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药女养家日常》 第一章 变故 “阿姐,这个能吃吗?” 十二岁的春燕拿了一把绿叶小黄花跑到了春暖面前问。 “不能,这叫断肠草。”吃了一了百了:“快扔掉,去小河沟边把手好好洗洗。” 没办法,长姐已出嫁,十五岁的她就是最大的,拉着春燕看着她在小河沟里洗净,刚站起身,身后是春姝把一朵臭牡丹放到了她面前。 “阿姐,这是什么花,能吃吗?” “你闻闻,你能吃得下吗?” 什么都认不到,什么都要问她,自己还得顾着她们的安全,一怕摔二怕被虫虫蚂蚁咬,三还怕一个不注意让这姐妹俩把有毒的草药塞进来将一家十二口一锅端了。 带两个新手上山挖野菜,她这是做了孽啊。 不怕苦不怕脏跟着来很好,但是下次还是不带了吧。 “阿姐,我们是不是很没用?”一连串的打击,让两个小姑娘垂头丧气没了斗志:“祖母说以前我们都学琴棋书画,结果一朝落难这些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全家只靠了你一个人出来挖野菜充饥。” “春燕,春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原本就是你们不擅长的。”春暖将小竹筐里的婆婆丁和折耳根掏出来给她俩:“一人拿一个,看着形状一样味道一样的就挖。” “好的,阿姐,我们知道了。” 两个小姑娘又有了战斗力,继续寻找今天晚上的口粮。 春暖看着她们的背影,鼻子莫名的发酸。 谁能想到啊,一个月前她们还是京城太医院院使肖太医家的孙女,不说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也是称得上的,她们跟着女先生学琴棋书画女红厨艺,只需要静等着长大,到岁数就许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去做少夫人少奶奶。 春暖也许了人家,大理寺卿章大人的嫡次子,婚期定在了八月十九,谁能想到,祖父被卷入了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假孕之案直接午门斩首,家里十二岁以上的男丁流放漠北三代不得科举,得皇太后隆恩女眷由祖母带着回了祖籍蜀地,章府退亲,肖家无言以对。长姐春茵若不是因为身怀有孕,怕也被吴家休弃了。 原以为凭着曾祖父和祖父多年对族人的照顾能得到庇护。 却不想,祖母带着全家连肖氏一族的大门都没能进到,族长直接将这一房人除族了。 祖母当场气昏过去。 好在大伯母遇事不乱,将全家一些上好的衣物送去当铺得了几两银子在镇子后面租了一个破败的小院,将全家安置了下来。那几两银子交了房租买了一些日常家用品和几斤粗粮就见底了。 这个家真正是要啥没啥,若不是现在是初夏,全家十二口都得冻死。 没有吃,春暖也跟着邻居大姑娘小媳妇一起上山挖野菜。之前一直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只喜欢看书捣鼓草药的春暖这会儿成了全家的顶梁柱。 春燕春姝见阿姐太辛苦主动提出跟着一起上山,现在看来,带上她们就是负担。 从祖父倒了那一刻起,肖家人的前路全是坎坷和崎岖。 一声叹息,春暖继续寻宝。 是的,她不仅在挖野菜,她还希望能挖些草药,炮制后送到药铺去换点钱补贴家用。 “阿姐,快看,这个是不是一样的?” 春燕在远处的小河沟边喊她,春暖连忙过去看。 “你闻味道是不是一样?” “嗯,是一样,就是不好闻。” “不好闻也是野菜,这一片倒蛮多的,仔细挖,别伤了手。” 春暖也蹲了下来,用木棍子撬起了折耳根,是的,她们连挖野菜的工具都没有,全靠随地取材。 春姝听说这里有很多野菜也跑了过来,姐妹仨累出了满头大汗,总算挖了一小篮子。 “阿姐,够今晚吃了吗?” “这个可以多放两天,你们再找找看,我去洗出来。” 春暖蹲在小河沟里洗折耳根,一边洗一边想水至清则无鱼,这条小河沟应该没有……她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大大的螃蟹。 春暖将折耳根丢在了身后,脱了绣花鞋挽起了裤脚,小心的朝大螃蟹钻的那块石头走去:今晚能加菜! 搬掉石头,大螃蟹受惊跑了出来。 “哪里跑。”春暖穷追不舍,扑了一次又一次,顾不上满身的水渍总算把它逮住了。 “啊!”她的手指好疼,忍不住尖叫出声。 “阿姐……” 春燕和春姝闻讯跑了出来:“阿姐,你怎么了?” “手,我的手。” 这玩意儿,甩都甩不掉! 春暖直接朝着路上的石头上撞去,可是螃蟹依然无动于衷。 “阿姐,怎么办,阿姐……”十岁的春姝吓得哭喊起来:“来人啊,来人,救救我阿姐。” 闻讯还真赶来了一群少年。 “哈哈哈,被螃蟹夹住了。” “看,都被吓哭了。”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居然还下河摸螃蟹。” 四五个少年站在小河沟边上嬉笑看着热闹。 春暖又气又窘还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姑娘,你把手放回水里螃蟹自动就松开了。”远远看着的赵明华实在没忍住开了口。 “不行,放到水里它松开了就跑了。” 春暖其实也知道这么个解救办法,螃蟹跑了后她没有把握能再捉回来,这个险她不能冒。 “你……”赵明华愣住了:看着挺不错的一个姑娘原来是个傻的? “螃蟹重要还是你的手指重要?”赵明华急了:“再夹下去你的手指都要流血了。” 好像也对。 可是也不能让螃蟹白夹了一回手指。 看到了旁边的小竹筐,连忙将折耳根倒掉,把手和螃蟹放进竹筐里再放进水里。 果然,螃蟹见水就松了夹子。 春暖顾不上疼痛,赶紧的将竹筐从水里提了出来。 “还好,还在。” “阿姐,你没事儿吧?” 春姝脸上还挂着泪珠,跑过来要看春暖的手。 “阿姐没事儿。”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我们今晚可以加个菜了。” “阿姐?” “看,螃蟹,晚上可以煮一个汤。” “阿姐。”春燕眼眶也红了。 “没事儿,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春暖捡起绣花鞋穿上,将洗干净的折耳根分成了五份,让两个妹妹一人一手抓把,自己左手抓野菜,右手提竹筐,时不时的还要看看它有没有爬出来。 路过那几个少年时,春暖丝毫没有什么异样。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围观了自己的窘样是他们的失礼。 倒是路过远处赵明华时,春暖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多谢公子刚才出言相救。” “不必客气。”待春暖姐妹仨路过后,少年突然问了一句:“你们是京城肖太医的家人?” 第二章 长嫂一把火烧了灶屋 肖太医的家人? 他知道我们? 春暖姐妹仨全身紧绷,肖氏一族的人吗? “在下赵明华,家父是镇上百草堂的掌柜。”肖明华连忙表明身份:“在下从小就听家父提起过肖太医是杏林圣手,也曾立志以后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大夫。” “那感情好。”春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很尴尬,眼前的人知道祖父卷入了贵妃一案被斩了首后,他是否还有那样的雄心壮志? “今日多谢赵公子出言相救,小女子要带着妹妹们先回去了,省得家人担心。” “这是自然。”赵明华连忙道:“姑娘,困难都是暂时的,家父和在下都相信肖太医是清白的。” “多谢。” 一直被曾祖父和祖父恩泽的族人在肖家遇到变故的时候落井下石,却没想到还能得到一个陌生人的信任。 春暖鼻子发酸心里发苦,倔强的抬起了头看向苍天:祖父,您听见了吗?世间依然有清醒之人,都知道您是蒙冤含恨而终的。 “阿姐,那个公子真好。”回去的路上春姝小声的说。 “嗯,这事儿回去不要给家里人提及。” 无论是卧病在床的祖母,三个从未经过大事的太太,身孕六甲的长嫂,还是年幼的弟弟妹妹都不适合再听到祖父的事儿。 只是让春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还没到家就看到了家的方向浓烟滚滚。 有不少人都在帮忙提水扑火。 “怎么回事儿?” 春暖跑回去看到了邻居罗婶子。 “春暖啊,你回来了,你家着火了,说是你大嫂烧火引起的。” “我祖母她们呢,人呢,人都没事儿吧?” “都没事儿呢,在哪边?” 在罗婶子的指点下,春暖才看到了瑟瑟发抖的一家老小,特别是长嫂朱氏更是一脸的煞白。 “长嫂,没事儿,不要紧,只要人没事儿就好。”朱暖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心里暗叹不好:“来,长嫂,你听我的,来,放松,不怕,不怕……” 太难了,怀了六个月身孕的长嫂胎像又不安稳了。 “春暖,是我没用,我就是想烧火做饭,可是火掉出来了,我……”从来没烧过火,火掉出来了将春暖抱回去的一大堆柴火都引燃了,她吓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办,直到春宁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才将她拉出来,后来火烧掉了整个灶屋。 “长嫂,没事儿,人没事儿就好,人才是最重要的,听我的,放松,不要担心,什么事儿都没有。” 她这一胎太不容易了,上个月家道途变,长兄愿写和离书,并承诺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肖家管,但是长嫂有情有义,远离富贵娘家也要跟着肖家走。 这一路上的颠簸加上营养不良,胎象一直就不太好,再经过这一吓……春暖都不敢往后想,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抚着她。 “我没用,是我不好。” “长嫂,没事儿,真的没事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烧了我们以后建大一点儿的。” 春暖竭尽全力的安慰着她:“你现在只管保重好身体,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是啊,玲玲,这不能怪你,要说,我们都没用。”大伯母许氏擦干了眼泪也上前安慰:“我们一大把年纪了也不会烧火做饭,我们自己都指不上,还指望你一个身怀六甲的下厨,都是我们的错。” “就是,我们都没用。”徐氏、黄氏也在旁边自责不已:“我们都帮不上一点儿忙.” 压抑的呜咽声起,大家都想哭。 “都不许哭了,不会就学,只要人没事儿就行,擦干眼泪重来。”老太太冷声道:“我肖家,不会因为一场变故一场火灾就垮了!” “祖母说得对,我们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劝慰好家人,春暖又带着阿弟春宁和春安一一谢过帮忙灭火的邻居。 “春暖。”房东左大婶又找上门来:“这房子租给你们家住是五间屋子的,你这烧了……” “左大婶,您放心,到我们不住的时候该是几间还是几间。烧掉的我们以后会修起来的。” “那……”左大婶叹息一声:“也行吧,其实这房子租给你们家我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你们肖家都不让你们进门了……” “左大婶,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们一家老小也不能能从遥远的盛京回到蜀地,您今日之恩春暖铭记在心,他日一定会重重报答。” “报答就不要说了,只要真没事儿就好。”左大婶放下心来:“能租给你们,也是因为我公公说当年你祖父年少回乡探亲时给治过病还给了药且一文钱都没收取,要不是你祖父我公公都没命了,我们左家也算是报恩吧。” 再次提及祖父春暖心里一暖,当年受过恩惠的外姓人都愿意冒着风险收留他们。曾祖父和祖父一直供养着的族人却在这种时候给了她们最后的一击,让一群妇孺差点流落荒郊野岭,这笔账她记下了! “春暖。”母亲徐氏见春暖回来了,连忙将她拉到了一边:“春暖,昨天买的粗粮这些都被烧没了,今晚……” 又是揭不开锅的一顿! “娘,我们挖了野菜,我还捉了一只螃蟹。” 等春暖去找竹筐时,哪里还有螃蟹的影子? 望着空竹筐,春暖鼻子又酸了,真的好难啊,她好想哭一场。 “春暖?” “娘,没事儿,我们今晚先吃点野菜吧,折耳根汤是清热解毒的。” 一把火烧光了灶房里的柴米油盐,什么都没有了,好在那口大铁锅还在,先凑合着用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小弟弟,请问肖太医家是这儿吗?”门外有人在问,声音挺熟悉的。 “你是谁?”六岁的春安抬头看向他:“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春暖哭笑不得,春安警惕心强是好事,但也让人挺尴尬的。 “春安,谁找肖家人?” 一抬头,真看到了熟人。 他怎么会来这里的? “肖姑娘,在下拿了一些药膏,你的手得敷一下,要不然会肿胀瘀青的。” 赵明华给春安递了一支药膏:“小弟弟,快给你姐姐敷上。” “阿姐,你手受伤了吗?怎么受伤的?”春安很是不安连忙跑过来:“阿姐,我看看,你的手是不是刚才烧伤的?” “不是,我的手没事儿。” 一说到手就想到跑掉了螃蟹,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对了,肖姑娘,在下家药铺需要一些药材,听家父说像你们这样的人家都是会炮制药材,你可不可以炮制一些卖给我们,这银子,算是定钱。” 赵明华直接将腰间的一包碎银取下来,示意春安来拿。 炮制药材,春暖会呀,这位赵公子真是雪中送炭的好人啊! “不知公子家需要些什么药材?” 第三章 分工 “你炮制什么药材,我们就收什么。” 听赵明华这么一说,春暖也就懂了:他并不缺什么药材,只不过寻一个理由帮忙而已。 “好,我一定会尽力炮制药材给你们送去。” “不急,我们的合作可以很长久的。” 没有任何要求的买主走了。 春暖记住了这笔买卖和人情。 肖家人看着春暖从钱袋里拿出来的五两碎银都很吃惊, 谁还敢借钱给她们? “这是百草堂少东家定制药材的定钱。”春暖对大伯母道:“先用着,我会多上山采药材的。” “春暖,这个家全靠了你一人怎么行啊?”大伯母许氏抹了一把泪:“要不,明天我和你娘她们都上山去采药材。” “还是不用了吧。”有春燕春姝的先例,春暖不觉得带着她们能更好的采药材挖野菜:“术业有专攻,我记得大伯母最擅长的就是女红,回头可以去街上绣坊问问看能不能帮忙绣些綉品之类的。” “对对对,我也可以绣。”徐氏连忙道:“虽然我没有大嫂的女红手艺好,但也还凑合。” “我也可以。”黄氏感慨万千:“现在想来,以前学的那些琴棋书画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学了丫头婆子洗衣做饭烧火的强。” “三婶,没必要这样想,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春暖说得对。”老太太缓缓开口:“时至今日,我们就放下身段,该学的学,能做点女红绣品补贴家用也好,总不能全靠了春暖。” “暖暖啊。” “祖母,孙女在。” “难为你了。”摸着孙女的手老太太感慨万千:“当年你祖父说你聪慧,打小就教你背汤头歌、教你识药材、教你把脉看诊,我当时是反对的,我觉得女孩子学这些没什么用处……” 所以,一直以来,春暖并不是她最宠爱的孙女。 也因为春暖常年钻书房蹲药房,在府中存在感极低。 谁能想到,肖家遇难,一路上全靠了这个孙女在帮忙支撑。 更没想到,肖家断炊挖野菜时,也只能靠能识草药的春暖出山,甚至连烧火做饭都是春暖指点,皆因为她会炮制药材对厨房里的一套操作很熟练。 养尊处优的众人,离了丫头婆子完全就像好人瞬间缺胳膊少腿,一度不能支撑。 “是祖母短视了,人啊,三穷三富不到老。”拍了拍孙女的手:“肖家有你,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等过了这道关,出了你祖父的孝期,祖母再亲自为你挑一个好夫婿……“ 说到这里,老太太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戴罪之身的肖家,远离京城回到这穷乡僻壤的蜀地,一无所有,又上哪儿去给待嫁之龄的孙女找好夫婿? “祖母,孙女答应过祖父,一定会照顾好您。”看着老老少少一屋子的妇孺,担子真的很重:“孙女也答应过大伯父和父亲三叔,一定会照顾好家人。至于孙女的亲事……孙女并不想凑合。” 为嫁而嫁,并不是她想要的。 “暖暖……” 老太太哽咽,全家一起抹泪。 “祖母,您放宽心。”春暖简直受不住她们的眼泪:“春宁、春安,你们跟我一起上街去买些粮和盐。” “阿姐,我们也去。”春燕和春姝决定了,以后不管阿姐干什么她们都要去帮忙跟着去学习。 “你俩有别的任务。”春暖道:“你俩去上午我找柴火的小树林里再去找些柴火回来。” “那我跟着燕子他们一起去找。”黄氏连忙道:“两个小姑娘可别走丢了。” “也好。” 现在的肖家,再也禁不起半点的差池。 春暖带着春宁春安去镇上买东西。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们吗?” “阿姐,我知道,我是家里最年长的男丁,我要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撑起这个家来。”春宁很懂事:“爹爹临走之前交代我的,只是,阿姐,我不知道我要干些什么?” “家里的买卖,以后都得你来谈。”很庆幸胞弟春宁还差半年才满十二岁,免了流放之苦。但同时,他要担起家里的重任:“今天要买一些粗粮,买盐,还要给长嫂买一副药。” “长嫂病了吗?” 春宁和春安都很紧张。 他们知道,长嫂肚子里有小侄子或小侄女。 “一路奔波劳累没吃好休息好,再加上今日这一恐吓,她胎相不稳。” 原来是这样的。 “阿姐,我能做点什么吗?”六岁的春安连忙问。 “你还小,但是你宁哥哥需要一个帮手,从此以后就跟在你宁哥哥身后多学多看,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明白不?” “嗯,安安知道了。” 到米行的时候,春暖全程看着春宁向掌柜的询价,然后盘算着买了粗粮和五斤细粮。 “祖母和长嫂需要吃好点,偶尔吃点细粮也好。” 春宁是这样解释的。 “你安排得很合理。”肖家没出事前,弟弟一直是学堂上学的,他的目标是考状元。一出事,三代不能科举,春宁的初衷注定得改换。 之前春暖还有几分担心,现在看来,他也是一夜长大的那个孩子! 买米买油买盐,小小年纪安排得井井有条,春暖甚是欣慰。 “阿姐,这就是百草堂了,说镇上有两家药坊,还有一家是千金堂。”春宁道:“我们在百草堂买药吗?” “是。”春暖走进药坊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老大夫,春暖报了几味药名说买药,老大夫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姑娘,你这……要不,老夫先给你把一个脉吧,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还是不吃的好。” “大夫,我们是给长嫂抓药。”春宁急了,阿姐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这大夫说什么呢?当真是老眼昏花不成。 “原来如此。”老大夫也有几分尴尬:“只是,我们东家有规定,要么拿了大夫开的药单子来开抓药,要么就是我们自己看诊后抓药,你这口头说的药,我们不能卖。” “为什么?”春宁皱眉:“就按我阿姐报的几味药材抓一副就好,为什么还不能卖了?” “因为,我们不能隔山抓药,出了事算谁的?”老大夫道:“更何况是安胎药,这若是出事就是一尸两命,我们百草堂不冒这个风险!” 第四章 三少爷闯了什么祸 “大夫说得是。”春暖连忙示意春宁不要再多嘴:“大夫,能借你笔墨纸砚一用吗?” “你要干什么?”老大夫一愣:“你要开方子?” “小女子不才,略通医术,既然贵店要见方子抓药,那小女子就将方子写出来。” 不是春暖不愿意请大夫去给长嫂看诊,而是因为大夫上门看诊得付诊金、脉资,现在的肖家没有家底,能省则省。 “你一个小姑娘……” “陈大夫,让这位姑娘把药方开出来,我们照方抓药就好。” “东家,这……” 陈大夫就刚不明白了,东家一进门听见他们的对话就同意她写药方,这可是安胎药,一个不好就会闯祸的。 “无妨,有药方我们抓药的时候不也要看的吗?” 也对,到时候如果方子有差池,是断不能抓药的,那不是治病,是在草监人命。 “多谢东家,多谢大夫。” 春暖坐下提笔写下了一张药方,然后轻轻的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大夫,请按此方给我抓一副药。” 川断、钩藤、狗脊……陈大夫看完抬头看向春暖。 “安胎须兼清热。” “是,是以加钩藤清肝热。” “不仅安胎,还防子痫。” “大夫说得极是。” “此孕妇为你家长嫂?”陈大夫再确认一遍:“就用你这个药方?” 虽然同为安胎药,但药方不同药效也不一样,千人一病但必须是一人一方。 “是,有劳大夫帮忙抓药。” 陈大夫看向东家,赵成勋接过药方一看:“好一手漂亮的字。” 陈大夫……东家啊,你应该看的是方子,而不是字! “福生,给这位姑娘按方抓药。” 陈大夫还没来得及提醒,赵成勋就将药方递给了柜台里的小二福生。 “是,东家。”福生接过药方,心里也暗暗惊叹:这才叫药方,就陈大夫写的那一手字和天书一般,也得亏自己有本事才不会认错! 抓一副安胎药,花了一两银子。 春暖拿出钱袋子付药费的时候都肉疼得要命,药果然不是穷人家能吃的东西! 想想京城肖府的库房里,要什么样的药材没有? 曾祖父和祖父对药材更是稀罕得很,世家大族都知道,请肖太医看诊完全可以用珍贵药材来代替诊金,肖太医会更欢喜。 结果,肖家祖上打下来的“江山”被一抄而空,也不知道最后都便宜了谁? “阿姐,药好贵。” “是呢,所以长嫂能好好休息,好好养胎也是挣银子了。”春暖道:“希望这是最后的劫难,以后我们都能顺顺利利的。” 毕竟,她已经接下了百草堂少东家的订单,只要努力,一定可以赚些银子养家的。 