柳成言同时回头,见是那黑壮的将领在叫唤。 柳成言温和道“何事?” “你刚刚没洒上。” 黑壮将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咧嘴一笑,黑黢黢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牙,瞧着十分有喜感。 常乐闻言愣是忍着没笑,柳成言已经又蘸水给他洒了些,这次确保了清水能落在他身上。 刚要收手,那将领又道“军师,再多点多点,俺娘说俺福薄。” “黑狗子,你特娘的干嘛呢?!”威风凌凌地站在阅兵台上的师德发现状况,指着那黑壮的将领一声怒吼,“再不行,老子就把你扔回娘肚子里去!” 这叫黑狗子的将领立马畏缩了下去,笑了笑,放过了柳成言。 柳成言无奈一笑,继续往前走。 常年在外征战,这些人都急着保家卫国,根本没可能说是勤洗澡洗澡。 常乐行走他们之中,能闻到那股子浓郁的熏人的味道,熏得她头晕眼花,只庆幸现在不是炎热的夏季。什么兵哥哥,什么肌肉,也都不想看了,忽然间有些腻了。 才过两排,常乐就有些疲惫想退出了,只能暗中联系百里大爷。 “大爷,非得这一个个看吗?就没有更加快捷的方式?看到猴年马月都不一定能看的完。” 百里大爷很是配合地回复 “没别的方法,你要是累了,就让柳成言这小子一个人来嘛!” “那斋主也太可怜了……” 常乐暗念了一声,心疼地看向柳成言,忽然间有些心动,想让他一个人进行下面的事情。 忽然间,眼前一亮,在柳成言要来拿柳条枝的时候,猛地往后退了半步。在柳成言面前的那个将领胸口正中,有一个红点点在来回移动。 那将领发现流程到他这儿停住不动了,脸上尽量保持镇定,游移的目光却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按照之前说好的,柳成言也明白了情况,指了下高台下面的空地。 “去那儿等着罢。” 那将领有些惊诧地看着柳成言,不解道“军师,我这,怎么了?” “无需担心,不过是看你福气好,待会儿有事让你做罢了。” 柳成言轻描淡写地解释。 那头,阅兵台上的几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师德直接大手一挥,让几个手下将那个将领给拽到了阅兵台下,动作极其粗鲁。 如此霸道的抓捕,让将领心头更加没谱,后脑勺都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细汗。周围的其他人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也只是在心底暗自猜度。 可见福气好也不是什么好事,难不成福气好待会儿要被祭天?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四章 吃错药了 常乐回想了下当初怀王对她表示有好感的那段日子,她到底是干了些啥? 想来想去,她好像只是表现的像个兄弟? 常乐眉头一挑,忽然间好像懂了些什么。 当初怀王对她有那种想法,该不会是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像男子的女子,既可以满足兄弟情,对外还是娶了个女子也好听? 如此想着,并没有很开心的感觉。 常乐长叹了一声,抬眼就发现易昭还在等着她的后半句,立马将这过去的回忆一断,先解决易昭的问题。 “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我觉得,你接近怀王的第一步,就是先跟他做兄弟!” “做兄弟?” 易昭只觉这个法子有些不靠谱。 “嗯!”常乐肯定笑道,“投其所好,先跟他做兄弟!你也要忘记自己是个女子,或者你就把他当做姐妹来看待。我就是把他当姐妹的。” 易昭半信半疑地瞧着常乐,有那么一瞬间大概理解了他们那个三人组的关系。 怀王和柳成言是一对儿,常乐被当做他们的姐妹,所以就和平相处了? “那,我试试……” “嗯嗯,先试试,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常乐很是配合道,“作为你的迷妹,我可是衷心希望你可以得到hayendg的……” 易昭不解“什么?” “穆将军回来了!” 常乐一指前方浩浩荡荡归来的队伍,成功地转移话题。 大氏的旌旗迎风飘扬,军队快速移动过来,打头的将领穆英君和易云气势逼人。怕穆英君返回之时遇到不测,怀王便让易云带兵前去接应。 看起来,他们回来的很是顺利。 常乐瞧着整整齐齐的军队,忍不住拉着易昭下去,准备迎接得胜归来的穆英君。 易昭也很乐意,表现的比常乐还要积极。穆英君作为大氏第一女将军,可是易昭从小仰慕的人,自小立誓便是要成为和穆英君一样的巾帼女英雄。 …… 入夜,常乐听说怀王一个人去了书房,憋了一天终于忍不住过去踹门。 怀王歪倒在座椅上,右手的手指夹展着一张纸条,见着常乐来了,不慌不忙地将纸条卷起来。 “怎么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 守在门口的几个人瑟缩不知所措。 “等他们通报,我还见得着你吗?” 常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步跨进去,转身就把门关上。 怀王的视线被隔断,守门的人松了口气,默默感谢了下常乐,继续端正站着。 “你这样硬闯,要是本王在洗澡怎么办?” “那又怎样?吃亏的也不是我。”常乐理直气壮地大步到了他的桌案对面,双手一撑桌子,凶巴巴道,“信呢 ?你不能这般耍无赖!” “本王何时耍无赖了?不过是逗逗你。” 怀王笑盈盈地从腰间抽出来两张纸卷,递了出去。当初他留下这些“无关紧要”的信,就是想着有一天会用在“正道”上。他果然机智! 纸卷的侧边毛躁躁的,明显是被人从一张纸上撕下来的,还撕的很是随意。 常乐展开一瞧,两张纸上都是相同的一句话。 “常乐情况如何”。 还以为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甜言蜜语,或者是背地里的告白,却是这么平淡的两句话。常乐略有些失望地质问怀王。 “还有其他的呢?这明显是你从信上撕下来的。” “其他的你就不必看了,提到你的话都在这儿了。”怀王吊儿郎当地晃了晃扇子,“这一句话还不够了?这出城来,一共就通了两封信,两封信后皇兄都附着此话。说明,皇兄已是将你放在心上的。” 常乐复看纸条几眼,抿唇不答。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因着怀王的话,心底还是不由得起了几分甜蜜的心思。 “那下次,你还记得撕下来给我看啊。” 怀王挑眉“下次再说。我当你已回心转意,不再与皇兄纠缠,如今看着怎么不大像?” “有能当你嫂子的机会,干嘛不争取一下?” 常乐侧靠着桌子,控制着笑意将纸条卷起来塞进腰间,还顺手拍了拍,保证塞严实了。 小样儿,别让我活着回去。敢跟我分手,这就是臊着你的证据! “嘁,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怀王嗤笑一声。见她没什么反应,还陷入自己的小心思里,不由地叹了声,内心还有些不安。 当初他怕常乐会因司伯言而在宫中受到伤害,不怎么同意他们在一起。现在,他怎么有点担心司伯言受伤害呢? 不过,难得见司伯言被一个人坑的难受,对他来说也是件有趣儿的事儿。 他们二人只管他们自己折腾去,他算是懒得掺和了。 现在,他先问问另一件事儿…… “阿常。” 见怀王忽然正经起来,连腿儿都从桌子上放下,常乐也很是配合地严肃起来。 “怎么了?” “成言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常乐想了想,摇头“不知道,怎么了?” “最近,本王总觉得他怪怪的,意有所指。问他也问不出来什么,但本王觉得,大概和这次出战有关。” 怀王显得有几分担忧,抬眼发现常乐一脸懵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开扇子扇了扇。 “就你还是成言的贵人,连成言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没……”常乐无力辩解,因着怀王的线索,隐约有了些苗头,又小声问,“斋主到底怎么 了?” 怀王往后一躺,桃花眸望着房梁,沉思许久才缓缓道“应当是他的那个劫难快到了?他的劫难到底是什么呢……” 今日柳成言那副托付的神情,让他不得不在意,柳成言这分明是想做最后的交代。 常乐心下一惊,想到空签碎的预兆。 