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穿总裁爹地宠又飒》 第一章 天降霸总说我是他未来老婆 “把这个女人送到包间去,别让贺少久等了。” 祁筠在恍惚中被拽下车,旁边两人连拉带推,粗暴地将她带到了光线昏暗的地方。 她被下了药,浑身烫得难受,意识还模糊不清,随时都可能昏睡过去。 ‘不……能睡……’ 长指甲几度扎破掌心,血伴着痛阵阵泛开,祁筠借此保持岌岌可危的清醒。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祁月费尽心机想要讨好贺赢霆,甚至不惜把她送到贺赢霆床上。 祁家大小姐祁筠本是贺赢霆的未婚妻,却在婚前查出没有生孕能力。 贺家掌控国内商业命脉已久,背景深厚,贺赢霆年纪轻轻就继承家业,成为贺氏集团的总裁。祁父白手起家,家底颇为浅薄,好不容易有个女儿被贺少看上,可以为自己带来莫大好处,哪能轻易放弃这场联姻,于是,私生女祁月就成了贺赢霆的新未婚妻。 祁筠失去了联姻的价值,本应识趣地消失,但贺赢霆明明不爱她,却似乎颇为惦记祁筠的脸,祁月这个好妹妹发现后,竟打着“大度”的旗号,表示自己有名分就满足了,绝不介意贺少身边多一个姐姐,而祁筠,也真的被逼迫成功了。 ——如果现在的“祁筠”没有穿来的话。 是的,如今这个祁筠的躯壳里不是本尊,而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灵魂。 祁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穿进小说里,成了《总裁邪少的替身情人》的女主。 女主是典型的柔弱小白花,因为脸与男主的初恋有几分相似,一朝命运转折,她无力抵抗,便被霸道男主强取豪夺。两人纠缠了几百万字,才终于结束虐恋,幸福he。 祁筠穿越的时间点,是在原身被查出不孕的第二天。原身突遭打击,精神恍惚着失足摔下了楼梯,再醒来时,壳子里就换人了。 她和原身的性格截然不同,没兴趣跟莫名其妙的男人虐恋情深,更没兴趣跟祁家人纠缠,当机立断远离极品。 富家小姐的身份不要了,她从祖宅搬了出来,用存款租好房子,奔波半个月后,工作也联系上了,明天就可以去面试。 眼看着即将迎来光明,但祁筠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极品的脑残程度和逻辑。 祁月竟然带人找到了她,装扮富贵的少女笑意盈盈:“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有贺少……” 祁筠直接要关上防盗门:“没有,你订婚快乐。” “——贺少心里也有你。” 保镖卡住了门沿,同时抓住了门后的祁筠,祁月继续说着,语气温婉,眼中却闪烁着违和的嫉妒。 面前的女人明明不再养尊处优,看上去却没有半点颓然,她穿着无法入目的便宜衬衫,牛仔裤包住不含赘肉的长腿,反而如同拢着光般鲜亮。 此时的祁筠就像变了个人,跟在家时的沉默怯弱不同,她五官明艳,明眸中暗藏警惕,气势半点不弱,似要比妆容精致、衣着华美的祁月高贵十分。 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废物而已,她凭什么! 祁月压住鄙夷,虚伪道:“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姐姐沦落至此,希望你能和贺少好好地在一起,我会祝福你们的。” 祁筠冷笑:“你脸上真是好大一块牌坊,想把我当礼物送过去固宠呢,还姐姐妹妹的,醒醒,大清已经亡了。” “姐姐真会开玩笑……放心吧,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委屈呢。” 祁月的表情凝固一瞬,似是被祁筠的嘲讽噎到。但她的段位够高,脸上笑意不改,只一个暗示下去,祁筠就被硬拽了出来。 保镖扔掉她藏在身后的手机,祁筠的呼救还未飙出口,口鼻就被湿帕子狠狠捂住,下一秒便身子发软,晕了过去。 她挣扎着中途醒来时,人已经被送进了贺赢霆的私人会所。 祁筠被丢到了床上,面颊陷入柔软的布料中,完全没力气挪动身体。 不知何时,脚步声取代远处模糊的水声,在宽敞房间内回荡,有人在靠近。 而她的意识又开始变淡,呼吸也逐渐平缓:“唔……” 不行…… 越是这样,越要保持清醒! 凭着一股强烈抗拒被猪拱的怒火,祁筠特意留长的指甲微颤,对准掌心那块血皮被刺得翻起的伤口,五指猛地收紧。 “!!!” 钻心的疼痛令她差点呼出声,人是暂时清醒了,两眼却憋得通红,涌上生理反应的泪。 脚步声刚好在这时停了,那人站在床边,用居高临下的眼神俯视床上的她。 贺赢霆看了半晌,目光中不含任何感情。 女人没有浓妆艳抹,拨开如瀑的黑发,秀美的小脸只有巴掌大,面色苍白如雪,唇和眼却殷红。 泪水就在眼眶边打转,她赤着的脚悬在床边,仿佛随手就能禁锢,此刻显露出的脆弱,在橙黄灯光下,竟是格外秀色可餐。 “不知廉耻的女人。”贺赢霆唇角微勾,口中却吐出冷酷的字音。 在贺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祁筠不是自愿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 因为一张脸才得到名分的前未婚妻,如今为了不被他舍弃,不惜悄悄混进房间,躺在床上勾引他——多理所应当。 贺赢霆看不上这种女人,但看在祁筠那张脸的份上,送上门的肉,他也不介意一吃。 只是:“以为主动勾引我,就能重新做我的女人么?不要自以为是。” 祁筠说不出话:“……” 贺赢霆当她默认,冷眼俯视半晌,忽然勾起嘴角,松开了浴袍的带子:“庆幸吧,我今天勉强有兴致。” 身为男主,贺赢霆是个极英俊的男人,他刚洗完澡,水汽打湿了棱角分明的面庞,因此做起这种邪魅狷狂的动作不算突兀,说起更邪魅的台词,油腻中还能带着扑面的帅气。 可祁筠着实被油腻到了,瞬间尴尬到全身发麻,脚指头蜷起,效果甚至盖过麻药。 要她跟这个脑子有包的男人上床,她恨不得现在自杀! 贺赢霆却自我感觉良好,正俯身罩向她娇小的身板。祁筠拼命想挪开,但一时就是使不上力,眼中渐渐染上绝望。 “哼,就这么着急么。”贺赢霆高傲轻哼。 祁筠咬住唇:“滚……” “闭嘴。” 贺赢霆只当祁筠在欲拒还迎,他最不喜欢被女人拒绝,因而语气阴冷。 他说是喜欢祁筠似故人的脸,但此刻并非只看她的脸蛋,目光更多是不自觉下移,落到那对脚踝上。 小巧又精致,白如雪绒花般的质地,很让人食指大动。 贺赢霆心中发痒,却不屑于自己亲自动手:“女人,该怎么伺候男人,还需要我教你?” ——我教尼玛! 祁筠快要气死了,气力随着愤怒回到了身上。 眼看着贺赢霆就要动手动脚,她压着晕眩感,抬脚,准备给他的要害出其不意的一下—— “砰咚!!” 门口传来巨响,贺赢霆如被冷水淋头,瞬间暴怒:“谁?!” “警察!” 贺赢霆和祁筠都惊呆了:“警察?” “有热心群众举报,这家会所涉嫌偷税漏税、毒品交易等不当经营,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外面还能听到喧哗吵嚷,但没闹多久就被镇压,可以想象此时的会所如何一地狼藉。 “神经病。”贺赢霆没忍住爆粗,“警察怎么可能进得到这里,又是谁他妈报的警?!” “我报的。”陌生的男声悠悠传来。 贺赢霆眼睛喷火:“你,是谁!” 那男声道:“路过的热心总裁罢了。” 闻声走进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伸手,先示意:“麻烦暂时不要进来,里面有些不方便。” 西服外套被他脱下折叠,挂在右臂间,举止之优雅,与衣衫凌乱踩在地毯上的贺赢霆形成鲜明对比。 这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刀削般的面容俊美无比,身姿挺拔,仿若从油画中走出的贵族,画风竟与环境格格不入。 贺赢霆看了他两秒钟:“……” 男人与他对视,气场非但没落下风,反而更强一筹。 “这件事,怕是有误会。”贺赢霆蹙眉,随即冷静了,回归不动声色。 他的会所只是开着玩玩的,来这里娱乐的会员干什么都行,他是不想管,其他人是不敢管,而如今这个男人能公然闯进来,就说明背景绝不一般。 贺赢霆还觉得这人有点眼熟,线索直指连他都要压住脾气的某个家族。 “好一个生面孔,道歉,把带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我可以考虑不予追究。” “我是得正式自我介绍。”男人微笑,直接忽视了贺赢霆的后半句话。 “陆星宇,二十八岁,技能很多,年轻力壮性格淳朴,作风清正用情专一,和妻子会在两年后相遇,一见钟情的半个月后领证结婚,三年后有了一个儿子,儿子长到五岁,一半像她一半像我……这是照片,要看看我珍藏的全家福么?” 男人魔术般变出一张照片,看得贺赢霆一脸懵逼,连趁机艰难坐起的祁筠也懵了。 因为她发现,自称陆星宇的男人看似在对贺赢霆说话,实则目光一直注视着她。 她傻他微笑,说到妻子儿子的内容时,他笑得更开,冲她单眨了一下左眼,仿佛蹦出狡黠的小星星,顿时打破了成熟稳重的气场。 贺赢霆:“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 陆星宇遗憾地收起照片:“不看吗,那就算了。” “我的意思是。” 他再温和一笑,极有绅士风范。 但下一刻就含笑挥拳,毫不留情地砸断了贺赢霆的鼻梁:“再介绍一下,现在被你骚扰的是我未来妻子,没错,就是两年后要领证的老婆。” 鼻血溅到了男人手上,陆星宇摘掉带血的手套,随手丢到脚边,举动居然还是那么不紧不慢。 “现在懂了吗?” 他笑着说:“白痴。” 祁筠:“?” 第二章 我有阻止你的理由 祁筠傻了。 她差点就要跟霸总男主上演狗血的原著情节,可在关键时刻,天降了一个男人,毁掉了套路。 他说着奇怪的话,然后笑眯眯地揍了男主,让男主进了警察局。 “……这是什么发展?” 祁筠与神秘男子面面相觑两分钟。 “咳。”男人也像才回神,手指往身上点了点,“整理一下。” 祁筠:“……” 她唰地蜷起伸在外面的小腿,整个人坐直。胸口有点漏风,原来是前面有一颗扣子松了,祁筠发现后便赶紧系上。 接着她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急着穿鞋,然而发凉的双足僵硬得很,勾起身子套上一只后,手摸了一圈,另一只鞋居然不知道去哪儿了。 祁筠原地找了半天,脑中一片混乱,对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毫无认知,结果忽然间,那只失踪的单鞋就出现在了眼前。 顺着抬起的视线望去,陆星宇正看着她,只说:“别着急。” “只有我在,慢点也没有关系。” 其实贺赢霆还在地上瘫着,但他当然被剥夺了人权,陆星宇直接从这人身上跨了过来。 男人弯下腰,单膝半跪,搭在臂膀上的外套拖到地上也没事,自顾自托起祁筠那只还赤着的脚,要亲自为她穿鞋。 “……不必了!”祁筠只觉脸上的血管充能过度,面颊红得发烫,此时头不晕人不傻了,径直夺过鞋,稳准狠地往自己脚上一扣一扯。 陆星宇:“唔?好的好的,我懂,你完全可以自行解决——但是这样用力,脚趾头会很痛吧。” 祁筠就算痛飞也死鸭子嘴硬:“谁说痛的,我有用力有紧张吗?所以一点也不痛。” “噗嗤。” “……” 迎着来自祁筠的不善眼神,陆星宇好似很无辜,绝对不是故意的:“哈哈,可能是我看错了。站得起来吗?” 不用陆星宇作势来扶,祁筠已经起来了,果真站得很稳。 “当然了。”她中间莫名顿了顿,“谢谢……关心。” 陆星宇道:“不用谢。” 对话看似普通,祁筠沉默,却是回过味来,捕获到了不一般的意味。 才经历了对女人而言堪称噩梦的事情,她最初有多恐慌愤怒,根本难以描述,就算贺赢霆没能成功,事后的她也很难从负面情绪中缓过来。 然而,此时的她双脚踩在实地上,摇曳的心像是受到了安抚,竟奇迹般定了下来,一点也不恐惧了。 只剩下单纯的愤怒,还有点生理性的反胃——针对贺赢霆。 对面前的陆星宇,不管这个天降的奇怪男人是本性轻浮,还是故意打岔,她都该感谢他。 “更谢谢你救了我。”所以,祁筠这么说。 “虽然……虽然你应该只是顺手,但是你救我,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她忍着晕眩和发热,盯着下方一脸血的贺赢霆,冷冷地一口气说完: “地上这家伙是贺氏集团的总裁,睚眦必报,心眼极小,得罪了他就会被他阴着打击报复。至于我,我是他的前未婚妻,目前离家出走,没打算回去。” 有什么麻烦,祁筠没有直说,相信这个男人猜得到。能砸断贺赢霆鼻梁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祁筠胸口很重,稍稍喘不上气,鼻音很重:“我欠了你很大的人情,因为我惹上的麻烦我会负责,我……好吧,努力能够尽快负上责!总之……” 祁筠:“……” “陆先生,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陆星宇背对她:“在听。” ——在听个鬼! 祁筠的烦躁硬是被噎住,男人明显没认真听,施然走到一边翻箱倒柜,最后倒了一杯水端过来,连着什么东西一起递给她:“吃了这个药,会好受点。” “把外套也披上,不然会着凉的。” 西服外套被陆星宇拿在手中,带着点点体温,披覆到祁筠的肩头,就像人为展开的保护罩。 罩子里的她变成了可怜兮兮的粉兔子,脸蛋红红眼睛也红,一半是没散的药物效果,一半是气的,明明很难受,还在故作顽强地炸毛。 祁筠看着手心里的胶囊,分辨不出是什么作用,同被塞来的还有酒精、治疗外伤的膏药和绷带。 事到如今,陆星宇似乎没理由害她,真想做点什么,趁她之前不清醒早就干了,此时对她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接受他的好意。 “谢谢。” 但是,她拒绝。 祁筠往掌心的伤口怼上半瓶酒精,当即便狠狠哆嗦了一下:“嘶!!!” 不用吃药,这下她彻底清醒了。 就是人在极度疼痛下,难免控制不住表情,她对陆星宇的这一笑,绝对是超越极限的扭曲,再美的脸都撑不起:“没、事,我、自、行、解、决、了。” “……” 陆星宇的神色,她没预料到。 一闪而过的似乎是心疼,余下的“果然如此”,完全不知道从何而来。 在祁筠的错愕中,他开口了:“对我来说,那不是主要目的,只能算捎带,你说的‘麻烦’,多一个少一个毫无影响,自然也不需要你来负责。” “明白了。”祁筠默认他口中的捎带指自己。 外套差点从肩膀边滑落,她提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将垂下的袖子拢紧,对外还是不变的坦荡冷静。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即使我在这里又做了一件事,惹出的麻烦再大一点,也不会影响到你?” 陆星宇回得云淡风气:“对,就这么理解没问题。” 祁筠颔首:“好的。” 她的嗓音越发趋于平静,面色还有些红,但差不多已经恢复了正常。 保护罩里的小兔子自己出来了,身躯看似娇小,风一吹就会倒,却当着另一个人的面,赫然露出了——她的尖牙。 岩浆奔涌火山喷发,一口下去要飙血。 “呃……”贺赢霆卡着点醒了。 贺少仿若刚宇宙漫游回来,不止眼冒金星,摸过鼻子颤抖的手掌放到眼前,一大片全是红。 殷红背后,一个女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贺赢霆艰难地想起了,她是祁筠,差点在他身下哭泣的女人。 “祁……” 贺赢霆受创的俊脸瞬间狰狞,变化为单调的一个字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祁筠忍住恶心,一脚踩上他的要害,虽然第一脚不小心歪了:“混球强奸犯,老娘忍你很久了!我让你以后——” “停!” 陆星宇突然出声。 祁筠微顿,气愤地回头,就见男人黝黑的眼里写着不赞同,居然想阻止她。 “我有阻止你的理由。” “什么?” 第三章 老样子,谢谢老婆 祁筠很生气,她觉得陆星宇是故意的。 连贺赢霆都在痛不欲生中,带出了一丝丝期盼之光:“快阻……” 同为男人,一定能感同身受,所以快点阻止祁筠这个疯女人! 陆星宇:“平底鞋不顶用,来,换一只。” 他轻咳一声,大门敞开一咪咪,外面送进来一个精致的盒子。 天降正义的陆先生笑得人畜无害,并变出了一只10厘米的细跟高跟鞋。 “…………” 某大门紧闭的房间里,传出了一道震耳发聩闻者战栗惨无人道的叫声。 门外的众人(尤其是男性)忍不住闭眼,胯下又凉又痛,以至于表情凄然,对视唏嘘。 没多久,待在里面的人出来了。 除了一开始进去“救人”的陆先生,正主是一个年轻姑娘,皱巴巴的西服外套罩住了头,脸虽然没露出来,但身上写满虚弱,明显是受惊过度,快支撑不住了。 “陆先生。”刑警支队的林队长走过来,“真诚感谢你为我们提供的重要情报,这里的确存在违法交易,证据确凿。” 陆先生比他更客气:“林队长严重了,维护社会秩序人人有责,我这点微薄之力能派上用场,是我的荣幸。” 也就说说而已,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位只是在谦虚。 所谓的“微薄之力”,就包括了拿到警方数月不得的情报,报警接应还没打草惊蛇,自发要求进入房间营救女受害者,全然不怕被报复。 林队长盯上本市最大的私人会所很久了,迫于压力始终没找到突破口,直到这次才在陆先生的帮助下大获成功,此刻自是容光焕发:“我们这就将会所的负责人带回警……” 说话间,里面的贺赢霆刚好被抬了出来,林队长临时改口语,强行收回去看某人鞋尖的眼睛:“——先送去医院。” “哈哈。” “哈哈哈哈。” 林队长尬笑,陆星宇微笑,大家默契地忽略了细节。 “有些社会人士依仗金钱和社会地位,目无法纪,不知道造成了多大的负面影响,陆先生放心,我们必定严肃处理。” “那是自然的,人民的幸福安宁就靠诸位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这边一定全力协助,义不容辞……” 他们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大意为礼节性互吹,和那么一丁点的暗示,双方对结果都很满意。 祁筠全程听下来,对陆星宇的能耐有了更深的认识,这个男人对外格外正经,沉稳之余风度不减,一点不像能做出提供高跟鞋拱火这种事的人。 想起方才的情景,祁筠拽着遮脸的外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陆星宇那么说了,她就真的穿了,也真的踩了。 贺赢霆彼时的眼神可谓恨意如海,足以让人刻骨铭心,只要之后他还能喘气,肯定会手撕了她——那又如何? 反正救她的陆星宇不会受影响,祁筠自己则是不怕被报复。 不管遇到什么,她都不会因为胆怯而退缩,贺赢霆想干点啥,也要等他碎掉的蛋不痛了再说。 ‘好吧,严谨一点,不知道有没有碎。’ 祁筠难得狠毒地揣测,最好是碎了,不然辜负她刚才拼命压抑的恶心。 离开房间前,她本来没打算遮住脸,就这样出去鱼死网破,告贺赢霆一个强奸未遂。 可陆星宇这回倒是真的阻止了她,等祁筠出去,脑袋已经被强行罩住了…… 哦!差点忘了这回事,她明明还在恼火陆星宇! 林队长刚好说道:“没想到贵夫人也受了牵连,不如去医院检查一下,顺便……” “不用了。”陆星宇拒绝。 “我夫人交给我就行,这件事……”他苦笑,好似十分低落,“委屈了她,我实在不想她再受哪怕一点刺激,林队长,实在很抱歉。” 林队长一听就明白了,光是自家夫人被别的男人带走就很恐怖了,陆先生不想让她再牵扯进来,也是正常的。 虽然内里豪门狗血八卦上头,刑警队长面上还是很严肃的:“理解,完全能理解,之后可能还要麻烦陆先生再配合了。” “好说,没问题。” 祁筠:“等一下,我不——” 她的意见呢?没人问一问? “唉,夫人,我们回家吧,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星宇嘴上叹气,忧郁悲伤却又不失速度地把祁筠打包带走,后续全部丢给尽职尽责的警察叔叔们。 十分钟后,她坐着别人的豪车到家了。 祁筠:“……???” 她一头雾水,两眼呆滞,总觉得很多地方都很不对劲。 直至泡进浴缸里,祁筠还沉浸在强烈的不真实感中。 是陆星宇自己开车将她送回来的,男人一路上体贴地没有多说话,却对她百般照顾,全然看不出当时拳拳到肉的粗暴,外加面不改色胡诌的演技。 他搞出来的戏实在太多,为了救她,连她是他老婆都演出来了,实在是…… 祁筠人在宕机,被护着离开时忘了抵抗,等她察觉到自己的警惕心和智商齐刷刷下线时,对方已经登堂入室,此刻就在她家的客厅坐着。 居然,还没走? 祁筠沉思了好半晌,才换好衣服出来,脚迈出一步又倒退,回来捞了把水泼泼脸。 再走到客厅,她第一眼看到的,当然就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沙发设计得小巧软绵,身高至少一米八五的陆星宇一坐,整个人几乎都陷了进去,只剩难以安放的大长腿独自憋屈。 他其实坐得很端正,尤其看得出肃穆,重新穿上的西服外套解开了两颗扣子,双手搭着膝头,背挺得笔直,双眼盯着茶几绝不斜视,仿佛正在祁筠家开一场国际会议。 祁筠微不可见地蹙眉,心中怪异又尴尬,可对着救命恩人,似乎没法直接赶人。 于是她客气了一下,意思意思要去泡茶:“陆先生,要喝茶吗?” “好的,还是老样子,谢谢老婆。” 祁筠猛回头,一秒钟没看,某男已经全身放松地陷进了沙发上,舒适得仿佛坐在自家别墅的豪华客厅,半点没跟她客气。 “……” 祁筠只想立刻把这个百变泥巴怪轰出去。 第四章 我,你未来的丈夫 “陆先生。” 祁筠反复深呼吸三轮,告诉自己不能恩将仇报不能恩将仇报,才让耐心勉强压过了暴躁:“戏已经演完了,这里是我家,您是不是该出戏了?” “嗯?” 陆星宇歪头,过去严谨后梳的刘海掉了几根在额前,让这张帅极了的脸顿时嫩了六七岁。 看到祁筠的表情,他笑了一下:“辛苦了。” “……算了,我去泡茶。” 祁筠挪着步子来到厨房,在橱柜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从未开封的袋装红茶。 她不爱喝茶,这袋茶是不知道买什么东西送的赠品,泡茶的动作颇为生疏,但不妨碍她面无表情,在半壶水里猛倒了大半袋茶叶。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大火一开,茶水很快就在水壶里沸腾,倒出来的茶水快弄成墨汁,颜色之恐怖,祁筠没胆子尝,但瞧一眼就觉得苦到爆炸,那目的就达到了。 “哼哼。”祁筠满意点头,倒了一杯就端了出来。 她走近时,陆星宇正在注视她家的茶几,神色莫名凝重,看得还挺出神。 祁筠心里奇怪,茶几上有值得多看的东西么? 她自己也看了看,上面就放了几个水果,一包餐巾纸,一本《表演训练法》,还扔了一叠忘了收拾的体检报告。 陆星宇盯着的是那份报告? “那是……” 突然想到了什么,祁筠心头一紧,将茶杯放下的动作透出些许慌张。 她这一分神,食指便挨到了滚烫茶杯的边儿,水被撞出来几滴,刚好烫到她的指节。 “——啊。”祁筠刚低叫出身,灼热的痛感还未传递到脑海,茶杯就被人及时挪走了。 “不好,得赶紧冲冲凉水。” 祁筠一愣,陆星宇已经起身了。他小心地捏着祁筠被烫到的手指,领着她走进厨房冲水,全程一气呵成,没给祁筠拒绝的时间。 虽然她几次都想说出口:“呃,不用这么……太夸张了,我没——” “就算是小伤也不能疏忽。”陆星宇直接把她堵了回去,语气强硬得突兀,刹那间重现了迫人的气势。 但也就这一瞬,他很快就用温和的语气圆了回来,仿佛刚才无事发生:“对不起,刚才实在有些紧张,我没能及时想起来。” “跟陆先生有什么关系,这是没法预测的。”祁筠心头浮现的怀疑加深了。 “不。” 陆星宇抬头,水池间的哗啦声响在耳边,而他含笑的双眸像是也落入了迸溅的水珠,如被星辰点缀的深邃夜空。 “你心里只要有事就会出神,每次生气就要故意多放茶叶,所以,十次有八次都会烫到自己,是我没考虑周到。” “……” 被发现了,祁筠欲言又止,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强烈。 陆星宇此人带给她的感受过于怪异,在会所里还稍微好点,到了此时,他好像不打算遮掩了一般,言行举止中都透着对她的了解。 小到一杯茶,大到一个习惯,连最容易忽略的细节都仿佛铭记在心,暗示他们的关系熟稔到了极点。 可原主并不认识陆星宇,这个名字的主人从始至终没出现在剧情里,哪来的熟? ……不会是遇到变态了吧。 祁筠背后发凉,想到了那种蓄意已久的变态杀人魔,或者骗钱骗色的诈骗犯。 她开始琢磨怎么报警了,可是看陆星宇跟警察叔叔们很有交情的样子,好似才出虎穴又入狼窟…… “好了,来坐。” 祁筠:“啊?哦。” 她姑且回了客厅,却没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飘,居然看到陆星宇还在厨房没出来。 他擦干从洗手池洒出来的积水,顺便整理好了被祁筠翻乱的厨房柜子,开封的红茶袋子用夹子夹好,该放在什么地方,他比祁筠本人还清楚。 做家务的男人仿佛自带滤镜,身处狭窄的厨房,被修身背心映衬出的宽肩细腰闪闪发光,晃眼看到,竟能迷人心智。 不过,祁筠也就被迷惑了一秒。 就算这家伙长得很帅,帅得不像坏人,那也是高危级别的变态! 他在这里未免太自来熟了,很不对劲。而她表面警觉,实际上并没有真情实感在抗拒,就像下意识地信任了他…… 这一点更不对劲! “陆先生,很感谢你救了我,可我不记得曾经与你有交情,对一个陌生人,你完全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你出现得太突然了,做的事情让我很不能理解,能麻烦你说明情况吗?知道恩人的来历,我也好尽我所能回报你。” 她的说辞客气又尖锐,根本不加掩饰,陆星宇被如此针对,还是没有生气。 他偏头,反而期待地笑了:“嗯,我就是想向你坦白才来的。” 当陆星宇走来时,祁筠还很不屑,心说看你能编出个什么名堂,就算这个男人说出花儿来,她也不会信。再说能怎么编,难不成真来一句,说什么——他确实是她未来的老公? “你好祁筠小姐,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我,陆星宇,是你未来的丈夫。” 祁筠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 “证据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你先看这个。” 陆星宇果真成竹在胸,早有筹备,厚厚一叠资料之前就放在了茶几上,打印文件下压着文件袋,里面塞满了照片。 祁筠一头雾水地拿起资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红彤彤的崭新户口本。陆星宇暗示她打开看看,看似运筹帷幄,可散发的期待光芒几乎闪瞎眼睛。 祁筠:“…………” 她的手指没来由颤抖,不妙的预感陡然浮现,但表面上,心高气傲的祁小姐只是冷笑:“做得挺真的。” 不屑地翻开户口本,祁筠匆匆扫了几眼,两年后的未来日期先让她眉头微跳,出现在别人户口本里的自己的名字紧随其后,与户主的【夫妻】关系过于显眼,又让她眼角微颤。 陆星宇曾说过的台词,不合时宜地重上心头: ——我和妻子会在两年后相遇,一见钟情的半个月后领证结婚,三年后有了一个儿子,儿子长到五岁,一半像她一半像我…… 这个户口本的倒数分页,果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名字。 陆宇悠,男,2023年11月23日生,与户主关系:【父子】。 祁筠的嘴角僵硬地往下压,指腹下还抵着一份纸页,这是很是正规的亲子鉴定书。 有几张照片从中滑了出来,露出两大一小三张笑脸。 其中一人笑靥如花,格外眼熟。 她,是谁? 第五章 紧迫的倒计时 照片上的女人很美。 时光尤其眷顾她,她的容颜与现在相比几乎没有变化,气质反而更年轻,被男人紧搂在怀中时,她弯弯眉眼笑着,尽显少女般的明媚。 这副模样实在是开朗过头了,就像身心都彻底放松,相信着身旁这个男人,所以可以无忧无虑,什么也不挂心。 而照片里的男人就更显眼了,即使在拍照,他的目光全都停驻在女人身上,爱意满溢而出,仿佛稍不注意她就会消失一般,必须放在心尖尖上。 至于多出来的第三个人,突兀,却又莫名地顺理成章。 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儿站得笔直,小脸白嫩嫩圆嘟嘟,表情却努力板出严肃,活似守卫在父母身前的骄傲小战士。 他眼睛以上像祁筠,眼眉精致得秀气,如用明玉来雕琢。眼睛以下像陆星宇,高鼻薄唇,英挺中透着凌厉,只不过还是白团子的脸蛋融化了气势,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这团子将父母五官的优点均匀分配,哪怕装得再严肃,也挡不住未来必定长成祸国殃民的美男子。 和爸爸一样,小团子也没看镜头。似乎是在暗中与爸爸较劲,他表面老实,实则目光往旁倾斜,颇为幼稚地踮了踮脚,努力让自己不被衬托得太矮。 父子两人都悄悄歪头看妻子看妈妈,那股温馨甜腻的味儿,照片完全挡不住。 “……嘶!” 祁筠就猝不及防被团子重击到,好似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把,防线被破,悸动径直压过了该有的反感。 这谁家的团子,也太太太可爱了!!! 她穿越前就很喜欢小孩儿,只是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如今穿过来不孕不育,跟可爱团子更是无缘。而天降的团子如此乖巧,完美满足了她对自己孩子的幻想,差点就把持不住认了这个娃。 不过,也只是一时的激动,很快祁筠就清醒了。 因为团子像的是原身祁筠,而不是真正的她。 “我实在不理解你陆先生,费尽心思p这些图,到底有什么用意。” 她假装没受到丝毫触动,表情一下就冷漠了十分,滑落的照片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倒是没有立刻扔掉:“亲子鉴定书,户口本,家庭照片,你试图用这些让我相信一个荒谬的猜测,未免也太搞笑了。” “现实不是小说也不是电视剧,我合理怀疑要么陆先生你精神状态不佳,要么你另有企图,今天的事情是故意而为。你的行为完全可以构成诈骗,我随时可以……” “我知道。” 陆星宇竟然平和地打断:“我知道你悄悄用手机录了音,这个小区的房屋质量不佳,隔音效果很一般,只要你现在大吼一声,四周的邻居都会知道你遇到了危险——嗯,我是没有办法伤害你的,所以,不用离我那么远。” 祁筠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沙发几米远,谨慎地贴着墙:“没当场报警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就应该离你远点好么!” 她被陆星宇看穿了暗中的全部准备,没提防被吓了一跳,但越是如此,面上越要冷静:“茶喝完了,道谢也说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陆星宇没动,态度很是安然。祁筠咬唇,心中恼怒不已。 她不该因为陆星宇为她解围,就留了一丝情面,这个男人就是脑子有病。 祁筠握住门把手,就要往下拧。 陆星宇道:“只要你暂时不离开这个房间,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祁筠懒得搭理,手下顿时传来咯噔一声。 门……没拧开?! 用力拧了几次,门锁都没有动摇,像是从外面被人堵死。她才发现,往日吵闹的领居家,此时竟安静得过分,狗叫也停了,说明没有人在家。 冷汗无声地下来了,祁筠的手心变得有些潮湿,突然后悔起自己过于大意,狠话还放得太早。 “那些资料,你还没看完。” 陆星宇仍说着什么,他的语气莫名显得压抑,仿佛竖起无数屏障将祁筠围堵在内,此时的情况,不比被原文男主盯上更好。 男人离开了松软的沙发,迈开正装包裹下修长的腿,正向她走来。 在背光的阴影里,陆星宇的面容如冷凝的石雕,真正的他仿佛至此才暴露出来。 祁筠缓缓转身,背靠着防盗门,投向前方的目光竖起尖刺,充满防备与警告,告诉对方自己随时会孤注一掷。 陆星宇终于不笑了。 面对她的温柔开朗只是假象,男人的眼瞳是极夜,阴冷淡漠,无波无澜。他捏起那叠纸,不小心捎带了祁筠的体检报告。 纸页刷唰翻动,男人的五指微颤,在上面随意地捏出皱痕,双眸晦暗深沉,全身仿佛覆盖起阴影。 祁筠猜到了,陆星宇显然已经不打算再装下去。 他暴露后的冷漠,在被她的反应取悦到了后,顺理成章地转成了愉悦。 祁筠咬牙:“随便就相信你是我天真,但也别想讨到……” “不,筠筠,你误会了。” “你叫谁筠筠——你,干什么!” “是这样。”陆星宇整理衣领和袖口,名不改色地扯掉了袖扣,拉歪了领带。 手抖是因为激动,而激动是因为紧张过度:“想到你肯定看不下去,我决定口头叙述,亲自证明。” 祁筠:“……你真的脑子有病?” 她还是太年轻,没能想到套路一山更比一山高,在霸道邪少的剧本里,还可以强行出现别的总裁的剧本。 这个剧本,还是重生穿越追妻版。 (自称)来自未来的霸道总裁正色:“我叫陆星宇,二十八岁,在这个时间线的我刚满二十,虽然是陆家的唯一继承人,可因为没来得及认识你,只是区区一个纨绔子弟。” “今天,二十岁的我会开车经过海棠街,将一个当街骚扰女性的混蛋家伙撞进医院,阴差阳错救了那名女性,却也让她因此遭到迁怒。之后的日子,她过得很艰难,直到两年后后正式遇见她时,我才知道。” “我非常后悔。” “发誓要保护她一生,却在最该守护她的时间潇洒消失,这是我本来可以做到,但完全没有做到的事。” “所以,我决定重新来过。” “提前救下她,提前让她认识我,提前来到她家,用在她看来莫名其妙的话……拖延时间,哈哈。” “叮铃~” 手机铃声打破寂静,陆星宇接了,即使不外放,听筒传出的声音也足以让祁筠听清: “陆总,您所说的连环入室抢劫犯出现在了小区门口,已经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动静控制得很小,刚刚通知了警方,出不了乱子。” “行,干得不错。”陆星宇挂了电话。 祁筠呆住,莫名地联想到了什么……不对!她怎么这么不坚定,又被洗脑了!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陆星宇恢复了笑容。祁筠浑身一僵,从男人陡然拉近的瞳孔中,看清了熟悉的狡黠。 他的一只手按在祁筠头顶,低下的脸离她很近,两人的呼吸产生了短暂的交织,几乎让祁筠头晕目眩。 “今天打扰了,借过一下。 “……” 祁筠僵硬地让开,陆星宇礼貌地颔首,自己拉开门,走出了祁筠家。 “茶很好喝,是我最爱的味道。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记住,点外卖也要让人把东西放在门口。” 最后,陆星宇说:“之前说的所有话都没有骗你。那么,早点休息,我们……可能还是只有我,明天再来拜访。” 他这就走了。 祁筠:“…………” “自说自话这么半天,神经病!” 干站了半天,她才如泄了气的气球,贴着墙,疲倦地滑坐到地上。 “说什么两年三年五年的,还结婚生孩子。” 她自嘲一笑:“赚不到钱,还有一年半,我他妈就得死了。” 第六章 她是谁,哪个公司的? 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情,这天夜里,祁筠睡得很不踏实。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情景跟现实一般无二,基本没有差别。 仍然是在贺赢霆的私人会所,她险些被强迫,全靠自己拼死挣扎,才艰难地逃了出去。 贺赢霆在最得意时被她击中要害,缓过来来自是勃然大怒。出于面子和傲慢,他不让手下抓捕她,而是亲自出来抓人。 梦中的祁筠只逃到会所外的路口,就被贺赢霆追上了。她挨了一记巴掌,跌坐到马路上,可谓是狼狈至极。 就在她最绝望之时,陡然拉近的车灯晃到了眼睛。下意识闭眼,耳边想起了沉闷的重击声和惨叫。 就是这么巧,贺赢霆精准地被车撞了,开那辆豪车的司机没有下来,只打了个电话。 那人的声音很年轻,懒洋洋的,带着不以为然的桀骜,祁筠甚至听到他冷哼,说了一句: “啧,又是这个只会欺负女人的傻逼。” 他似乎认识贺赢霆,但显然对其相当不屑。祁筠不知道这个救命恩人是谁,连他的声音,也在混沌中变淡了,事实上她没过多久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进了医院。 她没有在医院多待,立刻就出院回了家。现在租的房子不能住了,为了不再被找到,她必须马上搬走。 然而,祸不单行,祁筠刚回家,就遇上了入室抢劫犯。对方对才遭难面如土色的她没起邪念,只劫财,却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光是报警又折腾了半天,祁筠身心俱疲,不知怎么睡死了过去。 她第二天本来有一场重要的面试,结果醒来后发现,已经错过了面试的时间…… 经此一遭,祁筠的命运彻底改变了。她变得非常倒霉,要小心车祸出院的贺赢霆的报复,还要防着被原身的家人抓到,被迫东躲西藏,换了无数次住处,还不得不躲到偏远小城。 梦里的她狠狠抹干眼泪,咬牙切齿地赌咒发誓: “这些神经病非要纠缠我不放,剧情半点逻辑没有,难道还敢杀人吗?随便了,我绝对不会认输!” 话虽这么说,其实她心里知道,就是因为这个世界只是一本狗血小说,所有人都不按逻辑出牌,她跟他们拧着干,对方说不定真敢杀人。 这个她有多辛苦和绝望,祁筠完全能感同身受,心脏压抑得慌,无法自控地难受了起来。 仿佛与全世界对抗的女人孤身一人,本就没有亲人朋友。就像溺毙于深海的鱼,只差一丝喘息,便要在激烈的碰撞中粉身碎骨。 如果有人能帮帮她就好了,也不用“帮”,只是拉她一把也好…… ——我发誓会保护你一生,所以才会后悔,没有提前出现。 冷不防响起了一道男声,某张看似一本正经的脸同时出现。 穿着西装的陆星宇赫然入梦,仿若祁筠的盖世英雄,捏着拳头走到贺赢霆身前,一拳将这人揍到脸上开花。 揍完他还回头,顶着溅到俊脸上的血,笑得宛如病娇:“筠筠别怕,我带着我们的孩子,提前来救你了。” 说着,还真原地冒出一个团子,团子白白嫩嫩又软萌,跟那张照片上一模一样,连睫毛都长在她的萌点上。大眼睛眨巴眨巴,团子朝她伸出肉胳膊:“妈妈。” “妈妈,要抱。” “妈妈,你为什么不抱我?妈妈是不是不爱我了,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 “……呀!!!” 祁筠被噩梦吓醒,一个翻身摔下了床,倒是一下摔清醒了。 她在地上瘫了几秒钟,后脑勺痛得呲牙:“嘶——这都是什么诡异的梦啊!” 祁筠觉得莫名其妙之余,莫名有一丝惆怅。 陆星宇本人可以忽略,那么可爱的小团子叫她妈妈,还乖乖地想让她抱,完美地戳中她的冰冻心,要不是醒得太快,她真的冲上去抱住团子一阵揉了。 “可惜!怎么就是梦呢?梦里的我怎么就犹豫了呢?我真想揉揉……等一下,现在几点了?” “糟糕了我去,要迟到了!” 祁筠猛地翻身起来,抓来手机看了看,便将手机就地一扔,冲向洗手间的速度如风,在瓶瓶罐罐间捣腾自己的手速更快。 她火速换完衣服化完妆,陡然恢复了风风火火的大美人形象,为了赶时间,对着镜子涂口红的时间,都压缩到了短短三秒。 今天早上的面试是在影视城,祁筠找的工作是演戏,现实何等残酷,就算昨天才遇到了变态,也得苦逼地早起出门。她没有签约公司,也没有经纪人,一切只能全靠自己。 选择演戏,有祁筠自己的考量。 祁父暴发户出身,大字不识几个,发迹后倒是像模像样装清高,很是看不起娱乐圈,自然也不会想到,被自己严加管束的怯懦大女儿会自甘“堕落”,跑去演戏。 她急需钱,刚好有穿越前的经历打底,也不算是零基础。跟着剧组去荒山野岭封闭几个月后,就算那些人发现了她又如何,祁筠不信他们能一手遮天,直接影响到她。 因此,祁筠在影视城泡了半个月,认识了不少人,被介绍进一部仙侠古装剧。她的目标连重要配角都不算,硬要说只是个女五号。 可“梦”里的她错过的,就是这场面试。祁筠锁上门,眼神变幻一瞬,还是毅然转身,踩着高跟鞋下了楼。 在楼梯口,她遇到了住隔壁的一家人。 祁筠停了停,假装随口问:“早上好刘阿姨,你们才从外面回来?怪不得昨天没见你们在家。” 邻居阿姨喜气洋洋:“昨天我们去商场买空调,结果中了个全家邻省一日游。哎呀闺女,打扮得这么好看,去哪儿呢?” 祁筠笑:“去努力自救。” ***** 《凤女如意》的试镜现场,好些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儿正在等待。 《凤女如意》是书改剧,大概是凤族公主如意与有灭族之仇的魔君相爱相杀、痴缠不分的爱情故事。原著小说发表多年,有一定读者群体,作者也小有名气。 这部剧的男女主不对外选,早就由投资方定好了流量明星,演技如何不重要,试镜只需要走个过场,要重点面试的只有配角。 祁筠到得不算最晚,但她一走近,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女人只穿着简单的淡红色长裙,妆容更素淡,可遮不住曼妙的神采,露出的肌肤光滑白皙,初看时就像柔软无依的菟丝花。 可这是错误的印象,她的表情很平静,虽没到冷漠的程度,但气场强势,明显和长相相斥,不是好欺负的类型。 祁筠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原本坐她旁边的人就往外挪了一个座位,她稍稍侧目,打量的目光便从四面八方而来。 其他人对祁筠没印象,竟不知道怎么天降了这么个人,也不知道她要试镜哪个角色…… 看到她身上的红裙,一众女生似是脑补到了什么,脸色稍有变化,其中就有一人皱眉。 “她是谁,哪个公司的?” 第七章 老婆老婆回家了 说话的女人叫陆青,是个最近拍网剧小火了一把的明星。她进圈的时间也不长,但在目前到场的试镜人员中,还是人气最高的。 她家里有点背景,据说跟某个低调的顶级豪门沾点亲,签她的公司对她十分看重,便趁热打铁,把她安排到《凤女如意》来试镜。 最近书改剧大火,别管质量如何,上了就有热度,已经顺势爆红了不少演员。 陆青想要的角色是女一号,要演就演女主,配角她看不上。 可自信满满而来,挫折来得更快,赶在陆青之前,女主的演员已经内定了,还是个投资方塞进来的关系户。 陆青有多生气可想而知,她都自恃实力没靠关系走后门,结果被别的水货抢了先。 女二剧情挺出彩,好好演很有可能爆,陆青有演技,应该能通过试镜,经纪人好说好歹才劝服了陆青,让她不情不愿地过来试镜。 陆青的心情非常不美妙,这两天看谁都不顺眼,直到昨晚收到了一个消息,才阴转多云,精心打扮前来试镜,大有想要的已经板上钉钉之态。 谁知道来了又被碍眼了,祁筠的出现,刚好触了她的霉头。 “啊,很眼生。”跟她一起来的助理接了话,“之前没见过,也没人带着,应该是才入行的新人吧。” “新人么?”陆青微扯嘴角,似笑非笑。 她当然也很漂亮,属于亮眼的大气型美女,只是颧骨略高,在凤眼下隔出一小块阴影,看人便透出七分高傲,做起表情来更甚。 见陆青盯着祁筠,似乎颇为在意的样子,助理心领神会,小声:“名单里没看到这张脸,肯定不是来试镜女主角的人。” 陆青恍然:“这样啊,那还有点意思。” 说着,她复又轻哧:“还挺会耍心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试镜女主角呢。” 助理立马拍马屁:“青姐,女主角哪是那么好演的,没人浑水摸鱼,以你的演技绝对十拿九稳,还在意那些带小心思的路人做什么。” 陆青勾唇,却是丝毫没上心的表情:“让你多嘴了?我还能担心这种小角色,好笑。” “是是是,抱歉青姐,是我话太多了。” 助理连忙赔笑,下一秒就殷切问陆青饿不饿,要不要喝水,即使陆青回应冷淡也不怕,这一套下来很是熟稔。 在场的同行这么多,或紧张或肃穆,就她们这边最高调,简直旁若无人。 而且声音不小,祁筠耳朵没聋,当然听到了,只是她完全没放在心上,顶多觉得好笑:“莫名其妙。” 那女的就差把鼻孔对着天花板了,冷不防瞪了她一眼,一副把她当假想敌的模样,意思是她穿个红裙子,就是打算来撬女主的位置? 别说她打算撬还是不撬,这压根不是一回事。 女主如意的人设,就是火一般的绝世美人儿,喜欢穿红裙,性情潇洒自在,又有眼中揉不下沙子的刚烈。 祁筠与如意有些许神似,可能是性格相近的缘故。但剧本里还有一个女角色也是红裙,她是冲那个角色去的。 懒得解释,祁筠坐着闭目养神。 也不知来试镜的都是什么人,只安静了一会儿,又有人耐不住性子,跟旁边熟识的同伴小声聊天。 聊天的人就在祁筠附近,声音全都窸窸窣窣传入她耳中: “刚才那人是陆青吧?我听说了,她是来试镜如意的。但是不对啊,这部剧不是内定了女主演员吗,是谁啊,今天没来?” “是那个最近爆出来家里很有钱的小花吧,我看微博有人扒出来了,人家是千金大小姐呢,好像还有一个特牛逼的未婚夫,想演什么演什么,真羡慕哦。” “哦——你一说这个我就知道了,啧啧,原来是周月。” 祁筠冷不防听到最后那两个字,细眉一挑,表情当场就变了。 她知道祁月仗着亲爹的宠爱,磨得他赫然双标的支持,跑来娱乐圈试水当明星,硬生生被亲爹捧成了流量小花,不久前还喜提商业巨鳄未婚夫,情场顺利事业有成,好不得意。 祁筠心道,自己运气就这么好,随便挑的剧组都是祁月内定要空降的,可把她给气笑了。 没错,祁月原来的名字是周月。 祁父之前宠她归宠,却没打算认她进户口本,所以祁月直到上位成贺赢霆未婚妻的前一天,才得以火速改了姓。 其中内幕不能外传,所以大众眼中的祁月还是周月,也不知道她对外怎么圆的,低调豪门千金的人设立得倒挺稳。 “晦气。”祁筠暗骂一声冤家路窄,拎包就要走人,却不想那两个八卦的妹子还在嘀咕。 “可是祁月昨天不是出事了么?热搜昨晚就出来了,只是后来被压了下去,网上的消息几乎全删了,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又爆料了一波,只要上个网就知道。” “噗噗噗,爆的那个料实在太可怕了,我还以为是假新文,看不出来呀。” “对啊,这么一说,她今天肯定没法来试镜了,以那位导演的脾气,说不准……如意的演员,会不会要换啊?” 祁筠:“嗯?” 祁月出事了,这个好消息她怎么不知道? 哦行吧,昨天事太多,今早冲太快,她都没来得及看微博消息。 祁筠重新坐下,拿出手机,争分夺秒刷了刷微博。 她没用原身的账号,自己新开的小号关注寥寥,内容约等于白板。祁筠刚准备搜索关键词周月,消息栏的小红点便抢了戏,原来她几天前随手发的微博下面,出现了一条评论。 “奇了怪了。”祁筠嘀咕着戳开,“居然有人能看到我的流水账叨叨,还闲得评论。” “霸总绿茶都爬开”:【混迹影视城第十天,大概是天天来领盒饭震撼了副导演,副导演说可以给我介绍试镜机会,顺带介绍男朋友……男朋友就算了!本人天煞孤星,命中没娃没男人。】 “老婆老婆回家了”回复“霸总绿茶都爬开”:【别这么说自己,怎么会没有,必须有!缘分万里来相会。】 祁筠:“呀。” 这位陌生网友回得很真情实感,人如其名,感情经历可能很幸福。 她也就随便发发,虽然没被热心网友安慰到,但感到一丝温暖是有的。 “霸总绿茶都爬开”回复“老婆老婆回家了”:【hhh只是暂时不想谈恋爱,谢谢安慰啦。】 祁筠正要转移回搜索栏,没想到手指一划拉,秒刷出新回复:【幸福往往就在身边,把握住机会,加油!】 “感觉是个很温柔的人啊。”祁筠感叹,对方语气有点一本正经,可能年龄比较大,在这儿聊上也是缘分。 她打了一个微笑的颜表情,刚按下回复,就听到工作人员叫道:“祁筠小姐,人来了吗?” 祁筠只能匆忙收好手机:“来了,我就是。” 第八章 试镜 祁筠试镜的顺序不算靠前,在她之前,有好几个女孩儿先进去了,但出来时都神色古怪,步伐飘忽,好似过程并不顺利。 剧组很认真,即使是选女五号也这么严谨,跟祁筠打听到的小道消息符合,顿时便多了些信心。 她在踏入那扇大门时,习惯性轻呼一口气,同时收敛了神色。 试镜厅的最前面坐着三个人,分别是导演和副导演,还有一个,貌似是投资方代表。 这位导演名叫岳军,人近中年,相貌比较普通,皮肤还晒得黢黑,唯独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活似嵌了两颗大灯泡。 岳军是个优秀的文艺片导演,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强迫症细节狂魔,战绩斐然,被他凶哭的浑水摸鱼演员不计其数。 他拍出来的片子却与本人相反,情感细腻动人,一帧一幕皆是艺术,仿若浅墨晕染的古韵水墨画,令观众回味无穷。 《凤女如意》不是他擅长的类型,本来岳军也不可能拍,接这部剧全是为钱所困。 他筹备的下部电影拖了半年没能开机,因为题材冷门没人看好,唯一愿意投资的金主爸爸要求贼多,岳军被逼无奈,只能屈服于投资方的附带要求,赶鸭子上架接了《凤女如意》。 这部剧还没开拍就很不顺利,岳军觉得不是自己的锅。 投资方乱塞人不说,空降来的女主角眼高于顶,昨天出了事,今天不打招呼就翘了试镜。 这边还没弄明白,好家伙,前投资方突然又被踹掉换了新的。新的这个倒是钱多爽快,但有点乱来,整了个代表放到试镜现场……简直乱套了。 综上所述,岳导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身周低气压浓郁,导致标题程度翻倍,眼神也犀利了一百倍。 前面进来的年轻女孩儿扛不住,试镜表演没撑过几分钟,就在岳导的压迫下乱了阵脚,最后面无血色地出去了。 “演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岳军发火,“表情呆滞,动作僵硬,演着演着还能忘词,来之前居然不记好台词,随便什么人都能挑来试镜?演员要是这个水平干脆别拍了!” 副导演脸皮抽了抽,开口劝道:“别急啊岳导,现在选的只是配角,对这种配角的要求确实不高……” “高!主角配角龙套都得高,大不了全部重新选过!” “哎哟那可要找不到人来演了,先别说了,再看看,我们再看看。” “行吧,再看看。”岳军喝了口水,想了想还没拿到的真爱电影的投资,不耐烦地忍了。 现在要选的角色虽然只是女五号,戏份很少,但在剧情里的地位很重要。 岳军对这个演员要求还极高:要美,要有独特气质,演技绝不能差,最好出场既是白月光,不然达不到效果。 符合标准的女演员不是没有,但要么没档期跑来打酱油,要么看不上片酬,更希望拍有逼格的电影镀金。 至于来试镜的其他人,要么气质不对要么感觉差了,美貌也不够,岳导这种强迫症看了,非常不满意。 副导演试图劝他要求放低点,别把拍电影的习惯带到电视剧来,那样太费时费力了,反正书改剧要的多是流量,观众图个爽,男帅女美就行了,配角凑合一下也没关系。 结果刚说完实话,又被岳军怼了:“别人凑合我就要凑合?谁规定的电视剧只能这么拍,砸我的招牌。” 副导演心说,那你别墨迹啊? 搞“文艺”的就是清高,倔得要死,像这种剧不都是为了赚钱么,请个零演技的漂亮明星来演最省事,还指望拍出个啥高端上档次的艺术品? 左边看看岳军,右边看看开玩笑似的“投资人代表”,副导演也挺不满。 投资人代表就是虚的,从试镜开始到现在,全程都在睡觉,没起到半点作用,偏偏这人的后台摆在这儿,只能供着。 “算了算了。” 他面上不显,干脆放弃挣扎闭上嘴,等着岳军继续磨蹭。 接着又来了四五个年轻女孩儿,结果无一例外很惨烈,有一个甚至被吓哭了。 岳军的脸色越来越黑,面子逐渐挂不住。他自觉要求已经很低了,居然还是没人能沾边。 可要他屈服就等于认输,岳军一咬牙,怎么都不甘心:“下一个。” 所有试镜者的资料都是一早准备好的,他随手翻到了下一个人的资料,先扫了一眼名字: 祁筠。 没人注意的细节是,在旁边睡了大半场的“投资人代表”动了一下,赶着扭动门把手进来坐起,就跟定了闹钟一般准时。 清亮的女声随即而来:“各位负责人好,我叫祁筠,试镜的角色是如月。” 岳军:“唔?” 单凭这个声音,岳导就忽然生起了期待。 抬头望去,还真不出所料,所有人眼中都深深地掠过惊艳。 祁筠本来就是个很有魅力的女性,不止是壳子。 当她来到正经场合做起正事,态度一认真,这股魅力还要加倍。 漂亮姑娘落落大方,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面对众人的视线丝毫不乱,怎么可能不让人好感度飞涨。 她眸光闪烁仿佛有点傲,但是没事,如月的人设就是这样,祁筠这般登场,活脱脱一个从剧本里走出来的如月公主。 岳军的眼睛微亮:好啊!这女孩儿不错,最妙的就是气质够足,不扭捏也不瑟缩,一举一动都很赏心悦目。 哪怕是够挑剔的岳军,第一眼都没从祁筠身上挑出毛病来。可是紧接着,岳军又皱起了眉。 第一印象很好,但问题就在于,这姑娘漂亮得过头了。 整个娱乐圈都找不出几个比她更好看、气质更出众的女明星,如果选上,很有可能压过女主角的风头。 而且,他眼睛尖,这个祁筠一看就是温室里的小娇花,演技能有多好,还真不好说。 岳军翻了翻她的资料,不出意料十分简洁,激动很快就淡了下去,语气也冷了:“嗯,话不多说,直接演一段试试吧,演哪段你自己挑。” “嗯,好的。” 祁筠听出了导演的冷淡,也不失望。 来之前拿到的剧情只有几张纸,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第九章 她不行 在《凤女如意》的故事里,如玉是凤族的前任圣女,同时,也是男主的母亲。 如玉身为圣女,却与魔族之主冷亦相爱,混沌之魔与纯洁圣灵的结合,为三界所不容。 两人不愿屈服,与天下相抗,直至最后也不曾放弃,甘愿携手为爱殉情,只留下一个混血的孩子。 主角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占据剧本的篇幅极少,仅是作为引子,出现在往事回忆里。高光的片段倒是很好挑,祁筠没有犹豫,打算演最后的殉情。 坐在前面的导演等人很快就看到,祁筠稍稍垂首了片刻,忽然抬起手,把自己披散的头发理了理,整齐地拨到背后。 如墨的长发覆肩,再抬眼时,她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最先出现在眼里是一颗火星,随后,黝黑的眸子便全部亮了起来。 高傲凤女昂首直视前方,漂亮的脖颈仿若永不曲折。这个简单的眼神看似无波无澜,却告诉所有人,哪怕前方是铜墙铁壁,她也要向前,撞得个粉身碎骨。 她往前踏出了一步。 “……!” 观者呼吸微窒,火好似烧到了自己身上,差点没能抵住这目光里的痛恨,直接被带入了戏里, 祁筠的情绪已经酝酿了出来,悲伤和愤慨及时到位,坐着看向她的活人成了背景板,不管他们在做什么,都影响不了—— 不对,好像有人在干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试镜的负责人中,有一个突兀的存在。 岳军等人都是成年人,唯独最右边矮下去一大截,坐着个小孩子。 小孩子腿短,只勉强露出了脑袋和半截脖子,但人家坐得端正,除开在室内戴墨镜的离奇操作,活脱脱一个认真工作的小大人,没人能质疑他的“专业素养”。 祁筠最开始就看到他了,当时以为是哪个负责人带了自家娃过来玩,虽然很奇怪,却没多想。 这孩子坐着半天没动,就像一个可爱团子。发出噪音的罪魁祸首,是他连支架一起放桌上的手机。 手机嗡嗡震动着,好像还在发出极小的人声,离得远的祁筠没听到: “宝贝真棒,不过镜头还是歪了一点,快往右偏偏,爸爸看不见了。” “宝贝,宝贝?陆宇悠,你听点爸爸的话行不行!” 小团子不动如山,也不知是假装没听见还是真没听见。 岳军等人愣了三秒钟,坐小团子旁边的副导演:“小朋友,你的手机……” 小团子伸出胳膊,直接把手机扣到了桌面,又是“啪!”的一声响。 大家:“……” 好尴尬啊,但是又不好跟小孩子一般计较,看为钱屈服的岳导脸都憋紫了。 祁筠嘴角抽了抽,那一步原有十分气势,现在也漏得只剩下一分了。 “暂停一下。”小团子这时候说话了。 也是怪事,他谁都没理,包括通过手机出声的谁谁,此时却主动搭理了对面隔了几米的祁筠:“对不起,我打搅到你了吗?” 祁筠:“不用暂停……没有的事,实在不好意思,我重新准备。” 小团子沉默了片刻:“那,你休息一会儿。” “没关系的。” 祁筠安抚性地一笑,并不会跟一个孩子生气。更何况这孩子瞧着可爱极了,声音软绵绵,听着特舒心,她对他第一印象很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一时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好了。” 岳导默念“资金”三百遍,终于扯出个不好看的微笑,“不要干扰表演了,祁筠你重新调整,然后继续吧。” 没错,现在还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深呼一口气,祁筠眸光微闪,强行让自己收心,竟是毫不拖泥带水地重新了入戏。 站在这里的,又变回了凤女如月。 而她的爱人就在前方。 于是,片刻后。 先前被打断思路的岳军回过神,忽然发出了错愕的惊呼:“咦?” 剧本上关于如玉冷亦殉情的戏份,只有很短一段话: 追兵即将寻到如玉与冷亦的隐居之处,如玉不愿再与冷亦,用可以燃烧一切的本命凤火点燃木屋,夫妻二人在烈火中共饮合卺酒,最后,同时消散于人世间。 细节很少,台词只有几句,演下来的几分钟,几乎全靠演员自己发挥。为了增添悲情和浓重的宿命感,与主角组相似的命运呼应,这一段重要但又很难演,所以岳军才会亲自坐镇选人。 祁筠一共看了四遍原著,细品了父母回忆杀无数次,即使走路也在揣摩如玉应有的情绪,这么认真,算是性格所致。 而当她揣摩情绪时,很容易就沉入了自己的想象: 幽深的山涧,紧邻着雪水积成的小湖边,有一座小木屋……木屋修得粗糙,很难看,因为这是冷亦没用法力亲手修的。 但难看归难看,拼凑起来的木板绝不漏风,如玉身上有伤,总是受不得寒。 屋内生着火,其实对如玉没用,可冷亦还是坚持让火燃着,摇曳的影子落到床边,罩住摇篮里的稚儿…… 绝美的女子斜靠在床头,盖着一层厚被,身体还是冰凉得吓人,她的心却有着滚烫的熨帖。 如今的温馨,曾经的如玉应该怎么都想象不到。她在族内寂寞地长大,他人只知她美貌非凡高不可攀,将要嫁给素未谋面的龙族太子,却不知她骨子里的火热与叛逆。 冷亦是魔族的王,世人都道他暴虐无度,只有如玉在偶然的初遇后,发现了魔的冰冷外表下,与她相似的炽热。 所以她逃了,与冷亦一起,不顾一切地抛弃了所有。他们来到人间,学做凡人,没有法力和争斗的世界是多么的新奇,过去全都丢在脑后,此时的所有,便仿若是梦。 现在,如玉最爱的人都在身边,痛苦全变成了摄魂的糖,再的磨难也只能被忽略。 祁筠毫无阻隔地将自己代入进去,变成了牢牢把守这段梦的如玉。 心中塞满了酸楚的甜意,她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并说出这次试演的第一句台词:“真想时间永远停在此刻,让我们无尽地相守。” “……” 没有人跟她对戏,所以此时没有回应,只有幻想里的“冷亦”接道:“即使时间不停,我们也能相守,到永远。” “可天下人都要阻止我们。” “那就杀尽天下人,除了你,苍生皆不重要。” “冷亦”的语气冰寒,深藏刺骨杀意,可不知为何,竟还漏出了一丝彷徨。 他刚将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此时回来,却没有像以前那般,快步走到病弱的女子身旁。只要靠近一点,女子的面色便会苍白一点,这让他的双脚被牢牢固定在原地,根本无法挪动。 天地不许他们相爱,所以诅咒降临,风族的本源之力与魔力势如水火,怎么都无法相融。 凤女散尽法力,魔也放弃了力量,即使如此,与凡人无异的如玉依然会受到魔力的侵蚀。 “如玉,别过来。” “我不要。” 可祁筠只往前走出一步,就摇晃着跌坐在地。 摔落时那沉闷的碰撞声,暗示她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半点没掺假,顿时就拉扯起旁观者的心。 岳军皱紧了眉,表情凝重:‘这个女娃……’ ‘不行。’ 第十章 小朋友,我们认识? 祁筠不知道导演心中对自己的评价。 “我不要。”她重复了一遍台词,字句被她咬在齿间,伴上渗血的执着一同研磨。 “他们用尽所有手段想让你我分开,最后不可能放过你,他们想让你死,把你挫骨扬灰,再逼迫我回归正途,从此再无自由。呵,正途……我偏不要。” 空气中维持了短暂的宁静,旁人却忘了呼吸。 祁筠低低地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比自然地重复:“可是,我能够活着?” ‘这个演技——’ 面上不显,实则对祁筠也没指望的副导演彻底惊了。 这才演了几分钟,祁筠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美貌最容易喧宾夺主。但映入他眼里的,不知何时已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女子。 美,却憔悴。憔悴,却孤傲得惊人。 如同烧到极限的柴木,每一寸经络形体都成了徒有架构的黑灰,一触即碎。 但谁也没想到,女子空洞的眼瞳反而亮得可怕。 这捧柴不愿屈服,竟以血肉为燃料,迸发出最后的激烈火花,并且火花迟迟没有熄灭,那光是决绝欣喜的光。 “没有你,独留我一人,又与死了何异。” 仿佛真有一个冷冽的男子,就在这里悲伤地注视着她。 “不要犹豫了,他们快来了。来吧,我想还和你再饮一杯酒。” 祁筠屈膝,缓缓改成了端坐。她的红裙变成如玉最爱的红嫁衣,她耐心且专注,等待冷亦向自己走来。 他真的来了,象征着那个决绝的决定就此达成,她嫣然一笑,刹那张扬的艳色盖过春日芳华。 祁筠虚抬起手,空无一物的指间夹着看不见的杯盏,同样看不见的凤火点燃了木屋,屋内的一切,包括旁若无人微笑着的男女,都被淹没在鲜红的烈焰中。 天地颠倒,山河崩裂,都盖不过两人眼中的彼此。 “砰。” 有个奇怪的声音插了进来,幸好周围人都入着戏,沉浸在心碎的悲伤中,没让怪声破坏掉气氛。 随即,如玻璃般脆弱的女子微笑,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 “相公,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寂静。 直到某一刻。 “砰咚!” “什么东西?” 不止祁筠吓了一跳,出戏出得飞快,其他人也是。 再一看原来是之前被扣住的手机滑了滑,不知道被谁的倒拐子撞出了桌沿,冷不防往地上砸了个响亮。 祁筠跪坐了半天膝盖有点痛,起身时却看不出来。 这段表演前面很完美,唯独尾巴那儿出了点差错,她把不爽掩盖住,重新带上明媚笑脸,鞠躬:“我的表演结束了,谢谢各位老师。” “嗯,不错,这简直……” “这么快——只过了几分钟啊,咳,差点忘了时间。” 试镜的负责人们对视一眼,皆露出震惊之色。这已经不单单是“不错”而已了,祁筠的表演效果简直超乎想象,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尤其是岳军,他执导多年,倒也不是没见过实力如此不俗的演员,但那些人无一是成名已久、经验丰富的影帝影后,跟面前的富家小姐情况不一样。 这个姑娘不是一般人,只有寥寥笔墨的如玉还限制了她的发挥,若是换一个发挥空间大的角色,她还能表现得更完美! 只一瞬间,深思熟虑一晃而过,岳军彻底做出了决定:“演技还有些粗糙,但共情能力和表现力不错,就你了。” 祁筠刚想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 岳军:“我的意思是,这个小配角就不用了,你直接来演女主角。” “我来……女主角?” “她,女主?!” 副导演刚喝了口水,此时差点没喷出来,祁筠更是无比惊讶:“这,非常感谢您的认可,但是,我……” 虽然是天大的白给机会砸到了头顶,祁筠其实不太想答应。 倒不是说她故作姿态,因为一下子能从女五号升级成女一号,就要假模假样推迟一下。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导演也太随便了,大概不是很靠谱——再加上原定的女主人选是祁月,跟讨厌的人沾边的东西拿到手里,她膈应。 然而岳军的脾气就是这样,拧巴起来没人劝得动:“还谦虚个啥,当我的眼睛瞎吗!以你的资质,完全没问题!” “等等岳导!女主还没说要换呢!”副导演一急, “剧本不看理解没有,一句话不说就能翘掉试镜,这种不敬业的演员,我的剧组要来也没用!” 岳军压根不给面子,他之前觉得不行,指的是让祁筠演如玉太浪费了,所以不行。 这姑娘好啊,直接演女主就不怕压戏,还能把一部定位不高的书改剧质量拉高一截。 岳军本来就看不上祁月,有祁筠一对比,顿时更看不上了。当然,他也不傻。 “祁月放弃了试镜,我就当她也不要这次机会了。” 岳军:“女主重新选过,我们不看别的,只看演技,谁都别把认真的投资方和观众当傻子——上面有说要指定演员吗?我反正没听到。” “哦!” 副导演终于懂了。 岳军好好说够鸡贼,怪不得不怕得罪人,背后的金主爸爸已经换了,以前定的女主不能算数,新的投资方代表就在旁边坐着呢。 岳军当下就客气地问了那位代表:“我认为按照实际选择比较合适,贵方没有意见吧?” 投资人代表安静了这么久,脑袋一栽一栽,让人以为他睡着了,此时终于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祁筠之前就对他颇为在意,能察觉到小团子一边抱着胳膊,另一边还在看自己演戏,全程都看了下来,看得还特别认真。 也是奇怪,她对这个小团子总有种莫名的关注,连他刚刚碰倒了手机,也是第一时间发现的。 祁筠还在心里说:‘什么大人这么乱来,哪有让小孩儿来旁观试镜的,还有你们问他的意见干嘛,没见他都累了吗?’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在心疼,紧张望去的眼神中,甚至带起了一丝不明显的埋怨。 小团子:“唔……” “我有意见。” “没意见是吧,我就知道大家都希望重视质量……呃,有意见?” “嗯,意见很大。”小团子像个小大人似的点头,在岳军等人呆滞的目光中,站起来,下巴微微昂起。 他说出了足够霸道歪屁股的台词:“她不是还没答应么?” “啊?” “她不愿意,我就不同意!” 话音落定。 顶着唰唰而来的“奇了怪了这又是什么发展”的视线,祁筠也很懵逼: ——小朋友,我们认识? 第十一章 绝对是这孩子的亲妈! 小团子虽然年龄小,突然杀出来搅局,但却不是岳导以为的那么好忽悠。 不管岳军怎么说,他都一副酷酷的模样,拒绝交涉,总之就是一句话咬死: “我觉得她演的非常棒,已经这么好了,为什么要换角色?你们欺负人。” 岳军:“当然是因为换了角色,我好你好大家好,对她也更好啊!” 小团子表示听懂了,但是:“她还没说想换。” “这种事还需要说吗,想也知道她肯定乐意极了,哪里会犹豫,对吧祁筠?” 祁筠:“呃。” 小团子幽幽道:“犹豫了。” 岳军:“……” 岳导想吐血,熊孩子果然不懂事,完全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被这么一打岔,他倒是耐心地换了劝说对象:“入行第一步作品就是改编剧女主,对你这种新人来说,只要能磨练称呼来,有的只有好处。” “我明白您的意思。”祁筠也在思索,“如果我错过这次机会,一定会后悔终生。” 岳军满意点头,马上就听到一声“可是”。 “就如您所说的,我才试着入行,侥幸得到您的认可,结果毫无准备,冷不防就愣了。而且女主角和女五号要求不一样,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有,就怕给剧组添麻烦……” 小姑娘表情还是很乖巧,话说得客客气气头头是道,但岳军一听就笑了,别看言辞委婉,她是在担心里面有坑呢。 换成别的新人,听说大导演要钦点自己当女主,估计当场就喜极而泣急着签合同了。 祁筠就不,她不想得罪人,却也清楚便宜没那么好占。 也不是非要无视别人的好意,她刚才已经改了想法。岳军和小团子的互动说明,岳导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独断归独断,但连小孩儿都能尊重,本性应该不错。 只不过,她现在毫无根底,要是刚起头就风头大盛,背后有人眼红使绊子,她自己很难挡得住。 “所以,实在很抱……” “真是的,我还以为多大事儿。” 岳导大手一挥:“我的剧组没有乱七八糟的名堂,所有人都必须认真演戏,认真工作,不搞那些虚的,我看着烦。只要你有信心做个好演员,就能好好留下,还有别的意见没?” 祁筠面露惊色,只觉中年男人的目光锐利如锋刃,落到身上,似要将她的所有想法都看穿。 然而,她没有那么容易被看穿就是了。 “……” 被晾到一旁的副导演人已经麻了,原因如上。 一个颇有逼格的知名导演,跟一个都没正式进娱乐圈的小姑娘你来我回,非要这个女主角不可,简直要疯了。 岳导特自信,那小姑娘更自信: “演不演?” “演。” “那就解决了,早这么干脆多好。你先回去休息两天,之后合同发去你们公司……哦你没有公司,合同就直接在这儿签吧。” “好的。”祁筠此时再笑,就不是最开始的礼节性微笑了,标准的露齿,能看到与嫩脸不搭的虎牙尖尖。 副导演终于有机会说出一句台词:“你出门右拐,会有人带你去签字……” “不用。” 又有谁冷不防地出声:“我这里有,可以签我这个。” 祁筠:“?” 岳军和副导演:“?” 他们三个亲眼看见,小团子往桌子下面扒拉扒拉,抽出了一份热腾腾的合同。 “……小朋友,这是什么?” “合同。” “我知道是合同,问题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岳军拿过合同翻了翻,结果立马瞳孔地震。 祁筠也走过来,把合同接来看。她穿越前上大学读的外语系,对合同里的各种细节不是很了解。但即便如此,她这一看,关键内容理解起来却是毫无压力。 因为里面的内容,是个人看了都得沉默,然后立马板上钉钉: ——好哇,签合同的人绝对是关系户! 合同上给出的片酬,对新人来说高得恐怖,许多出名演员接一次剧,可能都够不上这个数。 除此,身为演员的甲方可以享受诸多福利,签约即可免费得到高价保险,天热了有冰饮料,天冷了有热奶茶,饿了报销外卖……总之想要啥啥都有,想不到的还有。 更过分的是,日后等剧上映,爆了主演能有分成,扑了无事发生,开心就好。 祁筠:“……我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 要不是清楚绝不可能,她差点以为合同是她亲爹给的。 岳军也觉得这合同有问题,多半是金主爸爸的儿子随便乱打的,但这不妨碍他刚才眼睛酸出柠檬。 之所以说新入场的投资爸爸有钱,就因为那边直接找到作者,用三倍违约金翘来了版权,所有资金人家老板一手包圆。 老板表示剧组原定人员他基本不干涉,岳军这个导演没被换,除了说好的酬劳外,老板还答应如果剧火了,另有丰厚辛苦费——都这样了也没说给他分成呢! 深呼吸,岳导忍住酸:“合同不是拿来玩的东西,知道吗小朋友?” 谁料此小朋友非普通牌小朋友,人镇定得很,逻辑无比清晰:“我父亲说了,我可以选一个我最喜欢的演员,把这份合同给她签。” “…………” 这下导演二人组和祁筠再度沉默了。 “直说吧,你是不是他妈他姐他三代内的亲戚,隐藏身份来玩的。”岳导深沉的话音响起。 祁筠差点被噎到:“不是!” “真的?” “真的。”祁筠用同样深沉的眼神表示自己的清白,“您信我,我真不认识这位——小朋友。” 岳军:“哦,我信。” 他是不是真的信了,天知道。 总之,岳导再次出马,面对自信满满的熊孩子:“小朋友,如果是你爸爸的意思,那这份合同该怎么签怎么签,我做不了主。” 小团子嘴角肉眼可见地上扬,很高兴——但是为什么又要看她?! 岳军:“只不过啊……合同上有删改,这总是你自己写上去的吧?改了就不作数,只能问过你爸爸的意见。” 对,合同上面有几道稚嫩的字迹,恰好是把原定的恐怖片酬划掉,重新写上了…… 翻三倍的数。 小团子很早熟,但显然没想到自己改了数的合同不能签:“这样吗?” “千真万确。” “没骗我?” “骗你就让我扑到死!” 小团子:“……” 他似乎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正在三人松口气时,小团子抬头,紧盯着祁筠:“我回去叫父亲重新打印一份!你,你等我哦。” “不要签别的!” 祁筠看他小嘴嘟起,嗓音隐约有点哽咽,心又莫名其妙揪起:“好好好,我就签你准备的合同,宝贝别哭好不好?” “没哭。” “好好好,没哭没哭,墨镜挡住了……不能摘?好吧我们不摘不摘哦。” 她被迫哄起了小孩儿,完美错过岳导“果然有情况”的犀利眼神。 ——悟了,这动作这表情。做不了假,亲妈无误。 ——啥?年龄对不上? 那就……后妈吧! 第十二章 下次,还能不能见到你呀 好不容易哄完了孩子,祁筠心很累。 今天,一定是她与人类幼崽接触时间最长的一天。 也不是说痛苦,就是累,毕竟心脏时不时来个缺氧抽搐,身体素质再好都受不了。 她本来还很担心,岳导看到她那么自然地哄孩子,难免会多想,但看着似乎是她自己想多了。 岳军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耽误了时间也没事,只叮嘱她搞定合同后会有工作人员联系,到时候准时来剧组报道。 “我知道了,谢谢您。”祁筠稍稍放心,带着不知怎么还在的不祥预感告辞了。 她刚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背后突然多了一个小人儿。 小团子居然跟了上来:“我回去找父亲。” 也太急了。祁筠虽然不觉得他能成功,还是笑道:“嗯,那我们一起出去吧。” 小团子抬起左手胳膊,就这样保持不动。 祁筠反应了一秒,才连忙伸出右手,拉住了那只小手掌。 小团子满意地靠近她,就像经常这么做一样,看不出丝毫勉强和不习惯。他还将祁筠的手指捏得很紧,仿佛握住了之后,就不舍得放开了。 祁筠心中闪过一丝怪异,可又不知从何而来。 她推开门,牵着小团子走出去。 不少来试镜的女演员还等在外面,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此时听到动静望来,就见那个磨蹭的女人终于出来了…… “哪来的小孩子?” 祁筠脸色苍白(累的),精神萎靡(还是累的),这幅样子摆明了是受到沉重打击,试镜肯定没过。 不过她进去的时候一个人,出来的时候,怎么就变两个人了? 这个疑问注定得不到解答,下一个进去试镜的是陆青。 陆青见她一副惨白落魄(?)的可怜模样,从祁筠身边走过时,没掩饰,她就是不屑地笑了。 “还笑,鼻子都歪了。” “怎么可……喂!你说什么!” 陆青下意识摸鼻,摸到一半反应过来,娇美的脸蛋顿时铁青。 “呵。”祁筠才是很不屑,无视眼睛冒火的陆青和一干路人,自己牵着小团子走了。 两人走到这栋办公楼的门口,祁筠结束了面试还有事,小团子应该是回家,门口已经有辆豪车在等着。 祁筠问清楚是不是这辆车后,将小团子送到车门边儿,顺带把车门给他拉开。 “我就送到这里啦,小朋友,安心回家吧,下次再见哦。” “下次——还能再见吗?” “哎?”祁筠微愣,眼前透过还未合拢的车门,看到了大半身影没入影子里的男孩儿。 他还拉着她没松手,语气是没来由地急切。 “我想问……之后还能不能见到你呀。”小团子迟疑着说。 就在刚才,他摘掉了耍酷的儿童墨镜,干巴巴地望着这边,正与她对上了视线。 黑亮的大眼睛镶嵌在圆嘟嘟的脸蛋上,小团子生得白净乖巧又可爱,对所有年龄段的女人通杀,没人逃得开,包括祁筠。 他的五官有点眼熟,可她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相像的。 祁筠自觉冷硬的心被唐突戳了一下,赶紧隔空对他笑了笑:“肯定会见面,我要签你带来的合同,还要拍戏呀。” 笑完,她就莫名发现小团子眼圈泛起了红。 坐在车内的小小身影独立出来,漆黑的眸子无言望着她,像是在倾述着什么。 绝不是单纯的注视,那是看到了无比在意、无比想念的人的眼神。 “怎么……” 祁筠呆住,更加莫名的滋味弥漫全身。她说不出自己为何会感到揪心,仿佛被那双眼蕴含的情绪感染了。 就像是,她明明还活着,却自然而然出现在了陌生人的缅怀里。 可那是为什么?一时窥不见全貌,只觉得沉重。她的确不认识这个孩子,如果是悲伤,那又如何而来? 在祁筠下意识想开口询问时,被堵在后面的车按了两下喇叭,她赶忙松手,笑着说了第二遍再见后,将车门关上。 豪车开远了,原地只剩祁筠一人。被冷风吹了吹,她人清醒多了。 祁筠:“……唉。” 刚才的事情就当是错觉吧,本来就很奇怪。 “好吧,比想象的顺利,刚好可以早点回去睡觉……” “哦,差点忘了,还得重新找房子。” 只能四处奔波的倒霉人按了按头,仰天长叹:“真是,烦死了!” ***** 试镜进行的老地方,陆青刚结束她的表演。 “嗯。”副导演点头,对岳军道:“她也不错,看得出来来之前下过功夫。” 岳军沉吟,看不出心情如何:“和之前的对比起来,确实要好上不少。” 岳军打算后面没有更好的人选,就定她演女二号了。 但陆青紧接着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请问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尝试我认为能诠释得更好的角色。” 岳军挑眉:“哪个角色?” 陆青自信昂然:“如意。” 陆青是有骄傲的资本的,她的演技不说太好,但也不差,有许多提升的空间,外表形象挺不错,还有点粉丝基础。 踢开周月,这个女主角就应该给她。 “!” 然而,好像都被意外到了,岳军当下就和副导演对视了一眼。 陆青的疑惑刚上心头,岳军就道:“很遗憾,女主如意的演员人选已经定下了。” 陆青错愕:“周月不是已经……” “谁说是周月。”岳军打断她,“就在刚刚,我们试镜决定的,那个人选很完美,不需要再选了。” “怎么可能比我更合适!”陆青没忍住脱口而出,脸色阴沉得可怕。 岳军却不跟她多解释:“我只问问就清楚了。就说原著小说里,女主和男主初遇是第几章?你刚刚试验的女二在那一章登场?” 陆青:“……” 她说不出来,因为她压根没看过原著。 只是演戏而已,到时候都有剧本,为什么还要看原著? “这就是区别。”岳军摇头。 这个摇头,就是无形地做了比较,而陆青显然惨败给了另一个人。 陆青的笑容凝固在唇边,仿佛在大冬天被淋了一桶冷水,脸上又青又紫。 是谁,谁又抢走了她的位置?! 恨意涌上心头,不报复回来,她咽不下这口气! 第十三章 暗巷危机 “——阿嚏!” 祁筠莫名打了个喷嚏。 “没感冒啊,难不成有人在背后咒我。啧,也不奇怪,最近倒霉都倒一起去了。” 今天内寻找合适出租房失败,她累得要死,坐地铁回家时已临近傍晚,脑袋差点撞到身旁人的肩上。 合心意的房子不好找,再加上她着急,最好立马就能搬家,这么一来就更不好找了。 急了不行,但是又不能不急,她今晚就准备出去住旅店了,生怕还留在那儿的话,某些不可估量的神经病还要找上门。 想到无论如何,现在这房子交的违约金都只能丢了,祁筠就肉疼得要死,顺带在心里又把贺赢霆骂上了一百遍。 现在祁筠的个人资产只有:原身留下的不多的银行卡余额,零星几件的奢侈品牌包包,不值钱的笔记本书籍若干。 急匆匆赶回家的路上,祁筠一直在思考怎么解决危机。 她需要钱,非常需要,还必须是一笔巨款。 虽然知道更快来钱的办法,但出于她的自尊——或者固执,她完全没想过要去尝试。 “演戏吧,先演戏吧。”祁筠安慰自己,“这次不是得到很好的机会了吗?” “万一立马就火了呢,火了就不用担心了,好像也不用担心,那个合同上说要给买保险——不行,我不能被蛊惑!” “就算最后真没有……也不亏,我赚大了。” 祁筠拍了拍脸,还没走出几步,动作却突然打住,目光向侧边微斜,才显露轻松的脸色又变了变。 她顶着夜间温度骤降的寒风,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 天已经黑透了。 然后,为了节约钱,房子没选好的弊端就暴露了出来。 她住的居民小区是个老小区,藏在这条街的深处,附近鱼龙混杂,到处是路灯照不到的巷子,街头拉满吵吵嚷嚷的大排档。 祁筠还没走到小区大门外最热闹的地方,就被路边吃酒的醉汉跟上了。 她发现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留意到,有零碎的脚步声,吊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还不止一个人。 小巷子里的路灯消极怠工,让本就狭窄的弯道被影子一拉,拖得更长。 隐约能听到进来的巷口还在吵闹,大排档营业得正热闹,一大群人热火朝天地喝酒,这股热闹却没延伸到黑暗里来,反而把窸窣之声尽数盖住。 祁筠又是太心急了,平时晚上很少出门,没注意周围环境这么混乱,才大着胆子走了这条捷径,没想到因此惹上了麻烦。 她走快,脚步声也快,她放慢,脚步声非但不慢,反而更快了。祁筠甚至听到了男人醉醺醺的笑声,离自己已经没有多远。 “踏、踏、踏。”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在暗处回荡,祁筠的呼吸略显加重,提着包的右手逐渐僵硬,背脊像是扎满了刺,稍碰便带出一片寒意。 ‘没办法跟他们硬碰硬,越是紧张越不能慌,好,就这样……’ ‘快了,只剩下一小段路,马上就能出去了。’ 祁筠的眉头紧锁,不知何时咬住了下唇。 在原著小说里,原主跟霸道总裁纠缠的过程中,作者为了推动剧情发展,硬是时不时穿插几个狗血事件,让可怜无助的女主陷入危机。 原主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只要落单就会遇到麻烦,调戏骚扰险些失身挨个来,每次都要等到绝望的关键时刻,才会被如天神降临的男主救下。 祁筠想不到自己都穿来了,还要继承这个倒霉体质,第一次狗血事件刚侥幸度过,这么快就来了第二次,或许是第三次? 原主面对这种事,只会哭泣求救,而祁筠永远不会。 她警惕着后方的动静,神经越发紧绷。可随着出口的显现,她却没能松下一口气。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出口那边居然没有灯光,笼着一片不安的漆黑。 祁筠心头咯噔一声,身后的脚步声竟也一下子拉近,腥臭的酒气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美女,这么着急去、去哪儿呢,让你等等,陪哥几个喝、喝酒……” “滚开!” 祁筠拽紧包,避开从后面伸来要抓自己的手,表情难看至极。 “哟,挺有脾气啊,哥喜欢。” 几个醉汉勾肩搭背,痞里痞气地大笑起来,扫到祁筠身上的目光浑浊不堪,让她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先前看着身材好,这会儿一看,嗝,脸蛋更好看,电视上那些什么大、大明星——都没这么漂亮吧。” “我记得!那可差远了,我大龙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嘿、嘿嘿。” 就算光线太暗,祁筠的面容朦胧了几层,那也是说不出的美。 大美人儿沉默时美如画,生气时眸光流转更显鲜活,身材更是曼妙,露出的肌肤白得发亮。 醉汉们都看呆了,半晌才打破不敢亵渎美人的畏惧感,找回语言功能,还想凑得更近:“美女,别害羞啊。” 却不想大美人儿冷冷一笑,突然来了一声:“岚娅街道,正对着民心副食店的小巷子。” 醉汉们:“?” 祁筠直接举起手机,屏幕显示早已经拨通了号,正是110:“反正我报警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报……警……” 醉汉几人反应了十几秒,酒醒了,眼睛顿时瞪得滚圆:“请你喝个酒而已,你他娘的敢报警?!” 这一张嘴,酒气喷得更厉害,醉汉狰狞的脸分外吓人。祁筠似是没被唬住,面上全然不显怯色:“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还想干嘛?” 只要是怕麻烦的,到了这一步,也该被她吓跑了。然而三个醉汉里,偏偏有个醉意上头便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子。 “奶奶的!” 混子一把推开试图拦他的兄弟:“老子偏偏不怕,警察还没来呢,你,给老子过来——” 祁筠心下一紧,匆匆往后退,结果鞋跟踩上台阶边缘。 眼看着她滑了一下,耽误的这秒钟,导致身后抓来的那只大手距离她,只差一点! 第十四章 陆先生的笑容凝固了 “——滴滴!!!” 就在关键时刻,突来的尖鸣震得所有人耳膜发疼。 随即,亮眼光柱破开黑夜,势不可挡地落到祁筠身前。 祁筠顺势避开了袭击,按住台阶站稳的第一时间,便是反手一下,颇重的挎包连着背带抽到混子脸上:“赶紧滚蛋!” “嗷嗷!!” 趁着嘹亮的惨叫响彻天际,她毫不犹豫反身,往灯光的来源跑。 照过来的光源是车灯,不知何时来了一辆车,刚好停在了巷口。 来得实在太巧了,祁筠不管别的,此时由衷感谢这辆车。 她冲到车前,还没能看清眼前的全貌,就因为光线太亮,不得已闭了一瞬的眼,从而不小心撞到了谁。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有人在后面追……啊!” “这个时候,不用说道歉。” “你是——” 不一样的气息冲散酒味,来到了鼻尖,是淡淡的冷香。初闻时如阳光般温和,转瞬便肆虐起了风雪的凌冽。 祁筠刚抬头,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握住。 男人顺势将她轻带到身后,动作快得肉眼几乎看不清。 只听得一声闷响,追到跟前的混子“哎哟”大叫,增个人倒飞出去,竟是被踹下了几层台阶,砰砰咚咚滚出老远。 砰咚! 血肉结结实实地遭受抨击,巨响过后,尘埃落定。 祁筠:“……” 男人冲呆住的她一笑,松开手,又恢复了文质彬彬的模样:“一般情况下,我都不会亲自动手——嗯,动脚也算。 装的,但是没用,祁筠已经深知他的本性了。 “……你的西裤没开裂,质量可真好。” “哦。那是因为我在抬腿之前,悄悄提了提裤子。”陆星宇不在意祁筠话里的刺,故意开了个玩笑。 今晚登场的陆先生与昨天相比,看似没什么不同,也就是换了一套西服,依旧英俊潇洒。 黑巷和泥水洼并肩齐上,立大功的车灯还在身后,然而都挡不住他的光芒万丈。 一见是他,祁筠心中的感激升到半路,顿时卡住上不去下不来。 不是她不领情,每次都是陆星宇,每次也都是他准时出现为她解围,简直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这人还老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祁筠没法不警惕。 陆星宇应是知道她的想法。 挡了那一下后,他略退半步,与她保持距离,这点倒是很自觉:“我只是发现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有点担心,才想着在这儿等你。” “你想说,这是巧合?” “当然,巧合——” 陆星宇斩钉截铁,直到在祁筠的审视下,面部不改色地滑了最后一个音,“不全是。” “我也是猜测,你一累性子就会急,说不定赶着回家,不想在外面吃饭,就往这条路走了……” “哎哟、哎哟——” “打人啦!血血血血……救命啊!打打打死人啦!” 陆星宇顿了顿,背景改为他带来的保镖浩浩荡荡一拥而来,按倒那三个倒霉蛋醉鬼。出于人道主义,还有人为倒地不起的混子叫了救护车。 “唉,哪有这么夸张,明明我都没用力。”陆星宇表示不是自己的锅。 祁筠面无表情:“呵呵。” 她累了,不想跟闲杂人等纠缠。 可显然,始作俑者的男人不这么认为。 似是看出祁筠打算冷漠离开,帅气逼人的陆姓总裁低下脑袋,一秒委屈巴巴:“这里黑漆漆的,好危险,我担心你害怕,我们到外面去说好不好?” 祁筠:“……?” 祁筠险些气笑:“陆先生排场那么大,揍人时的气势那么足,也不像会害怕的样子啊。” “好说。”陆星宇都不用暗示,他那些神出鬼没的保镖捎上混混们,在三秒内全部清场消失。 “嘎——嘎嘎!” 藏在树上的鸟嘎呱叫了两声,才让此情此景不显得太凄凉。 陆星宇说:“没事,有你在,我就有安全感了。嗯,筠——咳咳,祁小姐,别走这么快。” “好歹我也路见不平提脚相助了,不是吗?” 祁筠猛地踏了一下地面,高跟鞋的鞋跟在倒映的小光圈上狠狠摩擦。 “是我太没礼貌了,陆先生,还请您原谅。”她扭头,微笑,“是不是要我报答您呀?” 陆星宇神情凝重:“不用,这叫做分内之事。” 祁筠:“不,今天一定请让我感·谢·您一下。” 如此客气如此温柔,突然间有点不像她了——陆先生微微睁大的眼睛是这么说的。 反常即有妖,这是明晃晃的暗示:没错,就是有诈,你敢不敢来? 陆星宇唇角勾起:“那我就不客气了,祁小姐的心意,我哪能错过。” “好的。”祁筠甩甩头发,笑得自然,里面却藏着使坏的狡黠。 “不过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回家一趟,陆先生如果不忙,可能得等我一会儿了。” “没关系,今晚我有时间。” 祁筠心说,好,就等你这句话。 她先回了家,全程安全再无变故。 祁筠利落地收拾好私人物品,便出来锁上了门。时间不长,也就一个多小时。 陆星宇一直坐在沙发喝茶,直到跟着她走出来,脸上都没见不耐烦。 他要帮忙拖行李箱,祁筠没让,自己拉着箱子到小区门口打车。 陆星宇看着停在面前的出租车,眼角余光里还有一辆属于他的高奢座驾,眉毛挑了挑。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绕到出租车后面,伸手将祁筠正在费力抬的行李箱托起,轻轻往前一送,行李箱就安稳地落进了后备箱。 “谢谢。” 祁筠说完,陆星宇这次没有接话,只给她拉开车门,自己坐到副驾驶座去。 生气了? 脾气果然也不怎么样。 一路无言。 祁筠定的旅店在另一个区,过去又是半个多小时。 等她把杂事全部搞定,历时两小时,刚好十一点半。 都这么折腾了,祁筠以为陆星宇这个大少风范的有钱人,最多在一个小时的时候,就该发飙装不下去,没想到他硬是等下来了,同时充当沉默寡言的免费劳工。 “……”祁筠居然有点良心不安。 但在男人路灯下回首,露出皮卡皮卡自带万丈光芒的轻浮笑脸时,她的心又硬了。 “陆先生久等了,饿了吗?我请你吃饭。” 陆星宇:“好啊,吃什么呢?我都没问题,随你。” “明白了。” 祁筠将他带到路边的火锅串串大排档,在最喧哗拥挤的位置,点了最油腻的牛油火锅。 陆星宇的笑容凝固了。 第十五章 我改过姓 路边火锅串串店是正装和香水的天敌。 罪魁祸首是到处飞的油星、沾上一晚散不掉的味儿、四周动作不雅的食客。 祁筠找到的这家店也很偏僻,但跟她被跟踪的大排档附近不一样,小巷子越往里走灯越亮,人越多,还没有走近,就听到吵得脑壳痛的嚷嚷。 “这家上过美食推荐榜的榜首,住的地方刚好在附近,我就想来试试了。” 她即使心里已经快笑死了,面上也要装得一本正经:“就吃这个怎么样,嗯?陆先生?啊您要是不喜欢,我们现在就换一家。” 陆星宇:“你想吃,那就不用换。” “毕竟是我请你吃饭,你要是不吃火锅,换别的就行了。” “没关系。” 陆先生笑得温润如风,并脱下了他的西装外套。 看起来并无不妥,甚至他进店的脚步都没有半点犹豫…… 就是过于沉稳了。 脱外套的速度,比较初见时那潇洒一手,慢了大约有三倍。 他走得也慢,脚下踩过的是针尖蒲城的陷阱,而目标所在地又是刀山火海,纵是英勇无畏,也硬是无声中挥洒出几分悲壮。 仿佛在背上刻了几个大字: ——我是自愿去吃的,真的。 祁筠:“等等!” 她的肩膀离奇地耸动了几下,再抬眼时表情也很严肃。 前面所说的油星气味和打赤膊的斗酒大叔,都是火锅店内的日常一景。所以,当并不日常的陆总裁出现时,四周似乎寂静了十秒钟。 “…………” 门口剥毛豆的大爷眯眼,停住了手。才跑完生意的几个业务员停止打嗝,下意识看向来人的西服全套和反光的腕表。行酒令刚喊道“棒棒”,“鸡”就卡在了张大的嘴边。 没办法,陆星宇太不像会出现在火锅店的人了。 他穿的这一身应该去豪门酒宴,从头到脚总价值不止百万。关键是这人站在门口还没进来,就面无表情往里看,那眼神,那气场,也是绝了。 仿佛随时可能冒出一群人,恭敬地给他开路,旁边再来一人给他打伞递烟。 “……哇!!” 学生模样的女生们在角落里尖叫,捂住脸脑袋碰脑袋:“啊啊啊啊看门口那个帅哥!完了完了快刷刷微博,看看是不是有综艺节目要来这里拍?” 无形的屏障总算被打破,陆总轻叹口气,从背后让进来一个人。 路人们见没有摄像机也没有节目组,失望地“切”了一声,重新各自吃各自的去了。 祁筠和一切正常(大概)的陆星宇坐到墙边去,坐哪儿都吵,区别不大,只是这边空一点,不怕和陌生人后背贴后背。 陆星宇没看菜单,直接点了锅底:“红汤中辣。” “还是鸳鸯吧。”祁筠说,“清汤能烫烫素菜,素菜放红汤太油腻。” “都行。” 祁筠接着让陆星宇来点菜,她自己没点,只是看着陆星宇明明不像对火锅店很熟的样子,点锅底和菜时唰唰快得很,心说他不会选也不选一列全勾了吧。 陆星宇点完,她拿过菜单看了一眼:“……” 意外地很正常,荤素搭配,数量也适中。 而很巧的是,点上的全是她喜欢的菜,甚至回到刚才,连红汤中辣都是她的口味。 真的是巧合? 等了许久,装满橘红牛油的大铁锅才上桌,菜还得分批上,两人干脆边吃边聊。 许是因为回到了相对熟悉的环境,祁筠现在面对陆星宇,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 “外面精装修的火锅店,比如开在景区旁边那些,别管店里打的旗号有多‘正宗’,反正就是不正宗,大多不如小巷子小路边的店味道好,我从不去大店里吃。” 她烫了一块毛肚:“当然了,陆先生要是吃过,我们吃的肯定不一样,真正的高级餐厅什么都能弄出来。” “我以前很少吃这类……嗯,便捷的辛辣食品。”陆星宇夹起一片白菜,精准地摁进了清汤。 他的手抬得很高,轻放轻移,油绝对捡不到衣袖。此后,两眼一直在注视那片在气泡中扑腾的菜叶,完美掐算白菜熟透的时间。 祁筠观察到这里,确定了自己猜的没错,陆星宇不吃辣,却非要点个红油辣锅来委屈自己。 他真·总裁的身份她也信了,不是谁吃个火锅都能这么优雅,没必要折腾半天,就为了骗她。 所以,越是了解就越是无法理解。 他图什么呢? 祁筠还有个坏毛病,只要没什么要事,她随时可以陷入自己的世界,钻牛角尖也要把烦恼的问题理顺。 ‘先做假设,假如陆星宇对我没有恶意的前提成立,那么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不,原身的身上,有他看得上的东西么?’ ‘我才穿来一个月不到,还没有建立任何的人际关系,所以,应该是原身的原因。’ ‘说不定是书里没写出来的设定,这位也是个霸总,男主或者男二的标配啊……实在不行,还有反派?’ 这个设定有点意思,还真有狗血文那味儿。 比如小时候与女主约定终身,二十年后回国发现心上人被抢的总裁二号,刚出场就大气殴打男主贺赢庭,并霸道申明“女人,你必须是我未来的妻子”之类的…… 祁筠觉得自己真相了,只可惜原著几千章,她压根没看完,不能直接实锤,只依稀记得里面有个痴心女主的病娇黑化反派。 但照这样联想,就说得通了! 闪亮亮的陆总裁,大概就是男女主爱情路上的拦路虎,男主命里的宿敌,所以人帅有钱事事皆猛,上来就喊女主未来老婆。 牛逼如他,伪造个户口本照片亲子鉴定分分钟的事,换种方式强取豪夺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bug的男人,只能是—— “陆先生,您是不是见过我?我指的是……以前。” “对啊。” 陆星宇回得纯良:“很久以前,我就遇到你了。” 祁筠镇定下来,试探道:“我们那时候,难道有过什么约定?” “有的。” “还真有?” 陆星宇含笑,黑眸中的深邃似将她吞没:“是一生的誓约。” “……” “那你最开始跟我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些文件资料……” “我太急着想让你知道了,对不起。” 祁筠:“!” 悟了,完全地悟了! 她悟得太快,以至于没发觉,陆先生压根没说清楚,“以前”到底是谁的以前。 他也没否认某些资料的真实性。 祁筠只是单方面被猜到的“真相”震撼: ——是你!危险级别远超贺赢庭的反派大boss! “不对,那个反……嗯,我记得的那个人,不是姓林吗?” 陆星宇:“……” 只沉默了半秒。 陆先生脸不红心不跳:“我改过姓。” 第十六章 爸爸把妈妈弄丢了 对祁筠而言,“曾经姓林”的陆先生,比突然出现自称是她未来老公的陆先生,要好接受得多。 虽然这说明陆星宇是反派boss,但是,祁筠因此对他放心了不少。 她边烫火锅边拼命回忆,boss是什么设定来着? 似乎是被男女主在一起刺激了,专门跟男主对着干,还黑化抢走过女主,疑似有点精神疾病,反正就是这些套路。 这么一想,问题不大。 祁筠现在压根没想跟男主搅合到一起,巴不得离男主越远越好,也就没可能刺激到boss了……啥? 精神疾病?! 她震撼了足足几分钟,才定心,找回了语言。 “我丢掉了很多记忆,以前的事情基本上都不记得了。” 祁筠撤掉不自然,正色道:“陆先生,之前我没想起来,对你的态度不太好,这里我再对你道歉。” 你可千万别记仇黑化了,也别情绪激动。 “怎么说呢,小时候不懂事,我已经变得你都不认识了吧,所以,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吗?” 壳子里都换芯了,一番情意交给她,不就错付了么。 祁筠一口气说下来,还打不住,她精神奕奕还能继续。 然而,话刚起头,一双筷子伸过来,将一片煮好的白菜放进她的油碟里。 “你的毛肚烫老了,我已经夹走了。”陆星宇善意提醒,“这个冷冷再吃。” 祁筠:“……啊,毛肚。” 烫过头的毛肚又老又硬,祁筠把它丢进锅里忘了管,此时却是进了陆先生干干净净的碗,抹上了一片油花花。 祁筠:“不是,重点您听见了吗?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不同,以前的约定,与现在的你无关。” “嗯,对……”为什么感觉陆星宇的眼神怪怪的,语气也很奇怪? “对于无意带给你的压力,我深刻反省过了,以后不会再擅自打扰你了。” 他居然道了歉,而且,是承认之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是编出来骗她的了? 祁筠忽然又悟了,他的精神疾病极有可能是臆想症。 她正在心中恍然又叹惋,就见陆星宇轻轻将筷子摆在碗上,朝着她笑:“我的眼里,只看得见现在进行时的你。” “……!” 祁筠的心脏不争气地静止一瞬,其后心律不齐地一阵狂跳。 才勉强放下提防,她就被蛊到了! 都怪这男人长得犯规,笑起来那双眼更犯规,像是黑眸望尽了山河颠倒岁月轮转,只装着她这一点始终不变。 陆先生以一人之力,将嘈杂的背景化为华美的厅殿,亦或是灿烂的星河之间。 ——明明一直神出鬼没,还有不稳定的精神疾病! “也请不要突然说惹人误会的话。” “对不起,久别重逢,我太激动了。” 祁筠微微侧目:“……吃饭!还有这么多菜要吃呢。” 说完,他一口啃掉了白菜,苦兮兮却不好表现。 祁筠无辣不欢,清汤煮素菜明明是托词,却还是孽力回返到自己身上。 陆星宇继续往清汤里放菜,偶尔夹两筷子红汤,吃得勉勉强强,可怜兮兮,指不定心里有多不习惯。 尤其是当祁筠往红汤里扒拉香菜丸子时,十几颗丸子往下落,不一会儿就飘散在红油里,男人盯着那些丸子跳水,表情上的僵硬彻底掩饰不住。 好,现在祁筠良心不安了。 不管反派和骗她的身份,陆星宇救了她几次,她以德报怨不说,还想着看热闹——祁筠,你怎么这么苛责一个“病人”,简直没良心! “吃太辣不舒服,剩下的菜都煮清汤吧,然后再点几个菜。”祁筠招呼店员另上了几份肉菜,陆星宇阻止也没用,她就这么固执。 她心头的怜爱大爆发,还给陆星宇烫毛肚烫鸭肠,什么“七上八下”讲得头头是道,陆星宇听得也很认真,时不时好学生似的举一反三,很快就没有方才的失态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吃完了。 祁筠在老板莫名敌视的眼神下迅速结完账,掩面回来对陆星宇说:“快走。” 陆星宇挑眉,听话地跟在祁筠背后,走出小店后才道:“我们是不是得罪老板了?” “没有,怎么可能。”祁筠死不承认,虽然他们确实得罪了,在正宗火锅店点了鸳鸯却只吃清汤,老板的自尊被践踏了,只是黑脸还算好的。 “得罪了也没事。”陆星宇一本正经,“下次光明正大点两个锅,一个清汤一个红汤,我包场,让他只能看着。” “噗。” 祁筠没忍住笑出声,陆星宇也笑了。不得不说,他们现在的气氛好极了。 过去的见面,陆星宇看似与她保持了距离,实则步步紧逼。 如今两人说开了,陆星宇真正地后退了几步,才让祁筠安心,两人反而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样说话。 陆星宇送祁筠回了旅店:“早点休息。有人会来接我,不用担心。” “嗯,今天……还是给你添麻烦了。之前我说的话是真的,有机会我会报答你之前的帮助。” 陆星宇摇摇头,神色似是冷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初:“看到你很好,我就满足了。没事,我放弃原来的打算,尊重你的选择。” 他身上一股火锅味儿,却丝毫没给他减分。在更宽阔的地方,才更能显得男人气场特别,不似寻常人。 在火锅店里那个表情委屈、时不时用眼神向她求救的男人,真的和现在这个男人,是同一个人? 祁筠莫名地产生了这个疑惑。 “再见。” “嗯,再见。” 她回到房间,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反派boss这么简单就放弃和原身的“誓约”了? 嗯……说不定,他看到现在的她变了个模样,就没兴趣了吧,这是好事。 反正在祁筠看来,这件事姑且算告一段落了。 累了一天却睡不着,她躺下,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摸出手机打开微博,搜索周月。 十分钟后。 她搜出来了一片“震惊!贺氏集团掌舵人涉嫌非法经营被拘留”“网曝某周姓小花遭警方逮捕,涉嫌非法入侵民宅及侵害他人人身自由”“某女星大闹警局,狂呼乱叫我要找我爸爸”……等等夸张的消息。 不对,根本不夸张,这些就是事实。 没想到啊没想到,贺赢庭进了局子,连祁月也进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祁筠在床上拼命打滚。 今晚注定是个快乐的夜晚。 ***** 市区,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陆星宇穿着睡袍,靠在临窗的躺椅上接听电话,从这个视角,他可以放眼俯视满城的灯火通明。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缤纷之景,而是一直看着手中的怀表。 “两天了,贺家终于找到了替罪羊,我都同情那个谁。” “想保他出去?那就继续想吧,把找到的证据再送过去一区,一点一点送,不着急,让那智障多住几天。” 他明明在笑,笑意中的嘲讽却冰冷刺骨,这番神情,跟祁筠所见到的截然不同。 “修改一下我的资料,再加上一句……几年前改过姓,以前姓林。” 电话另一头沉默两秒,突然加大音量,以至于在陆星宇旁边都能听到:“少爷,老爷说了,您就算大了八岁再回来,要是胡来他照样要揍你——少爷!” 陆星宇直接挂了电话。 解决了一件事,还有另一件。 男人微微叹息,冷凝的面容显出一丝疲倦。 他不知道这次临时的决定是对是错,因为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亦或者他心知这是错的,却还是没能抵御住渴望。他无法容忍最爱的女人的提防,即使错了,也义无反顾。 久久的寂静后,陆星宇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宝贝,爸爸把妈妈弄丢了。不,人没走丢,只是爸爸想让妈妈安心给爸爸夹菜、烫毛肚、温柔说话,所以让她暂时以为我不是她老公,你不是她生的。” “爸爸教你,任何事情都急不得,要徐徐图之……” 通话中断。 好。 他又被自家娃拉黑了。 第十七章 祁筠究竟去哪里了! 这些天,贺家和祁家都相当不顺。 混乱的起源就是贺赢庭被抓,谁都没想到贺少会栽,真有人有胆量、有能力坑到贺氏继承人。 贺家的根基主要在娱乐影视业,名下的和联影视公司一家独大,从影片制作到影线渠道齐齐包揽,多年来地位从未动摇过。 结果,就因为一个爆料新闻,集团的股票狂跌了无数点,短时间内就损失掉百亿。 贺赢庭因被怀疑与贩毒集团有联系,遭到扣留调查。他那家私人会所的确是开着玩的,平时几乎没管过,要说他贩毒,确实有点冤。 幕后捅出消息的人着实阴险,挑这个被忽略的盲区下手,贺家压根没防住,等收到消息忙不迭去拦人时,人已经被严加看管,暂时出不来了。 贺父被迫出山力挽狂澜,耗费巨大,才勉强稳住局势。 这边焦头烂额,另一边麻烦接着来。 贺父刚查到儿子被带走当天,儿子的前未婚妻也在场,家里其他人也出了事。 在官场的那几个近亲,先后被举报贪污受贿,且证据确凿,上面表态要严惩,一个都跑不掉。 贺父两头善后,气得差点脑溢血。他的关注点被转移,没往祁筠身上猜,只当是自家的对手蓄意打击,针对的整个陆家,儿子只是第一个被盯上。 但究竟是谁这么阴险,他们还没查出来。 贺家乱成一团,祁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祁月是在交好家族举办的生日宴会上,被突然带走的。 前一刻还灯影交映,优雅钢琴音在舞厅内回荡,身着白礼服的少女清纯美丽,正在乖巧地和主人家的寿星祝好。 下一刻警察叔叔们闪亮登场,宾客们面面相觑,主人家全体脸色铁青,呆滞的祁月被拉了几步,方才后知后觉地大叫:“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然而并没人理她,祁月很快就坐进了冷冰冰的审讯室。 “……擅闯民宅?蓄意绑架?谋、谋杀未遂?” “不,我没有,我没——她是我姐姐!没错,我没有那个意思,这都是误会,我怎么会害我的家人呢!” 坐在对面的林队长懒得废话,唰地摆出证据: 祁月耀武扬威带着一大群人杀进小区的监控视屏,以及她联系那些人时的通话录音。 祁月傻了,在她的常识范围内,自己做的这些再平常不过,也不是只有她干过。 “言情小说看多了吧。”林队长嗤笑,“有钱就能为所欲为?把法律当什么了,你拿出个证据来,谁也干过类似的事,我们立马出警。” 有钱人所受的限制,一定程度上确实比普通人小得多,但像祁月这么蠢且张扬的,实在是少。 她还倒霉,被惹不起的人盯上了,自己还不知道。那位可是特意叮嘱过,要多加关照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子。 祁月这次吃足了苦头,不过她的情况没贺赢庭严重,人还是被亲爹捞出来了。 当然,刚出来,祁父就给了她一巴掌: “蠢货!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对你姐姐下手,还牵扯上了贺少的事,你以为贺家不会迁怒?在周家老太太的百岁寿宴上出糗,你又得罪了多少人!” “我、我只是想要成全姐姐……”祁月捂住肿脸,哭得梨花带雨,好生惹人可怜。 她原是知道祁父乐见其成,即使发现了也不会插手,才那么所持无恐。 结果没想到贺赢庭出事了,祁筠失踪找不到人,她自己也遭了罪,还必须接下这口锅。 “没用的东西,给不了你老子半点好,还让老子给你擦屁股!” 祁月这么多年第一次被打被骂,恨得咬牙,此时却不敢说话。 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麻烦还没完,在她被带走的这些天里,这事儿不知道被谁爆了出去,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祁月千万粉丝的微博被吃瓜网友爆破,下面全是“震惊!台前流量小花台后人贩子”的玩笑话和谩骂,粉丝微弱的洗白与质疑都被压到了底下。 “……天啊。”祁月只看了一眼,就眼前发黑。 她在贺赢庭还是“姐夫”时,就借着好妹妹的身份找“姐夫”撒娇,在贺氏名下的巨头公司和联签了艺人约。 后来从“妹妹”升级为未婚妻,自然成了和联的力捧对象。 可如今,贺赢庭的事激起一串连锁反应,和联自然逃不开,现在自身难保,内部乱得一团糟,也没人想得起她这个“未来总裁夫人”。 祁月因绑架事件信誉极度受损,刚签的代言掉了,得赔偿大笔违约金。和联准备用来捧她的那部书改剧被人挖了墙角,现成的女主也没得演了。 违约金还好,祁父同意给她出,但却冷漠说明多的他不会管。 祁月当初自己闹着要进娱乐圈,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要是搞不定,刚好乖乖准备嫁人。 这个结果祁月没法接受,事到如今,她想要挽回风评,就只能找到当事人祁筠,让祁筠发申明澄清当时是误会。 澄清后虽然还会有黑,但只要大部分人信了,她就有恃无恐。 但是—— 祁筠究竟去哪里了! 原先那个出租屋早就没人在了,离开家后的祁筠一无所有,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哪儿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祁月急得要死,她打心底里看不起祁筠,实在不认为祁筠本事突然长进。 这个姐姐从小怯弱沉默,有的只是一幅柔弱无依的皮相。 她的婚姻在十六岁时被贺赢庭的一个眼神决定,大学读的婚后能辅佐贺赢庭的金融,从来没离家超过两天,没有亲近的朋友,所有事都是被他人轻易决定。 就这种无能的女人,难道可以一下子独立起来? 别开玩笑了! 网上的纷乱没有如祁月的意消停下来,反而越闹越大,吃瓜网友开始扒祁月的背景了。 祁月最怕自己私生女的身份被人知道,狂买水军转移网友注意,急得嘴上爆痘。 就在她私下的水军战略卓有成效,网友差不多失去了好奇心时。 一部颇受关注的书改剧,发布了定妆照。 祁月看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女主角。 也看到了,自己失踪已久的“姐姐”。 “……不、可、能!” 祁月的脸色瞬间惨白,眼中全是错愕和愤怒。 第十八章 《凤女如意》定妆照 又是一个平凡的星期五。 阿雨好不容易抢到下班高峰期的地铁座位,她喜滋滋地坐好,就刷开了微博。 今天对她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 她真爱的小说要改编电视剧了,电视剧官博提前剧透星期五要发料,下午七点,现在刚好。 阿雨作为《凤女如意》的真爱粉,发自内心讨厌影视化。 最近书改剧大肆流行,拍了一部接一部,高质量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都是拍得稀烂,演员还原度为零,只聚众刷脸蹭个热度,留下一地老家被抄的原著粉破口大骂。 《凤女如意》惨遭影视化时,阿雨及一众原著粉就杀去电视剧官博喷了一通,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以后绝不看剧。 之前有业内爆料,《凤女》演员选好了,今天要爆定妆照提前预热。这部剧不走寻常路线,居然要边拍边播,流量必须先炒上。 阿雨冷笑:“嚯!还挺自信,上赶着来扑街呢。” 她本来不屑一顾,但一被气,便想着等定妆出来,立马抢占先机看看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逮住刚好来顿狂喷。 开微博的时间稍微晚了几秒钟,阿雨不用找,昨天暗戳戳加上的特别关注就闪现出来,最新微博直接置顶。 “呵。”阿雨还没开始看,先送出第二声冷哼,“自取其辱!” 她家的小凤凰美颜盛世,一笑倾国再笑倾城,集热烈如火和清冷高贵于一身,撩得了汉子镇得住场子,是尔等凡人能演得出来的? 魔君大大又是怎般出尘绝艳,霸道深情帅破天际,对女主温柔装乖对外人冷酷无情,此等双标的影帝型男子,演员的演技稍稍不够用,就会演成精神分裂式疯癫。 想也知道,这种剧能找来的流量演员,演技能好得了哪里去?之前到处传要演女主的周月,不就是这德行。 阿雨的手指往下滑,视线更不以为然地落下。 哈,憋不住了憋不住了,狂风骤雨般的怒喷已在指尖蓄势待发,她现在就开喷—— “……” “啊?这些是配角?” “居然……靠,感觉还可以?” 定妆照的发布顺序,是戏份从轻到重,配角在前,主角压轴。 第一张定妆照就是一张熟悉的脸,角色是女主的祖父,凤族现族长,演员是演技公认没得挑的著名老戏骨,可以放到大投资正剧挑大梁当主角的。 照片上的老者威严无比,老戏骨只靠细微的表情,就将一族之长的气势,和心中对如意的疼爱尽显无疑。 阿雨:“?” 老戏骨不是历史剧顶梁柱吗,谁这么大本事把他老人家请来了? 不不不,老戏骨不能说明什么,肯定只是看面子来客串! 正好,阿雨亲眼看着第二张定妆照出现—— “……” 怎么又是经典影视剧里的熟面孔top3??? 阿雨坚信一两个牛逼演员改变不了现状,主要演员烂,剧还是得烂——直到她看到了逐渐出现的影帝123影后123。 阿雨的食指犹如断了一般,突然划不动屏幕:“…………” 这小破剧什么背景什么家境啊? 影帝影后资深前辈都这么好请的吗? 你们就这一个坑挖来这么多神仙,神仙们档期刚巧凑一块儿,所以约好大家一起下凡吗? 即使阿雨不怎么混粉圈,也能预料到,今天必然是娱乐圈爆炸之日,比#周月绑架#那天火爆一百倍。 上述的影帝影后们,包含正当红的和隐退的两代演员,无一不是粉丝遍布江南海北的男神女神,还都不是营销上去的,各个真材实料,风评极佳,所以圈的都是死忠。 他们稍有动静便是热搜预定,粉丝翘首以待。尤其是隐退演员的粉丝,翘首以盼自家正主能重回舞台,再演一部戏。 而就是《凤女如意》,这个宣布影视化时没多少人看好的小可怜,却不声不响一鸣惊人,达成集齐0-99全年龄段通杀的男女神的成就! “——靠啊!” 同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傻在了手机电脑前,以为要么自己魂穿了哪个粉丝的yy剧场,要么……今天是愚人节。 “搞错没有,我家贝贝不是去戛纳走红地毯了吗,什么时候悄悄回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男神时隔五年又拍电视剧了!这波必须关注!不过这是什么剧啊,小说改的?” “不对啊,重点错了啊姐妹们,大咖实力派在这儿演的都是配角啊,前一阵刚拿金龙奖的蒋雪儿只是女三,女主和女二是谁演的?” 经历完巨星轰炸的震撼,每条定妆微博皆被转发几万条后,众粉丝和吃瓜群众才找到重点: ——妈的!让我家男神/女神屈尊当配的小妖精都是谁!纳命来! 女二男二和男主刚发出来,男主是老牌影帝丘潇,女二男二是最近小火的明星。 有一说一,后面这俩虽然演技都还不错,但跟前面那一串比起来,实在有些……不是有些,是非常拉胯!!! 群众炸得一点儿不出意料:“好哇,走后门的妖精就是你俩!” “说吧究竟塞了多少钱,还是说这是哪里的太子爷大公主天降,要十来个大佬一起捧。” “心疼影帝影后,现在资本猖狂至此,真正有实力的人就只能给人家当配了呗。” “不过小哥哥小姐姐颜值很赞,能和那么多前辈共演,能力应该不会太差吧。先观望一下,期待演技哦。” 有正义凛然大加评判的,也有酸不拉几阴阳怪气的。 饰演女二嫣然的陆青和男二演员的名字,瞬间上了热搜榜榜首,微博粉丝狂涨几百万。 关注度飞升之快,史无前例,但骂的人也多。 估计本人和团队发现时,也不知道该狂喜还是该大骂剧方厚颜无耻,其他参演人员的信息捂得严严实实,营销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凤女如意》定妆照#刷爆全网,剧本身点燃了热度,绝大多数火力都被陆青两人吸引走了。 就在这时:“哎?不是还有一个女主吗?” 女主如意的定妆照,竟是压轴放出。 “发了没?” “快发快发!我要看女主究竟是谁!” “吊胃口的官方最讨厌了!” 催促在剧方官博最新微博下爆出几千,不到几分钟就是几万,增长速度极其恐怖。 圈内圈外人,再加更多不关注明星演员的路人,都一涌而来,等着掐架骂战看热闹吃瓜。 疯狂催到评论超十万,晚八点准点到来时。 被戏谑“掉进厕所”的官博出手,终于不急不躁地发了一条新微博,并配上一张图。 图上只有一行字: 【祁筠饰如意】 第十九章 祁筠?是谁? 女主如意的定妆照,跟前面发出来的任何一张都不同。 不是全身像,画面的主人公甚至没有完整地露脸。 遮挡视野的是一片浓浓的白烟,似是晨曦前的雾色,万物消弭后的虚无,一如水中月镜中花般朦胧。 占据左侧的雾色变作了纱幕,遮挡了女子的半张面容,显露的另一半相貌同样看不真切,只依稀得窥圣洁的神情。 越是飘忽神秘,越惹人想要窥探。 第一眼看到是这般的景象,不管此前怀着怎样的情绪,所有人都被猝然勾住了心。 女主的形象,为什么要弄得这么特别?故弄玄虚? 因着这样的想法,便不由自主多看了第二眼。 不看还好,这一细看,别提有多少人冷不防惊住,差点森然被吓到。 女子的身后,泛出竟是刺目的红色,如殷红鲜血满溢而出,密密麻麻铺满了右侧绝大部分的画布。 “我去,也太像血了——仔细一看,这一大片红的,是花瓣?” 