百草堂,陈大夫满脸的疑惑。 “东家认得刚才那位姑娘?是昌州哪个府上的?我们安南镇何时出了这样的才女” 能开药方,还能写得一手漂亮的字,这位姑娘是照本宣科还是真有大才? “不认得。”赵成勋将药方递给他:“陈大夫,你看下面的落款。” 落款写的是出药方人的名字,这有什么可看的。 不过,这姑娘的芳名倒是不错:肖春暖。 “肖春暖,肖家的姑娘?”陈大夫醒悟过来:“难怪能开药方,肖家大族的姑娘们真是多才多艺还很有本事。不知三少爷要订的是肖家哪位姑娘,是不是这一位?” 陈大夫知道,东家有和肖家大族联姻的计划,前几日找了媒婆上门提前,不过女方委婉的拒绝了。 当然,不是肖家看不上赵家三少爷,而是作为女方应有的姿态,得假装拒绝一两次,别上赶着嫁闺女似的。 赵家过几天会再请媒婆上门,一家有女百家求嘛,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娶,态度要诚恳。 “明华怕是配不上这位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赵成勋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这是肖氏大族哪一方的姑娘?确实是有些才华的。” “她不是肖氏大族的姑娘。” 说起来,肖氏大族真的很薄凉,受着肖太医的庇护发展壮大,在肖太医受罪的时候却连他家小都不让进门,甚至还除族,此行径简直是小人。 不行,明华不能再与肖氏大族的姑娘结亲! 是的,他之所以想要订下肖家的姑娘当儿媳,也是看中肖太医的人脉的。 没有肖太医的肖氏大族,又能辉煌到几时? 肖太医的儿郎们都流放了,就以为他们都没有未来吗? 只需要看这个肖春暖,就知道肖家倒不了! “不是肖氏大族的姑娘,那是……” “最近昌州安南镇来了些什么人?” 陈大夫脑子有点木,真的,东家明知道他年老了记性差,却还偏要考他! “东家,是肖太医家的姑娘吗?”福生到底年轻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肖太医家的姑娘?”陈大夫震惊了,同时又后悔自己当时废话不少:“难怪自己开方抓药呢,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错了错了,陈大夫,这是有家学渊缘的,真正是有其祖父必有其孙女。”福生纠正道。 “显得你挺聪明似的。”陈大夫瞪了他一眼:“你在这儿抓药八年了,还是开不来方子?” “嘿嘿,我就是笨,学不会开方子。”福生承认自己不行啊。 赵成勋看着这一老一少斗嘴笑了笑,看着桌上的一两银子突然愣住了。 他想起来了,那姑娘拿银子的钱袋子好像很熟悉……不对,是特别的熟悉。 “我先回家去一趟。”赵成勋一想到某种可能,步子迈得很大,恨不能当街飞跑。 一进门就有丫头下人招呼他。 “老爷回来了。” “见过老爷。” “庆生,三少爷在哪儿?” “回老爷,三少爷在书房。” “让他速来见我。” “是。” 庆生看老爷神情不对,心里暗暗替三少爷捏了一把汗,这位爷又闯什么祸了,等会儿挨板子千万不要又有自己的份啊。 别说,赵明华也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 “爹,您找儿子什么事儿?” “你今天下午出去了?见到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儿?” 第五章 与肖氏大族的亲事取消 “爹……” 见到了数不清的人,干了不少的事儿,就不知道爹问的是哪一件。 他这个人吧,有点不务正业。 大哥自幼跟着祖父学医,如今在县城的百草堂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赵大夫了。 二哥爱读书,天赋不够勤奋来凑,在考了三次后终于捞了一个秀才的身份,为此爹爹高兴得恨不能大摆三天流水席。 当然,他没有这样干,只让二儿子继续努力,等他中了举人一并庆祝。 至于自己,赵家的三少爷,不想学医,不想读书,就想做生意,搞银子。偏偏爹爹不让他经商,士、农、工、商,他们开药坊都已经沦为了商人一级了,他还想要去经营别的什么更不行。 所以,他干的事是不能全让爹知道的。 “你有没有遇见一位姑娘?” 赵明华……不是吧,爹爹派了人跟踪自己? “爹,儿子上午在县城里逛了两圈,下午在镇上走了三圈,一路上见到的姑娘无数,不知道爹爹指的是哪一位?” 赵成勋……这个儿子是成心要将自己气死。 “肖家的姑娘,你有没有见过?” 赵成勋被逆子气得也不想再委婉说话了,毕竟委婉了这小子理解能力不行,听不懂人话。 “肖家的姑娘?你说的是肖氏大族族长的孙女?”赵明华是反感盲婚哑嫁的,但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只能认了:“人家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儿子怎么能见着她?” “你个逆子,我问的是肖太医的孙女,你可曾见过。” “啊,噢,嗯,见过。” 赵成勋得到这个答案心里窃喜,果然啊! “你给她银子了?” 啥? 赵明华傻眼了,什么情况啊? 转头看庆生,庆生一个劲儿的摇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爹,人家肖太医的孙女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要我的银子呢。”罢了罢了,被逮了个现形了,解释就等于掩饰:“儿子给的是定钱,儿子知道那肖家姑娘会炮制药材,就寻思着做生意不要舍近求远,不如让她炮制些卖给我们百草堂,这样也节约点。” “呵呵,你什么时候也当起了百草堂的家了?” “不是,爹,这个做生意啊,就是要抓住机会,机会稍纵即逝。”赵明华不知道哪儿出了纰漏,让爹找自己算账了,不管怎么样,这事儿是他惹出来了,他得担着,不能让爹对肖姑娘多想。 “好一个机会稍纵即逝。”赵成勋高兴的一拍桌子,手掌的刺痛让他知道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明华,你这个方法好,就从肖家姑娘手上买炮制的药材,这事儿,交给你来办。” “爹……” 赵明华傻眼了……他只是想给那姑娘送点药膏去,结果还没到肖家就听到路上大婶大娘们说肖家倒霉透顶,原本就无处可却租个房子却把厨房给烧了,这一家妇孺还不知道能熬得到几天。 看到肖家的惨状,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解下了钱袋子,急中生智寻了这么个理由,没想到被爹发现了,还当真了。 这要是肖家姑娘不会炮制药材怎么办? 不对不对,肖太医的孙女怎么能不会炮制药材呢,若真不会炮制,她当时肯定会明说的。 以她们的为人,敢接下定银定然是有足够的能力去炮制药材的。 “就这么说定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我让你娘请媒婆去肖氏大族提亲,他们拒绝了,我想这门亲事就作罢吧,毕竟,我们高攀不上他们。” “行行行,我都听爹的。” 太好了,不用逼着当新郎,赵明华真心高兴,直接想原地蹦三尺。 “没个正形。” 龙生九子,九子皆不同。 三个儿子,真的就老幺最淘神。 看这样子……怎么配得上肖太医的孙女? 真是愁得很。 不管了,先去与妻子说说肖氏大族婚事作罢的事吧。 “老爷,您的意思是不与肖氏大族联姻了?” 这门亲事是赵太太周氏和肖族长的长媳私下里看好的,都十分满意,肖春兰也见过赵明华几次,早就芳心暗许了。 突然间不联姻了,总得问个为什么。 “明华性子跳脱,肖族长的孙女是大家闺秀,两人不合适。” “怎么会?肖春兰是一个极好的姑娘,我见过的……” “好姑娘很多。”我就看中了一个,这事儿赵成勋不敢直说:“但是和明华相配的不多,联姻是结两晋之好,不是结仇,明华年岁还小,这事儿不急。” 周氏直接懵了。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这个家当家的是男人。 “我这就寻了借口找肖太太说去。” 真是的,这让她怎么开口。 “不必刻意去说,反正媒婆上门被拒了,你给媒婆说说,不用再上门求亲就是了。” “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还是那句话,明华性子跳脱,我要好好管教几年,等大点了再说合适的亲事。” 为什么在等大点了,因为肖太医新逝,肖太医的孙女得守三年的孝。 赵成勋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聪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至于周氏要怎么处理他是不管了。 一想到某种可能,赵成勋心情特别的好,甚至是哼着小曲儿离开了主院。 “明华今日干什么了?怎么惹了老爷?”周氏不解的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不对啊,明华若真闯了祸,惹老爷生气了,他不可能还哼得出小曲儿?” 知子莫若母,但是,这一次周氏和当事人赵明华都没摸着头脑:老爷今天好像很反常。 “庆生,我做的事儿你真没向旁人说起过?老爷也没问过你?” “少爷,绝对没有,真的没有。” “那为什么爹什么都知道了呢?”赵明华就很郁闷:“怎么连我给了肖姑娘钱的事儿都知道了?” “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爹明明不同意我经商的,这次却同意让我与肖姑娘接洽炮制药材的生意,他这是什么意思?” 庆生摇头,我是小厮,我不懂,你别为难我。 “懂了。”赵明华一拍大腿,然后咝的一声:“我知道了,当年肖太医对我爹有恩,所以我爹也想报恩来着,就是借着收购炮制药材的由头暗中救济肖家。” 庆生……三少爷,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第六章 全家都学 “阿姐,我们还买点什么?” 从百草堂出来,春宁一直跟在阿姐身后,看阿姐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她就在这条街上一直走着。 “春宁,记得我们来镇上时是不是看到过一个码头?” “嗯,是看到过,不过离这个镇子还有点远。”春宁想了想:“估计着有两三里路呢。” “行,我知道了。”天晚了,家里等着米下锅,还要煎药给长嫂喝,码头明天再去看了。 春暖带着春宁回家,一家子眼巴巴的等着她。 “阿姐,我们捡了很多柴火。” 被烧掉的灶屋,石砌的灶台还在,扑满了黑漆漆的灰也被洗涮干净了。 “阿姐,我和燕姐抬了水。” “好,真乖。”春暖摸了摸她们的头:“春宁,去捡些石块过来砌一个灶给长嫂煎药,我先做饭。” “生火的柴禾一定要是干的树叶子杂草之类的最好,树枝树杆先不要放进去,等火燃起来了才可以放木棍之类的;灶孔里柴禾不要太多,烧火中间要拔空;烧火不能离人,如果火掉出来要立即用……” 春暖想说用脚将火踩熄,转身看着身后围观的家人全是穿着裙衫生生的将这话咽了回去,真要让她们用脚踩,估计就是引火烧身了。 “烧火的时候不要离人,看到烧到边上的时候赶紧的把柴禾往里面送;如果掉出来了也不要惊慌,火小就用火钳打熄,火大就直接用木瓢舀水来浇灭它……” “洗锅的时候要注意些,不要把伤手到了。” “煮粥算着人多少往锅里添水,放米……”一家子都饿得心慌,今晚多煮一点吧,春暖边讲解边操作。 全家人除了老太太都围在旁边学习。 连四岁的春欣都听得很认真。 “阿姐,你好厉害啊,懂得这么多。” 春燕很崇拜,以前看阿姐跟着祖父炮制药材经常搞得脸上都是灰觉得脏,根本不想和她玩儿。 经历了劫难之后才知道,阿姐以前做的现在全是能让一家人活下来的经验。 多次听祖母和娘亲她们说起,要不是阿姐撑着,一家老少恐怕都不能平安抵达蜀地。 “记住了,煮饭一定要时常用锅铲搅一下锅底,要不然会粘锅会煮糊了。” “下锅之前的米是这样的。”边烧火煮边给她们做示范,水开了后煮了一会儿春暖又捞了几粒米出来:“看看,米粒开始煮得发胀了,再煮一会儿就会胀开,会开花一样的。” 等到米粒开花了,水已变成了米汤,稠稠的,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一家子都下意识的咽口水:好久没有吃到这样的饭了。 “看到了吗,煮好的米粒就变成了这样。” “看到了看到了,果然像开花一样了。” “那学会了吗?” “阿姐,我们学会了。” 春燕春姝春欣异口同声。 看着三个妹妹说学会了,春暖只是笑笑。 她可以肯定妹妹们都是一看就会一做就废,这可不是好掌握的技能。 熬糖煮酒无老手,其实煮饭也一样,煮稀饭是最简单的操作,还有煮干饭这些都没条件教她们。 “春安,长嫂的药煎好了吗?” “好了。” 春暖端了药给朱氏。 “春暖,我真是太不争气了,家里原本就……我还要吃药。” “长嫂,万万不能这样想,你先吃药,保重好你的身体,好好生下孩子,放心,苦难都是暂时的,我们会好起来的。” “嗯。” 朱氏点头,端了药过去连着两滴清泪一并咽下了肚。 “好了,我们吃饭吧。”春暖招呼春燕春姝摆碗筷。 屋子里有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桌子有两条桌腿都瘸了,春暖让春宁和春春安找来了瓦片石块垫平了。 四条长凳也坑坑洼洼的,坐下去能把裙衫布料挂出丝。 总之,条件是想象不出来的差,全家都没有露出异色,因为她们深深的知道,此时的肖家已经没有嫌弃的资本了。 “阿姐,您煮的饭好香啊,比朱婶她们做的都香。” 朱婶是肖府以前的厨娘。 肖府出事,斩首抄家流放,得太后恩典女眷得以回蜀地,祖母便将下人们的身契都发还了。 朱婶和几个忠仆想要跟随,奈何自家只雇得起两辆马车,多一个人同行就多一份口粮,祖母便婉拒了她们。 “自己做的吃起来都很香。” 春暖摸着春欣的头笑着回答。 傻孩子呀,饿了吃什么都香。 让春暖没想到的是,春欣吃了碗里的稀饭后还伸长了舌头舔起了碗。 “欣儿,谁教你这样的?”黄氏大惊失色,一把将春欣的碗压下。 这样做太丢脸了!甚缺教养。 “我看隔壁罗六妹就是这样吃的,她还用手指头去刮碗呢,我觉得手指脏,就用舌头舔。”春欣很委屈,为什么罗六妹能做自己不能做? 祖母不是说了吗,肖家也不再是以前的肖家,一个个再不是什么太太小姐,和寻常百姓一样才能活下来。 “你……” 黄氏刚想要训几句。 “食不言寝不语。”肖老太太轻声道:“饭前不训子。” “是,母亲。”黄氏低下了头,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肖家人心里都不好受:越是艰难困苦,越是想着以前种种。 老太太曾说回祖籍是一条好出路,日子虽然不比京城但也不会太清苦。 可是,老太太低估了肖氏族人的无情,低估了苦难的程度。 这一顿饭原本还挺愉快的,结果因为春欣舔碗让大家情绪低落,伤感起来了,默默的吃完放下了碗筷。 朱氏要去收洗碗。 “长嫂,有我呢,您坐着。” 春暖又连忙站起身来收拾碗筷。 “阿姐,我来吧。”春宁抢过来:“你是女孩子,做多了粗活手就不好看了。” “你姐可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春暖的手一直就没好看过,因为她在京城炮制草药就会洗沙涮切割砍剁,手上的老茧可不少,娘亲不止一次抱怨,担心她出嫁后会被姑爷嫌弃。 “阿姐,你歇歇,这碗我们来洗。”春燕和春姝抢过来:“宁哥哥是男子,也不适合干家务活的。” “干吧,都学着干。”老太太发话了:“没有谁适合不适合干,你们轮流着煮饭洗衣打柴禾也是好的,春宁也不例外,暖暖一个人只有一双手,不能全指着她,累坏了她咱们家怎么办?” 第七章 白云码头改成了肖家码头 不会,不懂,但是她们会学。 全家人都很团结,洗衣做饭拾柴禾挖野菜,大家都抢着干。 肖春暖就想去找挖药材炮制药制的事了。 河沟两边有桑叶,有些还很嫩,炮制药材是不行的,霜桑叶和经霜桑叶才适合炮制。眼下祖母喉咙有点痒时不时的咳一下,春暖摘了一小背篼回来,将嫩叶子单独摘下来准备当一份野菜吃,老一些的叶子就给祖母泡开水喝。 “阿姐,你不是说要去码头看看吗?”春宁跑回来道:“我问过隔壁的罗小刚了,他说码头离这儿有三里路,阿姐,码头是……” 说到这儿的时候春宁声音变小了。 “是什么?”春暖不解的问道:“男子汉说话别吞吞吐吐,腰挺直了,声音大点。” “罗小刚说码头是肖氏大族的人在管,以前叫白云湾码头后来改成了肖家码头。” 肖氏大族,肖氏一族没有她那个在太医院当太医的曾祖父,没有她那个在太医院当院首的祖父,肖氏一族连普通的大户都谈不上,现在居然拥有一个码头的管理权? 据祖母说,她嫁进肖府从曾祖母手上接过管家大权的时候就有规定:每年给蜀地的宗族送年礼,清明送祭田,这么多年从未断过。 按祖母说的年礼和祭田来算,肖府花在肖氏大族的银子不少于五千两。 肖氏大族有三个山头,有上千亩良田,宗祠有数十个店铺,在昌州是数一数二的大族,连县衙的县太老爷都高看他们三分。 肖氏大族的族长有一妻三妾四嫡四庶,日子比祖父过得还逍遥。 曾祖父祖父一度认为,宗族会是肖府的避风港,虽然用不上但一定要有。 殊不知,真正要用的时候,他们却翻脸不认,直接将这一房人除族。 曾祖父和祖父在地下得知,不知道会不会找肖家的列祖列宗打官司! 肖春暖原本想去看看码头上看看有没有可营生的生计,结果,码头是肖氏大族的人在管,如果去做营生,估计着又会有麻烦! “阿姐,还去码头吗?” 春宁看阿姐久不出声,心里忐忑不安。 “去。”春暖道:“让罗小刚带我们去,对外说我们是他家的亲戚,不要说我们是肖家的人。” “嗯。” 春宁很聪明,说要教罗小刚识字就把这个小孩收买了。 春暖是第一次徒步走这么远,罗小刚一直在前面跑跑跳跳,也会说些肖家码头的事儿。 “肖家码头的大管事是肖族长的三儿子,是大姨娘生的,长得很凶,大家都说他是恶鬼投胎的。” “账房先生是肖族长的六儿子,是正室大太太生的幺儿,斯斯文文的,听说还要考秀才。” “寻常人家要在码头做营生也可以,但是得给大管事交钱,要不然连人带货给扔河里去。” “给多少钱?”春暖想,都说积善之家有余庆,结果肖氏大族的人却是为富不仁。 “给多少钱我不知道,我们村没有去码头做生意的人。”罗小刚道:“春暖姐姐,你是想去做生意吗?”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春暖知道,小孩子最是藏不住话的时候,她有计划但也不能随便说出来,到时候得胎死腹中。 特别是想做生意的地方还是肖氏大族的地盘,他们未必愿意会看到自己一家人把日子过起来。 “春暖姐姐,你们不知道,其实肖氏大族也闹矛盾呢,我爹说他们窝里斗,都想当族长。” “谁和谁闹矛盾?” “不知道。” 春暖……这小孩,说话吊人胃口,说了当没说。 不过想想他不知道也正常。 肖氏族长住着族中提供的三进大院,吃穿都是族人供俸的,这种待遇当然是想在世袭,一块肥肉人人都想咬一口。 够不着的就算了,自然有人想踮着脚去摸一摸。 知道有这样的事后,春暖就更留心记下了这些。 “这个码头还蛮热闹的。” 这条河叫白云河,河面不宽,但河水湍急,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不少。 “小刚,你知道这条河流向哪儿吗?” “流向沱江,沱江那边有一个大码头,很大很大。”罗小刚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爷爷他们都这样说,他现学现用显得自己知道得很多,能讲给春暖姐姐他们听,自己很聪明。 “大船来了,大船来了。” 码头上突然出现一群人,赤着上身拿了绳子纷纷跳下河往河里的一条船跑去。 “他们干什么?” 春暖和春宁异口同声。 “拉纤啊。”罗刚又骄傲了,继续显摆自己知道的事儿:“大船那个位置是一个悬滩,船到那里都行不动,必须要人去拉才过得来,一般拉到码头上喝个茶,打个尖儿,再坐船继续往下游走。” “拉纤?”春宁愣了一下:“能挣钱吗?几两银子一个人?” 春暖听到这话无奈的苦笑:这孩子,还是不习惯穷苦人家的生活啊。 “一个纤夫勤劳一点的话,一年挣上二三两银子还是可以的。”罗小刚告诉肖家姐弟:“我阿爹就在这儿拉纤,有时候运气好一天能多拉几次,他下工回来还给我们带豌豆粑。” “那他们……”春暖都不好意思看河里泡着水的汉子们,全都没穿衣服不说,有的连裤子都没穿,腰间直接套个裤衩子就跳下了水。 “你是说为什么不穿衣服是吧。”罗小刚道:“拉纤是常年泡在水里的活计,衣服湿了裹在身上走路都没法走,所以不能穿裤子。我阿爹还说了,要是穿着衣服裤子湿透了,还容易生病,咱都是穷人,药太贵吃不起,能省则省。” “对对对,药是真的贵。” 肖太医的亲孙子肖春宁昨天去百草堂给长嫂买一副安胎药才惊觉这个事,以前的肖府是有药材库房的,里面什么药材没有,当然,以前,他们生病也从不看大夫从不在外面买药。 “对呀,我阿婆和阿妈都常说,只要我们不生病就是给家里赚钱了,所以,我们都不让自己生病,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找点草草药熬水喝上两大碗就是了……” 罗小刚和春宁聊着他们的生存方式,春暖在观察着码头的情况。 果然,纤夫们把船拉到码头边,船上的客人们就下船来了,天气炎热,很多人都买茶水喝,也有人买一些山货什么的,每来一艘船,码头就会热闹一会儿,这船走了下一艘船又来了。 春暖掐着时间算,一个时辰有差不多有四艘船,这些船都不算大,装载的客人大约是几十到一百人左右。 “小刚,晚上也会有这么多船吗?” 第八章 自来熟 “晚上没船的,我阿爹说这条河险滩很多,都不行夜船的,到了晚上码头上就会有好几艘船停下来,天黑了也不会再有船只来了。”罗小刚道:“这些船上有钱人家会在码头上住客栈,那是肖氏大族的客栈;码头上有当铺,也是肖氏大族的,还有布行,油坊,粮行,都是肖氏大族的……” 肖氏大族靠着这个客流量不错的码头发家致富,想着他们的原始资本都是曾祖父和祖父给的。而她想在这个码头上做点小营生养家糊口,肖氏大族的人肯定会为难她,春暖就觉得特别的讽刺。 从码头回去的路上,罗小刚和春宁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说话,春暖自顾自的想着挣赚的办法。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罗小刚还在说着,春宁却很明显的感觉到阿姐情绪不好。 “阿姐,你看,那些花好漂亮。” 