难不成,斋主那边也有所预测?他已经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命运?那她的命途如何呢? “阿常,……” 怀王吐了口气,正欲跟常乐说话,发现常乐皱眉深思,脸色微微泛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一个两个心事重重的模样,怀王就算心思再不敏感,也能发现点端倪。 常乐已经收神,笑道“要说什么?” 怀王凝视“你刚想什么呢?” “我能想什么,还不是想着怎么帮斋主?”常乐苦脸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你刚要跟我说什么?” 怀王默了会儿,假意先信了,道“就是让你多关注一下成言,有什么特殊情况,一定要先告知本王。作为交换,下回本王还把皇兄的信给你看。” “那就这么定了!” 常乐咧嘴一笑,让自己表现的开心一点。 “王妃!” “嗯,怀王呢?” “怀王正和常军师议事。” 外面的话刚落下,常乐不等怀王有什么反应,已经做主先把门打开。 易昭抱着一床被子站在门口。 常乐瞄了眼那跟东北大花袄一样的被面儿,笑道“王妃,你来了。我聊完了,你们聊。” 待常乐离开,易昭犹豫了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把被子搁在软榻上。守门的士兵很是贴心地将门关上。 感受到怀王的注视,易昭准备整理软榻的手顿了下,扯了下被角就甩开了手,咳了声直起身子,扭头淡然地看向怀王。 “说是怀王今儿晚上要睡书房,小弟就拿了床被子过来。” 怀王把玩着扇子的手顿了下,像是看傻子一样瞧着易昭。 易昭朝他一抱拳“大哥好睡,小弟不打扰了。” 怀王好看的桃花眸的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 哐! 门被重重地关上,易昭那道看起来豪爽又潇洒的背影消失不见。易昭看怀王的最后一眼,还别有深意。 怀王一头雾水“吃错药了?” …… 接下来两日,金南郡城都处于休息状态,除了练兵,也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干。 怀王就发现最近的易昭不太正常,私下里,无事献殷勤,张口闭口就是大哥小弟。 “大哥,听说有事找小弟?” 易昭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赶到书房,行走带风。 怀王眉头微皱。 以往的易昭,虽说是将门虎女,却也是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不是个男人一样的母老虎。 “你先坐,本王是有点事。” 怀王随意地点了张椅子。 易昭顿了下,大马金刀地往上一坐,双手放在膝盖上,面色无波地和怀王对视,等着怀王的安排。 见怀王一直打量着她,一言不发,如芒在背,心里头慢慢地开始打起鼓来,两只手忍不住抓起膝盖。 “大哥,到底是有何事?” “易昭……” 怀王用扇子抵住下巴,眯着桃花眼,悠悠地唤了一声。 易昭神经一震,打起十二分精神,定定地望着怀王,手心开始微微出汗,心情激动。 怀王当真是好看,这样的哪儿是男人?难怪陛下会看上! “易昭,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怀王不确定地问。 易昭不解“并未。” “你可是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弟一直在金南郡,未曾去过他处。” “你有没有吃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弟一直与大哥一同吃喝。” “哦……”怀王沉吟一声,缓缓露出个笑来,眸光潋滟,“你再坐坐。” 易昭念及要这么干坐着,有些不适地咽了咽口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 不多会儿,房门被打开,常乐和柳成言走了进来。 “易昭你也在?”常乐欣喜,又问怀王,“怀王,你叫我们过来干什么?”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五章 我没中邪 柳成言那边朝易昭行了一礼,表示对王妃的尊敬。 易昭点了点头,目光探究地上下打量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看到最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柳成言下意识地躲避她的目光,心有异样。易昭这两日老是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探他,仿佛要从他身上找到什么似的,着实让人心底发毛。 怀王已经从桌案后面走出来,和常乐他们并排,随后一指易昭。 “本王以为,王妃最近有些不正常,可能是中邪了。所以请成言你来看看。” 此话一出,常乐和柳成言如临大敌,神情严肃地瞪向易昭。 易昭也被怀王的话惊到,慌张又茫然地看着面前将她围着的三人。 他们三人一步步靠近,身影连成一片笼罩在她身上,瞧着有几分阴森可怖。 “我没中邪。” 易昭保持着镇定,摆出百邪不侵充满正气的姿态。 怀王和柳成言却不这样认为,毕竟王妃最近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以防万一,常乐也默默地开始联系百里大爷。不过百里大爷上次浪费了那么多灵力,说了那种话后,这次不太想搭理她。 柳成言恭敬道“王妃恕罪,请让在下为王妃把一下脉。” 易昭倏然站了起来,皱眉道“我真没中邪!” “那是不是被谁的鬼魂附体了?”怀王修长的手指捏着下巴,认真思考,“还是个爱套近乎的、有些兄弟义气的魂魄。” 如此明显的讽刺,易昭再傻也能听出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实在是无法将自己行为的原因说出口,那太过羞耻! 只能继续强辩。 “我也没被鬼魂附体。” “有可能你不知道呢?”常乐放弃召唤出百里大爷,却不愿意放弃追究这件事,一本正经道,“中邪的人一般都不知道自己中邪了,被鬼怪附身的宿主一般自己也不知道。” 怀王和柳成言深以为然地点头。 易昭有些气恼常乐的帮倒忙,眼见着怀王和柳成言要施行强硬手段,急忙做最后的挣扎。 “等一下,我有些话要跟常乐说。” “我?”常乐不解地指了指自己,欣然同意,“说罢。” “去一旁说罢。” 在怀王和柳成言的默许下,易昭领着常乐到了书房的一个角落,背对着二人,以手作为遮挡,在常乐耳边低声说明原委。 常乐听完有些激动,嘴巴立马被易昭的手封住,一口气又憋了回去。好容易缓过来,拍掉易昭的手,又无奈又觉好笑。 “我是让你和怀王从做兄弟开始,但没让你这么反常啊……你这也太刻意了。” 易昭回头瞄了怀王一眼,一张脸有些发烧,既羞又恼。 “我都是按 兄长和他兄弟们相处的来的。” 常乐手扶脑门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我没中邪,你替我证明。”易昭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事儿你也得帮我瞒着。” “行是行。”常乐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下来,“你别再这么刻意反常了,咱们就慢慢来,正常的就好。” 易昭抿唇未答。 这回也太丢人,她是不会再想着做这种类似的白痴傻事了。喜欢怀王又如何?再怎么样,也不能没了面子。 常乐深吸一口气,拉着易昭的手腕就往回走,笑盈盈道“我刚刚看过了,王妃没事儿,没中邪也没撞鬼,正常的。” 怀王和柳成言半信半疑。怀王又再确认了一遍“当真?” “自然是真的。”常乐十分肯定得拍了拍胸口,别有意味道,“看过了的,没问题。” 他们不相信常乐,虽然百里大爷也不靠谱,但这种事好像也只能相信他们。末了,就算再看易昭觉得不对劲儿,也只能信了。 “没有就好。” 怀王做了个总结发言,算是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自此,易昭又恢复了常态,干事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再也没有叫过大哥小弟之类。 