春华烂漫,凤凰花盛开。 夜色间无声探来凤凰木的枝头,火红花瓣层层包裹,犹如燃烧的团团火焰。 重叠的花瓣凌乱了乌发,凤凰木下古琴断,仿佛是为了传递着凄美悲壮的私语,挽留一个生命的逝去,不让她奔入那模糊无望的浓雾中。 画面真正的重点,只有中间的这一个眼神。 花影倒映进女子的左瞳,无光却如火,直至凋零仍娇艳。 她在看什么? 她在述说一个无悔的夙愿。 图像与音乐都具备传递情感、构造故事感的效用,但只有一幕故事感就如此强烈的构图,实在很少见。 不少人从震惊中回神,构图是其次,传递故事感的,更多的是图上这位演员。 她的眼神太有戏,仿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破薄纸,将另一个世界的爱恨与之共染,而她就是故事的主人。 “……祁筠?谁啊?” “我的天啊,这个姐姐的眼神好绝,我刚刚脑子直接空白要哭了,她叫祁筠?没听说呀。” “刚刚说啥来着,如果女主演员是资本强捧的紫微星,本过激书粉立马普黑转职黑,每天私信辱骂一百回——我开始骂了,美女速发正脸高清剧照自拍一百张,不要不识抬举,否则我跪下来求你。” 上面这条评论是阿雨发的。 经历一个小时高强度的震撼洗礼,她这个顽固原著党已经屈服了。 每个选角都相当还原,气质也贴,可见剧方绝对上心,能有此等神仙阵容演真爱小说的改编剧,值得任何追文女孩儿跪下来喊剧方爸爸。 如意的定妆照一出,才因为男主是自己喜欢的大帅哥激动的阿雨抱着手机,瞬间缩在沙发上扭动嚎叫。 这个眼神,戳戳戳戳死了!好喜欢好喜欢,是我家如意本意啊啊啊啊啊! 她忍不住想打滚。 以上的真香发言一出,阿雨不幸被万转,吃瓜人闻讯而来,用一排排无情的“哈哈哈哈哈”刷了她一脸。 阿雨:“没事,躺平随你们刷!我永远喜欢《凤女如意》,今晚我就是最幸福的人儿。对了女主小姐姐的微博找到了呼我一声,我当场滑跪求姐姐赏脸发照片。” 吃瓜群众:“在找在找,都在找可是找不到啊!@凤女如意电视剧v快快快让你们女主出来营业!现成的热度呢,不占血亏啊宝!” 与《凤女如意》电视剧相关的微博热搜独占一排,服务器都卡了两次。 这一波动荡娱乐圈的操作,以神仙们到同一个坑下凡为始,中间的女二男二拉胯疑似关系户掀起热浪,最后,靠一张定妆照直接杀入高.潮。 全网都在疯狂讨论一个名字,吃瓜网友是好奇,业内是被《凤女》的营销手段震住,到处打听是谁的手笔。 其实打听出了也没用,这个手段根本无法复刻。能无声无息将那么多大佬搞进一个剧照的人,难以想象能有多大的能量。 不过,有人则是气疯了。 陆青一晚上的确涨了几百万粉,但她只高兴了一小会儿,去韩国隆过的鼻子就歪掉。 “他们什么意思!说我走后门托关系?我演技差拖后腿?一群神经病,知道个屁!” “真正走后门的废物反而没人骂,好啊,真有本事,让我陆青替你背锅。” 陆青单方面确定了,祁筠背后绝对有金主,今天这场惊天动地的阵仗绝对是营销,没有人提前知会她,就是故意阴她给祁筠吸引火力。 没看到现在被骂的只有她陆青,遮遮掩掩的所谓女主反而吸粉无数,一大群人嚷着想找她的微博么? 陆青直接忽视了男二,男二的演员谢浪在节奏带起来的第一时间发微博,虚心表示自己能与前辈们共事是运气好,他一定珍惜这次机会,向前辈们学习。 什么抱大腿走后门的舆论?谢浪完全不介意,他本来就清白,拿出证据辟谣就行了。 当初他使出浑身解数才入了岳导的眼,以为就这样也挺好,没想到天降热度,涨的这波粉简直血赚,估计演完这部戏,他的职业生涯还能直接跃个台阶。 当然,此时最高兴的当属岳军了。 岳导从不搞营销,这波操作跟他无关,一切都是金主爸爸自己弄的。 岳军也没想到啊,他磨磨蹭蹭挑挑剔剔,主要演员只选中了两个,就谢浪和陆青看得过去,勉强要了。 之后实在勉强不下去了,岳军拖了又拖,没办法,只能找到投全资的那个男人:“以我的标准找不到人了,标准降了质量就差,我拍不了。” 男人:“演员不行?好解决,缺男的找影帝,缺女的找影后。” 岳军的本意是来暗示暗示,多要点资金:“影帝影后要那么好找我还担心啥?空的位置全让他们给我填了。” 男人想了想:“也行。缺哪些,我来安排。” 于是,第二天。 岳导一觉醒来,突然收到了许多家公司或工作室的主动联系。 上述影帝影后不约而同都很有空,很看好他要导的这部剧,纷纷前来自荐。 “男主还没找,可是女主已经……” “没事。”美名享誉海内外的影后,“我可以友情出演女配,女三就行。” 岳军:“……” 细品下来不得了,看来是亲妈不是后妈……咳咳,早知道男二女二不急着找了。 总之,震荡娱乐圈的大新闻,归根结底只是幕后金主单纯挖人来填坑,压根没有针对陆青和谢浪。 火爆的讨论发酵了很久,一周后才因为女主始终没出现淡去。 至于真·漩涡中心的女人在干什么? 祁筠很忙。 是的,她在找房子。 旅店住了好些天,钱花得她心疼,新的落脚点必须火速安排。 祁筠只在中途签了一份别人送来的合同,按通知拍了定妆照,效果图都没看到,其他时间全在找房子。 她的生活习惯仿若重回上世纪,不看八卦,不刻意刷热搜,小号只关注了几个萌宠博主,通常都是上来发了吐槽就关网。 与她本人有关的八卦,倒是在路上隐约听了一耳朵,但祁筠正要气势汹汹去跟房东砍价,走得飞快,也就没细听。 这就导致了网上风卷云涌,某始作俑者蠢蠢欲动,很想被夸却不能暴露,只能憋着。 祁筠喜得高档小区里租金便宜的新房后,终于上微博,感叹岁月静好。 “为房租和奶茶奋起”:【终于租到房了,精装修两层楼顶棚带阳光房,房主说房子风水不好没人接手,忍痛超低价出租。没关系,我八字硬,放着我来住!买一杯奶茶庆祝,啊,真幸福。】 “老婆老婆回家了”:【qaq】 祁筠:“?”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看到了遮天蔽日的幽怨。 第二十章 抽100个会夸的粉丝送钱 “为房租和奶茶奋起”回复“老婆老婆回家了”:【晚上好。】 “老婆老婆回家了”回复“为房租和奶茶奋起”:【晚上好!怎么这么久没发微博,很忙吗,你租到很好的房子了?恭喜!】 “奇怪,他的语气是不是变热情了。” 祁筠有些想不起上次聊天,“老婆老婆回家了”是个什么语气了,只记得他很一本正经,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 现在说话似乎微妙地热情了一丢丢,那两个感叹号打得,就很有急吼吼想凑近的味道—— 哎?怎么脑子里会突然出现一只厚毛大型犬? “为房租和奶茶奋起”回复“老婆老婆回家了”:【租到了!租金超超超超便宜——就是据说风水不好。】 “老婆老婆回家了”还是秒回:【风水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白天客厅外的小院子里,会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家具一夜过后会悄无声息移位,厨房偶尔会突然掉下来一个杯子一个碗,冰箱的门有时候突然就自动开了。】 【原来如此,那的确很糟糕。】 【没事,我只相信科学,八成是什么小动物溜进去了,却没人发现……就算真有不对劲也无所谓,我,八字硬!】 自称相信科学的女人顿了顿,忽然想起自己的穿越就恨不符合科学价值观,连忙在后面心虚地补上一句。 “老婆老婆回家了”似乎信了。 因为对面相当认真地给出了建议:【所谓的灵异现象,通常都只是心理作用或者意外巧合,只要不自己吓自己,就不用太过担心。不过屋内摆设和门窗朝向是有讲究,我认识懂这方面的人,有需要可以介绍给你。】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啦,就像你说的,我不自己吓自己就行了。】 【嗯,如果想以防不备,有个很简单的办法。童子尿可以驱邪。】 祁筠:“噗!” “回家”(为了方便,她打算就这么简称了)越是认真,越是严肃中带着喜感。明知道对方是好意还笑,真是对不起。 于是,祁筠也很认真地回复:【我记下了,谢谢。】 她顺手戳开“回家”的头像,加了一个关注,右下角顿时显示出“互相关注”四个字。 来都来了,祁筠正好想看看他的主页。 “回家”的微博比她的充实多了,关注人有小一千,粉丝数十几个,平均一天发两条微博,大多是照片配文字,偶尔掺杂一点转发,发微博的时间基本都是半夜。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关个人生活的微博,他发的都是不对外的好友圈。 比如他发了一张摆在窗台的盆栽照片,配文是:【小绿怎么不开花?嗯,一定是我养它的方式不对,而不是你告诉我的技巧有问题。】 他拍到了一只蹲在墙头的黑猫,黑猫傲娇舔爪,碧绿猫眼斜视下方的人类,配文就是:【我问小黑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它当做没听到。这猫明明是我在养,怎么就只亲你和儿子呢?】 往后面翻,出镜的还有一棵树一瓶水一本书一个茶杯等等等等,东西五花八门,都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 “回家”总能在任何事物上找到同一种联系,与他话中的“你”紧密相连。 树的影子像“你”乱剪过的窗花。 在可乐瓶子上写告白的字,等水喝完就能看见,似乎可以跟“你”试试。 那本书“你”当时想看,结果现在才找到。 这个杯子刚好是“你”喜欢的样式。 …… 祁筠看着看着,从一开始的好奇,不知不觉被感染上了酸楚。 似乎无论干什么,他都能想起那个“你”。 但是结合“回家”的id,他喜欢的人……也就是他的妻子,是走丢了没能回来,还是单纯地离开了他呢?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一个男人积极地记录下身边的点点滴滴,只能在深夜对着照片小声自语。 他的背影应当是格外自信飞扬的,可时光消磨了棱角,岁月与思念编制出锁链般的纱幕,让他变得沉稳安静——至少外表是这样。 祁筠不知不觉出了神,她太容易共情,在演戏上属于绝佳的天赋,可在现实中又太容易伤神。 比如现在,她就很难过。 胸口闷闷的,像有顽皮孩子拿起石块,往心口的井不停地扔,每一下都无情地敲碎了倒映出月光的水面。 【她为什么不回来?】 刚在冲动之下打出这句话,祁筠立马回神删掉了。 跟素未谋面的网友说这些干嘛,太冒昧了,间歇性为别人真情实感的毛病得改。 祁筠收拾好心情,手指重新滑到“回家”微博的最上面。 她也就是随便看看他的点赞,结果目光扫去,奇怪的字眼唐突映入眼中。 祁筠:“?” 刚看到的时候,她还在思索,“回家”喜欢云片糕?居然喜欢到关注了云片糕的超话…… 啥,云片糕甚至有官博?! 祁筠手一抖,顺着“回家”点赞的原博戳了进去。 然后,这个网络热点绝缘女子的新世界大门打开了。 “…………” “这都是些什么???!!” “不是普普通通小成本剧吗,怎么请来了这么多牛人?上热搜了?连我也上了?不是,这张照片修得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虽然确实怪好看的。” “啊,这,只露了一只眼睛都能这样……热搜上了这么多天,这么多人闹哄哄,为什么我完全没发现?!”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未演先红了。 广大颜粉和吃瓜路人粉就地给祁筠开了超话,超话的粉丝名叫做“云片糕”。就区区一张看不清人样儿的定妆照三百六十五度狂吹,彩虹屁连起来可以汇成洋流,直送绝美蒸煮抵达太平洋。 ——蒸煮本人表示目瞪口呆,猝不及防。 蒸煮穿越前后第一次被吹,很不习惯。 别……别吹了,不想去太平洋。生平第一次如此溃不成军,她脸都红了! 祁筠捂着脸躺上床,准备逃避一晚上现实。 她一觉睡醒,精神好了,自觉有充分准备承受一切,做了下心理建设,才打开微博。 祁筠的微博首页,兼“祁筠”超话,同时多出了一条新微博。 发布时间是今早九点。 “老婆老婆回家了”:【注意秩序,超话禁止拉踩挑拨,少废话,要求只有一个:夸筠。本条微博抽100个会夸的粉,分别送10000元,夸得不好敷衍装粉的拉黑滚。】 第二十一章 营销号垃圾! 祁筠:“???” 比自己爆火喜提粉丝更震撼的事情出现了。 “回家”居然搞了个抽奖让人夸她,而且…… 这货还是超话主持人?! 祁筠也就呆滞了一分钟,这条公开微博嗖嗖转发出了几百,再一刷新,已经奔着去上万去了,想来热度爆炸只是时间问题。 【???我看到了什么,多少人?每人多少钱???】 【靠!热搜预定,这是哪里来的巨佬!出手就是百万啊,我怎么不敢信呢?】 【关注超话刚两天,本吃瓜猹本来只是来看热闹的,现在立马转粉,我就是小姐姐的云片糕!姐姐天仙下凡走花路,爸爸看我看我!】 祁筠超话的“云片糕”人数虽说过了几十万,但可以想到,这里面真粉不多,大多数人都是吃瓜观望的,可能还有水军混在其中。 然而祁筠本人没出现,大家以为热度没了,可以收拾收拾散了,结果没想到,大早上又炸掉了一个惊天动地核弹。 金钱的威力是无穷的,金钱所引发的巨大讨论度更是无休无止,茶余饭后都值得八卦一嘴。 一百个人,那就是一百万啊! 《凤女》热搜疯狂霸榜才多久,新话题紧接而上,就像要将神秘的女主演员捧到天上似的。 本来就在的颜粉们大呼小叫着自己不配,实际立马夸上了。不少假“云片糕”被巨佬的大手笔震撼,就算是凑热闹也得原地领一个粉籍。 反正打字夸一夸不吃亏,真人不对胃口跑路就是,转发一下还能沾沾巨佬仙气。 #如意粉丝转发抽奖一百万#空降热搜,并连同原微博出现在许多路人的微博首页。 路人一看:啥啊,如意这个名字好耳熟,前一周是不是在热搜上看到过?什么居然要抽奖一百万,好的礼节性转发。 人造的雪球越滚越大,很快滚到了刚开工没多久的圈内人眼前,尤其是某些当红女星的粉丝。 如意演员第一次上热搜,不是没有人发酸质疑,只是惊艳期待的人太多,疑似又有水军控评,才导致那些声音不是主流。 对家粉和与《凤女如意》有竞争关系的业内坐不住了。 炒作可以炒,潜规则了,大家都这么搞。可是谁家这么简单粗暴,不发通稿不找营销号,靠最直白的方式吸引流量! 简直不讲武德! 没人信这个“老婆老婆回家了”是私人行为,必然是剧方背后资本的把戏,想要力推新人演员,没见所有的热搜都是铺垫,全冲着新人去的么? 于是,几乎是对应的,“回家”原博的转发和评论了,就出现了带刺的声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没人看出来这是营销号披皮吧?从上次开始就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了,本尊遮遮掩掩放烟雾,怕不是全脸太丑不敢发完,发完就只能被嘲了。】 【我也想说,这就是个收钱办事的小号,只不过人家金主舍得花钱而已,是个能喘气的被这么捧都能火。】 【散了吧散了吧,po主发得出这一百万我直播吃键盘,也就打个噱头,偏偏你们这些闲得无聊的瓜民还信了,白送流量。】 这些言论刚发出来,就被迅速点赞再转发,引来一些人转攻势,开始狂喷“回家”傻逼营销号,连带祁筠也被骂。 祁筠略略看了一圈,但也只是看了看,她对网上的人身攻击没感觉,要是真人站在她面前骂她,她才会毫不留情喷回去。 反倒是“回家”被喷,让她颇为义愤填膺。 不提她对号主已经有了一丝网友情,“回家”肯定不是什么营销号的小号,因为真实的内容只对好友可见,才显得很像机械转发。 想都不想,她抄起键盘自己亲自上了: “为房租和奶茶奋斗”:【那几个人身攻击还骂娘的,人家有钱是踩到你痛脚还是戳你肺管子了啊,酸成这样?】 底下当即来人骂她了:【傻逼,营销号给你钱让你说话了。】 【我就奇怪了,演员本人到现在没露脸,还有这么多脑残粉替她站街,细思极恐,不会是金主提前派来的水军吧。】 祁筠面无表情,嘴里喷粪的一律举报,其他人她战得飞起,要不是有人拦住,她就停不下来了。 “老婆老婆回家了”:【不用帮忙,不足为惧。】 就这八个字,霸气得不行。 祁筠心想,不愧是能眼不眨拿一百万抽奖的人。 【你能自己处理就好?】 【嗯,完全没问题。】 【行吧。】祁筠也吵烦了。 她心情不太好,跟网上骂战倒是关系不大,只是看了这么多,忽然产生了一个急迫的疑问。 【不过……我有点想请教你一些事,请问方便吗?】 【当然,尽管问。】 【嗯,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先道歉。就是,你在追星吗?可这个祁筠,不是只出了一张照片而已,你为还不熟悉的陌生人花费时间精力和金钱,还要被更多人辱骂诋毁,值得吗?】 【为什么不值得?】 祁筠被反问得怔住,也是一时奇怪,对啊,自己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认为不值得? “回家”接着发来消息:【付出这些的前提,是我喜欢她。喜欢的原因很简单,我可能是单纯地喜欢那张照片,欣赏构图和艺术美感,我也可能是因为照片的主角神秘而美丽,让我产生了怜惜以及探究欲。】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真正的疑惑是,但就喜欢这一情感而言,是否能与以上的付出对等,在你看来,它们是不对等的,或许被寄托这份好感的那位女士本人,本身对我的情感一无所知,也无付出,自然无法与之对等。】 【你说得对。】祁筠不得不承认,“回家”恢复严肃的言辞一针见血。 她对突来的狂热喜爱颇有些无所适从。 说白了,就像穷了半辈子的乞丐突然得到一笔巨款,破了大洞的窗外是拥挤的话筒与镁光灯,生活将以自己还未准备好的趋势发生逆转。 【懂了,是我自己的原因,突然不合时宜问这种奇怪的问题,真的很抱歉。】 【我觉得,你应该没懂。但就喜欢而言,它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虽然的确是单向,但同时也向另一方索要到了自己所求,譬如欣赏美丽的幸福愉快。人本性贪婪,只要有机会,还会索求更多】 “唔……” “回家”似乎想告诉她,大家喜欢她的意图也没那么单纯,通过她的美貌满足自己——这么一想,顿时变得现实起来了。 【再补充一点,幸福愉快又是建立在富裕的物质基础上。喜欢她我很愉快,就砸钱让所有人夸她,看到所有人夸她美我会更愉快,这么做,我没有任何负担,所以能更喜欢她。】 穷苦人民祁筠:“……” 此壕在低调炫富,表示只有自己这种沉稳的社会成功人士,才能健康愉快地高调追星,一点儿压力没有。 【这回我真的懂了,但是,但是你这也太夸张了!】 不要的钱能不能直接给她本人!她很缺钱啊! 穷苦的蒸煮快羡慕哭了。 【没关系。】 跟祁筠说完,沉稳社会人士就施施然重返了战场。 网友a:【营销号垃圾,强捧死一户口本%¥#¥%@#!】 一分钟后,该评论已删除。 网友a重发微博:【po主是营销号我死一户口本,文明冲浪从我做起,祝美女大红大紫。】 网友b:【真发一百万?我信,但是能不能先意思意思证明一下,让我来以身作证。】 十分钟后。 网友b:【小姐姐的眼是天上琉璃月!小姐姐的唇是人间富贵花!姐姐的美我知你知是上辈子积来的福祉——对对对不起太激动了我认真说,是本人,没被盗号,谢谢善良的po,资助了我父亲癌症治疗的钱,父亲有救了!】 底下的路人们打了满屏幕的“?????”。 啥?这是啥?? 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第二十二章 账号被扒出来了 紧接着祁筠,“老婆老婆回家了”也火了。 这俩是绑定的,因为后者是前者的粉丝,自称一看定妆照就很欣赏,便学了各路网红,上来支持自己看得顺眼的演员。 嗯,逻辑上毫无问题,现在有钱人爱好广泛,看直播打赏主播,看小说打赏作者,打赏个几千几万都挺常见。 吃瓜网友:【不对劲,总觉得很不对劲。见过土豪打赏巨款给本人的,就是没见过土豪跑到微博撒钱,让网友夸夸小演员的。】 【已知土豪是真爱新粉,上过自证不是营销号,不是公司请的托,是真有钱,还给一开玩笑的网友出钱救了爹,这运气也是绝了。】 【大佬自发出钱给 bcs演员刷流量。网友路转粉拿了钱,演员有了曝光,剧方睡着都笑醒了,土豪也入我家好不好。】 【那么问题来了,一百万呢,直接打钱给演员他不香吗?说不定……】 【楼上想多了,壕粉说了不想用金钱玷污这份欣赏,小演员也不可能接受,境界是真的高,说话也老气横秋的,感觉是个第一次追星的叔。】 【啧啧啧,话是这么说,私底下谁知道呢。指不定看到一百万飞给了路人,小透明都心疼哭了。】 舆论在大家都没注意到之时,被悄然地转移到破空而出的壕粉身上,八卦营销号顺应民心,可使劲地扒他。 祁筠这么久硬是没露脸,火力再被牵引,时间一长,聚集在这个名字上的关注一削减,记性差的网友就忘了当初的群起攻之。 但是,如今提到“回家”就会想起她,她便等于极低风险被“回家”带飞。 那么请问,如此幸运的蒸煮她开不开心? 蒸煮(恍惚):“一百万……一百……万……真给了……” 再没有突然发现聊得来的网友是巨富,还是自己的粉丝头子,但是撒钱给了路人更悲喜交加的事了。 祁筠是个穷鬼,这可真没夸张。 她现在租的房虽说确实超便宜,但独栋小洋房便宜也是相对的,要不是这个小区安保够专业,她还舍不得住进来。 前几天签的合同,是当初试镜遇到的小团子说好的那份,上面的待遇调整过。 片酬高福利好,却不会好到怀疑的程度,可见小团子的亲爹脑子正常,也正是这样,祁筠找了律师反复确认后,才敢签。 律师费和租金大花了一笔,她签的是参演合同,拿到提前预付的定金才苟住一命。 送合同来的小哥是眼镜系清冷帅哥,一看就是精英人士。 小哥跟祁筠说,他们老板刚开了一家娱乐公司,新公司超级缺人,待遇丰厚福利多多,要不要顺便跟他们签艺人约。 祁筠这么坚定冷静的人,看了待遇详情,沉思片刻,还是婉拒了。 演戏是演戏,跟公司签约是要卖身的,她没那么傻——动摇的那五分钟是意外,因为,因为实在是给得太多了。 不能当真! 《凤女如意》要边拍边播,但这时候还没开拍,岳导那边让她别急着进组,祁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 开玩笑,外面热搜闹得这么大,别人认不出来如意演员是她,原身家里人还有贺家的人认不出来就怪了,傻子才在这时候到处跑。 起初祁筠还会破天荒地驻守微博,刷刷人数日益增加的超话,后来她就习惯了,毕竟她本来就不在意什么喜欢讨厌。 现成的时间,祁筠决定磨炼演技。 《表演训练法》搬家时她带过来了,已经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其实没什么大用。祁筠重温起了经典影视作品,一帧一帧暂停下来去揣摩。 岳军在试镜结束之后对她说:“实话讲,你的演技有些粗糙,技巧和对镜头画面的敏锐度比不得别人,猜也猜得到,你是野路子钻出来的。” “但是,我就是没选她们,一眼就看中了你。你的天赋在感染力,你能把自己舍弃,代入到人物自身的喜怒悲欢。” “有些演员功力精湛,台词功夫也是一绝,但他们要么是空的,只有一具木偶在跳舞,要么是太老道了,总要留一线自己,下意识豁不出去。” 说这话时,岳导看着她的眼睛:“现在你就想想,怎么能让你拖后腿的躯壳跟上感情。进组后到处都是前辈,你的压力可是很大的。” 让躯壳跟上感情…… 意思是,她的情绪十分到位,却无法通过身体表演,完整地诠释出来吗? 那,试试吧。 祁筠从她看的电影电视剧中,挑出性格身份截然不同的角色,不光是像以前那样单纯的共情。 她开始观察原演员的表演,看她们细微的表情变化,说这句气恼的台词时,是挑眉还是皱眉,隐忍时该做出什么表情,换种情绪又是如何。 早上她魂穿贵妃,妖娆地斜躺在沙发上,翘着小指头吃荔枝。 下午贵妃吊树上没了,她转职被迫卖孩子的穷妇人,抱着自己的抱枕哭得昏天黑地。 晚上天真黑了,新角色力大无穷的村姑上线,她手一滑,抄手里倒腾的平底锅飞出五米,砸烂了她新买的玻璃花瓶…… 由于修炼得太拼命,祁筠快走火入魔,忘了贺赢庭祁月等奇葩,忘了已实锤是反派boss的陆先生,已经浑然忘我。 甚至,她抽空上网回复已经熟悉多了的“回家”的评论,脑子一抽,打字都带出了台词: 【父皇~儿臣可想死你了~】 【……回殿下,您今天不是贵妃娘娘了?】 祁筠刚想回,现在她明明是小公主——完蛋,戏怎么就这么多呢! 【啊啊啊啊啊不对!我刚刚发疯你别放在心上!】 “回家”很安定地每天上线,管理他一手壮大的超话。祁筠明天就要进组拍戏了,刚好休息休息,调整一下状态。 虽说斗志为主,她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 跟“回家”私聊说了几句,祁筠自觉状态调得差不多,正想说再见。 【先不说了。】 祁筠:“?” 这次居然是“回家”主动截断了话题,而且,说的理由是—— 【她的账号被扒出来了,有人趁机放了黑料,情况紧急。】 第二十三章 老娘现在就撕了你的脸 账号?哪来的账号? 祁筠反应了几秒,才猛然想起,那说的是原身自己的微博账号! 刚穿来时,她为了了解情况,将手机上绑定的原身微博翻了一遍。 翻是翻,祁筠不想将这个微博当做自己的。 这是原身这个可怜女孩儿存在过的证明,她不准备强行参与,也不准备将之抹杀,留着不管才是最好的方法。 账号密码都清空了记录,祁筠没打算再上。 然后……她就忘了。 原身的微博里内容也不多,连自拍都没有一张,能跟三次元联系上的信息几乎没有,怎么就被网友挖了出来?! “怎么有人就这么闲……天。” 祁筠头疼,寻找热搜的操作是无可奈何的熟练。 找到写着她大名的热搜一看,她就懂了。 这一波真相不可能是吃瓜网友扒拉到的,之前曝光过度,她得罪人了。 “瓜组急先锋”:【前段时间霸占热搜的那个神秘的女人,瓜友们还记得吗?小先锋带着热腾腾的瓜来了!据匿名区的一楼主爆料,大家密切关注的无名演员祁筠,疑似楼主大学刚毕业的校花,随即误爆出该校花的微博id。】 【误爆的那一层被楼主秒删,但先锋队冲在前线的线人们眼尖地看到了文字,顺藤摸瓜找到了校花的微博。虽该微博已有数月未更新,可根据微博内发布的露眼照片,微妙地与《凤女如意》定妆照中的眼睛对上了细节。】 【瓜友们认为两者是同一人吗?配图为校花照片原图及定妆照细节对比详情。】 祁筠无视营销号故意引导的内容,点开对比图。 原主的这张照片本来很糊,是她被话剧社强拉去客串时的照片,穿的民国学生装,应该是她自己拍的。 算不上标准自拍的原因不仅是糊,照片上的年轻女孩子偏着头,旧时的课本挡住脸,唯一露出的眼睛甚至没看镜头,可见是随手一拍,急得仿佛身后在着火。 照片明显经过了后期处理加了清晰,重点截下了眼睛部位,和超高清的定妆照眼部截图拼在一起。 第一眼其实是不像的。 起最大影响的是两张图的第一感觉,也就是气质,根本不像同一个人的眼神。 当初惊艳众人的如意定妆照,绝在那双眼热烈却如泣如诉,如同一位不屈的战士,而前者的眼神则温柔得过分,只显出几分小心翼翼,仿佛一碰就要碎掉。 可忽略气质因素,直接看实质细节,两张图上的左眼旁边,都有一颗极不明显的小痣。 瞳孔隐约带着浅褐色,眼尾都会微微往上挑,如若在述说未尽之语。 据对比的人表示,痣的位置和眼角、双眼皮弯曲的弧度都一样,可以精确到像素云云。 这番对比有些依据,可以说相似,但就凭眼睛直接定死俩人就是同一个人,证据不足。 但营销号硬是扯掰得头头是道,仿佛实锤砸脸上了,大波吃瓜路因此被带跑,越看瓜越觉得实锤无误,祁筠的演员终于找到了。 当大军碾压向原身死寂的微博,将原身仅剩的痕迹翻个底朝天时。 不出意料,有人“恰当”地爆出了新料。 【瓜!大瓜!速来!】 【参加过《凤女》试镜的演员爆料了,说在现场见到过祁筠,人还没红先耍大牌,原定试镜女五号,结果当天空降翘走了女主!】 【偷拍照传出来啦,虽然只照到一个背影——霍,看这样子就不好惹啊,跟那张大学照完全不一样。】 【如果此祁筠就是彼祁筠,啧啧啧,变化这么大的原因就猜得到了,背后有人吧。c大的人呢,来个女神的正面照看看啊?】 【有好多c市大学的学生爆料说,校花祁筠在校时几乎不参加集体活动,经常独来独往,为人看着倒是低调,但有人看到校门口停过来接她的豪车。哪里是一百万那种级别的,玛莎拉蒂都算一般的了!】 祁筠:“……” “连我本人究竟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们能脑补这么多,也是厉害。” 祁筠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戏都没开始演,能得罪谁?唔,难道是……” 爆出来的试镜当天的照片,应该是有人从她的侧后方拍的。 女人穿着红裙脚踩高跟,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略微偏出一点的下巴洁白得发亮,稍向上昂起,别提有多英飒。 只是英飒过了,落在不少人眼中,就成了傲慢。这不,现在祁筠被骂“目中无人”,明明是个空降却不把那么多影坛前辈放在眼中,还翘了人家的女主—— 等等,原定的女主演员不是周月吗? 吃瓜群众:“!” 周月也是个好热点啊,虽然祁筠的事儿跟提前进局子的周月没关系,但管不得营销号故意强拉关联,制造出煞有其事的阴谋论。 祁筠这段时间连续的起起伏伏,今日终于达到巅峰: 恶意发酵,顿时铺天盖地而来。 网上舆论变得太快,她看几张长图的功夫,自己就成背后有人、傲慢自大、强抢资源、绝对被包养的妖艳贱货了。 不,不止她自己,还有原来的“祁筠”。 原身的微博涌入太多乱七八糟的人,将原本的宁静之地弄得乌烟瘴气。 因为上不了号,祁筠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他们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她,就算有的是质疑的语气,发出的也是直接的暗示,其中,更不乏恶心的淫言秽语。 “……” 祁筠放下了手机。 卧室内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即使开着灯,也只觉沉闷。 “你,或者你们,拿这种手段阴我,其实没用。”她说。 《凤女如意》不可能垮,投资这部剧的虽然是家新公司,但运筹之人有多大能量,从那一打影帝影后就看得出来。 这波节奏是抹黑污蔑,主要是冲着《凤女》来的,她只能算是入手的软柿子。 那个大佬肯定会出手解决的,祁筠不觉得自己能受到实质伤害,那些人太小看这股力量了。 早说了,网上对她的声音再大,她都不在意,骂到现实里也无所谓,穿越前就习惯了,也有天生淡漠的原因。 她运气很好,上了一条大船,现在除了拍戏可以什么都不做,等以后说不定能借着流量签个好公司,飞跃一大步,离她远离奇葩赚大钱的目标更近。 “看看,多省事。” “我就应该心平气和去睡觉。” “——但是。” 祁筠很生气。 她的眼里腾起了火花,心头某面冰冷的隔膜被捅破了,寒风倒灌进来,将里面收拾齐整的布置摔了个稀巴烂。 她不喜欢原身,原来的“祁筠”太脆弱了,人生价值从不属于自己,浮萍如若不依靠他人,就无法在狂风中稳住身形。 但她跟她有些像。 也是刚刚看到那张对比图,祁筠才想起,原身其实很想当演员,她穿来时看到的那本《表演训练法》,就是原身留下的。 十几岁的女孩儿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属于自己的时间少得可怜,只能努力讨好未婚夫和未婚夫的父母。 话剧社的客串是唯一一次尝试,但她连清楚些的照片都不敢留。 将照片悄悄穿上私人微博时,她在想什么?要是原著那般发展下去,她又会想什么? 祁筠不愿再想了,当初的“祁筠”已经死了,留下的身体里是另一个灵魂。 那个微博是她为“祁筠”立的坟墓,斯人已逝,理应安息,然而如今却冒出来如此多自以为是的家伙,掀开了她的墓,在她的墓碑上乱涂乱画。 也有人为她说话,其中有好几个眼熟的id,是祁筠在超话里见过的,都是女孩子,年纪不大,键盘侠连她们都喷。 都这样了,还有个恶心的傻逼,主动来坟头蹦迪: “努力的周月v”:【@“小云朵在远方”祁筠是我的姐姐,姐姐她不是这种人,肯定有什么误会!能扮演如意,是姐姐的实力,请大家不要多想。】 【姐姐,你能看到的话,父亲已经原谅你了,快回家吧!】 祁筠:“呵。” “等什么等。” “老娘现在就撕了你的脸。” 她直接打了个电话:“您好,请问是仇先生吗?我是和您见过一面的祁筠。” “真是十分抱歉,我想问问,上次您说的艺人合同……现在还能签吗?” 第二十四章 先体验,再签约 通话接通后,祁筠等了半分多钟,才听到男人清冷的声音:“当然可以。” 背景音里噼里啪啦咚,不知道对方那边在搞什么。 祁筠:“……您不方便的话,我等会儿再打过来。” “不碍事。祁小姐,我们继续说。” “那行。” 人家都这么说了,虽然祁筠觉得对方应该很忙,还是识趣地没多话,开门见山: “说起来很惭愧,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有人利用网络平台传播黑料针对我,我对公关不是很了解,背后也没有公司,无法更好地回击,所以……” 由于深刻意识到单枪匹马的局限性,她厚着脸皮回来了,试图靠上大佬这条巨船。 她自己可以被骂,但看不得为自己说话的人被骂,干脆放下坚持投靠大佬,看看大佬能不能连着这些小事一起处理了。 因是自己反悔又真香,祁筠都没太指望自己能成功,就算成功靠上了,得到的待遇,肯定也不会和原来持平…… “已经调查清楚了,故意爆料的是个叫陆青的女演员,买通营销号联系一部分水军的也是她。剩余的水军由另一个人雇佣,原名周月现名祁月,律师团正在准备律师函,两分钟后由公司的微博发布澄清。” 祁月(懵逼):“啊?” “公司为您准备的明星账号现已加v认证,账号密码稍后发送于您的邮箱,您要用自己的号也可以,告诉我一下id。稍后您就可以登录账号,我们的公关形式会依照您所说的内容进行调整,发布内容写什么不会对您有影响,您可以放心。” 祁月:“???” 风驰电掣拐到哪儿去了,为什么她跟不上节奏? “我们刚刚在说签约的事情……” “是的。”那边语气毫无编号,宛如一台冷酷无情的高效率计算机。 “那,您说的这些是?” “根据少……boss的意思,您是我司的第一位艺人,为您提供的是s级合约,合约签一赠三,包含如危机公关零延迟响应的基础福利,详情您可以稍后阅读合同亲自了解。” “可我还没签?” 冷淡高效的仇先生:“先体验,再签约,不满意福利可以再添。” “……” 那边还在噼里啪啦,听着很像键盘声,在噪音里,仇先生:“您还有问题现在就能提出,由我负责向您解答。” 祁筠无言以对。 “好吧,我只有两个问题。” “您说。” “第一个,您为什么要对我用敬语。第二个,您口中的boss,是不是姓陆?” 这下换成了对方沉默。 仇书,当代杰出青年,寡言自律,轻微洁癖,单身。 刚子承父业当上陆家的管家,就被从小一起长大的混账大少爷抓住,强拖来兼职秘书。 陆家这一代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大少等于少爷,区别在于前者来自八年后。 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真相,本来如此荒谬的事他们不可能信,但八年后的陆星宇往面前一站,所有人都信了,自家混世魔王世界独一份,不可能有人冒充。 混世魔王瞧着成熟稳重,比二十岁的自己靠谱了一百倍,还自带了一个三年后才出生的娃,让怀疑他要孤独终老的亲爹亲妈抱着孙又哭又笑。 陆大少说,他和媳妇都不能跟这个时间的自己见面,追妻还得靠他来。 于是,陆少爷强行变成了陆二少,突然听说爹妈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哥,当天就被气出了国。 陆大少又说,媳妇这时候被欺负得好惨,他忍无可忍,专程回来把她宠上天,说不定媳妇心情好,就愿意早点嫁过来了。 于是,陆老爷立即表示没问题,全部家业都交给他折腾,要啥支持有啥支持。 仇书作为知情者中唯一的理智人士,却直觉性感到不靠谱。 比如陆大少外表再怎么成熟,任性妄为的本质不会变。 比如陆大少找的媳妇不太好骗,天降肉饼她不要,签个合同她找律师陪同,警惕性拉到了满值。 有点麻烦,混世大魔王怕是有了克星。 “……第一个问题,我的职业是管家兼秘书,我的籍贯在北方,所以这是我的职业病混了地方口音。” 不,您明显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第二个问题,对。祁小姐,我正好需要您帮一下忙。” 祁筠:“?” 短促的窸窣过后,仇秘书没说话,祁筠带着想发火的隐忍,礼节性微笑。 兜兜转转绕了半天,结果还是没兜出陆星宇这个圈子。 说好的“不擅自打扰”“放弃打算,尊重你的选择”呢?! 这个男人看似不逼她了,其实只是换了个方式,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她! 所以,她咬牙切齿:“喂,陆·先·生——” “……呜哇!” “啊?”祁筠一愣,从听筒传来的绝对不是陆星宇的声音,更像是……一个孩子,那孩子还在哭! 她不开口还行,一开口,那边软软的稚嫩声音放得更大,竟是打着嗝开始抽泣,别提有多伤心。 “别哭,别哭啊宝宝,怎么啦?” 祁筠脱口,突来的揪心感毫不陌生,对面哭唧唧的小孩子,正是她试镜那天遇到的小团子。 “小少爷生气不肯吃晚饭,可能是委屈了。” “为什么生气,谁欺负他了吗?”祁筠的声线尖锐起来,急急忙忙要冲出了门,杀向仇秘书告诉她的地址。 仇秘书仿佛没觉得她这么紧张有什么不对,在路上跟祁筠解释:“他看到了网上关于您的消息。”因此特意跑来这里,饭都不吃了,就盯着他干活儿。 “这都七点了,还没吃饭也太晚了,他喜欢吃什么?我带过来。” 提醒未来夫人自家厨师可以送餐上门是不可能的,仇秘书:“祁小姐会做饭吗?您要是方便,能不能随便炒几个菜,放保温盒里带过来。” “方便,我这就去!” 电话挂了,祁筠还是被仇秘书忽悠成功。 陆大少的乖儿子,未来的小小少爷陆宇悠已经不哭了。 小团子搬来有他高的凳子,坐在仇秘书的办公桌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消息疯狂跳转的电脑屏幕,仿佛在无声催促。 仇秘书推了推眼镜:“一个小时内解决。” 他行动。 办公室外,整栋办公楼中,还有无数人紧张繁忙地打电话、整理信息、交接工作。 宛如环环紧扣转动起来的齿轮,所有人都在为同一件人的同一件事忙碌。 而那个人正在家里急吼吼地倒油炒菜,对此一无所知。 五十分钟后,仇秘书停下,看了一眼时间,打了一个电话: “陆总,您吩咐的任务已在规定时间内全部完成,您还有什么指示?” “陆总,澄清警告外加宣传等一系列运作,都已经超额完成了,效果十分显著,您可以不必再进行无意义的转发抽奖,会影响到我们的公关。” “……是的,因为我单身整整【二十四】年,所以无法理解您只能靠挥洒金钱才能宣泄的爱意。” “陆星宇,你老婆还有五分钟抵达公司楼下,你自己看着办!” 被挂了电话的某陆姓总裁:“?” “来了!” 第二十五章 祁小姐留步啊 祁筠炒了一份番茄鸡蛋,一份空心菜,又切了肉做了宫保肉丁。 刚开炒时她就感觉不对,仇秘书怕是在忽悠她,大老板的儿子饿了,用得着让她做饭送来? ——可恨的是她自己居然挺乐意的,对没吃饭的小团子很是挂心。 “肯定是因为,我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都靠的这个乖小孩儿。”祁筠给自己找到了理由,“我要知恩图报才行啊。” 什么?这事儿多半是陆星宇搞出来的? 那关孩子什么事!乖孩子当然要另算。 祁筠倒是借此想起来,当初看到小团子时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 陆星宇来她家时给她看的合成照片上,一家三口里的男孩儿,就是小团子的缩水版。 “长这么像,应该是亲生的吧。” 祁筠扣好保险盒的扣,冷静思考:“明明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娃,还对原身念念不忘,变着花样儿想让原身当后妈。” 结合他间歇性发作的“精神疾病”,这种男人,要不得! 她已经将对陆星宇的那丁点微妙好感掐没了,脑中飞快地盘算着事情,同时提着装有保鲜盒的袋子出门。 坐在出租车上,祁筠开微博看了看,网上骂战一边倒的局势居然真的逆转了。 祁筠是个零根基的纯新人,又被扣上大牌傲慢被包养的帽子,骂她的人多又言辞难听。 再加上祁月冒出来大搅浑水,大波吃瓜网友涌去她的微博,在艾特祁筠的那条微博下评论。 网友:【真的吗,你们是亲姐妹?可是不同姓啊。】 祁月回复:【我是随母姓的,祁筠确实是我的姐姐,我们感情很好。】 祁月的粉丝:【月月你不要这时候掺浑水呀!就算是亲姐姐,她作风不端是她的事!呜呜我们月月就是太善良了,明明已经被误会了,还要被黑子骂给空降姐洗白。】 祁月:【姐姐她离家出走了,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相信姐姐。虽然……之前为了带她回家,我们之间出了一些误会,她可能在恨我吧,没关系,只要她安全无忧我就放心了。】 吃瓜网友:【???发现重点!带她回家?还有恨?不会是之前周月上热搜的那件事吧!】 祁月没明确回复,但半真半假地刻意引导下来,再买批水军带带节奏,网友都往她希望的方向脑补了: 哦,周月丢大人的人贩子事件,难道是妹妹想带离家出走的姐姐回家,姐姐不乐意,所以被外人误会成绑架了? 姐姐为什么不乐意回家,指不定就是被金主包养混进娱乐圈,没脸见家里人和也在圈内的妹妹。 ——就说嘛!周月这么清纯的女明星,怎么可能干坏事!被黑都可能是祁筠的金主示意的。 【周月好可怜啊,摊上这么个丢人的姐姐,自己也风评被害遭了冤枉,怜爱转粉了。】 【也就是这样祁筠才躲着不敢露面啊,《凤女》还没拍出来就这阵仗了,真起步了那还得了?坚决抵制!】 【瓜组爆料,有粉圈大佬已经去查祁筠金主的底细了,不久肯定就能出消息,让大家看看谁这么牛逼呗。】 #周月可怜#、#我们都该给周月说一声道歉#、#如意必须换演员#等话题一举冲上热搜,阅读量超千万。 这才是蹭热度的能手,借着祁筠被黑,祁月顺势把自己洗白了。 看到热搜的变化,祁月在家摸着早就消肿的脸,得意地笑了:“祁筠,就算你的确长进了一点,也还是老样子,改不了你的命。” 祁月根本不信祁筠背后有人。 祁筠的社交经历她是知道的,根本不可能认识什么大人物。以祁筠的性格,就算逃出去真被大佬看中包养,也绝对厚不起脸皮在外露面。 成为如意的演员肯定是个巧合,运气还真够好。 但也就只能好到此时了。 众星捧月的待遇,所有人的惊艳……本来都该是她祁月的! 祁月心情愉悦,只觉得现在的火还不够大,打电话给了和联安排给她的经纪人:“速度还是太慢了,我还要让祁筠……”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祁月懵住:“什么意思?” “网上的消息你自己看吧,我现在忙着处理烂摊子!” 经纪人冷硬地挂了电话,祁筠困惑中眼皮猛跳了一下,吓得她连忙打开微博,进去一看,眼前差点泛黑。 洗白她的热搜刚挂了十分钟,一个官方账号艾特了她: “c市警务在线”:【网传某明星@努力的周月v发布不实言论引导大众,已造成巨大影响,经确认,特此进行通告。】 以下配图一张,详细说明了当事人于xx年xx月xx日下午xx时,私自雇佣非正规团体绑架他人,险些威胁到受害者的人身安全,警方根据证据依法处理,确定不存在无意或误会的因素。 警察叔叔通告得很严肃,回应也非常迅速,简直像16g网速在线冲浪。官方公信力一出,重重打脸几分钟前还在辱骂祁筠的路人。 “…………???” 被打的人都傻了。 祁月更是原地懵逼了。 她还没高兴多久啊,怎么就被连环十八拍打脸了呢! 祁筠上车时,一波三折的反转已经结束了,不过,她正好看到了全网一起“???”的盛况。 一想到祁月现在可能有的表情,祁筠差点抱着肚子笑:“哈哈哈哈哈!让你茶言茶语让你蹭,回旋镖砸你一脸血。” “打脸打得也太爽了,我就喜欢这么直接的方式……” 不对,大意了! 祁筠面色一变,惊觉自己又掉了坑。 合同还没签,s级的待遇却是(非自愿)先享受了,岂不是强买强卖? 果然是反派boss的手笔,竟阴险如斯! “师傅我有急事,麻烦在安全范围内车速再快一点!” “好勒!让开快点还要加个安全范围,妹子你还真是头一个。” “活着最重要嘛。” 总之,安全第一的祁筠提前到达了目的地。 她手提塑料袋,肩跨长链包,杀气腾腾地走进转门内。 进去就看到两排带着完美微笑的帅哥靓女,齐刷刷扭头看来。 祁筠:“?” 她掉头就走。 “……祁小姐留步啊!” 第二十六章 为什么会流着泪朝她微笑 “祁小姐不要放在心上,员工们入职后一直在接受预演培训,直到今天才开始正式的工作,导致他们闲得没事,太过积极。”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得不说刚才怪吓人的,我还以为——” “稍后我会负责批评教育他们。” 祁筠假笑:“没事,不至于不至于。” 上升的电梯发出“叮”的声音,停在了二十五层。 祁筠在二度见面的仇秘书的礼让下,先一步走出了电梯。 “陆总的办公室在这一层,小少爷就在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仇秘书边领路边说。 祁筠礼貌地回应,虽然很想冲进某人的办公室要个解释,但她还是忍了。 此番深入敌营,仇秘书还尤其精明,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这一路上来,祁筠再傻都看出来了,这一栋位于商业区中心的大楼,都属于陆总裁建的公司。 员工塞不满办公区,保安似乎都比员工多,休息区域倒是比办公室大了几倍,又有咖啡厅又有健身房,专门有一层修了观景台俯视街景,里面是食堂,简直不是一般的有钱。 以上的福利,都是合同里白纸黑字写出来的,祁筠之前看过,如今实地看了也不算太震惊—— 才怪了! 她极度怀疑仇秘书是故意领她到处转,目的在于用资本主义的腐朽,侵蚀她不够坚定的内心。 那么她被侵蚀了吗?没有哦,反而联想起了自己的贫穷,产生的愤怒更深了。 “我有些不能理解。”而且,有一件事怎么都忍不住。 祁筠道:“贵公司的基本设施如此完善,我看了实在很奇怪,怎么就照顾不好一个小孩子呢?” “……”仇秘书闻声回首,清冷的脸上表情没有改变,居然也没生气。 “您等会儿就知道了。”他开门,这次是自己率先走进休息室。 休息室很大,足有几十平米。 墙面刷着浅蓝色的护眼漆,地面铺上的地毯从门口延伸到窗边,即使光脚踩上来也不会冷。 室内有舒适的小沙发,靠墙放着一面书架,在角落还有家庭影院的设备,游戏机和各种小朋友喜欢的玩具也堆在那儿,看起来却是无人问津。 里面最突兀的存在,连桌椅带电脑算作某个人的工位。 仇秘书换了鞋,十分确定地朝着沙发背后走去,祁筠迟疑地跟在后面,就见前面的仇秘书半蹲下来,对沙发背后道:“小少爷,吃点东西吧。” “……” 非常安静,就像压根没人在那儿一样。 仇秘书又劝了几声,见还是没效果便直起身,示意祁筠过来。 祁筠当时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在她的印象里,初次见面的小团子对她就相当热情,特别有礼貌,怎么会故意不理人呢? 她连忙过去,看到了一颗往下耷拉的小脑袋。 小团子背靠着沙发缩起身子坐下,两个膝盖耸起,他拿着一叠相册,相册就放在膝盖上。 他似乎一直在看相册,仇秘书来喊也仿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出来。 “小朋友?” 祁筠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团子还是老样子,也没理他。 仇秘书提醒道:“陆宇悠。” 她懂了,干脆蹲下来,同时伸出手,摸了摸小团子始终往下垂的脑袋顶:“陆宇悠小朋友,你怎么不吃饭呀?” 这句话像是开启了暂停的开关,小团子陆宇悠的两只小手抓紧相册,过了几秒钟,才愣愣地偏头看过来。 “还记得我吗?”祁筠笑得很温柔。 陆宇悠眨巴眨巴眼,祁筠趁机又揉了他的头发几下,这才让小团子彻底反应过来。 “饿了!” “阿姨……不行,姐姐带了饭菜过来,你不嫌弃的话就吃点吧。” “嗯!” 陆宇悠放弃了相册,看得出他对吃饭很积极,但暂时抛弃的那叠相册也没被随手一扔。 小团子小心把相册合上,抱着它站起来,亲自跑到书架旁的小柜子里放好才过来。 之前他的胳膊挡住了相册,祁筠注意力也没放在上面,便没看见相册里夹满的照片都是什么内容。 仇秘书推来一张儿童专用饭桌,祁筠把饭菜挨个摆出来,让陆宇悠来吃。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厨艺也就那样儿,锦衣玉食的有钱人家小孩儿不一定爱吃,但陆宇悠吃得很开心。 小团子不让人喂,自己夹菜扒饭,小胳膊把饭盒圈住,像是边吃边护食,津津有味的模样看得祁筠都感动了: 原来她做的饭也没那么普通,说不定很有大厨的天赋…… “哎呀,吃到大蒜了!” 然而她提醒晚了,陆宇悠一口饭扒到了藏在菜叶子底下的大蒜。 嚼吧了两下,团子脸不出意外皱成了橘子皮,此时有多痛苦反胃生无可恋,尽在不言中。 他大概很想吐,但教养摆在这里,最后只能表情扭曲地一口吞了。吞完小脸恢复正常,却变得委屈巴巴,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幽怨:“下次不要蒜。” 在旁围观的仇秘书也说:“小少爷的饭菜都是单独准备的,不能出现肉眼可见的姜葱蒜。” 这孩子有够讲究的,不要姜葱蒜能好吃吗?不过,跟小时候的她居然有点像。 祁筠想起自己刚上小学时,尤其讨厌吃到菜里的蒜,哭着闹着让她妈做菜不许放蒜——然后当然被亲妈无情制裁了。 她夭折的心愿算是在这孩子身上实现了,没原则的大人也愿意纵容:“不好意思哦,下次姐姐记得不放了。” 剁碎了让他看不出来就行。 “嗯,也不要姜。” “好好好。”剁碎剁碎。 “葱也不要。” “行。” “也不喜欢洋葱青椒小白菜大白菜花椰菜红萝卜白萝卜。” “不行,小朋友必须乖乖吃有营养的蔬菜,比如你现在故意不吃的空心菜。” “……”陆宇悠小朋友不说话了,忧郁地戳戳沾上蒜味的空心菜,几经挣扎,才勉强往嘴里送。 祁筠盯着小团子吃完饭,这个宝贝真是乖,饭菜一点都没剩下,把肚子吃得滚圆。 她的心早就酥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网上撕逼自己被黑,某陆姓总裁也被放飞到了宇宙星辰之间。 “吃太撑了,得走走消消食。”祁筠跟小团子手牵手,在这层楼里慢慢溜达。 仇秘书有事走开了,祁筠没问他陆宇悠的异样是怎么回事,当着孩子的面不好问,她心里也隐约猜到了些许。 祁筠的手不大,但抱住小团子的小手还是没问题的。 她们两人慢悠悠地走在楼道间,四周空荡荡的,回音从四处而来。身侧,透明的玻璃窗从天花板拉到地面,只有一层栏杆围着。 夏天的天黑得晚,晚霞刚走,尾巴还留在玻璃上,隐现火烧过般的虹光。 祁筠微停了一步,玻璃反射的光圈落入她的眼,裙角被不知从哪儿灌进来的风吹起。 拉着一个小孩子的她,仿佛走在比邻彩虹桥的空中栈道。 “从这么高的地方看这座城市,可真漂亮。” 她似有感悟,转过头,正想继续往前走。 脚步忽然又停了。 陆宇悠拉紧了她的手指,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 这条路的尽头,仿若空中栈道的另一端,一个男人也向这边眺望。 彩虹桥跨越了头顶,孩子紧挨着美丽的女人,一大一小手牵着手。 与过去守在家门口,等待他回来的那两道身影,几乎在记忆里重合了。 男人就站在那里,太过寂静,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 “……” “陆先生?” 祁筠心中很慌乱,但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她也完全不知道—— 他为什么会流着泪朝她微笑。 第二十七章 今晚去哪里约会? 刚刚……是看错了吗? 离得太远,祁筠下意识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毕竟陆星宇隔老远望了她一眼,就唰唰流泪这种事太奇幻了,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祁筠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触到了陆先生的伤心处——难道是擅自带着人家的娃出来散步? 那她可是心虚又不心虚:本人亲自下厨,大老远过来给你的娃投喂,虽然确实没经过你允许,但你的秘书允许了。 只要她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尴尬就不是她:“我因为有事来了一趟,就顺便带吃撑的贵公子散散心了,没想到,您这当父亲的现在才到?” “确实是我的失职,麻烦祁小姐了。” 陆星宇已经过来了,道歉道得很真诚。 祁筠敏锐的目光扫射过去,居然没从这男人的脸上看到丁点端倪。 陆先生今晚走的休闲路线,衬衫长裤就出门了,只有一块名牌腕表戴在手上,暗示身价不菲。帅气的眉眼间神气飞扬,散发着成功人士的自信,哭过的痕迹是完全没有的。 那就是看错了吧,这种人真哭了反而很恐怖。祁筠放弃了纠结。 “不是让你乖乖在家吗,怎么跑来打扰你仇叔叔工作了?”陆星宇对陆宇悠道。 然而,小团子压根不理他爹,攥住祁筠的手目不斜视,把他爹当成空气。 陆星宇打哈哈:“哎这孩子就是害羞,我们父子关系其实很好的。” 祁筠:“……看出来了。” “祁小姐。” “陆先生。” 两人同时开口,话音撞到了一起。 陆星宇表示女士优先,祁筠也不扭捏:“我来的主要目的,陆先生应该猜得到,您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她直直注视男人的眼睛,不放过对方深色瞳孔中闪过的一丝细节。 陆星宇微微一笑:“好,那就去我的办公室吧。” 祁筠看了看小团子,想起这种场合不能把孩子也带过去,陆星宇及时说:“我们有事情要谈,宝贝去找仇叔叔,不用太久,爸爸就带你回去了。” 小团子有了点反应,却是拧起细长的眉毛,一幅不情愿的模样。 陆星宇:“和爸爸的约定还记得吗?宇悠,爸爸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他像是在暗示,效果还出奇地好。 小团子听了,虽然还是不情愿,但竟是乖乖地松开了祁筠的手。 “待会儿还要见面哦。”他仰头,谨慎地要跟祁筠约定。 “好呀。”祁筠笑着应了,等仇秘书突然闪现,把小团子带走,才面不改色地跟着陆星宇,进了他的办公室。 她是怀着破釜沉舟战斗的决心,毅然踏进这里的。 这个心态直接导致她忽略了环境,依然直视坐到办公椅上的男人,一下就进入了状态。 “请坐。”陆星宇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 “暂时不用了,和陆总的谈话结果,决定了我留在这里的时间长短。” 祁筠来到桌前,虽然未坐,但站着的她在坐着的男人面前,角度略微俯视,却并没有为她增添多少优势。 他的十指在胸前相合,右腿轻搭在左腿上,是个很放松的姿势,微微翘起的嘴角也很轻松。 可无形的压迫感接踵而来,仿若回到了天生的舞台。舞台既是棋盘,而坐在这里的男人跳脱于棋盘之外,他是洞察一切的执棋者。 祁筠有种强烈的感觉,她在他的视野里,她就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黑白相间的车马骑士纷纷倒下,时时会有一只手会从天空中降临,操纵棋子走向预定的未来。 硬要说的话,其实很多人都会成为少数人博弈的棋子,社会既是如此,很难能逃开。 可是,都是棋子,她却痴心妄想,要做不一样的那一枚。 “陆总能告诉我理由了吗?”祁筠从刚才就改了称呼,“想要关照故人之类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很晚了,我还想早点回家。” 陆星宇道:“假如就是类似的理由,比方说,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你过得好,你不信?” “不信。” “真肯定啊。” “您是个善良热心的人,也是个念旧的人,我不能全盘否定您的好心,但要相信您能为我,‘单纯’地做到这等程度……我太自作多情总不太好。” “我可是听出来了,祁小姐恐怕不会觉得我善良,大概已经在心里骂我阴险狡猾了。” 陆星宇似是不介意将遮掩的部分剖开,他非常坦荡:“的确,祁小姐没猜错,我这种人,做什么都是凭自己高兴,要说没有目的,很假。” 说到这里,他突然不再继续了,只是含笑看着祁筠。 祁筠原本酝酿的台词是:可是常人想要的一切你都有了,还有什么值得你费尽心机? 她来之前有深思过,原著里,有写反派boss对原身的执着,深到可以抢了真·男主的戏份,直接给她承包娱乐圈吗? 这……好像还真不好说。 现在陆星宇做的事,倒是证明了这一点。可“执着”只是“执着”,他对原身的感情,算不算“喜欢”? 祁筠从陆星宇的眼神、表情、举动中判断不出来,她的共情能力像是在这个男人身上失灵了,总是分辨不清。 因为男人在看她时,目光始终炽烈,语言直白到毫无真实性,可就是太热烈了,热情之下是平静的水面,看不出深海下掩藏的真心。 不过,这一整件事,都与不是原身的她没有关系。 “陆先生,你喜欢我?” 祁筠突然的一句话,倒是让陆星宇怔了一下。 男人并没有急着回答,墨色晕染的深眸隐现闪烁,唯有笑容弧度不变,仿若如此,就能掩盖住心间骤然翻涌的情绪。 祁筠微微向前倾身,两手指尖按住了办公桌的桌面。 海藻般细密的长发擦过她白皙的脸颊,慢吞吞地滑到起伏的胸前,无声的变化,却如同撩人的低语。 她的双眼终于与男人平视:“你喜欢我的脸,我的身材,我表面的所有细节……对,你确实喜欢,我看出来了。” 当男人的呼吸微微凝滞时,她找到了这一瞬的破绽。 “陆总。” 祁筠虽然在笑,可眼里是冷的:“您在透过我,看着谁?” “麻烦清醒点,如果你想追求我,那我会认真考虑。” 她捏住了男人冰冷的指尖,稍一用力,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但是,我祁筠,绝不做谁的替——” “好,今晚去什么地方约会?” 祁筠:“?” 第二十八章 无人可及的最高处 祁筠:“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比如,约会之类的?” 陆星宇:“对,所以去哪儿呢?” “——不,你给我等等。” 这已经是第多少次了。 祁筠发现,她似乎永远都跟不上陆星宇极具跳跃性的节奏。 此人简直是专门来克她的。 前一秒在说的,明明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她将自己代入进洒满狗血的总裁文里,心中充满要给这个男人那个男人当替身的愤怒。 ——你们总裁文里的总裁都是这德性吗!随便就拿人当白月光的替身,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吗! 陆星宇看她的眼神就是这么怪异,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他熟悉她的一切,他对她的感情有多复杂,已经汇聚成了一道深渊。 哪怕只是站在边缘往下轻扫一眼,也会不禁产生错觉:深渊里的某种情绪会化作锁链,不顾一切将她拖下去。 祁筠在那一刻不寒而栗,这么恐怖的执念,怎么可能是对没见过几面的她?连对原身都不可能。 结合贺赢庭那边就有的设定,就只能是“替身”了。 “陆总!我都这么认真了,麻烦你也认真严肃一点!” 祁筠忍住狠拽这精神疾病患者衣领的冲动:“我在跟你说,我拒绝给别人当替身,请您不要把无处可放的情感寄托在我身上,我并不会因此感激你。” 男人表示疑惑:“什么替身?我也是非常认真地在跟你交流啊。” “你刚才不是说,可以交往吗?” “谁、谁说了这句话的?!”祁筠又懵了。 “既然可以追求你,那就等于可以交往,既然可以交往,那么直接去约会不是很正常么?” 陆星宇振振有词,自成了一番逻辑,好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人笑得柔和,眼神更是温和包容,仿佛在说“哎呀真拿你没办法”,乃至于细微动作都无比贴合一个温柔绅士——当然,真这么想就会死得很惨。 祁筠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在大眼瞪小眼的过程中窒息而死。 她气闷了半天,憋出一句恼羞成怒的发言:“你到底想干嘛,包养小女生的新花样儿?” “是一见钟情。对了,不要说那个词,太贬低女性,我不喜欢。” 陆星宇话音一转,义正言辞:“不过我可以接受你包养我。” 太可怕了,他理直气壮得让祁筠哑口无言,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 “……” 祁筠甩掉此人反过来抓住自己的手,踉跄两下,身子摇摇晃晃地向后倒退几步,扑通一声摔到了沙发上。 她单手捂住额头:“行了,我明白了,我不是陆总你的对手。” 跟这个男人斗,她的脸皮不够厚,段位也差得太多。 “欠了您这么多人情,要卖肾还是卖身给您打一辈子工,我都认了。” 却不想她这么一说,陆星宇马上道:“祁小姐,我必须郑重纠正你的一个严重的认知偏差问题。” “……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对你的帮助认定为人情,又为什么总是要坚持给我回报?最过分的是,你忽略了我刚才就强调了那句话。” 陆星宇站起来,这次换成他偏首俯看祁筠,那不陌生的压迫感再现,随着男人宽厚的肩胛倾泻而下,如网般将她紧缚在其中。 祁筠刚刚紧绷起面颊,就听到似絮语缠绵的轻叹,飘到了耳边:“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想让你顺顺利利,幸福快乐。” “你不相信吗?我是说,一见钟情。” 祁筠不知该说什么:“……” 她也是一时愣住了。 男人的表情笼在了额发下垂落的阴影里,看不太真切,只能依稀看见一点……类似在火锅店时面对红汤的委屈? “一见钟情算是……”祁筠卡住。 似乎她不久前才纠结了类似的问题,还没忍住,在网上咨询了一个人。 他人因为一张照片就对她产生的“喜欢”,和陆星宇所说的对她一见钟情的“喜欢”,形式上也许是相同的,都出于那一时的感觉。 如果是以前的祁筠,她现在回答的肯定是“不相信”,的确,她从不认为有人会因为一个浅薄的印象,就会心甘情愿地付出,且不求回报。 毕竟——这一眼过后,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可“回家”对她解释的那段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祁筠还想起了还未平息的骂战里,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在黑她,但微乎其微的,依然有一些人站在她这边,努力为她维持一个公道。 不对,这两种“喜欢”本质应该很不一样,但是要说区别…… “!” 祁筠心头猛地一震,几乎是有些慌张地感觉到脸颊发烫,估计是被前方又炽热起来的视线烧的。 怎么办,她相信吗? 对这个总是说莫名其妙的话、做莫名其妙的事、却好像真的从未害过她的男人。 祁筠没发现的是,在这片尴尬的沉默中,陆星宇并非她以为的那么从容自若。 他的手不着痕迹地落到桌面的一旁,按住了一块小巧的事物。 那是一块怀表,他的指腹在已经磨平些许轮廓的表盖上轻轻摩挲。 似乎只有触碰到它,他才能随时露出平静的笑容。 终于。 “好吧。” 沉默许久的女人也起身了。 祁筠这次与陆星宇对视,眼里少了怀疑,多了镇静:“我不相信这种情况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但是,别人的话,说不定呢?” “同样的,我也有要郑重向陆先生强调的问题。” “因为个人感情,所以无条件对我付出——这不能作为理由,让我接受您的好意。” “当然了。”陆星宇笑,“我现在也算是一个商人,祁小姐就当做这是前期投资吧。我是相信你能带给我巨大的惊喜,才会预先下注,以免……你被人抢走了。” “我保证合约不会混杂私人感情,公私分明,未经过同意,我也不会与你肢体接触。只不过,出于我的个人请求,合约里会有一个附加条件,不知道祁小姐能否接受?” 祁筠假装听不出这人内涵了那谁谁:“那要看具体内容才能决定。” “我想麻烦祁小姐,如有时间,能照顾一下我的孩子陆宇悠。” 陆星宇表情淡了下去:“那孩子有轻微的自闭症,只对极少数人有反应,你应该也发现了,他没那么听我的话,却很喜欢你。” 祁筠震惊:“啊?” 她傻了,如同遭了晴天霹雳。 陆星宇继续道:“我的私心是,宇悠想做演员,他现在还小,我打算提前为他铺路,自然要为他准备一家最完美的影视公司。为此,能给宇悠做榜样、先一步开疆扩土、最快速度制霸娱乐圈的优秀人选,就必不可少了。” 祁筠脑子乱了:“前一个问题我先不问——你孩子还小,时间还长,为什么你要这么着急?” “因为我的时间很紧迫。” 陆星宇看着她,双眼亮得惊人,话音也在此刻尽显高傲:“最多两年,就要达到最高的高度。” “那么,祁小姐。” 他向她伸出手。 “你有信心,走到无人可及的最高处吗?” 第二十九章 她被男人的下巴蹭了蹭 祁筠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也想起了许多人。 “陆先生,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 “指的哪一句,走到最高处吗?” 祁筠垂头低笑了一声,很快就恢复如常:“他们都喜欢对我说,你这辈子只能这样了,脚踏实地,不要去想不合实际的东西。” 陆星宇没有问“他们”是谁:“难道脚踏实地的意思是,连抬头看天都不行么?” “是呀,看得多了,很容易被引诱着飞走。” 祁筠只说到这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陆星宇的话戳中了她真正的渴望,勾勒了她最想要的未来。 “只要有机会,我就不怕摔下来。那么,陆先生。” 她反问他:“你有耐心,将游戏进行到最后吗?” 对陆星宇来说,这当然不是游戏,可他并没有解释:“奉陪到底。” 祁筠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终于,她松了一口气,脸庞严肃了那么久,这时候才和缓下来,重现了耀眼的明艳。 “我的信心会和你的耐心一样足。”说着,她握住了男人悬空的手掌。 “那么,关于你演艺生涯的第一部剧的成绩,有预期吗?” “唔……初步目标,替你挣回一个亿?” “太少了。有我在,能收到的回报不止这些,以后可以大胆多预估点。” “啧。”祁筠心想,这人太有自信了,但跟着一起飘的感觉,也不赖。 两手相合,并未用上太大的力。 男人的手指很长,又有力,像钢琴家的手,轻而易举就能将祁筠的小手包住。 当温暖厚重的触感叠加在手背与掌心间,祁筠的呼吸似是微窒。 强烈的、几乎无法躲避的气息将她包裹,仿若已被紧紧束缚住的手掌一般,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额前,带着极强的独占欲。 他正贪婪地凝望她,她稍稍想退,他就不容推拒地缩近距离。 “你——” 祁筠心跳加速得过分,恼怒却占得更多,正要说话,她突然被抱了一下。 这个拥抱十分短暂,冷松的气息陡然淹没上来,又像梦一般稍纵即逝。 她的肩头,被男人的下巴轻轻蹭了蹭。 下一秒他就面色无异地松了手,在祁筠惊愕的眼神中,像是无意地把手捏成拳,轻贴在自己的胸前。 “你主动握的手,我觉得一个拥抱更能展现诚意,不算违反约定吧。”他开玩笑。 祁筠:“……真是够了!” 她兔子似的蹦开了老远,半晌后才欲盖弥彰地昂首走回来,表情严肃至极:“工作时间,能不能正经一点!” “明白了。”陆星宇表示投降,“工作时间,不聊这些。择日不如撞日,你人刚好在这儿,干脆直接把约签了吧。” “可以。”祁筠瞪了他一眼,强行忽视掉肩头还未散的滚烫,才哼道,“刚好——咳咳,我的时间也很紧迫。” 对待这份豪赌的合约,她自然要打起十分的精神。 陆星宇也是不拖泥带水的作风,很快就让人打印合同送过来,顺带附上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人协议。 合同没有问题,待遇相当不错,协议也写得很清楚,祁筠只在不影响工作和私人空间的情况下,对陆宇悠进行精神上的照顾。 也就是说,她只要没事陪陪小团子,关注小团子的心理健康就行了,物质方面的照顾跟她无关。 至于教小团子演戏——祁筠暂时性忽略了。 这协议也就签了两年,陆宇悠小朋友再大也不过七岁,教不了什么,她自己都还在精炼演技的过程中,水平还不够格。 她现在不担心陆星宇会在合同上埋坑,要坑她早往死里坑了,所以合同只大致看了看,就做出了答复: “其他我没有问题,但麻烦了,可以修改一下薪酬部分吗?只要是正向的安排,我会全力配合公司,第一年的分红奖金还是什么广告费都不用给我了,有基本工资就行。” 这话一出,坐老板宝座的陆星宇反应不大,看起来最波澜无惊的仇秘书却看了她一眼,像在看疯子:“祁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boss亲自开后门,所有资源人脉一起上,只捧一个人,送的不只是大红大紫,还有能改变人命运的金钱,这可是实打实的钱。 仇秘书知道祁筠的背景,早在陆大少说明老婆是谁那时候,祁筠的资料就摆在了陆家两老的面前。 这位祁小姐出身富贵人家,但过得节俭,最近刚被前未婚夫和同父异母的私生女妹妹羞辱,离家不打算回去。 她似乎还在攒钱,日子过得相当拮据,这也是给她的待遇非常丰厚的原因。 结果现在,白送的巨款她不要? “之前的帮忙是私人原因,到签了合同之后才是公事。”祁筠摸着签字笔,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像她这样知傻犯傻的人已经很少见了,仇秘书大概第一次见。 仇秘书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老板都没说不许,他爽快地下去重新处理了。 办公室内又变得安静。 祁筠看手上的笔,看桌角的盆栽,看人背后的窗帘,哪儿都面不改色地瞧上几眼,就是不看近在咫尺的某位总裁。 是的,她的心态非常平稳,完全没有心疼从手指缝溜出去的巨款,更没有惋惜自己向着找死的方向更近了一步,真是可喜可贺! 不就是钱么? 做梦都想要的一大笔钱而已,她不心疼! “哈哈。” 某总裁低低地笑了,磁性的嗓音格外性感。 “吃晚饭了吗?” “吃了——” 祁筠的肚子发出不甘落寞的叫声,她面无表情地脸红:“忙着打车过来,没吃。” “那就是我的错了。”陆星宇拉开椅子走过来,“合同之后再说,为表歉意,让我请祁小姐吃顿饭?” 祁筠正想拒绝,陆星宇朝她身后笑道:“宝贝着急了吗,爸爸这就过来。” 祁筠:“!” 回头一看,陆宇悠小朋友正扒着办公室的门框,黑亮的大眼睛转也不转,就这样幽幽地盯着两个大人。 “不、讲、信、用。”小团子一字一顿,如此扎心的话,是对着亲爹去的。 然后他噔噔蹬蹬,跑到祁筠身边,抓住了她的胳膊,顺势就藏在了她身后。 祁筠尴尬与他亲爹对视:“……” 陆星宇表情正常,大概也许似乎是习惯了:“想不想去日料店吃拉面?” 祁筠的胳膊被摇,现在想走也走不掉,只能放弃挣扎:“行,我还挺喜欢吃日式拉面的。” 陆星宇带着她和一个娃,格外自然地下了二十五楼,走出公司,上车,前往未知的日料店。 祁筠现在想通了一件事:她是搞不定陆星宇这种类型的男人了,被人一见钟情——她拒绝也没用,那还能怎么办? 说清楚了怎么感觉,反而更无所适从了……陆某人对她热情,就让他热情,她心如止水,任尔东西南北风,火来水浇水来土挡。 即使现在他们三个人同时坐在车后座,小团子在中间,陆星宇在右边,她正色看窗,也丝毫不会被这一家三口浑然天成的阵势吓到! 噗通,噗通。 心脏该死的不争气,只差撞破胸腔大声呐喊。 “……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坐副驾驶位。” 祁筠的脸色微红,故意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好像有点闷。” “嗯?空调开了,应该不会闷才对。坐后面不好吗,宽敞些,宇悠很想和你坐一起。” ——那你倒是坐前面去别在后面挤啊! 祁筠坚持到了日料店,好险没有破功。 陆星宇去的地方果然不一般,那家店的环境格外幽静,档次相当之高。 从外看,就是一间藏于钢筋水泥间的别致宅院,院落间竹筒伴着水流往下轻敲,传出咚咚的回响。 在和服女子的引领下,他们进了内室的包间。 祁筠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也没表现得不适应,只管吃就是了。 所幸陆星宇这次没怎么跟她搭话,忙着哄自家娃去了,等他哄得陆宇悠勉强搭理了他,祁筠已经不吃了。 “饱了?” “嗯,谢谢款待。”其实没饱,当着不熟(重点!)的男人,祁筠才不乐意暴露自己嘴馋贪吃的真相。 “那就好。” 陆星宇说着,就在祁筠以为他要变出个业余节目时: “怕影响你胃口,之前没让多余的人出现。现在差不多了,进来吧。”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别人说的。 淡淡的话音落下后,包间的纸木门向旁侧滑动,门后出现了一个跪坐的人。 是个脸色苍白,身子在哆嗦的年轻女人。她待在门后似乎很久了,直到现在才被允许露面。 祁筠微微蹙眉:“你?” 她想起来了,这人很眼熟。 试镜那天,就是这个女人对她冷嘲热讽,一脸的不屑。 第三十章 陆青的悔恨 陆青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嫉妒,竟会惹火上身。 这是自己浇不灭的火,非但熄灭不得,还被烧得皮开肉绽,痛得在地上打滚。 让人收拾祁筠时,陆青只是稍稍畅快了点,心里的气还没出完。 “一个两个都蹬鼻子上脸,真当我陆青没本事了。把这女人的底细都挖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赶紧把她给我赶走。” “她们都能混上的位置,难道我还得不到?笑话。” 陆青会这么生气,主要是不平衡。 她自觉在娱乐圈相当认真,自己家的背景也很大,却从没用歪门邪道。 怎么现在凭实力拿不到女主角,反倒是一堆只有脸的货色抢她的位置? 其实是迁怒,陆青连实情都没搞明白,就只管恼怒地针对起了祁筠,谁叫她突然大出风头。 爆出祁筠微博这事儿,是她暗示经纪人干的。 最开始,说祁筠可能是自己同学的网民只是猜着玩,没想闹那么大,结果顺着这条线索一挖,还真对上了号。 水军立马到位,一阵煽风点火后,祁筠的名声立马坏了,网络暴力顺势而来。 毕竟大众对潜规则相当敏感,没有实锤来澄清,祁筠就算还能厚着脸皮演戏,也丢不掉被包养的帽子。 网友骂人的时候,陆青和远在另一方的祁月一样,也是在欢乐地看热闹,毫无愧疚之心。 陆青还觉得自己揭露了真相,做的是好事,看营销号的评论取乐时,别提笑得有多理直气壮。 “哈哈,这句话骂得好,宣传照能看出来什么演技,也没别的可吹,能把空降进组写脸上的,只有这个祁筠了。” 下面还有她的粉丝评论说,不如让演女二的陆青上,陆青虽然是新秀,但演技不错,人也漂亮,怎么可能比空降姐差。 陆青看了十分受用,这话深得她心,她本人就这么想。 于是她发了一个微博:【演员靠的是实力,不是谁更会搞幺蛾子。】 直白得约等于明说,吃瓜人原地盖章“陆青这个知情者实锤女主祁筠德不配位”。 新一轮的骂战又开始了,冲在最前面骂祁筠的人黑得越发起劲,还笃定这件事没有反转。 毕竟同剧组的陆青都发声,暗示祁筠有问题了,还能有假的? 必须没有。 一切都按照陆青的设想发展,周月突然冒出来插一脚是意外,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前一后俩人是姐妹。 当然,知道之后就更厌恶了。 陆青本来还想找到祁筠的照片,让她肯定是靠脸被包养的“事实”,更具说服力。 可没想到祁筠在大学存在感太稀薄,能找到的只有零星的偷拍,正脸都不清晰。 陆青遗憾了一下,又去看看漫天骂战,心头那股不平衡的火气慢慢消了。 她顿时觉得无聊了,也就不打算再管这件事,祁筠的死活同样没兴趣多关心。 ——结果,悲剧自发找上门来。 她完全忘了自己是陆家的人。 虽然自己所在的是分家,但长辈们对小辈的管教,从来都没有变过。 陆青先是接到了一个电话。 “陆青?” “我是,你是谁?”陆青不耐烦。 对方没有回答,只用冷漠的声音道:“陆家的家训,背一遍。”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是陆家的谁?我又没有做什么,凭什么让我背家训!” 说着说着,陆青突然觉得不对,一丝凉意窜上了背脊。 她认出了这个人的声音。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但事情却根本没结束。 一个小时后,陆青被带到了他们家在c市的别墅。 父母已经在电话里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顿,说允许她进娱乐圈只是同意让她追梦,没让她一走远就惹事。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唉,你好好给那位小姐道歉,立刻退圈回家,你表哥说不定还能原谅你。” “我表哥……哪来的表哥,还能这么对我!?” 陆青不依不饶地挣扎,一股怒火燃得再烈,都在看到正主的那一刻冒起青烟全灭了。 这个“表哥”,是前一阵本家宣布找回来的长子,他们亲属关系离得有点远,陆青只是这样沾亲叫而已。 她原以为回来的只是个私生子,也没放在心上,但如今一眼就确定了,这位绝对是真正的陆大少。 他和她见过几面的陆家少爷……现在的陆二少,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陆二少无人敢惹,是因为他家世摆在这里,几个叔叔姑姑舅舅姨妈都不是一般人,纷纷宠得独苗苗上了天,他本人也是个唯我独尊的性格,很少有人能得他一个正眼。 而这位天降的大少…… 比无法无天的陆二少可怕一百倍。 虽然他跟她说话时,语气很是平和,唇边还挂着淡笑,但陆青就是浑身发凉,半点不敢造次。 “是……对、对不起表哥……我太冲动了,我没想到……我以为……” “我不知道她跟周月不一样,真是凭实力……看了录像我才知道,表哥,对不起!我错了!” 陆青看完了男人让她欣赏的视频录像,祁筠试镜当时的全过程清清楚楚,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冲动下犯了多大的错。 “你对你犯的错,认识得还不够深刻。”男人淡淡道。 “出生环境已经决定了,你可以使用你的特权,祖辈留下的荫庇,没有不让你享受的道理。” “但怎么享受,它们都不属于你。有人害你,你随便报复,没人管你。要是反过来,无关冲动,你有什么资格借用不属于你的东西,理所应当地去害无辜的人。” 陆家的家训通俗地翻译过来,就是这个意思:得到特权就低调做人,少惹事,别搞歪门邪道。 陆青得到自由后没忍住,放飞了一次自我,就不幸地被“表哥”当场抓获。 对此,“表哥”陆星宇的态度是:“你该庆幸,还好你不太聪明,就这样吧。该做什么,心里有数。” 男人的嗓音在屋内缓缓回荡,陆青瑟瑟发抖,眼泪不停往下掉。 她没机会了,道完歉后,大概只能回去联姻。 祁筠看到的陆青,就是受到家训铁拳无情制裁的可怜形象。 大表哥的反派嘴脸从此在心中磨灭不去,陆青一边抽抽一边哭得死去活来,主要是被吓的:“呜呜呜对不起我小肚鸡肠,我又蠢又没脑子。” 祁筠:“……” 小肚鸡肠和没脑子都看出来了,她很无语。 “别哭了。” “呜呜呜呜……” “哭什么呢,我活得挺好,你跟我差不多年纪,再哭我瘆得慌。” 陆星宇奇道:“你不生气?” 祁筠:“有一点点,不过看她这么蠢,懒得气了。” 哭得她都没胃口了! 陆青还在哭,祁筠顿时冷漠,抱住偷吃完寿司,正面无表情打饱嗝的小团子:“吓到小朋友信不信我揍你。” 陆青一秒不哭了,好好一个高傲美女挂着眼泪花子,鼻子再抽抽,干巴巴地望着她。 祁筠:“她演技挺好的,就是傻了点。” 她又问陆青:“你多大?” 陆青在大表哥恐怖(不)和煦的目光下,唰地低下脑袋:“十八岁……” 祁筠:“……???” 靠! 搞半天她还要老五岁! 第三十一章 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陆青明明刚刚成年,看起来却像是二十三四岁。 主要是平时打扮得很成熟,长相也早熟,跟脸嫩的青春美少女不沾边。 知晓这傻妹子的真实年龄后,祁筠第一时间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怀疑是不是自己也很显老……呸!这又不是她本人的脸! 祁筠决定抛弃这个话题:“你看周月不顺眼是吧。” 不知道她想干嘛,陆青一紧张,皱巴巴的脸更皱了:“嗯……” “挺好,我也看她不顺眼。”祁筠摸了摸下巴,“正所谓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你虽然故意想坑死我,但很显然坑失败了,我没受太大的影响,所以,这件事就……” 陆青枯败的眼中迸发朽木重生的光芒,她不敢看陆星宇,连用眼角余光扫上一丢丢都不敢,只能期待地盯着祁筠。 祁筠从这一刻起就是她心中的天使!有六根翅膀的那种! 祁筠:“这件事就一笔勾销——小妹妹,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陆青:“!!!” “怎、怎么这样……” 陆青花容失色,没想到六翼天使的翅膀是假的,本尊是与大表哥不相上下的恶魔。 祁筠呵呵一笑,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小口:“差一点我就被你给坑得社会死亡,圈内也名声尽毁混不下去了,你真当这是小事一桩?” 陆青哑然,只能绝望地垂下头去。她也知道自己有多过分,人家有大表哥做靠山,怎么可能放过她。 至于祁筠是不是真有金主,金主是不是她大表哥的问题,陆青真敢说出口就会死得更惨,这点逼数她还是有的。 当然,答案陆青差不多也能猜到。 有靠山是真的,但绝不是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百分之八百的可能性,是恐怖如斯的大表哥倒贴—— 没见着大表哥这么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吗?祁筠才是能一个字决定她命运的人。 “不成器的家族子弟道完歉了,祁小姐消气了吗?” 陆星宇这时候说话了:“我们家不允许仗势欺好人,这孩子肯定是要回去挨训的,被断掉零花钱扔到国外学习改造很正常。唔,陆青,你似乎就是不想读书,才跑来娱乐圈的吧。” “大表哥不要啊!” 陆青真的心如死灰了,要她读书不如要了她的命! 陆星宇投来一个眼神,表明陆青会不会被丢去留学改造,丢的话是丢去欧洲美洲还是非洲,都看祁小姐的态度了。 祁筠刚想吐槽什么叫不能仗势欺好人,意思难道是恶人就可以随便欺……按照陆星宇的作风,好像还真是! “你们自家的人自己管,我这个外人插什么手。”祁筠直接撇清身份。 只是,她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不过,我似乎应该亲自出手,才能彻底消完气。” “嗯?你想让她干什么?” “就《凤女》的拍摄期间,自甘自愿给我当陪练。”祁筠瞥了呆滞的陆青一眼,“那么多前辈在,看了他们的表演,我肯定得反复揣摩练习,总不能天天找男演员对戏吧。” 要是抓着男主角的演员对戏,不用说,百分百传绯闻上热搜。女二跟女主同台的戏份不少,找陆青对戏正合适。 “唔,没问题。”陆星宇沉吟片刻,表情突然变得很愉快。 他完全没提本来打算直接把陆青赶回家的事。 因为祁筠的一句话,陆青得以演完《凤女如意》,但之后会怎样,就不好说了。 陆青:“啊?啊?我还能演戏吗?大表哥不是要我——谢谢表哥!” 她仿佛彻底活了过来,眼泪重新包在眼角:“谢谢祁小姐,对不起,我……对不起!” 这一刻的“对不起”,终于包含了全部的真心,陆青深深地反省过后,对还愿意帮她一把的祁筠,产生了最深的感激。 祁筠面无表情,哼道:“谢我干什么,莫名其妙。陪练要随叫随到啊。” 她这一脸冷漠的样子还挺唬人的,仿佛她就是一个无情压榨苦力小妹的恶役,哪有什么可深入挖掘的潜台词。 陆青道完歉又道完谢,终于识趣地消失了。 她一走,祁筠没忍住,斜视某个立马笑得毫不矜持的男人:“能请问一下到底哪里好笑吗?” “没有。” 陆星宇正色回看,坐得端正得很:“祁小姐高风亮节,宽容大量,睿智过人,我实在是刮目相看。宇悠也被感动到了对不对?” 方才,小团子全程严肃地看完了这场戏。 他对陆青似乎没什么兴趣,所以一直没说话,此时板得极正的小脸终于破开一丝裂痕,他勉为其难动了动眼睛: “——流放,改造!” 祁筠和陆星宇同时愣了几秒钟,猛地反应过来后,两个大人又同时爆笑出声,一点不给人家小团子面子。 小团子:“?” 在一片哈哈哈哈中,小团子急了:“她不是好人!说好要改造呢,让她改造,重新做人!” 祁筠:“不不不刚刚那句流放太经典了,怎么办,莫名感觉很合适。” 陆星宇给笑喷的她递纸巾,自己也在忍笑:“我家宝贝真是个天才啊,别气了儿子,父王把你看不顺眼的人全部流放掉!” 不必说,小团子顿时更生气了,直接甩掉亲爹的爪子,绕到祁筠那边坐下,照样抱住她的胳膊。 祁筠顺手接过那张纸巾,还没意思到自己接得太自然,跟和陆星宇父子这样亲近,仿佛理所应当似的。 “陆先生,你儿子好像不准备搭理你了?” 陆先生笑容不改,只是语气略微有点酸溜溜:“没关系,陆家的男人,都是双标啊。” 说了半天话,他们也离开了日料店。陆总表示这家店是他表姐名下的产业,不给钱,下次还能再来白嫖。 时间已经很晚了。 今夜星星点点,比没有月光的夜晚来得舒心。 陆星宇照样将她送到家,居然没用登记确认,车直接开进了高档小区。 “我在这里有一套房产。”他解释了一句。 祁筠“哦”了一声,如今的她对反复出现的“巧合”没那么敏感了,总归是紧张也没用。 很快,就到了她租的小洋房楼下。 祁筠礼貌地道了谢,看着陆星宇把陆宇悠抱下车,父子二人站在一排,两张相似的脸都望着她。 “好像我们每一次道别,都是在晚上。”陆星宇道。 祁筠想了想:“嗯,还真是?” “今天辛苦了。” “我倒没怎么辛苦,反倒是陆先生你……” “下次再去吃那家火锅,如何?” 祁筠微愣,随后爽快答应:“好啊,我请客。” “我请就是了,怎么能老是让祁小姐破费。” “毕竟——今天又欠了陆先生一个人情。” 她笑了,室外的夜风吹在身上,却一点不冷:“我也仗势欺人了一回,虽然听着很不讲道理,不过……” “还挺爽的。这是私人感情,不包含在合同里。” 陆星宇也笑了,他笑得便如身后真正的星辰般好看:“哪有仗势欺人,不是只吃了一顿饭吗?我可是温柔绅士的好男人。” 祁筠不跟他说了,蹲下来跟可爱的小团子告别:“好晚了,宇悠小朋友回去以后要早点睡觉呀,不要再熬夜了。” 小团子瞌睡早来了,脑袋一磕一磕,完全是靠意志力在坚持。 坚持跟她告别。 “再见……还有,晚安……” 陆宇悠的声音软糯糯的,因为困,还带起了浓浓的鼻音,眼皮子已经粘上了。 祁筠艰难地把自己满溢的慈爱塞回去:“再见,晚安。” 陆星宇把儿子抱起来,塞进车里,也跟她告别。 祁筠还觉得奇怪,陆先生这次走得居然挺干脆,该来的就来了: “祁小姐——我想再确定一次,现在的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最想要的么。”祁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想了想,也没犹豫。 “我想要自由地赚钱,赚得越多越好。” “真是个……嗯,朴实的愿望啊。” 祁筠故意道:“抱歉啊,我就是个肤浅的女人。”所以别给她套上白月光滤镜。 也不知道这句话起没起到效果。 陆星宇笑了笑,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回去可以看看微博,或许能帮助睡眠。明早见。” 祁筠:“微博上又怎么了,难不成还有后续?明早……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来接我……啊??” 不是错觉。 她眼睁睁看着某人的豪车拐了个弯,开进了洋房对面的别墅区。 闪亮亮的独栋别墅就在她家正对面,开个窗就能看见。 祁筠:“…………” 真是服了这男人了! 第三十二章 谁来当我的经纪人?! 祁筠回去以后没看微博。 倒不是担心出事的问题,她完全相信陆总的手段,网上对她的攻击肯定已经平息了。 但不管怎么说,一看微博就要看到网络暴力的残骸,祁筠实在不想破坏刚被软糯小团子治愈的好心情,打算一觉睡醒后再看。 于是,再醒来时已经是早晨七点了。 祁筠飞快收拾好自己,做了个简洁的早餐,最后坐在餐桌前,边啃三明治边看微博。 昨天仇秘书说,她可以随意上微博发表自己的想法,公关怎么都圆得过来。 但问题在于被攻击的是原身的账号,祁筠过于实诚,已经把原身设的密码忘干净了,手机号也早换了,她想登陆都不行。 先不管这个问题,她先上了自己的小号,谨慎地戳开了“老婆老婆回家了”的主页。 事实证明,她这擒贼先擒王——不,直击重点的做法是正确的。 通过“回家”的动态,祁筠完美还原了昨日震荡微博的大事件。 完整的时间线是这样的: 在所有人吵得最凶、黑她黑得最狠的时候。 先是陆青哭着发微博澄清:【对不起,指责祁筠德不配位是我的偏见,她能得到这个位置靠的是自己的实力,我为自己的一面之词对祁小姐造成的伤害道歉。】 骂得起飞的网友和她的粉丝:“??” c市警务在线紧接着打脸祁月:【对网络不实言论,特此进行通告……】 网友和粉丝:“???” “爱看云集团官博”:【经查证,网络有部分人士单方面对我公司艺人祁筠进行污蔑、辱骂、人肉等行为,严重影响艺人的形象,对艺人造成极大心理阴影。】 【我公司针对此事,面向公众郑重澄清,并向不法分子正式提出诉讼,维护艺人的合法权益,为构件网络安全环境献一份力。】 网友和粉丝:“……????” ——看起来很恐怖的样子,但是你是谁啊! 突然冒出来一个没听说过的官博,简介写着“爱看云文化传媒集团有限公司官博”。 那条微博下带了一段视频,还有几张图片。 一头雾水的网友点开一看,猝不及防看到了一个大美人儿。 手机录制的像素不太好,镜头还很晃。 可出现在画面中的女人压住了超糊,红裙鲜艳,笑容更艳,一颦一笑都勾人心弦。 【??这是谁,看不太清楚但是感觉好漂亮,等等,不会是祁筠吧!】 【靠靠靠我看完了,这好像是他们剧组的试镜录像,祁筠在视频里演的不是如意啊,似乎是……如玉?】 【还真是,视频最后导演说了,让她直接来演女主如意,意思就是——祁筠真的是来试镜女五号,结果空降女主角,区别只在于她没有走后门!这是铁打的实力啊!】 【镜头晃得我头晕,还老是出现砰砰的杂音,谁拍的啊,我要打差评!呜呜呜但是,演的什么我没看懂,可我对上美女姐姐的眼神,是不是出问题了……突然心疼……想哭……】 美女姐姐出马,神奇的演技明晃晃地摆了出来,直接让一大批路人原地倒戈。 绝大多数人只看到半截剧情,看不懂也没关系,他们莫名其妙就被感染了。 先前他们有多厌恶空降姐,现在发现情况不对,回过神,心头的尴尬油然而生,便只能愧疚地道歉了。 【我……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直接跪下吧。】 【啊?啊??我还没反应过来,陆青刚刚发的那条微博是真的?草!我我我,我都骂了祁筠一天了,对不起……】 【看后面的律师函,官博是祁筠签的公司吧,居然是来真的!签名盖了公章,真告啊!】 无名小公司唰唰出手,告了一众煽风点火发布假消息的营销号诽谤,外加一个茶言茶语的祁月,要求公开道歉和赔偿精神损失费。 公司表示:艺人的心理创伤超大,倔强的女子只能在悲伤的夜,迎着寒风哭泣,不搞点精神损失费你当泪白流,还是我们好欺负? 告! 全部告你丫! 在网友过山车般跌宕的心态起伏中,“爱看云”一战成名,网上一阵鸡飞狗跳。 尤其是被告的营销号,皮下大多是别家公司或者明星暗养的工作室,各个有恃无恐,操纵粉圈黑人的事情没少干,这次唐突收到律师函,人都傻了。 “这个爱看云是怎么冒出来,之前完全没听说过,难道是哪个富二代搞出来玩的?” “不行,赶紧查,行内的规矩都默认了,他们算哪根葱,哪能让屁都不懂的外行来捣乱!” 然而,不管营销号和营销号背后的人怎么愤怒,“爱看云”重拳出击,给自己和祁筠都刷上极大的存在感,顺带把之前的黑点都解释清楚了: ——为什么邀请来这么多大人物助演? 答:老板刷的面子,想要一鸣惊人,影帝影后们恰好也有档期。 ——为什么唯独女二男二和女主不太出名? 答:导演挑了半天只挑了三个演员,老板只负责填空,没换已经选好的演员。没错,导演后来看到名单就哭了。 ——为什么你们老板这么牛逼?! 答:人帅,有钱,不怕出名。 …… 这波回复太过有梗,高调之余又转移了视线,让祁筠既洗了白,同时不那么惹眼。 她只是突然变成了一个悲惨的素人女子,明明有才有貌却被黑,只能躺平接受网友的疯狂道歉和转粉,顺便收收精神损失费这样子。 白捡的粉丝们:【呜呜呜姐姐太美了,黑过你真的不好意思,以后谁黑你我立马骂回去,绑架你的周月已经在骂了,姐姐不要难过,期待姐姐的表演哦!】 祁筠:“……我不是我没有!” 当网友以为她在对天悲伤的时候,她在炒菜、对峙、吃日料、仗势欺人。 冷不防地,祁筠又发现了一个大新闻。 就在昨天晚上,她的铁粉主持人“回家”发了条微博: 【心情好,抽100个粉丝送上全家旅游基金,包吃包住包玩世界范围内随便挑,时限一个月。黑过祁筠的不抽,骂了一个字都不行。】 “……又乱撒钱!嫉妒死了,我也想世界旅游啊啊啊!” 祁筠酸成了柠檬精,颤抖着手指头杀进私信,刚发了一句话:【回家你好富,又抽奖啦!】 那边秒回:【qaq】 祁筠:“?” 迟钝冲浪的无情女人不懂,为什么“回家”老是喜欢qaq,带着似曾相识的哀怨,跟他成熟人士的形象完全不符。 【你起得好早!对了,我今天要开始工作啦,大概要间歇性失联了。】 跟网友说完,祁筠随便看了看,时间就差不多到了点,她该出门了。 走之前,她目光游移,手指也跟着游移,看似随意地在手机屏幕上戳了一下。 点击转发,确定。 被吹的蒸煮假装不是本人,悄咪咪转发了自己铁粉的抽奖微博。 咳咳,忽略这个细节。 祁筠甩掉微妙的不好意思和心虚,终于用力推开门,伴着清风,精神满满地走向洒满阳光的崭新未来—— “嗯嗯,公司给我安排了经纪人和助理,好啊好啊。” “……等下,你再说一遍?” “谁来当我的经纪人???” 第三十三章 信了这家伙的邪! 《凤女如意》开拍已经近一周了,却几乎没有消息传出来,安静得过分。 因为这部剧未播先火的热度,狗仔们早就蠢蠢欲动,就想着从铜墙铁壁里掏出一点独家新闻。 然而,向来无所不知的狗仔队这次居然遇挫了。 他们只拍到几个从国外回来的影帝影后的机场照,连《凤女》剧组的影子都没挖到,人家就从影视城消失,跑到不知哪个山沟沟去了。 那么大一剧组!唰啦啦一大片名人!居然没一个人逮到他们! 狗仔们气得跺脚,别的不说,他们可是下定决心要把女主角的真容曝光出来啊! 现在谁不知道,《凤女如意》背后的投资人“爱看云”财大气粗,强势入驻娱乐圈,颇有要与业界霸主和联一争高下的气势。 《凤女》的女主演员祁筠,就是爱看云签的第一个艺人,一波操作让这个无名演员同样未演先红。 祁筠现在有不少颜粉,还有更多好奇关注她的路人粉,又有多少瓜民和对家盯着她就不说了。 定妆照和试镜片段视频一前一后,吊足了人胃口,但就是不给个痛快,到现在,祁筠长啥样多高多胖全不清楚,馋得她的粉丝天天哀嚎。 傻子都知道趁热打铁的重要性,但这个祁筠就不!她就是死活都不出来吱个声! 素人时期的微博账号被扒出来了,下面全是网友评论,她像没看到似的,也没有像其他艺人那样重新建一个号,配合公司上的热搜宣传,发几张美图给大家欣赏。 现在好了,这女人连拍戏都秉承此宗旨不变,藏得滴水不漏,估计要等到《凤女》第一集上映,大家才能一窥她的真容。 “装的!绝对是在故弄玄虚,拖着制造期待感!” 也不是没人骂她。 但祁筠就是很邪乎,不管骂她还是夸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粉丝冲得很快,其中就有一个真爱粉,别的不说,钱是真的有很多…… 别的女演员都羡慕死了,恨不得把这种高调的实在粉抢过来,但没办法,这种事羡慕不得。 “唉,没戏。”一个狗仔从影视城出来,表情悻悻。 这里死活打听不到消息,只能放弃了。 山沟沟只是随口说说,剧组难道能把那一把子养尊处优的大佬收拾收拾,安排进穷乡僻野吃苦? 怎么可能! 一部专注流量的书改剧而已,又不是去冲击金龙奖,哪里可能太认真,剧组又不是没钱。 跟他一样认为的人有很多,但想来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凤女》剧组就是这么牛逼。 他们偏偏往山沟沟里钻了,钻的还是最偏僻、最难爬的山沟。 g市境内,一个偏远的山区。 保姆车开在环山的烂石子路上,开一米抖三下,颠簸得几乎要把车轮滚飞。 进山的路是二十几年前修的,到现在没翻新过,不仅抖,下了雨后还很滑。 司机都不敢开太快,全程小心翼翼。 可即使如此,车上的乘客都已经晕了:“慢慢慢开慢——嗷!” “人要飞出去了啊啊啊啊啊救命!车子不会带着我们冲出山路吧?!我去,好险没栽山崖底下!” 山间传荡起坐过山车般的尖叫,每绕一个山头就叫一回,回音经久不灭。 尖叫——不,惨叫,过了一个小时才算消停。 保姆车开进位于山沟底下的小山村,车门滑开,下来了几个面如菜色的人。 “终于到了我要吐……唔唔!呕!” 先下车的年轻女生是陆青,刚踩到地就扑在助理背上灵魂出窍。 小妹妹刚接受完家庭教育,又遭受人生第一次晕车的摧残,尾巴更是翘不起来了。 她助理的表情也很难看,但身体素质要好些,托了个人还能坚持不东倒西歪。 然而g市南部的夏天温度奇高,陆青才站了一会儿,脚底一股子热气直往头上窜,再想吐都只能站起来,赶紧找地方休息。 剧组的人一周前就到了,陆青因为私人原因耽误了一阵,此时便跟着来接她的人往村里走。 陆青走出一百米,惨白的脸色就隐约泛黑:“开什么玩笑,他们就是这里拍了一个星期?” 领路的工作人员道:“准确的说是半个月,导演和工作人员半个月前到了。对了,祁筠也来得早,岳导要带着她一起提前踩点呢。” 听到某个名字,陆青的脸蛋抽了抽,努力控制住了表情。 但再怎么忍,唯独拍戏地点的环境她实在很难忍。 “我想说,到底谁这么厉害,这么偏的地方都找得到?” “只有人告诉我要去山区拍外景,没人告诉我山区是真的山区,手机信号几乎都没用的那种山区啊!” “那边的是什么,木头房子?我只在电视上见过,房子外边放着的又是什……呀!我的鞋!” 陆青色泽漂亮的鞋跟一滑,正好踩到了路中某个不起眼的泥巴团,粘稠的质感十分不妙。 “在这儿最好别穿高跟鞋,会摔,平底鞋带了吗?”工作人员这才提醒,他也没想到有人会穿高跟爬山。 提醒晚了,陆青当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惊飞了散养在坝子里的鸡。 助理慌忙取出行李找鞋,却不想坝子旁的小土坡上头突然窜出数道黑影,鸡鸭扑腾翅膀冲下来,扑向坠着裙角坠着彩色羽毛的陆青。 陆青绝望:“啊啊啊啊咿咿呀呀!!!” 场面顿时混乱万分,称霸小村的家禽将陆青追得到处跑,嘎嘎叫个不停。 陆青慌不择路时突然撞到了什么人,她下意识就伸手抱住:“救救救救——” “救,但是你先撒手!” “我我我我不敢——”陆青已经飙泪了,就差变身树袋熊挂人家身上去。 “……” 祁筠:“你抬头看一眼。” 陆青下意识抬起眼皮,视线穿过“好心人”的肩,刚好看到了两个刚从小木屋出来的男人。 手里端着小瓷碗的男人很熟,是横眉冷脸的岳导。 另一个男人也看到了她,重点看到了她环住“好心人”腰肢的手,对她笑得和蔼可亲。 但他比凶残的岳导还要恐怖: “你在干什么?” 陆青:“…………” “大、大、大……” 比起直面大表哥,陆青选择放弃挣扎,后仰没入鸡群鸭群的怀抱。 “今天的太阳确实挺大。”某人满脸无辜地说,“筠筠辛苦了,下午要用的道具拿到了啊,快进来吃饭吧。” 祁筠右手托着一个鸡窝,窝里堆满了鸡蛋,她冷笑:“连蛋都要我亲自去鸡窝里摸,我要你这个经纪人兼助理何用!” “给我吧,我替你拿进去。”好,他果然回避了她的灼灼视线。 “几步路而已,我自己来!” “我可是祁小姐你的助理,这时不出手,累到你了可怎么办?” “呵!” 当初被花言巧语(和巨大福利)迷惑,真是信了这家伙的邪! 第三十四章 你跟我说实话 《凤女》剧组回到大桥村来拍外景,是投资方的建议。 据岳导说,他本来都打算去隔壁y省,尽量找个山水不错的地方拍拍,后期再配特效了。 结果老板(某装模作样的总裁)来了句,知道哪里有块罕为人知的宝地,那里没被商业开发摧残,空灵清澈透着仙气,最关键的是山上有片天然的凤凰木林。 其中,就有一棵至少几百年树龄的老凤凰木。 岳军这种细节狂魔哪能受这诱惑,当下就飞去实地考察,考察几天后立马拍砖定了,就在这山里拍。 祁筠来之前只知道那边条件艰苦,因为岳军当时就打了招呼,外景地点生活水平很落后,需要演员克服,不能克服的就不用来了。 她自觉吃苦不是问题,结果来了才发现,大桥村的环境已经不是“艰苦”能概括的了。 小村庄的位置在偏远区县最角落,紧靠着一座山脚,地势颇高,夏天又湿又热。 方圆几百里就这一个村,烂石子路没修平整过,直到去年才全村通上电,网络信号要跑到山坡顶上才能有。 村里人大部分是少数民族,族名祁筠都没听说过。成年男性基本都出远门打工了,留下的老人妇女生活极其困苦单调。 小孩子还算活泼,可教育完全跟不上,全村只有一个耳聋眼睛也不好的男人识字,磕磕绊绊地教孩子们读书。 剧组全员都习惯了现代社会的便利,哪怕也有出身农村的,他们体验的都不是真的穷。 大桥村的人们彻底地震撼了众人,直到如今还没缓过来。 陆青到的时候,剧组成员正在耳聋老师家吃午饭。 老师姓石,这一村子的人都姓石。 石老师性格木讷,但对哗啦啦跑来村里的外来者挺欢迎,把厨房和大院子借给剧组,还帮忙在空地搭了临时营地。 祁筠抱着鸡窝进来,跟屋里的石老师道了谢,才端着碗到院子吃饭。 大院儿里,吃得正热闹。 副导演坐在一个老人旁边,吃得努力说得也努力:“村长!您放心吧!我们剧组不会破坏生态,你们这儿风景好,土特产也新鲜,发展旅游绝对没问题,来参观的人一多,到时候就能富起来了!” 老村长叼着掉色的烟枪,眯眼听得仿佛很认真,但就是不知道听懂了没。 炒饭刚出锅,好些人自己打了饭,没架子地端来小板凳就坐。 “可别说,这里的风景是真的好,尤其是取景的那片林子,简直绝了。” “空气也清新啊,在这儿多住几个月,我的偏头痛估计都能好。对了祁筠,这两天就要拍我们的对手戏了,晚上找时间对对?” 这个聊天聊到一半,就转头对祁筠说话的人,正是饰演男主的影帝丘潇。 金主爸爸虽然把一伙人坑到了山沟,却也不亏待他们,直接出资在村口外原地起了一座大酒店,时间紧没修得多精致,但胜在干净舒适。 这剧组里大佬奇多,却基本都很通情达理,没有特殊要求便在酒店休息。 再不拘小节一点,中午也不用在酒店吃专供伙食,直接到村民的院子蹭大锅饭。 丘潇显然就很符合,影帝隐退几年后再复出,荧幕形象霸气又高冷,私底下的性格却相当平易近人,天天跟着蹭饭大部队混在一起,边吃边聊是常事。 祁筠一听是正事,立马就答应了:“好啊,谢谢前辈愿意提携我。” “这有什么,像你这么认真的年轻演员可是越来越少了。”丘潇爽快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快大你二十岁了,直接叫叔都没事。” “丘哥看上去也就比我大几岁,哪能这么夸张。”祁筠笑得真诚,赫然一个长辈最喜爱牌乖巧后辈。 “哈哈,我都要被你哄得飘起来了。” 两人开着玩笑,丘潇保养极好,年过四十依然帅气逼人,和积极靓丽的祁筠坐在一起,相处似乎颇为亲近,指不定得想歪。 然而。 祁筠正要继续讨论庄重严肃的对戏问题,丘潇的话音微妙一转:“今天小陆还是陪你对戏?” 祁筠忽然感到牙酸:“嗯,大概?” “那就好!”丘潇猛拍手,竟是高兴极了,“小陆的眼光好,有他在旁边看着,情绪酝酿的细节更不怕出错。刚好啊,我和他继续讨论讨论昨天没说完的股票!” 祁筠:“……” 手里的饭顿时失去了几分滋味,祁筠满心微妙地扒了几口,立马被好吃得复活。 米是村民自己种的米,混着一起炒的野菜是村民自己摘的,下饭的辣椒酱也是村民自己做的。 米粒细长细长,开锅时香气扑鼻,盛到碗里便是白汪汪的一大团。土豆切成段,野菜随手扯断,刚下锅时精神饱满,叶子嫩得仿佛能掐出水,和着米饭滚上几圈,大山与泥土的清香便融到了一起。 辣椒酱是自己添,祁筠从土罐子里挖出半勺,增了那一点鲜亮,沾了酱的炒放往嘴里送,顿时色香味俱全。 她幸福得想在云朵里飞翔:“就为这个酱,我在大太阳底下暴晒成炭都值了!” “祁筠姐,还要来一碗不?” 祁筠抬头:“啊好的,麻烦你了。” “小事。”男二的演员谢浪自己也要去添饭,顺便给她也捎了一碗回来。 谢浪,当红小生,活泼开朗型帅哥,今年刚满二十,俗称阳光小奶狗。 在他的亮闪闪目光注视下,祁筠接过碗,很为这和谐互助、养眼温馨的剧组氛围感动…… “咳,你的经纪人去哪儿啦?” 祁筠赶忙稳住双手,神色间带起十二分警惕:“他刚刚还在院子里,现在人不见了吗?哦,还真不见了,那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奶狗帅哥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发出深深一声叹:“唉——本来还想听陆哥讲讲剧本呢,我昨天琢磨了一晚上,好像抓到点感觉了。谢啦祁筠姐,我晚点再来问,” 祁筠:“不是,讲剧本难道不是导演的活儿?找他有什么用?” 奶狗飘然而去,恰好忽略了她的灵魂质疑。 祁筠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碗土豆野菜炒饭。 期间陆续又来了几波人,有灯光组的小哥过来问他打光道具摆什么位置更合适,有化妆师想跟他商量给祁筠画什么颜色的眼影,还有摄影师助理司机厨师…… 以及最后过来的导演。 祁筠:“陆经纪人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您又有什么想找他讨论的我见到人了就转告可以吗?” 岳军和憔悴的她面面相觑。 “赶紧喘气,要是憋死我们就没有女主角了。” 祁筠:“……不好意思,我喘好了。您有什么事吗?” 岳军深看了她一眼:“没什么,下午要拍你和苗蓉宁的对手戏了,我来看看状态。” “我会全力以赴。”祁筠正色。 “嗯,不错。” 岳军仿佛真是吃完饭顺便过来看人的,然而,他的下一句话暴露了全部。 “我小声问你。” 示意祁筠和他到角落去,岳导提着他八百斤重的紧张,暗自观察祁筠的表情。 “你跟我说实话。” 中年男人黑铁般坚毅的面容微微扭曲,铜铃大眼几乎脱框而出: “你老……经纪人,除了编辑证、摄影师资格证书、美容师证、厨师证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证书奖杯证明,是不是已经连夜去评了导演职称,准备把我踢走自己上了?!” 第三十五章 无所不能的男人 岳军的紧张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的确确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他是全剧组除了祁筠和陆青之外,唯一知道该“经纪人”不是真经纪人的知情者。 陆总裁心血来潮跑来干活,直接击碎了祁筠抱金牌经纪人大腿的期盼,如此不靠谱的事,看着很靠谱的仇秘书居然不阻止! “因为陆总决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 “倒是挣扎一下啊!他行不行的问题我都可以先不提,总裁亲自给小艺人当保姆,你们公司是不是要亡了?!” 祁筠还记得自己得知此噩耗时的绝望,程度堪比她前脚刚进公司,后脚公司就倒闭了。 她完全不相信陆星宇是认真的,明明boss当得好好的,这种出门带几波保镖的霸总,突然要当什么助理经纪人? 他会吗! “很抱歉让祁小姐受惊了,虽然我也很迷惑,但他还真会。” “没错,就这么不相信我?” 祁筠:“?” 她挂着今天没睡醒般的茫然眼神,看到了陆总裁潇洒甩满一桌的大本子小本子。 随便摸了一本,祁筠打开一看,硬是被镶金般的大字晃了眼睛:“我的天!” 这里面有各类职称证件和等级证书,正被她捏在手里的高级公关师证书,便赫然于其中。 给明星挡事做安排他信手拈来,随便翻翻,还能找到他国际交流会上的照片记录。 以上证据全方位无死角,明示此人就是个实力上的天才,时间管理的神才。 祁筠感觉头晕目眩:“真的假的?” 陆星宇摇头,仿佛很疑惑:“出于兴趣,每种行业我都稍有尝试,小有感悟,难道很难吗?” 祁筠沉默了,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仇秘书:这人是认真的吗? 她怕自己忍不住动手揍人。 仇秘书也沉默了,但为的是别的原因。 不说别的,以他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的了解,陆星宇就不是会踏踏实实掌握多种技能的人。 陆少确实很有天赋,只是他性子飘忽不定,兴趣来得快去得更快,对同一件事的专注最长不超过一个月。 每种技能会一点是有可能的,绝不可能精通,因为陆少无拘无束,最喜欢的永远是玩,让他安稳坐着考一个证,不如期待太阳从南边出来。 仇秘书之前根本没想过,八年后的陆少会是这个样子:沉稳,勤快,坚韧,对特定对象的耐心仿佛多了十倍。 是什么促使陆少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就是他口中,无论如何都想守护好的妻子吗? 这个问题值得深究。 但在那之前,仇秘书选择为好友打掩护,用最可信的语气扯最不搭调的谎:“陆总打小天赋异禀,能掌握如此多的技能,并不奇怪。” 祁筠:“好吧,仇秘书都这么说了,我信了。” 忽略陆总裁不满的“我也说了为什么不信我只信他”,祁筠心中稍显微妙。 陆星宇身上总有许多她看不透的谜团,比如她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的兴趣爱好广泛得可怕,是怎么做到连化妆都“略略涉及”的? 《凤女如意》的编剧除了原作者,陆总裁也参与了改编,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改了个啥。 陆总表示,公司的事反正有仇秘书顶着,他要承担编剧兼投资人的责任,实地考察拍摄效果。 经纪人和助理只是幌子——他自己说的。 祁筠:“好的,这句话我也姑且信了。” 信个屁。 陆星宇开满作弊器,天降到对此一无所知的小剧组。祁筠最初对此没什么实感,毕竟陆总那些证书看过就完,无法完全展现他的牛逼。 但也就两天的时间。 祁筠进组之前破天荒看了一晚上匿名八卦论坛,又看了一晚上娱乐圈小说,对拍戏期间可能会遇到的麻烦,心里有了个数。 虽然她不怕,但麻烦真找上门,总是有些棘手的。 尤其是《凤女》剧组里大牌扎堆,大半演员都是圈内知名前辈,前辈对突然冒出来的她什么态度很难说,稍有摩擦,她又要被喷死。 还有些女演员可能会遇到的绯闻,这里面的帅气男演员也太多了,并且都有大批疯狂的粉丝。 如何处理艺人与艺人间的关系,对未来又有什么展望,按理来说,应该是经纪人提前来提点她。 但新晋经纪人就是这么不靠谱,压根就没跟她说什么。祁筠无语半天,也没去找他。 她自己思考了很多,最终决定平常心对待,只要小心谨慎便好。 真进了这个圈,她立刻体会到如履薄冰的艰难,只希望之后能够顺利。 ——现实的情况,的确比事先想象的顺利。 但问题又在于…… “顺利过头了。现在,我反而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被剥夺了一部分。” 祁筠麻木地说。 “是吧,是吧!”同样感到存在感被夺走的岳导激动不已,“你说怎么能有这种人?又帅又有钱还什么都会,只比年轻时候的我差一点点,现在还要我来做什么,他怎么不扛着摄像机自己上?” “对啊,他怎么能这样?” 祁筠说不出到底哪里怪怪的,但就是感觉很怪。 她曾经差点点以为自己变成了玛丽苏女主,就很多电视电影小说都有的那种,人见人爱无人能敌。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那些人都不是冲她来的,在戏剧化地对她这朵娇花动心之前,另一个男人抢先征服了他们。 剧组的前辈们对她友好,毫不吝啬,都很乐意指点她演戏,是她的经纪人带着她到处混脸熟,刷到了好感。 和她搭戏的英俊影帝频频暗示,希望与她私下见面,是想跟她的经纪人请教买哪一只股票。 对她颇为好奇的帅气奶狗时常来打扰,对她姐姐姐姐叫个不停,是想聆听她的经纪人的教诲。 甚至—— “你刚才吃的那锅饭,是你老……经纪人亲自进厨房炒的。嗯,就在你帮忙取道具的时候,熟得闭着眼都能动手。” “啊?”祁筠错愕,正迎上“战友”深沉的目光。 她的神色还算坦荡,就是不知为何脸上微烫:“他做的?有点难想象啊。”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想跟着你一起吃饭,其他时候想吃可没有。” 岳军略有深意,抬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头,“再休息会儿就开拍了,还是到老地方集合,别乱跑。” “好的!” 祁筠总觉得岳导对她的态度成迷,除了严厉,似乎还微妙地很关心她,仿佛她很容易被拐丢似的。 怪了——这么一想,好像来了大山之后,她的心态突然年轻了不少? 整天除了拍摄任务,剩余时间几乎都在换着法子吃喝玩乐。 除却周边符合“年轻”“长相不错”的男性,全部成了经纪人的资深迷弟,让祁筠颇为莫名其妙外,她老早把自己担心的问题忘光了,别提有多高兴。 她能过得如此悠哉,不得不说——这背后,有某个人的刻意营造。 难道他全是为了她,才做了这么多吗? “……” 祁筠瞬间感觉闷得慌,气息喘不匀,继续吹风降降温。 她往小土坡上面走了一圈,又站在坡边往下看了看,还是没看到想见的那个男人。 “连声招呼都没打,去哪儿了?”她小声嘀咕,因着中午休息时间紧,剧组那边开始集合了,便只能暂时把担心搁置到一边。 拍摄地点不在大桥村附近,他们一群人要往山后的树林走,还得聚在一起让村民带路,否则怕迷路。 大部队聚在集合点半晌,太阳大,不少剧组成员扛着死沉的机器,汗哗哗地流,脸色已有些不好看了。 演员倒还好点,助理给他们搬了椅子和遮阳伞,坐一会儿不至于中暑。 祁筠孤零零一个人,胜在身体好不怕热,跑去帮工作人员搬冰过的矿泉水,见人便挨个发。 发到饰演女三号的喻云时,这位世界范围皆有盛名的影后和气地对她笑了笑:“谢谢,还劳烦你搬这么重的水。” “没有没有,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祁筠颇有些受宠若惊。 在群星璀璨的剧组里,喻云都是必须放在第一位的重要人物。 喻云是一代人心中唯一的女神,影视界殿堂级人物,可惜结婚后就隐退,差不多有十年没有出演过电影电视剧。 她年纪不小了,岁月却极其眷顾她,看上去不过三十七八岁,在她身上只能找到沉静,这是个十分温柔内秀的女人。 祁筠在闭关时看过喻云演的老电影,深深被贵妃的雍容美貌所倾倒,没想到如今能被女神关心,难免紧张:“您手里那瓶水好像不够冰,我去换一瓶过来?” “不用。”喻云笑着朝她颔首,转头就淡淡问:“还有人没到吗?” “苗蓉宁还没到,说是车不好开,要过会儿才到。” 喻云闻言蹙起眉,和她一样,其他演员基本上都表情不愉。 这种尴尬场合,资历最浅的祁筠说不了话,虽然她也很窝火。 “苗蓉宁……我有点印象。” 喻云前辈突然开口:“这些天,她是不是一直在故意刁难你?” “哎?”祁筠震惊。 因为被说对了。 在这里,她虽然过得很舒心,但并不是真的人见人爱。 才来剧组没多久,她就又倒霉地得罪了一个大佬。 第三十六章 报,都给报 不必说,苗蓉宁也是个影后。 这位影后童星出道,自小成名,风光了二十年,只是后来出了一些事,导致她三十二岁以后,出现在荧幕上的次数逐渐减少,到最近,已经没怎么在大众眼前露过面。 同为知名影后,苗蓉宁却是跟喻云截然不同的人,光名声就与喻云差了千丈远。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苗蓉宁进《凤女》剧组,绝对不是《凤女》背后的投资方去求的。 是她自己打听到风声,有部剧正在招揽影帝影后同台演出,连忙联系到牵线的某个人,表示愿意以极低片酬友情出演。 那边想到陆家大少正在找人造势,刚好来了个影后自愿白打工,虽然圈内名声不太好,但胜在便宜好用,便顺嘴到陆星宇面前提了提。 陆大少似乎是无所谓,同意了让苗蓉宁进来。 他们私下的对话不对外,所以真·走后门的苗影后并不知道,剧组背后有尊隐身的大神,这尊大神还特别接地气,隐藏了身份,亲自跑到现场打杂。 苗蓉宁对自己的认知,本来就不够精准。 她认为自己是屈尊来“帮忙”的,能来演个小配角就很给面子了,被迫跟进鸟不拉屎的山区,更是给了天大的容忍。 她也没看同剧组有多少前辈,比她更有资历的也不少,都敬业地凑合着住在山头。 苗影后刚来第一天,看了临时酒店的环境,就当场甩了脸子,拒绝住在简陋小酒店。 她非要住离大桥村几十公里的县城,至少县城比土山村环境好,剧组给她安排专车,有戏份的日子当天来当天回。 因为她的戏份不算多,岳军成天忙得很,懒得管她闹多少幺蛾子,每天开几十公里来回随便她,只要不影响拍摄就行。 然而今天——幺蛾子不出意外地又迟到了。 “苗影后迟到也不是一次两次,是每一次。”祁筠不爽地道。 “第一次迟到的时候天也这么热,我帮人发着水呢,没第一时间给她把冰水递过来,这人就直接把我当做工作人员,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就这样,苗蓉宁就恨上你了?” “那倒不至于。”祁筠言简意赅,“我是把水递过去了,但给的是替她开车的司机。” 喻云没忍住“噗嗤”,显然没想到祁筠会这么干,又如此直接,把真心话全透露给了只聊过几句的她。 “这些话得罪人,可不能当着太多人说。”她温声提醒。 “谢谢您,我知道的。”祁筠一笑,“我声音压得可低了,别人听不见。听见了也没办法,我就这个脾气,一会半会儿改不了。” 不过,怎么说话得分人,她对女神有着天然的信任,所以才大大咧咧说了这么多。 正说着,后边传来了熟悉的吵闹。 祁筠提着一袋子冰矿泉水没放,后脑勺还被遮阳伞的阴影挡着,远远就挨了一记骂:“那边的,水不拿过来干什么,这么热的天,想渴死人?” 祁筠:“呵。” 她转身,迎面走来一大串人。 大片影子都围着一个人,给中间这谁打伞的打伞,扇风的扇风,前方还有人给开路。 要不是背景是鸟不拉屎的山沟,这架势,仿若贵妃出巡。 “水吗?来了。” 又又又被当做搬水小妹的祁筠走出来,拿出来的那瓶水直直递过去——当着众星捧月的月亮,递到跟在最后的司机手里。 “开了半天车辛苦了,师傅回酒店休息吧。” “谢谢啊。”司机感激一笑,赶忙绕道走了。 “……又是你!” 果不其然听到了这个声音,祁筠假装没听到女人愤怒的发言,对她露齿微笑:“您来啦,今天天气热,您多注意,别晒着了,我就先走啦。” 说走就走,她还把自己那堆没发完的水带走了,一瓶都不给留。 苗影后凤驾出巡,结果突然遇挫,别提有多火大,看祁筠背影的视线都在喷火。 这女人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勉强遮住了憔悴。但高档化妆品质量虽好,耐不住脸上不停出油,把粉底冲淡了不少。 “赶紧给我补妆!”苗蓉宁没机会骂跑远的祁筠,只能朝助理撒气。 助理小姑娘耷拉脑袋,小心翼翼:“苗姐,您得先去拍摄地点换戏服,刚刚导演就在催了……” “我现在又渴又累换不了,催也没用。” 苗蓉宁把周围几个助理骂了个遍:“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拿水找休息室,机灵点会死吗?” 助理小姑娘是苗蓉宁来拍《凤女》前新招的,对这个影后本来还很崇拜,被磋磨几天就瘪了。 她心里憋屈,可不得不为了工作隐忍,正憋住眼泪去找冰水: “要水吗?”好听的男声在身边响起,“我拿过来了。” 苗蓉宁冷哼一声,倨傲地伸手准备接—— 没接到,拿着矿泉水的手直接越过她,把水递给了同样热得脸涨红的小助理。 苗蓉宁:“?!” 小助理则是愣住,亲眼见到一个男人从旁经过。 男人戴着墨镜,俊美面庞遮挡不住,他再冲这边礼貌一笑,小助理就看呆了。 实际上苗蓉宁也呆了,不过是被气的。 祁筠一个没听说过名字的小演员,就敢对她这个前辈毫不客气,连她的助理都如此目中无人! 简直翻天了! “苗、苗姐,给您水!” 小助理慌忙把拿到的那瓶水捧给苗蓉宁,却不想苗蓉宁的表情顿时更难看。 这瓶水对她而言是羞辱,小助理还敢递过来,堪比主动找死。 大太阳照得脸色更臭,苗蓉宁刚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滚——” 唰! 她手里的水凭空消失,被另一个从旁路过的人顺手给抢了。 苗蓉宁和她的助理们:“???” 反了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不要脸到从苗影后手里抢水! 苗影后大怒,抬眼看到剧组某个女演员的助理,再往后一看,一张比她更飞扬跋扈的嫩脸撞入视野。 从鸡屎中缓过来的陆青登场了。 小妹妹也是不好相处的那一挂,眼皮上抬嘴角微勾,那睥睨众生的味道就出来了。 她的高傲完全发自内心,毕竟能让她吃瘪的人,还真不是很多。 苗蓉宁面色一僵,竟然连发作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 她知道陆青,曾经好几次还在宴会上见过。 陆青是货真价实的豪门千金,从小到大深受父母宠爱,想要的应有尽有,她家不止有钱,还跟许多顶级豪门沾亲沾故,最不能惹的陆家就是她的本家。 这些秘闻,还是苗蓉宁听当时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说的,那个男人来头也不小,和同是顶级豪门的贺家有关系。 可即使如此,那男人都对陆家颇为敬畏,多次警告苗蓉宁不要招惹姓陆的人。 苗蓉宁当然记住了,她胆子奇大,唯独有自知之明,不敢得罪真正不能惹的人。 所以,陆青光明正大让助理抢了她手里的水,等于当众打了她的脸,苗蓉宁都忍了。 她还扯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哎呀,陆青妹妹,这瓶水不够冰,我让人再给你拿一瓶?” “都是阿姨了,还好意思叫我妹。”陆青翻了个完美的白眼,趾高气昂地迈腿走了。 苗蓉宁被气成什么样儿,不在陆青的考虑范围内。 这小妹妹刚打了苗影后的脸,立马踮着脚尖跑去找到祁筠。 祁筠跟着大部队来到布景地,正在化妆间换衣服,陆青悄悄钻进来,抢了化妆师和助理的工作,给她整理古装的飘带。 “祁筠姐姐我来晚了,我这就给你打杂。” 小妹妹脸皮厚了不少,态度极其阿谀,哪里得见方才的鼻孔朝天,“我刚才帮你出气了,那老女人真把自己当盘菜,还好意思耍大牌!” 抢来的那瓶水,被陆青献宝似的塞给祁筠:“大表哥故意把水给了她助理,这哪行呢,她们不够格!我既然看到了,为姐姐出气自是义不容辞!” 祁筠头疼:“可别给我拉仇恨了,你们打了脸,她恨的只有我。” 虽说是不怕得罪人,但老是被动叠仇恨也不太行啊。 “她敢。”陆青毫不在乎,在祁筠耳边嘀咕,“我最讨厌的就是这女的,当年到处当小三,想嫁入豪门,连大表哥的三叔都敢惹,再惹大表哥就是找死。” 祁筠扶住额头:“哦哦,啊,这样。” 放弃挣扎了。 祁筠已经肯定,苗蓉宁绝对在背后扎她的小人,咬牙切齿打算报复她了。 下午就有一场她和苗影后的对手戏,她得被打。 对,是戏里的如意被打,一上来就这么刺激。 “如果演戏期间受了伤,工伤险可以报销多少钱?能申请精神损失费吗?”祁筠突然问。 陆青:“啊?” “如果入戏太深条件反射揍了人,算故意伤害吗?” “啊啊??” 陆星宇:“报,都给报。” 第三十七章 压戏 “快点来人把这里的道具挪一下,挡到镜头了!” “灯光准备!演员进入状态,马上开拍了!” 喧哗声在密林中响起,惊动了树影和飞鸟。 凤凰木林的花开得正艳丽,放眼皆是殷红,像用画笔沾了颜料厚彩涂抹了天空。 然而,黑压压的人群却在花下来回奔走,破坏了环境的和谐美丽。 祁筠坐在不打扰人的一边,手里攥着一本剧本,先前看了半天,此时却不再看了。 “你说,这是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搭的?” 她盯着前方的建筑,语气不敢置信:“完成度这么高,不可能吧?” “嗯哼。”被她质疑的男人不以为然,“目前修好还不是重点,只是如意的寝殿,之后才会根据剧组的拍摄进度,将凤族族地的主体建筑相继完善。” 祁筠轻吸一口气,暂时说不出话来。 她来之前,还在紧张今天要一下与几位影帝影后对戏,会不会失误出错,没想到到了立马被吸引注意。 从开拍至今,一直在赶工的布景,总算完成了一部分。 远远望去,那座木质建筑通身洁白,隐没于凤凰林里。 宫殿高耸威仪,亭角峭立,宛如飞楼穿雪。血红花簇倒映在雕甍之间,仿若在雪中燃起片片烈焰之影,一切都形成了最完美的镶嵌。 祁筠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穿越到了古代,玄妙的圣宫就在眼前。剧组其他人也一样,看到林中之景时,免不了都愣住。 可她的经纪人下一秒就把她拖回了现实:“唔,实际效果还是差了点,和我画的设计图略有差异,不过时间紧,就这样凑合凑合吧。” “……原来又是你啊!” 如此欠打的发言,祁筠意外又不意外:“那么,请问顺便也兼职了设计师的陆先生,我这身戏服,是有哪里不合适吗?” 从刚才她走出来开始,陆先生与她形影不离,却一个正眼都没落到她身上,宁肯认真端详远处的建筑作品。 她很不高兴——不,她并不在意陆星宇看不看她,是不是嫌弃到看都不想看也无所谓。 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家伙很不礼貌,而已! 陆星宇神奇地沉默了:“……” 祁筠缓慢皱眉:“……” “唰!” 太阳伞被男人利落打开,挡在祁筠的头顶,岳军的声音下一秒就传来了:“祁筠苗蓉宁还有群演呢!赶紧过来了!” 要工作了,祁筠只好作罢,脸上倒是看不出来,她心头还在莫名地气。 不管打伞的男人,她沉默地走过去,绝不偏头。 就在要看清岳导那张黑得反光的脸时,祁筠正想开口,身边的人比她还要快。 每次他的声音压得这么低,都像是带着笑意:“因为此时的祁小姐比我的想象更美,看一眼就足够了,不敢多看。” 祁筠差点跳起来,连脚板心带耳朵都被火燎了似的:“……工作时间!” 她唰地转头,系在耳边的铃铛便荡起来,叮铃铃地响。 这场戏拍的少女如意,所以祁筠的妆容打扮比较青春俏丽。 戏服的设计类似于唐代的汉服,深红色的襦裙长至脚踝,上面雏凤的刺绣掺着银丝,看着极其逼真,羽翼仿佛凸显了出来,正随裙摆飞舞。 祁筠额间的花钿是朵牡丹,她本就肤白,在唇与眉宇稍稍点缀的红,如花汁般娇美。 此时她又生气,略显嗔怒的神情鲜活灵动,更衬得人比花艳。 陆星宇终于看了她第二眼,好像很无奈:“我知道,正因为是工作时间——” 言下之意就用笑容一带而过了。 祁筠噎住,脸上青红闪得飞快,放弃跟这个男人斗嘴也很快。 她奔向仿若在闪光的岳导,大步向前,走路带狂风—— “这条裙子是全真丝,手工刺绣也用的特殊工艺,弄坏了也就赔个几万吧。” “……妈呀!” 祁筠瞬间放慢步伐,一秒把裙子捞起来抱住,看着已经紧张得快窒息了:“为什么不早点说!哎被我踩坏了没啊?” 陆星宇憋着笑,几步走上前去,帮急上火的女人提裙子。 然而祁筠还是心有阴影,走得小步小步,谨慎万分,顿时从奔放美妞变成古代淑女。 “…………” 大概全剧组都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他们:怎么回事,总觉得不好打扰啊这气氛。 ‘年轻真好啊,我这个年纪来演爱情剧,是不是太不合适了。不过他们俩这么高调,真的好吗?’ 在旁待机晚点才有戏份的丘潇想,心里微妙地有点酸。 ‘啧,男俊女美,打情骂俏,再撒点花瓣烘托氛围,就能直接拍了。’ 岳导洞察了一切,带着对金主爸爸无尽的包容,淡定地点上一根烟……然后立马熄了: “那个谁!所有人在这里都不许抽烟,烟头乱扔把林子烧了怎么办!” 祁筠对此一无所知,她跟着人群到了宫殿里,就认真地听起导演讲戏。 被带来的人簇拥的苗影后也过来了,只是再有架势,剧组里也没几个人理她,任她独自高傲。 “剧情都在剧本上,废话我不多说了。祁筠,你等会儿就跪在这个位置,苗蓉宁会从旁边过来……” 讲戏主要是跟祁筠讲,因为这里面就她最没经验。 岳军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苗蓉宁,道:“有实力派的影后带你,只要你集中注意力,入戏会更容易。但你不要太放松了,想跟前辈对戏,没那么简单。” “是,我明白。”祁筠微微抿唇,心情很是沉重。 这是她拍摄以来面临的最大难题:压戏。 此前基本在踩点等布景,正经拍完的戏份没几场,还都是不重要的片段。 与苗蓉宁的对手戏,是她与实力演员的第一次同台。 对方是个影后,菜鸟祁筠一上来就遇到这样的“对手”,极有可能会被压戏。 祁筠心里清楚,还不只是被压戏的问题。 如果她表现得太拉胯,不止拍出来的效果会拉胯,剧播出之后,她会成为明晃晃的靶子,被打上耻辱柱群嘲。 剧组邀请来如此多的实力派演员,就注定了,她必然会遭遇如此严峻的考验。 而且这个考验,她必须要过。 “岳导演,我们合作了这么多次,你还不知道我么?” 苗蓉宁这时候插话,看着祁筠说:“我最喜欢关照新人了,就算她出错也没事,你放心就行。” 对方说是这么说,可祁筠却感觉到,眉间迸发出了一股冷意。 “那我就提前感谢苗姐了。”祁筠回道。 “应该的。”苗蓉宁在笑,却笑中带刺。 第三十八章 老师,我不服 苗蓉宁虽然私底下风评不佳,人缘不好,但的确是个实力派演员。 她是野路子出身,靠处女作里的清纯扮相一炮走红,在当年是公认的有天赋有灵气,日后必然成就不菲。 然而,谁知道后来,苗蓉宁自己作死搞出了丑闻,虽然没有对外传出去,但也足以毁掉她演艺路上的前程。 就剧组里这些老牌演员,有几个都是跟苗蓉宁同一时期的,连岳导也曾和她合作过。比苗蓉宁晚出名的后辈也在,按理来说,应该对她颇为尊敬。 但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是生疏中透出距离感,像是不想和她有深入接触。 也不说爱搭不理,总之就是很微妙。 祁筠刚还听陆青说,没人理苗蓉宁的主要原因是,这人的架子摆得极高,明明早过气了,依然毫无b数,看着就烦。 “她对我甩脸子摆架子也无所谓,好好演就行了,又不是她给我发工资。” 祁筠看得很开,在贺赢庭祁月之下的奇葩都是纸老虎,被针对一下瞪上一眼,老板也不会扣她的钱。 苗蓉宁非要故意压她的戏,反而能激起她的斗志,非要爆发起来,拼命反压回去不可。 不过—— “奇怪。” 走到被摄像机对准的位置前,祁筠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边缘。 她隐约觉得,苗蓉宁针对她的原因没那么简单。 并不是因为自己看她不顺眼,故意把水递给助理不给她本人,亦或是单纯的彼此不对付。 “筠筠,不要紧张。”陆星宇给她打气,顺便装模作样给她扇了几下风。 这家伙仿佛生怕自己的帅脸外露,全程戴着墨镜,笑得倒是格外灿烂。 祁筠看到他就想起了小团子,试镜当天遇到的陆宇悠小朋友就戴着墨镜,在室内也坚决不取。 亲爹厚着脸皮跟她跑来山沟里,也不知道小团子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寂寞…… “我开着视频呢,给宇悠看看你的英姿,刚好让他远程学习学习。” 祁筠一惊:“什么时候开的!倒是提前说一声啊!” 她赶忙调整表情,对着手机镜头打招呼,笑得别提有多温柔。 还没看到视频通话对面的脸,陆青来了:“祁筠姐姐不要虚!区区一小段戏而已,你可以的!” 丘潇也闲着没事过来了:“不要被岳导吓住了,你和我对了那么多次戏,表现不是挺好的?放稳心态,好好发挥就行。小陆啊,待会儿一起聊聊?” 连喻云也让助理过来帮忙传话,她本人身体不好,受不住热:“就算没有一次过也没事,有挫折才能进步,多看看对方是怎么表现的。” 还没正式开拍,就得到了这么多的鼓励,祁筠要说不感动,当然是假的,哪还有新人的待遇能到她这么好。 “谢谢前辈,谢谢大家,我一定放宽心态好好学习。”祁筠开了一会儿玩笑,一群人说说笑笑,打成了一片。 可这一期间,她的背后如有针尖在刺,一针针刺入骨髓,似要抓破她的血肉。 循着远射而来的目光,可以追寻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苗蓉宁仿佛相当看不得这个。 祁筠直到站到她面前,都能感受到最直观的敌意,还有轻蔑。 苗蓉宁此时自然也是盛装打扮,她在剧中饰演的是女主如意的老师,专门负责教导凤族公主的学业品格、言行举止。 下午要拍的是剧本开场第一幕: 少女如意悄悄跑出凤族族地,到人类的居住地玩了半天才回去,刚好被急疯的族人抓了个正着,只能委屈地在老师跟前受罚。 角色的性格便死板严肃,容不得半点逾越。 苗蓉宁这一身白色裙装,被她穿得死气沉沉,淡漠的双眼注视着谁,无形压抑顿时扑面而来。 苗影后板着脸的模样,活像她印象里最刻薄的初中班主任,可能眼神还要更冷漠点儿。 若真是如意本人在这里,被向来害怕的老师这么一看,怕是已经怕成了鹌鹑。 可祁筠紧紧盯着她,只是身体僵硬了片刻:“……” 苗蓉宁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拍摄还未正式开始,她已经入了戏,狠狠给了祁筠一记教训。 祁筠猝不及防间,终于深刻意识到,真正的演员究竟是怎样的水平。 苗蓉宁已经不是她自己了,而是变成了那位威严十足的凤族师长。 被注视的对象犯了错,瞬间便在她眼中一文不值,连同尊严一起破碎如草芥。 ——我的确看不起你,如何? 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嘲讽。 祁筠半晌没有反应,苗蓉宁见此,唇角微微勾起。 但正当她以为自己占据绝对上风时,看似动摇的年轻后辈抬手,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额发。 才搭起的宫殿里,为了保护环境没安空调,但避开烈阳,室内也足够清凉。 祁筠的眼神清明无比,她下落的右手堪堪停在了身前,正对着苗蓉宁的胸口:“苗姐,麻烦您指教了。” 这个动作,是要和她握手。 苗蓉宁微怔,随即眉头下意识紧锁。 两个女人之间,布满了争锋相对的凌厉气场。 苗蓉宁以为的祁筠被她吓住,并没有发生。 还演变出了一场挑战:经验浅薄、不知好歹的后生晚辈,向比她更早占据一席之地的前辈,发出挑衅的声音。 “——嗤。”苗蓉宁笑了,眼角的细纹都笑得舒展,“咆哮不大声点,我听不见。” 当她捏住祁筠的手,轻轻相握时,后面的话语才贴着祁筠的耳边响起:“年轻人太不知收敛可不好。小心声音还没发出来,就消失了。” “我对自己的行事风格很有自知之明,就不劳烦您担心了。” 祁筠松了手,再谦逊有礼的台词,都能被她说得尖锐又昂扬不屈。 接下来有工作人员过来,匆匆替她们整理衣饰,安排好杂务。 很快,祁筠就等到了提示: “actio !” 她提起裙角,不偏不倚,直直地跪了下去。 就跪在华装打扮的苗蓉宁身前。 “咚!” 膝盖撞击木地板,却清脆响亮得过分,仿若一记钟鸣敲在了心头。 这一声很吓人。 所有人都不禁变化了表情,差点忍不住想说,不用跪得这么实诚! 陆星宇站在人群边缘,眼神深沉,却始终没有出声打扰。 他的手机还开着视频通话,只在那边传来动静时,才出声:“别怕,妈妈她不会有事。” 果然。 开始录制的镜头中,一身红裙的少女,正跪在殿内的阴影里。 微风习习,凤凰花枝正无声摇曳,摇到了半月形的窗前。 她的脊梁笔直,像是绝不会塌陷的长桥。 在地面窸窣的不止人影,还有桌椅摆设的影子,从白裙的女人脚下滑出,全部勾连到一起。 影子勾成了网,跪着的少女被网在其中,老师死寂压迫的目光,也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可是,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老师,我不服。” ——她明明是跪在地上,仰头看她。 “我不服气!” ——反而像是站着的那个…… 这一次对视,苗蓉宁真的愣住了。 她这个正在俯视的人,仿佛被幼虎的尖齿摁住了脖颈。 即将被拉扯,摔落进泥泞。 第三十九章 被打了一巴掌 摄像机的机位飞速移动,完整地将祁筠方才露出的眼神记录下来。 岳军凝视反馈回来的画面,惊讶于开场就比预想的更好。 于是不用喊卡,他示意继续。 如此短的时间内,苗蓉宁就被反将了一军,打脸未免也太快。 ‘怎么可能?!’ 苗蓉宁心中是震惊的。 她看过祁筠之前的演技,确实很有天赋,但经验不足,远远没有成长起来。 放在她这般的成熟演员面前,只会被衬托得极其生涩。 苗蓉宁若真是关爱后辈的前辈,这场戏她会收着演,温和地带带祁筠,好让这个小姑娘有缓冲的余地。 但她不是。 打从一开始,苗蓉宁就打算毫不收敛,她就是要拿出十分的认真,将祁筠压到原形毕露。 是的,她跟祁筠无冤无仇,要怪只能怪这个后辈不知分寸,在片场过于张扬。 谁也不知道,这一点,完全戳到了苗蓉宁心头的痛处。 看到如今青春靓丽的祁筠,苗蓉宁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昔日的她也是因为一个偶然,改变了命运。 一个极有权势的男人看中了她,跟她签约,她想要的一切都给了她。 他将手下最合适的剧本都留给她,她是绝对的女主,整个剧组都围着她转,不管是成名的演员还是新人,都争着和她说话,从不敢给她脸色看。 那是苗蓉宁最怀念的时光,也是她落魄以后,做梦也想回归的时光。 捧她的男人是贺氏集团的前总裁,没过几年,他就把她抛弃了。 她被包养的事,还在十年后,突然在圈内传扬开来。 苗蓉宁被男人的公司解约,接的代言全部解除,一夜之间名声扫地,和她有联系的朋友都离她而去。 好一个光鲜亮丽的影后,瞬间跌入谷底。 她试图接戏,但以前引以为傲的灵气消失了,清纯的名声不在,她也接不到好剧本。 苗蓉宁为此痛苦不堪,几次差点自杀。 等她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找到机会挤进《凤女如意》,在这里看到的画面,竟又让她几乎窒息。 祁筠和二十年前的她,实在是太像了。 也被所有人环绕,所有人都表现得十分看重她——即使她的演技并没有那么好,甚至并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她还那么的……那么的年轻! 苗蓉宁根本无法忍受祁筠得意,她根本不信祁筠没有金主,那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 如果没有金主,一无所有的小姑娘,能得到如此大的追捧吗? 嫉妒也不影响苗蓉宁怜悯她,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已经看到祁筠的命运了。 就是跟她一样,未来某一天被金主抛弃,从应有尽有到再度一无所有。 她急着在那之前,先将春风得意的“后辈”踩在脚下,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一丝可怜的慰藉。 所以…… ——为什么,祁筠又不像当初的她,那么软弱? 实际上,祁筠心中,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自信。 方才的反击能成功,一定程度上,也算多亏了苗蓉宁的助攻。 她很清楚,自己硬刚是刚不过影后的,要想不露怯,只能剑走偏锋。 祁筠最擅长的是代入,刚好苗蓉宁为了碾压她,一上来就入戏给她压力。 她的处境,跟剧本里的如意有些相似,刚好都被更强的人压迫,处于弱势。 所以,她干脆在开拍前,就直接跟苗蓉宁对着干。 顺势挑衅对方,接着无比自然地,被苗蓉宁激起不服输的怒火。 ——搞什么莫名其妙的,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你不顺眼呢!来来来,我接着让你踩啊! 她的情绪立马到位,换到如意这边来。 此时的如意还是只幼凤,在无数眼睛的管束下,憋憋屈屈活了一百年,好不容易看了自由的风景,立马就被抓回来认罪。 她过去一直乖巧,很听长辈的话,可出去转了一圈,立马就不听话了。 因为在外面,有人告诉她:“天上地下活的死的东西无穷多,唯独自己最重要。” “所有拿人情天理对你好当借口,却就是要委屈你自己,还死不说理由,那说明根本不是为了你,都是假的!” 如意懵懂地品了品,对啊,不就是这样吗? 回来后果然受了委屈,爷爷非要把她关在宫殿里不让走,老师狠狠教训了她一通,都说这是为她好,乱跑是她的错。 如意顿时不服气了。 如果大家真是为了她好,又怎么会往死里责骂她。 解释呢?理由呢? 他们什么都不说。 所以,她肯定不服。 此刻如意屈下了膝,但明眸中没有顺从,反倒闪烁着灼灼的光。 那光,明明头一次出现,却那般亮,是外面的人给她点亮的。 “背着老师你们偷溜出去,这个我认罚,但是别的我不认!” “你……!” 苗蓉宁好歹经验丰富,祁筠的反击只让她意外了一下,哪能就这么落在下风,她也跟着进入了角色。 严厉的凤族长老司钰目光沉沉:“如意,你既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仍做出顽固不宁之态,罪加一等。” “为什么这就是大错?不能离开族地的只有我,阿沁阿明,还有阿蒙,为什么他们可以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他们是什么身份,你又是谁?” 司芩的嗓音比目光更沉:“你是凤族的公主,世间唯一的圣女,生来高贵,一族命运系于你一人。” “将你留住,是为了保护你,而你擅自离宫,不过半日,就被浊气迷惑,习来一身顽劣!” 司芩厉声斥责,每一个字句都敲击在如意心间,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如遭重击: “侍女宁钰擅自解开族地禁制,犯下大忌大罪,已被截断凤羽,从此逐出凤族。” 如意失声:“不行!阿钰只是听了我的请求,才解开了禁制,怎么可以断了她的凤羽,她会死的!” 然而司芩无动于衷,已经没有回转的可能了。 如意在今日之前的一百年间,过得事事顺遂,今日自觉醒悟了些许,却还生出真正的苗头,就遭受了如此大的打击。 小凤凰的背脊一下子弯曲了,像是全身都失了力。 她两眼茫然,眼圈红了一片,嘴唇微微颤动,可怜得让人心疼。 司芩本来已经转身离去,让如意留在这里闭门思过。 可她还未走出去,身后便传来一个压抑的声音: “原本,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问一句‘为什么’,老师就一定要重罚我。” “现在,我想到了别的。” “司芩老师,你们……” “——是不是在害怕?害怕我偷偷逃跑。” 只这一句,司芩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怪异。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可回首的事,凤族长老缓缓回身,素淡僵硬的面容上,竟浮现出莫大的怒火。 如意,或者是祁筠,亲眼看着白裙女人再度走过来。 “看来罚得还不够重。如意公主,你竟然说出了不该说的胡话。” 映入祁筠眼中的这个表情,十分恐怖。 “啪!” 她的脸,顿时挨了一巴掌。 第四十章 她会反抗 火辣辣的痛感遍布面颊,像遭了一片烧灼。 这一声脆响,和不久前那一跪,似乎还要响亮一些。 “……过了吧。” 丘潇在旁边看到现在,本来只是感慨祁筠悟性够足,此时就被这一巴掌惊到了。 拍戏免不了肢体接触,不只是打斗戏,演员也会遇到拳打脚踢的剧情,打一巴掌都是常事。 一般情况下,演员如果不找替身,自己亲身上阵,对戏的另一方心里都有数,落下的巴掌只是看着有架势,实际上的力道都不会太重。 毕竟只是演戏,不是真要得罪人,有经验的演员都能控制得很好。 可现在苗蓉宁在干什么? 她不可能控制不了,但打在祁筠脸上的那一巴掌,绝对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留手。 这属于故意撒气,祁筠的脸都肿了。丘潇皱起眉,有心想让导演喊停。 可是,岳军迟疑了几秒。 他当然看出来苗蓉宁的不对,但另一方面,两个演员在镜头下的表现却是非常精彩! 祁筠演得太活灵活现,不止剧本里的司芩,她仅仅说了几句台词,硬是把剧本外的苗蓉宁也激怒了。 双方都融入了极大的感情起伏,演出来自然分外有张力,剑拔弩张的氛围立即点燃。 ‘不行,得让她们继续。’ 岳军为求效果,只能让祁筠为艺术牺牲一下。 岳导胆子倒是大,可依然心虚地往某人的经纪人那边看了看——好家伙,立马被恐吓了。 金主爸爸他老人家还是没说话,是的,看着孩子他妈被打了一耳光,他居然稳住了! 但稳住归稳住,隐藏身份的陆先生也看了岳导一眼。 他临时摘了墨镜。 投来的目光很淡,仿佛彬彬有礼地表示,为演艺牺牲没什么可在意的,然而岳军硬是被看出了一背的汗。 陆星宇对着手机小声哄了几句,扫完心虚极了的岳军,重新将墨镜戴上,视线重新锁定了祁筠,此后便再也没有移开过。 “对不起宝贝,是爸爸安排得还不够周全。”旁人可能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时间过得太久,爸爸都忘了,妈妈对自己的事业特别认真,做什么都要逞强不认输,还不听劝。” “现在不能插手,否则她会生气,妈妈生气的样子你还记得吗?超——级可怕的。” 男人不知何时又取出一块怀表,攥在手心慢慢地捏,看着就是一个云淡风轻的佛系男子。 那怀表便成了念珠,只不过会发出咔咔的细小声音,仿若从里到外都生了锈,转动声颇为刺耳。 “所以,我们暂时忍一忍,好不好?” 这句话,被他缓慢揉碎了,才说出来。 同一时刻,祁筠和苗蓉宁还在对峙,都不知道附近发生的事。 祁筠的脸很痛,大概已经肿起了老高。 她几乎没被打过,如意也是第一次,这股子刺痛像直接砸到了心上,震碎了五脏六腑。 “……” 祁筠不自觉地眨动了眼,一滴泪便顺着左眼的眼帘,轻轻滑落了下来。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委屈——愤怒有一部分属于她,但委屈全都是如意的。 如意这个凤族公主,确实过着极好的日子。 但她从小没见过父母,除了侍女和长辈外,没见过外人,唯一接触过的男性只有族长爷爷。 老师待她极其严厉,要她从里到表都谦逊贤淑,就差把那厚厚一本族规刻进脊椎里。 如意的乖巧,是建立在爱与宽和之上。 她不希望让周围的人伤心,所以才事事顺从。事实上族规几千条,她大部分都不认同,老师教的,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听话只是伪装,小公主的心是热的,族规锢不住,谁都栓不住。 她急需为自己越堆越多的“怪异”找到答案,否则就会寝食难安。 刚好,悄悄跑出去遇到的第一个人,就身体力行给她解了惑。 千娇百宠凤族小公主,偶遇人间混混小霸王,实属天定的缘分。 小霸王是族地附近人类村庄的一个流浪儿,一己之力统领全村小鬼,追鸡摸鱼打鸟无所不能,随便勾勾手,就霸气侧漏。 小公主从没见过如此有气势的小霸王,瞬间投诚,求做小霸王御下一小弟。 大概是看她很有眼光,小霸王勉为其难收了她,半天之内也带她追鸡打鸟,顺带教给她一堆“人生哲理”。 只有半天时间,但这是如意最快乐的半天。 可后来的发展又是如意没想到的,给她打开禁制的宁钰要被赶走,那么,其他人呢? 老师他们肯定也会找到村子去,对把她“带坏”的小霸王,他们—— “……老师,我错了。” 正要再来一巴掌的苗蓉宁:“?” 怎么回事,跟剧本对不上了? 按剧本的描写,这里被戳到痛点的司芩怒不可遏,给了天真的如意公主两耳光,务必让她铭记今日的错。 如意要在那之后,失魂落魄地愣上一阵,才会为了不让男主受到牵连,委屈地主动认错。 苗蓉宁还想借着剧情,再为自己狠出一口气。 结果祁筠又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突然就神色一酸,哭哭啼啼地抱上来了??? 苗蓉宁没来得及防范,右胳膊和腰被祁筠顺势环住,左手刚刚抬起一点,就被一只比她还纤细的手掌捏在腕间。 “如意!你还想做什么!” 苗蓉宁猛地抽手,还想把剧情再掰回来,但居然没抽得动?! 祁筠看着小小一只,脸白得跟没吃饭似的,力气竟是比她大得多。 苗蓉宁完全是被她死死抱住,想抬的那只胳膊也被勒住,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不止如此,苗蓉宁感到手腕一阵钻骨剧痛,被衣袖挡住的地方,大概已经青了一大片! “……!!”她的脸猛地抖动,险些痛叫出声。 当然,这些内情只有两个当事人能知道。 他人视角看过来,只是祁筠一下抱了上来,将头埋在苗蓉宁的身前。 “老师,如意真的知错了,如意再也不会离开寝宫,只听老师和爷爷的话。” “如意现在好痛好痛……真的再也不这样了,老师信我,好不好?” 委屈的小公主带着哽咽,尾音微微发颤,再铁石心肠的人看着她,心先疼得碎了一地,最后都会将她原谅。 虽然看了剧本和原著的他们都知道,这里是如意装的。 男主小霸王教了她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一条极其实用: 面对敌不过还说不过的对手,就以退为进,让对方如果不原谅你,就下不了台。 先过这一关,别的之后再从长计议。 如意立马就将这招灵活运用上了,前面硬现在立马屈,撒撒娇哭一哭反正不要命。 她身份摆在这里,司芩再怎么气,都不可能再狠罚她。 祁筠和角色共情很深,再加自己的一点私心,顺势改了戏,把被打的戏砍掉一半,如意的聪慧机灵,表现得反而更明显。 导演看在效果的份上不会喊卡,苗蓉宁和司芩一样,被架在上面下不了台,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继续演。 “你既已知错,那就……” “算、了、吧。” 最后三个字,苗蓉宁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谢谢老师,如意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祁筠还没松手。 她口中说着轻松的台词,却微微偏头,对着移动过来的摄像机,露出一个颇为奇妙的表情。 少女的脸上还带着青肿,挺翘的睫毛上,泪珠垂垂欲坠。 但她的眼神,告诉了所有人: ——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她会阻止,和反抗。 第四十一章 你是不是,不止有一点喜欢我? “——卡!” 岳军的声音来得只快不慢,随剧组的医务人员带着医药箱,冲得更快。 不快不行,大家都有种强烈的危机感,慢了怕被揉吧揉吧,塞进大桥村里那口半米不到的小水井。 “祁筠感觉还好吗?热毛巾先捂一捂,然后擦擦药。” “别着急,坐旁边休息一会儿。” 祁筠被一伙人热情对待,连连说自己没事都没用。 她刚站起来,一只手穿过人群,把她轻轻地拉到自己身边来。 “不好意思。”高大的男人插进了话,瞬间挤开了其他人的存在感,“我给她擦药就行,麻烦你们了。” 医务人员哪敢说“不”,没见着岳导都用手挡住脸,悄悄先溜了么? 祁筠的经纪人兼助理,平时瞧着很平易近人,这时也在笑,但就是感觉气场陡然不同,是暴雨将近前的微风。 差不多可以揣测到,这个男人生气起来有多恐怖。 “我没——” 祁筠直到被拉走,都没把话说完。 本来这段戏拍完了,连中场休息都没给,接着就要继续拍下一段。 但苗蓉宁那一巴掌带来了意外,女主角脸肿成这样,有她的部分今天是拍不了了,只能把后面的剧情提上来先拍。 祁筠也没来得及给苗蓉宁一个眼神,其他工作人员到处连轴转,没一会儿就去做之后的准备了。 “等等、等等,我还想跟苗影后说一句——好吧,不说了!你要干什么呀,我又不碍事,还想看看丘哥他们怎么拍呢。” 以她的性格,不再示威一下,心里有气。 “祁小姐,请严肃地履行合约。” 祁筠:“你说啥?” 她没懂,怎么就跟合约扯上关系了?她还不够严肃?! 陆星宇暂时没回答她。 男人自顾自拉着她向前走,周围擦身而过的人那么多,熙熙攘攘更不少,但祁筠的视线竟没有被其他人分走。 她只能看见男人宽厚的背影,每走一步,他往后梳的刘海尖儿就会跃起来,带着贴在耳边的发丝微颤。 除此,祁筠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男人太高了,而且似乎——大概、也许,现在比她还生气。 明明合同里说好的是,她提前为他的事业开疆拓土,可此时,在为她开拓前路、避开风险的,反而是他自己。 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祁筠忘了先前的憋屈,只知道跟着男人走。 外面临时搭了帐篷做休息区,陆星宇把祁筠提到其中一顶帐篷里,先给她擦药。 祁筠在路上一直用热毛巾捂着脸,此时挪开毛巾,再看陆星宇的正脸,就见这男人的表情果然很臭。 是那种面无表情的臭法,还好他长得帅,不然怪吓人的。 “谢谢。”祁筠忍着涂药时的痛感,乖乖坐好,“但是麻烦您顺便解释解释,我哪里不严……嘶!” “那请祁小姐回忆一下,我们签订的合同上面,第一千七百八十二条。” 祁筠:“?”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条规定,甲方必须对自己负责,对一切不合理的工作要求,都要在第一时间无条件拒绝,并放心将后续交给乙方处理。” “你合同写了几千条,我哪里能记得那么细!” 祁筠震撼了,这男人居然这么不讲道理! 谨慎如她,签合同时就差请八百个律师,自己再拿个放大镜挨字挨句看三遍。 但即使如此,认真看的,也只有那些涉及权益的重点内容,全部都看人得累死。 陆先生举例的那一条,祁筠有一丁点印象……不,是完全没印象了。 像这种规定,不是礼节性往上面写写么? 她真遇到了什么麻烦,难道还统统拒绝工作,把锅丢给公司不成? 祁筠就算记得,也不会当真。 成年人社会的潜规则那么多,即使她性格要强也明白,有的时候,总得忍。 ——忍完一时,之后再反杀报复才是真。 “所以你的态度确实不够严肃。”陆星宇一句话就噎死了她。 “白纸黑字写得清楚,祁小姐……连约定好的内容都不愿遵守,实在是,让我很寒心。” “我严肃地提出异议。”祁筠说,“为了增加真实性,挨一巴掌而已,不算不合理的工作内容。” “好,我承认,不只是为了这个‘真实性’,我也带着私心取了巧,不把苗蓉宁和我都激怒的话,我的演技还不够,没法将少女如意演得更完美,那样就会被苗蓉宁压着打……” “可你受伤了。” “我……” “这本来可以避免,只要你希望,我会提前替你安排,直接把苗蓉宁换掉——” “我说,陆先生。” 祁筠打量正弯腰对着自己的男人,男人的睫毛就在她眼前颤动,只是暂时没有注视她的眼。 那她就直说了:“你是不是有点担心我?” 陆星宇刚开始还很正常:“难道我不应该担心么?我现在,是你的经纪人。” “那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 沾着药的棉签在她脸上停顿了。 说实话,有点疼,可祁筠就是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 陆先生向来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万事万物都在本总裁掌握之中”。 让他吃瘪,祁筠偶尔才能做到。至于让他突然失态?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陆星宇的眼睑向上抬,终于将祁筠的面容映到瞳孔里。 他们的呼吸,不知何时离得这么近了,因为气息的凝滞,好似掀起了暧昧的风暴。 过去是陆星宇远远占据上风,一句话一个动作,把祁筠搞得手足无措。 那么现在就是势均力敌,陆先生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祁小姐,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虽然他微勾唇角,星辰般的黑眸中神色不变,还想要抢回局势。 “我都对你说过多少次了,只是你不相——” “你的态度,又足够严肃吗?” 祁筠微微起身,她这一撞,额头几乎贴到了男人的额间。 这个姿势,能将对方眼中的所有情景,都一览无余,绝对漏不掉任何细节。 “喂,陆先生。” 祁筠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不止有一点喜欢我?” 此时的她气场一米八,攻气八万八。 第四十二章 小团子要复仇 祁筠并不是自作多情,突然甩出一句话,就为了吓人。 她自认经过许久的铺垫,在深思熟虑过后,才这么问了出来。 许久以前,陆星宇对她的态度就颇为迷惑,仿佛绕了八百个圈子,她搅在里面,差点被绕晕。 你说他究竟在想什么? 起初祁筠以为他脑子有问题,后来她以为他是移情,把小时候对原身的好感,代到了她这个外来者身上。 再后来还是不对劲,她发现他脑子真的有问题。妄想症是多严重的精神疾病啊,她得包容。 其实她还是有些卑鄙。 陆星宇愿意救她,到后面帮她这么多忙,都是建立在她是“祁筠”的基础上,她的确利用了他对原身的感情。 但没办法,祁筠想更快地摆脱束缚,改变这操蛋的狗血命运,只能无耻地接受。 拒绝了签约第一年的分成福利,好像也抵不过全部的人情,只是能让她自己心里好受点。 她还下定决心,以后必须努力成名,按照合约照顾好陆宇悠,也把更多的收益还给陆星宇。 这种不必明说的处理方式,是祁筠自己能接受的,或许这样能勉强守住她的原则。 但是,这样就好,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过。 祁筠忽然发觉,陆星宇似乎真的——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喜欢她时,内心立刻就不安了起来。 她记得,可能是因为她跟某个女人有些相似。 陆星宇曾经妄想症发作,把她混淆成了自己的妻子,还有自己孩子的妈。 他要是听得进去,认得清现实还好,可目前看来,这个男人完全认不清,已经有了认死这条路走到底的趋势! 什么“跟我说,我可以把伤到你的人换掉”,这么霸道总裁的发言太过了! 陆先生的脑袋瓜,疑似变得不清醒,真把她当成了自己孩子的亲妈。 她只是被打了一下,陆先生立马情绪不对,看着马上就要进入要啥给啥、人挡杀人的模式了。 在一篇狗血虐身总裁文里,出现这样的模式,是非常危险的信号,祁筠不得不警觉起来。 虽然不是贺赢庭那个白痴,但陆星宇,他也是一个总裁! 而且…… 祁筠:“我特么要是继续装傻不阻止,就是利用病人病情加重,为自己谋利,算不算犯罪?” 不行不行,这个问题非常严重,比被当做白月光原身更可怕。 “陆先生,请你也严肃冷静地回忆一下。” 祁筠肃穆地掐住陆先生的太阳穴,在这一刻,她仿佛是长着翅膀的天使: “你还能想起令夫人的音容笑貌吗?不要急,闭上眼,努力回想,你肯定可以的。” “她肯定是一位美丽温柔的女性,没错,比我好看,比我温柔,比我优秀……你想象一下,她对你微笑时,是什么样子?对你说话时呢?慢慢地,是不是形象逐渐清晰了?” 陆先生的太阳穴在抽抽:“……” 祁筠只当有效果了,毕竟她认真地做了功课,深刻了解了一番妄想病的病根来源。 “嗯,你们应该是六年前,你二十二岁时认识的吧?就像你曾经说的,你们半年结婚,一年后生子,孩子一半像你一半像她,你非常爱她,虽然——咳唔。” 直说陆先生的爱妻早逝不太好,祁筠心中充满了同情,但涉及了自己,必须狠下心:“你用情太深,所以,可能——产生了些许错位的认知,比如喜欢的对象之类的。” “但是没关系!早点治疗是可以缓解的,你一定能回到现实,这样也是对你的妻子负责,我发自内心祝福……” “……” 祁筠:“您好,请问您在狂笑什么?” 拳头硬了。 陆星宇愣了一阵,突然笑得停不下来。 “——噗、哈哈哈哈哈,筠筠,我知道你的脑回路很直,但每次都想不到……能直成这样。也对,你也不是第一次把惊喜变成惊吓,顺便转危为安了,哈哈哈哈。” 祁筠大怒:“你说谁脑回路直成一条钢筋!我又不想被喜当妈,年轻着呢,还能逍遥二十年……嘶嘶!好痛好痛。” “我还以为,你把那次见面,我说的那段话都忘了,原来还记着。”陆星宇无奈,“表情别做得太夸张,扯着伤了。” 祁筠羞恼又很气,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愤怒。 “嗯……” 陆星宇又在做什么妖? “说到底,我还是被失望到了。” “?” “我的精神状态良好,没有给儿子找后妈的想法,最爱的妻子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 陆星宇趁祁筠不备,飞快把最后一点药擦完,就顺势脱开身。 他又是那个成竹在胸的陆先生了,弯弯眉眼,笑得很好看:“如果我太热烈急切地向你逼近,你就会想后退逃开,对不对?” 不等祁筠回答,他就将双手插进裤兜,接着道:“肯定的,我也知道。只是,我不能慢下来,也不能解释太多,对不起。” “对了,还有一点你放心,我的理智也很正常,不会无缘无故——嗯,毫无道理地针对谁,还记得我们家的家训吗?” 祁筠哑然,陆星宇正好把她的手机递给她,岔开话题:“休息休息,正好跟宇悠通个电话吧,没事也可以多上上网,看看微博,我出去办点事。” “……行。” 祁筠目送陆先生潇洒离开,憋气半晌,才慢慢舒开。 陆星宇最后的某句话,让她产生了奇怪的联想。 她正在饰演的如意,被亲近的人用“为你好”圈住,身在浓雾之中,迷茫却不得解。 她自己似乎也是这样,有太多困惑相继而来。 只是……陆星宇到底是不同的。 他对她好,是真的为了她。 但他也不给解释,仅仅是——强势而不容忽略地出现,以一己之力,改变她的人生? 初见男人时的听到的又一句话,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脑海中。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 ——我只想保护你。 “……未来,未来,真的存在这种未来吗?” “虽说连穿书都有了,再来个反穿也……打住!不能那么轻易地做出判断!” 越想越危险,祁筠连忙打住,转而去完成自己的义务:跟可爱小团子交流谈心。 她不常用通讯软件,开始工作后,微信才加了剧组里的人好友,再加陆星宇和陆宇悠父子。 小团子的号,大概是陆星宇给他创建的,头像用的一幅蜡笔画。 图像抽象却透着童真,画的大人和小孩儿手拉手,一看就知道出自陆宇悠之手。 祁筠给小团子拨过去一个视频,等了几十秒才接通。 “下午好呀,宇悠,在干什……” 卡住的祁筠:“???” 视频画面微抖,里面的小朋友一身雪白道服,立在道场中央,有板有眼地扎着马步。 只是扎扎马步还好,祁筠一眼看去,被小团子圆脸上的表情吓到: 乖乖,这是要毁灭地球的眼神啊! “发生什么了???” 仇秘书的声音从画面外降临:“也没什么,小少爷刚刚受了一点刺激,要求立刻给他安排武术训练,以待日后——” “复仇。” 祁筠:“…………” 第四十三章 第三个霸道总裁 “小宇悠,真棒,姿势太标准了!一看就是未来之才!” 祁筠不留余力地夸奖出一串,靠自己的机智,把小朋友忽悠了过来。 还好陆宇悠小朋友虽然一心“复仇”,但还是很给她面子,她一说话就丢下教练,蹭蹭跑过来了。 祁筠看着小团子满脸汗水,之前累成那样儿了,对其他人都是全程面无表情。 只在看到她时,小朋友眼睛一亮,面颊上笑出了小酒窝: “嗯!宇悠要好好练习,以后才能变强!” “挺好啊,强身健体还能防身,不过宇悠小朋友也别太辛苦了,练得太狠累到自己,以后就长不高了哦。” “呜哇——” “长不高”似乎是小团子的痛点,听得他刹那色变,猛地抱住脑袋,一幅绝对不能长不高的惊慌表情。 祁筠:“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怎么会长不高呢?以后你肯定一米八!不不不,比你爸还要高,一米九!” 也是奇了怪,她这么没小孩子缘的人,哄起真·小孩儿来,还挺得心应手。 陆宇悠几下就被她哄得喜笑颜开,对面的仇秘书把他的汗水擦干,就将小团子抱起来,放到小椅子上坐好,方便她们聊天。 虽然继续跟这孩子说些没营养的话,陆宇悠怎么都高兴。 祁筠的指尖碰了碰脸上的纱布,青肿的地方擦完药,就被轻柔地遮起来了。 “宇悠,之前被吓到了吗?”她开口。 果然,视频里的小团子瘪起嘴,那毁灭世界的眼神又出现了。 他当然不是气祁筠,估计是陆星宇开着直播,让小朋友刚好看到她被苗蓉宁扇巴掌。 “没关系啦,不是那个人真的想伤害我,是演戏,演戏你知道的吧?” 祁筠笑着道:“你爸爸不是说,宇悠的梦想,就是当一个最优秀的演员吗?” “好演员在进入角色的那一刻,就不是他自己了。角色的喜怒哀乐都侵染着他,他会因此做出一切合乎逻辑的反应,用自己的表演,将另一个世界的某个人的人生,完全地呈现给观众。” 祁筠又觉得,这么说太绕了,小团子可能听不太懂,她换了种说法: “拿到剧本的时候,我听见故事里的如意姐姐在哭呢。她太难过了,别人看不见她,她只能住在薄薄的一张纸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姐姐想帮她,所以就暂时变成她了,掉下的眼泪,是如意姐姐的眼泪,受到的伤害,也只是如意姐姐过去的遭遇。” “宇悠想想,如意姐姐已经这么难过了,要是还没人帮她传达,那她多伤心啊?” 小团子慢慢抿起嘴,黑珍珠般的眼睛往下垂:“……” 就在祁筠以为,他还是没听懂之时。 “……但是,被打了,就是两份的痛了,好不划算。” “噗嗤。”祁筠笑着,“怎么不划算啦?我帮如意姐姐出了气呢,她本来还要被打一下,但我故意使了坏,把她老师弄得下不了台。” 小团子眨巴大眼睛看她的脸,尤其是沾上纱布的那一边。 很难想象,这颗小脑袋里想过了多少念头,但可以确定,那些都是对她的关心,现在又加了一个,对如意的担心。 “刚好,如意姐姐有话对你说。” 祁筠装模作样地变戏法,摇头晃脑一阵后,她对镜头里的小团子眨眨眼,狡黠一笑:“宇悠弟弟,只是被教训了一下而已,算得了什么,我才不怕呢,等着看我把阿钰救回来!” 如意公主元气满满,浑身充斥着活泼轻快的少女心气,跟成熟(至少在小团子勉强是这样)的祁筠是两种风格。 小团子看到现场表演,大概惊呆了,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地“o”。 “真的……变了!” “对呀对呀,很不可思议吧?”如意(祁筠)拖长声音,“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巫术呢,如此神奇的存在,我们都叫巫师——你们怎么叫的呀,好像是演员?演员可真了不起。” 小团子连连点头:“嗯!演员了不起!” “所以你才会想当演员,是吗?” “……” 小团子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懂,只是以前,妈妈演过戏,我看过有她在的电影,看了五十七遍了。” “哎……”祁筠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说,不过细想,也可以理解。 “想当一个好演员,不是那么容易的呀,为了帮我们,他们要吃好多好多的苦,宇悠以后也要这样的话,不害怕吗?” “不怕,我也要。” “即使是不喜欢的事也要做,很多时候都会遇到困难,说不定会大受打击,宇悠也能接受?” 小团子的表情是迷茫的,大概到这一步,就是他暂时没法理解的内容了。 不过,他回答得还是斩钉截铁:“接受,我要当演员!” “这样啊……” 祁筠本想委婉引导他按照兴趣来,如果不是自己喜欢,不必执着于不感兴趣的职业,但看到这个反应,心中莫名微动。 算了。她暂时放弃了。 涉及到了这孩子的生母,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反正要引着他了解这一行,日后再看看吧。 “好了时间到啦,如意姐姐要先走啦,放心,这点小伤一点儿也不痛,我和祁筠姐姐都很强大。晚点再见哦。之后的如意历险记,宇悠敬请期待!” “加油,你一定要打倒那个女人!” “一定!” 祁筠心里吐槽,看不出来,小朋友还真记仇,这执念有够深的。 她表面很是负责地演完了全套,自己慢慢“还魂”了。 “唔……我醒了,刚刚如意来过了吧,宇悠和她聊得怎么样?” “我们约好了,还要继续看如意姐姐的冒险。”小团子说,眉宇间多了点跃跃欲试。 见转移小孩儿注意的方法奏效,祁筠总算松了口气。 可没等她继续哄,对面的小团子忽然又瘪了嘴,露出委委屈屈、要哭不哭的模样。 祁筠大惊:“宝贝怎么了?!” “想你了。” “……哎?” “他把你带得远远的,还不让我过来。” 祁筠还反应了一秒,那个“他”说的谁。 紧接着,她听到了震撼她一百年的惊天发言: “这样吧,我来养你。” “?” “你想要什么给什么,想拍什么戏就拍什么戏!” 在这一刻,祁筠突然意识到: ——她的身边,可能还隐藏着第三个霸道总裁。 纯霸总,不掺水。 第四十四章 哪来的直升飞机! 祁筠花了一分钟拼好自己碎掉的三观,接下来的十分钟,都在努力规劝新晋的真·霸总。 “宇悠啊,‘包养’——这个词是谁教你的?听姐姐说,这两个字,不能随便在女生面前用!” “姐姐在剧组过得很好啊,陆……你爸爸做经纪人还是很负责的,有他在,我非常安心,嗯!你还是小朋友,来山区玩太危险啦,不是还要学习吗?以后姐姐每天都跟你打电话好不好?” 她昧着良心,在陆宇悠面前狂夸了一顿陆星宇,并且试图委婉地表示: 小朋友离成年还有漫长的十几年,离经济自由也还差得远。 然而,小团子对此非常不屑:“我有钱。” “唉,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 “我悄悄给你看。” 小团子确认自己周围没人,祁筠周围也没人后,竟是要悄咪咪地给她展示机密。 祁筠阻止不得,亲眼看着手机屏幕一阵狂晃。 陆宇悠小朋友跳下椅子,捧着手机蹬蹬跑出去老远。 他出了宽阔的私人训练馆,镜头中不断出现花园庭院,小路别墅,和一看就很贵的花草摆件。 那儿似乎是小朋友的家,祁筠粗看一眼,就发现面积惊人,比已经很有钱的贺赢庭家还大。 最后,陆宇悠推开一道门,无视所有在镜头外跟他打招呼的人,径自上了三楼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点也不像是几岁小孩子的卧室。 宽敞,却空旷,没有多少能透出童真的物件。 祁筠正惊讶于这一股子冷清,小团子已经打开抽屉,抱了一个快比他身子大的箱子出来。 “慢点别摔着了!啊……这些是什么?” 小团子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小心翼翼地铺了一床。 祁筠一眼看到的是那簿相册,她曾在公司晃眼看到小团子抱着过,他很宝贝这叠相册,只是此时没打算拿出来看。 至于其他零零散散的东西—— “银行卡?” “嗯。”陆宇悠昂头说,“我的零花钱,都存在这张卡里。” 祁筠:“这样啊,那你可得收好……” “还有每年生日收的礼金。” “?” “十几家公司股份的分成。” “??” “这些是房产证,有小房子,有大院子,还有大楼,都是我的,我以后还要开公司,开一大片公司!” “……???” 祁筠坐姿一歪,差点摔到地上去。 感情那一片洋洋洒洒铺床的玩意儿,都是一笔笔她望尘莫及的巨款?! 即使她早见识过男主贺赢庭top级别的壕,对陆家的壕也很有心理准备,但是真没想到,陆家能如此壕无人性! 一个小孩子名下,都能有这么多财产! 穷苦人民死死按住自己的小心脏,强行让自己瞬间粘稠的视线,从金闪闪的房产证上挪开:“快、快快!赶紧把巨款……不,东西收好收好,弄丢了多不好!” 然而,小土豪本豪并不在意。 一屁股坐在巨款上面,抱着腿,把手机夹在膝盖中间,他那肉嘟嘟的小脸凑得极近,圆圆的黑眼睛也亮得过分。 就像在向她扑扇翅膀的小雏鸟,小团子很骄傲:“看,我已经可以养你了!” 祁筠(麻木):“啊,啊……” 她挪动半天,才勉强站起来,磨磨蹭蹭爬上帐篷后面的床,缩在上面躺会儿,冷静冷静。 好,冷静完了。 陆宇悠,陆星宇,这俩男性生物,不愧是一脉相承的亲父子。 祁筠沉浸在“这里果然是总裁文没错,怎么是个总裁都是想承包我”的恍惚中,猛地给了自己脑门一下,才算是找回了语言。 “姐姐很感动哦,因为知道宇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对姐姐好,让姐姐开心,不去受罪就能过得幸福。” 对陆星宇,她可以强行赶走那些暧昧因素,直言不讳地拒绝,或是做交易。 但对陆宇悠不行,这孩子仿佛有魔法,一举一动时刻都牵动着她的心,她不想让他难过,那比她自己痛苦更难受。 “可姐姐已经是成年人了,想得到什么,就必须靠自己亲手去努力。努力这件事,没有宇悠以为的那么难,还会带来快乐,姐姐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那些东西是宇悠的长辈给你的,是对你的祝福,就只属于宇悠,如果宇悠不要,他们会伤心的啊。” 小团子沉默了:“……” 祁筠心中泛起些许涟漪,似是不安。 她发现,小团子对她后面那段话,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他似乎对“其他长辈”的感触相当浅。 对陆星宇这个亲爹,是稍微好一点,但区别也不大,他甚至对男人有着颇为明显的抗拒。 这一点,从祁筠从没有听他喊过一声“爸爸”,就能确定了。 不用说也知道这种情况很不对劲,祁筠突然想起陆星宇说过,这孩子有点轻微的自闭症…… 对其他人毫不关心,唯独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他相当想亲近她。 还是因为,她和他的生母很相似吗? 祁筠从来不是圣母,但这一次,她没法不管。 ‘就当是,合约的附加条例吧。’她想。 小团子刚好又开口了,声音前所未有地低落:“你……不想要吗?我只有这些,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喜欢呀,可我只是外人。” “不!你不是——”小团子卡住,挣扎了半晌,又不说话了。 祁筠看他抽抽噎噎,这会儿真哭了,只能叹气:“虽然,虽然姐姐确实很喜欢钱,可是总不好用别人的东西。宇悠实在想给姐姐花钱,就用自己的零花钱吧。” “唉,这里好热还没空调,真想喝杯奶茶啊。” 小团子一秒挪开挡住眼睛的手,雀跃地在床上蹦:“我给你买!零花钱是我自己的,可以买奶茶!” “好呀,等我回来,就靠宇悠请喝奶茶了,要大杯加冰哦。” “嗯!” “哎呀呀,要是被你爸爸知道,他肯定要生气地把我赶走,那时候该怎么办啊?” “他不敢。” 真·酷炫小霸总再度上线,对他爹就像暴风雪般冷酷:“他怕你赶他走。” “哈哈哈哈哈真的吗?那我太放心了。” 祁筠哄孩子再度大成功,一大一小在各自的床上笑成一团。 别说,陆宇悠小朋友的冷脸笑起来,可爱得可以进吉尼斯纪录。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祁筠跟他约好明天再聊,就断了视频通话。 此时脸也没那么痛了,她一心想去观摩其他演员的表演,谁都拦不住,换下戏服后,人已经飞快摸到了片场。 “抱歉导演,因为我耽误了剧组的进度……没事,我过来观摩学习!现在到哪儿了?” 祁筠钻进人群,带上一瓶水做掩护,大胆凑到岳导的身边。 岳军还心虚着呢,眼角余光没扫到金主爸爸的光辉身影,暗中松了口气,放任让她看:“先把有你的部分跳过,苗蓉宁虽然……算了,你自己看吧。” 祁筠往前看,又看到了苗蓉宁。 此时众人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布景区,是苗蓉宁饰演的司芩,与老戏骨饰演的族长的对手戏。 不带私人感情地看,这场戏真的很厉害。 气氛没有她和祁筠面对面时那般剑拔弩张,情绪也没那般激烈。 可两方旗鼓相当,岳军喊卡的次数极少。 两个演员在一言一语间塑造人物,对画面效果的拿捏、情绪的收放、细节的控制都做得颇妙,让人毫不费力就能代入剧情。 祁筠认真地跟看了两个多小时,汗水什么时候冒出又被晒干,她自己全然不知。 不管她对苗蓉宁有没有意见,对方的表演,她也在仔细观摩,在脑中不断重放,思索如果是自己会怎么演。 苗蓉宁老早就注意到了她,影后就没她那么想得开了。 在摄像机的环绕中时,苗蓉宁是最闪亮的存在。 所有人都认可她的实力,为她惊叹,镜头将她锁定,将她的所有表现都记录下来。 此时的她光彩夺目,骄傲耀眼。 但是—— 当打光消失,沉浸其中的剧中世界停止运转,所有欢呼与称赞都消失了。 苗蓉宁如梦初醒,无数人从她旁边走过,而她被孤零零丢在原地,只能看着另一个人——仿若年轻的自己,被簇拥包围。 那人明明也只能仰望她。 “……” 苗蓉宁的心无比滚烫,是被妒火烧穿了隔膜,烧灼到了肺腑。 依稀能循到往昔美艳的脸上,闪过一阵扭曲。 “你算什么东西。” 她说。 紧攥的拳缝里,没出了血迹。 祁筠遥遥地收回了目光,对苗蓉宁的心情不感兴趣。 她正想跟着导演继续转移,该去看丘哥的表演了。 “轰隆——” “你们听到了吗,这啥声音?” “轰隆隆——咔咔!” 大家停下脚步,抬头一看: “靠!哪来的直升飞机?!” 祁筠:“???” 第四十五章 一头撞死你 祁筠的不祥预感又成真了。 在晚霞即将来临前,一架直升飞机来得更快,蹭蹭飞到山沟沟,只为了送快递。 “啥,快递??那什么,我是不是没听清楚,大哥,你说,你是大老远来送快递的?” “是的,这是我的工作证。” 自称快递员的那位大哥——开直升飞机翻山越岭的这位壮士,取出他的工作证给大家看。 用“壮士”来形容,好像还略有不妥。 因为壮士他穿的是西式执事服,从领结开始武装到脚。 黑色皮鞋油光发亮,踩在山沟树林里的黄泥巴地上,简直玷污了金钱的光辉。 关键这兄弟自己站得笔挺,从直升飞机上下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偌大的礼盒,上面用丝绸绢布好好盖着,庄重至极。 大伙看得一愣一愣,岳军没忍住吐槽:“不要告诉我,这里面装的是骨灰,谁死了这是?” 壮士也不觉被冒犯,习以为常般坦然一笑:“请问,祁筠小姐是哪位?” 祁筠按着太阳穴走出来:“我,我就是……” “尊敬的祁小姐,这是钻石vip贵宾委托我们信鸽尊运,向您发送的即时快递,请检查无误后签收。” 祁筠懵逼:“什么鸽什么运?” “信鸽尊运,不是前一阵上过热搜的那家快递公司吗?”有围观的工作人员想起来了。 “基础起步运费就上百,声称不管收件人是人或者不是人,是在天上在地里还是在海中游,全国范围内半天必达,派送快递员都是快递界最帅的帅哥,给客户王室般尊贵服务的——那个感觉根本没人会用的快递?” 哗啦,全场震撼。 “真有人用啊!第一次见识,开眼界了,你们快递小哥连直升机都会开?” “你们工资是不是特高!我觉得我也挺帅的,努努力开直升机没问题,这里拍完戏能去应聘吗?” 快递小哥笑而不语,祁筠却尴尬得想要原地挖坑钻进去。 因为千里迢迢送来的快递里面,是一杯奶茶。 没错! 只有一杯奶茶! 陆宇悠小朋友真是他爹亲生的!!! 这种事,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奶茶到手还是冰的,里面悬着的冰块没化,满满当当一大杯,还给她加了料。 “请您在这里签字。” 快递小哥拿出底单,双手递过来让祁筠签字。 祁筠麻木地签了,就见快递小哥转身,又对岳导说:“机厢里还有四箱果汁,vip客户要求我们一同送到,请您也去查收。” “哇哦!” “连我们都有份吗,好耶!” 在欢呼声中,岳军冷静道:“这是老板特意为我们准备的福利吗?” 当然不是了,祁筠的奶茶和其他人的果汁一对比,差别巨大。 祁筠又感到不安了,小霸总虽然是好意,但一番操作,让旁人看她的眼神颇为奇怪起来——要是她没有特殊待遇,简直说不过去。 “vip客户特意让我向祁小姐转达,他今晚要写数学作业,英语单词也还没背完,所以今晚自己睡觉,明天再给祁小姐打电话。” 众人:“?” 要写作业背单词? 那意思不就是,大方撒钱的“金主”还是个学生吗? 听着年纪还不超过十二岁。 切——没意思,八卦的气息顿时消失了。 众人表示散了散了,欢天喜地一人领了一杯果汁。 快递小哥展示皇家贵族式微笑:“翻山越岭,风雨无阻,信誉必达,更多服务请认准信鸽尊运!” 说完,他就开着直升机飞走了。 直升机在大家吃饭的坝子起飞,奏起的狂风,吹乱了村民挂在家门口的辣椒串儿。 经过这一打岔,片场全体休息十分钟,所有人都停下来喝口水。 祁筠没喝那杯奶茶,先不说她本就是随口忽悠小孩儿,根本没打算用高热量给自己增肥。 她提着奶茶和几杯多的果汁,到了石老师家去。 耳聋的男人正在掉漆的黑板上写字,三四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专心听他边写边读。 “打扰啦。”祁筠敲了敲门,才跨过灰扑扑的门槛进来。 挂着鼻涕的小孩儿们一看见她,立马尖叫着跑过来。 石老师虽然听不见,但学生都跑了,他也眯着眼看了过来。 祁筠把奶茶给了几个孩子中唯一的女生,其他全分了,最后一杯果汁,则拿到石老师面前: 【老师辛苦了,这是我们剧组刚得的福利,有多的,我就送过来了。】 她比的手语,穿越前略微学过。 “谢、谢……” 石老师含混地回应。 他是个有些木讷的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生得不是很好看,甚至有点丑,但不影响祁筠对他很是尊敬。 能在这样落后的山区,尽自己所能教孩子读书,就足够说明这个男人有多了不起了。 即使他们能交流,但石老师也不常跟祁筠说话。 祁筠完全不在意,她只是喜欢小孩子,这些天有空就会过来看看,顺便帮帮忙。 【那我就先回去了……啊,粉笔好像快没了?】 石老师用的粉笔,都是最便宜的那种,捏在手里都会受心理作用,觉得皮肤发痒。 祁筠眼尖,临走之前看到了石老师的手,粗糙发黑的两根手指间,几乎看不到粉笔的影子了。 之前石老师就捏着很短一截粉笔,没想到现在粉笔都快磨没了,他还不舍得换新的。 “难道粉笔已经没了?” 祁筠不禁犹豫,山里生活拮据,她要是张口让人用新粉笔,未免显得在故意为难人。 她倒是想帮帮大桥村的孩子,但现在祁筠本人要钱没有,待在山里,也没办法出去买文具。 “额、没……” 石老师的嘴唇蠕动,似是想跟她说些什么,但过于拘谨,硬是没说得出来。 小孩子们咕噜咕噜把饮料喝了大半,这时候却都停下了,抱着奶茶的小姑娘怯生生,用不熟练的普通话对她说:“大姐姐我,我能不能,把这个带回去,给妈妈喝。” “我也想,我想给弟弟,好好喝的水,我吃了但是弟弟们没吃过。” “当然可以啊。”祁筠有被感动到。 孩子们又跟石老师比比划划,得到点头允许后,一个个都欢呼着冲出去了,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下午的课堂算是泡汤了,石老师提前下课,放下了只能用“粒”描述的粉笔。 但将粉笔放回皱巴巴的纸盒子里时,他手松得太快,粉笔头一下落到地上,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去。 【别急!老师你坐着坐着,我来捡。】 祁筠连忙蹲下,拿出自己引以为豪的视力,循着粉笔头滚动的曲线找了过去。 小小的粉笔头滴溜溜,滚了老大一圈,停在了漆黑的门槛前。 祁筠弯腰去捡,头顶前方,冷不防出现了一个声音: “哦?不必不必,你我之间不必行此大礼。” 祁筠:“我一头撞死你信不信。” “——信。” 第四十六章 关于你的全部答案 来人是陆星宇。 陆先生之前说是有事要出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转悠一圈,他们倒是在石老师家遇到了。 祁筠一气之下怼了顶头boss,本来还想反省,自己会不会太不客气了。 结果陆星宇反而很高兴:“你终于肯跟我开玩笑了,嗯,今天值得纪念。” 祁筠:“您脑子是不是有问……” “纪念一次发一次奖金,另算的,就当高温补贴。” “陆总实在是幽默亲切。”祁筠立马改口,“我一定天天跟您开玩笑,活跃气氛义不容辞。” 陆总他不是自己来的,身边还有一个颤巍巍的老村长。 他扶着老村长跨过门槛,让老人坐在屋内唯一的高椅子,自己将就着坐到学生们的小板凳上。 这一副要谈事的架势,祁筠捡完粉笔头,很有自知之明地要走人。 “别走啊,没事可以听听看,有你关心的事情。” “好吧。” 祁筠就真留了,反正她确实挺好奇的。 不听不知道,陆先生自称关注她和剧组的进展,才跑来兼职经纪人和助理,结果还是商人本性占先。 这人连续多少天间歇性玩消失,居然是带着人,跑到大桥村附近的山涧实地探查。 他们找到了山背后隐藏的瀑布,那瀑布夹在两条狭窄断崖的中间,很不容易被发现,瀑布下方的溪流通着直达县城的河。 溪水极清,沿途风景极美,能看见崖上飘荡的凤凰花。 他们还顺带发现了不少珍稀动植物,甚至有一种生物,科学界以为早就绝迹灭种了,居然又大山沟沟里发现了。 “瀑布上面可以开发成旅游景点,旁边那块山石细看,可以想象成某种动物,是哪种呢——唔,就凤凰吧。” “小溪就别搞什么漂流了,人挤人只会污染水资源,下游交给有关部门,规划成自然保护区,到时候会有专家跟你们细谈的。” “现在村里基本只有老人和妇女,做不了体力活,那就爪机时间做点手工吧,跟凤凰沾边的,不至于太粗糙就行……” 祁筠看傻眼了。 陆星宇侃侃而谈的模样,她不是没见过,但今天不一样! 地点不是公司大楼,也不是成功人士汇聚之地。 当初吃个火锅都那么勉强的陆先生,人生赢家商业奇才的陆先生,那个风度翩翩又狡猾乖张的陆先生…… 居然! 坐在农村的坡脚小板凳上,随手挽起沾了泥巴的袖子,跟与他全然不在同一阶级的贫苦村里人,耐心地说了那么多话? 他说得格外通俗,举了相当多的例子,不是对大桥村和周边环境了解得很透彻,绝对说不出来。 开玩笑吧,才几天时间,他把这一片大山都走遍了? 传闻中的濒危物种,是【顺便】就能在山沟里挖到的吗?! “陆先生,你,你是在帮村长他们做生意?” “准确地说,是在商量合作事宜的同时,顺便提出一丁点友情建议。”陆星宇说。 “剧组离开后,我会派人来经营酒店,与村里合作对大桥村进行合理开发。大桥村发展得越好,酒店的生意就越好,给我的收益就越多,很合理吧?” ——吧? 真的不合理,是个人认真想想都能想到,他身份也摆在这里,会缺一个小酒店赚来的钱? 大桥村如此落后的情况,说好听点是和当地合作开发,说直白点,不就是做慈善白给钱吗! “不要有这么天真的想法,资本家从不做慈善。” 陆先生一本正经:“我看中的,是大桥村未来巨大的发展潜力,现在先下手为强,以后就只有赚的,没有亏的。” 老村长如今不眯眼了,在过来前,似乎已被说服到了心坎里,对陆星宇的说辞深信不疑。 石老师作为大桥村仅有的文化人,被村长请来拿主意。 看得出,他虽然很迷惑,自己村子哪来的发展潜力,但更相信不会有天降的钱让他们白捡,陆星宇所说的潜力肯定是有的。 他们也不是很担心陆星宇坑人,因为现在的大桥村什么都没有,本来起点就是零,被坑也跌不到负数去。 陆星宇出人出力,只要酒店的盈利,别的什么都没要。 石老师犹豫了许久,跟村长商量完,就决定接受陆星宇的提议。 也不单单是认为,这里面没有坑。 “陆先生,人很好,很善良。” 石老师缓缓说:“我们……虽然不懂那些复杂的事,但既然你说了,那,我们都相信你。” 祁筠看向陆星宇。 男人在这里没用墨镜挡脸,熟悉的面容带笑,可祁筠却觉得,他对石老师两人的笑,要比对剧组那边的人真诚。 没有那些礼节性的过场,他的笑意纯粹了很多,似乎,还带着一丝……了却心事的释然? 祁筠看不懂了。 不过,她却是看出来了,陆星宇对村长他们说的理由,百分百是随口乱编的。 也就是村人单纯,才欣然接受,没想那么多。 等他们谈完,陆星宇走出石老师家,祁筠也跟了上去。 “陆先生。” 她刚开口叫了个名字,踩着夕阳余晖的男人便回头:“该吃晚饭了,祁小姐口没渴,难道肚子也还没饿?” “呃。”祁筠有许久没喝水,还把奶茶让了,嘴早起了干皮,被这么一提莫名尴尬。 可她就要甩锅:“这不能怪我,谁让我的经纪人兼助理,说的要好好照顾我,结果自己跑去远足郊游做生意了呢?” “我的错?” “不然呢?” “那我立刻认错道歉。”男人说,“慢待了我的未来之星,实在是罪该万死!” “那么,我能将功补过,在过几天的这个时候,请影坛明星共进晚餐吗?” “唔,大概可以。不过,为什么不是今天?” 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而是时间不定的“过几天”,实在有些奇怪。 “还有些事要处理。” 陆星宇轻描淡写道,依然没有过多解释。 “那我能冒昧多嘴问一问……陆先生,你为什么,要帮大桥村这么大的忙吗?” 祁筠脑中闪过了许多疑问。 最开始全剧组改道进山,跑到鲜为人知的小山村来,就是陆星宇的授意。 是有目的的吧,可是……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很重要?” “不。” 祁筠的指尖动了动,面颊突然微痛,她下意识想去摸摸纱布,又临时忍住了。 陆星宇反问的问题,也是她同样在思索的。 “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因为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至于为什么想要答案。” “也许是求知欲,你知道,我的求知欲总是过于泛滥。也许是随口一问的好奇,这件事刚好被我撞到了,你不回答也没事……” “也许。” 她忽略跳错舞步的心脏,想装作并无异样,自己也不是那么认真在提: “我只是单纯地,想更了解一点你?” 虽然还是心存怀疑。 祁筠终于不动声色,朝前迈出了这一步: ——你的秘密是什么,又有多少呢? 求知欲的宇宙爆炸成星海。 她逐渐想知道,关于这个男人的全部答案。 第四十七章 他的秘密 事实证明,好奇心实乃绝大部分危险之源。 祁筠明知道前路有危险,却还是没忍住,往前迈出了这一步。 陆星宇似乎很惊讶。 “你说……”他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想了解我?” “虽然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还是有一些细微区别,总之也不是那么想了解——有一点,如果陆先生不想说,完全没关系,因为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祁筠用一口气不停的长句,飞快地掩饰住自己微妙的心情,颇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她是演员,喜怒不形于色是专业的。 祁筠轻快地往前走了两步,这一下就从男人身边路过:“不是要吃饭了吗?你要是不饿,我就先去了。” “一起,正好我也饿了。” 陆星宇立马跟了上来,他中途简短地打了个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 祁筠看似漠不关心,实则耳朵悄悄竖起——行吧,对话内容半点没听到。 陆星宇说的那几个字凑一块儿,不知前因,也完全听不懂。 “没想到,筠筠这么想了解我……” “不,暂停,刚刚不是解释了吗,也没那么想——啊呀?!” 祁筠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男人前头,在去酒店的路上航,偶遇了几只老乡放养的大白鸭。 她也就是没忍住,多看了一眼鸭鸭的白屁股,一时分神,便遭到了“偷袭”。 陆星宇从后面伸手,环住她的腰——居然一下把她抱起来了! 这这这家伙,还把她半抱半举,雀跃般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祁筠的脸上顿时飘上绯红,还好她有半张脸贴着纱布,才显得不那么娇羞。 她是在恼怒:“陆·星·宇!你今年几岁了!” 五岁小孩子才会被大人这么举高高,转圈圈! 好吧虽然她五岁的时候没被举过,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今天的突然袭击是第一次…… “再不放手,我要敲你了啊!” “哈哈哈,筠筠,我实在是忍不住。” “我去——” 祁筠感觉自己要被晃晕了,眼前全是小星星。 小星星也在晃啊晃,不知怎么,又晃到了面前男人的眼里。 陆星宇真的特别高兴。 好歹以前他们面对面那么多次,差点吵架的对峙也有,有哪一次……他像现在这般激动吗? 好像没有啊。 以往陆星宇对她,总是留了好几线余地。 抛去偶尔的压迫感不提,他的举动都很有分寸,不想太疏远,也不会太咄咄逼人。 今天是怎么了?他还真是高兴过头,所以按捺不住激动了吗? 就因为——她说了一句,有点想要了解他? 仅此而已。就只是这样而已,连略带暗示的暧昧都算不上。 祁筠大概也得了精神疾病,因为她居然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爱,有些可怜,让人很想容忍…… “不行,忍什么忍,你快点把我放下来!” 祁筠忍无可忍。 旁边矮木屋的门开了,一小姑娘捧着奶茶站在门口,看到她和陆星宇,瞪圆了眼睛,吸溜上来的珍珠顿时卡在吸管里。 连路过脚边的大白鸭都不走,扭着脖子看热闹,绿豆大的小眼睛齐刷刷往来,仿佛在说“傻逼人类又在干什么傻逼事”。 她一个劲挣扎,结果挣过头,失重感突来,整个人都往下滑了一大截。 “小心!”还好陆星宇又接住了她。 但是,祁筠:“……” 她方才差点摔了,被接住的同时,身子下意识往前扑,两只胳膊抱哪儿不好,非要抱上陆星宇的脖子。 陆星宇的手臂强壮有力,单手就能支撑在她的大腿底下,把不重的她稳稳地托起来。 这么一来,就仿若祁筠侧身靠进他的怀里,还死死揽着他不放。他也抱紧她,久久不愿放手。 不对劲。 两人的姿势、手的位置,都不能说“对劲”。 “…………” 祁筠突然恨死了自己的嗅觉,那熟悉的冷香钻入鼻腔,刹那便侵入到了脑海。 噗通,噗通。 激烈的心跳声也那么近,吵得……耳朵又烫又疼。 男人正垂眼看她,这个视角也不算陌生。 可与此前又不相同的地方出现了,他的视线,带着前所未有的炽热,像一点火星点燃了灯芯,刹那间便燃遍了万千灯盏。 视线在女人不禁咬住的下唇上晃过,看似没有停留,却流连不停,几番折转。 侵略性铺天盖地落下,祁筠下意识缩了缩,就像一只长耳朵僵硬直立的小兔子。 平时爪牙锋利,虚张声势再强烈也没用,在真正的猎手面前,她可怜弱小又无助,不用挣扎,就即将在大灰狼爪下扑腾。 大灰狼平日披着羊皮,直至此刻露出真面目,果真凶狠。 祁筠头晕脑胀,说不出狂跳的心,属于自己还是他。 她几乎要以为,这家伙看了半天,肯定要不客气地亲下来—— “吸溜!” 那边围观的小姑娘紧张不已,猛吸一口奶茶,结果用力过度,发出的声音极大,勾引来了看热闹的大白鸭。 “嘎嘎嘎,嘎嘎!” 大白鸭扭动屁股,踩着陆先生的鞋面潇洒而过,撞破所有粉红色泡泡,丝毫不给人类面子。 “……” “脚怎么崴了,走路要小心点呀,我抱你走回去吧。” “……那真是谢谢你哦。” 两个厚脸皮的成年人装模作样,努力从未成年小妹妹那里挽尊。 人家小妹妹信不信不重要,反正陆先生脸皮厚,不信也能怡然自得。 祁筠修炼不到家,但有了台阶下,她自我洗脑后,勉强能绷住。 ——但记仇报复是另算的。 “好了,我放你下来……唔?” “哼!” 当陆星宇重新披上绅士羊的壳子,要把祁筠放下时。 祁筠的爪疾如闪电,瞬间袭来,几下搓散了陆先生打理齐整的刘海! “未经允许,做女士不乐意的事情,很没有礼貌!” 所以她也不经允许,毁掉了这男人的发型。 没错,祁筠必须承认,她看这个后梳的背头不顺眼好久了。 ……还以为手心会顺下来满满的发油,结果没想到,手感挺干爽的? 陆星宇:“……” “好好好,我忏悔,全都是我的错,祁小姐受惊过度,一点也不乐意靠近我。” 祁筠面不改色,就是听不懂这家伙的委屈指责。 “那么作为歉礼,我就告诉祁小姐,你很想知道的答案是什么吧。” 祁筠挑眉:“什么叫歉礼,不是一回事儿,抵不了,你爱说不说……” “其实,大概八年前的时候,我来过这里一次。”男人含笑。 可他唇角的笑意,似是轻轻地消散了些许。 “有一个……我非常重要的人,被迫流落到了大桥村。这里的村民救了她,她身体不好,是石老师帮忙,才让她坚持到我赶来。” “时间过了太久,他们兴许不记得了吧。不过,对我来说,这是天大的恩情,让我付出多少都不为过。如今有机会,当然要还掉这个人情了。 夕阳真正撒了下来,像给男人披上一件金灿灿的外袍。 他说得那般平淡,祁筠却莫名觉察到了暗潮涌动。 陆星宇仿佛,正在压抑着怒火。 如他所说,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可他每每想起,还会抑制不住愤怒。 祁筠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可能也是脑子发抽。 她要回酒店,就在仿若无事地回头之时: “不是说,这里有一棵超级巨大的凤凰树?你带人到处去考察的时候,找到它了吗?” 陆星宇的话音从后面响起:“没有。” “哎?那你怎么知道……” “是她告诉我的。”在她背后,他终于又笑了。 就这么注视着,女人故作不在意的背影: “在一大片火红的树丛里,有一株长得最高,爬到树顶,身影会被花朵挡住,不会被发现,还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比如县城通往小村的山路。” “原来是这样啊。” 祁筠背着手,随口应道:“那应该很漂亮吧,真想看看……希望我今晚能梦到。” 于是。 这天夜里,她真的梦到了那棵凤凰树。 第四十八章 梦中的凤凰树 祁筠有多久没做梦了。 初见陆星宇那天有一次,那个梦稀奇古怪,像是反映出她的另一种人生。 具体梦到了什么,她居然睡醒就忘了。 这一次的梦,也跟上次差不多。 她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继承了上一个梦的倒霉,在牛皮糖似的神经病的纠缠下,受苦不断。 这不,“她”好好走在路上,一不留神就被人贩子拉上车,直接给卖了。 破烂的面包车摇摇晃晃,一路无数颤,开到了远离城市的荒凉山区。 那个男人已经不年轻了,瘸着腿,比实际年龄更沧桑的脸上满是皱纹。 许是犹豫了很久,他才带着积蓄进了小县城。 男人一直没结婚,其实也没打算给自己买老婆,那天进县城,只是想给学生们买点学习用品,再换一些日用品。 见到人贩子的面是偶然,男人误打误撞,遇到自称在外打工的“远房亲戚”。 “亲戚”说可怜他,既然遇到了,也让他领个媳妇回家。 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那时并不好看,全身都是青,被打得脸肿。 “亲戚”说,这女的年轻漂亮,只是太能折腾,不打根本管不住,结果打了脸又坏了,腿断了还不敢去医院。 明明应该最好卖,偏留到了最后——要不是咱们有点关系,这货色想也没你份呢。 男人根本不敢买女人,这是犯法的,他也没钱。 可他最后还是买了“她”,花光了所有的钱还不够,最后把自己的表当了,再厚脸皮回去找了村里人借,借了一圈,才勉强够了数。 “她”被他带回了山里的小村,在那儿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养好了伤,脸也消完了肿的女人很美。 “亲戚”还真没骗男人,哪怕是在村人眼里够繁华的小县城里,都没这么好看的女人。 “她”与落后的村子格格不入,跟村里的人更是格格不入。 起初“她”住在男人家,对男人万分警惕,后来时间久了,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跟着教孩子们念书,还会教村民做点手艺。 因为腿一时半会好不了,“她”被人贩子狠狠打了脑袋,关于自己的事情只记得大概,熟人的手机号一个都想不起来。 村子没有网也没有信号,村民更不懂村外的新鲜玩意,想联系外面都不行。 男人想帮“她”报警,但“她”没让,怕当地的警察跟人贩子有勾结,那样死得更快。 “我记不清是谁了,但是……那个人一定会来找我,我就在这里等他。” “她”说。 男人救“她”,不是想让“她”给自己当老婆,只是看“她”可怜。 村民们生活已经够苦了,却还是纷纷凑钱给男人,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她”可怜。 别的村有买老婆的,他们村很好,从来没有。 “她”应当察觉到了,所以才安心地躲在村里,等一定会来的那个人找到自己。 遭了这一路的大难,“她”的身体变得很差,隔三差五就生病。 但病好之后,“她”没事就喜欢往林子里跑,许是转着转着,就找到了山上的那一大片凤凰木林。 确实有一棵特别特别高的凤凰树,在矮木丛中间格外醒目。 “她”就时不时地往那棵树下走,爬不上去,只能站在地面仰望。 片片花瓣被风吹落,天上满满洒洒,下起了红色的太阳雨。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 “她”等的人来了吗? “……救……救……” “我……救命……” 祁筠在梦中不住呓语,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 一时间,像是中了魔怔,她在这个梦里出不来,很快就挣扎出一身的热汗,汗水发干后,额头渐渐发凉。 梦中扭曲痛苦的情绪影响到了她,凤凰花瓣不停落下,仿若将她淹没了一般,止不住地感到窒息—— “筠筠!” 谁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将她拉了出来。 “——啊!”祁筠惊恐醒来,脸色一片惨白。 “祁筠!祁筠你醒醒,人还好吗?哎哟我去总算醒了,你要把我们吓死了!” “我……” 祁筠晃了晃头,发现自己靠在片场的椅子上,不知怎么睡着了。 叫醒她的那个声音,不属于模糊印象里的那个人,而是丘潇。 “叫了你半天都没反应,还不停地喊救命,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差点直接打120了。” “啊,不好意思丘哥,让你们担心了,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祁筠连忙跟大家道歉,证明自己好好的。 她因为脸的问题耽误拍摄,心里郁闷之余,连续好几天都待在片场揣摩学习,晚上回去都在私下练习表演,厚着脸皮拜访前辈求教也是常事儿。 大家都知道她有多拼,可就是拼过头了,刚才靠在椅子上,她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又是那个梦,时间持续得意外地很长。 祁筠心中忌惮,却又无处可说。 “打起精神来,今天男女主要重逢了,不认真点,小心被我压戏啊。”丘潇像个老大哥,故意转移她的注意。 祁筠一下激灵起来:“不会的!我有拿出十万分的干劲!” 《凤女如意》的剧情,已经拍完了少女时期,主线正式开始。 昨天才拍完如意受罚后,在族内认真学习法术,主持祭典有模有样,表现得乖上加乖,终于打消了老师等人的警惕和防备。 时间过去了十年,在又一次凤族祭典前夕,如意找了个无人注意的漏洞,自己跑了。 十年前被逐出凤族的侍女宁钰,当时受到她的暗中照顾,侥幸活了下来,就在外面等着接应她。 高贵的凤族公主和她的前侍女,提着包裹,背着从族内禁地顺出来的剑,千里迢迢来到人世间,只为了投奔一个人。 如意当初认的小霸王大哥,十年前被她连累,早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 如意从没想过小霸王早就死了,在她看来,小霸王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保命加逃跑不过小事一桩。 她这就要履行当初的约定,投奔始终仰慕的小霸王,接受他更进一步的教诲——比如怎么合理且和气地退婚,不被爷爷像配种一样,嫁给住海底的蠢龙。 按理来说,她们这对组合不谙世事,跑不出多远就会被抓回去。 然而,如意出手不凡,扮丑扮老女扮男装混迹市井,连假扮乞丐她都敢亲自上,甚至还会跟卖东西的老板讨价还价。 饰演宁钰的陆青演完戏,都忍不住吐槽:“如意跟男主见面的那半天,究竟学了多少歪门邪道,这么夸张就不靠谱!” 作者的春秋笔法,还真没写他们那半天都干了什么,夸大一下也算笑点。 总之,如意和宁钰历经艰辛,来到了临海的一座城市。 她们先遇到了男二,男二乌晓宇长了一张如意记忆里的模样,就是她十年前见过的小霸王的年长版。 如意大喜,以为找到了小霸王本王,二话不说就上去认亲。 却不想她偏偏认错了人,乌晓宇是她当年见到的“人”没错,但壳子里的魂儿不对。 男主是一个魔。 魔在漫长的幼年期间内没有实体,想要现世,只能依附人类之身,当年他所附的,就是乌晓宇的身。 乌晓宇此番身为仙门弟子,奉命下山除魔,结果遇上如意这个乌龙,女主女二男二刚凑一块儿,就稀里糊涂被卷入了城内的阴谋…… 这段剧情后面,男主本尊还是出来了,只不过没露真身,也没跟如意相认。 祁筠头疼这段重逢戏许久了,因为剧本要求,这里的如意其实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早在十年前,就悄悄喜欢上了小霸王,如今要装作不认识不知道,那纠结的、细腻的、能让观众看得冒花花姨母笑的少女情思,表达起来实在有些难。 记仇可以靠挑衅苗影后来引,欲语还休的情意怎么办?她没谈过恋爱啊! “这也简单啊,你总跟人暧昧过吧?拿出你懂我也懂但就是不说的暗恋,那种感觉就成了!” “我也没——” 祁筠想说她也没跟人暧昧过,可话到嘴边,突然卡了那么一下。 “口渴了吗,喝点水?” 不慎想到的那个人,好巧不巧地冒了出来。 丘潇立马爆发出远超对祁筠十倍的热情:“小陆!多亏了你啊,那只股票果然大涨,回头哥请你吃饭,你千万赏脸。” “没问题,我也就随口说说,丘哥太客气了。” 两个男人现场寒暄。 祁筠无言接过陆星宇递来的杯子,摸了摸:“……” ……居然是热水! 这家伙怎么知道她今天生理期! 第四十九章 《凤女》开播 这一阶段的戏,非常轻松愉快地拍完了。 戏里的宁钰和乌晓宇是一对活宝,给剧情增添了无数笑点。 戏外的陆青和谢浪也很搞笑,这俩人年纪最小,老是闹出幺蛾子,逗得全剧组一起笑。 陆青遭受大表哥的家训毒打后,虽娇生惯养的本性不改,但别的脾气倒是改了很多。 她为了拍完《凤女》不去非洲,近乎殷勤地直往祁筠身边凑,和戏里的宁钰对如意一般尽责——前提是大表哥不在附近。 丘潇年龄大他们几轮,因为剧情设定,这一周都和三个小年轻在一块儿拍。 他也是个性格很好玩的人,四个主要的演员一起闹,时不时捎上群演配角和工作人员。 一个化妆师私下感慨:“这个剧组的氛围,是我待过的那么多剧组里,最好的一个了。” “氛围好,福利也好。”她的同事接话,啃了一口刚在冰水里泡过的新鲜苹果,“唔嗯——信鸽尊运这个月都来第几次了?投资爸爸也太舍得了。” “那是我们运气好啦,顺便蹭到了大腿。” 化妆师说到这里,停了停。 如今剧组里都默认了,女主演员祁筠肯定是有背景的,毕竟大家又不傻。 开直升机的帅小哥,都已经快混成剧组编外人员了,时不时带口信带礼物,哪儿还看不出来是为了谁。 只是,也算出于众人的默契。 他们没人乱诌祁筠背后的关系,祁筠人好,长得还漂亮,兼职工作人员是常事,所以很多人都喜欢找她玩。 要是在背后说闲话,或是透给哪个八卦营销号,未免不太好…… “啊!我突然想起来了。” “怎么了?” “我们这个剧不是边拍边播吗?之前岳导说的是几号来着,我算算……是不是今天就要播第一集了?” “!!!” 由一个化妆师引发的连锁反应,瞬间席卷整个剧组。 祁筠被大呼小叫喊出来时,人还是懵的。 她今天被岳导凶了,原因是跟丘潇对手戏的时候,微表情没到位。 岳军说她代入角色的喜怒哀乐没问题,表演看爱人的眼神也没问题,怎么暗恋的小心思就不会了呢! “所谓暧昧,就是高手过招,你出一招我接一招,有来有回拉拉扯扯,越分不出高下越妙。” “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但是你们俩就是要装作不知道,撩得对方先忍不住就赢了!你看看你演的是什么眼神,那是要把丘潇架在火上烤了吃啊!祁筠你中午不是吃了两碗饭么?” 祁筠绝望,祁筠羞愤。 主要是吃了两碗饭这种事,居然被当众说出来,她感觉自己变成了饭桶! “暗恋暗恋,暧昧暧昧,还要拉拉扯扯你来我往……谁跟我说的,把丘哥想象成最喜欢的食物就行了?!” 祁筠本来拍得挺顺,前辈们都夸她进步飞速,结果没想到卡这儿了。 喻云女神都看不下去,抽空给了她特别辅导,结果—— 也不是特别差,其实还算说得过去。 但岳军却不满意,他觉得祁筠完全有能力,将男女主的感情戏演得更有拉扯感。 “难道是丘潇大你太多,你没有代入感?” “完全——没这回事!丘哥听到会伤心的!” “那你是单身太久,找不到恋爱的感觉?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 “……” 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但祁筠心累了。 她恨不得现在立刻抓个人谈恋爱,好借机研究学习……才怪了!还不至于。 “祁筠祁筠!快来啊快来啊,马上就八点了!” 颓然的祁筠:“啊……啊?什么八点?” 她唐突被人从自己房间抓起来,一路拖到了酒店大厅。 大厅里,前几天多了个巨屏电视机,现在是全村唯一的电视。 电视前面围满了人,大半剧组成员都在这儿,居然没回房间休息。 “后面的人别推啊,要开始了开始了!” “成片什么时候剪出来的?我们都不知道,岳导也是,居然不提前给大家看看……哦哦哦,来了!” 祁筠反应了几秒:“?” 什么,成片?! “……第一集这就播了吗!” 她震撼。 她的小伙伴们回头,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不然呢?微博早发宣传了,你都没注意吗?” 祁筠:“那什么,我一直没看微博,准确的说,我连对外宣传的微博都没来得及建……” 众人:“…………” “祁筠,你真的是个人才,我头一次见到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 大家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一个女演员!演了大热剧的女主角!不抢热度!不参加宣传! 她甚至连微博明星号都没建!!! “就算你忘了,你经纪人怎么也不应该……哦,小陆/陆哥肯定是有原因的,那没事了,你记得跟他商量,早点建号啊。” “陆哥没在啊,估计又为祁筠姐的未来辛苦奔波了,祁筠姐,你要多体谅关心他哦。” “放心,我关心着呢。” 祁筠尬笑,表示大家的双标,真是让人伤心。 是她忘了建号,也是她忘了看微博,这锅怪不得谁,所以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账号晚点再说,祁筠跟着一伙人,调到播剧的苹果台,紧张地等待《凤女如意》开播。 晚上八点整。 充满特效的洗发水广告终于结束,几乎没有停顿,画面立刻切入到崭新的色泽。 先是一片漆黑,像墨汁侵染了清水,浑开大片的朦胧。 安静了许久。 就在观众以为,自己电视机出了问题,画面根本没动之时。 “唰啦啦——” 似人声,似水声,千百种声量不同的杂音混到一起,凌乱却不刺耳。 墨水分成墨团儿,仿若顺着水流没入了万家灯火,每一天都映出温暖艳艳的火光。 水流又流得极快,刹那间灯火交融,激荡成飘落河中的花骨朵,花瓣一片片分散成落红。 宛如低语的杂音戛然而止,清风呼呼而过。 那岸上的凤凰花开,如盛大的烟花盛放,燃遍天边的云霞。 少女坐在凤凰花的树枝间,耳旁铃铛叮铃脆响。 不知是花还是她,嫣然含笑,万红交映,迷了岸边人的眼。 第五十章 花絮照 《凤女如意》第一集播出的当晚,万众瞩目。 经过之前那般跌宕起伏的铺垫,不用剧方额外造势,外界的关注度已经拉满了。 有某女性新人演员的粉丝戏称,这部剧汇聚了情感、法制、人伦等多方面爆点因素,就算剧本身拍得不咋眼,光看戏外的剧情,观众也只赚不亏。 【更何况不止这些,《凤女如意》还有我们大美女倾情出演!姐姐上天注定要走花路,收做墙头生活美丽,入股加推血赚一亿,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原po怎么说话的,我们姐姐难道只有颜能舔吗!看看试镜视频,看看定妆照那惊鸿一瞥,演技绝对杠杠!我提前入股祁筠小姐姐,嗯,有信心,我绝对不会被打脸。】 【我说,祁筠的粉丝够了吧,剧还没播人也没出现,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啊。要我说就是本人太拉胯,剧方才遮遮掩掩,不然演员本人早跑出来圈粉了。】 【就是啊,搞半天只看见她公司上蹿下跳,这一波就是来给公司刷存在感的,你们姐姐不过是工具人罢了!切,真丢人。】 粉丝夸得厉害,下面酸的黑的也不少,人之常情根本不意外。 阿雨就是祁筠的粉丝之一。 虽说曾经年少无知,骂过演员毁原著,但她洗心革面后,比看脸的同担粉得更深,没有挣扎,直接成了死忠。 没办法,追星这种事对阿雨来说是第一次,圈死她的只有那一瞬的眼缘。 祁筠给了她一种感觉:没错,如意就是这样的感觉,换人来演就不对味儿了! 虽然还不了解小姐姐本人,但阿雨坚信,自己的第一感觉不会错,只要焦急地期待就行了。 因为祁筠火得毫无预兆,方式还极其独特,她的粉丝其实是比较散的,没有像别的演员明星那样,工作室专门养了大粉来管理。 “云片糕”们相当分散,除了超话外没有组织。 可出乎众人意料,粉丝们的凝聚力高得出奇。 一个原因,是不是大粉胜似大粉的“回家”大大。 “回家”大大,用两次百万级别的抽奖横空出世,带给广大路人巨大的震撼。 这位奇男子不仅有钱,还小气护短,对同为祁筠粉的“云片糕”很好,心情好就在超话发福利,心情不好发得更多。 对祁筠黑或者骂过祁筠的“路人”,他斤斤计较到难以直视的程度—— 曾经有个路人中了他的奖,结果因为过去,在祁筠的定妆照微博下发了一个字:“丑”。 这条评论都被路人悄悄删了,结果还是被“回家”大大扒了出来,用八荣八耻社会主义道德观训斥了路人八百条,一字不脏,硬是把对方嘲讽得删号了。 “牛逼!” “这战斗力十个我叠起来都比不上。” “回家大大带我们飞!” “云片糕”们被惊艳得大呼小叫,从此自发跟随在“回家”大大身后。 主要是想仰慕大大怼黑的英姿,才不是馋福利呢对吧。 要说第二个原因,就有点搞笑了。 祁筠签的那个不知名娱乐公司,还有《凤女》电视剧的官方微博,起到了固粉的重大作用。 由于蒸煮像人间蒸发般毫无消息,“云片糕”们每天蹭蹭福利,第一百九十六遍唰唰试镜视频,还是很无聊,就天天跑到“爱看云”的官博下面嚷嚷: “今天阿雨等到筠筠生图了吗”:【阿官阿官阿官!能不能催催你们家艺人出来吱个声冒个泡啊?我等得花都谢啦!】 “爱看云集团官博”:【催了,在催了,马上就生了。】 阿雨:“?谁生??” 【再看不到美女发微博我要死了——我们祁筠现在可是大红流量,虚红也是红啊,蹭热度还要我教吗!你这公司行不行啊!】 “爱看云集团官博”:【回大人,真在催了,我们也想蹭热度,真的很想……】 网友:“??这可怜巴巴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祁筠,博,催?】 “爱看云集团官博”:【祁筠又又又忙得忘记开博了,经纪人嘴催得秃噜皮了,下次一定还催。】 网友:“……” 这官博真是逗! 再气都气消了,天天看官博讲笑话说相声,居然特有意思。 正好,一大群人被不走寻常陆的官博稳住后,那边电视剧官博终于活了。 “凤女如意电视剧”;【让各位小主久等了!记者刚从前线赶回,冒死拍下最新鲜热腾腾的照片献给小主,想知道与世隔绝的演员们都在干什么?那就快来看鸭~】 老样子,能一次性发图绝不啰嗦,官博刷刷排出一排九张照片,还单发一条微博,附上了足足有十分钟长的视频。 以阿雨为首的粉丝,第一时间发现特关诈尸,顿时嗷嗷杀到现场。 一看图,她们就活了。 再仔细看看,她们又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花絮!!!是花絮照啊!!!终于发饼了!饿饿,不够吃,我还要!为什么依然没有祁筠高清正脸!】 【艾玛我看到筠筠了!第三张图在角落里的,和谢浪摊一排的那个,是她吧是她吧!哈哈哈哈哈看着好热,居然穿一身古装直接摊椅子上了,还戴了墨镜!好可爱啊。】 【第六张图也有!呜呜呜和她站一起的是我女神!呜呜好久没看到我家喻云,云云和筠筠两个‘yu ’,关系好像很好哎,不说了,我去哭了。】 【仔细看看每张图都有,跟挖彩蛋似的。哎等等,我发现祁筠都和剧组其他人有互动啊,和喻云一起自拍,给丘潇滴水,还有谢浪陆青他们……可恶,怎么能如此其乐融融!】 花絮一出,所有人都很吃惊。 看人是其次,《凤女》剧组的氛围着实很不一般,和谐得太明显了。 照片透出来的感觉是,不管是演员导演还是工作人员,所有人都打成一片,不带架子,关系好得过分。 官博甚至发了一张搞笑的照片,一群人蹲在坑洼的院子里,围着中间那口大锅,各个神色紧张,手中筷子蓄势待发,似是即将爆发亲疏不认的大战。 这里面就是有导演有工作人员,有影后影帝也有龙套小透明,为了那锅炖得看不出食材的菜,大家都不要形象了。 评论里自然刷满了“哈哈哈哈哈哈!”,粉丝路人都笑嗨了。 其他知名演员的粉丝也在这儿蹲着,看到照片还算情绪稳定,跟着其他人一起哈哈哈。 但他们转移阵地,看完了那个花絮合集视频。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却是懵逼: ——等等等等,我们丘影帝不是高岭之花吗?说好的高冷稳重呢?你一个大前辈居然抢后辈的菜! ——浪浪!妈妈的阳光小奶狗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是最乖的吗,那个举着烧火棍当金箍棒,追着人到处撒欢的傻子是谁?你胆子大啦,还敢欺负黑脸岳导! ——我的女神也崩……哦不好意思喻云还是老样子,不管干啥都温柔极了,亲眼看着导演的椅子被谢浪挪走,也当没看到,背过头给工作人员夹菜,肯定是真没看到对吧对吧? 是的,视频只有十分钟。 但这十分钟里,却包含了高冷男神变逗比、温柔女神变腹黑、德高望重老戏骨和村民下棋不胜意图耍赖……等等劲爆内容。 广大群众对某某的特定印象,就此彻底崩盘,重点看穿了这群明星的“本性”。 粉丝们“心碎”了,大呼“被骗了被骗了必须交出更多蒸煮发癫实锤才罢休”,欲罢不能地打滚卖萌,求更多花絮。 营销号纷纷闻讯而来,生怕转晚了少了流量,用一串哈哈哈刷了无数人的屏。 #《凤女如意》滤镜粉碎器#这个话题上了热搜,自此居高不下,引爆了新一轮激烈讨论。 女主演员祁筠在视频里不是很突出,几乎没看到人。 倒是有粉丝不满,质问官博为什么不多发点女主,第一段对外花絮,女主存在感为零合适吗?! 然而,万万没想到: 官博:【委屈.jpg】 【我们的女主角其实无处不在呀,小主们仔细看,被丘影帝抢菜的路人,被谢浪追着跑的路人,被喻云姐姐夹菜的路人,到处搬水送水的伪工作人员……】 网友:【……不要告诉我们那是祁筠?不可能吧哈哈哈哈——】 官博:【嗯呐。】 【…………】 又有一拨人疯了。 第五十一章 吵个屁,抽奖去! 没认出祁筠,不能怪路人和粉丝。 他们能从照片认出来,是因为祁筠穿着戏服,女主那身装束又仙又漂亮,躲在角落旮旯都一眼看得见。 视频就不一样了。 人多,吵又热闹,大群人乱做一团儿,堪称群魔乱舞。 谁能想到祁筠——祁筠把衣服一换,会在各个地点低调闪现呢! 这演员毫无流量女明星的自觉,时而混在工作人员中搬水,时而跟在导演身后泯然众人,时而…… 连某个小片段里,蹲在灶台前,给大伙儿烤土豆的人都是她! 看得出来,片场的环境是真的恶劣,取景的不知名小山村荒凉得要死,连电线都没看到几根。 《凤女》剧组这群人就地取材,入乡随俗,玩得不亦乐乎。 如果《凤女如意》是一部仙侠剧,现实里的花絮视频,就陡然变成了乡土风味儿。 互联网因为这个奇葩剧组和奇葩演员们,硬是热闹了好长时间,讨论硬是没消停过。 越来越多不看电视剧的路人,都对《凤女》产生了兴趣,期待着剧开播就来看。 毕竟《凤女》剧组的梗已经出了圈,连很少冲浪的现充都知道,有部神剧未播先火,女主在线烤土豆,男主抢菜上树,全员逗比,花絮视频能下饭。 电视剧官博顺应大众呼声,在剧组忙着拍摄的期间,每隔两天,都发一些花絮到网上。 素材根本不用精挑细选,还要头秃怎么拼接,他们剧组就是这么逗,全天然无修剪。 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混在人群中,随便拍上一段,稍微修修时长就能直接发了。 比如之前信鸽尊运开直升机送快递,官博小哥便及时发上精彩花絮,引得网友目瞪口呆: 【搞什么鬼,这是信鸽尊运的广告吗?在大山里都能送,还开直升机——强烈谴责这种炫富行为!】 【我酸了,送来的果汁是花颜悦色家的,只有c市本市才有,本地人去买都得排一个小时队,这都能送过去,我现在潜入剧组打杂来得及不?】 【我严重怀疑信鸽尊运塞了钱,这家快递太贵,我之前看到都嗤之以鼻,现在感觉……穷鬼居然也想享受皇家待遇了,求打醒!】 【直升机是真的牛逼,快递小哥是真的帅,祁筠的侧脸终于出现——不对,筠筠的脸为什么肿了?!】 终于,有人发现了盲点,评论瞬间炸开锅。 被戏称“忘记微博账号”的祁筠,总算在花絮里露了半张脸,但粉丝们并不惊喜,反而原地跳起了脚。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美女的脸蛋贴着纱布,但是有纱布挡着,都看得出肿了一大块!】 【我靠!祁筠的皮肤高糊状态下都看得出嫩,暴殄天物不会心痛吗?!姐姐莫哭让我吹吹,你们剧组在干啥,虐待小演员吗???】 才被贴贴夸夸的官博小哥,瞬间被怒斥谴责淹没。 这时候,还是有别家演员粉趁机出来冷嘲热讽,就比如苗蓉宁的粉丝。 苗蓉宁出道早,优秀作品多,圈内的名声没有外传,所以还是有不少死心塌地真爱粉的。 这些粉早就闹了一波,因为花絮里面,几乎没有苗蓉宁的影子。 他们觉得是剧组眼高于顶,看宁宁淡出了荧幕,低调处事,不如其他几个影帝影后火,就故意切了她的片段,欺负她单纯好说话。 这家粉是出了名的名声不好,糊却喜欢拉踩其他女演员,别家粉丝都懒得吵架,官博也没回应。 这下好了,苗蓉宁粉抓到机会:【脸肿了就大呼小叫哭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蒸煮拿了几个奖杯,还是新晋金龙奖影后呢。】 【演戏本来就容易受伤,苗蓉宁曾经吊威亚折了骨头,都忍痛坚持演完了戏,这样的责任心才值得尊敬。希望某些新人演员好自为之,不要丁点事就买热搜炒作。】 语气这么阴阳怪气,几句话就让人上火,苗蓉宁粉顿时激怒了祁筠的粉丝们。 【我说苗影后家能不能独立行走,我们着急问官博筠筠受伤是怎么回事,你家非要冒出来自夸一波,踩祁筠一脚,蹭后辈热度也要点脸吧。】 【嚯,我就笑了,原著如意脸上受伤的剧情只有一个,就是被如意的老师司芩打了耳光,姐妹们,谁告诉我一下,司芩是谁演的来着?】 苗蓉宁粉:【傻逼#¥@#¥#!蓉宁那么温柔善良,演戏也不可能下那么重手,绝对是祁筠自导自演,故意污蔑蓉宁!你们这破剧算个屁,要不是求到蓉宁面前,她看都看不上眼!】 祁筠粉:【过气影后粉丝请不要碰瓷潜力新人!不是苗蓉宁故意下的重手,难道那巴掌还是祁筠自己抽自己?】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眼看着战局就要升级。 苗蓉宁这边其实明撕暗爽,精明得要死:看,热度这不就抢到了吗? 关注这件事的路人数量庞大,其中,有不少人对苗蓉宁有童年滤镜。 基本好感在这里,再回忆起她的敬业爱岗,苗蓉宁的人气自然又起来了,祁筠就是一个工具人。 吵吵吵,再吵得热烈一点!越凶越好—— “……” “祁筠粉人呢?这就不吵了?!” 唰啦啦。 评论区人走茶凉,只剩下苗蓉宁粉孤立在原地,脸对脸懵逼。 压根不给对手打招呼,“云片糕”们不讲武德,吵到一半,不管吵没吵赢,人唰地全撤了。 因为“回家”大大又抽奖了。 这次抽100个信鸽尊运包年vip贵宾会员卡,也是不亚于前几次的大手笔。 全年寄快递不要钱,世界范围指哪儿送哪儿,规定时间内必达。 除此,还有西装帅哥手捧礼盒,深情款款将快递送到收件人面前,可增加单膝跪地版公主服务,随服务赠送公主特供场景和道具。 不抽黑不抽骂过祁筠一个字的路人,对了,苗蓉宁粉丝也不抽,粉过一分钟以上就算。 信鸽尊运vip,还是贵宾!没个几十万几百万,办得下来? 云片糕们:mmp,还吵个屁。 回快乐老家转发抽奖去,耶! 第五十二章 陆哥的真身 这段时间,一定是“云片糕”们网上冲浪最舒心的几天。 前有花絮续命,后有官博相声可看,每天都是新的惊喜,好像蒸煮本人不出现,大家都习惯了。 如今的“云片糕”,已经被网评为娱乐圈最佛系粉丝团:不撕逼不吵架不拉踩不控评,被挑拨也心如止水,绝不轻易下场。 “——我们可是很忙的。” 据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祁筠粉丝表示:“撕逼有啥意思啊,上赶着给人送热度吗?忙着看逗比互动,勿cue,非要cue也可以,有人主动挑事大大欢迎。” 因为被挑事,就等于有抽奖。 有一位祁筠狂粉每次都顶在最前,祁筠一被拖下水针对,该狂粉也不骂人,只是不咸不淡地抽个奖“而已”。 抽一次上一次热搜。 大佬一有动静,云片糕们争先恐后前去转发,谁还要精神去管挑事的谁谁谁。 要是转慢了,奖被别人抽走了怎么办! 他们佛出了思想,佛出了境界,反而显示出凡尔赛级别的高调,在圈内的名声居然相当好。 祁筠是个不爱上网的蒸煮,但别家蒸煮虽然也在荒山野岭,背后的经纪公司工作室还在线呢。 《凤女》的开播预热引起广泛后,剧中的演员纷纷转发配合宣传,并单发微博,主动与祁筠互动。 比如之前爆出跟祁筠有矛盾,最后哭着道歉的陆青,平均一天发两条微博,大肆夸奖祁筠小姐姐的温柔体贴善良,比粉丝还要热情。 评论区一片“???青青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这种微博绝对是本人发的,过于彩虹屁,代发肯定下不了嘴。 紧接着,诸如丘潇等前辈演员,都在自己的微博上夸了祁筠,要么直接夸她有天赋还努力,要么态度亲近点,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些演员的粉丝都麻了。 前不久才碎了滤镜,了解到自家男神女神的“真面目”,心情还微妙着呢。 进组后鲜少发微博的蒸煮,突然连连开麦,却基本都是夸奖一个小新人。 尤其是丘潇和谢浪的粉,大多是女生,她们对与自己蒸煮互动频繁的女演员,难免会产生天然的敌意。 跟年近中年的丘潇还不一样,谢浪是选秀节目出道的偶像转型,年轻女生粉丝最多,得知谢浪去演男二时,就开始紧张自家小帅哥和女主演员炒绯闻。 祁筠简直就是现成的假想敌,谢浪的过激女友粉不能忍,在谢浪发出第一条互动微博时,就怒不可遏,带上敌意准备开冲—— “谢浪v”:【谢谢祁筠姐今天带我捡树叶,树叶做成了书签,回来之后作为福利送给粉丝们!还要谢谢陆哥不辞辛苦教我们做书签,我笨手笨脚的弄坏了好几次,还好陆哥不嫌弃,陆哥真厉害啊怎么什么都懂呢bb……】 过激女友粉:“?” 前半句看得还想举刀杀人,怎么后面就拐到别人身上了? 而且拐了个三百六十五度无反转,全文五百字,其中四百九十个字查无此祁筠,全是谁都不认识的另外一个人。 ——所以这个“陆哥”是谁??? 举刀四顾心茫然的,不只是谢浪的粉丝,丘潇那边也没漏。 丘影帝是结了婚的男人,有妻有子,粉丝对他的感情生活比较宽容,却不想看到他和年轻小姑娘的绯闻,那就是丑闻了。 这天丘潇也单独发了微博,他的理智妈粉们忧心忡忡赶到,正想苦口婆心地劝说—— “影视人丘潇v”:【不得不说,祁筠妹子烤红薯也是一绝,发图给大家看看。吃红薯时伺机再度向小陆请教,攀谈不过半小时,受益匪浅,只恨红薯太小,岳导太吵……】 理智妈妈粉:“?” ——小陆是谁?等等,前面不是还在夸祁筠吗?怎么感觉祁筠有点惨??? 这个发展,是谁都没想到的。 好似所有人单独发微博夸她,都是因为不好意思直接夸另一个人,所以礼节性先把她拖出来,再顺理成章大夸后夸。 【倒是说清楚小陆陆哥是谁啊!这俩是同一个人?】 【我去,谢浪这傻孩子疯了,我数了数,这三天发了十条微博,有八条都带了那个‘陆哥’。】 【怎么回事,老丘自从暴露并不高冷的本性,画风就朝着神一样的方向狂奔了,谁数数,他夸小陆的投资神技夸了多少条?】 终于,一个机智的小伙伴发出痛苦之声:【我,我在岳导的微博找到答案了。小陆和陆哥都说的一个人,好像是……但是……】 【世界末日到了!岳军这个磨人的老妖精,居然对同一个人狂吹彩虹屁!你们快去看他新发的微博,说听了这个小陆的意见改了剧本和分镜,效果出奇地好,我目瞪狗呆。】 【不是,岳军被魂穿了,还是被盗号了,还是我们找错人了?他不是出了名的高要求神经质导演么?】 【大概……没认错……我看到《凤女》原著的作者也转发了那条,说跟陆编剧讨论了一下午剧情,已经成对方的脑残粉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事情发展非常奇妙。 #祁筠和男明星关系过密#的话题刚出来,立马被扭到了另一边,变成#小陆陆哥陆编剧究竟是谁#如此神奇的疑问。 是的,祁筠和哪个男演员关系好都无所谓了,大家都迫切地想知道正解! 这个话题一度压过有预谋的黑热搜,给了某些人一耳光: 比如想针对祁筠,往她的为人作风上泼脏水的少数人,代表是苗蓉宁的粉丝。 比如容忍至今,终于恢复些许元气的娱乐圈龙头霸主和联。 和联因为企业上层(指贺家突然被阴)的动荡,损失了不少元气,还错过了打压《凤女》的最好时机。 如今总裁贺赢庭终于摆平舆论,顺便出院回到公司,和联这才安稳下来。 贺总对“祁筠”这个名字,简直怒不可遏,厌恶到了极点! 所以,他必须让祁筠和《凤女》跌入尘埃,再也爬不起来。 和联紧急筹备了一部热门仙侠书改剧,同样大投资大制作,边拍边播。 这部剧阵容群星璀璨,原著《桃夭传》的名声,还比《凤女如意》更胜一筹。 女主演员定的是祁月。 除却祁月现在还是总裁未婚妻,未免没有拿她和祁筠的关系打脸的原因。 虽然她全网丢脸的黑点尚在,但在资本面前,这都是小事儿。 公司砸钱,给她疯狂洗白做营销,网民的记忆力比鱼好不了多少,不过多久,祁月又能光鲜亮丽。 热搜已经买起来了,《桃夭传》正式对外官宣,显然资本准备一鼓作气,阴险地踩着祁筠和《凤女》上位—— 可是,天降一个“陆哥”,把网友的注意力抢光了!!! 网友被“陆哥”的真身吊得挠心挠肺,谁还关心什么新播的《桃夭传》,先吃完瓜再说好么? 和联集团的官博拿着大喇叭:【青春爱情仙侠小说《桃夭传》影视化决定!暑期全新力作即将开播,邀您共享……】 路人们:【哇靠!丘潇又发博啦!这次夸了祁筠二十个字,剩下两百二十二个字都在夸小陆!】 和联集团官博勉强继续:【霸道王爷@范晓v恋上清纯小桃花@周月v,共演旷世绝恋!转发此微博抽10人平分十万元现金……】 路人们:【哇靠!!丘潇谢浪岳军今天居然都没发博,但是电视剧官博发饼了!星期五晚上八点正式开播!祁筠家大佬又在抽奖,抽一百个人每人一万耶!】 和联集团官博还在挣扎,一咬牙:【《桃夭传》本周四晚惊喜开播,不容错过……】 路人们(星期四并没有多少人去看):【靠!!!】 【《凤女》第一集播完了,惊喜花絮放出,小陆/陆哥/陆编剧——真身竟是祁筠经纪人兼助理!!!】 【祁筠人呢人呢人呢祁筠快点出现啊啊啊啊!】 一记绝杀。 今夜,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疯了。 第五十三章 姐姐我可以! “……” 祁筠的指尖在颤抖。 她抱着手机,拿出十二分的谨慎:创建账号,绑定手机,确定密码…… 输入昵称:【演员祁筠】。 点击确认! ——此昵称已被占用。 “怎么又被占了!”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啪叽倒在了床上。 终于,网络绝缘人士仿佛被刀架上了脖子,被迫注册微博,与粉丝沟通。 这刀倒不是公司那边架的。 仇秘书的靠谱有保证,说不干涉她就真不干涉。 反而是岳导最先找过来,还领着一个哭哭啼啼的电视剧官博小哥: “行行好,快注册微博哄哄网友吧,不止你的粉,一夜之间,有上万的吃瓜网友跑来血洗官博,要把我们的工作人员吓辞职了!” 祁筠不禁打颤:“不、不会吧,这么吓人?” “呜呜呜。”官博小哥哭得梨花带雨,“他们说,再不把女主角本人抓出来冒泡,就诅咒我吃泡面没调料包,上网网线断掉,出门公交卡拿成饭卡……” 怨念如暴雨倾盆,汹汹而来,是个人都会害怕! 祁筠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看向官博小哥的目光中,满是心虚和愧疚。 “我真不是故意的,之前是忘了,昨天晚上看完第一集直播,我才去网上看了一圈,这不是没来得及……” 主要是,网上热搜挂了这么久,丘潇他们天天网上冲浪,发微博发得不亦乐乎,居然没有一个人跟她通个气?! 她差点要误会他们是故意的,怪不得那时候看到她,表情都很意味深长。 但仔细想想……可能还真不是。 丘哥他们估计以为,她才是故意的,实乃公司授意,不要露脸露得太早,深谙吊胃口的技巧。 祁筠冤啊!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本来就没网瘾,该告诉她这些的经纪人硬没说话,如此才导致祸及他人。 “总之,你赶紧负好责!” 岳导也受了池鱼之灾,吃瓜人多方位打击,还重点逼问了他这个导演,诅咒他下部电影必和外国大片撞档期都来了。 “建,马上建。”祁筠只能认怂,跟仇秘书打了个电话报备后,立马回来苦想新号id。 不跟陆先生报备的原因,都不用猜了,祁筠实在是认清了他的随心所欲式运营,还是找仇秘书可靠点。 不知是不是她风头太盛,祁筠能想到的、能一眼看出她是谁的id都被占了。 什么“演员祁筠”“祁筠qy”“祁筠y”全部沦陷,一个没留。 她拧着眉毛奋斗,手打颤的原因,不止这一个。 祁筠心里其实很慌。 这次她莫名其妙圈来的粉,比上次定妆照事件多了太多,关注度也不是同一个等级。 因为,已经不只是几张照片、一段视频了。 周五晚,《凤女如意》已经播放了完整的两集,剧的质量如何,她是个什么模样,观众一览无遗。 这也打了祁筠一个措手不及,她压根没做好心理准备,剧就播了。 她也火了。 火得不可思议,堪称奇迹。 这也不奇怪,有多少人是老早因为热搜、撕逼还是杂七杂八的原因,就关注上了《凤女》,一经开播立马就蹲守着了。 爆红的原因更简单,所有都靠真实的表现说话。 连祁筠本人透过电视机,看到出现在屏幕中的“自己”时,都愣了半晌,有些无法代入,这就是她。 短短两集,小凤凰巧笑嫣然,灵动到人的心坎里,给观众留下极深的印象。 