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死亡纪事》
第一章 噩梦
是夜。
漆黑的夜幕下,寂寥的挂着几颗星,星光不甚明亮,像是蒙上了一层烟霾,随时会熄灭。
在夜幕下,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女子脚踩着老北京的绣鞋,拖着长长的影子,从远处走来。
她的左手掐着一支点燃的烟,袅袅娜娜的烟气,随风飘散。在走到一个门前挂着两串红灯笼的低矮的房屋前,她停下了脚步,站在了门口旁边的位置。
路过的行人看到她无不眼露惊艳的神色。偶有上来搭讪的男人,会不自觉间收敛起自己轻浮的神气,仿佛怕亵渎了如花美人一般。
女子轻笑着回应着什么,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婉转的像是一只百灵鸟。
随后,男子就随着红衣女子进了房子。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男子从房子里出来,面上带着一脸满足的模样。
没过多久,那穿红色旗袍的艳丽女子也出来了,她的头发微乱,不过还是很精致,脸上带着餍足的笑容,面色看起来比刚刚更红润了些,就连嘴唇也变得饱满许多。
女子继续站在她之前站的位置,又陆续有上前搭讪的人,和先前一样,在与男人聊了几句之后,他们就进房子里去了。
在街尾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身穿黑色对襟的素衣,身量轻瘦、面色苍白的男子站在那里,他用白色的手绢紧捂着嘴唇,压抑着咳嗽。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调笑的男女,眼睛腥红,垂在袖子里的左手握紧成拳。
直到人影消失在矮门处,他猛的转身倚着围墙,紧咬着嘴唇,后脑一下一下的撞击的墙壁,额头上的青暴起。
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浓烈的悲哀化成撕心裂肺的咳嗽,他连忙用手绢捂住口鼻,在看清手绢上的绣花时,他猛的把手绢丢在脚下,用力的碾着,转而用衣袖挡住嘴唇。
良久,他终究放开了紧攥着的手,捡起地上破烂不堪的手绢,踉跄地离开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红衣旗袍面庞艳丽的女子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挂红灯笼的矮房子离开,消失在街角。
“吱呀”一声,从一个长满爬山虎的小巷子里传来。
红衣女子进了院子,隐约间,看见花藤下像是坐着一个人影,就走过去瞧看。
“你还知道回来啊!”一个低沉中略带嘶哑的男声响起。
“初秋露重,你身体不好,先进屋吧!”女子温婉的说着,又上前,想要扶住坐在花藤下的男子,却被他一把拂开了。
“不要碰我!脏!”男子低吼。
“刘明学,我现在很累,没有心情和你吵,你如果不爱惜你自己,那就继续坐着吧!”女子拍了拍蹭到泥土的披肩,转身朝着里屋的方向走去。她的心里一片悲凉。
“不准走!王婉芝,我让你走了么?!”
刘明学大喊。
“你想说什么?”王婉芝耐着性子问着。
“你去哪了?”
“你不是看到了么?还问什么!”
“你做那些事情,你有想过我么?想过么?”
“呵!”王婉芝轻声嗤笑,摇了摇头,往屋内走去。
“回来!你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或许是王婉芝的嗤笑刺痛了他的眼睛,刘明学有些歇斯底里。
“所以,你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要和我吵架的么?”
王婉芝快步走到刘明学跟前,眼睛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道:“我若不是为了你,又怎会卖了自己?”
“你……你不要为你的放荡找借口!”刘明学被王婉芝的视线看的羞愧,口不择言道。
“放荡?呵!”王婉芝压抑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是,我是放荡!自你病了以后,家里就没了经济来源,就连米缸也在你生病的三个月后就见底了。我一没有学历,二没有手艺,只有一个美丽的皮囊,和一个还算年轻的身子。我若不卖,你的医药费从哪来?我若不卖,你父母吸血鬼一样的贴补你弟弟,钱从哪来?你哪里来的脸这样说我?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说到最后,王婉芝的声音开始哽咽。她靠着一根花藤下的柱子,看着刘明学,眼底是说不出的苦涩。
“就算是饿死,我也不准你去做那些事!我不准!”刘明学依旧梗着脖子喊着。
看着刘明学像疯了一样的喊着“不准”,王婉芝的心凉透了。
这就是她宁愿违逆父亲,一心要嫁的男人啊!
呵!
她对着天空眨眨眼,转身朝屋子走去。
刘明学见妻子不理自己,挣扎着起身,朝着王婉芝的背影扑了过去。直扑得王婉芝撞向了一边锄草用的犁上,汩汩的鲜血从她的脖子流出,迅速染红了地面。
刘明学一开始没有看见那血迹,嘴上还在骂着,但见妻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走过去踢她,这才发现地面上满是鲜血,又去探她的鼻息,发现没有了气流的流动后,刘明学顿时吓的跌坐在地上,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煞白。
“我没有杀人!是她自己跌倒的!不关我的事!”刘明学在嘴你念哪着,理智渐渐回炉。
要说男人心狠起来,那是女人都比不过的。
当理智回炉后,刘明学把王婉芝拖到了屋子里,给她换上最美的衣裳,又化了淡妆,并将一把匕首放在了她的手里,又模仿王婉芝的笔迹写了一封遗书,大体的内容是:她做了对不起刘明学的事情,觉得愧对于刘明学,以死明志。
做好了这一切,刘明学趁着天色未大亮,匆匆收拾随身物品,离开了小巷,往城外的方向疾走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虽然没有探到鼻息,但是王婉芝却并没有立刻死去,她微睁着眼睛,目睹了刘明学所做的一切,眼中流下的悔恨的泪水。
“呼呼呼呼”粟问大喘着气,从梦中惊醒。
她不知道这是自己做过的第多少个噩梦了。
她原本是一个遗体整容师,也就是入敛师。但是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接了一个挂了特号的‘往生者’以后,一切都变了。
她每接触一位‘特殊’的死者,都会在晚上的时候不自觉的经历那个死去的人死亡时,所有的经过。
刚开始的时候,那种恐惧快要将她淹没,她没有人可以述说,也没有人可以交流,只得一个人默默的承受。她反复的做着一个梦,直到她意外的用奶奶留给她的一本泛黄的日记本记录下死者的死亡过程后,她不再做之前一直重复做的梦了。
自此,每当她开始做噩梦的时候,她都会把梦中的经历记录在日记本上。
她把这个日记本称作《非正常死亡纪事簿》。
第二章 临时的接运任务
粟问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又灌了满满一大杯水,才恢复平静。
粟问揉着脖子,似乎那里还有着刺痛的感觉。
她白天的时候,曾处理过一个民国时期的‘大体老师’。档案上写的内容大体是:死者因为做了不好的事情,觉得愧对丈夫,所以选择了留书自杀。她的丈夫是一名大学里的老师,就按照她的遗愿,把她的遗体捐献给了医学院做研究。据说还因此得到了嘉奖。
‘大体老师’被送过来时,已经被福尔马林泡的不成样子了,浑身上下都是解剖留下的痕迹,内脏也已经被摘除了,只留下空空的胸腔与腹腔,就连中间的横膈膜也已被割裂的残破不堪。摘下的内脏被泡在另一个装有福尔马林的罐子中。
按照流程,粟问先是恭恭敬敬给死者鞠了躬,说声“打搅了”。然后套上外科手套,抄起水管慢慢给死者进行消毒清洗,去除身上的污渍和残留的福尔马林。
等完全清理干净后,粟问拿起手术缝合针开始工作。
小推车上的托盘里的缝合针与外科缝合针一样,也分圆缝合针及三角缝合针,每种有直、弯之分。
通常来说,圆缝合针就是做组织、血管、神经及脏器缝合,三角缝合针用以缝合皮肤及韧带,根据实际情况使用,有时一次要用好几种缝合针才能完成工作。
粟问在处理这具‘大体老师’时,费了不少力气,她从一旁的清洗过后的脏器中逐一捡出器官和内脏组织,填回体内,再按照人体原来的结构,先后根据不同缝合部位,陆续换了几次针,最后用一枚三角缝合弯针缝合死者裂开的皮肤和肌肉组织,才将她的尸身按分层缝合好。被打开的胸腔与腹腔,她是用交叉锁线的“八字缝合”进行皮肤与肌肉组织的缝合,这样缝扎牢固省时,又可以保证缝合后不会裂开。她想给为个‘大体老师’留下最后的体面。
缝合工作是个体力活,和外科手术一样,思想高度集中,一站就是半天。等全部缝合工作完成,粟问才放松下来,喝口水缓缓。
她很用心的对待每一位从她手中经过的‘往生者’,所以这具尸体她整整缝合了大半天,才开始为她穿上寿衣,又化了精致的妆容。
一切事毕后,‘大体老师’被送往了‘升天殿’。普通的‘往生者’会在化好妆后送入‘大殿’,但这个是挂有红色吊牌的‘特号’,所以直接送过去了。
粟问没有时间想这具身体的遭遇,囫囵的吃了中晚饭,就忙其他的‘往生者’去了。
直到华灯初上,她才停下手中的工作,拖着疲累的身体,回了自己的住处。
晚上睡觉的时候,粟问做了一个梦,梦境的内容,就是之前噩梦中的情景。
粟问打开手机,见时间刚好凌晨一点,就披着外套,坐在书桌前,翻出那本《非正常死亡纪事簿》,开始记录梦中的经历。
她相信,这也是那个‘大体老师’的真实经历。
在落下最后一个句号时,她不禁想,那个‘大体老师’的丈夫,在他失手杀死妻子伪装成自杀的模样,却又用那个艳丽的女子卖身得来的钱治好了自己的病时,是否会感到羞愧?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会良心不安?
但粟问更相信,那个男子是无情的。
大概他早已经忘记了,曾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愿意为他离弃家人,甚至连清白都不要了吧!不然他怎么会厚着脸皮让一个为了他而卖肉的人,连死后的最后一点尊严都一并失去了呢?!
大抵,那个年代的读书人,自以为多情,实则薄情且滥情吧!
粟问幽幽的叹了口气,合上日记本,重新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她没有再做噩梦,睡得很安稳。
清晨的阳光,调皮的拨弄着粟问的眼睛。窗外槐树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粟问起床后,简单的吃了早饭后,就去了单位,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哎!粟粟,你脖子怎么了?”同事小王瞧见粟问的脖子上有一道红色的印痕,像是被什么划的一样,于是关心道。
“哦!”粟问摸了摸梦中疼痛的位置,嘴角扯出一丝笑,“啊!这个是我昨天摘项链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
“那你下次可要小心点儿!”小王煞有介事的说着。
粟问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好意。
粟问所在的殡仪馆,算上她一共有六个人,她与带她的刘师傅负责整容组,另外两个女生负责遗体的仪容,剩下的小王和另一个男人是开车运送遗体的师傅。
这里平均每天要处理30多具尸体,忙起时,一个人要同时给3具尸体化妆。但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多数也不分什么美容组、整容组,忙起来相互搭把手,早干完早下班。
这个小王在他们单位里算是比较热心的人,谁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他都会上前关心一二。
粟问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趁着早上其他人还没到岗的一点点空闲时间,喝杯茶。然而还没等她茶水入口,一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您好?这里是殡仪馆,请问有什么事?’
‘死亡证明开好了没有?’
‘请报一下逝者的姓名,性别,年龄。’
‘请问逝者的寿衣是否穿好,是否需要我们上门提供服务?’
‘麻烦说一下接运地点,留一个在场的联系人电话。’
‘请保持电话畅通,我们的师傅准备好了会打电话给您,注意接听。’
挂断电话,粟问叫了去业务厅打印当天的接运任务的小王,交待他临时来的接运任务。
因为这个任务挺急的,家属要尽快派车。
“粟粟,你一会儿忙不忙?不忙的话,和我出去一趟,小李还没来,这个活挺急的。”小王捏着接运单,朝粟问问道。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拿下工具箱。”粟问应着,就去一边的操作间,取她的专用工具箱去了。
为了防止接运过程中的意外,是以,粟问每每随师傅们接运尸体,都会带着工具箱。
释意:出于尊重,遗体整容师对死者的称呼也不一样,普通人的遗体一般称为‘往生者’,遗体捐献者按学校叫法‘大体老师’,特殊死亡的称为‘大神’。
停尸房称为‘大殿’,焚化间称为‘升天殿’。
红色小吊牌是‘特号’,是加急收费的标志。
第三章 报警吧
粟问与小王一起去接运。
到达接运地点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了。那些人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和身边的人议论纷纷。
小王与粟问刚下车,就有一个身上挂着工作牌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是您打的电话么?”小王问道。
“对对对!我是这附近街道办的。这个小区是老小区,没有物业,归我们街道办管理。我们办公室昨天接到小区住户的举报,说是这个单元楼总有臭味传出,还有苍蝇飞来飞去的,叫我们过来看看。这不,一过来,就发现302户的杨大爷死了么!这才叫你们过来!”街道办的宋伟国说着。
“门是你开的么?”
“对,我们街道办有他家的备用钥匙。”
“那他的家人呢?你们没有通知他家里人,怎么就开了死亡证明了?”小王道。
“杨大爷早年老伴死了,也没有再找。他有个不孝的儿子除了管他要钱,一年到头也不会回来几次的!所以平时都是一个人住。这不,前段时间,杨大爷觉得身体不好了,就立了遗嘱,让街道办的人来管他,等他死后,就把房子捐给街道办。这不,遗嘱我都拿来了,在这里。”
宋伟国说着,就把一个文件袋递给小王。
小王看了眼,又递给粟问。文件上的确是这么写着的,还盖了章。周围其他的邻居们也点头,看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应该是真的了。
将文件还给小王,粟问穿好防护服和鞋套,进了302室。
“所以你们就打了殡仪馆的电话?你们报案了么?”小王接着问道。
“这杨大爷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年纪又大了,这老死也很正常吧!哪里需要报警呀!”宋伟国有些不以为意。
没过多久,粟问从里面出来,身上满是尸体腐烂后的气味。
“你们报警吧!”
她刚刚进去的时候,屋子里的空气很闷,大概有三十几度,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苍蝇。转过玄关,入目的是一个大概七十岁左右男子的尸体,呈仰卧位倒在客厅的茶几旁,脑下一滩黑色的血迹,这应该就是街道主任口中的杨大爷了。
她凑近细看,尸体已经开始腐败,并且有明显的腐败血管网,尸身中,无数的蛆虫在蠕动,已经隐隐有腐败巨人观的迹象。现在已经入夏了,粟问根据曾学过的法医学来判定,这个杨大爷至少死了二天了。
粟问用戴了三层的手套去探杨大爷脑后的伤,伤口很大,又对比茶几的角,那里虽有少量的血液,但是与她摸到的伤口并不不符。
她转过沙发,在一旁和垃圾筒内发现了几个烟头。
粟问越想越觉得不对,立刻停止了手中的查探,小心的绕过地面上的血迹,走了出去。
宋伟国与小王听见粟问的话,俱都看向她。
“杨大爷应该是死于他杀。你们报警吧!另外,下次如果再遇到类似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先报警处理。”
粟问说着,脱下防护服与手套。里面的味道,那是相当的刺激了。虽然她经常做这些事,但是在面对未经任何处理的尸体时,还是有些接受不能,毕竟太挑战人类的嗅觉极限了。
“哦!好的!”宋伟国也不啰嗦,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
小王见有人报警了,就招呼着粟问离开,单位那边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呢!
