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公主,心声养成满朝文武》 第一卷 第1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小美人……嘿嘿嘿……” 祝小枝睁开眼,一名白发稀疏的陌生老男人醉醺醺且布满皱纹的脸就凑在眼前,距离只有一寸。 老男人双眼浑浊失焦,口中恶臭扑面而来,嘴角还残留着唾液痕迹,身着宽大的红色喜服。 喜服的玄色龙纹很精致,但玉腰带根本束缚不住凸出的肚皮,像个硕大的口袋垂在身前。 祝小枝知道,她完蛋了。 她本在街头卖艺,无意接了一本老太太递来的古书,两眼一黑,恢复神志后,就陷入了现在的危险局面。 不用等他有所动作,光看这双色眯眯上下扫视的眼睛,祝小枝就能大致猜到对方想做什么。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与对方穿着纹路相似的金线凤纹喜服,挨坐在一张四四方方的红檀木大床上,像是在进行某种仿古婚礼。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电动车钥匙全都不见了。 四处摸索,只能摸到丝滑冰凉的锦缎,她的心也随之重重沉下去。 见少女有意躲避,老男人摸着下巴,揽住柳枝一般仰倒的细腰狠狠揉弄几下,又凑近几许, “小美人,我可是花了整整一百两买你,跟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挥动手臂时,满脸赘肉都跟着摇晃, “这间屋子上一个美人死前也算享尽荣华富贵,只可惜她的身子不争气,还没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人就咽气了。你说,那么大个人,怎么就不经玩呢,还是太老了。” 祝小枝感到一双粗粝的手探进衣裙,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衫遮挡。 老男人秃了大半,剩余的白发一股腻腻的油脂味,鼻尖还不住蹭在她衣襟前贪婪地嗅香, “这张床上还留着她的脂粉气哩,一股死人味。还是小美人你更香,老李说得没错,年轻女人的味道就是好啊…… 在他贴得更近以前,祝小枝又往后蹭了蹭,背已抵住床柱。 老男人恋恋不舍地勾住她小拇指尖, “你放心,那个老女人头七已过,不会回来找咱们麻烦。咱们好好地玩,争取今晚就让你怀上大胖小子,给我老刘家传宗接代……” 他眼珠上翻,露出大块下三白,还伸出褐黄色的舌苔,意图舔舐祝小枝裸露在外的雪白脖颈。 祝小枝一阵恶寒,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在那油滑的舌头彻底接触脖颈前,她用膝盖重重顶在老男人要害处。 他虽吃痛,一只手捂住下体,另一只手还要去作乱摸索祝小枝的脸颊, “真倔,倔点儿好,我就喜欢征服倔强的女人,嘿嘿……老子要叫你哭着求老子饶你一命……” 她瞥向老男人身后半臂高的青花瓷瓶,利用体型娇小的优势,向前闷头直冲,一眨眼就蹿出将瓷瓶抱在怀里。 老男人急急伸出手,却只捉到翩翩喜服袖角, “你做什么?那个瓷瓶我花了几百两,要是失手砸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砰”的一声,蓝白瓷片混杂着暗红色血迹在他后脑勺炸开,他再也没有机会张口了。 祝小枝犹不解气,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瘫软的臃肿身躯,干呕了几下,脆生生骂道, “公路旱厕都没你的嘴臭,太恶心了吧,婉拒了哈大叔!呸呸,真晦气!” 解决眼下危机,她才腾出心思去查看眼下环境。 这是一个装饰古朴的小屋,木质房梁门窗,除了正中那张红檀木大床,就只摆了一张配套的小桌,桌上放着一面斑驳的铜镜和一个小巧的妆匣。 透过铜镜坑坑洼洼的凹陷,祝小枝隐约看到水汪汪的杏眼、高挺的鼻梁、弧度分明的薄唇,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结合周围环境,她不会是狗血地穿越到古代某位美女身上了吧? 但是似乎没听说古代哪个美女命好,你看那四大美人,一个沉海,一个出塞,一个失踪,一个勒死。 拥有这副皮囊,究竟是福是祸? 就凭刚才她险些被老男人侵犯,祝小枝已经隐约有很不好的预感。 但无论如何,在其他人发现异状前逃离这个地方最要紧。 老男人能花穷人家一辈子的收入买花瓶,想必也还有些家底和势力,指不定家里还私养着武卫。 她翻遍妆匣,找了一枚底端最尖锐的金簪作防身利器,又脱去刺目的喜服,披散乌发,用烧柴留下的草木灰抹黑脸和全身。 翻找有利工具的期间她还发现,虽然她的宝贝手机大概率丢失了,但只要想起“手机”这个概念,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一个类似联系人列表的界面。 相比现代智能手机花里胡哨的各种功能,这个界面很简单,正中横幅打着“好感度”,其下目前只有四个名字,整整齐齐的祝字打头,名字下方原本该是电话号码的地方都浮动着三颗红色爱心。 恐怖的是,联系人名字边上还标注着一行“死亡日期”,不约而同地定格在五年后。 这些联系人都和她同姓,难道是巧合? 而且,她总感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最上面的“祝玄礼”这个名字。 但她是孤儿,从未想过去寻根,自然也不应有家谱的概念。 祝小枝正专心钻研,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险些魂飞魄散,竟是一名老妇捏着油油腻腻的尖嗓讨钱, “爷对妞儿可还满意?若是满意,我这老婆子的银钱……” “以……以后再说!正忙着哩!” 祝小枝心惊肉跳,压着嗓子假装老男人的声音勉强回应。 还好她卖艺时学过反串,隔着屋门遮掩,即便是模仿老男人的声音,也不会给人听出异常。 老妇没有离开,她又换作原身本来脆生生的音色呻吟几句,假装屋内二人在沉溺作乐。 屏住几个呼吸过后,蹒跚的脚步声终于渐远。 她捏着金簪,缓步踱至门边,轻轻抬起门栓,扒开一条细缝偷看。 门外是一座小院,月华如水,树影绰绰。 呼——幸好没有人。 【小枝?是小枝吗?】 周边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急切男声,祝小枝浑身僵硬,左看,再右看,了无人迹。 她又一寸寸慢慢扭过头,去看那具显然应当沉默的尸体,老男人仍面朝下躺倒着,后颈的血迹滴滴答答,汇成一条小渠。 也不是他,那是谁在说话? 第一卷 第2章 穿成废帝女儿 【小枝,为什么阿爹只听到你的声音,却看不见你人?】 祝小枝大脑宕机,屏息敛神,再次查看周围。 房梁上悬着几张蜘蛛网,四周墙壁密闭没有开口,宽大的红檀木床榻下全是积压已久的灰尘。 失散多年的老爸忽然找上门来,这究竟是人还是鬼啊? 恰巧此时一阵阴风吹向后颈,她浑身恶寒,竟觉得比刚才面对老男人时还要害怕。但又仔细一想,或许鬼才反而对人没有恶意,毕竟生前也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我们找你三天了,刚才不知怎么忽然就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在哪?】 祝小枝仍然惊疑地僵在原地,直到看见联系人列表“祝玄礼”名字旁共感一栏赫然显现“听”字。 【不会真是亲爹吧?】 她自小被弃养在孤儿院门口,对父母印象都已经很模糊。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已经快急哭了,明明是成熟男人的声音,却隐含哽咽。 【快回来吧,祖母病逝了,他们要迎阿爹复位,信使已先一步抵达,持节的使臣也不日就到范阳。咱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要回长安去了。】 【祖母?复位?长安?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出生在大寅建初元年,如今是建初十四年的末尾。】 她虽然义务教育结束后就行走社会谋生,但自小最爱翻看孤儿院旁图书馆的各类书籍。大寅年号报出,她立刻联想到对应的历史时期。 【寅朝,这不是历史书里那个唯一女帝开创的短命王朝吗?】 【整整十四载,史书中短短几行,看似弹指一瞬间,但从开始到现在,小枝你已经长大。】 祝小枝揉眼,低头再看自己身上古代形制的婚服, 【所以……我穿越了?】 【快些回家,等使臣抵达我们就要马不停蹄赶回长安,世家和你姑姑都想尽快举行登基大典,复辟大楚,安定民心。】 不能再耗在这里了,随时都会有人来并发现尸体。祝小枝一壁猫着腰缓慢向前挪动,一壁分神回应, 【假如真是亲人,怎么会任由人贩子把我一百两卖给老头……】 【什么!】 即便未能当面,祝小枝也能听出对方语气中显而易见的震怒, 【三天前你和你娘吵架,从家里跑了出去,从此就再也不见人影……我们找了三天三夜,没想到竟是被绑走卖掉了!你没事吧,可有伤着哪里?】 她脑海中被庞杂思绪填满,考虑到当下危机尚未完全解除,决定暂时相信这个忽然冒出的亲人,先捡要紧事说, 【我倒是没事,但我没控制住怒气,好像用花瓶把他砸死了……】 男人的声音分明文弱,话语却因急切显得狠戾, 【你平安就好,此等恶徒的性命不值一提,就算你留他一命,爹也要宰了他!】 有家人撑腰就是好啊! 祝小枝眼眶微微湿润,一边迈步向外走去,一边左右四顾,探查四周。她发现自己似乎还能用意念给对方共享视觉,几乎像视频通话。 【能看见吗?我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从北极星的位置看,右手是北方。】 古代没有电灯,点点星月之光照耀下,远方事物只剩隐隐约约的轮廓。好在建筑都低矮,海拔相对较高的山坡和建筑无所遮挡。 【东面似乎有一座小山坡,西面有跟东西矗着,不知道是什么,外形像笋子。】 【那应该是寺庙中的佛塔。】 【对了,这老头家里一个花瓶就值几百两,比买我的钱还多,估计是少有的大户人家。】 【我知道了,你先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在附近找个安全的庇护所躲起来。】 祝小枝望着与这个白捡爹的通话界面,居然莫名感到心安, 【阿爹,你可千万要救我。我先不和你说话分心,等成功逃出去,再想办法联系你。】 【小枝你千万小心,阿爹尽快赶到……】 纷乱的脚步声传来,祝小枝掐断了联系,闪身躲进庭院中的假山后。 “坏事,老爷这回闯大祸了!” “都说天后更属意传位自己的侄子,想把大寅延续变成周家天下……她自己不也把儿子们废得废,杀得杀?谁能猜到她都病要死了,又突然脑袋清醒想起这个被贬成庶人的儿子。” “祝玄礼就是个窝囊废,被贬成庶人屁都不敢放一个,没想到还能走狗屎运当皇帝!” “能当皇帝就是本事,再怎么嫌弃,咱还不得给人家磕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女儿在咱们手里!那个老婆子你解决掉了吗?不能让她把消息传出去领赏。” “放心,我做事利索着。老婆子临死前还耍小聪明去库房私兑了一百两,也归咱们兄弟了。” 二人贼笑着行远,祝小枝背靠假山,震惊之余,掐住虎口努力冷静下来细想。 所以,她果真穿越了。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她刚才就是在和这个世界的爹在对话。原身虽然与现代的自己相貌完全不一致,但恰巧也叫祝小枝,或许这是促成穿越的原因之一。 现在是寅朝的最后一年,那位传奇的唯一女帝于几日前撒手人寰,留下多项尚未实施的先进政令和一个百废待兴的残破王朝。 非常不凑巧,她的父亲就是那个无能的继任者,被无数历史学家诟病的亡国皇帝——楚哀帝祝玄礼,难怪她对这个名字隐约有印象。 但按照正史的发展,十年后楚地京都流离、诸藩割据、外族肆虐,那时对方才会死。 为何他名字边的死亡日期标注更提前,是五年后? 穿越就算了,还穿到一个倒霉公主身上……哀帝三名女儿没一个有好结局,她又会是哪一个? 总而言之活命要紧,先逃出去,才能规划未来。她正待溜走,身后传来二人的大叫, “老爷!” “不好,那娘们逃了,快找到她!” 祝小枝心下一紧,急急往二人来的方向逃跑。但她绣鞋本就不跟脚,被脚下丛生的杂草一绊竟维持不住平衡,重重摔了下去。 她手掌着地,支撑住了摔倒的全身重量,但手腕关节处的骨头“咔”的一声脆响,剧痛让她分辨不出究竟是扭了还是断了。 顾不上揉酸痛的手腕,她踉踉跄跄继续向前奔跑。背后脚步声逐渐逼近,再快点,再快点她就逃出去了…… 头皮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是长发被人拖拽着向后拉扯。 第一卷 第3章 替我自己行道 祝小枝没有回头,拿出簪子作为武器胡乱挥舞,“扑哧”一声,终于扎进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星点粘稠的液体溅射到手背。 她上辈子连鱼都不敢杀,危难当前,才发觉原来划开人的肉也不过是这种感觉,普通得像是切开一块豆腐。 “这小娘们下手真狠!” 扯住她头发的手却半分没有卸力,反而攥得更紧,拽得祝小枝不得已向后退了几步, “来搭把手啊,别管那老头,先把她杀了!” 此刻也顾不上有没有用,祝小枝闭上眼,用心音大声呼救, 【爹快救我快救我我被抓住了啊啊啊——!】 无人应答。 祝小枝不再挣扎,反而就势止住步伐,回过头苦口婆心地劝说赶上来捉住她的麻脸男人, “你也知道,我爹马上要当皇帝了,普天之下权势最尊贵的人,惩罚你们不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倒不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我可以既往不咎。” “哼,这范阳城如今早是节度使宁大将军的地界,你爹能当皇帝,是因为宁大将军暂时不想当,你爹连兵都要和人家借哩!” “别和她废话了,只要别人不知道公主在这儿咱们就是安全的,快动手!” 刀尖抵到祝小枝咽喉处时,她又想故技重施,抬脚狠狠踢向对方,却因限制只踢到他大腿。感受着脖颈传来的丝丝疼痛,她大叫, “我已把此处位置传出去,就算今晚你们把我打死烧成灰,我爹也能找到我的!” 麻脸吐出一口浓痰,鼻孔朝天, “呸,别开玩笑了。此处是范阳中心,离你家那城郊破茅屋几十里地,你爹即使当了皇帝,也没法说服宁大将军掘地三尺找你——他还指望着刘家这样的富商孝敬呢!” 她一边故作慌张,一边用心音传信父亲, 【我现在在范阳中心,这家人姓刘,是做生意的,生意挺大,似乎和节度使也有些往来。】 麻脸上下扫了眼少女因奔跑和挣扎裸露在外的皮肤,眼睛几乎粘在被衣襟半掩的半截锁骨上。 他放松了桎梏,手指贪婪地摩挲她顺滑的秀发, “小丫头长得柔柔弱弱,脸嫩得能掐出水,下手居然这么狠,害得老子半条命都快丢了。公主的味道爷还没尝过,要不你陪爷几个玩玩,给爷伺候爽了,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好机会!但没等祝小枝再抬脚踹他,他已“啊”的一声栽倒,露出背后老男人布满皱纹的胖脸。 “呸,这儿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这老家伙竟然还没死,五官拧在一块,用一块白布压着后脑勺,狰狞的伤口仍然在不断渗血。他布满皱纹和黑斑的手向前一抓,就把祝小枝纤细的手臂困住了。 祝小枝一颗心提起,来人却挂着一张笑呵呵的脸凑近, “殿下,是我猪油蒙心,见殿下实在貌美色胆心生,这才对殿下多有冒犯。” 他是在一次庙会上看中了祝小枝,才托老婆子去打听人家,若是小门小户就绑回来做妾。 那老婆子办事实在太不利,连皇家子嗣的主意也敢打。他这种做商人的,最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 凤凰即使掉落枝头,也还是凤凰。 他伸出手想帮祝小枝按肩,却被后者轻巧躲过,只得讪讪垂下来,继续陪笑, “我们刘家虽然只做绸缎生意,在范阳当地也开了十几间铺子,算是小有名气,宁大将军那儿都能讨到茶吃。您就看在宁大将军的面子上,饶了我吧。” 祝小枝背起手,鼻孔朝天,斜睨一眼不敢抬头的老男人, “还是刘老板识相,只要现在通知我家人,就饶你们不死。” 老男人点头哈腰,“哪需劳烦您吩咐,宁大将军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她不敢轻信,仍然在脑海中猛戳灰暗下去的通话界面, 【这刘家做的是绸缎生意,在范阳有十几间铺子——阿爹,你还在吗!女儿差点死掉啦!】 细碎的铁蹄声由远及近,踏碎宁静月光。 马背上,白袍的少年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就这样乘夜色闯进她视线。 “臣等救驾来迟,公主是否一切安好?” “小枝!” 一匹枣红小马跌跌撞撞地跟随其后,面色沧桑却难掩俊美五官,与铜镜中人像有几成相似, “阿爹来迟了,使节人手不够,请宁将军出面耗费了一些时辰……” 老男人见状忙按着两名仆从下拜, “草民刘氏,拜见陛下!” “殿下独自流落在外,草民见她可怜,才请进家中伺候,得知殿下乃千金之躯后便匆忙通知了宁将军。都怪草民唐突,闹了些笑话,愿献白银万两,聊作抚慰。” 祝玄礼急匆匆将小女儿揽进怀里检查伤势,匀不出半分心思。她不习惯与陌生男人如此亲昵,悄悄挣脱怀抱,默默地往年龄更相仿的白衣少年身边靠近几许。 他们来之前就知道,这家刘姓富商背靠节度使宁氏,不好惹。见同行人皆神色倦怠,祝玄礼轻咳一声,悄悄扯了扯小女儿的袖子, “既然已经澄清误会,小枝你就收下人家的礼物,就此作罢吧。” 祝小枝杏眼瞪圆,果断甩开父亲的手, “哪里有误会,他拐卖人口,强抢民女,难道只因为他有钱,就能纵容这种伤天害理的行径吗?” 祝玄礼向她使了个眼色,轻声细语, “宁氏在范阳拥兵自重,咱们惹不起。你不知道,为了请动他们出兵,朝廷免了范阳半年赋税。” 女儿被人随意买卖,险些受侵犯,这都不能治罪,真是个窝囊皇帝。 祝小枝气急,见身侧白衣少年腰间寒光微闪,遂不管不顾地伸手抽出锋利宝剑, “借你的剑一用!” 话音落,剑光流转,祝小枝双手并用全力斩落,老男人手臂也应声掉下。 汩汩鲜血从硕大的窟窿里喷出,有一滴溅在她额心,冷白月光映照下显得妖艳异常。更多红色融入喜服金线脉络,仿若凤凰泣血。 “既然诸位不仁,我便替我自己行道。” 第一卷 第4章 想杀我的人不计其数 无人预料的变故突生,富商双目睁圆,呆呆跪在地上,右臂虽然酥酥麻麻,却仿佛仍有知觉,还属于身体的一部分。 他差点觉得刚才一剑只是惊疑过度的幻觉,毕竟娇小纤弱的女子臂膀,怎么提得起削铁如泥的锋利宝剑? 但肩膀旁血如泉涌的狰狞血窟窿和落在地上的青僵色断臂无不在提醒所有人,这个风吹就倒看似孱弱的小娘子,确实用干脆利落的一剑斩掉了富商一条手臂。 “小枝你……简直是胡闹!” 祝玄礼印象中,小女儿性格怯懦,唯一一次做出格的事情就是这次出逃。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回人,却已性情大变,看来这次意外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不小。 可他当了十几年农民,早已磨灭从前的心性,即便侥幸被选中登基,也只是傀儡没有实权。 连找她的人手都是向对方的靠山借的,他又哪来底气和能力为小女儿撑腰。 他拉住女儿还微微颤抖的手,安抚性拢住她的肩,被祝小枝应激甩开后,又讪讪垂下手。 “你毕竟没有受伤,对方业已奉上白银万两作为赔罪,怎能如此鲁莽。” 开什么玩笑,买卖同罪,从人贩子手里买女人当做玩乐和生育工具的罪犯,她绝不会包庇。倘若今日放过这个老东西,往后不知他还能害多少女子。 祝小枝视线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 “他只不过是认识宁将军,强抢妇女,触犯王法,也能以白银万两轻易赎罪。