俊朗小生谢浪,扮演男主最开始所附身的少年,和少女站在一起,画面唯美至极,谁看不说一句磕死了磕死了这cp我可以—— 【这个小姐姐我可以!谁不可以?!出来!我按头洗脑到你可以!】 【之前说祁筠是太丑没演技,才半天不敢冒头的人呢?你跟我说这叫丑?美女在花丛里蹦蹦跳跳,回头一笑,就带走了我的心……祁筠我爱你!加推了,我是你的脑残粉!】 前面所有的“铺垫”,真就成了让祁筠一炮走红的铺垫。 人们对她的期待有多大,如今得到的惊喜就有多大,甚至还更多。 所以怒转粉的粉丝们坐不住了,剧都开播了,女主角还不见人是怎么个道理? 他们闹啊闹打滚撒泼心急难耐! 祁筠也很绝望,她搞了半天,都找不到没被注册的昵称。 气得她冲上小号,怒发了一条:【想昵称好难,取名废好难!为什么我想到的都被占了!】 她刚发出去,微博首页刷出来之前的关注微博,往下拉拉,就看到了她的网友“回家”。 “回家”这一个月来沉迷祁筠——咳,就是她本人,转发抽奖玩得不亦乐乎,只发好友圈的私人微博好久不见了。 “老婆老婆回家了”;【反思,我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好,才在她心里毫无可信度,连一点点小事都没想着让我帮忙。】 祁筠看得不由心生怜悯,“回家”的哀怨透过了网线,一个受到老婆伤害的落寞男子的形象,顿时跃然于眼前。 她犹豫了一下,在那条微博底下,回复上一句:【肯定是你做得够好了,对方不想给你添麻烦,或者对方更希望自力更生,自强自立多好哇!】 回家一秒出现:【真的?】 不止两个字,还在隔壁捎带上给她的微博的评论:【取名字自己想不出,可以集思广益,让别人和你一起想。】 祁筠现在已经把小号id改成“取名废本废”了。 “取名废本废”:【真的——大概!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女生是什么性格,这种事要根据性格来分析啦。】 返回去,回复另一条:【你说得很有道理,但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想在取名上也加入仪式感,即使看到的人不知道,我也希望他们看到的,不是我随便乱取的名字……抱歉,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祁筠会纠结的点,和许多人都不太一致。 比如仇秘书说,公司可以直接给她发个认证好的账号,她拿着用就行了,结果她不。 在她那某些时刻格外固执的思想里,对那个账号,态度不能这么草率。 【怎么说呢……其实我也觉得,我在这个小事上太磨蹭了,反而会惹很多人不高兴。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亲自来想,他们是想看真正的我,才会特意来的,如果随便应付一下,就像对他们不尊重……】 她打出来一大段字,打完却都删了。 主要是怕云片糕头子“回家”发现不对,次要是不想用自己的纠结打扰他,“回家”自己都纠结着呢。 还有个原因,就是怕。 祁筠最初,就因为有人居然会定妆照喜欢她,不安中感到困惑,在“回家”的解释后,才迷糊地理解到一点点。 如今来势更加汹汹,那股不适应的感觉又来了。 ——那么多人说喜欢我要怎么办,成为明星,就要开始习惯被人喜欢吗? 背负太多人的期待前行啊,不知道她能不能完美地做到…… 【我说的那位,确实是个很独立的女孩子。】 “回家”突然发来了私信。 【几乎所有事情,她都希望自己能够独立完成,事实上她也这么做到了。但其实,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我知道,她许多次都十分为难,明明受了苦,却一点都不想跟别人说。】 【我不欣赏这样的她吗?当然不是的。我相当尊重她的选择和意志,不过,心疼她的想法,也没法靠自己的意志阻止。】 【负重前行的勇士,在登上高山讨伐魔王之前,稍稍依靠一下自己最信任的同伴如何?同伴也是很有用的,他不怕被添麻烦,因为那对他来说不是麻烦。他虽然没法讨伐魔王,却会哄勇士开心。】 【太坚强的话,他会担心勇士受伤,而且再也不要他了。】 “……这样吗?” 祁筠捏着手机,沉默半晌,翻身坐了起来。 “回家”明明是在说他自己的情况,她的心却被不停戳中。 她能算作“勇士”吗? 她的身边,有这样一个同伴吗? “小小的依靠,不是麻烦。” “这样的话……” 奇怪的心绪在涌动,祁筠想到了一个人,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她的焦虑。 她先看了看时间,然后拉出微信对话框,发了几句话,没等多久就接到了视频邀请。 对着摄像头,祁筠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脸,露出今晚第一个毫无阴翳的笑容: “晚上好呀,宇悠!” …… 某个男人大惊失色:“最信任的、可以分享麻烦的人,居然不是我?!” 男人默默放下摆弄不停的手机,蹲在了卧室门口。 第五十四章 字迹是她的 “宇悠刚刚在干什么?” 祁筠问视屏通话对面的小团子。 她是看了时间不算太晚,没到小朋友的睡眠时间,才跟陆宇悠说话。 “画画。”小团子回得很快。 “晚上画画吗?别画太久了哦,忘了神影响睡眠。”祁筠习惯性唠叨了一句,顺着小团子挪开的胳膊,看到他说正在画的“画”。 然后她就沉默了:“…………” “哦,是素描啊。好厉害,真的是素描呢。” 这特么是五六岁小孩儿画得出来的素描吗! 祁筠的艺术造诣不高,更没有学过画画,但以她极其外行的眼光,都能看出不对劲: 画得过分好了! 一个苹果就摆在小团子面前,隔着一张竖起的画板。 陆宇悠小朋友全程面无表情,只有右手在动,唰唰几下,苹果就变成了两个。 多的那个在纸上,逼真至极,让人很想抠下来。 “苹果画得好,真是棒极了!”祁筠大夸特夸,万万没想到,天才儿童竟在她身边。 小团子:“妈妈说过,每天一苹果,疾病远离我。” “对呢,每天都吃一个苹果……” “不喜欢吃。” 祁筠:“?” 她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嫌弃撇嘴,画完假苹果,就把真苹果扒拉到一边儿去了。 “一天一苹果,不是让你每天画一个的意思!” 祁筠一口血堵住喉咙,差点忍不住冲进手机屏幕,教训不听话的挑食小鬼。 她开始咄咄念叨:“每天吃水果健康营养,你还在发育期不补充维生素怎么长高,以后就小脸发黄骨骼松弛……” 念着念着再看: 好啊!这小子脸上没有半点悔改之意,黝黑眼珠反而亮得很,满眼期待期待,跟等着听相声似的。 “……不乖哦。”祁筠说,“挑食的小朋友会被弹脑门的,我转头就跟你爸爸告状……” “咔嘣咔嘣。” 话音未落,那颗红苹果已经到了小团子手里,被他咔咔连啃了两大口。 祁筠还以为自己念叨起效果了,等等却觉得还是不对。 小团子咔嘣啃得非常欢快,几下子,这一颗大苹果就被他啃完了,只剩个苹果核在手里,下一秒进了垃圾桶。 要真不喜欢吃苹果,陆宇悠绝对是一脸勉强痛苦,啃一口都等于要他的命,怎么可能这么轻快! “哇,小家伙,居然骗你祁筠姐姐!” 祁筠恍然:“怎么能狡猾演戏呢,我还念了你这么多。” “没有演,我不会演戏。” 小团子眼珠子滴溜溜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他修炼得还不到家。 “刚想夸这位小朋友的演技不错,毫无做作的痕迹,应该很有天赋,结果居然不是演戏吗?那就不能夸……” “我演的!演的演的!” “好,故意表演逗姐姐玩,罪加一等,夸奖还是没收。” 祁筠无情地套路了小团子,成年人的邪恶嘴脸,让小团子目瞪口呆,感觉分分钟要哭了。 “但是宇悠苹果画得好,姐姐必须得夸。”她自然地圆了回来。 陆宇悠不过六岁,哪里是她的对手,此时立马又高兴了。 祁筠在心中感慨自己的“坏”,却又想着,小团子故意让她教育自己的原因。 ……果然是最让人心疼的那一种吧。 由此,她又多说了一点:“刚刚吃苹果之前,怎么不洗手呢?你才画了画啊,看看手,一手指头的黑,还好左手好一点,但还是得洗洗,快去快去。” “……好吧。”小团子蹬蹬跑去洗手了。 手机没被他带着,就搁在了书桌上的手机支架上。祁筠借着静止的画面,看清楚了陆宇悠桌上都摆着什么。 东西不多,桌面很干净,和卧室一样,不像几岁孩子会喜欢的风格。 除却画笔和零散的小东西,祁筠还看到了一张立体贺卡,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瞥见半个角。 贺卡展开后,应该是一棵极漂亮的圣诞树,这种高级贺卡还会配音乐,看着像是圣诞节专用。 树下留了地方写字,她所瞥见的角落,就有几个模糊的字迹。 但没看得清,小团子先回来了。 祁筠神色如常:“上次就想问了,宇悠不喜欢玩具吗?” 小团子:“不喜欢。” “哎,为什么?难道也不和其他小伙伴一起玩?” “因为没意思。”小团子表情有些奇怪,竟像是冷漠,“和人玩更没意思,他们什么都不懂,浪费时间。” “你一个人……不会寂寞吗?” 小团子毫不犹豫地摇头。 正在祁筠莫名难过时,小团子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来了个狂点头:“有……有你陪我玩!” 祁筠:“我——好啊,姐姐陪你玩。” “今晚刚好没事,在你睡觉之前,我和你多聊聊……宇悠的房间,就没有你最喜欢的东西吗?跟姐姐介绍介绍?” 小团子欣然同意,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积极。 他“喜欢”的东西有点少,翻了一阵,就只翻出来两样东西。 一样是厚厚的相簿,祁筠见过。 一样是桌上那张贺卡。 “我最喜欢它们。”小团子先拿起那张贺卡,放镜头前给她看。 贺卡一看就不是新的,虽然因为经常被人拿起来看,表面没有落灰,但至少放了一年以上。 展开贺卡,熟悉的“铃儿响叮当”果然响起,q版圣诞树挂满铃铛彩带和礼物盒,充满圣诞节日的气息,瞧着格外好看。 祁筠的视线落到树下,写着留言的地方。 就一段话: 【祝我最喜欢的宝贝圣诞快乐!圣诞老人会在你睡着以后悄悄送来礼物,不要装睡偷看哦。】 祁筠的瞳孔有一瞬的收缩。 可是,她面上仍带着微笑,表情丝毫不变,就像没有任何异样。 小团子正在观察她的表情。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表现出了不太明显的失望,把贺卡放回去后,又打开相簿。 祁筠含笑看他翻了一面又一面:“都是你的照片呢,哦,还有你和你爸爸的合照……” 以及中间夹杂的许多空处。 那些空处,本来应该是有照片的,但后来被人取走了。 “我知道啦,这些都是宇悠的宝物,要保护好呀。” 她自然地说着,和小团子玩闹一阵:“我在想微博新号的昵称,结果想到的都不行,不如宇悠给我出谋划策?” “好!”小团子,“但是微博是什么?” 似乎终于切入了正式的话题。 但是,祁筠心知,她找到了一把钥匙。 是一个意外之“喜”。 贺卡上的字迹是她的。她认出来了。 第五十五章 他们绝对在谈恋爱 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奋斗,联合外援取名计划顺利完成。 祁筠最终敲定了,她的新号就叫—— “祁筠本筠”。 实际情况是,这一大一小都是取名废,取出来的名字都惨不忍睹,本人都看不下去。 “温柔无敌大美女……宝贝你认真点,真这么取我就要被骂了。” “祁家大小姐……不不不,跟祁家扯上关系很晦气。” “还有什么……祁筠就是我?是不是有点太土了?” 最终还是成了真·外援的仇秘书:“想好的昵称被占了也没事,都是不用的空号,联系官方重新给你认证,不就行了吗?” “就……就这么简单?居然可以这样?” “就这么简单。一个电话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祁筠:“对不起,都是我太无知了!” 跟不上时代的人跪地不起,奄奄一息。 仇秘书是来喊陆宇悠睡觉的,祁筠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仇秘书跟小团子住一起。 “本来不该我管,但能管的人,现在跟你在一起。” 仇秘书的语气寻常,听不出怨气,可祁筠硬是从中听出了杀意——冲的不是她,而是某位散漫无边的陆姓总裁。 他似是想让祁筠安心,可说出来的话,起的可能是反效果: “虽然陆总大部分时候看着不靠谱,但他少部分时候还是靠谱……不对,现在的他,我已经无法凭借经验来判断了。”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祁筠干咳,“陆先生在这儿……确实帮了我很多,只是我有时,没法跟上他的节奏。” “他经常会干一些不顾你意愿、先斩后奏的事,是这个意思对么?” 祁筠用“……”承认了。 那边的仇秘书也不奇怪,言简意赅:“陆总的行事风格,确实很难捉摸,决定做得相当之快,很多时候也让我很困扰。” 祁筠点头,表示大家共患难。 “只是有一点,不知道祁小姐有没有发现。”他话锋一转,“陆总做的任何事,看着很乱来,但其实都不是乱来。共同点是,想把所有麻烦都挡在你发现之前。” “祁小姐不如多相信他一点,当然,如果感到被冒犯,直接骂他效果更好。” 有话你们当事人麻烦私下解决,不要让那谁大晚上委委屈屈,唉声叹气找我哭诉了——仇秘书省略掉了这个后半句。 挂了电话。 祁筠很快就拿到了账号,纠结一整晚的事情,看似圆满解决了…… “啧,露出马脚,被我套到话了吧。” 她躺回床上,缓慢输入密码,登入了一个空白全新的账号。 id旁的黄v标志跳了出来,表示真实身份认证成功,昵称下的小字写着: 演员祁筠,代表作:《凤女如意》 祁筠慢慢把新号的关注填充起来,先将丘潇喻云等合作的演员加上关注,然后是《凤女》剧组相关的一圈人。 搜索框里,最后停留着一个id: “老婆老婆回家了”,多眼熟。 “我说过,想要知道你的秘密,那就全部都包含在内,一个都不落。” 她对着手机自言自语,嘴角忽然勾起了一点笑,自信满满中带着些许狡黠,可见心情有多愉快: “到底谁先忍不住呢……唔,不着急,才刚刚开始。” 点击头像,选择刚出的新功能,悄悄关注。 祁筠又回到自己的新号,编辑出第一条微博,点击发送。 几乎是她发出去的那一刹那,数量为0的粉丝列表,刷刷刷跳转出无数个id。 粉丝数止不住地疯长,就像一粒种子撒下去,瞬间噗噗开出一地花海。 祁筠心里不再紧张了。 因为在同一时间,她亲眼看着悄悄关注的列表中,那唯一的一个id下面—— 从“已关注”,变成了“互相关注”。 对面看不到互关状态,只有祁筠先下手为强,已经掌控了先机。 “不错,先这样。”她满意点头,很是从容地——飞快关掉了微博装鸵鸟。 说不虚其实还是虚的,大波粉丝嗷嗷叫着袭来,蒸煮脸红心狂跳,赶紧慌忙逃窜,准备下去冷静冷静再说。 已经有些晚了,祁筠是该关灯睡觉,明天继续接受岳导的摧残。 不过,在睡前。 她像是觉察到什么一般,无声无息下了床,踮着脚尖走到门口,耳朵轻轻贴在门上。 门外没有声音,走廊间静悄悄地。 祁筠诧异地打开门,看到门外真的空荡荡。 ‘难道真的听错了?’她心想,重新关上门。 祁筠不知道的是,几分钟前,在一门之隔的地方,男人停在外面,想敲门,可又收回了手。 陆先生此时的表情相当奇怪。 像是纠结,像是郁闷,又想刚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气不打一处来,却硬要憋出一肚子无奈。 忍不住了,不想憋了,他委屈得发慌,立马就想要慷慨淋漓全部说出来! 确实,他刚被仇书骂了。 理由是追老婆像给老婆当爹,还是封建大家庭里的老古董爹,管得那么多屁不放一个,老婆嫌弃死你。 二十岁的陆星宇绝对受不了这种气。 混世魔王无拘无束,要是想对谁好,绝对是千百倍地宠溺,还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不让当事人知道?开玩笑,必须知道他有多卖力,不然他图啥! 年轻人耐心不足,被误解的激动在胸膛里冲来荡去,要闹出个天下皆知。 然后,就被二十八岁的陆星宇一下压下去了。 压制得有点轻松。 “这个距离就足够了。”他微笑着对门扉自语。 “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我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你这一次再也不会烦恼。”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怀表。 老旧怀表的指针不动了,时针停顿在十一点与十二点之间,秒针刚刚开启新的轮回,但时间并不充裕。 反而紧迫之极。 看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 远处走廊的拐角。 陆青捂住谢浪嘴的手,终于松开了。 两个小年轻缩在墙背后,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谢浪:“陆哥和祁筠姐,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陆青:“大表哥没看到我没看到没看到我——” 清冷的夜,孤男久久停留在寡女门前,神情黯淡,欲语还休。 寡女隔了半晌才开门,神色恍惚,同样欲语还休。 这是……大大地有情况! “经纪人和手底下艺人谈恋爱,被发现的后果很严重啊!” 谢浪狂念这句话,转身时刚好撞上出来透气的丘潇:“哥,为了陆哥和祁筠姐的前程,我一定要为他们的地下恋情保守秘密!” 丘潇:“……你小子特么已经说出来了。” “完了完了大表哥和祁筠姐好像吵架了,大表哥会不会认为是我白天挑拨离间……呜呜呜我得去非洲了!” 陆青悲从中来,决定找一个人做最后的拼搏:“导演,我想演戏!你一定要拦住大表哥,别让他把我丢去非洲啊!我没有挑拨离间,也没看到他大晚上被祁筠姐赶出门!” 岳军:“啥???” ……一天之后。 祁筠:“?” 为什么剧组的氛围怪怪的。 所有人,都拿异样的眼神瞅她? 第五十六章 小陆瞒着你的秘密 全剧组都以为,祁筠在和陆星宇谈恋爱。 也不是一夜之间流言弥漫,把大家的思路带歪,实乃早有铺垫,流言只是顺水推舟。 这对艺人与经纪人的组合,初时看着还没什么不对,但细品,多细品—— 处处都是不对劲! 自称听到流言才恍然醒悟的q姓影帝:“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啊,只觉得小姑娘有冲劲儿,很合眼缘,同行的经纪人也特别热情,我们聊得特来,恨不得立马结义称兄道弟。我说他真的很特别,是那种不一样的特别……” “哦偏题了?咳嗯扯回来,开始嘛我以为,小陆只是单纯想和我沟通感情,现在想想,这个年轻人不得了,他是不动声色转移我的注意,防范于未然,厉害啊!” 自称流言什么的跟他无关的x姓帅哥:“冤枉啊,流言真的不是我传的!对呀,其实我早就觉得奇怪,要说陆哥是经纪人吧,怎么闲得又来当助理。他还那么全能,仿佛除了生孩子就没不会的,我太敬仰他了……” “不好意思我也偏题了。总之,我觉得陆哥是为爱牺牲,宁肯自己受苦,也要守护在心上人身边,听说祁筠姐有个绑架过她的妹妹?那我更能理解了,陆哥加油!” 大家不瞎也不傻,陆星宇虽然平时墨镜不摘,但帅是遮不住的,气质也是。 这人就不像个普通经纪人,说实话,连经纪人都不像,能直接去隔壁豪门片场,演万人迷大少男主。 不愧都是演艺界的栋梁,一伙人脑补出“豪门大少隐藏身份,为爱追妻不得”的剧本,并越看越觉得就是这样。 当时签合同时还觉得奇怪呢,片场日常又没什么机密,怎么还要额外签个保密协议。 除经过允许的内容,拍摄期间发生的事,都不能向外透露。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保密协议?那是什么,你们都有吗?我怎么没签过?” 祁筠突然闪现,在众人身后发出疑问:“不过你们都在说什么呢,为什么感觉,你们几个都在躲着我?” “没什么没什么。” 果然被敷衍了,甚至还收回一个扎心反问:“祁筠啊,你的少女心还没找到吗?” 祁筠:“…………” 妈的,这些人还会反将一军。 没有错,她的拍摄进展还在滞缓中。 依然是老问题,岳导对此头秃了无数次,她也跟着要死不活——怎么才能将“恋爱”的感觉演得更入木三分? 岳导说你特么不是谈过恋爱怎么还不知道? 祁筠说我什么时候谈过了您可别乱说! “没谈?” “真没谈!” “我就信了你的邪!祁筠和丘潇找找感觉,马上再来一遍!” 祁筠再一次和敬爱的丘大哥面对面,相对无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没说话而已,丘大哥笑得还是挺高兴的。 “我说丘哥……算了,你笑吧。” 搭了棚的凤凰林里,祁筠颓然捂住眼睛,“抱歉,因为我的问题,反而连累你也跟着再重拍。” 丘潇很大度:“没事啊,这有什么,还没cut到二十次就有救,我都习惯了。” “不用二十次,第十次我就投河自杀谢罪。”祁筠长叹一口气,心头已急得火烧胸口。 《凤女如意》已经播出两周了,光看网上的舆论,就知道反响极其不错。 每周两集,这周刚播完少女如意的全部戏份,如意挨打的部分昨天就演完了。 下周开始的,刚好是如意十年后出逃偶遇男二的剧情。 这就意味着,涉及到感情戏的部分也要来了。 随时间的逼近,祁筠的心情就越低落,已经发展到是个人就能看见她的紧张。 “我觉得,你不要这么着急。”丘潇道,“像你这样的年轻演员,第一部作品能演到这个水平,已经是发挥极佳了。” “感情戏上有些瑕疵很正常,等以后你阅历增加,经验也多了,自然就知道怎么演了,对自己的要求别太高,岳导那是精益求精的毛病发作,观众不会苛责你的。” 祁筠微微垂眼:“我也不是非要逼迫自己,只是,岳导说得有道理,我应该演得出来才对,但始终抓不到感觉,那就是我自己的问题……” “也不止吧,我听说你注册微博后,就开始天天上网和粉丝互动了?” 祁筠:“!” 冷不防被戳中了心思,她目光游离了两下,终究还是低头承认了:“大概……确实,是怕粉丝们失望的忧虑更多吧。” 以前的祁筠是网络隔绝者,现在的她就是网瘾少女。 自打她开了微博,粉丝闻讯而来,到今天,她的粉丝数已经有了一千万。 离大热流量和业界翘楚差了很远,但超过了许多小有名气的明星,而且粉丝数还在涨,她发一次微博就大涨一次。 粉丝里的沙雕网友比例尤其大,他们跟她互动,几乎不搞控评那一套,写段子说相声花样奇多,就为了吸引她来回复。 祁筠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总算进步到姑且还算冷静。 她的第一条微博,发的是张照片。 不好意思不是自拍,但白天亲手烤的土豆照片,也很标新立异。 微博发出去就上了热搜,广大网友大呼小叫,欢天喜地,热情洋溢地夸她——烤的土豆是个好豆,连碳化了一半都自带滤镜,强大!完美! “祁筠本筠”;【那下次再发发别的。】 众粉丝:【发发发!什么都可以发!但是请优先发自拍好吗!!!】 祁筠赶紧临时自拍一张,发送:【纯素颜躺床上瞪眼大脸自拍.jpg】 众粉丝:“???” 【哈哈哈哈哈哈不要这么实诚啊我真是笑死了!说自拍真给自拍了,素颜瞪眼睛的姐姐好可爱,一看就是几乎不自拍的人!!!】 【还好筠筠的美貌够给力,其他女明星要是上来一张素颜自拍,粉丝估计被吓跑完了!我跟你说筠筠,要四十五度俯拍!瘦脸的!】 【我疯了!!!本人是什么宝藏女孩儿,怪不得之前要藏起来。不够舔舔,美女,饿饿,麻烦再来一点.jpg】 祁筠:“好……热情!” 她受宠若惊,又爬起来,用打颤的手四十五度角倾斜拍照,照片上传微博。 这一晚硬是拍到凌晨几点,祁筠和沙雕粉丝们第一次互动,就欢乐无比,搞得所有人都笑累了。 如果不是有人半夜敲门,硬生生压着她去睡觉,她能激动到通宵。 “嗯,这个我知道,热搜了嘛,就那个#祁筠半夜上网惨遭经纪人制裁#的话题,你怎么这都要发微博告诉粉丝一声?” “啊,这些事情不能说吗?那丘哥你们上微博都发什么?”祁筠紧张,虚心求问前辈。 丘潇沉默,不太好忍心告诉她,他的微博基本不是本人用。 大部分明星都是这样,微博交给公司运营,本人偶尔才会亲自上线看一看。 他也是在拍《凤女》这阵子,因为大山里太无聊了,才拿回微博发发玩儿。 “没什么,你随便发,多互动圈粉不会亏。”丘潇想着,祁筠这样很能拉好感。 像她这么平日近人的,真的很少,误打误撞就引来更多人喜欢,也不错。 “不过,说起这个。” 丘潇把椅子往祁筠那儿拉了拉:“反正岳导要我们先找找感觉,那我们就随便聊聊吧。” “热搜的另一个主角,小陆他——应该是瞒着你的事,你想知道么?” 第五十七章 吵架了 “瞒着我的事?” 祁筠愣了。 天气这么热,树影落到棚子门口,她竟隐约感到有些凉。 “陆先……他做了什么吗?”她问。 丘潇只看出她紧张,却不知道她真正在紧张什么,比如,想到了某些已经在怀疑的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这儿的不少演员都知道,我跟你说也不算泄密,只是想让你知道,免得你跟小陆之间有误会。” 这番话,是丘潇以长辈和朋友的身份说的。 “到今天,我也差不多猜到了,小陆不只是经纪人,他还是你们公司的老板吧。” 祁筠没说话,却也没反对。 丘潇了然一笑,随手从兜里摸一根烟,正要熟稔地点燃,看到祁筠又顿住:“不好意思啊,一讲故事就习惯点烟了,我现在已经在戒了。” “没关系。” “这样,我想说的是,把我们这几个有些名气的老演员叫来的,是你们老板没错。” “剧还在筹备的时候,你们老板就在找人。我那时刚好没钱,做生意亏了,卖了房子还完债,想回圈接点剧赚钱又拉不下脸,还怕毁名声。” “开始看到《凤女》这个名儿,我还以为是什么给钱随便演,只为了捧人的烂剧呢。” 祁筠心中满是疑惑,不太明白丘潇为什么提这个。 随后丘潇才潇洒说道:“结果没想到,找到我的人态度很好,还大方,虽然明说了是要捧人,让这些影帝影后做配,却都给我们看了你的试镜视频,要是不满意可以不签。” “我的试镜……都给你们看了?!”祁筠震惊,刹那间差点社会性死亡。 她那青涩得只会做表情的演技! 居然那么早之前,就被前辈们挨个围观过了吗?! 羞耻得想死了,不如直接挖个洞钻进去! 丘潇表示那有什么:“你怕个啥,演得不挺好的么?要不好就没人来了,你还能在这儿跟我说话?” 祁筠掩面,颜色红到了耳朵根,顺便记下了陆星宇悄悄录了像乱发的仇。 丘潇的意思她懂,这些成名已久的前辈,骨子里都傲,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就连当时急需钱的丘潇,都不想被烂剧打脏自己的羽毛。 他们根本不是祁筠从岳导那里听说的,金主爸爸随随便便就找来填空的演员。 陆星宇提前让他们看过祁筠的水平,留下的自然是能够认可她的人,他们不会看不起她,或是误会她是靠金主上位的花瓶。 看似只是小小的细节,最后结果呈现出的区别,却很大。 祁筠的心间不禁荡起涟漪,久久没能静止。 “这些话本来不该我来多嘴。” 丘潇拼命咳嗽,要不是小陆对他大有恩情,他不想跟祁筠单独凑一块儿说话。 被误会容易伤感情啊,他好歹也是一个壮年期帅哥,祁筠误会更不好。 ——小陆,哥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 丘影帝腹诽半天,面上还是稳定的慈祥长辈版神情: “你看你和小陆都多久没一起出现了,闹别扭了还是怎么?我懂的,年轻人自由恋爱要个好事多磨,但磨久了也不好。苗蓉宁那女人不是什么好的,跟刚才我说的话屁关系没有,就她是自己硬凑进来的……” 祁筠:“?” 顿时间,感动原地蒸发了。 “丘哥,你就是陆星宇派来的对不对?” “我才不——”丘潇矢口否认,“怎么可能!你相信哥,绝对立场端正不偏不倚,认真讲道理,劝和不劝分。” “不是我跟他闹了矛盾,是陆星宇在躲着我。” 祁筠双手抱胸,小脸上盛放杀气:“我猜猜,是不是他跑掉之前找到你们,让你们没事多照顾照顾我,多聊聊天,散散心。” 丘潇大惊:“!” 虽然他还是嘴硬否认:“没有没有,他可是你的经纪人,怎么可能和我们——我私下通气,这是不可能的。” 祁筠心说不可能才怪。 这个剧组的人,可能除了她和反感她的苗蓉宁,已经全部沦陷,成为陆先生的坚实后盾了。 陆星宇的确在躲着她。 他们上次见面,就是祁筠深更半夜不睡觉发微博那天。 男人大晚上砰砰敲门,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进来,非把她的手机收缴,人团吧团吧揉进被子里包住。 祁筠气的不是他擅自闯进门,破天荒发了天大的火来训她,而是他完全不顾她的反对,直接把她的手机收走了。 她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毫无自制力,躺下来还要偷偷在被窝里玩手机…… ——只要我一走,你绝对会偷偷看。 ——我有这么幼稚吗! ——你还会躲着看到通宵,熬夜熬到精神萎靡,眼睛视力也跟着差上一大截,最后发展到茶饭不思只看手机。 ——你你你真是莫名其妙,谁说我会这么无聊?! ——我说的。 那天深夜,男人最后说出口的,就是这三个字。 他的神情在灯光下很是阴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凝重。语气也像是控制不住那般严厉。 祁筠几个小时前还在挖掘他藏着的秘密,这会儿立马被凶,脾气自然压不住。 她最后说的是…… ——陆先生,我也是很奇怪,该和我商量要我知道的事情,你不说也不管。怎么只有小事,你就激动得像我马上要死掉一样? 总之,他们就是吵架了。 祁筠有些回忆不起来,陆星宇那天走之前,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只记得他之后始终沉默,关上门就走了,当然,手机还是没还给她。 祁筠气得要死,忘了陆星宇进来前,她发了一条微博说经纪人来杀人了,就直接怒气冲冲地睡了。 她这人有个优点,对自己人不记仇,通常生气不超过半天,睡一觉就好了。 一丁点别扭也没事,只要和当事人正常说几句话,尴尬和别扭立马荡然无存。 可第二天,她在片场游荡一整天,没见到陆星宇,只见到了公司派来照顾她的新助理。 之后的事情就都知道了,这才一周而已,天天都有人明示或暗示,跑来跟她谈心。 祁筠想说,她真没跟男朋友闹别扭——何况,陆星宇又不是她的男朋友。 他出现得太突然,消失得也太干脆,就像是…… “所以你们真吵架了?” “姑且算吵了吧,但为的只是一件小事……呜哇!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在门口喊了半天你们都没理。放心啊祁筠姐,只听到半句话。” 陆青领着谢浪悄悄混进来,这俩人眼珠子贼亮,分明闪烁着八卦的光辉。 “陆哥肯定是醋了,我知道。” “胡说八道,我大表哥能醋啥,醋你吗?你跟祁筠姐同框的时间还没跟他长。” “对哦,那就是……” “大表哥他,绝对不是故意的!祁筠姐相信我,他公务繁忙,要回去处理,怕你舍不得才会不告而别。我有经验,我懂!” “有可能哦,不过——等等,陆哥是你大表哥?” “呃!” 陆青觉察到自己说漏嘴,一秒吓得花容失色。 祁筠:“……” “行了行了!”她抢回存在感,无语地问,“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两个傻子小年轻对视一眼,很有默契,调头干笑着跑了。 祁筠:“——就知道八卦!” 本质也在八卦的丘影帝自觉起身:“哈哈聊够了差不多了,我出去溜达溜达。” 祁筠也起来了,还要继续含泪挣扎感情戏。 不过,在开始工作之前—— 戳开加了许久的某个人的微信,全部的聊天记录,至今不超过五句话。 祁筠默念:“我是成年人成年人,会勇敢直面问题,不会像某记仇男那么幼稚,到现在连个电话都没有。” “虽然我还是觉得,我的错不占据主要部分,毕竟说的都是实话,顶多算试探过了火,没想到某人会那么生气,但是我大概也许还是有反省,所以——” “哎呀,手滑了。” 她“手滑”地戳了一下手机,空白的聊天界面中,终于出现了一个新鲜的表情包。 头像是大桥村霸主鸭兄弟的祁筠:【吃了吗.jpg】 她准备等对方回复后,立马发一句:【啊老板不好意思,不小心发错人了。不过您中午吃了吗?】 要是没回复,那就当做无事发生,卑微打工人绝不主动低头! 祁筠刚把手机揣进兜里。 衣兜震动,她做贼心虚般摸出手机一看: 头像是一幅素描画的陆先生:【超级豪华满汉全席大餐加美食滤镜.jpg】 祁筠:“???” 第五十八章 放心,我有经验 虚假的和谐,没挺过一秒钟。 中午只吃到盒饭的女人勃然大怒:【滚!】 这些天神游天际的思索,带着小微妙的不安,终究还是错付了! 她气得直接关了手机,准备好的后续说辞——“陆先生啊,你是不是有重要的事处理才会走,比如谁谁来找茬”之类的,丢了! 陆先生就是有本事,把她迈出来的这只脚挡回去。 还说个屁,全部丢了! 这下午,第二天第三天……整整几天的拍摄期间,祁筠全程火气未消。 还好拍的是主角团殴打反派的精彩片段,有火气后还能代入代入,祁筠的演技再上高峰。 但据负责偷拍花絮的官博小哥说,女主角她演戏的全程,都透着杀气,小boss的演员下了戏,第一时间都绕着她走。 也是奇怪,她就只有在演戏的时候杀气腾腾,摄像头一关,立马云淡风轻温柔如水,跟精分似的。 这段花絮发出去,粉丝日常【啊啊啊啊美女生气也美】舔屏,舔完才开始讨论: 【筠筠是怎么了,感觉心情不太好啊,脸色也比之前差了不少,难道在片场受欺负了?】 【楼上别乱说,小心招黑,和筠筠合作的演员们基本都是前辈,看花絮就知道,大家和她关系好极了,护着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欺负。】 【就是啊,筠筠在剧组可是团宠,说她水土不服还有点可能……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关系好,比如某影后(嘘声),前几天超话刚吵过呢。】 “某影后”说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苗蓉宁死忠粉和祁筠的粉丝在网上,基本上成了仇人,一遇到就会吵架。 尤其是这周,《凤女》最新一集播出,如意遭到老师惩罚的那幕一放出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打在祁筠脸上那一巴掌,就算电视剧自带bgm,观众们也被吓了一跳。 ——啪! 跟打在自己脸上似的,挨打的那一块肉立马肿起来了,简直无法想象有多痛! 有心的观众,立马联想到之前看到祁筠脸肿的花絮,两者一结合,真相立得。 【当时猜是苗蓉宁下手的小伙伴猜对了,还真是苗蓉宁打的!】 【我去,这巴掌狠得一笔啊!别的不说,苗影后扇下去手不痛?自己糊了就找后辈撒气,欺负妹妹粉丝没你多吗!】 【错了错了,现在就是新晋小演员粉丝比老牌影后多,影后才酸了吧。苗影后架子大,同一家酒店丘潇喻云他们可以住,就她住不下去,在片场也跟皇后出巡似的,找小演员练练掌法怎么了?】 祁筠粉丝冷嘲热讽的水平够高,把苗蓉宁粉气得后仰,估计苗蓉宁本人看到,也要咬牙切齿。 这边倒是疯狂买水军想洗白,给苗影后刷敬业入戏的标签,然而没用。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苗蓉宁大概是什么性格,参与度为零的花絮,还有其他演员谁都夸了就不夸她的态度,就是实证。 想洗成爱岗敬业的前辈?做梦呢! 苗蓉宁好不容易起来一些的热度,顿时高了一大截,但都是被骂出来的热度。 她的风评也跟着转恶,粉丝更加发疯,竟是要抢扯着祁筠的名字,把根基不稳的她也拉下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云片糕们:【哈哈,谁要跟你们撕逼,影后粉能不能学聪明点换个招数。】 【走走走赶紧扯呼,回家大大又抽奖啦!】 苗影后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状态。 蹭热度的好事没她,想憋气撕逼又没人接茬,夹在中间不上不下,有坏事立马丢掉观众缘。 祁筠心情郁闷不是因为她,但她还是躺枪了。 反正不管苗蓉宁怎么想,她最狠的祁筠除了心情不太好以外,哪里都好好的。 【回禀大表哥,祁筠姐今天早上吃了xx中午吃了xx晚上吃了xx,胃口比昨天好了很多,拍戏没有受伤,和完全没您帅的年轻男性的交流时间,绝对不超过十分钟!大表哥放心!】 尽显谄媚的短信,发到了一个人的手机里。 极简风格的办公室内。 男人只扫了一眼短信内容,就随手将短信删了:“自作主张,她以为能靠通风报信拍马屁减罪吗。” 陆青还是太年轻,不懂冷酷如她大表哥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会被轻松讨好的。 “那请您在删除之前,不要把内容截图保存。” “唉,阿书,我发现最不懂人心的人原来是你。”陆星宇摇摇头,却丝毫不脸红。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仇秘书送来的资料,只有第一份资料认真看了三遍,剩下的只是随意翻了翻,连多看一眼都是奢侈。 第一份是体检报告。 如果祁筠看到就会发现,这份和她刚穿越不久就拿到的报告,大致上相同,但内容更加详细。 “看起来没有异常。” 男人的食指微微屈起,抵在唇前,深眸中若有所思。 仇秘书:“根据你的说法,不排除是还在潜伏期的隐性遗传病,最好半年做一次体……” 陆星宇一秒决定:“还是老样子好了,每周体检一次。” 仇秘书:“……”算了,他出钱他开心。 被忽略的那一叠资料,其实重要性还高一些——仇秘书是这么认为的。 “陆总,苗蓉宁是贺正峰曾经的情妇,她与夫人产生矛盾后,又重新联系上了贺正峰。” “有贺赢庭的事在先,贺正峰正在调查你的背景,这次和联推出《桃夭记》,试图力压《凤女》,他们已经打算针对你和夫人,联手出阴招了,我们不就此提前做好准备吗?” 陆星宇还是不看,不是自信过头,而是他都知道。 “不管来几次都是这些招数,我都腻了。”他的嘲讽,仇秘书没听懂。 不过,陆星宇随后就笑道:“我没工夫花大力气对付他们,你看着办就行了。” “另外,贺家和夫人所在的祁家,都以私人名义发来了请柬,应当是想要试探你的真实身份,你意下如何?” 陆星宇的态度是,勉为其难伸手,把贺家发来的那张精致请柬拿起。 他随手撕了。 碎纸片无声落下,给光洁的地板添乱。 男人抬脚在碎纸上碾压都嫌脏,条纹西装的扣子松开,他的两腿翘起,双手合十,轻放在右腿上。 唇角微勾起弧度,可眉眼里却不带笑意,仿佛风雨欲来。 他这般姿态,比无情的掌权者还要冷漠从容,堪比背对尸山血海饮酒的暴君。 “……” 仇秘书每次看到这样的他,内心都要被震撼,几乎不敢认。 陆星宇只会在祁筠看不见的地方,露出这般不一样的神情。 明明强大如贺家,他都不放在眼里。 那就奇怪了,这随时绷紧神经、准备发起战争的压抑狠厉,是冲着谁去的? 仇秘书不能问。 他将陆星宇没碰的最后一张请柬收起,不用多说,已经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对某些人来说,阴恻恻露出獠牙的陆先生,就是终极大反派。 他们的办公室里,也是反派密谋世界的氛围。 “东西准备好了吗?” “按照陆总的吩咐,早早预留了。” “很好,不要出岔子。” “请陆总放心。”仇秘书略略抬起冷漠的眼皮,“如果您能在说正事的时候,不要披着马甲狂发不符想象的话就好了。” ——是的。 终极大反派不知何时,又右手单手把手机拿着,刷刷刷一阵按键打字。 打出来的都是什么? ——啊啊啊我家筠筠太可爱了,怎么能这么好看啊我死了转发抽奖抽奖抽抽抽! 仇秘书:“能正经点吗?再张扬得意下去,小心暴露。” 该反派却不知悔改,自信非凡:“谁说我会暴露。” “筠筠绝对发现不了我偷偷用了小号,还偷偷用小号跟她聊天当粉头。” “放心吧。” 男人得意一笑,殊不知早早立下了g:“我有经验!” 第五十九章 打脸祁父 晚七点,祁家的别墅。 大厅与院落早早地布置好了,富丽堂皇,尽显欢庆。 然而,客厅的氛围却不对。 仆人纷纷贴着墙站着,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不少人等在客厅已有两个小时,此时表情各异,但显然都不好看。 “爸爸……” 祁月极为勉强地喊出声,还未说完,就被面色铁青的祁父呵斥:“闭嘴!你亲爹的生日,居然摆出个奔丧的表情,你想气死我?!” 祁筠不敢说话了,眸中含泪。 在场的中年美妇捏紧手,面上却柔柔赔笑:“老爷,别气了,月月不是故意的。你看差不多到点了,还有宾客等着,我们还是赶紧——” “哗啦!” 就近的茶杯,被祁父一巴掌扇到了地上,吓得仆人连忙跑来将碎片扫走。 满屋子的宾客安静如鸡,表情很不自然,似乎宁肯在屋外也不想在屋内。 祁父的五十岁生日宴,还未正式开始,就已成了一番闹剧。 原本祁父还红光满面,神色颇为自得,大有年轻十岁的架势。 他之前给祁筠的公司发去了邀请函,署名当然不是祁筠,而是祁筠的“金主”。 贺家在调查祁筠背后的人,祁父也不傻,立马悄悄跟上,这一查,居然真的查出了意外之喜。 本来他因为祁筠这个逆女搞出来的事,气得险些心脏病发作,生怕贺家转过头找他算账。 结果逆女果真叛逆,不声不响去当了那见不得人的戏子,还找到了一个更不显山不露水的靠山—— 祁父其实没查出那靠山的资料,几乎什么都查不到。 但他混了这么多年,好歹有些人脉,隐约抓到点蛛丝马迹,对祁筠,立马从暴怒转为了狂喜。 逆女靠上的“金主”,来头不得了,似乎跟那个家族有关系。 那个家族,是蛮横如贺家都不敢啃的硬骨头,要是祁父能靠上去,那比靠贺家有用多了! 祁父的小算盘打得贼精,人也翻脸比翻书更快。 他向陆星宇发邀请的事情,被祁月知道后,祁月宛如遭到雷劈: “爸,你怎么能让祁筠和那个男人来!被赢庭知道怎么办?他不会放过我……贺家不会放过我们家的!” “那就不要让贺家知道!”祁父毫不留情,“反正贺少现在忙得很,我和家人过个生日,不劳烦他抽空前来也没事。” “怎么可以……不行啊!” 祁月差点要崩溃。 这段时间,她好不容易丢掉自尊,靠着讨好贺赢庭摆脱风波。 即使受尽委屈,贺赢庭对她并不温柔,甚至十分粗鲁,仿佛虐待她就等于虐待了祁筠……但祁月勉强有了重新在娱乐圈混下去的机会。 祁父这么做,明显是想要抛下她,顶着得罪贺家的风险,也要上更大的那艘船! 祁月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费尽心思才说服祁父,把生日宴放在自己家中举办,也只邀请自家最亲的亲戚朋友。 祁父许是也想留出一线余地,被贺家盯上总是要吃大亏,所以答应了。 那张隐秘的邀请函,没被退回来,对方那边也没说不来。 祁父自然大喜,在他看来,那位金主显然对祁筠喜欢得紧,才接触没多久,就愿意出大手笔只捧她一人。 如今还愿意来参加他的生日宴,说不定对祁筠就是真爱。 这个逆女反正不能生育,放哪里都废了,若是能当上那位的情妇,给家族牵桥搭线,也算没有白养她二十几年。 生日宴如期举行,祁家上下严阵以待,就等着祁筠带金主回家。 结果—— 等到现在,门口只有风吹落叶,半个人影都没出现。 “都说祁筠大小姐有出息,得到某个大人物的青睐,两人关系好得很……难道是假的?” 亲戚朋友中,已经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这应该是真的,网上不都传了好久了,祁筠去娱乐圈当明星了。只不过,她父亲五十岁生日,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呢?” “不会吧,都知道祁家大小姐从小就听话得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有父亲五十整岁生日都不来的——除非,父女俩真闹矛盾了?” 祁父不是傻子,现在客厅什么气氛,他感觉得到。 那些议论像一根根针,直接扎到他脸上。 祁月和她的情妇母亲在旁边低眉顺眼,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庆幸,还是被祁父发现了。 “混账!你们笑个屁!” 祁父这一巴掌,甩在了祁月母亲脸上。 那女人尖叫一声,就捂着脸闭上嘴,连抱怨都不敢出声。 “妈……”祁月吓坏了。 谁都没想到,祁筠真的没有现身。 祁父还当自己先给了台阶,已是最大的恩赐,祁筠知道后一定会感激涕零,乖乖哄着金主陪自己回家。 看在金主的面子上,祁父不会给她难堪。 结果呢?! “胆子大了……这逆女!简直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她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连家都不要了?!” 祁父气得手抖,亲自拿出手机,拨出一个一年只打过一次的号码。 “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稍后……” 祁父只觉血液倒流,啪地连手机都砸了。 他打的是原身祁筠的电话号码,但很遗憾,现在的祁筠刚跑路,就二话不说把号换了。 这件事,也就只有万年给女儿打一次电话的祁父不知道。 满场宾客沉寂三秒,都很有眼色地当做啥都不知道,赶紧烘托气氛,转移话题,将祁父捧到天上: “小弟先祝哥哥你生日快乐啊!来来来,喝酒喝酒,哥哥真是一点儿没变,倒衬得我老了二十岁,什么时候传授一下经验?” “祁兄,听说你新开的楼盘大卖了,有好位置的,别忘了给兄弟我留一套啊。” “就是啊,现在房地产生意不好做,只有祁兄你眼光独具,每次都能大赚,我也得多跟你学学。” 祁父被捧了半天,脸色总算好看了点,这个生日还算过得下去。 可正在这时,别墅外有车辆驶来,动静传到门口: “有客人到了!” “他们终于来了吗!”祁父大喜,前面的怒火顿时蒸发,也不管以为的客人迟到了多久,脸上挂的笑灿烂了十倍。 “来了,来了来了……呃!不对啊老爷!他们是——”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祁父(不祥的预感突然出现):“谁?!” 一个陌生的、可能远在别处的贺少会比较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警察!” 祁父、祁月等人:“……警,警察?” “根据热心民众举报,瑞星集团有限公司名下的房地产开发项目,多次出现楼盘烂尾欺骗消费者、恶意侵占小区公共面积出售、房屋违建等违法行为。” 刑警小队的林队长念着台词登场:“消费者多次诉讼拒不履行义务,还涉及了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我们需要进屋搜查,负责人先跟我们走一趟。” 祁父:“???” “等等、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给你们局长打电话! 林队长理都没理他,能给这些蛀虫行方便的局长,昨天官帽子就丢了。 在全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祁父生日当天居然被当场抓获,送到警察局,继续过他的五十岁大寿。 祁家兵荒马乱,祁月的母亲白眼一翻晕倒了,只留下一个祁月抱着亲妈手足无措,人开始摇摇欲坠。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爸爸不是可以找人帮忙吗?不会,怎么可能——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事发生啊!” “是……祁筠!!!” “你看不得我过得好,所以想要把我毁掉,恶毒的女人!!!” 歇斯底里的祁月不知道,人家祁筠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深藏功与名的某热心市民:“很忙,勿cue,cue了也没办法,只好送一份礼物过去。” 祁筠(鼻子发痒):“……阿嚏!” 有人在背后骂她么?哦,也不奇怪,习惯了就好。 祁筠拍戏拍得好好的,原主爹什么时候生日,她要记得才怪了。 反倒是明天,是她的生日。 不是原身,就是她自己的,真正的生日。 第六十章 祁筠的生日 即使在穿越前,祁筠也不怎么过生日。 她太忙了,两个世界都是穷苦劳累命,有时间过生日不如多打工,多赚点钱。 穿越后就更不能过了。 原身的生日,跟她的生日完全不重合,一个在初春一个在夏末,被人发现的话,解释起来很麻烦。 “过生日庆祝自己又老了一岁吗?算了吧,我已经深知青春的残酷了。” 祁筠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生日前一天要拍夜戏,一伙人收工时已经快十点了。 现在取景的地方不在凤凰林,换了个充满原始气息的山涧,他们半夜想回酒店,都得聚众拎着灯搀扶着走,生怕一时失足滚到山底去。 谢浪的生日离她还挺近,前几天剧组刚给这小年轻庆祝过,岳导特别批准去县城买蛋糕,带回来所有人一起吃。 当天的蛋糕,祁筠只吃了一小口,剩下的全拍在小帅哥脸上了。 庆生的录像当做花絮,发在了网上,谢浪浑身奶油的模样着实好笑,下狠手的众人的“残酷”面容一览无余,也受到观众粉丝的爆笑“谴责”。 闹了这么一场,剧组成员到现在还有些意犹未尽,收工路上就有人在说:“最近还有没有人过生日啊?” “整天爬山好累哦,难得岳导大发慈悲,同意在片场庆祝生日,再来几个人过生,大家一起玩玩多好。” “有人吗有人吗!快举个手拯救拯救我们呀!” 偌大一个剧组,这一阵过生的人居然没了——不算真实生日是明天的祁筠的话。 起哄的人没吼几声,立马被岳导骂了:“赶进度都赶不完了,还过生过个什么生!全都给我通宵!” “不要啊——” 他们嘻嘻哈哈,祁筠也撇过头偷笑。 奇怪的是,她本来觉得过生日很没必要,如今莫名觉得,假如真的要庆祝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行,和这些人在一起,应该会很有趣…… 算了算了,想不可能的事做什么。 她被新来的助理陪着回了酒店,然后一只手按住陆青的头,把硬要往她房间凑的大傻子赶走。 “今天累死了,我要早点洗漱休息,别找我,你找谢浪玩去。” 陆青:“可是可是,现在还早呀!祁筠姐,不如我们趁夜色正美,出去晃悠几圈散步消食?” 祁筠看她眼珠子一转,就感觉不对劲:“不要,拜拜。” 砰! 她眼疾手快关上门,直接了却后患。 祁筠倒是思考了一秒钟,陆青要哄她出门是想干嘛,总不会夜黑风高要暗算—— 不至于,大概率是这傻妹脑子发抽,趁大表哥不在,就想尽情放飞自己。 她不再思考,收拾好一身疲惫,就换了衣服躺床上,舒舒服服地刷起了微博。 原定是要跟陆宇悠小朋友视频电话的,但今天收工收得晚,祁筠觉得不能打扰小朋友宝贵的睡眠,就跳过了这一步。 “看看今天的沙雕网友都说了什么……哇,还是这么热闹啊。” 她下午的时候发了新微博,配图是晚霞下的凤凰树林。 夏末,已到了凤凰花的暮期,火红的花骨朵变了色,洋洋洒洒掉了一地,胜过遍山红枫。 祁筠的拍照技术肉眼可见地不行,但谁叫美景够给力,不用滤镜,拍糊了都好看。 评论里的粉丝先习惯性吹人:【啊美女怎么拍照都拍得充满美感,谁说糊了,不会说话!那叫朦胧美!】 再真情实感吹景:【哇靠!美美美美美!】 【筠筠快告诉我这是哪儿啊?国内有这么好看的地方?在树下拍照一定绝美,我想去旅游!顺便cos如意!】 【听说是g省的某个不知名小山头?本g省人都没听说过名字==正好《凤女》火了,以后营销营销搞个旅游胜地吧!】 不止粉丝,底下还有被美景骗进来的路人,无数人蠢蠢欲动,恨不得下一秒就身披汉服飞过去,将凤凰树林变成下一个故宫。 祁筠(暗喜):“计划成功。” 她绝不承认自己不是单纯地分享美景。 像什么明知道以后大桥村会开发,某位陆先生已经在做前期准备了,这里有风有景就差游客…… 她有故意帮谁谁谁宣传赚钱,准备先吊一拨人胃口再说吗? 没有的事! 【具体地点先保密,主要是剧还没拍完,也担心做好准备之前,一口气来太多人,破坏环境,还打扰当地的村民。请大家耐心等等啦,以后就能来玩了。 ps:强烈推荐石老师自己做的咸鸭蛋,鲜嫩金黄满嘴流油,那味道绝了!】 祁筠坏心眼地附上咸鸭蛋365度全景图,然后看着一群人口水狂流,哭哭闹闹想吃又吃不到。 嗯,决定了。 以后每天晚上都发美食照,自己被馋了,也要让别人馋馋。 “……” “所以,那个谁到底跑哪里去了?” 她没刻意去想他,那谁只是顺带着出现在脑海里,她才顺带着想了一想。 “不像啊。”祁筠盘腿坐起,怀里夹着枕头。 “喂,陆先生,你是会因为一点小事赌气出走,几天不露面的男人吗?” 枕头:“……” 祁筠:“不是对吧,我就知道。你的妄想症都病入膏肓了,中途跑了实在说不过去,所以你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枕头很无辜,枕头什么都不知道,没法告诉祁筠,陆先生又反派身份上线,去霸权欺负了哪个路人。 祁筠把它放回床头,准备关灯躺下,被陆星宇凶过之后,她又恢复准时睡觉了。 睡眠期间认真专注,绝不受外物打扰,天塌下来都叫不醒她——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 铃声只响了两句,才入睡十分钟的祁筠抓起手机,两只眼睛几乎睁不开,语气不善:“哪位?” “妈……生日……” 祁筠眼皮打架,耳朵好像也不太灵光:“唔……哪位啊,你说什么快乐?” 电话那边沉默几秒,重新传出软糯的声音:“生日快乐!” 祁筠一秒清醒:“是宇悠啊!” “现在都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给我打电话……今天不是我生日啊,还没到呢……嗯?” 她晃了晃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正好是零点整。 确实到了,是她的生日。 第六十一章 生日快乐 “宇悠怎么突然,跟我说生日快乐?” 祁筠听到了自己放低的声音。 “今天,是你的生日……唔嗯。”小团子软绵绵地说,可以听出,已经困出了一定境界。 “不是呀,我身份证上的日期不是今天哦。”祁筠说。 小团子显然不理解:“那有什么?不一样,就不一样好了。” 然而,说完他不行了。 顽强的生物钟压垮了意志,陆宇悠在电话那头一秒入睡,连下一句话都没说上。 祁筠:“……噗嗤。” 通过话筒传来的呼吸声,还清晰可闻,呼哧呼哧很有节奏感。 祁筠一时不舍得挂电话,心绪交杂,不禁出了神。 却不想,接着出现了一个好听的男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生日快乐。” 祁筠的眸光微闪:“陆先生。” “之前睡着了吗?抱歉,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把你吵醒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身份证上,可没写过备注。”她直接问,嗓音还算平静。 “稍稍花一些心思,可以查到。” “是这样吗?” 查到,是不可能的。她自己的生日,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 祁筠捏紧手机,但下一刻就缓缓放松:“唔……还劳烦你费心,我很惊喜,谢谢你们的祝福。” “这不像惊喜的语气啊。” 男人的话把祁筠噎到:“那我真诚向您表示感谢——” “不用,心意到了就行,那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电话挂了。 祁筠:“…………” 她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打电话来气她的,话说回来,这又是祝别人生日快乐的语气吗! “生日的前十分钟就被气死了,算了不睡了!” 祁筠坐起来又躺下,咬牙再刷微博。 这次刷的是小号,一进去,就收到了无数艾特。 她莫名其妙,点开看了一眼:妈耶,中奖了! 之前鬼鬼祟祟转发的“回家”的抽奖微博,居然中到了她的头上,奖品是全家一个月的旅游基金。 人数限定为三个人,金额上限有六个零。 祁筠:“真的是我中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回家”暗中操作黑给了她,但感觉又不可能,转发数一百万,哪有那么好黑。 转发的那条微博底下,已经有无聊网友摸来看热闹沾喜气了: 【小姐姐好欧!旅游缺男朋友不?不缺男朋友缺女朋友吗?实在不行,缺大龄巨婴吗,只会吃饭的那种。】 祁筠无语:【不缺不缺,我一个人能吃+玩三人份,谢谢大家关心!】 奖刚好是凌晨抽的,“回家”发现中奖人里有她,还专门发来私信恭喜,并表示是她的话,可以友情上调基金上限。 祁筠手指头在颤抖,拼命忍住不打出那句“能不能申请提现”。 那样太没志气了,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是……五个零?五个零! 五个零呢!!! 【回家破费了!其实我只是凑热闹,没想到……最近我在深山老林工作,没空出去旅游,怎么办?】 祁筠抱头在床上打滚。 ……她实在无法慷慨大方,傲然说出“这个机会就让给别人吧”这句话,呜! 所幸“回家”还是很讲情义的,没有非要给她硬性需求立马兑换奖品:【没关系,工作更重要,等你忙完再和家人一起放松吧,奖金我先打给你。】 祁筠:“!!!” 花花在她憔悴的心里炸开了。 祁筠忍不住热泪盈眶:【回家,你真的是个好人,这是我二十几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嗯?今天是你生日吗?】 【好像过分巧了,但确实,今天刚好是我生日呢,一上网就看到了这个惊喜,谢谢你呀。】 【那真是上天注定了,我也很高兴,能够误打误撞,及时送上这份礼物。】 “回家”的每个字,都轻轻敲在祁筠的心上,让她对着手机,不自禁莞尔一笑。 她以为道完谢,哆嗦着爪听到巨款转账到账的声音,独一无二的生日惊喜就算结束了。 可刚想退出去,祁筠又发现,“回家”在十秒前发了一条新微博: 【很意外,也很欣慰,刚刚开的抽奖,竟然抽到了我网上认识的朋友。今天还刚好是她的生日,能请大家看到的时候,也祝她一声生日快乐吗?】 “…………” 祁筠的双眼微微睁大,她愣住了。 “回家”凭借自己的钞能力,已经混成了千万级别粉丝的大博主,这条微博一发出,立马被熬夜不睡觉的夜猫子们看到。 这些祁筠不认识的网友,对陌生人仍心怀善意,“回家”这条没有抽奖,他们依然热情地找到了祁筠的小号。 【生日快乐小姐姐!祝你能度过幸福的一天,今后也要幸福哦。】 【生日快乐呀,看了你的微博,我也是最近在找工作找房子,累得半死还要被社会无情殴打,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努力奋斗,早日成功!】 【噢噢噢!生日当天中了回家大大的大奖,小姐姐运气真好!说明这一年也会像今天这么幸运。ps:追星吗吃吃安利吗,看看我们和回家大大love的祁筠!入股不吃亏!】 祁筠心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太快了,她没能抓住。 但能确定的是,她在这一刻非常高兴。 起初来的一些评论,祁筠挨个回复了感谢,后来大军压境,一条条蜂拥而来,实在回不过来了。 她就抱着手机,又在嘎吱响的床上滚了几圈,手机贴着胸口,闷在枕头里的脸抖个不停,传出忍俊不禁的笑声。 笑完起来统一发微博:【谢谢大家的祝福!我真的太惊喜了,感动得也要哭了,那什么……谢谢!安利我吃我吃,总之,大家早点休息呀。】 祁筠的脸皮已经自成厚度。 只要没人发现,本人亲自关注“祁筠”超话、还变身“云片糕”的事实,那她装作不知道就不会尴尬! 厚脸皮的女人估计还是有一丢丢的——不好意思,赶忙把手机和床头灯关掉,盖上被子睡觉。 已经很晚了,她房间里有窗,窗外没有星星,漆黑一片。 这样的夜很容易让人孤独,目光投去,便会浸入深渊。 以前的祁筠不喜欢往那边看,但此时,她从被子里探出头,目光不知不觉落到夜色中…… “忽然间,一点也不寂寞了。” 她闭眼,很快就睡着了。 ……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 “——喂?” 祁筠迷迷糊糊被手机铃声吵醒,艰难摸到手机接听,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我买不起房不用信用卡也不贷款谢谢……啊?我的什么?” “祁小姐,很抱歉打扰到您的休息了,信鸽尊运提醒您,您的快递到了,请到大桥村后山唯一的那棵秃皮树下领取。” 祁筠(熬夜导致两眼呆滞):“信鸽……尊什么运……还有什么树……” 那边耐心体贴,再补了一句话:“本次配送超出了规定时间,信鸽尊运向您诚挚道歉,并向您赠送999元商城购物礼金。” 祁筠:“???” 一提“999”她就清醒了,哪来的送钱观音! 不等等…… 她暂时退出通话,看了一眼接听记录,这之前居然有三个未接来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自己睡死了没接到电话,赔偿就、就不用了。” 祁筠喘了口气:“是有人给我寄了快递吗?” 谁寄的她都猜得出来,只是没想到,信鸽尊运居然大清早就来了? 现在还不到七点,大山里天还没亮呢。 “是的,您方便的话,请来树下领取。如果不方便,我会在规定地点等你……” “我来我马上来,麻烦你稍等。” 祁筠怎么好意思让快递小哥站着等半天,挂了电话,火速穿好衣服出门。 可能是太匆忙还没睡醒的缘故,她说了这么一阵,完全没觉察到任何异样。 大桥村后山,就是一个小土坡,全天四分之三的时间被鸭群霸占,唯一不会被占的时间,也只有大清早。 早上冷,祁筠多穿了一件长外套。 她几步爬上了坡,果真看到前方那棵秃了树干的大树下,有站立等候的人影,旁边还停着一辆越野车。 “今天居然不开直升机了?”祁筠小声吐槽,还是没在意,毕竟开车才是正常操作。 “辛苦你了,请问是姓陆的某位先生寄的吗?又是什么快递……” 她顿住了。 “是的,寄件人姓陆,是我们的贵宾vip。托寄的物品内容我不知道,只能请祁小姐亲自确认了。” 那“快递小哥”转过身,祁筠高度近视都认得出的脸上,挂着更是熟悉的笑:“早上好,祁小姐,你现在清醒点了吗?” 祁筠:“……陆先生,好雅兴啊。” 那句赠送购物金999,要不是这家伙故意说来勾引她的,她就把这辆越野车生吞了! 第六十二章 日出 “给我吧。”被洞悉把柄的女人假笑伸手。 抽风客串快递员的陆先生歪头,看了看她白嫩嫩的手板心。 他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祁筠唰地抽手:“谁要跟你手牵手了,快递呢?赠品呢?要是空头支票,我就打你们的客服电话投诉!” 掌心怎么会莫名地痒,像是抽手时,被男人的指尖轻轻划了一下,带起一长线的烫。 心里波动,面上却是要稳住,祁筠气势汹汹:“我睡觉睡得好好的,被你一个电话吵醒了,还这么早跑出来吹风,不给个精神损失费说得过去?” 无·理·取·闹。 被无理取闹的男人沉吟:“这个说辞无懈可击啊,要是不给双倍赔偿,我就是无良黑心资本家了。” “你把手再伸出来一下。” “真给?” 祁筠警觉地盯他,亲眼监督到男人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什么实质性物品,撕拉扯下来一张—— 轻飘飘的支票落入掌心。 空白的,所以男人还友情附赠一支笔。 祁筠:“?” 陆星宇:“999元购物金加赔偿金加精神损失费,唔,再加一个早起辛苦费,支持提现,你自己写吧。” 祁筠:“……” 她再次深刻感受到资本主义的腐朽,资本家挥斥千金的嘴脸,竟是如此可憎! “不要。”祁筠最快速度把空白支票塞回去,说得是义正言辞:“早睡早起、随叫随到、为老板呕心沥血,是我的义务,我爱打工我爱加班,不需要这些无意义的辛苦费!” 陆星宇:“原来如此,是我太小看祁小姐的刚正不阿、坚韧不拔了……听到了吗?” “听什么?” “哗啦哗啦滴答滴答,是谁的心在滴血,不,泄洪。” “你他……” 祁筠的拳头又又又硬了,但要忍,她的笑容越发虚假:“老板,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我就先回去了,现在回,还来得及睡个回笼觉。” “别急,快递还没取呢。” 祁筠心说,你这憨憨资本家还敢跟我提快递,我就看看你能变出个什么花…… ——刷啦! 陆星宇拉开越野车的车门,勾腰往里一探,就摸了个团子出来:“当当当!” 一个睡眼朦胧的小团子挂在他爹胳膊上,宛如自动发声娃娃:“生日快乐……生日……生……快乐快乐……” “还没醒,在说梦话。”陆星宇做批注。 祁筠呆滞。 “你——你自己闲着没事往山沟跑就算了,把孩子带过来干嘛!” “早上温差大,你倒是给他多穿一件啊!” 她一把抢过陆宇悠自己抱着,顺带在愤怒下,肘击了陆星宇的腹肌。 某得意过头的陆先生弯腰九十度,单手扶着车门:“穿了……他……嫌热……自己脱了……” “那也不行!” 祁筠又把陆宇悠塞进车里,自己也钻进去,小外套直接给团子安排上。 都不知道这父子俩人什么时候来的,陆宇悠穿着短袖加短裤,裤脚连膝盖都没过。 白天这么穿没问题,但现在太阳还没出来,山上风大还凉,在外面站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祁筠把车里的毯子拉过来,给小团子严严实实裹住,保管不漏一丝风。 她半跪在后排车座上,忙碌半天,没注意到自己除了加的这件外套,长裙也没遮住脚。 因为这个动作,大半光洁的脚踝露了出来,像一圈在夜色中发亮的白玉,莹莹得晃眼,小腿还在红色纱裙下若隐若现。 “……” 扶着车门,男人看着里面的女人和孩子,视线不知何时落到近在眼前的莹玉上。 他的喉结似乎略微耸动,眼中浮现晦暗神色。 明明大敌当前,小兔子却背对他放松了警惕,野兽嗅到最爱的血肉的气息,险些按捺不住利爪与獠牙。 这是错误的做法,还很天真。 所幸野兽告诫自己还不到时候,他应该忍耐。 “把他照顾好就行了,我不用……啊,你的衣服!” 祁筠突然错愕回头,一股暖意袭来,包裹上她已经变凉的双足。 陆星宇居然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由分说,直接披到祁筠的脚上。 祁筠可是没脱鞋的,一路走过来,凉鞋鞋跟沾了多少泥可想而知。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外套拿开:“说了我不用了,你的衣服还得穿呢。” “没事,叫你出来的是我,就是我的责任。”陆星宇却不让,“这么冷,不盖着你会感冒。” 这个人大热天都要坚持穿西装,除了揍人和吃火锅,就没见过脱外套,此时居然为了她,把仿佛黏在身上的外套脱了? 祁筠着实震惊了,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也不至于用你的衣服,你这——” 陆星宇:“没多贵,我还可以换新的。” “……哦。”被看透本性的祁筠已经不想挣扎了。 她仿若不以为然,摸了一把脚上的高档面料,只能在暗处痛骂万恶的资本家。 算了,祁筠干脆坐好,把还没睡醒的小团子抱住:“陆先生把我叫来,还把宇悠带来这儿,是想做什么?不会真是来吹冷风的吧。” “也没什么,只是——想邀请你一起看日出。” “啊?” “宇悠一直想看,以前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才能实现他的心愿,能请祁小姐帮帮这个忙吗?” 奇怪,日出什么时候不能看,为什么非要选在这里,又非要叫上她? 祁筠想着,嘴上却已经说了:“看在宇悠的面子上,可以啊。” 两个大人说话间,第一抹初阳光辉已至,最先照拂到某个人的身后。 祁筠没看到朝阳,只看到仿若背光而来的陆星宇。 男人曲线分明的轮廓被金边勾勒,顿时俊朗宛如神祗,让人想到千年前太阳神的雕塑。 “可以把宇悠叫起来了。宝贝,宝贝?到时间了。” 他的臂膀从她的面颊旁错过,气息短暂地压覆而来,也如腿上的温暖一般将她包裹。 祁筠几乎看清了他下巴上细小的青点,那是没来得及清理的胡渣。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叫你之前不久,怎么了?” “没什么。” 肯定不是这样。 她还看到西装外套上的褶皱,男人向来整齐的长裤略有曲折,留下很深的印子。 皮鞋贱上的泥点发干变硬,仿佛已过了一整晚。 ‘为什么呢?他想做什么呢?’ 她似乎总是在想这个问题,还在不停探索答案。 越野车停的方向正好,坐在车里就能越过山穹,看到染上金茫茫的天空。 很静。 万物还未苏醒,能俯瞰山涧旷野之处,无人来打扰。 小团子紧紧依偎在祁筠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果真如陆星宇所说那般期待,小脸上全是鲜活的兴奋。 “开始了,我要画下来!” “好呀,宇悠一定画得特别好。” 祁筠也被感染上了喜悦。 起初,她能感受到些微凉风,伴着阳光吹拂到面上,但很快就没有了。 陆星宇没有坐到车内,就守在车门边。 他始终望着前方,挡住吹向祁筠的风,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日升很美。 但这一天清晨,他看向初阳,祁筠只看到了他。 差点想不起来了。 曾经,和家人住在山村里时,她也许过一个愿望: 和家人一起,爬上村子后面最高的山,看日出。 但她的家人早已不在了。 第六十三章 小霸总莅临剧组 祁筠忽然找到少女心……啊呸,恋爱的感觉了。 “奇迹啊!” 见识过她之前有多纠结,剧组成员纷纷表示赞叹。 “果然感觉就是感觉,得靠缘分才能捕获,祁筠看丘哥的眼神,总算不像要生吞他了。” “嗯,现在是时而关心备至,时而欲盖弥彰,时而……像要挽袖子揍他。” 他们发现了盲点! 众所周知,祁筠是代入型选手。 虽然以前没谈过恋爱,但却能演出“深爱”的状态——这在众前辈那里算未解之谜,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直接跳到结局,过程死活找不到感觉的。 如今终于好了,她突然开窍,感情戏演得更开更自然,还多了说不出的味道,把女主与男主之间那暧昧的氛围营造到位。 如意平时直率坦荡,偶有些小心思,大多只体现在感情方面。 九分大方中只有一分别扭,一点不显得矫情,反倒让人看了觉得可爱。 今天刚下戏的谢浪就能做代表,说明祁筠现在的杀伤力。 小年轻在戏里,被祁筠投以崇拜外加丁点欣赏的目光。 虽然知道这是剧情安排,如意还不知道男二不是男主,这眼神也不是爱慕…… “怎么回事,我我我,差点就顶不住了。”谢浪按住自己砰砰砰撞得厉害的小心脏,狂喝三杯冷水才稳住。 与他对视的“如意”明眸皓齿,不笑眼角也上扬,勾出的是桃花盛开般的春意。 被动人少女那般直直地注视,仿佛成了世界的中心,花瓣顿时洒落一地,心飞扬起来,那平静湖水也不禁激荡起来了。 谢浪还是经验不足,只差一点,就被他尊敬的“祁筠姐”动摇了心神。 之所以没能动摇—— “停!祁筠姐只是姐姐,我怎么都不能对不起陆哥!” “对姐姐心动,我还是人吗?!” 谢浪砰砰头撞大墙,顶着一头血把自己拉回来了。 比起小小的心悸,当然还是更尊敬的陆哥重要! 所以,稍稍落寞了三秒,谢浪就绽放傻白甜的笑容,蹦跳着去找最最尊重的陆哥: “哥!祁筠姐!等会儿去河边抓鱼烤来吃吗?不带我助理,我跟你们走哈!” 不只是他,丘潇那边也直呼顶不住。 如意的设定是,即使前期不知真相,她都没有一次混淆过感情,对有着记忆面容的男二,从来没误会自己对他有好感。 丘影帝之前还开玩笑说祁筠缺经验,赶紧谈个恋爱就解决了。 如今孽力反噬,他深受其害,然后顿悟了: “小陆,你果然是早有准备,防患于未然,哥哥佩服!” 祁筠这才稍微开了一点窍,就妖孽成这幅模样。 她有一种相当神奇的感染力,能通过自己的感情,把别人也代入进更深的情绪里。 要不是他向来把演戏和现实分得清楚,老婆孩子双全,指不定也中招了。 还有一点。 谁都没想到,祁筠身边还有一个人,大概早了一个多月想到这个问题,在那时就果断下手,把所有可能对祁筠有想法的男性生物,牢牢拉到自己这边来。 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些人即使有那么点意思,也会自觉当做无事发生。 如果不看他的面子,那也无所谓,这人的手段摆在这里,就是一个威慑: ——无声却傲慢地告知所有人,没人能突破他的防护罩。 祁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早被男人护得死死的,那罩子找不到一丝破绽。 ……这么一看,甚至有点可怕。 丘潇看得很远,回过神时很是心惊。 不过,他这次没再去提醒祁筠了,小陆再怎么有手段,也不会对她用,这点他看得出来。 丘影帝只在拍戏的休息时间,拍了拍小陆的肩:“哥懂你,所谓怀璧其罪,宁可错杀,不能不防啊。” “丘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被打上“心机小陆”标签的男人无辜,落在丘潇眼里就是装傻。 丘潇暗自竖拇指:厉害,这演技比我还牛逼。 “没什么,哥只是在感慨,祁筠之前卡了那么久的壳,你一回来立马开窍,你们真的天作……咳很有默契。” “对了,那孩子是——” 丘潇问起了一件颇为重要的事。 临时片场的小树林间,有一片树荫组成的阴凉地。 几个休息的演员往树下一坐,一群人围成一团,好像在看什么。 陆星宇顺着丘潇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一个屁股。 嗯,一个小小的屁股,看撅起的高度和姿势,本人似乎很是不情愿。 “啊。”陆星宇说,“那不是投资方代表吗,上面送来视察我们的拍摄进度的。” “投资方代表?这么丁点?”丘潇用语气表明自己的震撼。 “对啊,当时试镜的时候,也是派的这位代表坐镇。他很有经验,不会捣乱的,丘哥放心吧。” 丘潇:“这能放心得起来???”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他现在怀疑心机小陆脑子有坑。 投资的金主爹来剧组瞅几眼,在娱乐圈是常事。 许多包养了小明星的老板就爱这么搞,一是刷刷存在感,二是生怕剧组委屈了小情人。 他们《凤女》剧组就不一样了,同样是金主爸爸来探监,地点却是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坐车能抖得屁股痛。 而且,来的“投资方代表”,实际年龄不超过六岁。 现在好了。 因为祁筠越来越有存在感,黑子抓着妄想狂黑的“祁筠被金主包养论”自动破灭。 这个“金主”,应该就是之前不停让信鸽尊运上门的小朋友。 岳导对此就很有意见,他是来拍戏的,不是来带小孩儿的。 小朋友不好好学习,跑这儿来干啥?就算投资爸爸大方,也不能玷污影视人的尊严—— 撅着小屁股下蹲的小团子绷脸,祁筠默默递出一封信。 信上写着,孩子想要亲近自然,陶冶情操,一切吃喝住行自行解决,请导演行个方便,之后给您电影的投资翻个倍。 岳导:“简直成何体统!导演的尊严又怎么能——小孩儿大老远都来了,总不能赶他回去,留吧。” 第六十四章 劳动最光荣! 陆宇悠小朋友确实是来亲近自然、体验生活的,这点没乱说。 当然得忽略掉主要目的:来看祁筠。 亲爹不带他,他也不吵不闹,就是不给亲爹好脸色,也不吃饭而已。 祁筠对陆星宇的神奇操作敢发脾气,但对小团子纯属纸老虎。 小团子嘴巴一瘪,眼睛水稍稍一冒,她立马投降: “好好好,只要你不怕吃苦,那就留吧,岳导那边我去劝劝——不对,为什么是我去劝,跟我有什么关系,罪魁祸首你就站着看热闹??” 罪魁祸首左看右看:“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经纪人兼助理,哪有资格管到投资人代表,拨给剧组用的资金,现在都要他点头了。” 祁筠气竭,今天也是想揍人的一天。 陆宇悠一来,她彻底无法摘掉“关系户”的帽子,挣扎了两下,就直接放弃挣扎了。 陆宇悠小朋友,果然是比陆星宇更霸总的男人(未来限定),这本狗血总裁文应该选他当男主。 剧组泡在山沟沟,虽说资金充足,但环境受限,大家的生活条件还是有些艰苦的。 有钱,但是东西买不到,要买只能下山,去几十公里外的小县城。 生活用品还好,要是想要吃的,等买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祁筠向来吃苦耐劳,也就是吃大锅饭时,随口惋惜了一句“我们把石老师的辣椒酱都吃完了,现在没东西下饭”。 小团子:“买。” 老熟人快递小哥从天而降:“您邮寄的下饭菜到了,所有种类的老干爹各一瓶,请查收。” 祁筠和端着碗的众演员:“?” 又一天,化妆间传来崩溃尖叫:“完了!祁筠和陆青她们的戏服怎么勾线了,勾了好大一块,昨天锁门前还好好的啊!” 祁筠刚走到门口,脸都白了:“勾线了?!不会是我不小心勾的吧,我的天,这衣服巨贵的——” 小团子:“补。” 快递小哥:“您好,您委托我们找人修补的衣服送到了。” 祁筠和快哭了的工作人员:“?” “才搭好的定制道具居然坏掉了!” “再买。” “我们的威压好像有点旧,刚刚差点断掉,还好祁筠没来得及上去!” “买新的,不是最好的不要。” “糟糕了,今天得拍下雨的戏,能马上来点雨吗?” 小团子:“……” “岳导,您怎么能欺负小孩子呢!”祁筠强烈谴责导演的恶劣行为。 岳军摸摸鼻子,顶着看不出脸红的黑脸走了。 总之,全剧组都被陆宇悠小朋友的霸总行为震撼,纷纷拜倒在他的背带裤下。 要什么给什么,比及时雨还快,别的地方,有这么尽职的“金主”吗? “小霸总简直绝了,我单方面宣布,本剧组的头号吉祥物就是他了。” “我大声表示祁筠还想喝奶茶,对不对啊祁筠?” 祁筠:“……都够了哦,小朋友花的他自己的零花钱,你们舍得把他的压岁钱掏空吗!” 小团子大方表示,他是信鸽尊运的包年vip,寄东西不花钱——但归根结底还是花了钱! 祁筠不能坐视不管,让好好一孩子,养成花钱大手大脚、还不考虑结果的坏习惯。 从简入奢容易,从奢入俭难,就算他家有钱有势也不行! “哦对,这种事也不轮到我管,是我多事了。”祁筠礼节性询问了一下,“陆先生有什么指导意见吗?” “没有,你尽情管。” 反正他这个亲爹管不动。 祁筠努力矫正陆宇悠小朋友的思维,试图靠身体力行,让他理解赚钱的不易,以及劳动的可贵。 “宇悠啊。”祁筠拿着刚到手的雪糕,蹲在小朋友面前,“姐姐想跟你商量一下,以后不要这样了,为了姐姐的需求大费周章,很浪费。” “有付出才能有收获,你看,才惯了剧组的叔叔阿姨们这么一小会儿,他们就丧失了基本的生存能力,迅速退化成一滩咸鱼……” 祁筠故意夸大了情况,只为让陆宇悠意识到严重性。 小团子的大眼睛眨巴,清澈地倒影出她的影子。 “不高兴吗?” 他的小手摸到她的脸,热乎乎的。 “高兴呀,享受起来当然很快乐了。”祁筠说,“但是,我以前也跟宇悠说过,成年人不能占小孩子的便宜,宇悠的付出,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让你高兴,不是价值吗?” 祁筠无奈,这孩子在让她变身咸鱼王的方面,真是一脉相承的固执——怎么又想起那谁了? 不行,她赶紧扯回来: “我的需求只是小事,很容易就能克服。虽然金钱很万能,看似什么都能做到,你的零花钱很多,但都是给你的大人辛苦赚来的……哎呀,雪糕快化了,你快吃吧。” 化掉的雪糕水落到泥土里,顿时就看不出来了。 小团子抿嘴,祁筠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但他接过雪糕,看起来态度有所松动,似乎是想通了…… ——才怪。 祁筠(绝对是随口,甚至故意避开了小团子):“今天的矿泉水不够冰啊。” 一晚上过去,大桥村里的某个路口,凭空出现了一个小亭子。 熟人站在亭子里,做奶茶果汁的手法行云流水。 “……您不止会开直升飞机送快递,连做奶茶都会?” 信鸽尊运的快递小哥露齿一笑,只在执事服外面加了一件小围裙:“客户的要求,我们的目标,请认准信鸽尊运。” 这家奶茶店与众不同,材料随买随用,保证新鲜。 剧组的顾客可以选择人民币结算,针对大桥村的村民,尤其是小朋友,允许以物易物,手工制品——如美味辣椒酱优先。 也允许劳动结算,来帮忙就行,店长亲自教授煮奶茶秘技。 小团子带着淡淡的骄傲:“资金不是别人给的,是我的劳动所得。” 祁筠:“怎、怎么劳动的?” 小团子的脸秒垮,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往事不堪回首。 陆星宇忍笑耳语:“他在家族群开了视频通话,给长辈们表演才艺。” “画画?” “不,就是表演,演了一段戏。你演过的……哎宝贝!别气啊,演得不是很好么,爸爸还想把录像翻出来……” 两个没良心的大人哈哈大笑。 但笑着笑着,等小团子愤怒地跑远,他们不约而同沉默了。 “他以前……” “除了你,从不主动跟我以外的大人说话。” 陆星宇轻声:“这是第一次。” 第六十五章 这个男人比狐狸还精! 陆宇悠小朋友人生第一次卖艺,收获尤其丰厚。 据说他们的家族群,是昨天晚上才临时建的,只有陆总裁的父母和几个伯父姑母。 长辈们被小团子的精湛演技折服,惊为天人之下双手不受控制,疯狂给他打钱买礼物。 不愧是豪门大家族,祁筠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详情,又被这番“劳动换取报酬”堵得哑口无言。 “所以,是陆先生你出的主意?”祁筠敏锐地捕获到重点,“再怎么天才他也才六岁,哪能那么容易举一反三。” 用开奶茶店取代了直接送饮料,而且吸取了教训,有劳才有得,还特意顾及了大桥村的村民们。 这种事即使让成年人想,短短一个晚上,也很难想到那么完美。 陆星宇却说:“我只是略提了一下,应该从什么方向着手,剩下的都是他自己想的。” “天才不至于,他只是会偷懒而已,知道怎么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嗯,这点倒是像我。” 祁筠:“……”看这家伙假装不骄傲的样子! “好吧,我认输,在教育方面还是陆先生您更强。虽然简单粗暴了点……但宇悠进步显著,也算是好事?” 至少已经愿意与别人交流了,祁筠没见到现场略感可惜,但依然由衷感到高兴。 就让小霸总继续简单粗暴解决问题吧,有他在,她的幸福度确实得到飞跃性的提升。 祁筠没说出来的是—— 她隐约觉得,之前发生的不少意外,似乎都在针对她。 戏服道具频繁出问题,还找不到原因,最近连她差点吊上的威亚都出了事,实在细思极恐。 如果不是小霸总出手,每一个“意外”,都能严重拖慢剧组的速度。 《凤女》可是边拍边播的模式,但凡一次赶不上,就要出大事。 又从单纯的添堵拖延,发展到疑似威胁到演员的人身安全…… 祁筠不是傻子,到这一步还不知道有人在搞事,那就太蠢了。 ‘是针对我一个人,还是在针对整个剧组?’ 她琢磨不出来,技能就没点在阴谋论上,似乎自己别乱想,全部交给别人更简单。 “陆先生。” “嗯?” “我想问你,知不知道最近……” 祁筠问到一半,不安就消散在男人投来的目光中。 “没什么。”她把喝完的奶茶杯子往陆星宇手里一塞,自己提着裙子站起来,“麻烦你帮我丢掉,谢谢了!” “让我给你扔?” “你好,回到这里后,你就自动回归了助理身份。唔,如果现在您想回归真身,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那不行。”陆星宇说,“我的优点就是有始有终,做事都要做到最好,祁小姐的日常生活及人身安全,都交给我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示,明明内容公事公办,却被说出了撩人的味道。 祁筠灵敏地几步走到前面,不看他,淡定全靠一身正气:“那就拜托你了!” 不管怎么说,有陆星宇在,她心都安稳了不少。 只不过,小团子的神奇操作,应该不会是他早有预料,故意安排下来的……吧? 祁筠果真是天真无邪,居然以为这一切纯属巧合,随小霸总玩,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然后不到三天,她就发现,大桥村的奶茶店上了热搜。 《凤女》剧组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上热搜是基本操作,本来也不必要大惊小怪。 但这次不一样。 广大网友苦等一周,终于等来了这一周的《凤女》播出,还有每周重点必看的幕后花絮。 这次的花絮看着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就是剧组的琐碎日常。 网友边看边嘻嘻哈哈,在实时弹幕上欢乐吐槽。结果吐着吐着,他们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片场所在的小山村不是很穷吗? 怎么这周,剧组里的人在休息时间,几乎人手一杯奶茶,连村里的小朋友们也有? 带着巨大的疑惑,他们定睛一看:好家伙,剧组居然为了喝冰饮,专门在村口修了家奶茶小亭子! 再一看:不对那奶茶小哥咋那么眼熟,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我去!不是在花絮里出场频率颇高的快递小哥吗?! 信鸽尊运的帅气快递员之前就有过热搜,因为出场方式之惊奇,本人之帅气骚包,被戏称为最帅快递小哥。 如今最帅快递小哥不开直升机了,他系着小黄鸭围裙做奶茶,硬是做出了制作艺术品的优雅气质。 网友:【???这是在干啥,小哥你突然失业再就业了?】 【小亭子里不止小哥,我怎么还看到了村里的小朋友,他们在帮忙做奶茶还是在打工?喂阿官你们醒醒,找童工是犯法的!】 【小朋友们平时生活那么难,还要被你们抓来干火,《凤女》是不是飘了想找死啊!】 评论区火速吵成一团。 主要是大桥村的孩子,大家经常在花絮里看到,对他们颇为同情,甚至有想法组织捐款。 看花絮里,小朋友的脸被晒得黑中发亮,满头大汗地站在亭子里,做奶茶的动作也很笨拙,网友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 ——大力谴责虐待青少年的不良行为! 大家火气烧得正旺,欲要手撕官方之时,《凤女》的电视剧官博一言不发,只又上传了一个视频。 网友与伺机而动的黑子同时杀了进来,然而,看了一分钟后,就惊得放下了把官方祭天的屠刀。 开幕就是快递小哥的帅脸。 小哥着正装,神色深沉凝重:“亲爱的朋友们,感谢大家对孩子们的关心和爱护,我作为奶茶店临时店长,不得不正式向各位澄清。” “各位放心,剧组绝对没有雇佣童工,或是虐待儿童。孩子们在奶茶店帮忙,是因为店里有规定,他们亲自做两杯奶茶,就可以自己带走一杯,用劳动换取辛苦的果实。” “两杯奶茶的工作量不大,店内没有安装空调,考虑到最多半小时内,孩子们不会中暑,就未能顾忌到这方面,之后我们会进一步完善……” 小哥移动镜头,对准奶茶店的内部。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踩在凳子上,笨拙地榨好两杯果汁。 一杯递给等在窗口外的剧组人员,一杯由她悄悄多捞了几块冰,兴奋地捧在手心里。 她跟小哥大声说完谢谢,便撒开腿飞快往家里跑了。 小哥自己站回到制作奶茶的位置,镜头重新转向: “为什么是我站在这里?信鸽尊运为所有客户提供最完美的服务,其中包括且不限于原地创建快递点,并在快递点开奶茶店,您的任何要求,都是我们心之所向。” 汗水打湿了小哥的衣服,他在酷暑下坚持守望,对镜头比出帅气逼人的大拇指,完美露出的牙齿闪亮:“不畏酷暑艰难,信鸽尊运,一心一意只为你!” 【…………】 网友们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然后开在山区的奶茶店火了,不再被喷的官博再次出现,表示以后奶茶店会一直运营,以工代酬的模式继续保留,所有的收益都会捐赠出来,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做教育基金。 这份给孩子安慰、又能维护尊严的真诚心意,得到网民的强烈好评。 网友们简直心痒难耐,在地上打着滚想要大桥村早日开发,他们好去实地支持! 打卡网红奶茶店,还能做公益献爱心,岂不是双赢! 信鸽尊运也是火上加火,一时间,哪怕之前嫌贵的人都心里痒痒,有钱了都想要试试寄一单。 一百多来块,咬咬牙就出了,还能享受尊贵待遇,想想也不亏呀? 祁筠:“是巧合……真的是巧合?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直到她听到陆星宇接电话。 电话另一头:“陆总,信鸽尊运这个月的营业额超过上月十倍,我们前期的投资已在逐渐收拢了,有不少知名品牌商找到我们,想要进行广告合作,您有什么指示?” 陆总:“唔,勉强达到预期,我没时间管,你看着办就行了,不到破产边缘就不用特意问我。” “好的陆总,一定没有那一天,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电话挂了。 陆星宇回头,还是那副无辜的表情:“嗯?怎么了,我的脸有哪里不对吗?” 祁筠:“……我就知道!” 这个男人,简直比狐狸还精! 第六十六章 反派很倔强 这一天,吉祥物陆宇悠小朋友又喜提新功。 “完了完了,我们好不容易从县城买来的道具跑了!谁把笼子打开的,这下怎么办才好?” 这次的“道具”是兔子,岳导想要拍一段如意和小动物其乐融融的戏份。 他坚持能上实物绝不做特效,真实最重要的原则,让工作人员提了一笼子兔子回来。 结果开拍前十分钟,兔子消失。 不知道哪来的鬼干坏事,把笼子门打开了。 剧组内发生这种“意外”,真不是第一次,岳军怒不可遏要查,可监控要么没拍到,要么人影看不清。 他本来想停下细查,找不到内鬼就不拍了,但是—— 嗯,问了金主爸爸的意思,他说不用。 岳军虽然不思其解,但人家都这么说,他只能照办。 还好剧组里有个现成的小霸总,就嚎了一嗓子,新鲜“道具”立马赶到。 “啥,不是买的?你们现抓的?” “导演,简直神了!小朋友就是往林子里转了一圈,回来就跟了几只兔子,这些兔子还听话,任摸不咬人,不让跑就真不跑。” 岳军探头一看,那边草丛里,还真蹲着几只兔子。 几个女演员摸兔子摸得格外开心,兔子的大屁股完全不挪,只动嘴吃草,看着淡定得很。 “奇了,连兔子都能招?”岳导居然想笑,金主爸爸家的儿子也太好用了。 “就是啊,不管怎么说,他给我们帮大忙了。” 许多人都信了,陆宇悠很灵,出了问题找他拜一拜,准能立马解决。 ——大概也就祁筠不信。 “都说小动物都喜欢小孩子,对大人就没那么亲近,这么一看居然还是真的。” 陆青不留余力地吹着彩虹:“太厉害了这孩子,不愧是大表……咳咳,长得可爱讨人喜欢,动物也喜欢,还是个小天才,哎呀画得可真好,棒!” 小团子面朝树林画素描,被吹连眼皮都没颤,仿佛今早拿着胡萝卜进林子的人不是他。 他对祁筠陆星宇以外的人,态度还是很冷漠。 祁筠敷衍:“哈哈,真的很厉害呢。” 她的视线就没落到身边,一直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 陆星宇和工作人员站在一起,正和对方交代着什么。 这人今天总算穿了身短袖,侧脸五官深邃,鼻翼高耸。 他从衣领向下解开了两颗扣子,胸前与臂膀上的肌肉曲线,竟然颇为清晰……等等她看的不是这个! 祁筠投以的,是审视的目光,因为此人身负巨大嫌疑。 “?” 那边的男人像有所察觉,回头时,祁筠已经没看他了。 “喻云姐来了,我过去看看。”祁筠放下兔子,往休息区走。 昨天,她又厚着脸皮打扰了影后,今儿这么热,干脆提着奶茶去问候。 喻云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好,两人和谐地聊了一阵,祁筠正想告辞。 “你最近,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事?” “哎?” 祁筠微惊。 喻云在剧组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佛,没人会惹她,她也不会管别人的事,随时都带着疏离在外的气息。 但她每次问起祁筠,却显得敏锐之极,问的都不是废话,仿佛一直在关注这个跳脱的晚辈。 “好像是的。”祁筠没迟疑太久,直接承认了,“应该有人在针对我吧,不过都没有达成目的,我还挺幸运。” “是有人想要对付你,你飞得还不够高,他们便以为能轻松拉你坠地,回到他们以为你只能在的地方去。” 喻云的语气不咸不淡,这句话,也只有祁筠听见。 祁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话中,不止那些淡淡的东西,还藏着死死压住的怒意与厌烦。 “喻云姐,您的意思是……” “你的运气很好。”喻云道,唇边付出极浅的微笑。 她年轻时绝代芳华,演过无数性格各异的美人儿,年岁渐长后少有感情波动,仿佛无悲无喜,越发让人不清楚这位真实的性格。 祁筠隐约捕获到一丝傲慢,就从喻云的眼睛。 喻云对她,像一个宽厚的长辈:“即使他们想拉扯你下马,也不用管,你有实力,很快就会站到没人够得到的地方。” “我会的……可是?” 祁筠话音中断,眉稍微挑了挑,就自行进入不接受打扰的封闭模式。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扎着她后背的死亡视线是谁的。 苗蓉宁还有最后几幕戏才杀青,所以在这儿还得看到她。 她们的梁子越结越深,小团子弄的奶茶店又加了一把火。 所有人都可以去买奶茶,就只有苗影后和她带来的人,去一次小店就售竭一次。 ——别人后来的怎么又有了? ——不好意思,您一来机器就卡住了,做不了,真卡了不然您瞧瞧? “蓄意报复”就差写在了脸上,苗影后气得险些砸了奶茶店。 没动手不是她心慈手软,全靠快递小哥一爪按上快捷键:“您好,我熟练掌握数种报警方式及索赔技巧,请客人您不要冲动。” 祁筠听说之后,教育了小团子不要记仇,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对不要脸的坏人还是可以记的,并且要往死里记。 苗蓉宁领着她的一群助理,从祁筠身后走过。 路过时的冷哼不是虚的,冷眼更是想把她直接人间蒸发。 祁筠:“真是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恶毒女配吗?你已经活不到下一集了。” 等那行人过去,她才转身,冷漠地扫过去一眼。 没看见苗蓉宁越发憔悴的脸,也不用看。 她身后那几个助理……好像换了人? 最开始的两个男助理不见了,换成了新面孔,只有唯一的女助理还跟在后面,只是看背影精神也不太好,走路像在恍惚打飘。 “生病了?但是关我什么事呢。” 她告别喻云,直接往反方向走了。 祁筠并不知道,某些对她不利的阴影,就藏在她忽略的细节中。 几次意外都得到完美解决,有人在幕后极其崩溃: “怎么可能……又失败了,为什么又没成功!” 不提那些“意外”,会对《凤女》和祁筠造成巨大影响的“证据”,早就传到了千里之外,离发出只差一点点。 “证据”都是真实拍摄,却从完整之中截取片段,拼凑成极有歧义的画面。 临时开设的奶茶店,大桥村的孩子,剧组防控不严造成事故……全都是可以制造舆论的污点! 结果,每次都被抢先了。 仿佛有人始终在背后冷眼观望,每当他们稍有动作,拿人就会轻飘飘地抢先出手。 先给网民留下深刻印象,摆出真正的事实,那之后就算有断章取义的谣言出现,也动摇不了风向,随时能轻松压制。 “……是谁!他们发现了?不、不可能,如果发现了,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多少夜晚,又有多少人,不断被宛如恐怖片死神的背后影子所折磨,恐慌不已。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影子”是谁? 他在哪里? 他都知道什么?他为什么不出手? 被逼到绝境,只能孤注一掷。 “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一定要做到!” “——被完全抢戏的反派倔强地说道。 第六十七章 掉崖 祁筠一头雾水地拿到了新的剧本,翻开看了看,有一部分的情节居然变了。 “剧本怎么突然改了?原本的不是挺好的吗。” “陆编剧跟岳导提的建议,他和原作者商量了,觉得这么改更有冲击力,所以稍微修改了一下。” “唔……还真是。” 祁筠把改过的剧本看了一遍,发现新的情节确实更有力度,冲突更大又合乎情理。 只是,改动的位置稍稍有些让人在意——恰好是马上要拍到的地方,涉及的主要角色又是两个人。 如意和司芩。 对应过来,就是祁筠自己和苗蓉宁。 剧情目前进展到了中期,逃家的凤族公主与小伙伴们闯荡人间,经历一系列欢乐轻松的事件,他们终于涉及到了真正的阴谋。 原来人间充斥妖邪之气,全靠圣龙守护、凤女净化邪气,万物才能生存。 所有人一致认定,妖邪之气来源于魔界,只要消除妖魔,世界就能恢复如初。 但如意隐约意识到不对,在一次近身接触时,她从男主身上感受到了魔气,但那魔气并非来自男主的身体,更像是后天沾染上去的。 与常识正相反,如意震惊地发现,真正的妖邪之气就诞生于人间,源头疑似始终护佑人间的云顶龙宫。 这时候凤族的追兵已经赶到,如意假意被抓回,同意了圣女之子的联姻要求,准备亲自到龙宫查明真相。 世人皆道龙凤结合是祥瑞,能净化天地,妖魔从此再无危害人间之力。 如意是完全不相信这个说辞的。 她装作乖顺前往龙宫,却还是被强行封印了法力,小伙伴们伪装成侍女侍卫混进来,想一起和她混入龙宫。 结果在半路上,凤族车辇遇袭,袭击者是想要阻挠祥瑞降世的魔族。 如意第一时间觉察到,袭击者也不是魔,他们是冲她来,想要她的命。 她逃跑到野外,不慎摔入河中,还好勉强攀住一块河石,整个人悬在瀑布下坠的边缘。 这时有人过来了,明明看到了她,却无动于衷,亲眼看着如意失手跌落。 这个人就是司芩,原来如意与魔族有所牵扯的事情,她一眼看穿,由此被激起了隐藏多年的愤怒与扭曲。 从她口中,会提到一个人:凤族的前任圣女,如玉。 原来的剧情是,司芩没看到如意顺瀑布坠落,只是有所察觉后大受刺激,对如意的态度从此发生巨大转变。 改过了是挺好的,唯一的不好就是,祁筠要在瀑布边边挂上好一阵,还得冲个不止几个小时的冷水澡了。 “没关系,反正大夏天的热得要死,泡水里当冲凉。” 她自己倒是想得很开,甚至提前有所准备,让陆宇悠小朋友那天晚上画画去,画完早点睡觉,免得在现场看了不高兴。 “你……不生气?” “气什么?气你改剧本?”祁筠觉得男人的询问很奇怪,“都是为了剧情更恰当,又不是你故意想暗算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略带深意的眼神立马扫去:“还是说,你确实有另外的打算?” 不行。 还是看不出破绽。 陆星宇神色极为自然,还是开玩笑的语气:“那就好,是我妄自揣测了祁小姐的宽广心胸,我给你道歉。” “那我就不客气地接受了。”祁筠微微眯眼,作势要不在意地离去时,突然回头,“陆先生,这一场可是夜戏呢,还要上瀑布挂着,你就不担心我,你唯一的艺人出事?” 所说的瀑布,就是陆星宇之前带人考察时,找到的那片瀑布。 全天然自然景观,瀑布下面就是两山相夹的深涧,站在岸边探头,光往下看着就有些吓人。 “你的安全当然要放在第一位了。”陆星宇笑着,“工作人员会做好最完善的安全措施,岳导非要取实景,不做好防范出了事怎么行。” “可我说的是——你担不担心?” 陆星宇的目光与她交触,出现了极短的一阵停顿。 祁筠几乎要分析出来,他这黑如松墨的眸子里藏着什么意思,胜利的微笑险些勾起——偏偏在千钧一发时被打断了。 “担心啊,不过不只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艺人。” “哦,我们之间还有重要的合约,约等于合作伙伴……” “筠筠,你千万不能出事,如果你受了伤,我的心都会碎的。” “除此之外,我们姑且也算是……喂,你怎么回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陆大魔头一个突袭,又把祁筠激昂的斗志踩了回去。 这人在正经与腻歪之间无缝切换,倍感丝滑。 祁筠气冲冲地走了,拒绝看大男人西子捧心的肉麻画面:“反正我受伤也是工伤,到时候别忘了给我报销!” …… 晚上这段夜戏,说难也不算难拍,就是全体人员提心吊胆,安全绳反复检查了好几次。 最受罪的演员不矫情又配合,没有问题的话,最好一次就过。 河中有几块凸出的石头,边缘被急促河水冲出白沫,苗蓉宁就站在最大的那一块上。 她只要稍稍垂眼,就能看到一个狼狈的人影。 高高在上的圣女全身狼狈,发髻与衣饰都被水冲乱了,面上似乎被冻出一层泛青的白霜。 昔日华丽美丽的羽毛尽数湿透,该有的光鲜丝毫都看不见,在面前的,只是一只脆弱不堪的小鸟。 那双手也是细腻娇弱的,过去从未受过伤、染上尘土,如今却被石块边缘的锋利滑坡,落入快快刺眼的鲜红。 “救……救我……老师……” ——看呐,这个年轻女孩儿没光的双眼中,也没了被所有人环绕的骄傲。 直到看到她,眼睛才亮起来了一点,像是点燃了些许希冀。 苗蓉宁一时恍惚,险些沉入油然而生的快意中,分辨不出自己是苗蓉宁,还是司芩。 应该说,她忘了落入冰冷河水中的那个人,是戏里的如意,还是戏外的祁筠了。 当然希望的是后者,在她的心中,后者才符合她的希望: ——年轻小姑娘失去宠爱,失掉光环,彻底堕入尘埃,没有能再让她嫉妒的耀眼。 苗蓉宁的身心,都沉入了畅快的情绪。 她忍了多久,从遇到祁筠后就没有一件事顺心,此刻终于到了极限。 “我实在没想到,她之后,连你也堕落了,甘愿与可恶的魔混到一起……哦。还是那个人与魔的孽种。” “你们都让我恶心!” “老师……” 光芒从年轻人的眼中消失了,在无法相信后,变成了哀戚的死寂。 苗蓉宁冷漠地俯视她,任由河水让她的身影摇晃不停,惨白的脸色顿时灰暗无比。 视线下落,她还死死盯着攀住河石的那双手。 这个人比她年轻,比她貌美,比当年的她运气更好,遇到一个将她像玻璃般爱护在手心的男人。 想要狠狠地踩上去,碾压几转,让这人痛入骨髓—— 终于,在某一刻。 “嘎——嘎嘎——” 月色惨淡之夜,林间忽然响起凄厉的鸟鸣。 死死扒住河石的人,总算在冰寒中彻底脱力。 不等苗蓉宁动,那双手自己松开了,浑浊的血瞬间被河水冲散。 手的主人在苗蓉宁的眼下倏然一晃,化作一尾无力游动的鱼,消失在瀑布顶部与昏暗天色的交界。 “——砰!” 重物落水的重响只有一声,很快,就只剩下唰唰流水的冲击声。 苗蓉宁的嘴角上扬,眼中一扫麻木的冷漠,盛放出薪火重燃的快意。 “太好了,太好了……就这样消失吧,不是我动的手,你再也不要出现!” 癫狂般的话语不断回响,宛如凄凉的咒怨。 然而——晃眼的灯光在头顶亮起。 咔!咔咔! 四周都亮起来了,人群也从四面八方出现,用吵闹撕碎了梦一般的幻想。 “很好,一条过!” “收工了收工了,祁筠辛苦了!没受伤吧?赶紧换衣服把头发吹干,夏天感冒了也不好受。” 苗蓉宁只听到了岳军的一句话:“不愧是你啊,每次你和祁筠的对手戏都非常精彩,情绪酝酿得相当好,不错。” “……” 她回头,就看到了那个“摔入”谷底的女人。 “谢谢前辈的帮助。”年轻人说。 “不过,戏已经拍完了,你也该清醒,回到现实了。” 哗啦—— 从后方打来一道巨浪,水花飞溅,也把苗蓉宁的全身打湿了。 第六十八章 红色 “衣服!赶紧去换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溜达?” “我想看看拍出来的效果,感觉有点细节,还能再改进一下。” 祁筠还是一身湿透,只披着件长毛巾,被人说了还厚着脸皮没动。 “这会儿这么热,吹吹风衣服头发就干了,没事……” “去。” 祁筠(干巴巴):“哦。” 许是上次吵架的后遗症,她居然有点害怕陆星宇生气——肯定是错觉,她才没那么怂! 片场的人还很多,虽然打着灯,但灯光照明的范围有限,有些角落看不太清。 祁筠被陆星宇催着就近换衣服,便没回自己的休息室,其他人应该也没注意到她去了哪儿。 新来的女助理帮她换衣服,红色的戏服湿得挺彻底,她俩忙活了半天,才勉强把衣服完好地扒拉下来,没扯断一点丝。 “这么好的裙子,居然直接真身下水了,有钱人真的很舍得。” 祁筠摸着湿哒哒一团很是心疼,即使衣服没事,她也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换上干净衣服后,她想出去,但助理把她拦住:“别急呀,把头发吹干吧。” “衣服换了就没事了嘛,头发一会儿就干了。” 而陆星宇找的助理,跟他本人的标准简直一模一样,不吹干头发,就是不让她走。 祁筠只好乖乖坐好,听吹风机在耳边喧嚣了十几分钟,才得以清爽地脱身。 她迫不及待钻出去时,借着灯光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打扮:看起来很正常,但裙子居然是紫色的。 紫色不太符祁筠的口味,她喜欢红色,这么多年都没穿过几次紫色的衣服。 反倒是苗影后,便装颜色要么浅紫要么深紫,全剧组就她这朵喇叭花到处晃荡。 “巧合吧。”祁筠也没多想,终于出去了。 与此同时,瀑布旁的河边。 安全绳和以防万一的气垫都收起来了,工作人员都撤回,岸边尽头临着至少百米高的悬崖,也没人往这里凑。 但模模糊糊的,悬崖边,有一个人影。 微弱的灯光只照到背影,勉强能看见,对方穿的是一件红色长裙。 这是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乱糟糟的,发梢还在滴水。 她站在这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都没有转身。 “……” 后方的阴影里,也有一道影子在靠进。 这个影子显得十分奇怪,工作人员都在往前走,只有这一个朝着反方向,时刻都目光游离。 像惊弓之鸟一般,瑟缩犹豫,身边一点点动静都能带去不安。 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影子看到了红裙女人。 ——就是她了。 刚好,她就在这里站着,还没有防备。 影子听到了自己如雷般敲打的心跳,一股凉意从脚尖窜到头顶,脑子前所未有的清凉。 “他”知道自己准备干什么,而这又意味着什么——没办法!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只能这么做! “他”谨慎地靠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并且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最佳时机。 女人像是在发呆,完全没留意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还伸出手,没有偏移地、稳稳地抵上了她的背。 女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完了,她甚至没来得及回头。 手掌拼尽全力般往前推。 “——砰咚!” 落水声从谷底传到了悬崖上面,好似还有别的声音,只不过被噪音盖过了。 “什么声音?” 其他人听了一耳朵,但张望了一下,没发现不对,就缺乏警觉地回去了。 影子没被发现。 消失的女人也没被发现,简直是上天帮助。 “他”呼哧呼哧急促地喘气,心中有惶恐有不安,更多的却是成功的庆幸。 等了半晌,影子才压下满脸苍白,脚步漂浮地走回了片场。 走到光亮所在,总算有人跟“他”说话: “宁姐去哪儿了,阿薇你看到了吗?” “刚刚我看到宁姐在往旁边走,但晃眼就不见了,她是不是自己先回去了?” “影子”心不在焉地敷衍:“应、应该是吧,我也没看到她……” “嗯,苗影后的话,我刚才看到她往回走,已经上车下山去了吧。” “啊这样吗,谢谢——” 尾音戛然而止。 询问“影子”的人还在接插话之人的话,语气中带着不太明显的讨好,对话中“宁姐”的去向,丝毫没有发现异样。 “影子”却说不出话,两眼几乎是瞬间瞪圆,不止是冷还是恐惧,身子也在此刻剧烈地抖动起来。 光扫清脸上的阴影,她就是苗蓉宁身边,那个唯一的年轻女助理。 “你、你……我不是……不……” 哆嗦的字音间断脱口,女助理的脸色惨白无血色,瞳孔发直,可以直接拉去恐怖片扮演女鬼。 “什么?” 被她死死盯着的人,从拐角处走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女助理几乎要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满脑子都是无措的恐慌: ‘怎么回事?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已经——推下去了吗?!’ ‘确实是红裙子……这里只有她穿的红色……但是,但是!这个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衣服变了?那刚才,推下去的人到底是……’ 也不知道女助理短短几瞬想到了什么,但她不蠢,应该是想清楚了。 “生病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祁筠刚开口。 “我没——没事!” “但是你不像没事的样子?” 祁筠只说了两句话,就被女助理匆匆打断了。 她心头奇怪,面前这人一幅见鬼了的模样,要说没出事,她还真不信。 可到底问不出来发生了什么,来接她的陆星宇好似无意地偏头,对那女助理安抚般微笑: “不用担心,苗影后确实先回去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你们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早起再来一趟。” “好!陆哥才是辛苦了。” 苗蓉宁的几个男助理殷勤跟他告别,果真完全不怀疑苗蓉宁的去向。 女助理明明没被怎么特别关注,她却觉得,面前的男人只投来一次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意。 黑瞳看不到一丝光,晦暗无边,还未窥探就让人忍不住恐惧。 “是、是……苗姐已经回去了,我……我们也回去了。” 她压着上下打架的牙齿,彻底魂不守舍地离开。 祁筠默默观察了一阵,等到外人都走远:“喂陆先生,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 男人目光深沉:“悄悄给你打了一笔奖金算吗?” 祁筠:“废话,当然不算了——但是你怎么突然打钱,是加班过劳奖金吗?有多少?我就问问,你以为我很关心吗!当然不,我只是想贯彻无功不受禄的原则,踏实求证。” “那你回去自己看看余额。” “我现在就看,好了谢谢你帮我拿手机,手机可以还我了!” “祁小姐,禁止无理取闹,手机回去再还你。” “喂!” 第六十九章 山路要修好了 拍完夜戏的第二天,全剧组破天荒放了假。 据说是《凤女》最新集开播,收视率创了新高,打破了近几年来的电视剧收视记录。 岳导龙心大悦,能从金主爸爸那儿分来的资金近在眼前了,刚好拍摄进度不错,大家忙这么半天都累了,便慷慨地——放了半天假。 “才半天!” “也太小气了吧岳导,半天也就够我去县城放放风。” 一众人鬼哭狼嚎,试图讨价还价,不出意外被岳军骂回来了,只好遗憾地去享受假期。 半天时间,确实最多只能去县城转转,但对在荒山小村憋了两个多月的人来说,小县城已算豪华。 陆青就是快被憋疯的代表。 这姑娘从小养尊处优,为了不被流放非洲,硬是闭上嘴强撑到今天,再不回归现代社会就要死了。 “祁筠姐走吧走吧我们进城吧!我总觉得我全身都是味儿,是不是还有跳蚤,呜,我想做spa,我想逛街,我想躺我的水床!” “不走,你自己去。” “居然不走?!”陆青大惊,“你没有全身不适发痒难耐的感觉吗?” “没有,我只想睡觉。” “在车上也可以睡啊,今天不休息,就只能等杀青了。” “我真不去。” 祁筠在床上懒洋洋翻身,被死缠烂打的陆青纠缠烦了,才勉强道:“我讨厌坐车走山路,晃得我头晕,山路能少走一轮绝不多走。” 陆青:“为什么讨厌?阴影就是要不断面对才能克服,又不用你开车,我们司机的水平绝对没问题!” 祁筠:“好了你不想自己去,我就跟你表哥说——” 陆青一秒消失,绝不让祁筠费心召唤大表哥。 “……” 然而,祁筠的瞌睡都被这傻子吵没了。 她又躺了一会儿,只得无奈地坐起来,对着墙,先发了会儿呆。 算了,反正睡不着了,干脆到村子里走走。 祁筠起来时,刚好是饭点,于是厚着脸皮顺路到石老师家蹭饭。 有大把的人跑县城玩去了,甚至开走了最能装人的小巴车。剧组没有大巴车,就因为山路太窄。 她扫了一眼,发现丘潇谢浪几个人都不在,顿时觉得吃饭都没意思了。 主要是陆星宇和小团子也没在。 这对父子精力旺盛,说是要趁剧组放假,到大山里进行深入考察,正好让陆宇悠亲身体会真正的大自然。 祁筠也讨厌爬山,所以打定主意没去,没想到此时反倒寂寞了起来…… “搞什么,难道那谁不在,我就没事可做了吗!” 她突然振作。 吃完饭就留在石老师家了,祁筠许久没过来,正好看着石老师教小朋友读书。 比小拇指头还短的粉笔,终于换成了新的一整盒,耳聋的男人缓缓写下句子,又一遍遍念着。 黑板对面的孩子做得歪歪扭扭,小脸有的黑有的红,破洞衣服穿不整齐,读起书却尤为认真。 石老师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自然不知道他们读得如何,但也没办法,能力有限,只能尽自己所能。 小朋友们的普通话发音,问题的确有不少。 祁筠充当了纠正发音的职能,他们每读一句,她就跟着一个字一个字纠正。 “细细——” “谢、谢,来,跟着我再读一遍,谢、谢——” “写、写?” “不错!只是音调还有点点问题,进步很大啦,不着急,再来一遍呢?谢、谢。” “谢、谢!” “太棒了!小朋友们真聪明!传说中的可造之材就是你们了!” 祁筠大声夸奖,把孩子们夸得小脸红红,一个个害羞地歪来倒去,接下来的学习变得更积极。 石老师看着她们,即使嘴拙内敛,也不禁露出有点羞涩的笑。 一下午转瞬即逝,祁筠在这里过得很是愉快。 在回酒店前,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悄悄地回到了石老师身上。 还是又想起了不久前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女人被人贩子带到县城,是被这个男人救下,领到大桥村来修养身体。 那段时间“她”过得很苦,身心都遭到了摧残,但又不能否认,能来到大桥村,遇到这里朴实善良的村民,是她不幸中的万幸。 村民们愿意帮助“她”,平静祥和的生活,给了“她”最大的安稳。 如果没有他们,可能“她”根本撑不到等的人找来,就会如他人所愿,中途就下场凄惨地死去了吧。 祁筠的胸口中,没来由燃起了无名之火。 巨大的愤怒,从梦中延伸到现在的她身上,光是想到某些人差点如愿以偿,她就恨不得一口咬下他们的血肉,再狠狠地吐出来。 浑身恨意都化成求生的动力,若是自己落到那等境地,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死的。 受再多的苦,流再多的泪,都要活着! 别人越是想让她死,她就要活,还要把在泥泞里挣扎流出来的那些泪,变成从仇人心里挖出来的血,不还回去誓不罢休! 她忽然又感到全身发凉,抱住臂膀的双手有些颤抖。 后遗症般的情绪似乎跟着来了,其名为孤独,身边虽然有孩子的欢笑,她看似很热闹地被围着,却发自内心地孤独。 她在山里,山路那么崎岖蜿蜒,又没有尽头,像是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 陡峭的、可怕的山路,是一道阴霾。 她彻底被困住了,只靠她自己出不去,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垂死挣扎,不知前路在何方—— “祁……小姐?” “祁小姐——你,怎么了?” “……啊!” 祁筠猛地回神,这时才发现,大白天的,自己居然入了魔怔。 【谢谢,我刚刚不小心发呆了。】石老师似乎被她平白发抖的模样吓到了,她不好意思地用手语道了谢。 “没……” 石老师简略吐出几个字,又回归了木讷的沉默。 祁筠掩饰般起身,挨个送几个“放学”的孩子回家。不过,小孩儿不是直奔家门,还要先跑去路口打工换奶茶。 过会儿,小孩子人手一杯奶茶,高高兴兴跳着冲上小土坡。 祁筠牵着最乖的小女孩,慢悠悠送她回到家门口。 小女孩提着奶茶却不立马喝,她每次都要带回家,先给妹妹喝,再给妈妈和奶奶,最后才是自己。 从某一天起,快递小哥给她的奶茶杯子,无一例外都是最大号的。 “姐、姐,再见。” 在矮木屋门口,小女孩用标准不少的普通话道别,祁筠也笑着说了再见。 但她还没走,稚嫩的嗓音怯生生地响起:“姐姐,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祁筠转身,微愣:“……是的,等最后几天的戏拍完,我们就要回去啦。” 小女孩清澈的眼睛包起了泪:“是不是和阿爸一样,走了,就见不到了,不回来了。” 祁筠沉默了片刻,俯身,摸了摸她毛乎乎的脑袋: “不会的,小妹知道吗?阿爸不回来,不是因为不想你,而是……上山的路太陡了,太想见到你们就会遇到危险,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所以他不敢冒险。” “但现在好了,我们走后,山路就会重新修整,变得又平又快,以前不敢进来的人知道以后,不仅会回来,你会过得更好,想要的都会有,还会遇到许多因为喜欢你,特意来找你玩的新朋友。” “所以不要难过,好吗?”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靠在她怀里,憋着眼泪想了许久,才似懂非懂地说:“阿妈说,姐姐你们走了以后,我们村,又会变成以前那样,奶茶也喝不到了。” “不会的。”