“已经报警了,那个,警方说让看过现场的人等一会儿做下记录,你们怕是还不能走。”宋伟国说着,脸上挂着歉意的笑,毕竟是他一开始没有搞清楚杨老头的死因,让粟问二人白跑一趟不说,还得留下来做笔录。
“好吧!”粟问皱着眉头回到车上坐着,想着馆里积压的工作,怕是今天又要加班了。
没一会儿,刑警队的车就到了。
为首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五,看着像是队长样子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短袖,身板笔直,军绿的工装裤塞进军工皮靴里,一副欧克利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颇有一种部队出身的感觉。
在他的身后是一名身穿防护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男子的手中拿着一个工具箱。看他的装扮,应该是法医无疑了。
再后面的车,下来了三个人,一个装束与先前的法医相似,不过还是有些差别,应该是痕检。另外两个是一起办案的警官,因为他们一下车,就找周围的人群了解情况去了。
粟问透过后视镜,通过几人的穿着与行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你好,我是江城刑警大队的队长寇扪,这是我的警员证件。”寇扪对着宋伟国出示了警官证,“是你报的案么?”
“你好,寇队长,我是这片街道主任,是我报的案。是这样的……”
“叩叩”敲车窗声响起,打断了粟问的思绪,她按下按钮,看着车窗外的人,道,
“我们是殡仪馆工作人员,二十分钟前到达的这里。我进了案发现场,探过死者的后枕部,发现多处有明显的钝器伤,所以让他人们报的警。我是穿防护服进的的现场,二分钟后就出来了。在我之后,没有人进去过。这位队长还想要了解什么?”
不等寇扪询问,粟问就道出了他们到这里的时间以及经过。
寇扪显然没有料到粟问会十分配合,三两句就交待的他们来之后的经过。
“呃,我们需要你去局里做一份笔录。你……”
“你可以选择现在做笔录。”粟问打断了寇扪的话,她并不想浪费时间。
“不好意思,不是我不配合,而是我们馆也忙得很。再者,我一不是目击证人,二与死者无任何关系,案发现场什么样,你们的法医与痕检应该都能检查出来,没必要非让我去你们局里。”
“另外,这是我进去穿的防护服以及手套和鞋套,如果你们需要,可以拿去化验。”
说着,粟问就把刚刚脱下来有袋子装好的防护服递给了寇扪。当然,她没有忽略他被上面粘染的臭气熏的微皱的眉头。
“那你留个姓名和电话吧!”寇扪接过袋子,看着始终冷着脸的粟问,道。
“粟问。”
说完,又把放在驾驶座位旁边的殡仪馆的名片盒拿起来,从中抽了一张,隔着车窗递了出去。
“寇队长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们就先回了。”
粟问心情有些低落,因此说话的语气不自觉的有些冷。
她是奶奶养大的。而杨大爷死状,像极了粟问奶奶离世时的样子,这让粟问的口气难免有些不好。因为她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一旁的小王像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模样的粟问,惊的目瞪口呆。
粟问平时在馆里都是话少的很,而一次性说如此多的话,难免让他觉得惊讶。
他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粟问。
粟问扭头,看着一脸呆滞的小王,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下,示意他可以开车了。
看着离开的殡仪馆的车尾,想着那张冷漠的美人脸,寇扪摇了摇头,嘴角微勾。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
他有种预感,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第四章 嫌疑人
回到殡仪馆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粟问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穿上新的防护服,匆匆进了工作间,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那厢寇扪在粟问二人离开后,也穿了身防护服,进了现场。
刚进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那味道比粟问给他的防护服上味道更加‘清新’。但他也只是微微皱下眉头,就直接进去了。连口罩都没戴一个。
像这种季节的腐尸,就算戴三层活性炭口罩也是挡不住的,除非是防毒面具,可能会有点作用。
寇扪原本是特种部队的军人,是上过战场的人。后来因一些原因主动申请了退役。部队的领导见他意已决,就将其调到江城市的刑警队,做了队长一职。
像这种场面他见过很多,虽然也会不适,但是却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现。用慕容懿的话来讲,就是:闻多了,习惯了。
在仔细检查过屋内的情况后,寇扪来到横尸处,看着正在做体表检查的慕容懿,道,
“什么情况?”
慕容懿继续手上的工作,头也没抬,道,“死者的后脑有明显重叠的钝器伤,这应该就是他真正的死因。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十八小时到七十二小时之间。详细情况还要回去解剖了才知道。”
说完,慕容懿抬头,隔着镜片认真的看着寇扪,没有遮挡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那个入敛师说的没错,死者的确死于他杀。不过她进来一摸就能知道,应该是有专业学过法医,值得培养。你要不要考虑把人调到咱们刑警队来?正好我还缺个助手。”
“你见过人家么,就想着挖人了?”寇扪眉头微挑,瞟了慕容懿一眼。
“以后成了同事了不就见着了么!人家一个小姑娘,天天待在殡仪馆,那每天经手的就算没有十具、八具的,五具、六具的总得有了吧!调来咱刑警队不好么?”
“你以为刑警队需要就不需要做尸检了么?不过是从虎穴调到了狼窝,结果都是一样的!”
慕容懿听了寇扪的话,忍不住辩驳,“怎么就一样了!刑警队至少不用每天面对那么多的尸体,这是量上的不同啊!”
看出朋友的认真,寇扪也收起了玩笑的思,“真想要个帮手?”
“比真金还真呀!自从李大旺辞职回老了家,整个刑警队就我一个法医,你以为我是机器人呀!”
慕容懿真是的需要助手的,毕竟有时候尸检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他总不能天天去其他部门拉人吧!自从李大旺走后,他做尸检需要开胸的时候就得去其他部门拉人,弄得其他部门的人现在一见到他就绕着走。尤其是上次解剖一个溺死的尸体后,他在江城刑警队就真的变成了‘狗憎人嫌’的存在了。
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呀!
“那成!回头让人事部给你招个人来。不过到岗肯定没那么快,所以,接下来的尸检,还得你自己来完成。”寇扪是知道慕容懿的情况的,因此也同意给他配个助手。但至于安排谁,那不是他能决定的。
“哎!刚那个殡仪馆的我看着就不错,就她吧!你在局长那有面儿,你回头请他吃顿饭,好好说说。虽然咱不是一个系统的,但怎么说也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岗位,调动调动没准能行!就这么定了!回头吃饭钱找我报!”
慕容懿越说越觉得可行,也不管寇扪答不答应,直接就给安排上了。然后招呼着痕检科的一起把遗体装袋,准备拉回队里尸检去了。
寇扪见好友兼同事说着说着,就直接就把这事儿定了,无奈的摇摇头。
就像是慕容懿说的,他们队里的确是少了一个法医。而且这件事儿,的确有可行度。
此时正在殡仪馆工作间同时给三位‘往生者’化妆的粟问并不知道,她以后的工作,都被人安排好了。
而她之所以被安排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判断出了被接运者死因,并且让人报了警。
回到刑警队后,慕容懿二话不说,带着尸体一头扎进了解剖室。寇扪也带着刑侦组开始了案件的侦查工作。
“我们现在梳理一下此次案件。死者杨大广,今年七十二岁。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在四十小时至七十二小时之间,死因是钝器重击后脑,导致的颅内出血死亡,但是在现场并没有发现凶器。死者独居,有一个儿子,叫杨宝富,不常归家,父子二人之间感情不好。死者家中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但是室内装有财务的抽屉却有翻找的痕迹,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所以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锁定作案人员以及找到凶器。”寇扪根据从小区居民中了解的情况以及现场的情景,梳理着案件相关的内容。
同去的刑侦组员孟逸也把得来的消息进行了汇报。
“老大,我和李飞走访了周围的邻居。他们说在二天前的夜里《新闻联播》之后,曾听见302室传出过吵架的声音,但具体吵的是什么,他们没听清。不过听说杨大广的儿杨宝富早年离婚后染上了赌瘾,嗜赌成性,一没钱了就来杨大广这里要钱,不给就抢,把杨大广的棺材本都抢走了。”
“杨宝富找到了么?”
“已经联系了,但杨宝富没有接电话,不过有人说在北城的一个棋牌室见到过他的身影,王明亲自去‘请’人了。”
“嗯,目前这个杨宝富的确有重大嫌疑,但也不能排除凶手另有其人。这样,孙青,你查一下近期杨宝富的资金情况以及活动轨迹。孟逸、李飞,你们两个再去一趟风华小区,查一下小区附近的监控视频,只要能拍到风华小区b栋302附近一周以内的视频录像都拷一份回来。另外核实一下杨大广与街道办签订的那个协议,找个专家问一下,这份协议是否有效。就这样,大家分头行动,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是,老大!”
各人领完各自的任务,俱都快步离开了。
第五章 抓人去
杨大广的尸检结果下午就出来了,结果表明杨大广的确是因钝器多次击打后脑,造成颅内出血死亡。死亡时间在6月21日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
另外垃圾筒里的烟蒂上的dna证实了与杨大广存在亲缘关系,也就是说,烟蒂是杨宝富留下的。案发当天,小区的监控录像也拍到了他的身影,这证实了他的确有回过风华小区。
所以,杨宝富很有可能是凶手。
江城市刑警大队的审讯室内灯火通明,寇扪连夜审问杨宝富。
“姓名。”
“你们把我抓来的,又把我关了一小天,还问我姓名?”杨宝富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在乎道。
王明“啪”的一拍桌子,“严肃点!姓名!”
“杨宝富。”
“年龄。”
“32。”
“知道抓你来是因为什么事么?”
“聚众赌博。”
“还有呢?”
“还有?”杨宝富满脸不耐,“还有什么呀!我可是个守法的好公民!除了偶尔赌一点点,我可没犯别的事啊!”
“你还守法好公民?你自己说说你这是几进宫了?再说你那是一点点么?”
王明看着杨宝富那睁眼说瞎话的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死的人是他爹,不是别的阿猫阿狗,他就这态度?这要是他儿子,他早上去踹他了!什么玩意儿!
这被气着了的王明,态度也不怎么好。把记录本拍在桌子上,喝道:
“不是这事儿,接着想!”
看到警官变了脸色,杨宝富立刻收敛了放浪的形态,笑得一脸讨好,“接……接着想,我接着想想啊!”
说着,杨宝富的眼睛斜向上瞟着,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只是他抬起的脚尖自觉的晃着。
王明看杨宝富敷衍的样子,“啪”的又拍了一下桌面,“想到了么?”
杨宝富见混不过去,于是哭丧着脸道:“我想不起来啊!麻烦警官大哥给点提示呗!”
“6月21日晚上七点,也就是两天前,你在哪?”寇扪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宝富。
“想不起来了!”
寇扪眼神一厉,“要我提醒你么?你21号晚上回风华小区干什么了?”
杨宝富被寇扪的眼神吓到,瘪了瘪嘴,“我最近赌输的手头有点紧,回去找老杨头要钱去了。”
“接着说。”
“我到家的时候,老头没回来,我就自己翻了。谁知翻到一份转让协议,老头要把房子转让给街道办,那我能答应么!于是就坐沙发上等老头回来喽!”
“嗯,继续。”
“我等了快半个小时,老头回来了,我就问他协议的事。开始的时候他不肯说,后来我说等他死了不给他摔火盆,他就说了。后来又给了我钱,我就走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那个转让协议没有法律效力,到头来房子还是我的。”
“然后呢?”
“没然后了啊!不是,你们怎么来覆去的问我爸,我爸到底怎么了?”杨宝富身子前倾,眉头紧皱,眼睛看着寇扪。
“死了。”
“死了?”杨宝富猛然站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怎么会死了?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
“交待吧!你是怎么杀死你父亲杨大广的?”寇扪手指轻点着桌面,眼睛紧盯着杨宝富,不错过他一丝的表情。
“我交待什么呀!那可是我爸呀!我怎么可能会杀他!”杨宝富极力的为自己辩驳着。
“不是,警察叔叔!你们不会是以为人是我杀的吧!不能够啊!顶多……顶多是找他要点钱而已,这儿子管父亲要钱,不犯法吧!”
“那要看你是怎么要的了!”寇扪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使得杨宝富反应激烈。
“警察叔叔!我冤枉啊!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就推了他一下,但我走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呢!”
杨宝富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忙从兜里掏出一挞钱来,递给寇扪,“这钱也不是我抢的,是他自己拿给我的!现在不是可以验指纹么!不信你们验验!”
寇扪与王明对视一眼,虽说人民币上指纹复杂,是不具备检测性的。但如果杨宝富说的是真的,那么就可能存在第三人,而这个第三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王明收到自家老大的眼神,点点头,随后看向杨宝富,继续问道,
“你既然说你没有杀了杨大广,你有什么证据?”
“我哪有什么证据啊!谁回家还特意保留证据啊!”杨宝富见警察似乎认定自己是凶手,急的不行。
“你没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人就是你杀的!”
“真不是我!警察叔叔!我冤死了!”杨宝富急出哭腔了。
见杨宝富着急,寇扪才开口道,“既然你人不是你杀的,那你把你回家后发生的所有事一一说出,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杨宝富这才把他回家后的所有行为一一交待。
寇扪拧着眉头,“你是说,你爸杨大广明知道那份转让协议没有法律效力,却仍然接受街道办宋伟国的照顾?”
“对!我爸那个人平日里看着老实,心眼才多呢!他这是不想给我增加负担,才说要把房子转让给街道办的人,但其实一早就打听好了,他办的那个转让协议没有法律效力的,就算宋伟国打官司也打不赢的。”杨宝富浑不在意的说着。
他父亲那个看着老实,年轻时候坏事可没少干,后来他妈没了,他一个人带孩子不好过,这才消挺下来好好的赚钱过日子,但是喝多了的时候没少和他吹嘘他以前的事迹。他小时候不懂事,他爸说的事他都信以为真,并且以他爸爸为榜样,要不他也不能长成这样不是!
“警察同志,我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我是真的没杀人,应该可以走了吧!”
“走什么走,你以为就凭你几句白话就能洗脱嫌疑了?在这好好待着吧!”
寇扪挥挥手,杨宝富就被带下去拘留二十四小时去了。
“老大你真是信他不是凶手啊!”王明原本还想多问几句,看还能不能诈出来什么来,结果老大挥挥让,就让人把杨宝富带走了。
“他没有说谎。”
“那凶手是谁?”
“你找人查一下那份转让协议是否具有法律效力,顺便查一下杨大广具体找谁咨询的这件事情。”
“你是说宋伟国在知道那份协议是杨大广坑他的,然后激情杀人?”王明不禁猜测着。
寇扪点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你怎么看?”寇扪看向从观察室出来的慕容懿,问道。
“死者的头颅左后侧的确有一个伤口形状与他家的茶几的角相吻合,但是脑后侧的伤也有生活反应,两处受伤时间间隔太近,所以没有什么指向性。你们还是要找其他的证据。”慕容懿道。
“间隔近?”寇扪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是不是说明,如果真的有第三人的话,那么这个第三人其实听到了他们父子的对话,所以在杨宝富走了之后,杀了杨大广?”
想通了一切,寇扪看向慕容懿,笑着道,“走吧!抓人去!”
第六章 结案
“宝富?你怎么回来了?”
杨大广一开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杨宝富,他右手掐着烟,拧着眉头,看着左手上的一张协议书。在他的脚下零星的散落着几根烟蒂。
“我不回来,怎么知道你把房子都送别人了!”杨宝富把手中的烟掐灭在茶几上,扭过头,恨恨的杨大广。
“你除了这个破房子还有什么啊!就这点儿东西都舍不得给我!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呀!你不给我,行!从今天开始,这个家我也不会回了!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等你死了那天,不要指望我给你摔火盆,烧一分钱的!”
