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舞》 第1章 上青山 青山之上有青云,青云之下是云城,青云一歌舞韶华,霓裳轻逝去悠悠。 山青有云,郁郁葱葱,远看青山一片绿,白云绕顶压青城。 青山是当地人的称呼,看着山上的树多、草多,花儿少,砍柴人自然吧这座山叫做青山。青山脚下只有几家猎户,靠着打猎、打柴为生,自从青山上多了一位世外之人,青山慢慢有了名气。人来人往,车聚马散,百年过去,青山下汇成一座城,称为青山城,而青山也由于人的聚集而变成了青城山。 或许过于寂寞,或许不忍一身心血随风而去,世外人在青山上收了徒,立了馆。 一个半大的孩子立在青山脚下,抬头望向高不见顶的大山,有些胆怯的慢腾腾的走上山去。 小孩儿姓陈,名汶,是父亲以家乡的小河“汶河”取的名字,有水有文,以水润文,望子成文曲。 陈汶算不上庶出,因为爹爹没有功名,不可娶小妾,可殷实的家境还是给了男人花心的底气。陈汶的爹偷偷找了媒婆从乡下弄来了一个穷家姑娘,连个入门的仪式都没有,就成了陈家不承认的小妾。陈汶的娘到底生了个男孩,算是能继承香火,平时也没有被虐待。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或许陈汶能借着家底走上从文之路,但一场旱灾打破原有的平静。 天下大旱,流民四起,作为不大不小的殷实家庭遭了贼患,陈汶的娘亲虽不是正房,但情根深种,为了老爷挡下贼人刀兵而死。 陈汶眼看着娘亲挡在爹爹面前,血染前衣,自己根本没办法反应,脑海如被霹雳震颤一片空白。 等陈汶回过神,娘亲已被草草安置,爹爹受惊卧床不起,全家大权被正房独揽。 “陈汶,看在你娘为老爷舍命的分上,我不害你,自家府上曾与青云有所渊源,你自己去青云吧。”正房奶奶为了自己儿子打发陈汶出了家门。 来的路上,陈汶从送自己下人口中得知,在自己混沌的时间里,大房奶奶力挽狂澜,用家里仅存的金银粮食换回老爷和家里人的几条命。土匪走的时候还劫走长相标致的丫鬟,估计丫鬟们也是凶多吉少。 陈汶隐约知道正房奶奶家有很远很远的当官的亲戚,可能恩威并施才吓走土匪。但娘亲就这么离开自己,陈汶悲痛欲绝,头脑又开始疼痛,突突的疼。 陈汶疼的失去意识,被下人送到青山脚下,醒来的时候,身边无人,四下陌生,孤零零只剩下自己。 在山脚下风餐露宿,靠着下人留下的干粮撑了几天,终于等到了青山开门收徒。这次开山收徒办的扣扣搜搜,最终只选上来三个孩子,可谓是历次开山最少的一次。 陈汶的年龄有些偏大,骨头即将开始长硬,实际不太符合练武的要求,另两个女娃娃,年级小些,身体也小,还能练的不错。女娃娃们直接被带走,只留下陈汶在半山中小屋等待。 “哎……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娘亲在土里还住的舒服不。”小男孩半躺在树杈上,望着远方,似乎那就是家的方向。 陈汶倒是不恨陈家,对大房也只是深深的厌恶,至少他们给自己留下了粮食,没让自己像路边的饿死的人一样成为孤魂野鬼。可是,抢劫自家的土匪是杀死娘亲的罪魁祸首,以后一定要找出来报仇。 陈汶躺在树杈上,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待在半山腰几天了,人没见过一个,小动物倒是不曾少见。既然抓不住,陈汶也懒得消耗自己微弱的体力,只靠着野果存活。连着几天素食,没有盐分的补充,陈汶觉得自己虚弱无力,是不是进入恍惚状态,像是睡着又有一些意识,和现在躺在树杈上的感觉一样。 陈汶模糊的看到有个光亮在眼前转来转去,不是一闪一闪,是温柔的光,和娘亲身上一样的光,在眼前亮着。自己想要伸手抓住,可是自己的手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穿过光亮,那个光点还在原地不变的发射光芒。 自己是快要死了吗?陈汶心里想着,在家的时候,听养马的老曹说快要逝去的老人总是能看到一些特殊的东西,自己现在看到的是不是就是老曹说的特殊东西?可是,这个光那么亮,照着人好舒服,和娘亲一样啊,娘亲怎么会是让我死呢?难道娘亲,娘亲化作光来带自己走了?是的,是娘亲,你来接我了吗? 茫然无措等待,终于见到希望。 “嗨,小子,快醒醒,快点……”陈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突然耳边的声音惊醒。 “不,不要!”陈汶眼前的幻想远离自己而去,光点变成流行拖着尾巴飞走,温暖、温柔的感觉在消逝,疼痛、麻木涌上来。 “嘿,没死啊,大个儿,可以啊,背回来不是个死家伙。”惊醒陈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就交给你吧,大个儿。” “哦,”略显憨厚的声音回答。接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再没有说话的声音传到陈汶的耳朵里。 陈汶感到自己趴在宽阔的肩膀上,晃晃悠悠,心中安定。 醒来,遗憾着气愤,生气自己长久没体会的温暖就这样的远离自己而去。胸前的皮肤的擦疼,脚底的麻木,后背的寒冷,陈汶一一感受,让身体的痛楚惩罚自己,惩罚自己没有跟着光亮离开。 “嗯,你起来吧,那边锅里有粥,你可以喝,喝粥。”憨厚的声音响起,对着陈汶说话。 陈汶还想争口气发泄脾气,不曾想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在听到“粥”这个字,陈汶想控制肚子都没底气。没办法,只能睁开双眼,转动黑漆漆的眼珠环顾了平面的四周。水缸、菜板、萝卜、白菜、腊肉,哎呀,忍不住了,用尽最后的力气,蹦起来,急忙忙挪到锅边,抛却所有的矜持,来不及盛出,举勺大口喝,。 陈汶连着喝了几大口的粥,肚子一点点胀起,很久没有体验过的饱腹感重新降临到身上。 第2章 师兄与巷子 陈汶连着喝了几大口的粥,肚子一点点胀起,很久没有体验过的饱腹感重新降临到身上,自从自己被赶出家门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肚子里能有点东西都是奢侈的,眼下即使喝的是稀的,那也是真实的东西,不是每天夜里做梦才能得到的满足。 锅底留的粥不多,陈汶饿狗扑食,很快见到了锅底。最后一勺,舍不得剩下一点,使劲用勺子刮蹭锅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听起来比指甲刮在粗瓷上还要难过。最后一小口,陈汶望了又望,狠下心一饮而尽。 还好,陈汶还秉持着从殷实人家带出来的习惯,没有不要脸面的把勺子的四周都舔一遍,只是看着勺子周围的糊糊,内心还是有点忍不住。 “喝好啦,你以后就在这里做事了。”憨厚的声音来自身边的胖子传来,说是胖身上的肉并不多,只是骨架很大,看起来显得很壮。 陈汶恋恋不舍的放下勺子,看看眼前的胖子,瞅一瞅四周挂满的腊肉和一串串火红的辣椒,留在这里应该不错,至少不愁吃喝。 “凭什么,我是来学拳、学兵器的,来厨房做什么?”尽管心里满意,陈汶还是犟了一句。 “不,不满意,你可以出去。”胖子一点不客气。 “出去就出去,有什么了不起。”陈汶受不了激将,一段时间来养成的野性让自己不受控制的迈出厨房的大门。 出了门,是个小巷,两边的高墙看起来并不高。小心的沿着墙走,可走了有一刻钟了,还在巷子里,陈汶的脚步越来越快,放弃靠着墙壁,放开腿狂奔,心里越来越慌,往前走怎么就是见不到头啊。转头望回看看,也是空荡荡的巷子,没头没尾,来时的大门也看不见了。 “要不,回去吧……”陈汶犹豫,“自己才刚有饭吃,回去再吃点?” 用天大地大没有肚子大的理由说服自己,陈汶向来时的路转回。 出来容易回去难,往回跑了一刻钟,还是见不到自己两刻钟前走出的大门。 “哪里呢,到底在哪里,门呢,门呢?”陈汶渐渐变得癫狂,自己被家里下人抛在异乡的恐惧感慢慢笼罩自己,孤寂、茫然、无助、难过,各样的负面情绪被再次唤醒,曾经痛苦的经历再次爬上心头。 “人呢,不要抛下我,不要啊,我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从癫狂到恐惧只有短短的几步,陈汶走不下去了,只能扑在地上哭泣,狠狠的用哭声驱赶自己的无助、痛苦。 哭累了,情绪发泄出来,吃的粥也被消耗一空,陈汶趴在地上沉沉睡去,蜷曲着身子,双臂交叉抱住,弯曲的膝盖紧紧顶在手臂上,好像是有珍贵的宝物在怀中,怕遗失,怕自己再次失去。 等陈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在原来的厨房里,胖子坐在小板凳上背对着自己,不紧不慢的削着萝卜,好似自己是个无人照看的孤儿。 看着当时激将自己的胖子,陈汶生不起一点儿怨恨,反而很安心,或许是这个宽阔的肩膀,或许是可以充饥的萝卜。 “锅里有饭,你自己盛。”跟上次差不多的话,胖子不转头,提到的还是吃饭。 陈汶试着撑起身子,饥饿带来的虚弱感无法支撑身上的骨头。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像条狗一样的趴在地上,用手拉着身边的木柱子,如蛆虫一般慢慢的爬起来。走向大锅,掀开锅盖,这次是白花花的米饭,实打实大的粮食。用上仅剩的力气,抄着米饭就忘嘴里塞。左一下,右一下,双手并用,一刻不闲,只恨自己长了一张嘴,不能配合两只手一起吃。 米饭虽好,容易噎人。陈汶几口就噎住,抓着米饭的双手使劲锤自己的胸口,连咳几次,挤压住的米饭喷涌而出,撒的锅台上到处都是。陈汶不管,接着将手里的米饭忘嘴里塞,想着要是手能伸到胃里最好了。食道打开了,噎住的情况没再发生,陈汶吃的火急火燎,贴在锅底的焦黄锅巴也被带着污泥的指甲抠出来,吃进肚里。 吃完,口渴,到水缸边用水瓢舀水解渴,牲口饮水般,直到肚子撑的装不下东西,陈汶才瘫倒在地上。 “不跑啦?”胖子没转身就知道陈汶已经吃饱喝足。 陈汶全身酥软,肚子幸福的微微胀痛,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回胖子的话。 “我背你上山,你个小兔崽子竟然不识好歹,狼心狗肺的东西。”胖子拿着手中的刀指着陈汶开骂,“我告诉你,这是第一次,要是还这样,你自己死在外面。” 好不容易回来,陈汶没有勇气再犟下去。 “从今以后,你就在这里生活,我姓庞,不是胖子的‘胖’,我就是你的师兄。”庞师兄被气的不行才口出粗语,气消下去,变回和蔼的“胖子”。 “说话啊,叫师兄。”庞师兄踢死狗一样踹陈汶一脚。 陈汶费力的抬起头,看看眼前的自称“师兄”的胖子,心中衡量一番,确定形势比人强,有气无力的叫声:“师兄!” “唉,小师弟…”胖子突然变脸,兴奋的咧嘴答应。 “你是我的小师弟,要是别人问你,你就报我的名字,保证没人敢欺负你。”庞师兄保证说道。 你算哪根葱,一厨子能有什么名号。陈汶在心里默默嘲讽,不敢说出来。 “你是不是再说我的坏话,嗯?” 陈汶被惊到,诧异的表情出卖自己。 “啊,我,我没说,我不知道,我不是。”陈汶迅速否认三连。 “小师弟,晓得山上的厉害吧,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谎话,你心里的话我一看就知道,咱在山上修炼十几年,学了功法,没有不知道的。你个入门小儿,自然逃不过我的法眼。”庞师兄瞎扯,一腿踏上板凳,庞大的身躯向下压迫陈汶,要吓吓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陈汶呆呆看着庞师兄,心中不禁感叹:还真有仙法啊! 第3章 修仙的幻想 陈汶没想的自己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竟然能有如此运道上青山学仙法,真不知该恨大娘还是谢谢她。 “庞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上青山真的能学仙法?”陈汶立即坐起,抱紧师兄的大腿。 “嗯……”庞师兄假装思考,说道,“骗你的。” “嗯?嗯~”陈汶很不甘心,“师兄,我听你的,你不要骗我,我不学拳脚了,我要学仙法,我要成仙。” “就你?长的歪瓜裂枣,想的倒美,不瞅瞅这是啥地方,还能给你修仙,仙你个大头鬼,有的吃不当饿死鬼就对得起你了,修屁吧你!老子上山十几年,就练一掌还练不完,你个豆芽菜还想来修仙,你是屎尿屁吃多了撑的吧,滚!” 提到修炼庞师兄心里非常不高兴,当年自己上山,师傅来教导过自己几次,再往后就不见人影。自己跟个寡妇似的独守空房十几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小兄弟上山就要修仙,修个鬼的仙。 陈汶不能理解庞师兄听到“修仙”二字为何反应这么大。山下传说仙人能呵云吐雾、驾鹤高飞、长生不老,人人幻想能入山找仙人传授仙法,获长生诀,享尽人间富贵。不过,就算师兄不能修仙,自己也要抱紧大腿,以后的吃喝拉撒还要靠着师兄。 “不管你以前家里什么样子,既然进了青山,你就是青山的人,死也是青山的鬼,要是不能正式成为青山的弟子,得到师傅的准许,这辈子都要待在山上。”师兄说道。 “一辈子?”陈汶不敢相信,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交代了? “你还想怎么样,一看你就是家里不要扔出来的,还想着回去?”庞师兄说话太阴损。 陈汶想到惨死的娘亲,想到前些天在山下发的报仇誓言,一切都成为泡影。 “娘啊,孩儿不孝,没法给你报仇啦!”陈汶跪倒在地,大呼小叫。 “喊啥喊,普通人不练出个四五六都不能下山,想下山好好练功吧。”庞师兄把后半句说出来。 陈汶转头盯着戏耍自己的师兄,心中郁闷至极,脑海里再次轰鸣,疼痛难忍。自从亲眼见到自己娘亲身亡,脑袋里面经常疼痛,特别是在自己情绪高涨的时候,疼的非常厉害。庞师兄的戏言刺激到陈汶心里的伤疤,脑袋也跟着疼痛。陈汶要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不给这个狗屁师兄看笑话。 “哇,你脸怎么红了,跟个猴屁股一样,咱后山也有只猴,哪天我把它抓来,用你的脸和猴屁股比比,看看谁的红,啊,哈哈哈……” “咚”,陈汶挺住不叫,被自己憋晕过去。 “哎呀,小师弟,小师弟,我开玩笑的,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欺负谁去啊。小师弟~” 陈汶最后听到的是狗屁师兄喊自己,自此失去意识。 庞师兄掐人中、泼水、按心跳,就差嘴对嘴呼吸,终于把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小师弟弄醒。 “牛,你牛,嗨,小子,有骨气,希望你以后也这么有骨气,呵呵。”疲累加上惊吓,庞师兄一身汗。 “我不要待在山上,我要回去,我要下山,我要给我娘报仇。”陈汶醒来大声喊叫。 “乖乖,别叫了,我服了你了,报啥仇,青山上来没师父的允许,谁都不能下山,”庞师兄不想眼前的小孩子再瞎闹,极力安慰,“你个屁大点的孩子,文武都不会,能报什么仇,等你练好武,通过考核再下山吧。” 陈汶本就知道自己下不了山,癫狂状是做给庞师兄看的,听到师兄说到“考核下山”,渐渐收起表演,询问怎么个考核,怎么个下山法。 “我是服了你,你也不体谅师兄身子虚,折腾这玩意干什么。” “你快说,哎呦,我头又疼了。” “好好,你别疼了,我说还不行嘛。下山有两个可能,一是登上青云山的峰顶,通过考核,真正成为青云弟子,自然有下山的机会。二是,咱们师父法外开恩,同意咱们下山探亲,但是不能往外说自己是青山弟子。” “登山有什么难的,你没登上去吗?”陈汶反问。 “唔,”庞师兄不好意思,“等你练了功法,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陈汶第一天上山在屎尿屁的狼藉中度过,自己从此就要过上山中不知岁月的日子了。 第二天一早,陈汶还没睡醒,被师兄从卧室拎到厨房。 “喏,这盆萝卜,削了,还等着吃饭。”师兄把手里的刀往盆里一扔,吩咐道。 陈汶看着便宜师兄越过自己,出了后门,自己无措的站在原地。老曹讲的江湖故事不都是少年青衣怒马,仗剑江湖,扫平天下不平事,何等快意。自己是不是进了假的门派,还是进了贼窝,自己就成了打杂的下人? 陈汶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愣站一会,只能拿着刀,坐在凳子上,削萝卜。这里的萝卜好像和家里的不一样,家里的萝卜从自家的田地里拔出来,洗一洗,刀一削,皮跟着刃就下来。可是这里的萝卜,皮特别厚,陈汶必须用很大的劲才能削掉一块皮,一根萝卜要耗自己八分的力,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削个萝卜会气喘吁吁。 陈汶认为是手里的刀不够锋利,起身转了一圈厨房,想找磨刀石磨一磨,没找到。用手摸摸刀刃,似乎没有太钝,拇指能感觉到刀刃割手的微微刺痛感。拿起第二个萝卜,上去第一刀,还是很难,要使两次力气,中间停顿一下,才能削下一块皮。刚才看师兄削萝卜可简单,一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长条,三两下削完一个萝卜。 陈汶翻出师兄刚才削掉的萝卜皮,自己看看,果然是从头到根的一条,不带拖泥带水,好几条的大小、粗细都是一样的。想不到,在山上削个萝卜都不是普通的活计。哼哧费了老大力气才削了几个,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有的地方削的厚了,有地方皮在贴在萝卜身上。 师兄挑着水回来的,该是陈汶这样的小身板不适合大大的扁担,师兄才没有安排自己出门挑水。又或许怕自己吓跑,回不来,不让自己出门? “哗啦、哗啦”,师兄把两桶水全都倒进水缸里,放好水桶和扁担,走过看看陈汶的成果。 “这就是你削的萝卜?这能吃?看不见我是怎么做的?”师兄很不满意,和自己削的差太远,连两分像都没有。 陈汶低着头,不看师兄的眼睛,自己的成果确实不好,很不好,本以为简单的工作,自己却连个萝卜都解决不了。 “你的手是废的?给你刀了都用不好?”师兄拿过陈汶手里的刀,顺手捡起一个萝卜,刷刷几下,只掉皮,不坏芯,堪称艺术的手法。 “看见没,到这种程度才算合格,糟蹋这么多吃食,等做好了全给你自己吃。”师兄不带威胁的威胁。 “拿着刀,托好萝卜,刀如三分,慢慢呼气削下,哪有多难?”师兄把刀给陈汶,“你试试。” 陈汶有疑惑,呼气削下?自己不都是憋着气才有力气,呼气怎么还有气力? 估摸着入刀三分,轻呼气息,往下削去,果然轻松了几分。 第4章 顺逆而行 用师兄的方法削萝卜果然省力气,只是这是啥原因,憋气用力不管用,呼气却有用?常人的做法都是用力的时候,憋住一口气,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到一点。在家乡的时候,看村里人农闲的时候摔跤,一个个都要用红绸子把腰束起来,据说是锁住力量。绸子一定要系紧,要不然腰力松松垮垮肯定扳不倒对手。可现在和以前的经验正好相反,先散去力气,反而用刀顺畅。 陈汶抬头望向师兄,想知道是个怎么回事。 “想知道啊,叫师兄,叫师兄我告诉你。”师兄笑眯眯的说道。 陈汶看着师兄的笑容,眯眯眼,总觉的不怀好意,有股凉气从背脊产生,顺着脊椎一路往下,到了臀部,菊花一紧,受不了。陈汶做如针毡,屁股地下的板凳好像长刺了,不舒服,一点不舒服。 “呵呵,小孩子懂得不多,想的到不少。”师兄也不点破。 安静了一会,陈汶还是想知道,好奇心重是小孩子的特点。 “师兄!”陈汶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 “嘿嘿,想不到我庞胖儿也有师弟了,在厨房厮混十几年,总算熬出头了啊。”师兄充满自我的感动,好似要脱离苦海。 “青山和江湖门派不同,江湖上争勇好斗,喜好争出个我强你弱,为名为利。可是咱们大青山不是这样,咱要的是修炼自我,省察内己,由内及外,道法自然,顺从造化。常人束腰聚力,在咱青山看来不过是逆血而行,将自身血气集中到一点,虽可暂时获得一点气力,等散去血气,就是对自身伤害。”师兄说着青山的法门,也看到了陈汶的内心变化,“你可想想,凡是汇聚血气于一点,哪有长久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所谓练武之人不都是逆法而行,不得要领。” “啊!”陈汶被震到了,练武竟然是不得要领,这和以前的说法太不一样了。 “也不能全这样说,武者,刚柔并济,外人为争斗只练刚,不练柔。到了一定年纪懂得以柔而存,可惜年纪已大,再想守精练气,难上加难啊。”师兄继续说道。 陈汶听着师兄的话,一脸茫然,什么刚,什么柔,有的吃、有的睡,不就能活下去吗? “你现在不能理解这些就算了,以后会体会到的。先把萝卜削了,记住一定要呼气再削,不可逆法而行。”师兄见自己的小师弟不能理解,结束言语。 陈汶懵懂的点头,理解不了师兄说道是什么东西,茫然中觉得师兄说的好厉害,都把外边练武说的全没用。 陈汶低头削萝卜,呼气用刀,虽不能一下削到底,但能比之前更好控制刀刃。萝卜不像之前那样难削,只是比普通的多使点力而已。 一个、两个、三个……陈汶慢慢沉浸在厨房的作工,除了呼气的时候削的舒畅,发现自己收刀的时候,连吸两次气,再呼气下刀,会更省力气。 师兄在旁边看着,还算满意,不能举一反三,但可自我调整,也算有智慧。 陈汶尝试着各样的呼吸方式,保证呼气的时候刀也随着气息往下落,呼的有多慢,下刀的速度就有多慢。 开始的时候,一口气憋不住,中间必须停顿一下,吸口气再继续,等第二次呼气的时候明显没有第一次呼气时用刀顺利。试了几次,一口气总是不够用,需要中间换气,到底那里出了问题?削了十几个萝卜以后,陈汶的气息越来也不够用,手臂的酸痛还能忍受,然而肺部却异常憋闷,总感觉什么东西堵在胸前,没办法吐出来。越往外吐,反而越觉得堵的厉害。从外表看,陈汶的吐气越来越顺遂,可吸气的时候从一次吸到底变成了分两次才能满足自己肺部的需要。 出现的现象让师兄觉得是正常的,可是当事人却不这么觉得。胸中的垒块越积越多,似乎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憋住。陈汶倔强的性子上来,不能让师兄给看扁了,自己也是第一次得到指点,不能上来就被轻视。 陈汶越坚持,越难受,眼前渐渐变的模糊,到了一定地步,“砰”一声倒在地上。 师兄被陈汶倒下吓一跳,削个萝卜怎么还能摔倒?师兄赶紧上前蹲下查看自己好不容得来的小师弟。不看不要紧,师兄受了二次惊吓,小师弟的脸一块红、一块紫,就像溺水的人,使劲吸气却没有空气进入。这是怎么了,自己教的就是当年师傅告诉自己的啊,怎么用在小师弟身上就出问题了呢? 眼看着小师弟喘不上气,快要活活被憋死,师兄也没好的办法,想起拍背能舒畅呼吸,使劲拍小师弟的背部。 陈汶被师兄的重手一拍,“哇”一口吐出一大口粘痰,稠腻稠腻,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师兄看小师弟吐出东西,似乎是通畅了,接连几下重手,把陈汶拍的连着吐出好几口痰。听到小师弟开始干呕,师兄才停下来。 “师兄,师兄,你不要杀我啊。”陈汶没力气的说。 “我没有啊,我没有。”师兄急忙否认。 “疼,疼!”陈汶微微抬头表示后背疼痛。 师兄看小师弟后仰的头部,才想起来光顾着救小师弟,自己下手没个轻重。掀起小师弟的短衫,后背上明显有几个手印叠加在一起,开始出现浮肿的迹象。师兄用指头朝着红手印的地方按了按。 “疼,疼,疼!”陈汶再次被刺激到。 “没事,只是皮肤肿了,休息几天就可以了。”师兄虚心的说道。 陈汶没有理师兄,从刚才憋气,胸部出现垒块,到被师兄拍出浓痰,再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自己已经完全没有说话的力气。刚才被师兄碰到伤处,才有自然的痛觉反应。 师兄说是皮肤肿,自己知道下手确实重了。小师弟后背的肌肉被自己拍伤,要不然不会出现大范围的红色。现在只是浮肿初现,再过半日,恐怕小师弟的背上就要出现个肉坨。