我作为大楚皇帝的女儿,将这万两白银还给他,换他一只手臂作为惩罚,合情合理。” “况且倘若他医治及时,还可挽回一命,阿爹你不是都说,即使我不动手也会杀他解气吗?” 适才一时情急,口出狂言,现下女儿好端端地站在这,又牵扯进了更多不可控的势力,祝玄礼自然不愿再多生事端,只想尽快息事宁人。 “阿爹当然是向着你的,可是……” “你父亲说得没错,小殿下,刘家每年上缴的白银都不止万两,你一时冲动把他砍了,我这内库从何充盈?” 十余名仆从抬着庞大木轿,簇拥一团肉山缓慢移来,正是割据一方的范阳节度使宁德海。 此人在史书中颇占分量,后世提及时,总说是他间接导致了王朝的灭亡。 他将在八年后最先发动席卷全国的叛乱,致使诸方节度使纷纷效仿。朝廷被世家和宗室掏空濒临破产,无力平藩,自此迎来历史上最动荡的大分裂时期,国破家亡,山河败碎。 离得很近,祝小枝才看清肉山上豆粒似的两颗眼睛。它们牢牢盯着祝小枝,仿佛毒蛇吐信。 “小殿下,朝廷会敞开国库,赔偿我的损失吗?” 沉默良久的白衣少年忽然上前半步挡在祝小枝身前,颌角轮廓清晰可见。他的声音清脆明亮,仿佛山涧溪泉,带有檀香的白色衣袖扫淡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刘氏因罪而死,其名下产业自应归属宁将军,难道十几间绸缎铺还不足抵您的损失?” 少年身长七尺,祝小枝只够到他的下巴,但宁德海个头足足有他一个半高,又被仆从们架着,更显得威压逼人。 他斜睨一眼不自量力出头的小小少年, “哪来的野小子,英雄救美的趣事听得太多,掂量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凭什么代表朝廷说话?” 少年拱手称道,“裴某领礼部郎中衔,是此次来迎陛下登基的特使。” 整座肉山都笑得颤动起来,几名抬轿的仆从不堪重负,稍稍泄了些力,大轿向一旁倾斜少许。宁德海长鞭一甩,抽打在他们蜡黄包骨的皮肤上,堪堪蔽体的布衣被撕裂,露出其下经年累月的鞭痕。 “朝廷竟派了个小孩子来当特使,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就算长乐公主无人可用,世家当中总有可堪重任者吧?” 少年临危不乱,解出怀中锦囊,拿起一枚通体透白的玉石,虽因年岁磨损少许精致龙纹,却在夜色中莹莹发亮。 “玉玺在此,何人胆敢不敬!” 宁德海豆大的眼睛贪婪地锁定玉玺,目光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移开,啧了几下肥厚宽大的嘴唇, “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区区刘氏,小殿下想杀便杀吧。” “但朝廷远在长安,刘氏宅邸诸位拿去也无用,不如就赐给我?常年驻守在外,可是很辛苦的。” 见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祝玄礼忙出面打圆场, “宁将军劳苦功高,自然当赏。” 宁德海手抚在隆起的肚皮上,满意地点点头,肉山翻滚,掠过趴在地上抽搐的富商,仿佛那只是庭院中一块装饰用的巨石。 “走,去后院瞧瞧刘氏的美妾们。” “等一等!” 少女清亮如鹂鸟的声音再次打破今夜的沉寂, “安将军只要了这一座宅子,里头的人自应有其他归属。刘氏因强占女子作为妻妾获罪,安将军要与他犯相同的错误吗?” 祝玄礼与白衣少年一人一边,各自拉住祝小枝两侧的袖子。后者更是得寸进尺,手腕翻转间,就使巧力将她手里握着的剑卸下来了。 蠕动的肉山忽然静止,宁德海扭过头,脖颈间的赘肉一块块勒出清晰痕迹,嘴角挂着抹玩味的笑, “怎么,你是打算把我也杀了吗?” 听他提到“杀”这个词,一名抬轿的男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露出藏在指尖的几根小巧银针,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也只是想救我的女儿……” 肉山一角失去支撑,他身旁几个壮汉忙咬紧牙关将大轿抬得更高,防止宁德海跌落。 宁德海哈哈大笑,粗短的手臂指向跌倒的仆从, “想杀我的人不计其数,人心难防,即便是经过严格筛选才能到我身边的仆人,比如他,也想杀我。可问题是,你们杀得了我吗?” “他杀不了,小殿下你更杀不了。毕竟,你父亲还需要我帮他镇守北方。” 假如范阳一乱,东都便赤裸裸摊开,成为外邦人眼中一块肥美的肉。宁德海正是凭借这一点,不断揽权成为地方上的一霸。 “夜色已深,诸位贵人请回吧。今晚我有许多要紧事做,明日恐怕无法早起相送了。” 第一卷 第5章 她一定要杀了他 宁德海摆摆手,肉山缓慢挪动着行远。 既然传国玉玺都被拿来了,祝玄礼等人必然会匆忙赶回长安,但他今夜要与女子们欢好,没有闲情逸致陪他们早起做样子。 反正他独身在范阳,坐拥兵马势多权重,宛若一个土皇帝,长安的真天子也没法拿他怎样。 跌倒的男人被两个士兵架起,带到了一旁审讯来历。白衣少年则站到富商跟前,用宝剑裁下一截外袍为他扎拢止血。 “你这条手臂虽然保不住,及时医治至少可以留下性命。” 他望向祝小枝,眼底沉静如一潭湖水, “公主年岁尚幼,又是娘子身,还是少造杀孽。” 祝小枝自知理亏地绞手,讪讪笑着凑近他, “我知道了,裴大人。” 她左右看了看,父亲身上空无一物,侍卫们也都隔得很远,依然只有少年的剑离她最近,也最趁手。 但他现在下蹲着身体,剑又紧紧别在腰间,祝小枝要同他一样蹲下,才能够到。 她也跟着蹲下,假模假样探头去关心刘氏汩汩直冒鲜血的伤口, “呀,居然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真是不好意思。” 说话间,少女娇软的小手已经搭上剑鞘。 没人看清她的动作,下个眨眼间,红色身影已经飞窜出去,利落地连斩两下,石板地上也多了两条血淋淋的手臂。 或许是年纪小又常在原野中奔跑的缘故,这副羸弱身体竟如此矫健,比她现代的身体更利索,眨眼就闪到几十步开外, “不好意思啊,我这人的性格就这样,爱管闲事还睚眦必报,谁得罪我,我就让谁不好过。” 富商的两名家仆才掩住分别开在左右肩的血洞,哀嚎着倒在他身边,祝小枝的长剑已越过惊恐的人轿,借刚才那个腿软男人空出的缺席,抵在庞大肉山的底部。 “即便将军你贵为范阳节度使,也一样。” 肉山缓缓转过来,豆大的眼睛锁定住宝剑顶部的寒光, “有意思,很有意思,我喜欢与小殿下这种性格的人打交道。” “因为,这种人折磨起来才更有趣。刀剑无眼,小殿下要是现在还敢动,恐怕就要被捅成刺猬了。” 祝小枝周身剑光环绕,尽是宁德海的暗卫,最近的距离她咽喉只有短短一寸。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动作更快,将军应该已经被我杀了。” 她想过要不要搏一搏,但很明显,目前她挟持对方的角度太刁钻,即便用尽全力也无法杀死对方,没必要白费力气把自己搞成马蜂窝。 “是我输了,将军要杀要剐随便吧,动手快点,我现实中还有事呢。” 穿越的人,如果失去意识就能回去了吧?至少现在她的死法不会太丢人、太漫长,远胜过被刚才那些人折磨。 而且,她甚至还尝试了刺杀这段历史中人见人嫌的宁德海,这条命值了! 假如她刚才能再快一些,将对方杀死,就算是为这个世界的大家做最后一点贡献了。 此时,脑中却忽然闪过一幕画面—— 一辆运送搅拌混凝土的大卡车由于方向盘过快,不慎向一侧的人行道倾倒。她现代的身体没有意识操控躲避,傻愣愣待在原地,直接被当头浇下的钢筋水泥铸成人像。 啊? 祝小枝呆呆看着这突发变故。 这究竟是预言,还是已经发生的现实?她莫非真的不慎把自己作死得透透的,连神魂都无处容纳? ……现在就向对方下跪求饶,还来得及么? 眼见刀光逼近,一道颤抖的声音打断了暗卫们的动作, “小枝刚才受到惊吓,神志不清,不慎冒犯了宁将军,还请您饶她一命。” 懦弱的父亲却在此刻站出来,虽然双腿害怕地不住发颤,依然拨开剑阵挡在祝小枝跟前, “假如要罚,就罚我这个父亲管教女儿不利吧。” 虽然对方的舐犊之情皆因原身而起,而非祝小枝这个外来者,但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爱,祝小枝仍然深受触动。 “阿爹,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犯的错与你无关,况且,我并没有犯错。” “好了小枝!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么?快跟宁将军道歉认错!” 祝玄礼心一横,死死压着女儿的头,与她一齐跪下去。他自己的额头也重重磕在石板地上,霎时间淤青一片。 “小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适才情况危险,不自觉就同情起了后院那些女人们。宁将军既然接手刘氏的宅邸,自然也应接纳其中所有人,算不得违反律令,强占民女。” 看着父亲抽搐的手指,她实在于心不忍,道歉的话只是在对父亲说, “对不起,是我错了。” 宁德海缓慢挪动庞大的身躯,挑剔地轻轻掸平衣上一道褶皱。 “还是陛下明事理。既然无人受伤,公主和陛下也都下跪道歉了,便只罚鞭刑一百,至于谁受罚,你们自己决定吧。” “您要知道,如今您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倘若我要杀,也是可以杀的。只是天后和长乐公主百难之中挑选中陛下,我不好不给面子。” 话音未落,插满倒刺的长鞭破空而来重重落在祝玄礼身上,打得他吃痛喊出声来。 “我的鞭子是寻人特制的,并不好受,陛下忍着点。” 祝玄礼虽然自己都怕,但仍紧紧搂着小女儿,将她整个护在怀里, “小枝别怕,让他出了气就行,他不会打死阿爹。” “慢着!” 众人身后,白衣少年的声音遥遥递来, “陛下龙体尊贵,公主千金之躯,假如将军要罚,便由我来替二位贵人受罚吧。” 宁德海肥胖的下巴艰难地搁在支起的手上,啧着嘴叹道, “裴郎中真是忠臣。” 言罢,他伸手一勾,带倒刺的长鞭如毒蛇吐信,霸道地缠到白衣少年身上将他卷来。少年硬生生捱着,站得笔直如松,一声也没吭。 第八十八下,他的膝盖终于承受不住,跪倒下来。祝小枝注意到他干净的脸被几根倒刺划破,血淋淋滴着红色。 “算了,剩下的十一下就当是我欣赏裴郎中的忠勇,赏给你了。” 宁德海抽手收回仍滴着血的长鞭,打了个呵欠, “如此美的月色,又浪费我半个时辰。” 祝小枝头低低地垂着,暗自攥紧拳。 她一定要杀了他。 第一卷 第6章 五年后的死亡倒计时 夜恢复寂静,祝小枝紧绷的神经终于泄力,轻轻靠向生疏的父亲。 祝玄礼伸手将失而复得的女儿揽在肩头,但作为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依靠,父亲的肩很窄,似乎也压不下多少重担。 “小枝你也该累了,我们回家吧。” 但至少,她在这个世界拥有真实的家人,面对艰难困苦,不再孑孓一身,无枝可依。 父女互相搀扶着起身,又去顾仍跪着的白衣少年, “裴郎中,我们祝家欠你一个人情。” 祝小枝藏在父亲身后,抿着唇,向少年低头道,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少年常年习武,薄但坚实的肌肉护住了内里,除膝盖旧疾复发之外,其实只受几许些皮外伤。 他一壁用残破的衣角擦拭脸部,一壁应她, “裴载是陛下的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只是三公主今后还是谨言慎行,不要如此冲动。” 祝小枝记忆中,大楚末年的政治舞台上并没有裴载的身影。想来这个忠良的名字早早埋没在一众奸臣中,消散于漫长的青史。 “我知道了。” 一行人急匆匆迈出刘府,祝小枝最后又回头看了眼,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同时也隔绝了后院女人们的哭闹声。 对于她们而言,明日的阳光是否会照常升起? 祝小枝向左右看去,人群中,竟然唯有她和裴载二人回头。同行的其余人皆低眉顺目,仿佛与外界隔绝,什么都没听见。 礼部郎中并不是个大官衔,但他手握传国玉玺,应当是队伍中领头的话事人。 “裴大人,里面的女子们当真不能救吗?” 裴载正待上马,闻言又转过身,“公主想如何救?” “我不是公主么?我要将他们都收作我的侍女。” “按照礼制,公主侍从不得超过十人。况且我虽手持玉玺,但册封诏书和旌节仍未抵达,公主的父亲尚且不算是名正言顺的帝王,自然也不能为公主确立正式身份。” 祝玄礼羞愧地拉住女儿, “好了,小枝,让裴郎中安静修养调理吧。” 祝小枝却觉得不服气——虽然对方是救命恩人,但也不该如此辛辣地贬低他们。 她的父亲不仅会当皇帝,还会是楚朝最后一任皇帝哩。 看来这亡国之君果然没什么实权,连登基都要看人脸色。 算了,他们不帮忙没关系,她会自己想办法。反正她在孤儿院时,也没少干过单枪匹马从禁闭室救出小伙伴的这类事。 裴载与长安来的使节们都歇在驿站,比起与这些朝堂上的大人物们朝夕相处,祝玄礼仍觉得自己的破烂茅草屋更亲切,一家人还住在城郊。 因此父女半道就与其余人作别,独留枣红小马单骑驮着二人回家。 “小枝找回来了,媛儿,快来瞧瞧孩子。” 母亲吕媛从半掩的柴门后探出身形,秀发像所有农妇那般凌乱地扎在布巾里,薄唇抿成一条线, “还知道要回来?我早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祝玄礼左手揽妻子,右手揽女儿,将二人都别扭避开的头掰正,浅浅碰在一块儿,毛茸茸的发梢互相缠绕,这就算是和好如初。 “别这样,都已经三天过去,气也该消了。” “小枝这番算是死里逃生,她被那绸缎庄的刘老头掳了去,还险些给人家欺负了。呸,年纪比我都大,还胆敢肖想我们小枝。” 二人联系上的方法祝小枝没有细说,祝玄礼也没多问,还答应帮她保守秘密瞒着枕边人。但楚后作为母亲,自然有知晓女儿全部遭遇的权利。 “你女儿可厉害哩,二话不说抽走了裴郎中的剑,当着安德海的面,把欺负她的人手都砍断一只,还须尾齐全、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他没敢提女儿挑衅安德海的事情,生怕惊吓到妻子。 吕媛到底于心不忍,捧着祝小枝的手细看, “女儿家的手,怎可沾那些血腥,用剑时剐蹭到了没有?” 永远只有家人才会在你凯旋归来后,关心的只是你是否受伤。祝小枝看着这一幕家长里短,眼眶微微湿润。 原身父母双全,即将享受万人之上的荣华富贵,看似大可以躺进富贵乡享受新生。 但她清楚地记得,根据史书记载,哀帝即位后的楚国风雨飘摇,将在十年后因世家宗室独大导致皇权旁落,山河碎灭。 此后各地节度使称王,经历几百年战乱才盼来下个统一时期。 且不说十年后覆灭的国运,光是祝玄礼名字旁缓慢流淌的五年死亡倒计时,就足够令祝小枝惊心动魄。 她侵占了原身身体闯祸,还窃走能为其豁出命去受罚的家人,自然也该投桃报李,极尽所能救他们的性命。 况且,她已经失去回到现代这条退路,也与孤苦伶仃的过去告别。 重活一次,她可不想一家人再当短命鬼。 “阿娘,祝小枝回来了么?” 从门后探出头的男孩面容娇俏,一双圆圆的杏眸,鼻尖挺俏,唇润如珠玉,笑若海棠初绽,容光照人,不知比多少女子还靓丽。 “献之,快告诉你姐姐们,小枝找到了。” 这便是联系人列表里三颗心的另一个名字,祝献之么?果然也是家人。 但男孩丝毫不见惊喜,双手抱臂,冷哼一声, “我才没有关心她回不回来呢。” 话虽如此说,他却老老实实跑向屋内,还因为跑得太快险些绊了一跤, “月姐、真姐,祝小枝回家了。” 祝侍月和祝季真,又是列表另外两个名字,原来是她的姐姐们。 祝小枝隐约记得,楚哀帝膝下共四名子嗣,其中排行最小的是个儿子,可惜未满二十就已死去。 弟弟名字旁的死亡倒计时,也的确停在五年后。 她跟在祝献之身后迈进家门,望着被判定早亡的男孩背影,犹豫后却只是问道, “你为什么不叫我姐姐?” 祝献之背过身来,吐出舌头,朝她做了个鬼脸, “想得倒美,明明该我当哥哥,我正要从娘肚子里出来前,你临门一脚把我挤到旁边,自己抢着钻出来当假姐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还是个傲娇小男孩,祝小枝看着明晃晃的好感度条,不禁失笑。 第一卷 第7章 我是昭阳公主 两个姐姐们闻声急急围上来,一家人又抱在一块为祝小枝近日的遭遇哭哭啼啼了一阵,好半天后,祝玄礼才抹干眼泪。 “过几日咱们就要随持节使回长安去了,你们切记不可再胡闹,尤其是小枝。” 似乎对今日小女儿的性情大变仍然心有余悸,祝玄礼伸指点在祝小枝光洁的额间,提醒她注意, “作为公主、皇子,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阿爹是个窝囊皇帝,只能委屈你们谨言慎行。” 吕媛立在一旁,用胳膊肘捅捅他的腰, “不论怎么说,日子总比之前好过许多,陛下的称呼也该改了。” 祝玄礼却乐呵呵摸了一把祝小枝毛茸茸的头, “这不是只有家人在场嘛。” 祝小枝累了一夜,总算安定下来后,眼皮便开始支撑不住打架,都被祝玄礼看在眼里。 “这几天大家为了找你,都没怎么合过眼,你也独自一人经历了许多,在那刘家过得提心吊胆,想必也不得安睡,不如早些去歇息吧。” 祝侍月凑上前来,让困倦的小妹歇在自己肩上,轻轻托住她累得耷拉下去的脑袋。 “我送小枝先去洗一洗,阿爹、阿娘、真真、献之,你们都安心睡吧。” 祝小枝头一歪,靠在姐姐柔软的肩上,闻着那股若有似无的皂角香气,沉沉睡着了。 祝小枝醒来后第一个想法是,完了,今天闹钟没响,开播要迟到! 她的日常是每天上午十点起床,十一点准时出门,晚上一点回到一室一厅的出租屋,洗完澡再读点书,三点准时爬上一米二的床褥入睡,风雨无阻。 但今天,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极矮的茅草房,屋檐低低压下来,似乎坐起就能碰到。 身侧挨挨挤挤摆着另外两张床,角落有一个三层抽屉的矮小木柜,小小的屋子拥挤但干净齐整,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对了,她因为触摸老婆婆递来的神秘书籍,神魂已经穿越到千年以前的楚朝,成为亡国之君楚哀帝的女儿。 现代的肉体也因为失神覆灭,她不可能再回去。 她要如何在此处生存呢?按照正史,楚国将在十年后覆灭,届时天下生灵涂炭,无人幸免。 而且,她脑海中莫名出现的界面为祝玄礼标注的死亡时间是五年后——为何竟比真实的历史提前了五年? 难道,她的到来已经改变历史? 正思索间,祝献之懒洋洋的声音自木门后传来, “快醒醒,爹娘他们都在门前等候,我们要讨论回长安的事宜了。” 祝小枝就着他端来的木盆简单洗净脸,漱过口,二人便一同来到低矮的主屋。 “裴郎中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我们还不能起程回长安?我们先动身,路上再与持诏书的使节会合,不也一样么?” 年轻的礼部郎中今日仍着素净白衣,右侧半张脸都缠着白布,正面对一张舆图比画格局。 “从范阳至长安,要么经行洛阳,要么经行太原,太原有陇西李氏,洛阳则有天后旧部,恐于陛下与家眷不利,还是等长乐公主麾下护送持诏使的高将军抵达范阳,两拨人汇合再离开更为稳妥。” 祝玄礼苦苦扯着一张脸, “可这范阳的宁将军,我们也不敢得罪呀。昨夜他看玉玺的眼神,裴郎中应该也留意到了吧。” “宁德海虽然也有狼子野心,但他羽翼未丰,尚且不是东都和太原的对手,自然也不会抢先出手夺玉玺,使自己成为群狼中鲜嫩的肥肉。” 原来,往后几十余年的动荡在这一刻已显露踪迹。只是多数人都选择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里,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避免狡猾冷血的政客们发动一场又一场战争。 祝小枝和祝献之只凑在门外偷听到这几句,见孩子们到了主屋,话题便从严肃的政治环境切换到家长里短。 “小枝,献之,快来瞧一眼裴郎中为你们拟的封号。” “侍月封临贞公主,季真封永安公主,小枝封昭阳公主,献之封赵王。” 