杨宝富“啪”的一声,把转让协议拍在茶几上,作势就要离开。
“宝富!宝富!”
杨大广忙上前去拉儿子,去被一把推开,摔在了茶几旁的地板上,他的左后脑磕在茶几的一角上,流出的血滴落在地板上。然而他却顾不得,爬起身追着自己的儿子。
“宝富!你别走!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呀?说你死以后,那房子还归我?还是说你给我留多少钱了?”杨宝富浑不在意,挣脱杨大广的手往门外走着。
“那协议不作数的!”情急之下,杨大广喊了出来。
“不作数?”
“我前几天遇到一个律师,咨询过他,街道办是事业单位,但那转让协议是我与宋伟国私下以他单位名义签的,那是不作数的!等我死后,这房子还是你的!你不能不给我摔火盆啊!”杨大广说的老泪纵横。
“真的?”杨宝富眯着眼睛,面露疑惑。
“当然是真的!”
“那……”杨宝富抬起右手,拇指与食指搓着,眼睛看向父亲杨大广。
杨大广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忙踉跄的跑去里屋,把床头柜里加了锁的抽屉打开。他看着里面薄薄一叠的钱,手上动作微顿,而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把里面仅有的一千多块钱拿了出来。
“宝富啊!这是我最后的一点钱了!你省着点花!”
杨大广死死的攥着手中的钱,杨宝富正要拽过来,却没拉动。
“就这么点钱,你不想给就直说,正好我也没有那闲钱买纸钱给你烧!”
杨大广一听这话,立马放了手。
“宝富啊!这钱给你,我死以后,你可一定要给我烧纸!给我摔火盆啊!”杨大广面上满是期盼。
而杨宝富却是吐了口唾沫,数着手中的钱,随口应着,“知道啦!”
在反复数了两遍之后,杨宝富把钱一把塞进里衣兜里。
“啧啧啧!你可真是我亲爹啊!连宋伟国都算计,要是他哪天知道了那协议不作数,你可别来找我!”收到了钱,杨宝富的心情难得好了起来,就多说了两句。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杨大广连忙拉住杨宝富的衣袖,“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嘛!你可别说了出去!”
“得,你的事我才懒得管呢!没事别给我打电话。”说完,杨宝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原本听说杨宝富又来找杨大广要钱就着急赶来的宋伟国,隔着门缝听见了父子二人的谈话内容,心都凉透了。
谁能想到原本看着老实巴交的杨大广,其实也是满肚子的坏水呢!
宋伟国越想越气,待杨宝富走后,他敲开了杨大广的家门,找他理论。
杨大广拒不承认,反而说自己困了,要睡觉,让宋伟国离开。
宋伟国气不过,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朝着杨大广的后脑猛的击打着。待他回过神来,杨大广已经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了。
恢复平静的宋伟国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心里一阵慌乱。
他将杨大广的尸体调整成对着茶几一角的角度,又将血抹在茶几的一角上,然后把打死杨大广的烟灰缸揣进怀里,这才掩上门,匆匆离开了。
从梦中醒来的粟问,回想着上午与宋伟国交谈的情形,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当自私披着“老实”的外衣,企图谋求善良时,虽有得到,然而更多的却是失去;当人性撕去“善良”的伪装,一心寻找出路时,看似有路,实则前路是悬崖。’
在日记簿上画上最后一个句点后,粟问轻叹一口气。
小时候奶奶就告诫她:这世上最复杂的就是人心,所以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而殡仪馆是一个混杂了悲痛和矛盾争执的地方,是死亡面前的人间百态。
她也见过太多的故事。像是因为悲痛将母亲打到出血的丧父男孩;化妆间现场,面对着刚逝去的母亲争遗产争得面红耳赤的子女;还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从刚烧完的骨灰里掏出像烧得像口香糖一样的金子,再骗家属说‘都烧没了’。
然而越是见识过‘人性’,粟问就越是觉得可悲。
再次躺在床上企图入睡时,粟问却忽然坐了起来。
她抬手摸了摸后脑的位置,没有以往醒来后的任何不适的感觉。又跑去卫生间散开头发,对着镜子查看,也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为之处。
然而,没有不妥之处就是最大的不妥之处!
以往在碰触了枉死的尸体后,在夜晚来临入梦时,她都会“切身”地经历一遍死者死亡时的痛苦,那种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每每醒来时都萦绕不去。
然而,这次她虽也是亲身经历着死亡,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这是自她二十岁以来,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粟问陷入了沉思。她想了很久,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反常之处。
想不通就逼自己去想。
粟问甩甩头,回到床上,陷入了睡梦之中。
有人安睡,有人却不能安眠。
寇扪连夜抓捕并审讯了宋伟国,并且在他的家中找到了凶器“烟灰缸”。宋伟国虽然把烟灰缸清洗了,但是清洗的并不彻底,慕容懿还是在烟灰缸底的裂缝中找到了血迹的残留,经过化验比对,与杨大广的dna一致。
在证据面前,宋伟国低头认罪了。
就像寇扪猜测的那样,他听到了杨大广父子的谈话,知晓了自己被骗的经过,待杨宝富走后,气不过的他找杨大广上门理论。结果杨大广非但没有悔意,反而说他蠢,他一时恼火,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朝着杨大广打去,待他冷静下来,杨大广已经死了。
“我不后悔,那个杨大广不过是个披着羊皮的白眼狼。我只是觉得愧对我的家人。”在供认完自己的罪行之后,宋伟国这样说道。
“为了一个活不久的人,把自己搭进去,值得么?”寇扪问道。
“他既然能在协议上做假,当然也能在病例上做假。”
“他是真的得了肝癌,晚期,活不过三个月,只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罢了。”慕容懿做的尸检,所以杨大广有没有病他。清楚
“呵,呵呵,呵呵呵呵”宋伟国失声笑了起来,而后捂着脸痛哭。
第七章 配合调查
粟问自从那个梦中惊醒后,就睡的不安稳,她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插手这件案子。其实也不算是插手,只是想给他们一个侦查的方向。但她又害怕被人识破她一直以来的秘密。
于是,就这样纠结着,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了。
天刚朦朦亮,粟问就醒了。
报案才一天的时间,那个叫寇扪的应该还没有破案吧?!粟问在心里猜测着。
她总觉得她应该告诉把真相告诉他,至少提醒他,杨大广的儿子不是真正的凶手。
这样想着,粟问起来匆匆吃了早饭就赶去刑警队了。
然而当她到了刑警队门口时,又犹豫了。
她应该怎么说?说她梦到了真正的凶手?谁会信?
就在粟问在江城刑警队门口徘徊纠结的时候,刚好碰见熬夜审讯完出来买早餐的寇扪。四目相对时,粟问忽然觉得,她可能什么都不必说了。
寇扪见粟问看着他,嘴唇张合几下,却没有说话,于是问道,
“你,找我?”
“啊?哦!我忽然想起来,昨天宋伟国打电话到殡仪下接运任务时,挂的是特号。在我建议报警的时候,他有些犹豫,像是不太想报警的样子。如果你们没有抓到嫌疑人的话,可以查一下他。”粟问把想好的托辞道出,才松了一口气。
“非常感谢你特意前来提供线索,我们会往这方面查的。”
看着粟问认真的表情,寇扪没有说出他们已经结案了。
“嗯,那我就先走了。”说完该说的话,粟问转身就要离开。
“我送你!”
“不用了,今天周末,馆里不上班。”
寇扪双臂环在胸前,看着粟问远去的背影,揉了揉了下巴。在感觉有些扎手时,才恍然想起昨天熬了一夜,都没来得及刮胡子。
忽尔,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哎!老寇,你不是去买早餐去了么?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你还在门口浪笑什么呢!”
见寇扪迟迟未归,慕容懿终于忍受不住肠胃的叫嚣,决定自己出来觅食。哪知刚到门口,就见寇扪一脸沉思的模样,嘴角还挂着笑,不禁调侃道。
“说什么呢!走,哥哥请你喝豆汁!”
“别!别!我可不喝那臭哄哄的玩意!”慕容懿连连摆手,却被寇扪一个锁喉,托走了。
难得的周末,粟问带上新买的文具去了城郊的仁爱孤儿院。
这是一座拥有三十几年历史的孤儿院了,孤儿院的院长姓孟,孩子们都叫他孟妈妈。粟问五岁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就被她奶奶接走了。是以,她对这个孤儿院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粟问进了院里,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看见她都围了过来。
“粟粟姐姐好!”一个个童真的脸跟粟问问好。
这些孩子或是有先天疾病,或是一些其他的原因被父母抛弃,被送到了这里,过着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的生活。
是以,这里的孩子每一个都很早熟,最擅长的也是察言观色。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越是懂事会讨人欢喜的孩子,被人领养的概率就越大。
也只有在像粟问这样真正关心他们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属于孩童的天真。
粟问在这里生活过,因此知道这些孩子过得怎样。然而她能做的并不多,偶尔在休息的时候过来看这些孩子们,并带一些并他们有用的文具或是书籍,这样可以让他们学到一些知识,使得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尽量过的好一些。
但就是这样,也足够这里的孩子们对她亲近了。
粟问在院里给院里的孩子们发着带来的东西与零食,又陪着他们玩了好一会儿,孟院长才从办公室出来。
“粟粟来啦!”孟院长见粟问又来院里看望孩子们,慈祥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皱褶。
“孟院长,我来看看孩子们。”粟问连忙上前,搀着孟院长的手臂。
“你也是有心了!”孟院长拍了拍粟问的手,叹道。
这个孤儿院现在的规模不是很大,目前院里仅有二十几个孩子,就算曾经最辉煌的时候院里有五六十个孩子,几十年下来,也有不少的人了,但真正能回来哪怕是看一眼仁爱孤儿院的人,少之又少。
是以,孟院长才如此感叹着。
与孟院长聊了几句,粟问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神色似是有些疲惫,就让她去休息,推说自己有其他的事情,再去看一下孩子们就离开。
孟院长依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后就再没有出来。
粟问在院中陪一个心脏有问题的小男孩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粟问朝院长办公室的方向望了一眼,在她回头的刹那,似是有一道人影晃过,但当她定睛一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她揉了揉额头,可能是最近值夜班,觉睡的不多,精神有些不济吧!
回到家后,粟问就一头栽进床上,补眠去了。
就在粟问睡着的这段时间,却发生了一起火灾事故。
粟问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六点才醒。
她是被饿醒的。
上午出去的时候没有买菜,冰箱里只剩下几片青菜和二个鸡蛋。粟问胡乱的煮了锅青菜鸡蛋面,打开电视机切换到新闻频道,就坐在客厅茶几旁边的地毯上,开始吃了起来。
‘现在插播一条晚间新闻。在今天上午十点三十分,我市位于郊区的仁爱孤儿院发生火灾,起火原因不明。目前火灾造成伤者已送往市区医院接受治疗。后续我台会继续跟踪报道。’
看到这则新闻,粟问正在喝汤的勺子突然掉落下来,渐起的汤汁打湿了衣襟。
十点三十分?那不是自己走后不久的时间?
再顾不得其他,粟问放下手中的面,飞奔回卧室换好衣服,准备去医院看望一下受伤的孩子。
然而还没等她出门,门铃声却响了。
粟问打开门,是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
“你好,我们是江城刑警大队的,有些事需要你配合调查。”
第八章 人影
“配合调查?”粟问看着面前穿着警察制服的二人。
“是的,我们怀疑你与仁爱孤儿院的纵火一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其中年轻一些的女警员拿着手拷就要拷住粟问。
粟问瞄了一眼她手中的手拷,“这是要抓犯人才有的待遇吧!你们有确凿的证据么?没证据就要拷人,你哪刑警队的!”
“不好意思,新来的不懂规矩。我们想找你了解点情况,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年龄稍大一点的男警察道。
粟问看了一眼说话的警员,关上门率先下了楼。
原本她还想问一下有关仁爱孤儿院的事情,以及受伤人员的情况的,但一看到那个女警察的态度,就感觉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什么都不想问了。
下楼的时候,碰见了小区里其他的住户,众人奇怪的看着粟问以及她身后的警察,转而与身边的人咬着耳朵。
粟问看见了,却没有在意,她从不是一个活在别人眼光中的人。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警车停在了江城市刑警大队的门口。
看着早上刚刚来过的地方,哪知再次到来,却是不一样的心情。粟问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自嘲。
坐在审讯室中,负责记录的人还没有来。
寇扪刚从外面回来,负责抓捕的孙青就凑了上来,“老大,我和王明抓到纵火犯了!”
“纵火犯?”寇扪面露疑惑。
“就是今天上午仁爱孤儿院火灾案的纵火犯啊!”孙青一脸得意。
“老大我跟你讲,那个纵火犯我一见她就觉得她有问题,我们都从监控视频中看到她了,自己竟然还不承认!还说我们没有证据不能拷人。你说气不气人!”
“你们在监控上看到她放火了?”寇扪挑眉。
“那倒没有!可是……”
“从法律上讲,疑罪从无。如果没有直接证据,是不能拷人的,只能是协助调查。你们不会是直接把人拷了吧!”寇扪看着孙青闪烁的眼神,心头暗暗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哪……哪能啊!没拷,我就……”孙青挠着头,支支吾吾的。
“王明,你说!”不再理会孙青,寇扪直接问与孙青一起办案的王明。
“没拷,但是街坊邻居看见的不少。”在面对寇扪带有压力的眼神时,王明没有隐瞒。
“你们是第一天当警察么!你们知道如果被抓的人不是嫌疑人,这对当事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么!万一因为你们的疏忽,让真正的犯人逍遥法外,你们能承担得起责任么!”寇扪眼神一厉,王明与孙青都缩着脖子。
他们是想查案没错,但是你不能单凭主观臆断,这样不仅破不了案,还会给当事人造成影响,甚至还会打草惊蛇,对抓捕真正的罪犯带来不小的难度。
“哪有那么严重……”孙青不满的小声嘟哝着。
“不严重?办案讲究的是时机,是证据,如果因为你们的疏忽大意,导致真正的犯罪分子提高警觉或是再度犯案,你跟我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让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光靠说是没用的,寇扪也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于是转头看向王明问道,
“人呢?”
“在审讯室。”
寇扪身形一转,大步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见老大走了,孙青猛地一拉王明的手臂,“你怎么都不帮我说话啊!”
王明瞟了眼被孙青指甲抓破的皮肤,“老大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没按流程办案。”
“你!”孙青气得用手指指着王明,随后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看那个女的长得漂亮,所以不想怀疑她吧!”
“呵!随你怎么想!”王明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新来的女警察怕不是脑子有问题,于是也懒得跟她计较了。
“我就知道!呵!男人啊!”孙青一副“我看透你的样子”,啧啧着。不过没人理她就是了。
审讯室的门忽然从外面打开,寇扪一看到坐在那里的粟问,四目相对时,就知道怕是孙青抓错人了。
粟问看着来人,薄唇轻启,“寇队长。”
“今天请你来,是想和你了解点情况。”
“那你们这个‘请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粟问笑的意味深长。
“抱歉,新人不懂事。”
粟问笑笑,没有说什么,只是面容忽然严肃起来,“在回答寇队长的问题之前,我想问几个问题。”
“你问。”
“仁爱孤儿院火灾受伤和死亡的都是谁?我刚看新闻,里面没有说。”
“死者是孤儿院的院长,孟桂兰;受伤的是两个看护,救火时被掉下来的天花板砸到。”寇扪始终看着粟问的眼睛,所以没有错过粟问眼中闪过的震惊神色。
粟问双手微握,“起火点,是在院长办公室,对么?”