幸好自己无意识的没下死手,骨头没出问题,要不然小师弟来第一天,就被自己这个师兄拍废了。 第5章 对抗热痛 和庞师兄预料的一样,当天晚上陈汶的背上肿的像个小小驼峰,如此瘦弱的身子哪里来的血气能淤堵成这样。庞师兄拍的疼,陈汶不敢躺卧而睡,只能够侧过身子,尽量不碰触后背的淤肿。 后背差点被拍断骨头,前胸却得了好处。连续吐出痰液,陈汶感觉自己胸腔里清清爽爽,从没有这样的舒畅感。自从娘亲逝去,自己被当做野狗抛在外地,内心一直有积郁存在,平时不彰不显,当换气用力的时候,积郁喷薄而发,化作积痰堵在胸腔。抑郁情绪化作实物,陈汶从未经历,也不知如何处理,要不是庞师兄无师自通的以损师弟八百救师弟一千的法子,用力拍出稠痰,陈汶的可能被自己的痰液呛死。 世间郁郁寡欢之人,往往要积年累月才能由气化病。沉闷的情绪缓缓腐蚀人的内脏,当病从内生,也是是回天乏力之时。陈汶应该感谢这次凶险,自己内部不曾察觉的蚀骨毒药,就这样在机缘巧合中被师兄的大手拍了出来。 现在的陈汶想不到这些,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胸部会通透舒服,偶尔还要咳嗽一下,继续把剩余的小痰液吐出来。 前半夜的咳嗽是爽快的,后半夜则是冰火两重天。 后背火辣辣的疼,咳嗽一声震动身体,带着后背如同被人用手拨弄伤口,疼上加疼。陈汶被后背的疼痛激醒,背部的灼热感蔓延至整个身体,只有胸口的清爽能与之对抗。陈汶同一个身体,胸前背后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犹如前冰后火,人在冰与火之间煎熬。 痛的清醒,再煎熬的失去意识。这一切的根源是庞师兄教的呼吸吐纳之法,陈汶迷迷糊糊的呼气吸气,疼痛好似降低,但依然存在。没有意识的忍受,疼到一定程度稍微清醒一下,然后再陷入昏迷,如此反复。 不得不说人的身体足够坚强,痛苦的多了,身体反而逐步适应。陈汶在反复的折磨中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庞师兄教的呼吸法似乎管用又似乎不管用,反正都是靠着自己后背骨皮撑着。 庞师兄教的东西既然能帮着自己削萝卜,不应该不起作用的,是不是自己忘了什么?慢呼一次,分两次吸气,和削萝卜的时候一样,作用不是太大。 好像,手上没有东西握着,太轻了,不够重。陈汶想试试,手里拿个东西。艰难的翻个身,伸手用力够桌子上熄灭的油灯。手伸的太长,牵动背部的伤处,一个没忍住,陈汶直接摔在地上。亏得是肋骨着地,后背不是受力点,不然这下又要疼晕过去。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一会。忍过震动牵扯的痛楚,一下一下,迟缓的爬到桌子根,在用手向上拿油灯。桌子应该是偷工减料做的,矮,便宜了受伤的陈汶。陈汶一把握住油灯的柄,半趴在矮桌上大口喘气,缓慢调整呼吸,一吸二进,一下再一下,没有用啊。 夹在中间的人儿,悲伤不止,费了老大的劲,是无用功。 “到底哪里出错了,哪里出错了,”陈汶带着哭腔,呢喃,“没有必要这样折磨我吧。我只是想报个仇,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我娘亲也是人,我想给娘亲,给娘亲……” 情绪崩溃是在承受痛苦努力后的求而不得。作为小孩子的陈汶,比起平常的孩子已经算是坚强的,此时到了伤心处,男儿泪垂垂下落。 呜呜唧唧哭了一会,后面火辣辣感觉不允许陈汶沉浸在悲伤里,直接把人拉回了现实。忍受,陈汶只能被动的坚持,试着思考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也许,是,刀,对,刀,削萝卜的刀,那才是关键。灵光一现,陈汶仿佛抓住了事情的脉门。 积蓄力量,适应再适应,摇摇晃晃走出卧室,来到厨房的案板边,拿到那把万恶之源。 万恶之源,你恶归你恶,先给我力量吧,爆发吧,小宇宙。 陈汶当然不知道小宇宙是啥,拿着刀,入手冰凉,和胸腔的清爽不同,刀把上是沁人的凉。若是和背上的火热疼痛比较,正好是相反的一对儿,唯一相同的是都会让人感觉到痛。 吸、吸,呼,慢慢来,吸、吸,呼……有用。十二次下来,手上的冰凉传导到背部,压制灼热的感觉,疼痛也跟着下降。 舒服,陈汶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嘴巴不自禁发出舒爽的哼声。身体像是在热水池里披上一条冰水绸巾,贴在哪里,哪里舒爽,自然而然的发出声音。但,发出声音痛快了,却打乱了吐纳的节奏,背上的火热立刻转土重来,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陈汶秉持内心,压下想要叫唤的欲望,再次把精力集中在呼吸上,重复刚才的操作,又是十二次,后背的火热才缓缓消退,可比第一次消退要慢一些。 两次对抗疼痛的差别,陈汶能明确感知到,第一次的热疼已经减退到肩胛骨的周围,第二次却只能到腰的上半部分。看来,吐纳这种事情重要的在于第一次和持续,中间要是有打断,效果还会有,却有所消减。 这种情况和自己削萝卜的时候似乎十分相似,自己削的时候需要换一次气,等换完气,再往下感觉阻塞比第一口气要大上一些,而且不容易控制刀的走向。 陈汶心里从眼前对抗身上的痛楚,想到自己削萝卜的状况。 也就是说,吐纳应该是一呼一吸,尽量不要有间隔,这样才会有最大的效果。 陈汶思考到这,感觉自己摸到一些诀窍,准备尝试一次。 轻吐气,再慢吸,一次吸,坚持住,慢点,不要中断,要连起来。陈汶边做边鼓舞自己。 成了,一次呼一次吸,果然背上疼痛的范围有一点儿的缩小,很小很小,但自己感受的分明,两者之间的界限就像被两条绳子标记,非常清楚。 再来,呼,吐尽,吸,缓缓吸,有用。 陈汶正适应新的吐纳,突然一股气息从自己肺部网上顶住咽喉,剧烈的咳嗽不期而至。 第6章 一呼两吸 “咳咳咳”,连续几次,没有东西出来,就是感觉胸腔的内脏在蠕动,顶住的气息随着内脏剧烈颤动向上移动,到了喉口,一下喷发,听起来和干呕差不多。 呼吸的节奏再次被打乱,强迫自己尝试不能掌握的吐纳方法,导致前功尽弃。背上的疼痛不仅没好,反而因为气息紊乱而更加剧烈,范围也在扩大。 气管里的气息喷出去,陈汶重新调整呼吸的节奏,继续吐纳,忍住后背的热疼,等待好转的那一刻。 这次的尝试虽然比较惊险,可也得出一些结果。首先,气息连续是可能的,一呼一吸应该才是正确的吐纳方式,自己因为不确定的原因,还不能承受一次呼吸循环的压力。第二,手握中的刀确实有帮助自己减轻疼痛的功效,只要配合庞师兄交代的吐纳方法,背上的痛楚可以慢慢消除。第三,吐纳从开始尽量不能中断,十二次为一个组合,疼痛才能得到明显的压制,那么十二应该是一个关键点。 陈汶从自己的尝试和失误总结出各样的可能,其中有明确的,也有不太明白的。不过,削萝卜的刀肯定是个好东西,特别是对自己这种还不算入门的人来说,它能算得上是手把手教导自己吐息的老师。 两段吸气,一次呼气,保持节奏,手心的凉意缓缓传到至背部,扩散性的疼痛先消失,凉意逐渐往热疼的中心前进。陈汶感觉身上的凉意好似排列整齐的军队,围绕住后背肿胀的位置,从外至内逐渐收复失地。跟着呼吸,自己的感觉也在朦胧,有点睡着的感觉,可身上的变化又会清晰反馈给自己,仿佛自己是指挥军队的将军,正挥斥方遒,准备击败身上的破坏者。 陈汶的想法不算错,吐纳往往需要各样的方式配合,庞师兄教的不清不楚,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庞师兄把吐纳的方法直接传授给陈汶,但没有先查看陈汶身体的内部状况,不理解陈汶的身体还不能承受吐纳带来的冲击。 即使是对身体再好的东西,一次吃多了也会要了人性命。陈汶的积郁,自己不曾发现,庞师兄不知其然,直接使用吐纳的方法引发需要好几年才会爆发的忧思躯症,差点要了小师弟的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陈汶从死亡线上被“拍”回来,身体不得不承受被“拍”的后果。倘若正式进入青山练武修行的人,当夜肯定有人在身边护法,可惜庞师兄十几年在厨房干活,从未有过自己师兄弟,护法也不曾经历,放着受罪的小师弟在厨房里面独自受罪。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陈汶虽然受了罪,然而从自己身体的变化里,感觉到了青山功法的强劲。简简单单的呼吸吐纳之法就能使第一天上山的自己感受到练武修行的妙用。自己还没有正式拜师,只是吐纳就能有如此神效,要是正式学了青山的功法该有多厉害。 至于为什么必须握着手里刀,陈汶想不明白,到底是手里刀有独特神异,还是其他器武都可以,还需要以后验证。 青山上和山下不一样,手里的刀,用的呼吸之法,都是山下没见过的。能学到代表着有希望,总会有自己为娘亲报仇的那一天。陈汶在自我安慰中沉沉睡去,为了能缓解身上的疼痛,即使在睡梦里也保持着二吸一呼的节奏。 “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就下床了。”庞师兄的声音不客气的钻进陈汶耳朵里,“要不要站个桩,立个把式啊。” 陈汶没睡醒,带着起床气,满脸的困倦,看着师兄的眼神不善。 “哟,睡了一夜,长能耐了,敢跟我瞪眼了?”庞师兄这个混不吝的主,直接瞪回去,“再看,老子把你背打断。” 提到后背,少年人想到昨夜经历的曲折,低下头,默默认怂。 “这才对,年轻人要知道好歹,我年长讲武德,不跟你一般见识。怎么样,看你在这站着,能干活了吧,咋,继续削萝卜。” “我,还不行,疼。”陈汶现在这个状态不敢逞强,从被惊醒的恼怒中抽身,赶紧推辞。 “跟个娘们似的,还疼,你以为你是……” “你说的娘们是谁啊?”从门外传来质询的声音。 应声,一个小姑娘推开门走入厨房的院中,看着打扮,年龄应该不大,但从庞师兄听到声音后的谨慎,来人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 “三师姐啊,怎么有空到我这小破屋来啦。”庞师兄当做刚才的话没说,直接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看不起女人啊?”这个三师姐显然不是好糊弄的。 “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庞师兄的否认三连用的也是炉火纯青。 “呵呵,”少女轻蔑的笑了笑,“要是大师姐听到你的话,你说会怎么样啊。” “你别瞎说,我啥都没说,你不要诬赖我。我对大师姐可是敬仰至极,除了掌门,就大师姐最好,她是我们众师弟的明灯,是我们的楷模,是……” “别说了,太恶心了,你说的都是假话,言不由心,怪不说这些年只能呆在厨房里出不去。” 三师姐的话直接戳进庞师兄的心窝,庞师兄在厨房蹉跎十几年,错过了最好的青春年华,以后成就有限,不说回家光宗耀祖,还能不能下山都成问题。 三师姐绕过被戳心窝的庞师弟,到陈汶身边,观察这个刚上山的小家伙。 陈汶静静看着,青山上的事情自己啥都不知道,最好不说一句话,省的引火烧身。三师姐走过来,眼神灼灼,看的陈汶不舒服,陈汶第一眼和三师姐眼神相对,一瞬间自己好似掉进了万花筒,眼前光线闪烁,脑袋晕晕乎乎。 站在师姐身后的庞师兄撇撇嘴,不管自己小师弟的死活,由着三师姐在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小师弟身上使用摄神术。 陈汶脑袋里眩晕,还能有一丝的清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使用一呼两吸方法,尝试着和手里的刀建立联系,对抗脑海里的翻腾。 第7章 三师姐的诡诈 “师弟,谁教你的吐纳啊,嗯~”三师姐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陈汶的心里毛毛燥燥,又不懂是怎么回事。 陈汶看看师姐身后的庞师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庞师兄脸上有点点的痴迷,眼皮硬撑着,没到睡觉的时间,却出现快要睡着的样子。 “你不说也没事,但是,”三师姐突然提高声音,“私下偷学青山的功法可是要被绑去受三刀六洞之刑。” 陈汶才被师姐的声音撩拨的毛毛的,师姐瞬间的转换,吓醒了自己。心底想要长出的草尖尖被刺耳的声音掐断,还有连根拔除的趋势。 庞师兄也被三师姐的声音惊醒,尴尬的看着自己伸出往浑圆去的手,不自然的虚抓两下,悄悄的收回来,藏在袖子里。 “三师姐,你不用诈他,小师弟虽然还没正式拜师,可在厨房打杂,咱青山的东西,普通人可收拾不了,我只是指导他点小技巧。”庞师兄用反驳伪装自己的龌龊。 “那你就能把青山的法门教给一个没拜师入门的小子,你当青山的门规的?”三师姐好不客气。 “我不是说门规,我也没教法门,只是,只是让他学会吐纳之法,好干好厨房的活。”庞师弟被三师姐逼问,一时乱了分寸,跟入三师姐的圈套中。 “那就是说,你还是教了?青山的法门不管大小,只要不经过师傅的允许,就不能私下传授。你以为来个新人,你就成师兄,可以为所欲为了?庞胖子,看来你是想试试律法堂的规矩。” “我,不是,我……”庞师兄被三师姐一吓,不知怎么反驳。 青山既然让人上山,基本都会纳入门下,只是在正式拜师之前,很少会有人先传功法。上山后拜师仪式很快就会举行,没人会抢在自己师傅之前先传给上山的师弟功法。要是先于师傅传法,那不是明摆着要篡位的意思。 但是,庞师兄十几年没有过小师弟,上面都是师兄师姐,来的新人都是别人家的,见自己叫声“师兄”,可毕竟不是亲的。这次好不容易来了新人分在自己手底,只要拜师就是自己的小师弟,庞师兄兴奋的忘了规矩,越俎代庖。 “庞胖子,你私传功法,肯定要被戒律堂依规处分,严重的话,废出武功驱逐下山,轻了也少不了面壁思过。”三师姐依依不饶。 “我,我……”庞师兄急的更说不出话。 “三,三师姐,我没,我没学功法。”陈汶弱弱的插嘴。 “谁是你三师姐,别乱认,就算上了山,没有拜师的,都不是青山的人,你算哪根葱。” “我,”陈汶语无伦次,“不是,我没学,我真没学。” “小弟弟,你可别为了眼前这个胖子说谎。要是你不知情的学了,顶多被夺去这一点功法,算不得大事。要是你说谎欺骗青山,你的小命可就不一定能保的住了。”三师姐手指托着陈汶的下巴威胁道。 “我……”陈汶被吓住,自己上山没学到东西,还要把命给搭进去。 “我就知道,哼哼!”三师姐的语气似乎有所指。 “我没学,”陈汶鼓起勇气,坚持说道,“庞师兄只让我削萝卜,没教我功法。” 陈汶的声音是吼出来的。 庞师兄看着眼前这个没拜师不算小师弟的小师弟,有了一丝的感动。 “那好,我来试试你。”三师姐话音未落,濯濯玉手拍向陈汶的胸前。 “不要!”庞师兄来不及阻止。 “叮当”一声,陈汶手里刀落地,人也被击飞出去。 三师姐露出疑惑的神色,还真没有学东西,也对,就一夜根本学不会什么东西。 庞师兄赶紧查看小师弟的伤势,千万别打坏了啊。 “哼,算你说的实话。”三师姐转过身子,往门口走去,“庞胖子别忘了送绿豆糕过来。” “去你的绿豆糕,冯芊芊你给我等着,我回头就去找师傅。”没了律法堂的威胁,庞师兄壮足胆气,三师姐也不叫,抱着小师弟威胁。 “哼,有本事你就去叫,看看谁怕谁。”三师姐像个傲娇的母鸡走出了厨房的门。 陈汶被三师姐一掌打飞,晕倒在地,现在又被庞师兄搂着伤口给疼醒了。 “放开他的后背。”苍老的声音传来。 师兄的手抽回去,陈汶终于不用再被自己粗糙的师兄折磨,估计后背肿的更厉害了吧,糟心! 刺激不在,陈汶再次陷入虚晃的世界,沉沉睡去。 “你去把他送进房里,回来再受罚。”清风旋转,一身灰色长袍的老者出现。 “是,师父。”庞师兄低下头,乖乖的照做。 “哎,你搂着脖子和腿啊,你还想让你的小师弟疼醒?”师父看着不争气的徒弟,气不打一处来。 “哦,哦,哦。”庞师兄手忙脚乱的搂住小师弟的脖子、腿,原来刚才小师弟说的是后背疼啊。 陈汶可怜的红肿再次被庞师兄摩擦,即使在昏厥中也不禁发出哼声。 “唉~”老者叹口气,生无可恋。 熟睡的陈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等清醒过来,屋里已黑沉沉。 陈汶试着感受背部的疼痛,已经好了很多,只有抬肩时会隐隐作痛,热辣的感觉却不剩一点。虽然被三师姐一掌击飞,自己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和庞师兄火热的“掌印”完全不一样。 醒来默默坐在床上,静静等待起床气过去。陈汶在这段时间里回想起师姐的那一掌,似乎不是要试探自己,反而是帮自己解决身体的伤势。庞师兄给自己带来的是皮肉伤,昨夜疼的自己睡不着觉,被三师姐打过以后,倒是睡的安稳许多。 陈汶不知道,三师姐不是刚刚才进的院子,在陈汶握刀站着抵抗热疼的时候,师姐已经来了。陈汶沉浸在吐纳的沉寂当中,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多了个可爱的小姑娘。师姐年龄比陈汶大,个头却不比陈汶高多少,显得小巧玲珑,好奇的绕着刚上山的新人转了一圈,想认识一下。 不曾想新人不理自己,三师姐立马给陈汶挂个标签——嚣张。三师姐走到陈汶的正面,细细观察陈汶的面相,还是小孩子的样貌,骨未长成,眉间带有积郁,两颊有下陷,眼部轮廓呈丹凤状,天庭不满,不是个练摄神的料子。 三师姐查看陈汶的同时,听着陈汶有节奏的呼吸,露出笑容,根骨不强,悟性不错。陈汶的吐纳非常粗浅,吸气不能一次呵成,还需分两次,吸与吐之间的换气界限太过明显,在争斗中就是破绽,呼吸的气息不稳,时长时短,精神不够集中。尽管存在诸多问题,看在小子只是第一天上山,能领悟出吐纳方式,脑袋还可以。 陈汶的肩头不时轻轻抽搐,眉间的皱纹不散,这让三师姐很纳闷,小子做的什么可怕梦,吐纳都安抚不了心境。微微颤抖的肩头,吸引三师姐往陈汶的肩背查看,掀起陈汶短衫,后背的红肿触目惊心。这是谁干的?普通人挨这么一下要伤筋动骨,看小子的背上不止挨了一掌。 仔细瞅瞅,这掌印不就是庞胖子练的铁掌,庞胖子功夫不到家,才留了小子一命,若是铁掌到了第二层境界,这几掌不是要把小子拍成烂泥? “这个庞胖子不知好歹,下手没轻重。”三师姐小声说道,不能打扰小子。怪不说小子的吐纳练的这么快,要不是靠着吐纳气息抗住伤势,这小子以后的练功路就断绝了。 三师姐抬手准备帮助陈汶渡过难关,刚要运气发力,想到伤势虽然危机但不致命,这也许是小子的一次机会,自己要是出手相助,解决问题自然不在话下,可小子可失去了肚子和掌力对抗磨炼自己的机会。再说,这小子的伤势不要命,还没到需要急救的时候,等需要自己出手的时候再卖个人情。 死胖子也真是的,自己小师弟都这样了,也不在身边护法,要是小子撑不过去,人可就废了。三师姐心中抱怨,跃上屋顶,不干扰陈汶,静静等待。 三师姐话虽说的不好听,事情却做的很实在。自己夜间偷偷跑到厨房想找些食物满足突然出现的口舌之欲,想不到碰到陈汶用吐纳之法对抗伤势,三师姐立即判断出情况,为陈汶护法。 庞师兄现在还在自己房里呼呼大睡,不晓得外面小师弟身上正发生的凶险之事。 等庞师兄起床,来到厨房,打扰陈汶对抗伤势,才上演了三师姐威胁两人的一幕。 庞胖子不知夜间的事,不知陈汶身上伤的程度,不知三师姐彻夜护法,也不知自己的师父凌晨回山,看到了事情的全部。懵懂无知粗糙庞胖子真是名不虚传,待在厨房十几年一点也不冤。 第8章 拜师 前因后果,师父也没完全弄清楚,这个自己要来的小徒弟怎么会上山就伤,呼吸吐纳怎么学会,大弟子又在其中做了什么? 让大弟子把人送进屋里,师父询问整件事情的经过。 师父的疑问在庞胖子颠三倒四的回答中逐渐解开,自己即将要收入座下的小弟子竟然能根据大弟子的几句提醒学会了一点点吐纳之法。庞师兄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对于已经浸淫武道大半辈子的师父来说,这是多好的思慧,虽比不上青山上的顶尖弟子,但自己能收到这样悟性的小子,是走运了。 庞师兄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弟子,庞胖子,是没人要的弟子。师父当年很早上山,跟着世外人学习武道法门,曾得到世外人亲自的指点。可惜,前几十年的努力不仅没能跟上自己的“恩师”,反而被越甩越远,甚至逐渐看不见“恩师”的身影。 既然跟不上“恩师”的步伐,也不能占着青山的峰头不做事情,只好象征性的收个弟子。庞师兄这个各个山头都不要的人,就被分来师父这里。师父追随更高的武道,给庞师兄教导的不多,也不在意自己这个大弟子的前途,放在厨房里十几年。 这十几年里,师父不定期来厨房看看自己的弟子,一年能见个几回。师父也曾考校庞师兄的功法,头两次差强人意,后面越练越慢。教的不高兴,学的也没心气,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师父,小师弟他……” “闭嘴!”师父正在恼怒中,好不容易来个弟子,却差点被自己这个傻大徒弟给打废了。 “我,我……”师兄吓得不敢说,可想到自己需要小师弟,壮起胆气,“你别赶小师弟下山。” “赶你下山,也不会赶新来的。闭嘴吧,等人醒再说。”师父完全失去说话的欲望。 陈汶醒来,感受自己后背的疼痛,好了太多。三师姐那一掌不仅没伤到自己,似乎还帮着自己缓解了伤势。 下床,推开门,已是黑夜。门外有两个身影,一站一坐,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 能看的出来坐着的是庞师兄,站着的是哪位? 虽然看不到站着人的表情,可对方看到自己能轻松过来,绷直的身影似乎有了点松垮的感觉,就像心里放下了东西后的松快。 走到跟前,庞师兄低着头不理自己,陈汶在庞师兄这里的得不到暗示,向站着的人投出困惑的目光。 黑天,无月,陈汶站在院中,师兄坐在厨房门槛上,第三人立于门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你叫陈汶?” “是。” “跪下。” 陈汶没有迟疑,双膝跪地。 “青山收徒不问出身,只有有缘皆可进入青山练武修道。今日你进入青山,要以自己性命起誓,入我青山,遵我青山之规,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 “青山之规,一不可随意杀生,二不可强人苟且,三不可贪恋世事。不求眼目之欲,不求肉身之欲,不求己心之骄。你可做到?” “弟子做到。” “你既入青山之门,与山下往事皆可断绝,以体悟道心为重,修众妙法门,道法自然,你可做到?” “弟子……做到。” “我青山虽建立不久远,也是中土道法分支,不求人间显贵,但问道法长生。今日既入我门,伸出手来。” 陈汶伸出左手,右肩的疼痛影响自己的选择,惯用的右手反而下垂不动。左手中指指尖一痛,一滴鲜血缓缓流出,凌空飞向师父,到了陈汶和师父的正中间,慢慢旋转一周,突然崩散,不留一点痕迹。 “今天的誓言并不会真正束缚你,但世间万物皆有定法,有因必有果,你出言起誓,已有因,若违背誓言,必承果之重。” “是,弟子记得了。” 陈汶的拜师仪式在厨房的门前,一师、一兄、一弟,就此结束。 没有吹拉弹唱,没有宾客如云,没有焚香祈祷,来的人愿意来,收的人愿意收,一切符合自然的缘法,师徒自此成。 陈汶真正上山一天两夜,对青山可以算是毫无了解,遵从自己的内心,立誓入门。 师父十几年只收过一个徒弟,眼下这个是自己的第二个弟子,也可能是自己关门弟子,随法而行,见了第一眼,收徒入门。 庞师兄作为见证人,不太聪明的脑袋也意识到今天仪式的意义,顺从本心,随法自然,入门修行。 “陈汶,你既已入山,正式拜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青山的弟子。青山和别的门派不同,其他门派说是传承,不过是争勇好胜的小道,和山下江湖走夫并无二致。但青山不同,内求己心,外法自然,到高深处,参悟造化,天凡无差。”师父说的时候仿佛看着先行人的身影。 师父走出门,一身灰衣,身材清瘦,脸色苍白,看起来并不像练武之人。 “师父上山五十余载,追寻你们师祖步伐,可惜,年老体衰,已力不从心。”