祁筠说,“因为你们很善良,善良的人会得到回报,即使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有。” “真的,阿爸和叔叔们都会回来,还有外面的人,会来村里玩? “对呀,他们开着车就来了,小妹长大了,也能开着车出去,到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去。” “姐姐会开车吗?还会来吗?” 小女孩不懂别的,只是执着于这一个问题。 祁筠本可以轻松地哄她说,当然会了。 可她突兀地停顿了,脑中闪现了无数画面,来自于尘封已久的记忆。 “……会的,只是很久没开过了。” “等山路修好,姐姐会来看你的,不过,小妹也可以来看姐姐,到时候我带你到处吃到处玩。” 小女孩终于破涕为笑,钻进家里,隔着门也能听到她高兴地叫着阿妈。 祁筠在门外站了许久,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最先提出修路的人是谁? 是副导演吗?在他之前,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重修山路,让大桥村焕然一新。 那个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呢? 祁筠的头开始阵阵地痛,大概是因为这个没来由的猜测。 “陆先生。” 更想确定了。 ——她所追寻的答案,究竟是对是错。 第七十章 陆星宇出事 放假回来,心却没收回来,今天的剧组上下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凤女》拍到现在,不少配角要杀青了。 比如苗蓉宁今天演完就杀青这种事,概不在祁筠的关注范围内。 她也莫名显得有些忧郁,应该是被居然还没出现的大表哥伤害了——陆青是这么跟谢浪形容的。 然后陆青就被当事人敲了:“他一个经纪人兼助理到处乱跑,关我什么事,又不是第一次,我很关心么?” 祁筠有点生气,虽然本人不承认。 陆星宇前脚刚走,说是要去县城办点事,只把陆宇悠塞给她,随剧组前进。 小霸总在剧组混得如鱼得水,虽然跟亲爹一样,到哪儿都戴个墨镜,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 他多跟人接触挺好的,祁筠观望一阵后选择了放养,自己先漫不经心地背背台本,再往片场走。 昨晚才下了雨,白天天晴没多久,地还是湿的。 她走了几百米不到,脚下就差点打滑,踩着混杂湿泥巴的石板下坡时,尤其小心翼翼。 “祁筠姐——” “谁啊?” “完了完了祁筠姐——糟了——” 刚到片场,魔音冷不防灌耳,祁筠模糊听到几声“出事了出事了”,眉头不禁皱起。 她问迎面冲来的俩人:“你俩咋咋呼呼的说什么呢?” 陆青拖着谢浪,这两人身后又拖着一干要死不活的助理,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陆陆陆哥,好像出事了——” “……什么?” 明明方才天上还是大太阳,没一阵就阴了,头顶隐约响起了雷声。 ——轰隆! 惊雷像是砸在她的耳边, 祁筠冷不防浑身泛起了寒意,心神乱了一瞬,却还没到慌不择路的程度:“胡说什么呢,你们陆哥不是已经下山到县城了么,怎么可能在这里出事。” 陆青也说:“我也以为他早到县城了,但是……不对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我们只是听了一耳朵电话,祁筠姐你出去看看吧!” 话音未落,祁筠已经冲出去了。 天色果然阴得很快,寒风呼呼吹到身上,仿佛直接渗到了骨头缝里。 岳军扶着一个快被风吹倒的摄影器材,正在对着电话大吼:“你不是说,苗蓉宁一个小时前已经出发了吗!” “你们几个男助理睡过头,只有女助理开车送她上山,现在联系不上人了……我问你有没有看到小陆,你告诉我这个?” “你特么没开玩笑?!!不是抛锚的问题,妈的!我这里刚收到的消息,从县城到大桥村的山路,半道滑坡了!” “——什么?!” 祁筠的心脏险些当场停跳。 半道滑坡……还没有消息? “我日了你老母!”岳军已经疯了,“问我怎么办有屁用,先报警打120啊!” 对面的人慌慌张张没弄明白,其他人也还没反应过来,祁筠已经打完电话挂了。 “我已经报警了,经纪公司那边也打了电话,他们会派人迅速过来。” “但是我们就在这里坐着也不行,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万一真出事就糟糕了,所以我先出去找一找,你们别着急在这里等电话!” 岳军懵逼:“专业人员还没来,你冲出去能干什么,再说也没确定人有没有出事——祁筠!祁筠你给我站住!傻啊你们,这么多男的在,拦住她啊!” 一干人被岳导骂醒了,剧组里这么多男人,要找人也是他们去啊,让女孩子跑这么快是要干啥? ——但是这也跑得太快了! 祁筠平时温声细气,对人谦虚有礼,十分能听指点教诲,外表也颇为温柔可亲,大家都很喜欢她,以为她是个温柔的女孩儿。 但这显然是错觉,闪电划破天际,奏响第一声怒吼时,祁筠连翻几重山坡,人影已经没了。 “跑太快我追不上了——” “等等、等等!不要冲动啊,事情可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丘潇闻讯而来,仗着身体好,领着一大群人冲在最前头。 大门影帝边跑边恍惚,对柔柔弱弱小姑娘的滤镜碎了一地,颇为怀疑自己看人的眼神。 “完了,我们的女主角和小陆要是出事,是大问题啊……” “之前的股票/剧本/改进意见还没说完,小陆/陆大哥/陆先生可不能有危险啊!” 刹那间,以丘潇为首的年轻男性群体瞬时爆发,“嗷嗷”叫着向前冲刺,不明情况的恐怕会以为他们要上战场。 “咯咯哒!” 散养的鸡又被吓得满天飞,连狗看到,都夹着尾巴跑了。 然而,他们如此努力,都没赶上祁筠。 气喘吁吁的谢浪跑不动了,停了停,突然眼尖:“我不行了,得缓缓……哇啊!哪里冲出来的车!” “滴滴——” 一辆面包车杀出,纵使满车身都是泥点子,也如若神降。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包车绕开他们,以车轮不挨地的惊人气势冲下坡,伴着轰动巨响,猛然杀出村口,一头扎入崎岖山道,几个拐弯就瞬间不见了。 “……那是我们仅剩的车了!靠,其他几辆昨天在路上开散架了,还没来得及修!” “我勒个去,祁筠是隐藏的车神?!” 方才那声巨响,恰好迎上了雷鸣。 雨点仿若成型的冰雹,噼里啪啦砸向混乱的地面,让世界顷刻被黯淡覆灭。 祁筠双手紧握方向盘,整个人犹如蓄势待发的箭矢,紧张又难掩刺骨的锋锐。 她听到风声贴着车窗呼啸,还伴着大雨的敲击,些许哀嚎从没关进的缝隙漏了进来,激起人的烦躁。 “……该死。” 祁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激动,几乎没有考虑,人已经冲出来了。 此时她倒是找到了不少理由来解释。 比如自己会开车,开得还不错。 比如陆星宇好说好歹是她的“经纪人”,是她的老板,有合同在,以后必须给她发工资、改变人生的大款。 比如小时候一年回几次的老家,也在路抖死人的山背后,自己姑且算有经验…… 比如想起她过去的阴影,暴雨天的某段山路上,真的因为路滑山高,出车祸死过人。 “没事,不至于……” “就算这里的路比老家的山路还烂,哪有那么倒霉,不可能的。”祁筠神经质般低语。 她说服了自己的理性,却没说服自己的心。 听到陆星宇可能出事的那一刻,祁筠就慌了,回忆来得比窗外的大雨还要凶猛,随时提醒她:也许悲剧会重演。 陆星宇对她还没那么重要——应该吧,她不知道。 第七十一章 陆星宇!是不是你! 反正身体已经行动了,祁筠拼命抛开不祥画面的想象,面包车在布满凸起碎石的山路间飞腾。 几度转弯,轮胎都离开了地面,与没有护栏的山崖边缘仅有半步之遥。 “刺啦——” 祁筠猛转方向盘,车身狠狠地撞开雨幕,几乎偏折近九十度。 整辆车同时巨震一下,她绑着安全带也不禁弹了起来。 祁筠这时依然冷静,只是后面有人突然“嗷!”,吓了她一跳:“什么鬼!” “呜哇!”一个眼熟的团子捂住撞上窗户的脑门,从后座冒出头。 祁筠一看清他的脸,整个人差点晕厥:“宇悠,你是怎么冒出来的?!” “不,你怎么会跑到车上……” 她也不敢开了,立马急刹车。 ——呲啦! 小团子又和她一起猛地向前倾,只是祁筠及时伸手,挡住了他的脑门,才没让他一下飞上前,砰咚撞到车前窗。 “下雨了,这样好危险!” “你偷偷跑上来才是危险!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爸爸——” 迎着黑亮大眼睛的注视,祁筠一时语凝,竟说不下去了。 她没有足够的立场教育陆宇悠,因为,现在她自己就是知险犯险,全凭冲动做事。 小团子的脸颊烫烫的,孩子身上的温度透过手掌,缓缓传递到她冰凉的体内,冰冷近乎冻住的血液,似乎因此重新开始流淌。 她苍白的脸上,也落了一只湿热的小手。 小团子摸了摸她的脸:“别害怕。” “……” 再多的安慰,都比不上这个简单的触碰。 外面雨声变得更吓人,胜过轰隆隆的雷,祁筠却在恐怖的环境中冷静了。 “对不起啊宝贝,我明明都是大人了,还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反过来让你担心。” “又有什么,大人也会感到害怕。” 小团子的这句话很是戳心,又让祁筠哑然了第二次,她本来想给自己留点面子,姑且解释说自己并不害怕。 “好吧,姐姐承认了,刚刚是有在害怕。害怕这条路没有遮拦,要是不小心打了滑,那样就糟糕了。” 她真正害怕的却不止这一点。 曲折不平的山道,随风乱打的飘雨,凌乱的车灯,传遍山涧的哀嚎…… 祁筠闭眼,深吸一口气,半晌后,紧握住方向盘的左手,终于松开了。 “我真诚向宇悠反省,以后不再冲动行事,具体情况都还不知道,我不管不顾直接冲出来,不仅会让岳叔叔他们担心,关键……还什么忙都帮不上。” “嗯,我不往前开了,回去就跟叔叔阿姨们认错。” “这就对了,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面对。”小团子老气横秋,随即灵巧地爬到副驾驶座来,又摸了她一下。 祁筠用力抱紧他,同时汲取到了足以战胜恐惧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外乎是阴影压倒了理智,让她瞬间崩溃,不受控制地、无法再忍受一次熟悉的人——用同一种的方式离去。 冷静一回来,对四周的黑暗无边的恐惧,也跟着回来了。 只不过,远远没有过去那么强烈,有陆宇悠在身边,祁筠突兀地找回了久违的勇气。 “回去之前,我先给你爸爸打个电话看看。” 说着,傻了吧唧忘了电话确认的她拿出手机,播出那个号码。 等待了几十秒,对面没有接通。 “我们应该相信他,他——会提前知道的,对吗?” 祁筠看向小团子,心脏莫名快速跳动起来。 问完她就狠咬舌头,暗骂自己神经质,难道还期待在一个孩子这里发现什么吗? 小团子看她的眼神很平静。 一直以来,祁筠就觉得陆宇悠不是普通的小朋友,在他身上,找不到同龄人常见的天真稚嫩。 这孩子的眼睛平静如清泉,眼尾微微上挑,细看下来,是有些像“祁筠”。 有时会感觉他双眼懵懵懂懂,有时却会恍惚认为,这个孩子知道得很多。 他只是不说。 “嗯。” “……是吗。” 祁筠提起的心落下了,也不知为何,她相信他,所以整个人像失了力般放松下来。 “那就好,等雨稍微小一点,我们就回去……” 跟剧组的人报完平安后,她的背全部贴上椅子,呆呆望着前方模糊不清的雨幕。 小团子坐在她怀里,小手紧紧捏着她的手指,这才让她的指甲不再虐待掌心。 雨下得越来越大。 祁筠失去聚焦的瞳孔突然微缩,一下子抱着小团子坐直。 她依稀听到了点怪声,之前雨声太大没有注意,如今回神后,总算确定了真有不对。 视线定定往侧窗看,祁筠顶着细碎成一片片白雾的视野,居然有了点意外发现。 那里真有声音! “救……” 虚弱的声音分不清男女,几乎被雨声盖过,从颜色惨淡的树林间传来。 这里刚好在半山腰,旁边临着另一座小山,没记错的话,路旁边是个布满树丛的斜坡,到最底下去,有一条从瀑布谷底顺延下来的小河。 祁筠匆匆做了一番计算,看一眼自己脚上穿的鞋,便立即打电话联系上120,告诉他们自己现在的大概位置。 车后座甩了件不知是谁的外套,祁筠把外套披在头上,打开手机的电筒,拉开车门:“宇悠,你就在这里别动,好像有人受伤了,我下去看看情况。” “有危险!”小团子睁大眼。 “顶多感冒加小划伤,我穿的平底鞋,这一段的坡不陡,小心点没事,我知道量力而行。” 祁筠冷静道:“我要去确定下面的人的伤势,不重必须把他背上来,背不动,或者伤势重也要给他挡雨,救援队一时半会到不了,这么半天淋雨也要淋死人。” “不知道是不是你爸爸,不是也不能不管,你别乱跑,我就不用额外担心你!” 她用最快语速解释完,就义无反顾地摔门下车,没入大雨中。 靠着电筒的光和不算太黑的天,祁筠拉着斜长的树,一步一步下到山道旁的山坡。 还没找到地方,她就忍不住大喊: “陆星宇!是不是你!” “最好不是……就算不是,听到了也吱个声!” 第七十二章 你猜? 不断被雨水敲打的泥地很泞,祁筠走得十分缓慢,就怕一不小心会滑倒。 她又听到了自己心脏飞快碰撞的声音,明知道那么倒霉的可能性很小,却还是控制不住产生多余的假设。 ——万一那谁就是这么倒霉呢?不是说物极必反万物守恒,他得意久了顺利多了,说不准就要倒霉一下…… ——但宇悠又说了,他爸爸会提前知道的。 那她还是要相信陆先生能未卜先知。 山坡没下多久,毕竟路边能听到模糊声音的距离,也不会太远。 祁筠全身早已经湿透,手掌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划破,可她一时也没感觉到凉和痛。 “陆……不,下面的人!你在哪里?听得到的话,再发点声音出来!” 树林里视野尤其黑,与夜晚无异。电筒的光左右晃荡,终于在某一刻停顿下来,锁定了一个方向。 祁筠大喜,连忙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光顺势照到一块大石头背后,那里确实有一道蜷缩的人影。 她一鼓作气跨过去:“没事了,我已经报了警,你……” “……” 一大块从树顶倾泻而下的雨水,猛地打中了祁筠披头上的外套,险些让她身子一踉跄。 那时她才后知后觉感到冷,真是由内到外,全都冷透了。 看不清这人的脸,因为大半都是雨冲不掉的血污和疤痕,只知道是个女人。 她穿着裙子,这裙子当然也已经破烂不成样子了,被划得破破烂烂,不过颜色依然红得烧眼。 祁筠的神色也就在此刻变了。 许多想法瞬间在脑中奔腾,撕扯缠绕出最难以想象的一条线,并且,大概不是她想多。 “……苗蓉宁?” 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倾吐而出,宛如重音划破雨幕。 没错,就是苗蓉宁。 是说了载着苗蓉宁的车上山时遇到滑坡,情况不明,如果真的出了事,苗蓉宁落得如此狼狈,也完全合理。 可祁筠想到了那天,她换上的自己不喜欢的紫色衣裙,再一看女人身上的红色,一个可能呼之欲出。 “苗蓉宁。”她听到自己几乎要散了的低语,“你还活着么?” 瘫坐在巨石的女人真像死了一半,过了许久,才微微地动了动。 动的是嘴皮:“……你……” 祁筠道:“嗯,你没听错,是我。” 话音刚落,奄奄一息的女人就像疯了般,从喉咙深处发出又恐惧又痛恨的狂叫:“咯、咯……是你!为什么……明明……应该……是你!” “要想活你就别叫了,声音大能救命么。”祁筠冷漠。 手机方才差点从她手里掉落,所幸后来右手重新捏紧,用上了几乎要把硬物按碎的力道。 祁筠忍住一阵没来由的晕眩,大致看了看苗蓉宁现在的模样:手和腿是断了,身上其他地方的伤看不清楚,应该好不了哪里去。 她身上湿透,头发中间夹着水草,皮肤能看见的伤口流出黄水,变黑肿胀出老大一块…… 这伤,不像是才受的。 “是你……该……凭什……” 苗蓉宁仿佛听不到,一双血红的眼睛拼命睁开,祁筠落在她眼中,如地狱恶鬼般面目可憎。 “你想说什么。”祁筠缓缓蹲下,竟然直视了这双怨毒的眼,“我听不清楚,再大点声?” “……嘶……你……呵、呵……” 苗蓉宁的胸口急速起伏,瞪着面容被雨水模糊的祁筠,恨入骨髓。 “是你……推……” “推什么,说我?”祁筠说,“拼着断气也要跟我聊天,那我就在这儿陪你聊吧。” “让我猜猜,你想说是我推的你,才害你受罪?你不是遇到滑坡翻的车么,我怎么可能飞来推你下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给你开车的助理呢?” 她每说一句,看似随意,却都在仔细观察苗蓉宁的眼神。 因此,每观察到一点,她的心都在下沉。 苗蓉宁的反应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根本没遇到滑坡,她没有上山,甚至有可能—— 她跌入山涧落难的时间,也不是今天……她掉下去的地方,真的是山涧?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祁筠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让絮乱的心神重新稳定。 祁筠继续假装平静:“抱歉啊,我刚刚说的,是在跟你开玩笑。其实你是在别的地方、别的时间,被推进山沟里的?污蔑我我是不认的,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也算尊敬你的实力。” “那是什么地方呢,你不会是从底下的河里,自己爬上来的吧?上游是哪里……想起来了。” 祁筠的微笑有些勉强,只是苗蓉宁看不出来:“是前天晚上,在瀑布的悬崖边?” “……!” 她蒙对了。 苗蓉宁的眼神一下变得瑟缩,像是回忆起极度害怕的事,连带着祁筠也更加可怕了。 短短两天的经历,对养尊处优的苗蓉宁来说,比地狱还要痛苦。 她这一身的伤就是证明,脸毁了,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那饥饿恐惧寒冷的交杂,更让她几乎疯掉。 祁筠的出现更是。 希望来临一瞬就破灭,苗蓉宁恨不得杀了她,又忍不住想求她—— “前辈,你这样有意思吗。” “……”苗蓉宁的眼神变得呆滞。 “从始至终,想要干坏事乃至于害人的,都只有你和你的人。我差点吊上的威压,是你们干的吧,我坏掉的戏服,突然消失的道具,在网上被人辱骂……都是你们吧。” “我太招眼还没有根基,有不少人想要趁现在拉我下马,前辈你就成了第一把刀,可惜我好好的,你不但没捞到好处,还只能咬牙看着我得意。” “唔,想找机会把我从瀑布边推下去,这件事应该不是你,是你背后的人想要害我。毕竟你又坏又怂,真出人命的事,你不敢做。” 苗蓉宁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干音,被血疤盖住的脸,已能看出惊愕到茫然、茫然过后便是惊畏。 祁筠接下来的一段话,才勾起彻骨的恐惧: “推你下悬崖的不是我,是你的助理。” “那晚你不小心穿了红色,她把你当成了我,所以毫不犹豫,让你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祁筠缓缓俯身,雨水冲刷着她的面庞,黑发贴粘在耳旁与眼前,红唇微勾,显得苍白而又美艳。 她在苗蓉宁耳边轻声说:“你猜,是谁让你穿了这身红?” “你猜,司芩冷眼看着如意坠入谷底,祁筠看着苗蓉宁,是伸手,还是冷眼旁观?” 第七十三章 老娘要包一百个! 一瞬间,祁筠完美代入了恶毒女配。 她将恶毒阴险小人得志融会贯通,干的是威胁人的事,说的是恐吓人的话。 连苗蓉宁这个影后都没看出任何破绽,直接被她吓得浑身掉帧,胸口像破风篓子。 “嘶……呵……呵哧——” 假·恶毒女配冷艳一笑:“怕了?看来你已经猜到答案了。” 苗蓉宁的脸在发青。 她根本没怀疑过祁筠在吓她,在她的视角,一切都是祁筠的算计! 祁筠——早就知道了她主动向贺氏提出交易,要将祁筠和《凤女》击溃。 祁筠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苗蓉宁绝望了。 她受够了现在所遭遇的冷淡,她想要重新被所有人环绕,得到本就属于她的尊敬与追捧,是她的,都是她的! 她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反倒是祁筠,这个年轻的女人,才是应该一无所有的人。 ——除了年轻,她又比她多了什么?凭什么受到超越此前任何人的爱护? 苗蓉宁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所以她选择了老方式,靠别人碾碎别人,由此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祁筠,怎么会打不倒? 用了多少方式,花了多少心血,这个年轻人都在她眼前闪耀。 她美丽清纯,和蔼亲切,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连喻云那个冷淡的女人都喜欢她,所有人也都帮着她! 她凭什么不能被拉下深渊! “原因……原……因……我知道了……” 祁筠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仿佛带着痛恨所化的扭曲。 “唔!” 一只冰凉的手抓到她的手腕,填满污垢的长指甲扣住肌肤,在那上面留下一长道痕迹。 祁筠收手得及时,却仍被苗蓉宁抓住一手的血。 她按住还在渗血的地方,却是不怒反笑:“您也只能无能狂怒了。” “你也要被抛弃……” “什么?” 奇了,虽然眼神越发凶狠,苗蓉宁的吐字却是突然清晰了起来。 她死死盯着祁筠,如果眼神是刀,早把祁筠扒下来一层皮。 这女人已经疯了。 “你以为……一直会这样?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男人会抛弃你……你现在有的、那之后,全都没了,他不会……再看你一眼!有,也是利用……” 她又扑上来抓住她,怎么扒都不放手,似哭似笑:“那时候——你,会比我更可怜!” 明明是癫狂不能当真的话语,却字字泣血,雨水打在女人失去年华的斑驳面上,在阴影下更像黑色的血泪。 祁筠任由苗蓉宁死抓着不放,手上的伤处痛得更厉害,但她依然面无表情。 “真惨啊,你。” 她说。 苗蓉宁想从她这里确认到什么? 无外乎就是不安,惶恐,动摇,让无懈可击的屏障之下隐藏的弱点,被狠毒却真实的话语击溃。 苗蓉宁在娱乐圈沉浮这么多年,仍死抓着当年的感情、曾经的辉煌不肯放手。 如今如此嫉妒祁筠,对她做了那些事,又何尝不是在奢望着什么。 她和包养过她的那个男人有什么过去,又有什么难言之隐—— 祁筠说关老子屁事! “我他妈打你一巴掌然后说我是被逼的,是不是可以再打你一巴掌?杀人犯站在法庭上追忆往昔讲故事,法官还能被感动得给他当庭释放?” “有本事阴我的时候,把你的爱恨情仇打印出来贴脸上,我看了指不定出于同情,还你那一巴掌时打轻点儿。嫉妒就嫉妒,害人害了就害了,没成功就张嘴诅咒人,你是不是输不起。” “哦对,您就是输不起,不然也不会二十几年都认不清现实,自己支棱不起来,还怨天尤人自命清高,我还没被包养都能碍你的眼。” 祁筠着实咄咄逼人,一时爆发的气势惊天,眼神尤为狠辣,把苗蓉宁震得当场愣住。 ——不、不是清纯小白花吗?温柔软弱只会靠男人吗? 她一心慌地松开些力道,立马被祁筠扬手拍开,一屁股跌坐回去,痛得面目更加狰狞。 “呵!” 祁筠一脚踩在巨石上,落脚点就在苗蓉宁脸边不到一厘米。 她手按着跨上去那只腿,身子微倾,成了一个傲然俯瞰苗蓉宁的霸道姿势,苗蓉宁就是在她胯下颤抖的纸老虎。 “听清楚,老娘跟你不是一类人,少来乱攀关系。老娘不接受包养,包养可以,只能是老娘有钱发达了,亲自去包养有八块腹肌的小白脸。” 苗蓉宁被这迫人的气场碾压,不禁瑟瑟发抖:“……” 祁筠显然是气狠了,反正这里就她和苗蓉宁在,自然什么话都敢说。 “怎么,看我的未来计划这么美好,你嫉妒了?” “连我们现在还很纯洁的合作关系,都能被你歪曲成不纯洁的肉体关系,就算我和那谁要搞在一起,也只能是纯·爱,纯爱懂么!” “纯·洁·的·爱·情!你没有的!” 祁筠越说越生气,这一阵子老有人冒出来说她有金主,说她金主还是老男人,她看着无所谓,实际上早有怨念。 如今怨念找到机会爆发,便嫌还没说够,要全方面无死角碾压苗蓉宁的妄想,才能完全解气。 她狠狠一拍大腿: “你就是个白痴,被包养都是个屁,你再糊也有那么多钱,谁喜欢遮遮掩掩被包养,包养别人才是人生目标,我要有你那么富,直接自己养男人!” “陆星宇那种人帅身材好就是太腻歪的,老娘以后要包一百个!” “…………” 苗蓉宁脖子一歪,直接宕机了,就是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祁筠紧张,赶忙查看自己的手机录像录到没——她到现在都没对苗蓉宁进行物理攻击,苗蓉宁要是出事赖她身上,她手里可是有证据的! 所谓未雨绸缪,保证万无一失,祁筠就是这么一个机智的女人。 “……语言攻击应该不算吧?我也没骂脏话,很文明的,只是讲讲道理吓吓她而已。” 她心虚地把录像保存起来,差点打滑的脚也放下,准备换只手打电话问问,救护车具体啥时候来。 “……筠……” “祁……” “——筠筠!!!” 第七十四章 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这么快就有人找过来了? 祁筠松了口气,待到远处的声音一下变得清晰,才突然反应过来是谁来了。 “陆先生?” 这家伙果然好好的!害她白淋了这么半天的雨,车还差点开进沟里——哦不好意思,没有太担心,只是下属对上司的人文主义关怀。 祁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顺带着调整好了表情。 她表现得还很淡定,保证陆星宇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绝对是一个波澜无惊的冷酷女子…… “……靠!” 这位冷酷女子做作地开了电筒,随便往山坡下面照了照,立马遭了报应。 刚才跟苗蓉宁战斗的时候感觉还好,现在战斗完了再一看: 妈的,好高!好陡! 灰蒙蒙的高树都变成了重影,而山坡底下那一大团阴影,顿时变成怪兽的血腥巨口。 ——唰! 不知是在近前,还是遥远的对面,黑暗中,突兀出现了一圈火红的光影。 祁筠的瞳孔收缩,脑中炸出绵长嗡鸣,看那光影,竟不知怎么看成了燃烧的火团,像有什么东西从半山滚落—— “……啊!” 偏偏是这时候,她过去的阴影虽迟但到,一下就让她头晕目眩,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陆星宇循着声音赶到时,看到的果然是这一幕: 不打伞的傻女人被暴雨淋得睁不开眼,勉强扒拉着旁边的大石头,身子晃啊晃,眼看着马上就要晃悠得滚下山去。 “别撒手!” 男人如风般赶到,一把将祁筠捞过来。 他像是捞了一大盆水到怀里,手臂与身前,再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还有大把的水珠飞溅在脸上。 “怎么样了?哪里受伤了?先别说话,我立马送你去医院。” 说着,男人用伞牢牢挡在他们头顶,自己的衣服说脱就脱,除了最里面一件衬衣,其他全都包在了祁筠身上。 祁筠只觉窒息感从四面八方而来,头暂时不晕了,不过不是心理作用,这是……被包得太严实,喘不过气了! “停停……停,我没事,只是刚刚贫血有点晕,你别捂这么多,我要憋死了!” 陆星宇:“?” 祁筠拼死挣扎,终于摆脱了沉重压力,捂着胸口喘了一大口气。 那些破碎的、满是火光的画面,其实还在她脑中闪烁。 仔细看,抚在心口上的那只手还在微颤,她的瞳孔倒映出山下的晦暗,几乎看不清真正的神情。 过了片刻。 “回去吧。”陆星宇的嗓音传入耳边。 他没急着开口,许是知道祁筠的情绪不对,才故意等到现在。 祁筠的眼睑轻颤,偏头看向他。 是男人第一个出现,她意外,却又不意外。 他似是来得匆匆,把伞往她这边倾得更多,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雨中。 光线不够足,他衣衫凌乱,发梢胡乱贴在额前,是个什么眼神看不清楚。 连串的水珠,不断顺着鼻梁滑落,湿透的面庞却更显棱角分明。 好像没隔多久,她又见到了男人这般狼狈的模样。 他对她永远是关心至极,平时热切如果可以作假,但在危急时刻,热切都在眼里,怎么都忽视不了。 你是不是早知道——祁筠差点这么问出声。 不对,他可能预想到了一切,却应该想不到,她会出现在这里多管闲事。 那她该问别的什么。 “陆先生,回去之前,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 祁筠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生死不知的苗蓉宁。 她从男人手中接过伞,自己再往旁一松手,黑伞轻飘飘落下,碰到巨石,蹦跳几下就停顿住,挡在了苗蓉宁头顶。 “仇已经报了,接下来,她该在别的地方付出代价。” 男人对此没有做出评价,也没有阻止她。 如今,祁筠几乎成了水人儿,陆星宇比她好不了多少,两人在短时间内都只是对视,不曾说上一个字。 祁筠想到了很多。 还是弯曲不平的山路,翻滚着冲入悬崖的车辆,黑暗深处冒出的青烟与火光……然后过去的山路,变成了今天,她自己不加考虑开车冲上的弯道。 火光还是如影随形,叫嚣在黑暗中。 但忽然间,火光尽头变成了一个人的背影,那时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要问什么?问他为什么那么做,预先无声无息设下陷阱,好让活生生的人消失? 还是问他怎么要用这种方式帮助她,这么做,又是不是为了她? 以后会不会真如苗蓉宁所说那般,【抛弃】她? 那太可笑了。 她猜到了大概。 所以,她选择不问:“我承认,是担心你出了事,才会开车杀到山路上来找人,事实证明我的做法相当错误,从此要引以为戒,再不犯错。” “……”男人的神情微有变化。 像是从一个深沉之处,意外地走到了有光的地方,他黝黑的双眼也微亮:“我真没想到……是因为,担心我出事吗?担心我?” 祁筠赶在某些苗头出现前,飞速将其掐断:“你要是出事,公司就没老板了,没老板就读于中道崩殂,我就没有五险一金和工资奖金了,这是为了——” “懂了,筠爱卿救驾有功,安稳回去后,朕要发你三倍的奖金。” “……救了哪门子驾,这儿救的不是个逆臣贼子么,反而让皇上亲自来淋雨了。” “有道理,那就扣三倍……” “我现在就造反篡位杀了你个昏君!” 有些沉重的气氛一下就没了,突然篡位的“逆臣”打量浑身单薄的“昏君”,没忍住笑出了声。 “皇上,御林军什么时候来救驾,再不来就真要……阿嚏!出……出人命了!” 陆星宇刚说:“马上就到。” 他们头顶就车灯闪烁,喇叭声传遍山头。 默契地略过了危险话题后,陆星宇恢复如常,十分绅士地把祁筠扒拉过来:“行了,都已经在打哆嗦了,我送你上去。” 祁筠:“谁谁谁说我在哆哆哆嗦,我能能走……不行,啊呜!脚好痛头也好痛!” 她不敢再回头看山沟里的阴影,一不留神,双脚就离了地。 男人抱着她,顺着来路往上走。 山坡那么坑洼不平,祁筠下来的时候好几次要摔,他却走得很稳。 上面的人在往下走,从他们身边跑过,两人都没有侧目多看。 祁筠似乎听到了急促的心跳,被碰到的地方,像被火烧一般灼热。 却不会烫得发疼。 从男人下颚掉落的雨水,紧跟着落到她的眉心。 她闭上了眼。 第七十五章 梦中的恨 浑身变得轻飘飘的,像漂浮在云中。 祁筠似乎迷迷糊糊地躺在什么地方,意识渐渐淡了,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知觉。 她好像又做梦了。 这一个梦,跟之前所做的梦有些相似,只是情节依然没有连续。 她又变成了“她”。 树木不断从身旁滑过,风迎面而来,冷如刀割血肉。 “她喘着粗气,踉跄着向前奔跑,前方山路的尽头看不清,如同巨兽之口,不知何时就会将“她”无情吞噬。 身后有人在追“她”,却比野兽更恐怖。 “她”的衣服脏乱得看不出本色,还在逃跑路上被树枝勾破,勉强挂在肩头,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处干净的,要么是污泥,要么是被人拳打脚踢出来的伤痕。 状态如此不好,“她”不敢停下脚步,只能向前,不停地往前,只有找到安全的地方才能停下。 所以,“她”跌撞着摔下山路,一路从山腰间滚到谷底,虽然侥幸没有晕过去,身上却又添了无数伤。 腿骨应该是断了,走一步都撕心裂肺。 到处是划伤青肿的手肘很痛,“她”的眼皮肿起了很高,导致视野模模糊糊,想看也看不清。 【……啊!】 一脚踩空。 “她”在漆黑的山谷间挣扎前行,结果一下掉进了河水里。 祁筠的意识,完全地依附在“她”身上,瞬间感受到难以忍受的冷、痛和疲倦,河水还呛到了鼻腔。 【救……】 【救……唔、唔……救命……】 水花卷了几转,河中几乎看不见“她”的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卡在了河道的拐角处。 水草凌乱地缠在“她”背后,千斤般沉重。 “她”伤痕累累的手死死扒住岸边的石头,任由自己破烂的手指再次裂开,鲜血冲开原有的疤,又被河水冲散。 再痛也不能松手。 “她”不想死,怎么都不能死在这里,会有人来救“她”,肯定会的,只要坚持到那一刻就行了。 ——最痛苦的时刻,都这般坚信。 “她”的意识几度恍惚,然而就是没有松手,因为,只要松手就会坠入后方不远处的瀑布。 等待着有人发现,终于…… 真的有人看到了“她”。 一个女人无意间走到了河边,似是烦闷才来散心。 这附近刚好有剧组在取景,女人就是那个剧组的演员。 她穿过树丛,一眼就看到了死死扒住石块的血人,当下被吓得不清。 但她惊慌不定地再细看——这一次,看到了“她”的脸。 血污被河水冲开了些许,虽然“她”憔悴惨淡了很多,但五官依然极有辨识度。 女人那一刻变化的眼神表明了,她认出了“她”。 【救我……】 “她”感觉到有人过来了,努力发出声音,想要求救。 可是,半晌没有动静。 “她”挣扎着动了动,勉强抬起头。 俯视“她”的女人的脸,在此时映入眼中: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只有冷漠嘲讽。 濒死的“她”变成了一个笑话,看笑话的人冷眼旁观,好似得到了不少的乐趣。 女人明明知道“她”是谁,却不打算帮忙。 “她”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变成“她”的祁筠眼红了,比痛恨更绝望,恨不得把女人拖到水里,两人一起同归于尽! 这个女人,居然是苗蓉宁! 岸上的苗蓉宁一身清爽,俯视“她”时唇角微勾,简直可恶到了极点。 这女人高高在上,只说了一句话: 【不努力抓紧点么?要是松手,就只能掉下瀑布了。】 “她”在河中丧了半条命,不管怎么挣扎,也无力回天了。 终于,就在苗蓉宁的注视下。 血迹斑斑的手,颤抖着脱离了石块。 似乎只用了一瞬,“她”的影子就消失不见,只听到片刻后“砰咚!”的声响,从河谷之下传来。 …… 痛苦。 好痛苦! 祁筠忍不住掐住自己的脖子,身子止不住地想要翻滚,仿佛这样就能摆脱冰冷和窒息。 她心里还有怒火滔天,对梦里所见的冷眼女人,已经彻底恨到了骨子里。 早知道还救个屁,她要么在看到苗蓉宁的时候掉头就走,要么应该直接上手,当场把苗蓉宁掐死! 会变成这样,不是祁筠分不清现实,全因为——那些感受太真实了,梦里的“她”没疯,可能先把一无所知的她逼疯。 所有的惶恐无助,对活着的渴望瞬间变成绝望,都让祁筠痛苦不堪。 “为什么……凭什么……” 她还没醒,却忍不住哽咽,泪水断线般流下,很快便覆满面颊。 “……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会再出现那种事了……别怕,已经不一样了……” 谁,在说话? 梦里的“她”,还沉在晦暗不明的河底,可不知怎么,河水忽然不冷了,一股热流包裹上来,包得格外紧。 “什么……不一样……” 祁筠的眼睑微颤,略显痛苦地皱起眉,不时翻动的身体完全不能动了,她有些难受地呢喃。 “所有。”那个声音说。 明明这么简略,却仿佛拥有改变命运的力量,既温暖又强大。 “我保证,所有会让你痛苦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 “……” “别怕。”声音又说,语气缓缓变得轻柔。 “你只要在我身后就好了,属于你的东西都会回到你手中,什么都不用担心,我都会……” 真温柔。 真奇怪。 她好像差点又要流泪。 “一直这样就行了,筠……永远快乐,不会变……” “……我……” 一只手破开黑暗,将水底沉浮的“她”抱住,猛地拉出水面。 ——祁筠也终于离开了那个“她”的身体。 她只记得迷迷糊糊听到了谁在说话,可内容忘了,有印象的是听着很安心。 但,竟然也有些许,想要反驳的不甘。 “我不……” 她当然希望永远快乐,但这个愿望太飘渺不定,天真得不可能实现。 她不想永远躲在谁的背后。 有什么苦难,有什么威胁,尽管来就是了。她一个人会怕会艰难,但绝不会退缩。 “不行……我不需要……我要知道……” 含混的声音断了。 祁筠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说了一句谁都没听懂的梦话,就“咚!”地原路倒了回去。 “……祁筠姐没事吧?看着还是很有精神的样子,哈哈。” “烧已经退了,水也输了,让她好好睡一觉,起来应该就没事了。” “嗯嗯,那就好……不过,祁筠姐被子里那一团是?不用拿出来吗?” 陆青等探病人员围在祁筠的床前,把屋子塞得放不下脚。 只有一个男人侧身坐在床边,垂手注视着熟睡女人的脸,神色明暗不清。 “没事,抱枕。” “哦,啊这样,那我们——不打扰了!” 一大群人扯呼撤退,没敢再问为什么抱枕还会蠕动,生怕走完了被性格大变的陆哥宰掉。 陆星宇:“……” 良久后,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他站起来,先把祁筠左翻右翻掀开的被角压回去,随后轻轻掀开另一边的被子。 被子底下,露出缩成一团的人形。 祁筠睡梦中还在扭动,但被角死活撬不开,右手胳膊还遭到强力压制,左右都不能动之下,她只能憋屈地磨牙,睡熟了。 小团子抱着女人的一只胳膊,紧紧靠着她,怎么都不肯挪动。 女人不动了,他的脑袋不由自主往前蹭了蹭。 然后,也睡着了。 “两个笨蛋。”陆星宇忍不住轻笑,把儿子往上面抱了一点,这样盖被子才不会盖住脑袋。 对着睡死的一大一小,他看了许久。 终于看够了,陆星宇颇为留念地收回视线,这才去处理今天的“意外”。 他转身过后,背后攀爬上无与伦比的冷意。 第七十六章 瓜都掉了! 最近又发生了几件震撼娱乐圈的大事。 首先的第一件,就是电视剧《凤女如意》临时宣布停播一周,向观众致歉。 每周等着《凤女》更新续命的观众老爷们不干了:“啥?干啥??一周更几集就让人够伤心的了,你们居然还想停播??!” 简直开玩笑! 催更战士立马挽起袖子操起键盘,杀到电视剧官博下抗议: 【我不管不管!发生了什么要停播!说好的风雨无阻等你在无声的夜呢?】 【这周看不到更新我要闹啦!官方给个解释啊,不然愤怒的小伙伴一起上!当然了给什么理由我都要喷你,除非你告诉我世界末日,或者剧组里出了杀人案件——】 官博小哥委委屈屈:【不好意思亲亲,片场确实发生了刑事案件,相关讯息等配合调查完毕后发布。】 网友们:【?】 一长串问号刷满了评论区,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一个提到杀人案件的人率先被友军掐住:【你看看你,乌鸦嘴!】 乌鸦嘴震撼之余相当无辜:【我就随口一说开玩笑啊,谁知道还真的出了案件……刑事案件?不会真的有剧组成员出事了吧!】 官博还没发布完整的通告,网上先闹翻天了。 剧组出事本就很让人恐慌,更何况《凤女》还不是普通的剧组,里面群星璀璨,随手一块砖丢进去,说不定就能砸到一个影帝影后老前辈。 可以说,娱乐圈的半壁江山都在这里! 这种情况要是谁出了事,不说《凤女》会怎么样,粉丝们先疯了,到时候就是滔天的腥风血雨。 粉丝现在就是很慌,还没说清楚是谁出事、出了什么事,各家粉先未雨绸缪晕了过去。 男主粉女主粉配角123粉闹翻天,大家一起哭完,就杀去平时爆料最快的营销号那儿刷: 【怎么回事啊你们!以往哪个小生谈恋爱,哪个大牌明星出轨,你们不是跑得飞快抢先爆料吗!《凤女》都出人命了你们屁都不放一个?赶快点,给我支棱起来!】 【拿出狗仔队的职业素养啊!我们现在就想知道到底怎么了,快快快去查!】 然而过去就差没流量的营销号,此时却安静如鸡,就是装死。 营销号心里是绝望的。 他们捞八卦消息的确很快,以往凭这些赚了一大笔,《凤女》热度如火如荼,白痴才不蹭—— 那也要蹭的到,还要有胆子蹭啊! 《凤女》剧组待在深山老林,防范极其严,外人想混都混不进去。 之前还能找到工作人员,给点好处让他们透露些消息,但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现在贿赂得再多,那些人都死不张嘴。 跟被什么吓丢了魂似的,多说一个字就要死无全尸。 狗仔记者使出十八般武艺,都撬不开知情者的嘴,还齐刷刷被拉进了黑名单。 往别处查也不行,投资《凤女》的“爱看云”初出茅庐,看起来好像很好摸清,但找过去的人全都英勇就义了。 有点风声说,那边……不好惹。 似乎,比业界一霸和联的后台,还要更高一截。 这么一搞,谁还敢乱说乱八卦,网上营销号集体沉默,安静如鸡别惹事就不错了。 倒是有一点点端倪,被快急得挠墙的网友发现了: 奇了! 以前平均一天蹦跶一次、逮人(主要是祁筠粉)撕逼的苗影后粉丝,这两天怎么毫无动静? 苗蓉宁微博更新的次数很频繁,基本上每天都会发精修自拍,让评论底下一群粉丝夸美。 微博当然不是她自己在发,都是甩给了那个女助理,p图当然也是女助理负责p好,选最好看的发出来。 所以就很奇怪,连续两天了,苗蓉宁没有发微博。 粉丝在底下关心,以往女助理会为了给苗蓉宁保持亲切人设,偶尔会回上一两条,如今也没见回复。 同剧组的其他演员,这两天里也几乎没更新,但他们本来就不怎么发新博,倒显得没那么奇怪。 正当微妙在蔓延,但苗蓉宁粉纷纷安慰自己,只是女神快杀青了,在剧组拍戏很辛苦,所以才停下了发博…… 【报!有新情况,陆青发微博了!那意思,好像是在为谁打抱不平?谁谁谁究竟是谁出事了啊qaq】 【报!后续又来了,这次是谢浪!小帅哥发微博说,同剧组的大家关系那么好,居然有人居心叵测想害人,好危险好恐怖……呜哇,浪浪给姐姐抱抱。】 【我报!其他人也跟着发了。报——报不过来了,官方终于通告出来了我草!!!】 大波网友火速杀到现场,晃眼一看:好家伙,第一张图是事件通告没错,第二张图…… 哎哟卧槽,出现了!是熟悉的律师函! 这次出来的瓜,必然是巨瓜无疑。 大伙怀着紧张的心,开始看起了图上的字。 【…………】 沉默。 看完后的第一时间,不是惊乍乍的声音,而是大片的沉默。 所有人都像是没睡醒一般,放下手机揉揉自己的眼睛,重新看了第二遍第三遍。 不管看多少遍,上面的字都明晃晃地在那儿,不会变成别的内容。 【那什么,哪个小伙伴顺脚踢我一下?我还是觉得我没睡醒,要么眼镜戴成了平光的,不然咋会看到那么荒谬的东西?】 【麻烦顺便给我一脚……上面说,苗蓉宁的助理受人指使,在所有人在悬崖边拍夜戏的时候,想趁着天色暗没人注意,把祁筠推下崖……结果太紧张推错人,把苗蓉宁推下去了?!】 【人刚通宵,现在两眼铮亮睡不着了。这是个什么剧情???电视剧演的吗???想害人结果害成自己老板,我一时间又气又想爆笑,助理是谁指使的不用猜吧。】 【我赌上我刚泡好的泡面,不是苗蓉宁我就倒立吃面——】 刷新,官博突然转发了g省某地警方的通告: 【苗某与某电视剧行内竞争方进行秘密协议,意欲对演员祁某及剧方造成不良影响。】 【苗某助理意图谋害同组演员一事,系竞争方绕开苗某进行指使,苗某落水重伤,查实为意外,已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剧方现已将证据全部交与警方。】 官博转发:【剧方会积极配合调查,并在此强烈谴责业内违反法律、严重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的不良竞争行为!】 网友们:【?】 啪。 瓜被吓掉了。 第七十七章 告了,法庭见 商业战争、雇凶杀人、阴差阳错…… 这些关键词凑在一起,变成了广大吃瓜网友震撼一年的惊天大瓜。 所有人都足足反应了十分钟,才逐渐理解了全部。 一股寒风嗖嗖吹来,卷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终于,有一个人试探性地发言:【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么?苗某和某业内竞争方搞阴谋,想要暗算演员祁某,顺便坑死某电视剧……我勒个去!】 【这特么电视剧都不这么演啊!不是,苗蓉宁不是人美心善的童年女神吗?她跟祁筠有什么仇???】 【因为竞争就想要暗中杀人,令人发指!那个竞争方业内是哪个!这事要是真的,造成的社会影响太恶劣了,必须严查!】 【天哪搞半天差点被害的是我们筠筠!!!还他妈叫什么影后,影后就能不要脸背刺合作的年轻演员?就这人品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荧幕里!】 闹到最后,脑子嗡嗡炸掉的可怜儿,居然是《凤女》女主演员祁筠的粉丝。 云片糕们一看那个“祁某”,再看一看那句“想推下悬崖却意外推错人”,冷汗唰地冒了一背,手脚冻得发僵。 在看清楚祁筠本人没事之后,冷汗稍微退下去了,但他们的愤怒却并没有消退,反而蹭蹭更上几十层楼! 苗影后粉丝群体和他们是宿仇了,昔日影后真爱反复碰瓷叫嚣,到处造谣祁筠不要脸被包养,云片糕们不是不想撕逼,只是承蒙“回家”大大的教诲(金钱冲击),懒得搭理疯狗。 自家小姐姐才是真的人美心善,过气影后勿蹭热度! 《凤女》播出这么久,演技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还有极其圈粉的花絮片段加持,祁筠的粉丝每天都在成倍地涨,快要成现象级爆火明星了。 许是受剧组气氛的影响,还有《凤女》剧组主要演员之间,一看就不塑料的关系,粉丝与粉丝和谐相处,云片糕内部的氛围也相当的好。 由于粉丝里女粉占比最大,男粉反而被衬得寂寥,大家蛮不讲理地统称姐妹。 姐妹们和和乐乐,蒸煮踏实勤奋不作妖,就是大家的心尖宝。 ……结果佛到如今,有人突然告知全体云片糕,自家心尖宝被坏人欺负了! 那坏人还不是一般的坏,居然想要才入行的新人的命! 涉及到刑事案件,那就不是单纯的粉圈斗争了,始作俑者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与苗蓉宁有私下交易的“竞争方”,说的是哪家还不知道。 虽然现在,群众的愤怒和矛头,全集中在苗蓉宁一个人身上,但背后之人肯定跑不掉。 【先不管苗蓉宁知不知道杀人未遂的事,如今的资本已经能为利益杀人灭口了,那以后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就这么无法无天吗?谁给他们的胆子?】 【公众也要看到证据,这事儿不仅危害到了祁某和某电视剧,还给我们普通人带来了恐慌!这次是祁某,下次是李某周某还是王某?】 【苗蓉宁呢,还没被抓吗?麻烦一定要查个明白,到底是谁的指使,又是什么促使一个影后,变得如此令人不耻!】 蜂拥而来的讨伐声犹如巨浪,来自各行各业,发酵速度远超想象,网上的一些舆论想拦都拦不住。 如通报所说,苗蓉宁正在住院接受治疗。 她掉下瀑布后断了十几根肋骨,手脚都有骨折,被河水冲出一公里后,好不容易靠自己爬了半坡,又倒霉地遇到天降暴雨。 伤上加伤,狂风暴雨再加持,她被救援人员送到医院抢救时,情况颇为不妙,过了半天才脱险,现在还因为高烧在昏迷中。 闻讯而来的媒体堵在医院门口,却被保安无情地架走,没人能采访到苗蓉宁及相关人员。 媒体又想去勇闯《凤女》片场,不管导演编剧演员经纪人,能逮到谁就逮谁,当然——主要目标还是祁筠。 祁筠如今也在风尖浪口,这位刚进入大众视野没多久,就遭遇了无数波折,经历可谓精彩,非常有爆点。 但他们还是狠狠地碰壁,连祁筠人都没看到,就在铜墙铁壁前折戟惨败。 其他相关人员也是,不好意思,一夜之间查无此人,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再偷拍收买工作人员就法庭警告…… 没办法了! “爱看云”一点不能小觑,业内混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强硬的狠公司! 媒体到处吃灰,只能憋屈地回来,去打听被起诉的“竞争方”。 这是最后一条路了,不过相对而言,拿到线索没那么困难。 《凤女》剧方通告附送的律师函,可是货真价实的,已经写明了要立案起诉。 哪儿!到底在哪儿! 全国范围的八卦工作者掘地三尺,势要一雪前耻—— “……找到了!” “妈的,居然是——” 大瓜出现的第二天,网上流传出神秘小道消息。 据说昨晚七点左右,和联影视公司的总裁贺赢庭走出公司,被路人目击遭遇数十个记者围堵,似想要就某敏感问题,对贺总裁进行采访。 而和联总裁态度全程恶劣,任由保镖粗暴驱赶记者,全程冷面直至上车离开,没有向记者回应一个字。 之所以是“网传”,路人只敢在匿名区文字描述,连偷拍的照片都不敢发,全因为和联声名远扬。 和联过去也出过不少负面新闻,但通常影响不大,在发声者闹大之前,他就被各种方式扼住脖颈。 这个业内霸主处理问题的方式,真的就只有“霸道”。 能用钱和强势解决的事,绝对蛮不讲理,往往是被打压的弱势者更惨。 匿名区的爆料贴全程遮遮掩掩,没说记者们想采访的敏感问题具体是啥,全靠网友猜。 而网友当然是不负众望,很机智地猜到了: 【最近的某敏感问题,难道是祁某苗某和某剧的那事儿?】 【那么破案了,祁某苗某某剧齐聚一堂,剩下的填空项就只有——“某无良竞争企业”了呢!】 【原来某无良竞争方说的就是xx!】 该讨论楼瞬间千层,楼主没多久就删帖了,可楼内截图还是被发到了网上。 吃瓜群众意外又不意外地捧起瓜,还没多久,明显是水军的账号哗啦发大水:【造谣过五百转是犯法!有什么证据说明了是和联?傻逼键盘侠少来煽风点火!】 然而,网友纷纷表示我们有指名道姓吗? 没有!大家说的不都是礼貌打码的“xx”? 【路人很文明地在讨论,反而是某公司的水军闻讯而来,先洗为敬,请问是心虚呢还是心虚呢心虚呢?】 【说实话,某公司的人做出这种事,我一点都不奇怪,早就知道他们风评不佳了。公司总裁才从局子出来没多久吧,总裁就是不一样,敢在法治社会干封建主义的事!】 【一看微博,某总在网上也有那么多粉呢,前两年还营销过什么最帅霸道总裁,听说本人性格很不好?】 【重点别歪了!现在我们等着官方通告,是谁谁逃不掉,谁逞凶迫害别家公司艺人,谁就天打五雷轰!】 某方面砸了巨款,才勉强控制住舆论。 可是,还没有松口气。 “爱看云”集团官博:【告了,法庭见。@和联集团官博】 第七十八章 祁筠死了? 祁筠一觉醒来,恍惚间以为自己又魂穿了。 她睁开眼,只觉得连眼皮都是酸的,抬起来的动作相当迟缓艰难。 全身其他部件就不用说了,堪比被大卡车反复碾压无数次,所有零件全部散架,稍稍动一下就又酸又痛。 祁筠一咬牙,努力把胳膊抬了抬—— “咯嘣!” 一声巨响炸开。 “……好痛痛痛痛!” “醒了?怎么才醒就乱动,你的重感冒还没痊愈,被子别踢到地上去了。” 她龇牙咧嘴死鱼翻滚之时,有人刚好从外面走进病房……等等,病房? “我住院了?”祁筠震惊。 “淋雨回去睡了大半夜,结果突然高烧四十度,不住院你就要变傻了。” “你说谁傻呢!” 祁筠顺嘴一反驳,驳完,才在某人的帮助下勉强支棱起来,坐在床头,背后靠上一个男人刚拿来的枕头。 她一动,全身骨头还在咯噔响,但总算呼吸流畅了。 借着变良好的视野,祁筠大致扫视一周,发现自己所在的“病房”,与其说是病房,更像是一间总统套房。 她躺着的这张床是双人床,往旁还有别的房间,看起来像客厅卧室厨房洗手间一应俱全,而且装修得相当豪华。 头顶垂下来一个老长的吊灯,灯罩那琉璃般的质地,闪出的光晃得她烟花。 ——咕咚。 祁筠面不改色地咽了口唾沫,身处布置得跟洁白肃静的医院不沾边的病房,她非常震惊。 沉默了颇有些时候。 “我,高烧在医院躺了很久吗?为什么现在感觉像浑身生锈了一样。” “嗯。”陆星宇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满打满算的两天多,觉得身体生锈吗?正常。” 祁筠:“……” 缓慢地冷静半晌,她才像是把丢掉的意识找了回来。 睡死过去前是在干什么来着? 哦,本来要拍戏,结果有人迟到半天没来……对对,是因为上山路上遇到滑坡了,连车带人都没了消息。 她下意识以为某人也出了事,不管不顾飞车冲下山,结果就在路上遇到了—— “……苗蓉宁,就是她!她在哪儿!活着还是死了?!” 祁筠情绪异常激动,梦中那手痒发疯想掐死人的愤怒,顿时不请自来。 陆星宇:“icu。” 祁筠:“?” 她又反应了几秒钟。 “icu!我还想找她算账,这家伙气死我了!别问我为什么生气,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陆星宇小小笑了一下,似是早猜到她的反应:“放心,icu门口就是警察,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能活下来,她做的那些事情一件也跑不了。” 祁筠勉强被他按着,气哼哼了半天才放弃了真人殴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气成这样,便好像天大的委屈都在心头,还有一丝恨,必须要让苗蓉宁看到她活蹦乱跳,才能解恨。 “不对,我居然睡了两天多吗!岳导会把我杀了的,他肯定想掐死我!不行不行我们快回剧组,我现在感觉非常良好,出院赶紧的——” 祁筠冷不防掀被而起! “《凤女》停播了一周,岳导让我带话,嘱咐你好好修养,不要浪费这让他心·痛·万·分的一周。” 祁筠:“…………” 她听出了威胁。 像是什么如果病没养好,浪费了这宝贵的停播时间,就要把她宰了祭天……似的。 “啊,头晕。”病人乖乖地躺回去,还把被子拉了回来。 “那赶紧……”陆星宇停住,“头晕,你盯着自己的手干什么?” 祁筠淡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纹路清晰可见,仿佛再看一下,就能看出花来: “这本来是一只勤劳的手,但它为了敬爱的老板,被剥夺了劳动的快乐,【被迫】离开了亲爱的战友们,【被迫】无法为老板创造价值,它和我的心里,真的都很受伤……” 陆星宇:假装听不懂那两个重音的暗示。 “真是一只坚强的手啊,不过老板坚信,它会重新站起来,在一份时间内创造三倍的价值,完美地弥补上缺漏。” 男人感慨,并真情实意地为祁筠的小手加油。 祁筠眉头一跳:“但是老板,合同上写着工伤的界定有很多种,因为担忧老板而感冒高烧也属于工伤,不能算旷工,它不能承担主要责任。” 陆星宇也挑眉:“所以呢?” 祁筠:“……” “咳,没事?那我就走了——” “……住院费和医药费,能报销吗?” 生活实属艰难的穷鬼咬紧牙关,很为自己的被迫低头感到羞耻。 而万恶的资本家在旁边哈哈大笑,甚至一边笑一边削了个苹果。 ——这个混球!不食人间疾苦! 开什么玩笑,祁筠心说她现在住这个病房,明显是每本总裁文里都有的vip特供病房! 充满奢侈与享受,住院比在家里躺着还要舒适,所以住一天都要几千甚至上万的那种! 祁筠很急,但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当时的员工福利还附带了保险,我又不懂这种情况,意外险到底能不能报!” 陆星宇手里的小刀转得飞快,苹果皮弯弯垂下,居然完整没断。 直到全部削完,他才收起小刀,潇洒地丢掉艺术品般的苹果品:“你说的情况呢,是很复杂的,主观淋雨半天导致的重感冒发炎,究竟算不算意外,目前看来明显不……” “算不算,算不算——不算?!” 祁筠的心就像那一长条的苹果皮,整个被高高地拎起,眼看着就要悬空坠落。 砰、砰、砰。 紧张到心脏负荷加载,狂跳到最后,心电图约等于一条直线。 是的,心如死灰,直接不跳了。 想想哗啦啦溜走的小钱钱,她要绝望得晕过去…… 陆星宇:“当然算啊,为什么不算。嗯,我刚刚以为,祁小姐说的是你的手,手不是好好的么?毫发无损怎么报销,你也是,怎么不把话说清楚呢。” 祁筠:“?” “你住院的事情,于情于理,当然都得报销了,我们公司是很关怀员工的。” 这男人还在那微笑:“祁小姐对我的安危这么关心,我实在是很感动。要是不报,社会会唾弃我,祁小姐你又要在心里,骂我一千次腐朽邪恶的资本家……” “我现在骂你三千次恶趣味混球!” 祁筠差点在病床上跳起来,但床垫实在太软,她一下没蹦得起,反而陷到更里面去。 “来。”陆星宇眼疾手快塞过来什么,堵住了她正好张开的嘴。 一下咬住苹果的祁筠:“……” “才醒就别生气了,先吃一个苹果,过会儿给你端碗粥过来。手机给你放在床头柜第一层,充电器给你插这儿了,直接连手机就能用,水和小零食也给你放在柜子上,我如果不在,有事按铃找护士。” “剧组的人想来探望你,我让他们明天再来,他们昨天送来的礼物都放在隔壁房间,你想看可以去看,记得披上外套再起床。宇悠想挨着你睡觉,我怕他碰到你,把他送到隔壁睡了,你无聊也可以喊他起来玩。” 她瞪大眼睛,听了满耳朵如上的絮絮叨叨。 陆先生如此一个潇洒倜傥的精英人士,居然心细如发,把一切祁筠可能遇到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唔唔!”祁筠好不容易咬下一口果肉,刚把苹果从嘴上拿开。 陆星宇已经风风火火走到门口,回头,留下最后一句话:“没事也可以看看手机上上网,最近有些事情,挺有趣的。” 他露齿一笑,帅瞎人眼。 然后病房的门就这么合上了。 祁筠:“…………” “这男人真是——每次都我行我素!” 她气得薅开床头柜,抓出自己的手机作势砸到门上……开玩笑的,才买没多久的手机怎么舍得砸。 听说小团子在隔壁睡觉,祁筠气愤的心又忽然软了下来,决定抛开某个气死人的男人。 不过,她坐在床上,侧耳听了一会儿,隔壁传来了格外匀称的轻声呼吸。 小团子还在睡,睡得这么熟,哪里舍得把他吵醒。 祁筠不着急,她顺平了气,就在(反正不用自己花钱的)豪华大床上舒舒服服窝着了。 上网看看? 嗯,是得看看。 《凤女》停播一周,网上粉丝肯定要闹。还有苗蓉宁……这么大的事,应该也瞒不住吧。 就是不知道他们对外说的实情,还是打上补丁含糊给个解释。 祁筠早有心理准备,她就没想过,苗蓉宁和她助理想害她这件事,会被不遮不掩地曝光出去。 苗蓉宁好歹是影后,背后的利益牵扯相当复杂,剧也正在播,出了这种事,舆论不知道多恐怖。 反正没真的伤害到她,她记下仇,为大局暂时忍忍。 而且,真要往细里查,陆星宇他做的…… “先不想了。” 祁筠摇头,强行转移注意登录微博,准备挂上微笑,迎接粉丝的亲切问候—— 【筠筠筠筠你不要死啊啊啊呜呜呜!!】 祁筠:“……?” 谁、谁死了?! 第七十九章 贺少让你回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先稳住,不能慌。” 祁筠冷静地对自己说。 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境界都快超越世俗了。 不就是开屏一整面【你别死我也不想活了呜呜不要死啊】吗! 可以理解,毕竟《凤女》突然停播,她还在医院躺尸消失了两天,粉丝们肯定会以为她出事了。 “就是这样吧?唉,某人做事就这么飘忽,就不能帮我解释一下,只是感冒发烧而已吗,还让粉丝们担心受怕了。” 祁筠嘀咕嘀咕,心里却暖暖的,被这么多人挂怀身体的感觉,可真好。 她感动地戳开后台,随手点开那些数量恐怖的转发评论:“没事没事,我先回复一下评论好了,让大家不要担——” 【警方等待问询苗某,已将苗某助理张某逮捕归案!大快人心!听说祁筠被他们气得突发疾病,送到医院后失联疑似病故……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祁筠本筠】 【几乎可以实锤了,跟苗蓉宁合谋的就是xx集团的人!这世道怎么了,祁筠不仅当场心梗发作,还被气得脑溢血!良心艺人,可惜了@祁筠本筠下辈子祝好……】 【祁筠又有心梗又有脑溢血还高血压低血糖糖尿病……这么个不能受刺激的柔弱女子,坏人怎么好意思伤害她!@祁筠本筠呜呜快出现辟谣啊,网传你死了是假的对不对?】 …… 还没看几条,祁筠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他妈——” 她,她,她死了个棒槌!!! 才两天,她眼一闭人一晕,才过去两天啊!怎么在这么多人嘴里,就变成早逝德艺双馨天才女演员了!!! 祁筠,23岁,虽然在一年多以后,才有可能突发不治遗传病早逝,但现在不出意外还是活得好好的。 “谁特么在乱造谣!” “我去,苗蓉宁和助理被抓了,某集团企业正在调查中……这是什么剧情发展?” 祁筠抓狂之余人懵了,怎么这些消息之劲爆,单个看勉强能懂,一股脑全糊在一团,她就看不懂了。 她太阳穴一阵抽抽,但也只能忍着真·脑溢血,从恐怖如斯的讯息中,翻找自己想要的内容。 这么翻了快一个小时,祁筠总算明白来龙去脉了。 其实也很简单: 苗蓉宁等人意图谋害她祁某人,还想拉大火的《凤女》下马,结果敌方一阵操作未能成功,反而被自己人背刺,现在涉案方都在喝茶,这事儿,甚至涉及到了娱乐圈龙头老大和联。 网上两天前就闹翻天了,因为苗蓉宁被自己的助理推下山崖,就算搞错了人也是杀人未遂。 和联不久前才把自己的股值拉上来,这会儿不良竞争事件一出,又差点崩盘。 他们那边的处理倒是快,自称配合调查,但最后推出的,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 官方解释是,该工作人员非和联正式员工,是苗蓉宁粉丝,对与苗蓉宁有矛盾的演员祁筠不满,所以才滥用职务之便,与苗蓉宁方秘密谋划…… 翻译过来就是这件事跟公司无关,和联是无辜的,遵纪守法良性竞争和联第一,如被有心人侵害名誉权,和联会积极维权。 对此解释,不管有多少人信了,反正大部分网友是不信的。 遇事不决临时工,什么锅都被临时工背完了,说和联高层没有参与搞《凤女》,骗鬼呢? 和联名下那部《桃夭传》抢着比《凤女》先播,结果现在扑成狗,各方面都被碾压成渣渣。 《凤女》挡了他们赚钱的路,自然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因此,网友盲猜哪个公司那么坏时,第一反应就是和联没跑。 网友们不服调查结果,呼吁着重新调查。 可惜,警方没找到更多证据,那工作人员也认罪了,和联虽然元气大伤,但还是及时截断了危机。 和联的下一步,就是狂发通告扭转舆论,顺便发了一个看着颇为真心实意的致歉书,专门@了《凤女》官博,还有一个人。 嗯,就是祁筠。 这个打算真是极好,锅已经甩了,徒有表面的歉也道了,《凤女》和《凤女》背后的“爱看云”看了,要脸就不能继续纠缠。 和联现在的总裁贺赢庭,为了这件事,不知被骚扰了多久,发了多少次怒,新仇加旧恨,两边彻底结仇。 贺赢庭这般不可一世的性格,刚出事时就气死了,哪能容得别人踩自己的脸。 他本来应该和“爱看云”背后的人死磕。 但贺总一冲动就被董事会拦住,连时任董事长的亲爹都上阵,把他训了一通,骂他做事不顾后果。 “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控制影响!你看看你做出来的事,到底过没过脑子!” 贺赢庭被骂完,纵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咬牙先忍一时。 他才接手公司不到一年,这个霸道总裁的霸道,只建立在公司一切顺利的基础上,自己的根基还不稳,话语权尚且在卸任的前贺总手中。 他恨的是多次阻挠自己的陆星宇,视为必须踩死的蝗虫的,也是陆星宇。 至于祁筠? 一个小演员,就没在担忧范围内,贺赢庭的父亲贺董事长知道哪怕她是谁,也不曾多关注一分。 到现在,贺氏还是认为,祁筠“背叛”贺赢庭,依仗就是靠上了陆星宇。 只要打压下陆星宇,一个祁筠而已,什么时候不能收拾? 贺赢庭在发现祁筠跑去当演员,过得还颇为顺利时,第一反应也是暴怒。 祁筠是他的女人,跟了别的男人,就是给他戴绿帽,对一个男人而言,自然是奇耻大辱。 但想抓她回来报复,人抓不到,拿祁家威胁,人半点反应没有,可能根本不关注。 到了那一步,靠祁筠才得到贺氏庇护的祁家,早就没了用处,不仅要被贺氏抛弃,还要被狠狠报复。 贺赢庭是真的打算拿整个祁家泄愤,但祁月跑来跪了一天哭了一天,居然让贺赢庭回心转意了。 祁月哭着说,她是太爱贺少了,才忍痛想成全姐姐和贺少,没想到姐姐那么绝情,连亲人和家族都不要,还把父亲给气出了病。 她哭着梨花带雨,如沾水芙蓉般楚楚可怜。 那脆弱柔美的模样,与祁筠本有那么两分相似,如今则像到了五分,不知怎么又戳中了贺少的心。 贺赢庭姑且把祁家放过了,祁月也因祸得福,得了贺少的宠爱。 祁月是他的玩物,祁筠原本也是,可因为她的“背叛”,玩物之外又多了点别的东西。 暗算祁筠这件事,还真不是贺赢庭的授意,而是苗蓉宁的助理太蠢,自作主张干了蠢事。 他还没报复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怎么会让她死。 贺赢庭忍辱负重,让人处理好尾巴,发出去的致歉书顺带着拉上了祁筠。 贺总有相当庞大的自信。 这份致歉如有当事人的配合,效果当然会更好,正好当事人祁筠,是贺总的“前未婚妻”。 “呵。”贺总坐在总裁的办公桌后,单手托着头,表情很是高傲。 “告诉祁筠,马上回应那份致歉书,配合和联的公关。” 他秘书的脸上浮现咪咪迷惑:“贺总,我们没有祁筠的联系方式。” 贺赢庭冰冷的目光扫过去。 秘书身子一僵:“爱看云那边拒绝与我们沟通,网上也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废物。”贺赢庭冷冷道,把这件事丢给了祁月。 然而祁月闻言,一秒内哭得柔弱不堪:“贺少,姐姐跟我们断绝了关系……她,她换了手机号,我们也不知道……” “换了手机号?” 贺赢庭有些错愕。 他跟祁父的反应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年来没给祁筠打过几个电话,而且,都不信怯弱听话的祁筠真敢玩消失,连电话都敢换。 祁月当着贺总的面,拨了祁筠原来的号码,果然已经变成了空号。 贺赢庭这下更生气了。 不过,想找到祁筠,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天才如贺总,想出一个最理所应当的办法: 总裁找来了交给助理运营的微博账号。 id是他的本名,贺氏集团贺赢庭,很好。 头像也是他本人,冷酷邪魅也帅气,很好。 贺赢庭亲自找到祁筠的微博,屈尊给她发了一条私信: 【回应。】 多么言简意赅。 贺总的自信也就在这里,他压根没想过祁筠会无视他。 过去他心血来潮叫祁筠,祁筠都是随叫随到,生怕来晚了惹他生气。 如今自己都亲自找到她了,她不可能不回复。 呵,除非她瞎。 就这样,贺赢庭默认了这件小事直接被解决,便没再多管。 然而,祁筠的真实回应,却是—— 第八十章 她真的死了? ——祁筠人就没出现。 是的,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偏偏是这时候,撕逼吵架洗白最火热的这两天…… 真·被盯上的受害者祁筠,在网上翻天覆地、万众瞩目等着她表态的关键之时,居然直接消失了! 《凤女》官博停止更新花絮,首页一片安静,其他演员也跟着神隐,重演了之前某一回的集体沉默。 不出意外,过了一会儿,就是复刻般的集体发声。 好些人都发在医院的照片,配图是堆到走廊里的鲜花,文字。 而万恶之源,来自于演员陆青:【不得不和我尊敬的姐姐分开,我不敢相信!送别祁筠姐@祁筠本筠】 看到这条微博的众人:【…………???】 一干跟水军营销号打架的网友粉丝一看,架都不打了,直接原地厥过去。 祁、祁筠不是没事吗? 不是说好的,被推下山的是苗蓉宁不是祁筠??! 那陆青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送别】都出来了…… 众人大惊失色:“不不不不会是第一反应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震撼了!崩溃了! 云片糕们直接不想活了。 【怎么会?!我不相信!陆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姐妹们兄弟们,稍安勿躁,不要在别家的评论区嚎叫,我们……先回大本营!】 他们回到了已经不再快乐的快乐老家,超话里早已是遍地哭嚎,文字解读和抱头痛哭齐飞。 部分人理智分析,网传陆青语文成绩不好,万一这条微博是用错词出了歧义呢? 更大一部分人哭着表示,这都0201年了,有谁过了基础素质教育还能乱用这种词语的,完了完了就是出事了! 关键又在这时候,陆青本人大概是发觉有哪里不对,删了之前发的万恶之源,重新发了一条微博: 【啊?没啊,祁筠姐只是去了医院……】 众人感觉天都塌了:【完了完了真的完了,已经去医院了!没出事才怪了!】 刚抬起头的云片糕们“哇”地哭出来,耷拉下脑袋,再度抱团痛哭起来。 他们哭得是真情实感,听得路人都不禁悲从中来。 自家美女惨啊!自己也惨啊!才入坑没两个月,蒸煮就要没了! 明明美女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前辈关爱愿意提携,亲和度满值,初出茅庐第一部剧就凭实力火了—— 却遭遇小人嫉妒!受飞来横祸牵连! 谁看了不说一句红颜薄命,娱乐圈简直损失了几个亿呜呜呜呜。 然而,最让云片糕崩溃的是什么:在这最最最……最关键的时候,官方不表态就算了,连“回家”大大居然也不在线! 以往凡是涉及祁筠的事件,“回家”大大都会出现在第一线,为广大云片糕遮风挡雨,指引道路。 他,以一人之力,成为粉丝群体内不可动摇的精神支柱,身影何等高大又何等可靠,闪烁着金子的光辉。 云片糕们只要看到他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稳住,可是“回家”偏偏挑这时候消失了…… 过激粉急得上蹿下跳,大呼:【难道世上还有比我们筠筠更重要的事吗,“回家”大大!】 当然一呼出来,这个过激粉就被其他人按住教育了:这说的不是废话么,现实的人当然更重要了! 云片糕一时群龙无首,气氛满是哀戚。 而就在同一时间,关于祁筠的“谣言”,由此越演越烈,已到了面目全非——可以把活人气成死人的程度了。 ——祁筠病了! ——不,祁筠重病不起! ——不不不,祁筠直接重伤不治送进icu没能抢救过来就死了!有图有证据。 附上的是重度ps合成图片。 以为乱的只是这些吗?当然不止。 和联发出的那个致歉书,没得到爱看云的回应,就已经被网友群嘲了一次。 当时大家都等着看,祁筠这个当事人会怎么回,或者说会不会回。 结果还没搞出个结果,祁筠本人“出事濒死然后谣传真死了”的消息一出,顿时间犹如火烧和联屁股。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网友怒了,正义感爆发: 【和联是不是早知道祁筠出了事,还特意艾特她出来,想干什么,示威???】 【和联永远都是这么一个高傲目中无人的态度!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的企业,竟敢如此傲慢,逝者都不肯尊重!】 【和联滚出业界,老子自愿抵制和联出品的所有电视剧电影综艺,看到就犯恶心!】 和联官博的运营人员一开微博,人就懵了:这什么情况?又怎么了? 公关也坐不住了,几十通电话向上拨,甚至有人一看情况不对,当场辞职。 最后得知消息的贺赢庭:“???” 贺总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俊脸上顶着三分困惑,三分错愕,四分惊怒。 “你说什么。” 他一字一顿:“祁筠死了?” “这个消息还不确定。”秘书实事求是,但表情有些绷不住,“但网上全是这样的消息,删了一波又会出现一波,导致舆论也跟着极度恶化,针对和联的内容,已经……” “不计代价,用最快速度压下去。”贺赢庭的面色扭曲一瞬,拳头捏紧数秒,却是没再表现出歇斯底里般的怒火。 他用冷静的语气相继做出指示,依然强势霸道,不留任何可被违背的余地。 总裁文的男主毕竟是男主,关键时刻不会总是无能狂怒,贺赢庭还是有本事的。 交代完,他一把推开匆匆赶来想说话的祁月,自己冷酷地坐回沙发。 贺赢庭的大脑在急速地思索。 他根本不信“祁筠死了”这句话,从任何角度来分析,祁筠都不可能有生命危险,这场舆论战,极有可能是对手故意放出来引导舆论的计谋。 和联又被挂上风尖浪口,几次都处于被动。 对手也不跟他们硬碰硬,每次都是用的出其不意的招数,可见手段之阴险,对和联也极其了解。 想要战胜他,贺赢庭不得不冷静下来考虑对策。 “……” “……啧。” 贺赢庭突然抬头,面上浮现出一丝微妙的情绪。 “难道,那个女人真的出事了?” 他屈尊给祁筠发去了那条微博,等了许久——直到现在,祁筠都没有给他回复。 在贺赢庭的世界里,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如果真不回,就等于祁筠回不了。 所以,唰! 他就建立了一个神奇的等式: 他的话祁筠绝对会欢天喜地积极回应=祁筠不回就是没看到/回不了=祁筠现在的情况应该很糟糕=祁筠或许真的出事了。 ——这样么? 贺赢庭对于自己最后得出的结论,本来应该高兴,背叛自己的女人没有好下场,又应该遗憾,自己还没能亲自给她教训。 可现在的心情就是这么微妙,他不那么高兴,不那么遗憾,反而有点生气。 就像一直被自己乖乖攥着的小鸟,看起来很乖很听话,却在某一天趁他不注意飞走了。 他相当不满,但在将小鸟抓回来之前,它就擅自死在了外面。 有理所应当的快感:看,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根本活不下去。 但更多的,是无名的愤怒:再不听话的小鸟,也是我的东西,怎么可以擅自死了! 贺赢庭从没觉得自己爱过祁筠。 他跟祁筠的初见,是在高中学校门口。 早过了放学的时间,空荡的学校里,雨声伴着零碎脚步声在迸溅。 那女孩儿用校服外套遮住头,一瘸一拐地跑出校门。 雨把她全身都打湿了,湿滑雨水将白衬衣与校裙变得透明,勾勒出的曲线无比青涩。肩带若隐若现,还能看到其下雪白柔嫩的肌肤。 她往校门外望来的眼神,怯生生的,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鸟。 就是这一眼,让坐在车内的贺赢庭愣了神,仿佛看到了记忆里的另一个人,心中烧起火热。 他没有别的想法,有了兴趣,就想要。 祁筠在他身边,永远低着头,说话的嗓音低得听不清。 他每次没了耐心,都会粗暴地掐住她的下巴,端详她苍白的脸: 确认完了,嗯,还是自己喜欢的模样。 他不懂祁筠在想什么,他不知道祁筠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也不在意祁筠的想法,这只虚弱的美丽小鸟,只要确定在他的掌控中就行了。 小鸟不能飞走。 真飞了,连羽毛都不见地消逝了,他居然破天荒地,产生了怪异的情绪。 ——是截然不同的【愤怒】么? 贺赢庭在办公室内坐了许久。 许是还想要再确定一下,他打开手机。 微博界面刷新,热门中正好出现了《凤女如意》的片段,贺赢庭一眼就看到了封面的祁筠。 并且,鬼使神差。 贺赢庭点开了那个视频。 第八十一章 有多坚信我真的死了 贺赢庭没想到,从他打开那段视频开始,他仿佛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了祁筠。 视频内容是一段合集,都摘自《凤女如意》的已播内容。 做这个合集的人是祁筠的粉丝,id叫“阿雨超爱筠筠”。 粉丝入坑后,狂剪了十几个安利向视频,因为技术过硬,每个视频都质量不凡,在圈内小有名气。 而贺赢庭看到的这个视频,是“阿雨超爱筠筠”最新发布的。 中午刚听到恐怖传言,下午她就爆肝出了新视频。 里面只有一个人,却涵盖了一整个四季。 凤凰花下的少女娇艳如火,随风回眸一笑,让多少人一见倾心。 春天时她在花中笑,花开了又谢,她穿过秋风严寒,跳起来抓住一片颠簸的秋叶,时而欢喜时而眼藏愁绪。 红衣少女的喜怒悲欢,如丛丛摇曳的花影,花影一晃,便过了春夏秋冬。 …… 就像许多人说,祁筠明明那么年轻,演技细说起来也有不少瑕疵,可她就是很神奇,只要看着她笑,自己的心情也不由自主跟着轻快起来。 她眸光低垂,用热烈的笑容掩饰失落时,也能让观众心头微酸,忍不住为她的一举一动挂心,更不要说她还有愤怒与悲伤。 这个剪切合集,似乎也有着同样奇妙的魔力。 连贺赢庭这种对祁筠有私人恩怨的人,只看了几眼,都没能将被勾走的心神及时扯回来。 一不留心就被拉走了,继而坠得更深,随风颠簸到远方。 “阿雨超爱筠筠”一改以前的风格,没有将表演情绪最激烈的片段加入进来,仿佛是要汇集一段再平凡不过的日常。 所有人能感受到“如意”心中的轻快,可在遇到艰难时,她又何等潇洒决绝,哪怕前路是条死路,飞蛾扑火前也会平静地微笑。 她就是这么一团自由的火焰。 再感受得深入些—— 或许能发现,“如意”的演员祁筠,竟然也是这样的人。 她耗尽自己的一切在拼搏,没有因为得到极好的机会就松懈。 该背多少台词,该练习多少表情,该改正多少错误习惯……就算在所有人都很轻松的花絮里,也能看到她努力的身影。 合作的演员都说:“这还只是开始,祁筠的未来不会止步于此,因为,她的眼里有火。” 视频播放到最后。 站在未化的霜雪中,红衣少女巧笑嫣然,对镜头外的人说:“冬天过后,你还会见到我呀。”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盛着万千绕指柔情,又如顽石般坚毅不屈。 多少话语未尽,只要是稍稍被她打动的人,撑着看到最后,都没能忍住泪如雨下。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如画的这个女孩儿,冬天过后也见不到了。 《凤女》官博匆匆发了声明,说祁筠只是因病住院,并没有谣言所说的那么严重——可回应得太晚,到现在也没多少人信了。 这个女孩儿做错了什么? 她那么年轻,什么都没有做错。 错的只有那些为了一己私利,伤害他人的家伙! 这个视频迅速登上热搜榜首,无数人感怀而来,手动给悲惨年轻女演员点上一排排蜡烛,顺便唾弃遮掩事实的坏人。 刚好,被唾弃的对象也看完了视频。 “…………” 贺赢庭沉默了。 视频里的这个女人,是祁筠? 他认出了她的脸,却头一次不太能确定,那就是他的前未婚妻。 太不一样了。 祁筠在他面前,有露出过这么炽热不屈的眼神么? 贺赢庭不禁回想,确认至少过去的几年是没有的,好像有唯一的一次—— 是那个晚上。 女人被他罩在身下,透过蓬乱的长发,她的脸色绯红得像在滴血,投来的眼神却比此时所见更疯狂。 没有旖旎,没有缠绵的暧昧。 被逼到了绝望,那是没骨的恨! 贺赢庭在那时下腹收紧,欲望前所未有地迸发而出。 他迫不及待想要享用这个女人,以至于放下警惕……结果就在那一晚,遭遇至此以来最大的耻辱! “……就是那个时候!” 贺赢庭一下就回忆起当时的疼痛了,身子甚至条件反射缩了缩,身体某个部位的反应很是要命。 祁筠的变化,仿佛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如此一来,贺赢庭突然更不希望她是真的死了。 男人的血液疯狂地在血管中奔流,一颦一笑,都牵动起千丝万缕的欲望,占有欲席卷而来,他势必要让她认清错误。 【跪下认错,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发送。 贺赢庭又将消息发到了祁筠的微博私信。 之前的消息还没有回复,他刚移开拇指,私信框内,猝不及防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祁筠本筠”:【滚。】 贺赢庭:“?” 【没认出来?id和头像是本人。】 ——对方无法接受消息,您已被该用户拉黑。 贺赢庭:“???” “拉、黑?” “祁筠,你竟然敢把我拉黑?!” …… 祁筠什么都懒得管,祁筠现在很心累。 她一睡两天半,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病逝”,晃眼一看差点真的当场“病逝”,问就是心肌梗塞。 陆星宇这个狗男人,就不能早点辟谣吗!!! 她咆哮着清理掉上限999+的消息,拯救了几乎卡死的手机。 刚好私信框的最上面,突然跳出来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祁筠只冷漠地扫了一眼:“这年头了还id头像是本人,我需要认识你么?” 祁筠已经不是网络绝缘体了,她可是看过那条热搜的! 这人是谁她都没细看,反正撞上枪口,她脾气来了不能忍,直接让弱智滚粗。 只有普通自信的油腻男会这么说,还说什么跪下来给一次机会,噗嗤。 在这个世界,能合理说出这种话的男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贺赢庭那个傻逼—— 祁筠顿住:“…………” “刚刚那个人,头像和id好像……” 好、好像,真的就是贺赢庭哦? 风不吹了,雨不下了,窗外的叶片直接被尴尬冻住了。 祁筠迷之沉默三分钟,果断决定当做无事发生。 她重启微博,发出最正式的一条申明: 【我是祁筠本人,我还活得好好的,之前消失只是因为高烧,高烧!】 天真的她以为这么说了,哭哭啼啼的粉丝和路人会立马不哭,高高兴兴地放下一颗心。 结果: 她的粉丝:【我不信不信我不信,除非你开直播证明是本人,否则我不信筠筠会诈尸!】 祁筠:“?” ——你们有多坚信我真的死透了! 第八十二章 坏姐姐 拜语文不及格的弱智陆青、脑补过度的网友、添油加醋的营销号……等等大仙所赐。 祁筠正式成为世界首例,需要自己证明自己没死的苦逼女演员。 在走到这一步之前,她先用颤抖的手打电话给了陆星宇,在得到“太担心你所以没上网”的解释后,又愤怒地打给了仇秘书。 仇秘书:“我们澄清了,还发布了不传谣不信谣的呼吁,但没有人信。” 祁筠:“……” 仇秘书:“直播间开好了,账号密码和网址,都已通过短信发送了过去,祁小姐打算几点开始?” 祁筠:“行吧,行吧!算你们狠,我播,我播!” 她苦逼地进了直播间,折腾了半天,终于让千万网友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色,无神的双眼。 主要原因是她历经磨难,只觉心累心死,人生再无悲喜。 可成千上万路人粉丝冲进直播间,看到如此奄奄一息的她: 【呜呜呜呜哇哇哇,虽然谣言一部分是谣言,但还有一部分是真的,姐姐真的重病未愈受苦了!】 “不是,就,高烧……虽然睡了两天但真的只是烧……” 【美女还强撑着病体开直播,就为了让我们安心,呜呜呜呜呜我好爱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睡了这么久精神可好了,一口气能干三碗饭,脸色惨白是心力交瘁……对,就是因为你们!” 【脸色这么差,说不定已经……唉,还有多少时日,不要不告而别,你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祁筠:“?” “确实得了重病,明天就要死了。” 众人:【!!!!!】 “是心病,被所有说我要死和已经死了的人气的,等我真的死了,就挨家挨户去索命。” 突然沉默。 她和网线后面的众多网友粉丝大眼瞪小眼。 大约瞪了十几秒。 “噗——” 【哈哈哈哈哈哈反应过来了,都能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有事,筠筠你真的要吓死人了!!!】 【我信了——不我还没有信,快来最后对一对暗号,上周五筠筠发微博提到的好吃食物是什么?上周末给粉丝取的外号是什么?她最喜欢的甜食是什么?】 【好家伙,本来只是来点蜡烛的,结果女人,你引起了我的兴趣,爷粉了。】 【人没事就好,也不知道谣言怎么传得有模有样的……小姐姐要小心啊,祝福早点康复!】 祁筠的脸也绷不住了,笑得差点拿不稳手机。 被造谣已逝演员的无语愤愤,在满屏看花眼的安慰祝福中,变成了满满的感动。 她笑着安慰了几句,还一本正经对上了暗号。 说明完自己现在身体的情况后,因为实在忍不住要飙泪了,祁筠赶紧关了直播。 “咚咚。” 隔壁房间传来动静,小团子似乎醒了。 “宇悠睡醒了吗?” 她下床,拖着酸软的双腿,走到隔壁卧室去。 一团人形物体,果真直挺挺地在床上躺着。 陆宇悠小朋友睡觉很老实,摆着一个姿势就不会动,此时也是乖乖平躺,被子拉得很上面,把脖子也盖住了。 只是,他明显还没醒。 方才发出的动静,竟然是两只胳膊从被子的束缚下挣脱,无意识地左右挥动,一下拍到了床沿。 祁筠吓了一跳,赶上小胳膊又在胡乱挥着,她大步跨上去,及时捏住了那两只小手,看了一眼,果然被床沿撞红了。 “这得多痛啊,姐姐给你呼呼。”她吹了吹小手上红肿的地方,然而都这样了,陆宇悠居然还没醒。 小团子眉头紧锁,一时间有了他爹沉下脸的几分严肃模样。 他的小脸还有些红,不知道是憋闷的还是生病了。 祁筠刚在床边坐下来,小团子就在被窝里扑腾起来。 “唔……呜呜,呜呜!” 他冷不防开始左右翻滚,表情隐现痛苦,祁筠一只手居然拉不住,还差点被他给撞下去。 “做噩梦?”祁筠错愕,小团子这么不舒服的表现,就像被噩梦怔住了。 她瞅准一个空隙,一下连着被子把陆宇悠抱住:“别怕,宇悠别怕,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姐姐陪着你。” 颇为费力地抽出一只手,祁筠歪扭着身子,摸摸孩子毛茸茸的头,还往下拍拍他的背。 “……唔……” 她反复说了好几次,小团子似乎才听到。 手脚不动了,脑袋也不晃了,却不自禁往她怀里倾斜。 祁筠的视线稍稍倾斜,就看到这精雕玉琢的小孩儿,不仅表情苦兮兮,小鼻子上满是汗水,连长长的睫毛上都挂着汗珠。 他还在下意识往她身上贴,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温暖,对黑夜也不再畏惧。 “没关系,再好好睡一觉吧。”祁筠轻声说。 她总觉得愧疚,自己都醒来这么久了,居然一点没想起应该早点来看看小团子。 那天她飙车下山,要是没有小团子在,她指不定哪一个拐弯,就直接飞车冲出悬崖了。 而在冷静下来之后,她又为了下去找人,把小团子一个六岁小孩子丢在车上…… 不管怎么想,都是对孩子极其不负责的行为! 祁筠决定,等小团子醒来之后,她一定要认真跟他道歉。 从来没有因为被委屈的对象是小孩子,所以就可以理所应当不道歉、不放在心上的道理。 小孩子也有感情,并非许多大人以为的“不懂事”,“不会把事情记在心上”。 要是因为大人的自以为是,让孩子从小留下心理阴影,那就太糟糕了。 祁筠等到小团子彻底安静下来,轻轻地把他的头放回枕头上。 她也不离开,更轻手轻脚地捏起一边被角,小心翼翼掀开,让自己尽量小动静地钻进去。 房间里有空调,即使盖着被子也不热,被窝的温度暖暖的,缩在里面正合适。 床还是又大又软,祁筠钻进去,就轻飘飘地陷在小团子身边,顺势把这小小的一团儿揽住。 手机就丢到床头柜上面了,微博不看了,还是陆宇悠小朋友更重要。 祁筠闭上眼,小小声:“睡吧睡吧,噩梦里的怪物都消失啦,小朋友要好好睡觉才能长高……嗯,大人也要好好睡觉,不是我贪睡的问题,是这张床……” “太……软了……什么牌子的,应该很贵……{” 她才睡醒一觉,此时睡意来势汹汹,居然又睡着了。 不能怪她——都怪床太软凉风太温柔! “…………” 一大一小迅速呼吸匀称,挨在一起,两人连呼气吸气的频率都对上了。 陆星宇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人和小朋友脑袋靠着脑袋,睡熟就雷打不醒的模样很像,在枕头上蹭出的两根呆毛很像,全程睡姿保持不动的好习惯更像。 他一时没能立即走近,在卧室门口停顿了良久,落在前方的目光一如化雪般温柔。 “……还是大笨蛋和小笨蛋。”他许久后才这么说。 “一个人睡就好好的,只要睡在一起,两个人都盖不好被子了。” 陆星宇缓步走过去,先给肩膀露出来的小团子提提被子,越过某人头顶的右手往后退,他也顺势看到了另一块光滑的肩头。 女人睡得很安心,病号服松松垮垮,硬是被她磨蹭得皱巴起来,敞露出大片春光。 里面没有内衣。 让高烧病号穿几层还要被勒两天,简直没有人性。 男人的黑眸很明显略闪,似笑非笑的意味浮现嘴角。 倒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淫邪,他只是单纯地在感叹:“戒心啊,戒心。” 再给不让人省心的女人提提衣服,又把被子严严实实盖好,陆星宇收手之时,似是很无奈:“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还要被我看到……” “……坏姐姐。” 最后这个多习以为常的称呼出口,男人明显愣怔,笑意略微淡去了些许。 他再在床边打量祁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女人现在还很单纯,不爱上网,不习惯被人喜爱呵护,一心都想赚钱,性格未被生活磨平。 她虽然已经遇到了磋磨,但尚且未被伤害得更多,所以冷静中还有热情与跳脱,会在背后悄悄骂他万恶资本家,面对面又翻脸不认见钱眼开。 也对,今年的她才二十四岁,前不久刚过的生日。 而他二十八岁,比这个时间的他成熟了整整八岁,比现在的她大上四岁,心理与身体都达到了另一个程度。 过去那声撒娇时、玩笑时、讨要好处时的“姐姐”,似乎不太好在这个祁筠面前叫出来。 不过…… “虽然有点遗憾,但……这就是我的希望。” 男人用略带凉意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女人的面颊。 他轻轻一笑:“现在的我,可以保护你了吧,姐姐。” 第八十三章 可爱小团子没有坏心思 “总觉得在模模糊糊间,听到了三个特别扎心的字……是什么呢,难道是做梦吗?” 清醒透了的祁筠盘腿坐着,从醒到现在,一直在沉思这个问题。 其实也不是特别扎心,就是很神奇,介乎于恼怒与欢喜之间,明明感觉听到了会很爽,心酥酥地痒,但还是会莫名其妙地郁闷…… 她死活想不起来那三个字是什么,只因为潜意识想知道的执念太深,才如此苦思冥想。 结果就是想不起来。 “是梦吧。”给她拿筷子的男人悠悠开口,“祁小姐这么耿耿于怀,说不定是有人在梦里骂你,嗯,刚好三个字呢。” 祁筠:“那我觉得那个人就是你丫。” “请修正你对我的误解,我从不会对女士说脏话。” “呵!” 祁筠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就抛弃了这个无解的问题。 陆星宇这个大忙人亲自送了饭过来,祁筠和小团子收拾好自己,才坐到vip病房配套的饭厅吃饭。 虽然是五星酒店大厨亲自操刀、霸道总裁亲自送来的金贵晚餐…… 但稀饭就是稀饭,毫无油水,不加盐不加佐料。 所以,并不会因为流程复杂变得更好吃,也不会凭空出现完整的美味肉块。 “病号餐,不能吃太油腻。你们俩都感冒了,结局就是这样,吃了。” 该总裁还说出了看热闹般的台词。 祁筠捏紧筷子,鉴于肚子饿得在咕咕叫,决心无视掉男人可恶的嘴脸。 小团子就没她那么知情识趣。 “……” 陆宇悠小朋友盯着这碗清汤寡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情眨动,眼中浮现的全是嫌弃。 陆星宇:“宇悠,该吃饭了。” 他不吃。 陆星宇:“祁筠姐姐都快乐地一口把稀饭喝光了,你怎么不向她学习?” 祁筠:“别把我形容得像饭桶一样!” 提及祁筠,小团子稍有动容——但仅限于飞快扫视一眼祁筠……手里空得见底的碗。 视线收回来,此时不看就等于看不见。 他要吃猪肉牛肉鸡肉鱼肉,就是不吃白米饭兑清水。 “唉。”陆星宇发出拿这个儿子没办法的声音。 “在家让他吃饭,都只能准备他喜欢的食物,只要沾了一点他不喜欢的食材,他就死活不吃。” “生病和平时情况不一样呀。”祁筠放下筷子,面露担忧之色。 小团子和她一样感冒了,只不过没有淋雨,只是被风吹的,没那么严重。 但小孩儿的身体素质哪里比得过大人,要好好照料才行。 结果陆宇悠挑食。 “挑食太不好了。”祁筠腹诽,也不知道是跟谁遗传的。 陆星宇附和:“是啊,也不知道是跟谁遗传的。” 祁筠:“?” 陆星宇看她:“嗯?” 男人看过来的眼神怪怪的,也许是心理作用,总之祁·挑食我第一·喝粥至少有肉沫是底线·筠被看得颇为恼怒:“干嘛!” “没什么。”陆星宇转过头,“我是拿他没办法了,祁小姐能不能支个招?” “既然如此……就只能使出这一招了。” 祁筠沉思,突然端起被小团子无视的那碗粥,坐到他旁边。 “小朋友,不是说好要我陪你吃饭吗,来,我来喂你好不好?” 小团子唰地扭头:“!” 祁筠举起舀起一点清粥的勺子:“啊——” 小团子震惊:“不吃这个!” 祁筠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可是我们刚才的交易是这样呀,宇悠原谅我丢下你,我为表歉意,同意陪你一起吃饭,还要亲手喂你吃一次。” 小团子总觉得哪里不对:“下一次再喂,现在不要!” 他不喝稀饭! 祁筠:“但交易是即时性的,这次不要就等于放弃机会,没有下一次了。” 小团子:“?!” 祁筠:“宇悠想单方面毁约吗?姐姐真的很伤心……” 小团子:“???!!” 这一招相当狠辣,将歪曲事实与一本正经临时瞎编融汇,还在最后不要脸地反将了小朋友一军,彻底搅乱他的逻辑。 祁筠作为一个成年人,还使出如此阴险的手段,只为了让小朋友乖乖吃饭,实在是天理难容。 小团子的逻辑果然没跟得上。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是可以理清楚的,但祁筠那句“这次不吃就等于放弃”戳中他的痛点,让他大惊失色,彻底乱了阵脚。 “……我……我……” “吃!” 经历痛苦的挣扎纠结,小团子终于一咬牙,屈服了。 邪恶大人和看热闹的孩子亲爹对视一眼,亲爹对邪恶大人竖起拇指:“开眼界了。” 欺负小孩儿不脸红的成年人:“麻烦不要说话。” 她果真一勺一勺舀起清粥,喂给了乖乖坐好的小团子。 小团子纵使吃一口就表情扭曲,再吃一口就瞅她一眼,一幅忍无可忍但又必须忍的模样,可怜巴巴,委委屈屈,却还是坚持到底。 祁筠喂到一半都有些于心不忍了,良心大大地不安。 她在做什么?虐待儿童吗?为什么坚硬的心脏,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可是……可是!不能放弃啊。 为了小团子的身体,她必须忍痛做这个坏人! 小团子很快吃了大半碗,在只剩最后几勺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抬眼,却不是可怜兮兮地瞅祁筠。 他瞅的是另一个人,那眼神,跟瞅祁筠时略有不同。 陆星宇温和地注视儿子,笑容不变。 等到小团子吃完饭,祁筠大松一口气,放下碗和勺子,刚起身回头—— “……请问您在笑什么,笑得还这么微妙奇怪?” 她差点被皮笑肉不笑一般的陆先生吓到! 陆先生调整了一下笑容,轻指飞快扒拉住她的小团子:“不要小看任何一个陆家的男人。” 祁筠:“?” “……” “怎么了,你想提醒我不要小看你吗?” “我想提醒祁小姐的是——这孩子是故意装挑食骗你的,其实心里高兴极了。” 陆先生的语气看似平和,实则略微泛出过激,像是一股子微妙的愤懑没憋住。 ——不揭开亲儿子的真面目,他总觉得自己亏了! 不愧是亲父子。 对视的那短暂一眼,他就看穿了儿子的真实内心。 只有祁筠没看出,因此遭到了软萌委屈外表的蒙蔽! 祁筠:“……?” 面对陆星宇忍无可忍的控诉,她将信将疑,第一反应是——您多大了,还打小朋友的小报告? 她低头找陆宇悠确认,只见小团子缩在她身后,两根手指捏着她的一角,藏在后面的小脸没有多少表情,但就是感觉…… 委委屈屈,超——可·爱! 跟陆宇悠对视一秒,祁筠就幡然醒悟: 这么可爱的孩子就是天使,可爱小天使怎么可能有坏心思? “怎么能说孩子坏心眼骗人呢?陆先生,你一点都没有大人的心胸!” 陆星宇:“?” 祁筠直接越过他,牵着小团子的手走出房间。 这一大一小昂首挺胸,看着就很有气势。 陆星宇:“……” 行吧,她们开心就好。 第八十四章 你很好,我来罩你 祁筠领着小团子刚出门,脸上就险些没憋住笑。 “噗——咳咳,嗯,没什么。” 她的表情变得飞快,一下就仿若无事发生,不仅小团子是诚实善良的好孩子,她自己才是真·没有坏心眼。 有点想看某人憋屈无语的抱歉什么的——有吗?完全没有。 反正她只是想出来透气的,睡成猪的这两天,骨头架子都睡散架了。 祁筠这才走了几步,全身骨头都在咯嘣响。 vip病房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边的窗正对着医院背面,能看到外面花园里盛开的花。 她牵着小朋友想下楼看看,结果在门口,就很巧地撞上一个人…… “你好呀。”祁筠笑眯眯,“跑什么跑,你不是来看我的吗?给我回来。” “我,这,那什么……” 来人唰地举起水果篮,试图用经过精心包装的果篮挡住脸。 然而挡住眼睛没挡住下巴,此人嘴角抽抽,手脚抖抖,全方位展现出内心的慌张。 祁筠:“怎么了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 这人深吸一口气,壮士割腕般悲痛决绝,挪开果篮,一步一步挪到祁筠面前。 “对不起祁筠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文化你救救我——” 一个哭哭啼啼的陆青啪叽摔地,腿软了就干脆不起来了。 “我总算理解,你为什么一心只想演戏,死也不想回去读书了。”祁筠蹲下,怜爱地抚摸这傻子的狗头,“答应我,到了非洲努力改造,争取学出风采学出成就好吗?” “我——不——想——去——啊!” 陆青汪汪大哭,大表哥那恶魔般的面孔,仿佛就在面前,她甚至泪眼朦胧,从祁筠脸上看到了大表哥一般的恐怖阴翳。 她从小就不爱学习,演戏主要是自己喜欢,但也有跑出来当演员,就不用被塞去留学的重要原因。 到了娱乐圈,陆青给自己凹了个成熟人设,除了最开始出了点岔子,还真没多少人知道她语文不好,一不小心就乱说话。 结果正意气风发的她,还没起飞就遇到祁筠,从而遭遇大表哥的无情殴打,翘起来的尾巴立马耷拉,人也被打回了原形。 她不敢装了,她努力抱大表嫂(?)的大腿。 这次祁筠生病住院,她也是发自内心、真诚万分地发出了那条微博,完全没感觉到用词不对。 网友们直接被她的微博吓坏了。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病”事件火速发酵成恐怖的“病逝”阴谋论事件。 拦不住,改不了,辟谣没人信。 陆青在发现哪里不对时,人已经傻了。 她在短短几秒内,回溯了自己短短十八年的人生,重要的经历画面依次闪过。 她也在那一刻悟了,这些画面,名唤被大表哥手刃前的走马灯。 在家哆哆嗦嗦蹲了两天,陆青终于得到批准,能到医院来探病。 虽然对她来说,这不是探病,而是寻找求生之路,能给她带来生机的人,就只有—— “别看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某人一句话坑成病逝,我怕我忍不住想掐那人脖子。” 陆青头顶一沉,脖子一凉:“!” 祁筠叹了口气:“我现在知道了,你们的微博,一般都是交给经纪人或者工作室,发之前似乎还要审核,那你……” 陆青垂泪:“我想亲自祝福你早日康复嘛。” 亲自祝福,就亲自把人祝福到天上去了。 祁筠还没有再说话,陆青的大脑却在疯狂:怎么办,还没到绝路,能找到的最后的绝招,是什么呢! ‘我找,我找……我找到了!!’ 是的,她看到了陆宇悠。 在片场时,陆青其实见过陆宇悠很多次。 她比深谋远虑的岳导知道得还要多一点,清楚“投资人代表”不仅是大表哥的儿子,还是得到了本家认可的小孙子,地位可见一斑。 陆宇悠后来天天在剧组晃悠,几乎祁筠在,他就在。 陆青暗中观察,发现这孩子鼻子往下着实精致,跟大表哥如出一辙,绝对是亲生的无疑。 至于其他的——对不起,孩子跟爹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到哪儿都要戴个墨镜,好像都不想让外人看清全脸。 但现在,陆青第一次看到了陆宇悠的全脸。 第一反应是“这孩子的模样还真是优秀啊,基因也太好了”,可随后,她立马反应过来,为什么陆宇悠在片场要戴墨镜了。 只要有外人在,就一定要把眼睛遮住,因为不遮不行! 他的眼睛,跟祁筠太像了。 许多人都说,祁筠最好看的地方就是眼睛,眸中清亮顾盼生辉,眼角眉尾微微勾起,又倾露出三分飞扬娇媚。 孩子年纪还小,婴儿肥没消完,眼睛又大,但乍眼看去,都已经很像了。 把他和祁筠——不行,还得再加一个大表哥,这三个人摆到一起,没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绝对是一家人,偌大一个陆宇悠,绝对是祁筠和陆星宇的亲生儿子。 所以陆青思绪千般回转,最终化就了一个绝妙主意。 她深情夸赞:“小侄子只看半张脸就够可爱了,再一看鼻子以上,天啊!祁筠姐的基因真是绝了!” 祁筠:“……你说啥?” 陆青没发现气氛微妙,还在再接再厉:“祁筠姐和大表哥,一个绝美一个超帅,加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小侄子就是上天瑰宝!” “你们放心,未婚生子的事情不想暴露我懂了,我绝对守口如瓶!再乱说话给你们惹麻烦,我就自己买机票去非洲!” 她顶天发誓,附带往死里拍马屁,就差咬破手指写下血书,自己表演得倒是挺乐呵。 但她没发现祁筠的脸色变了。 从略微病态的白,开始发青,变红,最后忍无可忍地泛紫—— “我,没有未婚生子!!!” 祁筠疯了。 要是陆青搞出一个她未婚生子,孩子还六岁了的新·谣言,她就真的要掐她了! “谁要跟那谁生——不对,重点是这个吗?你这种可怕的想法是哪来的,像吗?像吗?!” 陆青大惊失色:“不像吗?但真的很像啊?” 祁筠:“完全不……仔细看好像是有一点点,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她狂暴,陆青惊慌,两人在走廊吵吵闹闹。 然而,万万没想到。 结束这一切的,是某个人的一句话: “像。” 祁筠和陆青:“?” 小团子昂起头,明明是霸道的表情,眼睛却在闪星星:“你很好,我来罩你。” 这句话是对陆青说的。 祁筠:“?” 好唐突,她被团子背叛了。 第八十五章 幕后指使 第85章 陆青的危机解决了,小团子莫名很高兴,现在不那么高兴的只有祁筠。 她没兴趣散步逛花园了,下了楼,就在一个长木椅上坐着。 陆宇悠小朋友心里还是有她的,只是被另一个女人的花言巧语迷了心智,这时候发现她心累,又紧紧挨了上来。 他不说话也不撒娇,反正就是一屁股跟着坐上来,挪挪挪,最后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死死贴着。 祁筠眼皮微颤:“……” 她还是有点生气。 小团子可怜巴巴,用脑袋蹭蹭她。 呵,天真稚童。 想不到吧,她的心可是很冷硬的—— 小团子昂头,眼睛不眨地盯着她,然后轻轻晃了晃她的手。 “……” 冷硬个屁! 小可爱稍稍宠幸一下别的女人而已,心还在她这里,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祁筠一把将小团子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原谅你原谅你!真是的,小小年纪就当霸总,以后小心也变成狗血文男主。” 小团子直直地翘着腿,不让鞋底蹭到祁筠的裙子。 但随后,他发出了一个致命疑问:“狗血总裁文男主是什么?” 陆宇悠知识面颇广,但显然没看过网络小说,“男主”姑且听懂了,但并不知道狗血总裁文是何物。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毕竟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一篇狗血总裁文。 祁筠面不改色:“只是举个例子而已,那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身份,一言不合就非法囚禁,还要虐心虐身,后面的内容小孩子不能听。” 小团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听懂了但应该没懂。 耷拉脑袋跟过来的陆青竖起耳朵,却在此时投来错愕的目光——不只是后面的内容,前面那几句,小孩子也不能听好吗? “宇悠记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同时遵纪守法就行了。” 祁筠继续教育。 小团子:“嗯,明白了。” 姑且算他真的明白了吧,这个话题就悄悄混过去了。 祁筠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忽然瞥到在旁边鬼鬼祟祟的陆青。 怎么还没走? 不仅没走,陆青还在看手机,一边看一边拧巴着眉,好似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 “算了。”祁筠决定忽略她的日常犯傻,“今天剧组没事吗?我记得你快要杀青了,不抓紧时间多拍一点,好早点解放?” 她醒来后听陆星宇说过,因为出了苗蓉宁这档子事,剧组全体转移阵地,回到影棚拍内景,把女主角不出场的戏先拍了。 陆青早就受够了山里的苦日子,每天忆苦思甜好不可怜,祁筠以为她早就想解脱了。 结果陆青扭捏:“一开始嘛,是挺想早点回去的,可又害怕拍完就演不了戏了,总之挺纠结的。” 祁筠:“有道理,但是,难道你现在就不纠结了?” 陆青放下手机:“当然纠结!不过,不过嘛,小侄儿都说要帮忙罩着我了,还有……” 也不知道这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 祁筠只看到她俏丽的脸红了红,扭扭捏捏嘀咕了一些听不懂的话,到最后都没说个明白。 “就是那什么——哎呀祁筠姐,我跟你说说你走之后的事情吧。” 祁筠微微眯眼,审视这个面若春花的(看着比她还成熟的)小女生,女人的直觉隐约觉察到了端倪。 “你说,正好我还挺好奇。”她按兵不动,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还有,你的用词又有点问题。” “哦抱歉抱歉,不是你走,是你高烧进医院之后——发生的事情。” 陆青立马凑过来,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还因此得到了小团子面无表情的嫌弃。 她显然是想要通过积极的八卦,来掩盖某个离暴露就差一句话的“秘密”,所以跟祁筠扯了相当多的细节。 首先是理所应当最关心的事。 下起暴雨的那个阴天,苗蓉宁和祁筠一前一后进了医院,只不过前者是重伤,后者是半夜突然高烧,情况和待遇都截然不同。 网上爆出这个惊天消息不久,误推苗蓉宁下山的那个女助理,也在半山腰底下被人找到了。 多方消息都已经证实了,这个女助理是家中突遭厄运,走投无路下被金钱收买,决定配合苗蓉宁等人的计划,在剧组里搞小动作。 女助理平时的存在感不强,受苗蓉宁欺负的模样很可怜,导致其他人都挺同情她,没对她生出防备之心。 而被收买的《凤女》剧组成员,也并不止她一个。 在一些人的暗中配合下,女助理悄悄干了不少事,比如破坏戏服和道具,弄松威压线等等。 但也不知道是《凤女》注定要一番顺利,这些操作都没真正奇效,要么提前被发现了,要么阴差阳错,压根没人中招。 被重点盯上的祁筠过了这么久,还平安无事地在满场晃悠。 女助理看着心急如焚,临到期限连一件事都没能成,在巨大恐惧与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压力下,她最终走上了极端。 后面发生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把苗蓉宁当成祁筠推下去后,女助理当即就反应过来了。 但恐慌袭上心头,这一下更不能回头了,她干脆彻底断了后路,试图把这件事圆过去。 她前一天晚上故意灌醉了其他助理,又提前哄骗他们说,苗姐有事先回房间睡了。 因为助理中只有她一个女性,苗蓉宁平时的隐私生活,都是她来管,所以其他助理压根没想那么多,只当苗蓉宁真的回来了。 那天从县城上山的车里,只有女助理一个人。 她打算制造一场车祸的假象,假装山路太滑,导致连车带人冲出了悬崖。 苗蓉宁的失踪能用车祸蒙混过去,如此复杂的深山,即使找不到尸体也没关系。 她能想办法活下来,如果倒霉死了,也能给家里人留下一笔保险金。 “哧,想得倒是挺美。”陆青说到这里时,语气很是不屑,“当警察和保险公司的人都是傻子吗,是意外还是人祸,查查就知道了。” “不过呢,这个助理也没能如愿。她怎么都没想到,刚好是自己开车上山的时候,山上滑坡了,把她连车带人埋在了泥石里。” “救援队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活着。而且苗蓉宁也被救回来了,更好笑的是,噗嗤,她们俩好巧不巧,躺的是同一辆救护车。” 陆青拍手笑得格外爽快,对这戏剧化的剧情很是满意,对祁筠说的也是恶有恶报,活该她们撞到一块儿去。 “是啊,真是活该了。” 祁筠微扯嘴角,她是险些被害的当事人,此时本该比陆青还要快意,但笑意却未到眼里。 她的手下意识抬起,中途又收回来,变成放轻力道,慢慢地摸着陆宇悠的头。 只有这样,才能不着痕迹地控制住情绪。 陆青的话只说到一半,祁筠就捕获到了异样。 而这异样足以让她刹那心惊,险些将错愕表现在脸上。 第八十六章 你觉得,不对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筠的脑中,不自禁再次浮现了这个问题。 从陆青的讲述里,她突然发现了一个误区……自己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那天直到现在,祁筠两次见到陆星宇,都没有问出来。 虽然她确实很想搞清楚为什么,但问题答案,似乎会引起莫名的恐惧。 隐隐有猜测,甚至觉得答案呼之欲出了,可她怎么都没能说出口。 她想要放着回去想想,没理清楚前的思绪太乱。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有所警觉,认为一旦问出口,就会通往某个难以接受的方向。 对想要伤害自己的人,应该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叫做“报复”? 或者说,“报复”的方式能包括什么。 祁筠曾经很少思考这个问题,她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是报警,来不及就想办法自己解决,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办法。 所以,当她来到小说的世界,面对无法用“报警”和“自卫”来解决的困难时,整个人都傻了。 小说的世界就是这样,位高权重仿佛就代表着不讲道理,可以随意使用特权,在这里,并不存在所谓的“公平”。 所有的逻辑只依靠“设定”,人与人的经历,都是规定好的“剧情”,哪里能留出反抗的余地。 譬如祁月肆无忌惮的绑架。 譬如差点被贺赢庭强迫。 祁筠不知道怎么来处理。 她的三观与逻辑,与这个世界无法相融,她在那一刻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心中只有巨大的无力感。 很难反抗,拼尽全力可能都改变不了。 她当然会恨,但又能拿出什么代价? 在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是不是,只能用与之相同的方式来“复仇”? ……祁筠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因为,在她被逼上绝路之前,有人抢先一步替她扫清了障碍。 她没有亲眼看见,却不能觉得没有看到,就可以安心地默认为无事发生。 陆星宇或许……他用属于这个世界的方式解决了事端。 这种处理方式,同样超出了祁筠的认知,让她内心挣扎不已。 可以安心,但安心了就等于甘愿融入。 从此之后,她也会将之视为正确,默认站得更高的那一方,可以随意践踏另一方——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似乎确实是正确的?许多人都这么做,让自己爽快轻松,也不会背上负担。’ ‘但是,有哪里不对……是不是还存在被我忽略的地方?’ 祁筠又想起了贺赢庭。 在原著里,贺赢庭作为一个标准的冷酷霸总,可以因为一个女人的眼泪,轻易“天凉了,让王氏破产”。 他也可以因为与一个女人的爱恨纠缠,轻易“囚禁她,伤害她,用她的家人威胁她”。 即使是“正确”的,被报复的对象也并不无辜,祁筠依然很难接受这样的行为。 那晚突然变了颜色的衣物跳了出来,暴雨之下,苗蓉宁惨白的脸跟着闪现,恐惧在夜幕中蔓延。 ‘陆星宇,他……也会做类似的事。’ ‘连我自己也不禁沉溺其中,利用对方的恐惧,说出对方最害怕的威胁……’ 她的心乱了,忍不住低吟一声,指尖重重地按住额头。 “祁筠姐,祁筠姐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陆青蹭地跳起来,要去找医生。 “没有,我是想问你……” 祁筠努力振作起来,双手将陆宇悠抱得很紧,自己却没用知觉。 小团子没有出声,仿佛知道她是想从他身上汲取力量,以及所期待的信心。 “我记得……以前陆先生说过,你们家有一条家训。不能利用特权,去伤害无辜的人。” 陆青脚顿住,愣愣地回头:“没错……” 祁筠坐在长椅中间,身上覆着背后小树的影子。 她坐得很直,可影子却在动,仿佛在寒风中瑟缩几下,禁不住颤抖。 “那如果是对不无辜的人,会怎么做?”她问。 小团子最先抬头,鼻尖轻轻蹭到她发凉的下颚。 陆青停在几步外的地方,表情逐渐从茫然变得狐疑。 在祁筠面前,她不会再掩饰,所以终于显得符合年龄,看着就是一个单纯还会犯傻的姑娘。 而这个姑娘疑惑片刻,终于露出了明白过来的表情。 “什么啊,祁筠姐你还在意那时候的事吗?”她不好意思地挠头,“还不能原谅的话,你骂我吧!” “啊?不是说这个?那……我当时的做法,真的是年轻气盛,自己造孽,才犯了这种傻。” “如果真有得罪了陆家人,还完全不无辜的脑残存在,那不需要我来指使,也不需要我动手啊。怎么来解决我不知道,但当然是能一脚踩死,就绝对不会踩第二脚。” 她解释得轻松,笑得更加理所当然: “不用投去一个眼神,那家伙就会死得很惨的。你放心哦,我们家的人都特别护短,还记仇。” “……” 祁筠的目光下意识往她脚下落,陆青的凉鞋时尚又精致,是某个著名品牌的限定版。 但这样的一脚,似乎毋庸置疑,真的拥有极为恐怖的力量。 过去是她没能真正地意识到。 “能一脚踩死,就不会有第二脚……连自己亲自踩都不用吗?” 她喃喃自语。 吹到耳边的风一时听不见,好像还有些别的声音。 “宇悠,姐姐在思考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问题。” 软绵绵的童声真的回了:“是什么?” “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其他所有人都觉得很正常……不对,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了,是我圣母心发作,问题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还是世界本身就是不对的……” “打个比方就是,有人想害我,但在成功之前,被另一个人悄悄阻止了。我应该感激他,但他阻止的方式,似乎是让对方无声无息直接消失。” “对方是坏人,就算消失了也活该,这样反而对我更好。但是——这是正确的吗?” 是正确的吗? 世界的本质就是这样? 她从未想过要指责谁,可是说不明白,搞到最后,大概真要认定是自己有问题了。 小团子半晌没再说话,祁筠对他说这些是没憋住,本就不应该给一个孩子增添困扰。 “你当我什么都没说,都是些没有意义的想法,不要……” “我觉得,不对。” 祁筠微怔。 小团子没给出任何大道理,他只是说:“因为,你觉得不对。” 因为他知道她觉得不对,所以,他也就跟着这么觉得。 “我还没思考出来对错呢,别被我影响啊。” “不管,对就是对的。” “果然是个小霸总。”祁筠吐槽,心还是沉重,却略微松了松。 祁筠靠着椅背,不管舒不舒服,向上昂着头,视线随着头顶窸窣晃动的树叶一起摇曳。 “怎么了,树上有什么吗?”有人好奇地问。 她隔了半晌才答:“有一只鸟,跳来跳去的看不清楚,我还在找。” “我倒是看到了一只迷茫的小鸡仔,又要擅自胡思乱想,把自己变成愤怒的小鸟了。” 祁筠扶着自己咯嘣一下的脖子,猛抬头:“你说谁是小鸡仔?!” 