怀王算是松了口气,但对易昭的关注也多了些,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又犯病。 好好地一个镇国公孙女,来了战场仗还没亲自打过,人却疯傻了。日后回去,他也不好跟镇国公以及司伯言交代。 易昭没找事儿,师德却是继承了这个重任。 在火烧育军粮仓的第四日,一早,伤好了一些的师德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后院厅堂。 刚下了军操的穆英君随后赶来。 因为师德发现怀王无所事事了几日,还带着士兵无所事事。 彼时,怀王他们四人正在吃饭,被他们夫妻二人的架势弄得放下了筷子,一头雾水。 “二位将军为何如此急躁?可是来一同用饭的?” 怀王拿出了东道主大当家的架势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都什么时候了,还吃!” 师德往前一冲,背对门而坐的常乐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浓重压力,立刻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他,顺势站在柳成言身后。末了,忍不住瞧了他后面的穆英君一眼,小声问。 “夫人,师将军这是怎么了?” 师德的眼睛往常乐身上一扫,戾气极重。 常乐没由来地头皮发麻,肩膀痒痒的。不跟这个大老粗对刚置气,摇了摇头,把凳子搬到怀王和柳成言之间,重新坐下。瞬间,安全感爆棚。 “师将军,有话慢慢说。怎么说也是老将军了,怎么还跟个新兵蛋子一样毛毛躁躁的?” 怀王不为师德的怒气所动,不急不缓地怪责了一句。 “老子 可不像怀王,头回坐阵就能这么吊儿郎当的。” 师德这也是憋了好几天的火气,说起话来丝毫不客气。 “这都过去几天了?落地的崽儿都能跑了,那育军也根本就没有要退的意思!怀王倒是悠闲,每天带着兵扎草人。怀王是要它们上战场还是想赶雀儿?就算那些草人能成人,还不是一个个草包?” “本王不是说过了?等军队休整好,等后方的粮草军备送来。” 怀王不以为意,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吃下,恣意的动作里透着几分矜贵。 “等奶奶个腿儿啊等!”师德忍不住暴躁,“再等下去,他们育军的粮草也要来了。之前老子和老子夫人冒死干的事儿,全特娘的是白干。怀王,今儿你要是不给个准话,别怪老子违抗军令,直接带兵去端了金山关。” 怀王眸光一凌,讥笑道“师将军说话也未免太过大胆,违抗军令,如今是要造反不成?” “怀王误会。”穆英君出来打圆场,“将军只是怕贻误战机,这几日,军队已经休整的差不多,可以全力一战。若是等着敌军也恢复,那我们怕是又难打了。” 怀王瞧着他们夫妇二人,又瞧了眼外面的天色,不咸不淡开口。 “午时,粮草军备未来,再另行商议。” “又特娘的等。” 师德骂了一句,还想再争执几番,却是被穆英君死死拉下。师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穆英君朝怀王行了一礼,道“还请怀王明白,战场之争,不可懈怠,更不是纸上谈兵。我们一心守疆卫土,也只是心急,并无异心。怀王,吃好,午时见!” 话落,穆英君也带兵离去。 饭桌之上,一片寂静。 怀王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饭,柳成言也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常乐不懂也只能默默吃饭。 易昭气恼师德和穆英君夫妇的恃功而负,却也明白是他们不相信怀王的将领之才能,是为了全局着想,不过,如此鲁莽能理解但不能纵容。 然而,不说他们,易昭现在对怀王也不是很放心。 他既然说是等到午时,那便等到午时罢! 柳成言望了望外面,前两日天色还是风轻云淡,今日已经开始阴沉,与他夜间观望星象所测一般无二。默了默,心下淡然。 …… 师德自从回到自己的房中之后,便来回地转悠,根本停不下来。跟个陀螺一样,一阵过来一阵过去。 “来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守门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进门,张口便进行第三十八次回答“回将军,现在巳时了。” “怎么才巳时?” 师德不耐烦地一挥手,将人赶了下去。 穆英君在一旁擦着 自己的宝剑,被他绕地眼晕,在放下方巾之时忍不住敲了敲桌面。 “好了,消停会儿罢。” 师德闻言,瞧见自己夫人还如此淡定,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她旁边。身子一不小心撞在桌子上,桌子轻微晃了下,上面的烛台差点打翻。 穆英君立马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是说了等到午时?急什么?” 话落,门突然被人打开,守门的士兵又闯了进来,中气十足道“回将军,现在还是巳时!” 师德颇有种被羞辱的意味,骂道“老子问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滚出去!” 守门士兵愣了下,赶紧退了出去,把门关上,心里头还颇为委屈。 他刚刚明明听见将军们有提到时辰,难不成听错了? 穆英君无奈一笑,继续用药酒擦着自己的宝剑。 耳边忽然响起急促的“笃笃”声,声儿不大,就是在耳朵边儿上闹。穆英君脑门子发紧,本来不着急也被吵得心烦,偏头瞥了眼坐下也不消停的师德。 师德垂着脑袋暗自憋劲儿,手指跟打鼓一样敲着桌面儿。 “得了,别急了。” 穆英君忍不住开口,“笃笃”声也跟着停下,房间里总算是安静下来。 眼角一瞥师德,防止他又闲的发慌,为了自己能心宁点儿,索性跟他聊起天来。 “我看这个怀王,像是个有谋之人,他让咱们等着,或许是真的有法子。”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六章 军营驴骡场 师德的大脑袋就面对着穆英君,看着穆英君抬起宝剑,眯着眼查看锃亮的剑刃,双腿一抖,将内心的暴躁稍微压一压。 他再大嗓门儿把穆英君给吓着了,穆英君没准儿能回手给他脖子来一剑。 “那个草包,不就是帮陛下将造反之事给平定了?小聪明可能有点,智谋?哼!”师德轻蔑一笑,“一个没上过战场的软蛋子,才打了一下就畏畏缩缩的。” 穆英君将剑一翻,手巾从上往下一擦,满意地放下手巾,把剑归了鞘。 “也不一定是畏缩。你我擅长强攻,以攻为守。但对付金山关,硬攻是不成的。怀王如此,或许是有大计策,咱们看看就是。” 这番话,穆英君既是在安慰师德,也是在安慰自己。她也不怎么相信一个初上战场的风流纨绔能有多大的能耐。 “大不了,咱们只当是陪他玩玩。到时候也好向朝廷向陛下交代,咱们是配合过的。” 师德深吸了一口气,啐道“大氏就是败在这样的人手里!” “嘘,言语多谨慎。”穆英君眸光一凌,严肃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就是再有怨气,也不可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更不能威胁怀王。” “那小子,老子看了就来气!” “来气是来气。你忘了,这才发生李仁兼谋反一案,李大将军那么多年为李家打下的荣耀可都毁于一旦。现今正在风口浪尖上,小心将咱们也当叛党给抓了。这怀王才平定过谋反叛乱,在陛下那儿,可是有着份量的。” “我师德,行的端坐的直,一颗肝胆照天地,他们凭什么说老子谋反?若真是有小人意图诬陷,老子也没办法。” “平白受冤,不说你我委屈,咱们还有俩儿子,也要跟着遭罪。能忍一时忍一时。” 穆英君苦口婆心,也逼得自己生生咽下这些窝囊气。 毕竟怀王不是当初的张长修,不能硬刚,该让还是得让。 临近午时。 怀王派人来传话,说是粮草和军备都到了,让师德和穆英君前去一看。 总算是等到这时候,师德二话不说,立马赶过去,就想看看怀王接下来还有什么招。 还未到粮草仓外,就听见一阵阵的驴叫,烦的人都想尥蹶子。 “老子说怎么运了这么些天,特娘的,谁用驴子运粮草?” 师德见着面前的场面,瞬间就骂开了。 一辆辆板车往粮仓里送粮,往兵器仓里送军备。 拉着板车的全是驴子,还是双驴车,三驴的都有! 更搞笑的,甚至直接拉了一串的驴子。 有的还不是驴子,是骡子。反正就是一个亲戚圈儿里的畜牲。军营都成了驴骡场。 怀王正在和凌如山做交接,对这些很是满意,笑意潋滟。 “禀怀王,驴骡一共五百头,全在这儿了。”