师父说的难过,“你们师祖据说来自中土,传下的功法,但师祖从不谈中土之事,你们以后若是有缘见到祖师,中土的事情不提也罢。” “是,师父。”陈汶低头回答。 “嗯?”师父没等到大徒弟的声音,细细听来,自己的大徒弟已有了轻轻的鼾声。 “唉,你这个师兄,懵懂无知,想的太少,你不要怪他。他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说出来不怕你这个当小师弟的笑话,你这师兄当年上山是没人愿意要的,为师看他可怜,便收在座下。想不到十几年过去了,性子还是如刚上山一般,毫无改变。” “师父,师兄不错的,他教我的呼吸的方法,很有用。” “你不用给你这个师兄说好话,他什么性子我知道。”师父不点破陈汶身上受伤的原因,“你上山一日能初窥吐纳之法,倒是出乎为师的意料,有没有什么不适之处,说给为师听听。” “现在没有,昨天……”陈汶把昨天削萝卜导致吐痰的事情说的清楚,还有师兄怎么救自己的也说的明白。 “原来如此,你这师兄倒是做了好事,只是不通事理,不知为你持续护法。来,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陈汶依言伸出左手。 “右手还疼?”师父说着二指搭在陈汶的脉上。 “嗯。” 师父在陈汶的脉搏稍稍停留,轻柔拍拍陈汶后背。 陈汶感觉暖意投体而入,和师兄的掌力侵袭不同,师父的手掌像是微风拂过,没有强烈的刺激,自己的肺部感觉痒痒的,好想接着咳嗽。 “咳咳……”陈汶连咳几声,很舒服。 “积郁伤心,但你的肺受伤更深。吐纳本是调理呼吸,内化气机,却因此你肺部隐藏的伤处,才会咳嗽不止,痰液翻涌。如此看来,昨日应甚是凶险,你挨了一顿乱拍,捡回一条小命。” “师父?”陈汶知道自己凶险,不曾想到竟然危及生命。 “不用怕,虽然还有伤处,持续吐纳,慢慢会好转,不用担心。青山功法道法自然,本就有延年祛病的功效,等你练了功法,会继续把过去伤的连根拔起。” 听到师父的解释,陈汶放下心口的大石,抱病在身总是让人忧心。 “按理说,刚入门的弟子吐纳要三个月以上才会修复腹脏,你是如何第一日就如此结果的?”师父说的轻松,眼神带有疑惑。 “是,我也说不清楚,师兄让我拿刀削萝卜,叫我配合呼吸,我就做了,然后,就行了。” “刀?哪把刀?” 陈汶不知道怎么形容,告罪一声,进厨房拿出引导自己吐纳的刀具,给师父看。 “确实有缘法,我应该想到的。这把刀看似普通,却是你师祖赐下的第一件物器。你师兄入门时,我顺手传给了他,想不到今天又到了你手里。冥冥之中,你和师祖还有关联啊。” “师祖,现在是不是在山上啊?” “我也不知道,师祖的路越来越远,师父已经跟不上了。”师父一语双关。 “师祖的路,有,多远?” “嗯,有两座山那么远。” “哦,是挺远的,我现在翻不过去的。师父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能翻过山,追上师祖的。” “呵呵,好。”师父欣慰。 “师父本姓马,一辈子劳碌的命。” “不,是渡,渡人渡己。” “嗯?嗯!” “你拿的刀到底有什么作用?” “我也不知道,拿着它,我就能呼吸的很好,就能,就能……” “吐纳?” “是的,就能吐纳。” “想不到你师祖赐下的物器还能有这样的作用,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追上恩师的脚步啊。” 陈汶摇摇头,不知意思是追不上,还是不知道。 “师父,你困了吗?” “我不困。” “我困了。” 第二日,天亮,庞师兄在厨房做好早饭,一个人默默工作,不唤醒小师弟,算是给予小师弟的补偿。脑袋笨,被师父骂了,才想起自己有给小师弟护法的责任。 陈汶睡到自然醒,出门找柳枝刷牙,这是仅有的在原生家庭留下来的习惯。 “吃饭了,锅里有。”一如陈汶上山时的对话。 陈汶直奔锅台,要用勺子舀饭吃。 “有碗,别像个乞丐。”庞师兄的话还是直率啊。 “哦,哦。”陈汶拿碗盛饭。 “师兄,我们今天做什么啊。”陈汶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吸溜吸溜的喝粥。 “别咂吧嘴。”师兄好像格外的严厉,“做饭,早饭、中饭、晚饭。” “除了做饭,没有其他事情了吗?” “嗯……吃饭。” 第8章 拜师 前因后果,师父也没完全弄清楚,这个自己要来的小徒弟怎么会上山就伤,呼吸吐纳怎么学会,大弟子又在其中做了什么? 让大弟子把人送进屋里,师父询问整件事情的经过。 师父的疑问在庞胖子颠三倒四的回答中逐渐解开,自己即将要收入座下的小弟子竟然能根据大弟子的几句提醒学会了一点点吐纳之法。庞师兄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对于已经浸淫武道大半辈子的师父来说,这是多好的思慧,虽比不上青山上的顶尖弟子,但自己能收到这样悟性的小子,是走运了。 庞师兄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弟子,庞胖子,是没人要的弟子。师父当年很早上山,跟着世外人学习武道法门,曾得到世外人亲自的指点。可惜,前几十年的努力不仅没能跟上自己的“恩师”,反而被越甩越远,甚至逐渐看不见“恩师”的身影。 既然跟不上“恩师”的步伐,也不能占着青山的峰头不做事情,只好象征性的收个弟子。庞师兄这个各个山头都不要的人,就被分来师父这里。师父追随更高的武道,给庞师兄教导的不多,也不在意自己这个大弟子的前途,放在厨房里十几年。 这十几年里,师父不定期来厨房看看自己的弟子,一年能见个几回。师父也曾考校庞师兄的功法,头两次差强人意,后面越练越慢。教的不高兴,学的也没心气,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师父,小师弟他……” “闭嘴!”师父正在恼怒中,好不容易来个弟子,却差点被自己这个傻大徒弟给打废了。 “我,我……”师兄吓得不敢说,可想到自己需要小师弟,壮起胆气,“你别赶小师弟下山。” “赶你下山,也不会赶新来的。闭嘴吧,等人醒再说。”师父完全失去说话的欲望。 陈汶醒来,感受自己后背的疼痛,好了太多。三师姐那一掌不仅没伤到自己,似乎还帮着自己缓解了伤势。 下床,推开门,已是黑夜。门外有两个身影,一站一坐,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 能看的出来坐着的是庞师兄,站着的是哪位? 虽然看不到站着人的表情,可对方看到自己能轻松过来,绷直的身影似乎有了点松垮的感觉,就像心里放下了东西后的松快。 走到跟前,庞师兄低着头不理自己,陈汶在庞师兄这里的得不到暗示,向站着的人投出困惑的目光。 黑天,无月,陈汶站在院中,师兄坐在厨房门槛上,第三人立于门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你叫陈汶?” “是。” “跪下。” 陈汶没有迟疑,双膝跪地。 “青山收徒不问出身,只有有缘皆可进入青山练武修道。今日你进入青山,要以自己性命起誓,入我青山,遵我青山之规,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 “青山之规,一不可随意杀生,二不可强人苟且,三不可贪恋世事。不求眼目之欲,不求肉身之欲,不求己心之骄。你可做到?” “弟子做到。” “你既入青山之门,与山下往事皆可断绝,以体悟道心为重,修众妙法门,道法自然,你可做到?” “弟子……做到。” “我青山虽建立不久远,也是中土道法分支,不求人间显贵,但问道法长生。今日既入我门,伸出手来。” 陈汶伸出左手,右肩的疼痛影响自己的选择,惯用的右手反而下垂不动。左手中指指尖一痛,一滴鲜血缓缓流出,凌空飞向师父,到了陈汶和师父的正中间,慢慢旋转一周,突然崩散,不留一点痕迹。 “今天的誓言并不会真正束缚你,但世间万物皆有定法,有因必有果,你出言起誓,已有因,若违背誓言,必承果之重。” “是,弟子记得了。” 陈汶的拜师仪式在厨房的门前,一师、一兄、一弟,就此结束。 没有吹拉弹唱,没有宾客如云,没有焚香祈祷,来的人愿意来,收的人愿意收,一切符合自然的缘法,师徒自此成。 陈汶真正上山一天两夜,对青山可以算是毫无了解,遵从自己的内心,立誓入门。 师父十几年只收过一个徒弟,眼下这个是自己的第二个弟子,也可能是自己关门弟子,随法而行,见了第一眼,收徒入门。 庞师兄作为见证人,不太聪明的脑袋也意识到今天仪式的意义,顺从本心,随法自然,入门修行。 “陈汶,你既已入山,正式拜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青山的弟子。青山和别的门派不同,其他门派说是传承,不过是争勇好胜的小道,和山下江湖走夫并无二致。但青山不同,内求己心,外法自然,到高深处,参悟造化,天凡无差。”师父说的时候仿佛看着先行人的身影。 师父走出门,一身灰衣,身材清瘦,脸色苍白,看起来并不像练武之人。 “师父上山五十余载,追寻你们师祖步伐,可惜,年老体衰,已力不从心。”师父说的难过,“你们师祖据说来自中土,传下的功法,但师祖从不谈中土之事,你们以后若是有缘见到祖师,中土的事情不提也罢。” “是,师父。”陈汶低头回答。 “嗯?”师父没等到大徒弟的声音,细细听来,自己的大徒弟已有了轻轻的鼾声。 “唉,你这个师兄,懵懂无知,想的太少,你不要怪他。他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说出来不怕你这个当小师弟的笑话,你这师兄当年上山是没人愿意要的,为师看他可怜,便收在座下。想不到十几年过去了,性子还是如刚上山一般,毫无改变。” “师父,师兄不错的,他教我的呼吸的方法,很有用。” “你不用给你这个师兄说好话,他什么性子我知道。”师父不点破陈汶身上受伤的原因,“你上山一日能初窥吐纳之法,倒是出乎为师的意料,有没有什么不适之处,说给为师听听。” “现在没有,昨天……”陈汶把昨天削萝卜导致吐痰的事情说的清楚,还有师兄怎么救自己的也说的明白。 “原来如此,你这师兄倒是做了好事,只是不通事理,不知为你持续护法。来,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陈汶依言伸出左手。 “右手还疼?”师父说着二指搭在陈汶的脉上。 “嗯。” 师父在陈汶的脉搏稍稍停留,轻柔拍拍陈汶后背。 陈汶感觉暖意投体而入,和师兄的掌力侵袭不同,师父的手掌像是微风拂过,没有强烈的刺激,自己的肺部感觉痒痒的,好想接着咳嗽。 “咳咳……”陈汶连咳几声,很舒服。 “积郁伤心,但你的肺受伤更深。吐纳本是调理呼吸,内化气机,却因此你肺部隐藏的伤处,才会咳嗽不止,痰液翻涌。如此看来,昨日应甚是凶险,你挨了一顿乱拍,捡回一条小命。” “师父?”陈汶知道自己凶险,不曾想到竟然危及生命。 “不用怕,虽然还有伤处,持续吐纳,慢慢会好转,不用担心。青山功法道法自然,本就有延年祛病的功效,等你练了功法,会继续把过去伤的连根拔起。” 听到师父的解释,陈汶放下心口的大石,抱病在身总是让人忧心。 “按理说,刚入门的弟子吐纳要三个月以上才会修复腹脏,你是如何第一日就如此结果的?”师父说的轻松,眼神带有疑惑。 “是,我也说不清楚,师兄让我拿刀削萝卜,叫我配合呼吸,我就做了,然后,就行了。” “刀?哪把刀?” 陈汶不知道怎么形容,告罪一声,进厨房拿出引导自己吐纳的刀具,给师父看。 “确实有缘法,我应该想到的。这把刀看似普通,却是你师祖赐下的第一件物器。你师兄入门时,我顺手传给了他,想不到今天又到了你手里。冥冥之中,你和师祖还有关联啊。” “师祖,现在是不是在山上啊?” “我也不知道,师祖的路越来越远,师父已经跟不上了。”师父一语双关。 “师祖的路,有,多远?” “嗯,有两座山那么远。” “哦,是挺远的,我现在翻不过去的。师父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能翻过山,追上师祖的。” “呵呵,好。”师父欣慰。 “师父本姓马,一辈子劳碌的命。” “不,是渡,渡人渡己。” “嗯?嗯!” “你拿的刀到底有什么作用?” “我也不知道,拿着它,我就能呼吸的很好,就能,就能……” “吐纳?” “是的,就能吐纳。” “想不到你师祖赐下的物器还能有这样的作用,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追上恩师的脚步啊。” 陈汶摇摇头,不知意思是追不上,还是不知道。 “师父,你困了吗?” “我不困。” “我困了。” 第二日,天亮,庞师兄在厨房做好早饭,一个人默默工作,不唤醒小师弟,算是给予小师弟的补偿。脑袋笨,被师父骂了,才想起自己有给小师弟护法的责任。 陈汶睡到自然醒,出门找柳枝刷牙,这是仅有的在原生家庭留下来的习惯。 “吃饭了,锅里有。”一如陈汶上山时的对话。 陈汶直奔锅台,要用勺子舀饭吃。 “有碗,别像个乞丐。”庞师兄的话还是直率啊。 “哦,哦。”陈汶拿碗盛饭。 “师兄,我们今天做什么啊。”陈汶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吸溜吸溜的喝粥。 “别咂吧嘴。”师兄好像格外的严厉,“做饭,早饭、中饭、晚饭。” “除了做饭,没有其他事情了吗?” “嗯……吃饭。” 第9章 厨房的无聊生活 “师兄,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们不用练功的吗?” “师父昨天晚上教你了?” “没有。” “练个锤子?” “我还是削萝卜吧。” “今天不用,削土豆。” 山上的生活就是如此精彩、有趣,师兄弟两个人接下来再无话可说。 厨房是个四合院,坐北朝南的是正房,里面摆满厨具,是师兄弟熬时间的地方。正房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厢房,一边是住宿,一边是粮仓。正房前有个走廊,走廊两边的屋檐下挂着各样的食材,玉米、辣椒、腊肉、腌鱼……挂在高处,不怕老鼠偷食。夜里能来厨房的都是其他山头馋嘴的师兄师姐。夜间练武或是戏耍,饿了,偷偷跑到厨房来拿走晒好的腊肉、咸鸭,自己回去生火烹煮。 青山从山脚看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从山腰看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从山顶看则是“一览众山小”。 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位置,看到的青山皆不一样。 陈汶上山被留在山腰五天,那是陈汶自己根据走的时间算出来的距离。要是从上往下看,陈汶认为的“山腰”还是在山脚的位置。现在到了厨房,才是处于半山腰的地方,在一块平整地面上起的房间。 “师兄,我们做好了,怎么给其他人送过去啊?”陈汶很奇怪出行的问题,上次自己莽撞跑出去,进了一个巷子,怎么都跑不出来。 “等他们自己来拿,我们才不给他们送。”师兄还在生三师姐的气。 “咱们门口有个巷子,怎么都走不出去,外人能进来?” “怎么进不来,那个冯老三不是进来了。” 陈汶没反应过来,脑袋转了一会,大概猜出师兄说的是三师姐。 “师兄,那,那个巷子是怎么回事,我一出去就,就回不来了。”陈汶不敢说自己遇到鬼了。 “我也不知道啊,你迷过,我也迷过。”师兄说出来自己不愿意送饭的真正原因。 “咱们以后只能在厨房出不去了啊。”陈汶泄气。 “怕啥,我都待这么多年了,你怕啥。” 又是一阵沉默,昨日入门的新鲜感被现实打击的一干二净,啥都不是。 陈汶继续体验吐纳带来的变化,右肩已不想昨天一样疼痛,后背感觉还可以,这样的变化总是好的。削萝卜用的力气大,两呼一吸,中间有间断,要分两次才能削下一块外皮。土豆正好相反,土豆皮太软、太薄,力气用多了会连皮带里削下一小块。一圈削下来,土豆少了一半体积。 “你还想不想吃,全都削完算了,浪费粮食。”不出意外的被骂。 陈汶收起两呼一吸的方法,深吸一口气,用刀的后半部贴在土豆上,缓缓呼气,顺着气息呼出的节奏,一刀到底。果然,好很多,削下来的皮只带着一点点的里肉。 “师兄,你看这个怎么样。”陈汶拿着皮像献宝。 “哼。”庞师兄拿过陈汶手里的刀,刷刷刷刷,一个削好的土豆在手中,掉落的外皮不敢说薄如蝉翼,但不带一点儿里肉的。 “你自己试吧。” 陈汶有点自闭,被打击了,这就是师父说的“懵懂无知”庞师兄?不说其他,厨房的事情上,自己没见过比他做的更好的。术业有专攻,世上镇没几个真正的笨人。 拿起刀,吸口气,继续削,陈汶下刀小心翼翼,手里拿的不是土豆,是稀世珍宝。一下,好一点,仍带点白黄的里肉,第二刀、第三刀,刀刀缓慢、稳定,赶不上师兄的水平,但比自己第一次好了很多。 一个土豆,跟来个上山跑一样,削的气喘吁吁,后背全是汗。没忍住,咳咳,肺部还没完全好。身体很疲劳,心里非常高兴,总算成功一个。 陈汶拿着削好的土豆,仔细看一圈,确实像稀世珍品,对自己来说,好东西,不仅能吃,还倾注自己的心血,若是土豆有生命,要叫声自己的师父,夸我削的好…… “愣什么,继续干。”庞师兄打断了陈汶心里的闷骚。 削好的土豆放在盆子里,继续下一个。稳心,吸气,放刀,呼气,下刀,顺纹理行走,一气呵成。一片土豆皮,晃晃悠悠,左转右转,飘落在地上。 好,接着。稳心,吸气,放刀,呼气,下刀…… 很快,更加光滑的土豆出现在手里。陈汶衣服被汗浸湿,咳嗽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一筐土豆削完的时候,陈汶头晕眼花,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前面还需要翼翼小心削皮,当自己咳的厉害,手开始抖动,坚持不住的时候,干脆顺着感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削的土豆皮虽然不如强行控制的薄,但呼吸和下手的节奏渐渐契合,身体不再像开始的时候一样用力。 不知不觉,削完土豆,手里摸不到东西,陈汶才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干完了。中间想放弃,怕自己体力撑不住,怕自己伤势复发,怕集中不了注意力,怕各种各样的理由。然而,放下理由,继续做下去,顺从自己的感觉做下去,没有过重的负担,一切顺着完成。 陈汶深吸一口气,疲倦感袭来,肚子咕咕叫,眼皮耷拉睁不开。 晚些时候,陈汶被师兄带着出了门,从后门出去。 青山在山下虽有产业,一般还是靠天吃饭,近几年山下人多了,山上的生活才好上许多。但是,没钱的几个山头大多还是靠着自己动手获取食物。 出了后门,走一刻钟,是一片菜地,种着各样的蔬菜,再远处,阡陌纵横,是田地,屋檐下挂的玉米应该是从远处的田地收上来的。饭要自己做,菜也要自己种,粮食全靠自己生产,陈汶感觉自己进的不是一个门派,怕是打着“青山派”幌子的农庄吧。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吐纳之法的神奇,陈汶根本不会相信自己进的练武之地。 蔬菜长的很漂亮,绿叶、黄果、红花、褐枝,各种色彩展示菜地生机勃勃。 “这是咱们的菜园,平时吃的蔬菜都从这里摘,”庞师兄介绍,“远处那些事田地,春种秋收,就靠着这些东西撑着咱们山峰活下来。” “师兄,我们是不是又多了一样事情?” “不是我们,是你。我上山一直干这些,不多不少。”师兄很不满意小师弟的说辞。 陈汶倒不是看不起种地,自己在被赶出来之前,家里的水田也去过,见过春种的寒冷,听过秋收的欢笑。只是,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和想象的差距太大,说好的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呢? “我上山的时候,没人要,我知道,是师父收留了我。他们说我笨,师父也说我无知,可是啊,那有怎么样呢,种地、做饭,我做的不也很好吗?”师兄低沉说着,“我就是不太甘心,十几年没下山,见不到自己的家里人,我也想他们啊。” 陈汶不知道师兄的心里还有这么细腻的情感。 “你看这个瓠瓜,以前看我娘种,我才让师父专门从山下带种子。那边的架子,我们村里都会搭,我爹搭的最好。还有,萝卜,小妹藏起来最喜欢往土里躲,跟这些萝卜一样。师弟,你说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师兄,你为什么不下山去看看他们呢?” “我也想,青山门规,没有师父的允许,下不了山。” “偷偷的去也不行?” “你出大门的巷子还记得吗,山上不安分的师兄弟们都试过,有的走不出巷子,有的感觉自己到了山脚,可最后发现自己根本没走下去。” 陈汶惊恐瞪向师兄,这和以前听过的那啥故事太像了。 “别瞎想,我问过三师姐,她说什么阵法,乱七八糟,我听不懂。” 阵法?就是演义里说的那种能困住人的阵法,八卦还是两仪? “说了你别瞎想,凭你的脑子也想学阵法,瞎扯吧你。” “哦哦,想想也不行,锻炼脑子嘛。” 陈汶还有没搞懂的事情,师兄怎么会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要你靠近我身边,你不说话,也有声音。” “啊,我在师兄面前不是一点隐藏都没有?” “也不是,你想跟我说话,我才能听见,其他的,不知道。” 青山上的人真了不得,师兄也是个神人,饭做的好,听声音的天赋也好。当年那些不愿收师兄的人,有眼无珠。 “师弟,你来了正好,赶快把厨房的东西学会,我就能下山回家看看了。” 望着师兄满脸的希望,陈汶非常羡慕,他还有家、还有念想,自己还能有什么呢? 庞师兄带着自己的小师弟四处逛荡,热情介绍各样的蔬菜,最后到田地间,说着明年教小师弟种田的话。 知道有方法能出厨房,陈汶的心松弛下来。都说自由可贵,自己要是被关在厨房里,失去宝贵的自由,日子难过。能有出门放风的机会,终归是好的。 陈汶的生活按部就班,肺里的积郁需要靠吐纳慢慢调理,做饭的手艺也要跟着师兄学习。自从拜师以后,陈汶没见过师父。院子两边的厢房是师兄和自己住,师父不住在厨房里。师兄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连个板凳都没有。按照师兄的说法,在厨房自己过,连个长时间陪自己的人都没有,要那玩意干嘛。 师兄练的功夫叫铁掌,名字听着一点不威风,好像是青山上的入门武学。每天早晨、正午、傍晚,师兄总要拿出一块石头,连续拍半个时辰。陈汶第一次看的时候,吓的心惊肉跳,师兄手掌就这么往石头上啪啪的拍,一点防护都没有,手不是要拍折了。多看几次,陈汶不在意了,拍石头对师兄的手没有伤害,石头也不受师兄的掌力影响,两个天天相互较劲,谁也奈何不了谁。 师父当年对师兄说,拍碎了石头就能下山一次,十几年,石头依然是石头,完好无损,不给师兄面子。后来,师兄气馁去求师父,师父又说,当师兄有了小师弟就能有一次下山的机会。也许,那时候,师父不曾想到自己除了“无知”的大徒弟,还会再收弟子。当时敷衍徒弟的话,现在真的要兑现了。 师父不出现,庞师兄不能离开。出了门就会迷路,能往哪里去?就算从后门走,跑的远一些,也会进入所谓阵法里,怎么走都会回到厨房的范围。师兄早已放弃偷跑的想法,安安静静等着师父。 和师兄的归心似箭不同,陈汶希望师兄能下山的晚一些。自己刚上山,能跟着学习的只有师兄,能说话解闷的也只有师兄。师父飞来飞出,来不来厨房没个准信,其他山头的人很少来,半个月里就见了两面,还没机会说上话。要是师兄下山了,自己有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第10章 下山还是留下 千呼万唤的师父终于露面,来到厨房指点徒弟的修行。师兄想着下山,师弟盼着学习武技。 师父到来,首先查看陈汶胸内的积郁,有吐纳的缓解,已然好了许多。 “小师弟上山,你准备准备可以下山了。”师父意外的爽快。 “是……师父。”真能下山的时候,庞师兄反而出现迟疑,“小师弟怎么办?” “既然是你的小师弟,你自己安排。”师父不像师父。 