春宁看着山上的一片树林喊:“这是什么树,开的花这么好看?” “望春花。”罗小刚不屑的说道:“这一片山上到处都是望春花,不稀罕的。” 当食不裹腹的时候,确实没心情赏花,春暖也没在意。 “阿姐,你看,是不是这样做的?” 春暖离开家的时候,春欣就自告奋勇要帮忙择桑叶。 春暖让她将大的老的叶子放一边,鲜嫩的小叶子放一边。 “是,我们家欣儿越来越厉害了,都可以帮阿姐做事了。” 小孩子嘛,摸着头多表扬几次,干活更有积极性。 春欣害羞的笑了,出事前她是肖家最招人疼的宝贝,一张肉乎乎的小脸蛋上还有两个小酒窝,这会儿小脸变得腊黄,酒窝都看不见了。 “阿姐,这个怎么吃啊?” 今天的午饭是春燕和春姝姐妹俩协助的,当然,旁边少不了几个大人的帮衬,每人记住一部分,都来指点一下,好歹将稀饭煮了出来。 “阿姐做给你们吃。” 原本想焯水放点盐就这样吃的,春暖觉得日子太苦了,她想给妹妹们一点惊喜。 将嫩桑叶洗干净后切成小方块,然后将面粉调匀,奢侈的倒了一点菜油下锅,烙起了饼。 “阿姐,这是什么?” 春安闻着香味跑了过来,踮着脚尖抬头看着锅里:“阿姐,我就是看看,我不会偷嘴的。” “是,我们春安不偷嘴。”春暖忍着笑一本正经道:“去吧,去叫祖母大伯母她们吃饭了。” 春暖见家里都没有装饼的东西,索性叫春宁去河边砍了一片芭蕉叶回来。 一家老少看着破桌上芭蕉叶上堆放的烙饼都很惊讶:这是改善伙食呀? “暖暖……”徐氏有些担忧,这孩子到底没当过家啊,那一斤菜油,晚上又要点灯又要油锅底,这样烙饼真吃不了两天,还有面粉也是,总共也没多少啊。 “娘,吃吧。” 春暖现在是什么都不想说,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桑叶的事。 桑叶性寒,味苦甘,归肺、肝经,有疏散风热、清肺润燥、平降肝阳、益阴明目等功效,是一味常用药,相信百草堂也需要,可是,现在时节不对,炮制不成药材。 只不过……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有人喊:“请问肖姑娘在吗?” “谁?”春宁放下碗筷走出去看时,见是赵华明。 “赵公子?” “肖公子。” 庆生……从来不知道我家三少爷也有讲礼的时候,真的,他这样抱拳和对面的肖春宁见礼的样子看起来好别扭。 “不知肖姑娘在家否?” “阿姐在家的,我们正在用饭,还请……。” 来者是客,按理应该请他进屋入座端茶待客,但是,现在的肖家什么都没有,一屋子的女眷也没处可避,春宁更不想赵明华看到肖家人吃的那么简陋,都没打算让他进屋。 “那在下打扰了,在下找肖姑娘有事相商。” 没等春宁相邀,赵明华就直接跨进了大门。 春宁……你礼貌吗? “祖母,阿姐,百草堂赵公子来访。”没办法的春宁只能大声通报。 肖家女眷一下就有点慌神了,她们得回避才行。 “祖母,你们先吃着,孙女去接待。” 春暖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刚转身,就和赵明华面对面。 “赵公子。” “肖姑娘,在下有事相商。” 赵明华兴奋得很,他这次可是认真的来谈生意了。 爹爹将与肖家炮制药材的事儿全权交给了自己,他一大早就进城找了大哥问了昌州百草堂需要的药材,又找了陈大夫写下了镇上百草堂短缺的药材。 既然是做生意,那就认真做,先紧着短缺的来。 “好。”春暖有点窘,这人……算了,看在他是合作方的份上:“不知赵公子找春暖是……” “呶,你看看。” 赵明华赶紧的递上一张写得密密码码的纸。 “这是……” 不仅春暖迷惑,肖家众位长辈也有点慌乱,春暖早已及笈待嫁之女,这样接过男子的信合适吗? “这是我们百草堂需要的药材,你能尽快炮制出来最好不过。” 黄连、黄芩、大黄、陈皮、半夏、甘草……春暖数了一下,足足有三十一项之多。 “赵公子。”看着似乎有大笔的生意,事实上春暖根本没办法接手:“恕春暖没办法交货。” “为什么?” “这上面很多药材春暖都没有成本去购买,就无从炮制了。” 公子哥儿到底是公子哥啊,不知道穷人的日子有多难,就像这上面写的人参,把自家所有的家当卖了也买不回手指甲那么点的人参,让她上哪找药材炮制。 “哎呀,怪我没说清楚。”赵华明一拍脑门:“这些药材你若能炮制,百草堂送原材料你负责炮制药材,然后付你辛苦费,你看如何?” 就是代工炮制药材的意思? “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吃亏的。”赵明华以为春暖怕他压价:“根据你炮制的药材质量出价,绝不会有压价的事出现。” “如此甚好。” 春暖想百草堂是在变着方儿的帮肖家吧。 “咦,你们吃的什么,看着好好吃的样子?”赵明华看着桌上芭蕉叶上的烙饼:“在下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可否……” 意思很明显,想蹭一顿. 肖家人见过自来熟的,没见过熟成这样的人! 第九章 哪儿都有肖氏大族的影子 “赵公子不嫌弃请入坐。” 话都到这份上了,肖家人还能说什么,肖老太太笑着招呼:“春宁,快去拿碗筷上来。” “是,祖母。” 春燕春姝姐妹长嫂这些年轻的女眷早已下桌去了隔壁的房间回避了,赵明华很不客气坐了下来 春宁去拿了两个碗两双筷子,心里嘀咕得厉害:这公子哥真没眼力劲儿,没见着自家人都吃不饱吗?还要来蹭饭,真正是鸡脚杆上刮油,这话是罗小刚教他的,反正不是一句好话。 但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摆脸色,还微笑着送到了他和庆生的面前。 “这个烙饼是什么做的?好香。” 咬一口,赵明华吃得很满足。 庆生……公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平时挑嘴得厉害,这个明显是什么野菜做的饼,你还说好香? 而且,还真的吃起来了。 那自己……算了,跟着主子一起吃吧。 最后,主仆二人各吃了两个烙饼,喝了一碗稀饭,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开。 “母亲,这赵家的公子还真是特别啊。” 许氏有些担忧,春暖和这样的人有交情是好还是坏呀? “是有些不拘小节。”肖老太太也是第一次见这类型的:“倒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是的,祖母,大伯母,赵公子确实是性情中人。”春暖知道大伯母的意思:“赵公子比那些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的人强上数倍。” 就如肖氏大族的族长他们,满嘴的仁义道德,结果却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头上长疮脚下灌脓坏透了底! 这话春暖没有挑明了说。 因为现在一提到肖氏大族,祖母就会顺不过气来,会心口疼。 “这倒也是。”大伯母道:“只是,暖暖,你到底是一个姑娘家,不宜抛头露面,若不然,让大伯母和百草堂接洽。” “多谢大伯母体恤,春暖也只是炮制药材,往后在涉及经营时将由春宁出面去谈。” “春宁?” 众人都看向十一岁的春宁。 “祖母,大伯母,娘,婶子,春宁是大人了,春宁一定行的。” 春宁挺起了胸脯,表示自己接受阿姐交待的任务。 “也好。” 肖老太太满心的酸楚,这个孙子小小年纪就已经考了秀才的功名,。 老爷曾说过,没准春宁能考个状元让肖家改换门庭,最会读书的他落入了三代不能科举的肖家,真是造化弄人啊。 不能走读书的路,要养活一家老小,肖家,还真的需要一个人经商。 而这个人,只能是快满十二岁的春宁。 肖家人商议着要怎么样才能维持生计,春暖自顾自的想着当下要抓住给百草堂炮制药材的生意,自己辛苦些炮制药材赚个手工费也好。 赵家,庆生跟在了三少爷后面见他直冲厨房不知道干啥。 “少爷,您是饿了吗?小的去让娘给您做饭菜吧?” 什么时候见过他冲进厨房揭锅盖呀? 不对呀,少爷在肖家可是啃了人家的烙饼还吃了人家的稀饭的,又饿了? “庆生,把你娘喊来一下。” “是。” 庆生着急上火去将自家亲娘喊了过来。 “牛婶儿,我记得你以前炸过酥肉?” “三少爷,您要吃酥肉吗,老奴这就去买五花肉做。” 牛婶是小厨房的厨娘,对三少爷是有求必应。 “不是不是,我就想问问,炸酥肉要些什么食材?” 牛婶看向小儿子庆生,又看看三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娘,少爷问您话呢,您就实话实说啊?” “要菜油,当然有点猪油更好,盐,花椒,豆粉,老姜,鸡蛋……最重要的是要有上好的五花肉。”牛婶边说边想,自己这招绝活说了他应该也不会做吧,至少,三少爷不可能和自己抢差事。 一个大小伙,问这些干什么? “菜油,猪油,盐,花椒……” 哪知道牛婶说一样三少爷就去翻一样,然后全都给装到了大菜篮子里,拎着就要往外走。 “三少爷,您这是……” “牛婶儿,这些东西我有用途,你自己再去买。” “三少爷,庆生……” 听不见,只要跑得快,牛婶再怎么喊他们也听不见。 两个大小伙拎着大菜篮子跑得飞快。 牛婶有点傻眼,好几样东西都是才买的,至少能用一个月的量,这让她怎么报损耗? “少爷,您要拿去哪儿呀?” “笨,中午吃了人家不给补上?又不沾亲不带故,白吃白喝了不成?”赵明华道:“去,找屠夫再买一条上好的五花肉。” “啊,噢,好。” 庆生……早知道你这么仗义,我就应该请你去我家吃呀! 肖春暖看着赵明华主仆二人提来的东西也懵了。 “赵公子,你这是?” “在下中午吃了你家的烙饼,觉得味道相当好,但是又不能白吃,就给你们送些东西来权当我的补偿,往后有好吃的我再来蹭一点,你们不要嫌弃才好。” “赵公子,不用的,还请你将这些食材带回去吧。” 肖春暖脸红了,这哪是补偿,这是变相的帮忙啊。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肖春暖可不想欠人太多的情。 “肖姑娘,我饭量不大的,也只是偶尔来蹭个吃的,不会天天来,你不要害怕。”赵明华道:“东西放这儿了,你看着处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了一眼庆生,庆生秒懂,赶紧的撤退。 肖春暖想喊都来不及。 “阿姐。”春宁看着两篮子的东西,又看了看阿姐红红的脸:“赵公子他……” 会不会是有别的想法呀? “阿姐,这些东西我们收下吗?” “收吧。”肖春暖心里一声叹息,这人做事是有点鲁莽,但心眼真不坏,他是真的在救济肖家。 “阿姐,我听罗小刚说,百草堂赵家与肖族长的孙女肖春兰有婚约。” 吓……春暖刚触摸到竹筐的手直接给“烫”了回来。 肖春暖感觉自己快要看到一点亮光,肖氏大族一块黑布又蒙了下来,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肖氏大族的影子啊? “阿姐……”春宁又欲言又止了。 “阿姐教过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这小子,又想说什么? 第十章 想办法挣钱 “阿姐,爹爹以前说过,没人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要不是图你的权,要不是图你的利。” 对女孩子的图谋更可恨。 春宁只是年纪小,不是脑子不好。 “阿姐,要不,我把这些东西送还给赵家吧?” “不急。” 肖春暖现在顾不上对方图什么了,有所图才有所交集,至少,目前的赵明华表现得很友善。 现在,她需要这些东西应急。 特别是看到筐子里这么多食材调料时,脑子里一下就想起一个主意。 “春宁,你还记得我们回家时看到的那一片山上开的花吗?” “知道,粉红色的,罗小刚说叫望春花。” “对,就是望春花,又叫辛夷花,你去把罗小刚叫来,我有话问他。” 罗小刚听说春暖找他,跑得飞快,主要是春宁给了他一块烙饼,蛮香的。 “春暖姐姐,你找我啥事儿?” “小刚,我们看到的那片望春花是谁家的知道不?” “那片山是肖氏大族的人,姐姐要摘花吗?我们可以去摘,没人管的,每年花开花落都没有人管。” 又是肖氏大族,肖春暖真是气笑了。 不过,罗小刚一句没人管让她眼前一亮。 “好,小刚,帮姐姐一个忙。”春暖招了招手,如此这般吩咐。 “真的吗?” “真的,你帮我做这些事儿,春宁教你识字,我还会给你分红利。” “什么叫分红利?” 小孩子不懂啊,不懂就得问。 “就是姐姐若是赚了十文钱就分你一文,赚了百文钱分你十文……” 罗小刚扳着手指算不清了,不过,他也能赚钱,就是摘花而已,不是不是,还要和春宁提着篮子去码头叫卖,反正,有钱赚就行! “这事儿,还得保密,连你爹娘都不能告诉,行不?” “行,我发誓,我会保密,我们拉勾。” 春暖伸出小指头和罗小刚拉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猪八戒。” 春暖一下就笑了。 “春暖姐姐,你长得好漂亮,你就是变成猪八戒了也是漂亮的猪八戒。”罗小刚被春暖的笑晃花了眼:“我大娘说你是她见过的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 啥? “我大娘是方圆十里出名的媒婆,她说媒可厉害了,说一个成一个,春暖姐姐,你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我让我大娘帮你找。” 这是小孩子应该操心的事吗? “小刚,不许胡说,我阿姐还在孝期。”春宁觉得他收的这个“弟子”有点笨,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噢,好吧,那我给我大娘说,等你出了孝才给你说个好夫婿。” 春暖听到这话真正是哭笑不得了,这孩子真是吃着罗家的饭操着肖家的心啊! 合理怀疑,罗大娘这个媒婆出名都是全家人帮衬的结果。 第二天天刚亮,春宁和罗小刚就背了一个小背篼去了山上摘花了。 “阿姐说了,花瓣要大的,要新鲜的。” “嗯,等着,我爬上树去摘。” 罗小刚吐一口口水在手上,搓了几下然后抱着树干几下就蹿到了树杈上。 看他敏捷的样子,春宁心生羡慕。 “小刚,你教我爬树吧。” “啊,不会吧,春宁哥哥,你还不会爬树?” “不会。” 是的,从京城到蜀地,春宁发现这世间除了读书外他不会的东西太多了。 他会读书,却是毫无用处,不能求生存不能护家人,难怪有人会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所以,现在的他什么都要学。 “行,我教你。” 罗小刚说话间就又从树上下来了。 “来,吐一口口水在手上。” 春宁……以前他会觉得很粗鲁,很脏。 现在,他学得特别的认真。 “双手抱住树干,两脚要往上蹬。” “要是脚上力气不大的话,就用双腿夹住树干,要保证不往下掉。” 春宁……真的就很难。 试了一次又一次,根本就上不去。 “算了,春宁哥哥,你今天是学不会的,我们还是赶紧的摘花吧。” “嗯,好”今天学不会,春宁也不气馁:“我早晚能学会爬树的。” 罗小刚又爬上树,将花一枝枝摘了丢下来。 “春宁哥哥,接着。” 春宁在树下将他扔的花捡起来放进小背篼里,很快就捡满了一背篼,罗小刚又麻溜下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上树下树就当平地走路一般。 “三人行必有我师。”春宁忍不住轻声说道。 “春宁哥哥,你说什么?” 春宁笑着给他解释。 “意思是我也可以当你的老师?” “是的,你有优秀的地方值得我学习。” “真好啊。”一直羡慕春宁哥哥他们识字,原来他们也有不会的东西,比如爬树。 “爬树可好玩了,有时候还可以在树上鸟窝里找到鸟蛋,上次我就找到了三个,我阿娘煮给我和弟弟妹吃了,可香了。” 可香了三个字让春宁下意识的咽了一记口水。 爬树,他是一定要学会的。 春暖看春宁和罗小刚摘了这么多花回来很是高兴。 “春宁,小刚,我煮了点稀饭,你们两先吃着,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工准备好了你们就去码头叫卖。” 春暖将豆粉融了,打了一个鸡蛋,放入了各种调料搅拌均匀备用。 赵明华送来的调味品很齐全,还有十个鸡蛋,春暖今天早上给长嫂和祖母各煮了一个,结果,长嫂的分了一半给春欣,祖母分了一半给春强。两个鸡蛋让吃上的和没吃上的都眼泪汪汪。 肖府以前的下人都比现在的她们吃得好,真正是三穷三富不到老。 “阿姐,你用这些花做什么?” “炸花饼。”春暖对烧火的春燕道:“火烧小一点,柴火不要放这么多进去。” “嗯,好。” 肖家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群人,都在看春暖要怎么炸花饼。 春暖……没有遮挡的厨房这样操作很危险,外人看见了也会来看吧。 连忙将她们劝离,等她把花饼炸完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做。 锅里倒了油,看着锅里的油徐氏惊呼:“春暖,你是不准备过日子了?” 好家伙,她直接倒了一大碗,起码都有半斤多。 “娘,炸花饼就得油多,放心,会把油钱赚回来的。” 其实,春暖自己心里也没底,能不能赚还两说。 春暖把洗干净晾干了水分的花瓣一片一片放进豆粉里裹一下,然后下锅,片刻功夫,香气溢了出来,肖家人都在咽口水。 春暖自己也强忍着口水,终于炸完了。 “春宁,芭蕉叶摘回来了吗?” “阿姐,在这儿,都洗干净了,水气也晾晒干了。” “好,你看着,就这样,十片花饼包一包,价格的话…………”春暖想了想:“不行,我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去,到时候再定价格。” 第十一章 交钱凭证 要去码头春暖知道自己容貌出众,索性抓了点锅灰在手上抹均再涂抹到脸上,瞬间一张脸变得黝黑黝黑的。 别人是要白净,阿姐却要扮丑。 春宁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快快成长起来,挑起肖家的这份担子,让阿姐轻松些。 从家里到镇上,又是三里路。 因为花饼才炸起来更新鲜,所以他们加快了脚步,几乎是用小跑的,累得春暖上进不气下气都不肯停歇。 看着这样的阿姐,春宁又暗暗记下了。 此时的码头已热闹了起来。 “糖油果子。” “豌豆粑” “豆花” “凉粉凉面” “泡粑” “包子馒头” 挑担的,背背篼的,挎篮子的,挑水桶的,人来人往,吆喝声络绎不绝。 时不时的有人咨价,问好不好吃,这些小贩就停下来介绍,直接说自己的味道最正宗,不好吃不要钱……说那么多,主打一个让对方掏钱买。 “咱们也得吆喝起来。”春暖低声道:“不吆喝都不知道咱们卖的是什么。” “要怎么喊?” “卖……”春暖张口要喊,春宁连忙阻止她。 “阿姐,你告诉我,要怎么吆喝,你不要说话。” 春暖看着弟弟坚毅的眼神,鼻子有点发酸,他在努力保护着自己不抛头露面。 “花饼,新鲜花饼,又香又酥的鲜花饼。”春暖暗暗观察了一下,包子是一文钱一个,她的花饼自认比包子香,只不过比包子小,一包花饼是十个,卖上五文钱应该不算多。 “春宁,你要朝着小孩子或姑娘妇人们喊。” 这不比包子馒头能抵饿,只是当一个零嘴。 “好,阿姐,你且看着。” 春宁深呼吸一口气,扯开嗓门就喊了起来。 “花饼,新鲜花饼,又香又酥的鲜花饼。”春宁喊完,引得一群人唰唰的扭头看他。 读圣贤书的斯文人,何曾有这般狼狈过? 一张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 春暖有几分担心。 没想到春宁会抓住这个机会一连又喊了几声。 还对带着小孩的妇人直接喊:“这位太太,买点花饼给孩子当零嘴吧,才炸的,鲜香味美。” 确实很美味,春暖炸出锅后让全家人各吃了一片,都惊呼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花饼。 “不用了。” 那妇人有点尴尬,她就是一农村妇女,何时被人唤过太太,让她有点恐慌,连忙拉了小儿的手就走。 春宁……这是被我吓跑了吗? “春宁哥,卖东西你要看人来。”罗小刚看不过眼友情提醒:“你看她穿着补丁重补丁,五文钱都可以买半斤面粉了,她是断不会舍得花钱给孩子买零嘴的。” 春宁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受教了。 原来,看人下碟有时候真有用。 春暖在旁边看着,春宁果然学会了以貌取人,而且嘴巴也很乖,太太小姐夫人的喊着,连那满脸皱纹的老妇人都喊着大姐,直接给乐开了花,钱也掏得很愉快。 最主要的是,春宁无师自通,还直接拆了一包让人品尝,尝了小孩子都拉着大人要买。 看着春宁和罗小刚终于开张了,一包两包三四包……,一群人围着春宁买,春宁嘴角上扬……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让一下。” 突然人群中走来两个人,为首的的膀大腰圆,长得黑黑的,比旁的男人高出一个头。 “三爷来了。” “三爷,小的已经交过钱了。” 说着还将盖着一个印章的纸条拿出来双手奉上。 所到之处,人人陪着小心尽快的拿出自己交过费用的凭证,肖长富瞄一眼就走,根本不停留。 走到春宁面前时,停下了脚步。 “哪儿的小子?” “三爷,小子是安南镇水口村的罗家的孩子。”罗小刚记得春暖姐姐的吩咐,不能说他们是肖家的人,肖家是被肖氏大族撵出来的人,有仇呢。 “来码头做生意?懂不懂规矩?” “三爷,小子就是卖点花饼,三爷,要收多少钱,您说,您说。” 春暖姐姐之前就交待过,钱少的话就交,钱多咱也拿不出来就赶紧的走人。 肖长富看了一眼春宁小背篼里的芭蕉叶包着的东西皱了皱眉。 “三爷,自家炸的花饼,您尝尝,您尝尝。” 春宁心里恨得要命,却也知道他不敢恨,连忙将一包花饼送到了肖长富身上:“味道很鲜美的,您尝尝。” 肖长富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突然乐了。 “去交钱吧,在肖家码头做营生,二十文钱一天。” “啊,噢,好!” 春宁和罗小刚连忙问:“在哪儿交钱?” “小孩,你们不知道吗?就在客栈里,六爷在那里收钱呢,记得一定要凭据。” 旁边有热心人指点。 “好,多谢多谢。” 罗小刚看了一眼春暖,春暖心口都在滴血,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俩去交钱。 好一个肖氏大族! 明明可以抢的,还选择了这么“文明”的方式,画地为圈,到码头卖点小东西就要交二十文钱。 摸了摸才收到手的三十五文钱,又看着小背篼里还剩下十多包花饼,春宁满心的愤懑却不得不妥协。 