她的腰还没挺直,脑门就遭了一记戳,差点被反弹得瘫回去。 祁筠:“???” 男人的宽肩挡住光晕,左手抱着一挣扎不停的小孩儿。 他的右手只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面上倒是笑得人畜无害。 这笑容应当是格外温暖的。 但落在祁筠眼里,却变得无比冰冷。 像有不见底的深渊沟壑,突然横档在两人身前,无法跨越。 第八十七章 我会一直相信你 祁筠只是目光错乱一下,陆星宇就将不老实的亲儿子举起来,架到自己肩上:“不要动啦,小心掉下去。” 小团子很不喜欢被提的感觉,两条腿还在踢动,此时突然坐到了一个地方,视角还陡然拉高巨大一截。 “…………” 陆宇悠小朋友的小脸蛋上,表情很是精彩。 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高过,瞬间可以一览众山小,小团子震惊新奇,但还是难免嫌弃亲爹,所以表情就介乎于嫌弃和震撼之间。 想下去又不是很舍得,他就僵坐在那里,重重地捏紧小拳头。 “哈哈。” “噗。” 先是陆星宇不给面子地笑出声,祁筠眼睛睁大两分钟,也没忍住破了功。 方才微妙的气氛跟着破灭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祁筠迟疑了一秒,想给小团子救急:“这个姿势有点危险,动一下可能会掉下来,你还是赶紧把他放到地上吧!” 陆星宇却看穿了她的用心:“没事,我抓得很稳,宇悠也不会傻得乱动,放心吧。” 祁筠也看穿了,这个男人心里焉儿坏,居然不顾大人的身份制服亲儿子。 “放不了。”她站起来,语气是兴师问罪,“陆先生今年是不是刚满十岁啊?连宇悠都比你成熟。” “怎么了,把儿子放在肩上,不是很正常的亲子互动吗?许多人都这么干。”陆星宇义正言辞。 祁筠:“我指的是你擅自跳出来,不打声招呼,就用手指头戳合作伙伴兼下属额头的事情。” 她脑门还痛着呢! 那一指头,还把她心里的纠结强行戳散了,现在还要重新捞回来。 “原来如此,那我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哦。” 祁筠敷衍地哦了一声。 陆星宇出现了,她却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在纠结什么,所以不是很想再提之前的事:“我已经透完气了,感觉精神非常好,头不烧也不痛,申请立即结束住院,回归工作……”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然后,申请驳回。” 祁筠:“???为什么!” “从岳导那里获批的假期还有三天,再住一天院以待观察,没问题的话可以提前出院,但是呢。” 陆星宇单手扶着儿子的背,另一只手无比自然地伸过来,拉住了祁筠。 祁筠险些条件反射把他甩开,但男人的手掌那般不容抗拒,将她纤细的手腕牢牢锢住,体温立刻浸没她微凉的皮肤。 甩不开了,她复杂低迷的心思也不禁顿住。 “鉴于祁小姐多次口头允诺,同意我的不再熬夜的要求,但灯一关照样我行我素,导致你的身体健康有待确认,还得回去接受我的私人医生的检查,放心,体检费用报销。” 祁筠被拉着往楼上走,眼和心都透出强烈的抗拒:“这不是报不报销的问题!明明我除了第一次,后来就没熬过夜了,陆先生你没有证据!” 陆星宇:“淋个雨就发高烧是证据,肌肉劳累过度也是证据,剩下的辩解你可以说给律师。” 趁这个机会,他给祁筠安排了强制性任务,包括体检、在家老实修养和睡前短信报备不等。 “不要以为你偷偷上线没人知道,微博会有提示,我都看得到。” “什么!”祁筠大惊,“有这个功能?我怎么不知道?” 她的愤懑,在陆先生一声低调轻咳后,顿时间变成青烟没影儿了。 在万恶的特权主义资本家面前,能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特权啊,特权…… 祁筠的情绪忽然又有些低落,她自觉掩饰极好,不会露出端倪。 “祁小姐,你相信我吗?” “相信,你最厉害了,我哪敢不信……” “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的背影就在眼前,祁筠看到过许多次,每次都觉得他充满从容和自信,像是对这个世界从无畏惧。 有多少人能达到这个境界,反正她大概永远也不行。 可这一次,祁筠只仰头看了片刻,就意外地发现,男人的背影—— 还是那么自信,但他,不知何时似乎消瘦了些许? 男人在前面说话,小团子挡住了他的头,只有声音传到后面:“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能用报警解决的事情绝不多此一举,你不信吗?” 祁筠微怔:“我……” 她不信吗? 被迫一下面对这个问题,压力如山般倾倒下来,那时她的第一反应是: ——她居然信。 陆先生犹如神兵天降的那一天,就是跟着警察叔叔冲进贺赢庭的会所。 他报的警,他提供的情报,他就是热心好市民。 但是…… 她看到的,永远只有男人想要给她看的那一面。 祁筠又开始想象了,在可以用特权实现一切的世界,这个男人就是站在顶端的人。 他不需要自己来动手,一句话就能抹除一个或多个人的存在在,谁都不会发现。 他会在那之后笑着对她说话,她当然可以装作一无所知,欣然地接受了特权的结果,永远不会有人来指责她。 比如现在,她就能同样笑着说相信啊,陆先生你心地善良,不会做不合情理的事。 “相信啊,陆先生你心地善良,不会做……” “……” “我不知道。”祁筠说。 “我没有办法用我的三观来约束别人,别人没有义务来迎合我,他也没有错。以后,也许我会习惯,改变这个幼稚天真的想法,可是现在的我,还是希望……” “我不想习惯,我会感到恐惧。所以,我希望——” 她语序颠倒,好像什么也没说清楚。被握住的那只手不自禁地抖,自己却毫无发觉。 这些话触及了某条鸿沟,最好的结果是,别人听不懂,也不知道她幼稚的希望是什么。 可陆星宇懂了。 即使她不说,他也会明白。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我就会是怎样的人。在这一点上,你永远不会失望。” “……” 祁筠干涩的双眼微动,原来,男人在这时候停下了。 小团子终于受不了亲爹了,扭动挣扎,身子俯下歪到男人前面,挡住了转身过来的他的脸。 “——哎呀!别动!” 祁筠想不了那么多,手臂动得比想法更快,作势要把看着快摔的小团子接住。 她环住了孩子的腰,小团子张开的手顺势搂住了她。 身前袭来更温暖的风,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结结实实的触感躺在了手边,还有额间…… 祁筠没反应过来:“啊?” “啵唧。” 小团子一口印在她额头,像是急着和谁争抢着什么。 低笑声轻轻地响起,男人把陆宇悠的腿放下来,托着孩子靠到祁筠身前。 几十斤的重量也不轻,他细心地撑着不少力,才让祁筠的双手能留出余力换了位置,能更轻松地抱住这一团儿。 祁筠虽然手忙脚乱,但姑且算是抱住了。 “好了好了,坐得太高不舒服是不是?姐姐把你放下来……” “不要,我想就这样。” “不要,我也想就这样。” 抱着一孩子的祁筠顿住,眼珠子好险没往上翻:“请无关人士不要插嘴,你又想哪样?” 对她来说,保持这样也好。 她暂时不用看到陆星宇的脸,所以,只是听得到声音—— “筠筠可以放心地不改变。” 男人的嗓音磁性又柔软,比微风更轻柔,与其说是在跟大人说话,更像是在与心爱的孩子轻声许诺。 “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你希望的样子。” “只要你相信我。” “筠筠,你信我吗?” 这个问题,竟然又回来了。 祁筠的双眼微不可见地睁大,瞳孔中萦绕着怪异的颜色。 现在回答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一切并没有摆在明处,而且也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保证。 祁筠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有什么必要向她许诺吗?还有为什么…… 她不觉得男人能理解她,那她是怎么想的,这个男人究竟能不能相信? 他的话就像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只差一点,她就要冲动,按捺不住某个想法。 “我……” 祁筠放在下方的左手捏成拳,沉默了很久。 也是陆星宇有耐心,才在树影轻摇的院子里,无声地停顿这般久。 “我——” “我不认为,你有必要因为我的想法,变成我希望的样子,你应该做你自己。” 她的声音也低了,但变得强硬:“不过,我是说——只是我单方面的念头。” “嗯,如果你能懂我的想法的话,我真的很高兴。” “那样,我就会一直相信你。” 第八十八章 我爱你,你信吗? 话音落下,某根隐藏极深的线悄然断裂。 祁筠似乎浑身轻松。 再迷茫失措也不被侵扰,她终究是冲动了,但,也总归说出来了。 陆星宇听了有什么反应,那是他的事情。 反正她说出来了,宛如在寂寥枯死的世界里,带着茫然希望寻求仅有的同伴。 男人会是唯一能理解她的同伴吗? 她心里没报希望,却还是这么做了,后来的结果——就当她临阵脱逃吧,暂时不想去确认。 “突然有点饿了,陆先生应该要走了吧,你走吧走吧再见,我上去吃点东西再睡一觉。” 祁筠不把小团子放到地上,看不到前路也无所谓,硬是要托着他,大步大步往前走。 “等等。” 她昂然迈步,听不见就是听不见。 “等……唉,你再往前一步,要撞上墙了。” 她还是听不见……不,她听见了,在下一秒紧急刹车。 明明自己已经停了,没真的撞墙,祁筠还没挺稳,身子猝不及防往后一歪。 “哇啊!” 有人从后面拉了她一把。 祁筠的后脑勺撞到某块坚硬的地方,还好不疼,但她魂儿差点飞了:“宇悠没事吧?!天,吓死我了,陆星宇你干什么!” 刚刚她差点下意识松开手,小团子还被她抱着呢,这要是真松了,岂不是让他屁股落地! “没事。” 小团子抱着她脖子,全程连手劲儿都没加大,也就比她淡定了十倍。 他还说:“不要理他,他故意的。” “好哇,还故意,把你娃摔了你不心疼是吗!” 祁筠的怒火蹭蹭就上来了,不管一分钟前怎么感怀伤秋,现在就想永久性摧毁某人的发型。 然而,这个大魔头不是一般人,深谙先下手为强的特技。 “宇悠!我的好儿子,终于愿意跟你尊敬的父亲说话了。”魔头突然大喜过望,竟是直接把祁筠抱住了! 祁筠:“???” 陆星宇表面上应该是要抱陆宇悠,。 但由于陆宇悠被祁筠抱着,自己的手臂也够长,这一抱,就很巧地把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搂住了。 “巧吗?!分明就是故意的吧!快放、放开,这个姿势也太……” 祁筠的脑子当时就炸开了,现在是一团浆糊。 她背后冒出了一片鸡皮疙瘩,抓狂之余没挣扎几下,人又突兀地僵住,竟是一下子不敢动。 怪的就是“姿势”。 男人从后面搂住她——她们,说有多用力也没有,只是稍稍地贴上来而已。 他身高足足有一米八几,祁筠在女生中还算高的,却刚刚好赶上他的下颚。 这个身高差,注定要让男人弯下腰,冷香的气息与鼻间喷洒的湿热,一股脑贴在她耳边。 他的胸膛是滚烫的,只要略微沾到一点,有所接触的地方就惹火上身,瞬间烫得可怕。 他的气味和以往嗅到的一样,带着淡淡冷冽,可又像是受到顿时燃起的温度影响,也变得炽热起来。 “……” 祁筠全身已经彻底僵死了。 她从没有这般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亲手给自己挖了个坑,欢快地跳进去以后,不说跳出来了,动都不敢动一下。 左右是男人的臂膀,背后紧贴着突破不了的铁壁,暧昧的气息从四方覆盖而来。 男人张开的双臂变成了一张火网,只轻轻地撒开,就让她无处可逃。 她的脖颈后面尤其地酸,止不住的战栗就在那里发生。 猛兽的利齿仿佛随时会咬下,留下象征所有权的烙印。而从后而来的目光还在巡视,挑选最适宜的标记处。 ——虽然他是用鼻尖撩开她带汗的发,缓缓慵懒地向下,又轻轻蹭到她的耳廊。 不用怀疑了。 如果不是背对着他,他肯定会一口咬上来。 祁筠的心在风中凌乱,几乎要发出咆哮: ‘我怎么了,我又怎么你了?不就是说了一句相信你吗,前面还有如果但是一堆前提呢!’ ‘陆星宇我——你——你突然发什么疯啊!’ 让她无法强势挣脱、落荒而逃的最大阻碍,不是陆星宇,而是陆宇悠。 小团子居然没get到气氛,“祁筠姐”的崩溃也不在服务区。 他虽然不爽背上多了亲爹的一只手,但哼哼两声,居然往前一趴,舒舒服服地靠在祁筠身前,脑袋就缩在她的颈窝里。 祁筠:“…………” “宇悠啊……” 小团子:“嗯?” 带着点“有什么不对么?”的疑惑,小团子勉为其难支起头…… 没有不对,一切都很对啊? 他吧唧了祁筠一口。 然后他又安心舒适地趴回去了。 祁筠:“???” ‘啊这,宇悠你这是什么反应,过于舒适了快醒醒!’ ‘不是,姐姐难道白疼你了,对于此情此景你不觉得奇怪吗陆宇悠小朋友!!!’ 唯一救星变成了杀星,不仅没帮忙解围,还一脚伸出,把试图爬出坑的祁筠姐姐踹了回去。 祁筠那叫一个气,在听到某人还在后面笑时,她气得想转身直接干架。 陆·星·宇,这个男人又不按套路出牌! 她觉得最合理的发展是,在足够冷静后,再跟男人试探这件事。 有可能试探不出来,但要是试探出来了,她就拿出成年人的心照不宣,闷头赚钱就是了,以后和男人保持距离。 男人对她很好,只是她怕了。 大家做工作伙伴或者朋友就行,不能暧昧,不能放任自己陷得更深。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想…… ——结果完全没拐上这条“合理发展”,陆星宇强行给她开了条岔路! 他装出来的绅士也间歇性消失了,突然搞出这么个……难以形容的举动,是要干、干什么! 祁筠忍无可忍,最终爆发。 她冷静地厉声道:“陆陆陆先生,我们的合同——” “嗯嗯,合同上写着公私分明,通常情况需保持社交距离。但现在是私人时间,我只是顺带给了祁小姐一个,稍微热情了些许的拥抱而已。” 男人这时候才松手,表现得游刃有余。 他倒是很给面子,移开了目光,不看祁筠胀红了的脸:“对不起,我太高兴了,所以没忍得住。” “毕竟祁小姐说,愿意一直相信我,对我来说,这是这段时间受到的最好的礼物了。”男人说。 “……咳,你忽略了前提,我只说了如果你能懂——算了不扯这个了。” 祁筠卡了壳,干脆换个话题严肃指出:“我们说的,可能都不是同一件事情。请陆先生严谨一点,不要搞突然袭击,不要做容易让人误会的事,不要让人……” 陆星宇:“嗯,我经过了反省,努力循序渐进,做让你不会反感的事。” 祁筠:“……” 她想说你现在做的就很没分寸,换个人就是职场骚扰。 以为长得帅就能被原谅,不算骚扰了吗! 还“循序渐进”,一上来连“你是我老婆”都说出来了,这种不踏实的男人真是—— “祁小姐?” 祁筠像是做贼心虚,居然被一句话吓得原地起跳。 陆星宇及时把陆宇悠捞过来,从容自得地迎接她的瞪视:“我看你在发呆,就叫了一声,怎么,你在想什么?” 祁筠连吸三口气:“我在想让警察叔叔来抓你!” 男人一脸无辜:“我?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生意人,绝对遵纪守法,为社会做贡献,警察叔叔为什么要抓我。” 祁筠气极:“那抓我得了,我杀人未遂!” “唉。”陆星宇叹息,“祁小姐似乎又发烧了,还烧得不轻,我们不在这儿吹风了,赶紧上楼吧。” 祁筠磨牙半晌,当着男人的面翻了白眼:“我没发烧,你才烧了40度!” “那让我摸摸你的额头,看看有多烫。” “都说了我没烧!” 男人真的伸了只手过来,祁筠烦得想要扭头躲开。 可偏偏就是她这一躲,躲开了男人的手,却没躲开早有准备的另一边。 “啵。” 很轻的接触音,因为一碰就移开了。 祁筠这一次真的变成了雕像,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如梦初醒般解冻。 “你、你……你?”她猛地扭头,像被烫脚似的跳起来,火苗从绯红的脸颊烧到眼眶,水润的双眼就像兔子一样红。 她语无伦次:“什么意思?你,我,你要是敢说这也是‘略微有点热情’,我就真的——” 她就真的报警了! 眼圈泛红就是被气的,祁筠仿佛被触到了某个开关,想不了太多,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陆星宇是故意的。 他许是看她的反应觉得有趣,所以就用暧昧做掩护,拿这种事开玩笑,一次又一次。 不行,她必须狠狠给他一巴掌,告他性骚扰,对女性毫无尊重! “不是热情,我承认,是情难自已。” “我玩不了这一套,我也受不了被人逗着玩,你大可以——什么?” 祁筠的手顿在了半空,被人缓慢地牵引着,指尖最先落到对方的面颊上。 很柔软,也有些微凉,似乎所有人的脸都是这样。 僵硬指尖又被拉着下滑,经过了神祗般俊美的面容,在微微勾起的嘴角停顿,似要在那暗处描摹。 他在对她笑,说出的话只有口型: ——我爱你,你信吗? 第八十九章 不想谈恋爱 ——我爱你。 不是“我对你有好感”,不是“我喜欢你”…… 稍稍浅薄一点的词语,竟然都没能用上。 他说,他爱她。 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说出来了。 仿佛这三个字,跟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简单,又像太阳总会从东边升起一样寻常。 这样的话,其实是很难让人相信的,原因就在上面。 男人的语气也过于平淡,放到其他任何人身上,都难免会显得敷衍。 但是——就这么奇怪。 那轻轻一吻多么虔诚,如将自己全部的爱意献上,不用激烈迸溅来表述,仅此就足够。 湿热的触感残留在额间,久久都没能褪去。 祁筠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现在,她就是那朵炸开的烟花。 “上去吧。”男人轻手将散落在她眼前的鬓发撩起,一丝不苟地放回耳后。 祁筠的步子下意识跟上了他,就这么晕乎乎地回到五楼,进了熟悉的vip病房。 小团子被陆星宇回收了,没有留下。 陆星宇说:“他在这儿睡了一晚上已经够了,再待下去要吵到你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小团子垂死挣扎:“我不吵,我要留——” 陆星宇:“跟祁筠姐姐说再见,好啦,再见~” 啪。 门就这么关上了。 祁筠:“…………” 偌大的病房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安心感。 祁筠在床边坐了大概十分钟,突然像是变成了机器人,直挺挺地倒进了软绵绵床垫里。 精神恍惚意识不清全身冒烟,这是病入膏肓的症状,该病人僵硬片刻,复又发作,开始疯狂左右翻滚。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完之后传出连串的砰砰砰砰,患者滋溜两下爬起来跪坐,捞起枕头往脸上狂拍十几次。 千真万确,祁筠没死但是疯了! “他干啥,他到底干啥!难道真的是精神疾病发作吗?这是说那三个字的时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不、我没有慌,这种剧情我知道,哼,不就是玩暧昧的手段吗,今天他先出了一招,想让我惊慌失措。可惜!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小说好歹看了几千本!” 区区一句“我爱你,你信吗”,就能让她丢盔弃甲,单方面自乱阵脚? 太天真了! 这个男人嘴里的话,十句里有九句都让人捉摸不清,真实性有多少还待考量。 祁筠不顾自己重感冒刚好,火速跑进浴室冲了个澡,试图用水冲走满心的焦灼。 但是没用,飞洒的水流唰唰冲洗着身体,她非但没能冷静下来,还感觉越来越热。 “我怎么了?” 水珠不断顺着眉心滑落,精致的五官被水汽模糊,祁筠怔怔地抓着湿透的长发:“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淋浴被突然关上。 未流尽的水珠滴答滴答,敲击在地面。 也就在这一刻,祁筠突然醒悟了过来:要质疑的,从来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对陆星宇的那点好奇心、求知欲,是不是飞速变成了好感,又在那个下起暴雨的夜,无可救药地发酵成了“喜欢”。 陆星宇本就是很容易被人喜欢的男人。 他英俊多金,性格偶尔有些幼稚,但大体还是成熟又不失有趣,对一个人好,就绝对好到极致,什么事都愿意为对方做到。 最重要的是,祁筠跟他十分投契,仿佛她的想法,只有他能够了解。 所以她才会那般纠结,想要知晓陆星宇的本性,克制不住害怕他会是又一个贺赢庭。 这里面有许多不理智的情绪,真相就隐藏在其后,只要跳出来就能看清,可她深陷其中,想跳也跳不出来。 而陆星宇,只用了几句话,一个动作,就轻松让她从负面情绪中脱离。 男人喜欢她。 初见面时的眼神,往后看向她的每一道目光,就告知了一切。 到没到“爱”的程度,她还不知道。 但此时的她已经确认了,他的感情寄托向的不是别人,就是她本人。 是穿越而来的祁筠。 ——为什么? 又到了必须刨根问底的时候。 但在这关键时刻,祁筠居然前所未有地平静。 “嗯,喜欢吧,应该是喜欢他的。这人虽说恶趣味,还性情古怪,对着我没几句老实话,但终归——长得很好看啊。” 她非常迅捷干脆地接受了事实,半点没有扭捏。 “但一点点喜欢又如何,喜欢能当饭吃吗?能让我日进斗金早日暴富吗?” “完全不能!那还说什么,照样该干嘛干嘛,没错,我完全不会被影响。” 她昂首挺胸披着浴袍出来,手中拿着吹风机,宛如手持利剑,而嘴角略带冷笑的她,就是常胜不败的将军。 吹风机的噪音极大,祁筠双目紧闭,任由自己的念叨被噪音盖过。 是的,在这场与陆先生正式开刃的过招中,她略处下风,但却没有输。 双方都有遮掩,兵器尚未出鞘,双方都在试探。 祁筠在思考,该怎么掰回这一局。 始终保持被动肯定不行,“敌方”掌握的情报只多不少,按兵不动,很容易就会被牵制。 更何况被动也不是她的性格,祁筠更倾向于主动出击。 “敌方”自恃掌控全局,对她的了解相当深入,却不知在莫大的自信下,更容易留出破绽。 她只要以退为进,找准时机,就可以给“敌方”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敌方”对她的了解并不完全,他掌握不了她的心思,也想不到,她猜到的东西,比他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男人,就是天真又自信。”祁筠彻底冷静了,心中已有了初步计划。 头发还没吹干,她就拿起手机,登陆了自己的微博小号。 “钢铁女战士紧急备战”:【第一天。】 发完,默数五秒。 五,四,三…… “老婆老婆回家了”发来私信,语气仿佛很随意: 【好久不见,差点没认出来。你又改名了?】 【看你的新名字,似乎有一场艰苦的战役要打,是工作不顺利?】 钢铁女战士微微一笑,回复:【是啊,生了一场病后突然大彻大悟了,工作赚钱最重要,我要努力工作!努力赚钱!】 “回家”大概没想到:【虽然工作和赚钱确实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永远是身体,还有,不要忽略了美好的生活,比如……】 【啧,男人没意思,嘴花花轻佻放浪的男人更没意思。】 【…………】 良久后。 “回家”谨慎地发来新消息:【我没看懂……嘴花花轻佻放浪,指的是?】 这句话里,隐隐约约有点不安紧张的意味。 是呢,在紧张呢。 祁筠呵呵:“我让你嘚瑟,先拿你开刀。” 她不紧不慢,只回了一句:【不想谈恋爱,这辈子都不打算谈恋爱了,我爱工作!】 “回家”:【……???】 第九十章 找你老婆撒娇去 陆先生这两天状态很不对。 陆先生很慌,哪怕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也时刻都在神游千里。 这幅模样不用问都知道出了事,仇秘书有条有理汇报完工作,就跟他开门见山:“一幅要死的样子,怎么了,你老婆不要你了?” 仇秘书的本意是,让这一坨甩手掌柜识趣一点,该干嘛干嘛,没事儿不要在打工人面前晃悠。 结果一语成谶。 无法无天的陆少爷动了动,突然稳准狠地抓住他的手:“阿书……救我……” 仇秘书:“还真被老婆甩了?” 他很震惊。 能降伏陆少爷的女人,必然不是凡俗之辈。 而能容忍陆少爷的脾气,还跟他结婚生娃的女人,对他必然是真爱。 这俩都穿越时间来相爱了,仇秘书私下研读过类似题材的小说,得出结论: 陆少爷拿的是主角剧本,完全不用担心会追妻失败。 ——结果他高估了此人。 陆少爷两眼飘忽,如同失去了灵魂:“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们的关系,她不相信,那好,我不顾可能会被误解,也要和她先培养感情,一步一步让她爱上我。” “现在是时候了,她都因为担心我不顾自己的安全了,肯定已经爱上我了。” “所以,顺理成章,我重新让她知道了我的心意。一切都很顺利,气氛也很完美,没有哪里有问题——” “但你还是失败了。”仇秘书打断他的突然消沉,“虽然不用问也知道,问题百分之百出在你身上,我还是问一句:你当时干什么了?” 他的兄弟双手合十,深沉地垂下头:“我抱了她一下。然后说,我不会做会让你厌恶的事,以及,我爱你,你信吗?” 多么热烈的表白之语! 直截了当,充满力量,再冰冷的心都会被这股热情融化。 陆少爷显然在事后多次回顾,试图发觉问题,但都没发现哪里有问题,他个人觉得满意极了。 “我很确定,她有被感动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回去之后却在小号回复我说——男人没意思,嘴花花不实际的男人更没意思,之后一点也不想谈恋爱!” 咚! 办公桌发出哀鸣,男人这一拳砸下来,内心的痛苦尽显。 仇秘书的心也跟着一沉,若是情况真如陆星宇所说,那就太糟糕了。 祁小姐不打算谈恋爱,说明陆少爷再怎么挣扎,也别想跟她结婚,陆宇悠这么一个可爱的娃也没了。 这绝对是关乎陆家上下的大危机,陆少爷的父母要是知道,能立马抱着孙儿,哭得死去活来。 听到这里,陆少爷似乎真的很惨。 可是: “我能说实话吗?” “你说,我们的关系不需要……” “活该。你简直像个变态。” 陆星宇:“???” 他也不颓唐了,食指转个向,指着自己高挺的鼻子:“变态?我?” “仇书,你看着我英俊的脸再说一遍,谁是变态——放下你的手机,我听到你准备报警了!” 仇秘书把手机放下,面无表情地推了推金边眼镜。 “对一位并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与你,嗯,会有夫妻关系的女性而言,你的行为明显超了尺度,不用骚扰来形容,还多亏了伯父伯母的优良基因。” “直接夸我帅不行吗?” “说不定那位女性听了你的‘预言’,不仅没有相信,反而认为你有精神疾病,亦或认为你意有所图,行为不轨。” “……” “综上,你大概能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事了,祁小姐没当场报警,算是对你有情有义。” 仇秘书这个冷面禁欲青年,说了一大堆与形象不符的感情分析,竟然颇为有条有理。 他把有实质婚姻经历的男人说呆了,甚至还补了一刀:“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自信地认为,这么做能讨祁小姐欢心的?” 陆星宇:“……” 刀刀致命,最后一刀尤其狠厉。 当事人哑口无言半晌,竟是捂住脸,颓然无形象地倒下了。 他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因为,当时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么告白的啊。” 仇秘书:“神奇。” “你别不信,是真的。”陆星宇说,“她跟我告的白,我把原话照搬过来,动作稍稍加工一下再还回去,想着效果还能差多少?” 仇秘书:“惊奇!” 这个感叹号说明了问题。 陆星宇说的当时,是他的八年前,不是现在。 恋爱过程很好概括,因为发展堪称飞速,压根没有任何坎坷,他们就结婚了。 “我先一见钟情,追了她半个月,她大概是被追烦了,对我说她爱我,问我信不信。” “我信,她说什么我都信,看她的眼睛我也信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天上午确定关系,当天下午领证结婚。” 仇秘书:“……” 先不说半个月领证结婚的问题,陆少爷自己都说,祁小姐大概是被他追烦了。 难道真相不是她随口一说,没想到陆少爷当真了,直接把她拉到民政局盖章了吗? 他往前边看,陆星宇还趴在桌上没起来。 祁筠不想谈恋爱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是肉眼可见的巨大,人萎靡得发型都乱了,领带也懒得打整齐,好似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这样的陆星宇,在仇秘书眼里,意外增添了几分熟悉。 他和陆少爷认识十几年,陆少爷在外无法无天,少有他看得起的人,他只对熟悉的人偶尔撒撒娇,还都是难得受到打击的时候。 二十八岁的陆星宇,给人的感觉,像是已经没有了这一面。 他什么事都能做到,目光比所有人都看得远,大家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步伐也不一致。 仇秘书几个月前,才送二十岁的陆少爷去几场,转个背就看到这个二十八岁的陆少爷。 不得不说落差很大,也很不习惯,对他总有点疏离。 但如今,熟悉感终于又回来了。 大概就是——没错,这个德性过多少年都没变,果然还是陆少爷——这样的感觉。 “你们的立场变了,经历也不一样,生搬硬套当然会出问题。”仇秘书说。 “生搬硬套么……”陆少爷烦躁地拍了下桌,终于坐起来了。 他这副模样绝对不会在祁筠面前表现,也就只有仇秘书能看见。 是男人的尊严。 也是男人在心爱女人面前的表现之心。 仇秘书:“懂了,至少有一部分问题,就出在这里。” 陆星宇刚打了一个问号:“?” 仇秘书:“我下班了。你,还想要老婆,就找你老婆撒娇去。” 他直接走人,临走时随手拉了电阀。 电脑咔嚓关机的陆星宇:“???” “撒……娇……” “我,去找筠筠撒娇?!”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小孩子似的跟老婆撒娇! 就算老婆眼看着就要没了,他也—— “……” “明白,这就去。” 第九十一章 踊跃为贺氏奉献 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带着这个疑惑,祁筠收到了一条意外的微信: 【祁小姐,你在忙吗?】 祁筠对着手机看了十秒,神色从意外切换成若有所思。 自从他们加了微信,这个通讯方式几乎成了摆设。 陆先生能打电话就打电话,要么直接闪现,来个面对面的突然袭击。 微信上只偶尔说几句公事,上一条记录还是几周之前。 “有情况啊。”祁筠寻思。 【不忙,但是在逛街。】她回。 【身体好些了?一个人在逛吗?没有质问你的意思,只是想说,你病才刚好,不要太累了。】 没问就先来了一串解释,这男人在欲盖弥彰。 祁筠施施然打字:【没有,宇悠和我一起,他准备去街头写生,我顺便出来逛逛晒晒太阳。】 不等那边回应,她就抢先一鼓作气说完: 【放心很安全,宇悠的保镖跟着,虽然我一个都看不见,但应该都在人群里藏着呢。没吃冰的没逛太久,现在已经坐下了,也没在公共场合露脸让人看见。如果还有什么遗漏,请您指点一下?】 陆先生:【……】 【嗯,很完美了,我没有什么可以指点的。】 说出这句话时,他应当是非常勉强、非常不情愿。 祁筠直接把他全部的台词堵了回去,不给任何多说两分钟的机会。 她甚至咔嚓一声,现场给他拍了张照片发过来。 照片照得当然很随意,只能看出她现在的确在街头,应当是坐在某家临街的咖啡店里。 桌上热咖啡的水汽氤氲飘忽,斜放的画板就在对面,挡住了画板后面小团子的脸。 整个画面充斥着悠闲的气息,窗外行人在走动,照片边缘,还有窗台边的一排小盆栽。 ——果真很完美,这氛围,不需要多余人士插进来。 可奇怪的是,要是以前,陆先生早就识趣地放弃挣扎,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结果现在,他那边沉默半晌,又发来了新消息: 【你们慢慢玩,不过也别太晚回去。嗯……我在开会。】 祁筠:“?” 开会就开会啊,霸道总裁开会天凉王破不是标配么? 她状若不在意地哼了一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啊呸——也太苦了!” 早知道,就不点咖啡坐在窗边装逼了! 匆匆抓起纸巾擦嘴的女人咳嗽两下,颇为敷衍地继续,真就是礼节性关怀:【那你,开会也别太累?】 【怎么说呢,确实有点累。】 【啊?】 【唔,开会好累啊,我也想去街头喝咖啡。】 【啊??】 祁筠:浑身一紧! 不对劲! 这个男人今天果然很不对劲! 他后面说的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诉苦……不,那个味道是…… 网线那头的陆先生:【唉……好想逃会啊。这样吧,祁小姐再点几份好吃的甜品,几杯好喝的饮料,拍给我看行不行?好不好嘛?】 祁筠唰地变了脸色:“我靠!” 没错了。 这男人在撒——撒那什么娇吧! 鸡皮疙瘩瞬间席卷全身,祁筠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只觉得灵魂都被这一句“好不好嘛”腐蚀了。 她反应也很快: 【你是不是生病了?高烧多少度?意识还清晰吗?是不是全身酸软精神恍惚?你现在在哪里开会,不要放弃治疗,我给你叫救护车?】 看他的表现,病情已经很重了,马虎不得,必须叫救护车! “宇悠!”她拍桌而起,“糟糕了,你爸爸好像突然病得不轻!居然来了一句‘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那是霸道总裁说得出来的台词吗?!” “……?” 对面捏着炭笔的小团子听到了,却是极为缓慢地放下笔,画板平放下来。 他没说话。 在听闻亲生父亲“病得不起”时,陆宇悠小朋友一脸平静,竟像是没听见一般麻木。 祁筠只对上小朋友拥有大智慧的眼神: ——对啊,说得出来啊,很奇怪?也不是一次两次说了。 “噗!” “噗噗……哈哈哈哈!” 咖啡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发出偷笑,显然都听到了她刚才那一声吼。 祁筠:“……” 她默默地扒拉下口罩,坐了回去。 方才发过去的那一长串问询,暂时没有回复。 也许陆先生本人也被深深伤害到了。 祁筠竟然微妙地喜提负罪感,仿佛自己说了非常过分的话,戳伤了一颗脆弱的心。 她现在如果不出言挽回,就渣得不是人! 【那个,陆先生还好吗?】 渣女犹豫再三,头疼地解释:【刚刚是开玩笑,您突然这么说话,还挺让人震惊的……不过,今天确实降温了,您的身体状况可还行?】 陆先生:【…………】 遥远的另一边,陆先生本人果真受伤了。 他的声音就有着明显的消沉阴郁:“我就知道,这么说对她完全没用。” “阿书也真是的,教育我说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要生搬硬套,结果让我来做这种事情,不也是生搬硬套么?” “跟老婆撒娇,只有二十岁的幼稚男人能干得出来。作为一位身心都已经成熟的优秀男士,我来做,岂不是非常突兀,一点也不符合形象。” “年长男士有年长者的宠妻之道,技艺比小孩儿们更高超,疼起人来效果更好,私下做的事情,一半是惊喜,一半是自己解决就行的分内之事,不需要让妻子知道。” “这是我总结的夫妻相处经验,各位如果还有高见,不如趁这个机会说一说,我们互相沟通交流?” 话音落下。 “…………” 会议室内,环形排列的座位坐得满满当当,足有十数人,此时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所有人都死寂般的沉默,要么两眼放空不问世事,要么两眼变成铜铃,见鬼似的盯着某个人…… 要么,就是表情跟要吃人一般恐怖,如炬目光更像是瞬间着了火: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会议室占了一个座位的男人闻言,一脸疑惑地抬头:“请问贺总,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他将把玩半晌的手机反扣在桌上,悠悠地收回手。 迎着无数生吃活人般的目光,陆星宇微微一笑:“承蒙关照,我现在,姑且也是贺氏集团的股东之一。” 他俊美逼人,一举一动都如古典贵族般优雅,可此时,笑得却比恶魔还恐怖。 “真是很抱歉,因为我的家事,稍微有感而发了一下,耽误了一点时间,既然大家都不想要与我交流经验,那就算了。” “不是董事会议吗?快开始吧,我一定积极参与,踊跃为贺氏奉献。” 第九十二章 她现在,是我的了 贺总恨不得亲自动手,把隔壁爱看云集团的陆总捏成球,再一脚踢出去。 但很可惜,他做不到。 且不说陆总乐不乐意被他捏成球的问题,人陆总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作为新晋对手公司的总裁,跑来砸场子。 陆总现在是陆股东,手里捏着和联10%的股份,出现在董事会简直合情合理。 “贵集团的原股东正好想转让股份,我手里正好有钱,也极度看好贵集团的发展前景,所以接下了股份,积极出席股东大会,有什么不对吗?” 陆股东说得有条有据,语气中甚至带起了一点困惑,仿佛在质疑在座各位的智商。 “——!” 不必说,和联集团的各大股东一听,都差点被他噎死。 和联的董事长是贺总的父亲,但董事长今天没在,大概是觉得这次的危机小事一桩,况且已经解决了,所以放心让贺赢庭自己出席。 贺赢庭一看到陆星宇那张脸,鼻梁如同留有惨痛记忆,禁不住开始阵阵剧痛。 陆星宇笑得越灿烂,他就头疼得越厉害,双眼布满愤怒的血丝:“和联的股份,怎么可能会卖给你!” 真信陆星宇那番说辞,那就蠢得无可救药了。 从董事会消失的,是两个小股东,各自只有5%的股份,他们都是贺氏的老人。 贺氏内部联系非常密切,有很多种原因,其中最大原因当然是巨大的利益。 利益让所有股东拧成一根绳子,不会轻易松散,也不会轻易断开。 过去,贺父对这些股东的动向密切监控,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手里的股份都很零散,就是为了控制住他们,保证不会对贺家人造成威胁。 就算现在贺氏的风评受到了些许影响,但根基压根没被动摇,依然是行内霸主的地位。 就算是想着不被贺氏报复,尽可能地多分一点羹,这些股东都不会转让股份。 至于把股份悄悄转给竞争对手? 贺赢庭非常有自信,从来没往那边想过: 他们不想死,大可以试试! 就算真有人转了,一丁点的股份而已,对贺氏也毫无影响,顶多来恶心恶心人。 要知道玩商业的人都很忙,买股份的钱拿来干什么不好,拿来打水漂就是犯傻,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干的。 除非还是那么无聊,没有别的目的,就想要恶心人—— 陆股东不慌不乱:“没错,我就是这么无聊。哦……不好意思,我回个消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把震动了一下的手机翻过来,无比自然地手指点点点。 众贺氏股东:“?” 站在台上的贺赢庭胸口剧烈起伏,直接把无线鼠标甩了。 陆股东戳开跟“老婆”的聊天框,笑容满面地打出一行字: 【开会被欺负了。】 “老婆”:【???】 “老婆”:【谁欺负你?谁敢欺负你?天!】 陆星宇:【一群股东,还有董事长代理。我孤军奋战,实在是对付不了他们所有人。】 没有毛病,身份都对得上,只是省略了前面的限定词而已。 “老婆”似乎是被“本文指定霸总还会被欺负”震撼到了,一下忽略之前还怀疑他病得不轻,瞬间紧张起来。 她唰地站在他这边,义愤填膺:【搞什么!怎么能这样!你可是总裁啊,他们想干什么,仇秘书不能帮你吗?】 【仇秘书不在。】 仇秘书在自家公司,当然不可能跟过来。 “老婆”:【好家伙,真是反了天了!要我帮忙吗?不是,我大概帮不上忙,那我能做点什么?】 陆星宇的食指放在唇前,甜腻的笑意根本挡不住。 他已经能想象了,咖啡店坐着的女人一定怒不可遏,蹭蹭站起来,说不定就要拎起包包和宝贝,从g省直接杀到c市来。 “嗯,肯定有担心我的一部分,但肯定还有一部分……” 是担心他惨遭破产,合同自动失效,她就跟着失业,没有工资和奖金了。 他真的太了解她了。 男人摇摇头,面上尽显忧愁的甜蜜:“没办法,她这个性格挺可爱的,我就默默忍受吧,这也是年长者的包容呢。” 其他人:“?” 男人还在思索一个问题。 之前他试图听取意见,隔着网线跟女人“撒娇”,但显然,效果并不好。 但他稍稍改变套路,透露出一点自己疑似有危险的情况,女人的反应立马就变了。 这一变,感觉就有点对。 “要继续吗?” 陆星宇沉吟片刻,只有手指敲动,目光不抬。 【他们现在还想把我赶出去。】 “现在,立刻,把这人轰出去!” “陆总公务繁忙,和联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参与了,请吧。” 陆星宇坐得纹丝不动:“坐在这里参加会议是我的权利和义务,各位不用担心,我有绝对专业的职业素养,心分两半,一半在爱看云,一半在和联,绝不会蓄意报复,盗取商业机密。” “哦,你们想阻挠我行使权利和义务,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 “他想坐着,就让他坐!”贺赢庭冷笑一声,声音顿时震慑全场。 此时,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声音。 两个男人隔空对视,一个面色铁青,一个嘴角含笑。 含笑的那个,手机还在疯狂震动。 【他们还敢轰人?!】 【请外援!我从宇悠那里找到你家人的电话号码了,马上就打电话,你等着!】 某人一看,不行,得撤了,再不撤要翻车。 从善如流地起身,陆股东不用谁来拉,自己整理好衣襟,缓步走到了会议室门口。 “太遗憾了,爱人急着催我回家,这一次只能遗憾缺席。” 他微笑:“下一次会议,还请务必通知我。” 贺赢庭冷冷地吐出一个字,目光却落在他的手机上:“滚。” “贺总。”陆星宇仿若没有觉察,只是顺其自然,“你今天没戴眼镜?” 贺赢庭一愣,他没有近视,戴什么眼镜。 陆星宇:“既然眼神不好,还是把眼镜戴上吧。” “你的前未婚妻,是天下最完美的女人,可惜你眼瞎看不见。” “当然,看见了也没用。” 他转身:“她现在,是我的了。” 背后,鸦雀无声。 第九十三章 又不是见家长! 祁筠第一时间想到找外援,思路其实非常顺畅。 她以为陆某人拿的是反派大boss剧本,既然是boss,还没跟男主正面交锋就倒台,boss的脸往哪儿放? 虽说现在原著剧情已经浮云了,不知道歪到了哪个旮旯,但boss的逼格总是要有的。 总裁文定理,霸总永远是最强的,怎么可能随便遇到内部危机。 【我被欺负了。】 祁筠的表情都崩了:“收回!这是你能说的话吗!收回快收回!” 陆先生是真的很了解她,隔空的猜测,居然半点没猜错。 祁筠不是很了解商战,但她小说电影看得多,还很会脑补。 唰唰——陆先生那么高傲一人,却惨遭股东围攻的悲惨画面出来了。 他弱小无助憋巴巴,如在秋风中萧瑟的枯叶,隔着屏幕,仿佛看见了一张可怜兮兮的脸…… “我勒个去。” 祁筠被自己的奇妙想象吓清醒了。 总之情况听着挺危急的。 连陆先生都紧张到发微信,跟她撒娇卖萌……不,寻求安慰了。 “这比他病得不起需要救护车更严重啊。” 祁筠琢磨三秒钟,见陆星宇那边半天没说话,休假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不急不可能,这严重涉及到了她的未来。 要是刚签约公司就动荡破产,以后没钱做手术怎么办! 作为本公司仅存的优秀积极员工,祁筠立马起身,一个匍匐抱住小团子:“宇悠!你爸爸要破产了怎么办!” 小团子和咖啡店的其他人:“?” 陆宇悠小朋友的表情,跟刚才没有太大的区别。 还是面无表情中,带着一丝微妙的错愕:破产?不是很张正常吗?很严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祁筠:“破产不是一次两次就更恐怖了……不,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可能你们破产区区一家公司无所谓,但对我很重要啊!” 她很激动,衬托得在场其他人很是茫然镇定。 邻桌的客人关注她们很久了。 一个在室内也要戴口罩和墨镜的女人,时不时会爆发出惊人之语。 一个在室内画画也要戴墨镜的小孩儿,身上具备成年人般的沉稳,竟然充当了安抚女人的神奇道具。 她们一会儿“重病”“救护车”,一会儿“总裁”“破产”,内容十分劲爆。 难道是测试路人反应的电视综艺节目? 客人在心里吐槽,开始暗中观察女人的脸,顺便悄悄竖起耳朵。 因为他觉得,这个迷之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还听了很多次…… 另一边,小团子正在沉默。 从他的角度来看,祁筠说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小朋友虽然年纪小,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但有一点非常明确:他们家族里,确实有开一家公司就破产一家的商业奇才,但那位奇才绝对不是他亲爹。 他亲爹非常有钱,也非常狡猾,只会让别人今天破产,或者一周之内破产。 所以,亲爹到底在做什么? 陆宇悠暂时想不出来,而且,也不是很想猜。 他略微思索,把自己的儿童手机递给了祁筠:“打这个电话。” 祁筠:“这是谁的电话?” 小团子:“爷爷,他很有钱。” 祁筠“哦”了一声,习惯性夸夸:“我们宇悠太聪明了!危机当前,还能想到这么个好办法,遇事不决找爸爸,再不决就找爷爷……啊?” 她顿住了。 小团子的爷爷,也就是某人的父亲。 不对啊,她为什么要给陆星宇的父亲打电话?! 陆先生说,他正在被股东和董事长代理围攻,情况相当急迫——那也应该直接报警,一键报警她最擅长了。 正在犹豫之时,小团子抬眼,面露疑惑:“不行吗?” 他把手机拿回来,换了个新的号码,又递给祁筠:“奶奶,也很有钱。” 祁筠:“……” 祁筠明知道有哪里不对,可小团子亮晶晶的眼睛就在对面,做出了努力的他,很期待能给祁筠帮上忙。 她停顿了。 面对如此期盼,实在无法辜负他的心意,改口说我们还是报警吧。 ——给他家里人打电话,跟报警的效果应该差不多吧。说不定,还见效快些? 祁筠这么安慰自己,反正陆先生被围攻几下应该也没事,又不是不会打架,没准还是他打别人呢。 那就出于人道主义,简单帮忙报个信吧。 她坐了回去,冷静了几秒,拨通了小团子从通讯录点开的那个电话。 “……” 内心相当紧张。 祁筠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过是出于友情帮下忙而已,紧张哥啥,又不是见家长! 就是啊,她现在和陆先生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上司的亲人罢了,没必要精神紧绷。 然而,她拿着手机的爪抖抖抖:“……您好?” 铃声没响几下,那边就火速接通:“宝贝啊,在g省玩得开心吗?今天主动给奶奶打电话……咦?” 终于发现有点不对了。 祁筠听到的,是十分和蔼的女声,只凭声音就能想象出一位优雅温柔的女性。 女声迟疑道:“这是我们宇悠的手机吧,请问,你是哪位?” 祁筠怕张口拧巴,悄悄掐了自己一下:“我……” 女声突然音调升高:“对不起,麻烦稍等!” 啪。 电话猛然被挂。 祁筠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边又以飞速回拨:“太抱歉了,刚刚稍微有点事,没吓到你吧?呵呵……那么,你是?” 祁筠:“……” 这明知故问的句式,太刻意了。 温柔了十个度的语气也是,刻意到就差写在脸上:我知道你是谁,但我就是要装作不知道。 她只能说:“您好,我叫祁筠,是陆先生名下娱乐公司的艺人……” 女声:“啊,祁筠,哦——祁筠是吗?我知道了,你身体……哈哈,没什么,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我没有,但是……” “你是演员啊,那真是太辛苦了,有空的话,来家里喝杯茶?” “不、不用——” 两人进行尴尬对话,互飙演技,表面听着倒是还很其乐融融。 陆星宇的母亲,确实是个很温柔的女性。 但她的热情迸发得太明显了,祁筠完全招架不住,几句话下来就失去抵抗能力,只能直接切入主题: “夫人!情况紧急!” “怎么了?”猝不及防,陆夫人被吓了一跳。 “陆先生刚刚跟我说,他在公司被股东和代理董事长欺压,似乎还被围殴了!应该怎么……” 陆夫人:“啊?阿宇又把阿书惹生气了?可是,阿书不是打不过他吗?” 祁筠:“?” 第九十四章 来自陆夫人的神助攻 陆夫人口中的阿书,对上的到底是股东还是董事长代理? ——这是祁筠的第一反应。 她起初硬是没反应过来,被陆夫人一句话给搞晕了。 但随后,她开始觉得不对劲。 这句话的意思是,仇秘书其实是公司的股东,或者董事长代理? 那问题来了。 公司的董事长是谁……这都不重要! 陆先生说仇秘书不在现场,那他跟谁对的峙,又在哪里差点被围殴轰出去的? “哎呀。”电话那头的陆夫人似乎发觉了什么,来了个十分温柔的转移话题,“没关系,他们打架有分寸,下手都不会打脸。啊,祁小姐,吃了吗?” 祁筠呆呆:“吃了,您呢?” 陆夫人:“我也吃了。” “……” “……” 两方同时陷入了尴尬窒息的沉默。 陆夫人想要给儿子打补丁的意图,稍稍有点明显。 毕竟是亲妈,一听祁筠的话就错愕了:不可能啊。 自家混世魔王长了八岁还是混世魔王,他勉为其难挽起袖子打人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是他被人打。 那就是混世魔王在忽悠老婆,没想到被老婆直接一个电话打出去…… “我看了你出演的电视剧,真的很不错。” “哎?您看了吗!” 祁筠也被这句话吓到了。 虽然还是转移话题,但由于说出此言的对象身份特别,她着实感到震惊,继而禁不住手足无措。 “当然了,那部剧可是最近最热门的,我也不能落了潮流。”陆夫人打趣。 她很厉害,轻松就将气氛重新扭转回来。 其实祁筠从未见过她,也不清楚她的性格哀嚎,仍旧忍不住想要与她亲近。 陆夫人笑着说:“你的表演很精彩,我能看出你想表露的感情,不得不说,只是看着你,仿佛心也跟着年轻起来了。加油,往后你还会有更大的成就。” 祁筠稍稍捏紧手机,好半天才找回言辞:“能得到您的夸奖,我真的……受宠若惊,我太高兴了,只是……” “还说什么‘只是’呢,相信自己,有信心才能走得更轻松。” “不,我是想道谢。”祁筠说,“其实是陆先生,他最先给了我机会,我才能跨越许多阻碍,提前进入许多人的视野。” “我非常感激他。” 她的嗓音无意识地放轻,像是在掩盖内心更深处的情绪。 “很奇怪,实在很抱歉,这些话我对着他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就说出来了……” “没有陆先生的帮助,可能——” 梦中零碎的情景,依稀从眼前晃过,祁筠轻吐一口气:“我很感谢他能够出现,我现在能有今天,都是他的功劳。” 陆夫人安静地听她说完,没有插话,也没有发出质疑。 仿佛早就知道了,所以此时只需要微笑着安抚:“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祁小姐,你不应该这么想。” 祁筠刚愣了愣,就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 “先天的天赋,后天的勤奋,不屈的韧性,都是让你站起来的助力。不要因为他人先一步伸出手,就被心里的感激,抹杀掉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迟早会发光,只是时间先后的问题。” “你觉得你是幸运的,阿宇又何尝不是呢?发现了你的好,让他幸福,也让他改变了很多。” “正因为他足够幸运,这一次,才能够提前遇到你。” 陆夫人柔声说出这番话,却宛若一记重锤,沉沉敲击在祁筠的心间。 夫人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在这里,她还知道什么吗? 祁筠应该追问的,但临时顿住了。 遇到陆星宇是她的幸运,她一直这么觉得,所以不解才会越理越多:在她还不那么幸运的时候,陆星宇对她的好,是非常不合理的。 过去可以用“反派对原身的执念”来解释,后面解释行不通了,细节上的诧异,男人对她不变的态度,全都是破绽。 祁筠迫切想找到新的、直通真相的解释,好让自己不再不安。 而解除不安之后,她又能做什么? “……” “我似乎,对陆先生有太多隔阂,都是我单方面的。” 祁筠低声说,目光看向面前已经不再有热气的咖啡。 小团子从对面挪到她旁边,此时也在歪头看她。 不得不承认,有必然也有巧合,他和陆夫人,都交给了她看清自己的契机。 她只缺这一步而已。 “我对陆先生,似乎也太苛刻了。” “很正常,毕竟他出现得太突然,任哪个女孩儿遇到,都会心生警惕。” 陆夫人非常能理解,她甚至还有补充: “对他苛刻点没有什么,阿宇是个任性的性子,但认定一个人就不会放手,那时候,做出什么稀奇古怪没头脑的事都不意外,不要委屈到自己。” 祁筠:“啊?” 什么叫做“稀奇古怪没头脑”? 等等,画风怎么突然一下子变谐了! 就是这个,陆夫人当场抓到畅谈无阻的开关,跟祁筠一说就停不下来:“哎呀傻姑娘,你别被我儿子现在这幅成熟可靠的样子骗了,我一看就知道,本性绝对变不了。” “这孩子打小记仇不服输,五岁那年被他表姐炫耀会背圆周率,硬是偷偷练了两个月,趁着春节全家人团圆,当众背了六个小时,把他表姐气哭了。” 祁筠:“六个小时能背到多少位???” “这孩子嫌弃同龄人太笨太幼稚,除了阿书以外没朋友,脾气还挺不好的,小学六年级在学校,看到有初中生在校园暴力同学,直接和阿书上去,把初中生打进医院了。” 祁筠:“啊?小学六年级就能把人打进医院???” “唉,他干得坏事可不少,初中和别人家几个爱欺负人的孩子打群架,高中把他爸最心爱的跑车开到河里去,还撞飞了一辆车,就为了救一只猫。” “在外面冷着脸,没人敢招惹,女孩儿全被他吓跑,倒是回家之后知道坏事做得多了,怕被打还怕被骂,每次他爸动手之前,立马撒娇求饶。我都习惯了,他一喊妈咪,绝对又惹了祸——哎,真怀念啊。” 陆夫人陷入了回忆中,想起那个一口一个妈咪救我的儿子,如今已经随风消散,内心还挺遗憾的。 因为已经没了,她就很想跟祁筠分享。 于是,陆姓男子从零岁到二十岁的过往黑历史,几乎全被亲妈倒了个底朝天。 第九十五章 您想让我做后妈? 祁筠被迫知道了: 某人极度挑食,尤其讨厌苹果,因为最讨厌削皮,当然不止食物,对人对事都爱挑挑剔剔。 明明很会打架却不喜欢流汗,明明很天才却只用在打击报复上,以至于爱好极为狭窄。 在外日天对内卖萌,论起撒娇技术绝不是盖的,只不过很少人能有幸一见…… 陆夫人:“这么一说,他有没有手上只多了点印子,就跑来找你哭痛?应该有的吧,不可能没有。” 祁筠:“…………” 不要再说了! 原来陆家不止有两父子专克她,还有一位慈祥的夫人不得了,一个电话就把她杀得丢盔弃甲。 她茫然,她恍惚,她好像穿越到了异世界! ——这个陆先生居然反差萌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没有吗?真的没有?奇怪了,这可真奇怪,不像啊不像……那他难道也没有跟你撒娇?” “没——这个真、真没有!” 陆夫人笑而不语。 祁筠眼神死,头一垂,彻底宣告扑街。 二十分钟后。 在莫大的恍惚中,祁筠终于打完了这个漫长的电话。 她的思路早已经被陆夫人带歪了。 最开始是在说什么来着?求援吗?后面又说什么了? 哦,求援看来是不用求了,没有实质意义。 她是在陆夫人的笑声中落荒而逃,挂了电话还不能放空。 闭眼就是一拳一个初中生的小号陆先生,睁眼又是一个撒娇卖萌的中号陆先生…… 再一眨眼,那个大号陆先生就要跑到她面前,跟她卖萌了! “……妈呀!” 祁筠打了个寒颤,赶紧捞起小团子抱在怀里。 不对,抱了一下,她就神经紧张:“宇悠,你圆周率背得到多少位?” 小团子:“?” 只看小团子的眼神,祁筠就悟了。 天才就在她身边,还是两个。 圆周率背不到十位数的傻瓜只有她自己,实在是委屈天才们自降智商,混入凡间和她玩了。 “我,现在就离开这个伤心地。” 小团子的写生早就画完了,祁筠萎靡地结账,飘出了门口挂着风铃的咖啡店。 玻璃门打开又合上,风铃在头顶碰撞,发出叮当当脆响。 “……”一直在观察她们的客人抬起头,平光眼镜下,闪过探究的光。 “我觉得刚刚出去的那人,绝对在你手机里见过。” 他对旁边的女朋友说,“对对,就是你现在放着的这个,你天天嚎叫好美好美的这个,不就是那个人吗?” 然而,他女朋友头也不抬:“放屁,我女神还在养病呢,怎么可能出现在我们这小城。你玩玩手机,别打扰我十刷女神的绝世美颜。” 该眼镜直男却不服气:“我说真的,你都拉着我看了几十遍女神了,嗯,确实很好看——哦不说这个,那个人虽然没露脸,但我从侧边看到她眼睛了。” “你瞅瞅。”他把女朋友的手机拿过来,暂停正在播放的视频,“就这眼型,辨识度多高,我觉得一模一样啊。” 女朋友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刚才瞥了一眼的路人,不出意外完全没印象了。 眼镜直男:“我悄悄拍了照片……” “不得了啊你,居然会偷拍了!”女朋友拿起包打了他一下,抢过眼镜直男的手机,看了看那张偷拍的照片。 她拿出了十倍不止的粉丝滤镜,试图从这有些糊的照片上,看出一丝属于女神本神的痕迹。 “额……” “唔……” “还是看不出来,这图糊得可以发灵异论坛了!” 女朋友吐槽,顺便看了一眼别的:“对面那个孩子倒是看得比较清楚,感觉特别可爱啊!不会是混血吧?” 出于对可爱团子的私心喜爱,这个女生没有删掉照片,而是悄悄存了下来,之后还能回味。 结果存了没多久,她就忘了还有这回事。 然而,再想起这张照片的时候,已是一年多之后。 照片直接给了她和男朋友巨大的震撼,然后悔恨得抠心跳脚,恨不得穿越时空回来跟女神握手——这都是后话了。 祁筠和小团子回到酒店,今天是休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得回剧组了。 在大桥村的戏份拍得差不多,她暂时不用回封闭的山村,环境没那么差,还能再修养一阵。 休假这几天,出了不少插曲。 祁筠洗完了澡,疲倦地一头栽倒在软床上。 “还是得整理整理思路,今天……” ——跟陆星宇的母亲,仿佛婆婆和媳妇一般亲切地谈话了。 祁筠:“?!” 这个奇妙念头一飘出来,直接让她从床上跳起,拿起枕头狂拍自己的头:“想什么想什么在想什么!是的没错,这不是我的问题,是当时的气氛太诡异了啊啊啊!” 噗通一声。 祁筠又直挺挺地倒了回去,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 她的脑子很乱。 有无数种不同的声音在说话,比菜市场还喧哗。她按着头努力分辨,最终声音最清晰、出现最多次的,却是那句: “他也足够幸运,这一次,才能提前遇到你。” 这一次。 这一次…… 难道还有“上一次”吗? 祁筠人在左右滚,手臂跟着胡乱晃动几下,忽然碰到了扔在床头的手机。 她趴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把手机重新开机。 刚开,新消息来得很是凑巧: 【我回来了,事情也解决了,白天让祁小姐担心了一场,实在过意不去……你已经休息了?】 做贼心虚的男人来了。 祁筠勉强把白天的事情再扒拉一遍,结合陆夫人给她透的底,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 不管具体情况怎样,这家伙,就是故意那么跟她说的。 想在她这儿得到安慰,还是说,想看她为他惊慌的样子? 祁筠眼皮一抬,半晌才发出一个音:“呵。” 什么真的假的猜的编的,她累了,懒得管了。 在放弃纠结的情况下,她向来只打直球。 【陆先生。】 所以,祁筠唰唰连发两条,其中最后一条,最为致命: 【说实话,你想让我做宇悠的后妈?】 对面的男人:【…………】 第九十六章 我说了谎 【后……妈……】 从这短短一行字里看出来了,陆先生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冲击。 在男人的设想里,首先,说出这句话的场景,不应该是这样。 应该在风和日丽的一天,一切尘埃落地,他再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趁着气氛良好,一鼓作气说出实情。 所以时机不对,地点不对。 ——甚至连关键性的台词也不对! 他被祁筠的彪悍发言震到无语凝噎,大概很想来一句:不是后妈,是…… 正在男人准备好的台词说不出来,内心千思万绪奔腾,差点就要忍不住之时。 祁筠:【清醒点了吗?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陆星宇愣住。 祁筠:【您有什么话想说,现在先不用说,等之后面谈。】 发完这条消息,她就一键关机,不出几分钟就睡着了。 把烦恼抛给别人,自己便能睡得香甜。 祁筠着实睡了一个神清气爽的好觉,完全不管某人接了这一招后,整整一晚,心理活动有多跌宕。 十分猝然。 陆先生陷入了二十八年来第二大的危机。 第一大的危机就不多说了,现在的问题是,每次筠筠把“你”换成敬称“您”,就意味着情况大大不妙。 试图撒娇引发的危机,让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男人——慌了。 他先确认了,祁筠下午的电话果真打到了家里,是他母亲接的电话。 “您跟筠筠说了什么吗?” “夸她演戏演得好,有实力有天赋,顺带说了一点你小时候的事情……提前让未来儿媳了解一下你的臭脾气,免得人家到时候才知道,还觉得你骗婚!对了,你小子都多大了,还和人打架?” 陆某人:直觉果然没错,要糟。 “说好的撒娇能哄老婆呢,我就知道阿书你毫无经验,出的肯定是昏招!” 仇秘书呵呵:“让你恰当示弱,没让你瞎编还被发现了。” “我又不能告诉她,我直接买了贺氏的股份,去敌军老巢开董事会了。”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因为,这只是一件小事。”陆星宇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他站在别墅二楼的窗前,拉开垂地的窗帘。从这里往外看,能看到对面藏身于树影后的公寓。 公寓没有亮灯,因为主人不在家。 不过,过去的好些个夜晚,他都会用不短的时间在此停留,仿佛只要看到夜深处莹莹的光,就能得到一丝慰藉。 现在没有光的黑暗,没什么可看的,男人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那些人会做什么,会有什么反应,我都快背下来了。” 他的嗓音平淡,却近乎冷酷:“总是没区别,也没有新花样,实在让人觉得无趣。在我的计划里,现在这些挡路的人,只能勉强占个边角。” “在对付他们上面,我都不会花太多心思,那么她,更不需要被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打扰了。” 这番话过于傲慢。 仿佛神在至高处俯瞰人间,看不见满地蝼蚁,只会看向吸引他的光。 仇书震惊地看着他,再一次感觉到,似乎不认识这个童年好友。 陆星宇在他们面前,表现出的样子,竟然还不是真正的他。 他平时收着锋芒,只在方才那一刻,稍稍显露了一点。 很遥远,有沉重的东西堆积在他身上,好似时间的沉淀。 光影分割,都聚焦在他身上,分不清更真实的是有光的那边,还是深邃的幽影。 “你——” 仇书下意识出声,他莫名察觉到些许恐惧,来源于对好友未知的改变:“阿宇,之前没有机会问你,但我的确很想知道,你……在回到这里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也是一点点小事。” 陆星宇回首,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办法了,这一次,一定会平稳地解决。” 他还对仇书开玩笑:“怎么了啊,你突然这么关心我,我还多不习惯的。” 他不把自己的全部展现出来,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愿。 祁筠之所以会不安,原因也就在这里。 仇书对此并不能多说什么,只是理智告诉他,陆星宇不想提及那些事情。 他树立起了高墙,不把真相告知给他人。 但——本意不是想要故意隐瞒,他只是不想影响到别人。 “你这样,问题并不能解决……” 仇书只说到一半就停下了,因为陆星宇丢给他一瓶酒。 “别担心,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见过我吃亏吗?爱情使人发愁啊,来吧,今晚不醉不休。” “别人无所谓,祁筠有权利知道。” “啊,我醉了,麻烦关下灯。”只喝了一口酒,就瞬间歪到沙发上的人说。 冷面秘书兼公司股东之一:“滚吧。” 灯唰啦熄灭了。 男人不修边幅地躺在宽大的沙发上,黑暗刹那侵袭上来,遮掩了他面上的表情。 沉默持续了很久。 在月亮悄悄爬上梢头,又无声落下后。 “……” 男人稍稍动了动,从上衣口袋里,缓慢摸出一块老旧的怀表。 此时不开灯,当然什么都看不见。 他也只是轻轻地捏着怀表,指尖摩挲着表盖上凸起的花纹。 “我说了谎。” “我说什么都知道,所以人的举动,都在意料之中,我可以随意地处置,或是视若无睹,或是将他们丢下,自己面对一切。” 他把怀表放到心口,双眼闭合,唇角终于勾起平静的浅笑。 “不行啊,只有与你相关的事情,每次都出乎意料,没有办法掌控。每次都以为可以让你高兴,结果又惹你生气了……” “暂时这样吧,这次的选择,不会再错了。” “不可能再发生的苦难……怎么能让你知道。” 月带着星星垂落,换成朝阳徐徐升起。 鸟鸣刚响起了一阵,风就从窗外探头,叫醒了熟睡中的人。 祁筠把自己的头也裹在被子里,看着发亮的手机屏幕。 苗蓉宁自医院清醒,正接受警方问询的新闻,大清早就挂上了热搜头排。 有人在网上,偷发出一条短暂的音频,放出来是撕心裂肺的女声。 “我没有错……我没错!你们……做什么?我是苗蓉宁!你们敢这么对我?……会救我的……” 祁筠只听了一半,就关掉了。 苗蓉宁还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认不清自己已不复骄傲的现实。 她不想看,也不想听。 “陆先生啊……” 几乎是下意识呢喃出声的同时,祁筠的绿油油通讯软件蹦跳一下,弹出崭新的消息: 心比海深的无底洞男子:【早上好(〃''▽''〃)】 祁筠:“?” 她憋不住,当即笑了出来:“什么啊,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撒娇卖萌吗?” 看在颜表情很可爱的份上,勉强原谅——大概百分之五十的程度。 祁筠:【早。】 祁筠:【╰( ̄▽ ̄)╭】 第九十七章 让他来演戏 “热烈庆祝祁筠姐康复出院顺利复工!” “热烈庆祝大表——咳陆哥出差归来路上没有堵车!” “热烈庆祝我们的小霸总……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投资人代表呢?没回来吗?” 横幅热火朝天地拉起来,口号齐声喊得响亮,可喊到一半了才发现,人居然没有来齐。 出现在人前的就两个人,一个是祁筠,一个是戴墨镜的陆星宇,后者取代了司机,专程开车送前者过来。 送的路上全程无言。 祁筠闭目养神,像是一直在睡觉。 陆星宇在前面的驾驶座,好似专心开车,并没有往后面投以关注。 两人这么半天没说过一句话,直到到地方以后,才被一涌而来的众人凑到一起。 “投资人代表回家了。”陆星宇先开口解释,“他请了一个月的假,假现在用完了,也该回去学习了。” “上学?对哦,代表他看着差不多该读一年级了,小学还没放假呢,哪能一直在外面晃悠。” 祁筠听到这话时,抬头看了说话的男人一眼,想问又止住了。 刚巧男人跟其他人说完,也往她这边望来: 【回去跟你解释。】 他做了几个口型,确定祁筠听懂了以后,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啧。”祁筠假装没看到,又把头扭了回去。 虽然她很想知道小团子的上学问题,自闭症小孩儿如果去普通学校,估计会有很多麻烦,不过他们家应该会送他去贵族式私立学校吧,那样情况就不一样…… 陆星宇这人又开始了! 说是要面谈,但祁筠一看这家伙的脸,就知道他绝对不会跟她吐露实情,指不定还要用灿烂笑容敷衍过去。 这是此人的一贯作风,祁筠早已看穿。 看穿了就懒得和他多说,她不咸不淡哼了一声,就在小狗腿陆青的欢呼簇拥中,傲然前往休息室。 左边还有另一个小狗腿。 谢浪这家伙,只在第一时间向他敬仰的陆哥问了好,后面唰啦一下,人就跟着祁筠……或者说,祁筠身边的人跑了。 祁筠身旁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俩年轻人,赫然变成了殷切的年轻版本门神。 陆星宇的微笑不变,却在后方,颇有深意地看着那俩小孩儿。 陆青怕大表哥,所以一有机会就跟着祁筠。 谢浪本来一开始是陆哥的铁粉,如今铁粉心有偏移,开始有意无意跟着陆青跑。 剧组的主要演员里,就他俩年龄最小,也最接近,混在一起后熟得还挺快。 谢浪刚来拍戏的时候,还悄悄跟他陆哥哭诉。 他偶像出身,经纪人管得超严,还想着让他多演几部偶像剧,多唱几首歌,好吸死忠女友粉。 但谢浪自己不愿意,他性格本就很跳脱,落到粉丝里的“活泼”,还是压抑了三分的表现。 让这种人天天耍酷装帅,和人保持距离,不如直接把他咔嚓了。 试镜《凤女》,就是谢浪一哭二闹三上吊争来的尝试,他梦想成为演技派,而不是偶像剧专用男主。 公司拧不过他,勉强同意让他试试,试不上或者没火花,就老老实实回来演偶像剧。 谢浪就真去了,结果不去不知道,他运气爆表,硬是蹭着《凤女》宣传期的巨大热度,一下比以前更火了。 《凤女》开播后,热度更上一层楼。 剧组管得严,地点还是山沟沟,谢浪的经纪人没空盯着他,派来的助理当然管不住他,谢浪在这儿狂喜乱舞,整个人都放飞了八百丈。 他微博狂发,天天写日常po照片,吓走一小波偶像剧吸来的霸总粉后,以其哈士奇撒泼式的欢脱性格(和确实很阳光的帅脸),狂吸路人粉吸到飞升。 谢浪什么时候天天跟着陆青跑,剧组其他人都没怎么在意,毕竟这俩兴趣相投,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陆星宇却扫一眼就发现了异样。 “这个细节,倒是有点不一样。” 过来人做出了无所谓的点评:“就这样也挺好,没什么影响。” 他不打算管,反正谢浪对祁筠没兴趣就行了,两个傻子凑一起,还能互相克制…… 不对,刚想到这里,男人立马皱起眉。 ——谢浪凭什么对筠筠没兴趣?筠筠可是最好的! 有兴趣他不高兴,没兴趣他居然更不高兴。 后遗症就是,谢浪和陆青当完跑腿回来,欢欢喜喜向陆哥报告,却收到了陆哥略有变化的和善目光。 谢浪:“……和、善?!” 并不是很和善,相反,还让人有些全身冰凉。 有危机预警的哈士奇立马跑了,去找早就是大表哥受害者的陆青哭诉:“陆哥他怎么了,我总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像是要把我吊起来……对,吊起来打!” 陆青:“找不到原因的时候,先从你自己身上再找找,比如你是不是说错了话,是不是多吃了饭,是不是惹到祁筠姐了……” “猜都不用猜了,肯定是惹到了吧!不然在这几天,祁筠姐和大表哥之间,气氛怎么会那么诡异?” 他们恍然,自以为发现了真相。 剧组复工了,平静得仿佛之前没有演员住院,没有演员被抓。 但女主角那边,却安静得有些出奇了。 祁筠只要在外面出现,身边就只有助理。陆星宇虽然在,却没有像过去那般跟着她。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就不在。 前一个人一走,另一个人立马出现。 表现得那么明显,要说这不是闹别扭,别人都不信。 然而,外人想劝架也不行。 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太冷硬了,只觉稍稍靠近一点,人就要被冻成冰雕。 “他们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啊,大概是情感纠葛吧,恋爱中的男女就是这样啊,反复无常,时冷时热……” “都别看我!你们干什么啊你们,总不可能是因为那天拍的吻戏吧?我都多大年纪了,怎么会对小姑娘下手,小陆岂不是要把我杀了。况且那是借位!借位!” 一干人闲着没事私下讨论,又齐刷刷推卸责任,都不肯背这口锅。 没办法了,只能等待一个破局的契机。 还好,这个契机来得还挺快。 到底得靠岳导闪亮登场:“补拍一段回忆戏吧,如玉和冷亦的过去该插进来了。” “当初就没另外找演员,如玉直接让祁筠上就行了,反正不露脸,只要个背影就行。冷亦的演员……啥?腿断了???” 岳导大震惊,气得差点摔了最爱的茶壶。 现在准备拍的,是很短的一段戏,恰好就是祁筠最开始试镜的那一段,如意之前的上一代圣女,如玉的故事。 这段不需要细拍,留白才更有韵味。 岳导一开始只选了一个男演员,他和祁筠都不用露正脸,要的就是熟悉却又遥远的感觉。 之前男演员另有档期,说好在那段开拍前再进组。 结果突然进不来了,因为他在那边剧组,不小心把腿摔断了。 “还要我临时找个演员么!再不搞快点又要延期,妈的,气死老子了!” 岳军大发雷霆,烦躁地准备又去折腾几天。 可祁筠在这时过来:“导演,能饰演冷亦的人选,我可以推荐一个吗?如果能通过,他立马就能演,不会耽误时间。” 岳军大喜:“你快说,这附近有能顶用的吗?” 祁筠:“有啊。” 她抬手,往对面一指:“就是他,您觉得行不行?” 岳军:“?” 陆星宇:“?” 第九十八章 潜规则关系户! “……我?” 只是路过绝不是想偷看老婆的男人偏头,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自己:“让我,演戏?” “只是合理建议,没有强求一定要您演的意思,您千万别误会。”祁筠说。 男人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领,笑容迷人,很有风度:“能得到祁小姐的认可,我深感高兴,不过……” “看吧导演,我就说他演技很好吧,不情不愿都能演出惋惜悲痛,比你临时找演员可靠多了。” “这么一说的确啊……咳,小陆啊,陆总啊,有没有兴趣稍稍来客串一下?” 陆星宇:“……” 这句“演技很好”仿佛另有深意,但他确实不想掺和进来,让太多人在大屏幕看到自己的脸…… “放心,不露脸的,我们要的就是朦胧神秘怅然若失的感觉。” “岳导这个设计很有意境,但是……” “陆先生不想出演就不勉强啦,导演,选人的时候能带上我吗?我也想确认一下,我马上要跟谁殉情。” 陆星宇:“?” 祁筠这话显然是开玩笑,要跟男人殉情的是如玉,又不是她祁筠。 但她模糊身份也是故意的。 陆星宇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太清楚了,却依然被这一句话也激得,气血略有些翻涌。 “——且慢。” 祁筠和岳军回头,看到了陆先生深沉的双眸:“我认真考虑过了,能以我不那么精湛的演技,为剧组做出贡献,是我的荣幸。” “演吗?”岳军的拳重重捏紧,表情严肃得过分。 陆星宇深深注视他。 半晌后,他的语气比目光更沉重:“当然,演。” 说完,他又看向另一边:“祁小姐,你……” “……” 不好意思,祁小姐已经撒腿跑没影了。 陆星宇无言伫立,缓缓收回了手。 “很难吧?但是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看到金主爸爸的萎靡,岳军用过来人的语气安慰他:“生气的女人就是这样,要让你吃瘪一下才高兴。” “冒昧请教一下,岳导与贵夫人夫妻关系和睦吗?” 岳军回想家中母老虎:“不啊!她可凶死我了,不让喝酒不让抽烟,出门过夜要报备,我说我都多大人了,还不给我点面子。” 陆星宇:“可我家的夫妻关系很和睦,妻子温柔贤惠能干包容,小小闹一下别扭,是情趣。” 说完他也走了。 岳军差点被噎死,反应过来后差点被气死:“妈的!搞半天是来炫耀的!” “……祁筠温柔贤惠能干包容吗?别的不说,最后一个形容词,看不太出来啊。” 很快。 陆星宇要友情客串的消息,传遍了全剧组。 以谢浪为首的狂粉瞬间爆炸:“陆哥要亲自出演!太厉害了,原来他连演戏都会啊,我必须到场学习。” 丘潇还跟本人打趣:“别演配角了,哥对不住你啊,这个男一号应该是你的才对,都是小陆太低调了。” 陆先生全部回以礼貌微笑:“呵呵,没什么,呵呵,献丑了,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 这个消息甚至通过固定更新的花絮,传到了网上。 连追更电视剧的粉丝都知道了:【不会吧不会吧,之前被全员夸赞的神秘陆哥连演戏都会?】 【演的角色是冷亦,原著党垂死病中惊坐起!呜呜呜姐妹们没看过原著强推去看啊!父母爱情戏份很少,但是真的太绝了,看过前尘篇的读者都哭了,期待!!!】 【如玉是祁筠演,当初她试镜就是试的如玉吧,演技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那个陆哥是怎么回事,关系户空降?】 【一个经纪人演什么戏,有演技我倒立吃键盘!设定是男主的亲爹,肯定要和男主一样帅吧,开玩笑,这经纪人能比丘潇更英俊?】 网上刚吵起来,几乎是一整片的不看好。 然而万万没想到: 谢浪:【我陆哥最帅!哥我也是爱你的@影视人丘潇,只是……你懂的……】 骂得正凶的网友:“?” 好家伙,谢浪居然跳出来打大家的脸,真是年轻气盛! 看他们联合暴怒的丘潇粉丝,一起教育…… 丘潇:【@谢浪年轻人怎么说话的,也不给哥留个面子!哈哈,开玩笑的,小陆的确帅得惊天动地,包括我在内的全剧组(还有我夫人和女儿)都能认证,请诸位放心。】 网友:“???” 惊了! 顾不得打脸不打脸的问题,无数人拥挤在丘潇的微博评论区,急吼吼地求证。 他的老粉刷出数张照片,都是丘潇十几二十年前的精选剧照:【丘哥你醒醒???看看你的美貌!这棱角,这眼眉,这白嫩的脸……真的能有人和你一比高下吗?!】 丘潇刚出道时,就被誉为娱乐圈第一美男。 不论古装还是现代装束,留长发还是剃光头,他都能帅出风格,五官不像现在流行的小鲜肉那般精致,却深邃得出奇,将阳刚与俊秀完美结合。 这种美男子哪怕老了二十岁,还黑了不止一点,美貌依然是在的,演个仙侠剧男主丝毫不显老,观众也完全不觉得突兀。 他的老粉不服,刚到的新粉不服。 连人气小生谢浪在丘哥面前,都显得秀气有余,俊美不足,哪能容忍天降一个路人,拉踩绝世老帅哥? 即使丘哥自己都认证了,粉丝们也不服! 【不服就是不服,除非上实证——丘哥悄悄私我小陆照片,让我公正判断,照片保证不外传w】 【喂楼上私心太明显了,把她踢开,丘哥发我就行了,我保证就看看,就算真有那么帅我也说你更帅。】 评论区差点打起群架,吵着闹着要看帅哥实锤,闹完丘潇闹谢浪,演员都闹了那官方当然不能放过。 官博小哥又惨遭血洗,哭哭啼啼地跑来求援。 这么一闹,丘潇大概实在看不下去了:【别吵了别吵了,我拉下脸偷拍到的照片,只有这一张啊,悄悄给你们看,不要伸张。】 他也是潇洒,直接在评论区发了一张照片。 粉丝外加吃瓜网友“嗷嗷嗷”着赶到,怀着激动之心,点开了那张照片! 看到了。 真的看到了。 货真价实。 绝对是帅哥…… ——的背影。 众人:【脸呢???】 丘潇:【还没官宣嘛,我怎么能私自透露正脸照呢。乖不早了,都盖上被子睡觉吧。】 【不——我——要——看——帅哥——】 今天也是没能得到实锤的一天。 一怒之下,某个流言大肆流传: ——祁筠不是关系户,但她的经纪人是,那家伙绝壁人丑不敢露脸,妄图走后门演帅哥! “啊呸!这种潜规则行为绝对不能容忍,居然还拉着演员和工作人员违心给他说好话!” “等这个关系户的正脸出来,帅还好说,要是真的不帅……官博君你就完了!” 无辜躺枪的官博小哥:qaq 第九十九章 你愿意走出这一步吗? 某段万众瞩目的戏份开拍前,祁筠还在接电话。 打来的人可是重要人物,她又打起十分的精神,躲在休息室的角落偷偷接。 “夫人……啊抱歉,阿、阿姨,那件事您也听说了吗?” “是的,陆先生答应了,我也很震惊,没想到他会愿意——哎?肯定会同意吗?他的爱好,真够广泛的啊。” 听到这里已经可以猜到了,对方正是陆星宇的母亲,那天跟祁筠进行尬聊的陆夫人。 当时挂电话前,陆夫人热情地加了她微信。 说是和她聊得投缘,以后有机会再聊聊天,她们两人之间的交流多自然,就不用告诉别人啦。 祁筠知道的。 她已经从短暂的对话中,品出了这位夫人优雅底下的八卦。 夫人大概非常想从她这里,知道点儿子的消息,而且最好是当事人不想告诉长辈的消息。 这不,网上流言一传,夫人火速打来了电话,还要问清楚某人在不在之后,再切入正题。 当事人现在当然没在。 他昨天刚匆匆试了妆,确定没问题后,今天就开拍了。 昨天祁筠没过去看,她这边为了弥补欠债,可谓是脚不落地那么忙。 “他应该在换戏服吧,我还没见过他穿上古装是什么样子,您也好奇?好呀,待会儿对戏之前,我悄悄拍一招照片给您看。” 祁筠私联老板的顶头上司,顺手出卖老板的黑历史,还出卖得相当丝滑,心理负担当然是没有的。 毫无意外,老板的老板被她讨好得非常满足:“太好了,孩子他爸他叔他姨他表哥表姐堂哥堂妹都很期待呢,等拿到照片,我就发到群里让他们一起看,可以吗?” 祁筠没良心地偷笑:“当然可以啊,但是,如果被陆先生知道了……” 陆夫人:“知道了又能如何,他还敢对我们生气?” 这话说得霸气,和陆夫人温柔如水的嗓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又因为陆夫人格外亲切的态度,祁筠面对她时的拘谨越来越少,到现在,说话也变得自然多了。 她姑且装作没听到那句“我们”,看了看时间,确定还有有一阵子才去片场。 “对了,阿姨,嗯……宇悠现在是在家里吗?” 之前陆星宇私下跟她说过,小团子不去集体学校,直接回了他爷爷奶奶家,就在家听私教讲课。 祁筠听了,不至于意外,但还是忍不住担心了许多:那孩子的性格虽然稍稍开朗了一点,但跟外人接触还是会回归原样儿,也不知道状态怎么样…… 陆夫人也不觉得她的担心很多余:“是啊,宇悠刚上完了外语课,应该还在画室,正好,你跟他说说话。” 噪音持续了好几分钟,陆夫人似乎拿着手机下了两层楼,又徒步走了一阵,才轻轻敲开了门: “宇悠,奶奶能进来吗?” “……” 没有回话的声音,但窸窸窣窣过后,陆夫人进了房间。 祁筠耐心地等待了许久,感到有人接过了手机,才主动开口:“上午好呀,宇悠!姐姐还在片场,马上要拍戏了,你在做什么?” “……”沉默几秒,“画画。” 祁筠一听就知道,这孩子果然还在生闷气,气他们两个人回剧组不带他。 对此,她只能使出老招数:“是这样的,之前姐姐不是跟你说,有劳动才能有收获吗?这次也一样,想成为优秀的人,就只能积极地完成现阶段的任务。” “姐姐现在的任务是工作,好好工作才能赚……咳!实现人生的价值,让自己过得更好。” “宇悠现在的任务是长大,保持健康,玩得开心,充实自己,都是好好长大的一部分。你前一阵玩得开心了,是不是应该把落下的功课抓起来,让自己懂更多的知识呢?” 总结中心思想:学习玩耍两手抓,不能抓了这头漏了那头,两手结合才是聪明的好孩子! 小团子:“……” 小团子脸上的冰面破开了一条缝,这时候的沉默,应当是在脑中做激烈的思考。 他那么聪明,很容易就能想通道理。 只是—— “我在哪里都能学习。”小团子倔强,“现在教的,很快都会了。” 祁筠:“你在家学了什么?” 小团子:“语文数学历史物理化学英语法语德语……” “一口气学这么多,想累死孩子吗!” “不累,太简单了,没意思。”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剧本。”祁筠表示总裁文里的萌宝都是这种设定,废物如她一点也不羡慕不嫉妒。 ……真的不羡慕,呜! “那么,剩下的就是环境问题。” 祁筠收了收乱七八糟的念头,重新认真地开口:“我知道,宇悠不想待在家里,是因为想爸爸……” 大概不是,但她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 “想待在重要的人身边很正常,所有人都会这样希望。可是,重要的人为了自己的任务,难免很匆忙,自然而然会担心照顾不好宇悠,那样对方会伤心。” “宇悠不要气馁啊,在家里,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人吗?他们对你的关心是真实的,宇悠稍稍放下思念,多和他们在一起,时间会过得飞快,等不了多久,我们就回来啦。” 小团子:“…………” 话筒里的沉默时间比刚才更长,但祁筠还是耐心地等着。 她隐约感觉到,小团子并非感觉不到他人的爱和关心,他心里清楚,但不知是什么原因…… 他不敢靠近,不敢与他人交流,所以,只生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祁筠觉得,自己能被他选中,是一个幸运,但谁也无法保证,会永远陪伴在另一个人身边。 让孩子现在就学会“你应该独立,不要依赖他人”,还太早了,没有必要。 因为他是个好孩子,她不希望他一直这样下去,所以只能慢慢开始尝试。 “姐姐只想告诉你,总是推开想靠近你的人……对方会特别难过。” 她像是只对陆宇悠说,又像是借着这番话,想起了一个完美符合的男人。 “对方很难过……而他有多难过,通常不会表现出来,让你知道。” “你愿意去发现,替他擦干眼泪吗?” ——我呢? ——我自己,愿意走出这一步吗? 第一百章 被推开的人 这个问题,不只是祁筠要思考。 当下,陆宇悠被她所提醒,小小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 陆星宇的父母单独住着一栋别墅,屋外有座漂亮的花园。 八年后的儿子突然穿越回来,还带着一个六岁的孙子,陆家夫妇没被吓死,属实内心强大。 还好二十岁的儿子被“天降大哥”气跑,连家都没回一趟。 两人冷静下来,看完证据后,完全没有怀疑真实性,对突然白捡的小孙子疼到了骨子里。 还没儿媳妇就有了孙子,那不是血赚么?当然是要什么给什么——什么都不要,话也不说? 那就让做长辈的来准备,能想到的,都给小孙子安排上。 他们也是果决利落,基本的物质准备就不提了。 儿子说,孙子每天都会画画,陆父就做主,把对着花园的那间客房墙壁打通,改造成阳光房,给小孙子做了个露天画室。 陆夫人里里外外忙活了一圈,把家里的装饰风格直接换了,改成儿童风,橱柜里的酒全部撤掉,换成小男孩儿都喜欢的假面超人小手办。 “他……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 “啊,那宇悠喜欢什么?” 面对这个询问时,陆夫人还记得,儿子没有说话,神色却黯然了下去。 他只说,在他的时间里,这孩子的母亲去世了,孩子受了不小的刺激。 他因为妻子的事情颓唐失落,忽略了孩子,以至于很久以后才发现,孩子变得沉默寡言,并拒绝跟人交流,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兴趣。 “宇悠每天都会画上几笔,因为他母亲还在的时候,跟他说,画画能记录下自己的心情,还能留下不想忘记的美丽。” 从那之后,他就天天画,只有一段时间被迫停止。 陆夫人听到这段描述时,根本无法形容,自己有多心痛。 儿子和孙子,都遭遇了无比痛苦的事。她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亦或者以他们家的力量,怎么会放任悲剧发生。 “画吧,让他画吧,至少还有想做的事情。其他方面,我都会看着的,时间长了,一定会好的。” 陆夫人悲叹着。 陆宇悠最开始对他们的态度,跟陆星宇说的一样: 聪明,自理能力很强,对周围的事物能正常感知,但拒绝与【人】有任何交流。 他从来不去画室,画画也只在自己的卧室。 大人跟他说话,想要和他互动,他的脸上不会有表情,连眼神都平静得冷淡。 陆夫人为此私下哭了好几回,孙子不是他们看着出生的,但血缘联系那般强烈,只要看着这个孩子,她就忍不住心痛。 当然,在孩子——和孩子父亲,自己的儿子面前,陆夫人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没有放弃,因为儿子说,这孩子的母亲,他的妻子,还活在这个时间。 如今的他本来还不会遇到她,她还那么懵懂青涩,但人的本质不会改变。 只要她还在,故事的过程与结局,都还能改变。 ——果然。 真的变了。 只过了一段时间,陆宇悠被父亲带着,跟这个时间的母亲见了面。 陆夫人对这之中的发展不曾了解,可她很快就看到了变化: 陆宇悠待在家里,总算愿意离开卧室,去到画室画画——因为那个女孩儿说,到开阔环境好的地方画画,对眼睛更好,心情也会好。 陆宇悠对他人的态度,虽然变得不多,但还算变了一点点。 某一天的直播表演才艺,硬是让全家人沉默三秒,随即惊喜得炸开了锅。 向来严肃的陆父不严肃了,欣喜若狂过头,差点直接把名下股份转给孙子。 陆夫人哭着扒拉出抽屉里的房产证,抓了一叠出来,立马想叫律师来过户…… ——当然,这两个过激行为,都被孩子亲爹阻止了。 “不要急,宇悠还会变得更多,那时候再大出血也不迟,给他或者给她都一样。” 儿子:“嗯?我没有暗示你们提前给儿媳准备见面礼哦,到时候稳重点,别用支票金额把她吓晕了。她想赚钱,做梦都在数钱,但天降巨款又害怕,胆小极了。” 陆夫人对这个还没见到的儿媳,简直好奇极了。 他们家不搞婆媳斗争那一套,也没有豪门恩怨,家族争权,不会在意儿媳的出身。 祁筠的资料被陆家夫妇翻了十几遍,正在播的电视剧每周都看,不止他们看,亲戚也要看。 本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群人密切关注。 祁家的破事,陆家人是看不上眼的,那里面只有祁筠早死的母亲,还有离家出走的祁筠靠谱。 贺家的背景是很厉害,但陆家也没多在意。 贺家如今的继承人,不仅渣了祁筠,还差点搞出强奸那一套。 简直人渣! 人渣谁都看不起,亲戚只知道陆星宇是刚找回来的亲生长子,而祁筠是陆星宇认定的媳妇,那也是货真价实的自己人,帮忙报仇只是小事。 但陆星宇不让,他要亲自解决。 陆星宇在这里做的事,父母虽然有许多方法知道,但都默契地放手不管,他们相信他有分寸,目的也足够明确。 陆夫人所期待的与祁筠见面,还没有完全成功,不过,至少已经通过电话了。 她很快就知道了,自己儿子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女孩儿,女孩儿对孙子,又为何那般重要。 “宇悠……” “被推开的人,心里是会难过的。” 陆夫人没听到这句话,但她看见了,只在极少时候才会有反应的男孩儿,似是愣了很久。 他抱着手机,双眼没有聚焦地盯着面前的画板。 素描纸上全是灰黑色的炭笔印,重叠的线条逐渐成型,画的是花园里刚种下的小树。 小树还不到半米高,在周围大树的环绕下,枝干矮小又脆弱,可它仍抖动着稀少的叶片,执拗地挺立在风里。 落叶铺就了一圈空荡,将它牢牢地包围在里面。 大树不知何时为它挡住了狂风,却不声不响,将雨水与阳光为它留下。 即使它下意识想与它们拉开距离,温柔宽大的叶片仍会悄悄飘到头顶,像是最轻柔的抚摸。 “……” 这幅画,没将周围的大树画出来。 陆宇悠呆呆地望了许久,眼里终于浮现出挣扎。 他想到妈妈那里去,可妈妈不在了,让他倍感恐惧,身边的任何人,都无法再带给他安全感。 可事实还是没有改变:除了最重要的人,还有许多人关心他,即使他不愿与他们交流,那颗包容温暖的心依然在。 他们始终在纵容他。 “累了吗?快到饭点啦,和奶奶去吃饭吧?”电话里的声音毫不急躁,柔柔地劝导着。 “嗯。” 陆宇悠点头,缓缓放下了手机。 他没有立刻站起来,右手迟疑片刻,拿起了之前搁置的炭笔。 没有太大的变化,这次只是胡乱地添上了几笔——画出了小树周围,那几颗大树的轮廓。 匆匆勾完他就扔了笔,小脸憋得通红,急促地呼吸了好几下,像是自己冷不防动手,推开了原本紧闭的一丝门缝。 “宇悠!”陆夫人赶紧走来,差一点碰到小团子时,确实下意识地停顿下来,随即连忙留出一点距离。 温柔的美妇人弯下腰,轻声问:“肚子饿没饿呀,跟奶奶去饭厅吧,我们慢慢走过去。” “……”陆宇悠的视线落在她想伸来,又在半途收回去的手,波澜无惊的黑眸中,终于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陆夫人迟疑着,见陆宇悠不动,忍不住想握住他的小手。 以往她也这么做过,小团子虽然不会甩开她,也不会主动捏紧。 今天她依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刚刚重新靠进,手心里就多出了一点暖意。 陆宇悠一声不吭,在陆夫人的手指还未收紧时,就勾住了她的手心。 陆夫人:“!” 那一刻,她差点落泪。 不过,最后还是笑着的:“小手全是炭笔灰呢,我们先去洗洗手好不好?” 陆宇悠:“……” “待会儿吃完饭,你……妈妈会发照片过来,是爸爸的古装照哦,他被赶鸭子上架演戏去了,肯定很有意思,宇悠想看吗?” 陆宇悠:“……” 只忍了三秒。 “……看!” 第一百零一章 用脸行凶 费劲千辛万苦,祁筠终于哄好了小孩儿。 “不知道效果好不好……唉!我真的不擅长讲道理,应该没说错话吧?” 她苦恼了几分钟,就没空复盘总结了。 “祁、祁、祁姐!!!” 祁筠被撞门而入的助理吓一跳:“怎、怎怎么了?!” “完、完、完……”助理脸色煞白,汗水唰唰打湿了脸,跟十秒钟跑了八百米似的。 “完……什么完?”祁筠捂住胸口,大气不敢出,以为下一刻她要说出一句“完蛋了”,那还得了! “完……” “——完美啊!!!” 祁筠:“?” 一人在座位上,一人在门口,俩俩面面相觑了十几秒。 呆滞完,祁筠总算反应过来了:哦对,她拜托小助理在外面晃悠,等万众瞩目的陆先生.古装ve 出场,就第一时间跑来叫她。 “他搞定出来了?” “出来了!” “感觉怎么样?” “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美男子。”小助理朝她伸出大拇指,红光满面,“真的,您——快去看!” 不用她催,祁筠抓起手机,矫健如豹地冲了出去。 没亲自试一试,大概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能跑得多快。 祁筠对陆先生的自我牺牲,还带着点不真实感。 大概就是:啊,这人不是不想做的事,绝对蒙混过关吗?当初抖出来的那一叠证书里面,难道还有一张表演专业毕业证? 换而言之,只要是这人决定要做的事,那没有例外,一定会做到最完美。 祁筠强制性碎碎念:“我也不是很想看,不就是长得好看点的男人么?我又不好色,更不会被美色所惑……” “——祁筠你往哪里跑!小心点跑慢点,你要是也摔一跤断了腿,岳导就真的气死了!” “哎哟我去!刚刚飞过去那阵风是啥?” 必经之路上,狂风惊扰路人无数。 待到祁筠气喘吁吁赶到…… 第一眼还没能看到想看的人。 因为太乱了,好像所有手里没事的人都堆挤在这儿,演员也不在休息室休息,全跑这里凑热闹。 人群围了好几层,仿佛有珍稀动物临时在剧组展出。 祁筠麻木着脸凑近,就听到和她熟的化妆师在尖叫:“啊啊啊,多看一眼血赚,少看一眼血亏!要不是有保密协议,我就能发到网上造福社会了!” 祁筠嘴角微抽:“造福社会?你们在看啥,还真是看帅哥?不是,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 化妆师气势汹汹猛回头,但一看是她,立马西子捧心:“你怎么才来呀!少看了这么多眼,亏了至少十个亿……哦不对,你才不亏呢,快快快进去看!” 能有如此多的闲人,冒着被岳导大骂的风险,也要积极踊跃抢占公共空间,陆先生在剧组的超强人缘功不可没。 不见得都是来看人的,凑热闹起哄的成分最高。 此时祁筠来了,这群人动动耳朵,目光齐刷刷转来,那股凑热闹的热情顿时爆发到了最高: “就等你呢,快来啊祁筠!你们这些人真是没个眼力见,老是挡路干嘛,让让啊,赶紧的!” “快点退开退开,都别挡道啊。” 祁筠:“?” 她被迫成为众星捧月的月亮,尴尬得想要缩进地缝里:“你们简直……搞得我好像很期待一样!不不不,我一点也不期待,他都当我这么久经纪人了,换个衣服我还能……” ——感到什么惊艳不成? 还好,最后这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祁筠确实是愣住了,就在望向人群中心的那一刻。 片场的环境很乱,充满了杂七杂八的色彩。 可总有人有那个能力,可以将所有绚丽变作自己的陪衬,他就是世界的重心。 男人背对着他,正在遮阳伞下跟导演说话。 此时已经不属于夏天了,只是初秋还有些太阳,洒下的阳光尤其晃眼。 有豪爽大方的投资人在,剧组演员的戏服,不论戏份多少,材质都是真丝,用料和收工定制的工艺都很好。 那如墨的玄衣穿在男人身上,不仅相当贴身,还让他挺拔的身姿尽显无疑。 臂膀间的隆起,腰腹窄而精干,将足以爆发的力量蕴藏在黑衣下,所有浮现的线条,都是赏心悦目般的流畅。 这身搭配毕竟是男装,没有她的打扮那般繁复,几乎没有配饰。 男人应该是接上了假发,让黑短发顷刻边长。 两鬓间各牵出一缕发,松散地系在脑后,其他的发丝便随性地散下。 他的侧脸,大多都在伞下的阴影里,只能看到和人说话时的轮廓,从鼻翼到唇形,无一不是巧工刻画。 神明爽俊,目如朗星。 这是个从古卷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还是武侠小说中的潇洒侠士? “……” 祁筠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看呆了。 她自觉早就看惯了陆先生那张脸,再帅也有了免疫力,换身衣服又不是去韩国整容,还能变得更帅不成? 她错了。 突然转变的气质也很致命。 “……嗯,我知道,这里要表现出来的感觉是……” “和我的性格是有不小的差异,不过,也很巧,只是这种感觉的话……还是有些信心的。” “哈哈,看来我不用多做解释了,毕竟岳导也是同道之人……嗯?筠筠来了?” 那边听不太清的对话中断了。 长发飘飘的玄衣男子转过头,眼中没有映入嘈杂的背景,只看到了她。 “怎么说呢,可能是没有经验,被你这么看着,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男人露出了略显局促的表情,但也只是一瞬。 他立马就笑了出来,硬是把一个叫“冷亦”的魔族之主,弄出了温润如风的气质。 “你……”祁筠没能抓得住自己飞跃的目光,居然直直往男人的脸上去了,连扒带拉都弄不回来。 “我……我是想说……” 她差点咬到舌头,冷静片刻,终于说清楚了:“不错,比我想的,也就合适一千倍吧。” “我的脸有什么吗?你一直看着。” “有吗?我只是在客观欣赏你衣服上的花纹,还有你的眼睛原来就这么大吗,没画眼线?嘴唇之前有这么红吗?是不是涂口红了。还有你的鼻子,还有你的……” “只涂了一层粉,好让我的脸色变得更白些。” 男人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面前了,祁筠陡然间发现,下意识就要蹭蹭后跳。 但她被轻轻抓了一下,晕乎乎地,就不退反进。 两人好似很正常地走到角落去,避开了周围无数镁光灯式的目光。 站定,在她的耳边。 男人喉间传出磁性的低笑:“我的眼睛本来就这么大,我的嘴唇本来就这么红,祁小姐看了我这么久,怎么到现在才发现?” 祁筠的眼前出现这么一张放大的脸,险些呼吸困难:“你……就算是事实,怎么、就不会不好意思?” “啊,因为我脸皮厚。” “?!” “那么,看到了这样的我,祁小姐如愿以偿了吗?” “……” “……” 在两人突然都陷入沉默的一分钟后。 “我能再问一下,你在干什么吗?”脸被怼上一个手机的陆星宇说。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祁筠冷酷地狂按拍照键:“我,正在用神器净化你的罪恶!” 故意用脸行凶的男人,就是罪恶! 第一百零二章 我不会让她离开 罪恶的男人被制裁了。 男色惑人引发的气愤,不止超标了一点。 当事人为了掩饰自己差点(其实已经)被蛊惑的失态,放弃了偷拍的作战计划,恼羞成怒地直接上手,指挥人摆拍。 “站远一点,太近了!再远一点,嗯对就这个位置,看着镜头,脑袋往旁边偏一偏,不要盯着我……” “都说不要盯着我笑了!” 陆星宇无奈,连提出反对的资格都被现场剥夺,只能乖乖听话,做个听指挥的工具人。 “我母亲就是这个性格,被我父亲宠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你别被她带歪了……没什么,我哪敢有意见,当然是你们开心就好。” 男人在祁筠的瞪视中举手投降,又被拍下了几张怼脸照。 祁筠透过照相机的画面,间接看着陆星宇的脸,终于感觉气喘不匀的症状消散了些。 她得回避一下,方才出现的情绪很复杂。 不只是陆先生的扮相让人惊艳,还有别的原因…… ——就像她恍惚间,又回到了数月前,那个没来由显得空旷的试镜室。 人在室内,心神却来到了即将在大火中覆灭的小屋。 她变成了那个绮丽决绝的如玉,而想象出来的她的爱人,那个淡漠却又痴情的男子,他在这一刻,终于有了面容。 他就是陆星宇。 他就是她深爱于心的人。 “啪!” 祁筠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手动强制回魂。 男人顿时投以怪异的目光:“怎么突然……脸上红了一片,很痛吧,我去给你拿药擦一擦。” “都没肿呢,不用麻烦了,开拍前就不红了。” 祁筠拒绝承认那片红不全是自己打出来的,相信人精陆先生看得出来,还能心领神会地不提。 “唉。”他果然没提,“好歹是自己的脸,就算突然困了,下手也别那么重。” “明白!” 祁筠迅速敷衍完对话,就更迅速地回归了人群。 ——虽然跑远了很快又得过来。 过了午休时间,岳导把剧本卷成纸筒,拿在手里挥得呼呼响:“准备了准备了!不要松懈啊” “祁筠和小陆,你们先对对戏,找找……好吧,你们不需要找,这话当我没说。” 祁筠:“?” 祁筠:“等等!需要啊,为什么我们就不需要了?” 她也把戏服换上了,当然跟演如意时的那一身不同。 如玉和如意都是凤族圣女,身份没区别,性格粗略看着也没多大差异,都性烈如火,认准一件事就绝不回头。 但两人的处境不同,如玉当时面对的限制还没那么大,她初时很天真,以为自己可以反抗命运,却始终无法挣脱钳制的锁链。 越是挣扎越是绝望,她不愿与黑幕妥协,不愿被淤泥污浊,所以孤注一掷,甘愿与爱人在烈火灰烬中永久相守。 如意从小被层层铁牢压着,却早早发现不对,只是为了自由而忍耐着,越压越要反抗,她绝对不会放弃。 她抗争的幅度或许不比如玉小,可结果更好。 因为她不是孤独的,如玉没有她那么幸运。 如玉的身边只有一个人,即使那个人也很强大,但孤零零的两个人,即使付出全部,也无法抵抗整个世界。 如玉不忍再让痛苦延续下去,两人注定摆脱不了这命运的牢笼,谁失去另一方都无法独活…… 那便连带自己一起,都毁了罢。 祁筠当时分析人物时,就感觉到了,如玉和如意的最大差异在于,前者有着隐约的自毁倾向,看待问题的方式略显悲观。 相比之下,后者面对问题的态度更积极,也更加坚定。 “因为觉得不管怎么挣扎,结局都不会改变,所以她放弃了一切……” 祁筠这般自语。 她穿着一袭红色长裙,颜色比如意的红裙更艳,像是夏末凋零的凤凰花,又像在风中摇摆的血花。 盘起的鬓发间,斜插着一根金簪,簪头雕刻成凤凰尾羽的模样,赤色的珠链吊坠还在眼旁摇摇晃晃。 “这是嫁衣吧,颜色跟婚服很像。” “故意弄成这个颜色的吧,带着角色性格的象征,毕竟结局也不是很好……”祁筠随口一接,然后顿住,抬头。 “导演不是说,我们不用对戏了吗?” 这人还过来干啥,再来伤害她好不容易清档的双眼。 “他说归他说,我还是觉得,稍稍对一对更稳妥一点。”陆星宇自觉地搬了凳子过来,蹭了祁筠这边支起的遮阳伞。 他就是上午看见的那身打扮,只不过细节添了几分正式,剑眉星目,被阳光一照更显耀眼。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分析角色?”陆星宇问。 “是啊。”祁筠定神,从容地回答。 “说到哪儿了?唔,如玉放弃了……话说回来,祁小姐,你觉得她的选择正确吗?” “正确与否,得具体分析吧。” 祁筠腹诽,敢情他是过来出题的,不过,她当然不会虚。 “在当时的情况下,如玉和冷亦孤立无援,进无可进,也无路可退,他们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要进,最好的结局是三人同死,要退,或许还能留下一个……这就是取舍的问题了。” 这里涉及到了原著的剧情设定。 如玉与冷亦自.焚时,将孩子送走的安排只是伪装,实际上,未来的魔主仍在床边的摇篮中,与父母一起没入凤火。 凤凰之火净化万物的同时,也可将万物吞噬殆尽,因为无所不在的恶念是燃料。 追踪之人不敢靠近久久仍在燃烧的废墟,却深信里面不可能再无生机,只去寻找不知在何处的魔血之子。 但其实,“魔血之子”就在那片未燃尽的废墟中,他的父母用生命庇护了他。 凤火与魔力碰撞,却不带有半分恶念,化作了爱与守护,被爱凝望的婴孩因此毫发无伤。 祁筠说:“从旁观者的角度,如玉的做法可能太极端了,说不定妥协以后还有办法呢?自己回到凤族,冷亦也有机会回到魔界,也许还能再聚首。” “我看过原著底下的评论,有人把如玉和如意拉到一起比较,说如意比如玉勇敢,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如意不会那么快放弃,还说如玉并没有那么爱孩子……我觉得,这个说法不对。” 祁筠看了那么多遍原著,台本早就翻得边角发卷,身心依然代入进了角色。 陆星宇轻声问:“你能理解?” 是的,她能理解。 “如玉不是不勇敢,她只是累了。” “她遇到冷亦的时间,比小公主遇到小霸王的时间,晚了不止一点,那时候许多事已成定局,哪怕权利挣扎,也改变不了多少。” “挣扎的时间更久,绝望的次数更多,难道只因为她最后放弃了,就能说她没有挣扎过吗?” “不那么爱孩子,这句话更是无稽之谈了。如玉如果不爱,那孩子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她只是在那一瞬间做出了取舍——” 说着说着,祁筠的呼吸莫名微滞了一瞬。 她的头无缘无故地剧痛,像被针狠狠从太阳穴往里扎,一下便破出血淋淋的洞。 “……唔。” 她捂住头,奇怪的画面从眼前晃过。 “怎么了?” “没……刚刚头晕了一下。我们继续,陆先生的意见呢?”祁筠道。 陆星宇注视她,唇边的笑仿佛一直勾起,可祁筠却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笑得这么淡了。 他说:“在来之前,我短暂地跟宋女士交流过。” 宋女士就是《凤女如意》的原作者。 “宋女士告诉我,她在构思如玉与冷亦的故事时,原打算让如玉独自死去,冷亦带着儿子回到魔界,不久后再消逝。但这个念头,她很快又打消了。” 祁筠品了品:“唔,不这么写可以理解。殉情更有悲壮感,况且,要是让冷亦独活,他爱她也会恨她,这段感情纠葛,对主线来说也是多余的。” “其实只是顺应了人物性格,自然而然就这么写了。”陆星宇微微笑着,“我倒是认为,即使冷亦独活,也不会恨如玉。” “不会吗?以冷亦的性格……”祁筠疑惑望来。 本以为这只是加深角色理解的闲谈,却不想,她被男人的目光怔住了。 “他理解她的全部选择,知道她害怕寂寞,所以,立刻就会去找她。他依旧不会让她变成一个人。” “也对……” “如果是我,我不会这么做。” 男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不管尝试多少次,我都不会让她离开。” 第一百零三章 往事篇开拍 “……” 一时间,祁筠没能分清,男人的这番话说的是剧本还是现实。 按理来说应该是剧本。 可他的语气太认真了,错身后双眼也跟着错开,她看不见他说这话时的眼神。 或许比话语更庄重,因为包含了比惋惜不舍更肃穆的东西。 “陆先生……”祁筠猛地抓紧双手,“你的意思是?” “嗯?我们不是在聊人物理解吗。” 狡猾的男人转瞬就恢复常态,脸回到她的视野范围,笑得倒是轻松。 祁筠眸色微敛,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久久之后,才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是的,陆先生的理解真的很深刻,待会儿让我们好好合作吧。” 等这番对话结束,她重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以前没有细想,如今想来,祁筠总觉得如玉和如意的故事,在什么地方透着熟悉。 被逼迫到极限极限后,如烟花迸发的瞬间绚烂。 一切刚刚开始的纯真,即使遇到坎坷,也不会气馁地向前…… ——为什么感到了熟悉? 方才一闪而逝的零碎画面,仿若冥冥之中的启示。 祁筠闭上眼,平静了片刻。 “再这样拖下去,以那个人的态度……果然是没办法解决的。” “我需要求证。” 作战计划正式定下了。 ***** 古色古香的小镇,青瓦白墙的街坊,到处都是浸满时光的布置,仿若一下就穿越回了千年之前。 街头小摊的边角挂上喜庆的红绳,数根长线拉过头顶,隔着固定的距离挂满了灯笼。 这是新的布景,专门搞成了节日氛围。 今天要在这儿拍如玉和冷亦的初见。 凤族圣女对外界心生好奇,悄悄跑出了族地。 还好她运气不错,一晃晃到的不是乌烟瘴气的魔族聚集地,而是最近的人类小镇。 那天又正好是一年一度的红莲节,所有人都在街头玩闹,沿着红绳牵引走到小镇尽头的庙宇,向遥遥在天空守护人间的圣龙祈祷。 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圣女无意间回头,目光穿越重重影子,看见了改变她一生的人—— 正在和一群小孩儿捞小鱼的魔族之主。 “这个画面要好好拍,笑点就在这儿,叫做什么——反差萌啊!” “准备好都到位了?actio !” 摄像机的机位快速转动,群演们齐齐开始走动,各有各的事做,尽显繁杂闹市的众生群像。 然而,一团火红火红的颜色,却是突兀地停在道路中间。 一个女人茫然地站在那里。 火红来自于她身上的长裙,轻纱重重,繁复华丽,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可还有更惹眼的存在:她略带疑惑的面容,美艳不可方物。 目光缓慢地扫过周围,半晌都举足无措,这纯净的懵懂,仿若来自九天之上。 “这里就是……人间吗?” 她轻轻地自语。 又过了片刻,才像是如有所悟,忽然绽放出一个极美的笑容: “太好了!就这样到处看一看,还好还好,发现有点不对的时候,就及时用了小法术……” 方才她突然出现,扎眼得仿若一个太阳砸落在地上,所有过路人都被惊得看过来。 看过来后,视线就移不开了。 幸好她的反应够快,也不至于太笨,当即掐了隐蔽身形的法决,才解除了被团团包围的危机。 对于“人间”,女人充满了好奇。 她像个从未出门的孩童,一路见到的每一件新奇事物,都让她满心好奇,欣喜不已。 从小吃摊转到另一边的糖人铺子,又从那边猜字谜的摊位,一下转到了小河边…… 完全停不下来。 还没过多久,她的手里就多了无数吃食和玩具,出来时没带储物袋,不然她还能再拿。 这些东西当然是给了钱的,她有观察周围人类的行为,看了一会儿就明白过来,想要东西,需要以物易物。 她在每一个走过的摊位上,都留下了一小块金子。 是从头上拔下金簪,徒手现掰的。 女人对人间的价值换算毫无概念,也无所谓多少,好好一根金簪被她掰了一路,只剩下尾巴根那一小截。 “手里没空拿了。”她嘀咕,有点嫌弃簪子尾巴占地方,干脆最后找个有趣的摊位,直接全给了算了。 女人停下,抱着一大堆东西四处张望,想寻找能引起自己兴趣的地方。 望啊望,前后身周来去的人流,如奔走的流水,从未停滞过。 她在水流中央左顾右盼,河水总是无意识地避开,不会将她冲荡。 斜前方有光,与众不同地挂着两排灯笼,比别处更亮。 她的明眸下意识往那处看,只觉得恍惚间被江河托起,顷刻就来到了山川的彼岸。 彼岸是一道俯下的背影。 有好些人类孩童拥挤在那儿,围着封底装满水的长木栏,时而蹦跶,时而欢呼。 只有一道身影与孩童格格不入,哪怕蹲下了身,也显得那般高大有力。 “他们在干什么?”女人疑惑。 她悄悄往那边走,还未走近,就听到了孩子拉高嗓子的尖叫:“捞起来了!又捞起来啦,阿叔好厉害好厉害!” “好棒!我也要,这次该给我了,大哥哥我要那一条!” 此外,某个不那么兴高采烈的声音也在:“老、老爷,您已经捞了十条了,小人这……这小本生意,勉强糊口……” 女人:“咦?” 她无声地站在所有人背后,前方正对着最宽厚的背影。 ‘太奇怪了,人类喜欢这样玩吗?’她心想。 一个成年男性蹲在小孩儿堆里,黑衣随意地垂落在地面,他随手一系的黑发也散落在肩后,手里那根小纸篓网子,更与本人的形象格格不入。 女人歪头,想看看这人的脸,但他动得太快,第一时间没看得见。 手起——唰! 再收! 如闪电般迅疾,刹那定局。 “哇噢噢噢噢!” “啊这,啊这……” 孩童欢呼,老板打扮的中年人类双目浑浊,嘴角抽动几下,原地跺了跺脚,便悲痛麻木地撇过了脸,竟是不忍再看。 第十一条了。 木栏里放水困着的小鱼只剩寥寥几只,对外的招揽词是:“此鱼乃圣龙宫下圣湖中的圣鱼,身带祝福,可驱邪避讳,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好勒~老爷夫人小姐少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五枚铜板可以给一根纸网,捞到多少都算数!” 想也知道鱼肯定不是圣鱼,五枚铜板顶多只能打水漂,那捞鱼的纸网子看起来厚实,实则特别薄,浸水就破。 老板专做眼馋的小孩儿生意,今晚赚了一小笔,前一秒还喜不胜收,下一秒就遭遇煞星。 居然来了个没眼色的大老爷们,用一根纸网捞起了十一条小鱼,到现在网还没破。 第一百零四章 女霸总强制爱 像他这样的男子会出现在这里,已经非常奇怪了。 看衣着打扮就出身富贵,绝不是出不起钱的平民。况且瞧着也有这么大年纪,还好意思和小孩儿们蹲在一起,旁若无人地做着不符形象的事。 女人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狐疑地打量他的侧脸:‘这个人……真奇怪,明明看着像个好人呢。’ 以风族圣女的眼光来看,也能夸出一句“英俊”。 她不太懂这是在干什么,只凭老板面如死灰的模样判断,这人做的事情,给老板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男人还在动手。 第十二只……十三只…… 唰唰唰。 又是几条小鱼被纸网捞起,甩着尾巴,掉进微微破了口的小碗里。 老板的表情已经不用看了,女人欲言又止。 即使有法术加持,他们都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出了声:“还不收手吗?这样也太过了。” 没觉得能得到回应,女人已经掰下了一截金簪,准备待会儿放到老板的口袋里。 “知足常乐,我却以不知足为乐。” 女人:“嗯?” 刚刚那句话,是他对她说的? 女人惊讶地看过去,却见男人并未转身也未回头,方才的低声,似是一句寻常的自言自语。 他无情地捞走了最后一条小鱼,无视老板的痛哭,把装了鱼的小碗就地分给了孩子们,自己只留下了两只。 女人充满同情地给老板留了金子,对于男人毫无底线的冷酷无情,心中莫名有股火。 “这个人类怎么回事,人类之间不是讲究互帮互助,亲和友爱吗?” 她捏捏拳:“结果不仅不友爱,还拿别人的痛苦取乐……” 关键是! 一个男人! 居然小心眼到把鱼一条不剩全部捞走! 圣女两百年来,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之人。 真是—— 太【有趣】了! 女人就此决定,她的人间游历计划要临时修改,改为以跟踪此人为基础,进行前所未有的人类观察。 男人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反正有法术,她在干什么,前面和周围的人类都不可能知道。 男人端着两只小碗离开后,很是悠闲地四处逛。 一红一黑的小鱼在碗里转圈,长长的尾巴扫动,偶尔吐出几颗水泡。 然而,水泡没过多久,就被从天而降的雨滴打碎,碗中清水顿时摇曳跳动起来。 下雨了,街上人群仿佛得了信号,转瞬就消失了。 女人不受风雨侵扰,但男人在前面走得飞快,前一刻跨桥越街,下一刻牵出一匹马,竟是翻身御马,在雨中飞驰。 “喂——这是作弊!” 女人恼怒不已,不得不也用法术作弊,发了狠地一定要跟上。 