居然是她——祝小枝记得很清晰,楚朝短暂的历史里,昭阳公主是个很醒目的可怜炮灰。 她在弟弟死后就总嚷嚷要当皇太女,但不仅当街强抢良民,还公然侵夺百姓庄园,种种行为实在太跋扈,最后不仅没有好名声还丢了命。 昭阳公主最后被冠以弑父篡权的罪名问斩,直到千年以后还在被世人耻笑谩骂。 如果换她来做抉择,应当不会落到如斯田地吧? 似乎对此决议很满意,祝玄礼捧着名册,不住颔首, “每一个都拟得甚得我心呀!只是,小枝你年将十五,还在用‘小枝’这个乳名,作为庶民时不打紧,如今身份尊贵,还是应当取更适宜的名字。” 古代女子年满十四岁时行及笄礼,之后便可嫁作人妇,因此一般在此时拟出新字,以标志一个女子脱离原本的家庭身份,成为妻子和母亲。 当年楚帝被废,全家流放岭南,楚后在山长水远的马车颠簸间,受难产下一对龙凤胎儿。 原先给新生儿准备的名字优先给了男孩,彼时路旁一截断枝落下,险险砸穿车顶,仓促之下,只得胡乱参照着吉象,给女孩起名“小枝”。 现代世界的祝小枝无从知晓自己的名字来历,但这个名字是她和现代世界唯一的羁绊,是另一个祝小枝曾经鲜活存在的证据。 倘若连这最后一点印记都被磨灭,那她究竟是谁呢? 她主动揽住父亲的臂弯,左右摇晃,不很熟练地试图撒娇, “阿爹,大家都叫‘小枝’习惯了,我自己也喜欢这个名字,暂且就不改了吧。” 父亲宽厚的大掌覆盖在她柔软的小手上, “那就先依你,留下此名,待嫁人后再赋新字不迟。” 皇嗣们进屋后,裴载便背过身去回避,但又一直没找到机会辞别,尴尬地杵在原地。吕媛瞧了眼他,向丈夫嗔怪道, “陛下怎么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 “外人?裴郎中独自一人冒着重重危险,不远万里持玉玺来护,昨夜又协助我们救出小枝,是我们祝家的大恩人啊。” 言罢,祝玄礼视线贼溜溜在祝小枝与裴载二人之间梭巡一周, “说来,裴郎中看起来与小枝年岁相仿,不知可有婚配?” 第一卷 第8章 逼近的死亡阴影 少年摇头道,“承蒙陛下垂爱,七尺之躯已许国,大楚天下便是我的良配。” 闻他此言,祝小枝也稍微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在封建时代做受拘束的内宅妇人,失去自由和尊严。 “阿爹,我无心嫁人,你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言罢,又向裴载抱拳行礼, “裴大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虽不能以身相许,但一定会还。” 等裴载背过身去,吕媛才扯住女儿的手,手把手教道, “往后不可以这样行礼,太粗鄙。按照大楚宫礼,应双手交叠放于腰上,微微屈膝。” 祝玄礼则望着祝小枝与裴载,摇头长叹。明明郎才女貌,多登对的壁人。 恰此时,一封书信打破了祥和。 “陛下,宁德海将军请您携家眷,赴旧刘府现将军府行饯别宴。” 这不怀好心的胖子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正巧,她昨夜未做成的事,今夜又有了机会。 “既然是饯别宴,怎能少了持玺使,请裴郎中也一道吧。” “宁将军说裴郎中舟车劳顿,应当在驿站中好好歇息,此次就不劳烦他耗费精神陪众人宴饮作乐。” 吕媛逐一瞧过孩子们,两个姐姐收拾得倒还妥当,但祝献之头顶尚衔着一根草,祝小枝头顶也乱茸茸蓬成一团,姐弟二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倔强。 她叹了口气,伸手将儿子头顶草摘去,又将小女儿牵到内室取来梳篦束发。 母亲的手并不柔软,曾经京城贵女娇嫩细腻的手因经年劳作被磨砺出深厚的茧,蹭在颈间显得很痒。 但原身长发及腰,她怀着十二分的温柔和耐心,一次次将小女儿打结的乱发理顺,束成一条黑瀑。祝小枝连自己现代世界的齐肩短发都不曾如此精心打理过。 她温柔细致,已经满足祝小枝对母亲的期待——只是,为什么其余家人全部都有三颗心的好感度,唯独母亲的名字不在列上呢? 祝小枝再度打开列表确认,惊奇地发现所有人的死亡时间都改变了。 四个名字后面,整整齐齐列着两个字:今夜。 她慌慌忙忙站起身,撞倒了母亲。后者震惊地看着她像只兔子似的向外飞窜,喃喃道, “真是太不像话了……” 【阿爹,阿爹,你们去哪了?】 祝小枝找遍整个院子,都没瞧见一个人影,急得团团转。 祝玄礼却不紧不慢,隔了好久才回复, 【小枝,献之与我出来送裴郎君,你姐姐们好像去给你买赴宴的新衣了。怎么这么着急?】 【阿爹,宁德海的宴会不能去。】 【人家都给咱们台阶下了,怎能不领情?你不要太任性。】 这哪是下台阶,分明是下地狱! 【你不知道他有多危险——总而言之,我们今晚不能去,快找裴大人商议,我们尽快离开范阳,宁德海已经动杀意。】 【刚才也说过了,高将军还在路上呀……】 【那我们便先行出城,等待接应。】 【可我们总不能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这样哪里还有面子?】 祝小枝咬紧牙关迈开大步,跑得肺都快被吐出来了,总算在田野间赶上悠闲漫步的父亲与弟弟, “阿爹,再不听我的,你们都要死了!” 祝玄礼惊讶地转身,搂住箭矢般撞进怀里的小女儿柔软身体, “小枝?怎么这样说话。你放心,宁德海他还不敢反,更不敢杀我们。” 望着脑海中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死亡预告,祝小枝实在难以被说服,事到如今,也唯有依赖那个年轻的朝廷命官。 “裴大人呢?我找他说去。” “他往那个方向回客栈歇息了——哎,祝小枝!” 少女来得像一阵风,去也像一阵风。 裴载因伤走得并不急,很快就被祝小枝赶上。后者着急忙慌地一拽,竟失手把他的外衣扯下大半。 祝小枝别过脸,此时也顾不上不好意思,急切恳求道, “裴大人,求你想办法送我家人出城,宁德海今夜就要杀他们。” 裴载皱起眉,利索地扶起被拽垂落的衣襟, “公主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我不会拿家人的生命开玩笑,假如我们什么都不做,今晚他们全都会死。” “恕我直言,最先招惹他的是公主。公主如果不惹恼他,他不会如此快行动。” 话是这样说,他却已经当先迈开脚步, “宴会还是要去,不能让对方起疑,我随你们同去。” 祝小枝乖乖缀在他身后,闻言不由咂舌——裴载未免想得太简单,遗臭万年的奸臣,难不成还会听一个炮灰良臣的话? “裴大人,倒不是我小瞧你,但双拳难敌四手,一旦入局就逃不出来了。我告诉你此事,是为了想办法周旋,不是为了一起送死。” 其实裴载劝新帝留在范阳并不只赌宁德海不敢做出头鸟,还因其待部下严苛,少数存在逆反之心的人已经搭上长乐公主的线。 但不到最后关头,不必揭露底牌。 “公主宽心,我自有办法。” “宁德海不容小觑,当前其势力看似只盘踞在范阳,其实已蛀入河东、平卢,他并不像你想象中弱势。” 言谈间二人逐渐走到闹市,远远地,一座数人高的肉山缓慢移动过来。宁德海坐在高椅上,身体微微前倾, “这不是小殿下与裴郎中么?” 宁德海豆粒似的眼紧紧盯住并肩的少年少女,似笑非笑, “两位身边怎么没有旁人?” 祝小枝登时挽起裴载仍缠着白布的手臂,亲昵地贴近。柔风舞过,吹拂得二人白衣交缠,一时难分你我,仿佛寻常人家的伴侣, “我与裴郎君年岁相仿,又承他恩泽代我受过,心生倾慕,一时忍不住,就独自跑出来找他了。” 裴载忍住嘴角抽动的欲望,以一贯的笑意报之, “公主年纪小,真性情,裴某也有失风度,让宁将军见笑了。” 宁德海啧啧两声,安适地靠回椅背, “女子见心悦之人,总要梳妆打扮,哪有像小殿下这般蓬头垢面的?” 但他也真信了二人的话,自知无趣地摆手行远,徒留祝小枝与裴载还挽着手不敢松懈。 也是,若说幼稚冲动的娇小公主与早熟持重的少年官员不是在谈风月情事,而是在论当今政局,那才叫人惊掉下巴。 第一卷 第9章 暗流涌动 祝小枝站在将军府门前,手心全是汗,裙子里硬是塞了三四把匕首,以便必要时分发出去防身。 没人搜查女性,但所有男人身上的武器都被收走,裴载的佩剑也没幸免于难。 宴席在后院举办,两侧尽是宁德海麾下带刀的士兵守卫。祝家三姐妹与父亲和弟弟分别,随母亲来到帷幕分隔后的客席落座。 女子们当然是不被允许与男子同席的,除非与天后、长乐公主一样威权且强势。 似乎在男人们眼里,后者也与男性没什么两样——是的,当前历史时期的文字已经发展得十分丰富,但他们用所能给予最优秀女子的最高评价,依然是像个男人一样。 祝小枝才坐下待侍从布菜,宁德海那明显惹人讨嫌的油滑声音就从帷幕后传来。 “原本以为陛下与裴使今日便要离去,所以昨夜没有挽留。但既然还要在我这范阳待几日,自然没有不招待客人的道理。” 祝玄礼心中仍记挂着小女儿的警告,遂按下满腔惊疑,客套道, “宁将军镇守一方,自有许多要事需费心,朕也不便多叨扰。” “不知陛下打算何日移驾?请提前告知,我好遣人相送。” “还在算黄道吉日,长乐已有安排,沿途有高将军相伴,宁将军无需费心护送。” 祝小枝瞳孔骤缩,完蛋了! 如果说对方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动手,现在得知高将军会来接应,那便势必会在人马到来前尽快解决事情,清理所有痕迹。 她急忙站起身,不慎碰翻茶盏,所有人都往过来。 帷幕那边的情形她无法看清,但少年令人安定的声音已然响起。 “高将军正日夜兼程赶来,或许明日便能抵达。” 宁德海抬眼,将裴载仍未褪去稚嫩的脸庞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过一遍。 他找人打听过他的身世,原本是布衣平民的小小少年背靠长乐公主,俨然已成为新帝的代言人。 他本想借对方受伤将其排除在宴会外,以此试探新帝,不想对方竟然强撑着也要来当不速之客,真是愚忠。 就是不知这赤胆忠心,究竟是奉于新帝,还是献给长乐公主。 “原来是在等长乐公主接应。我见陛下迟迟不肯动身,还以为是我不知何时得罪了陛下,甚至想着不如我将位置交给别人,辞官回家种田。” 祝玄礼几乎咳出一口茶,慌忙抚慰道, “宁将军劳苦功高,切莫瞎想!” “哎,倒不是我宁某不肯谦逊,但陛下只需走到大路上走走瞧一眼,便知我范阳军民风气肃严,指不定比你们长安还要规整呢。” 宁德海虽与刘氏等富商权贵亲近,却暴戾对待普通的军民百姓。 范阳内城固然规整,但几乎宛若一座寂静的死城,无人胆敢高声言语,恐惊天上之人。 祝玄礼悄悄打量几眼宁德海佩剑的侍从们,假装挠痒,用袖角拂去了额间粘腻的细汗。 “宁将军把一地治理得如此之好,朕也不知该如何奖赏了。” “陛下无需再赏,但宁某的确有个不情之请。” “听闻我大楚的传国玉玺通身乃白玉全石,耗时一年雕琢而成。昨夜只匆匆见了一眼,陛下应知我对这些稀世珍宝向来好奇,不知今日是否有缘得见?” 祝玄礼笑容僵在面上,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裴载, “这……其实玉玺当下仍由裴郎中保管。” 帷幕后,肉山似的身影明显贪婪地前倾许多,几乎要压倒下来,砸在席间所有人身上。 “这便是裴郎中做得不对了,长乐公主看重你,才让你做持玺使节。如今既然已经将玉玺带到真正的主人跟前,为何还不快快交予陛下?“ “阁下如此作为,岂不让陛下难堪?” 裴载却不慌不忙拱手道, “册封诏书尚在路上,按照规矩,理应由使节持玉玺。玉玺象征着人皇之权,假如将玉玺随意取换赏玩,难道不让天下万民寒心?” 肉山重重地跌落回可容纳数人的宽椅上,祝小枝甚至觉得连地都震了震。 “裴郎中真是伶牙俐齿,喝酒,喝酒。” 剑拔弩张的危险气氛霎时间消散,觥筹交错间,男人们匆匆握起酒杯作乐,女眷们也纷纷执盏相顾。 祝小枝她拾起地上的茶盏交给仆从,讪讪笑着坐下,又将裙摆拢好藏住绑在腿间的匕首。 落座上位主持女眷席的宁德海妻子是一个穿杏色裙衫的年轻女孩,看上去至多二十岁上下。 祝小枝注意到她极为腼腆害羞,不通人情世故,几乎不怎么招呼客人,全靠身旁的侍女依附在耳旁指点江山。即便是她刚才闹成那样,对方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知侍女究竟同女主人说了什么,女主人竟向她望过来, “殿下便是昭阳公主么?听闻昭阳公主琴艺了得,不知妾可否有幸与昭阳公主切磋?” 她还真为了直播噱头学过古琴,只不过琴是几十元一天租用的,课程也是网上的免费课程,不知经验能否套用到真正的楚朝古琴上。 祝侍月放下茶盏, “夫人应当认错人了,小枝从没碰过琴,还是我来与夫人比较吧。” 吕媛也在席间悄悄说了句, “她在城郊长大,不像姐姐们至少在长安待过一段时日,举止如此粗鄙,哪里可能会弹琴。” 女主人杏仁般圆而大的眼瞳乌黑无神,死死盯着祝小枝的脸,笃定道, “不,就是她。” 祝小枝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一时想起许多恐怖电影的经典桥段。但看见大姐担忧望来的眼神,又倏尔觉得心安。 对方或许只差一个由头动手,现在暂时不能违背他们的任何要求。 “那我便献丑了。” 侍女捧来瑶琴,女主人先奏,在祝小枝听来虽不能算大师级别的精进,但也的确堪称悦耳动人。 众女眷称赞不绝,隔着帷幕也传来男宾们稀稀落落的掌声。 轮到祝小枝,由于她卖艺时为了抬高人气十八般武艺都学过一些,钢琴、古琴,此时也顾不上究竟是何方指法,只管胡乱使用。 末尾时,她拔弦的力度太大,贴在手臂上的匕首险些飞出,被她慌忙挡住。 祝小枝惊惧万分,抱臂左右四顾。 第一卷 第10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幸而女眷们已经开始点评二者的琴音,侍卫们也对女人之间的斗争兴致缺缺,无人瞧见她的小动作。 “虽然指法熟练程度不及夫人,但胜在曲调新奇,指法也与旁人不一样。” 隔着帷幕,宁德海浑厚油滑的嗓音也穿透而来, “小殿下弹得不错,我为这好琴再饮一杯!” 母亲与姐姐们面面相觑,小枝何时学会抚琴? 她只薅免费课程,确实没有留心分辨所学指法究竟属于哪朝哪代。回忆起来,这种指法或许要到百年后的下个朝代才会得到系统性补全,并被全国范围推广。 后人根据更久的经历经验总结出的方法理论,果然还是比当今先进。 女主人倾身握住祝小枝的手, “还是昭阳公主您奏的曲子更胜一筹,宋筠输了。” 一片小小的竹笺藏在少女们握紧的两双手下,悄悄传递过来。 祝小枝神色未动,客气应道, “不过是讨巧,夫人的指法远高于我。” 她慢悠悠回到席间,见众人被新的话题吸引去,才悄悄借着桌案遮掩细看。 竹笺上密密麻麻刻着几行字,字迹潦草: 一刻钟后我们便会让将军府起火,后院钥匙在梨花树下,你走吧。 祝小枝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悄悄用余光扫视—— 难道今晚的危机源于这个瘦小沉默的女人,而不是宁德海? 将竹笺递给祝小枝后,宋筠就不敢再看,独自坐在主人席,手规规矩矩放在膝上。她手心全是汗,偷偷在衣裙上擦过几回,但还是因为紧张源源不断地冒出。 这里四处都是宁德海的士兵镇守,假如被他知道,她和侍女都会死无葬身之所。 再小的事,诸如为他摘白发时误拔了一根黑发,在他嘴里也成了十恶不赦。 然后,他便会开始鞭打犯罪者,每惨叫一声就褪去一件遮蔽物,直到最后浑身赤条条,骨肉挑出,血淋淋地倒挂在身上。 没有多少人能在这种残忍的酷刑下存活,很长一段时间里,宁府后的小山坡上秃鹫盘旋不尽,污浊的腐肉气味隔着好几里路也能闻到。 宁府的所有钥匙都由他和心腹保管,但原属刘氏的女人们还要学习服侍他的规矩,此处后院钥匙便交给了她。 将军府的规矩很简单——绝对的服从、极致的谄媚。 她将自尊抛弃,不断忍受腥臭和反胃的感觉讨好那座庞大的肉山,换来一个若有似无的宁夫人头衔和满身淤青鞭痕,但至少留下一条命。 谁还记得,一年前她也曾是坊内备受瞩目的琴师? 宠物被圈养再久,也会有向往自由的天性。当她听闻宁德海要设宴招待即将登基的新帝,霎时就被毁灭一切的欲望和冲动吞噬。 只有今夜,大家注意力都集中放在宴会上的今夜,没人会注意偏远的柴房起火。 等大火蔓延开来,被锁在院中的所有人不论贫富贵贱都将散为灰烬,以生命为这段被忽视的压迫做注解。 她忍耐一年,不正为这刻的以命相博? 但从侍女处得知昨夜种种事迹后,她便决定昭阳公主不该死于这场大火。 她为后院女子们逼杀宁德海,那宋筠也会投桃报李,昭阳公主将成为截杀宁德海的最后一道防线,确保他即便侥幸离开火场,也难逃死亡命运。 她克制不住咬下唇的动作,拿起茶盏时手也微微发抖。一名驻守的士兵察觉到异样,关怀地走上前问询, “夫人怎么了?” 他可不敢让夫人有闪失,否则就会被军规处置。侍女的手包裹住宋筠,两个共谋的女人肩挨着肩,扶稳了茶盏。 “夫人向来体弱,此处风凉,吹久了自然不适。” “我没事。” 她不由又望向祝小枝,心中默念祈求。 【希望一切顺利。】 【用一场大火摧毁一切,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是神明在回应祷告吗?她惊疑望向祝小枝,后者几乎不可见地轻微点了点头, 【是我在用心声同你说话,不要恐慌。但假如我说有办法救出你们,是否今日就不必冒险放火?】 【除了杀死他以外,所有办法我都试过了。】 宁德海喜欢听她弹琴,常常闭着双眼,让她用那双弹琴的手为他揉捏鬓角穴位,放松精神。 但只要这双娇弱的手有所偏移,他便会睁开眼睛,黝黑的眼珠死死盯住宋筠,仿佛一种挑衅: 你敢杀我吗? 每每此时,宋筠就会默默地收回手,克制住那股捏住他脖颈的强烈意愿。宁德海力壮如牛,恐怕在她的手碰到咽喉要害的霎时间便会掐住她的生机。 【喝一口你手边的茶。你愣住太久,还一直偷偷瞟我,他们快要起疑心了。】 果然,侍卫手把在剑柄上,狐疑地看着宋筠。 她战战兢兢捧起茶,尽力平稳地喝下。她不喜欢喝如此苦涩浓郁的茶水,但被祝小枝的话语分心,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暂时没法杀他,但我能帮你们混在去长安的队伍里一同出城,守城的人不会细看。长安路远,你们自可半道离去,但别留在范阳附近再被捉回来。】 宋筠尽力将情绪只控制在睫毛的颤动上,似乎下定某种决心,她紧紧攥住手心。 【好。】 祝小枝的界面中多了一颗心的宋筠,家人们的死亡日期也刷新回到五年后。她暗自叹了一口气,整整一盏茶下肚,神清气爽。 心静下来后,她便留心到帷幕那端又传来宁德海的声音, “裴郎中,其实宁某以为,你年不满二十,官衔又只有五品,确实不该承担护送玉玺这样的重任。” “陛下,我既有官身又有军队,既然总得有人当这个持玺使,我或许才是更适合的人选,也不必劳烦裴郎中与高将军了。” 祝小枝放下茶盏,手微微颤抖。 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宁德海或许忌惮祝玄礼名义上的皇帝身份不敢杀,但裴载这样的小臣,是真的会被杀掉的。 假如他杀了裴载,夺走玉玺,护送新帝回长安的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到宁德海头上。 莫非她为了拯救家人邀他入局,反倒推进了他的死亡? 第一卷 第11章 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裴载与宁德海身旁的副将交换了一个眼神,手指轻轻拍打两下桌面,示意其按兵不动。 “宁将军乃是范阳节度使,需镇守当地,怎可远去长安?” “护送陛下自然是更要紧的事……” 宁德海话音未落,帷幕已被掀开,一群女眷急匆匆缀在祝小枝身后,各色花瓣似的裙摆散开,仿佛团簇鲜花争奇斗艳。 “殿下,那头是男宾……” 但她将女人们的斥责和惊呼声都抛在脑后,跌跌撞撞地凑到裴载桌案前,倒在上面,再也不动弹了。 奉菜的侍从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三殿下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壶酒,一不留神就被她全喝完了,变得醉醺醺的,只说要找裴大人。” 祝小枝暗中睁开一只眼,唯裴载一人瞧见。