庞师兄转头看看小师弟,再望师父,不知道怎么选择。自己就这么走了,师弟在山上能不能适应,才来半个月,很多东西都还没学会,做饭也做不好,会不会吃饭都成问题。师父不负责任,自己不能不管小师弟,总要把师弟带好再说。 “师父,能不能等小师弟接手厨房的事情,我再下山。” “怎么,不想下山了?” “不是,小师弟刚来,山上的东西还不熟悉,种地、浇水、捉虫都没学好,我怕他糟蹋粮食。” “哼,你倒是想的多。既然不想下山,明年这个时候,你再回去吧。” “师父!”师兄急了,急躁的心等不了。 “半年后,各山峰考较,你准备让小师弟代你去?” “师父,不是,我想放弃。” “你准备放弃?” “我……”庞师兄不知要怎么回答。 陈汶在旁听师兄和师父的对话,好奇已经入门了还有什么考较? “想不好,不要急着回答。半月后我会再来,到时你再决定。这是两本修炼之法,你们照着练。”师父从手里变出两本书籍,扔给师兄。 “可是,师父,我认的字不多。”师兄意识到自己可能真走不了。 “你小师弟认识,不会的去问冯芊芊。”师父丢下话,飘然而去。 陈汶搞不清楚状况,怀疑这是个假师父。山下铁匠、木匠当师父的,把自己徒弟看的宝贝,可自己师父把师兄和自己当做放羊一样。详细点说,师父是三心二意的牧羊人,师兄是看羊的牧羊犬,自己就是唯一的一只羊,最低端、最弱的羊。 果然,兄长和师父说话,没有自己的份。 师父走的潇洒,留下两个懵懂的弟子,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怎么办。 “师兄,你上山时间久,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上山久,还不如你,你半个月见两次师父,我之前一年都没见师父。” “你是师兄,你做决定。” 庞师兄知道师弟说的对,眼下自己作为大弟子应该承担起责任。 “好,师父不让下山,就先不去了。半年后有考较,是对各山峰的弟子的检测,为的是防止各峰弟子懈怠、不上进。咱们峰以前只有我参加,但未取得过好品评,希望这次能有进步。” “哦,书呢,师父留下来的书。” “咱俩一起看。” 陈汶心里激动,终于能接触到青山的功法,自己上山不就是为了师兄手上的东西,终于能能拿到。 庞师兄转身进门,陈汶屁颠屁颠跟着,师兄手里的小册册是自己的希望啊。陈汶像闻到肉味的狗狗,被师兄手里的“骨头”吸引,不肯挪开。 “小师弟,你往后退退,口水滴到书上了。” “哦,不好意思,师兄,快看看,是啥好东西。” 庞师兄一手一本,蓝色的封皮,没有名字,哪一本先看? 点点豆豆,左手的先看。翻开,扉页,《清净心经》,第二页,啥玩意,看不懂啊。 师兄果断把《清净心经》给师弟,自己不是看这样书的料。清什么静,自己在厨房一个人十几年还不够清净,还要专门学者玩意? 陈汶接过经书,以为是珍宝,紧紧攥在手里,生怕掉了。小心打开,和师兄一样的心情,啥玩意,现在练清净?再往下翻,眼花,看不清楚,胸里不舒服,恶心想吐。陈汶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经书,挪不开眼睛。 庞师兄打开第二本。嗯,这才是自己需要的东西,《铁掌篇二》,是自己练了十几年掌法的第二部。翻看后面的内容,大多是功法示意图和解说,很多是自己练了却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为什么自己一直拍不开石头,为什么小师弟来到就能吐纳,自己明明用更多力,反而没有呼吸之法配合。第二部《铁掌》都做了说明,庞师兄很快沉浸在里面。 十几年掌法的积累,一日贯通,感觉自己全身上下被洗了一遍,通畅无比。 一个时辰,看完《铁掌篇二》,庞师兄感到气机从丹田之处升起,分为两路,一路朝上,由两肋穿行至双臂,再往手掌进发。一路绕着腰环绕旋转,接着经过双腿内侧,向脚掌前进。 感受气机的流动,庞师兄忍不住长啸,声音刚猛有力,直穿云霄。 一声长啸气机抒发,二声长啸喷吐心中块垒,三声长啸激发浑身热血。 积压十几年的窒碍一次畅通,不仅身体气机翻涌,内心也舒畅无比。 三声长啸完成,庞师兄感受气机慢慢归于平静,身体似乎有所改变,但说不出哪里不同。自己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有以前不曾有的气息流动,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隐隐感觉到。 庞师兄感受完身体的变化,发现自己的小师弟又晕了,手里攥着经书躺倒在灶台边。 难道是自己太激动,把小师弟震晕了?自己力量增加到这种程度了?庞师兄摸不着头脑,想不通小师弟怎么又躺倒。看来小师弟的身体太弱,以后要跟着自己练练。 把小师弟抱进房内,庞师兄迫不及待拿出青石,试试自己的掌力。 陈汶看《清净心经》,内心先是失望,翻到第二页,书上的字先是模糊,接着一个个好像活了过来,往自己脑海里涌,涌入后还不安静,翻腾不止,绕的脑仁疼,恶心。可是,眼睛被经书吸引,挪不开。 直到师兄三声长啸,陈汶才被震醒,脱离经书的吸引。拔出眼神的一瞬间,脑力损耗和师兄的啸声共同刺激,陈汶站立不稳,倒走几步,软到在灶台上,慢慢晕厥。 第11章 经书化鱼 师兄想不到其中的问题,陈汶对修炼不了解,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修炼出的问题。 师兄一个时辰的贯通,正是热情高涨的时候,把小师弟送进屋里,急忙忙跑到院子里试试自己掌法的威力。 摆好青石,气沉丹田,气机随身而走,一上一下,站定立桩,双脚用力,扭胯转身,运气至掌间,往青石一拍。 “哗啦”,青石毫无变化,摆放青石的木桩散架。 庞师兄一时反应不过来,功力没长进,还是新功法没有作用。自己就是按照新功法上的指示运劲,气由丹田而发,下顶上冲,掌力迸发而出。怎么青石一点变化都没有,至少给点裂缝啥的吧。 下面的木桩直接被庞师兄忽略,自己拍散的底座不是一个两个。开始还是找个规整的木桌,后来觉得木桌不禁拍,直接挖出老树根,钉上牛皮,浸油,和山下菜板一个做法,好用不贵。日积月累,即使是老树根也被庞师兄拍烂好几个。 庞师兄蹲下,左看右看,没找到一丝的裂缝。这个陪伴自己十几年的顽石,从不给自己一点面子,即使是在今天这样激情澎湃的日子里。 师兄挠挠头,怪自己的功夫不到家,还需要继续练。收拾散掉的木桩,放在柴垛里当劈柴,出门再找个老树根用。 庞师兄没有注意到,这次木桩碎裂和以前的情况不一样。以前木桩碎裂,前几个月机会出现晃动、开裂的情况。但是这次不一样,木桩本来用的时间不长,没出现开裂的状况,是在完整的状态下被庞师兄一掌拍散,而且散开的裂口整齐,就像按照事先预备好劈出的柴火一样。 细心一些就能发现,可庞师兄只顾着关注青石,没有细想木桩的异样。 陈汶睡的时间不长,被师兄拍烂木桩的声音震醒。晕厥有师兄长啸的原因,清醒也靠师兄练功的动静。陈汶被自己的亲师兄来回折磨,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生心魔了。 睁开眼睛,有点茫然,认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等意识慢慢恢复,想到自己应该在厨房,怎么又到床上。 出门不见师兄,感觉院子里不一样,然而迟钝的大脑运行缓慢,想不出哪里发生变化。 “师兄,师兄。”陈汶虚弱叫几声,没有回应。 陈汶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站在门口,身边的环境有一点点熟悉,更多的还是陌生。不觉的,拉紧衣服,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给孤单的自己一些温暖。 此时的陈汶就是个孩子,只是流浪的时间里,需要一层厚厚的壳包住自己,伪装自己,和危险的环境对抗,与诡诈的人心周旋。上了山,大家以为这不是个孩子,至少是已经长大的孩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师兄羽翼保护下,陈汶破开伪装,重新回到孩子的状态。 起来不见师兄,和当初失去的娘亲的感觉有些相似,仿佛被世界抛弃,没有人关注自己,没有人搭救自己。 陈汶靠着墙,慢慢滑落到门口的阶梯上,垂下头,默默忍受心中的孤独,披上抗拒的甲衣。 刚才自己晕倒,是因为手里的书,现在是不是也能靠着书,脱离这不真实的世界。 陈汶跌跌撞撞的起身,屋里转一圈没见到经书,再去厨房,在灶边的柴堆上看到自己的救星。 翻开经书,里面的字动起来,可是不往脑袋里钻,一个个文字像小鱼在书面上游来游去。 来啊,快来啊,求求你们,起来啊。 陈汶的祈求声似乎被书上的游鱼感应到,扑拉几下,跳不出经书的束缚,溅起几朵涟漪。 静,心静,这是《清静心经》,要自己心静,静了才能让鱼儿游过来。 陈汶福临心至,体会到《清静心经》的机要,强迫症自己安静下来。可是,越是强迫自己,心脏越不受自己控制,跳的更快。 普通的方法自然无法与心经联系,放开自己的执念,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陈汶用上吐纳之法,不强求身体机能的变化。内心的平静不一定要体现在身体上,只要自己按照自然之法,就能体会到内里的安静。这是心经上说的,是晕厥前跑进自己脑海的小鱼告诉自己的。 一下、两下,一次、两次,尽管心脏还在强力跳动,陈汶感觉自己的脑海不再翻腾,有被抽离的感觉,带点冷漠的寂静。 心经上的文字找到更广阔的方向,一股脑儿全都往陈汶的脑海里钻,争前恐后,都想要占据那个活生生的世界。 进入的小鱼涌动不息,一个接一个,一群带一群,进了陈汶的脑海,到处翻动,犹如泥鳅钻泥水,非要在脑海里钻出一个窝来。 这些都是陈汶眼前生成的幻想。陈汶的吐纳和眼睛配合,第一页的文字逐个掠过,虽然看不懂文字连起来的含义,可是文字自动和陈汶的呼吸配合,调整、提升吐纳的方式和节奏。 文字汹涌,在混沌的脑内世界开辟出一条小缝,一个个排着队往里钻,找到合适的位置贴在缝隙的两边,防止这个好不容易开出的缝隙再次合实。 一页看完,陈汶无意识翻开另一页。晕厥前的刺痛卷土重来,想要硬生生扩大陈汶脑内世界的裂缝。新一页的文字像一个个凿子,击打在裂缝上,扩展裂缝的范围。 陈汶感觉脑袋被刀剖开,正被两个铁棍往两边撬动,疼的像是头骨真的被裂开。 刚才还游动的小鱼,全都消失不见,只有疼痛在持续。不出意外,没人护法,第二页、第三页内容紧紧吸住陈汶的目光,直到全部文字被吸收,陈汶才顺其自然的倒地,晕了过去。 还是在相同的位置,人躺在灶边,书掉在垛上。 庞师兄找了好久,才相中一个多年树龄的木桩,靠着蛮力把树根拔出来,带着泥土扛回厨房。 进了门,放好树根,到厨房拿斧修正,庞师兄看到躺在地上的师弟。 “咋,咋又晕倒了。”庞师兄带着无奈和疑惑的口气抱怨道。 第16章 不知凶险两兄弟 陈汶沉寂在睡梦中,大脑精力的大量消耗使意识失去坐标,混乱移动。幸好睡过去,现在睁开眼,陈汶肯定表现的像个障碍儿童,双眼游离不能聚焦。 师兄对陈汶的晕厥既生气又无奈,才上青山几天,睡觉偷懒倒是学的不错。问题是自己不是偷懒的人,天不亮起床练功,没有午休,晚上还要加练,自认是个好榜样,奈何师弟不争气。像自己这样勤快的师兄在山上可不多见,就算功练的不好,勤快没的跑。 把师弟抱回卧室,放在木床上,随他去吧,懒就懒,谁叫自己是师兄呢。 陈汶和庞师兄在两个相互不通的世界,一个追去外力的破坏,一个追求内里的突破。庞师兄完全不能够理解陈汶的功法,通过陈汶现在状态推断出自己的小师弟身体的打磨太少,承担不了外来的冲击,嘴上却为小师弟找“偷懒”借口,怕以后小师弟坏了练武心思。 然而,陈汶自己知道脑袋里发生了什么。刚进入的《清净心经》文字变成凿子,第二遍看的时候才如小鱼一般在脑中畅游,恰似“如鱼得水”。不知道别的人看经书会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在自己身上,痛苦、摸不到的痛苦却实实在在。 即使在晕厥中,陈汶不时皱下眉头,似乎脑袋里面还发生着变化,由文字变成的凿子们还在孜孜不倦的往意识的大山上开出道路。 师兄嫌做桩底麻烦,用刀削平树根的年轮面,中间留个小洼,稳住青石,开始尝试第二次破石。心里想着:自己要不靠小师弟上山而回去,要证明自己有能力破开石头,获得下山的机会。 再次运气,不急着把气息喷发出去,先让自己能够感觉气息流动,在丹田、腰间、龙骨、大腿、小臂、脚掌、手掌,来来回回穿梭。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感受自己的四肢慢慢变热,脑袋里不断想象自己下手的场景,积聚力量。 “哗”,破空的声音,“哗啦”,刚扛回来的树根底座再次散架。 庞师兄的右手受到反震,一股酥麻的感觉往身上传导。按照《铁掌篇二》的说法,力击向外,自有力向内,两者相冲。武者不仅要把自身力量向外发挥出去,还要能卸掉返回来的力。如果只能外发,不能内守,气劲牵引,会直接伤到内脏。 庞师兄感受反震,控制手臂消除传回来的力气,防止力量传导至自己内脏,导致自己受内伤。 没有功法之前,自己不敢这么干。即使人再蠢,也知道拍不动石头会被自己震伤的道理。有了第二部功法,搞懂其中的原理和调息之法,庞师兄才敢一次输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丹田的气息还在环绕自己的腰间,再向四肢进发。每一次丹田的气机传送到手上,能明显感觉自己手上的震动被同化,被丹田气息运行同化。不是硬抗、硬顶,而是将进入身体的反震变成身体气机的一部分。不需要自己靠着身体的硬度去死扛,只要能把气机的运行速度提上来,自然能化解反冲的气力。 庞师兄用身体感受气机的运行,自己的直觉代替缜密的思考,逐渐抓住铁掌的关键。 陈汶不知道师兄因为一部掌法秘籍而体会身体的变化,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疼了。人说脑袋里是脑海,自己的脑地怎么像是僵硬的岩石,非要被石匠的铁锤砸,才能有所晃动。这一下一下的打击,委实难熬。陈汶睡梦里发出哼声,脑袋里还在受着苦痛。 庞师兄站立半刻,丹田气机早已将反震的气力完全同化,自己沉浸在身体的感受里,久久不愿脱离。每当气机由丹田经腰部至四肢,再回收气机,自己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增大一分。这样的力量感让人沉溺不可自拔,脑袋里隐隐有个意念,只要自己体内的气机运行下去,就能一直增强。 师兄弟两个人各自陷入自己的世界,一个出不来,一个不愿走。 日头落下,陈汶的哼声依旧,庞师兄的马步一动不动。可爱的三师姐再次莅临厨房,准备为自己瘦下的腰部增点力量,要不然让师姐师妹们看见自己的小蛮腰,又要被羡慕了。 莫测巷拦不住三师姐的步伐,推门而入,三师姐明显感觉到院子里的气息不对。一强一弱,强的外强中干,弱的风中残烛。三师姐心里“砰砰”两下,不好,自己又要劳力,为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护法。 三师姐的心里郁闷至极,为什么每次自己来都是这样凶险时刻,难道自己是扫把星?呸呸呸,自己才不是,是厨房两个小弟弟胆大包天,竟然敢以浅薄的资质去感应上等武学。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三师姐心里埋怨死两个师弟,可又不能不管。要是自己见死不救,门规可不是写着玩的。现在连个师弟都在感应功法,不能发出大声响惊吓到他们,防止小师弟运功走岔路,出现不可逆的问题。 叹口气,三师姐稳定心绪,反身关门,挂上锁,以防外人突然闯入。接着,足尖点地面,轻轻跃身,似一朵花儿飘然落在庞师弟身边。 感受庞师弟的气息,应该是在感应体内气机路线,不知收敛,运行过多,控制不住气机循环。随着微弱的气息进门,新来的小师弟躺在床上,眉头攒住,间断发出痛哼,好像受伤颇重。 三师姐没有急于出手,思考片刻,先不管陈汶,出门要帮庞师弟停止气机循环。 陈汶看似气息微弱,但呼吸平稳,身体没有气机流转。庞师弟虽然站着不动,身体不见伤口,然而体内气机流转过快,超出自己承受,无法停止,更加危险。 三师姐知道不能直接打断庞师弟的气机流转,手中结印,摄入庞师弟脑海,引导师弟停止运行功法。 比自己预计的要好,庞师弟虽说蠢笨,亦有赤子之心,对摄神术反抗不大。三师姐很快找到气机运行路线,慢慢影响庞师弟意识,帮着师弟控制住气机流转。 第13章 谁对谁错 庞师兄正体会气机流转,对三师姐的到来毫不知情。突然,脑海中有力量侵入,自己的识海毫无防御,瞬间气机发动,向上窜性,要把这股侵入的力量驱赶出去。 气机不受控制往上直行,越过双肩,由后颈突破,直到玉枕处受到阻拦。气机不甘,一次又一次不断冲击阻拦自己的关卡。庞师兄感觉到气机上冲的危险,若是让气机毫无阻拦冲向脑袋,自己肯定会直接被冲击成傻子。 庞师兄急忙试着控制气机的涌动,可是自己如果能够控制,也不用三师姐涉险使用摄神术进入体内,帮着对抗危险。庞师兄想要控制,气机却愈发激烈,犹如潮水般轰隆向上,耳边似乎能听到潮水拍岸的轰响。 庞师兄脑后脖颈处逐渐出现肉眼可见的震动,玉枕关卡不知何时就会被冲破。处于危险的脑袋毫无办法,窜性的气机根本不听大脑袋额指挥。庞师兄越发担心,咬牙坚持,梗住脖颈,不让气机冲破玉枕屏障,脑袋一时间汗水齐涌。 “别用力,气由心发,控制气机。”庞师兄心底响起声音。 这个声音是侵入自己大脑的那股力量发出,来不及分辨来人是好是坏,下意识的跟着声音去做,准备松开气力。 可是,自己松开气力,气机会不会直接越过玉枕,冲到脑内,庞师兄心里疑问,产生一丝犹豫。 “有我在,保你无失。”声音再次响起。 庞师兄狠下心,听信声音,控制自己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 气机还在冲击,可是玉枕处仿佛增添了援军,一股似有似无的气息环绕,阻挡住气机上升。 见自己没有问题,庞师兄慢慢放下自己的力气,完全相信来人能帮助自己。 “气由心发,跟随气机,改变通路。”声音提醒。 庞师兄不知道“气由心发”是什么意思,“改变通路”怎么改变,干脆进入自己懵懂的状态,顺从气机冲击,不管结果。 三师姐维持庞师弟玉枕关隘,感受到他身上的“惫懒”,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有人给你阻拦气机,自己就能不管了,不怕我放手,让你变成傻子。三师姐心里抱怨。 “不怕,我知道是三师姐。” 三师姐忽然接受到声音,是庞师弟传来,想不到庞师弟真人不露相,竟然能反向传音,感应到自己的连接。 庞师兄脑海里出现三师姐的抱怨,不懂怎么回事,根据连续的几声提醒和抱怨,自己判断出来帮助自己的是三师姐。感受到三师姐的抱怨,自然的回一句,想不到就这样轻飘飘的传到三师姐那里。 三师姐按住庞师弟后颈,看看眼前这个被众人看做“无知”的师弟,今天的情况太出乎意料。由铁掌感受到气机就算了,毕竟庞师弟有练了十几年的基础。可是,他能将想法发送到自己这里是怎么回事?一般只有和自己一样精通神识功法的人才能做到精神交流,难道庞师兄是天赋异禀? 三师姐试着再次抱怨,可这次没有回音。这让三师姐产生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庞师兄人入“懵懂”,气机冲击不再玉枕,反而乖乖回到原来的路线,在丹田和四肢之间徘徊。接着,气机减弱,庞师兄试着控制,可惜气机还是不听话,逐渐变弱,直至全部消失。 庞师兄睁开双眼,看见三师姐站在不远处,眼神里感激不已,自己刚才情况危险,幸亏三师姐出手相助。 可是,反过来想,要不是三师姐突然侵扰自己的脑海,气机也不会自动上冲反击,给自己造成危险。庞师兄的眼神由感激,逐渐变为愠怒。 然而,三师姐毕竟帮助自己控制气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全怪三师姐。庞师兄眼神又变的纠结。 三师姐感受到气机减弱,收回手掌,后退几步,等着庞师弟的感谢,可是看他的表情,先是激动,接着恼怒,再来纠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个“谢谢”多难吗? “哼!”三师姐发出不满的哼声。 三师姐不明原因的哼声激发庞师兄的不满,庞师兄干脆转过身不看让自己情绪反复的人。 三师姐气的要死,被这个不识好歹的人气的要死。自己费心费力帮他渡过气机难关,就这样对自己。 “庞胖子,”三师姐大声叫道,“有本事你就一直不要看我,哼。” 庞师兄不理睬。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三师姐憋不住,没有感觉到刚才说的话带有歧义。 “你师弟还在屋里面受罪,你就看着自己的小师弟疼吧。”三师姐找到威胁的理由。 庞师兄不想搭理师姐,可是想到师弟还在受罪,要是能得到精通神识的三师姐指点,或许有所作用。 “谢谢三师姐。”庞师兄转过身抱拳,不情愿的向三师姐表达感谢。 “你就这这样谢人的?”三师姐的气还没消。 “我,谢三师姐出手搭救,小师弟还请三师姐劳心。”庞师兄抱拳微微弯曲上身,拜道。 目的达到,三师姐傲娇进门,查看师弟的状况。 庞师兄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行为的失常。要是别的弟子在练功的时候惹到自己,要不直接动手开干,要不怒骂一番。对着三师姐,自己愠怒、纠结,就是没有发作出来,反而能弯腰求救。对于以“无知”出名的莽撞汉,实在是奇事一件。 两人之间的误会源自彼此对功法理解的不同。在三师姐看来,气机超过自己的控制,必然会冲击经脉造成损伤,严重的甚至会走火入魔。而庞师兄则对自己信心十足,就算控制不住气机流转,自保不成问题,要不是三师姐突然闯入,导致气机上冲,自己不会这么狼狈。 至于两人谁对谁错,气机自然消失,没有维持到最后,无法证实各人所想。 三师姐与庞师兄的矛盾,作为小师弟没机会插手,自己还是个病号躺在床上。脑海里的文字化成的“凿子”开山逐渐接近尾声,疼痛也在悄悄消减。等三师姐进门上手搭脉,陈汶的疼痛几近消失。 第14章 神识入海 半个月过去,冯芊芊没有在厨房现身,陈汶找不到机会向师姐提出心中的疑问,只能使用看一页晕一次的笨办法接着读《清净心经》。 晕的多了,也就习惯了。庞师兄只要见到师弟拿出心经,立刻做好把师弟送回卧室的准备。有时候忙的厉害,庞师兄干脆就让小师弟晕在哪里就在哪里躺一会,睡醒了就好了。 在不靠谱师兄的帮助下,陈汶顺利被邪气入侵,身体抱恙。鼻子不通,头脑发热,口干舌燥,上山后的第一场病在师兄和陈汶的共同努力下,侵入瘦弱陈汶的身体。 师兄不靠谱,师姐到是来的及时。陈汶刚躺床上,冯芊芊上门查看师兄弟俩的练功情况。 冯芊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两个师弟,自己一段时间不来,总会浮现两位师弟的身影。今天的感觉特别强烈,催促自己过来看看,冯芊芊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厨房。 “你们是不是故意‘演’我,只要我来就生病?”冯芊芊见陈汶躺在床上对抗邪气,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来几次厨房,看到的都是陈汶受伤、晕倒、生病的情况,自己和小师弟是不是犯冲,自己克小师弟。 “师姐,不是,我是读经,读岔了。” “你说呢,你又没照顾好小师弟吧。”师姐不听陈汶解释,转向庞师兄。 “我就让他躺一会,谁知道就能生病,要怪就怪他自己身子弱。” “躺一会?躺地上,你死啦,小师弟都躺地上了你都不出手?你照顾过孩子没有?” 庞师兄喏喏,被吼的不敢说话。 “你也是的,多大的孩子,还以为自己是小宝宝,需要人来抱你?”冯芊芊又把火气撒向陈汶。 “我也不想,师傅给了一本心经,只要看,就会晕倒。”陈汶苦着脸,自己也没办法。 “什么经,我倒要看看这是哪种高深的功法。” 陈汶躺在床上不能动,庞师兄去柴垛上拿来《清静心经》。 冯芊芊翻翻,不就是普通的典籍,连功法都不算,就是弟子用来静心,防止练功出心魔的东西。 “没啥啊,这个我四岁就看过了,怎么会晕倒。”冯芊芊不相信陈汶的话。 陈汶看看冯芊芊,再瞅瞅师兄。庞师兄一脸的坚定,仿佛在脸上刻上“练练”两个字。 陈汶的苦脸快皱成一团,此时想起山下听来的一个词,重色轻友。 陈汶从师姐手中接过经书,先从第一页翻起,慢慢往后看。这是多次晕厥发现的方法,只要看过的内容,静心按照顺序读,让小鱼在大脑里多游一会,晕厥的时间就能减少。 “没什么呀,你翻不是正常的?”陈汶翻了几页,冯芊芊不耐烦。 殊不知,陈汶的眼睛已经像被生铁被磁石吸住,完全移不开看书的视线。 “你别装傻,瞎看什么。”冯芊芊伸手准备拿书。 “砰”一声,陈汶倒在床上,意识陷入黑暗。 “啊!”冯芊芊惊诧。 庞师兄往冯芊芊身边站站,试着护住师姐,自己司空见惯,甚至感觉无聊,师弟今天又能偷懒了。 冯芊芊知道自己惊吓过度,慌忙掩饰窘态,上前给师弟号脉。 大处激烈无序,小处徐徐,两种跳动缠绕在一个脉象当中,特异无比。一般来说,两种脉象缠绕,内里必然出现冲突,激烈无序脉象应该是当下陈汶自身情况的反应,看他眉头皱紧,表情痛苦不堪,正和无序契合。可是,小处徐徐是什么意思,跳动的有规律,而且能影响无序。当小处跳动时,大处的无序就会剧烈一些,陈汶的痛苦也会加深。 冯芊芊从陈汶的脉象上无法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肯定的是,问题出在小处之上。那么,小处是怎么造成的?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小师弟晕厥的原因就能知道。 冯芊芊双手结印,聚集精神,两手中指点在陈汶印堂上,让自己的精神侵入消失的脑海。 小师弟的脑海,到是有文字朝同一方向前进。顺着文字前进的方向,冯芊芊来到一处文字聚集之处。一个个文字似乎在撞击看不见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往一个点撞击,分毫不差。仔细观察,撞击的深度好像慢慢加强,好似山下石匠开山凿石一样。 冯芊芊观察文字变化,明白小师弟失去知觉的原因,疼。这些文字砸向脑海里的未知物,身为脑海主人的小师弟,承受不住冲击,自我保护,晕厥过去。文字撞击的频率也和小处脉象一样,就是此处的问题。 弄清楚状况,冯芊芊准备退出小师弟脑海,然而有几个文字围了上来,不让师姐走人。四个文字,看不清楚,隐约的墨迹透露文字的形体。 文字四面围绕,阻止冯芊芊往四处逃跑,远一点又有两个文字飘来,要封住上下两个方向。进入小师弟的神识,立刻结印呼应身体,趁着文字没有围全,赶紧退出识海。围绕的四个文字在师姐的神识逃离后,晃晃悠悠,重新进入无序状态,和飘过来的两个字一起往凿口飞去。 冯芊芊神识回身,没受伤害,要不是自己当机立断,逃离小师弟的识海,可能直接被困住。以自己功力,破樊笼自然不难,只是会不会对小师弟造成伤害,自己拿不准。 “你,没事吧。”庞师兄关心师姐,想要上前扶住,可手伸出来却不好意思触摸师姐。 “没事,我缓缓。”冯芊芊扶住额头,刚才进入小师弟识海的有所损耗。 “刚才我进入陈汶识海,发现很多文字在攻击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冯芊芊缓了一会说道。 庞师兄对摄神之类不精通,不好接话。 “我被几个文字围绕,差点回不来。”冯芊芊生气庞师兄的冷漠。 庞师兄听出师姐的语气对自己变化,可是自己啥都没做,怎么惹到她的? “陈汶上山后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庞师兄想了想,把陈汶自己领悟吐纳之法的事情说了。 “你是说他拿着刀,自己体悟到吐纳之法?刀,刀呢,你快拿来。” 第15章 误伤 冯芊芊接过刀具,上下打量,细微处查看,除了刀身有一层隐而未现的纹理,和一般的刀具没什么两样,还不如自己的佩剑精致。握住刀柄,神识侵入,完全就是死物,不能接受自己的控制。这点儿更比不上自己随身宝剑,甚至山上只要是有点名名声的佩刀,都比眼前这把要好。 有什么神异之处呢?冯芊芊百思不得其解。 “你把刀给小师弟握住,我们拿没什么用。”庞师兄提醒道。 “我知道。”冯芊芊的气还没消,把刀放入小师弟手里,双手合实,握住小师弟的手,防止睡梦中的小师弟握不住刀,掉下来。 庞师兄在旁看的艳羡,嫉妒如丝,缕缕飘在心头。 除了怕刀掉落,冯芊芊还想感受小师弟到底怎么与刀进行感应。 陈汶暂时感受不到身体的变化,脑海里的动静折腾的自己死去活来。疼痛的脑海,蓦然出现一把黑漆漆的小刀,看着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不起来,感觉非常熟悉,自己脑海的一切好像都是因为这把小刀而起。 陈汶的形体在自己脑海中似有似无,此时望遍脑海边际,彼时缩至痛点,变幻不止。黑色小刀的出现,让自己形体在脑海里慢慢凝出实体,一个半透明的人儿缓缓从头到脚显现,这才是真正的神识化身。 神识化身看着眼前的黑刀,不知怎么形容它。很熟悉,给自己的感觉像是厨房里的那把削萝卜的刀。对,就是这种感觉,小人试着用吐纳之法吸引黑刀,然而黑刀纹丝不动。 这把黑刀算是自己的启蒙恩师,自己就是在它身上验证的吐纳之法,也差点为此送了性命。现在脑海中异变,文字化成凿子、化成小鱼,是不是也跟这把刀有关系。 神识化身稳稳自身,半透明的身体代表陈汶的心神,只要神识化身不动,心神就能安定。 呼~吸~,十二次为一个循环,连续十二个循环,小人来到黑刀刀柄处,伸手握住。 刹那间,山河褪去,自己的视角从眼前十尺之地,往上飞升,扩大再扩大,整个识海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现真容。到处空寂一片,没有水、没有树、没有鸟、没有花,什么都没有。陈汶看的清楚,不似从前一叶障目。 以前也曾感受识海,但到处朦胧,似有似无,抓不到、触不着,现在一切真正的显示在自己眼前。而且自己想要看某个地方,只要定睛聚念,某处就在眼前放大,尘毫可见。 识海的一端,黑色文字化成的凿子一个接着一个往前冲击。隐约有轮廓显现的山峰在被冲击的一瞬间显示出山水形状。山峰似悬壁,上面怪石嶙峋,只有在它被冲击的时候才能看的清楚。就算此时自己看清识海,还是不能一直让山峰显示它的真实面貌。 扩展的视野盯着山峰被冲击的地方,一层层缩小,直至抵近。文字孜孜不倦往前冲击,不用谁来指挥,一个个往上,节奏鲜明,间隔均衡,撞击一处。撞击后的文字好像失去活力,顺着看不见的岩壁跌落,落下的过程中慢慢风化,被吸收进空白处,无影无踪。 这就是自己在梦中见到的悬崖?陈汶不能确定,梦到的和现在见到的有所出入。 自己在梦中见到的是分开的悬崖,相对而出,在深山处有弧形连接。文字向着深处冲击,而后贴在悬崖壁上,变成游鱼寻找安身之所。而眼前看到的,冲击、消逝、空白,文字仿佛不知疲倦的做无用功。被迫显露真身的山峰也是整体,并没有分开的岩壁,和自己梦到不同。 陈汶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为什么现在看到的和自己梦到的不一样,同一个识海为什么产生不同的景象。搞不明白,想伸手挠挠头,发现自己的手不见了,半透明身体消散,黑漆漆的小刀也失去踪影。 陈汶转身想看看想象中的后背景象,刚转身,神识迅速退去,肉体醒来。 睁开双眼,冯芊芊的脸靠近自己,充斥眼帘。冯芊芊微带血色的白皙皮肤,给人非常大的压迫感,像是一个巨人往下逼迫。 陈汶茫然,起床气无辜发作,蜷起胳膊要把压迫眼神的脸面推开。 冯芊芊想不到陈汶突然醒来,是没抓住小师弟的手。一把被握着的匕首向自己脸面划来,冯芊芊被吓的呆住,完全忘了闪躲。 “陈汶,你干什么。”庞师兄暴喝,一把拉走冯芊芊,自己手臂替冯芊芊挡下一刀。 陈汶呆呆看着手里滴血的刀具,瞬间被吓醒,根本无法理解自己干了什么。 “不怪他,神识受创,刚恢复,都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冯芊芊为小师弟解释,“是我离的太近,激发他的反应了。” “哼!”庞师兄生气,却也没再说什么。 “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是手臂,区区小伤,没什么大不了。” 冯芊芊点点头,转身出门,惊魂未定,不宜多留,下次再给庞师弟带些礼物致谢。 庞师兄见冯芊芊不做停留,必然伤了心,跟上去,想要安慰。 “你不要跟着我,我没事,你去看看小师弟吧,他神识不稳,容易出事。”冯芊芊语气里含有冷漠,不让庞师兄靠近自己。 庞师兄被拒绝,欲言又止,不知现在该说些什么。 冯芊芊不再逗留,快步离去。 陈汶呆坐床上,见师兄回来,手里的刀咣当落地,不知要跟师兄解释什么。 血滴顺着手臂向下滴落,师兄犹不自知,看向小师弟的眼神复杂。小师弟若是直接伤的自己也就罢了,可挥刀指向冯芊芊,这要怎么办。论迹不论心,小师弟无论是什么想法,袭击师姐已是事实,接下来要怎样才好。刚才师姐走的决绝,以后还有机会当面道歉吗? 陈汶不知道师兄此时的千绪万念,只能感受到师兄内心的纠结、痛苦,似乎比手臂上的伤还要严重。 第16章 找场子 冯芊芊走了有一日,庞师兄闷不吭声,对于平时“懵懂无知”的人来说,此时多少显得心事重重。陈汶不知道要怎么样安慰师兄,事情的起因在自己,现在自己说什么好像都是错的。 “师兄,你别生气,我去找三师姐道歉。”陈汶鼓起勇气。 庞师兄当作没听见小师弟的话,冷漠对待。自己夹在中间很难受,陈汶是自己唯一的小师弟,做错了事情肯定要维护,自己给他承担了也无所谓。但是,被吓到的是冯芊芊,是那个让自己心痒痒的冯芊芊,心里感觉对不起她,自己站在小师弟一边,无论做什么都是对不起她。冯芊芊被气走了,自己又不能上门道歉,该怎么办? 庞师兄一心的烦恼,尽管替小师弟背上事情,内心还是有怨气。 庞师兄不理睬自己,陈汶更加忐忑,刚刚鼓起的勇气泄下去,不敢再说话。回想事情的前因后果,问题确实出在自己身上,可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自己也搞不懂。不知道冯芊芊还会不会回来。 陈汶和庞师兄等到的不是冯芊芊的回归,而是两位师兄。 不认识的两个人,面色不善,撞开开门的陈汶,院子中央站定,聚集中气。 “庞胖子,给我滚出来……” 庞师兄在田地,听到有人怒吼自己,暗叫不好,赶紧回去。 “你们是谁,找庞师兄干什么?”陈汶还未意识到危机。 “你是哪根葱,少废话,把庞胖子叫出来。” 来的两人身形消瘦,一个高些,另一个比身边的人矮一头。说话的人是高个,脸含怒气。 “庞师兄在后院,你们等等。”陈汶没见过这样阵势。 “哼,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欺负三师姐,她是我们师傅的宝贝,岂是你们这腌臜之人能招惹的,小心你们的皮。” 是为冯芊芊找场子的,陈汶搞懂来的人是谁。冯芊芊是自己冒犯的,自己要承担责任,顶多被他们打一顿消气。 “是我……”陈汶正准备站出来承认。 “你们来干什么!”庞师兄及时赶到,打断陈汶的话。 自己的小师弟,自己来维护。 “庞胖子,你还敢露面啊。”说话的人没感觉自己说的有矛盾,“你是怎么欺负冯芊芊的,赶快交代。” 庞师兄不知怎么解释,说是自己师弟弄的,不行,师弟的事就是自己的事。说是自己弄的,可是自己怎么个说,也说不明白。 “哼,不敢说话了吧,肯定是你们干的。冯芊芊从你们这回去,就关在房间不出门,除了师傅谁都不见,不是你们是谁?” “三师姐,她怎么样了。”庞师兄听见冯芊芊的消息,脱口问道。 “用不着你假惺惺,今天我们师兄弟就是来给三师姐报仇的。” 两个人看向眼前这个身形宽阔之人,一人好有自己两人宽。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他,给冯芊芊出口气。 “师兄,你垫后,我来试试他的斤两。”高个对旁边还未出声的人说道。 高个双脚一蹬,掠入半空,双脚并拢,双臂展平,如大雁一般冲向庞师兄。一跃四五丈,刚好要落到庞师兄上方击打面门,见师兄不摆出抵抗姿势,以为对方在厨房十几年,武功不行,临时变招,一脚踢在庞师兄胸前。 庞师兄被踢退两步,毫不避让,一心为了冯芊芊赎罪。 “师兄!”陈汶以为师兄被对方一脚踢的颇重,担心师兄的安危,跑过去。 站在院子中央未动的师兄,一把抓住陈汶,眼神相对。陈汶一时陷入茫然,好像有根尖刺从自己的眉心刺入,要拨开自己的脑门。 庞师兄听见师弟喊声,正想说,不要紧,却看到自己的小师弟被对方师兄抓住。庞师兄心中大急,小师弟入门时间的短,和普通人无异,经受不住对方师兄的功法。 庞师兄双手交叉,挡住攻击来拳法,一掌切下,差点切到对方的手腕。 “好小子,小看你了,老子就跟你玩玩。”高个差点被对方击打到,心中一惊。 对方有了戒心,不像刚才一样肆无忌惮,每次击打总留力几分,不让庞师兄有逮住自己的机会。庞师兄被侵扰的心烦,小师弟被对面的师兄抓住,一个不好就会被废掉。即使对方出手重了,也是因为自己这边先动刀子,门规绝不会偏向自己。 庞师兄愈发心急,出招反而凌乱,被高个儿抓住机会,连击几次身上弱处,酸疼不已。 陈汶被对方师兄神识刺入,一下恍惚,进入到自己的脑海。有根木棍在识海里飘荡,似乎没想到进入的是这种地方,找不到明确的目标。陈汶神识现身,木棍立即找到目标,直奔陈汶而来。 这本是陈汶识海,该是自己随心所欲,可是木棍却不受自己影响,上一眼还是在远处,下一眼就到了身前。“啪”,一棍打在自己神识身上,感觉灵魂颤栗,整个心神都在晃动。 陈汶肉身在对方师兄手里,全身痉挛,承受巨大痛苦。 庞师兄见师弟身体颤抖,不知在经历怎么样的苦楚,一时间悲愤不已。 “放开他!”庞师兄大叫一声,想要去解救小师弟,可被眼前人缠住寸步难行。 识海里,棍子不依不饶,往下第二棍,灵魂有种麻痹的感觉,接着从被击打的地方,传遍神识小人上下,痛彻心扉。 陈汶忍不住叫出声,灵魂里痛,虽然在身体没有伤口,可是全身紧绷也挡不住这种疼。 庞师兄被师弟的叫声刺激,心里急躁不堪,被高个瞅准机会一拳捣向前胸。破绽太大,高个没留手,这一拳下去胸骨就算不断也要裂开。庞师兄紧张小师弟,不管不顾,硬受一拳,双手铁掌发力,从两边拍在高个的后颈肩部,一下把对方怕入尘土,陷入昏迷。 庞师兄喷出一口血,顾不上自己,跨过高个身体,大踏步去救小师弟。 庞师兄正在奔来,几步距离,快要触到对方身体。突然,对方大叫一声,捂住头颅,软到在地,小师弟也从对方手中跌落。 庞师兄还保持这伸手抓人的姿势,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从悲愤转为莫名其妙。 第17章 以饭会友 庞师兄愣住,这是什么意思,正是自己大发神威的时候,怎么就都倒下了?不应该是自己不顾安危奋力救人,以一敌二,大杀四方,壮烈获胜,接受小师弟的崇拜,赢得师傅的青睐,三师姐也能回心转意。现在都倒下了,你们是个什么意思? 庞师兄收拳,环顾身边,一个个赖在地上,不给自己当英雄的机会。 “噗”,心气一散,刚才受的伤发作,憋在胸口的血水上涌喷出。 庞师兄颓然坐到在地,刚才的事情像是做梦一样。两位师兄突然闯进来要为三师姐找场子,自己跑回来和其中一个动手,另一个莫名其妙的晕倒,连个说法都没有。 盘坐,调息,理顺胸中气息,胸前的伤隐隐作痛,骨头应该没有断。高个那小子出手真没个轻重,要不是自己十几年的打磨,今天要交代在这里。 十二小循环汇成一大循环,十二大循环完毕,庞师兄胸中憋闷尽去,肉体伤势还需要慢慢休养。身边躺着的都是青山的人,不能当做生死大敌对待,庞师兄一个个把人抱回卧室躺着。 小师弟身上没有伤痕,尽管晕厥,还要不时抽搐,特别是眉心部分,有个红点点,该是神识攻击,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靠着小师弟自己扛过去。 来的两个人情况不比小师弟好,一个满脸是血,涂满灰尘,狼狈的很;另一个自己软倒,身体抽抽的程度比小师弟厉害的多,怕是神识受损。 来者是客,先把两位找事的师兄抱回自己的房里躺着,再把小师弟抱回去,等着大家醒了再把事情说清楚。 与硬碰硬相比,庞师兄头疼的是怎么跟两位师兄解释,毕竟是自家小师弟做错事。看着躺在床上忍受痛苦的小师弟,庞师兄不忍让小师弟被罚,自己出面又说不好,到底怎么办? 天蒙蒙黑的时候,高个儿师兄醒来。高个儿师兄从床上摔下来,还弄不清状况,自己在哪,要干什么。 庞师兄听见自己卧室的声音,赶紧过去查看,去将人搀起坐在矮凳,倒杯水给对方。 高个师兄回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看着宽阔肩膀的庞师弟,眼神复杂。自己来是给三师姐找场子,想不到被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师弟击败。明明知道青山上卧虎藏龙,高手很多,可是被厨房的火夫打晕,自己还是接受不了。是自己功法问题,还是自己平时练功不够刻苦,或者是这位师兄深藏不漏? 高个师兄不愿意承认,纵然败给对方,也是自己大意被对方的相貌麻痹,要是自己第一招直接往对方面门招呼,相信对方肯定没机会还手。是的,下次不要心软,一定要一招制敌。 “你饿不饿?”庞师兄交际的少,问的生硬。 “嗯?”高个师兄转不过来,没把自己当做敌人? “我去厨房做些饭菜,晚上,该吃饭。”庞师兄说完就走。 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饭菜的香味很快传到厨房,高个师兄忍不住咽唾沫。比拼耗体力,又晕厥半日,的的确确饿了。 “吃饭了。”庞师兄的声音传来,没把高个师兄当外人。 高个师兄转头看看还在床上睡着的自己师兄,有点犹豫,自己要是出去了,似乎背叛这次来找场子的初衷。可是,饿挡不住,没有食物还没觉得,但闻到饭菜的香气,忍不住啊。算了,都是同门,下次再打回来就是,以后还有机会。 高个师兄期期艾艾进了厨房,小桌上三菜一汤,引人食欲大动。 “饭在锅里,你自己盛,我去看看小师弟。” 等庞师兄走出厨房,高个师兄不客气,盛满一大碗冒尖的白饭,外修的饭量就是大。 庞师兄见小师弟还没醒,不主动打扰,回厨房吃饭。坐下,自己盛的也不少,不管对方,下筷如飞。两个人似乎在吃饭上较劲,狼吞虎咽,就怕比不过对方。 酒饱饭足,满意打嗝,高个师兄非常满意。 “你是庞师弟吧,我看你也不像惹事的人,怎么会得罪三师姐,能给我说说?”吃人嘴短,高个师兄想要化解误会。 庞师兄还没想好怎么说。 “你说话啊,说开了总比不说好,难道你还想练练?” 庞师兄看对方一眼,真想和对方再过过招。 呦吼,脾气挺硬。高个师兄毫不客气望过去。 两人视线碰撞,寻找动手的时机。 “师兄,我饿了。”幼稚的声音打破两人的眼神对抗。 “坐,一会就好。”庞师兄收回视线,重新洗菜做饭。 高个师兄也不好咄咄逼人,自己倒杯水,慢悠悠的喝茶。 “这位师兄,你是为三师姐来的吧。”陈汶主动询问。 “嗯,你想说什么。” “我,是我做错了,你们别怪庞师兄。” “陈汶,闭嘴。”庞师兄阻止道。 “师兄,你让我说吧,事情说开了就没事了。” 高个师兄暗道,果然中间有事情没了解清楚,今天莽撞了,该先问好。 “师兄,昨天三师姐帮我看功法,可是醒来,我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平时用的刀在我手上,我往上一划,差点划伤师姐。” “你动刀了?” “是,但是庞师兄挡住了,庞师兄手臂上的伤就是昨天我划伤的。” 高个师兄心里稍安,要是三师姐受伤,这件事就不好解决。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的错。” “你说三师姐看你功法?”高个师兄没有问罪,“你练的是神识?” “我也不知道,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在脑袋里转,那个人出去了,我就醒了,然后,然后……”陈汶低下头。 “嗯,等我师兄醒来再说吧。”看来对方修的是神识,只是不善使用,被侵入后自动反击。神识方面自己不精通,等自己师兄醒来,再好好问问。 既然吃了人家的饭,嘴里的话要软一些。高个师兄介绍你自己姓马名宁,与庞师兄、陈汶的师父是远亲,当年上青想要投靠马师父,阴差阳错进了云峰,成了外修。 “你身体没事吧。”庞师兄关心小师弟。 “我说不清楚,那个师兄抓住我的时候,感觉有根刺从我这进去。”陈汶指指眉心。 马宁能理解,自己师兄的神识刺专破神识,能攻击,能窥探,只是不知当时师兄是为了攻击还是窥探。若是对一个小孩神识攻击,手段有些重了。 庞师兄此时听到陈汶的话,还是有些生气,尽管自己不练神识,但关于脑袋的从来不是小事,要是对方把小师弟弄痴傻,自己肯定要让对方把命留下。 “我就感觉里面很疼,”陈汶指着头,“有根棍子在里面打我,打的可疼,比身上疼多了,就像打到自己身体最里面。” 陈汶说的时候还心有余悸,仿佛当时的疼痛还在身上,自己身体不禁颤抖。 “别怕!”庞师兄扶住师弟的肩膀。 “他打我两下我就受不了,”陈汶抖动好些,接着说,“我实在受不了,又逃不出去。然后,里面有把黑色的小刀,把小棍削断。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陈汶说的模糊,脑海里怎么能有刀,还是黑色的。 “你说刀,什么样的刀?”庞师兄想起三师姐的遭遇,追问道。 “我说不清楚,感觉很熟悉,看不清楚。” “是不是这把?”庞师兄把削萝卜的刀拿出来给师弟看。 “嗯,感觉,好像,一样,但是样子不一样。” 庞师兄看着自己的小师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真是天赋异禀,直接进入炼物的阶段?自己曾听师父说过一次,功法到了高深境界,能操控万物。小师弟似乎和削萝卜刀产生感应,难道到了师父说的炼物境界? 马宁听到自己师兄神识化成棍子惩戒对面师弟,松口气,不变成利器,切割对方识海,不会产生多大的问题。当听到自己师兄的棍子被对方识海的黑刀切断,吓一跳,难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般人,是哪位师傅的亲传弟子?不对啊,年纪不对,再亲传,也不能这么小小年纪就能让神识化物。自己师兄已经是门内天才,神识修炼二十多年才到化物,对方现在就能达到? 不敢相信,厨房里的两个人都是不出世的天才。 “你师兄什么时候能醒?”庞师兄问高个儿。 “我,我也不知道,神识这东西太玄乎,我不会。要是请三师姐过来,也许能探查出来。” 听到“三师姐”几个字,庞师兄心中不免激动,能借着这个机会请回三师姐就太好了。 “你师兄都这样了,你这个做师弟的怎么能不管呢?你赶快去叫三师姐来看看!”庞师兄夺下对方手中的茶杯,撵人。 “唉,唉,你别推我,我出不去。” “你们能进来,难道出不去?” “厨房门口的莫测巷,大名鼎鼎,一般人不敢来。除非专修神识,不怕惑心,要不然谁敢进来。” “你不能?” “不能!” 庞师兄想想也对,高个儿能和自己比拼拳脚,身体不像修神识的师兄弟那样孱弱。他是外修,和自己一样,想要走莫测巷肯定没戏。 对方也出不去,只能这么等着,三师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来。 “师兄,我饿~”陈汶埋怨师兄忘了自己。 庞师兄不说话,转身接着做饭。 唯一一个能走出莫测巷的人在床上躺着,剩下的三个人只能在厨房里大眼瞪小眼。陈汶神识看似不错,可庞师兄不敢让小师弟出去冒险,自己和对面的高个儿又是外修,没达到精神内敛的程度,也都出不去。 既然没事,吃完睡觉,也许明天就能有办法。 一夜无事,各自的师兄弟睡在一起,不起冲突。陈汶整夜睡的安稳,和对方比拼神识,累的不行,很快陷入深度睡眠。 庞师兄则忧心忡忡,三师姐的事情没解决,自己就没办法安睡。但是,莽夫的忧心是短暂的,庞师兄忧心不到一刻,呼噜震天。 第二天一大早,陈汶院子里的摔打声唤醒。砰砰的摔地,啪啪的交手,一点不顾屋里还有受伤的病号,一刻不安稳。 门外,庞师兄和高个儿搭手,你来我往,飞高钻低,人影来来去去,好不精彩。 两位师兄都只穿下装,上身裸露,相互交手。高个师兄穿衣显瘦,脱掉上装,身体肌肉明显,各处突鼓的肌肉,充满力量感。