她这一跟,千百里的风光稍纵即逝,比顺风的秋叶还快。 最终停下来时,神的巨手在天边抹开大片的红霞,夕阳斜坠在山巅。 “我……你……呼、呼……” 女人累得不轻,法力在追逐的过程中,已经被耗得七七八八。 她中途就发现了不对,这个速度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但不能停,对方身上泄露出的——是魔气! 魔族危害人间,净化妖邪是凤族圣女的使命,她自然不能放过他。 拼劲全力赶上了,女人喘着粗气,从袖中抽出一把剑,抵在男人的脖颈边:“允许你留下一句话的遗言。” 悬崖边,残阳似血。 黑衣的男人背对着她,只有声音传来:“只是符合规矩捞光了鱼而已,就要我偿命?” 他转身,余晖恰好罩在身后。 不知从哪里被风吹来一片花瓣,花瓣在空中打着转,轻悠悠一瞬遮盖了视野。 “……” 女人——初入人间的凤族公主如玉,乃至于只是代入进角色的祁筠,都在这一刻愣住了。 摄像机镜头及时切入,直直对着男人转过来的面容。 可以提前预料到,到时候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也会和此刻的众人一个反应。 ——惊·艳! 祁筠的脑中空白了三秒,仿若穿梭了宇宙,如今的她已经懂得了全部。 原作者为什么要给父母组的初遇留白,她懂了。 如玉为什么会对魔族说出虎狼之言,她也懂了! “——你,可有婚配?” 魔族微愣:“嗯……没有。” “年龄?” “约莫一千岁吧。” “一千岁,这个差距……也不是不能忽略。” 祁筠不是在念台词了,完全与如玉的心态融为一体,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她的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压住莫名的慌乱。 可音色还是清冷孤傲:“那你可有娶妻的打算。” 魔族:“我……” “有,那恭喜你刚好得偿所愿。没有,现在立刻就有了。” 她潇洒收剑,剑刃悄悄在空中画出一朵花。 脚步轻盈地往前一跳,她一下就到了魔族的跟前。 两人之间,只有低头抬头就能鼻尖相触的距离。 “姑娘在开玩笑?”魔族说。 “没有,我认真的。你接受吗?” “那太好了。刚巧,我也对姑娘你一见钟情。” …… 几周后,往事篇播出的当晚。 千家万户中爆发出不约而同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来源大多是年轻人,共同症状为面红耳赤,严重者头晕目眩,几分钟内无法缓解…… 他们的最大共同点:都看完了《凤女》的最新一集直播。 “太绝了太绝了我看到了什么!如玉姐姐我又可以了!还以为会是魔君先来一句‘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结果!!!” “哈哈哈哈女追男,还是女霸总强制爱,呜呜呜明明也很狗血但是为什么感觉这么甜!” 在床沙发地板等等地方翻滚数圈,诸多粉丝难以按捺激动之情,火速冲上了微博。 重击官方的路线已经很熟练了。 首先,到电视剧官博底下嗷嗷乱叫:【花絮!花絮!现在就要花絮!】 然后,大部队留守,其余小分队分散,到各路知情人士的相关微博下哭嚎:【说好的绝世帅比呢妈的!搞半天连正片里面都不露脸啊!】 【如玉公主只背影出境我姑且忍了,灵魂人物呢?!我现在就要知道魔君小哥哥长啥样!导演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官博小哥猝不及防,又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集中爆破! 观众老爷和粉丝大爷们都“怒”了。 这次的众怒很难平息,短短半夜就激起滔天风波,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原因无他。 就因为如玉与冷亦的初见,实在是太甜了。 气氛绝佳,意味深长…… ——即使两个主角都没有露出正脸。 第一百零五章 外卖小妹与陆少爷的初遇 “——在当初,小陆凭名字就上了热搜的时候,我就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岳军这般说,两眼缓缓流下了泪。 怪他被祁筠引诱,将小心思打在了金主爸爸头顶,这才给自己招来了恶果。 大概谁都没能想到,陆先生说自己演戏天赋,简直太谦虚了,这人平时就魅力不浅,进了镜头,居然更能蛊人。 连祁筠带天南海北的观众,无一例外全被他蛊惑。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翘,薄唇勾勒出似笑非笑,气质清朗俊逸,却又没来由地迷惑人心。 镜头里只有小半张脸,效果便如此惊人,再往上还得了—— 据说某女演员当天下午就请了病假,临时又高烧复发,需要回去缓缓才能继续。 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行为,暂且就不提了。 岳导在网上被骂得狗血淋头,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不是因为电视剧拍太烂被骂,而是——没把演员的脸拍出来被骂! 观众老爷们才不听什么“艺术”“美感”,他们就骂岳导“暴殄天物”,现成的帅哥美女都不知道摆出来给人看。 岳军气得拍桌:“妈的,是我不想吗?!” 虽然是有“艺术”的原因,但更多的问题,还是出在客串男“演员”的身份上。 金主爸爸说了,演可以,但拒绝直接出镜,也不允许把他的照片曝光出去,否则就是违约。 违约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岳军后来越拍越心动,当然也是被越骂越凶,试图厚着脸皮请求金主爸爸通融,结果还是被坚决地打了回来。 这就导致了,即使千万双眼睛虎视眈眈,连窗外的风都在咆哮“露脸露脸露脸”,全剧组都安静如鸡。 往事篇篇幅很短,就只有三周的时间。 但无论蹲在电视机前的观众怎么嘶吼,他们看到的都只有: 霸道圣女借“一见钟情”之名套住魔族大狼犬,两人光明正大试探、交心、谈恋爱……的背影。 圣女和魔君手拉手,在湖边钓鱼烤鱼互诉衷肠……的背影。 圣女和魔君在最短时间内确定关系,于竹林间相拥……的背影。 “虽然都是背影,嗯意境绝美,每一帧都能截图做屏保,道具布景看得出来很用心……” “倒是给个正脸啊!!!” 陆先生冷酷无情:“不——要。” 为了他自己的脸面,照片外传被严令禁止,这辈子都不可能露脸的。 仅有的照片,只存在于祁筠的手机里。 这个他拦不住,况且照片已经经由祁筠之手,传给了他的母亲,顺势一键出现在了家族群。 年满二十八岁的成熟男性,如果还要被家族长辈打趣“当演员也很有天赋哦”,那真是活回去了。 “不考虑成为本公司第二个艺人吗?还能妇唱夫随,成为娱乐圈的雌雄双煞。” 陆星宇微笑:“容我拒绝。以及,怎么感觉你说话越来越嘲讽了。” “都是陆总磨练得好。”仇秘书飞快交代完公司事务,就挂了电话,摆明了一点也不想跟他多说话。 陆星宇:“……” 挂太快了,他还有话想说。 是个大问题,紧迫程度堪比火烧眉毛。陆先生心想。 他最近有点心绪不宁,由于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就临时把在做的事都理了一遍: 贺家和祁家的小打小闹不值一提,冒一次头就按一下,不会有问题。 投资方面比预期更顺利,公司也没有问题。 “那件事”已经在准备了,出不了错。 重要的人那边,宇悠的状态要比以前好不少了,和家里人的关系也变得融洽了许多,至于筠筠…… “……” “所以,果然只剩下这一个可能性吗。” 陆先生最头疼的,就是这个选项。 祁筠似乎想要干点什么,目标直直对准他本人。 将他拉入局就是一个征兆,他从未猜透过她的心思,这一次不仅没有例外,还额外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只是心血来潮吗?还是提前发现了……不,她不知道原因,即使有所察觉,也不会往哪方面想。” 男人独自沉思,还要再明处维持形象,不让自己暴露出更多的异常。 心上人该敏锐时极其敏锐这一点,有些时候,就是这么不好。 他还要思量,祁筠的意图如若不止是戏弄他出气,是否想要借此机会,与他面对面过招—— “……那就糟糕了。” 又回想起了那天的情景。 陆星宇冷不防在没人的地方叹气,捂住眼睛的手宣布,他彻底放弃了形象:“在分出胜负之前,我就先快忍不住投降了啊。” 不止是祁筠,连陆先生都挡不住超高代入感的侵袭,险些绷不住表情,瞬间落入下风。 ——充满霸气的宣言就响在耳边。 ——与平时不同的装束,长发变得沉重,仿佛晃眼就会穿越。 ——但塑料做的道具剑搁在脖颈旁,磨得脖子微痛,前方满是杂七杂八的人物和摄像机,多看一眼就会出戏。 陆星宇比任何人都清醒,这是在演戏,如今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 真实的,唯独只有面前的女人。 他确实不太会演戏,伪装也不能当“演技”来用。 最后会达到震撼全场的效果,只能说——巧合。 他在那一刻,想起了与女人的初见。 如玉与冷亦的初遇,是霸道公主偶遇散漫魔君,两人天雷撞地火,一下就撞出滋啦啦的火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吓了所有人一跳。 而陆星宇与祁筠的初遇,则是外卖小妹一人勇斗抢劫犯,震惊了恰好路过的菜鸡公子哥。 陆少爷某天觉得待国内没意思,跑国外浪了两年,才潇洒回国。 回国第一天,他开着骚包跑车路过商业街,差点被从旁飞来的路障打中头,当场来个车祸。 陆少爷很错愕:“都2020年了,谁还用这么蠢的方式暗算我?” 他急刹车,却突然发现路障不是暗器,而是从路边飞过来的一袋子外卖。 螺蛳粉的红汤漏了大半出来,不幸地突破塑料袋的保护,玷污了陆少爷最爱的牛仔裤。 第一百零六章 我想和你结婚 陆少爷讨厌螺蛳粉。 跟什么上层阶级不沾垃圾食品无关,他纵横c市多年,地方不分高档低档,就没有哪里没去过。 陆少爷傲是傲,却没有自己是什么等级,就一定要干什么的标准。 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 讨厌辛辣和油腻,火锅串串麻辣烫敬谢不敏,路边摊烧烤死也不会吃,自带神奇气味的螺蛳粉更是异端。 但是—— 本该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东西! 却赫然出现在他的跑车上,他还抓着的方向盘上,他的牛仔裤上! 陆少爷脾气不好也是真的。 上一个胆敢触他霉头的家伙,好像就是贺家那个傻逼,被刚好准备出国的他一车撞进了医院。 而现在遇到的这人,做出极端危险的行为,差点引发车祸不说。 “还跟对我投掷生化武器。” 陆少爷冷哼一声,带着一张恐怖如斯的脸推门下车。 他不干什么,就打算把混球逮住揍一顿而已。 “站住,你……” 刚开口,没说完一整句。 那一刹投去的目光,没接到任何指引,便无比自如地落到了目标所在。 前方光芒大亮,在将陆少爷双眼闪爆之前,唰地又暗了。 眼前陡然一黑的陆少爷:“?!!” “不好意思麻烦先凑合一下!我收拾掉这边再来道歉!” 随这道话音而来的,是一件外套。 它呼呼啦飞来,遮天蔽日,继而完美落下,罩住了陆少爷价值千金的脑袋。 陆少爷:“……” 几乎在他大脑放空的那三秒内,噼里啪啦砰的重响突起,不合时宜地钻入他耳朵。 “你跑——” “我让你跑——” “连老娘的外卖都敢偷!” 这声声愤怒呐喊,还伴着忽高忽低惨叫,可以脑补出惨烈的斗殴画面。 四周除了这些叫骂,安静得出奇,仿佛围观路人都被震撼住,久久忘了出声。 陆少爷抓住头顶外套的手指颤了颤,不由自主扣紧了些。 ‘这是在干什么,拍戏吗?还是有心人针对我的套路,豪门狗血剧里很爱这么演。’陆少爷想。 这个年纪的他还很爱脑补,涉猎范围相当广泛。 每个家里开了公司、有潜质当总裁的有为青年,都应该自发接受反套路教育——用来防止被狗血文学洗脑的男女碰瓷。 说不定这个现场就是套路。 这个意外也是陷阱,只为让他说上一句:呵,有趣的女人。 陆少爷对此还是不屑:“能让我觉得有趣的东西,或者人,还没那么快出现。” 呼啦! 他自信满满地掀开外套。 视野重见天日。 从“胖了么”外卖员统一外套上抓到的红油,竟还犹有余温。 从“如此登场的我非常英俊”切换到“我手上滑腻腻的是什么等等我要死了”,只需要一秒。 “螺……螺丝……!!!” 陆少爷石化了。 腐竹的醇厚气息瞬间侵蚀了他,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而睁大的双眼里,能看见的也只有…… “赔!钱!” “哈啊——”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矫健的身影腾空而起,将另一道黑影飞踢到了街边。 除却已经飞出去的那个,当事人安稳落地。 曼妙的身材曲线表明了,这是位女中豪杰,身高腿长腰很细,但绝对不瘦弱。 女中豪杰的制服外套刚刚丢出去了,上身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紧身背心,露出一大块肤色健康的臂膀和后背,汗珠密密麻麻点缀在上面。 她蹲在外卖小偷的身边,一边单手打电话:“您好,110吗,我举报有人当街抢劫,抢了别人的钱包,还顺手捞走了我配送的外卖……嗯对,没事,已经被我打倒了!” 陆少爷愣愣地望着她,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蒙太奇在此刻开启,命运的胶带唰唰飞转,礼花烟火大放光亮! 豪杰的头盔上,用弹簧支棱着一只塑料小黄鸭,小黄鸭不停晃来晃去,为这整套暴力事件增添了无数萌感。 他看她看到小黄鸭不摆不动,乖乖地回归原位,只偶尔随着主人的动作晃悠两下。 女中豪杰在人群之中,过了许久才转身。 她好漂亮。陆少爷当时就这么想。 这个评价半点不夸张,女人即使晒黑了些,也能看出长相极其明艳,最好看的地方就在眼睛。 有相当长时间她没看到他,因为要制裁小偷,报警处理后续,被偷的外卖被投掷没了,还得挨个打电话赔礼道歉。 她就站在路边,打完一个电话又打下一个,边打边掏出纸笔划拉,似是在计算着什么。 陆少爷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对,好像每计算一笔,神色就黯淡下一点,到后来已然濒临崩溃。 直到最后,他才知道她为什么崩溃。 因为他情不自禁走近了,隔着绿化带,女人在嘀咕:“每单的延误费,还有外卖的钱,一共要赔五百块……” 她一巴掌拍在眼上,咬牙切齿:“五百……妈的,两天都白干了!” 陆少爷听得出她有多懊恼,又有多失落消极。 从挨个打电话时就有感觉了,女人相当地落寞。 看热闹的人来了又散,不管发生了什么,周围往来的人群都与她无关。 ‘被晾了半天的人是我,应该说点……’ 陆少爷忽然顿住。 二十二年来,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已经站在这儿了,居然没想出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更是前所未有地紧张。 这是什么感觉? 全身忽冷忽热,心脏跳动超速,似有几百个锤子同时敲击后背,要把他一下敲到前面—— “这辆车是你的?这里不能停车!” 陆少爷:“?” 女人:“?” 两个人同时听到这句话,一个往前一个往后看去。 交警叔叔“啪叽”贴上一张罚单,站在粉色豪华跑车边,面露不善。 陆少爷当时的表情暂且不提,女人面上的麻木顿时消失,换上像生吞苍蝇般的惊愕! 她当时的心理活动大概是:完球!忘了还惹了一个祸! “非常抱歉,我忘了……呃?” 这一次停顿,是因为她看清了对面可怜人——被螺蛳粉祸害的衣服,好像似乎也许很贵啊。 “啊那个罚单我来给吧,是因为我不小心连累……呃!” 第二次停顿,她把可怜人开的车也看清楚了。 陆少爷亲眼所见,女人明艳美丽的脸庞,在此刻失去了所有颜色。 她不但掉色了,还原地风化了。 陆少爷作为受害者,竟浮现了加害者般的内疚:“没事,我自己付。” “…………不行!” 陆少爷:“真没事,你已经……” “停。” 陆少爷一怔。 “谢谢你的好心,但我该负的责任,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就不会推辞。” 女人的神色又变了,非常自然,毫无方才背着人昂头叹息的无奈。 她的眼睛果然很漂亮,虽然眸中神色仿若有些冷淡,却时刻都有光。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女人一下就越过了绿化带,从花坛边缘跳下,停在陆少爷身前。 两人身上都一股奇妙的味道,此番双重叠加,更具冲击。 陆少爷本该面色难看,冷漠地甩手走人。 可他居然没有。 女人掏出了手机,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到处翻找干净的餐巾纸:“输到通讯录就行了……啊!对不起,上面有油,我先擦一擦……” 在此时,陆少爷鬼迷心窍,缓缓伸出手—— 抓住了在自己眼前晃悠的小黄鸭。 女人:“?” 陆少爷:“……” “……请问,你在干什么?” “我。” 陆少爷知道一种症状,名唤过呼吸,往往出现在情绪紧张之刻。 他现在就有点过呼吸,女人从下面幽幽地往上看,黑亮的眸子里,倒映出他僵硬的表情。 “……” “……” “这么喜欢吗。”她把头盔取下来,踮起脚尖,戴到陆少爷头上,“喜欢就送你啦。” 走开之前,她还拍了拍头盔,仿佛在拍陆少爷的头。 陆少爷:“…………” 他回身,看到女人走向交警,背影何其悲壮,扫码付款的手似乎微微颤抖。 小黄鸭在他的头顶欢快地晃啊晃,年轻人俊美的脸写满茫然,面颊好似略有微红。 勉强迈向成熟的混世魔王搭配小鸭,这么可爱的模样,如果让家人看到,估计会把亲爹亲妈吓得吃不下饭。 甚至,戴着小黄鸭的他,还说出了惊人之言: “我没有女朋友,感情经历为零,无犯罪记录,家世清白。” 女人和交警都扭头:“啊?” “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 陆少爷人生第一次红了脸,语气轻柔,扭捏造作,简直换了个人:“我想和你结婚……” …… “叔,这个帅哥好像对你一见钟情,还想和你结婚。” 交警叔叔大惊失色:“关我什么事?!” 女人:“又关我什么事?!……真关我事???” 第一百零七章 叫姐姐 在陆少爷的视角,他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一见钟情非常成功。 虽然女人并没有回应他的求婚,但态度却不差。 她热情地关心了他的身体,担心到必须把他拽去医院检查的程度。 陆少爷的内心充满了幸福:“看来她不讨厌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女人坚持要把他塞进神经外科,首先做个核磁共振看看脑袋瓜…… 陆少爷:“等等,我没有脑震荡,脑神经也没有问题?” “你先别说话了。” 女人一脸沉重地给他挂了号交了钱,同时忙上忙下,忧心忡忡。 她在医院待了很久,拿到检查结果后,只跟医生说话:“医生,他的病情严重吗?可能是被我高速移动的外卖砸到了头,之前就有胡言乱语的症状了。都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会有安全隐患……” 陆少爷:“我没有胡言乱语。” 医生:“唔,初步看起来……” “——脑子表面很正常,但显然病得相当严重,建议转入心理科。” 女人如遭雷击:“什么?!” 陆少爷:“都说我没事了。” 女人两眼无神地抱着头:“我是傻逼我是傻逼我是傻逼这下完了完了完了……” “我的精神很正常,那些话发自内心——” “帅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逃避责任!”女人突然抬头。 她单手扶着墙,脸色惨白惨白,遭受了这般巨大的金钱压力打击,此时还能挺住,堪称奇迹。 “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想问问……你有医保吗?” 陆少爷:“?” “医保”这个词,对总裁文里的有钱人来说,不是一般的陌生。 陆少爷知道是知道,但自己家里这么有钱,身上光高价保险就有十几份,根本不需要买医保。 女人有些难以启齿,但估计是被逼无奈:“我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如果有医保还能暂时先顶上。你别小看脑震荡,精神疾病也是很麻烦的,不能讳疾忌医!” “哦对,像你们这样的,咳,应该不需要吧。不过说到这里,以防不备也挺好,还好我当初及时给自己买了医保,不然……抱歉扯远了,我们现在去精神科。” 她一紧张似乎就爱说话,对初次见面的“受害者”,可能还过于唠叨了。 陆少爷对此接受良好。 甚至于,他颇为沉溺被唠叨的感觉,连带着忽略了自己被怀疑有精神疾病。 “我也在怀疑,这么突然,我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 他自言自语,桌子对面是一个表情麻木的精神科医生。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一眼,一瞬间,就有种心被击碎的错觉。她是不是很可爱?你没看到她殴打小偷的英姿,太帅了,看不到是你的损失。” “我现在心跳加速得厉害,血压应该升高了不止一点,难道其实是心脏病?说起来,她好像比我大,看起来阅历丰富但还有些天真,我喜欢的原来是这种类型?” 精神科医生:“停,我也确诊了。” “您脑子屁事没有,好了快走,别跑到医院谈恋爱。” 絮絮叨叨的陆少爷:“不行,她给我拿病号服去了,你们科室床位多吗?很空就行,我要自费住院。” 医生:“?” 总之陆少爷就这样住下了。 回国第一天他没回家,第二天第三天他还是没回家,理由是“在医院住着方便他咨询专家,整理思绪”。 陆少爷自我诊断,他患的是心病,病症为不火速跟姐姐结婚就会死。 女中豪杰外卖小妹其实大陆少爷两岁,名字叫祁筠,每天疲于奔命的底层打工人。 陆少爷无师自通了“姐姐”这个称呼,更是自觉进化,变成了一块青春英俊的牛皮糖。 他起初隐约觉得,“祁筠”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耳朵,但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还是追求幸福更重要。 祁小姐的经济状况似乎很不良好,整天送外卖,为了赚钱风雨无阻。 然而天降横祸,不仅丢了外卖要赔钱,还要给住院检查的陆少爷负责。 陆少爷没告诉她自己在自费住院,只说:“我有全额报销的保险,不用给我出医疗费。” “但是……” “如果你过意不去,就让我跟着你上班吧,要是有哪里不对,你还能就近负责。”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要跟着我上班?” “好像有脑震荡后遗症。”陆少爷面不改色,“一看不到姐姐你我就头疼,再看不到你我就心头痛,再再……” 祁小姐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别再痛了!行吧,你要跟就跟吧,不要那么喊……我!” 混了那么久社会,祁小姐头回遇到陆少爷这般的奇葩。 此人明明看着是个冷脸酷哥,气质好像还很霸道,但前后变脸反转巨大,比牛皮糖还缠人。 准确来说,祁小姐的外表也挺高冷的。 工作状态时,她通常面无表情,平时也很少跟人说话。再加上,还有稳准狠一脚踢飞小偷的壮举,显然绝大多数人不会觉得她好相处。 可陆少爷就不。 他一眼看穿祁筠的本性,紧抓住她恰好露出的愧疚之心,蹬鼻子上脸越加深入。 祁小姐的冷漠只在壳子,本性相当心软,十分擅长照顾人,一遇到死缠烂打的对象,便十分难以招架。 陆少爷第一天还叫着祁小姐,第二天就变成祁学姐,第三天顿时升级成了“姐姐”。 祁小姐差点被他喊出心脏病:“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我不是你学姐——姐姐又是什么鬼,我和你的关系没这么好啊!” “不是喜欢我这么叫吗?” “喜……我不喜欢!” “那为什么我每叫一次,你都脸红了。” “因为你——我看你的头已经不痛了,身体也挺好的。各回各家吧,省得每天都跑来抢我的盒饭。” “啊,我的头好痛。” “……真痛?让你去医院好好检查,非要到处乱跑,跟我回去!” 陆少爷:“哎?” 他被祁小姐强行拖回了医院。 然后…… 他就暴露了自己住院玩耍的事实。 祁小姐非常生气。 ——出现了,陆少爷人生最大危机没有之一。 第一百零八章 螺蛳粉带来的小红本 陆少爷僵直地躺在病床上。 英俊帅脸失去了光芒,他的双眼无神,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仿佛那上面画着一张明媚的笑脸。 “被拒绝的感受,原来这么让人痛苦。” “被当做变态神经病,不,是被讨厌的感受,竟是如此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在思考人生。 祁小姐彻底看穿了他的谎言。 虽然她的反应没有多激烈,第一时间的气愤过后,好似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但她只说了一句话: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那还是去找别人玩吧,不要影响我拼尽全力,才能维持的生活!” 陆少爷难以形容,当时自己听到这话时的心情。 因为某个人亢奋起来的心,在这一刻被戳上好几个孔,顿时噗噗漏光了气。 他试图接近祁小姐的笨拙行为,被视作有钱人心血来潮的玩笑。 对方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让陆少爷如此迫切想靠近的人,二十二年来只出现了这一个。 他从未亲自积极主动过,绝大多数人与他的距离拉得太远,过去他并不会往脚下多看,也不会转过身,主动往回走。 祁小姐离得也很远,所以他无法借鉴经验,下意识就把事情搞砸了。 “不对,或许曾经没那么远。” 祁小姐一看就是经历了很多的人。 陆少爷始终觉得,自己绝对听说过她的名字,可能是一年前?两年前? 地点应该是某场无聊的宴会,来源也可能是哪个败家子的口头调笑。 她一眼就看出了陆少爷衣服的价值,飞快接受了自己将要赔偿巨款的事实。 那时候她对他的态度不算太亲切,但也不算疏远,并没有因为他多有钱,就把他另眼相待。 但在发现陆少爷的“幼稚”行为后,她的态度就变了。 投来的目光极其平静,但却能从那汪幽泉中,找到一丝厌恶与排斥: ——又是这种人。 ——永远不把他人的苦难当回事,只会自顾自地取乐。 “这种人”是哪种人? 陆少爷很想知道,但他没时间了。 扔在床头的手机在震动,大概是干洗店老板的电话。 他之前穿那身看似普通的衣服,被祁小姐拿去干洗店清理,老板一摸布料,顿变诡异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衣服似乎洗好了,联系不上祁小姐就只能联系他,老板想亲自把衣服送过来。 陆少爷却神色悻悻,一时间没心情管那些闲事。 他的病床前人来人去。 “这位病人是什么情况,怎么没写病历?” “那个,马医生说,他的病我们医院治不好。” “啊???” “因为是自己折腾出来的相思病。” 相思病相思病,还是毫无征兆的单相思,短短几天就让人病入膏肓。 陆少爷身心都憔悴,甚至挂上了葡萄糖。 他下了飞机就人间蒸发的第十五天,家里人终于发现了不对:“星宇,你人跑去哪儿了?到处玩就算了,怎么不给我们打个电话……” “我在医院。” “??” “好像时日无多了。” “什么???!” “只要……如果……能同意的话,我似乎还有痊愈的希望……” “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人啊!行行行只要你能好好的,爸爸妈妈什么都同意——” “那好,我要结婚。” “?” “让阿书把户口本和我的身份证带上,送到xx医院,我立刻不治而愈,谢谢爸妈,爱你们,拜。” ——关于前面纠结的问题,陆少爷还是没理出个所以然。 可他在葡萄糖的加持下,忽然间大彻大悟:纠结有个屁用,再纠结下去老婆就没了。 隔壁床位的哲学家对他说:“人的一生要是犹豫,就只剩后悔和怀念了。” “所以我不会犹豫了,该是我的就是我的,直接上!” 陆少爷的词典里,没有“迟疑”和“退缩”。 他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往直前,没有那些徒有其表的弯弯绕绕,只有完美的全垒打。 那天出现在祁小姐面前的陆少爷,就是头顶小黄鸭头盔,身上的病号服还没来得及换。 哪怕如此,他的身影依旧高大挺拔,脸上充斥着年轻气盛的锋芒。 眼中闪烁的光芒尤甚,几乎无法让人直视。 “咔噔!” 他把路人呆伸出来的头按回门后,防盗门也顺势严丝合缝。 祁小姐刚把外卖递给顾客,双手空悬,尚未来得及放下,人就呆滞了。 “你……你在干什么?不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眼中浮现了攻击性,那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屏障:“都说清楚了,该负的责任我会负,但请不要得寸……” “对不起,因为太想和你打好关系了,我做出了一系列不成熟的行为,对此,我真心请求你的原谅。” 祁小姐:“?” “我也不得不坦白,做出这一切的根源,全都建立在,我的确对你一见钟情,郑重向祁小姐你求婚的基础上。” 陆少爷仿佛很淡定。 可他脑中每一根神经都在狂抖,还有一百只大象踩在上面跳踢踏舞,每一次旋转跳跃,都划向同一个确信的点: ——果然是这样啊。 ——远看很喜欢,近看更喜欢了,她连皱眉都这么好看……但我不想让她皱眉,已经无可救药到这种程度了吗? “虽然听起来很像开玩笑和诈骗,但请相信,我精神正常,这是新出炉的体检报告,还有我的个人情况总汇表……” “不好意思,遇到这种事——谁都没办法相信吧。”祁小姐说。 她在揍人与不揍人之间徘徊,最后还是给了这张俊脸面子。 “举个最实在的例子。” 她的目光锐利得可怕,只上前一步,只一步就将他逼到墙角,压力足有千斤重。 “随便来个只认识几天的路人,对你说,我喜欢你,就像这样。” “我爱你,你信吗?” “太假了,更别说上来要和我结婚,图我长得花容月貌,还是有几百万的债务要分摊?” “我很讨厌浪费时间,想玩玩别来找我,我……” ——然而,就是这个眼神。 陆少爷选择性忽略了绝大部分台词,只听到了那句“我爱你,你信吗?”。 他爱极了这双眼,如火般热烈,什么都能烧尽,好想往里增添薪柴。 他自己就甘愿跳进去。 “我信啊,看你的眼神我就信了。” “啥?” “你信不信我真要和你结婚。” “……呵,我有什么好怕的,有本事倒是真去啊!” “走就走,看谁先认输。” “那当然不会是我!” 祁小姐怒气冲冲地拽着陆少爷,直奔民政局。 “你有九块钱的零钱吗?” “我当然……等等,你?!” 十分钟后,他们俩都领到了小红本。 九块钱是祁小姐出的。 祁小姐:“…………” 那时醒悟已经晚了。 凭一碗螺蛳粉,外卖小妹祁小姐,正式变成了陆少夫人。 “喂??你来真的????” 第一百零九章 看着我 用陆少爷自己的说法:那月那日回国是天注定,恰好从那条街经过是天注定,从天而降的螺蛳粉还是天注定。 遇到祁小姐并对她一见钟情,更是相遇前就书写好的缘分。 所有“巧合”拼凑到一起,不就是命中注定吗? 他的运气也够好,一切都恰到好处。 那时的祁小姐十分疲惫,本人的描述是“被日狗人生磋磨的社畜表现,浑身散发着别来惹我的气息”。 如果早两年遇到,她不会因为懒得跟精神病纠缠,那么轻易就被陆少爷忽悠进坑里。 “那也没办法。”陆少爷后来说,“说明命运就是如此,我们就是要在一起啊。” “祁小姐的喜怒哀乐,从此都属于我,我心甘情愿背负你的辛苦。不过,我们遇到得还是太晚了,我还想更早认识你,那样就不会……” ——果然还是太迟了。 他与她在很久以前就遇见过,只是当时一无所知,直接导致了擦肩而过。 嘴上说着要背负她的苦难,但他并没有做到。 不是没有机会,从来都是“错过”了而已。 而无数次的“错过”,加上他长久的幼稚和自以为是,最终引来了一个结局: 他失去了她。 他无法接受。 …… 因此,此时此刻——他之所以会站在这里,正是为改变而来。 “……祁小姐之前办了医保吗?” “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祁筠微微挑眉,只觉得陆先生又开始莫名其妙了。 不过,他莫名其妙是常事儿,她坐在片场边缘看剧本,连眼皮都没抬:“不是包含在签约福利里了么,当时连着合同一起办了。要不是确认了有五险一金,我才不给你打工……” “等等!” 祁筠猛抬头,眼神中浮现警觉:“你不会是想反悔,不给兢兢业业的员工交钱了吧?” “当然不会。”陆星宇失笑,“心血来潮确认一下,毕竟没有经我的手,万一漏了——” 祁筠随口回道:“那我几个月前就杀到你面前了。” 话是这么说,她微妙地瞥了男人一眼,果真品出了一丝怪异。 陆先生被赶鸭子上架演戏后,大抵是面上无光,这些天有点刻意在避着她。 “我又不会偷拍照片发给他家里人。”已经拍腻了。 “难不成……他在害羞?” 祁筠脑中浮现出了一个扭捏男子,长着张人神共愤的帅脸,却面带羞红,对她说:“太近了……别过来……” 妈耶!祁筠浑身起鸡皮疙瘩:“什么玩意儿,难道我拿的是恶霸剧本吗!” 总之,陆先生就是很不对劲,大有她一靠近,就面不改色倒退百米的趋势。 祁筠对此大为恼火,结果今天,他就突然闪现到背后,还问出奇怪问题。 真是不好琢磨啊。 疑惑在心里兜转了一圈,祁筠放下剧本,仿若正常地接过话题:“还是很感谢公司福利啦,我在以前那个家的时候,居然没人给我办医保,万一突发绝症怎么办,看不起社会主义吗?” 她就是即将突发绝症的倒霉人,为了一年后能苟住小命,现在就得准备起来…… “对了老板!” 祁筠一骨碌翻过来,双膝暂且跪在椅子上,仰头就能看到男人的脸: “除了医保,你给我买的重疾险,如果是此前没人得过的不明重症,还能报销吗?” “……” 陆先生无言看她,她临时想起重点,明明很紧急,却要装作随口一问。 祁筠扒着椅子背:“没说是我得,只是问问,问问以防不备!” “……报。他们要是不报,我给你报。” “能报就行。”祁筠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喜滋滋地转了回去,“好样的,等我回去之后,自己再买一份保险。” “唉。” 叹气声冷不防从后面传来。 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虽然只抱了一下,双臂抱得却很紧:“真是,什么时候都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 祁筠微怔,下一刻却全身紧绷起来,差点从靠椅上翻下去。 她的后颈忽然一暖,温热的气息陡然挨近,扫在了皮肤上,明明没有肌肤相接,却带来一片触电般的感觉。 男人的黑发紧靠在耳边,还在微微摩挲,给耳畔带去毛茸茸的痒。 祁筠宕机了两秒,在被勒死和被吓死间徘徊:“突然来一下干什么,安全距离呢!” 这男人若即若离时跑得飞快,发抽想凑近时就突然袭击,想让她折寿二十年? “给我——把手和脑袋挪开!” “……好好好,挪了挪了。” “然后给我交代清楚,你这几天到底在搞什么!” “啊,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呢,祁小姐不觉得吗?” 祁筠一脚踩在椅子上,剧本被她挥得霍霍生风:“是哦,春光灿烂,就像陆先生你未来的脸。” 还好这里是片场,附近还有无数双卡姿兰大眼睛。 不然女演员忍无可忍逼供经纪人兼老板,就要变成现实了。 “哈哈,祁小姐手下留情。” 陆星宇仿佛在尴尬地笑,可双眼没有一刻有过偏移。 生气的祁小姐是人间一美景,面颊润如桃花,眼眉飞扬犹带娇润。 那漂亮的明眸中,鲜活灵动的火正炽烈,没有摇摇欲熄,他及时往里增添了薪柴。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他心里想。 “下午我就要杀青了,嗯,应该是客串的最后一幕了。” 不管内心如何想,陆星宇面上还在笑:“所以最后跟祁小姐酝酿酝酿情绪,希望祁小姐到时给我留点面子,不要把我压着打。” “哦,回忆篇是要拍完了。” 祁筠心说,怪不得这货不躲了,原来是终于要解脱了。 剩下的那一场戏,刚好是她试镜时演过的殉情。 这部分对演技要求很高,即使是专业演员,演起来难度都不小,也不怪陆星宇会没话找话,紧张地求安慰…… ‘嗯?’ ‘他刚刚的行为,是想在我这里找安慰?’ 祁筠又是一愣,竟觉得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回忆起方才的抱抱蹭蹭,她的耳朵尖像是又遭了静电,多出一抹不起眼的绯红。 “——咳、咳。” 她不自然地咳了咳,忽然伸长手臂。 “不用紧张,你不是无所不能的陆先生吗?” 两只手都摸到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大概也罩住了微凉的耳朵。 祁筠本来是想拍男人肩膀的,但手居然不听使唤……那就没办法了! 有点像前辈传授经验的架势,她也准备好了台词,像什么顺其自然代入情感。 可最终只化作一句: “像这样……看着我就行了。” 男人的双眼直直注视她,晦暗的碎片在海中浮沉,嗓音喑哑:“就像这样,是吗?” 他的双臂也抬起,似要扣下,紧紧按住她白皙脆弱的手背。 第一百一十章 不成功就成仁 明明昨天才见了面,也还近距离接触过。 祁筠再次意识到,时间仿若暂停之下,她有多喜欢男人的眼睛。 不仅是这双眼像盛满星辰,看着她时尤其耀眼夺目。 她出现在幽暗深邃的眼瞳里,自己便成了明月,那些星辰只围绕她打转,再多璀璨都化作点缀。 这深情似蜜糖,让人太容易沉溺其中,陷进去就再也无法抽身。 “就像这样,只用看着你就行吗?” 男人的眉眼似是染上了初霜,平淡的话语出自他口,顿时多出了别的味道。 丝丝灼热顺着交缠的视线,烧到了祁筠的眼底。 “当然了,为什么不可以呢。”她说。 她踩在椅子上,略微要比男人高出一点点,这个高度差可以忽略不计,但却相当适合呼吸交接——再靠近一点,刚好是接吻的最佳位置。 陆先生嗓音撩人,长得更撩人。 起初他还颇有主动出击的勇气,后来不知怎么,出现了反复横跳撤离的陋习。 祁筠已经脱离会被撩得心慌的状态了,她目标明确,就是想把这人抓住,再把他藏着的秘密全部挖出。 或许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气氛合适,角色ok。 眼看着她就要反客为主,一把将男人的手抓住—— “亲!亲亲亲要亲了!” “加油啊祁筠姐大表哥!有配乐吗?灯光师要不给他们打个灯?” “开盘了开盘了,赌输的人准备好把赌注拿出来……哎呀完蛋被发现了!” 像是同时觉察到死亡视线,鬼鬼祟祟潜伏在四周的人群僵硬三秒,立马一哄而散。 跑得快的唰唰消失,没来得及跑的短腿就停在原地,装模作样地拿起喇叭:“咳嗯,各单位都到齐了吗!别偷懒啊,拍了几个月就快要胜利了,我们要速战速决!” 陆星宇:“啊,看来要打卡上班了,我先过去了。” 他一脸自然地走了,捞都捞不回来。 祁筠:“……” 啪嗒! 她磨着牙摔了剧本,当然立刻就跳下椅子,灰溜溜地把剧本捡起来。 “差点就成功了,结果又被他跑了!” “好吧,也是我的问题,没考虑到地点……所以你们俩,别装了,给我过来。” 不远处,两个小年轻假装看天看地,听到祁筠姐发话,也不敢再装,麻溜地过来站成了一排。 祁筠朝他俩伸手:“拍啥了,也给我看看?” “嘿嘿嘿,也没拍什么,就是看画面太唯美,忍不住想留个纪念……” 陆青扭扭捏捏,大抵是越说越心虚,一下闪到了另一个人背后躲着。 祁筠的目光转过去,那个挡箭牌好像也紧张得想溜,但背后有人,竟是硬生生扎在原地不动:“祁筠姐别生气,我们绝对不会乱爆料,马上就把照片删了。” “啊?” “那那那现在就删,你和陆哥别责怪青青!” 谢浪挡在陆青身前,小奶狗昂首挺胸,一时颇有男子气概。 祁筠无语:“我就想要你们拍的照片,拍得好看传我一份,你们以为我要吃人吗?” 两个笨蛋:“……哦这样,早说嘛。” 祁筠左右观望,确定没人注意她们这边后,才仿若无事地凑过脑袋,看了一眼陆青手机里的照片。 在围观人群中,就他们胆子大敢偷拍,不得不说,拍得还挺好: 一对男女深情对视,身子挨得极近,似乎下一瞬就要吻上,周围背景都被这股暧昧虚化。 祁筠脸上微烫,干脆催促:“就是这个了,快快快,赶紧传我。” 收到照片后,她自然地拿过笨蛋二人组的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把相册里的相关照片删光了。 两人:“no!!!” “好了,今天不是没有你们的戏吗?就当放假,还不快去玩。”祁筠笑中带着残忍,“之后你们经纪人来了,就没法这么玩了吧?” “这个,那个,我们没什——” 陆青冒出头来欲言又止,还没说出来,就被胆子变大的谢浪一把按回去。 谢浪扭头:“我们走了!姐,你懂的,我也懂的,再见!” 他拉着陆青就跑开了,全然不敢说要留下来继续看八卦的话。 祁筠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们,没想到把内情吓出来了。 “这两个人居然……倒是还挺合适的。”她看着小年轻一溜烟消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不过,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谢浪本就是个流量偶像,《凤女》播出后粉丝剧增,如果这时爆出和女二陆青的剧组内恋情,得要命。 还好运气不错,他们待的这个剧组够奇葩,氛围轻松得不合常理,关键是相当能保密。 别说扭扭捏捏开始谈恋爱的陆青谢浪了,最近爆火的流量女星祁某也在剧组内“恋爱”,已成全剧组共识。 祁某和陆某秀起“恩爱”,小年轻们简直拍马难及—— “啪!” 祁某本人双掌糊脸,给自己来了个人工醒神。 “已经下定决心了,只给今天这一次机会。” 她最后看了看手机里保存下的照片,目光坚定。 殉情戏正式开拍前。 换上戏服的祁筠任由助理整理发饰,目光不像以往那样摆动,去寻找同在片场的另一个人。 她单手拿着手机,慢条斯理地编辑着新微博。 “钢铁女战士紧急备战”:【不成功,就成仁。】 因为之前的抽奖,她的小号有了一些吃瓜网友粉丝。 有人刚好看到这条杀气腾腾的微博,在下面凑热闹留言:【哇,小姐姐准备干什么呀?】 钢铁女战士回复:【准备了结一件大事,风险相当之高,或许会改变我的一生。】 【这么可怕的?那要不再考虑一下别干了?】 【不干也会改变我的一生,只是程度深浅的区别。】 回完网友,祁筠闭目等了几分钟。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再看手机,小号多了一条新私信。 “老婆老婆回家了”:【是工作的事情吗?加油。】 祁筠:【差不多吧,也有人为因素在里面。我在担心,如果处理得不好,对方负责人总是不配合,拒不正面回应怎么办。】 “回家”回复她:【那就强势一点,逼迫对方必须回应。】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祁筠关机,把手机交给助理保管,自己盈盈起身。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害怕了 另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视野边缘。 她没有刻意去看他,只是看向前方。 内景道具已经布置好了,木屋搭得有模有样,门外院子里木椅倚着石桌,旁边幽兰三两株,还有一片翠竹,尽显悠然静谧。 很难想象,这样的幽静之景,就要被烈火覆灭了。 时光兜兜转转,祁筠又回到了这一幕,仿佛再现了一切的开始。 但跟试镜完全不一样。 她当时相当紧张,因为机会只有一次,她不想万劫不复,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抓住。 除却代入角色的时刻,她满脑子都是“我不能犯错”,攥紧的手心、紧绷的背心全是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顺着衣角,无声地滴到地上去。 前排只坐着三个人,似乎位置也不高,可他们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没有几分温度,单纯的审视更让人压力巨大。 祁筠有些忘记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那时候破绽肯定有很多,演技也没那么好,只会直挺挺地做表情,许多细节都没顾得上…… 空荡荡的试镜室,任何布景都不存在,有一丁点声音响起,都会荡开波浪般的回音。 表演时,祁筠的面前没有男主角,或许只有一个她没注意到的手机镜头。 那么现在有了。 虚无缥缈的“男主角”,真正变成了某个男人的模样。 “……准备好了吗?我知道你肯定没问题,压力也不大,但是……” 啪! 祁筠冷不防被拍了一下,从回忆中惊醒。 岳导收回手,走到了导演该在的位置。她已经坐在木屋里的小床上,斜斜盖着被子,手边的摇篮正在微微摇晃。 祁筠轻轻抓住摇篮的边儿,让它停顿不动。 摇篮里躺着一个婴孩儿,小朋友只有丁点大,头毛还没长齐,此时吸着胖嘟嘟的手指头,睡得正香甜。 这是场务家才出生的小儿子,为了拍戏临时“借来”的。 小朋友人小嗓门大,之前撕心裂肺大闹了半个小时,刚刚才被勉强哄睡着,安静地充当小演员。 祁筠和陆先生的任务是,在小魔王睡醒之前,抓紧时间把戏拍完。 难度倒不是很大,祁筠稍微站起来了一下,轻轻给婴孩拢好被子。 “我准备好了。” 重新坐下,她说。 微暖光线从窗外斜照进来,和摄像机位一起就位。 始终有道目光停留在她面上,此前人多时不显,如今终于袒露了出来。 祁筠看向那边。 一眼望到了对方的眼底,那时她就知道了,男人过去凝望她时最常出现的陌生情绪,就是“怀念”。 他注视她时,会想起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或许并不是别人。 ***** 女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青丝铺洒,黑发衬着无血的白肤,身上的每一丝每一寸,都单薄如触之即碎的玻璃,多么惹人怜爱。 她的眼眸柔软却又清冽,再一次应了记忆中的模样。 陆星宇会恍惚,由此是不可避免的。 他的演技没那么好,能演到所有人满意的程度,靠的也就是“代入”。 如玉的经历,还有性格,都太像那个女人了。 ——连最后的结局都有几分相似。 如果说此前,他想起初遇时的女人,此刻想到的,就是他们那段相遇的最后。 眼前的木屋悄然变成病房,小床变成雪白的病床,床边的摇篮变成呆愣站着的男孩儿,只有床上的女人没有变。 他停在病房门口,双脚像是套上千万重枷锁,一步都不能移。 两只眼睛应该有泪水流出,但不知为何,眼里全是干涩。 【呜呜……呜呜,妈……妈妈……】 男孩儿在哭。 声音比小猫叫声大不了多少,嗓子也哑了。 他本该过去,至少把男孩儿抱在怀里,但竟是一时不敢靠近。 因为害怕会带去风,心爱的人会变成被风托起的纸鸢,无法挽回地从身边飞走。 好似过了很久,他的喉结才微微耸动: 【……筠筠。】 “……阿玉。” 女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他。 她当时穿的不是红裙,是病服吧,可病服染上了刚吐出的血,区别便不大了。 她的声音柔柔的,却不含悲喜: 【宇悠已经不哭了,带他回家去睡吧。】 “孩子已经不哭了,让他在这里睡吧。” 他不答,望着趴伏在床边的孩子发呆,仿佛用沉默,就能逃避她只有平静的眼睛。 那便只剩女人在说话: 【真想让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我们还能在一起。】 “真想让时间在此刻停下,我们还能够永远相守。” 【为什么不过来?时间不多了,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过来吧,时间不多了,我还想还再和你共饮一杯。” 【我不想,就这样结束啊。】 “我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 …… 男人头疼欲裂。 回忆和现实冲撞到一起,他几乎分不清哪句是回忆,哪句又是现实。 他像是机械般对上了台词,又好像一句话都没说,眼中的情景也模糊成两半。 开拍前,他以为自己能够稳住情绪,至少不会失态,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那一天是他的梦魇,始终纠缠着他,不会消散。 依稀看到女人下了床,正朝他走来。 ——别过来! 他的纠结堆积于胸口,心脏所在传来阵阵抽痛,想往前,却还是未能动。 【我不要。】 是女人的声音。 “我不……” 【你在害怕对不对?我知道……就算表现得再平静,你还是会害怕,因为,我要先走了。】 【我还知道……你已经几天没合眼了,害怕,焦虑,急切……都是为了我。到最后,我还是让你难过了。】 “我……”男人的喉中发出短促的气声,表情满是痛苦。 他憔悴不堪,眼里彻底失了神。 果真如此,她想离开他了,他想尽办法都拦不住——所以他害怕了。 哪怕从陆少爷变成陆先生,从灰暗的未来回到完美的过去,高大全能、好似随意就能改变结局的陆先生心里,仍然留着一块破碎的空地。 那是他的失败。 病床上的女人,女人平淡却透着疲倦的眼神,成了无情的利剑,轻轻往这里一戳,就能把陆先生变回陆少爷。 “我……” “……” “原来,我还是忘不掉。”他轻声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吻 女人最后弥留的那段时间,意识时而浑噩时而清醒。 浑噩的时间更多,从大桥村回来之后,她的精神状况就变得很糟糕。 重归平静的日常,对她的情绪并没有起到缓和的效果,只是将裂痕遮挡了起来,直至下一个突来的变故出现。 等陆星宇发现时,已经晚了。 他尽力在挽回,做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可结局依然没有改变。 因为导致女人崩溃的根源,不是短短几天、几周、几月就能埋下的。 问题出现在他们相遇之前。 “只是两年而已。” “只不过是两年……我一无所知错过的那两年而已。” 女人曾经得过一场大病。 那时她刚从祁家跑出来不久,勉强躲过了贺赢霆的搜寻,身心俱疲还要被迫到处漂泊,找到一份工作不久就要辞掉,整日累得一秒就能合眼入睡。 她的身体被拖垮了大半,屋漏偏逢连夜雨,查不出原因的重病立马就来。 就在陆少爷被螺蛳粉砸中前两个月,她差点死掉,所幸求生意志够顽强,终归挺了下来,只是身体负荷又加剧了不少,还平添了大笔欠债。 当陆少爷轻松说出“不管什么几百万负债,我都可以为你分担”那句话时,显然没有想到,她当时是什么心情。 由一见钟情带来的婚姻,确实如童话故事般梦幻,充斥着幸福与甜蜜,但只限于前四年。 在后来的日子,陆星宇反复地提醒自己:“是我太天真,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我的错。” “我本该保护好她,但我没能做到。” “我过于相信自己了,没来得及想起应该更了解她,我的自信究竟算什么?” 他此时来反省,到底没了用处。 女人离开他的那天,意识出奇地清醒。 她的眼里一扫死气沉沉的泥沼,虽然还是没有光,却总算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祥和。 她对他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明明已经努力到这一步了,似乎再挣扎一点,还能多坚持一会儿……但是,我觉得没有意义了。” “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开,过去再久也不会变,他们一定会追着我不放,擅自破坏我自以为能得到自由的人生。” “或许这就是‘设定’吧。” 她的嗓音始终这么平静,大抵是所有悲愤痛恨都燃尽了,剩下的只有这一滩死水。 彼时的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透心的悲凉,寒冰缓缓覆盖了全身。 “我的背上,压着一套该死的枷锁。” 女人的双臂紧锢住他的脖颈,气息似是竭尽全力,才堪堪倾吐在他的耳畔:“他们想要我乖乖听话……让剧情回归正轨,所以永远不会放过我……” “他们不止会伤害我,还会伤害……你,和宇悠。没法抵抗的,即使是你也不行——我受够了。” 她说,就算会被怨恨也没关系,为了他们,她不想再坚持了。 “这是……我最后的报复,死,也不能让那些人如愿!” 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你不要原谅我。” 苍白的碎光,照亮女人满是病态仍娇柔美丽的容颜。 红与白交映,将病房切割成两个惨淡的场景。 陆星宇把女人抱紧,“原谅”根本无从说起,恨确实存在,但对象绝对不是她。 他怎么可能怨恨她。 这一幕从此被他关进了小匣子,藏在心里,却久久不敢再看。 当陆星宇回到过去的那一刻,他才理解了女人所说之言的含义。 “她没有错,我从不责怪她那么选择,她只是……太累了。” “这一回让我来做就行了,她只要放慢脚步,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获得自由。” 陆星宇对此坚定不移。 他也的确做得不错,所有计划都正在接近成功,反过来检查无数遍,都没有发现问题。 ——结果,他怎么都没想到,“问题”出在面前的女人身上。 “……不是说好了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我就行了。” 女人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离得极近。 陆星宇的思绪猛然回到现实,几乎没有反应的机会,他的头就被半强迫地摆正,身前也多出一大片柔软的炽热。 祁筠已经来到他身前了。 摄像机尽职尽责地沿着轨道滑动,只记录下他们被长发遮掩的侧脸,这一刻时间凝固,无人能将之打破。 “我问过导演,这段只拍场景,不会把声音录进去。”祁筠轻声。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不要动。” 陆星宇的脖颈微动,立马感应到强硬的拉扯。 祁筠在摄像机看不到的地方,环住他的肩,指尖悄悄没入黑发,抓住他后衣的一角。 远远地看,她的头仿佛已经靠入了男人的怀中,两人交颈私语,无比亲昵。 但其实气氛没那么温馨。 陆星宇已然觉察到不对,眸色微暗,用同样轻的音量道:“我不懂祁小姐的意思,你想做什么?” 他刚从回忆中脱身,便想要不着痕迹地拉开点距离,可祁筠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自是绝不放手。 她一下搂紧了他,男人抬起的手掌微顿,在被外人发现前,缓缓环住了她的腰身,压住了顺长的散发。 可这一相拥,真心就无法再伪装。 祁筠身上的温度传了过来,稍有要松手的趋势,他的本能快过理智,不知何时将她抱得更紧了。 仿若渴水的鱼终遇甘泉,碰触到一起,便只能致死纠缠。 “呼。”祁筠发出胜券在握的轻笑。 “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呢……” “撩了一把又打算缩回去,假装无事发生,把我当什么了。小声跟你说——想都别想。” 微凉的唇蹭到了他的下巴:“好了,时隔挺久给你的回复。” “我也很喜欢你,陆先生。” 她抬头,吻了上去。 陆星宇看到了炽烈的火焰。 不再是枯柴最后的燃烧,而是不屈不挠的熊熊烈焰,自欣欣向荣的心中而生。 这一次,他没有晚到。 第一百一十三章 陆先生脸红了 这个吻远比火更热烈。 祁筠事先就做出了大致的决定,临到实践,心里难免还有些犹豫。 但当她近距离看见男人的眼神,这个决定就彻底落地,不会后悔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到目前为止,只有还未确定的猜测——这个结果就是陆星宇授意的,他不想让她了解真相,所以发现她有所察觉时,就倏然退开了距离。 但他的心与理智相反,依然想要靠近她。 他看着如玉……不,就是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眼中像是痴了,又掺杂进去了难以言喻的挣扎。 这就是她想要探究的,从对这个男人产生好奇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吗? 祁筠发现这一点时,便注定无法再抽身,此时此刻,她比任何人都要不顾一切。 “唔……” 含糊的呢喃隐没在唇间,浑身像燃烧起来一样滚烫。 是祁筠先主动,气势汹汹,无人敢阻挡。 她微颤的手抚上男人的面颊,既挡住了他人的窥探,似乎也截住了温度,不让它往自己面上蔓延。 男人愣住了,她却不管,反正意思已经凶狠地表达明确,这时候谁都不能突然刹车。 “我靠——” 小木屋外,有人没忍住惊呼,下一秒就被身旁的小伙伴捂住嘴。 恰好看到这一幕的人们都懵逼了。 “剧本上没写吻戏啊,他们怎么突然亲上了?” 《凤女》到现在,都没拍过正儿八经的吻。 男女主当然有吻戏,但丘潇表示自己都是老大叔了,跟祁筠还这么熟,拍吻戏感觉很怪入不了戏(其实是怕小陆记仇),吻戏全都是借位。 而如玉与冷亦的剧情只有一小段,点到为止,作者写的时候,就没想到要加一个吻。 现在这情况,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加戏!” 岳军完全没想起喊卡,一脸猛然醒悟的表情:“难怪我刚刚看着总觉得少了点味道,都要殉情了,没个吻戏说得过去吗?” “这段加戏加得绝啊,不要打断他们,也别出声,就这样继续拍。” 此刻是如玉和冷意的生命尽头,他们抗争到了最后,在即将热烈落幕之前,自然少不了一个更热烈的发泄。 所有颜色退散,万物销声,风也停滞。 木屋内光线昏暗,相拥的两人却覆光而立,久久只有一个举动,却展现出最激烈的缠绵。 决绝与爱碰撞,溺水的鱼在争夺最后一口呼吸,对彼此的深情不舍而不灭。 由此迸发出的情感,能够感染所有他们结局的见证者。 “……” 旁观者眼圈莫名发酸,心亦被狠狠撞了一下,拿不出语言来形容。 岳军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一集剪辑播出后,《凤女》的讨论热潮又会疯狂掀起。 祁筠不愧是天才演员,小陆也出手不凡,两人一块儿入戏,感染力极其强烈,让人站在旁边看都想掉眼泪…… ——可是,真的只是“入戏”吗? 岳军脑中突然闪出这么个疑惑,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我在乱想啥玩意儿,不是入戏还能是什么?他们俩还能有过类似的生死绝恋不成。’ 那当然不可能了,所以岳军一下就忘了这回事。 摇篮里的小婴儿蹬蹬脚,终于舒服地睡醒,慢慢开始咿呀咿呀。 赶在魔王苏醒之前,岳军满脸笑意地拿起喇叭: “——卡!” …… 下午的戏拍完后,某陆姓客串演员就施然告辞,表示自己要回公司办点事,先走一步了。 剧组众人当然不乐意,起着哄要给陆哥开杀青宴,大家一起喝喝酒,蹭蹭全能.神才的仙气。 “陆哥你的演技也太强了,没看到现场简直是我的损失!你是怎么轻松入戏的,技巧教教我呗?” “小陆真的不考虑进军娱乐圈?我有预感,只要你来,下一个金龙奖影帝就是你了。” 在热情的彩虹屁中,陆先生的微笑仍旧无懈可击:“没有技巧,不考虑,其实跟我的演技没关系,都是筠筠的功劳,有她做示范,我这个半吊子才没有拖后腿。” “我晚上真有事,不得不抓紧先走了。大家这段时间都想哭了,晚上去榆林酒店吃饭吧,算我请。” 用请全剧组去五星级酒店吃饭转移目标,陆星宇成功脱身,当天再没有回来。 旁人可能觉得没什么,狂欢了一晚上,都非常高兴。 祁筠却心知肚明。 “这家伙果然跑了。” “呵,宣示主权上门堵人的时候,不是很强势吗?把人耍着玩的时候也多自信的,说好的无所畏惧呢?” 她冷哼,端起放在一旁的酒杯,稍稍抿了一口。 事实证明,陆先生(在面对她的猛攻时)就是一只纸老虎,大概做梦都没想到,她会选在摄像机镜头前突然袭击。 人直接跑了,还没给她个回应…… 不过她一点也不意外就是了。 祁筠出奇地淡定——不看她从下午红到现在的耳根的话。 某人落荒而逃前,给剧组包了五星级酒店的一整层,今晚吃喝玩乐之后,直接就在这儿睡。 因此一大群人安心放飞,酒喝了一瓶又一瓶,不乏有人正抱着桌子腿撒酒疯。 祁筠也坐在角落喝酒,高脚杯里橙黄色的酒液晶莹剔透,颜值极高。 她抿了一口,冰凉凉的,酸中带甜,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 “这哪儿是酒,不是橙汁吗!” 半点酒精味儿都没有,百分百鲜榨冰橙汁,居然会混在香槟里! 祁筠顿时懂了,怪不得她过去时,侍应生表示刚好只剩下这一杯“酒”,顺手就递了过来。 这里应该没人知道,她平时不怎么喝酒,只偶尔在心情波动时喝一点。 一喝就胃痛,胃痛到天亮痛不欲生,但是下次还敢。 那“罪魁祸首”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祁筠噌噌冒火,气得立马喝了十杯酒——并没有。 她捞来其他人喝完的杯子,凑成一排拍了张照,也不发小号微博了,就要目标明确发微信: 【一排空酒杯.jpg】 对面隔了二十分钟才回:【角度不错,拍得挺好看。】 祁筠:笑中带着杀气。 【我醉了。】 【马上发酒疯。】 “今天不说清楚我就……”还没打完。 “捉摸不透的纸老虎”:【我现在不能见你。】 祁筠:【为什么】 【因为……控制不好情绪。】 遥远的异地,男人砰地倒在床上。 “……要是被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那就糟了。” 地位会骤降,气势顿时消失。 左手抓着手机,右手胡乱地按在脸上,只露出凌乱刘海下的些许缝隙。 没挡得住。他的耳朵根也红得厉害。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讨厌你 看到那句“控制不住情绪”时,祁筠的心冷不防加速跳了一下。 这个现象很奇怪,毕竟对方什么——都没明说。 但她已经脑补出来了。 “干什么!” 脸上发烫的女人蹭地站起,从路过的服务生那里抓来一杯水,豪气冲天地一口干了。 砰! 杯子底重重砸在了桌上,祁筠捏起拳头:“他要表达什么情绪,我难道很期待吗?并没有!……好甜。” 果不其然,喝到的还是果汁。 服务生小哥从刚才就在她附近转悠,此时被夺了酒杯,看向她时,一脸暴露了的惊恐。 “我没事,不好意思,你去忙吧。”祁筠长叹,摆摆手。 不想跟无辜人士刨根问底,真正的幕后之人到现在都没理她呢。 祁筠拍拍脸,假装无事发生,手指却飞快点动:【嗯那就这样吧,早点休息。】 输入完毕,发送。 等了一小会儿,那边也没有再回复。 “呼,还好。”她既安心又有点惋惜。 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如今不用紧张了,却莫名空虚…… “不管了不管了,忙了这么大半天,又不停出事又累得半死,好不容易没人唠叨,我现在应该享受难得轻松的夜晚!” 祁筠决定忘掉今天的“大事”,改变人生的结果,也全丢到明天再说。 她雄赳赳气昂昂,转向充满美食与娱乐的大堂—— “我去,怎么哪儿都是一群醉鬼!” 蹲在角落思考人生的时间太长了,剧组小伙伴早已经浪翻了天。 一拨人在饭厅喝完酒出来,女孩子们有的回房间休息,有的在同层的美容室享受spa,只剩一群大老爷们勾肩搭背,歪来倒去,却挤在大堂吵着闹着—— 要在大屏电视对面排排坐,抱着酒瓶看今晚新播的《凤女如意》。 “……” 祁筠嘴角微抽,五官全都渗漏出嫌弃。 她正打算绕道走,岳导一句话把她捞了过来:“嘿、哈哈,哪个傻逼说老子只会拍电影,拍的电影永远不卖座!老子拍电视剧分分钟几个亿……祁筠啊!大功臣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就是啊,多少人说我一大把年纪还接恋爱剧,脸皮有够厚。”丘影帝也在里面,眯着眼看着电视里的自己:“我脸上哪有多少褶子?虽说帅不过小陆,不还是很是英俊吗?” 谢浪已经扑来了:“呜呜他们之前都说我没天赋,只能演霸道总裁,看,我这不是演得挺、挺好的么?祁祁祁筠姐,我也要敬你!” “到底喝了多少,怎么都在鬼哭狼嚎啊。”祁筠受不了这群发泄抑郁的男人,一巴掌拍在谢浪脑门上:“撒手撒手,小心陆青跑来掐死你。” 陆某人一走,就像是挪走了镇妖塔,人间群魔乱舞,祁筠单枪匹马镇压不住,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谢浪等人扒拉开。 所幸有神兵天降,几下就将她从鬼哭狼嚎中救走。 祁筠惊讶地看向拉着自己的人:“喻云姐,您还没休息吗?” 示意助理救场的天神,原来是喻云。 喻云晚上通常休息得很早,最近戏份很少,也不怎么去酒会。 祁筠这段时间演技大有长进,有许久没厚颜跑去找女神求教,今晚还算久别重逢。 “出来走走,看到你在这儿就过来了,你们玩得似乎挺开心的。”喻云轻笑。 祁筠局促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确实,就是开心过头了……” 喻云没有多说,祁筠跟着她走出大堂,空调冷气铺面之时,只感觉世界都清新了。 《凤女》的拍摄已到了尾声,喻云也要杀青了。 喻云早就隐退,会答应来客串就很不可思议,此番离开后,估计不会再复出。 想到这件事,祁筠忽然伤感了起来。 本该告别分开的时候,她停在人家影后的房间门口,脚步略显踌躇。 喻云似是看出来了她的心声:“不急着休息的话,进来坐坐吧。” 祁筠毫不犹豫:“不急!我马上就坐!” 她果真一步跨进来,乖乖在房间的沙发上坐好。 由于不是第一次来喻云房间,祁筠倒没有多不自在,已经可以从容等待喻云给她倒热水了。 喻云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淡的,用粉丝的话说,就是“身在人间,却自带不似在人间的仙气”。 祁筠曾经也觉得这位是仙女,能被看在眼里便受宠若惊了,再得寸进尺,就是僭越。 但后来大着胆子相处久了,祁筠才发现,喻云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么冷淡。 喻云对她出奇地好,不管她有多焦躁,只要与喻云坐在一起,简单地聊上几句,内心很快便会恢复平静。 此时也是这样。 喻云递来的水杯,被祁筠捧在手心,外面冷气开得有些足,水杯的温度用来暖手正合适。 “喻云姐,你杀青之后……”她说到一半就停住。 “从开始到现在,你的进步很大,努力真的会带来回报。”喻云坐到她对面,笑容还是很淡,可眼神却格外柔和。 祁筠一下坐直:“多亏了前辈们的指点,不然我连门在哪里都摸不着。” “客套的话不用说了,别人能帮上的忙只有那一点,最重要的部分只能靠自己。”喻云似是不想聊这些,很快就切入了正题。 “见面的第一天,我就在想,你跟我以为的不一样。” “哎?”祁筠怔住。 喻云淡淡说着,目光仿若回到了过去:“几年前,我打听过你的事情,那时就知道了你在祁家的遭遇。” “你过得不好,人生也早早被安排了,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无动于衷,不仅是因为对此无能为力,还因为,我很不喜欢你那时的模样。” “我那时的模样……”祁筠更茫然了。 “那时”指的,她穿越前的原身? 更让她错愕的是,喻云缓声道来时的平静,那是真正事不关己的冷漠。 喻云说:“对不起,突然这么说肯定会让你困扰,但我甘愿接受你的反感,哪怕是厌恶也没关系。” 祁筠愣怔地看着她微微张口,吐出几个近乎无情的字眼: “我很讨厌那时的你。” “所以,我袖手旁观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喜欢演戏吗 喻云好似转瞬间变了模样,没了平日所见的温和,让祁筠惊愕。 也许不是变,此时的喻云,才是真正的她。 祁筠看了对面的女人片刻,方道:“您很早以前就知道我吗?” 喻云却没正面回答,将视线移开,淡淡道:“以前的你是只翅膀被折断的金丝雀,一直生活在笼子里,从没想过抵抗。” “被祁志刚忽略只会躲到公园哭,被继母和继妹欺负,永远闷着一个字不说,十几年来,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过生日,找不到奋斗的目标,被别人安排的未来,竟然就这么接受了。” “我对这样的你,非常失望。” 房间内,响起的只有喻云的声音。 祁筠被她近乎刻薄的话砸到脸上,仿佛“祁筠”二十二岁前的人生,真就如喻云所说那般,简直懦弱得无可救药。 任谁突然被这般不留情地指责,此时都会气愤不已。 可祁筠却只是怔住,心中产生的是另一种感受。 喻云肯定和原身有颇深的联系,从语气便听得出来。 她说的“讨厌”和“失望”,也都是真的。 原身确实过于柔弱了,毕竟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又早早遇到贺赢庭这个神经病,根本不可能强硬起来。 祁筠一开始,也不是很喜欢原身这种性格。 这个姑娘太温柔,温柔到极致就是脆弱,等于身在荒野中,只能无助地被狂风肆虐。 看似这是狗血虐文的标配,只有柔弱善良的女主,冷酷霸总才虐得起来,要是换成祁筠这种彪悍的女人,霸总一上来就会被断子绝孙脚踢爆。 但,真的用一句“设定”,就能将原身的人生概括吗? 祁筠再看向喻云,就见女人的神色仍旧平淡,仿若并不在意她听了这番话后是悲是怒。 只是,喻云晚上卸了妆,素颜虽然还是淡雅美丽,却难掩眼角下的细痕。 皱纹也带着点点疲倦,一下让她多了些许人间气,更像一个——用严苛来关心晚辈的长辈。 对,就是“长辈”。 “谢谢您,喻云姐。” “……谢我?”喻云像是听到了完全超出预料的话。 祁筠来到喻云的身前蹲下,稍微顿了顿,才轻轻握住喻云紧扣在膝上的双手。 她抬头望着她笑:“以前的‘祁筠’,就是个没人关心没人爱的小可怜,被欺负不会说,受委屈了只是自己悄悄哭,戳一下也很难动一下,好像就自怨自艾地接受现实了。” “我不为她辩解,说什么理由原因,她就是这么脆弱。” “真的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她,还有人一直在默默关心着。我必须代她感谢您,谢谢您,成为那时唯一在意她的人。” 喻云的双眼微微睁大,动摇一闪而逝:“……” 不等她否认,祁筠就狡黠地抢先:“您不要反驳,如果您真的没有关注她,像是跑到公园偷偷哭这种事,您根本不可能知道。” 看了原著的穿越者都不知道,贺赢庭那群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祁筠的笑脸毫无阴翳,里面没有埋怨也没有恨意,只蕴藏着治愈人心的力量。 喻云仅仅与她对视了几秒,唇角微动,便如同散了劲儿一般,眼中的冷漠随着叹息一起消散。 “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也笑了,变回了祁筠最熟悉的女神:“那就不得不承认了,我之前没有在你眼前露面,更多的原因是迁怒。” 喻云简略地告诉祁筠,她是原身母亲的旧识。 二十几年前,她在出道作的拍摄期间,认识了同剧组的一个女演员。 那个女生演的只是小配角,刚认识几天,就大大咧咧对喻云说,她是背着家里人逃出来追梦的,日后一定要成为世界闻名的伟大女演员! 喻云与她年纪相仿,性情更相合,很快就成了知己好友。 这两个年轻姑娘整天嬉嬉闹闹,每天下了戏就凑到一起研究学习,互相督促着进步。 她们那时年轻,天赋都好,立志一起成为最——最伟大的演员。 以后两人都要出名,都要拿奖杯,最好是第一年你拿金龙杯影后,第二年我来拿,第三年大家一起拿…… 出道作拍完上映,饰演女主角的喻云真的出名了。 她的朋友戏份加起来只有一分钟,当然没人注意到,但这女孩儿丝毫不气馁,说下部戏还要加油,总有一天能靠自己实现梦想。 ——别得意呀,我很快就能赶上你了!说好要一起当影后,我们都不能违约哦。 “当然了,这只是美好的希望而已。” “在演上女主角之前,她就回家了。“ 听到这里,祁筠只能沉默,对这个发展毫不意外。 喻云也只是一笔带过,附加一个冷笑:“她父亲认为一个男人很有能力,直接安排她嫁给了他,她没有反对。” 这个男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祁筠简直像吃了屎一样反胃,同时,她忽然明白过来,喻云为什么会迁怒原身,明明关心她,却不愿接近她。 原身的外公外婆很早就去世了,母亲生下她后也不幸病故,以至于遗产全都改姓了“祁”。 现在来探寻原身母亲的心路历程,已经没有意义了,甚至连原身自己也不在了。 “……原来是这样啊。” 祁筠心中泛起难言的酸楚,说不出是在为谁惋惜与悲伤。 喻云及时截止了过去的话题,垂首凝视祁筠的眼神,慢慢被欣慰填满:“你能主动走出来,我没想到……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真的很高兴。” 她反客为主,将祁筠的手握紧,同时问了两个问题: “你喜欢演戏吗,这就是你所选择的目标吗?” 喻云并未从她身上寻找旧识的影子,而是单纯地注视着她,为她考虑。 祁筠陷入了沉思。 她会走上演戏这条路,最早是因为钱,后来心态稍有转变,却是因为藏在原身心里的小小愿望。 原身果真遗传了母亲,被锁在笼子里的心,向往着同一片天空,也同样未经绽放就已枯萎。 祁筠将她埋葬,可那姑娘的安详墓园,居然被人擅自践踏了。 她能做的不多,至少可以为逝者实现心愿。 但是——喻云询问的,似乎是她自己的内心。 “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执念的释然 “我不确定。” 祁筠最终还是诚实地答道。 “也不怕您笑,我最开始进入这个行业,只是为了钱,演戏能更快地改善我的生活。我会在娱乐圈奋斗到最后,也是因为和人有约定,我要尽全力站得更高。” “我的目标的确是这个,毋庸置疑。但要说我喜欢吗……” 她顿了顿。 “我不知道,演戏的过程很轻松,认识的朋友都很好,我从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只不过,光是快乐算不算喜欢,我不太清楚……或许只是‘喜欢’,还没到‘热爱’的程度吧,毕竟一开始目的就不纯。” 祁筠难免想到了导致她“目的不纯”的那个人。 怎样能确定是“喜欢”呢? 只是待在一起会感觉快乐,外界而来的压力荡然无存,跟他待在一起就浑身轻松,想让时间停滞在这一刻——这些应该够了吧。 也是奇怪。 她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演戏,反而相当确定另一件事。 果然,她“喜欢”陆先生。 获得自由是因为他,得以安稳是因为他,此后得到的任何收获,肉眼可见摆脱不了他的影子。 她还因为他惊慌失措,担心受怕,纠结在心里打了一百个搅,最后被烦得将纠结一股脑全撕碎,就要个孤注一掷的结果。 “虽然只跟事业沾了一点边,但在另一件人生大事上,我已经有目标了。” 目标非常明确,她已经认定了,没有临阵脱逃的余地。 祁筠握紧喻云的手,眼中充满奋斗拼搏的力量:“事业我要,人我也要,不管那么多也不犹豫了,我全都要!” 也不知道远在他方的陆先生有没有突然打冷噤,反正喻云是被祁筠的火之意志震撼了。 喻云:“没怎么听懂你的意思,不过看起来很不错,一定要加油啊。” 祁筠的斗志熊熊燃烧:“我会的!不出意料的话,已经胜利在望了,如果出了意料就……到时候再说!” “谢谢您,又给了我努力的动力,喻云姐……不对,呃,现在这么喊似乎……” 喻云被她奇怪的关注点逗笑了:“叫阿姨就行了,本来就应该这么喊。” 祁筠一点没犹豫,直接抱住人家胳膊上了口:“姨,爱你哦。” 对着主动剖开真相的喻云,她完全没有生疏感,态度反而更亲近了。 喻云神情越发柔和,内心似有冰川化开,滋润了久违的春天。 过了一会儿,她说:“不跟你闹了,我得休息了,你也回去早些睡吧。” “好的。”祁筠乖巧起身,正准备离开,又被喻云叫住了。 “这个给你,是你的东西。” 祁筠疑惑地接过,看着手里不大不小的盒子,此时没有打开看,拿着盒子走到了房门边儿。 在开门之前,她微微侧首,最后问了一句:“姨,你认识喻可舟吗?” 多年前有小道消息称,喻云结婚了,丈夫身份不详,两人有一个随母姓的儿子。 喻云坐在沙发中央,回望她:“怎么了?” 祁筠再度展露笑颜,漂亮眼尾微翘,为她添上了耀眼的光:“这是我房东签在租房合同上的名字,房东是个好心人,虽然我没见过他本人。他找我收的房租很低,帮了我大忙。” 喻云静静看了她了然的面容片刻,垂眼笑道:“他和他父亲还在国外出差,等人回来齐了,叫你来家里吃饭。” “那我必须来蹭饭,云姨可别嫌弃我吃得多呀。” “再多带一个人来蹭也没问题。” 祁筠:“!” 喻云仿佛随口一说,奈何听者有意,祁筠当即产生某种联想,竟觉得云姨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微妙,疑似意有所指。 “我回去了不打扰您休息啦。” 她唰地原地消失,带着一脸热量冲回房间,关上门后才得以降温。 闭门声响过。 祁筠背靠着房门,半晌没有走动:“……” “呼……” 她缓缓长舒一口气。 自穿越以来,祁筠做过犹如预知的怪梦,但没有一次做过原身相关的梦,也不曾得到原身的记忆。 原著没提过的经历,她一概不知,原身过去的生活零零碎碎,只有几个碎片从玻璃罐里掉了出来。 可就在刚才,她似乎“看”到了: 乌云挤走晴天,细密的雨敲打大地,雨水砸落进积水里,破碎的涟漪倒映出了少女的面容。 苍白的,脆弱的,另带彷徨局促,就像这个无助的阴天。 少女停在教学楼下,在雨幕前踌躇,似乎想要一鼓作气冲出去,又怕全身被淋湿透。 教学楼旁的另一边,穿着白风衣的女人打着伞,等在雨中。 女人的面容被口罩遮住,露出的双目眸色浅淡,正遥遥望着雨幕后的少女。 她在等她迈出去,哪怕是半步,只要动了她就会过去,不顾一切把伞递到少女手中。 但很可惜,她没有等到。 有人接走了少女,态度并不尊敬,伞遮住了大雨,来人却把她粗鲁地拉到校门外的轿车前,就这么将她塞了进去。 女人也来到校门口,没有多看前方还有痕迹的轿车,伞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径直上车离开了。 …… “你在难过吗?” “是不是想着,那时候,如果能勇敢点就好了。” 祁筠轻抚胸口,呢喃自语着。 “没关系了,现在一切都变好了,没有再让唯一关心你的人失望。” “我能得到那些关照,也是受了你的恩惠,所以,会连着你的份更加努力。当然了,不只是为了你,我也是喜欢演戏的——其实一直非常喜欢,应该没错吧。” 自这一刻起,祁筠身上轻飘飘的。 好似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每一根血管都轻松得舒张开来,沉积多年的执念就此得到释然,被附加的压力陡然消散。 祁筠闭目道了声别,便睁开了眼。 “洗洗澡睡了吧,累死了。不过,先看看盒子里是什么……” 她打开盒盖,一下愣在了原地。 盒子里只放着一件东西。 颇有岁月痕迹的怀表躺在盒底,长长的表链堆积成一团,安静地蜷缩在角落,只在被人拿起时,链条滑动,发出哗啦的脆响。 “我见过……” “我在……那里见过,一模一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陆先生的怀表 祁筠曾经在陆星宇手里,看到过与这块无比相似的怀表。 正常人的反应只是“相似”,但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直接断定了,那两块怀表就是一模一样的。 没有依据,靠的只是直觉。 时间好像是两人恰好在一起聊天的某天,她正跟陆星宇说着什么,目光无意间一瞥,就瞥到旁边,男人手里并不常见的东西。 聊天的内容已经忘了,反正陆星宇是背对着她,两眼看着窗外。 那东西好似是他随手拿出来的,就捏在手心,指尖轻轻按在表面,偶尔滑动一下。 祁筠会注意到这件事物,除了如今这个年代几乎没人用怀表外,还因为它的外形实在很特别。 颜色又灰又黑,反不出多少金属的光泽,没被手指盖住的表面露出了一块儿,上面的图案又被锈迹盖住了,远远看着就想糊成了一团。 ‘陆先生还挺有格调的,居然用这么有年代感的表。’ 祁筠当时这么想,也只是略略赞叹了一番陆先生的品味,不愧是万恶的资本阶级,就是跟平头老百姓不一样。 看过她就不挂心了,爱用什么表是别人的爱好,结果没想到时隔多月,此时她又回忆了起来。 “同一块?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祁筠也不洗澡了,忙不迭坐下,捧着怀表仔细研究。 不管确认多少遍,怀表就是这个样子,灰扑扑的,还极有“年代感”。 她摸到了表盖上极小一道的裂痕,几乎从左横贯到右,所幸肉眼看不出来。 那就对不上了。 陆星宇拿着的怀表好像比这个更破旧,没记错的话,表盖上虽然也有裂痕,但不仅不止一道,还是眼睛看得见的明显。 如此一来,认定两块怀表是同一块的直觉,顿时更加不着调…… 祁筠微微蹙眉,默想了一阵,拿起和怀表一起放在盒子里的小便签。 便签上是喻云的字迹: 【这块怀表,曾是我送给你母亲的生日礼物,现在转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祁筠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今天是原身的生日。 怪不得喻云今晚会找到她,跟她说这么多话,还送了她礼物,原来是……生日。 “有人送了你生日礼物呢,第一份只属于你的礼物。” 祁筠笑着自语,仿佛是说给已经彻底离开的原身听。 “好勒,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帮你收好!”她小心翼翼把怀表放回盒子,等回家以后,一定把它珍重保存。 既然收了礼物,就应该道谢。 祁筠扭捏了一下,感觉又跑回去打扰女神休息不太好,干脆羞涩点开微信: 【云姨,谢谢你送的生日礼物,我非常喜欢!】 喻云的心情大概也很不错:【喜欢就好。不过,那只是礼物的其中之一。】 祁筠:“难道还有?” 喻云:【你租的那套房子,以后就是你的了,回去以后来我家拿房产证。】 祁筠:“!!” 【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转让合同已经准备好了,不许客气,也不许回绝。】 祁筠:“!!!!” 女神!云姨!突然霸道了起来! 但是霸道得好温暖,给了贫穷小妹巨大的心理冲击,就算女神是女的,她也当场沦陷了! 光说一句谢谢,还不能倾泻掉祁筠心中的激荡。 她,离家奋斗不到半年,就(靠裙带关系)有房子了! 跟某位男士说要给她承包鱼塘时的情况不同,女神这么说,她震撼过后就平静接受了,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矫情程度为零。 倒在床上翻滚几圈后,祁筠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手机就冲上了微博。 先去小号发一条:【我有房了!!!】 然后又去大号:【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呜呜啊啊喻云姐我爱您!!!!!@喻云】 文字下面该配礼物的图了,可祁筠下意识不想把怀表发不去,干脆只拍了个盒子。 她的新微博发出去不过一分钟,唰唰出现了999+的评论,评论内容大同小异,几乎都是尖叫: 【什么什么什么???今天是筠筠你的生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生日快乐啊啊啊啊!差二十分钟就是第二天了,不是当天说的生日快乐没有意义!】 【祁小姐请有点当明星的自觉!哪有蒸煮过生日,生日快翻页的时候粉丝才知道的!我不服我想哭我要闹啦!要18张美女自拍照才能哄好!】 祁筠被清一色的打滚耍泼淹没,含泪缩头回复:【对不起大家,虽然很像借口,但真相确实是……要是没收到礼物,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此话一出,“云片糕”们更为“惊怒”:【还带蒸煮本人忘记自己生日的?该罚!罚你最后十八分钟被我们刷十万条生日快乐!】 【兄弟姐妹们,生日快乐刷起来!】 【筠筠生日快乐——不过说起来,本人忘了生日就算了,公司和后援会也忘了?哦不,我们家好像没有后援会啊!这是怎么回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云片糕”突然发现盲点: 好家伙,在娱乐圈里,大神小神大花小花乃至十八线糊豆,至少都有个粉丝后援会,怎么自家都火两三个月了,连个后援会都没有? 【这么一说还真是,平时大家都把回家大大当大粉,有事在他那里转发抽奖,没事还在他那里转发抽奖,都没想起来还有应援这回事儿。】 【回家大大不是官方啊,所以不知道筠筠的生日,他最近还没怎么上微博。】 【漏洞,这是我们云片糕内部出现的巨大漏洞!后援会扯呼起来,不能让筠筠再受委屈了!】 祁筠万万没想到,她喜不胜收发个微博感谢女神,却莫名其妙变成了大型虐粉事件。 她的粉丝们自觉几个月来亏欠她太多,嗷嗷哭叫着团结起来,力争下次给她巨大惊喜。 祁筠:“不!不用!我过得挺好的,没有新人演员待遇比我更好了真的!” 粉丝们:“不!你不要说了筠筠!我们都懂,你看你新发的自拍,脸都饿瘦……饿圆了!” 祁筠对着镜子一看,还真圆了:“……我勒个去。” 她下定决心早睡早起,从明天开始减肥。 然而,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她那条生日微博,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其中包括她的剧组小伙伴,以及—— 某个本来在对月沉思的男人:“?” 男人发来微信:【生日快乐,喻云送了你礼物?】 祁筠:【嗯,送了我一套房子,就我租的那套。】 【她把那套房子送你,你收了?】 【不让我推辞,我就收了啊,怎么了?】 男人:“???” 【她送你你收了,我送你你怎么不收?!】 居然还搞区别待遇! 陆先生气得哼哼。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日快乐,最爱的你 昔日,陆先生许下诺言,当他回到过去重见爱人,必要护她周全,还要为她承包整片鱼塘—— 指的是,他的就等于她的。 包括且不限于名下财产,她缺的东西他都想给她添上,她想要什么他都给。 在巨大悲伤的簇拥下,他绝对心甘情愿,跟心爱女人见面,甚至直接献上了银行卡密码和房产证! 然而人家不要。 祁筠的态度非常警惕、紧张、嫌弃,仿佛陆先生是世上最凶恶诈骗犯,竟大气到用惊人巨款钓鱼。 他小气贪财的老婆说:“居然想用金钱瓦解我的意志,想太多了,我是会轻易沦陷的人吗!走,你给我走。” 再不走她的心就要剧烈动摇了——没说完的半句话大概是这个。 陆先生一边低落,一边欣慰地想:‘这样也不错。’ 不理他也不会理别人,至少老婆不为金钱所迷惑,不用担心她被外人骗走了。 结果,残酷的真相姗姗来迟。 陆先生惊觉,老婆原来是万恶的双标。 【云姨是我姨,我妈妈的朋友,对我早有关照,不是外人。】 【咳,那我也不是外人。】 【你当时是,现在也算是。】 【……】 【她跟我说,她光在c市就有十套房产,我租的那套是里面最便宜的,反正我都住了合同也在改了,我不收下就是不把她当姨。】 【我在c市也……可以有十套房产,想有多少套都没问题。】 【包括我公寓对面那套别墅?好好好,知道您很有钱啦。】 【……】 紧急事件来得突然,陆星宇没空再沉思了。 他知道喻云与祁筠的关系,连祁筠叫“筠”的原因也知道。 正因为如此,《凤女》选角不利时,他才会找到喻云,对方不出意料,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喻云在剧组照顾祁筠,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两人变得亲近,对没有长辈关心的祁筠来说是好事,他乐见其成。 有了这样的前提,陆星宇自己也明白,他此时执着的追问,其实很没有道理。 因为喻云和祁筠的关系摆在这里,长辈送给晚辈迟来的见面礼和生日礼物,晚辈收下完全理所当然,甚至不需要给他解释理由。 他是她的什么人? 现在还是“外人”。 即使心中再急迫,他也没有毫无避讳亲近她的立场,两人间隔着的这一条线,是他自己主动划出来的。 陆星宇向来喜欢直接,可此时的祁筠与众不同,他自愿退开,暂时不打算前进。 但……或许是错觉。 最先表露出警觉的女人,似乎想要朝着他,抢先跨出那一步。 “她是认真的,还是发现了什么,打算试探我?” 陆星宇不得不试图进行判断,可他又一时判断不出来,心乱如麻的状态极其难得,强势干扰了他身上充足的自信。 【陆先生突然这么生气做什么?】 【……】 【反应也很奇怪,你这么晚不睡觉给我发消息,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 对面半晌没有回应,祁筠盯着光渐渐暗下的手机屏幕,终于等来了一句话: 【今晚我情绪有些激动,吓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睡吧,晚安。】 祁筠:“…………” 生气。 “关键时刻又跑了,可惜不是面对面,要是直接看到他的脸,我就能发现破绽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祁筠盘腿坐起,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我会不会,进攻得太猛烈了?” “全身秘密的男人也太难搞了……应该不至于,毕竟他那么强势自信,哪能我稍微戳一戳,立马惊恐后退怀疑人生的。” 祁筠否决了这个猜测,心中略微定了定……才怪哦。 反正今晚睡不着了,她扒拉手指头,紧急复盘: 白天的加戏是第一波进攻,看目标当时的反应,应当初有成效。 目标临阵脱逃姑且在意料之中,正常情况下,他会回去整理思绪,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再过来试探她的想法。 但在第一步与第二步中间,临时插入了生日礼物事件。 目标似乎受到了刺激,对她的双标行为反应强烈…… 虽然是误打误撞,但这无疑帮助了祁筠达成目的。 “对我好的真正原因,你与其他人的不同,让我可以安心接受你的一切的理由……都要说清楚才行啊。” 祁筠轻轻叹了口气,敛去眼中复杂的神色。 她稍微调了调姿势,半倚在床头,似是心血来潮地点开小号网友“回家”的微博主页,从最新的记录开始,一条一条往回看。 “回家”最近果然没怎么冒泡,之前的抽奖已经抽完了几波,最新微博底下还有吃瓜网友嚷着,大大你们家祁筠今天生日,不打算再抽个奖吗? “……别抽了别抽了,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祁筠嘀咕,忽略掉这些消息,干脆点进好友圈,直接看“回家”的私人动态。 从两个月前开始,“回家”就不怎么发照片了。 他好像抛弃了放在家里的小花小草小猫,转而用文字歌颂起纯天然无污染的自然风光。 这人隔一个星期或几个星期,就发一条好友圈。 之前感叹山里空气够清新,以后还想和“她和孩子”再来度假,下一条就表扬村里人挺朴实,夸他和“她”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虽然是大实话但听着就开心。 【第一次炒饭,味道应该不错吧?】 【随便和男人夜聊很危险,但和我聊完全不危险,只有健康积极。】 【请来的这些人都很上道,没有白费我的心血,而且都没有我英俊多金,可以考虑下次再合作。】 【生病了,是我没照顾好,没有下次了。】 …… 挨个看来,内容都很琐碎,大多只是随意打下的日常记录。 可祁筠却渐渐看入了神。 这些小日常,都是她没注意到的,上微博时也没能全都看到。 一条条看下去,终于,她看到了这个: 【生日快乐,最爱的你。和你一起看的日出,永远那么美。】 第一百一十九章 蛋糕大战 在许多人眼里,今天才是“祁筠”的生日。 但似乎只有这个男人知道,她的生日不是今天。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为她庆祝过了。 “……” 祁筠的心忽然被抓紧了一小下,男人暴露的疑点那么多,却只有这一个,无法让她不在意。 不偏不倚,刚好戳中了心口。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对着手机问,理所应当没人回答。 无声地呆坐了许久,祁筠终于有些疲倦了,慢吞吞地爬上床,准备拉上被子睡觉…… “砰砰砰!” 祁筠身体一僵:“?” “砰砰砰!砰砰砰!” 祁筠猛地掀开被子:“大晚上的谁来敲门啊!” 她怒火中烧,光着脚跳下床去开门。 在房门拉开缝隙的那一瞬间—— “su p ise——生日快乐!!!” 又是一声掷地有声的“砰!”,就响在祁筠的头顶。 五颜六色的彩带唰啦啦落在头发上,仿佛给她染了个彩虹头。 祁筠呆滞的表情,与门后众人脸上的激动交相辉映,硬是形成了鲜明对比。 红光满面的陆青领头,带着一群熟人堵了她的房门,所有人齐声喊完了“生日快乐”。 “祁筠姐,你也太见外了,过生日怎么不跟我们说呢?” “就是就是,剧组成员过生日有福利啊,还能多蹭一顿大餐——咳咳,大家都想要给你庆祝生日!” “唔,虽然知道的时候你生日都要过了,临时准备得也有点慢……只要我们没睡觉,今天就等于没过,所以还是生日快乐!来,今晚不睡了,吃蛋糕吃蛋糕!” 人堆里,还真有人提着一个巨大生日蛋糕,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 祁筠愣了半晌,开口时还有点语无伦次:“你、你们,怎么……” “别说了说了,赶紧穿个衣服出来吃蛋糕啦。” 陆青和几个相熟的女工作人员挤进门,不由分说给祁筠套上衣服,保证万无一失后,又把她拉出门。 祁筠:“不——等等,我的鞋穿反了!我蓬头散发连妆都卸了!那什么你们都不睡觉的吗?喝了酒的人都不困吗!” “不睡,不困!陪你过生日更重要!” 这个夜晚果然没法安睡,几乎所有人都不睡了,赶上夜场继续吆喝热闹。 祁筠作为世上最淳朴“寿星”,头发散乱,小脸麻木,睁着一双困得无神迷离的眼睛,被众人围在中间,走调八百里的“祝你生日快乐~”直往耳里钻。 她在脑内做了一千零一夜的噩梦:“……” “寿星是不是很高兴?哎呀高兴得都说不出话了,快快快,该你来分蛋糕啦~好耶,我胡了!” 寿星拿起塑料刀,缓缓切了一块蛋糕,放在纸托盘上。 所有人眼睛闪闪望着她,期待着这块蛋糕的归属。 祁筠却没有急着递,面上逐渐浮现慈爱的微笑:“谢谢大家的心意,你们熬夜也要给我过生日,自己不睡觉也让我不睡觉,一边唱歌一边搓麻将,我心里……真的,非常感动。” “感激涕零,无言以对,悲痛欲绝。” ——以为她看不出来,这群人只是想找个由头,光明正大继续嗨吗! “那么,为表谢意,这块蛋糕就作为礼物,首先献给……” “走你!!!” 她手一扬,蛋糕飞了出去,瞬间砸在了笑得哈哈哈的陆青脸上。 陆青的正脸被精准命中:“嗷?!” 祁筠冷笑着又挖了一块蛋糕下来,下一个“受害者”成了谢浪,就这俩小年轻没事闲着发慌,必须先收拾。 谢浪猝不及防中了枪:“唔唔?!!” 这一招出现,全场哗然。 打麻将的人不打了,看戏的人站不住了,手掌心无比痒痒,必须摩拳擦掌。 “好哇,原来今晚的压轴大戏是蛋糕大战!” “我也来我也来,吕助理别跑,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小李哪里逃,给我站住!把你找我借的五百块还了我就不砸你!” 幸好这群人搞来的双层蛋糕分量够足,随手抓起来就是一把“弹药”,还能供人不停地来回投掷。 祁筠给他们开了个好头,收拾掉领头两人后,自己机智地退避到一边,完美避开了接下来的大战。 ——呼! ——哈! 奶油与蛋糕底齐飞,大厅里造价不菲的家具避不开遭殃的命运,冷不防染上一片油腻的花白。 酒店经理过来看了一眼,礼节性的笑容不曾消失,心情如何却是个谜。 还好这里已经被大佬包场了,不然,这群人可能会被酒店赶出去。 “果然,说是给我过生日,其实就是你们自己想玩吧。”祁筠忍不住吐槽,待在角落看着面前的混乱,嘴角却禁不住上翘。 挺不住了,趁没人注意,她还是悄悄地回…… “——啪叽。” 祁筠:“…………” 黏糊糊的奶油顺着她的下颚线滑落,无声地牺牲在有点贵的外套上。 还有更多的奶油糊住了她的眼睛、鼻子、嘴,只漏了一点缝隙透气。 “祁筠——姐?” 不慎失手的陆家小妹惊恐望来,身边是新送来的另一块大蛋糕。 在这一刹那,陆青的眼前,又闪过了充满狂野与自由的非洲大草原风光。 “你们完了。”祁筠说。 不知为何,众人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倾轧而来,不由面色一变,齐刷刷后退半步:“等等寿星,大好的日子,不要冲动……” “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惨叫泛滥,在场所有人直到多年以后,仍记得今夜的震撼。 隐藏在祁影后温柔外表下的本性,是宛如地狱修罗的凶悍—— 作为蛋糕大混战的最终胜利者,祁筠愤愤地坐在“尸体”中央:“花了这么多钱买的衣服,才穿不到两个月就报废了,啊,唉!” “不过,不得不说……” 这是她近来最开心的一天,不能庆祝生日的遗憾,竟阴差阳错被大家弥补了。 一股疲倦袭来,祁筠耷拉下眼帘,就这么靠着旁边的谁,头一垂,一歪。 再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 “即使只是因为这些人,也很难不喜欢演戏啊。” “从今天起,我会过得更好,谁也不能阻止。” 第一百二十章 我也是你的粉丝 历经多少沧桑,《凤女》终于杀青了。 岳军说出最后一声“cut”时,现场爆发出一大片欢呼。 所有人都解放了,国内第一部边拍边博的电视剧历时四个月,总算完美地落下了尾声。 当然收工的只是剧组成员,后期剪辑不管他们的事儿,之后能有什么成果,也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 但在庆功宴上,大家跟岳导搭起话来都非常自然:“岳导,这次您超常发挥完成任务,还要回去拍电影吗?” “不用说,岳导肯定能拿不少奖,无论拍电影还是电视剧,都不在话下,您不愧是我从小敬仰到大的名导演啊。” “回去以后应该要接受采访吧,说不定还会有记者采访我们呢?唔,我得提前准备准备。” 明明奖杯和奖金都还没影儿,但大家都默认了。 《凤女》火成这样,从开播起就接连不断收到好评,金主爸爸已经说了,会给全剧组发奖金,感谢所有人的辛苦奉献。 就有工作人员感慨:“我人生成就的巅峰,或许就是这一次了。虽然之前做梦都没想到要跑去山区,过了两个多月没网没电没气的痛苦生活,那也是血赚了。” “对了!祁筠人呢?赶紧找她要个签名合个影,以后绝对能拿出去炫耀,嘿嘿。” ——能收获如此丰厚,至少大半功劳都多亏了祁筠。 祁筠这个娱乐圈新人,以一人之力带飞了全剧组。 她和传奇人物的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都到这一步了,众人心里除了唏嘘就是祝福:这个女孩子够幸运,也够好,旁人根本嫉妒不起来,她日后只会一飞冲天。 然而,众人在宴会上找了一圈,祁筠居然没在。 刚刚她还跟所有人一起喝了庆功酒,转眼人就没了——竟然是临时有事,去b市了。 祁筠没来得及打完招呼,离开得急匆匆。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她接到了陆星宇的电话,陆星宇告诉他陆宇悠病了,希望她来b市一趟。 听说这事的祁筠:“病了?!” 她连陆先生放鸽子一去不回的事情都不追究了,立马走人,一时也没想起来,宇悠之前明明在c市,怎么突然跑到了b市。 走得急,加之是不好暴露的私事,她没带上助理。 还好仇秘书帮她定了飞机票,赶到机场就能上飞机,毫不耽误地直飞b市。 祁筠上了飞机才发现,她的位置在头等舱,头等舱里的人不多,就只有她和先坐在左侧的一位男士。 她现在姑且有了“滚烫明星”的自觉,戴着墨镜口罩还压着帽子,坐在了右侧靠窗的位置。 飞行时间两个多小时,这一路上都很安静。 祁筠无事可做,干脆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继续写昨晚没整理完的内容: 【已知:在宇悠那里看到的相片、相似度过高的怀表、我真正的生日……】 【重点是某人说过的那句话,以及后面提过的细节。】 【改过姓?曾经姓林?】 她在“姓林”上画了个圈,又在字迹底下画了两条横线,做重点标注。 这段时间,祁筠一直在整理思路,把跟陆星宇认识以来,所有在意的线索都写到了一起。 曾经她是不相信会天降馅饼,还能出现跟穿书一样荒谬的事。 如今——假设真的有这种好事,她带着三分怀疑再来看,竟然还是发现有点不对。 陆星宇说,他改过姓,以前姓林,让当时的她深信,他就是原著提到过的反派boss,有精神疾病和对“她”执着这两点,正好对得上。 这就说明了一件事。 “……不管往哪边想,这家伙,都有事骗了我。” 祁筠面无表情,眼神却无比锐利,差点把手里的笔掰断。 “不能再拖了,反正今天必须解决这一切,当我是弱智吗!” 她气得磨牙,飞机还没落到,灵魂就要杀到某人面前,把刀子架到他脖子上。 路过她身边的空姐似是被杀气冲到,高跟鞋冷不防歪了一下,推着的推车一时没拉住,竟直勾勾地往前撞了出去! 祁筠刚抬头,大片阴影结结实实地覆盖下来,把她吓了一跳:“哎——小心啊!”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飞机突然剧烈颠簸,幅度尤其大,机舱内不少没放稳的东西摔了下来,系好安全带的乘客身子猛地一跳,差点被抖得远离了座位。 空姐走到祁筠旁边,本来是想为她送餐,然而餐车飞了出去,食盘和饮料一翻,全洒到祁筠身上。 祁筠却没来得及顾及这个,空姐人没站稳,就又来了一次颠簸。 眼看着空姐也要跟餐车一样摔倒,她一把拉住人,空姐往她身上倒,手肘刚好撞到了她鼻梁上的墨镜。 “嘶!” 祁筠被撞得眼睛疼,呲牙嘶了一声。 颠簸终于停了,空姐从惊慌中回神,立马慌得更厉害:“抱、抱歉!乘客您受伤了吗?” 不只是眼睛受害,祁筠好好的裙子上全是饭菜和汁水,明显已经不能穿了。 空姐值机时就听说了,头等舱里有一位公司的vip尊贵客户,一定要好好接待,绝不能让客户有不满意的地方。 结果这可好,她正式上班第一天就出了岔子,给尊贵客户洗了个汤水澡。 “我……我马上给您擦干净!”空姐嗓音发颤,看得出应急经验不足,手都在抖。 “冷静点,你不是故意……” 祁筠刚想说没事,空姐已经手快摘了她的墨镜,被汤汁弄脏的口罩也被取了,鸭舌帽下露出完整的一张脸。 她呆滞抬头,空姐呆滞低头,两人僵硬地对上了视线。 “……” 空姐突然爆发出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祁筠打了一个颤:“怎么了?!” “祁、真是祁祁祁……不是同名同姓!”空姐语无伦次了半句话,猛地捂住嘴,表情却是被雷劈般的恍惚绝望。 “我——我是您的粉丝!” 祁筠:“……谢谢!” “但是,我居然——” 空姐似乎是她的真爱粉,猝不及防遇到最近狂爱的演员小姐姐,居然亲手给蒸煮泼了一身饭渣渣。 她现场飙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回去就辞职闭门思过!” “别,都说了只是意外。”祁筠一看不行,强势打断小粉丝的悲痛发言,“先找个毛巾给我擦擦吧,一身油,怪难受的。” 小粉丝又手忙脚乱找干净的毛巾,可能是太紧张了,半天没找出来。 祁筠没办法,打算自力更生。 从侧面,一只干净修长的手递来了手巾:“不嫌弃的话,请用。” 祁筠顿了顿,感谢地接过:“谢谢。” 伸出援手的好心人,是同在头等舱的那位男士。 等到狼藉收拾完,这位男士笑着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林子越。” “祁小姐,我也是你的粉丝。”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反派boss登场 这么巧的吗?一下两个人看到了她的脸,两人全是她的粉丝。 祁筠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仍显露着礼貌的微笑:“啊,我太荣幸了。林先生,刚才也谢谢你了。” 说着,她跟林子越轻轻握了握手。 空姐想办法找来了一身没被穿过的裙子,对祁筠倒了一千遍歉,直到她换完衣物出来,道歉还没能停。 祁筠没办法,只好使出签名合影大法,将欲哭无泪的小粉丝哄得安心,最后拿着签名,快快乐乐地重回工作岗位了。 但这事儿还没完,空姐回去没多久,眼看着又有几个面色紧张的机组成员过来,似乎还要接着道歉。 祁筠哪怕当了明星,也应付不来这种情况,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林子越觉察到这一点,十分自然地跟她搭话:“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拿到祁小姐的签名呢?” “有,当然有。”祁筠立马接上,从包里拿出纸笔,对靠近的机组成员微笑示意:现在正忙,没关系,不用过来了。 还好对方懂眼色,让人尴尬的危机这时才算解除。 “林先生,给你,希望不要嫌弃。”她把写好签名的纸张仔细撕下来,递给了林子越。 林子越接过,端详了一番,嘴角又露出笑意:“祁小姐的字迹很优美,还有额外的祝福语,我可以把它拿回去珍藏了。” “哈哈,过誉了过誉了。”祁筠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干笑两声,脸有点微红。 她什么水平自己清楚,那字迹说好听点是龙飞凤舞,说难听点是张牙舞爪,很是飘逸,绝对跟“优美”不搭边儿。 签名时,她已经努力在收敛了,额外加上的祝福语写得还算端正,虽然只有一句简单的话: 【感谢支持,祝事业顺利,生活幸福。】 而就这么普通的一张纸,林子越却表现得极其看重,仿佛视若珍宝,拿到就小心地夹在之前在看的书里。 祁筠无意间瞥到那本书的书封,书名每个字都认识,但凑到一起就看不懂了,好像是心理学的某类专业书籍。 “没事就会看看这本书,打发时间。”林子越切到好处地道,“对了,我是一名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林先生真厉害啊。”祁筠好似颇感兴趣,跟林子越隔着过道相谈甚欢。 “我的职业是演员,哈哈,您已经知道啦。不过,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没想到就那么巧,能在飞机上遇到我的粉丝。” “资历并不能代表实力,祁小姐可是非常优秀的演员。”林子越说,“我平时受工作影响,很少有时间看电视,最近偶尔看到了祁小姐出演的电视剧,结果立刻被吸引了。” 祁筠稍稍显出惊讶:“真的吗?我更感激了,谢谢喜欢。” 直到在b市机场落地,飞机再没有剧烈颠簸过。 祁筠和偶遇的林先生聊了一个多小时,很是投缘。 林子越不愧是心理医生,跟他聊天几乎不用担心冷场,也不怕没有共同话题,他仿佛洞穿了她的喜好偏向,以至于聊什么,她的感官都十分舒适。 短短一会儿功夫,祁筠差点以为自己偶遇了灵魂知己,要下飞机时,还以朋友的身份,跟林子越加了微信。 林子越还极有绅士风度,一路送她到了机场出口,确定有人来接她才离开。 直到背对着林子越,拉开接她的车门,祁筠还神色如常。 但当她安稳地坐进去,低调的轿车已经开出机场几百米后。 “…………” ——吓死了!!! 祁筠死死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努力呼出两大口浊气,才勉强调整好呼吸。 天知道在飞机上那一个多小时,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子越……林子越! 刚听到这个名字时,祁筠就莫名觉得耳熟。 再听这位“林先生”说,他的职业是心理医生,她脑中错乱的弦刹那紧绷,再一个激灵,全搭回了该在的位置。 她想起来了! 原著里那个深爱女主的病娇boss的名字,就是“林子越”没错。 职业也对上了,心理医生是boss对外的职业,其实他是国内著名财团的继承人。 竟然就这么巧,她刚好在拼命回忆boss的设定,勉强想起来了一点点,boss本人就亲自出马,帮她恢复记忆了。 然而祁筠并没有多高兴。 发现对方身份后,她坐如针毡,林子越每看着她笑一次,她后背心就冒一次冷汗。 能没事人似的坚持到上车,祁筠已是拿出了这辈子最巅峰的演技! ‘他肯定认出来了,知道我是小时候遇到过的祁筠,所以才会主动跟我搭话。’ ‘可他又没有要相认的打算,是想试探我记不记得他?那剧情发展不就要跟原著接上了!’ 祁筠唰地环抱住自己,浑身汗毛直立。 回忆起的原著内容,也包括被她忘得差不多的主线剧情。 这位boss居然比她的模糊印象病多了,先是哄着被男主强取豪夺到遍体鳞伤的女主到自己身边,一得到人,便用温言细语将她变相囚禁。 在林子越温柔言语的诱导下,女主逐渐对他深信不疑,也信了所有人都抛弃了她,男主疯狂想要伤害她,世界上只有林子越一个人,会永远支持她、保护她。 于是,变相囚禁变成了真正的囚禁。 女主只差一点,便成了活在谎言与病态中的金丝雀,男主在关键时刻干翻boss救出她这种剧情,可以一带而过不用多说。 祁筠只觉得恶寒一阵接一阵地来。 她怎么会把陆星宇认成boss呢?! 陆先生跟boss比起来,简直像天使一样纯洁善良,跟boss才只待了一小会儿,祁筠分分钟感觉自己要被关进小黑屋,恐慌感和压力难以言喻。 这种感觉,跟直面贺赢庭那次颇为相似。 “——唔!” 祁筠捂住嘴,勉强压下想要呕吐的反胃感,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喝点热水,就不会难受了。”驾驶座的司机突然在路边停车,递来了一个保温杯。 祁筠接过:“谢谢……等等,你!” “陆星宇!” 咬牙切齿喊出这个名字时,祁筠竟然有点想哭:“你为什么总是神出鬼没,在最……奇怪的时候冒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事不过三 从前面转过头的“司机”,不是别人,正是祁筠最熟悉的陆先生。 哪怕被祁筠无理取闹一顿指责,男人的神色仍然淡淡的,只有在注视她时,眼中流露出几分不知如何形容的意味。 像是在隐忍,又像是压抑着一丝悲哀。 而这些情绪消失得太快,祁筠压根没来得及捕捉,就一鼓作气扑了上去:“都什么时候了还瞒着我,赶紧把藏着的真相说清楚,大问题要来了你知道吗!” 真·反派boss! 相爱相杀囚禁小黑屋y! 反派的登场,让祁筠危机感提到了极点,以至于抓不住理智,就差直接拖着陆星宇下车跑路了。 被她揪着衣领的男人轻咳一声,反手拉住她:“不要着急,你到底在怕什么……” “危险人物要来了!又一个跟贺赢庭不相上下的神经病,他认出我了!” “认出你了,然后呢?只是区区一个神经病而已。”陆星宇冷静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但是,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即使是贺赢庭,我不也从他的手里,将你保护下来了吗?” 祁筠:“……” “再说了,你所紧张的那个对象,有我背景大吗?” “?” “有我有钱吗?” “……” “有我英俊吗?又有我这么体贴能干吗?” “……我哪知道你多有钱,背景有多大!反正没有你脸皮厚倒是真的。” 她忍不住吐槽,抓紧的手却是缓缓松开了。 过去,祁筠一直以为,被贺赢庭吓出来的心理阴影已经消失了,她不会再害怕所谓的霸总男主,也不会再在意所谓的“剧情”。 但事实证明,那段恐怖经历没那么容易消失,她依然对“剧情”的必然性耿耿于怀。 仿佛经历过了不止一次……留下的痕迹太深,已然彻底烙印在心里。 所以稍稍一碰,就不由自主感到恐惧。 “……这不应该。”祁筠冷静下来,自语。 她早就摆脱“祁筠”的命运了,如今的生活跟“剧情”完全不一样,怎么会因为突然出现的反派混乱成这样? 她恍惚间跟陆星宇对上视线,从近在咫尺的墨色眼瞳中,得到了奇妙的安抚。 确实如这人所说,根本没什么可紧张的。 反应过来后,祁筠尴尬地坐了回去。 然而还没坐稳,唰地一下,她又扑上去了第二次:“不对,一出归一出,陆星宇,你还是要赶紧把事情说清楚!”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前几天为什么玩消失没回去?是不是又在故意躲着我?总不会我今天的遭遇你也猜到了,所以才等在车上,难道你早知道我会……” “——停。”陆星宇无奈地叹口气,手抬起一下,却没舍得把祁筠紧搂上来的胳膊扒拉开。 “你不是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吗?所以,我来b市准备了,准备好了才告诉你。” “那宇悠生病的事情……” “确实病了,这个没有骗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陆星宇笑意盈盈,嗓音很轻,带着热气的呼吸,随着每个字音吹拂到她的鼻尖。 祁筠这时才发现,她居然直接搂住了人家的脖子——不比某次加戏时的深情相拥,这是冷酷制裁窒息式搂法。 陆先生没被搂断气,还能顽强地说出长段的话,属实真男人。 罪魁祸首闪过一丝心虚,只好悄悄松手…… “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陆先生,你也太天真了。” 并没有。 该罪魁祸首不仅毫不愧疚,反而恶向胆边生,一鼓作气又往前凑了凑:“我用实际行动表明,这些天我有多生气。鉴于此事超出了合同规定的范畴,进入了私人领域……” “嗯?私人领域,是什么意思。” 某人轻眨眼睛,装作听不懂。 祁筠冷冷一笑,扒拉下害自己快窒息的口罩:“意思就是,我以私人立场对上司进行人身攻击,不会受到法律制裁!” 对这个人,她有满心愤懑,大多是因为自己都想通了想要什么,对方却遮遮掩掩。 明明先出现的是他,先宣誓主权的是他,跑得飞快的还是他。 这人就像故意划开一条线挡在脚前,不让她跨进来。 那条线后面,是有多么不得了的真相,死也不能让她知道? 如此一想,祁筠觉得自己只是生气都算宽容的了。 好不容易逮到了人,岂有不痛不痒说几句话,就把他放过的道理? 那必然还得施以酷刑! 她两只爪子齐上,又把最看不顺眼的背头抓得一团糟。 受到制裁的陆星宇无法抵抗,刘海乱七八糟地散落下来,搭配上错愕的表情,又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他正说:“怎么老是这一招,我的发型有这么显老吗……” “后面那么长一条停车线看不见吗?你们非要停这儿捣乱!” 砰咚一声,交警手持罚单从天而降,给了两人巨大惊吓。 陆星宇愣了两秒,赶在祁筠之前,熟稔地摸出钱包交罚款,老实等着驾照被扣分。 更神奇的是,他放下车窗,还跟外面的交警大叔笑着搭话:“真是巧了,没想到你现在还在b市上班,明年就要调走了吧。” “?”交警大叔莫名其妙地扫了他一眼,大概觉得这年轻人白长一张帅脸,脑子居然有问题。 “快走快走。”公事公办后,交警无情地驱赶他们,“下次不要随便乱停车,后排的乘客也得系好安全带。” “知道了,事不过三——” 还没说完,他们再度被拦了下来。 刚被点名批评的祁筠一下坐回后排,赶紧系好安全带:“又怎么了?” 交警大叔表情肃然,目光审视而来,让祁筠和陆星宇心中都为之一凛。 最后,他瞥到祁筠的脸上,一下变得扭捏:“那什么,我女儿是你的粉丝,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好的。” 祁筠签完名,陆星宇把车开走,心情不知为何好了不少。 祁筠被刚才的遭遇搞得有些想笑,但十分钟前还在生气,嘴角死也要往下撇,导致表情一时略显扭曲。 “想笑就笑吧。”陆星宇看了看后视镜。 “干嘛?笑什么,我现在严肃得很。” 祁筠目不斜视,正襟危坐,正是好一个冷艳美人儿——说时迟那时快,冷艳美人儿的漂亮脸蛋居然被人掐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的唇冰凉又柔软 这个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祁筠没能来得及反应,就结束了。 让车辆停下的绿灯闪烁几下,恰好在这时转成了红灯。 