凌如山恭恭敬敬回复军命。 怀王点了点头“嗯,完成的不错。” 凌如山一走,常乐就忍不住问“怀王,咱们这是要改善伙食,吃驴肉火烧?” 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这么多的驴骡有什么用。 “就知道吃。”怀王啧了一声,“这些可都是都大用处的。” “哼,怀王难不成是想来跟育军比驴子拉磨,谁的驴好谁胜?” 师德心里头谨记着穆英君的话,双手掐在腰上,愣是让自己的气憋了下来。 怀王讥讽一笑“师将军,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罢?” 师德吃瘪,穆英君在外是个护夫的主,立马就替补上,替自己的夫君扳回来。 “怀王这做法,在战场上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这粮草军备都来了,怀王可是要准备攻打金山关了?” “为何不?时机已到,今日便可攻打。” 听闻此话,师德顿时摩拳擦掌,急不可待。 易昭瞧着怀王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中对他的安排愈发好奇,不由得更是心生好感。 …… 金山关,育军阵营。 戛罗坐在兽皮大椅上,面对着一群将领,面如菜色。下面的将领,脸色也都透着几分虚弱。 “将军,咱们退罢。军中无粮,这两日省着吃,今日也断了。” 哈戈达率先小心开口,声音弱弱,也是饥饿所致。其他将领或沉默或点头,多是执赞同意见。 无一人反对哈戈达的提议,而这话戛罗也不止一次地听到,此时一张脸黑的能挤出水来。 “废物,饭桶!这就想退了,还有没有我族的血性?!军人,只能战死,苟且偷生令人不齿!若是有一人敢做逃兵,直接斩!” 众将领一瑟缩,无人敢出声反驳。 “咕~” 一声肚子叫打破了紧张的沉默。 其中一个将领脸色一窘,忙揉了揉空腹,顺手喝了碗水,压一压饿意。 戛罗眉头一皱“连饿都战胜不了,怎么打胜仗,怎么光复我育国?!” “将军说的是!”众将领硬着头皮附和。 咕噜噜—— 肚子的叫声响起一连串,在整个房中显得十分清晰。 众将领在捂住自己肚子的同时,目光复杂地看向了戛罗。他们能明确分辨出有一道声音是从戛罗的肚子里传出来的,戛罗一张黑脸露出几分羞恼,证明了他们的想法是没错的。 氛围有一瞬间的诡异,在戛罗饮了一大碗水后,其他人也纷纷跟在后面,用水灌饱自己。 等所有人的肚子涨了起来,响声也消失,众人的脸色也舒缓了不少。 戛罗咳了声道“军粮还有三日便到,这三日 便就着山中野味,杀几匹马,熬过去。氏军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儿,看来也正在休整。对我们来说,这是个好机会。不过,大峡谷那边还是要盯紧了,万不可有一点懈怠,以防他们趁机偷袭。” “是!” 众将领稍微振作了一下士气。 …… 翌日,金南郡。 军房厅堂里,怀王他们硬是守了一宿,浓茶都换过了好几杯。 常乐趴在桌子上熟睡着。 怀王和柳成言下着五子棋,穆英君旁观,偶尔替下柳成言。易昭和师德都是心下忐忑,难以安定,瞧着他们下着让人看不懂的奇怪棋,更是有几分烦躁。 厅堂之中还有其他相陪的将领士兵,或站着或坐着。 因着身份地位,全程都未开口,静如假人。 后来见怀王他们轻松地开始下棋,紧绷的神经经过漫长的等待也都松了下来,以致于后来都撑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本王又赢了。” 怀王含笑开口,瞧了眼外面天光晦暗渐明,便让柳成言收了棋盘。 常乐被收棋子的声音弄醒,揉了揉眼睛,觉得腰酸背痛胳膊麻,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其他的将领因着动静儿,脑袋猛然一点,差点栽下去。心下受惊,也清醒了过来,眨去眼中的朦胧睡意,坐端正身子。 往外一瞧,天都亮了。 师德没被怀王派出去进攻金山关,本就很窝气。如今环视一圈,被这种松散的氛围刺激地脾气一炸,特别是自己的夫人还跟怀王一起掺和。 趁着怀王他们停盘休息,“噌”地一下站起来,重重拍案。 “看看你们,像个什么样子!” 一声怒吼平地响起,如同雄师咆哮,震天动地。 所有人猝不及防,被吓得心口一紧。 下一瞬恢复过来,瞧了脸红耳赤的师德一眼,又默默看向怀王。 怀王刚刚也差点磕着牙,抿了一口茶水压压惊,悠悠地将茶杯放下。从桌子上抓起金骨扇,抿了抿唇消化不悦,在师德的瞪目下缓缓开口。 “师将军,凡事不要一惊一乍。” “那像你们这样懒散玩乐?”师德气地肺都有些疼,“怀王就派了三万人带着驴子和草人去金山关,也不安排支援,是故意送人头的?这都一宿了,金山关连个屁音儿都没传回来,肯定是全军覆没了!怀王你还有心思在这儿下什么破棋!” “这天不是刚亮吗?你急什么?”怀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用扇子敲了敲桌子,“坐下,等着!” 师德不乐意,依旧硬挺挺站着。 怀王又敲了敲桌子。 师德直接哼了一声,握着剑柄怒气冲冲出了门。 易昭见状,也坐不住了。这去以卵击石的,可是她的叔叔易 云啊! “怀王,您这有什么计划不如说与大家听听,也让各位心中有个底。” 常乐在旁点头附和“嗯,就是说。你这搞得人心惶惶,睡都睡不安稳。” “昨晚让你回去睡你不,此时怪本王了?” 怀王回避易昭的问题,不着调地跟常乐唠闲话。 常乐没想到他如此不正经,翻了个白眼,不想背让怀王有机会不着调的锅,扭头也出了门。 出门要了两个包子,骑了个马,直奔城楼。 没想到遇见了远眺的师德。师德就跟个火箭炮一样,冲到哪儿在哪儿炸,守城楼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常乐决定不过去找不痛快,那火箭炮却自己冲了过来。 面对阴着一张脸的师德,常乐犹豫了下,把自己怀里的包子递了出去。 “将军,要吃一个吗?” 师德的脸色更加阴翳,往前走了两步。 常乐倒吸一口凉气,收回包子往后退了两步。 师德发现她脸上的畏惧,想起她怎么着也是当年救过穆英君的恩人,还是个被张长修欺负过的可怜女子,勉强收敛了几分怒气。 “妹子,你到这儿就是吃吃睡睡。听老哥一劝,赶紧回去罢,不然我见着你就想以怨报德。” 师德语重心长说完就朝常乐伸去手,在常乐贴到城墙垛子的那刻,从她怀里抓了个包子就气呼呼地擦身过去。 常乐吐了口气,忙咬了口包子压压惊。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怀王的计谋 “将军,将军,我们的人回来了!” 平白的一声喜报,正咬着包子的师德和常乐不约而同望向远方。 只见,晦暗不清的天光之下,一支军队从地平线处涌过来,旌旗飘扬,精气神十足。 师德望了会儿,发现回来的不是一个人,不是十几个人,也不是几百人,几乎是去多少回多少。把含在嘴里的包子吐了出去,百思不得其解。 “奶奶的,还真回来了!” 大军近了才发现,稻草和驴子都没了。 常乐也是错愕“难不成,怀王真的把稻草变成人了?” 由此,常乐忙心里暗问百里大爷,想知道他是不是偷偷帮了怀王。 迟迟,百里大爷没有回答。 …… 昨夜。 金山关大峡谷。 月光勉强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来,薄弱的如同淡淡的萤光一般。 戛罗照例带兵在大峡谷两边巡视,也没让人点灯,就怕暴露峡谷之上的情况。 峡谷两边早就埋伏了育军,每日轮着,就是为了防止氏军在烧劫粮草之后偷袭金山关。 不过,一直等了两三日也未等到。 “将军!” 忽然,一探兵跑了过来,激动道“将军,氏军来了!” 戛罗有些灰暗的双眸猛然迸发出亮光,兴奋下令。 “让所有人准备,迎战敌军!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此战一胜,咱们就能闯进金南郡城,就有饭吃了!” “必胜,必胜!” 下面的人听闻此话,跟打了鸡血一样,疲惫饥饿全都消失不见。爱国之情与饱腹之欲相交杂,情绪一下子到达顶峰。 一个个发红的眼睛里冒着绿光,摩拳擦掌,就等着将敌军一举端灭! “将军,他们进大峡谷了!” 探兵再次来报。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精神力极其集中! 不多会儿,峡谷之中传来哒哒声。 往下看去。 隐约看见一支军队,不过看不清具体的情况。通过影子判断,好像是有千人,行动迅速,很快就到了峡谷中央。 戛罗早已拉弓搭箭候着,看准了时机,松弦放箭。 信号箭到了半空中突然炸裂,伴随着爆响,亮起一点刺眼的光芒。 