反观庞师兄,双臂勉强各自有个“小老鼠”,肚子上则是结实一块,一点不如对方身形好看。 马宁肌肉看着不错,然而出手十分谨慎,不看清对方的路数,绝不主动出手。庞师兄正好相反,出手毫无顾忌,大开大合,把自己学的往对方身上招呼。 陈汶倚着门看了一会,大概看出点门道。马宁出手灵巧,出手专往庞师兄发不上力的地方打。庞师兄每次用力过度,手臂超过眉心中线,高个师兄总会微侧身子,手臂弯出弧度,击打庞师兄肩臂背部。如此既击打了敌人,又不易被对方抓到。 庞师兄被击打,不转身,翻转手腕抓住对方,铁掌发力,攥的对方吃痛,再往下一扯,要把对方单手摔地。高个师兄也不含糊,手背被抓,抽不出来,见势不可为倒下瞬间,伸脚一勾,破坏庞师兄身体平衡,借着庞师兄手劲和自己低落之势,一起把庞师兄带到地上。 两个人打的有来有往,大多数时间都是马宁防守,似乎是在给庞师兄喂招。 砰一声,两人几乎同时落地。放手,一个鲤鱼打挺,一个抱头侧翻,起身,接着练。 陈汶看的精彩,忍不住要为两位师兄喝彩。 看的过程中,陈汶不由想到,两位师兄的招式固然精彩,可是明明可以预料后势,直取弱点,为什么不用上呢?难道师兄仅仅切磋,怕伤了对方? 第18章 嫉妒蒙心 陈汶心中疑惑,可又不好出口,闹不清双方是手下留情还是不敢上生死手,反正在自己眼里,两边都有好多机会能致对方于死地。 这一招,要是庞师兄扛住,往对方下巴一捣,高个师兄一下就倒。 这一招,高个师兄往前进一步,双拳贯到庞师兄的耳后,就能一招败敌。 陈汶看来看去,两个人明明早就能分出胜负,干嘛跳来跳去。 不在局中人又如何知道局中人困顿,陈汶要是上去,估计还没看明白,就被两位师兄迅捷拳法击中倒地。 “师兄,小心胸口。”陈汶看出庞师兄的破绽,忍不住开口提醒。 想不到,庞师兄被师弟的话语干扰,准备好的招式一变,反而来不及护住胸口,被对方迅速一击,胸前正好中了一拳,跟昨天挨打的地方一致,疼痛再现。庞师兄知道,要是真正比试,自己此时伤上加伤,肯定落败。 后跳一步,庞师兄缓缓收功,抱拳向高个师兄认输。 “承让。”高个师兄抱拳回礼。 “师弟,”高个师兄问陈汶,“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要出拳胸口?” 庞师兄也转过头,很好奇,自己刚才都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出拳路线,师弟怎么看出来的? “我觉得庞师兄胸前有空档,高个儿师兄一直退让就等着这样的机会,绝不会放弃,定要直取胸口的。”陈汶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 “可以啊,虽说你没练过武,这份眼力可不多见,以后与人比拼,靠着眼力就能占到上风。”高个师兄夸赞道。 “师兄和我们师傅可有关系。” “瞒不过你,你们师傅是我远房大伯,只可惜上山没有拜到大伯门下。” 庞师兄此时明白,这位与师傅有渊源的马师弟,昨天出手为什么忍让颇多。 “我上山有些年头,只是走不过莫测巷,不能来和你们见面,论上山时间,你是我师弟,大伯大弟子是师兄。” 大弟子指的是庞师兄。 既然是一家人,自然不必太过计较,昨天的误会因着彼此的关系,也烟消云散。 “小师弟你走的是神识的路子,按说随我去云峰最好,专练神识,你这种天赋,要是去了肯定如鱼得水。”马师兄攀上关系立刻介绍起自家的好处。 陈汶脸色尴尬,转投他师是大忌,也不好直接回绝马师兄,勉强笑笑,扭头向自己的亲师兄求助。 “不必,咱厨房出人才,没必要出去才能学成。”庞师兄干脆拒绝。 马师兄被呛了一下,发现小师弟脸色难看,认识到自己挖墙脚的行为太过不堪,刹那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哎呀,庞师兄说的对,”马师兄掩饰自己的难堪,“我就说说,有机会让三师姐来教导也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同门,应该互相帮助。” 说到三师姐,庞师兄脸色稍缓,不为难对方。 马师兄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不时说些门派的传言活跃气氛,可厨房两人,一个刚刚上山,一个常年不出门,对马师兄说的毫无了解。马师兄说了会,见没人回应,渐渐收声,回屋躲避,等着自己的师兄醒来。 直到傍晚,马师兄的师兄才缓缓醒来,愣愣看着屋顶,没有声响。 “师兄,你醒啦。”马师兄压抑激动,小声问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下碗面。” “师兄,师兄……”马师兄等了一会,等不到师兄的回应。 “马宁,你说我是不是败了?” 马师兄原名马宁。 “师兄你说哪里话,你是为了那小子好,不然上来就切割神识,小子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不知道。” “那,我去给你下碗面。”马宁见师兄不理自己,后退出门。 师兄说的败,不仅仅是败给陈汶,更是败给自己。 当时侵入小子的识海,师兄见到的是一片荒原,远处隐约可见边界,这让自己产生妒忌。自己修炼五载感受识海,十载识海化形,二十载才能神识化物,想不到小小年纪的小子识海已经宽阔无比,赶得上自己修炼十年。这怎能不让人难受? 更可恶的是,自己准备探索对方识海的时候,小子竟然能实体化形,岂有此理?自己忍不住变成棍子,好好泄愤。嫉妒蒙蔽己心,一下教训对方算了,让对方接受教训,一时忍不住多打一下,想让对方多受折磨。更让自己震惊的是对方识海里竟然和自己一样,神识化物,变成黑刀切断自己的棍子。这也致使自己陷入昏迷。 师兄躺在床上,既有对小师弟的嫉妒,也有自己内心的惶恐。神识修炼是个精细活,击打对方神识,一下是惩戒,一般正常人都能承受,但是第二下就不好说了,神识弱的人可能会被击打出问题,出现识海萎缩的情况。 师兄知道这些事情,可当时自己的妒忌之心大涨,不顾后果击打对方,犯了修炼的戒律,突破心中底线,让自己道心受损。 自己清醒已经一段时间,沉浸在惶恐中不可自拔。小子既然能神识化刀,自然不会因为自己的击打产生识海萎缩。但是,自己在第二次神识攻击前是不知道对方能否承受的,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小子生命,冒着把对方打成痴傻的风险,也要出手泄愤。 这样的自己还是自己吗?自己的底线在哪里?无论寻找怎样的理由,那一瞬间的选择才是自己的真实,那个平时被自己重重伪装而沉寂心底的真实。原来,真正住在自己内心的不是一直以为的翩翩公子,而是可以被嫉恨蒙蔽心智的丑陋怪物。 师兄陷入深深的怀疑,对自己修炼的怀疑,对自己人生立场的怀疑,对自己人性的怀疑。 想过各样的理由,然而,骗别人容易,骗自己难。一次错误的选择,像一条皮鞭一直鞭笞自己,每次都把自己当时的嫉恨翻出来给自己看,让自己痛苦疑惑。 马宁不知师兄经历了什么,外修的人先修力,登堂入室再修心。马宁以为师兄一时不查,被厨房的小师弟暗中偷袭,造成神识受损,昏迷不醒。现在师兄醒了,等吃好饭,有了力气,跟着师兄回云峰休养。 从马宁做饭的手法看,他在云峰的地位该是不高。有身份的人大多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有和面、拉面如此娴熟的。 面条筋道,蔬菜翠绿,一碗热腾腾的素面端来,马宁准备着等师兄恢复体力赶快回去,离开这个尴尬之地。 “师兄,饿了吧,吃面了。” 师兄沉浸溺在自我怀疑当中,对外界毫无反应。 “师兄,师兄,吃饭啦。”马宁小声叫道。 还是不理睬自己。 “师兄,”马宁把面放到矮桌上,瞅见师兄空洞无神,“师兄,你别吓我,莫不是傻了吧。” “滚!”师兄喉咙里挤出声音。 “哎呦喂,师兄你可不能出事啊,咱们来一趟不能就这么不回去了吧。你带我走的莫测巷,没有你我可出不去啊,我不想在这当厨子啊……” “给我滚!” 马宁被师兄突然的怒气吓住,连滚带爬出了卧室。 人陷入一种思想就不容易走出来,尽管师兄自小上山修炼,对青山典籍知之甚多,但是当自己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以前读的书、做的学问仿佛全都离自己而去,没有一个能帮上忙。 死读书不如无书。师兄到现在还没明白这个道理。 躺到晚上,事情没想明白,头疼的不行,师兄还是选择回去。眼前的面已经凉透,三下两下扒拉入肚,自己知道没有力气,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肚子三分饱,没脸待下去,师兄出门叫上马宁要回去。 厨房里,庞师兄、马宁、小师弟围炉而坐,热火、热汤、热熏肉,正吃的有滋有味。马宁被自家师兄叫喊,不得不依依不舍告别师兄弟,回去搀扶自家师兄。其实,马宁主要舍不得是热火锅,庞师兄十几年的做菜手艺确实了得,自己能吃的过瘾,要是能从庞师兄学会一两手,这次也算收获满满。 师兄扶着门框,眼神飘忽,勉强站住。等马宁过来搀扶,不出一言,抱拳告别。 庞师兄是话少的,抱拳回礼,也不挽留。 陈汶越过门槛,见对方明显还未复原,想留下对方休养。 “你们还是留下来吧,等身体好些再走。” “好呀,好呀。”马宁立刻回应。 “嗯?” 马宁收回自己说的话。 要是庞师兄出言挽留,师兄还会犹豫是否留下,然而陈汶出面,师兄各种情绪上头,惭愧、自责、怀疑、愤怒,还有挥之不去的嫉妒,怎么样自己都不会留下来。 靠着马宁的搀扶,师兄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出门去。 陈汶搞不懂为什么对面的师兄为何如此坚持,甚至可以说是倔强,难道是傲娇? 除了师兄谁都不理解,陈汶是疑惑,庞师兄是不在乎,马宁是不敢说出的埋怨。 第19章 眩晕突破 马宁和自己师兄出门,厨房回到原来的平静生活。庞师兄以为那俩人受了欺负回去,三师姐会来要说法,然而连三师姐的影都没有来。 庞师兄不知道的是,马宁和师兄回去,两个人违反门规私下比拼的事情暴露,被罚禁闭,而三师姐也被牵连,被关在屋里禁足。 庞师兄与马宁交手有所得,天天揣摩各种招式,反思自己明明占了上风,却总被马宁带倒。用力不在一次倾泻而出,需要找准机会,一击必中。以前自己只和死物练习,每次出掌皆是十分力,但在实际比拼中,力用老,收不回招式,自己就成了靶子。 庞师兄琢磨自己身上的弱点,心思开放,总想再找个对手练练。吃过鲍鱼鱼翅,难以回到粗茶淡饭。面对眼前的青石,整天来回拍,还拍不坏,总感觉没有和人搭手带劲。 庞师兄想着让小师弟给自己喂招,但是陈汶看看师兄的体格,瞅瞅自己的小身板,坚决拒绝庞师兄的提议。 技痒难耐,小师弟又不配合,庞师兄恼怒的很。 陈汶可不敢答应师兄,那天自己叫破师兄的弱点,是心血来潮,灵光乍现,可不能当做自己是武林高手了。 师兄恼怒,不时发泄在菜板上,自己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陈汶继续看自己的心经,自己已经看了二十三页,还差七页就能结束,自己只要承受七次凿心之痛,才能度过艰难的时间。 晕的多了,陈汶总结出经验,自己晕厥的时长大体固定,每次醒来都会饥饿无比,识海也要消耗身体的能量。为了补充能量,陈汶每次看书前,先吃的饱饱的,给身体补充足食物。 晕厥总是在自己看完一页文书以后,自己可以在床上看书,不需要庞师兄再抱自己回来。 打开新的一页,陈汶快速沉浸在其中,从头到尾眼睛不眨。奇怪的是,晕厥并没有如期而至,自己是清醒着从头看到尾。习惯被虐待,好不容易正常一次,陈汶反而不敢相信。就这么结束了?自己身体产生抗性了? 陈汶摸不着头脑,捧着经书找师兄询问,可见到师兄把一条咸鱼一巴掌拍散,陈汶绝了请教师兄的心思。 回到屋里,坐在床上,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一样,脑海里毫无动静。努力感受文字飞舞,可啥也没有,就像自己曾经经历的都是梦境,自己现在看的就是一本平平无奇的经书。 再翻一页试试,陈汶被虐的属性爆发,想要挑战高难度。 手指摩挲纸页,深吸一口气,慢慢翻开新的一页,脑海里哄然迸发,一声低沉的响声,整个识海震动,陈汶如愿以偿的昏迷躺倒。 人啊,就是贱骨头,好日子不过,非要体会痛彻心扉,才愿意接受现实。 这一次陈汶醒的比每次都要晚,昏迷的时间比每次都要长。以前总是小心翼翼,看完一页不敢再碰经书,这次可好,新一页才看几个字就让自己经历了最痛的一次眩晕。 庞师兄沉迷于自己的回想,不理会小师弟。可怜的陈汶昏迷的时间内每一个人来帮助,自己醒来的时候甚至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傍晚。眉心突突跳,里面似乎有个小肉球要破体而出,被肉身阻挡无法分娩,只能肆无忌惮的冲撞眉心发泄。 陈汶捂着眉心,痛觉传至整个头脑,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个转盘一直转,整个世界都随着转盘旋转,恶心的想吐。 “呕”,吐不出来,醒来的时候胃里啥也没有,自然也吐不出来。胃部的灼烧感和头部的眩晕一起袭来,有种世界崩塌的感觉。陈汶努力适应这样的情况,可脑袋里的转盘一直旋转,好像有个机关控制转盘,一旦自己能适应一点,机关马上起作用,重新开始眩晕,让自己根本没机会靠着身体的适应来减少眩晕。 受不了,不如自己晕下来,至少不要体会这样的折磨。陈汶打开经书,强行看新一页,努力聚集眼神,然则文字模糊,就像墨迹沾了水,黑乎乎一片。看不清,完全看不清,强行晕厥的道路被堵死。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至少能减轻眩晕。 陈汶在痛苦中,慢慢的似醒非醒,气息转换成自己习惯的一呼两吸,此次不曾出现的文字渐渐出现,一个个围绕识海旋转,正好和脑袋里的转盘方向相反,抵消眩晕的来源。陈汶意识下沉,感觉不到此时的状况。相反的旋转互相抵冲,眩晕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 呼吸均匀,识海慢转,每过十二圈,文字自己调整一次位置,调整十二次正好文字回到原位。 保持如此的状态,陈汶坐了一天一夜。庞师兄发泄完,进屋两次,见小师弟似处于顿悟状态,没有打扰,在厨房里静静等着小师弟醒来。 完成循环,陈汶自然醒来,好久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上一次还是在娘亲的怀里。 伸个懒腰,脑袋里的眩晕早已消除,胃部的灼烧感也消失,身体无比的舒适,比自己吃完庞师兄做的大餐还要舒服。低头看着膝盖上的经书,陈汶莫名有种亲近感,里面的东西和自己产生联系,心里明悟,此时的自己才真正体会带心经的内容。 翻开最后的几页,被开凿的感觉没有出现,文字如游鱼般,一个接着一个,按照陈汶扫视经书的顺序,进入识海,和早前已经游进来的文字汇成一团,成为一各大大的圆,在脑海缓慢旋转。细看小处,文字还在不断变换位置,组成不同的语句,阐释不同的涵义。 陈汶静静感受身体、识海的变化,捧着经书,第一次经历青山上功法的小成。 庞师兄站在门外,凭着外修的直觉,知道小师弟在自己的功法上有所突破。经历了连续的晕厥,终于在今天有了成就。自己每日回想和马宁的切磋,也有进步,特别是对铁掌心法的感受。 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以和师弟庆祝一下。 第20章 石阶上的抛弃 “师兄,我把经书全部看完啦。” 陈汶看完经书第一个分享的就是师兄。这些天,师兄陪在身边,虽说不如三师姐细心,但总能把自己抱回去。而且,师兄的耐性很好,尽管自己每次都会晕厥,师兄从来没有抱怨过。 庞师兄心中一松,终于不用时刻关注可怜的小师弟,每次都晕倒在地上,要不是看他碍事,自己才不会管。要是再持续几天,憋着的脏话会不会爆出来,自己都不知道。 两个人互相不知道对方想法,笑的同样灿烂,一边是轻松,一边是解脱。 自从陈汶识海被文字凿击、文字化鱼,庞师兄听不到小师弟心里的声音。事情不大,庞师兄没放在心上。要是懂行的人来看,陈汶真算是璞玉一块,人不透明又如何把自己的内心映射出来。也正因为此,庞师兄心思单纯,才能与小师弟共鸣,听到小师弟的心声。 青山功法追求己身纯净,能率性而为,不为心中强迫而扭曲。世人很多时候,自己考量,反复计算,总想要达到最好结果,宁愿“委屈”本心,也要明白一切、掌握一切。追求世事偏好,总要放弃心里的想法。 有些人为了利益,有些人为了家人,有些人为了志向,总要隐忍负重,与天敌对,高呼“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从不问自己本心如何,内里到底想要什么。 不如跟随本心,由心而思,由心而行,不拘于形骸。 “不拘于形骸”,说的轻松、潇洒,可惜几人能行,几人愿放弃自我执愿。 陈汶想不了太多,随着自己的想法去做,需要做的就去,不想的也不勉强。看经书虽然很难受,但心里催促自己,痛苦也看,难过也看,眩晕也看,总归等到了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时候。 晚上,庞师兄说话算话,肉一碗、鱼一条、蹄子两个、米饭一锅,够两个人美餐一顿。平时做饭多是青菜、白饭,今天全是荤菜,惹人口水。 接下来的时间,陈汶重复看《清净心经》,每次读书,总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圆圈转动,文字排列组合,由不太规整的椭圆慢慢向着正圆改变。读完书,陈汶总是想着要是正圆形成了,自己是不是就能变出厉害的法诀,只要自己一看谁,神识就能凝聚成一根刺,射向敌人。 功法还未完成,陈汶也无法验证。 庞师兄着魔一阵切磋,找不到人,火热的心冷却下来,每日雷打不动拍青石。然而,青石依然如果,不受一点影响。 很快,门派内的考核即将来临,陈汶和庞师兄等待着这次青山人的大聚集。师傅像消失一样,一次没来过厨房,对弟子的修炼也不管不问。 考核的前夜,陈汶和师兄躺在屋顶,望着漫天的星光,诉说心中的期盼。庞师兄话少,陈汶激动的停不下来,总是陈汶说一段话,庞师兄才哼一声。 “师兄,你说明天能去多少人啊,三师姐会不会也去。上青山都好久啦,出了咱们自己的后院,我连门都没出过。以前在半山腰的时候,我自己等在那里,别提多无聊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干粮吃完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要不是被带上山,我都要准备下山去了。” “下山属于叛门,你下不去的。” “我当时怎么知道啊,就我一个,我可不想当个饿死鬼。师兄,你说明天能遇上和我一起上山的两姐妹吗?都是一起上山的,都没见过了。估计她们已经很厉害了,咱们天天在厨房,师傅也见不到,练啥功法啊,出去不要被人笑死。” “被笑习惯就好了。” “啊,师兄,你是不是被别的山头笑很多次了。” “多嘴。” 陈汶后脑勺被打一巴掌,瘪瘪嘴,不说话。 两个人看着星空,不再出声,一夜睡在瓦房顶。 炊烟又起,两人吃的饱饱,开门准备出去。庞师兄带着小师弟,等在门口。 “师兄,走啊,等什么?” “嘘。” 过了好一会儿,苍老声音传来:“去吧。” 庞师兄弯腰行礼,陈汶紧忙跟着做。礼毕,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短短的一段路距离,时隔半年终于见到外面的世界。 “师兄,刚才那就是莫测巷吗?” “嗯。” 想不到把自己迷住的莫测巷只是一小段土路,连青砖都没有铺设,两边都是杂草,平平无奇。可就是这段小路,堵住自己和师兄无法出门,外面的人不修神识到一定地步也无法进门。自己家这个小小的厨房,到底有什么宝贝,需要这样的迷巷守护。 “刚才的声音是……” “嘘,噤声。” 陈汶被师兄严肃的表情吓住,不敢问。 走出小路就是山道,大条石的台阶,一级接着一级,往上延伸,一直到白云深处。往上看,就像一条线画上去,越来越远,越来越细。台阶两边十几丈是青草地,各种草儿丛生,花开的烂漫,再往远处才是高树密林。上台阶的时候视线开阔,偶能见到野鸡、野兔在草丛间穿梭,充满生机。 “师兄,三师姐的山头要往哪走啊?”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庞师兄有点烦师弟了,总是提三师姐。 “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她了呀,我想三师姐了。” 庞师兄闷不吭声,加快脚步,往上飞奔。陈汶赶紧加快脚步,来不及说废话。 走了一阵,大条石台阶旁出现一条土路,弯弯曲曲往远处延伸。 “这个是往别的山头去的路。”庞师兄指着土路,不等陈汶提问说道。 陈汶好奇的伸伸脖子,似乎想看清土路的尽头是什么地方,也许这就是通往三师姐那里的道路。可惜,远处被树木挡住,土黄色在几株大树背后消失。 “闭嘴,好好走路。”庞师兄像是意识到陈汶要问的话,呵斥道。 陈汶悻悻,把“三师姐”几个字咽回肚子里。 上山的路长又长,一路往前不停歇。经过开始的好奇,蹦蹦跳跳的爽快,陈汶慢慢觉得无聊,一路不变的景色,十几丈内全是青草,十几丈外的高树,连块奇石怪物都没有,连个特殊的东西都找不到。 “师兄,路有多长啊,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到地方啊?” “你觉得你的心有多长?” “我的心,什么意思,和我们走的路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没听人说过,不过估计和自己有关,走的长短全看自己的能力有多强。我走了几次,每次的长度都不一样,感觉能力越强,走的时间也越长。这次估计要走不少时候,至于咱俩谁能走到哪一步,说不清楚。” “能力?长度?太不靠谱了吧,我又没有练过武,我跟不上你啊,师兄。” “不用怕,等到你的极限,自然找到出口。” “真的假的,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啊,师兄你怎么说的这么玄乎。” “具体在哪里我说的也不是很清楚,这都是我参加几次考核自己总结出来的。” “师兄,你以前考核的结果怎么样啊。” “哼哼。” 看样子,庞师兄以前考核的结果不是太好,要不然肯定会耐心的跟自己说其中的关键。 陈汶在这一阵总结出师兄的特点,如果庞师兄的心情好,会跟自己多说两句,就算自己问一些不耐烦的问题,庞师兄也不会怪罪自己。可要是庞师兄心情不好,自己做什么都是错。有一次打扰到师兄冥想,自己差点被一巴掌拍死。后来,等庞师兄心情好点,才跟自己解释,当时庞师兄正在脑海里和别人切磋,被突然打断,心情异常糟糕,才会不管不顾,突然出手。 陈汶当然不会责怪师兄,毕竟师兄解释的时候,犹如铁钳一般的硬手捏住自己的肩头,要是自己不识趣的摇摇头或是露出一点不满意的神情,怕自己被师兄捏断肩胛骨。 庞师兄不爱说话是真的,在不高兴的时候做出点出格的事情也是真的。 既然庞师兄不告诉自己,只能接下来努力的去闯,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陈汶的心态很好,作为青山上的新人,师傅又经常不露面教导,自己若是表现的不好也情有可原。 小孩子的心性让陈汶很快放下担心,反正都是走,慢慢走着呗。 低着头走几步,脚边的小花吸引到注意力,蹲下来欣赏一下,伸出手想要摘掉花朵自己戴上,然而想到一花一草皆是生命,自己没必要为了一己之私去祸害一条生命。陈汶手伸到一半,收了回来。 欣赏完,站起来追赶师兄,蹦跳往前进。走了一阵,师兄的身影在前面,速度一点不降下来等等自己。加把劲,快点儿,追上师兄,发发牢骚,找点乐子。 陈汶两步一台阶,往上冲。闷头向上,冲出去好远,抬起头,师兄的身影更远了。陈汶不高兴,自己的师兄也太不在意自己,转头看看自己,等等自己也不行,非要落出这么大的距离。 加紧脚步,左脚两个台阶,右脚三个台阶,使用吐纳法调整呼吸,紧赶慢赶,还是赶不上师兄。