罗小刚说过,要是不交钱就把货扔进河里去。 这些都是阿姐的心血! 两人跑去交了钱,拿回来一张盖着红印章的纸条,春暖看了看,上面写着:肖氏码头,四月初八。 正看着,就见黑壮的肖长富又出现了。 “三爷,交钱了?” 罗小刚也学了那些人把凭证呈给他看。 “以后记着点,别让爷来管。”肖长富冷声道:“都要爷来管,爷忙得过来?” “是是是,小子记住了。” 看着肖长富的背影,肖春宁想吐他两口口水! 但是,他得忍。 “花饼,花饼,新鲜的花饼……” 春宁很快调整好情绪卖力的吆喝起来,他得把这些饼都卖掉才对得起阿姐的努力。 春暖在旁边看着,心里哀叹:赚钱真的好难! 这一小背篼按她的计划可以卖个百十来文,然后再给家里添置一些必用品,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一咬就是二十文。 交给肖家的才是真正的利润,好不容易赚点钱都进了土匪的口袋。 都说商人很奸,不奸能赚钱吗? 第十二章 这码头姓肖 “春宁,我去其转转看看,半个时辰后我来这儿找你们。” “阿姐,码头鱼龙混杂的……” “没事儿,大白天的,不用担心,我不走远,就四处看看。” 春宁还想说什么,再想想从京城到蜀地,一路上都是阿姐在照料着一大家子,她胆大心细,自己只有尽量不拖后腿。 码头很热闹,时不时的有大小船只靠岸,人气还很旺。 难怪做个小营生肖家收费二十文钱都有人前仆后继的前来,看来确实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船上的客人下了船上了码头,南腔北调说着话。 突然春暖听到有人说起了京城的事。 “贵妃娘家男丁全斩首了,连孩子都没放过,女眷去了教坊司。” “哎,伴君如伴虎,天家的恩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谁说不是呢,荣辱只在一瞬间。” “贵妃一案牵涉了不少的朝廷官员,太医院有太医也被斩了……” “据说大皇子身体不好,以前都是肖太医治的,现在太医们无计可施,皇上张贴皇榜广招天下名医了。” 从他人口中听到祖父的消息,春暖听了满心酸涩,祖父何其无辜啊! 贵孕假孕,娘家连根拔起,涉及到了太医院,祖父和负责贵孕诊脉保胎的太医都没了命。 曾经,肖春暖以为那是皇后的手笔,如今看来也未必是,因为大皇子的病确实一直是祖父在看诊,那么,设这个局的人就是背后的渔翁了。 那又会是谁布的局呢? 好久没听到京城消息了,春暖还想听得多一些,结果那两人上了一艘大船,船只就开走了……看着船去的方向,春暖不知道下一次听到京城的消息又会在何时了。 算着时间,长姐也快生产了,她在吴家的日子未必好过。 桩桩件件,春暖焦心不已却又鞭长莫及,唯一能做的就是护着全家活下去……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转头看去,发现河岸边上好多的陈蒿。 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 春暖快步上前,大约是因为在河岸边,这些陈蒿长势很好,也很嫩,完全可以炮制一些药材出来。 想到此连忙拔了起来。 正拔着,突然听见码头上吵闹声很大。 “我们交了钱的,这是交钱的凭证,你为什么要拿我们的东西,还我。” 是春宁的声音! 春暖顾不上拔出来的那些陈蒿连忙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儿?” 和春暖同时问话的是肖长富。 “我们交了钱的,这些人说我们在这个地盘上就要受他们管,要给他们钱。”春宁不愿意喊肖家的人,但是要把事情说清楚。 “你……你是肖三爷?” 让春宁交钱的几个年轻小伙看到肖长富瞬间就吓傻了:“我……我们是和他开玩笑的,当不得真。” 事实上并不是,他们在这码头上欺生呢,看见新来做营生的人就想吃一嘴。 只是今天运气不好,没想到肖长富会在这里,还被撞上了。 “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肖长富一手拎一个,直接将他们扔进了河里:“在肖家码头,你们也敢放肆!当老子是死的?” “三爷,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河里的两人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肖长富身后的小厮随手从人群中抓了一根扁担横在了那里,摆明了就是不让他们上岸。 “三爷真好。” “三爷,他们经常欺负新来的。” “就是,欺负两个小孩子算怎么回事儿?” 码头上做小营生的人都在指责,河里的人在求饶。 “让他们泡够一个时辰才准走”肖长富刚走了两步转身道:“以后,不要让老子看到你们出现在肖家码头。记住了,这码头姓肖!” “是是是,三爷,小的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看着肖长富离去,众人议论纷纷。 “活该,肖家的地盘你们都敢撒野,也是遇上了三爷,要是六爷,扒都给你们扒一层。” “就是,有三爷看着码头,我们都能心安。” 春暖……原来二十文钱还能买个平安! 这些做小营生的人居然是乐意交钱的? 不对,他们口中的三爷好像很仁善,而那个斯斯文文的六爷很凶残。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还真是有这么一回事啊。 肖三爷,肖长富,庶子,春暖记下了。 “阿姐” “春宁,还有多少包?” “阿姐,只有两包了。” 正说着,见一个丫头走了过来。 “卖花饼的,你家的花是什么花?” “是……” “是紫玉兰花,这花饼不仅鲜香,还有温肺通窍、祛风散寒的辅助功效。” “噢,是吗,那我全买了吧。”丫头数了钱给春宁,将两包花饼提走了。 “阿姐?” 不是说叫望春花吗? 怎么又叫紫玉兰花了? 对了,它还有一个名字叫辛夷花。 “若是东西太普通了谁会愿意花钱买?”春暖教导他:“物以稀为贵,换一个名字就显得不普通了。” 这儿的人都叫望春花,对其他的称呼未必懂。 “春暖姐姐,我们明天还卖吗?” 罗小刚已经很兴奋了,他今天应该能挣到钱了。 “卖,只是要辛苦你们明天一早去摘花了。” “我们不怕苦的,真的,春暖姐姐,我们明天多做一点,早点来卖。” “好。” 春暖算过了,给了肖家二十文后,还有几十文钱,除掉成本,也能挣个十多文钱吧。 花钱犹如水冲沙,挣钱犹如针挑沙。 以前她打赏丫头二十文钱都拿不出手,现在辛辛苦苦搞一天才挣这么点。 当然,一文钱也是钱,她是不会嫌弃的。 “阿姐,我们回家了吧。” 家里人应该担心了。 “别慌,帮我把那些陈蒿带回去。” “春暖姐姐,这些山上到处都有,你带回去干什么呀?” “做药材泡水喝。”春宁怕阿姐说能挣钱,到时候罗小刚嘴没个把门传出去了,自己一家找草药都会很难,直接就接过了话头。 春暖看了一眼春宁:果然是要经历才会变聪明,这小子,越来越滑头了。 第十三章 做生意要算成本 春暖觉得,干活儿一定要喊上小孩。 她刚才辛辛苦苦折了那么久才摘了一些,春宁和罗小刚一来快速摘满了一背篼。 “回家。” 今天有惊无险,小试牛刀,证明她的想的办法可以继续。 罗小刚也跟着发了小财,第一次拿着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要藏起来,不让我爹娘看见。” “等我挣到钱了,我就要买肉吃,嗯,不行,我要买新衣服穿,我都没穿过新衣服,全是捡我大哥二哥他们穿的……” 满脸的兴奋走一路念一路,快到家的时候却没了主意。 “春暖姐姐,要不,要不你帮我保管吧,我需要用钱的时候再找你拿。” 罗小刚想了想:“我不知道钱藏在什么地方,我也不能告诉他们我在帮你做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带钱回家。” 这小子,贼聪明啊! “那你不怕我不给你钱了吗?” “不会,你们家都是好人,好人是不会赖账的。” 春暖笑了笑,这孩子,还是太容易相信人。 “春宁,让小刚的钱就存在你那儿吧,你给他记一个账。”春暖道:“另外,你把今天卖花饼的钱也算个账,看看到底挣没挣钱。” “阿姐……” 春宁想说他钱袋里不是有几十文钱吗?这不就是挣的吗? “做生意,是要算成本的,炸花饼的食材,码头上交的二十文钱,这些是成本。”春暖教导他:“你和罗小刚去摘花,卖饼,还有付罗小刚的钱,这叫人工成本。” “要怎么算呢?” “明天我们买过油和面。” “还有其他的食材都是赵公子送来的。” “你可以去问问那些食材的价格,一斤多少钱,然后我们炸一次花饼需要多少量,算下来本钱是多大,这样才能算出做这个营生到底能挣钱还是亏本。” 好复杂的感觉。 真的比读书辛苦多了! 但是现在他是肖家最大的男丁,这个家得靠他撑起来,阿姐教导了自己得听。 春宁点头表示明白了。 姐弟俩将今天在码头上挣的钱上交祖母。 “以前就是你大伯母掌管中馈。”老太太不管家多年了,更何况,现在的家真没什么可掌管的:“老大家的,你依然把这个担子挑起来吧。” “母亲,不是儿媳不愿意挑,是儿媳没这个能力。”许氏连忙站起来回禀:“母亲,自从出京城以来,一路上全靠了暖暖打点,如今挣钱的法子也是暖暖想出来的,依儿媳看,这个家,就由暖暖来当吧。” “暖暖到底是姑娘家……” “母亲,儿媳自会协助她。”许氏看了看两个弟妹和儿媳妇朱氏:“我们肖府后宅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家中遭此大难,更是齐心协力走到今天,现在养家的担子压在了暖暖身上,我们做不得其他的,但是不要给暖暖拖后拖,家中所有人和事都听暖暖安排。” “母亲,大嫂,我听您们的。”徐氏心疼闺女,但也知道暖暖确实有这个本事:“我别的不会,但绝对不会给暖暖拖后腿。” “我也是,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放心,家里的活我都会学。” 黄氏也是小官家的女儿,生养了四个孩子,最大的春燕十二岁,最小的春强才两岁,她最怕的是这个家散,让她一个女子怎么拉扯四个儿女长大? 以前使奴唤婢,现在自己也要学着洗衣做饭砍柴火什么的。 “祖母,母亲,婶婶,我也听你们吩咐。”身怀六甲的朱氏也表态。 “好好好,既然你们都这样想。”老太太转头对春暖道:“暖暖啊,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祖母……” “好孩子,辛苦你了。” “好。” 话到这份上,春暖推辞不掉。 “对了,暖暖。”许氏想起一件事:“你不是说我们可以做做女红绣点手绢什么的吗?上哪儿去寻找这样的活儿呢?” “我回头打听打听。” 春暖想起一件事。 “祖母,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应该是会长住这儿了。” 这是自然,意外就是哪天皇上隆恩特赦肖家。 这种可能其实为零,老爷子已被斩首,府上三子都未学医,就算赦了其他人家,对皇家来说,他们早已成了无用之人。也想不起一个太医。 “所以,孙女计划着去佃一点田地来种,种点粮和菜也是好的。” “我们不会种。”徐氏有点着急,十指不沾阳春水,时分不清,五谷不分的她们怎么种地? “无妨,我们可以问邻居,也可以看她们种什么我们就跟着种什么。我知道种些菜,隔上一两个月就能吃上青菜,这样就可以不用买,减少开支。” 开源节流,是目前第一要务。 “暖暖,你觉得好的就去办。”老太太全力支持,只是很遗憾,她真的只能精神上支持,要人力财力都不行。 “那就好,等春宁这边挣了钱就去佃一些田地来种。” 春宁去街上打听了一圈,记下了那些食材的物价回来,就知道阿姐说要佃地的事了,还要靠着他卖花饼挣钱,这任务又重了点! “阿姐,赵公子送来的食材都还挺贵的。” “那就将价格记上吧,等我们手上缓过来了你送他一些同等价值的礼物就当是还礼了。” “好。”春宁在阿姐这儿学到很多。 也发誓一定要尽快将赵公子的这份人情还上,毕竟,他和肖氏大族有婚约的人,不宜和阿姐牵涉太多。 赵家,赵太太周氏面前站着管家和牛婶。 “太太,小厨房的食材才置办了两天,今天牛婶又让添置,还说……” “还说什么?”周氏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牛婶,这老嫂子脾气越来越不好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和管家闹什么? “牛婶说小厨房的食材被三少爷拿走了,所以需要重新买。”管家很是不服气:“太太,您说这借口是不是很可笑?” “太太,食材确实是三少爷拿走了,老奴没有撒谎!”牛婶急道:“昨天下午三少爷将小厨房的一些食材装了一竹篮提走了,连竹篮子都没带回来。” 周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疑惑的问牛婶? “他拿食材去干什么了?” 第十四章 把少爷卖了 牛婶不知道,昨晚也问儿子了,结果儿子不说。 “去看看,让明华来见我。” 赵太太皱眉,这儿子咋回事儿? 从来都是一个纨绔性子,读书不成,学武怕苦,让他学医,他说他会把毒药掺合了一起,终之,除了吃喝玩乐他就没上过心……不对啊,吃喝也是下人伺候着,他什么时候去过厨房?又怎么会去拿食材?拿食材干什么? “太太……” 管事一直觉得就是牛婶在撒谎。 “等明华来了就知道了。” 结果,下人找了一圈回来回禀,少爷去昌州县城去了。 “太太……” “给小厨房将食材配上吧。”赵太太道:“牛婶是老人了,我信她。” 太太到底是信她的!牛婶自然是感激不已。 心想下次三少爷进厨房拿东西的时候……不行,她回头让男人把小厨房加一把锁,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又跑来拿东西了? 赵明华晚上回家,就被亲娘堵了个正着。 “你这两天都往县城跑,去干嘛了?” “做正事呀。” “你都有正事了。”赵太太气笑了,一向不着调的人说有正事,你敢信?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小厨房拿了食材?” “是。” “拿去干什么去了?” “还债。”赵明华突然搂着肚子:“母亲,儿子肚子疼得上净房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哎,你……” 又来这一招! 每当这小子要糊弄她的时候就往净房跑。 “少爷……”庆生连忙要跟上。 “庆生,你给我站住。” 跑得了少爷还跑得了小厮? “太太,小的要去伺候少爷。” “你是要去怎么伺候?他肚子疼还需要你替他上净房?” 这一对主仆想要玩什么花样,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太太……” 少爷倒是跑掉了,自己这是被太太抓了一个正着。 跑不掉了! 被太太抓住跑了会死得很惨,出卖少爷也会死得很惨! 左右都是死……算了,太太到底是主母,少爷都得听他的。 “说吧,明华把东西拿去哪儿了?” “太太,少爷……” 这事儿他能说吗? 盼望着少爷能良心发现他没跟上跑出来解救他! “别看了,他不会回来救你的。”赵太太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仁慈了一点,这些奴才都敢背着主子乱来了:“是不是你带坏了你家少爷?” “太太,打死小的也不敢啊,是……” 罢了罢了,少爷不仁休怪我不义了! 出卖你也是形势所逼。 当下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哪个肖姑娘?”赵太太疑惑了,肖氏大族的肖春兰?他们私下有往来? “是……镇东头的那个肖家。” 庆生都不敢抬头看太太。 “被肖氏大族除族的那个肖家?”赵太太吃惊不已:“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他们怎么认识的?” 此事非同小可! “那天少爷和隔壁的唐家少爷他们一起上山踏青,碰到肖姑娘捉螃蟹手指被夹住了……” “那肖姑娘几岁呀,还去捉螃蟹?” 这是小姑娘应该干的事吗? 还说是京城人,听起来就没什么教养,长大了怕是不好谈人家。 也是,就他们的身份,大多数人都会避之不及的,怎么会打亲家? “小的也不知道多少岁,反正,大约是及笈了吧。” 啥? 及笈的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脱了鞋去河沟里捉螃蟹? 这更让赵太太惊讶,这是什么样的姑娘? 还有还有,重点是,明华怎么会去她家吃东西? 难不成? 赵太太一下就悟了! “庆生,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准你家少爷再去那个什么肖姑娘家去。” “啊?” 庆生懵了! 这个……那个……算了,他点头称是就可以了! 好不容易得到太太的许可可以离开了。 一跑回院子,三少爷抱着手臂倚在门柱上等着他。 “把我卖干净了?” “少爷,您肚子不疼了?” 你跑这么快,我不把你卖了怎么能回来? 惹恼了太太我是吃不了篼着走啊。 “我母亲说了什么?” “说……”抬头看看三少爷。 “说话呀,她说了什么?” “太太让你以后不许去找肖姑娘了。”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 母亲说的话虽然他会听,但是,母亲也得听父亲的,所以,这个问题不算问题。 主院,赵太太揉着太阳穴。 “胡妈,你说,明华是不是被那姓肖的给晃花了眼啊?” “太太,不应该吧,咱们家三少爷心善,可能是看到肖家日子艰难,所以就……” “日子艰难的多了去了,也没见他当过菩萨。”赵太太突然站了起来:“不行,这事儿我得告诉老爷。” 赵成勋回主院,就被太太拉进了内室。 “老爷,明华性子是真的跳脱,这事儿您得管管,那肖家可是罪臣之后,若是沾染上了后患无穷。” 急死她了,不行,还得让媒婆上肖氏大族去提亲,早早的给娶一个漂亮的儿媳妇回来他的心才能收回来。 “此话不可再提。”赵成勋连忙阻止她:“朝堂之事我们不知,但是肖太医是一个好人,肖家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不可怕,肖氏大族怎么会将他们除族?” “你想想,肖氏大族的祭田铺子这些是靠什么得来的?” 赵太太想了想没吭声。 “只能说,肖太医一家养了一窝子的白眼狼。”赵成勋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这也是我不愿意明华再与肖家结亲的原因。” “老爷?”赵太太还想着要让媒婆去说亲呢:“那春兰姑娘是一个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赵成勋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有那样的祖父,那样的家风,她的教养又能好到哪儿去?” 教养? 那大姑娘大白天的脱鞋下河捉螃蟹,这算是教养吗? “老爷,我担心万一肖家再遇上什么……”赵太太吓得不轻:“不行,我们得远着些。” “你呀。”赵成勋一声叹息:“难怪有人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想想,若肖太医一家真的还有什么问题,她们能安然无恙的从京城回到蜀地?” “你是不懂,按理,男的犯罪问斩流放,女的一概充教坊司,但是,肖家得了太后的恩典回原籍,你说,还会有什么问题?” 这…… 第十五章 不准插手 “问题是……”赵太太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对劲儿:“老爷,您不会想让明华娶那个肖姑娘吧?” 赵成勋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了二十八外的女人,心想到底是懂我的,也算学聪明了点。 “老爷,您真不会这样想吧?那肖家是罪臣之后,那肖家家徒四壁,要是明华娶这样一个媳妇,还不让人笑话死?” 放着肖氏大族族长孙女不娶,去娶一个落魄户的姑娘? “你觉得明华配得上人家姑娘吗?” 赵成勋一声叹息:终究是高估了老妻的智商啊!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能不能娶得回来还得看明华的造华,得,自家这位居然先嫌弃上了!都不知道哪来的信心和勇气觉得肖姑娘配不上她的儿子? “我们明华别说配她了,就是配肖春兰……配县太爷的千金小姐也是配得上的。”赵太太不服气怼着自己家老爷。 “是,孩子都是自己的乖。”赵成勋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老婆都是别人的好。” “本来就是,我们家明华长得多好啊,性子又好……” 赵太太突然间就卡壳了,儿子还有什么好来着? 赵成勋就这么看着她,说呀,怎么不说了? 你倒是把你好幺儿的优点都说出来呀? 三个儿子,最不让他操心的就是长子,三岁就开始背汤头歌,五岁识上千种草药,七岁就会把脉开药方……赵家百草堂以后交给长子手上自己放心。 二儿子好读书,天赋不算好,那不能怪他,毕竟学医和读书不是一个赛道。但是他努力呀,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能考个举人,到时候,赵家的门楣都会改换的。 至于老三……小时候就体弱多病,长大了怕苦怕累,这样不学那样不会,聪明有余定力不够,他一直觉得只要老三不犯罪,有两个哥哥罩着长命百岁饿不死就是赵家祖宗保佑了。 “反正,我家明华是最好的,老爷,肖家这姑娘,可不在我们挑媳妇的范围之内。” 赵太太一想到若是和肖氏大族的亲事不成又和肖太医的孙女有了瓜葛,直接就是得罪肖氏大族了。 “放心吧,明华与肖姑娘是谈生意。” 谈生意? 和一个家徒四壁的落魄户的姑娘谈生意,这话你敢信? 赵成勋觉得很累,女人啊,永远只看到眼前的利益。 “肖太医有多个孙子孙女,长孙女嫁的是京城吴家嫡次子,吴大人官居四品。”赵成勋还是了解得很清楚的:“这位肖姑娘叫肖春暖,年方十五,原与大理寺卿章家嫡次子有婚约,出事后章家退婚。” “是啊,出了事谁还敢娶他家的姑娘?” 看看,这么大的官都知道要避避,自家老爷怎么上赶着要让明华去娶了? 赵成勋……真的无法和这个媳妇沟通。 看问题就只看到表面的。 “章家也是四品官家,若肖姑娘没有过人之处,会被章家选中?”