“对。”
“那,起火原因查明了么?”
“煤气泄漏。”
“办公室里怎么会有煤气?”
“这个问题,我们以也调查当中。”寇扪在心中已经确定粟问不是凶手了,但有些情况还是要了解一下的。
“好了,现在换我问你了。”
“你说。”粟问收敛起神色,身体微微向后靠着。但紧握的手心还是出卖了她的担忧。
“今天上午从刑警队离开后你去了哪里?”
“市郊的仁爱孤儿院。我休息的时候偶尔会去看那里的孩子们以及孟院长。”
“几点到的,到了之后,你见了谁,都做了什么,几点离开的?”寇扪示意身边的李飞做笔录。
“离开这里后,我去了一趟文具店,然后才去的市郊。大概八点到的,在院子里和那里的孩子玩了一会儿。后来孟院长出来,聊了几句天。我见她神色疲惫,就让她回去休息,把她送上楼后,又在院中陪一个叫小满的男孩待了一会,才离开。离开的时候我没看时间,所以不清楚具休是几点。不过院里有监控器的,应该拍得到我,你们可以去查。”粟问述说着今天上午的经历。
寇扪右手食指轻点着桌面,“那你有进过孟院长的办公室么?”
“没有,我只送到了门口就离开了。”
“离开之后,你又去了哪里呢?”
“回家睡觉了,一直睡到晚上六点才醒。打开电视才发现孤儿院出事了,还没等我赶去医院,你们同事们就来了。”
寇扪将记录的本子递到粟问的面前,“你看一下,如果确认无误的话就在上面签个字。”
“你所说的我们会进行核实。如果今天的事对你的不好的影响,我会负责解释的。”
“不必了。”粟问并不在意这件事情,“我可以看下孟院长的遗体么?”
“抱歉,这不符合规定。”
“是我冒昧了。”粟问起身离开,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寇扪,道,
“我在离开的时候曾回头看了一眼,院长办公室时似乎有个人影晃过,不过上午那会儿阳光有点刺眼,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寇扪闻言眉心紧拧着,“我知道了。”
粟问不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第九章 就这么定了
寇扪刚从审讯室出来,那边慕容懿刚好也完成了尸检工作。
“哎!老寇,尸检结果出来了。”
寇扪接过报告打开细细查看。
“这闻了一下午的烤肉味,别说我还真的有点想吃烧烤了呢!”慕容懿双手一拍,眼神之中充满了向往的神色。
寇扪听见他这话,白了一眼慕容懿,“你什么时候口味这么重了?”
“什么叫口味重啊!那烧焦和烧烤除了少点孜然,那不都一个味么!我这饿了一下午,就闻那味了,能不饿么!”慕容懿抚了抚正在唱“空城计”的肚腑。
“对了,说道吃饭,我上次上你办那事,你办了么?”
他之前可是跟寇扪预定好了要加一个法医助理的,就是那个殡仪馆的那位。不过看着寇扪的神色,他不会给忘了吧。
慕容懿微眯着眼睛,“我说老寇,你不会是给忘了吧!”
寇扪头也未抬,“我不是跟你说了,需要点时间的么!”
“靠!你居然真的给忘了!”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了,寇扪一个眼神,慕容懿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家伙连忘了也说的冠冕堂皇的。如果不是打不过他,慕容懿真想拉过寇扪暴打一顿。
实力不济,慕容懿只能用眼神发起对寇扪的控诉。不过都被寇扪给无视了。
“助理的事之后再说!我问你,这段是什么意思?”寇扪指着报告上一段描述死者形态的文字,问道。
“哦,你说这里啊!尸体呈拳斗的姿势。死者在外眼角没有形成被烟雾熏黑的‘鹅爪状’改变,角膜和结膜囊内有烟灰和炭末沉着。这些都是在解剖之前从尸体外观上得来的信息。人体在经过火焰焚烤的时候,肌肉萎缩,会导致四肢收缩呈拳斗的姿势。这个‘鹅爪状’改变是人体在经受烟雾时会自我保护性的紧闭双眼,这就会在眼角形成像是鹅爪一样的没有烟尘附着的区域。所以,”
“所以,仁爱孤儿院是在孟院长死后才起火的。”
慕容懿点点头,“是这样没错,我在解剖尸体时,死者的呼吸道以及气管中并没有吸入浓烟颗粒,这进一步证明了是死后焚尸。”
“死因查出来了么?”
“死者后脑骨骼有裂纹,并伴有脑膜出血、水肿等症状,应该是钝器击打所致。”
“所以,是有人在杀了孟院长之后,放火伪造成煤气爆炸造成火灾的假象!谢了啊!”寇扪拍了拍慕容懿的肩膀,拿着报告就往刑侦办公室走去。
“谢就不必了,别忘了给我找助理的事!”
慕容懿在寇扪身后喊着,生怕他再忘记。见寇扪摆了摆手表示明白,这才放下了心,环抱着手臂,靠在审讯室的门框上。
“咕噜噜……”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慕容懿循着声音低头,发现声音来自自己的肚子,瞬间想起他还没有吃晚饭的事实。让一个吃货饿着肚子,是对食物最大的不尊重。
只“嗷”的一声,慕容懿捂着肚子奔了出去。
而办公室内的其他人听见这声,只是失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尸检报告出来了,结果显示仁爱孤儿院的院长孟桂兰是在死后被人焚尸的,其真正的死因是因为钝器击中后脑导致的颅内出血。目前还没有锁定犯罪嫌疑人,”寇扪正在梳理着目前案件所有的线索,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一个细高的女声打断了。
“怎么就没有锁定犯罪嫌疑人了?刚不是抓回来了么!”孙青满脸不愤的样子,她的话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引发了众人的不满而不自觉。
寇扪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身为警察,办案讲求的是证据,而不是你主观上认定谁是凶手,那他就是他凶手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什么叫做‘疑罪从无’?况且在粟问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孟桂兰还活着,这一点走廊以及孤儿院门口的监控视频都有记录。所以她不可能是凶手。”
“可是……”孙青还想再说点什么为自己开解,寇扪却没有给她再张口的机会,而是冷硬的处理了孙青与王明的问题。
“没有什么可是,两千字的检讨报告,明天早上交到我办公室。还有你,王明。”
“是,老大。”王明知道自己做法欠妥,所以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
寇扪点点头,继续刚刚的话题。“目前我们并没有锁定嫌疑人。但是从粟问将孟桂兰送回办公室后,直至离开这段时间,这间办公室里除了她自己,并没有任何人出入过,而孟桂兰真正死亡的时间也是这段时间。那就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嫌疑人早已经潜伏在办公室里了。”
“孟桂兰办公室的位置在二楼,外面阳台有栅栏阻隔,所以嫌疑人只能通过门来进入现场。我们在排查的时候,要扩大搜索范围,把凡是出入过孟桂兰办公室的人的所有监控调出来,嫌疑人一定在这些人当中!”
“李飞,你那边监控查得怎么样了?”
“从二楼走廊的监控视频中显示,从早上开始,只有三个人进入过这间办公室。两个是院里的看护,还有一个是院里的孩子。”李飞说着,调出监控拍摄到几人的画面。
“有这三个人的详细资料么?”寇扪看着三屏幕上的剪影,直觉凶手就在这三个人当中。
“稍等。”
“这个看护叫宋扬,四十六岁,身高一米七三,在仁爱工作已经有十年了,平时做一些杂活。他话不多,只闷头工作,与孩子们并不算亲近。”
“这个叫孟婷,今年五十二岁,身高一米六,平时负责做饭兼照顾孩子。她性格比较温和,虽然才来院里二年,但是大多数的孩子都喜欢她。”
“剩下的这个孩子叫兰彩虹,十二岁。她曾经被领养过,听说与领养家庭发生不小的矛盾,被退回来了。从那以后她性格变得很沉闷,也不笑。”李飞指着屏幕上的人,一一讲述收集到的相应信息。
寇扪食指轻点着桌面,眉头紧拧。
“你和王明继续查看视频,看有没有被我们忽略的线索,孟逸你明天去仁爱一趟,核实一下兰彩虹去孟桂兰的办公室都做了什么。慕容,你明天跟我去医院。”
“啊?”
慕容懿外出觅食回来,刚走到刑侦办公室门口想听下案件的进展,就被眼尖的寇扪发现,抓了壮丁。
“啊什么啊!就这么定了!”
“不是,什么就定了!哪有你这么霸道的!”慕容懿的脸上写满了‘抗议’。
“乌托邦烤羊腿。”
“就这么定了!”慕容懿脸上的瞬间挂满了狗腿的笑容。
第十章 孟婷
江城市人民医院,烧烫伤科
“大夫,仁爱医院送过来的二个病人的情况怎么样?”寇扪与慕容懿刚到医院,正赶上医生查房。
“男病人的情况还好,只是在救火的时候烧伤了手,至于那个叫孟婷的女病人情况不太乐观,她有轻度的一氧化碳中毒的现象,又被掉下来的天花板砸中,造成全身烧伤总面积百分之三十一,三度烧伤面积达百分之十二,已经是重度烧伤了。”负责诊治的大夫将病情讲给寇扪。
“那我们现在能进去做笔录么?这场火灾是人为纵火,我们想找这两个人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男病人那没有问题,女病人那你们最多只能待十人钟,她需要休息。”
“谢谢大夫!”寇扪点点头,朝着病房走去。
“我们先问哪个?”慕容懿看着左右完全两个方向的病房,侧头问道。
“孟婷。”
这是一个无菌病房。
距离主火灾已经过去二十个小时了,孟婷由于是后背大面积烧伤,目前还处于休克期,所以整个人趴在病床上。烧伤的部位有大量的血浆渗出,浸染了整片纱布。
为了防止创面局部感染,医生给她使用了镇定剂。孟婷现在的伤势暂且稳定,渗出液量也渐少。但接下来二十四小时之后,就是渗出液开始回吸收时期,这段时间内病人极容易出现低血容量性休克,过了休克期,才是最危险的感染期。
所以这段时间,医生才允许寇扪等人做短暂的探望。
看着孟婷早已被火烧的面目全非趴在病床上的样子,寇扪心里有些许的不忍,但是为了能尽快的抓到杀人纵火的凶手,一些问题他还是要问的。
“你好,我是江城刑警大队的队长寇扪,我们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下仁爱孤儿院发生火灾时的具体情况,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寇扪低声询问着。
“寇队长有什么想要问的,就问吧!”孟婷的眼睛半眯着看着来人,脸上的倦怠以及嘴唇上的干皮显示着此刻她身体的虚弱。
“是这样的,具我所知,你平时在仁爱孤儿院负责做饭以及照顾孩子们日常生活,但我们在监控视频中看到你在八点五十分的时候进过孟桂兰的办公室,直到四十分钟后才离开,你进去都做了什么呢?”
“我虽然是院里的后勤,但是孤儿院一共就这么几个人,所以除了你说的那些活计,我还要做一些清洁的工作。我昨天上午去院长的办公室是去打扫去了。这一点院里的人都知道。”孟婷趴在床上艰难的回望着寇扪,身体上的不适,使她说起话来有些吃力。
“院长的办公室平时都是你在打扫么?”
“是的。”
“那你在院长办公室里……”慕容懿刚要继续问,却被寇扪拉了一下。
“你平时做饭的地方是在院里的哪个区域呢?”寇扪问道。
“我们院里的有个单独的厨房,在后院的平房里,平时我都在那里做饭的,而且那里离饭堂也近。”
“平房?”寇扪的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平房做饭应该是用的煤气罐吧!”
“是的,我们院建院几十年了,建筑比较老旧,再加上社会救助少,所以也没什么钱翻修,也就没有扯天然气管道,做饭一直使用煤气罐的。”
“要做二十几个人的饭,那煤气罐要用不少吧!”
“对,所以我都会在厨房留两个备用。”孟婷说到这里,顿了顿,“警察同志,您不会是怀疑是我放的火吧!煤气的危险我知道,所以平时做完饭,我都会把厨房锁起来的。你们可以去查的!”孟婷的情绪的些激动。
“你别激动,我们只是在核实一下情况。”
就在寇扪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孟婷的主治医生进来查看她的情况,见她背后的渗出液又增多,就对寇扪二人道,“探病的时间到了,她现在的情况还不算稳定需要休息,你们下次再来问吧。”
“打扰了。”寇扪点头,与慕容懿出了病房。
“你刚刚怎么不让我继续问她在办公室里都做了什么啊!”慕容懿不解。
“这个叫孟婷的有问题。她在听见我说我们是刑警队的时候,全身肌肉绷紧,背后的渗出液增多,但随后却又放松了下来。在我问她在院长办公室做什么时候,她虽然说的吃力,但是却像是早已打好了腹稿一样,她的表现可以说正常到没有任何问题。而在问道厨房的问题时,她看似在紧张,但是她的眼底却是放松的神态,这证明她并不怕我们去煤气罐的问题,她的激动是演给我们看的。要么是她真的不知情,但如果她是凶手,那一定是蓄谋已久了。这两种可能,我更倾向于后者。”寇扪摸着下巴,分析着孟婷的神色。
“靠!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你就看出这么多来!厉害呀!”慕容懿撞了下寇扪的肩膀,脸上挂着调侃的表情。
“哎,那你说那个叫宋扬的,会不会也有问题?”
寇扪沉吟了一下,道,“不好说,估计可能知情,但不一定参与。”
“不是,你这人还没看到呢!怎么就直接推论上了?”慕容懿没想到寇扪还真的看出了问题。
“现场我们都看过了,孟婷受伤的地方是在办公室靠近柜子的地方,而孟桂兰尸体发现的位置却是靠近办公桌的方向,宋扬去救人,没道理放着靠近门口的孟院长不管,而去救在更里面一些的孟婷,这只能说明,他知道孟院长救不过来了。或者说,他知道孟院长已经死了。”寇扪把心中的猜测说与慕容懿。
“这些都是你见过孟婷后猜出来的?”
“嗯,不过她说的情况还是需要核实一下。”寇扪瞟了一眼慕容懿,“早让你平时没事多读点书!”
“书上有写这些?”
寇扪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慕容懿挠挠头,皱紧眉头也想不出来,他怎么就没在书上看到过呢!
想不到就不去想,回头找老寇要一本不就完了!
“那,接下我们去会会那个叫宋扬的?”
第十一章 你怎么在这里(补更一章)
从宋扬的病房中出来,慕容懿朝寇扪竖了个大拇指。他不得不承认,寇扪对于案件的洞察力在他们警局是属一属二的。
他们刚刚进病房表明身份之后,宋扬就开始紧张。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承认知情,后来被寇扪连敲带诈的,以知情不报等同于包庇,包庇也是犯罪的话吓到了,宋扬挺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终于说出了实情。
他前天去市场采购了孤儿院需要的物资,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就没有去找院长去报销。昨天一早忙完手中的活计,就想着去找院长对账。谁知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应。
他知道近段时间院长的身体欠佳,就想要进去看一下,谁知刚推开门,就发现孟桂兰已经躺在了血泊中。
宋扬因为惊吓,不敢久留,于是匆匆关上门,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再后来听到了爆炸的声音,院长办公室起了火,他怕火蔓延到孩子们的住处,就硬着头皮去扑火。谁知火情太大,已经不受控制,他想跑出去叫人,却见孟婷在办公室里柜子的地方,他想叫她一起出去。这时天花板因为火烧的原因整块掉了下来,砸在了孟婷的身上。他没办法,只好去救人。
整件事情和寇扪猜测的一样,宋扬不是帮凶,但是却知情。
“根据宋扬的口供,我们可以确定孟桂兰的死亡时间是在宋扬进入办公室之前,那么在他之前进办公室的人,就是凶手!”慕容懿猛一拍手,
“所以,我们只要在监控里查到究竟是谁在这个时间段内进入了办公室,那么我们就可以结案了!这案子办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嘛!”