光芒消失的瞬间,峡谷两边亮起片片火光。千万枝火箭如同流星坠落,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齐齐冲向峡谷之中的军队。 峡谷之中流光溢彩,有那么几分壮美。 几乎同一时间,下面传来驴子的尖叫声,脚步声也乱了起来。 戛罗虽然听出不对,却是没有及时阻拦。 火箭滚石的攻击结束之后,一小波育军举着火把冲了下去。嘴里兴奋地吼叫着,气势逼人,如同泄下的山洪泥流。 胜利就在眼前! 饿了几天,他们终于能吃饭了! 然而,气势如虹的叫声在冲到谷底之时,戛然而止,沉寂了下,开始变得糟乱。 戛罗赶到峡谷下方时,峡谷之中已经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士兵拿着火把围着一片渐熄的火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围着篝火庆祝什么。 巧的是,戛罗还真闻到了浓浓的肉香。 几日未饱餐过,这诱人的肉香立马把他的馋虫勾了出来。不光是他,在场的士兵也都不停地吞着口水,整张脸上都透着饥渴。 “将军,咱们中计了。根本不是氏军,都是些驴子,那些士兵都是草人!不过,好像也没有别的埋伏。” 哈戈达汇报着,将一撮还未烧完的稻草交给了戛罗。 火把将戛罗的脸映的通红,照亮他接过的金黄金黄的稻草。一瞬间,有什么直冲戛罗脑门儿。 戛罗紧紧攥住稻草,凝望四周,浓郁的肉香扰的他脑子都是乱糟糟的。 “将军,他们是不是故意送些驴肉来,想扰乱咱们的军心?” 哈戈达尝试做着分析。 戛罗的喉头滚了滚,咽下口水,慎重道“嗯,有此可能。你找两个人试试那驴肉。” 哈戈达立马找人试了驴肉,试吃的人立马开始上吐下泻。众人大惊,都不敢碰那些看起来美味,已经被大火烧的熟透了的驴肉。 戛罗让人把那些驴子给埋了,下令加强戒备。 他深信,敌军还有别的计谋! 天色未亮。 “将军,敌军又来了!” 浅睡的戛罗猛然睁开双眸,凝重的脸上透着几分兴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大峡谷。 结果,又是滚滚的火焰,浓郁的驴肉香。经过试吃,果然又是下了药的。 戛罗咬牙,假装听不见自己肚子的叫响。 下令让人埋了驴骡,加强戒备,并叮嘱,下次看清楚了再打,让探子也看清楚,免得浪费了火箭滚石。关键是,大家也没多余的精力折腾。 …… 易云将完成任务的情况,当着众人的面尽数汇报。 怀王眉开眼笑,道“好,完成的不错。下去歇着罢,养精蓄锐,晚上再去给他们送顿大餐。” 众将了解了事情的前后原委,神色也都舒朗许多,瞧着怀王不由得有了几分赞美之意。 常乐还有些不在状态,易云一走就紧跟着捋着思路。 “所以,怀王你的计划就是,先让人把他们的粮断了,然后送有问题的驴肉馋他们,给他们精神折磨?” 怀王含笑“正是,如此他们便会不攻自破。” “你是在十三郡的时候就有了此计,所以临走你就吩咐凌如山将军准备驴子和骡子?” “是。” 常乐不由仰慕“那你怎么知道这 计划就能成功的?而且,驴子和草人,育军真蠢到两次分不清上当?今晚再去,肯定人家都有预防了罢?” “这一路南下,成言每日夜观星象,预测天气。因而,及至十三郡,本王便差不多知晓了最近几日的天气情况。从昨日到接下来的三四天,都是阴沉天气,夜中月稀,今夜更将无月。” 闻此,众人惊异地看向柳成言,没想到军中来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这个军师,当真是厉害! 怀王继续道“无月光,育军不会轻易燃火暴露位置,加上几日饱受饥饿之苦,自然无法分辨谷中过去的是否是真的大氏军队。更何况,易云带兵护送至峡谷口,三万大军也会让他们以为真的是我们的人打了过去。” “而且,他们也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不清楚是否是真正的大氏军队之前,是不会放过每一次攻防的机会。待他们被几番折磨,精神崩溃之时,便是我们攻打之时!” 常乐不由拍手表达敬意“如此一来,咱们也不会损失太多的兵力,妙啊妙啊!” 其他人恍然明白,也跟着鼓掌,感慨怀王的深谋远虑。 师德幡然醒悟,对怀王立马改观,回想之前的咄咄逼人,脸上臊的厉害。 “怀王果真有大智谋,师德先前鲁莽,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怀王见谅。” “难得能见师将军如此客气。”怀王开玩笑道,又忽然正色,看着师德和穆英君,“接下来,就要到二位将军出力的时候了,还望二位将军莫要让本王失望。” 师德和穆英君正色,双手抱拳,斩钉截铁道“末将领命,定不负所望!” 易昭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露出清浅的笑意,对怀王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所谓用人不疑,不用疑人。 先前师德与穆英君不服怀王,对怀王的命令自然是耳风一过,不会满是信任地执行。如此境况下,怀王只能瞒住自己的计划,用结果征服他们。 现下,师德与穆英君对怀王心服口服,正是他们担当大任之时! 如今万事俱备,各安其位。可她,仿佛只是来做个看客的…… “易昭。” 听见怀王的呼唤,易昭忙收神,起身行礼“末将在。” “现在去好好休息,本王亦有重任交付与你,精神不振可不行。” 易昭错愕抬眼,正撞上怀王那双温柔潋滟的桃花眸,心下猛然漏了一拍,浓浓的惊喜之情溢满心胸,不自觉地露出灿然的笑意来。 “末将遵命!” 常乐被这不经然间燃起的军魂氛围所感染,也有些激动地问怀王“那我呢?我干什么?” 怀王瞧着常乐,有些为难又嫌弃地皱眉。 “你这个吃白饭的也没什么能干的,要不 你到时候画一幅《金山关凯旋图》?” 常乐撇嘴,懒得理会他的打击。 …… 育军等了一日,一直没等到大氏的军队再次来袭,却是很怀念昨晚闻到的驴肉香。 一想到几百匹烧熟的驴子骡子被活活地埋了,他们一口都没吃上,饿得更加厉害了。 夜幕逐渐降临。 阴沉的天空,果真没有一点月光。 大峡谷两边依旧埋伏着育国十万大军。 戛罗老早到了大峡谷两边转悠,就怕昨晚上的情况再来一遍。 戌时,探子着急忙慌地跑了回来。 “将军,将军,敌军又来了!这回他们又是三万多人,快到峡谷口了。” “故技重施,以为我还会中计吗?” 戛罗狞笑一声。把此处交给了哈戈达,带着八万大军离开,准备从峡谷口冲下去,直接包围那三万的大氏军队。 不多会儿,下面又响起熟悉的哒哒声,不过此次的阵势有点大。 没有月光照映,哈戈达完全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只能听声辩位。 就算是毒驴和草人儿,他也不能让他们过了这峡谷! 随着哈戈达第一支信号箭射下去,其他的火箭也飞了下去。 下面传来刺耳的驴叫,还有马叫,还有人叫…… 马叫和人叫? 哈戈达一瞬间有些迷惑,往下一看,隐约看见下面火光大盛,还是烧着的稻草。一下子又没听见马叫和人叫。 大概是饿得太久,出现了幻听。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八章 大峡谷陷了 哈戈达等火势弱了下去,没有一点惊喜的意味,挥了挥手,派几百人下去收拾残局。 一个小将领带着六七百人顺着坡跑了下去。 临近谷底闻到浓香的驴肉味儿,他们苦的皱起了眉头,肚子饿得一声比一声响亮。 为什么来干这种苦差事的是他们?只能看不能吃,真是活受罪! 拿着火把抵达谷底,火势基本上已经消了。 小将领瞧了眼面前的驴骡的尸骸,咽了咽口水,独个带了几个人躲到远些的地方防止被诱惑,让手下赶紧收拾。 “快点儿啊,早点收拾完,也免得受这罪!” 小将领吼了一句,找了个阴暗的角落坐了下去,火把也懒得拿。 忽然间,他背后伸出来一双手,猛然掐住他的脖子。不等他挣扎,“咔嚓”一声,脖子断了。 周边的人发现动静儿,看过去,眼前一黑,也被人扭了脖子。 掐死小将领的人露出头来,火把照亮她的容貌,却是穆英君。 穆英君勾唇一笑,从腰间拔出宝剑冲了出去。 正在收拾驴骡的育军反应过来时,已经只剩下了几十人。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峡谷两边的黑暗里源源不断地蹿出来氏军,大骇。惊慌地奔走起来,嘴里忍不住惊呼。 还未捡起地上的长矛,脑袋已经分了家。 还未多叫两声,便永远地闭上了嘴。 “冲啊!拿下金山关!” 穆英君举剑一声怒吼。 氏军士气大振,如憋了许久终于出山的猛虎,顺着两边的缓坡拼了力往上跑。 