罢了,还是明说吧,让她悟是根本悟不了一点儿:“肖姑娘从小就跟着肖太医学医理,认药材,能把脉能看诊能开药方,还有一手炮制药材的好本事。” “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学这些有什么用?” 赵成勋看着老妻都气笑了。 “那你说,她要学什么?” “学三从四德学女红学厨艺。” “那你学的女红学的厨艺可派上了用场?”赵成勋真是哭笑不得:“是婆子买不起还是绣娘请不起?” “老爷……” “实话给你说吧,你儿子,明华,要啥没啥,机缘巧合之下与肖姑娘认识了,我是让他和肖姑娘谈生意,炮制药材,事关我们百草堂未来前程的大事,你不得阻止。” 这话是通知更是命令,而不是商议了。 “你怕你儿子看上肖姑娘。”赵成勋摇头叹息:“我只怕人家姑娘压根儿就看不上眼,京城好男儿多得是,明华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昌州一纨绔而已。” “老爷!” 这话过了啊,自己的儿子他都在嫌弃! “再说一遍,和肖氏大族那边的亲事莫要再提。”赵成勋道:“明华的亲事,由我亲自把关。” 三年时间,一切皆有可能,如果赵家的列祖列宗九泉之下有知,使一把劲儿讨好一下两任肖太医,保佑一下明华没准儿这事儿还真的能成。 在此之前,绝不允许老妻插手老三的婚事。 “明华与肖姑娘那边有交情之事,你也不得干涉。” “老爷……” 赵太太看他意已决,心里很不是滋味。 凭什么? 儿子是她生的,娶亲这么大的事却没有她的事儿。 让她怎么和肖大太太说啊? 毕竟,这些年和肖大太太有些交情,这一下,怕是要得罪了吧? 男人武断,儿子不听劝,真是愁白了她的头发! 肖春暖,肖太医的孙女,她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会让老爷和明华都向着她。 “啊嚏。”春暖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阿姐,你是不是着凉了?”春燕有些担忧。 “没事儿,是陈蒿粉末引起不适。” 没错,春暖在炮制茵陈,烘干后去掉残根、老茎、杂质,切碎揉碎,再筛去灰屑。 一大背篼炮制出一包。 明天让春宁送去百草堂看看,能换多少钱。 “阿姐,明天天不亮我就和小刚去摘花。” 明天,他还要学爬树,就不信了,小小的爬树会难倒他! “好,路上注意安全。”突然想起来了:“树下是不是也落了很多花瓣?” “是的,有些落在杂草上,有些落在地上,都烂掉了。” “化作春泥更护花。” 春暖随口说了一句,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辛夷发散风寒,通鼻窍的功效,多用于于风寒感冒,鼻塞、鼻渊等,也是一味好药材。 既然那片山上多,就地取材也是极好的。 抬头看了看自家烧光的厨房,不行,当下最要紧的是将厨房重新排调起来。 修房子是不行的,不过,可以做竹篱笆,上面盖茅草。 只不过,肖家全是妇孺,干这样的活得请一个帮工。 找谁好呢? 第十六章 张老爷是好人 修厨房是一个大工程! 春暖和家人提起,她们全都支持,当然,也仅限于口头上的支持,真正是要钱没有要力气也没有,全指望着春暖和春宁。 “春宁,说说你的想法?” 春暖是有意培养他,肖家需要的是一个主事人,而不是一个只会听从指挥的人。 “阿姐,我这两天都在想这事儿,我们要做营生,要炮制药材,用厨房的时间很多……” 事以密成,树大招风,特别是现在的肖家处在风端浪口尖,小心使得万年船。 肖氏大族可不想看到他们能好好的活下去。 厨房修建起来做事才方便。 “修房子我们是不行,但是,我们可以砍些竹子来遮挡一下。”春宁道:“我问过小刚了,后山小河沟边的竹子是张老爷家的,平时砍一两根竹子来用,他们不会怪罪,但是用多了就不行,要不,我们去找他们买?” “不错,看需要多少钱。” 春暖也是这个想法。 让春暖没想到的是,张老爷回复的是:竹子不值钱,肖家要用随便砍。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小小的春安一声感慨,惹得全家都笑了起来。 “张老爷有三十多亩田土,罗小刚家佃的是老老爷家的地,只收五成的租,比肖氏大族的还要少一成。”春宁道:“肖氏大族佃的田土都是六四,他们要收六。” “这么心黑,谁还会去佃他们的田土?”朱氏忍不住低声骂道:“我们朱家庄上的佃户都是四六,我们只收四。” “昌州有三家大户,肖氏占一户。”春宁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家人:“整个安南镇,一大半田地山头都是肖氏大族的。” 所以并不是人人都能佃上张家的地,谁不想少交租子? 但也得看运气啊。 佃上张家的地的人家是不会退租的,没佃上的为了活命为了生存只能佃肖家的。 “这两年昌州天干,很多人家欠收,交了租子口粮就受了影响,所以青黄不济的时候挖野菜充饥的人多。” “要是我们能佃上张家的地就好了,多的我们也种不了,能佃一亩也行。” 许氏心里酸涩不已,想她陪嫁的庄子都是两个,在京郊共有六十多亩地;肖府公中也有一个八十多亩地的庄子。 肖家从来是与人为善,庄户也好佃农也罢,都很宽厚的对待他们,收租都是四成。 徐氏和黄氏朱氏都低头抹泪。 她们也是小官家女,都有丰厚的嫁妆,一直都捏在手上从来没有大肆铺张浪费,没想到最后全都充公便宜了别人。 “阿姐,我们明天先砍竹子把厨房围起来。”春宁想着见到张老爷时他正咳得厉害:“阿姐,回头我们一起去问问张老爷看能不能均一亩地佃给我们。” “好。” 春暖愣了一下,问张老爷这事儿哪需要她去。 春宁让自己去,那一定也有原因的。 摘望春花,卖花饼,春宁和罗小刚两人就行了,春暖终于不用去码头了。 她就带着春燕春姝去砍竹子。 “小心点,别砍到手。”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春暖想找个人帮忙,后一想肖家都是妇孺,请一个大男人来帮忙会有闲话,还得管饭还得开工钱……能自己干的都自己干吧,不会的边干边学。 “阿姐,这是什么?” 春燕看到一个尖尖的东西连忙喊。 “是竹笋。” 春暖心想这要是炒点肉那绝对是好菜。 “竹笋是什么?” “就是竹子刚长出来的时候就叫竹笋。竹笋……”是可以吃的这话生生的咽了回去,因为这两姐妹这两天和罗三丫一起挖野菜都挖出经验来了,但凡能吃的一定不会放过。 张老爷同意了自家砍竹子可没说同意砍竹笋,再说了,这个时节的竹笋若砍了竹子就会稀少很多,做人不能太贪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春姝连忙道:“三丫说过,竹笋也是可以吃的,不过,吃了竹笋会流清口水。” “是的,吃了人心里会发慌,所以我们不要去砍它。” 春暖昧着良心说谎话,吃了竹笋心发慌是因为少了油荤,要是能买上两斤猪肉炒出来,没吃上才会心慌。 姐妹三人在砍竹子,春安也跑来了。 “阿姐,我来帮忙。” “小安,你站远点。”不帮倒忙就谢谢他了。 “阿姐,我可以的。” “行,你可以是吧。”春暖也不打击他,将一根剃掉了竹枝的竹子递给他:“拖回去吧。” “阿姐……”春燕和春姝都瞪大眼睛,一根竹子可重了,她俩都拖不动,六岁的春安怎么能行呢? “没事儿。”小孩子嘛,干不了就知道好歹了。 春安抱着竹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拖动了一点点。 “阿姐好重啊!” “阿姐不重,不到七十斤呢。”春暖笑着打趣:“等你到阿姐这个年纪,怎么也该有一百来斤重了。” “不到七十斤啊,确实不重。”竹林里突然冒出一个男声,将姐弟四人吓了一大跳。 “赵公子?”待看清来人时,春暖松了一口气。 这话,是他能接的吗? 姐弟之间的小玩笑,他掺和干啥? “肖姑娘,我带来了一些半夏,需要你炮制一下。” “好,就来。” 春暖看到庆生扛的一大布袋的半夏时抬眼看了一眼赵明华:你叫这么一大袋子半夏是一些? “不知赵公子需要什么样的药材?” “百草堂现在需要清半夏、姜半夏、法半夏。”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是祖父和大哥想要考验一下她的炮制药材的本事,要求就多了点。 “怎么分量?” “平均吧,三种都一样的分量。” “好,知道了。” 春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问出了声。 “请问赵公子,这些半夏炮制的工费是多少钱?” 做生意,自然是要讲钱的,大大方方的谈钱,这生意才能做得长远。 “一两银子。” 这价格,是赵明华自己加上去的,祖父和大哥只管药材好不好,才不管工钱是多少呢。 “行,没问题。”春暖心动了,这一两银子她赚定了:“还请这位小哥将药材送到我家去,我会安排时间炮制的。半个月后来取即可。” “肖姑娘叫小的庆生就好。”庆生知道自家少爷和肖姑娘谈生意是老爷特批的,所以也就没有了心理负担:“肖姑娘,你们砍竹子干什么?” “我们准备用竹子修一下厨房。” “你们砍竹子,修厨房?”肖明华没眼看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肖春暖的手,手上一定打起血泡了吧? “我帮你。”说完直接上手抓过肖春暖手上的砍刀就砍起了竹子。 “这……” 男子和女子真的有区别啊,她砍七八刀才能砍掉一根竹子,这人三刀就放倒一根。 “看着干啥?”赵明华对庆生道:“把半夏扛到肖家去,再来这儿砍竹子,没砍完不准回家。” 啊? 庆生看着这一片竹林感觉天都塌了!少爷只说送药材,没说要干苦力活呀? 他可以求助不?自家爹可是篾匠,砍竹子的一把好手! 第十七章 请工匠 “肖姑娘,你们修厨房要很多竹子?” “对,我们准备搭一个篱笆墙,上面还要盖茅草,要不然下雨天就麻烦了。” “就你们家的人干?干不了,这是技术活,要力气更要技术,你们一家妇孺根本就干不下来。”庆生惊呼:“真的,肖姑娘,你们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得请工匠来干的。” “没事儿,边学边做吧。” 人都是逼出来的。 春暖想:我要有钱我也请工匠了啊,问题不就是没钱吗? 一文钱恨不能扳成十文钱来花,哪还有资格请工匠? “确实干不了。” 原以为砍几根竹子就能搞定的事儿,结果还是一个大工程。 赵明华听完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把砍刀扔在了地上。 “庆生,去喊你爹和你大哥他们来帮忙。” “不用不用。”春暖吓得不轻:“我们自己家可以的……” “肖姑娘,你确定可以?”赵明华看着眼前的姑娘翻了一个白眼,真是倔强得厉害啊:“你祖母你娘和你婶子嫂子,她们可以干什么?你那些未满十岁的弟弟妹妹能帮你什么?你别忘记了,你还要炮制半夏。” 炮制半夏要的是时间和精力。 春暖咬了咬嘴唇,他说得都在理。 “可是,我给不起工匠的工钱,也管不了工匠的饭。” “不用不用。”庆生豪爽的说道:“我爹和我大哥在庄上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来帮忙,两天就干好了。” “那不行,我不想欠人情。” 赵明华……真是个倔种啊。 是不是京城的姑娘都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这些半夏我付你一两银子的工费,你可以预支,也就有钱请工匠和管饭了。” “也不行。” 赵明华再次听到不行的时候无力翻白眼,这不行那不行,又有什么原因? “我家全是妇孺,不方便招待工匠。” “切,我倒多大一回事儿。”赵明华道:“你可以不用管饭啊,直接多加一点工钱,大家都欢喜。” 好像也对! “庆生,去喊你爹和大哥来帮忙。” “是,少爷。” 庆生扔下一大包的半夏就跑。 “这个浑小子,还得本少爷亲自扛。” 春暖拖着竹子带着弟弟妹妹回家,赵明华扛着一包半夏跟在了身后。 “赵公子。” 肖家人对这位蹭过吃的公子很熟,正在洗衣服的徐氏连忙招呼他。 “婶子,您忙您的,我给肖姑娘送来了药材,让她炮制的。” “这么多啊?”徐氏有点担心女儿忙不下来,毕竟她现在每天都要炸花饼,什么都靠着她呢。 “没事儿,我半个月后交货。”春暖看向赵明华:“以后还有什么需要炮制的药材都可以送来。” “行。”赵明华看自己在场,肖家众女眷似乎都在回避:哎,这些人真是的,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 自己在她们就不自在,算了,他还是走吧。 “庆生把他爹和大哥请来后,要怎么做你告诉他们就行。”想了想,赵明华又添加了一句:“牛叔是老篾匠,搞这些更有经验,你可以多听听他的建议。” “好,多谢。” 赵明华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走了。 徐氏端着一碗开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小伙子的背影。 “暖暖……” “娘亲,没事儿的,我请庆生的爹和大哥来帮忙修厨房。”春暖瞬间觉得果然还是要有钱啊,有钱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各种纠结各种不安瞬间就消失了。 眼下,她只需要炮制半夏,将那一两银子的工钱稳稳的赚到手才是大事。 打开布袋,突然苦笑:炮制半夏她还差白矾、老姜和石灰啊。 买这些也是需要钱的,所以,一两银子半不是净赚的! 先将这一袋的半夏分成三分吧。 正分着,庆生将他爹和大哥请来了。 “肖姑娘,你给我说说这个厨房要怎么修?” 春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好,我明白了。”牛大叔对儿子道:“大牛,你把地基挖出来,挖出来的泥土堆放到一边,我有用处的。” “好。” 春暖将人带到张老爷的竹林边砍竹子。 “你还别说,张老爷很心善。都说好人有好报,但是张老爷运气不太好,身子骨一直不爽利,长年看诊吃药,百草堂和千金堂的大夫,还去过昌州县找其他大夫看过,都治不断更,可怜得很。”牛大叔很健谈:“我们这些穷人就这点好,身体棒,能吃能喝能睡,唯一担心的就是没得粮食来吃。” 春暖苦笑一下,这也是她现在的愿望:家贫不要紧,只要身子骨棒就行。药真的太贵,吃不起药。 是了,张老爷的身子? 难怪春宁说佃地的时候让自己陪同一起去。 他是想让自己替张老爷看看病? “张老爷生的什么病知道吗?” “长年咳嗽,气喘,具体的不清楚。” 春暖点了点头。 牛大叔砍竹子,他儿子大牛就挖地基。 之前的地基是有一层石头,一块块的挖了出来。 “用竹子做墙就用不上这些了。”牛大叔拖了竹子回来道:“肖姑娘,你看能不能再找一点稻草。” 找稻草干什么呢? “砍成小节,搅和在泥里,然后用来涂墙。” 春暖还是有点不明白,不过她去找。 准备花钱找邻居罗家买。 “你要多少谷草吗?” “我也不太清楚。” 罗婶子没法,只好跟着肖春暖去问工匠。 “不多,一个谷草足够了。”牛大叔将自己要来做什么给罗婶子一说,罗婶子就表示懂了:“春暖啊,就一个谷草而已,你别给什么钱,说出去别人都要嘲笑我的。” “可是……” “我家小刚说春宁教他识字呢,我们都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你想要就去取,真不要给什么钱,都是邻居,别搞得生分了。” “多谢婶子。” 春暖再次想起了春安的话:世间还是好人多啊。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牛大叔父子俩动手,真的好速度。 到中午的时候,他们就收工回去吃饭了。 “我们下午再来干,放心,两天时间我们肯定能干好。” 第十八章 过敏性 果然,修厨房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在四个角落里都深埋了一根楠竹。 “有这个立柱才牢固。” 一根竹子划成四片,然后再一片片的串起来,每隔一段距离又会再加一根楠竹。 “你看看,这样摇一下都不会动。” 又是一天的功夫,将竹墙立起来了,被火烧光的厨房变成了竹子的墙,围起来又像模像样了。 “明天上午就整房顶上,还要砍竹子当檩子格子,上面再盖上茅草,不说多了,管个三五年不漏雨是没问题的。” “牛大哥这是干什么?” 春安见牛大哥将谷草砍成半寸长的节,然后和在稀泥里搅和。 “涂墙,这样冬天就不会透风,也能起到一个隔离作用,省得被风吹雨打的竹子就朽了。” 大牛双手捧着泥,一点点的在竹墙上抹平,等他抹后,一道“土墙”赫然出现在眼前。 “真好。” 春暖很感激,果然是有经验的人啊。 “牛大叔,多少工钱。” 赵明华将一两银子提前支付了,昨天去买了些炮制药材的辅料,花掉了一百六十文。钱,真的是好用不好挣。 “我们父子俩,满打满算干了两天,就是四个工,那你给八十文钱吧。” 牛大叔记得儿子的叮嘱,原本是不该要钱的,但是肖姑娘性子拧巴,不收工钱她会觉得欠了人情,所以就收便宜点。 “好,多谢牛大叔。” 比自己预期的要少,花小钱办大事,春暖很是开心。 还有一个人要感谢,那就是张老爷。 “春宁,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张老爷,就炸一些花饼送去吧。” “行” 一共砍了张老爷家里三十八根竹子,还砍了八根楠竹。 如果算钱的话,至少也该有五十文吧。 五十文钱,对张老爷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但对此时的肖家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春宁带着春暖一起去找张老爷,想佃张家一亩地。 “咳咳……” 张老爷咳嗽了好一会儿,然后很抱怨的说:“不好意思,这段时间身体又抱恙了。失礼了,请见谅。” “张老爷言重了,是我们冒昧的打扰您了。” 精瘦的一个老人,很慈祥。 春宁将炸花饼送上,说明了这是自己家做的,是一份心意。 “多谢,闻着就蛮香的。”张老爷笑着交待身边的马叔:“中午的时候记得摆上桌,我要吃。” “是,老爷。”马叔走过去看时,愣了一下:“肖姑娘,请问你们是不是在码头上也卖过这种花饼呀?” “是,都是我阿姐亲自炸的。”春宁连忙表态,不是买的,而是亲手做的,东西不贵,但是情谊珍贵。 “肖姑娘好厨艺。”马叔转身对张老爷道:“老爷有所不知,近日二小姐就喜欢吃这种花饼,天天喊小荷去买呢。” “噢?”张老爷笑道:“小雪就是贪嘴,将这花饼送一份去给小雪吃吧。” 说完又累得咳嗽了几声。 “张老爷,您这身子……” “哎,老了,不中用了。”说完张老爷自嘲的笑道:“别说老了,就是以前年轻的时候,我也没中用过,总是感觉气喘不过来,总是咳得厉害。” 说完又咳又打起了嚏噎,连眼泪都给流出来了。 就很失态,很抱歉,连忙去了旁边的净房处理。 等他出来的时候,也没见好转。 “张老爷,您是不是每到这个时节和秋季的时候就难受些?” “是的,咦,你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自己家下人往外传的。 “张老爷,您一直在吃药?” “吃药,从小到大就没停过,镇上两个药坊的药都在吃,也去县城的药坊找大夫看过,吃药的时候好得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效果也不明显。” “张老爷,您是不是闻着花粉更难受?” “花粉?”张老爷愣了一下:“没注意呢。” “张老爷,我看您家院子里也有一些花,您要不去院子里走一圈看看。” 别说走一圈了。 就是走了几步,张老爷喷嚏连连,又是咳嗽又是流眼泪,感觉整个人都快要不好了。 “张老爷,我这儿有一枚药丸,你吃下可能会缓缓。”春暖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药给张老爷。 “老爷?”马叔连忙使眼色: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药更是乱吃不得! “张老爷。”春暖明白马叔的意思,这倒是一个忠仆:“春暖祖父曾在太医院任职,运道不好没能得善终,但是祖父的医术您应该也有所耳闻。春暖不才,打记事起就被祖父带在身边,对药理也是略通一二。” 不能说精通,略通即可。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张老爷这不是普通的哮喘,而是过敏性鼻炎引起的,在您接触过敏源后,就还会出现眼痒、流泪、眼睛红肿和灼热感等眼部症状,还有喉痒、胸闷、咳嗽、哮喘发作等呼症状.。” “肖姑娘,你说的这个过敏源是什么?”张老爷大惊:“你说的这种情况我都有,时好时坏,看大夫也治不了。而且,听你这么一说,我在春天和秋天感觉日子更难过一点。” “张老爷应该是对花粉、柳絮、尘螨、动物的皮猫之类的过敏。” “咳咳咳……”张老爷又一阵咳嗽,突然看见了手上春暖给他的药丸,丢进嘴里一仰脖子咽了下去。 “老爷。”马叔急了,来路不明的药怎么能吃呢? “水。” 张老爷觉得这个药丸大了点,卡在了喉咙上,猛喝几口水才咽了下去。 “肖姑娘,听你的意思,我这病能治?” “容春暖为张老爷把一下脉。” “姑娘请。” 张老爷相当配合,他得这病不是一两天一两年了,是几十年如一日,吃了数不清的药,从来没有哪个大夫告诉过自己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简直是神医啊。 或许,他的病能得到根治。 春暖把了一下张老爷的脉,又换了只手把了脉。 等张老爷再次咳嗽之后,春暖又让他伸出了舌头看了看。 “春暖冒昧的给张老爷看一下眼睛。” “请便。” 翻眼皮看了看,又问了几个日常问题。 “姑娘……” 看春暖沉思,张老爷莫名的紧张起来,这病,能不能治啊? “春暖给张老爷开一个方子,先吃上一副药试试。” “多谢姑娘。”张老爷激动了:“姑娘不妨多开几副药,我不怕苦的。” 他有钱买药吃,只怕吃了治不好病。 “一副药探路,若对症再开两副也是行的。” “另外,要根治张老爷的病,还得解决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能要治病,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事儿,能不激动吗? 别说一些问题,就是一堆问题他也能解决的。 第十九章 宫中救秋燕 把这些花都搬开,不能种花了?” 张老爷因为从小体弱的原因,别的事儿也做不了,就喜欢养花花草草,谁知道,他的最爱却给他带来了最大的伤害。 “是的,张老爷的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些花粉引起的,还有一些皮毛、粉尘之类的,一闻到就会打喷嚏,眼痒、流泪、眼睛红肿,流鼻涕,喉痒、胸闷、咳嗽、哮喘等等。” “难怪呢,难怪呢!” “我不仅喜欢种花,还喜欢小猫小狗。”张老爷急得直跺脚,活了大半辈子蓦然回首才发现都是错爱:“来人,将那些花都搬走,小黄小黑小白都送走。” 下人听到这吩咐都张大了嘴巴:老爷中邪了吗? 要知道,这些花花草草就是老爷的命根子,谁都不许动一下,比太太姨娘们还金贵。小黄小黑小白的待遇堪比张家的小姐少爷,吃的都是新鲜的鱼和肉,一律不准给剩菜剩饭吃,下人们背地里哀叹:活得不如一条狗!要是能变成张老爷身边的猫猫狗狗也是福! 老爷让把这些都搬走,送走! 这是要抛夫弃子的节奏? “胡伯,真的要搬走吗?” 胡伯敢吩咐,下人们不敢动手。 “老爷不会是喝高了吧,万一醒来……这后果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可抵不住啊!” “老爷这样吩咐的。” 胡伯也不知道缘由,他在外面伺候着呢,也没听清里面的姑娘和少年说了什么,就让老爷急匆匆派人来吩咐。 “这样吧,将花花草草都搬到客院那边去,将小黄它们……先送到马房去吧。小雪你伺候花草,老柱头你照看好猫狗,不能怠慢了。” 这时候说不要了,要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看到被虐待要是来个秋后算账,胡伯表示自己一把老骨头也惹不起。 该交待的交待,该吩咐的吩咐,到时候也能为自己开脱一二。 “是。” 下人们满脸的疑惑还是行动了,只不过整个动作小心又小心,毕竟,谁都承担不起损坏老爷珍爱之物的后果。 看院外下人们忙忙碌碌,春暖又温馨提示了一句:沾花粉的食物也不能吃。 所以,她特意炸的花饼张老爷也是不有尝一口的。 “还有一点。”春暖想起来了,有些人很敏感,对食物也会过敏:“张老爷在日常的饮食中如果发现闻了什么、吃了什么有异常也一定要注意了,最后不要再碰第二次。” “比如说呢?” 张老爷瞬间慌了,看的玩的吃的都会有问题,他这条小命能活到五十二岁实属不容易啊,都不知道老张家列祖列宗在地下使了多大的劲儿! “鱼、虾、蟹、贝壳类,或者花生,牛奶、鸡蛋等等。” “等等,我想起来了。”张老爷连忙道:“那个螃蟹,还有虾,我不能吃,我肯定不能吃。每次吃过后我都浑身发痒,以前还没想到这些,原来吃这种叫过敏,老胡,赶紧的,将厨房里的螃蟹虾都扔掉。” “是,老爷。” 胡伯倒觉得无所谓,螃蟹壳硬虾壳多,吃这些还不如啃一个猪脚来得实在。 春暖看胡伯转身要去扔掉,心里一声叹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她好想问一句张老爷,可不可以扔到她的竹筐里来,她不嫌弃,她能吃的! “肖姑娘,老夫有点好奇。” 张老爷开口打断了她的幻想,真的,她这只是想想而已! “张老爷请讲。” “老夫这病从小就有,一直以来也有那么多大夫看诊,为何从不曾听他们提及过呢?” 春暖愣了一下,这话问得……和不问有什么区别? 那肯定是因为那些大夫级别不够没看出来呗。 春暖之所以能肯定,是因为她在京城把曾祖父和祖父行医手札都翻烂了。 曾祖父就记载了一个贵人对花粉过敏。 那年太后千秋,八岁的春暖随祖母进宫贺寿,那么庄严的场合,太后突然间喷嚏连连,眼泪汪汪,太后身边的于嬷嬷如临大敌,立即让太后吃了一颗药丸。 春暖突然看到了身边站着的秋小姐头上簪了一枝杏花,连忙拉了她一下,示意她赶紧去处理掉。 秋小姐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听劝,悄悄的溜出门将花扔掉了。 第二日,秋夫人备了厚礼带着秋小姐上门拜谢。 有些东西不言而喻,从那以后,秋小姐成了自己的闺中姐妹,肖府和翰林秋府也有了来往。 当日离京,秋小姐还特意派了婆子乔装打扮靠近她说了一句话: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请得找她,秋燕永远是她的妹妹。 春暖很感动,只是把长姐托付给了秋燕,让她暗中多关照一下,毕竟,吴府人口复杂并不是人人都是善茬。 春暖之所以能提醒秋燕,是因为在那大好的日子里,整个宫殿里并没有见红红绿绿的花朵,只有一些绿植点缀其中。 再想着曾祖父绝密行医手札上写的是贵人,那么,是这位贵人无疑了! 据曾祖父手札上记载的,应该是贵人还未进宫时看诊的记录,所以,太后进宫一直是曾祖父为她请平安脉的。 这也是后来肖家女眷能得太后恩典避过一难回蜀地的原因。 “肖姑娘,老夫这病还要吃些什么药?”肖太医指着春暖手中的药瓶:“肖姑娘这药丸可否均一些给老夫,价格不是问题。” 药丸? 春暖低头看了一眼小瓷瓶。 “张老爷,不是春暖不卖,而是只有两颗了。”春暖苦涩扔头:“此药丸是祖父秘制给祖母以备不时之需……” 其余的话就不必再说明了吧! 说多了都伤感! “那……”张老爷深深的鞠了一躬:“是老夫贪心了,多谢肖姑娘的赐药。” 肖太医已蒙难,秘制药药材肯定很珍贵,这样的药丸肖姑娘都愿意给他一丸,这份情别说砍他一些竹子,就是把那一片竹林送她家也难以抹平! “张老爷不必担心,只要找到病因注意一下,再吃点药,你的病就会好的。” “多谢肖姑娘。” 张老爷的谢很是真诚,直接送肖春暖白银百两。 “不可。” 春暖连忙拒绝。 虽然肖家很缺钱,但是,有些钱是不能要的。 她是来感谢的不是来敲诈勒索的,什么病看诊费要百两银子。 “张老爷若要感谢,我取二两银子即可。” 二两银子的出诊费应该算很贵了吧。 “另外,还请张老爷答应春暖一件事。” “肖姑娘,请讲。” 第二十章佃下了沙田 “春暖为张老爷看诊开药方的事儿请勿外传。” 春暖要求他保密。 “为何?”张老爷不明白了:“肖姑娘医术了得,更何况……恕老夫直言,现在贵府应该急缺钱。” 医术了得,声名远扬,钱不就源源不断涌进来了吗? “怀璧其罪,现在的肖家已是大海中的一叶轻舟,禁不起一点儿的风浪。”春暖淡淡的说:“更何况,春暖会这些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医术,只是熟能生巧而已。” “肖姑娘,这……”百两银子不要,只要二两银子:“肖姑娘,肖家遭此大难,正是用钱的时候。” 张老爷都想不明白缺钱的肖春暖性子怎么这么拧? “春暖从三岁起就进了曾祖父的药房,药房门上有一副对联:但愿世上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春暖道:“肖家祖训: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该得了,一文不少;不该得了,一文不能要。” “肖家,老夫佩服。”张老爷竖起了大拇指:“纵然是远在蜀地,老夫也多次听到肖太医的事迹,可惜……” 春暖垂眸,内心里再次为祖父鸣冤。 “肖氏大族是因为有了两任肖太医的扶持才走到今天的。”张老爷继续打抱不平:“想不到他们做得如此之绝,这名声,也毁了一大半了。” “公道自在人心。”春暖看时辰不早了,提出告辞。 原本是想要找张老爷佃一亩地的,这时候倒不好说出口了,感觉像是在索要似的。 “肖姑娘和肖公子留下来吃个便饭吧。”张老爷是真诚留客:“也正好可以和肖姑娘认识认识。” “今日出门急,改日再来拜访张老爷和张小姐。” 真没熟到要吃饭的地步。 至于张小姐……现在的肖春暖没空闲时间和这些小姑娘谈交情。 “这……”张老爷送他们出门,突然想到一件事:“肖姑娘家住在镇郊?” “是的,镇东头水口村。” “正好,老夫有一些地在那边,如果肖姑娘想种的话,老夫可以送几亩给你们种。” “多谢张老爷。”这就是雪中送炭的人啊:“只是春暖家人都是一些妇孺,几亩确实种不下来,不如春暖向张老爷佃一亩可行?” 春暖是要佃! 张老爷听清楚了一下就了解了,会心一笑:这姑娘可是连百两银子都能拒绝的人,又怎么会欠一亩地租子的人情? “行,回头老夫就让胡伯去肖家,看肖姑娘需要哪块地。” “多谢张老爷。” “肖姑娘,水口村那一片山的树子竹子,肖家若有用得着的尽管去砍,不必来知会。” “多谢张老爷。” 春暖和春宁再次对张老爷表示感谢。 “应老夫谢你才是。” 这姑娘,有意思! 回去的路上,春宁看了数次阿姐。 “看什么,阿姐脸上有花?” “阿姐,你真的好厉害好厉害啊!” 春宁表示学到了不少。 “阿姐拒绝了张老爷的百两银子,你如何看?”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春宁对此事却是很了然:“阿姐做得相当好,值得春宁学习。” “不错。肖家的牌子,不能砸在阿姐的手上。” 说不心动是假的! 钱财重要,做人更重要,春暖深深的知道其中的要害。 看来,小小年纪的春宁也是明白的。 “春宁,往后很多事情都将会由你去处理,你记住人要有底线:不贪不嗔不痴不慢不疑。”春暖看着远处看满了望春花的山:“当你没有足够的本事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的时候,藏拙隐忍也是必要的。” “阿姐,春宁明白。” 春宁也看向那片山。 “我明天和小刚还去那片山摘花。” “好。” 春宁不知道,但是春暖早就知道了,那片种满了望春花的山是他们的祖产,是曾祖父在京城立足后带回的钱,由高祖父置办下的家产。 因为曾祖母喜欢望春花,所以当高祖父写信问儿子要种点什么树时,曾祖父回信说种望春花。 后来,高祖父他们故去,曾祖父带着妻儿在京城彻底安顿下来,这儿的祖产就托付给了族人打理。每年清明和过节时节还要往蜀地送年礼,送祭田。 肖氏一族由当初几十户闲散人家聚在了一起慢慢发展壮大,最后成为了雄霸一方的肖氏大族。 他们所仰仗的正是在太医院任院首的两任肖太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肖府妇孺回蜀地,肖氏大族开祠堂门焚香祭祖宣布将肖家大房除族。 祖母气昏过去,一家子慌乱无依,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与他们算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春暖暗暗下定决心,该她的终将回到她的手上。 “今日在张老爷家的事儿也不要对家人说起。” “好,我明白的。”春宁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这个家要靠他们姐弟二人撑起,那就一起硬扛,将风风雨雨都挡在家门之外。 春暖和春宁刚到家不久,胡伯就找上门来了。 “肖姑娘,您家门口就有几亩地,您看是不是都要了?” 这地没有佃出去,是家里的长工在种。老爷说了,肖姑娘要哪儿给哪儿,要多少给多少,让胡伯不明白的是:佃租与其他人佃农的一样,没少一斤。 “胡伯,我们都没种过地。”春暖其实看中了家门口的一块地:“这块地行吗?” 此时地里种的是油菜,快要收割了。 “这地……”胡伯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土地是沙地,实际上是一块干田,不太肥沃,产粮不高。不如,我带您去看另一块地?” “什么叫干田?” “干田就是……”胡伯,好家伙,干田水田都分不清楚的人家,真的能种得下一块地吗? “放干了可以种菜,当土一样;灌溉上了水可以种谷子,就有大米饭吃,挺好的啊,一田两用。”春暖听完更是中意了:“沙地好呀,翻土就不会这么累。” 胡伯……不懂的人都容易满足。 既然她愿意,就这块了吧。 签字画押,肖家成了有地的人家了,虽然是佃的,那也不妨碍她们高兴一下。 慢慢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第二十一章 教种地 厨房修好了,也佃了一块沙田。 沙田张家种的是油菜,油菜籽已经泛黄了,等他们收割后就由肖家种了。 田坎上倒是空着的,得左大婶和罗婶子指点,可以挖出来种点菜秧,过一两个月就有菜吃了。 肖家没有农具,隔壁罗家和房东左大婶都愿意借给他们用。 “等有钱了,我去找铁匠打一把锄头。” 春宁学了邻居大叔们挖土的样子,也高高的举起了锄头,先前还有点别扭,多挖几下后就能把锄头舞动了。 春宁不知道的是,自家长辈们站在大门口看着沙田里干活的他个个眼眶泛红:原本是捏笔的手,最终却拿起了锄头镰刀……这场灾难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婶子,让一让。” 春暖正在灶房里炮制半夏,她把生姜切片煎汤,加白矾与半夏共煮透。 这会儿厨房里没有柴火了,想去屋檐下抱一些回来,结果就看到自家几个长辈站在门口抹眼泪。 “暖暖……” 许氏回过头来看到春暖,连忙擦干眼泪:“你要干什么,我去做。” “没事儿,我去抱点柴火。” 哎,女人啊,总是多愁善感的。 “大伯母,娘,婶子,您们别难过。”春暖看了看,祖母没在这儿,难怪她们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肖家的男儿,能文能武是好事,春宁成长快,我们应该为他感到自豪。” “是我们没用,让你们小辈的来挑这分担子。” 正在这时,肖家人听到左大婶在田坎边上说话。 “春宁啊,你挖出来的那些杂草根子要捡起来丢到空地坝上去,要不然你菜还没长起来,草就绿油油一片了,草会和菜挣肥料。”左大婶也是个热心人:“挖土都是边挖边捡草。” “阿姐,我去捡草。”春安跑出来道:“这样宁哥哥就要轻松点。” “好,去吧,注意安全。”春暖吩咐道:“你要离你宁哥哥远一点,他挖土看前不看后,小心锄把打着你。” “安安,你……你小心点,别影响你宁哥哥挖土。” 黄氏想说不要把衣服搞脏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今非昔比,肖家的孩子再不是少爷公子哥儿。 春宁都能放下书本,放下笔去挖土爬树摘花,她儿子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虽然洗衣服确实累人,但真正累的人不是她。 是的,黄氏发现几个小孩子自从来到蜀地后衣服天天都得洗,不是泥就是灰,脏兮兮的。 在京城的时候,连下人的孩子们都没有这么脏过。 真正是落坡的凤凰不如鸡啊! “很好。”正在这时,老太太在春燕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上得了厅堂,下得了沙田,拿得起笔握得住锄头,作得了文章也种得了地,很好,我肖家,垮不了!” 听得众人眼里又是泪光闪闪。 春暖觉得这些长辈们都是太闲给闹的。 是了,她记得码头有一家绣坊,明天再去问问,看能不能找点活儿来干。 都不敢指望她们能挣多少,领点活计打发时间,也省得她们多愁善感。 是的,春暖发现了,人一旦忙起来就没有时间多想了。 就像她现在,又是炸花炸又是炮制药材,忙得脚不沾边,事情一件接一件,干不完,根本就干不完。 春宁也忙,天不亮就和罗小刚去山上摘花,摘回来等自己炸好后就去码头卖花饼,每天除掉成本后大约能赚十来文钱。 从码头回来,又忙着挖土种菜。 肖家缺劳动力,春宁一个半大的孩子已然顶起了肖家的整片天。 “春暖。”罗婶子看春暖在装柴火走了过来:“我看你们在挖田坎,我育了些瓜瓜秧,你们要不要种点?” “要种,婶子,多少钱啊?” “你这孩子,你们京城人是不是什么都要说钱啊?”罗婶子乐了:“我们乡下人啊,没那么多讲究,像这些菜种子瓜瓜秧秧这些也不值钱,都是谁家育得多就扯两窝种上,往后你家有的我家没有,也找你们均一点,你也不要收我的钱就行了。” “好,多谢罗婶子。” 别说,这种相处模式让春暖觉得很舒心。 正如春安所言: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肖家在这个叫水口村的村子里落脚后,这里的村民们都很友善。 一个个婶子大娘们见着她都会打招呼,都知道她叫春暖。 春暖认得罗家左家和邓家的婶子,其他的人家甚至都不知道姓什名谁,但在路上遇见了她都会微微一笑,对方就欢快的和她打招呼。 “春暖,背柴火啊?” “春暖,挖野菜呀?” “春暖,洗衣服啊?” …… 总之,她在这村里算是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字了。 倒是自家那几位长辈,乡亲们都不敢亲近。 这也不能怪她们,一是家里人都是京中小官家女儿,从小打交道的都是同类人,来到蜀地,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些邻居相处;二来她们养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如今除了洗衣服外,长辈们还是不出门。 村里的婆婆大娘们纵然想八卦,也找不到机会来和她们聊天。 当然,她们还知道一点:肖太医是得罪了皇上的人,她家还是少去串门为妙。 毕竟,肖氏大族都避嫌的人家,她们虽然不怕也有点忌讳。 这些,春暖都明白得很。 春燕和春姝与罗婶子家的三丫也成了好姐妹,天天一起上山挖野菜,春暖再也不担心两个妹妹搞回来毒药了,反正下锅之前她得检查检查。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搬几棵过来。” 罗婶子回了自己的地里。 一会儿功夫,正在烧火的春暖就蝗到了罗婶子在外面喊。 “婶子,您来了。” “嗯,来了,来,我给你讲,这是冬瓜秧、这是丝瓜秧、这是黄瓜、这是苦瓜、还有这个,是南瓜秧”罗婶子还拿出了几颗别的菜秧:“这是我在钟大娘地里扯的几棵海椒秧和茄子秧。” 看春暖愣在了那里,罗婶子也愣了一下。 “春暖,你们家没种过地,不认识这些菜是不是?” 第二十二章 看妇人病 “婶子,我们确实没种过地,菜我倒是认识,就是想不到这些菜秧这么小,结出来的瓜却会这么大。” 罗婶子不会想到,就在她给春暖说什么瓜什么瓜秧的时候,春暖脑子里却是这些瓜的功效与作用、禁忌和食用方法。 比如她说冬瓜,春暖下意识的就想起有清热生津,利尿;苦瓜清热消暑、养血益气、补肾健脾、滋肝明目…… 她这脑子啊,和罗婶子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 好在,她也反应过,说出来的话只是逗人笑。 “那是,我给你说,你别看这些瓜秧少,你们要是把这几棵栽活了,用心呵护好,到时候你们家的菜吃都吃不完。” “好的,多谢罗婶子。” 这邻居,热情如火,将春暖的心都融化了。 春暖就准备拿去给春宁种上。 结果,罗婶子跟了上来。 “哎呀,我想起来了,你们家没种过地,这些瓜秧都挺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折断,来来来,我教你们栽。” “种瓜秧的窝子要打大一点,等瓜秧种了就得施肥,还有啊,春宁,你把这田坎上的杂草铲了堆放在空地上,等晒干了烧了沤成肥灰,一窝瓜秧抓一把放上去,瓜瓜长势好得很。” “栽这些秧秧,千万不要砸到秧苗了,就捡点泥土,把这些根子压住就可以了。” “瓜秧窝子要打远一点,瓜藤长起来很茂盛,到时候长不开。” “这些瓜秧就栽在田坎边上,回头瓜藤长起来了要搭架子。” “茄子海椒的窝子比种瓜要密一点才行,对对对,就打这么远的窝子就行。” 与其说罗婶子是在教她们种,不如说是在帮她们种。 所有的瓜秧种下去后罗婶子还捶了捶她的腰。 “哎呀,这腰杆,就是生罗老幺的时候坐月子没坐好,落下了病根子,稍微干点活儿,腰杆就像要断了似的胀痛。” “那您快歇歇。”春暖都有几分内疚了。 “罗婶子,您这腰疼是怎么个疼法?”人家帮了自己,春暖觉得应该回点什么礼。 “就是弯不得腰,弯腰干点活儿就胀得,一到冬天得穿很厚,要不然一敞风就觉得寒风刺骨,隐隐作痛。”罗婶子感慨道:“当女人啊,命苦,这月子病一落下了就没个好日子……” “哎呀,看我,和你这个小姑娘说这么多干什么。” 罗婶子突然反应过来,人家春暖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己那什么手脚冰凉、打个喷嚏咳一下都会漏尿、还有总感觉自己身上有一股尿味道……这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不要和她说了。 再说了,这些问题也不止她一个人有,村里的女人们悄悄问起,都有这些个症状。 其实,罗婶子还在想:肖家那几位长得花容月貌的太太有没有这种症状呢? 毕竟,她们也生了不少,听说人均生了四个孩子呢,生了孩子的女人,应该都有这样的毛病。 “罗婶子,没什么的,我多听听多学学也有好处。” 春暖红着脸笑了。 她真的不是好奇啊,她只是想帮帮这个热情的邻居婶子。 “也是,多听听有好处。”罗婶子连忙道:“春暖啊,我给你说,等以后你嫁人了生了孩子坐月子,一定不要太累了,要休息好,千万不要像我们一样抱孩子,洗孩子,还要洗尿片片这些,又是大冬天,好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是月婆子了,我们啊,就是没忌好,造孽……” 罗婶子开启了她的碎碎念,春暖听到了重点。 “您是说笑或者咳嗽或者打喷嚏会流尿……”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春暖下意识的将声音压低了,毕竟,不远处还有春宁和春安两个小男孩。 “就是啊。”罗婶子一声叹息:“说真的,你罗婶子我虽然不是什么讲究人,但是个人清洁还是搞整得好的,经常都在换洗,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是生了罗老幺后,这才几年时间嘛,就变成这样了,邋遢得我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了。” “罗婶子,您别嫌弃,这不是您邋遢,您这是生了病。” 啥? 罗婶子吓得不轻。 “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咋就病了,你别吓我。” “罗婶子,我给您把个脉吧。” “啊?” 罗婶子就木呆呆的看着春暖将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春暖,你当真会看诊?会治我这种病?” 罗婶子是不信的,看病得找大夫,而且,她活了快四十年了也没见过女大夫啊。 “我跟着祖父学了点,但不多,恰好知道您这种情况。” 是的,春暖主攻的是妇人病。 当年祖父知道她喜欢看医书,是一块学医的好料子后就特意指点她,让她看妇人病为主,为此,祖父还在皇家藏书楼去借了一些古书回来供她翻阅。 