“不过这个孟婷也是个有脑子的,居然还想到使苦肉计呢!”慕容懿撇撇嘴。
寇扪瞟了一眼自说自话的慕容懿,扯了扯嘴角,却是没有说什么。
办案哪有那么容易的!这些都只是他们的猜测,没有事实作为依据的猜想,是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不过却也没有揭穿他,就让他先高兴会吧!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慕容懿看着寇扪。
“去仁爱孤儿院。”
“孟逸不是已经去了么?”
“我们去查别的。”
“别的?”
“杀人动机!孟婷在孤儿院干了两年,这两年的时间我不信她没有机会杀死孟桂兰,但她却选择了在两年之后才动手,一定有她的原因。所以我们现在要找出这个原因。”寇扪打着方向盘,朝着市郊的方向驶去。
“老寇,你看的那本书有没有说,这个时候应该往哪个方向去侦察啊!”慕容懿对于寇扪看的书越来越感兴趣了。
寇扪白了慕容懿一眼,“这世上的事瞬息万变,哪能是一本书就写得尽的!你呀!就是书读的少,想得却太多!”
“我警告你:你说这话很容易没朋友的!我怎么就读书少了!那法医学的书哪本不比你看的书厚!”
慕容懿听了这话气的喘着粗气,要不是看他正在开车,他都想扑上去咬他了!就这么个损友,他的斯文如玉的形象啊,早已离他远去!托寇扪的福,他现在已经成为江城刑警大队的一朵千年大奇葩了!
寇扪撩完就收,正色道,“孟桂兰经营孤儿院大半辈子,所接触的人无非就是这些孤儿和前来领养的人,以孟婷的年龄来看,应该是与孩子有关。等下给王明打个电话,让他好好查一下孟婷的户籍信息,顺便查一下近二十年来她是否报过人口失踪。我怀疑,她的动机可能与孩子有关。”
“你是说,孟婷生过孩子?并且她的孩子曾经出现在仁爱孤儿院?那她怎么会时隔二十多年才来查呢?”慕容懿顺着寇扪的思路去想,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有没有,查了就知道,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也没有个准儿。”
路上的时候,寇扪接到孟逸的电话。孟逸在电话里说,那个叫兰彩虹的女孩说,是孟婷告诉她,孟院长找她的,说是关心一下她近来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时王明那边也来了电话。
“老大,你让我查的在宋扬进入办公室之前还有谁进去过,八点五十分的时候煮饭阿姨孟婷进去了,直到九点半才离开。九点四十的时候兰彩虹进去,十分钟之后离开的。再后来孟院长自己出了办公室,直至十点的时候由粟问送回来,就再也没有人进过这个办公室了。”
“你确定在孟桂兰回到办公室之后,宋扬进去之前,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去过了么?”
“没有了。”
“你再仔细查看监控,如果发现有任何异常的情况,第一时间打给我!”
挂断电话后,寇扪眉心微皱,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王明怎么说?”慕容懿追问道。
“没有任何异常。在粟问送孟院长回办公室之后,直到宋扬进去之前,没有任何人进入过那间办公室。”
“那,会不会是宋扬说了谎?”
“应该不会。粟问说过,在她离开的时候,她看见孟桂兰的办公室里好像有人影。孟桂兰回办公室的时间是十点整,她离开的时候大概是十点十分左右。宋扬去找孟院长的时间在十点十五分,而起火的时间是十点半。时间太短了!而且好像每一步都有精确的时间定位,这太巧了!”
“那会不会是凶手在孟桂兰离开的时候溜进去的?”
寇扪摇了摇头,“监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去仁爱孤儿院么?”
“去,我虽然暂时想不通孟婷的犯案手段,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就是凶手。先找出动机再说!”
当寇扪与慕容懿二人到达仁爱孤儿院的时候,遇见了正在大门口徘徊的粟问。慕容懿当即上去打招呼。
“嗨!整容小师父,我们又见面了!”慕容懿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在阳光下闪耀着瓷白的光。
粟问没有理会,而是越过慕容懿的身体,看向他身后的寇扪。
“你怎么在这里?”
第十二章 挖墙角
“我来看一下院里的孩子们。”粟问回着寇扪的话。“案子还是没有进展么?”
慕容懿见粟问没有搭理自己,反而与站在他身后的寇扪说着话,顿时眯起他那八卦的双眼,释放出了x光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的扫视,然后陷入了沉思中。
“你怎么知道?”寇扪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正常情况下,警方会在案发的第一时间来勘察现场的,这距离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了,这个时候再来案发现场,只能是复勘现场呗!”粟问笑笑,“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进去说吧!”
寇扪说着,与粟问并肩朝着院子里走去。走出了一段,见慕容懿还没有跟过来,回头去寻,发现那厮呆若木鸡般的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换着,也就不再理会他。
粟问挑挑眉头,“你现在确定我不是凶手了?”
“我从没说过怀疑你是凶手啊!”
“呵呵,寇队长真会说话。”
“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这家孤儿院有着不同的感情了吧!”寇扪问的直接。
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自私的,就算是做慈善的企业家也不是没有私心的。而作为一个长期对孤儿院提供帮助的人,要么是对这里的孩子有爱心,要么就是对这个孤儿院有感情。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这事的呢?”
“我想,我们应该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粟问笑笑,没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她看着眼前的二层楼房,与记忆中的楼苑相比,多了一些斑驳与荒凉。
“我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可你并不是孤儿啊!”寇扪不解。
“你查过我?”粟问眉头一皱。
“抱歉!”寇扪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也没什么,毕竟你们曾怀疑我是凶手,查一下很正常,用不着道歉。”粟问笑着,眼底掩藏着一丝悲凉。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意外过世了,因为没有人接手,所以我就被送到这里来了。后来我的奶奶从乡下赶来,把我接走了。这就是我会偶尔来看这里的原因。”
“抱歉。”
“你们的案子可以给我讲讲么?如果方便透露的话。”粟问微扬着头,澄澈的眼睛看着眼前刚毅的脸。
“我们需要证据和动机。”
“这么说,你们目前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只是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是么?”
“你很聪明,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刑警队呀!”寇扪笑着道。
粟问笑了笑,“比起活人,我更喜欢与死人打交道。”
“你很特别,入敛师的职业一般的男人都不敢做,你却做的自在。”寇扪摇头轻笑,“我在说真的,我们队里还少一位法医,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们馆长要是知道刑警大队的人居然跑到殡仪馆来挖墙角,你猜他会不会撕了你。”粟问咯咯的笑着,心情似乎很愉悦。
寇扪停下脚步,认真的直视着粟问的眼睛,“如果你哪天想转行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粟问没有拒绝。
“喂!你们两个!”终于发完呆的慕容懿见自己被丢在孤儿院的外面,心情竟有些失落。
追上来的慕容懿狠狠的瞪了一眼寇扪一眼,“有你这么做兄弟的么!”
“我怀疑你刚刚是在顿悟,所以给你留点想象的空间。”寇扪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顿悟!我还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呢!就现在这空气稀薄的地球,一点灵气都没有,还想着修仙!做梦吧!”慕容懿撇撇嘴。
“叫你看书,你不看些有用的书,小说倒是没少看!”
一旁的慕容懿见粟问“嗤嗤”的乐着,遂想起要树立自己的形象了。于是悄悄的拉着寇扪的衣袖,轻声道,“别拆台啊!我交待你的那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寇扪拍了拍慕容懿的肩膀,“我已经尽人事了,你就且听天命吧!”
说着,三人到达了孤儿院二楼尽头的房间,也就是院长办公室。
漆黑的房间到处都是水淋过的痕迹,燃烧碎裂的开花板掉落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套上了鞋套后,三人开始了寻找活动。
“这里是起火点吧!”粟问蹲在对着门的办公桌前的地面上,那里是整个房间烧毁最严重的地方。
“没错,孟院长的遗体就在你前面的那个位置。”
粟问戴着手套,扒开掉落在附近的天花板碎渣,露出焦黑色的人形的痕迹。她用手丈量着地面上的痕迹,又比划了一下方位,道,“你们发现死者时,是面伏于地,头朝着办公桌的方向么?”
“对,你学过痕检?”寇扪有些惊讶。
“一点点。”粟问点头,随后起身,看了看四周,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对着办公桌方向靠墙的柜子上,又问道,
“死者是背后受袭,然后才遭遇火灾的么?”
“是的。”
“那死因呢?”
“钝器击打后脑,导致颅骨骨折,颅内出血死亡。”
“那孟院长的死亡时间应该就是在我离开以后,到发生火灾之前,也就是十点到十点半之前,这段时间内的监控你们没有拍到人吧?”粟问扭头看向寇扪,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猜想。
“没错。”寇扪刚开始时候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想把粟问挖过来的冲动越来越剧烈。
而一边的慕容懿全程看着粟问与寇扪玩着“我问你答”的游戏,一脸的状况外。
粟问径直走向靠墙的铁皮柜子,打开底层的门,看见里面角落的一处,道,“我想,凶手应该是一直在这个房间没出去过。至少是在火灾发生之前都没出去过。”
寇扪闻言也走了过来,凑近一看,果然在柜子的侧面发现在鞋底踩过的痕迹。
慕容懿听见粟问的话,也凑过来查看,“那凶手是如何躲开监控,进入到这里的呢?”
“你们有监控的视频么?我看下。”
寇扪打开手机,将几个进入房间的人的片段找了出来。
粟问接过手机,反复的观看着视频中几个人的形态。“孟婷进来的时候是几点?”粟问指着孟婷推着车,准备打扫办公室的视频。
“八点五十。”
粟问点点头,又指着兰彩虹道,“那这个呢?”
“九点四十。”
“我知道凶手是怎么避开监控进入房间的了!”粟问嘴角扬起一丝自信的笑容。
第十三章 老照片
“你知道?”慕容懿听的云里雾里的。
粟问点点着头,将手机还给寇扪。
寇扪接过手机,翻看了几人进入这间办公室的视频后,随后也露出了笑容。
“你也知道了?”慕容懿快被这两个打哑谜的人弄懵了。
“你看一下,就知道了。”寇扪也不说,只是把手机递给慕容懿。
慕容懿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粟问笑笑,解释道,“孟院长是九点半之后才会到办公室办公的,这里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上班的时间。所以凶手如果预谋杀人,必然要在孟院长进来之前办到才行。而在这之前,只有孟婷进过这间办公室,所以,凶手是她带进来的,而掩护工具,就是清洁用的手推车。”
“那老寇说孟婷是杀人纵火案的嫌疑人,但是监控里显示她已经出去了,现在你又说她根本没出去,那她是怎么办到的呢?难不成,她会分身术?”慕容懿越听越迷糊。
“她的确是用了分身术。”
“啥?难道她还学了东瀛忍者的功夫么?”慕容懿大张的嘴巴,能塞下一颗鸡蛋。
粟问轻笑,“我说的不是那种分身。你看,”粟问指着视频里的身影,道,
“兰彩虹虽然不算大,她的身高与个子娇小的孟婷相近,区别只在于胖瘦而已。所以我猜测孟婷利用手推车将兰彩虹带到院长办公室,待她做完清洁后,让兰彩虹穿着她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扮做自己,推着车走了出去。而后又让兰彩虹特意来找一趟孟院长,就是为了避嫌。哦,那个煤气罐应该也是这个时候运进来的。”
“那她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像孤儿院这种监控,清晰度并不高,到时她只要装作灭火,趁乱跑出去就好了。没有人会在意她是从哪里出来的。”
“那她被掉落的天花板砸伤……”慕容懿瞪着眼睛,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应该是意外。”
“哦!是这样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慕容懿挠了挠头,恍然大悟。
“叫你少看那些小说,你不听!丢不丢人!”寇扪敲了慕容懿一个栗子。
慕容懿揉了揉被寇扪敲疼的脑袋,“作案过程我们已经差不多明白了,那动机呢?孟婷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粟问摇摇头,“她的动机我不知道,但是兰彩虹肯帮她的动机我还是能猜出一二的。”
“是什么?”慕容懿瞪着眼睛,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粟问。
寇扪也看向她。
“兰彩虹曾经被领养过,后来被退了回来,从那之后她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这个我知道。然后呢?”慕容懿追问。
“兰彩虹刚退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畏光,并且害怕与人沟通。是孟婷带她走出那段困境的。听说二十几年前也发生过类似这样的事情,不过当时的那个孩子没有那么幸运,她死掉了。”
“领养家庭的状况,就算是孤儿院的院长,也不能说全然了解吧!这与孟院长的死有什么关系?”慕容懿不解。
“其实,”粟问轻叹一口气,“孟院长是知道的。”
“你说什么?”慕容懿与寇扪齐呼出声,仿佛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是知道的。但是仁爱孤儿院一直以来受到的社会捐助就很少,平时开销也不小,光靠院里的那点资产,连十个孩子都养不起。后来有个企业家模样的人来到了院里,说是要领养一个孩子,并且会为院里资助一批物资。于是孟院长也没有详细的核实领养家庭的信息,就这么让人把孩子带回去了。也正是这样,才造成了那个孩子的不幸。”
粟问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接着道,
“孟院长初时并不知晓那人领养的意图,后来那个人又来院里领养孩子,说是先前那个孩子出了车祸,死掉了。再后来那个人又来了几次,孟院长这才开始起疑。她顺着那人留的地址找了过去,结果地址是假的,并没有找到人。后来在意外的情况下遇到了那个人,就悄悄的跟了过去。到了地方才知道先前那些孩子的遭遇,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为了其余的孩子可以继续生活下去,她只能当作不知了。”
当粟问讲述完这个悲惨的故事后,寇扪与慕容懿都沉默了。
“那现在那个人呢?”慕容懿问的咬牙切齿。
“死了,被兰彩虹失手杀死了。”
“真是便宜了那个人渣!”慕容懿一脸愤恨。
“那个人,是不是叫做汪孝全?”寇扪的声音低沉,隐隐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
“你也听过他?”粟问倒是惊讶寇扪居然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嗯。”寇扪不欲多说,略带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那我们现在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证据了!”
在采集好铁柜里的脚印后,寇扪分配着任务。“走吧!慕容,你去后院的平房,查看一下煤气罐,是不是如孟婷所说的,再看一下有没有送煤气的电话,跟他打电话核实一下煤气罐的数量。”
“好的!”
“粟问,我们需要找到负责运送的清洁车,这里你比较熟悉,你带路吧。”
“没问题。”
三人分头行动。最终,粟问在一楼卫生间的角落里找到了清洁车。寇扪也在清洁车的收纳柜中找到了一根与监控中兰彩虹所穿衣服同样颜色的黄色纤维,以及半个皮鞋的脚印。
在收纳柜的另一侧,残留着沾有油渍的铁锈碎屑。
在收集好物证后,粟问带着寇扪到了孟婷在孤儿院的宿舍。
那是一楼走廊尽头最阴暗的一个房间。
打开房门,空气中还残留有淡淡的火烧的味道。
孟婷的宿舍时很干净,干净到令人感觉到空旷。屋子里属于她的东西也不多,只一个拉杆箱,柜子里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床底下一些日常洗护用品,再无其他。
粟问翻了翻,没有见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她刚想回头叫寇扪的时候,却见他手拿着一张略微泛黄的老照片,对着阳光看着,他一动也不动,脸上是略带悲凄和怀念的神情。
在他的手边,是一个掀开的枕头。
第十四章 被掩藏的故事
那是一张半个手掌大小的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年轻的妇女,她穿着红色的夹袄,端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在她的怀中,是一个年龄约莫五六岁的女童,扎着两根朝天的小辫,肉呼呼的小手,攥着一个比她头还大的棉花糖。
粟问见寇扪脸上的神色晦涩不明,“你认识照片上的人?”