哈戈达未想到这次会有几千的氏军冲进来,发现时他们已经往峡谷两边的高地进攻,哈戈达连忙下令攻击。 滚石来不及摆阵,只能先用利箭射过去。 锋利的箭头在撞上氏军身子的那一刻,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被反弹了出去,竟是一点都没有射入。 氏军见利箭对他们的作用不是很大,更加激动,背着重甲奋力地往上冲。 遇箭砍箭,遇人杀人。 两军很快在峡谷之上相遇,纠打在一块儿。 育军的利矛刺来,氏军毫不畏惧地用身子挡住,伸手将敌军的长矛一抓,一个反手,利矛刺入敌人的心脏,鲜血瞬间迸溅出来。 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怀王从十三郡兵器库里调来的精良重甲,一般的刀枪攻击都可挡下。 这些精甲成本高,是造出来的新型装备,还未正式投入战场使用。十三郡造出来的也并不多,只有三千件。 怀王当时查看十三郡兵器库时发现,立马就安排凌如山送到金南郡。 这回全都用在了突袭的这三千人身上! 两军对打,火把掉落地上,烧起一片。 火光的映照之下,穆英君的脸上明灭不一 。首当其冲,面对蜂涌而来的敌军,握剑旋身。 剑过之处,鲜血直喷,溅了她一身,显得她那张粗犷的脸有几分狰狞。 哈戈达在远处看着,眼见着她像割韭菜一样往前冲,育军一茬一茬的倒下。早听说过穆英君的厉害,知道她在战场之上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如今心下不由惶恐。 但毕竟也是戛罗带出来的将领,见着自己士兵有溃逃之势,又重新恢复了镇定,一声怒吼。 “他们不过区区几千人,我们有两万人,有什么可怕的?!拿下穆英君脑袋的,重重有赏!后退者,杀无赦!” 育军一听,咬咬牙,红着眼冲了上去。 然而,为了完成此次突袭,穆英君专门挑选了三千精兵,都是可以以一当十的强者。再加上精甲护体,便是行动慢了些,却仍是有着不可阻挡之势。 更何况,育军早已饿到眼花缭乱,手脚无力,如今只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罢了。 “杀啊!” 哈戈达不断地靠着自己的吼声来鼓舞士气,忽然听到峡谷之下传来阵阵马蹄声和有力的跑步声,哈戈达面上一喜,仰天大笑。 “大将军回来了!将士们,把这些瓮中鳖给我抓起来!” 话刚落,就听见峡道边的育军慌乱地大叫。 “氏军的援军来了!氏军的援军来了!” 哈戈达脸色一变,有士兵踉跄地撞过来,大骇道“将军,氏军的援军来了,少说也有十万人!” “大将军呢?大将军呢?”哈戈达慌了心神。 “大将军,大将军追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哈戈达听着育军震天响的叫声,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道“退,退,退!退回金山关!” 不甘心地下完命令,先行上马,带着育军撤退。 哈戈达带着军队突破育军重围,冲入谷底,往金山关关卡冲去。眼中写满了不甘与恼怒,挥鞭子的动作更加凶猛。 倏—— 迎面射来箭雨,哈戈达躲避之际摔下马。在他身后,许多人未料到此处还有埋伏,躲避不及,直接中箭身亡。 对面忽然间火光大盛,竟是一小支不知何时潜过来的氏军。 为首的又是个看起来像是女将军的人。 身后氏军逼近的声音越来越大,如今前后夹击,哈戈达也没时间再去管对阵的是谁,只有想办法冲过去。 对面的将领正是易昭。 乌黑的眸子里面火光摇曳,哈戈达带着将兵如同挣扎的猛兽,张牙舞爪而来。 易昭眸光一凝,握住回月剑的手一紧,拔剑冲上。 身后的氏军也紧跟相随,响声震天。 两军迅速纠缠,易昭越过冲过来的育军,直接与哈戈达相对。 飞身踩过几个人,剑刺哈戈达。 哈戈达举起手中双锤,将易昭的剑夹住。 哈戈达的力气极大,易昭的剑被夹住便很难拔出来。在哈戈达错开双锤,企图掰断她的回月剑时,双腿一弯踢在哈戈达的手臂上。 哈戈达往后退了半步躲开,易昭趁机拔出剑,回身落地。 抬眼便见哈戈达抡着锤子闯到了面前,易昭身子一弯,从他的锤子底逃开,斜腿踹向哈戈达的膝盖。 哈戈达双锤落空,直接砸在地上,靠着双臂支撑,双脚离地躲过攻击,往前一个空翻落地站稳。后脑勺处破空声响起,哈戈达蹲下身子便将双锤往后一绕,正正打在易昭的剑上。 易昭闪躲之际,念着不能与哈戈达硬碰硬。顺手杀了几个育军,借着身姿灵活的优势进行骚扰式攻击。 待哈戈达不厌其烦,动作慢了一刻之时。易昭一剑穿过他未合拢的双锤,刺中他的咽喉。 哈戈达瞪大双目,双手一松,双锤落在了地上,他整个人也随之摔落在地面上。 育军见哈戈达阵亡,士气大泄,加上穆英君带人赶来,只瞬间,育军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穆英君见着哈戈达的尸首时,颇为赞赏地拍了拍易昭的肩膀。 “妹子,干得不错,颇有我当年风范!走,我们一举拿下金山关!” 易昭淡然一笑,胸中豪情激荡“走!” 如今金山关余下育军,不过几万而已,她们前往攻下,已是绰绰有余。 今夜,他们还是按照昨日,三万人到峡谷口搞个虚势,然后把最后一批驴骡和草人送进峡谷。 不同的是,让穆英君带领三千精英跟着混入,将头昏脑涨的育军引诱出谷。 未想到育军自觉出谷,穆英君就依照先前说的计划二,直接对剩下的士兵发起进攻,等候援军支援。 易昭先前一直带着十万大军候在峡谷右侧,待戛罗带着八万育军离开,探兵言峡谷里面打了起来,便带着大军赶进入大峡谷,和穆英君汇合。 易昭料到育军会撤退,便在氏军围攻上去之时,带着一小部分先到了这前方埋伏。 本来与穆英君汇合的应该是师德,怀王念及师德有伤在身,就将这个重任交给了易昭。 她们二人的任务便是拿下大峡谷,攻下金山关! …… 那厢,戛罗带着大军追击逃跑的氏军。 经过昨夜的被调戏,加上连连受挫,戛罗身体精神都有些混乱,如今一心想打场胜仗。也就没发现,氏军逃一逃停一停,是在吊着他们。 “将军,这氏军也太奇怪了。” 身边的副将心有不安地开口。 戛罗顿了下,也瞬间清醒了过来,明白了氏军的诡计。因为他看见了前方出现大氏的大批军队。他们追击的三万人与 之汇合。 “糟了,大峡谷!”戛罗幡然醒悟,立刻下令,“撤,快回大峡谷!” 育军立刻转向,他们刚刚追击的氏军如今带着大批军队反转追击他们。戛罗下令催促疾行,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刚到一半,几个探兵狼狈地跑了过来。 “将军,大峡谷陷了!十万氏军围堵了大峡谷,现在往金山关进攻!” “将军,前方有十万左右的氏军冲了过来!咱们被包围了!” 两句话一落,军心瞬间动摇,育军士气大跌,全都慌了起来。本就饿到发慌身体发软,此时更是浑身无力,很有弃械原地投降的想法。 “将军,左右无路可逃,咱们怎么办?” 副将也着急忙慌地问了起来,清朗的春夜,额上却是冒出细细密密的虚汗来。 “逃什么逃?!”戛罗气急败坏,“死也要战死!和他们拼了!” 戛罗带着育军又重新掉头,迎着氏军冲了上去。 远方的山尖之上,火光摇曳。 山上守着众多的氏军,旌旗迎风猎猎作响。 在山尖最前方,摆着一个画架,站着一个男子,坐着一个女子。 坐着的正是常乐,站着的是柳成言。 初春有些料峭的寒风刮着他们的发鬓、脸颊,吹动他们的衣角。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九章 金山关大捷 柳成言单手负背,仰头望着天。眼见着浓云铺开,稀薄了些,透出浅浅的月光,照亮面前的战场。 常乐偏头,眯着眼远眺。 战场之上有三团火光影子,前后两团逐渐往中间那团靠拢。眼见着要开始重叠的时候,它们停了下来。光影在风中摇晃,证明着场面并非进入了静止状态。 “这么远,我要怎么看的清?” 常乐将手中的毛笔一转,手指摊开,用食指中指和拇指夹住,下巴顺势放到了手心上。撑着脑袋,幽幽一叹。 “大晚上的,非让我来画图记录一下。这给我一个高清相机也不见得拍的好。” 柳成言的目光从苍穹之上收回,忽略她那些陌生晦涩的词儿,浅笑道“能代表就行了,你试着画画。” 常乐撇了撇嘴角,用毛笔一指。 “他们怎么不动了?” “许是在做商讨罢。” …… 战场之中,两军对峙。 两军举着火把,灯火通明。 几十万人所处的地方,但闻马鼻喷响,旌旗猎猎。 怀王与戛罗位于两军的最前方,在寒风中相对,因着春风浮动,身上的光影忽明忽暗。 怀王身披金甲,骑在战马之上,手执缰绳,意气风发。潋滟的桃花眸中映照着戛罗不服的脸,勾唇一笑。 “戛罗,你如今被包围了,莫要再做无谓的牺牲。若是投降,本王尚且饶你一命。” “我育国男儿,怎会做降兵?”