祁筠:“?!” 男人一本正经地收回手,仿若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轿车重新向前驶动。 由于在路中央打闹是危险行为,绝对不能模仿,祁筠哪怕脸蛋微红(被掐的),都只能干瞪着眼睛,没法立即发作。 “……你居然还手,不讲武德!”愣神回来,她恶狠狠地道。 “彼此彼此。”陆星宇笑着,没有回头。 祁筠却说:“谁跟你彼此彼此,我抗争的理由非常正当。对了,为什么要地方才说清楚,不要浪费时间,在路上就有机会,你现在就可以先说一部分。” 她坚持要节约时间,这也正常,毕竟拖了太久,从她的立场,能越早把真相搞清楚越好。 这个时候的祁筠还没意识到,她想要的“真相”,比她以为的要可怕得多,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的。 她以为,只要说出来就行了。 但,陆星宇却告诉她:“没有那么简单。” “来的路上,你已经遇到了林子越,对吗?” “你知道?”祁筠愣了两秒,随即露出有点气愤的神情,“你果然知道!” 她之前就莫名地在想,“偶遇”boss这件事,会不会有陆星宇的安排在里面……只是她不想相信,她并不愿意往陆星宇身上想。 可是,陆星宇的态度等于承认了,他至少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祁筠忽然产生了类似被背叛的感觉:“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很难说有那些事没有你的安排。我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 “可以这么说。”男人的嗓音很平静。 祁筠的表情一瞬变得相当难看,怒火在眼中晕染,只是还没到爆发的程度。 许久没有这么愤怒过了。 还记得,上次生气,是因为突然出现的男人摆出要包养她的架势,似乎要把她的生活全方面覆盖。 她无法忍受,也不想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意,所以跟男人据理力争,勉强在最后达成了共识。 此时竟然回到了老路,连生气的对象和内容都一模一样,祁筠依然感到愤怒,非常顺理成章。 她以为,他们已经说好了。 她以为,他们相处了半年,彼此——主要是她对他,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还有最基本的“信任”。 她以为,他们也有了感情基础,至少她做好了准备,不会再介怀过去的一切,通往坦诚的钥匙,只需要一个毫无隐瞒的答案。 她以为—— “……” 陆星宇看着道路前方,车道被阳光照得敞亮,时间还早,太阳尚未西斜。 他的心情却并没有晴空那般明媚。 坐在身后的女人会是什么心情,在做好打算时,他就有了预料。 气恼愤怒都是正常的,如果因此恨上他,也不会意外,因为她就是那样的性格。 在未被触碰底线时,可以格外温柔,但只要有一丝被隐瞒,她绝不会妥协。 她是这样固执的人,他很早以前就清楚。 ‘怎么办,要被讨厌了啊。’ 握紧方向盘,看似波澜无惊的男人心口微痛。 只是从背后被冷淡地注视着,还没有看到她的脸,那酸楚很快就升级成钝痛。 ‘可是,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只能这么做。’ 陆星宇心中默想着,面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开口道:“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还是擅自做出了行动,不过,我不会为此感到后悔。” “这跟我要告诉你的‘真相’有关,即使你会因此对我产生厌恶之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似是无所谓地晃晃头,祁筠都气还是要骂,悉听尊便。 不得不说,陆先生就是陆先生,谁都说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冷酷起来招仇恨的效果极佳,很能让人气得心头冒鬼火。 祁筠的视线似乎能烧穿驾驶座,在她的凝视下,男人大概会在心里倒数三二一,等着她情绪爆发。 事实也果真如此。 ‘三。’ ‘二。’ ‘一……’ ‘怎么没反应?’ 默数完了,真正让人意外的发展也来了。 陆星宇难得意外地顿了顿,凝重的视线稍稍瞥向后视镜。 依照他的了解,早该在三秒内怒骂他一顿的筠筠——居然面无表情地坐着。 祁筠坐着就坐着,一点没动。 “……” “……” “怎么了。”祁筠敏锐地捕获到后视镜反射而来的小心目光,冷凝的面庞稍稍融化了一条缝。 她似笑非笑,两腿缓缓交叠,原地不动也泄露出十足的霸气:“是不是很震惊,我居然没立刻揪住你的衣领,把你拖下车大骂一顿,然后毁掉合同一拍两散?” 要这么想也不奇怪,但就是,大错特错! “陆星宇,经过这一遭,我终于搞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了。” “99%的自信过度,用来掩饰1%的谨慎超标,导致保护欲过剩,几乎没有安全感!” 这一句话就让男人大惊,一幅竟然被看透本质的惊愕。 见此,祁筠了然一笑,心中更加有底。 她必须乘胜追击:“你以为我会气得要死?换成六个月前,确实会这样。但是你,未免也太自满了。” “不管你怎么说,别想跑,别想隔着几步距离对我笑。我猜不到你做了什么,但我猜得到你的本意。” 呲啦—— 车轮猛地摩擦地面,发出的噪音刺耳。 轿车再度停下来,这一次没有乱停车,而是停在了路边的安全区域。 祁筠甩开安全带,拽住了男人的衣角。 她凑近,带着终于抓到了猎物的胜券在握:“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就是相信你,你说,要怎么办?” 陆星宇回首,视线稍稍下移,就窥见了她有点虚张声势的证据。 她之前还敢直接对他的脑袋上手,这会儿就只敢拉住衣角,多亏演技支撑得住。 “嗯……”陆星宇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我没想过。” 祁筠假装气势惊人:“没想过什么?” “你会和我解约。毕竟,单反面解约的话,违约金要给三千万呢。” 祁筠:“………………” “我现在就把你的头发拔掉!” 她作势暴走,却被男人略略起身,一把抱住。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宛如能溺死人的悠悠清泉。 他的唇冰凉又柔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彩票中了五百万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经验不止一两次,但每一次的感受都截然不同,这一回尤甚。 就像来势汹汹的暴雨刚敲打完水面,破碎的水光几番挣扎后逐渐重敛,看似平静的水下,仍有更深的波纹在激荡。 应该克制的不再克制了,应该隐藏的不想隐藏了,这个吻便代表着态度的改变。 祁筠只觉得自己成了一条孤苦无依的小船,本是勇敢无畏地飘在汹涌波涛里,却没挣扎几下,就被浪花打翻,一举卷到窒息的深海中。 她在海水中无助地浮沉,从舌尖泛滥的热潮太可怖,一瞬就让她失去了抗争的力气,只能任男人在自己的领域里攻城略地。 也许是被临阵脱逃的陆先生迷惑了太久,她差点忘了,这个男人的本性有多强势。 他反扣住她的后脑勺,动作是轻柔的,但动作本身便不许人抗拒。 “唔……” 祁筠只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不可救药地沉沦了进去。 放弃得太快很丢脸又怎样?反正没有第三个人看到。 她不得不承认,虽然一开始是被突然凶猛起来的男人吓了一跳,但她自己,也对如此亲密的接触很是欢喜。 临阵脱逃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在大好时刻逃跑的女人——那就亏大了! 陆先生长长的睫毛在她眼前微颤,落下两片扇形的阴影。 他眼眉深邃,鼻梁英挺,五官分布好似严谨地遵循了黄金比例,肤色尤其地白,哪怕在昏暗环境下,帅气的脸仿佛都在发亮。 柔软至极的视线在她面上停驻,这个炽热的吻姑且没有穷追不舍,中途分开了一点,给了祁筠换气的机会。 但她唇上的温度未减少,陆星宇没有退开,只是变成了他含着她的下唇,齿尖在上面缓缓摩挲着。 ‘——糟糕,完全被蛊到了。’ 祁筠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马上就炸出了漫天烟花。 不找借口了。 她认了。 陆先生的嘴眼睛鼻子眉毛包括头发丝,每一个细节,都长在她喜欢的点上。 她见色忘义,世间真理和这些天生气的所有原因加在一起,都敌不过美色在前的诱惑。 更何况男人已经这么热情了,再多的隔阂,都随之一扫而空。 落入他的陷阱,她心甘情愿。 …… 分开之后,车厢内有过一段时间的安静。 祁筠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星宇的脸,不管自己仪容如何,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很正直: “交警大叔不是教育过你吗,不要在路边随便乱停车,影响多恶劣。” 陆星宇也正直地看着她:“祁小姐,我把车停在了正确的位置,请问能有多恶劣的影响?” 祁筠:“为了接吻,在车子里把脖子扭断的影响很恶劣。” 陆星宇:“……” “我发现,祁小姐你似乎突然不怕我了。以前还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现在是——真遗憾,半点没有。” “怕你?呵。”得寸进尺的女人不屑一哼。 “到底是谁给的勇气?” “废话,当然是你给的,你惯的,建议早点习惯。” “……可惜我的脖子还没扭断,可以再努力一下。”他说,作势要把说胡话的女人抓到前面来继续。 祁筠往后一仰就躲开了,表情终于没憋得住,她在后座笑得花枝乱颤,腿都笑缩了起来,差点一脚蹬在驾驶座的背面。 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就此消散,关系不退反而大进。 不管陆星宇是什么反应,总之祁筠是浑身轻松,压在心中的憋屈全部没了。 她说她就是要相信他,说到便做到,什么理智的推移现实的阻挠,都别想让她纠结。 “真相呢真相呢,快点言简意赅概括一遍。”祁筠不耐烦地催促。 于是,男人叹了口气,对她的雷厉风行深以为敬。 “我现在要把车开到家,宇悠在家里等我们。” “啊,所以?” “你刚下飞机一个小时,我们才离开机场不到三公里,距离目的地大约二十公里,你猜,在这几十分钟的路程里……” “这人究竟想说什么啊?”祁筠正疑惑着,轿车缓慢启动,却只开出了不到一百米。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 她的电话突然响了,音量大得吓她一跳。 祁筠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着眉接通电话:“怎么了谢浪,突然给我打……” “祁筠姐!!!你不在c市吗?我把手机落在你包包里了怎么办,救命——”陆青的声音杀出。 祁筠:“你的手机为什么会落在我包里?!人在b市回不去,你自己克服一下。” 她挂了电话,只消停了十分钟,铃声竟然又响了。 这一次是喻云的电话,她肃然起敬地秒接。 喻云在电话里说:“我孩子提前回国了,这次只在c市待两天,你要是有空,我想邀请你来家里做客。” 女神的邀请很有诱惑力,祁筠挣扎了好几秒,才忍痛回绝:“云姨,实在很抱歉,我现在还在b市,刚好有点要紧事要处理……” 挂了电话,虽然喻云不介意,祁筠仍然心中难安:“多难得的机会啊,怎么偏偏挑在这时候……” “出卖我的爱——” “又来了个电话?!” 第三个电话和第二个电话相隔了十几分钟,这回变成岳导紧急召唤她回剧组,说要补拍两个镜头。 工作的事情,祁筠向来态度端正,但几个电话挨在一起,内容还全是要她回c市,她再迟钝也发觉到不对。 “补拍急吗?不是很急但又有点急?啊那也没办法,我今天来不及买机票回来了,岳导相信我,明早一定!” 她默念一声对不住,果断摁断电话,不给岳军说话的机会,之后再打也死活不接。 三个电话接下来,已经过了四十分钟,陆星宇开着车,驶过了大半的路程。 祁筠打量他的侧脸,微微眯眼:“你想告诉我的事情,该不会跟这些电话……” 猝然间! 第四个电话也来了! 祁筠一看,这次打电话的人是她的助理小张。 她稍稍顿了顿,才接通:“出什么事了吗?” 然而,那边小张的尖叫突如其来,险些穿破她的耳膜:“筠、筠姐——你、你你你你昨天让我买的彩票!!!!” 祁筠捂住耳朵:“什么——什么彩票?!” 小张嘶吼:“中了!!!” “啥???” “中了五百万!!快回来领奖啊筠姐!!!” 祁筠:“啊???!!!” 十秒后。 “我要买机票回c市!不要拦我!” 某人试图跳车,被无语的车主人当场抓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筠筠,别怕 经过相当痛苦的内心挣扎(以及某人的强行镇压),祁筠才勉强抵御住了五百万的诱惑。 “谁说的,靠的是我坚韧不拔的意志!”当事人立即为自己辩白。 祁筠又不傻,连着几个电话打过来,本质目标居然一模一样,她早就心生警觉了。 “我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运气,每天雷打不动买六块钱的彩票,买了几年都没中过五十块,凭自己的实力中五百万?天下红雨还差不多。” 她拿出绝不可能天降馅饼的自信,分析得有理有据,表面绝对看不出来心正在滴血:“所以就算所有电话都是巧合,这个五百万也一定有诈!” 就是想把她骗回c市吧,背后算计的又是贺赢庭那边的人? 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未知笼罩到头顶,还隐隐觉得情况应该没那么简单,祁筠不可避免地焦躁了起来。 陆星宇瞥见她这幅模样,明明心痛得要死,却硬是要自我洗脑无所谓,终于忍笑开口:“放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晚几天回去,五百万也不会跑掉。” “什么意思?”祁筠一下支棱了起来,“难道里面没诈,我真中了彩票?” 她简直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呆滞还是狂喜,仍觉得不够实际,犹如身在梦中。 “是啊,你接到的所有电话都是真的,也都只是‘巧合’。” “……” 祁筠往自己的包里扒拉几下,果然从里面找到了陆青的手机。 对着别人的手机沉默片刻,她定了神:“我明白了。” 陆星宇轻打方向盘,抽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我们到达还有五分钟。” 祁筠对他不停在强调的时间很是在意,不知为何,此时还突然多出了一股危机感——似乎,就要有更可怕的“巧合”出现了。 正前方是一条宽阔大道,左右连接着两条分支,他们正好要从这个十字路口经过。 很奇怪的是,这个点明明临近下班时间,虽然已经离开了人最多的商业区,在开往临江别墅的路上,至少也能看到不少车辆。 可祁筠注意到,从她接完电话到现在,沿途一辆车都没看见。 “也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诡异……” 她低声自语,却在刹那间,冷不防往前方车道望去一眼。 当—— 正对着他们的红绿灯闪成了通行,交错的十字车道则被指示灯拦下。 载着两人的轿车匀速向前,扑打在车身上的风也很安静。 然而,就在这时。 祁筠忽然听到了拉长的刺耳声响。 “呲哐——” 宛如晴空高出炸响的惊雷。 一辆大卡车突然出现在右侧的路口,车尾拖着千斤重物,速度却快得超乎想象。 大卡车的车轮被压得变形,有几根同样变形的钢筋从侧边垂下,与马路表面摩擦出刺目灼灼的火光。 它如同一只庞大狰狞的巨兽,竟然无视了禁止通行的标志,毫不停顿地向小车冲来! “——啊啊啊!!!” 浑身血液都在这一刻冷却凝固,祁筠的喉口里发出惊恐的尖叫。 不到几秒,距离一下子便拉得太近了! 她几乎能看清挡风玻璃后,大卡车司机同样写满惊恐的脸,五官骤然扭曲,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大卡车的刹车似乎出了问题,没能停得下来,而祁筠和陆星宇所在的轿车刚好在往前开。 两辆车眼看着就要相撞! 危急之时,祁筠的脑子一片空白。 不,还是有点内容的。 她莫名其妙想着:‘这又是什么鬼剧情。哦,原身逃离贺赢庭时就差点被大卡车撞飞,轮到我了也来了个车祸……’ 非要弄这么狗血吗?! 话又说回来,危险当前,她什么都做不到。 只有潜意识在驱动身体,让她的手臂不自禁地抬起,伸向就在身前的男人。 ‘不愧是陆先生,哪怕是这时候,还那么冷静。’她愣怔。 他的表情好像没有多少变化,幽深的眸中波澜未起,一切都很平静。 只是这么跟他待在一起,就仿佛,什么都不用害怕……似的。 只是这么看着他,袭上心头的恐惧仿佛陡然消失了,她顿时也平静了下来。 偏偏是这时候,祁筠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然状态,甚至莫名产生了“如果跟这个人在一起,就没有可怕的”的想法。 她的身子猛地向前。 好似腾空了一般,实质的肉体失去了重量,只剩下了轻盈的灵魂。 祁筠下意识闭上眼,等待即将降临的剧痛。 “……” “…………” 砰! 一股从后而来的力道突然拽住她,使劲一拉。 她一脸茫然地往后又落,屁股重重砸回了座椅。 不顾这一下的疼痛,祁筠摸到了还系在胸前的安全带,表情变了几瞬。 大卡车呼啦啦地从眼前晃过,距离他们所在的轿车足有五米远,轿车提前刹了车,压根没往上撞。 祁筠:“??这是人类能有的反应速度?” 她能在一瞬之内想那么多,是死前走马灯的特权。 可陆星宇刹车刹得如此之快,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简直像是—— ……卡车撞过来之前,就知道了未来? “嗯,没事。” 祁筠抬眼,看到男人按着不知何时戴上的耳机,正在接电话。 觉察到她的目光,陆星宇摘掉耳机,开了免提。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声音,祁筠立马听出来了,是仇秘书。 “按照事前的安排,附近街区都在维修地下管道,实施了交通管制,没有车辆从这里经过,但那辆卡车是意外……” “意外,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即使拦住了这辆,也会有另一辆,拦不住的。” 陆星宇说着,嗓音变得冰冷了一瞬:“没有所谓的‘逻辑’,遇到的都是安排好的定数,它们只有一个目的。” “……” “什么?” 祁筠呆愣到此刻,终于被这一句话惊醒。 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仅凭冰山一角的猜测,比死里逃生更大的恐慌骤然降临。 她手脚冰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如蛇一般攀爬到脖颈,夺去了短暂的呼吸。 就在这时,一个人握紧了她的手,及时地传递来温暖。 他的话语再不见迟疑,也是足以拉回她的力量。 他说: “筠筠,别怕。”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可是我的妻子啊 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但那句话来得及时,她很快就意识过来,自己并没有恐惧的必要。 “别怕。” 是的,还有这个人在,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所以祁筠只是轻轻吸了口气,便开口回答:“我不害怕。” “不管到底有什么事要发生,既然来到了这里,我都不会退缩了。” 大概也没有退路了,就现在,祁筠自己把自己的退路堵死。 越有逼迫她后退的威胁,她就越不妥协,反正事已至此,在真相门口缩回去根本没有意义,大不了豁出去,鱼死网破—— “我知道你会这样选择。”陆星宇轻笑,像是意料之中的欣慰。 “——暂停,你先别说话,我自己整理一下思绪再问你。”祁筠按住头,每一颗脑细胞都在飞速运转。 她把这一路上的经历理成一条线,加上陆星宇说过的只字片语,隐晦的内容逐渐明了。 虽然不知道准确度有多少,祁筠也忍不住了,就以抓着男人双手的姿势,将此时想到的内容噼里啪啦尽数道来: “发生这一连串巧合的原因,果然跟我有关是不是?” “因为——因为我突然离开了c市?这么说,确实……如果不是你说情况紧急,我在很长时间内,应该一直待在c市不会离开。” 原著的“祁筠”就是这样。 故事发生的大舞台便在c市,主人公和主要角色都在这个舞台上表演,几乎没有离开过。 原身唯一一次逃离,按现在的时间线,还要在几个月之后。 她艰难避开贺赢庭的视线,悄悄搭好心人的顺风车前往b市,结果就在b市的路上,偶遇了反派boss林子越。 ……问题关键似乎就在这里! 祁筠由此产生了一个相当荒谬的想法,但可信度极高,她的直觉几乎默认了,真相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 “只要‘祁筠’离开c市,就一定会在路上遇到林子越?” 祁筠说完,陆星宇没有回答,用眼神鼓励她继续说。 “……”祁筠就把这个反应当做默认了,表情变得更加凝重。 思路越来越清晰,她的胆子也放开了,不管不顾地继续道:“又因为这个时间段,我本来该好好待在c市一步不离,却突然打破计划来到了b市,所以各种巧合接踵而上,想要让我回归正轨。” “这股不知名的力量就像命运的安排,具备强制性,可是在纠正误差上面,又不够强制,似乎只能使用‘巧合’……” “不对,驱赶我回去的力度一次比一次高,最开始只是一些小事,后来的手段开始让我动摇,最后还出现了直接威胁到生命安全的‘意外’!因此,越到后面越危险。” 她一口气说到喘,颇有些不寒而栗。 作为穿书者,祁筠一下就get到了这个设定,不就是维护剧情的强制力么? 刚穿来时,她就隐约感觉到了。 只是后来遇到了陆星宇,在深山老林里拍戏的日子过得太舒适,意志松懈了不少,她还以为已经没事了。 结果还是太天真,之前没出问题,只是因为她还在那个框里,如今有了要出框的趋势,便没那么容易摆脱。 “难道,我还要被天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摆布?” 祁筠咬牙,嘴唇险些被咬出血。 打击来得出奇的大,但她不甘心。会甘心才怪了。 她来的时候就没想到今天,虽说确实带上了强大的觉悟——但那是爱情路上不成功就成仁的觉悟! 只是想捕获一个狡猾的男朋友而已,怎么就这么麻烦?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当怒不可遏,大有要朝天怒骂的冲动,但实际上竟然安静得让人意外。 毕竟滚烫的手还被反握着。 男人的手心送来了冰凉,仿佛无声的支持,同时帮她不够理智的大脑降下了温。 “没关系。”他的嗓音带着柔软的磁性,沙沙轻扫在心间,“虽然现在回去会安稳一些,但我……出于私心,不想让你这么做,你觉得呢?” “……”祁筠清醒了。 “回个屁!我就是不回!” 她燃起了前所未有的高昂斗志,唰地收回开始冒汗的爪子,莫名窘迫之下,居然一把推开了车门: “坐车会被拦是吗,那好,我靠两条腿走也要走到你家,有本事直接把我撞死!” 陆星宇没来得及阻止,祁筠出现在不知何时暗沉的天空下,迎面砸来的是一卷狂风—— “……阿嚏!妈呀怎么会……阿嚏!” 她在寒风中狠打了两个喷嚏,随即脑门一痛,正中了什么硬物。 “什么玩意儿?”祁筠震惊地抬手,摸到了……一手黏在头发里的冰渣子? 陆星宇也下车,手中打起了一把伞:“天气预报说的,今天b市会有狂风冰雹,这会儿就开始下了。” 祁筠:“我勒个去,秋天哪来的冰雹?!” 陆星宇给了一个微妙的暗示:“谁知道呢,差不多是你订机票那时候出现的异常天气。” 祁筠:“……” “好家伙,真是够巧的。”祁筠只觉额头青筋直蹦,“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妥协吗?我,祁筠,今天绝对会在这个人家里吃晚饭,谁都阻止不了!” 剩下不到两公里的路程,她决定徒步走过去了。 怒气冲冲抢过伞,祁筠高举着胳膊,让伞罩住两个人,自己一马当先走在最前。 她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得更快。 左手往后,拉住陆星宇的右手的动作,更是一气呵成般自然。 高大的男人被拉着走在后面,为了不撞到头,脖子只能微微勾着。 他的语气很是诧异:“这么走路不难受吗?还是我来…… ” “不,我来!” 回应凶巴巴,但别扭的胳膊把伞举得更高了。 陆星宇很难能看到祁筠的背影。 向来是他走在前面,他想为她遮风挡雨,她只要被保护就行了,什么真相,根本不必知道。 他当然也是这么做的,从那时到刚才,一直都是如此。 但,如今的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这样的想法十分错误。 她的身高在女生中算比较高的,但是很瘦,柔弱几乎成了这幅外表的代言词。 可她是一团火,再被泼洒也不会熄灭,执拗地点亮了深夜,并向着黎明义无反顾。 连他的视线都被火光夺去了。 “可能……就是因为我太自以为是,才会那么多次,都失去你……” “你说什么?”祁筠没听清楚,问得中气十足。 “我说,映入我眼里的祁小姐太强大,太耀眼了,我可能情不自禁爱上你第二次了。” “……啊?!现、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这个人——哇啊!旁边的树突然倒下来了!” 脚前轰然巨响的瞬间,祁筠猝然被拥入一个怀抱。 “我们在一起,或许能改变这个结局。” “……”祁筠微怔,随后,不禁露出大大的笑容。 “把或许去掉,当然是——肯定能改变。” “嗯。”陆星宇似乎也笑了。 “你可是我的妻子,宇悠的母亲,比任何人都要勇敢的祁小姐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和我在一起 时隔半年,还是这个人,只不过换了个奇妙的地点。 陆星宇又对祁筠说出了同样的话。 “你是我的妻子,宇悠的母亲,比任何人都要勇敢的祁小姐……也是我深爱的人。” 语气和台词倒是没怎么变,表情也很专一。 只可惜,祁小姐还是对此提出了挑剔意见:“又不看场合,还在大马路上,狂风在吹冰雹在吓呢,这是应该现在说的话?” 她似乎依旧不打算接受,搞得男人的表情又黯然了下来,神色颇为失落。 “这种事情——我早就猜到了。” “啊?” “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吗!以为我迟钝得连点暗示都发现不了吗!” 祁筠拉着人高马大的男人,双脚咄咄走得飞快,看似在躲避不知道会从哪儿来的意外袭击,实则欲盖弥彰,另有要掩饰的东西。 她光是背对着陆星宇一直在说话,但就是死活不回头。 陆星宇从车上拿下来的伞,大概是提前准备好的,被冰雹砰砰狂砸半晌,还是安然无恙,只是噪音略大。 祁筠得感谢这些噪音,或多或少能掩饰住她强硬台词中的迟疑,只让汹汹气势露出来:“不就是天降的设定么?我看得多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拿的重生剧本?反穿剧本?嗯,我一点也不震惊,早在意料之中!”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当初那个死活不信邪的女人不是她似的。 “咳嗯,知道归知道——有一点必须提前申明!” “好的。”陆星宇抽动几下似笑非笑的嘴角,改为严阵以待:“我洗耳恭听,绝不漏掉一个字。” 祁筠:“虽然我姑且也许大概算是相信你的话了,但是、嗯……非常关键的一点是——是!” 陆星宇:“是什么?” “先把你禁言,不要影响我组织语言。” “唔。” 男人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听话地接受禁言。 祁筠排除掉了所有会让自己紧张的因素,自觉终于可以顺畅无阻地表态,然而,话到嘴边,居然仍感受到强大的阻力。 连深呼吸都没有效果。 她的脸很红,与锋锐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仿若那是春雪短暂地覆了枝头,雪下的花儿娇艳,娇羞着欲语还休。 “虽然——咳……你和我之间未来的关系问题,我大致不予以反驳,不过就这样还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证明和解释。” 【当然还有解释了。】陆星宇点头表示同意,顺手把差点脚滑摔到的女人提了一提。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 不自然地挣扎半天,祁筠总算进入了“重点”。 她的脚步跟着停了下来,在如此严肃的氛围下,哪怕不转身跟男人对视,似乎也无伤大雅。 “就算把结论提前剧透给我了,结婚丈夫还有孩子……对我来说,还是没有发生的‘未来’。” “我拒绝被动捆绑,只接受现在进行时的关系,所以,你——” 陆星宇也停下了,从方才开始他就很安静,或许他也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自然平静地等待着这句话。 “……” 砰咚,砰咚。 心脏跳得好快,身体的温度升高到可怕的程度,像要把她整个人蒸发一般。 祁筠选择稍稍闭上眼,在平和的黑暗中,四周却都是不美妙的声响。 该死的冰雹不仅在头顶砰咚,走在路上还会踩到一些小冰球,碎冰在鞋底咯嘣咯嘣。 嘲笑这两个打伞的人的风还吵得要死,路边的树枝乱叶跟着稀里哗啦地摇摆,趁人不备就要冲来碍事。 她说得没错,在这么个烦扰人心的时间地点,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影响心情。 不过,对她而言或许更好。 挡在面前的阻碍越大,想要撕碎这一切的意志就越强。 从陆星宇那里得到确认后,祁筠就产生了强烈的叛逆。 谁都想随意摆布她,谁都想操控她,仿佛她这个人没有自我,只有“祁筠”这个受“剧情”挟制的空壳存在。 凭什么? 凭什么! 今天,她的的确确许下了一个诺言。 “从现在开始,我们正式进入并肩作战、同仇敌忾、互相信任、不分彼此的——最顽固的恋爱关系。” “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会不顾理由地相信你、帮助你、支持你,我会做到最好,再到最好的极限。” “不过……即使如此,对你来说还是不公平。” 和她在一起,就会承担后果。 狗血烂俗的剧情,针对的是她这个“主角”,跟原著里连背景板都不是的陆先生毫无关联。 所以,对他不公平。 “……”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总之……怎么不说话?”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啊,我可以说话了?” “可以,但你马上就要回答我的问题。”祁筠说着,表现得像是不在意答案,却不自禁仰起了头。 “——就是这样只会让你吃亏的关系,我想问你,陆先生。” “你接受吗?”她问。 四周忽然静得出奇,也许只是她的头脑放空了一片,无法再捕获外物。 本是抓紧男人手心的五指,稍不注意就滑到了他的指尖,每一根手指的弧线都在紧绷。 这个男人,是她自己选的人。 不受任何影响,做出的选择只出于她的意志。 ‘或许正因如此……才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落了网,过去的日日夜夜里,他才会显得这般重要。’ 她的心声藏在无言之中,可男人却仿佛听到了。 “我接受。” 一秒就给出了回应。 祁筠:“这么快?!” 虽说有预感对方会给出肯定的回复,但话还没说完就给了,快得几乎显得敷衍! “你认真考虑,这对你来说是血亏的交换啊。”立场反了过来,变成祁筠给当事人数落跟她谈恋爱的弊端。 比如时不时就会像今天这样遭遇意外,指不定什么时候被车撞被雷打,要跟天命作对,正派反派轮着施加压力…… “是啊,我都知道。连你会觉得这是连累,我也早就知道了。”陆星宇说着,接下来的一句话,突然让祁筠语塞。 “正因为你善良独立,宁肯自己承受一切,也不愿给别人添麻烦,我以为……你会不想让我接受。” 他的嗓音渐渐带起笑意,又有了然的自信。 “……”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 没办法了。祁筠终于转过身。 “原因很简单。再把你推开,我会后悔终身。” “哎,陆先生。” “就现在,能多给我一点,奋力反抗的力量吗?” 只要和你一起,就有勇气。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全家福 “虽然现在气氛很好,但我不得不打断一下你们。” 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冷漠中带着浓烈的不满:“你们两位打算在家门口抱多久?” 祁筠和陆星宇:“…………” 好尴尬,深情流露之后,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抱到一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抵达了目的地。 仇秘书指挥人马拖走了差点撞上楼房的卡车,连带着后续也收拾完,一过来,就很不幸地目睹了现场。 陆星宇昨天突然找到他,告诉他自己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件之前从来没想过要做的大事,因为事关重大,需要他帮忙给,提前做好准备。 仇书对挚友难能正经的反应记忆犹新,虽说陆星宇把情况说得很严重,举的例子更是荒谬,一点不符合日常规律。 他完全没搞明白陆星宇想干什么,第二天又要发生什么“大事”,却还是相信了挚友,一丝不苟地认真帮了忙。 结果还真够不合常理的,冰雹飞车都出来了。 仇书只愣了一秒就恢复了冷静,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人都出现了,还有什么灵异事件不能接受。 ——但正如他所说。 眼前这一幕确实感人肺腑,可影响着实不好。 他手里还抱着一个娃,娃和他一起大眼瞪小眼,呆滞地盯着那对沉入自己世界出不来的男女。 “别看。”仇书说,“他们似乎已经忘记现场还有你和我了,小孩子看多了,会变成跟你爸一样傻的恋爱脑。” “……阿嚏!” 感冒还没好的陆宇悠鼻子抖抖,突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一个喷嚏就让那两人火速分开——是祁筠先动的脚。 “宇悠!感冒了吗?难受吗?小脸怎么这么红,不会发烧了吧?让姐姐抱抱。” 抛弃陆先生不用一分钟,一秒就够了,前一刻还为爱情感动的她直奔小团子而去,嘘寒问暖抱抱不停。 “哎呀,什么时候走了这么远了,这就是宇悠家吗?不要在外面傻站着了,我们快进去。” 抱住了团子,看着他微红的小鼻头,祁筠就心疼得不行,立马催促起来,自己也毫不犹豫往院子里面走。 仇书给她开门,小团子直接把脑袋歪下来,缩到她温暖的颈窝边贴贴,小胖手也粘了上去,抱紧了人就不想再撒。 这三个人配合默契,行动起来更是一气呵成,一分钟不到就没影了。 被丢在外面的男人孤零零打着伞,冰雹已经不下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不是,这么大一个人都能忘吗?” 陆先生的心还没欢喜几下,便感受到了久违的悲凉。 即使勇敢传递了爱意,祁小姐依然傲娇地表示,大家最多只能做情侣,夫妻什么的她不认。 但很显然,她不认老公认儿子,团子一出,老公(不对)男朋友立马丢到八百米开外。 陆星宇突然意识到,除却生死攸关的危机,他还有更为严峻的问题要解决: 也就是,传说中的“亲子关系”。 陆宇悠跟他一直有隔阂,虽然如今受祁筠的开导,稍微有了点好转,可小团子仍旧没有完全解开心结。 在追妻路上,亲儿子会成为他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阻碍! ***** 回家后,仇秘书以公司还有事为由,很快就告辞了。 祁筠这时才得知,原来陆家父母和仇秘书都知道真相。 本以为要抓紧时间,大家一起商量好接下来的对策,可陆星宇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耽误一个晚上不要紧,那些事明天再说吧。”他笑道,“宇悠可是很久没见到你了,心里想念得很。” 许是这句话说得不错,小团子勉强给了亲爹面子,抱着祁筠,使劲点了点头。 “真的不要紧吗?” “真的。不管别的,和家人相处更重要。” “那……”听到这里,祁筠紧绷的神经一松。 虽然现在的麻烦逼得很紧迫,但她的内心深处,也更希望和这两个人轻松地待在一起。 那句“家人”,陆星宇说得格外自然,祁筠听了却面上微烫,难免感觉有一点别扭。 不过,并没有反感,反而涌出些许欣喜,仿佛在告诉她,他们是“家人”就是事实,根本不需要尴尬。 “……” 说正事还好,忽然不说了,安详地相聚一堂,还是会很尴尬! “咳。”祁筠飞快将自己的羞涩糊弄了过去,“这样也好,好好休息一晚上。啊,有点晚了,那谁,你先让宇悠吃个药,最好上床躺着别动了,我去厨房烧个水。” 说着,她在客厅沙发上还没坐稳,就急匆匆起身,逃也似的走开了。 直到遁入厨房,祁筠才从诡异的不自然中解脱,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我是笨蛋吗,有什么好躲的?” 可躲都躲了,她只能在厨房待一会儿,目光顺势扫向周围。 厨房相当宽敞,视线所及一尘不染,欧式风格的餐具摆设得井井有条,只是这一个厨房,就有她公寓的客厅两倍大。 这么一说,进门前她晃眼看到的,是一间带喷泉花园的大别墅,不愧是顶级门第的豪宅。 他们之前走了那么半天,早就进了花园外的大门,仇秘书给她开的才是别墅的门。 原著男主角所在的贺家,在书里刷够了逼格,但条件都没这么夸张。 祁筠总算在恍惚中,有了一丢丢实感:哦,陆先生是真的很有钱。 这样的人,居然会住她家对面的小别墅,跟她一起进山沟,还会成为她【未来】的男人。 真是——不可思议! 祁筠用了一分钟沉思,自己十几年中不了彩票的霉运,是不是用找到这种老公的好运抵消了…… “啪!”她红着脸又给了自己一下,“瞎想浪费时间,还得烧水!……怎么烧来着?” 在厨房里鼓捣了半天,祁筠总算找到了热水壶,烧了一壶开水。 她还翻到了一袋速泡红茶,看包装,简陋得不像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微妙地很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祁筠嘀咕一句,除却一杯热水,还顺便泡了两杯茶。 磨蹭了半天,她终于端着杯子出去。 “给宇悠吃的药找到了吗?我把水……” 祁筠的脚步微顿,忽然看到了挂在客厅墙上的全家福。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见家长 挂在客厅的全家福,是一家三口。 照片的主人公包括了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夫妇坐在沙发中央,儿子站在他们身后,三人挨得极近,只一眼便能看出氛围有多和谐。 不过,这张照片似乎不是最近才拍的。 那对夫妇看起来不年轻了,可并不显老,男人面容刚硬严肃,坐在那里宛如一棵青松,女人笑意盈盈,眼中透着慈爱,坐姿也非常端庄。 而照片里的另一个人,却与他们一举一动透出的严谨正相反。 十六七岁的少年吊儿郎当地歪站着,两只手按在沙发的两头,腰就没有挺直过。 他的长相极有冲击感,当然不是难看,而是好看得过头。 眉毛微挑,青春气和骨子里的傲气相融,硬是让他锋芒毕露,刹那间肆意飞扬,黑眸里的光芒,比阳光更耀眼。 这个少年大概就是天不怕地不怕那种人,难得能用照片将他老实框在一个格子里。 父母举止端庄,他散漫潇洒,冲着镜头灼灼一笑。 ——于是镜头就定格在这一刻了。 洗出来的全家福摆在这里,还特意弄了个加大号,所有来到客厅的人避无可避,都能回顾这一家人当时的面貌。 “嘶,我的眼睛!” 祁筠被全家福里的某人闪耀到了。 该少年的身份那么明显,模样从小到大变化很小,祁筠当然一秒认出。 不得不说,陆先生和自己的父母长得真像。 嗯,十几岁的陆先生也是,出乎意料的…… “不好看吗?” “好看啊,没想到连缩小版都是我好的那一口——喂!!!” 祁筠差点把茶泼到自己身上,所幸陆星宇过来接稳了托盘,才避开一件惨剧。 “原来我是祁小姐‘好的那一口’啊,深感荣幸,无比感激。”此人的语气很是得意。 祁筠被噎了一下,却没有立刻示弱:“哦,也就那样吧。还转悠什么呢,水都要凉了。” 她把托盘重新抢了回来,随后便旁观陆星宇动手,喂宁死不屈的小团子吃完药,就把他提拎起来,送回楼上的卧室。 “想早点和妈妈玩就赶紧躺下,休息够了有了精神才能早点痊愈,如果生着病还非要不听话,我们会伤心的,宇悠要懂事啊。” 他坐在孩子的小床边,一边给孩子盖被子,一边低语劝说。 这声音太温柔,像在蜜糖水里融化的雪花,柔柔地浸入心脾。 也不是没有看过男人哄孩子的样子,但——今天不一样。 慈爱的光辉笼罩在他高大宽厚的身躯上,明明是跟陆宇悠说话,但他的每一句里,好像都若有若无带上了另外两个人……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除此之外,关键的还有那一句,“妈妈”。 “……!” 祁筠倚在门边,哪怕没凑近听清,仍不由得按住自己的心口,耳朵尖飘起绯红。 仿佛是故意跟她强调,太明目张胆,太不加掩饰!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现在还没有承认——’ 陆星宇回头,似乎完美捕获了她的心声,也用失落的眼神回应:‘不承认的不是夫妻关系吗,母子关系也不承认的话……宇悠会难过的。’ 大的那个面露委屈,仿若在谴责她的良心。 小的那个可怜巴巴缩在被子里,每咳一声,都狠狠扎在了她的心肝上。 祁筠:“……” 她的傲娇挣扎以完败告终。 “好啦,乖乖吃药才是好孩子哦。”祁筠认命地过去,坐到陆星宇身边,加入了哄孩子的行列。 小团子向来是双重标准,比起亲爹苦苦相劝,显然是亲妈简单的一句话更有用。 “唔……嗯。”他终于听话地喝了药,皱着鼻子躺下,任由祁筠给他压好被子。 “先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叫你。”祁筠摸摸小团子的头,看他眼皮子打架,却还是可怜巴巴地抓着被角,只露出几个手指头,不由得会心一笑。 两个大人坐了一会儿,就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祁筠出来后还想多问一句,为了保险要不要送小团子去医院,结果陆星宇先说了:“没关系,他只是有点着凉,吃了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还好。”祁筠哦了一声,稍稍停顿了片刻,“嗯……所以,你来b市就算了,怎么还带上了宇悠?” “我知道了,你肯定又没上网。” 祁筠:“啊?” “为了庆祝你的第一部戏杀青,你的粉丝们搞了线下聚会,地点定在了b市。” 接着,陆星宇说出了让祁筠更震惊的事情:“这事被宇悠和我妈知道以后,两个人闹着要来现场助阵,我们一家人就回来了。” 祁筠:“原来是这样啊,光顾着解决人生大事去了,我又忘了上微博,粉丝们居然这么用心,我实在是惭愧……” “……不对,等等。”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祁筠发出了仿若被扼住脖子般的声音: “陆夫人也?什么,你们一家人?!” 陆星宇:“嗯,我爸也跟来了。陆家的本家就在b市,之前在c市只是因为家里人的工作调动,回b市等于回家,不要有心理负担。” “也就是说,这里就是你们真正的……” “对,挂在那里的全家福,你不是看到了吗?要是不想去我房间,我们去客厅坐。” 陆先生的语气很是不以为然,甚至含着轻松的笑意,祁筠却完全无法淡定。 她差点原地起跳:“我、你、我——这么快?为什么这么快??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一天之内喜提老公儿子已经很快了,祁筠万万没想到,还有更恐怖的一关等着她。 那就是,传说中的……见·家·长! 祁筠两辈子都没有长辈缘。 穿越前父母早逝,穿越后白捡这个爹不如烧饼,她习惯了一身孑然,却也悄悄向往着亲情,因此得到喻云的关照时,才会那么高兴。 ——但是,见家长不一样。 且不提她脑中唰唰闪过的大波豪门虐文必备剧情。 还没准备好,就光速和男朋友的父母见面这种事,已经比被五百万支票砸脸更恐怖了! “打扰了,我还是今天就回c市吧。” 真·试图临阵脱逃的女人刚缩头,再度被男人当场抓获:“死心吧祁小姐,晚了。” 第一百三十章 差劲的男人 祁筠瞬间的慌乱大概给陆星宇带来了乐趣,这人笑了半天,才问:“话是这么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说呢!”祁筠毫不停顿,“交往不到半天就登门见家长,换你你不怕?” 陆星宇沉思:“唔……” “其实交往前就见过了,我还去砸了场子。” 祁筠:“???” 什么叫“见过了”,见的谁?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什么“家长”,直到陆先生拉着她悄悄上了楼——客厅只是说说而已——进了陌生的房间,她才得到提醒。 “你名义上的父亲和妹妹。”陆星宇露出丝毫不显愧疚的微笑,“上次登门时,似乎‘刚巧’撞上了哪位主人的生日宴会,因为没有准备礼物,我很抱歉地直接走掉了。” 祁筠(心声):‘这人嘴里说着抱歉,但没有一点想道歉的意思啊。’ “多久以前的事呢,你去祁……我家做什么?” 她这时才发现目的地不对劲,又不好兔子似的逃开,干脆用语言掩饰内心的狂颤,仿若无事地迈出一步。 陆星宇的房间,也可以只用一个词来形容: ——混乱。 祁筠扫去的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瞬间穿越了,什么时候误入了恶龙的洞窟。 不是说这里面有多脏乱,相反,还挺整齐。 只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遍布四野,来源各不相同,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挂在墙上的电吉他,表面疑似用五色油漆乱喷过,配色十分狂野不羁。 按理来说,陆星宇的房间面积,又要比她的公寓加起来还大,可硬是被塞得满满当当。 往左看有书架滑板电子鼓,往右看有盆栽画板游戏机,能想到的领域无一不涉及。电吉他的对面还悬挂着一幅书法大作,上面的字——她一个都没看懂。 祁筠只走出一步,就走不动了,原因在地板。 仔细一看地板居然不是地板,不知是哪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居然在进门入口出的地上,镶了块透明展示柜。 祁筠一脚踩上去后,才发现脚底下的玻璃不对劲,再把脚挪开—— 整整齐齐一排昆虫标本赫然入镜,每个标本都跟活着似的,下一秒就要黏上祁筠的脚底。 祁筠被吓到五米开外,“砰!”地贴上墙:“啊??!” 她弹跳的速度太快,陆星宇都没能来得及捞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祁筠一头撞到墙边的展示架,架子上的物件一晃,咕咚掉下来两个,正好砸中她的脑袋。 祁筠脑袋瓜痛了两下,气还没喘匀,便抬手猛地一抓:“我去,这又是什么?!” 下一秒。 “……” 她抓着从天而降的高达模型和手工小粘土人,诡异的目光穿过满屋涉猎广泛的神奇玩意儿,投向陆星宇。 这个恍然又震撼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真相尽在不言之中,祁筠的双腿缓慢向门口移动。 陆星宇也沉默了:“……” 事实证明,在推开门、带着老婆进来的刹那,陆先生就后悔了。 他以为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能够营造出更亲昵的氛围,迅速和老婆拉近感情。 想法很好,只是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二十岁的自己,明显还处于脑子有问题的阶段。 他居然忘了自己曾经的房间长啥样。 “筠筠,你不要误会……”陆先生开口。 “不,我没有误会。”祁筠仍在后退,“我尊重爱好的多样性,哪怕你衣柜里藏着女装我也不会误会,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懂的。”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 “但是我看你这里什么都有……不用在意我的看法,不就是长得正经内心放荡不羁吗,我——支持你。” 就算大概猜到陆先生的本性很是独特,祁筠也没料到,竟能独特如斯。 难道每一个表面成熟稳妥的男人,内心深处都存在着不得了的第二人格? “咿!” 祁筠猛地打了个寒颤,实在无法把陆星宇一本正经的脸代入进中二版本,她想出去冷静冷静。 可在逃离之前,陆星宇几个跨步上来,稳稳拉住了她。 ——祁筠发誓,此时看到的,一定是陆先生有生之年以来,最窘迫没有之一的表情。 “咳……” 男人的眼里有化不开的无奈,拉住祁筠半天都没说话,有多尴尬就不用多提了。 深吸气,再深吐气,如此循环三四次。 他显然深深体会到了黑历史的恐怖,能勇敢开口,直面过去,已实属不易。 祁筠盯着他的脸,眼神充满无辜和纯洁,直到男人被她盯得受不了,叹息着稍稍撇开脸,自暴自弃般认了: “也许你还有印象,我曾经说过,我在各个感兴趣的领域都略有涉足,拿过不少奖和证书。” 祁筠回忆起了陆先生力争经纪人时的精彩表演,深沉地点了点头。 陆星宇接着道:“这是真的,我从小就喜欢这么干,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就稍微试一试,虽然很快就没兴趣了,买来的东西却懒得扔。” 他用眼神示意,祁筠所看到的这些,就是“没兴趣”之后的结果。 祁筠惊讶:“这么多,全都是你感兴趣,还尝试过的东西?” 陆星宇轻笑:“大部分也就试了一次。” “不会吧,这么厉害……”祁筠从疑惑转为了震惊,这次是单纯地为陆星宇的天赋所惊讶。 眼前所见,不再是乱七八糟的陌生物件了,顷刻间有了温度。 祁筠走近了一点,先蹲下,观察之前把她吓到的标本。 展示柜里从左到右,有好几只昆虫,祁筠认得出来的只有蝴蝶和金龟。 她皱着眉观察了半天,都觉得标本栩栩如生,卖相堪称完美,跟商店里的卖品丝毫无差…… 突然。 祁筠叫出声:“这个,缺了一只脚!” 她指着那只蝴蝶标本,激动得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陆星宇也蹲下,跟着她一起看。 对她跟此前不同的惊喜,他的唇角勾起,满是宠溺。 祁筠的惊喜还没过去,发现这个破绽,对她来说,似乎等同于更加了解男人真正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做什么事都很完美,原来,还是会出岔子啊。” “我很完美吗?” “不是么?”祁筠还耿耿于怀,“随便一弄弄就是专业水平,天上地下无所不能,还不完美?” 然而,陆星宇却道:“当然不是了,其实,过去的我很差劲。” “有相当长的时间,我做什么都是半途而废,对任何事的兴趣保持不到几天,虽然可以说有天赋,但我没兴趣,就不会在那上面多花一秒钟,以至于没有目标,什么事也没做好。” 祁筠微微睁大眼睛:“什么……” 她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如此“差劲”的陆先生,在她心中简直不可能出现。 也因为这时,那位先生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所以,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全部。”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爱很简单 “突然说什么全部……” 不管听了多少次,祁筠对陆先生说情话的技能还是习惯不了,匆匆开口打断时,面颊不禁发烫。 她假装满不在乎:“难道我只是从你面前路过,就能让你浪子回头吗?” “唔……差不多。”陆星宇不知怎么想的,在祁筠错愕的目光注视下,干脆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他把修长的双腿也盘了起来,摆出了要对坐谈心的架势,手还轻轻拍了拍旁边:“想知道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吗?机会难得哦。” 祁筠经过了大约三秒钟的心理斗争:“……” 跟悠闲的陆先生不同,她的理智还在线,并且深受“见家长”的困扰。 在这时候还悠哉游族地听故事,实在很不合时宜…… 祁筠:“我是不会轻易受诱惑的,除非诱惑大到想抵抗就不是人——那个是什么,也是你自己做的?” 她把裙角压在屁股底下,很不讲究地往陆星宇那边挪了挪,好将讲解听得更清楚。 一个不注意,两人的肩头就撞到了一起。 祁筠的心刹那荡漾了一下,面上却绷得很紧。而男人更是仿若无事般,更自然地将身体重心往她这边倾斜。 在无声的默契中,过去相隔着距离的两颗心,从此刻起便密不可分。 陆星宇从地板里的昆虫标本开始,将房间里颇有标志性的收藏品的来历,都给祁筠讲了一遍。 应该感谢他自己,虽然对每种东西的兴趣来得快去得更快,但好歹不是玩过就丢,“遗骸”全都塞在房间,如今也就成了历史的见证。 陆星宇跟祁筠说,昆虫标本的历史最悠久,是他五岁那年亲手做的。 起因是父母带他逛了自然博物馆,他一眼看中展厅里摆放的昆虫标本,在听了标本由来的讲解后,兴趣顿生,当天就吵着回去要亲自上手尝试。 “这些标本,你做了多久?”祁筠好奇。 看成品如此光鲜亮丽,就算陆先生是能一次成功的超级天才,肯定也要小心翼翼,花很长时间才能完成,至少一两个月…… 然而,某人淡定回答:“总共用时一周。” 祁筠:“?” 陆星宇:“离开博物馆的当天去了郊外抓昆虫,晚上回家搜罗材料开始制作……嗯,没记错,加上干燥和防腐保存的时间,确实是一个星期。” 祁筠:“???” 干燥就得干一周,敢情这家伙当天就把复杂的制作完成了?! “搞半天还是人比人气死人,天才离我远点!” 祁筠气得当场想远离天才八百米,但天才笑哈哈,把气哼哼的人揽了回来:“别气别气,再天才也不是你祁小姐的对手啊。” 这话还算动听,祁筠决定勉强忍了,继续听开了作弊器的男人介绍。 总之,标本一气呵成做好了,还如此完美。 如此一来,其中一个标本居然会缺一只脚,就显得相当奇怪。 而官方的解释是:“因为怎么做都能成功,所以在最后一步没耐心了。” “不只是这个标本,其他的东西也是。” 从小到大,陆星宇尝试过的新鲜事物数不胜数。 他可以为了和表姐赌气,用半天时间把圆周率背到几千位,也可以为一幅画、一首歌,就去从零开始学画画学弹琴。 兴趣来得无迹可寻,每一次尝试无一不进展顺利,但他也是无一例外,全到最后一步时就停下了。 小学时拼过的大型恐龙积木,现在还呆在墙角,尾巴上有一小块骨头没拼上,也不知道扔到了哪儿去,就这样被窗帘挡了十几年。 他叛逆期时学的架子鼓,现在还敲得不错,玩滑板时也因为技术高超,收下了不少小弟。 画板几年没碰过,但也不是不能画。吉他也是,姑且在丧失兴趣前,学会了弹几首高难度歌曲。 “好像……不管哪个领域,稍稍再努力一点,都可以轻易得到成果啊。” 祁筠呢喃道。 她已经不会再“嫉妒”陆星宇的“天才”了,取而代之的感情,似乎隐含酸楚。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酸,陆星宇的行为往好说是自由散漫,往坏说就是毫无进取心,态度极其不端正。 她本来不会喜欢这样的人,但很奇怪,这个男人似乎不一样。 就像现在,陆星宇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似是想避开失望的表情。 他先是随意地四下看了看,略带怀念的视线停在了书架旁,那里斜靠着一把吉他。 “比谁都清楚自己能做到最好,但也因为如此,反而懒得去做了,那时的我就是这种人。”他像在轻叹。 “实在提不起兴趣,明明我干的事情也够多的,但,就是说不清那股空虚从何而来。” “尤其是待在c市那几年,我就像被什么人强行压制住了一样,虽然低调是我的个人意愿,也什么都没发生,但这种感觉实在很讨厌。” 听陆星宇说到这里,祁筠脑中冷不防闪过一个念头,惊悚,却又合情合理: 这是小说的世界,主角只有那两个人。 命定的男主角已经确定了,在这个世界里,贺赢庭就是最优秀的男人。 虽说很没有道理,可设定就是如此,谁都不能压过他的风头。 如果是这样—— 一股强烈的不甘弥漫开来,祁筠没忍住,脱口而出:“怎么能这样,你明明比他更厉害啊!” 陆星宇似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他只对祁筠一笑:“所以,在无所事事的二十岁那年,我干脆出国去了。” “在国外那两年,我过得轻松很多,差点想要一直不回来。不过……有一天,我突然感觉到时间紧迫,必须立刻回国,不然一定会后悔终身。” “啊?”祁筠没有防备,手腕被男人轻轻捏住。 她的心动来得奇快,就像提前预知到男人会说什么。 “我很相信直觉,所以没有犹豫,当天就出现在了c市的机场。” “也就是那一天,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你。” “原来……”祁筠直视男人的双眼,嗓音微颤。 手指尖不自禁往后滑动,按到了昆虫标本缺角的正上方,仿若用自己填充了那块缺口。 她看了许久,仿佛要将这个男人眼中所有的情绪都纳为己有,一点不放过。 心中有怅然,有惊讶,更有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欣喜。 “……” “……” “那把吉他,你还会弹吗?”祁筠突然问。 陆星宇笑道:“会。遇到你之后,我隔段时间就会练习,早就晋级专业水平了。” “画画呢?” “小有成就。” “滑板呢?” “颇有心得。” “积木呢?” “这个……超过实用年龄了啊,倒是可以和宇悠一起拼。” 祁筠噗嗤:“那还是吉他吧,我忽然很想听点音乐,那么,陆先生……” 陆先生早有预料,起身将吉他拿过来,抱在了怀里。 他的姿势果然有模有样,祁筠老觉得不顺眼的刘海散乱下来,男人垂眼拨弦,俊美的面容闪闪发光。 陆先生再盘腿席地而坐,便像是彻底放下了架子,重现了当初的潇洒不羁。 轻快的音符环绕在身边,祁筠托着腮,听着男人轻声说话:“其实我跟父母打了招呼,他们在亲戚家,今晚不会回来。” “好哇!你又故意瞒着我,想看我着急是不是?!” “不敢不敢,请让我卖艺赔罪。” 丝丝弦音流淌成长河。 什么都不再说,祁筠听到了世间最美的一首《爱很简单》。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过去与未来的谬论 可能是因为奇妙的经历安抚了内心,祁筠这一晚睡得很香甜,丝毫不像短短一天内得知了可怕真相的样子。 直到入眠,她的耳边仿佛一直伴着吉他声,所有忧虑的未来,都在梦中忘记了。 她睡在陆家的客房,与陆星宇的房间只隔了一面墙。 陆星宇没住他原来的卧室,据他解释,自己现在顶着的是陆家大少爷的名号,虽然基本没回来住过,父母还是另外给他收拾了一间房。 本人表示这也理所应当,他对现在版本的自己很是嫌弃,如果不是太顺脚,也不会把祁筠误领进充满黑历史的卧室。 “也是不让外人起疑的布置,我自己完全不介意,唔,另一个我介不介意就不知道了。我现在的房间就在你隔壁,如果有事随时来找我,晚安。” 说完,陆星宇还真的回了隔壁。 祁筠坐在床头,用了一分钟,整理自己莫名其妙失落了一下的心情——很不应该!她有什么好失落的? 似是难以面对,她简单收拾了一阵,拉起被子就睡觉。 入睡的过程十分迅速,有白天疲惫的原因,或许也有男人就在隔壁的因素在。 祁筠强行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仅睡得很沉,还一夜无梦…… 不对。 在沉睡的尽头,隐隐约约地,她好像短暂地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的发展速度,比她一秒入睡的速度还要快,简直可以用“快进”来形容。 大概内容是,她,不出意料又相当安然地突破了重重障碍,解决了挡在面前的所有问题,成功地和自己选的男主角he。 不管是贺赢庭还是什么祁月,无关人士全都踢到一边儿去。 陆星宇是她自己想要的人,和他在一起,也是她所希望的完美结局。 所以,将解决问题的过程尽数跳过,他们飞快地结婚了,一起去民政局领了证。 领证的当天就是婚礼,她穿着雪白的婚纱,身旁是新郎打扮的陆星宇。 婚礼没有问题,新郎同样没有问题,新娘这边的宾客不多,但姑且不算冷清,大致都是祁筠在剧组认识的人。 甚至伴郎伴娘都是陆青和谢浪这两个熟人,他们各站在一边,满脸祝福的表情,还不忘对她夸张地做着口型暗示:等会儿捧花一定要丢给青青啊,一定哦! ‘……?’ 祁筠在呆愣间,低头看到了手里的捧花,玫瑰花瓣间散落着水珠,质感颇为实在,凑近些似乎还能闻到花的清香,并不像做梦。 ‘下面,请新郎对新郎……爱的宣誓……’ 司仪又在这时说了什么,透过话筒放大的声音传荡四方。 婚礼场地在露天的草坪上,扎成形状的彩色气球在风中摇晃,到处飞起从花架上掉落的花瓣。 不在封闭的室内,巨大的回音没那么强烈,祁筠却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一时有些看不清新郎的脸,皱着眉晃了晃头,视野在清溪时,映入眼帘的,成了送来戒指的花童。 陆宇悠也穿着正经的小西装,皮鞋擦得油亮,看上去就是个成熟的小大人。 孩子的面容没变,仍旧一半像她,一半像陆星宇,在如此温馨的氛围下看,显得格外亲切。 但祁筠依然感到了微妙的错乱。 即使是在她面前,陆宇悠也从来没有这般开朗过,表情总是淡淡的。 然而此时,小团子脸上盛放着大大的笑容,就是太明媚了,才反而不像他。 ‘爸爸,妈妈,你们要幸福。’ 他说着,将戒指盒高高地举起,钻戒近在眼前,闪烁着梦幻的光芒。 祁筠再一次呆愣了:‘……’ 她没动,但身旁的男人伸手,取出了其中一枚戒指,同时轻轻拉起了她戴着白纱手套的左手。 他要为她戴上象征婚姻的戒指,从此,他们两人,再加上陆宇悠,就组建起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奇怪。 这是祁筠梦寐以求的画面,哪怕是梦,她也应该由衷地感到欣喜。 ‘不对,不对……’ ‘我还忽略了什么?那件事非常重要,我必须想起来!’ 祁筠凌乱地自语,在戒指即将穿过她纤细的无名指时,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且一并挣脱了男人的束缚。 虽然退开了,但遮挡在眼前的迷雾反而散去了不少,她拼尽全力,自语看清了新郎的面容。 是陆星宇。 从深邃的眉眼到高挺的鼻梁,每一处都没问题,的确是他本人没错。 但是…… 沉稳不见了,这个陆星宇更像是青涩的版本,气质桀骜肆意,没有曾让祁筠不住想探究的神秘。 站在面前的男人,是她从未没见过的人——或者说,只在相片里见过。 他年轻,他英俊,他直率,他未经沧桑,只是注视着她,他的眼里便时刻燃烧着热情。 他也是她喜欢的模样,哪里都是——除却他们还没有遇见这一点。 而他似乎知晓她此时内心的震荡,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她。 没有说话,却如同无声地述说。 “……” “为什么啊!!!” 在剧烈的头痛中,祁筠回忆起了梦的片段,不禁叫出了声。 “…………” 一下坐起来,她全身僵硬,仿佛在梦里跑了千米马拉松,汗水打湿了后背。 沉默半晌。 祁筠哀鸣着倒了回去,床垫发出“砰!”的声响。 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逃避了。 在摊牌之前,祁筠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但由于细想下来太过可怕,她刻意在回避。 当着她的面时,陆星宇将他和过去的他分开,许是不想让她混乱,才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但这里面,涉及了相当麻烦的伦理问题。 祁筠提前两年遇到了来自未来的陆先生,在这个时间点,他们本不该相遇。 事实又摆在了这里:她遇到了他,还不可避免地爱上了他。 那么,这个时间点的陆星宇要怎么办?他们之后还会相遇并相爱结婚吗? 亦或者…… 如果她注定要和陆星宇相恋,从未来回到过去的这个陆星宇,又该何去何从? 第一百三十三章 妈妈回来了 果然,祁筠很不适合思考这种难度过高的问题。 逻辑怎么绕都绕不明白,还极容易往死路上走,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虽然她很想将问题唰地全部解决,但这实在太痛苦了。 她也没办法当着陆星宇的面,直接问出来:我和你在一起了,过去的你要怎么办? “…………怎么可能问得出来啊!” 祁筠头疼不已,只得屈服于逃避心理,准备将迫在眉睫的危机度过去再来细谈。 大清早露面,她在陆星宇面前应当没有露出破绽,周身神清气爽,一看就睡得极好。 “早。”正在泡咖啡的陆星宇看到她下楼,含笑道了声早上好。 他倒是起来得真早,贴身的衬衫完美勾勒出了腰部曲线,仿佛还将身形拉高。 煮咖啡的热气氤氲升起,轻轻在半空中漂浮着,让男人俊美的面容隐藏在朦胧之后。 饭厅没开灯,但新一天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恰好撒在他的身后。 祁筠着实被美男沐光的一幕闪到了眼睛:“妈呀,好闪。” 陆星宇对自己的美貌攻势似是很有自觉,十分坦然地任由她看:“早饭已经做好了,快来吃吧。” 祁筠这下没有挣扎,只是略显矜持地过去了。 早餐竟然是陆星宇自己做的,荤素搭配的三明治加一个煎蛋,一共三份摆在餐桌上。 煮咖啡是早餐的最后一步,但已经有两份早餐旁边放着牛奶。 祁筠不喜欢咖啡,嫌太苦,不是迫不得已从来不喝。屋子里的第三个主人还是小朋友,牛奶当然是给他的。 显而易见了,咖啡是陆星宇煮给自己的。 “宇悠还没起床,我上去叫他?”祁筠道。 “不用。”陆星宇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轻手放在桌上,“他早上会多赖十分钟的床,但每次都不会超过,马上就会下来了。” “这么精准的吗。” 祁筠瞥了一眼时间,现在差五分钟到八点,以她的生物钟,今天也算起得早的了。 果然,在牛奶冷掉之前,顺着楼梯下来了一个小团子,虽然有点睡眼迷蒙,但脸不红了,风寒感冒在睡了一觉后好了不少。 祁筠又看了看时间,小团子还真是卡着八点整的点出现,按时起床的习惯似乎刻进了dna。 “宇悠,身体好些了吗?” 见他走近,祁筠关心地问,顺手摸了摸小团子的额头:嗯,不烫了。 小团子言简意赅:“好了,不用吃药了。” 他对昨天的苦药很有意见,找准机会,就立即为自己申明。 祁筠刚想温言劝说,还没完全痊愈,药还是多吃一天比较好。 陆星宇已经冷不防地开口:“吃完早饭再喝一次药,爸爸给你冲。” 小团子:“!” 陆星宇:“真正的男子汉只会迎难而上,不会畏惧区区苦药。” 小团子:“……!!” ——不行别说了,小团子的脸要抽抽了! 祁筠在心中呐喊。 陆宇悠小朋友对苦药的仇恨之深,却抵不过亲爹轻飘飘的激将法,似将嫌弃转移到了亲爹身上。 气归气,他就是不跟亲爹说话,气鼓鼓地坐到座位上。 一看面前的三明治早餐。 小团子:“……” 祁筠(心声):‘宇悠突然更生气了怎么回事!新仇加旧恨了!’ ‘啊等等,难道是因为三明治里夹的生菜?’ 毕竟一起在山沟里蹲了一个多月,祁筠对陆宇悠的饮食习惯有所了解,自是发现了,这孩子基本不挑食,唯独讨厌特定情况下的几种食物。 比如不煮直接生吃的蔬菜,出现在肉眼可见之处的姜葱蒜,带血的半熟生肉…… 那就是这个了! 祁筠也坐下,看小团子难得怒目圆睁,便想着悄悄伸出筷子,帮他把那两片招人恨的生菜夹走。 然而,不等小团子的肉脸重现光芒。 “不吃蔬菜会营养不足,挑食也不是勇敢男子汉的作为啊。” 小团子面色一僵。 “筠筠,你也是,每次都太惯着宇悠了。” 祁筠跟着僵硬起来,唰唰冒起一片心虚。 她一个大人和小孩子一起被教育了,按理来说应当面上无光,心中很是恼怒,但——完全不无辜。 男人此时的形象过于高大,扫在一大一小两人身上的目光如炬,颇具压迫感。 没办法,祁筠只好乖乖收回筷子,领着小团子承认错误: “对不起,我不该在饮食健康上面惯着宇悠,一定认真反省……宇悠,你也要听话呀。” 小团子的眼皮颤颤,大抵是发自内心不想给亲爹面子,但亲妈都这么说了,他只好憋屈接受:“……吃,以后不挑食了。” “真乖!” 祁筠大肆表扬,将决定不再挑食的陆宇悠夸得天花乱坠。 陆星宇看着他们,像是要将这两道身影深深烙印在心中,过了半晌才笑道:“快吃饭吧,牛奶要凉了哦。” “吃饭吃饭!” 祁筠如梦初醒,连忙对那块卖相极佳的三明治下了手。 她咬下去一大口,香甜的酱汁混着蔬菜的清香,顿时在口中迸溅开来,充满幸福感的美味席卷了心田。 “好吃!” “只是一个简单的三明治而已,什么技术含量都没有。”陆星宇笑道,“不过,还是感谢筠筠的捧场。” “不——唔、咳咳,谁说的简单,完全不一样好么。”祁筠把那一口三明治咽下去,该说明哪里不一样时,却又临时卡了壳。 要说食材特别……也许是比菜市场卖的要新鲜些,但也差不了多少吧。 要说做法特别……陆先生确实刀法非同一般,将区区三明治切得平整光滑,尖角是尖角,但应该没有加美味特效的特异功能。 那,不一样的究竟是—— “……” “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反正很好吃。”顿了顿,她略显仓促地强词夺理。 正因为“简单”“普通”才好。 奇妙的喜悦充斥在心间,仿佛在无比清晰地告诉她:她和这两个人之间,有爱与血缘连接,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 与过去相伴时有所变化的氛围,连小团子都感受到了。 他没用动面前的早餐,像是疑惑不解,缓慢地看了看眼神温柔的男人,又看了看嘴角含笑的女人。 过了半晌。 陆宇悠似是不敢置信地问道: “妈妈,回来了?” 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是,有两个人同时回答他:“嗯,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这一天晚上,祁筠就回了c市。 催命的电话从昨天打到她上飞机前一秒,严重程度节节攀升,仿佛她再不回来,世界就要被陨石毁灭了。 出了机场,祁筠坐在车上挨个回拨:“来了来了岳导别着急,我马上就过来,没有超时,今天晚上不也算今天嘛。” “不好意思云姨,这么晚打扰,明天我能上门拜访……嗯?我还好啊,发生了什么吗?” “陆青吗?你的手机,自己来我家拿!哦,那个爆料没错,我昨天是在b市参加活动,但是没到现场,只是签了名让人帮忙送去……喂?这就挂了?” “那么小张问题来了!我的五百万彩票过了兑奖时间没?什么?一时激动看错号码了?我——” 最后一个电话最为致命,祁筠赶到影视城时,那张灰暗无光的脸充满麻木,险些把岳军等人吓死:“祁祁祁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心脏病发作?快快快救护车!” “不,我没事……”她捂住胸口,有气无力,“只是急火攻心罢了,我早知道……我就知道……” 岳军惊疑不定地打量她,直到见她似乎想开了,脸色又红润了起来,总算才放心:“没事就好,你才回就立马赶来补拍,辛苦了。” 他态度之和蔼,语言之亲切,简直不像那个暴脾气急性子的黑脸导演。 祁筠又被惊到:“啊?” 岳导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妈的死哪儿去玩了怎么才回来!”吗? 眼前此人的黑脸却笑成了菊花,眼中满溢着春天般的温暖,全然不见连环夺命call的凶残。 他一点不着急,拍了拍祁筠的肩:“是我之前没说清楚,就剩一点镜头,以你的速度半个小时就拍完了,来来,杯子给你,坐旁边喝喝水。” 祁筠受宠若惊地捧着水杯坐下,目送岳导晃悠悠踱步进场。 默默观察了一阵。 “不对啊,岳导指挥布景时的骂声还是那么有气势,为什么突然对我区别待遇?” 祁筠来之前,就做好了被凶的心理准备。 找理由也没用,她确实第一次在工作的事上拖了快两天,总不能告诉岳导隐藏的真相。 而且,她今天白天,是货真价实地拖过来的,证据还挂在热搜上。 今日娱乐圈大新闻——祁筠现身b市粉丝线下聚会,现场签名一千份引发热议! 之前提到过,小团子和陆夫人想要参加的粉丝聚会的地点,就定在b市最大的商业中心,时间也就是今天白天。 不知道还好,既然祁筠知道了,也来都来了,她听从陆星宇的意见放宽了心,等到聚会结束后,才匆匆上的飞机。 因为她才会举办的线下聚会,对祁筠而言,绝对值得纪念。 她很想参加,事实上确实到了现场,但是——最后并没有露面。 “我身上的限制还没有消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是影响到粉丝,我会悔恨终生的。” 祁筠倍感遗憾,苦思冥想一阵后:“对了!我可以躲在后台给粉丝签名,至少给他们一人一份礼物,才好表示我的心意。” 所以,整整一天的大好时光,祁筠都耗在了奋力签名上,因为签得太慢,拼了命才签出来了一千份。 把签名委托给要带孩子去玩的陆先生,祁筠这才疲倦地提前踏上归程。 她对自己“不务正业”的行为很有自觉,都准备好躺平挨骂了,结果岳导居然没骂…… “这么一说,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大家的反应都挺奇怪啊。”祁筠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除了正题,几乎所有人都在最后加了一句对她的关心,话语间颇有庆幸之意。 路上太着急,祁筠没品出不对劲,如今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冲上了微博——动作已经很娴熟了。 “难道在我坐飞机,手机关机的两个小时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果不其然。 【震惊!某女星极端粉丝混入线下聚会,暗藏凶器险些酿成大祸!】 震撼的娱乐短讯标题首先映入眼中,网上到处都是议论,尤其是祁筠的粉丝超话,刷屏的消息几乎爆炸。 【啊啊啊啊啊好吓人!线下聚会的成员不是回家大大抽奖抽到的吗?按理来说都有审核啊,怎么会混进那么可怕的过激!】 【在现场的姐妹呢!!!求 epo,当时到底什么情况,刚刚营销号把事情爆出来我人都被吓呆了!】 【幸好筠筠不在现场……最开始消息出来的时候,不还有别家粉骂她装模作样,到了地方都不敢跟粉丝见面,看到了吗!这叫有安全意识!那么多人挤在露天场地里,影响公共秩序不说,谁敢大大咧咧往那儿一站?】 极端粉丝持刀潜入聚集人群,社会影响本就极其恶劣,还因为涉及到了正当红的新生代女演员,舆论关注度更添了一把火。 详细经过还没有报道,只隐晦透露了,那个过激粉与其说是“粉”,更像是过激黑。 这人不知道从哪儿听到风声,说祁筠本人现在就在b市,会去悄悄参加粉丝组织的线下活动,立马就揣了把刀藏在怀里,似是打算趁人多眼杂,直接上去威胁祁筠。 这件事发生在下午,应当是被捂了许久才爆出来,网上顿时一片混乱。 发生期间,祁筠果真在飞机上,回电话时则刚好赶上了消息炸开,亲朋好友顺势在电话里问了她一句,确认她安然无恙后,这才放心。 岳导突然和蔼可亲的理由也找到了,哪怕严厉如他,也不好意思对一个差点被过激粉捅刀的女娃发火。 祁筠惊愕:“我招谁惹谁了,这么大的仇?” 冷不防吹来的寒气让汗毛竖起,她冷静了一下,却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她的脸上不再有惊慌,也不曾有对未来的恐惧。 仔细看了爆料中提到的时间时间,祁筠露出轻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她打了一个电话:“果然是这样,我上飞机的瞬间,新的危机就解除了。” “大致弄清楚了规则……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相 祁筠向来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 在从陆星宇口中得知“剧情”的限制力后,她迅速做出了判断:虽然难,但眼前的困境不是不能解决。 只要她有想要脱离剧情的念头,阻碍就会层层叠加地赶来,这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实了。 但稍稍试了一下就发现,限制力看似来得汹涌,一发不可收拾,可并不灵活。 祁筠做出要滞留b市参加粉丝见面会的行为,却只停留了一下,就离开了。 阻挠她的限制力行动到半截,在最后时刻才临时刹住了车,没有造成实质的负面影响。 “这就说明,这些限制没有必须经受的要求,只要反应得快,可以规避过去。” 陆星宇说要告诉她实情,祁筠却阻止了他,坚持让自己先福尔摩斯上身。 房间里,她装模作样戴了个贝雷帽,烟斗夹在手指中间要掉不掉,神色很是肃穆。 祁筠在心中开始了她的推理:‘回想过来,原著的剧情,从我离开祁家和贺赢庭的魔爪以后,就已经崩得差不多了。’ ‘要是以剧情崩坏为判断标准,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出现过阻碍?至少我没发现……阻碍太小也说不过去,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 果然是判断标准的问题。 祁筠回想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虽然大方向从虐恋情深崩成了前富家小姐娱乐圈奋斗记,但仔细和原著情节对比,真被她发现了一点端倪。 故事刚开始就是原身被祁月暗算,差点被贺赢庭强迫。 祁筠穿越过来,提前知道了剧情,千防万防都没能防住,还是险些被狗啃。 又比如已经摆脱那群奇葩之后,祁筠还是要被奇葩们纠缠,那些家伙像是约好了似的,都是同时一拥而上。 要是说上面这两点不具备多少说服力,不过是巧合,奇葩们自有一套穷追猛打的逻辑,那么,祁筠的另一种直觉或许就能说明问题了。 在大桥村拍戏的期间,她总是觉得似曾相识。 这么偏僻的地方,她之前绝对不可能去过,大桥村的人也不可能认识。 但就是奇了,祁筠时常会做梦,梦到“自己”被人贩子拐卖,最后是遇到好心人,才能暂时躲在贫穷的村子里养伤。 她仿佛冥冥之中来过这里,遇见过这里的人,还在这里生活过好几个月…… 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告诉她——就算原因和细节都变了,她也一定会来到这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必须去。 问题来了。 她怎么就能这么确定? “……难道说,对我有限制的,只是一部分必须经历的大事件?” 祁筠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过程可以有所改变,甚至大变样儿都行,但某些重要节点必须要发生。就比如,我一定要遇到贺赢庭那个傻逼?” 刚想到这里,祁筠就气得差点砸了烟斗,没有别的原因,只是被恶心的。 “没错,就是这样。”陆星宇抓住了她的手,“我就知道祁小姐足智多谋,稍稍提示一点,立马就能猜出来。” “还不如猜不出,我现在想杀人。”祁筠气得哼哼,拳头捏硬了。 “放轻松,情况没那么严重。” 陆星宇的嗓音如春雨,浇灭了她心头的干火。 祁筠能这么快想到重点,似是尚在男人的意料之中,当然,连她会有多生气也包含在内。 为了安抚她,他的动作也慢条斯理,把女人每一根捏得死死的手指头舒展开,摊平了,刚好和自己十字相扣:“筠筠觉得,我为什么要开一家影视公司,还非要你进公司当演员?” “你太闲。”祁筠将当时的心声脱口而出。 “……”陆星宇仿佛没听见一般,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当然是为了解决问题,提前做好的准备。” 祁筠给整个事件开了个头,那么,后面的部分都是他的。 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陆星宇进行了信息量爆炸的一番总结: “你猜得没错,在你的命运中,确实存在几个不能回避的重要节点。” “重要节点只能一一度过,一旦错过一个,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老实地践行。” “……”话中的“老实”让祁筠很不舒服。 不是针对陆星宇,而是针对那劳什子“命运”,凭什么要求她“老实”? 不过,又凭着对男人的信任,她压着脾气继续听。 “——话是这么说。”如沐春风的笑容变得狡黠,陆星宇与她对视,“虽然避不开,但我们可以作弊。” 祁筠:“啊?” “只要你去过同一个地点,在你身上发生过同样的事就行了,可并没有要求,一定要【真实发生】吧。” “…………啊!!!” 祁筠反应了一下,突然醒悟:“所以,靠演戏?” “没错,我们要的只是‘结果’切实产生,过程直接略过。” 陆星宇笑得越发自信,眼中仿若在闪闪发光,“是个很方便的作弊方式吧,我尝试过好几次,确保安全可行之后,才终于找到了你。” “也许你不相信,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应该如何帮你应对了。” “啊,我信。” “这么快就信了?”这次换成他惊讶。 “连你是从未来穿来的我都信了,还有什么不敢信的。”祁筠说得淡定,“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你穿了不止一次,我都信。” “……” 祁筠:“?” 品出了一丢丢不对,她赶着男人沉默的间隙,反手抓住他:“说好了不能骗我也不能瞒我,陆星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真的反穿了不止一次? 祁筠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时间线又不是针孔,能让人想穿就穿? 可某些疑点不合时宜地绷入脑海,她的眉角颤了颤,竟然没法用“不科学”来说服自己。 已经涉及到最深一层的真相了,陆星宇大概本来没想告诉她,可说到了这里,他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是啊。”答案很轻松地说了出来。 祁筠看着男人面露释然,微笑始终未变:“在这一次见到你之前,我已经,寻找过你很多次了,筠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生如戏 “寻找了我……很多次?” 祁筠像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听到了声音,脑子里发出嗡嗡的声音,意识不自禁地飘远,许久之后才得以归来。 有一扇门在她面前敞开了,她的思绪在门内漂浮了很久,仿佛度过了一段悲伤又漫长的时间。 “你一直在找我吗?” 祁筠怔怔地问。 “嗯。”她的头发被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动作太温柔,一时间,竟然不愿让那触感离开。 “本来也是没想过要提到这些的,不过,就像你说的,我答应了你不会再隐瞒,那就全部告诉你吧。” 陆星宇说。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在说一个简单的、顶多结局曲折了一些的故事,除此之外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在这一次改变过去之前,他已经尝试过许多次。 “也没有多少,只有十一次而已。” 这个故事果真有些漫长,长得不可思议。 大概是一个男人因为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在莫大的悔恨之下,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过去,规避掉只有惨痛的未来。 他的能力觉醒得很是突然,但恰好派上了用场,就像是专门等待着这一刻一般。 第一次回到过去时,男人充满野心,对拯救妻子的成功志在必得。 “那时的我太骄傲了,又因为心急焦躁,反而将事情搞砸,什么都没做到。” 第二次回到过去时,男人稍稍有所收敛,但本质仍旧心高气傲,执拗地认为上次尝试只是略有失误,他的做法没有问题。 “焦躁是难免的,我被接踵而来的失败冲晕了头脑,做出了比上一次更不理智的行为,所以,最后的结果没有悬念。”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直到第六次回到过去时,男人总算彻底冷静了下来,从尝试中总结经验,终于摸到了改变世界线的方法。 “我以为这一次一定会成功。” “重复的失败已经无法打击我了,我的性格在不断努力的期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或许,变得更成熟了。” “我以为这是好事。我的想法也在这一过程中变了,逐渐地,我多次尝试都没能保护你,因此,我产生了一个念头。” “你无法善终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遇到了我。只要你能够安稳幸福地生活下去,即使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也没关系。” “所以,我在这一次尝试时,改变了方式。不再直接出现在你的面前,只在幕后为你保驾护航,慢慢地,成功地,你回避掉了好几个命运转折,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说到这里时,男人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祁筠从这声叹息中发觉到了异样,结局提前就已注定,她听着不详尽的过程,竟感到钻心般的疼痛。 一阵一阵地,痛感一次比一次剧烈,活像一只手扎入胸膛,想把她的心脏挖掉。 “但是……最后,并没有……” “嗯,没有成功,我还是太天真了。”陆星宇道。 “我没能意识到真正的潜规则,就无知地认为自己洞悉了全部,会被狠狠打脸也不意外。只是,那一次的结局,惨烈到我难以接受……不,没什么,是我自作自受罢了。” 具体如何惨烈,他只字未提,想要回避的打算太过明显。 但祁筠没有追问。 不想问,也不敢问。 陆星宇没有被那过于深沉的情绪纠缠多久,很快就收拾好情绪,继续讲述。 只是他稍稍换了个姿势,是祁筠先动的手。 “别动。”她强硬地把男人的身子转向自己,伸手抱住他的背,两人的身高差,导致男人只能勾下头,下巴一不注意,就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看不见他的脸,保持这个姿势很累,她却不容置喙地说:“就这样吧,我听得见,挺好的。” “……” 陆星宇的头发擦过她的耳朵,无声的抗议没扑腾多久,就被更强硬地压了下去。 “虽然很感动,但我没有这么脆弱……” “别废话了,我说继续就继续啦!” 祁筠都这么说了,陆星宇无法反抗,只能继续把故事讲完。 经过第六次尝试,后面的发展就变得简单多了。 男人总算摸到了真相的界限,虽然后续依然会因为细节失败,但他谨慎到不放过一点误差。 把所有细枝末节的节点都掌握,确保烂熟于心、出现差错的可能性为零后,他终于以完全的准备,进行了最后一次尝试。 也就是正在进行中的“现在”。 “就因为几乎所有可能性你都遇见过,所以,我遇到麻烦时,你才能够那么轻松地解决。”祁筠喃喃道。 “没那么厉害。”陆星宇似乎在笑,紧贴着的胸口传来阵阵震动,“毕竟我不是神,走向有一丁点偏移,就能引起截然不同的事件发生,我总不能连最不可控的微小变化都能料到。” “那你不也处理得很完美吗?”祁筠故意说,“估计我不管在哪里做什么,你都一清二楚,老实交代,是不是老早就蹲守在我身边偷看了。” 说着说着,她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陆星宇是否发现了,她不是真正的“祁筠”。 她穿来的前后变化巨大,对不熟悉的人还能用“受打击后成长了”敷衍过去,但对象如果是陆星宇,她完全没把握能忽悠过去。 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陆星宇见过她那么多次,或许在她穿来之前,就已经在注视她了。 要说他什么都没发现……这种话,连她都不信。 祁筠没想过会出现什么“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我还是曾经的我”的狗血问题。 她相信他,只是,是与否的回答,涉及到了她最深的秘密—— “这有什么问题吗?” “啊?” 像是给予她安全感,陆星宇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我的眼里注视着的,从始至终只有身旁的这位祁小姐。” “……” “嗯。”祁筠轻快地应了,结束了心头的不安。 “那么,根据你总结经验后找到的方法,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 “拍无数场能够囊括你的人生的戏。” 第一百三十七章 梦魇 陆星宇总是很匆忙。 他有无数要考虑的事情,有无数要做到的事情,以至于每分每秒都很珍贵。 夜晚那般漫长,却没有多少能够将他的时间占用。 但久违地,这一天晚上,陆星宇也做了一个梦。 他似乎,回到了某一次试图改变过去的经历中……已经刻意淡忘的当时的一切,重新熟悉了起来。 ‘是这个时候。’ 梦里的男人缓慢眨了眨眼,心中突然跃出了一个结论。 跟白日与祁筠述说时的平静截然不同,他习惯性避开的这段过往,远比从描述中能想象到的惨烈得多。 男人对自己强烈的信心是正常的,他从小没有一件事做不好,虽然故意丢开一步不迈,但成功确实都在咫尺之间。 他告诉自己,失去祁筠只是人生唯一一次的失误,只要他认真去改变,就不可能再犯。 自信带到了每一次的“过去”,男人的轻松自在达到了巅峰,仿佛下一秒就能像以前那样,迈出去一部就能成功。 ——就是这样,遭受挫败时的打击才会大到难以承受。 命运给他开了无数次玩笑。 男人没有一次成功过,还不止差了半步,有些时候,他与成功相隔甚远。 祁筠就在那里,她没有变,又似乎和他所了解的模样略有变化,但无论如何都是她。 然而,她仍旧在他面前一次次死去。 第一次试图挽救却失败,男人痛苦得想要随她而去。 第二次努力寻找却错过,男人破天荒地愣了很久,差点忘记自己是谁。 第三次还未看到曙光就失去,男人的信心出现了裂痕,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更加失败、自己出现比不出现更糟糕的第四次与第五次之后,男人终于彷徨了。 他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他放手,但一次次注视心爱的女人死去的折磨,却是能将顽石般的心撕裂的酷刑。 第六次时他认输了,自暴自弃般,说着只要她幸福就好,他不想再在她面前出现。 这一次,祁筠果真从没见过他,更不知晓他的存在。 她在他默默的帮助下摆脱困境,一点一点变得幸福,事业有了起色,也找到了能够共度一生的人。 这个结果,男人最开始就预料到了。 他当然可以出于私心去阻挠,或是在嫉妒的驱使下,只针对那个男人做些什么。 但,他是真的心灰意冷,也是真的认为,祁筠这样也不错。 不遇到自己就不会被牵连,在一个完美的世界活下去,总比死亡更好。 他不是大方到可以目睹心爱之人离开的男人,忍不住做点什么就不妙了,祁筠的婚礼自是没打算去。 可那天,男人莫名感觉到,如果不去见证什么,自己绝对会后悔。 他到底还是去了。 婚礼的殿堂还是纯白神圣,规模和精致比不上他们当时的婚礼,却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身穿婚纱的新娘笑得很美。 她戴在脖颈间的项链却不是他送的,玫瑰耳钉不是他挑的,缀满碎钻的婚纱也不是他不耐其烦,一件又一件挑剔选出的。 男人想,一眼就够了,再看下去,他真的会嫉妒到把婚礼毁掉。 新娘长长的拖尾从地面扫过,一抹薄纱似是拂过了他的鞋尖。 他无意去留恋,逼迫自己背过身去,准备没入人群。 猝不及防的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 “……接下来,有请新郎新娘进行爱的宣誓……” “筠筠,我发誓,会一生一世爱护你,请你……” “我……” 新娘的话音唐突地顿住。 “……” 她忽然不说话了,在短暂的寂静过后,满场宾客错愕地左右私语,台上的司仪和新郎显得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要离去的男人驻足,不得不承认的是,此刻,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可耻的期待。 虚伪地希望女人能够幸福,可内心深处依然不舍不放,只想要让她幸福的人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过去那么多的记忆会不会延续? 她是不是发现了,真正和她在一起的,其实是另一个男人? 男人迫不及待地回首望去,浅浅的期盼还停顿在面上。 ——然后,轰然碎裂。 台上的新娘确实在看着他。 他们的视线仿若跨越了漫漫山海,在时光的指引下交汇。 这一眼太短暂了,稍纵即逝。 她似是下意识地往前走出一步,他也不禁向前,几欲狂奔而去。 随后,冰凉至极的触感铺洒在脸上。 “……” 男人的指尖,恍惚间碰到了一块碎沙。 破碎了。 婚礼殿堂,宾客司仪,陌生面孔的呆滞的新郎,映入眼中的一切,全都破碎了! 这之中,也包括了他的新娘,世上最美的女人。 沙化先从她的婚纱拖尾开始,无情地向上方侵蚀,短短一瞬,就有大片碎沙飘洒在空中。 纯白的细沙像雪,无声飞舞的样子,带着无与伦比的梦幻之美。 他颤抖的双手向前虚抓,似是想要将细沙的残余留在掌心:“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女人的眼睛曾被他深情地赞美过,就像世上独一无二的宝石,流转着最美的光辉,骄傲而鲜活。 他不允许这颗宝石的光辉黯淡,拼尽全力也要将她守护,哪怕代价是宝石不再属于自己。 可是,男人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命运早在伊始之时定下了规则,不会因他的意愿而改变,肆意无视的代价,比抗争更沉重。 美丽宝石的光芒黯淡了,勾着最后一缕发丝,化作无法捕捉的沙粒,从他眼前彻底溃散。 她最后还是在看着他吗? 会是什么样的眼神? 是麻木,是谴责,还是憎恨——对什么都没做到,反而毁掉了所有的他。 …… 从那之后,男人害怕所有会“散开”的东西。 他应该是得了很严重的后遗症,也是因为胆怯,不敢再回望当时的惨痛。 没想到,噩梦还是不愿放过…… “——醒啦?” “…………” 怎么枕着她的腿睡着了。陆星宇睁开眼,心中仍怅然若失:“醒了。” 很不幸地,现在没时间让他继续怅然。 祁筠:“快起来快起来,我腿都要被你压麻了!” 虽是这么说,但几个小时的时间内,她都没有直接把他推醒,安静地忍耐了很久。 “不是要开作战会议吗,仇秘书刚刚给我打电话,还好我手速够快把电话按掉了……咳咳,晚上吃什么?” 陆星宇稍稍用力,把自己撑起来一点。 他注视着女人垂落在眼前的长发,黑亮顺直,悠悠地散成了一把。 没忍得住,抓住了。 祁筠:“!” “头发乱了,我给你梳梳?” “哦这样,那——不对,没有梳子啊。” “用手梳就行,相信我啊。” 就这样战胜了梦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完美结局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期盼,今天是《凤女如意》大结局的日子。 剧组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收官了,边拍边播的播放模式效率太慢,所以才拖到这时。 广大粉丝等得嗷嗷叫,恨不得每周放的那几集后面加个零,一鼓作气直冲结局。 每一集的剪辑都太会吊胃口,卡得观众老爷们上蹿下跳,却求而不得。 这一部剧自开播起,就是各种波折不断,但神奇地没有被一个波折打倒,反而乘势越飞越高。 到了末尾时,已经不需要剧方发通告营销了,网友自来水淹了网上社交平台,微博热搜上齐刷刷摆了一列: #《凤女》结局花絮提前爆出!# #丘潇采访中表示十分感谢能参演# #如意小公主我们爱你# #粉丝哭喊祁筠又人间蒸发了# …… 无意间扫到这一长条热搜的路人:“前面几条大致还能看懂,后面那个祁筠又人间蒸发了是啥情况?!” 乍一看还挺吓人,好好一个女明星怎么就蒸发了? 祁筠当下的人气极其火爆,毕竟实力与颜值兼具,还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借助出道作一气呵成走红后,她完全没有懈怠,甚至也没有被成绩冲晕头脑,马不停蹄进了下一个剧组。 要说祁筠和她背后的公司,全网公认:连人带都公司脑回路都不正常! 他们不买水军不刷营销不买通告,《凤女》如火如荼期间,居然几乎没到处上节目宣传,在那段时间里,粉丝及业内居然没能找到人! 粉丝慌啊:“我家姐姐人呢?好大一个人怎么就没了?要不是微博偶尔还在更新,我们都要报警了!” 拼命艾特圈内知名狗仔也没用,狗仔比祁筠的粉丝更麻木。 他们已经习惯了。 祁筠的团队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能把消息捂得严丝合缝,一丢丢意思意思的线索也不给。 狗仔的鼻子再灵都找不到,只能绝望地原地抓狂。 【安啦,安啦,大概祁筠无缝进入哪个剧组拍戏了吧,现代社会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原地蒸发,亲们顺其自然等消息不就行了么。】 云片糕们:【好像是这样没错……喂!你们狗仔的职业素养呢?!不要放弃得这么痛快啊!】 拜任性的团队所赐,祁筠粉丝与爆料狗仔的关系大改形式,反过来变成粉丝怒狗仔不争,对其不挣扎几下就躺平放弃的懒惰大加谴责。 外力顶不上用,蒸煮本人习惯性神隐,粉丝们被逼无奈之下,除了靠还在如期播放的《凤女》续命以外,只能己方想办法自救。 ——大家齐刷刷跑去伟大领袖“回家”大大微博底下嚎叫。 【大大救命啊!筠筠已经有二十五小时四十六分三十二秒没发微博了,不会出事吧?比如绑架!比如胁迫,不演完戏就把她关在剧组里不让出!】 【大大啊大大,我朋友重病不治,躺在病床上的最后一个心愿是,等下刷新微博就能看到美女的绝美自拍,球球了!】 【再没有筠筠消息我要死啦!至少告诉我们在拍什么内容……不,拍的什么类型的戏吧!】 这疯魔的现场看着不太对。 居然撇开了蒸煮本人,一大群人跑来对着大粉许愿。 让圈外人不解的这一现象,其实是云片糕内部的一大玄学。 回家大大的有钱是出了不止一次圈的,按逻辑,这种粉丝能壕到自掏腰包给小明星做宣传,肯定能和明星团队搭上线。 但回家大大是个高冷个性的土豪,祁筠的团队更有个性。 土豪追星追得专业,只砸钱,绝不关心明星的私生活。 这两边没有一次搭到一起过,配合宣传一次没有,好似互相没看到一般。 不过,玄学之处就在于,只要粉丝跑到回家大大微博底下大声嚎叫,就有一定几率捕获蒸煮掉落的新动态。 嚎一次,许久没上线的祁筠出现了,火速发出新自拍。 再嚎一次,祁筠又出现了,带来了新鲜的日常动态。 再再嚎一次…… 这次啥都没有,因为回家大大被烦到了,无情地关闭了评论区。 经过众粉丝私下研究讨论,得出了尤其惊人的结论: 有两个可能性。 一个是,蒸煮她老早注意到了土豪,开了小号混入粉丝中悄悄关注。 另一个是,蒸煮她和土豪关系比较亲近,或许现实里就认识,所以才能那么积极地响应。 这两个,好像都有些可信度…… “回家”一度被怀疑过是祁筠团队的人,不过很快又被否决了。 要真是团队,那这得是什么家庭啊,大方到几百万随便送粉丝吗?资本哪有那么善良。 虽说也有可能是亲戚朋友——因为祁筠无形之中给人一种踏实肯干、节俭朴素的感觉,金主论早被打碎了,粉丝完全没想过她会有超大后台。 那么就是这样! 【好家伙,祁筠绝对隐藏在我们中间窥屏!】 粉丝悟了。 他们显然没想到,自己瞎猜出了一半真相,剩下一半真相,前一秒刚刚从旁路过。 都怪蒸煮太不爱上网,去哪儿了也不跟粉丝说一声,粉丝们幽怨嚎叫,第n次嚎上了热搜。 不过,蒸煮的微博迟迟未来,也许这一次刷新失败。 粉丝们却没有太焦虑,因为,《凤女》大结局马上就要播了。 所有人都很期待。 竞争对手公司出的桃……什么的剧,几个月前就被忘到了旮旯湾。 如意的故事进入了尾声,在上一集的后面,男女主已经打败了反派boss,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了。 趁着开播还有几分钟,网友涌到超话激烈讨论,已经没什么可演的剧情了,《凤女》打算如何完美收官? 【婚后生活拍不了几分钟吧,要是结局被水过去,也太拉胯了。】 【虽然男女主的神仙爱情很圆满啦,小伙伴们也完美幸存,但我还是有点意难平……】 【我懂楼上想说什么,父母的爱情故事居然只有一分钟的戏份,爸爸的背影一闪而过,说好的比丘潇还帅呢,没看到帅哥我不甘心!】 【绝对是被剪了,当时放出来的花絮比正片还长,肯定是导演觉得父母爱情喧宾夺主了,所以无情下手!呜呜,短短一分钟差点看哭我,那股韵味真是绝了……还想看更多!】 吵闹之中,电视上闪出了熟悉的画面。 观众精神一振,视线全部集中过去。 出乎意料的。 结局的真正主角,不是已经得到幸福的男女主。 而是如玉和冷亦。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全剧终 跟以往的出境一个样儿,这段画面的主人公,谁都没有露出正脸。 小木屋藏在竹林深处,被风吹打,又被落叶摩挲得沙沙作响。 飘零的叶片在半空中打了个转,最后悄悄轻扣窗台。 但它前一秒落地时还是一片树叶,等到挺稳了脚,躺在那里的就被洗去沧桑,变成了春夏的颜色。 那是一枚殷红娇艳的花瓣。 远方的凤凰花开了,借着清风来到了这里,只在窗沿轻轻一触,便飘进了屋内。 无声无息,花瓣又落到谁的指尖上。 一抹红明艳了纤纤玉手,如同艳梅点缀了白雪,即使是冰天雪地,也因此多了一分生机。 画面在这时候晃动,轻轻摇曳着向上,笼罩住了女子绝美的笑靥。 跟临死前的短暂一幕相同,如玉的身形依然消瘦而苍白,生机,正在从她即将燃尽的躯体中消失。 但似乎,又与那一刻存在一丝些微的不同。 窗外的竹林还未寂寥,瑟瑟寒风中尚且留有些许温度,连带着女子面上的微笑也明亮着,象征着——时间还没到那个时候。 距离悲伤的结局还有一段时间,她还能真心地笑出来,尚未彻底失去希望。 “不至于吧……结局再来一次回忆杀,想虐死人吗?” 观众看到这里,心头不由得一咯噔,满是不祥的预感。 大家早知道父母爱情的悲剧结局了,如今再看还没破碎的一点美好,就像用钝刀子割肉,莫名有种过去怎么都无法改变的怅然。 “主角配角全都圆满,唯一be的只有这一对,编剧怎么想的,想寄刀片——不行,我不敢看了。” “不看了不看了,反正都是套路对吧。” 真情实感的观众嘴上嘀咕,却没能舍得按下转台的键,只好吊着一颗碎掉的心,睁大眼睛继续看。 果然没猜错,编剧和导演就是这么狠心。 摇篮还在床边放着,晃动的弧度微乎其微,小小的婴儿已经睡着了。 镜头不断在拉近,女子与摇篮都在放大,最终,在距离女子只有半步之处停滞了。 最后一下晃动,同时传出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还痛吗?” 只露出半张面容的女子轻笑:“不痛,已经好多了。” “孩子睡着了。” “嗯,睡得真香呢。” 再响起的声音小了不少,应当是刻意压低了音量,不想吵醒熟睡的婴儿。 那磁性的嗓音柔情似水,在离得更近的地方出现,如拂过女子耳畔的清风,撩起她柔软的发。 “阿玉。” “嗯。”女子顺从地应着。 “阿玉,阿玉,阿玉……阿玉。” “嗯,我在。我不会离开你。”女人每一声都不忘迎和。 观众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镜头代表的是魔君冷亦的视角。 想看的传说级别大帅哥更没指望看到了,导演心狠如斯,实在让本就悲伤的观众雪上加霜,没几下就哽咽了起来。 没什么。都怪这画面这氛围……也太特喵催泪了! “我爱你。” “我也是。” “能像这样抱紧你,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刻,你的手,我永远不想放开。” “我知道,我也是这样啊。不过,有点想不到,你会突然说这么多……” 虽然情话很甜,但女子的诧异也是观众的诧异。 冷亦从来不是能言善辩的男人,对如玉的爱有多深,都藏在他的心里和行动力,往往不会长篇打断地说出来。 而这一次,他竟然一反常态说了这么多,句句情真意切,每一个字都仿佛能够流淌出泪水。 怎么回事,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女子会这样疑惑是难免的。 不过,她对爱人有着最大程度的包容,即使听不懂,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耐心地听着。 还是如此,爱人的每一句话,她都会应和。 “你现在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我的无能造成的。” “不,怎么会,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竭尽所能了。” “我不想让你痛苦。” “有你相伴,还有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痛苦呢?” “我让你失望了。” “对你,我没有一分一秒失望过。你是我最爱的人,我的世界都因为你的出现而改变,只要有你在,我可以战胜一切。” 字字真切,蕴含着无穷强大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冷亦破天荒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所有不安,甚至还隐约流露出对未来的惶恐——仿佛女子下一秒就会消失,没有了前路,所有的苦难都会在那一刻结束。 他……知道了什么? 太奇怪了。连最迟钝的观众都觉察到不对劲,原著的剧本里有这一段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作为屏幕外的旁观者,他们看不见魔君的表情,还是只有声音缓缓传出。 似乎,也跟之前不一样了: “无论多少次,我都要拯救你。从现在不行,那就回到从前。哪怕此身尽毁,我也不会放弃抓住你的手。” 宛如一个响彻世间的誓言,女子听到,神色在此刻发生了变化。 似是惊讶,又似是茫然。 茫然就对了,任谁听到这么不得了的诺言,都会觉得天方夜谭。 要改变结局,要改变过去,怎么可能成真? “你相信我吗?”但男人这么说。 “——你能一直相信我吗?” 从神情来看,女子还是没能搞明白。 窗外刮起沙沙的风声,突然之间,天空仿佛黯淡下来,堆积起漫天的雷云。 云层中轰隆声响,暗喻着风雨将近,亦或者,属于谁的重要的命运,将要在此刻改变。 隔了片刻,她才说话。 “会很艰难,也很危险吧,你肯定会受伤。” “不会的。我能照顾自己,还能在危难发生之前保护好你。到时候再回到这里,我们依然会像这样,安静幸福地依偎。” “真的?” “真的,我发誓。” “好吧……” 女子明艳的双眼,猝然出现在画面正中,瞳孔中盛放出的灼灼光芒,比太阳还要耀眼。 “即使不会迎来幸福,我也永远相信你。” 她握紧了他的手。 …… 全剧终。 第一百四十章 你好,陆先生 清晨七点十一分,祁筠准时醒了。 在十分钟内收拾好,用更快的速度画好淡妆,成功抵达可以出门的状态。 “嗯,不错。”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完成最后一步——像以前溜出去玩的无数次那样,给自己扣上帽子和口罩。 走出家门,钻进停在门口的车,这一系列的动作也很熟练。 祁筠落座,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的同时问:“吃早饭了吗?” “当然了,不吃早饭等会儿就没力气玩了,对不对宇悠?” 男声从身边传来,带着朝气蓬勃的笑意,原来开车的男人正是陆星宇。 出于安全考虑和某些私人原因,小团子陆宇悠只能一个人待在后座。 从他白嫩嫩的脸上,已经可以看到明显不爽的表情了,比一开始鲜活得多,可以夸奖一句进步巨大。 “爸爸逼我吃胡萝卜,烦。” “居然今天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告状?” “哼。” “爸爸真的伤心了,祁小姐,看看你未来的儿子,你就说怎么办吧。” 身处漩涡中心的祁筠表示:“噗嗤。” 如今的她也习惯会让人害羞的称呼了,身份代入得非常自然,和这两个人相处得越发适应。 像这样三个人一起出去玩,自然不是第一次。 祁筠刚拍完了一部戏,自《凤女》杀青后,她无间断进组拍摄,已经连续拍完了一部电视剧一部电影再加一部纪录片。 她中间顶多休息了一天,如此拼命连轴转的精神,震撼了周围所有亲朋好友和业内人士,还感动了所有粉丝。 ——看看看看,什么叫做矜矜业业好演员,我们筠筠跟靠热搜营销火的流量明星不一样!这就是劳模本模,行业标杆……但是你倒是多休息一会儿啊! 云片糕们仿佛在云间穿梭,蒸煮有颜值有实力,更可怕的是事业心更强,完全不需要粉丝担心事迹,他们只需要紧跟在蒸煮身后打call就行了。 但其他明星粉羡慕不来的这种幸福,又有点如梦似幻。 虽然宛如凡尔赛式炫耀,云片糕们时不时就提心吊胆,在自家姐姐微博底下拼命摇旗子:姐姐快放假吧,求求你给自己放个假吧!身体重要啊! “姐姐”看到了这些留言,内心十分感动,所以立马——又拍了一部戏。 不是勤奋过头,祁筠深知自己只是怕死而已,明知道规避危险的方法还不努力起来,那就是笨得找死。 她向来很有危机意识,在公司的帮助下,连拍的那几部剧本里,都融入了重要的命运节点,所以更要抓紧时间。 “其实,不用那么着急也没事。” “唔——我当然相信你了,不过,早点解决才能更安心,历经辛苦得到的休假也更轻松。” 祁筠长长地舒了口气:“现在这样就挺好啦,一年过去了,我还好好的,没有得绝症也没有被绑架,终于可以放心地出去玩了。对了,我们瞒着仇秘书没事吗?” 有一点点心虚。 因为不只是她逃离了岗位,陆先生这位经纪人兼总裁也悄悄跑出去摸鱼,把工作全甩给了可怜的仇秘书。 祁筠眼神闪烁:“咳嗯,我还算情有可原啦,毕竟大家都让我别工作了赶紧休息,所以,只是休息得稍微突然了一点……” “对啊,我也是奉旨带你休息。”陆先生没有半点愧疚之心,“而且不能浪费你凭实力中的旅游基金奖,我们擅离职守的理由都很正当。” 祁筠最先笑出声,小团子在后面有死鱼眼的迹象,显然对这个老爹的厚脸皮颇为无语。 不过,能跟他们一起出门旅游,小团子相当高兴,老早就期待了起来。 所谓旅游基金,是祁筠很久以前中的转发抽奖。 她还记得这回事,所以找到机会,便理所应当地选择了陆星宇和陆宇悠作为陪同。 也没什么可选的,本来就应该是他们。或许早在中了那个“奖”时,祁筠就有了这个预感。 她的面上带着轻松的笑容:“那么就这样吧,被发现也是之后的事情,反正仇秘书也不会凶我。” “这次旅游的目的地,初步计划是——” 出发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商量了好几天。 不能太近了,太近一点没意思,还很容易被粉丝抓获。 太远了好像也不行,时间上来不及,虽然陆宇悠小朋友很想去北极看极光,画板都悄悄带上了。 “那地点定在国外,亚欧范围内都可以,最好是认识你的人少的地方,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啊,筠筠。” “行啊,我没意见,去欧洲其实更方便,到那儿就能安心把口罩取掉了,离火到世界级至少还有个几千米嘛。” “不然努努力,让你今年就能火到世界级?” “不要。”祁筠拒绝得干脆,“好不容易全部解禁,能过自己的生活了,我要多休息一下再拼搏。” 这段时间的辛苦,都隐藏在轻松的话语间。 终于,祁筠可以宣布自己自由了。 没有说出来的是,即将启程的这段旅途,对她的意义无比重大。 不会再有任何一个阻碍,她摆脱了全部的束缚,得到了“自由”。 所以才能去旅行,离开c市,前往自己想去的任一地方。 最初她的心情很激动,连续几天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她放平了心态,决定以积极面对新生。 “我的新生,是你带来的。” 车辆即将驶动时,她的声音很小。 开车的男人目视前方,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却向下,握紧了祁筠的左手。 两手相合,微微的震动暗示了,他也并没有面上显现的那么平静。 “这一次,我成功拯救了你吗。”他轻声问,却是陈述的语气。 祁筠笑答:“是的哦,所以陆先生,你得赶紧骄傲起来。” “那我可要骄傲到晕头了。”陆星宇幽默了一句,随后说,“你也拯救了我和宇悠。” “嗯……这一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不对。” 男人短暂间没有回答。 祁筠却已经隐约猜到了。 从未来回到过去的陆先生,能滞留的时间可能不长,只有曾经他们没有遇见的两年。 两年之期将在一周后到来。 祁筠的双眼开始干涩,明明有泪想落下,却不得不笑起来:“之后遇到的你们,还会是你们吗?” 她喜欢的陆先生,会不会变成另一个人,再见后就再也不见。 她喜欢的是这个男人,有着同样模样的另一个人——她害怕会变成这样难言的结局。 但是。 孩子的小手从后面伸来,轻轻地拉住了她。 男人的大手依然将她紧握,轻飘飘地,驱散走所有不安。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变。” “……” “也许一开始完全不像,你遇到的笨蛋又缠人又幼稚,也许等待他成熟的时间会稍微长一些,比等到宇悠来到你身边的时间还要长……但,我就是他,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 祁筠终究泪如雨下。 不过,她相信他。 “谢谢你,陆先生。我相当期待与你的初遇。” “谢谢你,祁小姐。这一次,也无情地把我丢进医院吧。” “为什么要把你丢医院,你那时候生病了?” 车辆驶向前方,噪音盖过了喧杂。 远处,有回归原点的希望。 …… …… “等一下,我——对你一见钟情!” 这个声音突然钻入耳中,祁筠顿了顿,停下脚步。 穿得花里胡哨的年轻人从跑车上下来,正对她望眼欲穿。 脸着实帅气,青春洋溢,还有一丝久违了的桀骜不驯。 但此时他看她看得眼呆,活似脑中的发条蹦进了火山口,顺势激起万丈岩浆喷发,这模样还有点好笑。 “……” 祁筠打量了他几眼,从头到脚,最后一步是挑眉。 年轻人大抵觉得不妙,一见钟情的对象似乎对英俊不凡的他不来电,顿时脸色昏暗,心如刀割,痛得尤其厉害。 就在这时。 “好巧,我也对你一见钟情。” “……嗯?” “你好呀,陆先生,你比照片上的更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