“嗯,她是我邻居家的孩子,叫林美。”寇扪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她既然是你邻居,那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孟婷?你确定没有认错人么?”粟问不解。
“我不可能认错她的。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我确实没有见过孟婷。小美搬过来的时候才五岁,她一直与奶奶住在一起生活,日子过得很清苦。”寇扪的眼神飘远,似是在怀念。
“既然她有亲人,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孤儿院里?而孟婷又为什么会为了她杀了孟院长?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粟问轻咬着嘴唇,眉头微皱。
“孤儿院的档案室在哪里?”
“就在院长办公室的隔壁,不过档案室曾经搬动过,估计太久远的档案已经没有了。而且经过昨天的大火,估计也不剩下什么了。”
爆炸引发的火灾并不小,与院长办公室相邻的几个房间都没有幸免。
“去找一下再说吧!”寇扪将照片塞进口袋里,起身走了出去。
昨天的大火将档案室烧得一片狼藉。虽然也有消防员扑救,但档案室里的东西都是易燃物,看这里的情况像是烧无可烧后,自然熄灭的,到处是散落的文件袋被火烧过后留下的灰烬。每翻动一下,都会带起阵阵的灰尘。
“咳咳……”粟问捂着嘴,在满是焦黑的铁架子上翻找着,却是毫无所获。
“这里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应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孟婷既然选择在工作两年之后才动手,必然是有所发现。她还有其他的住处么?可以去那里找一找。”
“我们搜索了所有有关她的资料,并没有任何登记入住的信息。即便她有其他的住处,怕也是那种没有进行登记过的私宅。这种情况查起来比较费时费力。”寇扪拍拍沾满黑灰的手套,
“所以,我们得换一个方向。”
“换个方向?”粟问面露疑惑,随即双眸微睁,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说,直接找孟婷?”
寇扪没回答,只是用微笑肯定了粟问的话。
到了楼下的时候,慕容懿刚好检查完厨房回来。
“老寇,厨房的确是锁着的,不过我是从窗户进去的!厨房里并没有什么异样,灶底下有两个备用的煤气罐,与孟婷所说的一致。”
寇扪点点头,“她既然预谋杀人,就一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你有找到她常用的送燃气的电话么?”
“必须的!我慕容出马,一个顶你们俩!”慕容懿炫耀的从兜里抽出一张粘着油污的名片,呲着牙,笑的满脸得意。
这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一个厨柜底下掏出来的。想来是孟婷以前干活的时候遗落的。
寇扪照着上面的电话拨了过去,在与那边沟通过之后,确定了孟婷的确有让他们临时加送一个煤气罐,是在三天前就送到的。
一切都如他们猜测的一样。
寇扪打完电话,见慕容懿还是刚刚那副样子,忍不住嘲了句,“别笑了,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嗯?什么?”慕容懿回过神来,见粟问别过脸笑着,不禁眉头一皱,“你刚刚是不是又说我坏话,毁我形象了?”
“没有!我刚刚夸你聪明,笑起来有福气。”寇扪拍拍慕容懿的肩膀,笑着离开。
粟问表示自己想要在附近转转,没有和他们一起走。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呢?”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一切都已经明了了,去不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不是么?”粟问回头,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穿着黄色格子连衣裙的兰彩虹。
“你去自首吧!”
“你在说笑么?我自首?我明明是受害者才对啊!那孟桂兰早就应该死了!”不同于平常的沉默寡言,此时的兰彩虹面容中透露出一种报复后的疯狂。
“再说,你哪里看到我动手了?我最多只能算得上帮凶而已。”
兰彩虹的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魔,没有一点孩童的天真。
“你是没有动手,你不过是在得知孟婷在寻找自己的孩子时,讲述了那个富商圈养虐待女童的事罢了。孟院长的确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她的初衷,肯定与你讲与孟婷的故事不同。因为你有意的误导,使得她坚信她女儿也遭遇了和你相同的命运。孟婷爱女心切,所以为了替女儿报仇,才谋划了这一切。”粟问的眼睛直视着面前有着天使面庞的兰彩虹,
“但是彩虹,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你当初之所以受苦,不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么!”
“你胡说!我不是!我没有!没有人会自找苦吃的!”兰彩虹瞪着腥红的眼睛,望着粟问,握紧了拳头。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孤儿院里的生活的确很清苦,每个人都想要被领养出去,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没有错。但是在你不该在争夺了别人领养资格受了苦之后,又去报复。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自己选的路,是甜是苦,都要自己去承受。”粟问的话,字字诛心。
兰彩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泪水,“所以,你现在是要去告发我么?”
“你还是不明白,比起承担问题的后果,整日活在痛苦中担惊受怕,才是最折磨人的。本就是强得来的,又怎么会有好结果呢?”粟问不再多说,径直离开了。
人心永远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这与年龄无关。这也是她为什么宁愿与尸体相处,也要做一名入敛师的原因。
后续的事情,粟问没有参与,不过听慕容懿说,寇扪去医院见了孟婷,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孟婷很激动,待得他出来的时候,就拿到录好的口供了。
兰彩虹也有去警局,至于她是怎么交待的,粟问就没有关注了。
回到家,粟问翻开纪事本,在打开的页面上赫然记录着一个被囚禁的女童的故事。
第十五章 死而复生的女人
灰蒙蒙的天,一直下着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这场雨从前一天半夜的时候就开始下,直到时粟问起床的时候都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每逢这样的天气,殡仪馆的工作都会比平常多一些,加班是常有的事儿。粟问从衣厨里找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匆匆的出了门。
粟问刚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水,那边小王已经从业务厅打印当天的接运任务回来了。
“粟粟来啦!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的接运任务不多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小王笑着晃运着手中的任务单。
粟问啜了口热水,“任务少是好事儿。”
“对我们而言是好事,但是对馆里可就不一定了。”小王笑得意味深长。
粟问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呶!这是你今天的任务,今天只有三位需要化妆的往生者,够意思吧!”小王将任务单派给粟问就去找其他人了。
粟问拿着单子去了大殿,将需要整理仪容的几位往生者的遗体找出,转移到她专门的工作间里。
这是三具外形完好的尸体,一位往生者是位老者,看样子像是寿终正寝的,走的时候很平静,面部的纹理都带着安祥。像这种往生者,只需要清洗一下,给他穿好寿衣,再化个看着气色不错的妆容就差不多了,要不了多少时间。
第二位是个名叫宋雅的中年女人。她的样子很美,是那种温婉、柔和的美,颇有一种书香世家小姐的感觉。这种美,美在气质。如果她活着,粟问相信,她一定是那种拥有江南女子那种温柔小意的性格。
粟问翻了翻她的资料,发现她居然是一位大学老师,在三年前发生意外,由于大脑缺血时间过长,变成了植物人。昨天夜里病情突然恶化,抢救无效而死。
第三位是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小男生。他身形瘦削,面色带着不同常人的苍白,嘴唇是不正常的青紫色,手臂上血管突起。看样子是因为心脏方面的疾病而去世的吧!
粟问摇摇头。一个人生前再怎么风光或是不如意,大概死后都是一样的吧!赤~~裸裸的来,又赤~~裸裸的走,什么都不带来,又什么都带不走。
将三位往生者按老都、少年以及中年女子的次序摆好,粟问就开始了她今天的工作。
之所以按这个顺序摆放,是因为她想给那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化一个精致的妆容。
人在认真工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半个小时后,粟问就将那二位往生者的妆容化好了。
接下来,只剩下那个气质婉约的女子了。
粟问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子的外貌,不禁想象着这样一个女子站在讲台上讲课的情景。手不自禁的抚上那柔和的面庞。她的肌肤还保持着弹性,那闭着眼睛的样子像是睡着了一样。
“嗯?”粟问心头感到一阵怪异。
她连忙抬起女子的手臂查看,没有形成尸僵,又翻过女子的身体,也没有尸斑。
难道?
粟问不敢想下去,她脱了手套,探向女子的左胸,那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缓慢且虚弱的心跳。
她还活着!
顾不得其他,粟问就要跑出工作间去叫人,却突然感知有东西拉着她的衣角。
粟问回头,那位中年女子半睁着眼睛,微抬着的手臂正拉扯着一件白色的防护服。
“帮……我……”
那女子哑着嗓子,吃力的说着。
粟问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你……”
“帮……我……”女子定定的看着粟问,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你要我怎么帮你。”粟问扶女子坐起,又喂了她点温水,问道。
“电话。”
半个小时后,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眼戴墨镜的青年男子来到了粟问的工作间,带走了那个气质婉约的女子。
还不等粟问多想,那边传来小王的呼喊。
“粟粟!快!来大活了!”
粟问顾不得其他,只得把刚刚发生的事放在一边,迎了出去。当看到送来的往生者后,粟问无奈的摇摇头,她就知道!
殡仪馆送来两具刚死去不久的女尸,甚至,粟问还能感觉到她们身上的温度。
一具年纪大一些的早已难辨形体,血肉模糊,内脏和器官散落四周,血水滴滴淋淋。另一具更年轻些,上身完好,下身的一只大腿断了,另一只从中间被分成两半,宛如残忍肢解的凶杀现场。
她们是一对母女。女儿过生日,母亲用电瓶车载着女儿,从蛋糕店骑回家,因为闯红灯,两人连人带车被一辆运渣土的大货车平碾。
用来做遗体整容的操作室不封闭,尽管穿着好几层防护服,仍能听见苍蝇在空中飞旋的声音,嗡嗡咙咙。即使经历大雨的冲刷,那味道依然浓烈,天气也热,好几层的口罩也阻挡不了几乎要黏在身体上的恶臭。
粟问将尸体冲洗干净之后,开始了漫长的缝合工作。
她和董师傅从遗体旁的一滩血水和污物中逐一捡出器官和内脏组织,填回体内,再按照人体原来的结构将皮肤组织缝好。
但尸体过于破碎,仅是母亲,他们就操作了四个小时。尸体的腐化速度非常快,两个小时后,苍蝇已经在遗体里面孵出了卵。不久,白色的蛆虫覆在腐肉上,蠕动了起来。
哪怕对职业入殓师来说,视觉冲击力也太大了。粟问身上的防护服穿得特别严实,若中途出去休息,回来再换会很麻烦,只能抓紧时间处理。到最后,已经忍到极限,粟问扎个十几针,再换董师傅扎十几针,如此轮流几番,等他们把口罩防护服脱下来,取下手套,倒出来的都是汗水。
与粟问一起缝合的董师傅已年近五十,从业数十年,每每处理这样极具视觉冲击的尸体,心理防线仍会被瞬间击垮。
像这样特殊死亡的遗体,首先要复原、填补,以及缝合遗体。缝合步骤尤其耗费心力,因为耗时最为漫长。缝合手法与外科手术的缝合基本一致,但有时,若遇到难以穿透的脂肪组织,还需要借用镊子等工具来辅助。
遗体修复完成,粟问才开始为其化妆。先用高度白酒清洁,又在逝者的肛门、**、口鼻处塞入棉花,以防止体液泄露。最后,粟问与董师傅帮助逝者穿上家人准备的寿衣,穿好衣后放入冰柜。这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再次走出门外,天都黑了。
第十六章 你不信我
缝合的疲惫,使得粟问没有时间去回想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回到家后,粟问忍着身体上的疲累,勉强洗了个澡,连饭都没有吃,一头扎进床上,捂着被子就睡过去了。
那个叫宋雅的女子走后,馆里并没有人提起那天的事情,就好似她不曾出现过一样。日子在平淡而忙碌中度过。
直到一周后的星期天,那个接走宋雅的青年男子找到了粟问,直接塞给她一张支票以及一个住房转让合同,说是因着她才让他的姐姐得以重见天日。
粟问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后来看新闻的时候听说有个执政的官员以蓄意谋害他人的罪名被抓了,而他的妻子好像是个老师。
粟问将那张支票兑现后匿名捐了出去,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处理掉房子的时候,小区居委会的人找上了门。
居委会的魏大娘说这片小区要在城市规划整改的范围内,今年年底准备拆迁,要求小区内所有的住户在九月之前迁出。让粟问有时间带着房产证去趟房管局。
在送走很大娘后,粟问看着桌上的绿本本,轻声叹了口气。
这下用不着处理了,她反而得先把自己的房子处理掉了。
人生就是这么的充满了戏剧性。
房产证上的地址是位于江城市东城区东坪山附近的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名叫东坪山庄。是电梯房,一梯两户,粟问的房子在十二楼,刚刚过了扬尘屋,也算是比较适宜的楼层了。
粟问难得请了一天假,去了房管局报备后,就准备搬家等一应事宜。
待到搬家公司的人刚把东西搬上楼,单位领导来了电话,说是有急事,要她去单位一趟。
粟问实在想不出她能有什么事,但是没办法,她只得放下手中的活计,打了车,去了殡仪馆。
到了馆长办公室,刚好领导在,就敲了门。
“是粟问啊!来来来,坐!听说你今天请假了,是身体不舒服么?”
谭馆长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对着粟问嘘寒问暖的,搞得粟问心里毛毛的。
“哦,不是的。我是有些比较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这才请了假。”粟问解释着请假的原因。
“馆长你打电话说有急事,是,什么事呀?”
粟问虽在殡仪馆工作三年,但是与这个谭馆长接触的却不多。所以并不清楚他的意图。
对于此刻不同寻常的馆长,粟问决定长话短说,有疑就问。
“哦!是这样的!今天馆里来了个上头的调令,说是刑警大队那边急缺一位法医,要将你调到那边去。这虽说咱们与刑警队不是一个系统的,但好歹也都算是为人民服务的职业,你能调过去是好事呀!不过,你认识刑警大队的人?”谭馆长笑眯眯地问着。
“法医?我在这干得好好的,并不想离开呀!”粟问记得寇扪曾与她说过这件事,但是她并没有答应。那为何此时又来了调令了呢?
“傻孩子,在刑警队可比在殡仪馆有发展多了!多少人想去都没那门路,你这怎么还拒绝呢!”谭馆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苦口婆心道。
“馆长你都不留我的么?”粟问没想到谭馆长居然这么容易放人。
“留什么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留你干嘛!”谭馆长一脸不认同。
“听话,这是好事,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去那边上班吧!”
“啊?哦!”粟问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得点点头。
“话说,你真不认识刑警队的人么?”谭馆长仍不死心的问道。
“上次接运的案子见过一次。”
“哦,这样啊!那你回去吧!以后没事过来坐!”谭院长见粟问是真的不认识刑警队的人,顿时兴致缺缺,摆摆手,打发她走了。
出了馆长办公室,粟问直接给寇扪打了电话,她需要弄清楚,那一纸调令从何而来。
“嘟嘟”声响了几秒,那边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找我?’寇扪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
‘那个调令是怎么回事?’粟问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调令?什么调令?’寇扪在电话那头一头雾水。
‘法医调令啊!明天就上班。’
‘林局说明天会来一位法医原来是你呀!那可真是巧了!’