她半眨了下,示意对方安心,又挪动软乎乎的身子往他跟前拱了拱,假装干呕, “哕……” 裴载愣在原地,还是祝玄礼凑上来,心疼地轻轻拍打女儿的背, “她从未碰过酒,这一下也不知节制些……” 祝小枝却毫不领情,仍然往裴载的方向凑,不仅捉住他充盈檀香味的衣袖不肯放手,头也浅浅搁在对方的膝上。 她的心跳快速而有力,带动得裴载也紧张到攥住袖口。还是祝玄礼当先会意,立即撮合道, “要么,就劳烦裴郎中先送小枝回去?” 宁德海正说到关键点,眼见玉玺就要到手却被搅黄好事,极不高兴地耷拉着满脸肥肉,眼角也呈现倒八形状。 “我这后院还有几间空余屋子,小殿下若是需要歇息,随意挑一间便可。” 裴载则叹了口气,取出一块白帕隔绝,扶正祝小枝的肩, “三公主毕竟是待嫁女子,与您的妻妾们住在一块恐怕不太合宜。裴某伤口未愈,也需要早些休息,今日便不再叨扰宁将军,先告辞了。” 言罢,他便指挥侍女们合力抬起祝小枝,将她送回马车上,由车夫驾驭,自己则骑马跟随。宴席中的众人面面相觑,吕媛被小女儿的逾矩行为吓得抚住心口,靠在大女儿肩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走出半里路,一张红彤彤的脸才从车帘下钻出,话语间还带些酒气, “裴大人,我这算不算是还了你一命?” 副将是宁德海身边一颗暗棋,越晚揭露己方胜算越大,的确不该浪费在今日这种情形下。 但她原本言之凿凿说宁德海要杀新帝,如今却又假装醉酒助自己脱身,岂不矛盾? 裴载暗中决定,往后再不被少女的胡思乱想左右决断。 “公主或许忘了,我原本甚至不必参加今夜的宴会。” 她自知理亏,又缩回车内,原本清脆的嗓音因车帘间隔,显得闷声闷气, “我只知危险在今夜,谁知道危险的其实是……” 她到底还没被酒精熏昏头脑,及时停下,守住了秘密, “裴大人,玉玺每在你身上多一日,宁德海觊觎的心思就多一分,这个烫手山芋不好拿啊。” 话题转变得未免太生硬,裴载眉头皱了皱,不知少女又在卖什么关子, “那公主以为应当如何?” 借着醉酒遮掩,祝小枝说话也变得口无遮拦起来, “既然我阿爹要当皇帝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玉玺早一点还是晚几天给他,又有什么分别?比起合规,让天下人安心,难道不是更重要?” “女子只应知闺中事,公主还是不要对朝堂政务有染指之心。” 切,要不是担心他一个小官惨死在大佬们的钩心斗角中,她才不会管对方——青史中未曾留名的炮灰,为何非要飞蛾扑火一般迎向必死宿命呢? “你们这帮大男子,也没见将天下万民治理得有多好。单说一个范阳,粮仓颗粟无收,若逢大旱,有多少人会饿死在路边?恐怕万数也不足计。” “况且,刚才的话裴大人敢同天后或长乐公主说么?” 裴载默然。一时之间,透过车帘传来的少女嗓音威仪如其长辈,竟初见政客般的凌厉。 月光照在静谧的小道上,只在少年的白马与少女的马车边缘勾勒出浅浅光影,来路与前路皆隐于昏暗,似乎有巨兽蛰伏。 出于对他救命之恩的回报,祝小枝还是好心提点道, “裴大人小小年纪却位高权重,赤胆忠心是好,切莫急功近利。” 毕竟对方于她没有好感度,她也无法预知对方将在何年何月遭遇危机。如此天赋异禀的奇才,还是不要随正史发展,过早夭折、寂寂无名为好。 明哲保身,未尝不是一种活法。 “同样的话,公主也要记得。” 裴载觑了眼持缰的车夫,后者会意,慌忙把头低下假作未听, “想与宁德海作对的人不计其数,不缺公主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亦然。” “再说吧,我可不只是想与他作对啊。” 祝小枝原本闲适地靠在软垫上,但望着家人们生命的倒计时,神色便凝重下来。 楚哀帝祝玄礼,死于十年后宁德海自范阳起兵后席卷全国的叛乱,这是正史的记载。在此之前,有八年后昭阳公主的弑父未遂,五年后胞弟赵王的离奇死亡。 为什么仅仅是她的到来,就将父亲的死期提前了五年,与胞弟几乎同时期? 这究竟与宁德海的叛心日益膨胀有关,还是其他势力有所介入,亦或她注定走上弑父的道路? 祝家人其乐融融,父女亲昵,她实在想不通原身究竟为何全不顾往日情谊。难道权力的滋味当真会使人有所改变? 那她到底应该追名逐利,以便手握权力在要紧关头拯救家人,还是应该顺其自然,等那一天真正来临再去尝试愚弄命运? 她满怀心事与裴载在街口告别,并没想过要回头。后者却藏在榕树倒影下,看着少女一步一步,小鸭子似的蹒跚迈进屋中。 这样柔软的少女,能成长为天后和长乐公主一般的铁腕政客吗? 答案需在未来慢慢揭晓。但现在,听闻高将军将于两日后抵达,去长安的队伍预计第三日清晨起程后,祝小枝便将消息告知宋筠。 一场密谋,就此在少女们鲜花般艳丽的裙裾间展开。 第一卷 第12章 买卖同罪 宋筠烹茶时,祝小枝的声音就伴随水流起落,温和沉静地响在耳畔,令人心安。 【队伍将于卯时出城,你们最好提前在城门等候,混进队伍中段的女眷处。】 【虽然宁德海从不留宿别院,但最好还是在枕下藏一包蒙汗药,以备不时之需。你在府中可有信得过的采买仆从?我混在香粉中给你。】 【还需要收集侍卫轮班的规律,尽量不要与他们起冲突,以免招惹更多麻烦。】 “掌柜,这个物件值钱不?” 祝小枝一边用听觉共感对宋筠唠唠叨叨、事无巨细,像个老妈子似的叮嘱,一边将一枚通体碧绿的玉镯递给满脸皱纹的当铺掌柜。 这是她所剩无几的财产之一,她将吕媛给的首饰几乎都卖了,只留下几件充场面,以免他人起疑心。 原身之前的私藏都被她卖掉换成了小巧轻便、女子也可防身使用的匕首,但将军府别苑有二十余人,五把武器显然远远不够分,只能再变卖些首饰凑银钱。 祝小枝心疼地看着妆匣逐渐见底,心中暗自欣慰,毕竟人命关天,钱还可以再攒。 掌柜将昏花老眼凑近,细细端详半晌后,急忙将祝小枝包裹玉镯的碎布推回给她,仿佛接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似的。 “您这玉镯不是凡品,我这儿只做些小本买卖,京城世家的玉镯我哪里敢收?” 祝小枝无奈将玉镯接回来,左看右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绿镯儿,倘若放到现代,还要被人说做得太假。 “您再瞧一眼,是不是瞧错了?” 掌柜指了指玉镯内的刻字,狐疑看向她, “这刻印当是长安吕氏的真迹,您难道不知玉镯从何而来?” 天老爷,这少女瞧着眉目和善可人,难道竟是个小贼?他可断然没有胆量帮对方处理赃物。 “公主作为中宫嫡女,持有世家吕氏的玉镯无可厚非,只不过如此好的物件,公主为何非要在这偏远的小铺子变卖呢?” 耳熟的油滑嗓音在身后响起,原来是那夜被她砍掉半边胳膊的富商刘氏带着他的两名家仆,立在店外。三人皆把独臂背在身后,以作遮掩。 祝小枝摇头叹道, “都已经失去一条胳膊,怎么还来触我的霉头?” 刘氏面上仍然挂着皮肉牵动的笑,眼中却仿佛冻结了冰雪,阴郁异常。 “殿下可能自以为一切做得很隐秘,但您这几日频频拜访铁匠处,今日又接连进了药店和当铺,我们可都看在眼里。” “只是去长安,总用不着如此多的武器与药品吧?更别说现在,连皇后的祖传玉镯都要拿出来当掉。” 祝小枝将玉镯收好,缓缓踱出窄小的当铺,徒留当铺掌柜用枯朽手指扒着门框,努力想看清这天家的贵人。 “天老爷,我这小铺子竟来了位中宫嫡女的殿下……” “哎,快去制新的匾来,就题‘镇店之宝:长安吕氏祖传中宫嫡女所用玉镯’,记得再弄个类似的绿镯子来!” 祝小枝沿街漫步,四顾张望, “我做什么,自有我的道理,应该无需向你解释?” 刘氏眼珠在眶中滴溜溜转了一圈,贼兮兮地上下打量祝小枝,心中哀叹,美人皮囊虽绝色,但心肠实在太狠毒。若不是宁将军要求,他肯定躲得远远的。 “可宁将军心系小殿下,叮嘱我们好生照看您。” 来到一条小巷前,祝小枝当先迈进荫蔽,见他们跟随走入,才停步又问, “我哪日哪时去了哪里,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宁将军也要过问么?” 刘氏未觉丝毫不妥,仍以居高临下的语气同她说道, “这些琐事宁将军当然不关心,但假如小殿下有今日这样的异常行为,我们就该回禀宁将军了。所以,小殿下可有合理的解释?” “有啊,你再过来点,我给你看。” 待三人都完全站进荫翳中,少女狡黠一笑,宽大的袖口挥动,划出一道优雅的圆弧。霎时间,呛人的粉末便钻入三人鼻腔,他们尚且来不及咳嗽,就逐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还是请诸位先去向裴大人解释为何要跟踪尾随我一个弱女子吧——噢,我险些忘了,适才的蒙汗药里还掺了点哑粉,这几日诸位恐怕要咳嗽不断,难以言语了。这都是诸位的报应啊。” 原身那日应当也是被这种蒙汗药迷晕致死,思及此处,祝小枝只恨自己没有给三人多加点料。 “至于宁将军处,既然无人回禀,那便是没有异常。” 她捂着口鼻,挥散了残余的一点药粉,确认空气完全清新后,才拍手示意藏在暗处的护卫们现身, “恰巧前几日在刘府被宁德海盯着不方便行事,各位可以把这几人绑给裴大人审问了,他们虽不能说话,字还是能写的,画押也尚有独臂支撑。” 她又往刘氏横出来的独臂上踹了一脚,为自己辟出道路, “蠢货,吃一堑长一智,我哪里还会独自出行。” 她早就察觉周身异常,软磨硬泡,才请动裴载调来几名暗卫伴在身侧保护。 好巧,她正愁还未从刘氏身上完全讨回公道,人便自行送上门来。 “记得仔细盘问他们都从人贩子手里买了哪些人家的女子,不得有疏漏,要签字画押,扣送回京,报长安官。” 眼见三人被五花大绑作三根肉肠,祝小枝才满意地拍拍手,重新联系上宋筠。 【阿筠,你可有什么首饰能变卖?我手头实在吃紧,等回长安后,我一定还你。】 【殿下是为救我们才要变卖首饰吗?其实不必这样,我这些年手头有些私藏,全凭殿下安排。】 于是,零零碎碎的钱票就这样藏在采买侍从的篮子底被运送出来,递到祝小枝手中。而祝小枝采购的种种药物和武器,也用同样的方法传到宋筠手里。 大人们都忙着筹备赴京事宜,无人留意祝小枝的异常,只有祝侍月奇怪妹妹的枕头和床铺为何偶尔鼓起却又很快变平。 小枝自从被救回后,性格和行为就与从前大不相同,她只当是危险情况刺激出来的怪病,并未细想。 第一卷 第13章 困兽之争 夜色已深,约定的时间就在次日清晨。 但计划不如变化快,宋筠看着面前一排神色各异,但眉目间都与宁德海略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们,手脚冰凉。 这些年来,宁德海在各地抢占妇女,后者但凡肚里生下儿子,全都会被宁德海找到带回作为继承人在身边培养。 至于女儿么,幸运地跟随母亲过清贫日子,稍不幸的困顿于深宅大院,更不幸的在烟花地沉沦。至于最不幸的,早已随河流起伏飘荡向下一世。 目前这样生下的私生子已有十一名,年龄上至三十,下不满二十。 今夜,宁德海不知发什么疯,竟突发奇想,意图让他的所有儿子们一夜之间有所成长。 而他想出的教育方式,就是将自己后院的女人们分享给这些儿子。 宋筠作为宁夫人,被指定成为这件事情的主持,可以免于本场灾难。但后院中的其他女人们可没这样的好运,十一个女人,正好献给十一个男人。 “宋姐姐,我……我不想去。” 一名披散着卷曲长发的女童拉住了宋筠的衣袖角。她是刘氏的私藏,虽然生得好看,又弹得一手好琵琶,但她体弱多病,此前一直在喝药。 刘氏和宁德海都觉得药味晦气,但又实在割舍不下女孩那张漂亮的脸蛋,因此二人都只好将她吃好喝供养在院内,等待她身体养好。 宋筠将她的小手拨开,往前迈了两步,末了,又停下来, “小琵琶,你回屋吧,但是不要睡觉。” 女童懵懂地眨了眨无辜的大眼,“宋姐姐,为什么不能睡觉呀?” 原本的计划不会因为变故而延迟半分,倘若女童睡得太沉,众人逃跑时或许就无法顾及她了。 毋庸置疑,等天亮后一切被发现,留下的人不仅会被作为帮凶处死,还会死状凄厉。 “总之不要睡,要是实在无聊的话,就看着月亮等太阳。” 为何要等太阳呢?大抵因为前些日子,祝小枝是如此告知她的。 【我们从东城门走,听说那边再往外走几里就会到一片广袤的荒原,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还能在平原上迎接自由后的第一次日出。】 她尝试着幻想了一下日出的情形,发现自己已然遗忘。 【日出嘛,就是一团红红的圆饼从地平线升起,日光一寸寸照亮金灿灿的土地,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你多看几眼便记得了。】 原来,并不稀奇的景象对于被四方围墙困住的女子们而言,都已经不可望不可即了。 围墙之内无日升日落,唯有亘古不变的四方天。 小琵琶乖巧地点了点头,将一颗小糖丸塞进宋筠手中,还向她眨眨眼,打乱了后者漫无边际的思绪。 宋筠摸了摸她红彤彤的耳朵,又命侍女将她带回居所,才领着其余女人们走向前。 每个男人都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并用眼神交流达到了一致。宋筠被最壮硕的男人盯上之后,其余人都自觉视线远离了她。 她才迎上去,细白的手腕便被紧紧攥住。男女们纠缠着跌入房屋,宋筠柔软的下巴被胡子拉碴的脸抵着,口中糖丸也融化尽,只留下丝丝缕缕无法久留的甘甜。 她最终还是沉默地忍耐接纳了一切,并没冒险用上祝小枝给的蒙汗药。 只有单方面享受的缠绵后,更愉悦的一方很快陷入昏睡,祝小枝的消息也在此时送达。 【我准备好了,你们那里情况如何?】 宋筠面朝墙壁睁大着眼,手边紧紧捏住放蒙汗药的纸包,身后便是男人热烘烘的鼻息。 【出了点异常状况,宁德海让我们服侍他的私生子们,今夜我们每人身边都睡了人。】 祝小枝原本正轻手轻脚爬起身,生怕吵醒姐姐们。她闻言一激灵,手肘撞到了一旁的木柜,发出极大的“咚”声。 祝侍月呢喃着梦话翻了个身,祝小枝大气也不敢出,贴着墙用心声共感询问道, 【我能做些什么帮忙吗?要不我还是去把你们没用上的那些柴火和油都找出来,放把火烧了他的院子,你们再趁乱跑出来?】 宋筠沉默足足半晌,才答道, 【为了保证无人泄密,她们都不知道此事,火烧起来大家都乱套了,不好集合所有人。况且大火不易控制,这回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陪葬,请容我再想想。】 她如今有了希望,比先前冷静沉稳许多,不再时时刻刻想着要毁灭一切送葬。毕竟,她还想留着命,瞧一眼盼望的日出。 “嘎吱”一声,屋门被推开了。 宋筠屏住呼吸,努力装成熟睡的模样。身后的男人不耐烦地挥动手臂,重重砸在她鼻梁上,她痛得眼泪抑制不住地溢出,也一声没吭。 忽然有温热的液体溅到她脖颈后,在长发间黏稠地流淌。同时,屋内泛起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宋筠惊疑地睁开眼,慢慢地转过身,一颗饱满圆润的血滴落在她脸颊。 同样地,祝小枝刚迈出房门,一滴水就落到她鼻梁上。 运气真不好,竟然在最后关头下雨了。 她无奈叹息一声,正要以袖遮面冒雨往外冲,斜间却忽然冒出一把油纸伞。 “起程在即,公主匆匆忙忙要去哪里?” 祝小枝慌忙绞着衣袖,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裴大人,我……我想起昨日忘了买街头的驴打滚,回长安后,我肯定会馋这口,我得在走之前去买点。” “长安城美食丰富,公主若是见识了长安美食后,当真还想念范阳的味道,届时再叫人从范阳送来便是。” 祝小枝忽然凑到跟前,圆圆的眼珠就捱在胸膛边眨巴,裴载一惊,后仰躲避时险些跌倒。 “那多麻烦人,太不好意思了。裴大人,谢谢你的伞,我去去就回!” 言罢,她趁对方不注意,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伞,匆匆消失在雨幕中。 裴载的视线默然追随雨中少女单薄的背影——五更天的梆锣声才响起不过三刻,外头哪里有卖驴打滚的小贩? 但祝小枝现在也顾不得圆谎了。 宋筠的名字后方,“一刻后”的死亡标注分外醒目,鲜红的字体几欲滴血。 第一卷 第14章 脱困前的意外 其中一个私生子握着匕首,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宋筠。 他长着一张很普通的脸,年龄约莫二十岁上下。 宋筠先前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他既不是私生子们中最高的,也不是最壮的,他的父亲或许都还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不用费力气叫人了,今晚别院中不会有侍卫。” 青年捏着匕首柄,熟练地在指尖旋转,舞出一个刀花, “这群傻子,还当真以为父亲把侍卫们撤走是为了让我们玩得尽兴。明明是觉得我们人数太多,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后得出一个优胜劣汰的结果。” 原来今夜别院中除了宁德海的儿子们,没有别的侍卫,而对方又发疯一般,打算屠戮所有同父异母的兄弟,这倒是为她们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但如此心肠歹毒的疯子,恐怕与他的父亲一样,也不好对付。宋筠定下心神,暗中摸索枕边的蒙汗药, “我不叫,你要把他们都杀了么?我能不能跟着你,保证不会出一点声,只是我独自和尸体待着有些害怕。” 青年耸耸肩,颇不在意地背过身, “随你,不过在我杀光他们之前只要你敢出一点声,我就杀了你。还有,把双手露出来,不许拿你枕边的东西,否则我的刀一定比你更快。” 宋筠咬着下唇,放弃了摸索蒙汗药。反正对方要索其兄弟命,暂时危害不到宋筠。 于是,阴鸷的青年身后悄悄跟了一个小尾巴。 他们分工明确,青年一刀毙命,宋筠则双手死死捂住其惊惧的床伴的嘴,强制她们将吵闹的惊叫声吞咽进去,变作呜呜咽咽的低语。 男人负责带给其他同性死的寂静,女人负责给予其他同性生的希望。 了结最后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性命后,青年稍费了点劲,才将男孩抵在刀尖的尸体拔下来,并仔细清理净血迹。 在此期间,隐秘的话语已经暗中在女人们之间流传开。人人都知道有个叫昭阳公主的人一会儿要救她们逃出生天,带她们出范阳城。 宋筠作为此次逃脱的组织者,母鸡护崽一般将女人们挡在身后,月光照亮她沉静的面容,仿若庙里拈花的神像。 “您已经将他们都杀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青年将擦拭得锃亮的匕首挂回腰间, “放心,有个女人救过我的命,非必要的情况下,我不杀女人。” 他就这样步履稳健地越过女子们惊惧的眼,在假山下蜷起身体闭上双眼,似乎已经很习惯像这样在户外随意寻找一个避风处入睡。 宋筠的侍女悄悄走到她身边,在耳旁轻声言道, “夫……宋姐姐,咱们就这样偷偷溜出去,他不会阻拦么?要不咱们趁他熟睡,先将他打晕?” 她望着阴影中狼崽一般熟睡的少年,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良久才摇了摇头, “我们悄悄走,你快去找小琵琶,别落下她。” 后院中女子们的手皆用以修习琴棋书画,牛不能解,鸡不敢缚,鱼不愿剖,更勿论徒手面对一个成年男人。 女子们蹑手蹑脚,穿过庭院,来到刘府后门。宋筠颤抖着将钥匙插入门栓,传音也难掩激动, 【殿下,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祝小枝看着对方急剧缩短的生命时间,慌忙转过又一道小巷, 【还有危险,千万小心!】 “各位要是肯乖乖回到床上睡觉也就罢了,你们想逃,我如何向父亲交差?” 少年匕首下,是小琵琶纤细白皙的脖颈,二者的距离不足半寸。 小琵琶面上还带些刚睡醒的懵懂,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人用刀抵着出现在院中。侍女则跟在后头,惊恐得双腿皆软, “我才迈进小琵琶屋门,就看见这个恶魔已经在她的床榻……” 女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当先大声呼吁起来, “他形单影只,咱们姐妹一起上,还怕降服不了他?” 无人响应。少年将刀尖压得更下,堪堪有血珠渗出,小琵琶吃痛,终于害怕地呜咽出声。 “我来换她。” 宋筠推开战战兢兢静默着的人群,一步一顿地走向少年。她向来是个极爱干净的人,但此刻裙摆拖沓在地上也未曾察觉。 “是我组织了这次逃跑,没有我,大家群龙无首,自不能跑远,挟持我比她有用得多。” 少年挑起一边的眉毛,仔细将女人自上而下地打量,似乎很惊讶组织者的身份, “宁夫人,我父亲似乎不曾亏待你。”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 宋筠忽然扑上前去,不知何处借来的怪力,竟硬生生用双手握着少年的匕首,不顾鲜血淋漓将它掰开少许。 女人的面目因愤怒和疼痛而扭曲,配合披散的长发与斑斑血迹,仿若厉鬼, “我从未有一天认可自己那个身份,我永远都是宋氏女,单名筠!” 她泄力腾出一只手,不顾显露出的森森白骨,重重在女童肩上推了一道。小琵琶哭闹着大喊“宁姐姐”,并去扑宋筠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却被侍女亟亟带入怀中。 “噗嗤”,很轻的一声,似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刺进了宋筠的胸腔。 延迟的疼痛刻骨钻心一般蔓延开,她自知无力回天,愈发用力地抱紧青年的手,将匕首也牢牢固定在心脏内,让对方无法轻易拔出。 适才那个喊话的大胆女人手忙脚乱地搬起假山旁一块大石头砸晕了青年,大家又慌里慌张地将宋筠救下来。 宋筠黑宝石般的大眼睁圆,映着明亮的月光,青年的匕首插在她左侧胸腔中,伤口渗出一点点逐渐凝固的血液。 联系人列表末尾的名字逐渐黯淡,祝小枝提着裙摆,奔跑得很急。但宋筠留在世间的最后几句话语,依然坚定地在耳畔响起, 【我胆小一辈子,只有今天勇敢了两回,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做的勇气。】 【虽不能亲眼见你杀掉宁德海,但假使死后有精魂,我的魂魄也会日夜诅咒他、缠着他,拉扯他早日下十八层地狱。】 【昭阳有明德之意,昭阳公主,希望你可以成功救出她们,带她们看到平原上的日出。】 第一卷 第15章 太阳照常升起 祝小枝半道取了藏起来的武器,叮呤咣啷背着整整一包袱,气喘吁吁跑到约定的地点的时候,天色尚暗,大门还未打开。 她重重敲了几下青铜兽首衔环,并无人反应。 正当她退后几步,研究起是否有可能从墙上爬过去,门才缓慢打开。 “您便是昭阳公主么?” 二十来个女人清一色的骨瘦如柴,有的穿着粗糙麻布衣,有的披着几难蔽体的绫罗香缎,怯生生地躲在互相身后看着她。 祝小枝越过她们的肩头,往内看去,寻找“战友”的身影, “是我,宋筠呢?” 一个衣上沾血的女孩主动走出来,怯生生地往祝小枝手里塞了一颗糖丸, “宋姐姐睡着了,咱们不要打扰她。” 女人们自觉往两侧分开,现出院内景象。 宋筠瘦得太单薄,穿杏色裙衫的尸体像一片凋零的枯叶,盖在庭院中的石板地上。 她身侧不远躺着被击晕的青年,背朝着门一动不动。 前些日子刘氏断臂残留的血还未清理干净,又添上几道新痕,新血与旧血融在一块,将石板地洇出无法化开的暗红,铁锈味腥重。 “你便是小琵琶吧?来,拿稳你的武器。” 祝小枝将包袱里的武器分发给女人们各自收好后,小琵琶又蹲下为宋筠合上双眼, “能把宋姐姐带上吗?” 女人们互相看着都不说话,最后侍女站出来劝道, “我们带着她,实在不好行路。” “看来你们早就联合外人谋划好了要逃,我做事,反而为你们行了方便。” 银白刀光划过,祝小枝颈间一凉,一柄染血的匕首抵在她喉咙上。 “但是不行啊,你们要活命,我也要活命。” 被击晕的青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手胁住祝小枝的咽喉要害,一手捏着她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 “让我瞧瞧是谁胆子这么大,敢从范阳节度使手里抢女人?” 太阳尚未升起,仅凭微弱的天光和几乎隐去身形的月亮,他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她的脸。 掰祝小枝下巴的手多用了几分力,刀尖进一步挑进少女雪白的脖颈,暗红的血珠渗出,分不清是宋筠的血还是祝小枝的血。 看清对方面容后,他因惊讶而瞳孔放大,竟挪开了锋利的刀尖, “……是你?” 祝小枝翻遍两辈子的记忆,都找不到关于这张脸的任何印象。 但她借着对方发愣的机会,一刀捅进其左侧胸骨,使出全身力气将他向前推去,还没等看血迹浸透外衣,就松手后撤, "快跑!" 没人来得及看宋筠最后一眼,女人们像被牧羊犬驱赶的羊群,跟随祝小枝匆匆往外奔去,穿过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街道,仓促回味关于范阳的记忆。 被遗弃的青年则躺在石地上,捂着左胸心脏位置止血,忽而顾自低哑地笑起来, “你果然还是在做这种帮助他人的事情啊。” “原来你是那个窝囊皇帝的女儿,比他本人更有趣。” 他最落魄的时候,饥饿到只能蜷缩着在街道上爬行匍匐。衣不蔽体,长发遮眼,路过的人都只把他当一条狗。 直到一个热乎乎的、冒出喷香肉味的大包子被递到他嘴边,扎麻花辫的少女眨巴着水灵灵的杏仁大眼,怯生生地同他说道, “吃吧,我请你吃。” 他本着野兽般的本能迅速就着少女的手叼走了肉包,几乎没有咀嚼就整口咽下去。 少女数着手中可怜的几个铜板,给自己又买了一个菜包,凹陷的双颊被面粉和菜馅塞得鼓鼓囊囊后,就蹦跳着走远了。 即便是原身的记忆还在,恐怕也不会记得这件小事,现代来的祝小枝就更摸不着头脑。 但她很快忘记了这个插曲,因为雨后清晨的范阳城逐渐弥漫起大雾,迷蒙中,她原本就不熟悉的街道景象变得更陌生。 第二次看见同一间杂货铺的门匾时,所有逃亡中的羊羔都无助地向她望来。 “这边。” 白衣的少年忽然从街角出现,拽起祝小枝的衣角便迈开步伐,俨然成了新的牧羊犬。 祝小枝趁机稍稍松口气,借着他向前的力道奔跑。 “裴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主把心思都写在脸上,行动也不做遮掩,聪明人自能察觉。” 他递来一块白布,祝小枝注意到,他的白衣边缘也正好少了这样一块布。 “马上就到了,公主姑且用这个绑住脖子,作为遮掩吧。” 祝小枝接过白布时,指尖不小心戳了一下裴载的手心,后者触电般收回手,仿佛被幼犬舔舐。 总算跟上出城的队伍,祝小枝叮嘱女子们改变装束后,便与裴载自去前端,后院中的女子们则全部裹上布衣缀在女眷的队伍末尾。 但祝小枝仍然一心记挂女子们,便挑开车帘去看。系在颈间绑着蝴蝶结花的白布飘飘荡荡,指引女子们的方向。 远远地,她望见小琵琶正被士兵们围住盘问,大声喊道, “小琵琶,快来为我奏一曲乐解乏!” 将女孩拉上马车,眼看最后一个女人也顺利浑水摸鱼通过盘查,祝小枝总算完全放宽心。 她犹豫着点开联系人列表,果然最不愿看见的一幕已经发生,宋筠二字连带下方的红心已经永远昏暗,所有功能全部禁用,标志着对方的离去。 但奇怪的是,列表中忽然又冒出来一个陌生名字:宁宗远。其下方的一颗好感度红心不断闪烁,旁边小字标注出“试炼中”的状态。 宁宗远是谁,试炼又有什么含义? 唯一有可能的裴载假如没有隐瞒姓名为官,就不可能是这个宁宗远。 如果是宁氏,倒和那个讨人厌的范阳节度使宁德海一样。 回京的队伍渐行渐远,一缕阳光透过车帘照进轿厢,落在小琵琶细嫩的手上。 她双手捧着阳光,挑起车帘,被光照亮脸上细小的绒毛,晶亮透明的眼球像两颗玻璃弹珠,光华四溢。 “宋姐姐,我等到太阳了。” 平原上,一轮日头照常升起。 范阳的危机暂时以一个女人的牺牲作结。然而宁德海未死,北方政权逐渐脱离帝国控制带来的威胁依然高悬于顶,如同一柄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第一卷 第16章 国子监要乱套了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祝小枝还保持着逃离范阳的兴奋劲,沿途所有山、田、湖,她都要仔细观赏。 直到半日后她因为晕车开始呕吐。 庞大的迁徙队伍可不会因此而缓下脚步,她再也顾不上后院女子们的去处,只能迷迷瞪瞪被长姐拽进自己的轿子,一路倚靠在姐姐身上闻着皂角香,颠簸来到长安。 祝侍月与祝季真已经提前许好人家,姐姐嫁武将,妹妹尚文官,虽都是小门小户倒也富足,直接从大明宫八抬大轿迎进了公主府。 按照礼法,祝小枝还要在十六宅先住到嫁人,但天后在此尽杀诸王,血腥气太重,只能先行建府自立。 依照裴载的意思,礼部安排她与祝献之分别在崇仁坊盘下房屋,以便姐弟间相互照应。 祝玄礼虽然作为皇帝没有实权,拥护他上台的长乐公主等人却也给足了排面,连昭阳公主府都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祝小枝上学时由于学校操场不够宽阔,开运动会都要和别的学校借场地,现在看着空旷的院落和整整齐齐一排侍从,短暂地体会到了古代大户人家的快乐。 她才在水阁中的石凳上坐下,不消自己动手,侍从们就把一把洗净剥好的葡萄递到嘴边。 凉风习习,祝小枝叼着汁水四溢、新鲜甜美的果肉,脑补出屋子住满各类可以辅佐她的能人志士的美景,大手一挥,眼眸发亮, “我要充盈后宫!” 侍从们惊疑不定地互相使了个眼色,最后在眼波暗流中,推举出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和原身一般大的少女。 她圆盘似的脸,发辫分出一小缕梳成麻花垂在脸侧,掩唇轻咳一声,无辜地眨巴了几下圆溜溜的大眼。 “殿下,您,您尚未出阁,现在就收面首恐怕不太好……” 祝小枝疑惑地歪了脑袋, “面首是什么,一种吃食吗?听起来并不会很好吃。” 少女又掩唇咳了一声,语出惊人, “就是……与殿下住在一起,却不是名正言顺的驸马,也不是府内下人,夜里要侍奉殿下,与殿下欢好的男性。” 祝小枝被她的一长串委婉描述绕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略显无奈地笑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招揽门客,把咱们这些大院子住起来,有点人情味。门客不分男女,只要是有能之人,来者不拒。” 开什么玩笑,国家要亡了,没空养男宠啊! 当务之急是学习那些成熟政治家,招揽忠心的能人志士,为自己出谋划策,早日丰满羽翼,成为能够与诸方势力分庭抗礼的执棋者。 可惜她纵使能开天眼预知事情走向,了解也只来自史书寥寥几行字,缺乏足够敏锐的政治嗅觉,只能靠别人指明方向。 她命侍从拿来纸笔,皱着眉默写起记忆中这个时间点的名士们,好半天也只凑够七歪八扭的几个名字。 毕竟历史上这个时期以诗文著称,青史留名的只有文人墨客。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知名大政治家们,目前尚在襁褓中酣睡如泥,要三十年后的新朝改革时期才会崭露头角。 不知这些曾经史书中只留下寥寥几笔的炮灰们,能否帮她这个亡国公主逆袭人生? “你们去找人打听打听,名单上的人当下都在何处,若是有生活困难的,就请进府中当门客。” 仍是刚才被众人推出来的少女,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把宣纸放回祝小枝面前。 “殿下,您列的这些好几个都是各大世家贵族的子弟,在族中供着吃好喝好穿好,不会愿意委屈自己来给您当门客。” “另有几个名字实在太常见,光是长安城就能找出不下十个。” 祝小枝看着她高仰的脖颈和轻轻翘起的嘴唇,心中有了怀疑, “世家贵族子弟的名字,你怎么如此熟悉?” 一旁的侍从们肩推肩,七嘴八舌地替她解释道, “卫娘之前是长公主身边最伶俐的姑娘呢。” 唤作卫娘的少女更显得骄傲,朱红色的唇角几乎弯得要飞上天去,伶牙俐齿地说道起前因后果, “殿下初来乍到,还与京中世家们不相熟,长公主特地吩咐奴来侍奉殿下。” “这位好心的长公主,便是那位辅佐我父皇登基的长乐姑姑吧?” “正是。” 据闻天后直到病得说不出话了,都还在犹豫同姓的侄子和外姓的儿子之间继承人的选择。 最后,没人知道长乐公主究竟和病榻上的母亲说了什么,但半刻钟后她就拿着传位胞弟的旨意,以绝对的胜者姿态迈出了甘露殿。 祝小枝读史书时对废柴昭阳公主恨铁不成钢,却一直很欣赏她的奶奶异姓天后和姑姑长乐公主。 前者果断踹掉老公儿子自己当皇帝,后者扶助兄长登基后通过笼络官员参政,封建制度的礼法制约,从未束缚住女子们的野心。 “久仰大名,百闻不如一见,卫娘可否为我引荐长乐姑姑呢?” 卫娘依然眨巴着那双小鹿似的又大又圆的眼睛,小幅度地摇头, “长公主忙于政事,就连陛下都难得一见,倘若她有心见你,自然会差人上门来请的。” 祝小枝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去,侧首枕在自己软绵绵的胳膊上, “那我列出名字的这几个世家贵族子弟,总能约出来见一见吧?” 卫娘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名单,皱眉摇头, “这些郎君如今都在国子监上学,怕是也不好见。” 一言激起千层浪,祝小枝皱眉想了想,“腾”地坐起来,险些咽下嘴里的葡萄籽, “不如我也去国子监上学吧!” 正巧,她想要拯救家人,解决亡国的危机,还应多学习一些这个时代的礼法制度,国子监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卫娘的眼睛瞪得更圆,嘴巴也难得很不雅地张大, “殿下,国子监乃是官学,是世家官宦子弟们潜心修习的地方,纵使您贵为公主,也……也不能随意进呀……” “就连天后时期,也未曾有过女子进入官学的先例呢。” 十几岁少年扎堆的国子监要是忽然冒出个小娘子,岂不是要乱套了? 第一卷 第17章 知识怎么能被女人掌握 祝小枝手里捏着小缕细发把玩,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倘若我女扮男装,不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呢?” 这顽皮公主又不懂规矩了。卫娘心下一紧,赶紧将她的歪心思浇灭, “那国子监又不是谁想去都能去,凭白冒出来一个陌生郎君,谁不好奇?不消半刻,祖上如何,父兄在何处任官,家在哪街哪坊,就都给人打听清楚了。” 祝小枝泄了气,在石桌上瘫成一团, “那,还有什么途径认识这些未来大神们呀……” 卫娘有心在新主子前好好表现,左思右想,终于有了主意, “赵王殿下如今恢复身份回到长安,按照礼法,也该入国子监求学。殿下可以通过赵王殿下引荐,去接触这些监生们。” 祝小枝掰着手指,想起祝献之那张臭屁到天上的脸以及史书对于他的纨绔评价,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可那家伙真的会好好去上学么……” 有了,假扮别人不方便,但假扮祝献之很方便! 他们本就是双胞胎,外貌上只有微妙不同,况且他年纪小,喉结还没怎么发育。祝小枝只需把眉毛描得粗平一点,再将唇峰修得更锋利,容貌已经十分相像。 马虎的少年们当然不会费心去揣摩同伴的长相,只要声音听不出差别,就可以瞒天过海。 当然,这件事要做成除了便宜弟弟,还需一名帮手的配合,至于帮手的人选,自然没谁比耳根子极软的父亲更合适。 不知道被她代替以后,祝献之必死的命局是否也会有所偏离? 祝小枝假装忙着剥葡萄皮,暗地里拨通了给祝玄礼的心音连线, 【阿爹,女儿有一个重要的心愿想请您满足。】 祝玄礼正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无所事事,桌案前摆满了只需他签阅的奏折。但听见女儿的声音求自己帮忙,他立刻精神抖擞,眼神都亮了不少, 【是小枝呀,快快说来,阿爹什么心愿都替你满足!】 趁父亲没有防备,祝小枝没给缓冲,直接抛出重磅炸弹。 【我想去国子监上学。】 卫娘则见公主持续和同一枚葡萄较劲,暗自叹了口气, “殿下,您这一颗葡萄都剥好一会儿了,要不还是奴婢为您剥吧。” 公主在范阳乡野间长大,想来压根没见过新鲜葡萄这种好东西,所以才剥不明白,长乐公主有过吩咐,要耐着性子慢慢教会她。 但卫娘正要伸手拿葡萄时,却被祝小枝按住了, “没事没事,我就喜欢剥葡萄玩儿。” 被她这一打岔,正好略过脑海中父亲长长一串爆炸的惊讶和疑惑。祝小枝对卫娘笑笑,继续传音父亲, 【女子为何就不能去国子监上学?天后在位时,朝中甚至还有戴乌纱帽的女官呢。】 【那不一样……】 女子要当官、当皇帝,首先需要依附男人,再借走他的权力。但女子要上学,性质可就大不同了。 知识怎么能被女人掌握呢?如果她们都从家中走出来,谁能生育子嗣,相夫教子? 【阿爹,你不是说什么心愿都能满足的么?你看,你又食言了。】 祝玄礼低头弓背,不断摩挲手心, 【这……实在是……要不过几天阿爹替你在朝堂上提一句,试探下大臣们的反应。】 【谢谢阿爹!】 父女双方都短暂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父亲成功拖延到等待朝臣出面拒绝,不由他自己来当这个坏人,女儿则成功将这个大胆的想法抛出,等失败后顺势推出相较之下不那么忤逆的备案。 因此,这通电话最后以父女二人的愉悦告别作结,谁也没有料到,后续连带发生的所有事情将成为帝国未来的关键转折点。 至少现在,他们都很满足。 她将完好的葡萄丢入口中,熟练用舌尖结合门牙褪去葡萄皮和葡萄籽,吐出酸涩的残余,示意给卫娘瞧, “你看,我真的只是喜欢剥葡萄玩儿。” 卫娘看着她嘴唇前后灵巧地撅动,瞪大双眼, “殿下,这太不淑女了!” 长安贵女一言一行都要遵循从小被教习的规矩,古板得像是同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模具。祝小枝连眼皮都懒得掀,指尖拂过那几个当下过于普通却在后世口口相传的名字。 “这几个人还是要找,既然容易重名,那就先从人在长安城内的找起吧,只需留意三十岁以内的即可。” 隔日,卫娘便眼巴巴跑来邀功,一壁将热茶递到祝小枝手中,一壁轻快言道, “殿下,符合您描述的汪实有两个,一人为洛阳人士,在东市经商,一人从西域沿途流浪来,如今住在永安坊附近。” 汪实是大楚最负盛名的诗人,他自西域来,潇洒负剑,曾御前对仗,也曾行遍山河,留下的诗句直至千年以后依然不朽于少年的朗朗读书声中。 然而今时今日,多年以后那个满鬓白发,因郁郁不得志颂出千古绝句的老翁,应当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流浪青年。 祝小枝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这才一日功夫,卫娘你的消息真灵通呀。” 卫娘睫毛扑闪,仿佛扇动的昆虫羽翼,眼神又机灵得像某种小兽, “我从前在长乐公主身边做事,想巴结我的人多,朋友自然也就多了。” 她的答案确实滴水不漏,令人挑不出错处。祝小枝喝掉半盏,就将茶盏放下, “走吧,去瞧一瞧这个西域来的汪实。” 祝小枝尚不习惯皇嗣出行的大阵仗,因此只让卫娘一人随行带路。才走到街坊口,远远就瞧见一名蓝衫男子、一名黄衣女子连同他们的包袱一块被扔出了客栈。 男子犹不服气,仍在大声冲店家嚷嚷, “我们明明已经付好再住一天的钱,娘的玉镯也押给你了,凭什么赶我们出来!” “你把我后院的树全都砍断,没叫你赔钱不错了!快滚快滚!” 裹在宽大衣袍中、身形瘦小的女孩轻轻则拉住男子衣袖, “哥哥,算了,的确是我们理亏。新钱明日送到便可赎回娘的信物,今夜我们就先在城郊小庙将就吧。” 祝小枝目送兄妹二人落魄的背影逐渐行远,心中暗自觉得女孩身形眼熟。 与此同时,卫娘也挑起了客栈门帘, “店家,你们这儿可有名叫汪实的住客?” 第一卷 第18章 诗仙究竟是谁 柜台后,头扎布巾的店家正忙着拨算盘核算银钱,手指动得飞快,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一切。 卫娘又问了一遍,他才头也没抬不耐烦地回道, “他练剑将我后院的树全砍断,又赔不起,已经被我赶出门了!” 祝小枝闻言,忙向外追去,“诗仙请留步!” 