戛罗张狂哼道,“司伯毓,你不过是一时的奸计得逞,若真比起真枪实剑,你如何都是胜不了的!” 怀王眼眸微眯,被他激起了战斗之意。 “那今日本王就让你明白明白,无论是在哪方面,我泱泱大氏都不是你们这等弹丸小国可挑衅的!本王与你一战,你若输了,写下降书,交出李仁兼,本王也能好心放你们育国一条生路!” “好大的口气!你若输了,该当如何?” “没这可能。” 怀王根本不将戛罗放在眼里,伸手接住易云递过来的银枪,策马往两军中间奔去。 戛罗鹰眸一凝,从副将手中提过自己的九环刀,握紧之时一震,铁环和刀身发出铮铮之声。戛罗单手执缰,迎着怀王冲了过去。 二人策马顷刻便要相遇,怀王松开缰绳,双手握住银枪,破风刺向戛罗,先发制人。 戛罗一个仰身躲过,驱马往左,距怀王一臂远时,挥刀砍去,九环发出剧烈的声响。 怀王抓住马缰往右一侧闪避,顺势将手中的银枪刺了过去,力道将身子也带起来,重心往前一压,加速加力。 戛罗回刀挡住,刀枪相撞发出铮鸣。力道将两边弹开的瞬间,戛罗迅速驱马,企图绕到怀王身后。 怀王将马 头猛然一转,借着马镫飞身而起,双手将银枪一握。 锃亮的枪头在火光之下反射着寒光,自上而下留下一道银亮的弧度,如陨落的流星冲向警觉仰头的戛罗。 戛罗凝眸用刀身接住怀王这一击,身子因着银枪的力道而后仰。 眼见着银枪在刀身上擦出一小道火花,即将滑下刺向自己。 戛罗抿唇一笑,将九环刀一转,用刀背上的铁环卡住枪头。 怀王落在赶来的马匹之上,拔了两下银枪没拔下来,戛罗却是抓住了枪身,侧着身子把银枪往自己这边一拽。 下刻到了戛罗面前,怀王突然松手,飞起一脚踹向戛罗的右肩。戛罗回避不及,落下马,九环刀脱手落地。 怀王眼疾手快捡起自己的银枪。 那厢戛罗在地面上一翻,未起身先将九环刀的刀柄拽起,弯腰起身,与怀王处在同一水平线之时,银枪从铁环中挣脱出去。 怀王一个回收,拉起马步站稳,手中使下暗劲儿,稳住枪身,红缨随风而动。 戛罗握紧九环刀,同样拉起架势,与怀王四目相对,视线所撞又是另一番争斗。 一道寒风从他们之间掠过,仿佛拉响什么信号,将二人之间的战火引爆。 二人低吼一声,向对方冲去。 一个长枪在距离上有优势,一个九环刀可控长枪,二人武功不相上下,一时打的不可开交。 两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二人,但见刀光枪影,风疾环鸣,火光闪现,因着比斗的激烈且不相伯仲,都默默捏着一把汗。 不远处的山尖。 常乐懒散地画着图,不悦道“他们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怎么还没动?” 柳成言凝视许久,缓缓道“好像两军将帅在决一胜负。” “将帅对打?那不就是怀王和那个叫什么戛罗的?” 常乐好奇地站起身,眯着一双近视眼看过去,什么都瞧不见。 偏头瞧了柳成言一眼,觉得这么远的距离他也不见得能看见,以为他是在说瞎话。 心底里想着自己得找机会“发明”一个望远镜,又重新坐下。 “如果怀王和戛罗两个人打起来,你觉得谁会赢?” “自然是怀王。” 柳成言毫不犹豫地回答,面部红心不跳。 常乐闻到了浓浓的酸臭味儿。 忽然间,云散月出。 明亮的月光落下,照亮缠斗在一处的二人。 九环刀反射出清寒的月光,以及怀王的脸,刀尖从怀王的脖侧划过,划破他白皙的皮肤,鲜血立马涌了出来。 怀王来不及转身,已经听见九环刀回还的破空之声,刀风直逼他的的后脑。 刀光火石之间,怀王左手运气握住枪身前方往后一推,右手未动,却是从枪身后方滑至前方 ,卡在离枪头红缨不远之处。 与此同时,身子前俯转过,回首之间,眼见着戛罗目瞪口呆,九环刀在离他脑袋刚刚所处位置巴掌远的地方顿住。 “哐当——” 九环刀落在地上。 怀王已然松开银枪站稳。 银枪的枪杆在刚刚那一击,正好刺穿了戛罗的心口。戛罗的身子僵硬了下,随后直挺挺地重重摔在地上,银枪竖在他的心口。死不瞑目,灰色的双眸之中明月都是黯淡的。 怀王胸口起伏,暗中喘着粗气,缓步走向戛罗。 天上的浓云又重新聚起,将月亮遮掩起来。 …… 圭都皇城。 御书房。 司伯言连连收到捷报,龙颜大悦,召集了三公分享此喜悦,明日早朝再同百官分享。 谈御史也笑的合不拢嘴“怀王如今一路打入了育国境地,咱们氏军可谓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啊。” “嗯,说的不错。” 司伯言面带笑意,甚是满意地一遍遍抚玩着怀王上报的捷报奏章。 “怀王确实未辜负朕之所托。先前在金山关大捷中便取下戛罗头颅,立下一大功,如今又连连获胜,看来朕一直埋没了怀王这个将勇之才啊。” “怀王头次上战场,便能如此突显,确实难得。”马太尉也毫不吝啬地夸奖,对怀王的印象早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如今,城中百姓听闻怀王的英勇之能,都给他封了个‘战神’的称号呢。” “战神,哈哈。”司伯言忍不住开怀,“怀王若是知晓,日后更是要目中无人,飞到天上去了。” 马太尉众人闻听司伯言这比喻,总觉得司伯言的用词随意了许多,怔了下便又听见司伯言继续夸赞。 “此次,不光是怀王,易昭也表现的不错。不说金山关一战与穆英君冲锋陷阵,这之后几战也立了不少战功。” 司伯言说着,笑睨了易河盛一眼。 易河盛早就笑成了一朵花。这事儿他老早就告诉给易平昇,还写信告知了正在西夷戍守的父亲,整日整日地跟别人炫耀自己的小妹有多么厉害。 “怀王妃出身将门,巾帼不让须眉,看来将是咱们大氏的第二位女将军。”谈御史说着,揶揄地瞧了马太尉一眼,“这女将辈出,咱们大氏的男儿可要再争口气些啊。” 马太尉当即不满,道“再厉害,也是女子,也是咱们男将军的媳妇儿!便是在战场上征战四方,还不是要败在我们大氏男儿的手下?” “女将辈出也非体现咱们男将不如,只能说是咱们大氏之强盛,无论男女皆是豪杰。” 冯希仁在谈御史再次揶揄之前开口,结束他们这莫名的男女之争。 “丞相说的不错。”司伯言满意称赞了一 句,心头高兴,“说起来,看来怀王也是会择王妃,挑了这么个贤内助,往后朕也算是放心了。” 易河盛在这场合下收敛了不少,只在心中暗暗附和那可不,他的妹子可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女子。幸好怀王不是个草包,没亏了他妹子。 几番夸赞之后,冯希仁瞅准机会,又开始谏言。 “陛下,我们已胜,如今可是要继续攻打育国?” 司伯言温和道“冯爱卿有何意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臣斗胆。”冯希仁起身离座,拱手上谏,“臣以为,我军对育国地形不熟,育国环境恶劣诡异,继续深入打下去,对我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不若……” “冯大胆,你是不是又想说劝和的事儿?” 马太尉不悦地打断冯希仁的话,也跟着站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在之后上谏。 “陛下,想这育国为边陲小国,历年来小动作不断,贼心不死。咱们定是要趁此机会,一举解决了这祸害才是!” 冯希仁碍于司伯言的威严,未直接反驳马太尉的话,眉头却是深深皱起来。 司伯言眉眼微抬,面无波澜,浅笑道“太尉,且让丞相先将话给说完。”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冯希仁抿唇,继续道“陛下,臣也只是从国力考虑。我们暂且是处于上风,却是不敢贸然再动。” “冯爱卿,我们便是不打,育国未必是这般想。”司伯言不想在此事上多浪费时间讨论,悠悠道,“育国迟迟不肯交出李仁兼,可见其并无求和之心思。育王也亲自出战,摆明了是与我大氏撕破脸皮。咱们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冯希仁拧眉,心中忐忑“陛下可还记得,怀王出战之前祭祀占卜,卜辞之中所言,盛极必衰?如今,我们当见好收手才是。” 这话就像是一盆凉水,将司伯言浇了个彻底。司伯言本来的兴奋之意消失了不少,瞧着冯希仁也不是那么顺眼,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谈御史察言观色,忙道“丞相,你这话可不是杞人忧天了?当初有这个卜辞不假,不为道长不也说破此的法子就是让怀王妃随同出战?根据这些战报来看,怀王妃立功不少,定然是能帮怀王解了这不祥之语的。” “正是,你这冯大胆怎么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是大胆,怎么当了丞相愈发地怂了起来?”