寇扪原本是想周末约林局一起吃饭,顺便提一下法医的事情。但是在粟问拒绝了他之后,他也就此事揭过了,只是上报了一下慕容懿需要助手的事情。没想到,他这边已经没报希望了,那头又有了光亮。
‘你真不知?’
‘你不信我?’对于粟问的怀疑,寇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些许的不悦。
粟问沉默,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寇扪的话。独自生活的这么些年,让她学会了不要轻易的去相信一个人,但她又做不到说一些违心的话,所以只能沉默以对。
见粟问不答,寇扪眉头紧锁,脸上是少有的冰霜。
‘我了解一下情况,晚点回你!’
说完,寇扪就挂断了电话。
粟问皱着眉头思索,她的圈子很小,手机里的号码不过就是几个馆里的同事,再无他人。她是真的不知道还会有谁做这她做这事。
除了,那个神秘的男子。
但她却不认为有人会因为报恩就做了那些事。
因为心里揣着事,粟问回到小区时有些心不在焉。
“快上开!快让开!”远处传来一男孩的呼叫声。
待粟问回头时,一个踩着轮滑鞋的男孩直朝着粟问撞了过来。粟问躲闪不及,便被来人扑倒,撞向一小区广场中间的雕像上,她的额头刚好磕在了雕像的肘弯处,顿时起了个又红又肿的包,包上渗出点点血迹。
“你没事吧!”那男孩的母亲从远处赶来,面带歉意。
“没事!”粟问撑起身,轻轻触碰一下额头,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必了!”粟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傍晚的时候,天忽然转阴,不过片刻,就雷声阵阵,下起了大雨。
粟问在新房子里睡的并不踏实,因为,她又做梦了。
第十七章 新同事
“滋滋”
“砰砰”
“叮叮铛铛”
一所空旷的工作室里电锯声,锤打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
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那惹人心烦的声音终于止住。
‘喂?’
‘哦!阿明啊!’
‘你要的雕像已经快要完成了,你后天来取吧!’粟问看着面前已经做好石膏模型,并且包了蜡的雕塑,估算着完成的时间。
‘对,就是西郊的工作室,我要是不在,你就直接取吧,钥匙在老地方。’
‘好!’
这是她作为雕塑师,首个制作完整的铜塑。现在只剩下浇铸这最后一步了。再有两天的时间,就能完工了。粟问看着一边的人像雕塑,心里是满满的满足之感。
就在她想要继续手中的活计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你好,你找……”粟问话还未落,就被迎面喷来的迷药迷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粟问感觉似乎有人在拉着自己的脚,而后是瞬间腾空失重,跌落在混有水泥的水池中。那水泥浆从她的口鼻进入,灼烧着她的咽喉,侵蚀着她的肌肤。
朦胧中,她好像听到了小时候的童谣。
“摇中摇……摇啊摇……一摇摇到外婆桥……”
那童谣,拼命的往脑子里钻,直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呼……呼……呼……呼……”
粟问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种被困在一个身体里,想逃又逃不掉,只能被动承受着所有感官带来的痛楚的感觉,像是海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的头晕沉沉的,鼻子、咽喉似乎还残留着被水泥浆灼烧而窒息的感觉。
粟问慌忙起身,将房子内所有的灯点亮,环抱着双膝缩在床角。
那种经历死亡的痛苦在她心中挥散不去。
她有些不明白,她昨天并没有碰触过任何的尸体,就是近期也没有遇到枉死的人,为什么又会做这样的梦呢?
像这样没头没尾的噩梦,是没有办法记录在她的《纪事本》上的。这个噩梦怕是又要纠缠她一段时日了。
除非,她能了解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粟问翻找着床头柜,企图寻找那久不曾碰的烟盒,她需要东西来使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她刚刚搬了家,翻来翻去,也只寻了个寂寞。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了雷鸣,闪电将夜空点亮,犹如白昼。
粟问不敢睡,只得睁着眼睛数着雷声,听着窗外雨滴的声音大了又小。
终于挨到天亮,粟问活动着早已僵硬的身体,看了看身下的地板,眸光微闪。
江城市刑警大队
“早!慕容。听说你们刑警队来了个女法医,真的假的!”隔壁交管部门的小李见慕容懿来上班,忙上前打听第一手八卦资讯。
“法医?还是女的?我没听说这事儿啊!”慕容懿挠挠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他早先是跟寇扪提过这事儿,但是听他说粟问拒绝了,就没在意。反正对他来讲,新法医只有粟问和其他人的区别,至于是男是女,他并不关心。
“哎!不是吧!那可是你以后朝夕相处的同事!你说不知道,谁信啊?”隔壁小李一副‘你就装吧’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是谁!”
“真不知?”隔壁小李仍不死心,“你与寇队关系那么铁,他就没和你透露过?”
慕容懿摆摆手,“没有!你想知道,自己问寇队去!”
说完,不再理会无聊的小李,转身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没有八到卦的小李撇撇嘴,转移了目标。
此时的粟问正坐在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在她的面前,是上次房屋转让一案误会粟问的孙青。
“你来这里干嘛?”孙青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粟问。
粟问见是上次那个脑袋不正常的女警,没有理会,而是直接往里面走。她记得法医科在里面的办公室。
“站住!问你话呢!”
粟问冷着脸,瞟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
“这里是刑警队!你出现在这里就关我的事!”孙青被粟问的态度气的面容扭曲。
粟问轻嗤,“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的事情,你还欠我一个道歉呢!”
见孙青铁青着脸色,住了嘴,便不再理会她。
她刚进刑警队的门,这个女警察这拦住她,说什么都不让她去法医办公室。上次的事都还没跟她道歉,现在又在这里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属实烦人。
毕竟做人做到这样心里没点ac数的人,也是少见了。
那孙青虽是不再说话了,却还是拦在门口,粟问索性随意找了个看得顺眼的地方坐着。孙青的眼神,她当做没看见。
她昨晚没睡好,这会儿血糖正低着呢。
谁还没点起床气呢!
就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慕容懿来了。他见刑侦支队门口挤着一排脑袋,就好奇的问了句,
“你们不上班,都在这里看什么呢?”
那群原本观战的人见慕容懿来了,立时像见到救星一样,将他团团围住,激动道,
“你可来了!”
“什么情况?”慕容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脸上却挂着呆呆的笑容。
自从他找遍队里的“闲人”帮他尸检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在队里有过这种人气了!
“咱队里来了个新法医,就是上次孙青抓错人的那个!这不,孙青见人来又跟人杠上了!我记得你们认识,你快去救救场吧!”李飞三言两语说完事情的经过。
“法医?你是说粟问?”
慕容懿瞪大眼睛看着李飞,想跟他再确认一下。然而李飞却不给他问话的机会,直接将人推了进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待慕容懿进去一看,果真是他“心心念念”的粟问时,眼睛顿时一亮,道,
“小粟问!果真是你呀!哎呀!我等你等的好辛苦啊!”慕容懿上去就要拥抱粟问,却被她巧妙的躲开了。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么?”
“当然!走走走!哥哥带你去参观我们的法医实验室去!”
慕容懿拉起粟问就走,眼白都没给孙青一个。气得孙青掰断了手中的2b。
此时在外围观的众人哪里还不知道,这个叫粟问的女子大概以后就是他们的同事了。他们终于不再是千年光棍部门了,所有人都很高兴。
只除了揣一肚子气的孙青。
第十八章 铜塑里的尸体
寇扪从局长办公室回来,见刑侦队里诡异的气氛,眉头微皱。
“新来的法医到了么?”
“到了!到了!刚和慕容进去了!”李飞立即收敛起方才八卦的神色,正色道。
“知道了。”寇扪点点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他昨天答应粟问会了解一下情况,但是局长不在。是以,今天一早就去了局长办公室堵人。局长只是说法医科缺人,就调配个人手过来,听说粟问大学修的也是法医学,实习期也做过法医,就直接发了调令。
对于局长的解释,寇扪并不信服。却也只能这样回复粟问了。
“很抱歉。”寇扪在解释完事情的始末之后,对粟问表示歉意。
“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
粟问对这事儿除却刚得知的当下有些许愤懑之外,倒也不再纠结,大不了受不了时就辞职,回去开个寿衣店。
这样即听从的奶奶的遗言,不做活人的工作,也乐得清闲。
“虽是这样说,但……晚上一起吃饭吧!算是欢迎你正式加入我们刑警队!”寇扪伸出手,对粟问发出邀请。
“不必了,我不能喝酒,扫兴。”粟问想也没想的拒绝着。
慕容懿眼看着二人之间的聊天内容尬死,连忙救场道,“别别别!小粟问你的酒我一人挡了!咱就是图个开心,不必要有心理负担!”
粟问有些犹豫。
寇扪见粟问没有再拒绝,就直接开口道,“就这么定了!”
“那我们晚上去锦园,还是老城东啊!”说道吃,慕容懿立时精神起来,准备安排晚上的活动。
“小粟问,我跟你说,这个论吃啊,我可是甩了老寇十几条街的,你说,你想吃什么,哥哥都能给你在江城找到!”慕容懿拍着胸脯对着粟问打着保票。
“随意,你安排就好!”
“行,那行!那你就等着吃吧!”慕容懿立即拿起手机,准备给饭店打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法医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老大!刚接到群众报案,东坪山庄小区广场的雕像里有死尸,电视台的人已经在报道了,领导要求我们立刻出警。”李飞面容严肃的走了进来,向寇扪汇报着情况。
“慕容,先别点了,干活!”寇扪习惯性的招呼着慕容懿出现场。当目光落在粟问身上时,才恍然想起,现在科里有两个法医的事实。
“粟问,你也一起。”
当警车抵达东坪小区时,广场中央铜塑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了,还有电视台的记者正在直播报道。
昨夜江城下了场雷雨,而这座雕塑又是金属外包的,所以遭了雷劈。早上在广场锻炼的大爷、大妈们发现雕像的后背裂开一条缝,有些许的臭味传出,向里面一看发现类似死人的肋骨,这才报了案。
有没上班的年轻人,见着稀奇,就拍下来,发到了网上,引来了记者。
“王明,清场!”
“李飞,调个吊车来,我们需要把铜像搬回局里。”
寇扪做着调配,分开人群,进了隔离带内的现场。
照例,王明向周边的人群问话,李飞则去物业查询有关雕像的信息。慕容懿与粟问则戴上手套,检查雕塑。
这是一个用古法做旧的男士铜像。铜像的底座高一米,上面雕塑的男子看上去面容大概二十几岁,头微微低垂,右臂向上伸展,左手在胸前回钩,指尖与右手平行,他的左路膝弯曲向左侧展开,右腿向斜后方伸直。那动作有点类似于飞机起飞前的指挥动作,但又不全然是那样。
被雷劈到的是雕像后背心脏一侧的位置,表皮的金属开裂后,露出里面的石膏体。可能设计者在做石膏体时硬度不够,里面的石膏已经碎裂了,露出一截森森白骨。
粟问用手掰了几下,那石膏就成块脱落,露出来的白骨面积更大了。那骨头的形状与走像皆于常人无异。应该是凶手将人埋进了石膏里,然后又镀了层金属,做成了铜塑。
“这里面的确的人骨头没错,立案吧!”粟问拍拍手上的灰,对寇扪道。
不知道为什么,粟问昨天看见这座雕像时还没什么感觉,但当今天再见到这座铜塑时,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样的,沉甸甸的,不舒服。
“这里有血迹反应。”慕容懿指着雕塑左膝位置的一处凹痕处。凹痕位于雕像左膝下方,像是一道裂缝,所以这里的血迹没有被雨口冲刷干净。
粟问瞟了一眼,“我的。”
“什么?”慕容懿没反应过来。
“我说,那血迹可能是我的。”
“不是,怎么可能!你又不住这里!难不成是你半夜梦游来的,还专门往雕像上撞一撞?”慕容懿摆着手惊呼,脸上一副“你又逗我”的模样。
寇扪也看向粟问,眼神中满是疑问。
粟问见状,撩起早上临时剪的刘海,露出一块略显红肿的包。这已经是用粉底遮盖过后的样子了。
“你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去了哪家医美垫了额头呢!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早上还想夸你来着!”慕容懿挠着脑袋憨憨地说着,成功的收获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昨天回来路过这里,被一位学轮滑的青年人撞倒,就磕在这里了。”粟问淡淡的解释着。
寇扪点点头,随后问道,“你搬这里住了?”
“嗯,昨天搬的。”
“嗯。”寇扪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在初步检查确认铜像里的尸体就是人体后,寇扪叫人将雕塑搬到警局,准备进一步的尸体检查工作。
看着手术台上的铜塑,慕容懿脸上一片犯难的神色。
“要不,我们利用高温将外层的金属熔化掉?”
粟问摇摇头,“高温会破坏物质的结构,别废话了,上电锯吧!”
三个小时后,在粟问和慕容懿的通力合作下,镀在雕像外层的金属终于切割完毕。由于金属是包裹在石膏外层的,所以此时二人也变成了白发苍苍的模样。
慕容懿朝粟问竖起大拇指。
看着面前剖天的雕像,他不由在心中感叹,尸检果真还得要专业的帮手啊!
在小心的敲到外层的石膏,又用1mol/l的盐酸溶解掉多余的石膏后,铜塑中的尸骨就完整呈现在了二人眼前。
第十九章 寇扪的警觉
铜像里的尸体已经腐化成白骨,有成年男子身量的大小。
“死者,男,身高一米七五。根据臼齿的磨损程度来看,死者年龄应该在二十二到二十七岁之间。死者全身骨骼完好,没有明显的骨折。”
“死者的口鼻处有水泥残留,应该是活着的时候被人抛入水泥池中窒息而死的。另外包裹尸体的石膏内侧有一层薄薄的水泥,可以证实这一点。”粟问检查着死者的尸骨,述说着尸体所呈现出来的信息。
“行啊!小粟问。你法医学学得这么好,怎么不早来刑警队呀!在殡仪馆简直屈才了!”慕容懿对于粟问如此高的专业水平很是惊叹。
“我上学的时候在医院实习过。”
慕容懿一听粟问实习过法医,就存心考考她,“哎!那你说说,这个死者的死亡时间。”
粟问抬头,看了一眼慕容懿,见他表情认真,方道,“死亡时间应该是二年前,也就是16年的八月。”
“你都没做耻骨联合,怎么说的这么精确?”慕容懿一脸惊奇。
对于不做耻骨联合,只根据骸骨就判断死者的年龄以及死亡时间,这一点就算是有经验的老法医都不一定能说得这么精确的!难道小粟问在法医学上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慕容懿的眼中充满期待。
“东坪山庄是16年八月建成的,同年开始陆续入户。而这个铜塑据说是一个年轻的雕塑家打造的首个全身金属雕塑,当时东坪山庄早在工期的时候就以这个为卖点做宣传了。铜塑被立当日还请记者做了被特别报道,当时还上了电视台新闻。”
粟问的解释让慕容懿一脸懵逼。
敢情他还以为粟问是根据多年的经验看出来的!原来是有外界新闻做辅助……
“有问题么?”
“没……没问题!”慕容懿连忙摇摇头。
他能有什么问题,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蠢。他可能真的应该听寇扪的话,没事的时候多读一些书,吧?