黄衣的妹妹最先回头,她虽然衣衫旧了,脸庞却很干净,头顶毛茸茸的发耸立,像小树的新芽。祝小枝眼神却掠过她,直直盯向一旁的兄长, “诗仙,您若没有去处,不如进我府中来当门客。” 蓝衫男子将沉重的包袱往上提了提,满脸疑惑,神情木讷, “我不会写诗,连字也不识,我妹妹倒是识字。” 黄衣少女张了张嘴,没有应话。祝小枝尴尬地后退几步,连连摆手, “那我应当是认错人了,二位请慢走。” 虽然汪氏兄妹不知何去何从,但毕竟昭阳公主府也不是收容所,他们有手有脚,身强力健,大可以劳作赚钱养活自己。 乱世那么多流浪之人,她不可能给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居所,只能尽早结束乱世还天下升平。 祝小枝才转身不过半步,一道沙哑粗粝不怀好意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这不是汪实吗?欠我们钱庄的银两,什么时候能还上?” 孱弱的少女拦在高大的哥哥身前,声如黄鹂, “快了,快了,我们又卖了几篇文章,明日就能还上那一百两。”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祝小枝回头张望,此刻才终于看清黄衣女孩的面容。 “明日才能还?看你们这架势,是被客栈赶出来了吧?要是你们就此离开长安城,我这债要去哪里追讨?” 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捉住黄衣女孩的小臂,黑豆似的眼睛贼溜溜盯着她白净的面容, “汪实,你妹妹一个女孩子家,随你在外面风餐露宿吃苦也不合适,不如让你妹妹来我家住一晚,明日你再带钱接回她。” 腌臜话语入耳,祝小枝又想起刘氏后院女子的哭声。璎珞纹的茶色衣裙摇曳,转眼就凑到黄衣女孩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这位小娘子和她哥哥是我的门客,他们欠你多少钱?“ 大汉斜睨她一眼,嗤笑道, “门客?就这俩废物?哈哈哈!哪坊哪街的野丫头,眼光如此差,还不如收我做门客。” 卫娘却跟过来抢先答,“崇仁坊昭阳公主府。” 闻言,大汉才仔细端详。与常年以帷帽遮面的长安贵女不同,祝小枝因常年在田野间奔跑,脸颊上有几许冻出的红疮,配合那双毫不客气盯回他的眼睛,显出几分乡野女子的粗悍。 其实册封诏书已贴在城墙下风吹日晒几日,只是无人为此停下脚步细看。 “昭阳是哪位?这天下我只认太平一个公主!” 他伸手从一旁饼摊顺来一小块面饼,示威般瞪回一眼,将摊主要钱的话给堵住了。 “管你什么公主,这人欠我二百两银子,你替他们还?不还钱,你们仨都不能走。” 汪实却不依,“原先只借了二十两给我妹妹治病,后来在你嘴里变成五十两,一百两,怎么几句话之间又涨到了二百两?” 大汉狞笑着拍动大掌,霎时间十余个凶神恶煞的仆从包围上来, “我说二百两,就是二百两,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卫娘哪受过这样的委屈,急得忙拽祝小枝衣袖, “殿下,我们逃吧……” 开玩笑,她也曾是混江湖的,还怕他们耍流氓?况且——祝小枝胳膊又往里捎了捎,罩住数月未见的小琵琶,二人在潼关作别后再无联系,没想到她便是诗仙的妹妹。 她正将两侧袖口别起,准备与其大干一架,围观的人潮忽然推推搡地涌动起来,将他们包裹在漩涡中心。 祝小枝拽着小琵琶的黄色衣角,女孩又扯着她哥哥的后腰,三人跌跌撞撞向一旁倒去。 伴着阵阵香风,沿街驶来一辆赭红马车。 车驾顶部由金线雕绘出团簇花纹,前门及两侧开窗遮着苏绣海棠垂帘,车前整齐排列四匹白马,似流云,胜新雪,十分夺目。 “是长乐公主的车舆来了!” 那名络腮胡大汉当先拜倒在地,随后身边的民众与卫娘等人都齐齐拜下,独留祝小枝和兄妹二人突兀站着。 卫娘心中焦急,暗地扯了扯公主衣角,却没扯动。 香车宝马停在三人跟前,脆生脆气的女声从珠帘内传来, “既见殿下,为何不拜?” 祝小枝原本很钦佩这位雷霆手段的姑母,此刻却觉得无论如何也拜不下去,只是象征性颔首。 “见过长乐姑母。” 卫娘也悄悄抬起眼,唤了声殿下。 垂帘掀开半扇,其人不见,唯有繁杂的艳红裙摆逶迤。车内响起一道与方才全然不同的嗓音,温柔醇厚,伴着苏合香的芬芳递来, “既然卫娘在你身边,想必便是三娘了。” 祝小枝点点头,轿中人却没再言语。红木车轮再次滚动,垂帘上的白海棠随风飘舞,将香气也带远。 但络腮胡大汉的态度却变得和先前大不相同,殷切凑到祝小枝跟前, “殿下,其实这二人欠的债也不算很多,只还一百两便是。我家钱庄在前街,多来光顾啊。” 讨债得跑了,留下祝小枝与兄妹二人面面相觑。 “年龄,姓名,会点什么?” “在下汪实,年廿一,会些剑法。” “我妹妹叫汪绮,比我小八岁,才刚满十三。” 汪绮轻轻扯了扯哥哥的袖口,颇带几分自得地小声炫耀道, “我认识殿下的。” 少年扶住她的双肩,将她微微推向祝小枝, “殿下如果要找会诗文的人,她识字,还能写文章。我也不知道她文章写得好与不好,但只要挂上我的名号,总能找到人出钱买。” 祝小枝亲昵地揽住怯生生的少女,原来这双纤纤素手不仅会弹琵琶,还能写得一手好文章——莫非盛名远扬的大诗人,便是以哥哥名义撰写文章的妹妹? 汪绮则暗中戳了戳哥哥后背,权作提醒。 多亏昭阳公主是个好人,倘若碰上心怀不轨之辈,这个呆子三言两语就将家底全透露出去,往后他们还怎么赚钱。 第一卷 第19章 我就要做主 祝小枝盘算了下自己如今的家底,判断即便用不上小琵琶的文采,也尚可暂时养两个闲人,这才邀请道, “我与小琵琶也算有缘,你们既然无处可去,就先住到昭阳公主府来当我的门客,试用期半年,月俸同九品官,后期可以涨。但假如半年后没有突出贡献,就得自寻出路了,如何?” 兄妹二人都是头一回听见这种新奇的说法,还是汪绮主动迈出一步,问道, “那假如我们有事离开,需要请辞呢?” 其实招纳贤才,无论在哪个时期都一样,在古代树立政权,也无异于在现代开公司。祝小枝思索片刻,直接将现代的种种条例照搬, “试用期期间提前三天辞职,往后提前三十天告知,来去随意。” 不待汪实开口,汪绮先一步答应下来,“好。” 祝小枝满意地挽起汪绮,牵引她并肩走向前去,独留汪实手足无措地负剑跟在两个少女身后,被卫娘好奇地打量。 “既然是我的门客,断然不能给人欺负。你们从刚才那人手里借了二十两,已还他多少?” “上回卖文拿来的三十两全还他了,但假如按他所说一百两算,就还差七十两。” 如此看来,汪家兄妹的借据也还在那大汉手中。祝小枝摩拳擦掌,恨不能将拳头直接招呼到大汉脸上, “走罢,今日必须讨回公道。汪实,你会不会打架?” “其实不算很会……” 然而容不得他推拒,两个少女已经不顾路人惊异的视线奔跑起来,连卫娘也紧紧跟在身后,罕见地叫嚷起来, “殿下,注意仪态!” 少女们的裙裾云朵般轻盈飘过条条巷道。在某几个形似范阳的转角,恍然间祝小枝竟无端想起宋筠,想起假如她不曾死去,是否也会像这样一同并肩跑过大街小巷。 然而斯人已逝,范阳过往的诡谲风云也在长安的平和安乐下被逐渐淡忘,记忆褪去鲜艳的血色,只留下无法擦去的枯褐痕迹。 最后,汪绮带她停在一座热闹非凡的商铺前,门口竟如贵府般陈列两座衔金石兽,皆为大肚的貔貅模样。 “前街刘氏的钱庄,就是这里了。” 怎么又是刘氏——祝小枝拢起衣袖,当先迈进门,那姓刘的大汉才一边剔牙,一边走来, “殿下,这么快就再见了,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呀?” 祝小枝声声掷地,字字铿锵,过往之人皆被吸引而来,侧目观看这场闹剧。 “汪家兄妹共欠你二十两银子,如今已还三十两,债务既清,为何不给借据?” 长乐公主的轿子不见踪迹,大汉也不再恭谨, “不知殿下可曾听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主上开钱庄也不全是为了做善事,添些利息情有可原。一百两尚未还完,即便是殿下的面子,我也不敢给。” 祝小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那借据拿来我瞧瞧,看是否商定了利息数目。” 刘氏递来的借据在“利息”二字下方涂抹了几个黑团,旁注“一百两”,字迹和笔触大小完全不一,明显为签字画押后所改。 祝小枝单手将借据抖开,贴在他眼前, “既已涂改,这张借据就该重拟。十两银子已经是原本的一半数目,作为利息还你绰绰有余,今天我做主,这张借据就作废吧。” 刘氏胡子撇起,瞪圆双目, “这你可做不得主,我这钱庄是高家的!” 祝小枝将借据往桌案上一拍,豪气干云, “管你高家矮家,我说做主就做主了!” 言罢,左右各自轻轻一扯,借据便分开成两半。祝小枝在刘氏惊讶得几乎要掉出的眼睛下,又将借据撕成无数份,扬为纷纷雪片落在众人肩头。 “从今以后,汪家兄妹的赊账便还清了。” 她拉着汪绮转身便走,意料中地陷入了刘氏家仆的包围。众人不敢对公主下狠手,但祝小枝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护汪绮,身上还是挂了彩。 卫娘已然悄悄遁走,去寻公主府的侍卫们来救场。汪实则背着剑,全凭力气挥动拳头,东一下西一下,毫无威慑力。 祝小枝见他的木讷模样实在气急,狠狠往他背上一拍, “不是背着剑么!” 汪实却移步躲过挥来的巴掌,忿忿不平嘟囔道, “我习剑只是为了剑,不是为了砍人……” 真是个呆子,全不知灵活变通,哪怕拿出来装个样子唬人也行呀!祝小枝气急,正要伸展开去拔他的剑,细腕却被横空一只大手捉住,熟悉的檀香味随之飘来。 “公主似乎永远改不了爱抢别人武器的陋习。” 被钳制的少女抬起头,因乱架四处飞舞的蓬松碎发扫过裴载双眼,痒得他下意识闭了一下。 就这一会的功夫,少女已经兔子似地灵活蹿出去,与他相隔几丈, “裴大人,这伙人明目张胆放高利贷,你管是不管?” 裴载面容上的伤口未完全恢复,依然蒙着半边白布养伤,看不清神情变化, “你说的罪责,礼部确实管不了。况且……唯一能定罪的证据,适才似乎已经被你撕毁了。” 他又转首面向刘氏, “昭阳公主这两位友人实际欠下多少钱?我先替她垫上,往后从月俸中逐笔扣除。” 刘氏缩着肩,犹犹豫豫笔出“二”的手势, “二……二十两……” 祝小枝犹不服气,隔空远远朝他踢出一下,恨恨跺脚骂道, “二十两不仅已经还完,还多还了十两利息!” 当下一两银子便能买二百斗米,先前的婆子一百两银子将她卖出,如今足足十两银子,都能买十分之一个她了。 “是,是,裴大人,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这少女虽然公正不阿,但实在太会为伸张正义惹出更大的麻烦,而且很不巧,回回都碰上他。裴载忍住叹气的冲动,只吩咐道, “既然如此,都各自散去吧。” 言罢,他自己也转身便逃,身后却传来灾星盛情难却的邀请, “裴大人,我已在崇仁坊立了新府,有空常来拜访啊!” 裴载险些一个趔趄,暗自将崇仁坊划入绝不可迈进的区域。 第一卷 第20章 奇怪的试炼 回程路上,祝小枝才知汪绮身世:她父亲原为先帝时期的吏部侍郎,天后执政后遭贬谪流放西域。仕途失意的中年人没有熬过挫折,连带妻子一起病死,留下身后一双儿女。 兄妹二人向东游历时,为了攒钱治病,什么活计都做过。汪绮便是在潼关酒楼弹琵琶时被刘氏看上,不慎被绑去做了女眷。 后来她逃出范阳,经多方打听,总算找到了仍在潼关失魂般游荡的哥哥,才又做起卖文生意。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回到昭阳公主府,兄妹二人占据了西南侧的两间小屋。祝小枝点开联系人列表,满意地看见多了汪家兄妹的两个名字,名字下方带一颗半透明小心,死亡日期也符合自然规律。 祝家人们是整整齐齐的三颗心,汪家兄妹则和宋筠一样,都只有一颗心。祝小枝只能猜测红心颗数与好感度高低有关,但半透明又是什么意思? 她还需要印证汪绮便是诗仙的猜想,遂命人备齐纸笔,将女孩独自请进屋中。 “你既然会做文章,能写几句诗来看看吗?” 不想汪绮忽然将她的手握住,眼睛水盈盈看来, “姐姐,我喜欢你。” 汪绮看过来的眼神黏粘腻腻,眉目含情,是看向心悦之人的眼神,湿漉漉的眼睛又像极了纯真的小鹿。 祝小枝被她突如其来的示好和满面霞色吓了一大跳,忙退后甩开她的手, “我收留你们是为了你们的才华,不是为别的啊!” 对方仍不罢休,不仅将温软的身子整个躺倒在祝小枝怀里,还拽住她的手摸自己的脸,碎软的细发蹭得她整条手臂痒痒的,像只撒娇的小猫。 “姐姐,我好难受啊,帮帮我。” 直来的恳求令人猝不及防,祝小枝看着女孩红彤彤如苹果般涨红的脸,内心警铃大作。 她努力推开逐渐凑近的汪绮,危急关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仍然没忍住嘴贫, “这是另外的价……不对,对不起我没有这种癖好!” “姐姐,求你了。” 祝小枝半个身子被她趴着,内心哀嚎:怎么好端端的一个正常人,突然性情就大变样了! 汪绮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是一把抱住祝小枝的手臂,紧紧贴合在自己身前。 后者依然维持最后的体面尴尬地扒拉着,试图从人怀里挣脱出来,但汪绮小小一个姑娘蛮劲却很大,她怎么都甩不开。 “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祝小枝实在没辙,只能半拖着汪绮绵软似水的身子,一点一点挪到门边。 两个人衣袍都被扯乱了,露出白花花的肩膀。 她一把将汪绮滑落的衣领扯到盖住半边脸,又将自己的领口也推回原位,这才伸手拉开门。 “卫娘!” 然而却无人应答,空荡荡的院落唯有日头高照。 缕缕阳光映照下的汪绮眼神迷蒙,似乎罩着一层雾,并不正常,难不成这是做给自己的局? 居然利用小女孩,背后之人实在太恶毒了! 但目的又是什么呢,她才抵达长安不过几天,就惹上如此歹毒的仇家了? 祝小枝东想西想间,衣领又被汪绮毛茸茸的头拱开,她呼出的热烘烘气息近在锁骨侧,几乎要完全吻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汪实略显呆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殿下和我妹妹……在做什么?” 汪绮终于不动了,但头仍然埋在祝小枝怀里。 她赶忙趁机理好二人衣衫,将人推出去, “来得正好,你妹妹状态不对,可能是吃了坏东西,你赶紧带回去,我叫医师来看看。” 然而汪实却明显不买账, “我分明看见殿下您背着身整理自己和我妹妹的衣服了!妹妹最是乖巧文静,不论对方是男是女,断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不是,我没有……” 没想到昭阳公主看着好端端一个正直的小娘子,竟然还有这种怪癖! 汪实眉毛拧成川字,半抽出腰间佩剑做攻击姿态, “昭阳殿下,想不到您是这样的人!” 他几步跨上前,将妹妹从祝小枝怀里抢出来。 汪绮则紧紧闭着眼歪倒在哥哥身侧,眼皮微微颤抖,带的睫毛蛾翅般扑闪翕动。 “这是一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祝小枝觉得如果不抓住机会,自己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遂掰住汪绮的双肩摇晃。 “小琵琶,你说句话呀小琵琶……” “你别再碰她!” 汪实用剑鞘挑开了祝小枝作乱的手,但汪绮也终于肯将眼睁开一条缝,声若细蚊地解释, “确实不怪殿下,是我自己,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意识不清醒了……” 这也太羞耻了——其实哥哥出现的一刹那,她就已经完全清醒,后续的装睡都是因为不肯面对现实。 她只憧憬像哥哥那样的少年英杰,对昭阳公主唯有羡慕和崇拜。 怎么与殿下独处的时候,就糊里糊涂做出这种出格的事了呢?这让他们兄妹往后还怎么在公主府里待。 “你不必替她狡辩,我们走。” 祝小枝尴尬得手指在背后都几乎绞成麻花,目送走汪家兄妹后,才总算放松下来。她正要去找卫娘,对方却先迈进屋内。 “卫娘,你刚才去哪儿了?快去医馆请个医师来给汪娘子看看,她好像生病了。” 卫娘长叹一声,指尖点了点祝小枝额间,有点像以前孤儿院院长教育孩子们时的熟悉动作, “殿下,您从大街上捡回来二人住进公主府,我作为管事,当然要找人验明他们的底细背景。不过现在好像也没必要,汪家兄妹已经辞行了。” 对于他们的不告而别,祝小枝心中稍微有些芥蒂。明明是汪绮自己来作乱,她都没有怪对方吓到了自己,怎么最后反而弄得像是她做错了? 汪家兄妹的好感度,莫非也已经清零? 她唤起界面,意外看见附注中的小字。 汪绮:试炼完成。 汪实消失,汪绮下方的爱心却从半透明变成实心的红色,祝小枝眉头拧起,仔仔细细找遍页面,但再无其他提示。 她怎么隐隐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汪绮的异常,会不会和她脑子里这个奇怪的界面有关? 第一卷 第21章 金銮殿上的家事 众人目瞪口呆,姚利明脸色通红,都想找个地方钻了下去,孙耀晨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他刚刚相当于把云若诗四人放弃了,云若诗他不知道来历,王家他是知道的,得罪了王家,以后家族那边也不好交代。 “哈哈!我当年也难让你口上认输!”周天旺大笑道,一脸的开心。 赵晨接上,两掌相碰,这一掌就是试手,试各自的气血,体内气血之力有多少,从这一掌就可以看个大概了。 陆翎心想,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呢?发现她不见了会有人来找吗? 二品灵符爆发开来,一团夺人眼目的旋光升腾而起,直奔东方千。 这里所说的积分值,也被称为贡献值。进入瑞泽学院之后,在外界流通的金银钱财都不能使用。就连修炼界大受推崇的晶石也只能作为修炼使用,不得当做流通货币。 这时,另外一边的轰隆声渐渐近了,听那声音走得很慢很慢,安逸宸回头看到的时候,惊得险些没有躲过炮弹。 姜白消失了几天,他们也懒得喊野生的奶妈,所以轮番轰炸了姜白qq。 “你——你——”他伸手指着玄燕,脸色肉眼可见的变成了青紫之色,随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竟是气息全无。 感受到几人目中的杀机,玄燕没有再向他们出手,而是手臂往身后一甩,射出了五根银针。 父母的头发都白了不少,皱纹也起来了,我在母亲的脸上甚至看到了些许的老年斑,高中那会,父母脸色红润,日子过的滋润无比。 这种农家乐的木屋都没有上锁,他直接推开进去了,刚一进去,就听到了一声尖叫。 “报告,各舰队已经准备好。今天的演习是否开始?”俩人正谈论着,黑暗浪人闯进来报告道。 当然,一般的法则攻击是不需要酝酿这么久的,但是面对允晨,一般的攻击有用吗? 先前,万灵首尊被老殿主压着打,打的他很是憋屈,此刻对秦沉一出手,便是杀招。 常年的战斗,让长安对于潜行有着很好的经验,这一处荒山很高,山顶上有着极为霸道的力量,这是刺日的力量,他们两人现在终于是见面了吗? 孩子也是同样如此,有坏的习惯得让她改正,生病的时候得及时的照顾,包括营养同样要跟上,要做到这些并不简单,不仅需要金钱的支持,还费时费力。 “呵呵,妹妹客气了,来坐姐姐身边,我们姐妹好好聊聊。”云慕玄曾是一院之主,自然手腕非常,很会拉拢人心。 在他心里,他早已经将陆之寒当作自己的孩子,只是他没想让他做自己的义子。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到公司了,虽然把主要工作都交待了一个她看重的预备总裁人选,但她现在也不能完全放心,一有时间就得赶紧到公司去看看生产和财务情况。 “等等,微微,这白猫,该不会是曾经你那只魔兽吧?”子敬惊愕的问道。 脸上泛着笑意,不过还是不敢大意,毕竟修者之间,就算相差甚大,大家的速度都是一念便是百万里,而自已休息片刻,可能就有超越自已的可能,若是在这种关节眼上超了自已,那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陈飞不见了,连冰岚也不见了,李静也不见了,只见百余个陈飞,对着自已冷笑,并没有任何的语气,一副没深的样子,在看着自已,这笑容里,有轻蔑,有嘲讽,让敖元的心中极度的不舒服。 