陈汶心里大急,自己要再次被抛下了吗?恐慌从心底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滋生,就像在山下的被家里人抛弃一样。 举目望去,师兄的身影不见,只有条石的台阶依旧。自己真的被抛下,陈汶的身体微微晃动,腮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空旷、孤寂的陌生感袭上心头,脑袋里先是一片空白,接着各样的幻想纷沓而至,整个身体处于抽离的状态。 此时陈汶体会到的不仅仅是恐慌,自己的情绪随着被抛弃的冲击而褪掉颜色,身边的一切变成黑白色,失落、孤独、恐惧化成似有似无的空气围绕在自己身边。 陈汶重新体会这种感觉,那是自己被管家骗下车后的那种茫然。举目四望,哪里有自己的安身之所。失去情绪的感知,连刚才产生的恐惧也在悄悄消失,感觉自己的肉体在慢慢崩溃,血肉、骨头、皮肤,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有一丝能够保留。 陈汶呆呆站着,自己刚刚能够倚靠的师兄,自己信任的师兄,犹如亲人的师兄,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十几岁的陈汶甚至连哭泣都无能,只有呆呆站着,承受心神崩散的痛苦。 身体成了灰尘的积累,风吹过,一簇簇的死灰被吹走,陈汶有种感觉,当自己从头到脚全部被吹散,将是自己道心散去的时候。 风吹过,识海里的文字圆圈上下震动,微微的,快速的,频率极高的,不曾察觉的,震动着。震动带动陈汶的身体也在晃动,肉体没有识海文字震动的频率,但总算是有所动作。突然,文字停止震动,所有的文字一瞬间恢复平静,相互穿梭,形成一句句经文,正是自己从《清净心经》上读到的经文。一句句话首尾相连,从内到外,经文连续,形成一个空心的圆环。 陈汶感受到文字的变化,神识化身站在圆环的中心,一句一句诵读书籍,每当自己读一句,对应的那句文字会有光华一闪而过。 一遍读完,光华从内圈到外圈转动一遍。陈汶感觉,灰尘飘散的速度在变慢,灰尘的颗粒也在增粗,身体不再像微尘一样随风飘散,而是抵御风吹,直到稳定不住,砂砾才勉强被吹落。 第二遍、第三遍……一个循环十二遍过后,感觉中的自己似乎变成一尊石像,任凭风吹,身体都不会有丝毫掉落。 当十二个循环渡过,陈汶缓缓清醒,睁开双眼,自己正站在石阶上,师兄跨一步,转身看着自己。原来,师兄没有抛弃自己,正陪在自己身边。 “师兄……”陈汶见到师兄瞬间流泪,好像曾于自己依赖的师兄天人相隔。 “没事,继续走,磨炼还在等着我们。” 陈汶擦擦眼泪,点点头,跟着师兄继续前行。 第21章 野外的风险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孩子不算。 被抛弃的孤独感慢慢消失,陈汶心中明悟,自己与人相处太过于依赖,而不是独立的连接。重新体会孤单,让自己认识到身上的弱处,这样的弱或许要一辈子填补,或许在某一瞬间填补圆满。陈汶知道身上的问题不是一天解决,正是暴露出的弱处让自己看到改变的机会。 每个人的成长都经历依赖、反叛、脱离,然后独自一人在陌生的世界里跌爬滚打,一步步走向独立。然而,陈汶还未享受完依赖的幸福,娘亲离自己而去,被家里人像狗一样抛弃,惶恐、悲哀、憎恨在心底聚集。与庞师兄的相处,心底的情感尚能压制,当进入幻境,自己平时所有的压抑完全解脱,各样情绪的冲击险些崩散自己的道心。 幸好从《清净心经》上学会的清净,情绪虽多,让自己保持一丝的理智,文字变化的圆环保持住自己识海,不然自己的登山之路就此结束。 经历过幻想的陈汶,接下来的路走的沉默,能够理解为什么庞师兄说能走多远和自己能力相关,也不敢笑话师兄在登山路上曾遇到的失败。 未经他人苦,莫笑他人怨。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理解其中的痛苦。 登山还在继续,大条石台阶还是望不到头,山上的白云流动,遮掩住尽头,看不见山上到底有什么。没上青山前,觉得青山只是一座山,树很多、山很青。上了青山后,觉得青山确实是一座山,难很多、苦很重。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遇到其他山头的人,只有庞师兄和陈汶一前一后默默走着。走的越来越长,石阶旁边的景色也在变化。石阶旁的杂草右青绿变成黄绿,再变成黄色,接着草色全无,岩石裸露在外。远处的高树由高变低,再变成矮矮的灌木丛,绿色越来越少。 陈汶感觉身边的气温都降了一些,山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紧紧衣服,陈汶以前从不知道,原来越往高处感觉越冷的。 走了快一天的时间,还是没能赶到山顶,庞师兄决定停下来,在野外过夜。这个高度,温度不算太低,夜里只需要盖薄被就可以入睡。庞师兄从自己背袋里拿出各样东西,就像传说中的百宝箱。陈汶看的眼花缭乱,这是有多少次的经验才能准备的这么齐全。 “你去收点柴火,晚上据说有野兽出没。” “师兄,别吓我,我害怕。” “快去,晚点太阳落山了,回不来就完蛋。” 陈汶不想去,可师兄不理自己,站一会,等不到师兄改口,只能乖乖的走向远处捡柴火。 树叶一些,引火;树枝一些,烧的快;树干也要一些,烧的持久。叶儿、枝儿好找,近处都是,常年没人要很快抱回一堆。树干这样的大家伙比较难找,陈汶不知不觉走远。 灌木看着不死不活,却很有韧性,陈汶根本拔不动。此处找不到,只能往下走,看看有没有需要的大木头。 嘿,那边有,往下走了好久才看到一根枯死的树干。把枝枝叉叉掰掉,拖着树干往回走。 拉着树干走几步,好像有黑影闪过,陈汶的心立刻提起来。不会是野兽吧,自己这么倒霉,遇见啦? 深吸几口气,拉着树干往上奔,可拉着东西不方便,树干也太重,完全跑不快。在石阶爬山顶多是腿酸,现在拉着树干从野地跑,刚跑几步就有呼吸不畅的感觉。陈汶不敢停留,全力前进,至少要跑到能看见师兄的地方。 一头黑灰的狼挡在前进的道路上,陈汶的心收到最紧,知道自己绝不能停下来,以前听人说过,面前的狼吸引注意力,从后面来的才是杀自己的。还有几步的时候,陈汶用尽全身力气甩出去拉着的树干。 “呼”,树干飞过,狼跑几步躲过。后面有风吹来,陈汶识海文字圈快速旋转,没转头,但后脑的画面全部映入自己的脑海。灰色黑影袭来,陈汶顺势往前一趴,黑影越过自己的身体,跳到自己前方。 偷袭的畜生显然没想到猎物竟然躲过自己的袭击,前爪扑地,摔个跟头,头顶地,滚出去,地上留下一行滑出的痕迹。 来不及起身,灰黑畜生已经从侧边窜来,头压的很低,瞄准自己的腰部攻击。陈汶双手撑地,在狼头即将接触身体的刹那,屁股上翘,腰部弯曲,双脚蹬地,形成一个拱桥,狼的长嘴正好冲进自己身下。往下用力一趴,畜生湿润润的鼻子被自己身体撞击。 “唔呀”,灰黑狼鼻子被撞击,疼痛,头乱甩,前爪扒地,慌忙从陈汶身下挣脱出来。 铜头铁尾豆腐腰。攻击狼的头部本是下策,但陈汶身体跟不上节奏,识海转动,找到铜头的最弱处,指示身体选择最好的进攻方式。 灰狼后退,知晓眼前这个小个子不好惹,警惕看着猎物。翻滚的黑影也做出防御姿势,没轻举妄动。 陈汶知道,两只狼还没有放弃,自己弱小的身体给了它们继续狩猎的勇气。左看又看,震慑不住两只畜生,还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三只出现。陈汶干脆闭上眼睛,催促识海里的文字圈加快转动,识海里以自己为中心形成一个圆,草木昆虫所有动静尽在识海中,两只畜生的动作也丝毫可见。 两只畜生奇怪,猎物没做出防御姿势,反而闭上双眼。好机会,两只野狼一起前冲加速,封住猎物逃避的路线,要一次抓住猎物。 陈汶保持不动,狼退蓄势,后肢蹬地,前冲,前肢着地,再奔起,一切的动作像减慢了一样在识海里呈现。两只畜生最后一步跃起,一高一低,一个正面,一个侧面,错位攻击猎物。 随着畜生接近,陈汶的心越来越平静,两只畜生的动作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清晰。 就是这个点,陈汶旋转身体,侧身转过跃高畜生尖嘴,借着身体转动力量,双臂向下砸去。野狼显然没想到猎物如此狡猾,大嘴张开,即将咬住的瞬间被猎物躲过去,自己连转头二次攻击的时间都没有。接着,野狼感觉腰部受到重击,疼痛难忍,身体向下落去。 跃低的狼根本看不见猎物,自己是辅助,封住猎物逃跑的路线,按默契自己会从同伴的腹部窜过,同伴叼住猎物的脖子。可是,根本看不见,自己被一个家伙撞击,正好在脊椎后部,一股酸软从尾椎传来,全身失去力气。 跃低的狼在最下,跃高的狼在中间,两只畜生要害被击,暂时失去气力。陈汶在两只狼身上,气喘吁吁,虽然只是一个动作,可脑海里转动的文字圆圈耗去大部分精力。等不及休息,陈汶强撑起身体,往师兄的方向跑去。 第22章 第二次的危机 陈汶一路跑,不敢停,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被两头畜生抓住。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充斥耳膜,找师兄的路怎么这么长,师兄怎么还没出现,要死了,要死了。 愈看前方愈觉得失望,总是看不见尽头,看不见师兄。 身后有声音,是奔跑的声音,两头狼又追上来。陈汶试着使用识海感受身后情景,刚催动识海的文字圆环,一股针扎的痛楚差点疼的自己晕过去。刚才斗二狼,识海运转的太快,负荷过重,眼下无法再次使用。 完了,完了,连后面的情况都看不清,自己这次肯定要葬身狼腹了。 陈汶使劲全身的力气跑动,呼吸散乱不止,就为了逃脱追击。 两头狼显然不愿意到口的猎物就这么跑掉,可刚才身体腰部的撞击太重,身上的酸软没有全部过去,只能脚步虚浮的跳跃,完全没有开始捕猎时候的矫健。 陈汶看不到身后的景象,识海不能催动,但识海强化过的五识却发挥作用,后方飘过来的气味、跳跃的声音、风流动的触感,时刻提醒自己现在还在野兽的追逐中。 跑的快要虚脱,陈汶不敢慢一点,即使跌倒也要一把撑起,不能在这里就把小命交代了。 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在太阳落下后的黑暗中,跳动是那么明显。陈汶几乎以为自己因为跑的太快、太长,累的眼花,然而前面的跳动一直持续,没有消失的意思。陈汶心里立即大定,快到了,快到了,马上就能见到师兄,师兄会保护自己。 想要喊叫,通知远处的师兄,嗓子里干的冒火,根本发不出声音。自己的肺部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空气呼呼往里进、呼呼往外出,完全不能满足身体的需求。 快点,再快点,靠近火光就安全了,见到师兄就没事了。 陈汶心里告诉自己,可是身体透支的厉害,瞬间的爆发几乎耗尽体内储存的能量。脚下一绊,摔跟头倒在地上,满嘴碎叶灰尘,试着爬起来,身体使不出一点力气。在体力极限的时候跌倒,根本没有再起来的机会,身体彻底失去起身的力气。 陈汶趴在地上,逼迫自己喊出来,向庞师兄求救,但是声音犹如小猫叫唤,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没有力气起身,五官却一直能感受到后方危险的来临,听觉、嗅觉、触觉,都在提醒自己后方的危险。 折磨,无能为力却意识清醒的折磨,明明知道危险临近,身体却做不出一点反应,只能无助的趴在地上等待命运最后的审判。 陈汶埋头在地上的树叶杂石里,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交代性命。就差一步,只要自己不跌倒,只需要往前再跑就能见到师兄,明明机会就在眼前,为什么抓不住。 砰砰跳动的心显示身体的劳累和紧张,陈汶只能趴在地上等待命运最后的降临。 陈汶陷在悔恨、自责里,没有听到后面两声“唔呀”,危险感觉也消失的无踪影。 “你还想趴到什么时候?” 熟悉的声音传来,陈汶抬起头,看见一双脚在自己的眼前,再往上,熟悉的服饰,熟悉的脸庞,是师兄。 “师兄,哇呜……”陈汶抱住师兄的小腿,放声大哭。 刚刚经历的一切对一个孩子来说真的太严重。被两条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狼袭击,第一次逃出去,第二次差点交代性命,最后被师兄救下,陈汶的心神完全绷不住,放心的、彻底的嚎啕大哭。 灰头土脸的被师兄夹在腋下,带回火堆旁,无法想象师兄晚来一会将是怎样的情景。尽管师兄的手臂太硬,夹的自己肋下很疼,可自己感觉特别安慰,师兄越是强大,自己越安全。 “洗洗脸,什么样子。”庞师兄把水袋递给小师弟。 脸上满是灰尘,头发上挂着枯草碎叶,眼泪在黑乎乎两腮留下两道痕迹。陈汶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刚经历过生死,能把命捡回来,自己已经是很幸运了。 陈汶愣愣无神,从激烈的情绪抽离,精神、身体消耗太多,自己的感觉变的迟钝,只能瘫软的身体耷拉在地上。 庞师兄见小师弟确实吓的不轻,自己拿着水袋,倒出一些在手上,帮小师弟擦去脸上的灰尘。庞师兄的巴掌好大,一下盖住陈汶的脸,胡乱揉几下,再倒水,揉几下,灰尘大致清除。 陈汶躺在地上像个物件,毫无动静,由着师兄折腾。 “你也是,告诉你有野兽出没,你还跑远。” 庞师兄埋怨小师弟不听话,另一边拿起烤好的馒头,掰碎了往小师弟嘴里塞。塞满了,灌口水,送下去。 陈汶反应不过来,师兄塞馒头自己就本能咀嚼,师兄灌水,自己就往里咽。 庞师兄带孩子的经验显然不足,水倒的多了,呛住小师弟。 “咳咳咳……”陈汶连咳几声,侧过脸,接着费劲咳,鼻子里喷出水才慢慢缓解。 庞师兄还要塞馒头,陈汶赶紧用恢复的一点力气阻止,示意自己动手。庞师兄会意,把馒头给小师弟,自己起身走了。 陈汶躺着,慢慢恢复体力、精力,一下一下啃手里带着温度的馒头。回想起刚才的追击,自己要是神识强一些或者体力好一些,就不会陷入最后的险境当中。这次师兄及时赶到,下次还能有人如神兵天降来救自己吗?还是自己太弱,无法应对危险,是自己无能。 虚弱感带来的低落情绪让陈汶有了一丝自我怀疑的感觉,对自己能力的怀疑。整件事情对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太过艰巨,陈汶的表现已算很好,能从两头畜生爪下逃脱,拼搏到最后时刻。 人力有时,自己能做的永远赶不上变化,即使有最好的准备也无法避免意外的情况。天时无尽,顺从自然安排,随时面对意外的情况,不要想着总能掌控一切才是真的道法自然。 没有人提醒陈汶,想法出现的错误,自责自卑感慢慢在心底滋生。 第23章 庞师兄的困扰 疲惫感涌上头脑,身体酸软无力,陈汶嘴里含着馒头睡去,手里的水袋倒在地上,汩汩往外流水。傍晚靠着身体超常发挥才逃得性命,如今进入安全地界,躺在温暖的火边,身体的疲劳汹涌袭来,陈汶顶不住,不知不觉遁入梦乡。 庞师兄离开火堆,丢下小师弟,往下行了一段路,把陈汶冒着生命危险拖来的枝干扛回,顺便瞅瞅还有没有其它畜生跟着小师弟。庞师兄以前考核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多次遇到过野兽的袭击,开始的时候拼尽全力才能活命,当自己和陈汶大小的时候,已经能自保。所以这次看见陈汶被两只畜生追的差点丢了命,心里难免产生怒气。 第一是小师弟不中用,两只狼就被追的如此狼狈,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面对狼群都可自保。第二是野狼实在惹人恼怒,当年招惹自己,今日又来欺负小师弟,真想不管不顾把它们杀干净。 庞师兄这么想,却不会真的做,自己的首要任务还是去到山顶接受考核,为了几只畜生没必要耽误宝贵时间。小师弟现在一个人在火堆旁,短时没问题,时间长了难免一些畜生不长眼,被贪欲驱使谋害小师弟。 外修就是好,树干抗在肩上毫不费力,不像陈汶需要费力拖着走。回到火堆旁,小师弟已经睡着,双手攥着馒头和水袋,原本鼓鼓的水袋变的干瘪,应该睡了有一会。 庞师兄丢下树干,找块干净的地方铺上毯子,把小师弟抱过去,拎起一边抖动,把小师弟全身卷起来,不怕夜间寒气。 庞师兄瞅小师弟,难免有些后怕。自己虽然气不过,可想到小师弟上山才有半年多,外功不会,差点没能逃回来,自己这个做师兄的没有保护好小师弟,对不起他。可是,目前自己身体处在危险当中,确实没办法给予小师弟太多帮助。 庞师兄手掌用力,树干立马断为几节,两节相对架起,放在火上,这样能燃烧很长时间。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焰,庞师兄眼神深邃,脸上的肌肉时不时跳动两下,身体外表没什么变化,人却像忍受着痛苦。 白天的时候,小师弟陷入幻想,庞师兄站在一旁等待。那时,庞师兄自己体内也在发生激烈冲突。两股不同的气息在自己的身体里相互冲撞,一股从胸中往丹田去,一股由脚底产生逆行而上。两股气息与自己《铁掌篇二》学习的运功路线相反,汇聚丹田,时刻相冲。 以前没碰见过这种情况,这是第一次,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抵御,只能眼睁睁等着两股气息相遇、纠缠、崩散。 下午让陈汶出去捡柴,是因为庞师兄怕自己内部气息冲击,万一冲破对关键器官的守护,自己失去意识发“疯”,有可能误伤到小师弟。 等小师弟走,庞师兄盘膝而坐,感受两股气息的运行路线,和《铁掌篇二》的所说运功线路反向行进,力量奇大,却不受自己控制。记忆气息产生的感觉和运行的路线,尽力忍受两股气息相冲带来的难过,尝试扭转气息运行路线,可毫无作用。 庞师兄觉得这也算是一种考较,测试登山的人在自己所练的功法上是否有成,能否经受住功法异样运行带来的困难。 盘膝而坐,缓住呼吸,吐纳气息,试着学习两股气息的产生方式,再建立起一股自己能控制的气息,保护住自己各处的内脏,同时守住脖颈的关键节点,防止两股气息相冲破坏自己的肉身。 体内同时存在三股气息,一股自己控制,两股相互冲击,整个身体内部都在颤动,特别是不受控制的气机碰撞时,能感觉到自己内脏在来回晃动。这已经到了化虚为实的地步。 盘膝吐纳,等身体适应,庞师兄试着起身,点燃柴火,为小师弟归来设立目标。庞师兄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好,护不住自己内脏,或是气息冲击到脑部,产生伤害。 点燃篝火,小师弟一去不回,自己内部冲突严重,不方便远行寻找,只能强按心绪,耐心等待。直到武者直觉感受到远处有冲突,庞师兄才起身,尽量提高速度赶去查看,恰好出手救了小师弟。 回到篝火旁,看小师弟睡的沉静,庞师兄觉得自己这点伤不算什么。小师弟差点葬身狼腹,自己也几乎犯下大错。 安稳下来,闭目盘膝,呼吸吐纳,尝试体会两股不同气息的运行线路,从根底抓住它们。自己要做的首先维护平衡,使三股气息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自己再从两股不受控制的气息根源出发,一点点控制。 心神三分不是容易的事情,试了好几次,自己都没成功,顶多控制两股气息相互均衡,第三股必然错乱。几次错误,内部损伤严重,只好先放下尝试,靠着练了十几年功力恢复肉体损伤。 斗转星移,到了下半夜,庞师兄睁开双眼愣愣看向篝火,自己的尝试皆以失败告终,心神三分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篝火对面小师弟睡的深沉,被毯子绑住的身体没有一点动静,呼吸一起一伏,在睡梦中还在吐纳。 庞师兄心中电光闪过,三分心神确实困难,要是自己能控制的气息形成自然,不需要自己头脑主动控制,能自动配合另两股气息不就行了。自己以前没有专门锻炼呼吸吐纳,这次在小师弟的身上获得了灵感。 陈汶睡的倒是安稳,有师兄在身边,不用顾忌有坏东西伤害自己。累的厉害,睡的深沉,梦也特别多。睡梦里,两只狼变成一群狼追逐自己,想动不能动,四面楚歌,躲藏的地方都没有。识海转动,自己的身形不断变化,总是能在最危急的时刻躲过狼群袭击。 识海里,文字圆环转动的速度慢下许多,文字之间相互的位置几乎不变。在陈汶陷入噩梦无法挣脱的时候,文字圆环偶尔震动一下,帮助陈汶摆脱梦里的困境。 梦境中的陈汶感觉自己不是自己,可看见的又是自己。辗转腾挪,上下翻飞,身体总能主动或被动躲过狼群攻击。自己的意识飘忽不定,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来回切换。躲避的时候,自己好像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身体翻腾;当盯住围困自己的恶狼时,切回第一视角,环顾身边险象。 视角的切换给人抽离的感觉,自己的肉体和灵魂相互分离,第一视角是肉体的,第三视角是灵魂的。 兜兜转转,师兄弟俩经历完全不同的一夜。陈汶陷入梦境出不来,庞师兄睁大眼睛不敢睡。 阳光照在脸上,陈汶被太阳的热量激发,从梦境中脱困而出。大大打个哈欠,准备起身,发现自己被卷的像根油条,手脚不能动弹。 “师兄,来帮帮我。” “自己转,打几个滚就能出来了。”庞师兄声音沙哑。 山高露水重,陈汶的头上湿漉漉的,眉毛上也有几滴露水。转了几圈,身上的毛毯被自己折腾下来。面前的篝火还未完全熄灭,师兄烤干粮。 与第一天相比,两人的精力迅速下降,登山的速度明显减慢。 陈汶是因为昨天傍晚的殊死搏斗消耗太多,师兄却不知因为什么?师兄的脚步和自己的一样沉重,每一步都有喘气声,听起来不像是练功人的声音。陈汶猜不到师兄体内正经历着怎样的冲突。 开始只是想模拟两股气息的产生和运行,想不到会有平衡的效果。现在身体里面相对平静,只能保持住吐纳,不可有一刻放松。庞师兄身体内窜行的气息好似有自己的想法,若只有一上一下两股就会争斗不止,非要分出个胜负,但有了第三股,相冲的气息反而变的警惕。两者即使相互斗争,也不会尽全力,恐防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景况。 接连几天,两人走的慢慢腾腾,离山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只能大概看到尽头是什么样子。越往上,呼吸越不畅快,步伐越重,陈汶和庞师兄的脸色也越难看。陈汶这几天的状态缓慢恢复,但是庞师兄精神差了很多。 陈汶登山的时候,听师兄呼吸的声音,不似以前那样深沉延绵,短促、急躁。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吧。” 庞师兄内部的负担非常重,加上快到顶峰,空气稀薄,没有说话的力气。 “师兄啊,我没力气了,咱们歇歇吧。都走几天了,怎么还不到顶,其他人都不见,是不是这次考核就咱们俩啊,这有啥意思。上山把力气都耗光了,还能考核个啥,难道上去看谁吃得多,睡的多,算个什么事情,还不如在厨房里待着也比现在好。师兄,你哑巴了,说句话啊。” 庞师兄一巴掌拍在陈汶头上,没大没小,不尊敬前辈。自己不是不想说,体内的气息正是激烈的时候,怎敢分心。开始的时候,相冲的气息因为第三股的存在还偃旗息鼓一阵,可随着平衡的时间延长,两股相冲气息跃跃欲试,眼下不管不顾,直接在自己体内翻腾起来。师弟怎么能做到保持吐纳的呢?即使在这样的高山上,小师弟的废话还是多,多的聒噪,但吐息变化不大。 “小,师弟,你是,怎,么,保持,吐纳的?”庞师兄说话断断续续。 “师兄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真哑巴了。还是说气温变低,嘴巴冻住了。” “啪”,又一个巴掌打在陈汶头上。 “行了,别打了,我说。就是按照《清净心经》上写的做啊,心静,内外合一,自然不怕变化。”陈汶背了一段心经。 庞师兄听不懂,和自己外功的修炼大不相同。功法不同,方向不一样,借鉴的机会都没有。 快到山顶的时候,陈汶愈加精神,庞师兄反而更为萎靡。 周围不见杂草树木,怪石嶙峋,点缀白色的积雪,已呈冬季的模样。陈汶身子弱,经不起冻,身上除了自己的衣服,还有师兄的。