马太尉也跟着附和,指着冯希仁就开始怪责,“陛下,莫听冯希仁这扫兴的话。咱们大氏军队定然可以攻破育国,将育王舒尔单和李仁兼押回圭都!” 司伯言听着谈御史和马太尉的话,心情稍微好了些,瞥眼见冯希仁还是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面色缓和了些。 “丞相也是从大局着想,为了大氏好,朕能理解。不过,怀王身边有怀王妃相助,还有柳成言可随时占卜预测,定然也能化险为夷,丞相便莫要担心了。天下事务繁多,丞相还是先替朕将这天下给管好罢。” 冯希仁心中暗叹,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臣遵旨。” 司伯言又随口聊了些,便让所有人退了,身边也不留人。 待众人离去,司伯言才重新取出奏章下的一封书信,缓缓地打开信封,展开书信,又细细地瞧了一遍,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这信是怀王伴随奏折一块儿送来的密信,里面基本都是一些家常,多半都是常乐的情况。 信上将常乐干过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司伯言的眼前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常乐的笑脸和身影,甚至能想象出她做那些事的样子。 不过,司伯言却觉得这信从金山关之后,就有了些变化,有哪里怪怪的。 怀王居然在每封信里都把常乐给夸了个遍,明明是件小事,他都能把常乐给夸出花来。而且,信中还多次提到常乐说想念他的事。 不可否认,司伯言看一回嘴角都忍不住弯一回,但并不代表他的心智就这么被蒙蔽了。 “一 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不受控制的,信上的内容被读了出来。这正是怀王说的,常乐常念叨的一句。 上封信里还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司伯言怅然苦笑,扶额将信折起合上,略微失神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走的那般毫无顾及,这又算什么?” 说着,面前已经铺好信笺,提笔沾墨写起回信。 寥寥一篇,习惯性地要写出最后一句时,猛然顿住。微微抿唇,另换一行,写了落款,笔锋一回收起最后一笔。 大致将信笺重新看了一遍,搁下豪笔,晾置笔墨。 修长的手指从旁取过画筒,这也是同捷报和信件一块儿送回来的。 不必猜便知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 无非是一两张记录战事的画面,常乐画的。金山关大捷之时送回来了第一张,此后便常有记事画送回来。 展开一看,果不其然,里面是两张画纸,一张是氏军攻下育国边关鹄关的战事图,攻城对战,将战争之惨烈完美地画了出来。 画纸的右上写着《鹄关胜图》四字,字迹灵逸秀骨。司伯言认识,这是柳成言的字迹。每张画卷的题名都是此字迹。 鹄关一战告捷,此画也算是有着纪念意义。 另一张是行军图,瞧着威风凛凛。令人不由感叹一句,大氏雄师之威武。右上角写着《征西城图》。 西城是鹄关过去的另一座育国城池,是个小城池,攻下来应当是没什么问题。若是无意外,捷报此时已在路上了。 两张画表达的十分简单,司伯言却是忍不住细细看每一处。 常乐的如今已开始用毛笔作画,瞧着画工也长进了不少,画法还是熟悉的写实画法。 微微敛目,司伯言将墨迹干了的信件整齐折起,塞入信封之中,信封上写下“怀王启”几字,嘴上已经叫了单总管进来。 “将此信送至边关,这两张军事图依旧交给史官留做记录,注一下画师,常乐。” “是。”单内侍接下吩咐,瞧着司伯言要出门,忙问,“陛下,您这是往哪儿去?” “朕独自走走,莫跟着了。” 话落,人已经出了大殿。 单内侍轻手轻脚地将画展开一看,见怪不怪,对常乐的称赞之意却是没有减过。下刻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叹着气儿将画卷起塞回画筒里。 “放着圣宠不要,偏要去边关。换个地儿画画,倒是帮史籍记录做了贡献,可对个姑娘家来说,所谓的名留青史有什么用呢?” …… 皇宫,三清神殿。 司伯言四处游晃,想透透气,换个心情。信步之间,却是来了三清神殿。待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门口。 见着三清神殿里跪着一女子, 心下“咯噔”,眼前浮现个熟悉的人影,眸光一闪,莫名其妙地紧张到握紧双手。 下刻,殿中的女子在侍者的提醒下转过头来,却原来是顺安公主,司安。 这才想起来,自从怀王带兵出征之后,顺安公主便日日来三清殿跪拜祈福,听说还餐餐吃素。 那一丝莫名起来的期待惊喜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不着痕迹地松开成拳的五指,适才的悸动仿佛未发生过一般。 顺安公主领着大殿中众人迎接司伯言,及时行礼“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不必多礼。” 司伯言浅然一笑,一步迈过门槛,伸手将顺安公主扶起。 顺安公主跟着司伯言回到三清神像前,见司伯言虔诚地双手合十,朝神像行了一礼,便在一旁候着。 待司伯言上香过后,这才上前闲聊。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三清殿?” “路过此处,顺便来感谢诸神对大氏的庇佑。” 司伯言理着袖口,更显得一双手又白又修长,骨节分明。抬眼瞧了顺安公主一眼,深褐色的眸子光芒微转。 “可有闲心同朕四处转转?” 顺安公主温和一笑“司安有幸。” 二人出了神殿,往着御花园走去。 早已春来万物复苏,御花园内更显得生机勃勃。嫩柳垂条,如丝如幕。杏花迎春,红的白的粉的,一簇簇、一团团的。 宫女还穿着粉嫩的厚衣,在御花园中穿梭,修枝打扫浇水,也算是给御花园增添了几分人气。 然而,御花园中却是静的只能听见鸟雀叫声。 顺安公主与司伯言不急不缓地顺着石子路闲走,身后跟着伺候顺安公主的宫女宦官。 司伯言半晌没有开口,一会儿看看冰雪消融了的湖面,一会儿看看雕梁画栋的亭阁,亭上飞檐停着一只燕子,燕尾似剪。 经过个冬天,皇宫都像变了个模样。 不过,还是那般风景,看了几十年的风景,再怎么变也还是那样。 沉闷的皇宫,到底不如高山流水、森林雪山隧道沼泽这些有趣。 常乐说的不错,偶尔回归一番田野原始,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怎么又想起了她? 恍然醒悟,司伯言对自己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陛下如此烦忧,可是边关出了什么事?” 顺安公主见状,思忖几番,问出心中所忧,斗篷之中交叠的双手微微握住。 “边关战而皆胜,好的很。” 司伯言双手负背,随口说着,语气却是有几分自恼。不经意瞥眼,便见顺安公主像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般,欣慰地浅笑。 心思一转,不经意间又开口。 “此次东征,不少人战功斐然,待他们凯旋而归,朕定是要重赏。” 顺安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柔笑着“陛下说的是。怀王骁勇善战,不知陛下要赏些什么?” “他?”司伯言头疼道,“朕也不知该赏他些什么,这么多年他要的都给了他,就差将这天下给他了。” “陛下。” 顺安公主一瞬间惊慌地看向司伯言。 司伯言轻笑“朕开玩笑的,日后再说罢,问问他便是。” “陛下,这等玩笑可不能随便开。” 顺安公主无奈地提醒,心里捏了一把虚汗。 “朕也就跟你开这些玩笑。说起来,怀王也多亏了怀王妃和柳成言的帮扶。”司伯言的眼角瞟了顺安公主一眼,“易昭的赏赐,也先再想想,这柳成言,朕该赏他些什么呢?” 顺安公主在司伯言提到柳成言名字时便已低下了头,抿唇未回答司伯言的问题,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弯起弧度。 “安儿,你给朕出个主意。” “这……安儿不敢妄言,陛下圣裁便是。” “这里也无他人,朕便是问问你的意见,你只管说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