舰桥,hz市城区偏远的郊区地段,这里到处都是些废弃的垃圾堆放点,放眼望去,满处堆满了成片的生活垃圾与建筑废材。 被叫做王阿姨的房东,姓王单名一个丹字,平日对林风也是照顾有加,此刻林风遇上,自然客气的很。 路易斯猛然反应过來,回道:“來了!”说着便往饭店里面跑去。 三人朝着其他地方看了看等着打车的人依旧很多,无奈上了这辆黑出租。 “喂,这合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梅无情看着林风一脸不爽的样子,怒气蓬勃的问道。 一个中年男子,大约四十五六岁的样子,头上有些秃发,正是房东王丹的丈夫张坐标!此时看到林风带着夏心妍走进家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冯妈则在一旁不悦的扫了夏日一眼,不过是个丫头,到多管起闲事来了。 柳枝随着风悠扬起舞,阳光透过柳枝细碎的打在白玄身上,桌上摆着棋盘,却一子未动。 在没有确定唐铁霜死亡之前,他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丁山率领八百骁骑营自杀式的突袭,本身就透着诡异。 唐易山对他而言,不仅仅只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他和基地里的别人怎么样,自己不知道。但是在他眼里,唐易山是比自己的亲人还要重要的存在。 第一卷 第22章 妙计 “今日朝堂政事繁多,还请殿下莫怪罪。” 李亚男挂了电话,她与嬴泗的对话不超过一分钟时间,但是李亚男的脸色变了又变,也难怪刚才她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不过这段时间见识的死亡数量太多了一些,她都有些习以为常了。 这张符箓一飞到那一点,便在刹那间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踪影。而随着这张符箓的融入,四周漫天大雪却仍在肆虐,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对此,夜锋却如同没有看到一般,再次取出一张符纸开始制作符箓。 石长笑背着双手,在场中缓缓踱了几步,瘦削的身影孤零零的在大雨中转动,看上去竟然有些凄凉无助的感觉。 这个神秘的笑容,嬴泗就当做是诱惑了,不由自主就跟随王后进入了一座比较大的宫殿。 到底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龙天威心中头痛了好久。他曾经无数次的想将这消息放出去,吸引大陆上强者前来,但却始终没有拿定主意。 李寒面色一寒,顾不上只释放领域,向那名泰坦赶去,他不能坐视李白和黎叔被杀,他们就是李氏的未来,如果再给他们些时间,他们也能正式踏入半步圣阶,就正式成为西西利亚的顶级高手。 这里面,只有战兽筋才符合他们的要求!不过,要这么多的战兽筋干什么?没理由让杀手都改用鞭子杀人吧? 虽然段秋没有加入战斗,但他召唤的亡灵军团却在战斗,基本上相当于段秋本人在战斗一样。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楚天羽的攻击已经发出,他只有一种选择,躲避。 梅碧雪笑笑,而后望向独自坐在一旁,既不哭,也不闹,只是红着眼圈发着呆地杨乐菱。 “完了,我们要葬身火海了。”通过伊丽莲的讲解,袁三爷了解到毕方的技能就是火攻,这么多鸟,一只喷一口足以把整座山都烧了,这山又不能飞,死定了。 月影勾了勾手指,一动不动的弯月突然消失了,拖着流星般的光消失了,玉凌波猛然回头看去,那神器已经静静躺在月影手中。 裴梓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眉头不由一皱,却也没有多想,直接到贺隽樊的房间。 等飞行船靠近,他们才看清楚飞行器是他们自己的,脸上紧张的表情缓和很多,有人去通知鲲他们。 而客服也全部统一口径:暂停和安琪儿合作,或者是已经终止和安琪儿合作。 廖兮手中已经不是拿把刀了,手中是一柄锋芒毕露的长枪,寒芒,破裂苍穹。这是在黄巾贼手中抢夺的长枪,锋利,而且充满了杀伤力。 “莫等闲?”许德说出了车夫老莫的全名,想了想,隐匿刺杀,追踪遁形,此人在京中,绝对是第一了。 说完两人身影顿时消失,仅仅在原地留下了一声空爆以及还未反应过来的手下。 “喂!那个没教养的丫头,还不滚过来!”老鱼骂了一会,似乎有点累了,看袁三爷在那里看热闹一样的看着他,吼道。 第一卷 第23章 帷帽之缘 祝小枝上辈子为了卖艺出彩无所不用其极,学了许多有用无用的技能,连刘氏那个老男人的声线都能轻松拿捏,祝献之的少年音自然不在话下。 但这些祝玄礼哪里晓得,这大胆的提议直接将他震慑得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我的心思落空?你是怕你们的心思落空吧?你们还真是好胆子,作的一手好死!”顾长生怒,一把将红岩娇娇甩在了地上。 魔导炮只是让他的身体晃了晃,却是一点伤害都没有造成,那些北地士兵还在鱼贯而入。 但是现在丁燕比平亲王还多了一个优势,那就是,慕泽还在她手里面呢。 有一种东西渗入你的骨髓,而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见,可是你只要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得到,那是生命相属的味道。 梓锦跟叶溟轩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神情有些诡异。 元锦‘玉’脑海中明明有声音告诉她,不能靠近这个男人,但是身体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想要靠近。 莫寻寻从简易怀里抬起头,她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下哭的模糊的眼睛,看见简易下巴上的胡渣,颧骨的擦伤,额头上还有两道血痂,立刻又哭了起来。 朱礼只说朱启,并不说徐熏,可是道理却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在说,人都是会变的。 但她想的是,如果这一家子真如原主记忆力一样的极品,那她就必须强势起来,不然就会被欺负得连渣渣都不剩。 看着眼前这具让人恶心的作呕的身体,江氏简直无从下手,抓起还剩完整的两只手,撸起袖子一看。 “后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难道黎远在你的记忆中还记载了别的突破桎梏的方法?”吕烈询问道。 就在卞玉兰暗暗焦急的时候,来人已经越过走廊,进了接待大厅。 看着吕烈低着腰拼命挖着地,一时半会也出不了结果。黎远索性坐在一边,翘起了二郎腿,悠闲地看着吕烈做苦工。 大家贵族,虽然享受着荣华富贵,却也有着道不出的辛酸。所谓无情,也是被逼不得已罢了。 虽然无罪释放,但是梦千军还是让他现暂时不要回军区,否则让有心人盯上不好。 具体到刘利民,他作为工信部这样重要部门的司局一把手,这要是下挂的话,位置肯定不可能太低。 旁边伺候着的下人赶紧说对,上后最智慧,谁都骗不了,国王还太嫩。 苏仆延虽然依然绑着绷带,但是,由于身体确实强壮,再加上恢复力极强,现在已经生龙活虎了,要不是还有绷带捆着,恐怕谁都不知道他受了箭伤。 要知道,他之所以让福克森去买设备,一来是因为他想要测试一下青云市的这些警察们究竟是不是将警惕性全部都是放在了他们的身上,二来,也是因为福克森的一个计划,坏了他的好事儿。 突然生了逗她的心思……楚斐瑜渐渐靠近,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吐出的温热气息似乎还缠绕着几分情意,可是一靠近之时,真正受苦的却是他了,这具身体发散的香味无不在诱惑着他……只是,这丫头还应该再长几年的。 被人点名,张姓摊主只能苦笑,这刘家两兄弟还真不是东西,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找这个麻烦了,不过借地方的情分,他们总是认的吧? 第一卷 第24章 无心参政 “多谢郎君……” 察觉到季乐的注视,蕾西将目光移动到了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新奇和疑惑的表情。 云眠笑的温和,“我并无此意,只是带回走失的狐狸而已。”他并不想与墨千对上。 这时候,孟澜汇报道:“阳哥,咱们彻底火了,最近每天的粉丝都在暴涨”。 阿比斯想起他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当初居然让他烹饪了自己切下来的手,那次的场景令他记忆深刻。 张泽有心阻止那些人类,可是他张嘴喊了几遍,并没有任何人听到他的声音,张泽这才想起来他其实现在身处在幻境里,这一切都是幻想。 尤其是在面对着道劫境强者云颠的时候,仍是凭借着萧逸的指点,生生将一尊道劫境强者活活打死。这让得所有人都是对斗战圣体,更是有了深刻的了解。 在云水城外围,玩家们平时在野外接触比较多,同时又让他们头疼的一种野外生物是螳螂怪。 至于赵昊本人,别人不知道,高铭却能通过系统,窥测到他的数据。 谢言楠自然知道他暗指的那些不愿说的话题,肯定和它的族人有关,他也没打算去问那些私密的问题。 江晓琪怀孕的事,让董芳和杨友兰都非常开心,此刻拉着江晓琪,这瞧瞧,那瞅瞅,乐呵了好一阵。 还有非常有大理特色的黄橙橙的凉粉。这种凉粉用豆面做成糊状之后凝固而成,一般来说是拌上梅子醋、萝卜丝、油辣椒等调料凉食,也有简单的吃法是切厚片之后抹上油辣椒和芝麻油,别有一番风味。 但是面对一个极为强大的传奇存在,想要“说服”对方,起码也应该是他和大贤者伊尔明斯特联手,才有把握。 如果只是黑泥怪也就算了,虽然对凡人而言难以抵御,可在空冥子,也不过放几把火的事情。 “如果没有这个,说不定我真的会被干掉呢……”被须佐能乎包围的鼬。 听了这话,胖子和瘦子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彭良敢出这个办法,那所言的中期修士多半就是真的了,沈清这也太不顾别人死活了。 只是,刚好弹奏完,他就昏死过去,大家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是什么原因。 蛋白虽然很疯,又蛮不讲理,但并不代表她缺心眼,她大致猜到秦琪找她干嘛。于是她把刺青的视角一转,面对一堆碎石。 “天澜要到什么实力才能驱除那魔气?”紫云烨的俊脸上更加不好看了。 虽然还是头戴嵌珠冠、各持兵刃法器的神将模样,但这八位神将身上都多了一领外袍,腰间也系上了玉带,这一身朝服之下,八卦神吏也自然多了一分执掌之权。 这一系列的动作相当连贯,根本就是不想让其他人有阻止的机会。 凄惨的哀嚎声络绎不绝,其余姬家众强者看到这一幕,顿时全都吓懵了,之前的斗志早已经荡然无存,一个个拔腿就朝远处狂奔,疯狂的逃命。 这一说果然还是有用的,几位姑娘的目光,在青年与雪儿之间,来来回回的扫视着。 第一卷 第25章 赠礼错换 祝小枝早有预料对方会搬出爹妈作为挡箭牌,当即挑眉一笑,满是得意自满, 葛超闻言,点了点头,王锋的实力有所见识,第一环的组枪、第二环的交手。 后来,东方月顺口问了东方宇一句,能不能帮她弄到夏天演唱会的vip门票? 阿比斯诺级,是海军本部专门为中将配备的次顶级战舰。排名之上的唯有三艘希斯特罗级专供大将,以及唯一的一艘安诺塔多级的元帅使用的战舰。 向阳光收回打晕龙傲地的手,幽幽一叹,又替他解开身上束缚着的钢索,她这才是转身欲走。 原来,克雷格是在合同上找高利贷的地址。在他想来,既然合同做得这么正规,那么对方很可能有一个正经公司,那么就应该会有地址。 一艘满载的大型商船,撑死了承载量十几吨而已。若再加上补给、船员,这个数量将会大幅度下降。 她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林雅茹面前那样称呼季镇川,没想到真的戳到她的痛处了。 凡人们全都紧紧的盯着佛堂之中端坐着的老和尚,目中流露出饥饿和渴望之色。 就是新婚之夜的第二天,她身体有些不适,他也没有和她说这么多的话。 众人一脸懵逼的看着某人突如其来地真情流露,根本没有想到平时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同事真实面目居然是这个样子,难道大家伙平时叫青岚这个家伙青青不是开玩笑的吗?怎么会这样? 自从那日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的一击至本垒之后,便没有再尝甘露。 且她是自己有钱,自己有收入的,并不担心朝中会有人说什么闲话,单是地皮铺子,就给了不少。 脚下不敢稍停,她的脸上的表情,却时悲时恼。黎清和周远两人的做法,她心里是十分理解的。可是理解,并不代表她心里不痛。 “这谁说得准呢,毕竟香贵妃的头衔是太后封得,皇上连见都没见过她”。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慕容倾苒在院落中锻炼身体,忽然,“啪”,从墙头滚落下一个包裹,她警惕的走过去,许久不见动静,拎起包裹闪进房间里。 而大堂里此刻虽然人不多,也还有前台的工作人员已经一些正好路过的,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全部都聚集在门口,看到那儿有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被保安拦下了去路。 周君沉呤不语,在座的人,特别是四皇子和卢明,黎清等人,全部是一脸的紧张焦虑之色。 声音一出,哗声一阵。伴随着哗声中的,有激动的私语声和急躁的转动声。本来整齐的队伍,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竟然瞬间变得沸腾起来。 她低着头,只顾着前进,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抬头才发现天色已黑,自己处身于一座陡峭的山峰的半山腰上。 许海风看着方令辰一改方才铁面无私的形象,在这里耐心地哄着方盈英,哪里还有半点长辈的架子。他与方向鸣对望一眼,同时无奈地苦笑连连。 徐俊英往外边看了看,神思回到现实:太后亲自守在坤宁宫呢,怎会让皇上近边? 第一卷 第26章 我的先生 那绝色仙子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三代弟子居然敢主动上前来搭讪,而且笑得十分天真无邪。 正在叶星辰一拳轰击一尊雕像幻影的时候,身体好像被什么禁锢了起来,根本就无法动弹。 对于叶磊手下的这些家伙变态的能力,叶磊对外解释一律是特殊体质,不然要说他们是从系统里兑换的? 宋天机脸色阴沉地看着桌面的协议,他没想到曾家竟然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份协议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还不如直接拒绝呢。 他虽然没有多少证据,但是逻辑思维得出的,只有这么一个结果。 一时间,虫鸣声大做,成千上万的怪虫几乎只出一声惨叫,随后就自爆了。 原本这些人会被派去做最危险的工作,但林沐了解后,还是直接下令处死。这里虽然是据点,但重要性很高,所以林沐格外注重管理。 片刻后光头男皱了皱眉,突然张口发出一道似是钟鸣之声,那声音的传播竟让空气都产生了扭曲,如波纹一般开始迅速扩散。 不给人半点反应时间,第六束绿光再次从大楼的一个方向腾空而起。 天圣市场的一角,一个青白色狐人正与一个三十多米高的癞蛤蟆争执。 安家业爬上田头,光着脚,脚上全是泥巴,安定凯跟在安家业身后,因为干活热得脸上红扑扑的,寸头上面冒着白色热气。 从六点到八点,无空和路易,在男主人的指点下,横渡通天河,玩的很高兴。 他游离在纪隆君和矮冬瓜之间,手里握了数颗石子,随时准备帮纪隆君解围。 纪隆君点点头,他只知任务大概,对细节和步骤却知之不详,这些自然有沐风接洽统筹,他只需要听命行动即可。 二人赶紧扯烂身上衣服,趁着武士们检查货物的机会拉出两个体型跟纪隆君二人想象的奴隶。 “现在不行,我现在感觉自己很不稳定,可能是受到这里龙骨的影响。”龙灵摇着头说道。 挂了电话,简晗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的狂跳个不停,她觉得非常的震惊,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知道唐宁应该不会骗自己的。 李梦辰是恨死了叶笑,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叶笑,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送过牛鞭汤,但问题是现在谁也不相信,连卓剑武都不信,因为叶笑是她的忠实舔狗,为了她连老妈都可以不要,这样的人会陷害她,这绝对不可能的。 靳司承眉头紧蹙,抬起凌厉的目光扫向了整个试衣间,没有摄像头,他稍微松了口气。 是的,这个时候圣姑还有点虚,加上这个江湖少侠其实已经不是真的少侠,而是一个老侠了,他成名要比圣姑久,实力要比圣姑强出很多。 端坐莲台无物可破,若想破功德金莲的防护,除非圣人亲自出手,但圣人又怎么可能不顾身份,来窃崭教气运? 方正竟然无言以对……虽然这应该是系统的职责所在,不过貌似这系统一直以来都有点不靠谱,不正经。只玩他?还不如指望自己呢。 老头儿嘴角含笑,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星炼的手腕,其中的劲道大的,竟然骨骼隐隐作痛。 独狼、猴子、红孩儿、咸鱼几个家伙一看,顿时傻眼了,马屁还能这样拍? 在武曌那里得到真正的母爱,米多多在享受这种感觉的同时,心里却又很矛盾。因为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安定思公主,而是太平公主,这种母爱仍然是虚假的。 她轻巧一跃,身形只是一闪,就从房梁上扒拉下了那面镜子,左右看了看。 第一种被称为斩首战术,这个战术仅仅高阶领主才能用,聚集足够的能量发起致命的一击,只要这一击威力足够强,就能瞬间杀死一只噬梦鱿。 经过今日的事后,她终于明白了那天百里无尘与赫连泓槿之间打的哑谜,这两人原来是打算将九州大陆的江山全部交给轩辕寒去打理呀。 道德真君不提好处,反倒索要法宝。那意思也很明白,都抢了他两件法宝了,还要什么好处? 想来想去,能想到的原因很简单,或者自家很强,或者对方很弱,一个怀仁县乡下的土豪,他能训练出来什么样的私兵,他能有什么样的精锐,就算身在大同边镇,能找到名师能雇来精锐,但又有什么地方能用上? 他俩可是知道,千叶的棋艺乃是一绝,天魔宗内能赢过千叶的屈指可数。 “我现在也不知道老爸和张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老爸的态度简直360度大转弯!”苏安白郁闷。 隔天,一大早,霍杰和杨林起床后,腹部又酸又疼,嗓子也是沙沙哑哑,全身的不舒服,早饭是佣人端进去的。 四块边角料,如果数量供应到位,可以疯狂合成四千一块的玉石。 范婉想不明白,也想不通头,不知道秦素素突然给自己加这么个好的感动干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章明曦觉得要么是她出现了幻听,要么是柳颖的脑袋秀逗了。 第一卷 第27章 头悬梁锥刺股 是啊——是她只关注细节,忽视了全貌。 