这个时代,妇人生病的很多,但是能看诊的都是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像接生之类的事情,基本就是稳婆的事儿了,但是稳婆只能接顺产的,若是遇上难产的十有八九都会一尸两命。 祖父有一手止血的好本事,但是,在京城大户人家依然有妇人产子血崩而亡,因为她们的夫家宁愿女人死,也不愿意请男大夫进屋救命! 大户人家的妇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普通百姓人家的儿媳了,生孩子真正是有命活鸡汤无命见阎王的豪赌。 祖父很痛心,叮嘱她多学一些本事,若有朝一日能用来救人一命也是急好的。 所以,春暖最擅长的就是看妇人病。 “那我……”罗婶子听见春暖说是她祖父教的本事有点傻眼了,之前以为春暖是瞎说的,现在看她煞有介事地把脉,还说知道这种情况,那就是真的病了:“我这病,可还能治?” 她可不想死啊! 她的儿子还没娶亲,女儿还没嫁人,没娘的孩子惨得很。 “婶子,您别担心,我给您开一副药方子,您先吃着,过段时间再看看情况再换点药,最多吃上五副药,就能好。” “真的假的?” 罗婶子怎么有点不敢相信了呢? 这肖家的姑娘,真的能看病吗? 这药,要买来吃吗? 第二十三章 绣坊林掌柜 “哎,春暖啊,你是不知道,我们这小门小户的穷人家庭,哪是随便能吃得起药的人。”罗婶子一是怀疑春暖的医术,二来,确实也觉得买药贵:“镇上两家药坊,百草堂和千金堂的药都贵着呢,没个二两银子别想看诊吃药。我们命贱同,小命自己扛,大命见阎王。” “是的,药确实贵。”春暖点头赞同:“像婶子这种病如果不吃药也可以,就是注意休息,特别是月事来的那几天更要注意不要劳累不要吃冷饮,摸冷水。” “还有一个方法,月子病月子治,再生孩子的时候好生将养,也能养得回来一些。” “生不了了生不了了。”罗婶子乐了:“我今年都四十六了,生了九个,夭折了三个,这几个都是命大的,活下来了。去年年底就回身了,老了,不生了。” 说完自己又笑了。 “看我,一个小姑娘,我给你说这些干什么?”罗婶子快人快语:“好了,春暖,这些瓜秧栽完了,你们先去舀点清粪水浇一下,以后每隔上三五几天浇一点,不要干着了,也不要浇多了。” “多谢罗婶子。” 看着罗婶子往回走的背影,春暖一声叹息。 罗婶子最后还是没有相信她。 当然,她说药贵也是事实吧。 祖父说得对,妇人们从来没把自己当人看,这些所有的不适没有人将它当成病。只要死不了就硬扛! 春宁按照罗婶子教导的借了粪桶去挑粪。 长这么大,春宁是第一次直面粪坑里的这些东西,整个人都不好了,又臭又恶心。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这就是种地的生活,他必须要面对。 他不挑粪谁挑? 不可能让阿姐来做。 春宁强忍着恶心舀了小半桶的粪,将扁担插在挑绳上,结果发现扁担怎么也落不到他的肩膀上。 “哈哈哈,春宁啊,你人还没有粪桶高呢。”罗婶子笑道:“粪桶架子再加上挑绳,你确实够不着,你把扁担放在架子下面嘛,这样挑就行了。” 经过罗婶子提点,罗宁总算挑起了粪桶。 晃悠悠的挑到了沙田的田坎上把菜秧浇了。 干完活回来,春宁满头大汗,还一脸的兴奋。 “阿姐,我今天学到了很多。” “是的,你很厉害。” 单是春宁这一种心态就值得表扬,虽然她不赞成宣传苦难,但是生活遇上了苦难一味的抱怨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勤奋努力埋头苦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她相当,肖家一定会渡过这个难关! “我也觉得我很厉害。”春宁点头:“我用三天时间学会了爬树,我现在也能和小刚一样爬到树上去摘花了;我学会了卖花饼;学会了与那些掌柜小二讨价还价;学会了挖土种菜……” 春暖脸上带着笑,心里流着泪:阿弟真的真的长大了! “明天你去码头的时候问问那个绣坊的东家是谁,看能不能给娘她们找点绣活回来做。” “阿姐,我们可以养家,不让她们辛苦了,做女红伤眼睛。” “春宁。”春暖知道这是他的孝心:“家是大家的家,而且,这个家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春燕春姝她们都在努力,如果不让大伯母和娘她们做点事儿,她们就会觉得是吃闲饭的,人一旦闪起来了就会胡思乱想。我们不在乎这绣品能值多少钱,是想让她们发现自己也能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是让她们有事做,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想别的事儿。” “阿姐,我明白了。” 春宁知道,家里的长辈们嘴上没说,心里都记挂着流放漠北的亲人。 他曾听春欣说,看到长嫂在偷偷的哭。 春宁就教他,让他多照顾长嫂,把照顾长嫂的重任交给了两岁多的春欣,让他多逗长嫂笑。 果然,长嫂因为要带着春欣就没有多的时间想兄长了。 春宁在码头卖完了花饼,就去绣坊看那些绣品。 “小哥,你这是要买来送姑娘?” 林掌柜是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抱着膀子倚着门柱笑着打趣春宁。 “不是的,不是的。”春宁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子:“掌柜,我娘也会绣花,是想看看您这儿需不需要绣娘。” “不需要。”林掌柜原以为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买主可以赚点钱,结果来了个想挣她的钱的人。 “现在不需要不要紧。”春宁将娘给他绣的一张手帕拿出来给林掌柜看:“这帕子上的竹子是我娘绣的,掌柜如果有需要找绣娘的时候,我娘可以帮你。” “这……”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林掌柜看春宁的手帕一眼就愣住了:“我看看。” “掌柜请看。” “看运针方法和刺绣技艺,这是蜀绣?”林掌柜上下打量着春宁:“你家住哪儿,你娘是绣娘?” “我家住安南镇水口村,我娘不是绣娘。”春宁倒也说得坦荡:“只是她喜欢绣,想找点事儿做挣点钱补贴家用。” 林掌柜斜眼看着春宁:你说的话老娘半个字都不信! 安南镇水口村,那是她的娘家,村里妇人她都认识,绣花的本事就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再说了,这小子她一次都没见过。 “你是水口村人?你姓什么?你爹娘叫什么名字?” 小样儿,揭穿你的谎言只需要片刻时间! “我姓肖,我爹叫肖长青,我娘姓黄。” “姓肖,肖长青?”林掌柜气笑了:“我说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不学好,你骗我有什么好处?水口村人哪来姓姓的人?还肖长青,噢,倒是有一家人姓肖,那就是安南镇与码头中间的肖氏大族,他们倒有长字辈的人。你别告诉我,你是肖氏大族的人!” “我不是肖氏大族的人。” 已经被除族了,肖氏大族看不起他们,他们也不去攀附。 “但我们确实是姓肖,我们不是本地人,是才搬来的,佃的是张老爷的地,房子佃的是左大婶家的。” “你们是京城肖太医那家的人?” 第二十四章 不要人同情 “是的。” 春宁点头承认,祖父死得冤,提起祖父的名字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啧啧,造孽噢。” 林掌柜再次上下打量着春宁:“原是京城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这会儿地是要靠做绣品补贴家用,真惨。” 春宁听到这话脸一下就红了。 不是害羞,而是气的。 “这位掌柜,我娘亲是想靠双手做绣品补贴家用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我们也并不是什么造孽和惨。” 是的,他们从来不需要人同情,更不想被人看笑话和热闹。 “后脑勺摸得着看不着,谁都不敢保证一辈子顺风顺水。”春宁正色道:“三穷三富不到老,你这儿用不上绣娘就算了,请不要嘲笑努力生活的人。” “哟,你这小哥,还生气了?” 看春宁一脸严肃,林掌柜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肖太医的孙子果然与众不同。” “打扰。告辞。” 春宁总觉得她话里是骂人的意思,抱拳转身就走。 “哎,小哥,你站住。” 春宁是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但是,做人还是要有礼貌,不管怎么样,总得听她将话说完。 “小哥,对不住,我不是要嘲笑你们肖家,我就是……”说同情吧,这小子又要不依不饶:“我就是觉得吧,肖太医这样的人都会遭遇不测,就是感慨多了一点儿而已。” “祖父说过,他对得起天地君亲师,对得起良心。” “我们都相信肖太医是清白的。”林掌柜连忙道:“那个,你说你娘绣花这事儿,说真的,我这庙小根本就安不下你娘她们这种大菩萨,你看,她绣得多好啊,毫不夸张的说这绣工比昌州绣楼里绣娘的本事都强,让你娘帮我绣,工钱开低了我都不好意思,开高了又我又吃不消,而且,我这布料就配不上这么好的绣工。” 春宁……遇上女红之事他的理解能力就有点差强人意。 将她说的话捋了一下明白了一点:这是在委婉的拒绝。 “以后有那种出得起价的大户人家的绣活,我一定到你家请你娘绣。” “多谢。” 这骗人的话听起来还蛮动听的。 “哎,你别不信啊,我真的会来请的。”林掌柜连忙道:“我娘家就在水口村,就是林竹过去的那个大房子,林家,你不信去问问,有谁不知道我林巧巧的名字?” 原来她叫林巧巧啊。 “多谢了。” 既然人家是诚心的,春宁也真诚道谢。 从绣坊出来去码头上看时,罗小刚背着小背篼高兴的跑来喊他。 “春宁哥哥,你看。”说着就将背篼偏向他。 “什么?” 探头看向背篼里,好家伙,小半背篼的鱼,大大小小都有。 只不过,好像是死的。 “我刚才看到渔船靠岸,这些死鱼他不要了,我就问了船老大,他让我随便捡。我就捡了这些背回去吃,春宁哥哥,我们得走快些,要不然就要变臭了。” “好。” 罗小刚这算是意外收获,但是自己有心找绣坊的活儿却是落了空。 春宁回家和阿姐汇报绣坊的事儿。 “那掌柜还说是竹林那边林家的人,说有机会再请娘亲帮她绣。” “她说的是实话。”看来,人来人往的码头绣坊的生意档次也不高啊:“这事儿暂时放下吧。” 正说着话,罗小刚背着背篼沮丧的进了肖家门。 “春宁哥哥,我娘不给我做鱼,她说腥臭的,让我扔了。”亏得他这么辛苦背了这么远的路,满心以为会得到娘的夸奖,结果挨了骂,要不是他背着背篼跑得快差点还挨了揍。 “什么鱼?” 春暖不解的看向春宁。 “小刚捡了半背篼的死鱼。”春宁将背篼拿过来给春暖看。 “你娘不要这些鱼?” 春暖伸手抓了几条起来闻了闻,是有腥味,但绝对是正常的味道,还能吃。 吃鱼不比吃野菜更好吗? “嗯,娘不要,让我扔了,我觉得怪可惜的。”罗小刚道:“春暖姐姐,你这么会做吃的,要不你把鱼做来吃吧,我……我只吃一条就好。” “好啊,我来做。” 不要白不要,今晚可以加餐了。 春暖指挥春宁和罗小刚将鱼拿到小河沟边上去杀出来。 “鱼鳞要刮掉,腮扣了,把鱼腹用刀划开,肠肠肚肚扔掉。” 炸花饼的油和调料还有一些,要不就炸来吃? 又一想这么多鱼,很费油的,算了,还是煮来吃吧。 “春暖姐姐,你要不要泡菜煮鱼吃?” 罗小刚道:“我爹说他们在码头上有时候就用泡菜煮鱼,蛮好吃的,我一直想吃泡菜煮鱼的,可是我娘说不好吃,鱼刺还多,有次四妹妹吃鱼还卡了喉咙,所以她就不做了。” “我家没有泡菜。” 春暖想起了肖府的厨房里就有两个泡菜坛子,因为曾旁父是从蜀地出去的,一直保持着爱吃泡菜的习惯,一直传到全家都喜欢吃。 泡点萝卜、海椒、姜之类的,夏天吃起来特别爽口。 突然就有点流清口水的感觉了,春暖也惦记着这一口了。 “我家有,我去抓来。” “小刚,还是别去了吧。”春暖都不好意思了,吃人家的鱼不说还要吃人家的泡菜。 “没事儿,我娘说早就说了,要是你们没菜吃,可以到我家抓泡菜,我们家有三个泡菜坛子,里面还有去年的泡萝卜呢,吃不完,根本就吃不完。” 罗小刚这么说,春暖口水就真的流出来了,连忙擦掉。 自己都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曾几何时,她已经完全变成了馋嘴大丫头了。 不得不说,罗婶子真的很大方,直接让罗小刚端了一大碗的泡萝卜泡姜和泡海椒过来。 “这个要怎么做?”黄氏帮忙煮饭,看到鱼和泡菜有点傻眼,吃她是会吃的,但是从来没做过。 “我来吧。” 春暖也不知道怎么做,但是她吃的时候就会多问几句,也曾问过朱婶,大约是能做出来的。 将泡萝卜泡姜泡海椒剁碎了,放了一点油,将这些泡菜下锅翻炒,然后掺水煮出味儿,再把打理好的鱼一条条的倒进锅里去。 春暖看到春燕她们今天还挖了野葱回来,就洗净放了一些下锅。 一会儿功夫,一股酸酸的味道就直冲人脑门了。 “三婶,二妹妹,今天吃什么呀?”朱氏实在忍不住了,捧着个大肚子进了厨房:“好香啊。” 香得口水都流了一地,这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堂堂朱家小姐落到了闻香流口水的地步,就觉得很没面子。 第二十五章 惦记长姐 春暖煮了一锅的鱼,用罗小刚装泡菜的碗给他装了一碗鱼,让他端回去给家里人吃,然后再过来在肖家吃。 “行,等我啊,我马上来。” 罗小刚跑得飞快。 他太喜欢在肖家玩儿了。 有春宁哥哥带着他挣钱,他悄悄的算过,目前为止都挣了四十二文钱了;有春暖姐姐做的菜,炸的花饼,毫不夸张的说,同样是野菜,春暖姐姐做的也比娘做的好吃得多。 罗小刚把鱼端回家,罗婶子就骂他了。 “人家辛苦煮出来的,你是怎么好意思端回来的?” “娘,鱼是我捡回来的啊,再说了,泡菜也是我们家的,我们这算是打平伙。”罗小刚放到桌上就跑了:“不说了,我还要去春宁哥哥家吃饭,他们都等着我开席呢。” “你才是沙土里的萝卜,一带就去了,真是脸皮厚得厉害。” 罗婶子看儿子一跑就没影了都觉得没脸。 “娘,我们可以吃这个鱼吗?好香啊。”三丫咽了一下口水:“春燕春姝说得没错,春暖姐姐真的会做菜,一看就觉得很好吃。” “咋的,老娘做的不好吃了?”罗婶子气笑了:“嫌弃老娘做的不好吃,那就你们做啊,三丫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十三岁了,就你煮饭炒菜的手艺,真的不敢恭维。再过两年就该谈人家了,你得多练练手,省得到别人家里去了说我没教得好你,嫌弃你。” “娘,我到别人家去也是煮饭洗衣服吗?”三丫很纳闷:“那这样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我就在家里帮你煮饭洗衣服,你还轻松些。” “胡说什么,女孩子到了年纪就得嫁人,不嫁人以后谁养你?” “我养。”六岁的罗小成立即接口:“三姐姐,你带我玩儿,帮我洗衣做饭,我长大了养你。” “哎哟,罗老幺,你这嘴巴会骗人得很。”罗婶子气笑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现在想要你三姐带你玩,就说以后养你三姐;你三姐真要不嫁人留在家里做了老姑娘,你连媳妇都谈不上。” “为什么呀?” “人家不想有多个负担呀?”罗婶子道:“谁家姑娘嫁进来还要养大姑姐?三丫啊,你得清醒点,你这些哥哥弟弟没有一个靠得住。女孩子,还是要嫁一个好人家生养自己的孩子才有出路。” “娘,什么是好人家啊?”三丫看向亲娘:“你嫁的是好人家吗?” 一句话就将罗婶子干沉默了。 说好吧,真不知道好在哪一点;说不好吧,好像也不是很差,毕竟自己有儿有女,还是一大群,大丫都出嫁了,自己都当外婆了;二娃子也谈了媳妇,腊月迎进门……日子大约就是这样过的吧。 “你这孩子,等两年让你大娘帮你寻一个好的。” “为什么长大了就要嫁人啊,那春暖姐姐长这么大了,怎么还没嫁?” “你不懂,肖太医没了,肖家现在还在孝期呢,三年孝期满了才能说人家。” 罗婶子都替春暖担忧:“那姑娘长得好,又有些本事,以前还是京城人,她的亲事,怕是难噢。” 世人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春暖的出生和肖家的现状,真正是尴尬,大户人家和官家怕是都不敢和他们扯上关系,看肖氏大族的态度就知道了,他们怕被牵连呢。 如果嫁给庄户人家的儿郎,啧,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简直不敢想啊。 总之,在罗婶子眼里,春暖不管嫁谁,都是下嫁! 就挺惨的! 又想起春暖说自己是生病的事儿,还是很纠结要不要找她开药方拿药吃。 算了算家里存的钱,得,腊月间要娶儿媳,真没钱吃药了。 “娘,吃饭吧,我好饿啊,好想吃饭了。”三丫看娘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都不知道她愁啥。 “吃饭吃饭。”罗婶子也觉得自己病得不轻,吃着自家的饭操着肖家的心。 肖家,罗小刚吃得相当的欢实,吧唧吧唧发出声音,还边吃边感慨。 突然发现,这么多人吃饭,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春宁哥哥,你们家人吃饭怎么这么安静,都不能说话的吗?” “食不言寝不语。”春宁微微一笑,给他碗里挟了一筷子鱼:“更何况是吃鱼,吃鱼的时候得闭着嘴巴,要不然鱼刺会卡喉咙的。” “啊,响,好。” 罗小刚又悄悄的抬头看着长辈那一桌,心里暗暗咂舌:肖家的小孩子吃饭都坐得端端正正的,不吵不闹,好有礼节。 不像自己家吃饭,小的弟弟妹妹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要不然就相互争着闹,吵得头痛。 一顿饭吃完,老太太看着又忙着给半夏切片的孙女很是感慨。 “暖暖啊,祖母以前眼神不好。” 这个孙女,真正是哪哪都好。 连厨艺都进步了不少。 家道中落后,才知道这个平时不显眼的孙女是个人才。 暖暖跟着老爷学了些药理都是正常的,毕竟她对琴棋书画不是很在意。只知道她会看诊,不知道她会生存,现在的肖家有她就犹如有了一个主心骨一般。才知道,当年老爷对她的偏爱是多么正确。 “祖母,您老身子不太好,快歇着吧。”见老太太来帮忙晾晒春暖微微一笑:“您不嫌弃孙女粗鲁就好。” “祖母嫌弃活了几十年没看明白。” 总觉得亏欠了这个孙女。 “咱们家的孩子啊,都好。”抬头看着远方:“也不知道春玉怎么样了?” “算着时间,长姐应该是在端午前后生产了。” 春暖也担心大堂姐,她是肖家的长孙女,真正是掌上明珠,温柔贤淑,上孝长辈下爱弟妹,每逢过节府中所有的弟弟妹妹都会得到她精心准备的礼物,都是她们喜欢的。 嫁给吴家嫡次子,算是门当户对吧。 但是,吴家可不比肖家,吴大人一妻三妾,长姐原本没这么快成亲的,但是吴夫人病重,怕守孝耽搁了佳期,提前将婚事办了。 果然,长姐进门不到三个月吴夫人就逝去了,吴夫人逝去不到一年,吴大人就继了弦……总之,吴家内院相当的乱,真怕长姐应付不来。 “是啊,按照规矩,我们该送催生礼过去。”大伯母许氏眼里噙着泪:“当日我给玲玲和玉儿都准备了同样的东西,可惜……” 第二十六章 肖春玉生产 京城,吴府,婆子和丫头来来往往匆匆忙忙。 “快去找二爷回来,二少奶奶发动了。” “叫二爷有什么用,找大夫,请稳婆呀。” “二嫂不是要在端午节前后才生吗?怎么这个时候发动了?” “还不是那个小兰那个贱蹄子,昨晚爬了二爷的床,二少奶奶早上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一气就喊肚子疼,一疼就是大半天……” “二嫂也真的是的,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不过了,她怎么能善妒?”吴芳芳声音很大:“她还以为她是肖家的那个大小姐啊?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管二哥哥这么宽干什么?” “四小姐,你少说两句吧。” 马嬷嬷都听不下去了:“按说,主子们的事儿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没权利多嘴,同样是女人,老奴就觉得二爷此事处理得不对。” “马嬷嬷,你什么意思?” “四小姐,你还未成亲,等你成亲了就懂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昨晚小兰那个贱蹄子爬了床,二爷享用了当个通房放一边晾着也没什么,偏偏还特意跑到二少奶奶跟前说要抬了她当姨娘,让小兰敬茶。 二少奶奶当时除了震惊就是愤怒,气得满脸通红,拒绝喝茶,说是为了二爷好,毕竟二爷是在守孝期间纳妾,传出去名声不好。茶没喝,却是打赏的小兰一个银手镯。 结果小兰因为没当上姨娘很是不爽,又仗着二爷新宠,小人得志,嘴上谢过二少奶奶赏后又加了一句:“都说肖府被抄家了,看来果然是真的,难怪二少奶奶拿不出好东西来。莫不是好东西都拿去救济娘家了吧?” 身怀六甲,娘家遭此大难已是悲痛不已,连一个刚抬的妾室都要奚落她几句,偏偏肖春玉又是一个温柔的人儿骂不来人,只把自己气得浑身发抖,肚子发紧,只喊肚子疼。 陪嫁丫头墨兰将她扶进内室休息了半个时辰,也没好一点,没了主意墨兰跑去找了马嬷嬷,马嬷嬷这才安排找二爷,请大夫请稳婆。 偏偏,今天又是夫人回了娘家,大少奶奶去韩府参加表妹的婚礼了,偌大一个吴府,主事的人就是眼前不懂事的四小姐。 听她责怪二少奶奶,马嬷嬷恨不能用一块抹布堵住她的嘴! 心里想的是,等你男人在你怀孕临产前纳妾你就知道火掉到脚背上有多疼了。 “我成亲才不会像她这样呢。”四小姐还语不惊人死不休:“肖家都被抄家流放了,我二哥哥没有休了她都算是她的福气。” “四小姐,你还是回院子里去休息吧。” 马嬷嬷气得脸都铁青了,虽然她是府中的老人,却帮理不帮亲。 凭良心说,二少奶奶哪一点配不上二少爷了? 当年也是吴府上赶着去求娶的,先夫人眼看不行了,吴家怕耽搁二少爷的亲事要求提前成亲,肖府也没为难他们,一口应下。 肖太医人品贵重,医术了得,在京城,多少权贵人家对肖府都很敬畏的,四小姐耍得一手落井下石的好手段。 “休息就休息,谁喜欢看她生孩子,有事也别找本小姐。” 吴芳转身就走。 马嬷嬷恨不能吐她两口口水。 