庞师兄内里冲突,身体发热,严寒反倒帮助自己抵抗气息相冲,脱下贴身衣物,其它的全给小师弟穿。 阳光减少,太阳要落山了,师兄弟俩人决定先住下来。离着山顶不远不近,估计还要走一天的功夫,晚上行路比较危险,庞师兄担心自己分神,控制不住自己。 选个背风的地方,放下包裹,陈汶把全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离师兄很近,却不贴着师兄。从这几天的观察,师兄应该遇到瓶颈,正努力对抗什么,最好不要碰触他。可是,师兄身上散发的热量是今晚唯一的热源,自己舍不得远离师兄。 陈汶只能小心的靠近,谨慎保持距离,既吸收热量,又不打扰师兄。 第24章 庞师兄的危机与机遇 最后一段距离,最后一夜,陈汶和庞师兄都在为最后做准备。只不过陈汶做的是养足精神,庞师兄则是尽力消除内部的隐患。 来山上的十几年里,庞师兄经历的考核很多,每次顶多走到半山腰的地方,从未见过山顶的颜色,这一次好不容易和小师弟一起走到这里,不能轻易放弃。以前没有人陪伴的时候,心里总想着能过的去就行,如今自己是兄长了,总是要给后来人做好榜样。 身体里的三股气息纠缠,两股强,一股弱。弱的是自己控制,依然显示出颓势,这样下去总要被两股强气息排挤出去。庞师兄尝试很多办法,总是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眼见着即将登顶,自己不能再在体内气息纠缠上花费精力,要有个结果。 庞师兄决定,付出代价也要在今晚把问题解决。维持三股气息,稳住自己,从上下两股气息根部入手,一路向前,一次解决。庞师兄在和自己的身体赛跑,只要能在自己控制的气息紊乱前,把另两股气息稳定住,自己就能成功。 稳住,快,一定要成功。庞师兄竭尽全力,还是没能在自己的气息紊乱之前控制住另两股。 “噗”,鲜血喷出,胸口剧痛,庞师兄第一次在小师弟面前晕倒在地上。 陈汶睡着,身边的暖炉非常舒服,慢慢的暖炉变的火热,往后暖炉熄灭,身体好冷。陈汶不自觉的往暖炉的方向蠕动,靠近暖炉近一些,驱除身上的寒意。靠近了,是很宽阔的肩膀,十分安稳。 庞师兄吐血躺倒在地,身体的气息丝毫不放过自己,到处乱窜,自己控制的那一股已宣告失败。晕厥,感受不到身体内的剧烈冲突,只是身体好冷,从刚才不要衣物蔽体到现在冰冷彻骨,急剧变化。一个像虫子一样的东西似乎爬到身边,有点暖,在寒夜里的一丝安慰。 冷风嗖嗖,师兄俩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紧靠在一起,抵御高山上的寒意。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陈汶全身上下冰凉,起床气都被冰凉驱除。睁开双眼,转头看看身边,是师兄,往他身边靠靠,好像更冷了。陈汶感觉不对,师兄练的外功,除非散功或受重伤,身体才会出现异样。现在感觉这么凉,师兄不会是出事了吧,难道过了一夜,就嗝屁了? 陈汶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顾不得被包裹的严实,挣脱出双手,摸摸师兄的额头。嗯,还有温度,还没凉透。呸呸呸,瞎想什么,师兄才不会有事。 陈汶颤巍巍把手指伸向师兄的鼻子,有一点微弱的呼吸,没死,真的没死。 被吓了一大跳,瘫坐在地上,自己的师兄还在,可是他怎么了? 陈汶不会号脉,也不懂外修的功法,看不出师兄有什么问题。 “师兄,师兄,你醒醒,天亮了。你别睡懒觉啦,咱们该上山了,快点,今天就能爬到山顶了。”陈汶的叫声无用,庞师兄躺着没有回应。 难道师兄还没嗝屁,只是到了最后时刻?想到这里,陈汶悲从心来,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个关心自己的师兄,就一夜时间,自己和他将要天人永隔。 “师兄,师兄,你不要有事啊,你不要离开我啊。”陈汶声音带着嘶哑。“师兄啊,你醒醒啊,咱们马上能登顶,你不能就在这里死过去啊,你没了,我还能指望谁,给我做饭啊。师兄,我的好师兄。” 陈汶的哭腔愈发明显,带着山下妇人哭丧的腔调。 “你,不要压着我,难,难受。”庞师兄被师弟哭醒,身体还不能行动。 “师兄,你醒啦,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你是带我走的吧。” “带你去哪里?去阴间吗?” “阴间?那,师兄你还是自己去吧,我不要去。”陈汶坚决拒绝。 被小师弟哭的烦,可身体不能动,庞师兄只能被迫听小师弟的哭丧。 “哭好了没有,哭好,就从我身上下去。”庞师兄终于等到小师弟收声。 “噢。”陈汶两手按着师兄的胸腹,撑起身体,顺便把自己的鼻涕往师兄身上的短打上擦擦。 “呃……”庞师兄感觉自己内脏都被按破了,“嘶嘶嘶”,直吸凉气。 “师兄,你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快不行了。”陈汶恢复理智问道。 “我要是再被你压着就真不行了。我体内有两股气息冲突,怕是伤了内脏。”庞师兄简单说道,自己也不能完全了解。 “怎么会这样,以前没见你出现这个情况啊。” “我也不知道,上山走台阶就成这样了。” “那怎么办,我去找三师姐来吗?” “来不及了,你下山再回来,不说能不能找到三师姐,我晾在这,真变凉了。” “那……”陈汶着急。 “你给我说说你的吐纳方法,就是那种睡着的时候也能用的那种。” “我,我不知道啊,我就随便呼吸就行了。” “我,我,……你,先,人。” “师兄,你别骂我,我真不知道,不信你看。”陈汶焦急,抓着师兄的手,脑海里文字圆环转动,带着师兄进了自己的识海。 庞师兄这是第一次进识海,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陈汶的识海,第一眼感觉广阔,就像人站在荒原里,一望无尽,看不见边界在哪里。面前有个黑色的圆圈转动,自己站在圆圈的外部,这个圆圈似乎是有黑色的小块组成,看不清小块的样子,只能看出是这些小块往前运动带着圆圈转动。 陈汶不在自己的身边,往里看,有个和陈汶长得很像的小人站在圆圈中心,所有为小块围绕小人转动,小人就是圆圈的中心。 小人挥挥手,似乎让自己过去。庞师兄向着圆圈走去,走到圆圈旁,伸手触摸小块是不是实物,手刚要触碰到小块,瞬间,自己的意识被驱逐,回到自己的体内。 庞师兄回过神,刚才见到的太过惊奇,原来识海是这样的。庞师兄突然感到,自己内部好像舒服一些,自己似乎、也许能控制一些相冲的气息。 庞师兄体内绷紧的感觉松了松,冲突还在继续,但自己似乎能掌握住一些气息的发生。 “师弟,你再带我进识海。”庞师兄迫不及待。 陈汶按住师兄的胸口,努力试着和刚才一样把师兄带进自己的识海,可是怎么用劲都不能成功,总觉得差点什么。识海里的文字自动旋转,不用自己控制,现在想要进去也没个方法。 “快点啊,你试试。”庞师兄感受到自己对相冲气息的控制又减弱。 “师兄,识海打不开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进。” 陈汶刚才能把师兄带进去完全因为心急,想要证明自己。现在有意去做,反而做不到。 “你的识海,你进不去,忽悠我呢。”庞师兄体内的气息冲击更大了,逐渐失去控制,反噬变大。 “师兄,我真的,不知道啊。” 对了,心经,识海产生变化是因为心经,那么进去也要靠着心经。陈汶急忙念出心经,开始几句还有急躁的语气,接着自己的心越来越平静。 瞬间,庞师兄再次见到了巨大的文字圆环,这次可不敢轻易碰触那些黑色的小块,自己还要靠着待在这里帮助自身控制相冲气息。 庞师兄在识海里,暂时感觉不到肉体的变化,也无从主动控制气息。不主动控制身体,让体内的气息自由行动,相冲的感觉却缓慢降低。 庞师兄在别人的识海里,做不了什么,看看自己的身体,和肉身差不多,只是身上的衣服不一样,应该是幻化而成。回想身体里的两股气息,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太对,和过去师傅教的不一样。 自己在厨房十几年,师傅来过几次,总是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言语,什么静虚而守、心法天地、盈亏自满,和自己练的外修功法没点关系。那个时候,自己总是半懂不懂,在意的是能和师傅说话,能有人交流,而不是师傅说话的内容。 从小师弟的“自学成才”,庞师兄回想师傅的言语,后悔当时没有问清楚师傅到底在说什么。师傅既然能把《清净心经》给小师弟,肯定对小师弟的练功非常了解。同理,师傅也很明白自己的法门,以前那些话绝对是针对自己的问题说的,只是自己后知后觉,没能及时明白师傅的用意。 如今想起来,见不到师傅,不是师傅对自己冷漠,而是自己没能体悟师傅的用心。 庞师兄在小师弟的识海里想了很多,过去和师傅在一起没注意到或者自己故意不关心的东西逐渐浮现在自己的眼前。曾经的记忆变成一幅幅画出现,师傅也曾对自己用心良苦,只怪自己明白的太晚。 看着这些画面,庞师兄的心结渐渐解开,心里的怨气也慢慢消失,自己也曾是师傅的宝贝,也曾被师傅关心,自己并不是真的被放弃的无知者。 心结解开,身体的伤痛又算什么,庞师兄主动碰触小黑块,意识重新回到身体。体内的两股气息已不再翻涌作妖,犹如并行流淌的小溪,各自流向自己的目的地。 如今想来,道法自然,不在自己控制的多少,也不在自己眼睛能看到多少,而是在不同的角度里重新发现自己曾经历的事情,是在以宽阔的心等待不同的结果。庞师兄的心,或许因为立场、角度的不同,发生蜕变。 所谓功法,在于修身,更在于修心。 庞师兄解开心结,明白师傅的关心,原本相冲的气息自然而然的成为身体运转的一部分。俗话说,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庞师兄终于从练拳,走进练功的境界。 庞师兄拿到《铁掌篇二》的时候,里面的许多内容给了自己启发,以为厚积薄发,快速明白其中的涵义。现在看来,自己仅仅刚走入这个功法的大门。 陈汶见师兄在自己的识海里愣愣出神,接着主动退出识海,自己也回神肉身。此时的庞师兄没有刚才煎熬的感觉,似乎痛苦离他而去,脸上呈现解脱,甚至幸福的表情。 “师兄,你……”陈汶小声说,以前听人说过,将死之人回光返照,师兄是不是到了弥留之际。 “师兄,你还有什么遗言,告诉我吧,我回去转达给师傅,让他帮你实现。” “臭小子,乱说什么。”庞师兄恬静的心情被小师弟的话破坏的一干二净,一巴掌打在小师弟后脑。 “你师兄我没死,好着呢,咱们能一起上山了。”庞师兄一跃而起。 “师兄,你真是牛人。”看着师兄重新恢复活力,陈汶感叹道。 人生浮沉,有好有坏,或许在某一刻领悟人生的一个小节点,自身总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第25章 门里和门外 最后上山,师兄弟俩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沿着石阶一路向上,从日出走到日落,终于到达山顶的大门前。 即使快到山顶,抬头看还是看不清山顶有什么,只有一个大门预示前方的路是正确的。远处看着小,走近了发现大门真高啊,得有自己厨房门十个高,也不知道这上山下山的人,嫌不嫌大门太大太高,不好推,不好进。 庞师兄站在大门前感受它的雄伟,陈汶直接坐到了地上,大口喘气。为了跟上恢复活力的师兄,自己可是拼了老命的追着跑。要不是师兄快到山顶的时候放慢速度,自己铁定追不上。 觉得坐在地上不过瘾,陈汶干脆往门前的大石地躺倒,喘着粗气,观察挡在自己面前的大门。 “师兄,咱们进去不,你去推啊。” 庞师兄还在震撼当中,十几年的蜗居生活,总想要一座大房子住,眼前的门都这么大,里面屋子估计跑马都够了。真羡慕啊,自己要是也能住这样的大房子就好了,天天围着屋里跑,一天都不带跑完的。 “师兄……”陈汶大声喊。 庞师兄直接屏蔽小师弟的干扰,沉浸在欢乐的想象,不愿出来。 “唉,师兄真是没见识,这不就是个岩壁嘛,有多好看。” “瞎扯,这是上山的大门。”庞师兄不同意小师弟的说法。 “你看看,哪里是悬崖,明明是木头的门。” “不是啊,是两个岩壁合起来的啊,我看肯定推不开。” “我推你看看。” 庞师兄早就跃跃欲试,这么大的门,里面绝对是大房子,梦寐以求的大房子啊,能住这里的肯定是掌门吧。庞师兄伸手一点点探向大门,一寸一寸移动,木质的手感,果然和自己看到的一样。摩挲大门,感受手掌传来的凹凸感,幸福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要推开这么大的门,估计需要很大力气。庞师兄将另一只手也放在大门上,画着圈的摩擦,看上去有点猥琐,只是门前两人未经人事,不知道这种姿势的含义。 蹲马步,两股化为己用的气息上下流动,轻柔而坚定的慢慢推向大门。 “哎呀!”庞师兄不运气息时摸的到大门,运足气息,手上感觉到前方空无一物。自己被无处释放的力量带着跌进大门,仿佛打破水面,涟漪颤动,庞师兄恶狗扑食般进了门内。 明明眼前有东西,怎么摸两下就没了呢? 陈汶躺倒在地,看见师兄像是往前扑空,然后失去身影,自己被吓的立马坐起,完美展示“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景象。 “师兄,师兄,你在哪?”陈汶连滚带爬,到门前拍打自己看见的石壁,寻找师兄的身影。 手“啪啪”拍在石壁上,回声四溅。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陈汶提高声音,期望师兄有个回应。 可惜,没有,啥都没有。 陈汶得不到回答,不死心,连续拍打,慢慢拍出节奏,消磨无聊的时间。 若是爬石阶前的陈汶,这种时候定要无助嘶吼,寻找消失的师兄,直到自己变的歇斯底里。可是,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毛毛雨,幻境都过来了,这种小事还能考验到自己? 拍了好久,陈汶觉得演的累了,停下来躺在地上,盯着高耸的石壁大门出神。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高的石壁,光滑如镜,还是两块拼在一起,搞的跟两个门扇似的,不多见。和山下人家的大门相比,气势够了,可惜还差个门槛。想要搭配这个大高门,估摸着门槛要比自己还高,自己要是进去还要师兄帮忙,要不然自己都够不到门槛的顶。 人说门槛高,门难进。咱青山可好,连个门槛都没有,进山脚的门容易,但进这个大门好像不简单。 唉,就会折磨自己。陈汶动动脚,像个残障一样踢下大门,泄泄愤。 躺尸吧,反正死不了,自己不进门也无所谓,反正到山顶,比当年师兄爬山好多了。虽然师兄没说,猜也能猜到,师兄自己上山绝对走不远。要不然,不会遇到这几天的麻烦事。 可惜啊,这个风景、这种时候,要是能有个枕头、褥子铺在地上,再来点茶水、干果就好了,自己赏赏风景、吃吃喝喝,等着师兄在里面折腾。 山顶的景色就是不错,平时看不见的东西尽收眼底,连绵的山脉,大片的青翠,远处偶尔飞过的雄鹰,惬意啊。爬山的时候忙着追师兄的步伐,都没发现已经到了如此高的地方。大门前好似有魔力,比昨晚住的地方高了,温度不降反而提升,一点不觉得冷。 庞师兄跌倒进大门,双手及时撑住身体,嘴巴差点和地砖来个亲密接触。爬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父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欣慰,仿佛自己入门时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 “师父!”庞师兄内心激动,十几年误会师父的良苦用心,心里的感激一时翻涌不止。 “长大了啊,不急,等等你小师弟。”师父摆摆手,不习惯这样激动的状况。 “是。”庞师兄忍住内心翻腾,走到师父身后,诧异的发现,自己刚才进入的大门,变成一层薄纱一样的屏障,从里面能清楚见到外边小师弟的所有行动。 看到小师弟拍门嘶吼,庞师兄不忍心,想劝师父放小师弟进来,见师父没反应,不得不按住心思。再往后,庞师兄觉得不太对劲,小师弟念叨自己的时候,不忘挖挖鼻孔,还把鼻屎抹在门上。这是自己的小师弟? 接着,小师弟不装了,直接躺在地上发愣,对进门一点不上心。自己看的天大的事情,在小师弟眼里似乎就是件小事而已。 等到小师弟用脚碰碰门,像是小狗撒尿似的抖动,师父憋不住说了句:“胡闹!” “师父,赶快让小师弟进来吧,别让他躺着了。”庞师兄也觉得不好意思,小师弟也太随意了。 “不管他,我看他能怎么丢人。”马师父感觉自己的老脸都被丢尽了。 陈汶完全没想到自己家的师父和师兄在门里瞅着自己。登石阶太辛苦,现在放松下来,各样坏习惯全都展现。扣鼻屎、搓脚丫、吐唾沫,怎么高兴怎么来,和在厨房里的表现统统不一样。 陈汶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处于什么心态,就是想放纵,把以前干过的、没干过的全想干一边。尽管鼻屎已扣完、嘴不想吐唾沫、脚丫也不痒痒,自己就是想做。躺着不舒服,翻个身趴地上,继续看风景,倦了,打个哈欠,睡觉。 师父和庞师兄站在门内,盯着陈汶的表演。师父猜到自己弟子可能是紧张的心突然释放导致的逆反,庞师兄则搞不懂小师弟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眼皮沉重,一耷一耷,闭眼,陈汶进入甜美的梦乡。好几天睡不好,在温暖的大门前,在青山的峰顶,终于能安心的睡一会。 陈汶做自己的春秋大梦,识海里的文字圆环转速渐渐加快,文字的位置也不断变换,和陈汶每次读心经的时候差不多,不需要控制,一切都在自然发生。文字圆环越转越快,和飞速前进的车轮一样,文字之间的间隙不见,连城一整块的圆形黑线。 “嘣”,文字圆环仿佛承受不住转速,刹那间崩溃,所有文字四散而去,接着合成一体飞向远处。 陈汶的梦里经历一次惊雷,内心惴惴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 文字汇聚,长长一串,飞越识海,往看不见的识海山峰撞去。第一次读经卷文字才会出现的晕厥霎时出现,陈汶还没做好准备,从美梦直接进入无尽的黑暗。 所有文字的聚集,汇聚从未有的力量,像是开山一样把识海的透明山峰撞出一个大裂缝,从远处看,与青山上的大门形状十分类似。 第26章 上山的屏障 好久没体会这种感觉,不给自己反应时间的陷入昏厥,不带一丝的犹豫,不带一毫耽误。陈汶还想在自己少有的美梦里多待一会,继续享受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梦中生活。 文字汇聚的一次冲击,无声无息,一切变化和陨石撞击峭壁一样,就是声音听不见一点,让人产生荒诞的感觉,总以为这种撞击不太真实。也许撞击是在陈汶识海里发生,这个主人失去意识,听不到声音,撞击的声音也被自动屏蔽。 所有文字汇集形成的一击,将透明峭壁轰出一块大裂缝。要说看经书是文字化成凿子“愚公移山”的话,现在就是天外飞石的冲击,整座透明的山峰都在震动。冲击结束,山峰还是处于隐身状态,坚决不显露自己的真身,只能从撞击的那一瞬间窥探峭壁裂开情形,显示出文字汇聚冲击的力量。 一次性的爆发,带来的昏厥也是前所未有的。陈汶陷入深度昏睡,识海里一切仿佛冻结一般,没有一丝动静。转动的文字圆环消失不见,《清净心经》化成的文字游鱼也不知到哪里游玩,不见身影。 这种猜想是不是太主观:我不听,世界的声音就不存在? 外界,在陈汶识海撞击发生的时候,石壁大门震动,也像被啥大东西击打一样。 “师父,师弟没事吧。”庞师兄对小师弟晕厥的状态很了解。小师弟读经那会,是自己天天把昏迷的小师弟抱回卧室。 “没事,你们眼中的大门实际不是门,是上山考核的一部分。” “一部分?考核到底怎么考的,难道不是上了山再进行吗?” “上了山?从你们俩从出门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考核,爬山只是第一项。” “那,那么早?”庞师兄没意识到自己和小师弟爬山就是考核,而且,想想自己以前,顶多爬到半山腰,连爬山这项的终点都没见到过。再往深了想,师父是不是就在山顶看着自己,看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放弃? 细腻的心思发作,想到自己的无能和放弃,想到师父对自己的失望。此时庞师兄感觉身上有点冷,透心的冷。 马师父心里也是焦急的,自己大徒弟今年终于没让自己失望,顺利登顶,进入大门,这个小徒弟会不会被拦住?这小子刚上山,被拦住也算正常,可是就不能再努力一些,试试能不能进门。 山顶拦路的严格上不算大门,应该叫“纱障”,是祖师设置,为的是阻拦没有缘法的人。大弟子悟性不行,但与缘法契合,一次就能通过“纱障”;小弟子天赋很好,但是现在反而被留在“纱障”之外。 “纱障”通天,延绵不绝,除了祖师以外,没人知道到底能高到什么地步。从外面看,反映出每个人的内心,自己执着为何、困境哪般,这个纱障在各人眼中就会变成阻拦自己进入的“大门”。 当马师父听见小弟子说“纱障”是岩壁的时候,心沉到底,坚硬岩石可不是容易突破的东西。想当年,自己上山求道入门时,和自己一起来的青年才俊,比自己有悟性、有能力、有财物、有样貌,可能和自己一样突破纱障,进入门内的寥寥无几。当时有人说自己看见的是巨石、是黄金、是美色、是通天路、是深渊,可自己见到的和大徒弟一样,就是一扇木门,自己伸手推开就能进去。 如今看来,缘法之一在于心性单纯,见人见物,若是心中世事过多,会被纱障拦下。 经过考验入门见祖师的人,不管年龄多大,都会直接拜祖师为师。所以,山上垂垂老者与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的年龄尽管相差很大,也都是按照入门先后顺序,以师兄弟想称。 师祖收人的条件太过玄虚,有人上山毫无阻拦,有人准备充分却走不过石阶,能亲自被师祖教导的不过寥寥几人。为了扩大青山,师兄弟几个决定在山腰往下建立据点,各自收取弟子,再从弟子当中抽取,通过考核上山,面见祖师。长此以往,许多山头形成,也有人自己娶亲生子,安家立业。 师祖收徒捉摸不定,弟子们也不能以山下俗世标准招收弟子。每次开山门选人都需要以自己练的功法感应参选的世人,要是能有一丝玄妙感应,就带上山分到各个山头。 这些行为都是弟子们自己操作,没有经过师祖的首肯,便多了许多忌讳。比如不允许随意下山,各山头设立阵法不让人随意走动等。只有通过上山的考核,被祖师承认,才能真正成为青山弟子,不被各种忌讳限制。 这些事情,马师父都没给自己的大弟子说,他没通过考核,不允许知道上山之事。马师父只告知自己大弟子,能通过考核才能下山。大弟子十几年来,从未成功登上山顶,也没见过纱障,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今年来了小弟子,自己特意来看看小弟子缘法如何,想不到自己特意关注小弟子被拦在纱障之外,大弟子倒是顺利进入。 庞师兄不知内情,为自己过去的丢人表现羞愧,也为小师弟担心。自己和小师弟一起走到山顶,自己还靠着小师弟才能融合体内气息,无论怎样,都希望小师弟能进来。 马师父和庞师兄默契的不提去往下一项考核,站在纱障里静静等待小师弟醒来,等待奇迹出现。 陈汶陷入昏迷,感受不到外界,识海里的变化亦无从知觉。就这么睡着,没心没肺的睡到在地。 一天一夜过去了,陈汶还是没动静,趴着的姿势一点儿没变。 “师父,你看,小师弟没事吧。” “喔,再等等看。” 马师父和庞师兄已经站了一天一夜,内心的焦虑愈来愈重。 陈汶失去的意识慢慢恢复,不再是毫无知觉,肉体还在麻木,识海中的小人像是睡饱了,伸懒腰打哈欠,从半透明慢慢变得实在。瞅瞅识海,好像什么东西丢了,比划一下,自己身边环绕的圆圈呢,没有了? 小人挠挠头,文字圆环没了,可是文字环绕的感觉还在,就在自己身边。低头看,身上有了一件黑色的袍子,文字圆环的熟悉感从上面传来。 小人左右、前后瞅,好像自己穿上的不是衣服,而是有了一件玩具,高兴的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