他是经长乐公主授意前来范阳的使节,与高将军的联络也皆出自他手,彼时他虽只有礼部郎中的名号,实权可比这要大得多。 现在是林老头求着他离开,五块钱也就是回到林永成在部队的水平,可人的胃口都是越养越大。尝过十五块的甜头,林永成还经常补贴家里,现在又重回五块时代,落差实在太大了。 所以,鹤道人只能是集中全部的精力,去四处的打量,去四处的查探。 三皇子得他帮扶,很是听话,立刻向自己的父皇禀明了事由,自上山起至今,行宫失踪的禁军和官眷已经有一千六百余人,其中还包括杜相等重臣身边的心腹。 刚才妃嫔们围绕着的中心果然是千穂理。千穂理面色红润,哪还有一点病人的样子,谈安歌看她反倒得意得很。 林玉琅一边吩咐着丫鬟们上菜,一边还要跟宋家亲戚们聊天,当真是忙得晕头转向。 开玩笑,火云宫三圣皇还在呢。和圣人都可以平等交往的他们,还不是现在的紫薇大帝,能够得罪得起的。 但启灵需要的,却是纯粹的真血,全部加起来,也就能勉强把木钵底部淹没。 轩辕大帝要是知道有人拿着他的轩辕剑跟一头恶狼捉对厮杀,他估计都能气的活过来。 这东西需要一万五千消费点,长相也出乎齐平的预料,就是一个纯白的大箱子。 水泽面上冲起一道水柱,轰鸣声中,水头层层跌落,又片片溅起,上蹿下跳,翻卷着,滚动着,在堤岸上冲撞起蹿天的水柱,撒开一朵朵大树般的水花。 朝着身后喊了一声后,吴泽便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朝着前方的卡车冲了过去。 钟子枫明白,这次他是真的走了,不留任何痕迹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就算提前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依然无法淡定的面对这一刻。 怀着有些荡漾的心情,吴泽伸出手将童晓晓搂在了怀里,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轻轻推开了童晓晓。 连翘走上前去,恭敬的行礼,叶瑾言看着宋香二人便挺直了身躯,等着药邪老先生的招待,可是没想到他却是半天没有回应。 “你们既然无法教他,那么就让我来教吧。”薛慎行看向天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不过楚南慢慢的却是有苦说不出了,因为他忽然觉得之前引气的内息,忽然以很高的速度在流失,他本想直接放下来,但是手臂像是僵直了一般,愣是放不下来。 霍霄爵每次跟他老婆睡一张床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注意保持着距离,就是怕自己闻到这个味道会冲动,忍不住结果现在路孤星倒是厉害,直接拿腿来勾住他身体,往他身上贴那种奶香味,就直接飙到了他的鼻尖里头。 水脏雷汹涌澎湃,数息之后已经将偌大的会场全部覆盖,化为黑漆漆的水潭。 他发现天地之间那悠悠的钟声,持续响起对神识的磨练达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 姜柏宏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但是他也不好去追,只能铁青着脸色看着众人纷纷散去。 就连床,也是砖头和三合板子搭建起来的,简直跟停尸床差不多。 第一卷 第28章 鲜卑少年 说罢,众弟子又是看的那卜量子身躯微微一颤,此时空中的各种光线已是成为网状,不到片刻,又是看那网状的东西瞬间变得透明起来,到最后竟是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而所有的弟子皆是被这屏障包围在其中。 “叮!”布莱克胸前的吊坠发出一声脆响。——那是一个卡修斯精元形状的吊坠,就连颜色,也是一样的。 林毅知道那几个老头极为看中自己这样的体质,故此以自己的性格来看,既然有人要宠着自己,那么也不会客气,自然要留下一点印象给那三个老头的。 见李管事的船上挂上了自家夫君的旗子,祝夫人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容,指挥着身后的武士们前去迎接。 云凤泽心下一震,暗道他家宝贝儿越来越厉害了,自己不过是睁着眼睛琢磨下午的情势,怕吵醒她,动也不敢动的,这都能感觉出来? 几道人声响起,想想也对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家族但是在这儿就是巨无霸,总得有人贴身保护。 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察弈笑了,他笑的非常的开心,他笑的忘乎所以,似乎终于是完成了一个巨大的任务一般。 “锦嬷嬷,你可是有话要说?”曲悠把糕点放在盘子里,认真的擦拭着手指。 风莫门和百灵门众弟子却是并没有像其他门派一般,直到众弟子皆已经到齐,林毅等人方才是出现在山顶之上。 不过,幸好这些都是亡命狂徒,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发起狠来,也是死命不要不要的,总算把缺口堵上。 初出鼎口时,这些怪兽只不过半丈或一丈长短,一出鼎口,立时见风就长,个个都长到十几丈长才停。 滔滔烈炎,滚滚青色风煞,向魔族大军冲刷过去,成百成百的魔族尸体,化成一具具焦黑的尸炭,冒着青烟,向下方跌落。 “愿意”齐声的大吼顿时响彻而起,众人此刻神采奕奕,看向林帆。眼中满是战斗的‘玉’望。 这样推算下去,二郎神其实是跟纳粹背后的势力有了接触,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同他联系的,应该就是凤凰两口子了。 我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刘旺村救赶走妖师程香救我一命的徐天,可想了想,老村头怎么可能是徐天,徐天是一个好人,怎么可能是他。 见杨戬与太上老君所言也不无道理,玉帝也不由陷入深思,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当五头不同系的巨龙从高空中俯瞰的时候,所有的佣兵都傻眼了,他们松开手中的兵器——在这种情况下,兵器在手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将再缘见此,眼中忌惮之色尽显,默默的做出戒备,而梁添云则面容冷漠的对着将再缘猛然挥剑劈出。 上官馨轻声道,大大的眼睛紧盯着老村长似乎想从他的眼神看穿一切。 刚走出店门莫莫又是自嘲的笑笑果然没有低估天使们的行动力已经有人恭候在门口了而且还是熟悉的人。 “这是误会!那些魔法回路是——”风纪委们发出了欢呼,夏尔意识到自己失败了。 ‘和某人有些相似呢’一边想着,琉星一边看着夏尔,察觉到琉星的视线,夏尔举动变得不自然。 罪魁祸首是最后那一碗饭。被顾南舜拖去药店买消食片的时候还嚷嚷着:席向东一定是伺机报复。 而在九龙寨义诊时,不乏那些孤寡稣独而又卫生无法自理者,房间内阴暗潮湿,还散着阵阵霉臭,有些甚至令人作呕,但叶青每次上门,又何曾露出过丝毫异色和不耐烦? “原来是这样,但是如你所说那些僵尸如果是失踪的僧侣,那不就活了千年,这年头哪有长生不老的呀,再说了,真活到这年纪了,那修为绝对高得吓人,还不是一样得不到秘籍。”孤雨独飞说道。 多多软糯的声音几乎让沈可的心都融化了。也意识到这段时间的确是忽略了孩子。 冷不防席向东用牙尖隔着衣服在她胸口上用力一咬,她瞬间惊呼一声,全身都僵硬了。 “喂,是兰兰吗?”不跳字。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通,接通了之后,无人说话,叶青心头突然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当即试探着问道。 “我可以吃点别的嘛。”辛依低声要求,她牙口还是挺好的,一点都没有伤到。 周亮的心,很澄净,真的很澄净,就好像这茫茫北海一样,纵然海浪滔天,纵然寒冰若水,可还是亘古长存,永远存在在这里。 在他们百米之外,两排兽兵护卫十多人,正在围住一只踏蹄长嘶的巨型阿房鸟,做着相关长途飞行的准备。 赵佶手中的杯子掉落地下,他跳了起来,嘭,咣当,桌子给他撞倒,盘子落在地上,那晶莹的点心撒了满地,令人看着十分可惜。 第一卷 第29章 长得好看就是道理 “失敬失敬,原来是贼王马二爷,在下湘西龙啸天这厢有礼了!”那黑影人主动走上前来双手抱拳对马二爷行江湖礼。 还没有完全的看完。仅仅只是看了前面3首诗歌,桑托斯便惊讶的感叹到了。 其实程昱的建议比较得罪人,让陈静担任凉州刺史,无疑就削弱了凉州区域将领的权利。当那些人得知是程昱举荐陈静之后,定会对程昱心怀不满。 他凑的近了,本来他的脸色就有比较偏苍白的病态,只是最近气色好了很多。 感慨到此,继续出发,豹叔言目的地已到,他也要去他老伙伴地家,便要就此分别,我从手提箱里掏出一叠钱,塞在豹叔口袋里,老人执意不要,终究拗不过我们,我们再三道谢,才和豹叔分别离去。 问鬼是个啥意思呢?关东的憋宝老客可通过一双辨识阴阳的慧眼寻到天灵地宝。天灵地宝这个词很宽泛,泛指世间难寻的好东西。这里边自然也有那些成了精怪的动物。 虽然并没有代理任何实质性的业务,但即便如此,来自地球的洛克希德公司也顿时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有了这场空前成功的产品发布会,现在任何能够跟叶天和星耀银河机甲公司扯上关系的人和公司都已然成为了香饽饽。 凌晨五点钟时,喝过姚村长专门为我熬制的一锅老母鸡汤,我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定好手机闹钟。 微微脱力的感觉传来,沈天羽却不敢有半点分心,一来他还身在半空,二来大敌仅仅是损失一件法器而已,筑基期的实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想要逃?!”叶天眼中血芒一闪,本来他只想给那迪奥一个惨痛的教训,只要其交出身上的暗影水晶,他就会放其一马,但现在他却是改变了主意,不然的话,日后这迪奥必然是一个大麻烦。 终究,尘埃落定,黄泉让兵马俑驻守在此地,他则带着行尸进入了封印魍魉的洞穴之内。 可已经知道大长老对自己心怀不轨的郑辰,自然对大长老的晋级有些忐忑,毕竟如今的他在面对仙宗期高手时,其实也只有仓惶躲避一途而已。 就在这时候,一个老头忽然出现,看到卫子青的身影顿时楞了下,连忙就要上来询问。 要知道,之前在南陲森林,像帝鳄暴猿这种外围霸主,也只不过才五阶而已。 虽然相互之间接触的并不算多,但林允儿相信,欧巴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片刻之后,秦老缓缓睁开眼睛,而此刻,那几十种材料早已不见踪影,半空中,仅仅留下一张闪光熠熠的灵符。 苏凯这次爆发潜能虽然算不上严重,但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隐患。 心中一喜,凌天朝着火魔灵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却是不敢使用轻舞,只为节省元气。 提督大人瞬间分析出了近在不到900毫米之外的大姐头想法,瞬间爆出残影关闭社区网络消息语言提示设定,成功将维内托的攻击化为虚无。 当赛场上的观众每一次欢呼,注定将会是未来一段日子里所有热爱电竞的玩家口中的话题时,清风战队的赛程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就在这个时候,清风战队的战绩已经明朗许多了。 念云又命人将屋里金、玉的饰物一律撤掉,玉帘钩换成木制的,珠帘换成廉价的骨饰,将屋里摆着的玉瓶换成普通的官窑瓷瓶,一切以够用为度,杜绝奢华。 之所以到这里刻画,是因天玄猜测既然这石碑与精神力有关,或许在这里刻画起来更顺畅。 灵诀分为凡品、地品、天品,每品又分低中高三个等级;而在天品之上是什么,天玄就无从得知了。 床微微下沉,慕宥宸已经坐到了她身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缓缓的掰过,唇瓣覆上来,异常轻柔。 方飞进连长和士兵看到鬼子的汽车至少有三辆上面装的是军火,因为其它汽车上的东西只是呼呼的着起蹿得老高的火苗,而那三辆车就不光是火苗了,乒乒乓乓一顿乱炸,被炸飞的弹药,一边飞一边爆炸,或者飞出好远才炸。 王长久副旅长急忙又从预备队237团紧急又抽调出一些人、枪补给236团和238团,还派去了一些学兵团士兵去做思想鼓动工作。 徐猛这样的人,可以活路,却不选择活命,而非要以死抗争,显得颇有道义。 “你二叔说你失忆了,不要告诉为父说,你真的失记了,”白父笑着调侃道。 如果这时,有人在这里的话,也根本看不到急速奔跑的叶天,最多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过。 别看阳光奶牛场现在整的挺红火,但谁知道谭晶晶背后流的汗水和泪水? “是谁让二叔这样做的!”陆雨璇大怒,“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不知道现在的陆天集团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际吗? 第一卷 第30章 他动机不纯 而看到舒尔哈齐所露出的表情,原本微微放心一些的叶飘脸色突然一沉,立刻沉声从嘴里冷冷的喝出了一个字。 刚刚发生在他身边的那一幕,他很明显是看到了的,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罢了。 当他们减缓速度后,断后的佣兵神情轻松了一点。最后星亮出了旗帜,对方一个明显头领的人物挥了挥手,佣兵们的兵器纷纷收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我的一生,我以为我终于得到了,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笑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脚步声的主人缓缓走上了花园中央的凉亭之中。紧接着,一个梦蝶十分熟悉的声音,从凉亭内飘了过来。 “这个给你――”雷东风刚闻张策之言,就撕下一段战袍,出去接着冰冷的雨水,然后递给了张策。 这个巨大的光影足足有一百公尺高,手中握着一把城门一样宽的巨大光剑,落到地上后,光影天使举起光剑,狠狠地劈在要塞的城墙上。 夜已深,整个哀嚎森林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自从罗得奔驰来到这里,安抚了那些怨灵花几次后,每晚一度的怨念大合唱,变成了几天一次,并有继续延长的趋势,所以今晚是个无比宁静的夜晚。 听了这话,此人的眼神已是有些犹疑,求生的诱惑对他可是太大了,尽管他从来没有给过别人机会,但他却极希望别人会给他这个机会。 “戈清泽,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过你独木桥,我走我阳关道,我们回不到过去,绝无复合可能,祝安好。”霍依兰最终是忍下了所有的冲动,平静地看着戈清泽。 云炽回头一看,惊奇地说:“夏道友?”他竟然是云炽三十多年前在离洲源上见过的夏知源。她已从玉虚的口中知道他没死,但想不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到他。 眼看着祁旭尧痛得额头直冒冷汗,祁致远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下手太重了。 若不是还有话说,薛明睿哪里想让同四皇子共处一室,那个可是狐狸中的玉面狐狸。 双臂无力的环住身体,她紧咬住唇片,不让嘤咛的哭泣声传出。她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着,泪,从未有一刻停止过流淌。 林暖暖用手扇了扇,只觉得那股硫磺味好像顺着嘴巴被自己就这样给咽了下去,让她心里觉得很恶心,那味儿也熏得她头昏脑涨。 不管恒彦林有没有承认,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是对方能够轻易决定的了。 长的好看还是有一点优势的,更何况恒彦林这会儿还把自己收拾的颇为的干净。 他现在以别的身份在京都潜伏着,专门收集关于郑长东的罪证。郑长东这些年看着勤勤恳恳地为h国忙碌,但事实上他利用自己的职位之便,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我走了,曹天佑你自己看着点。”陆濂懒得理会季时年,这神经病自从正常之后,变得更加神经病了。 听到对方的话后,李永乐楞了一下,原来对方早就看出他的弱点,才会选择让丽莎来主动献身。 “那也行,那你得跟紧点了,可别把自己给丢了,这里面阴森森的,说不定还有吸血鬼的存在呢?唉哟,张博士,你的脚上好像有只大蜘蛛!”陈锋突然叫道。 但是身上却异样的难受,心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下一样。 “不!”伴着一道惊呼声,蓝焰兽的目光中蓝色的光芒瞬间消散。 吕布身背战神之名,一身从不畏惧任何挑战,哪怕是对方有着如此强大的威能都丝毫不惧。 第二更,本周因为发生了些事情,更新惨不忍睹,下周日均四更,说到做到,没完成微信公众号发红包,敬请见证。 而花惜蕊早就见过朱媚儿,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也没有太多的惊讶。 旋转的子弹,沿着直线的弹道飞行,击中扎夫的机甲,而且正好是驾驶舱的位置!他的队友们只听见,扎夫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莫凡这才叹了口气,自己的乖乖老婆都开口,他也不会真的刁难人家。 话音落下,在佑青峰惊愕的注视下,萧媚儿带着余尘消失在视线当中。 放心吧大师,我们这么强力的阵容,除决赛之外不需要您来指挥,您放心的观战就可以了,向问天微笑道。 “该死的,就算是成为超人,也摆脱不了本能吗?”瓦龙嘀咕着,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温柔和煦的王良娣,懵懂可爱的邓良媛,端庄沉稳的庄承徽,仙气飘飘的郭昭训,面冷嘴毒的苏昭训,加一个面热心累的祁良娣,大家对坐无言。 剑斗罗尘心看到这枚红色的十万年魂环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当他变回来的时候,老婆虽然想起了与他之间的记忆,但却也回不到以前了。 撞人的司机犹豫了一下,准备放弃争吵,开始道歉,但是被撞者得理不饶人,依旧不停地数落着对方。 达斯琪挂这俩黑眼圈来到了客厅,坐在餐桌边无精打采的吃起了饭。 王义民没好气的说道,别看他办理这些信息似乎很轻松的样子,实际上却耗费了大量的精力。 事已至此,就算章四海追过去,章阔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而他很可能还会和余尘再度爆发冲突。 他记得刚刚得到这个空间的时候,智脑就说了,里面有一个智脑程序,而且在看这些历史情况的时候,凌宙天时常听到那一股电子合成音。 虽然这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江凯然还是有种想把她的嘴缝起来的冲动。 “相信我,这里人多,我和你一起去!”江凯然握住林雨涵的手,盯着晶莹的双眸。 捏着弓柄的左手一紧,东妮亚脸上浮现出苦笑之色,随后从怀里取出整齐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