人,怎么可以薄情到如此程度? 她还记得二少奶奶初进吴家,四小姐可是上赶着一口一个二嫂,叫得很欢实。 二少奶奶在娘家拿回来的一些养颜膏没少送她……结果,二少奶奶的真心都喂了狗! 内屋,肖春玉把吴芳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紧紧的咬着嘴唇,眼泪直接往外涌。 “小姐,您别哭。”墨兰自己也是一脸的泪痕:“小姐,奴婢听人说过,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养精蓄锐,要养足力气,等要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生。” “对了,还要吃东西,建兰,你快去厨房给小姐煮几个蛋来,一定要让小姐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生小少爷。” “好,奴婢这就去。” 建兰也是陪嫁丫头,她们的老子娘都在肖府做事,肖家女眷回蜀地时就将下人的身契一并发还了,这份恩情她们永远记得,发誓要伺候好小姐。 墨兰一边给肖春玉擦着汗,一边安慰她,时不时的又跑出去看有没有请到大夫和稳婆。 “章大夫来了。”马嬷嬷道:“城东头的蒋稳婆不在家里,老奴让去城西请张稳婆去了,应该快到了。” “二少爷呢?”墨兰还是希望此时二少爷能在身边,毕竟小姐是他名媒正娶的正室。 “有人看到二少爷去了学院,四小姐交待过,说二少爷的做学问不能去打扰。” 下人回禀,马嬷嬷心里恨得咬牙,这个吴芳真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什么叫不去打扰? 希望以后她嫁的夫君在她生产的时候也不去打扰! 得知夫君没回来,肖春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今天早上带了人来敬茶,自己就心死了! 什么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不过是自欺欺人。 之前还说不会纳妾,结果,成亲满打满算也才一年,他就纳妾了,更搞笑的是,这还是他亲生母亲的守孝期,不管不顾和丫头鬼混,自己还不能管,真正是蹭鼻子上脸! 这个时候,肖春玉后悔了。 当年吴家上门求娶,祖父曾说考虑一下。 结果没想到她在去珠玉阁的时候遇上了吴二少爷,对她特别不一样,自己就这么被哄了去。 当祖父说吴家人多嘴杂,不是好归宿时,自己却已被姓吴外表迷惑了,最后她如愿嫁给了她一见钟情的夫君。 一直以来,她以为吴二少爷是吴家的例外,对她情深义重。 谁曾想,祖父蒙难,他就变了脸。 肖春玉流着眼泪,此时十分想念自己的家人。 “小姐,蛋来了,小姐,您快吃一点。” 和墨兰一样,没人的时候,她们习惯性还是叫小姐。 “我吃不下。” 肖春玉又痛得呻吟一声。 “小姐,吃不下也得吃。”墨兰道:“我听娘说过的,生孩子是很费精力的,一定要让自己吃得饱饱的,有足够的力气来生。” 肖春玉抿了抿嘴。 “小姐,为了你,为了肖家,为了未来的小少爷人,您也要多吃点啊。” “好,我吃!” 第二十七章 天生霉运 生孩子,儿奔生娘奔死,生死只隔一层纸,有命喝鸡汤无命见阎王。 肖春玉是被气得提前发动,再加上稳婆来得迟。 稳婆到时,孩子出来了一只脚。 “老天爷,这是难产啊。” 稳婆吓得转头就要走:“你们快别请高明吧,老婆子是没这个本事。” “张嬷嬷,您大慈大悲,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 墨兰见势不妙“噗通”一声跪在了张稳婆面前,抱住她的腿不松开:“张嬷嬷,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是啊,我家小姐是肖府的大小姐,老太爷若是还在世该多好啊,就是二小姐在,也一定能救小姐,可是老太爷没了,二小姐回蜀地了,张嬷嬷,求求您,您救救我家小姐吧,他日我们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肖府,肖太医的嫡孙女?” “是的,张嬷嬷……” “好。”张嬷嬷不走了:“当年老婆子为一个贵夫人接生的时候遇上了麻烦,若不是章太医来得及时,当日我这条老命也就交待在那里了,既然是章太医的孙女,那今天老婆子就拼了命也要和阎王争一争了。” “谢谢您,张嬷嬷,谢谢您。” 墨兰激动得直磕头。 “别磕头了,别抱着我的腿,我碍着我的事儿!” 张稳婆重新返回,撸起了袖子,慢慢的将婴儿的那条腿给送了回去。 可是,肖春玉的情况并不好。 “如果出现情况,保大还是保小?” 张稳婆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残酷的问题。 “保大。”周嬷嬷和墨兰建兰异口同声。 “保小”肖春玉微弱的声音响起:“嬷嬷,请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小姐。”周嬷嬷泣不成声:“小姐,没有娘亲的孩子像根草。小姐,您不记得老夫人的话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姐。” “周嬷嬷,如果只能一个人活命的话,我希望是我的孩子能活下去。” 今天早上那一幕已经让她心如死灰了,祖父没了,父亲和叔叔还有大哥他们都流放漠北,祖母带着娘亲她们回了蜀地,把她一个留在京城度日如年。如果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吴家又岂会放过她? 她累了,不想再争了。 “小姐……” “嬷嬷,你们到时候帮我带着孩子,若有朝一日祖母和我娘她们回来了,代我磕一个头,告诉她们玉儿不孝!” “小姐……” 周嬷嬷和墨兰建兰哭得泣不成声。 “行了行了,还没到那时候呢,怎么就先哭上了。”张稳婆气得不轻:“我给你先正正胎位,你们几个,若是没事儿出去等,别在这儿影响她的心情。” 张稳婆拿出了平生的绝学,一下又一下的给她纠正盘位。 “说起来,这纠正盘位的手法还是你家二小姐教老婆子的呢。”张稳婆想起来了:“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到你手上,真是有福报啊。” “多谢嬷嬷。” 肖春玉眼泪又流下来了:“二妹妹那么聪慧的人,却被退了亲,祖父三年守孝期满,她就十八岁了,还是在那么远的地方……” “你担心啥?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二小姐是有大智慧的人,能娶到她的人祖上得积不少的德才行。”张嬷嬷宽慰道:“大小姐啊,你也是,你得好好的,这孩子,胎位正了,只是你又要受点疼了,都好好的,好好的生下孩子,等着老夫人她们回京团聚。” “多谢嬷嬷。”听了这话她又有精神了! 是的,她所有的期盼都是想着肖家的人能回京。 她也想若是能平安生下孩子,老天爷就算是对她厚爱了吧。 又是一个时辰的疼痛折磨,肖春兰终于生下来了。 “生了生了。” 张嬷嬷累得满头大汗:“生了一个千金。” “恭喜二少奶奶,贺喜二少奶奶。” 知道生了一个姐儿,周嬷嬷的心都凉了半截。 就吴家人这性子,小姐的日子怕不好过。 “赏,周嬷嬷,我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赏一个月月银。”肖春玉用体已银子赏下人,这个主她还是能做的:“另外再给张嬷嬷封个十两银子的红包。” “那老婆子就多谢大小姐了。” 她喊的是大小姐,是对肖府的敬重。 “嬷嬷受累,应该得的。”突然,肖春玉觉得没对劲儿:“嬷嬷,我怎么感觉身下有什么在流出一般。” “啊?” 张嬷嬷惊呆了,连忙去看,坏了,见红了! 是的,胎盆都出来了,歇上这么久了,却见红了。 “快,快请大夫。”这事儿,张嬷嬷是办不到一点。 “怎么了?” “快请大夫,二少奶奶见红了。” 院子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周嬷嬷也是只得求菩萨保佑。 “求菩萨还不如求你家老太爷,你家祖上都是太医,没准还能有什么法子止血。”张嬷嬷叹息一声:“当日要是能和二小姐多学一点就好了。” “等等。”肖春玉整个人觉得很虚,但是张嬷嬷的话让她瞬间清醒:“周嬷嬷,快,快拿红瓷瓶里的药丸给我。” 张嬷嬷看肖春玉倒了两粒药丸吃下去,惊讶的看着她。 “这是二妹妹为我准备的药丸。”肖春玉道:“张嬷嬷,您别担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大夫来时,张嬷嬷看肖春玉见红真的止住了。 “二少奶奶气血严重亏损,得好好将养,若不然对子翮有碍。” “怎么了这是?”吴芳捂着鼻子走了进来:“章大夫,你说她生不了孩子了?” “老夫的意思是二少奶奶得好生养着。”不养好身体,又怎么能生孩子。 “明白了,来人,送章大夫。”吴芳看着肖春玉嘲讽的一笑:“你真的是天生带霉运。” 肖春玉气得脸色铁青! “吴府的这位小姐嘴巴还真是厉害。”张嬷嬷见过坏人,没见过这么坏的,她都替肖春玉生气:“这样的姑娘不知道谁家会娶?” 她心里早已下了一个决定,怎么也要帮肖大小姐出了这口恶气。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 不到一日京城勋贵人家都知道了:吴府二少奶奶生了一个姑娘伤了身子再也生不出来了,吴府有一位小姐嘴很恶毒,说二少奶奶天生带霉运。 第二十八章 要娶平妻 “此话当真?” “是的,小姐,京城都传遍了,说肖太医的嫡长孙女,吴家二少奶奶进前发动,难产生了一个闺女,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从此不能再生育了。”丫头琴儿很是生气:“肖家大小姐已经这么惨了,结果还要被吴家那位小姐诅咒,说她天生霉运。” “这个贱人,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好运,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秋燕听了婆子丫头的话,直接将手上的一枝花给剪了下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小姐……” 大家都是闺阁女子,小姐要收拾一个人好像也不太好,万一搭进去自己的名声怎么办? “放心,本小姐心里有数九”秋燕道:“暖暖当日出京就将玉姐姐交代给我让我照拂,她被欺负,我岂能坐视不管?” “小姐……” “我去找母亲,明天就去吴家探望玉姐姐。” “可是……”奶嬷嬷道:“我们府上素来与吴府没有交集啊?” 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吴府内宅乱糟糟的,秋夫人从来不与继弦吴夫人交谈,见面顶多是点头之礼。 “我又不是去见吴夫人,我只是去探望玉姐姐。” “小姐,还不如等孩子洗三的时候去。” “洗三?” “是的,婴儿出生后第三日,要举行沐浴仪式,会集亲友为婴儿祝吉,这就是“洗三”,也叫做“三朝洗儿”。“洗三”的用意,一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奶嬷嬷道:“到时候洗三礼上还有添盆,小姐,您要去还得早早的准备上这些东西。” “添盆,又是什么意思?” “洗三是由收生姥姥举行的……”奶嬷嬷一番解释,秋燕直呼好多规矩。 “添丁进口是喜事,自然是要喜庆些。” “那行吧,咱到时候给添个金镯子。”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秋燕不知道的是,奶嬷嬷口中添丁进口是喜事,在吴家却根本没这么回事。 继弦的吴夫人听说生了一个女儿,嘴角压都压不住。 生女儿好啊,大少奶奶生了两个是女儿,二少奶奶也生了一个女儿,这吴府,以后还得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来继承。 是她的,跑都跑不了! 吴大人的书房,他看着二儿子一声叹息。 “肖氏伤了根本,好好养着吧。”吴大人道:“你好好用功读书,考个功名,回头再让你母亲给寻一门贵妾。” “父亲,妾生的孩子就是庶子了。”吴二少爷却不同意:“我不想我的儿子一出生就背着庶子的名份。” 府中庶子庶女多,他是冷眼看着的,没有一个日子好过。 “等孩子生下来就过续到肖氏名下,不就是嫡子了吗?” “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过继到肖氏名下呢,肖府可是被抄家流放了的,有这样一个外家于前程怕是有碍吧?儿子在学院都被人指指点点,若不是看在她身怀六甲的份上,儿子早就休了她。” “你……”吴大人转念一想,儿子这想法也对啊。 是他疏忽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吧?” “儿子想求夫人帮忙求娶一门贵女进门当平妻,生下的孩子也不用过继到肖氏名下,肖府的事儿也不会影响孩子的前程。” “随你的便吧。” 吴大人觉得自己大约真是老了,看来儿子还是很聪明的,这主意真是一举两得。 吴府内院,从来都是一个漏筛子,不到半个时辰二少爷要娶平妻的事就传到了周嬷嬷的耳朵里。 “嬷嬷,这事儿得瞒着。”墨兰建兰气得要死:“他们真没良心,是嫌小姐受的气还少吗?还是说没把小姐气死他们不甘心。” “你这丫头,说让我拦着,你们嘴上也得有个把门。”周嬷嬷一声叹息,这些所谓的高门大户,真的不干人事儿! 吴夫人听二少爷请她帮忙寻一个平妻时都惊讶了,随后立即就应下了。 等二少爷一走,吴夫人脸都笑烂了。 “看看,这就是先夫人生的好儿子,守孝期间拉丫头上床不说,还嫌弃上正室生的是闺女,给要让张罗娶平妻了。” “夫人,您真给他相看吗?” “相看什么,别人会笑掉吴府的大牙的,懂规矩的人家都不会找吴家当亲家。”吴夫人道:“不过,这事儿,怎么也该让大家知道知道。” 风声放出去,做与不做就全凭她高兴。 反正,不毁了他们自己是不甘心的。 看看,送上门来的把柄,不用白不用啊。 肖春玉正看着熟睡着的女儿,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看着白嫩嫩的女儿忍不住亲了亲。 “二少奶奶,秋夫人和秋小姐来观洗三礼了。” “谁?” “秋府,秋小姐。”墨兰道:“秋小姐和二小姐是好姐妹,您忘记了吗?” “噢,是秋燕妹妹?”肖春玉道:“快,快给我更新洗漱,我去见见秋夫人和秋小姐。” “你不必起来。” 结果没料到秋夫人和秋小姐已经被下人领进来了。 “玉姐姐,你在坐月子呢,可不能起来敞了风,会受寒凉的。” “秋夫人,秋小姐,多谢你们能来看我。” 洗三礼,吴府好像都没有操办的意思,而自己因为娘家人都不在京城,也没将此事当一回事,想不到,还会有客人,就相当的感动,眼泪“哗哗”的流个不停。 “你这孩子,”秋夫人一眼看出肖春玉在吴家受过不少的委屈,外界传言吴家小姐诅咒她,吴家二少爷还要娶平妻,自己也是女人,设身处境的一想,这日子,真是过不了一点儿。 自己也是当娘的人,真是心酸不已:“燕儿和暖暖是好姐妹,你自然是她们的好姐姐,都是一家人,来看你也是应该的。快别哭了,月子里可不兴流眼泪。” “嗯,我是高兴的。”明明心里酸涩,委屈,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层意思。 没有娘家撑腰的人,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玉姐姐,二少爷要娶平妻的事儿,你同意了吗?” 什么? 二少爷要娶平妻? 春玉直接愣在了那里:什么时候的事儿?他真的要娶平妻? 第二十九章 怎么办啊 “燕儿!” 秋夫人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自家女儿还真是让自己养废了,说好听点叫没心眼,说难听一点叫傻,这种事儿不管肖春玉知不知道也不该当面问啊。 让她怎么回答? “母亲……”看到母亲责怪的眼神,秋燕又是委屈又是不服气:“本来就是,吴家欺人太甚!” “燕儿,不得无理。” 暖阳终于见到了青儿,两人对青儿中毒迷晕的原委早就独自分析过,如今虽然见了面,也想不出谁会做这样无聊又缺德的事儿——若是那个蒙面人鲍天,直接杀了青儿不是更干脆? 赵霸手使长剑,踹开庐陵侯府的大门后,迎头就对上了赵弼,赵霸深知这些赵括的家将都不是善茬,因此刚才他就吩咐了,对于赵括的家将格杀勿论,但是绝不能祸及赵括的家眷,一旦让赵括的家眷受了伤害只会适得其反。 “行了,关了吧。”洛奇面色冷峻,眼中杀意横生。洛奇很少动杀心,但是听到那惨叫声,心中杀意顿时涌动起来。 战场有时就差这么一点点,就差这么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兵就可以决出胜负。 她这么说,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了邪,看谁的眼睛都像他的——如果是墨铭,必定会奇怪海澜王后怎么成了她的亲娘,如果是沈柯,则不会生出这样的怀疑。 在核心位置的那座山峰下,竟然有一个似乎有着绵延到山峰上的阶梯,那阶梯表面覆盖着冰雪,但是透过冰雪能够看到那冰雪下的坚固岩石,那岩石未经雕琢,尽显苍老亘古。 “老大,你还不了解我么,我可是大师级窃听高手,在咱们的地盘上有我不知道的事么?”高任听到洛奇的询问,立刻就挺起了胸脯,一脸骄傲的炫耀道。 姜牧冲着看台挥了挥拳头,又用手遮住了耳朵,示意掌声不够响亮,不够热烈。 这些强者为什么不杀掉神魇,是杀不掉,还是懒的杀,这些他都无法去追寻痕迹。自家混沌的事情,自家解决。 可是对上了两个高出自己一筹的对手,保安队长就吃力了,刚开始还是可以勉强支撑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保安队长就支持不住了。 李素娟对马坤的家底了解可比赵秋燕和前妻深得多,所以她知道之前马坤给赵秋燕的差不多就是一大半了,然后被白家告到了派出所,又被判罚了不少钱。 在大会上,正式让刘玲做了尤皇集团的董事长,柳如烟副董事长兼尤皇集团总经理,冷锋副董事长,姚夏,徐倩,秦雪副董事长。 “终于等到你,还好没放弃!”凌乱竟然唱了起来,然后来到四城身边,两人握手的同时拥抱在一起。 看着孩子似的叶雨涵,言洛宸眼睛弯了弯,眸中浮现出几分笑意,往靠在床头的叶雨涵的身后塞了一个抱枕。 “知道你的娜可露露厉害,我的也不会差,拭目以待吧!”陆辰拿出爱的告白,点击进入游戏,邀请刘洋进入1v1墨子机关地图,选择了娜可露露。 他心莫名的起了一丝躁动,与那一夜的躁动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并无中任何媚药。 “好了,我恢复伤势了,现在我要走你们不会拦着我了吧?”李成说话之时,看着这几只天罡巨猿的反应。 于此同时,莫擎站在天行台之上,看着苏夜一步步,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第三十章 取名盼盼 “我没事儿。”肖春玉被建兰的哭声惊醒回过神来:“周嬷嬷,我的药可还有,还有,我饿了,给我上一些吃食。” “好,老奴马上让人送来。” 只要能吃药,能吃得下东西就还行。 “照老奴说,二少奶奶就应该好好的保养好身子,你身子骨好了,姐儿才有好日子过。” 肖春玉低下了头,是的,孩子是她 “可算能出来透透气了!”凡心拉着李成风来到了试炼殿的主殿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 门口的伙计直接将钟南领上了“天字房”,进门后,钟南扫视了一圈,发现房间里只有楼栋和他的一个贴身随从。见到游击大人来了,楼栋也是连忙上前,两人一番客套后分别落座。 能够这么准确无误分配各种草药与泥土的,恐怕即便是药王谷内也没有太多。 但是与舒靖容签订本命契约的圣月却不同,他能够在任何时候自行出现,甚至连传送阵法都没有出现。 在我反复的心理暗示下,这堂课我真的听得十分入‘迷’,甚至前所未有地认真。因为只要转移一丁点注意力,我就会再次陷入思维的怪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再说她早已将庆阳郡主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亲人出事,她如何能不心急? “母后,你和父皇要随我们一起回京?”轩辕墨有些惊讶地看向柯美岑,“我该去看看他们了!”柯美岑叹了口气,眼里多了抹凄楚。 以灵山在这片大陆的身份,即便是不去参加,地方都会给留着的。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帮她,还帮她上药包扎伤口,真是让人不太习惯。 上升期的艺人工作就像雪花一样多,章远将尹伊的工作安排都排到了明年。 赵驰纵光着上身趴在床上,背上全是荆条抽的红痕,一直延申到屁股底下,看着有些唬人。 时不时的伴随着干呕的声音,孟星鸾不为所动,直接一脚踩在了她的背上。 秦铮走到叶芸身边,轻轻解开她身上的绳索,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在陈雪的话后,陈潇潇平静的眼眸对视上陈忘生完全没有任何胆怯,她将手伸出来。 否则反倒失去了这其中的风骨,与他们这次餐厅装修的主题相违背。 陈忘生家里,他的母亲常兰芝在了解到自己儿子是稀有职业后,她脸上笑容绽放满面。 秦月依旧一人顶在最前面,长裙被巨浪风沙吹得凌乱无比,青丝飘逸。 纪子妃看着周围隐藏着一个个神秘,且气息强大存在的黑雾,看着走过来的姜澈,内心不由得担忧起来。 听到这话,男子没有任何犹豫,一瘸一拐的跑回车上便启动车子疾驰而去,头都不敢回一下。 连一个管家都能住在这么豪华的别墅区,足以说明贺家确实家底不薄。 “砰”的一声房门关紧,姚静就躲在自己屋里吃面,对于下面咒骂充耳不闻。 嘉成帝有眩晕症,乃是肝火过盛所制,并不严重,只需平心静气即可,所以不光大臣知晓,太医们也早已习以为常。 她从头到尾可没有养成,为一个男人失去自由与尊严的自虐习惯。 “靳叔也很喜欢看青争写的这篇故事吗?”姚静说的时候脸上还有些不自在。 想着这些的同时,薛庭儴不免想起一直没见动静的嘉成帝,难道说嘉成帝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