慕容懿在心里暗暗规划着。
“死者的左手食指与手掌接连处的骨骼有增生的痕迹,应该是受过伤,看这个愈合情况,应该是粉碎性骨折后没有养好。仔细看的话,还存在同一部位多次受伤的情况。可以根据这个为线索,查一下失踪人口中有没有曾经左手骨折的人的就医记录,应该会帮助我们锁定死者的身份。”
说到这里,粟问的眉头微皱,她忽然想起前一天晚上的那个梦,应该就是这个人了吧!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东西。
她昨天刚刚摔了,晚上就做了梦,今天又发现了尸体,并且这具尸体外的金属包层上还留有她的血迹。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看,她怕是又被枉死者遗留的磁场所影响了。
她想做点什么,可以快速结案,但是又不想再经历垂死挣扎的窒息之感。
她真的是太难了!
二个小时后,尸检工作结束。
慕容懿将尸检报告送去给寇扪。
“这次尸检怎么这么快?”寇扪翻阅着报告,随口说道。
慕容懿靠在桌沿,长长的叹了口气,哀怨着,“谁让你给我找来一个那么能干的帮手呢!我感觉自己都没有用武之地了。哎!我存在的价值啊!即将被掩埋……”
“说忙不过来要人手的是你,说自己没有用处没有存在价值的也是你!你怎么那么矫情!”
慕容懿瞪大着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扎心的话,“我矫情?我……”
“行了行了行了!别演了!你说说,这报告是怎么回事!”寇扪打断慕容懿正在酝酿的年度催泪大戏。
“哦,你说这个呀!自己问粟问去!这都是她写的报告!”慕容懿撂下话,甩头就走。
哼!他被寇扪伤了心,没有一顿烧烤根本好不了的!
没理会正在拧巴的慕容懿,寇扪拿着尸检报告找到了粟问。
“在这里工作还习惯么?”
“对我来说都差不多。”粟问耸耸肩,目光落在寇扪手中的尸检报告,“你是有哪里不清楚的么?”
“哦,你对这次的尸体有什么看法?”
报告上面的内容,他大致看得懂,不过他想听一听更专业人士的意见。
“嗯?报告上不是都写了么?”
“我是说,你自己的想法。”寇扪直视粟问的眼睛。
他觉得以粟问的敏感,应该对于案件有着不同的看法,或许可以给他们办案带来帮助。
“那,我随便说说?”粟问目露询问。
寇扪摊摊手,表示随意。
“我发现死者的左手食指与手掌连接的部分有过骨折的情况,骨骼增生的样子不像是单纯一次的骨折,这有可能与他的职业有关。”粟问斟酌着开口。
“职业?”寇扪眉头一皱,手指轻点着桌面。
“对,没有人会没事就砸自己的手吧!除非是职业造成的,不然我想不出还有什么。”
“那你认为是什么职业?”
“会长时间摆弄锤子这类东西的,不是建筑师就是雕刻师吧!”粟问像是随意却又故意的说着。
“雕刻师?”
“嗯。”
“比如?”
“那个做铜塑的人。”粟问在回答寇扪问题的时候,一直直视着他的眼睛。当说出雕塑师后,忽的笑了。
“我总感觉你很神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寇扪在粟问直视他的时候,也一直在回视着粟问。所以对于粟问一次次的试探,他可以感觉的出来。
“嘘!被人知道了,就没有神秘感了哦!”粟问眼睛微眯,唇角上扬,活像是一只勾人的妖精。
“你……”寇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粟问见寇扪有被自己惊到,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骗你的!”
“我记得二年前东坪山庄在宣传小区时宣传的铜塑不是这样的造型。我怀疑,这个铜塑被人替换了。反正你们查案的时候也要查这个铜塑的来源,就顺便查一下喽!”
“你说的没错。谢了啊!”
寇扪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又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因为他的感觉告诉他,粟问没有说笑。所以最后只得放弃了继续聊天的想法,匆忙结束了对话。
第二十章 疯狂的雕塑
寇扪根据尸检报告以及粟问提供的信息,很快在西郊找到了制作东坪小区广场中心的铜塑的雕塑师的工作室。
这是一栋已经废弃的二层建筑。周围是散落的建筑碎石。
绕过碎石堆,在一楼的门口,立有一块已经风化发白的标牌。上面印有“站山工作室”的字样。
就是这里没错了。
沿着楼梯,踏上二楼,整个楼层都是这个工作室的范围。
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出没了,到处布满了灰尘和蛛网。但从工作室内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雕塑仍能看出,这里曾经有个执着于雕塑的人。
寇扪与慕容懿在工作室是仔细寻找着线索,粟问却被一个小孩子的石膏雕塑所吸引了。
那是一个闭着眼睛沉睡的婴儿。身体蜷成一个团子的模样,左手的拇指还含在口中,嘴角微翘,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如若不是那白色膏体的提醒,一眼望去,竟然会觉得这是个真人。
粟问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孩子的脸蛋,面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粟问,过来一下!”里间的工作室忽然传来寇扪的呼唤声。
“哎!来了!”
粟问收回手,转身要往里面的工作间走去。
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包包上的带了卡在婴儿雕塑的手指上。在她转身离去的瞬间,产地雕塑带落,“啪”的一声,摔个粉碎。
粟问条件反射般回头,整个人却惊住,僵在了那里。
“什么情况?”
听见响声的寇扪快步从里间出来,走到粟问的身旁。
当他顺着粟问的目光望去时,也惊呆了。
那是一具包裹在石膏中的婴儿的骸骨。细细的骨棒,散落在碎裂的白色石膏体中。因着粟问不经意间的带落,从雕塑中释放了出来。
慕容懿见寇扪与粟问迟迟来进来,便出去叫他们,当他看清地面上的东西时,立时跳脚的骂了一句:
“卧槽!这是真人啊!这得有多么的丧尽天良才能干出这档子事儿!”
骂归骂,他还是立即蹲下身来,与粟问一起,将婴儿的尸骨一块一块仔细地从地上捡起来,连同包裹着的石膏,一起装进密封袋里。
“能看出孩子的死因么?”寇扪问道。
粟问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需要回去解剖化验才行。但就尸骨呈现的状态来看,这个婴儿至少死亡五年以上了。”
“对了,你们刚刚叫我是有什么发现么?”
“哦!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水泥池,以及浇铸的工具,便叫你过来看一下。”慕容懿道。
粟问点点头,起身往里面的工作间走去。
这是一个不算开阔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浇铸的模具。
在房间的角落中,赫然摆放着两人成人大小的石膏模具。其中一个便是东坪小区中心广场上的那个钢塑的模具。
至于另一个,应该就是先前宣传时建筑商定制的钢塑的模具。
“这里应该就是雕塑师死亡的第一现场吧!有人把雕塑师杀死,然后将其制成雕像,并顶替了原本李放置于东坪小区中心广场的钢塑。”寇扪推测着。
随后看向旁边的水泥池,“这个则是雕塑师最后死亡的的水泥池。慕容,叫技术科的人来,将这个池中的水泥全部切成块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没问题!”慕容懿转身出了工作间,便给局里打电话。
寇扪看向粟问,“你怎么看?”
“这或许是仇杀。”粟问沉吟后,说道。
“不过这个雕塑师有很大的问题。将婴儿的尸体封在雕塑中,无论孩子是不是他杀的,他都逃不了干系。或许,那个石膏像并不是个例,我建议你把这里的雕像都扫描一下,看看里面是否还存在其他的尸体。”
“你说的没错!慕容,叫技术科多带几个人来!”寇扪朝慕容懿喊道。
技术组的人来的很快。经过扫描检查,这外工作室里的雕像中,除了婴儿的雕像至少有十具尸体。其中动物尸体有七具,另外三具都是人类的尸体,有老人,有小孩,全部被人封在了雕塑之中。
这个检测结果令寇扪等人脊背发寒。
谁能想到,一场雷雨导致雕像有尸体露出,进而引发出一起重大雕塑藏尸案。
而作案的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埋入自己引以为豪的钢塑里的雕塑师本人。
由于记者的介入,使得江城市刑警队承受了很大的外界压力。江城上下,都关注着这一起命案。
回到刑警队,粟问与慕容懿便一头扎进了解剖室中。
因为要解剖的尸体太多了。
经过十二个小时的忙碌,粟问与慕容懿终于完成了包括动物在内的所有尸体的解剖工作。
当尸检报告交给寇扪时,粟问累的手指已经抬不起来了。
“抱歉,今晚的欢迎宴泡汤了。”寇扪接过报告,看着粟问道。
“请吃饭多没诚意,不如你做给我吃啊!”粟问挑着眉,精致的脸上扬起一抹绯色。热的。
“好啊!”
“我开玩笑的。”
“就这么定了!”
寇扪扬了扬手中的尸检报告,“还有力气么?”
粟问甩了甩手臂,将一份份尸检报告排列在桌面,指着报告道,
“这七份,是雕塑中动物的报告,这四份是人体的尸检报告。我按这些,嗯,往生者的死亡时间排列的,你看出什么来了么?”
“往生者?”寇扪对于粟问口中对于这些尸体的称谓起了一丝兴趣。
“这是我在殡仪馆工作时大家对于尸体的称呼。普通人一般称为‘往生者’,遗体捐献者按学校的叫法称为‘大体老师’,特殊死亡的称为‘大神’。”
“哎,那你们管停尸房叫什么?”慕容懿这会儿收拾完出凑了过来。
“大殿。”
“那焚化间呢?”
“升天殿。”
“别说,你们这叫法还挺有意思的呢!那你再说说,特殊死亡的指的哪些啊!”慕容懿追问道,却收获了粟问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粟问不再理会慕容懿,继而看向寇扪。
“这个时间顺序的话……”寇扪揉着下巴,“难道他在用这些尸体做塑形练习?”
说完,不只是他自己,就连全程参与解剖的慕容懿都瞪大了眼睛。
“靠!这么变态么!简直是疯狂的雕塑师!”
第二十一章 报复与欢迎宴
“这是这几份报告对应的雕塑的照片。”粟问把照片一一对应的放在报告前,
“你仔细观察过,你是这只小猫的雕塑的做工相对比较粗糙,甚至有些地方雕刻的细节还有些生硬。反观这只金毛在细节的刻画上就已经很圆润了,粗粗一看,还以为是只真狗。所以,”
粟问深吸一口气,
“我怀疑这个雕塑师一直在用尸体做雕刻练习。”
寇扪拿起照片按照粟问排列的顺序从前往后看着,越看,脸色越难看。
慕容懿见二人沉默,也趴在桌上仔细瞧着上面的照片。最后忍不住气愤的爆了粗口,
“果真是死变态!自己为了所谓的艺术把尸体甚至是活人制成雕塑,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活活做成雕塑的一天吧!”
慕容懿全程与粟问进行解剖,所以那些从雕塑中所取出来的尸体的死因他都是知晓的。
开始的时候他没往这方面去想,就已经气愤不过了。如今被粟问挑明后,他更觉得愤怒不已。
与此同时,技术组的人也来了。
“寇队,我们从西郊工作室采集到的dna与先前铜像中的骸骨的dna做了比对,结果显示,铜塑中的死者,就是马站山。”
技术组的人将dna报告交给寇扪,继续道,“而其他四具从工作室带回来的骸骨,资料库里并没有,但其中一具老人的尸体与马站山的dna存在生物学上的关联,应该是他的父亲。”
“卧靠!没人性啊!连自己的亲爹都不放过!”慕容懿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被毁的稀碎了。
嗯,比饺子馅还碎。
回想起先前晚上做的那个可怕的梦境,粟问道,“我建议你查一下被替换掉的那个雕像的来历,这很可能与凶手有关。”
粟问很真诚的给着寇扪建议。
“谢了!”寇扪收好验尸报告,便去安排后续追查的工作了。
很快,警方的目标就锁定在一个名叫欧文的美术老师的身上。
之所以会关注这个女教师,是因为马站山先前模型的的原型,就是欧文的弟弟,欧诺。
经过调查取证,得知欧文与马站山是相识的。欧文大学毕业后,曾给马站山当过助理。一年后才去了学校任美术老师。
欧文与弟弟感情十分深厚。她在站山工作室工作时,弟弟欧诺时常去看她,马站山对于她弟弟总表现出过分的热情。
一次欧诺在去往西山时出了车祸,遗体在殡仪时遭到了盗窃。警方追查了一段时间,也没有找到。
原本欧文也没有想到马站山的。后来在东坪小区开发时,她发现用于宣传的册子上的雕塑模型竟与她弟弟如此相似,不由得心生疑惑。
她有站山工作室的备用钥匙,便趁着马站山不在的时候偷偷的潜入查探。
终于,在工作室里一个隐密的冷冻室中,她发现了她那失踪已久的弟弟欧诺!
她从工作簿上得知马站山的交货时间,结合他的工作习惯,从而推算出他准备完成作品的时间。
为了报复,她在马站山准备完成雕塑的那天潜入了他的工作室,用铁锤将他敲晕后,便投入了水泥池中。
做雕塑的步骤欧文很熟悉,于是,他将马站山做成了铜塑,取代了她的弟弟。
而欧诺,则被她葬在了自己的墓穴之中。
江城刑警大队检验科从墓园中找到了欧文弟弟欧诺的骨灰,利用dna技术从骨髓中提取出了死者的dna,结果证实,正是当年失踪的欧诺!
欧文弟弟的遭遇虽然令人唏嘘,但这并不是她犯罪的原因。
当欧文被检察院带走的时候,粟问叫住了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马站山对于用尸体练习雕塑的事情,所以才离开工站山工作室的?”
欧文定定的看着粟问,忽然就笑了。
她什么都没有回答。
想起原本放置在东坪小区的那座塑形刻画功力不输于站山工作室里的雕塑,粟问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哎!小粟问,你刚才问她,是什么意思啊?”慕容懿听见了,却不明白其中之意。
“没什么,字面上的意思。”粟问也没有说,转身往回走。
“哎!别走啊!这马上下班了!之前老寇说的请客吃饭,今晚得兑现了!”
慕容懿在后面追了上去。欢迎宴欢迎宴,主角得到位啊!不然他蹭吃蹭喝都没个借口!
晚上七点整,慕容懿准时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锦园烤肉火锅。
“来来来!我先提一杯,为了庆祝我们江城刑警大队重案组成功破获雕塑藏尸案,同时,也欢迎我大法医科终于来了新同事,大家干杯!”
慕容举起酒杯,就要豪饮。
“等等!”寇扪叫住了慕容懿,
“你是想今天买单?”
“什么我买单!不是都说好了么,今天你请客,你买单,我只负责吃吃喝喝!”慕容懿不解,随后眯着眼睛,一脸的不信任,
“等等,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我赖什么赖!既然是我请客,那第一杯应该我来提吧!”寇扪斜了一眼慕容懿。
慕容懿终于反应过来,挠挠脑袋,道,“你提我得还不都一样么!”
“那能一样么!”
“那行,你提就你提!”
寇扪见慕容懿放下杯子,但摊了摊手,道,
“我得开车给你们善后,你就代表我提吧!”
慕容懿闻言大怒,“臭狗屎!你玩我呢!”
“有么?我请客自然是我说了算,你总不能越俎代庖吧!”
“倒也是!那行吧,那现在大家就走一个!”
说着,慕容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边的刑侦组的李飞见粟问并未举杯,便道,
“小粟问,大家都敬你,你怎么不喝呀!”
“矫情喽!”孙青撇撇嘴,哼道。
“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扫大家的兴了!”粟问歉意的笑笑。
“对对,小粟问早就说起过她对酒精过敏,我替她喝!”慕容懿抢过粟问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慕容懿的确如他说的那样,将桌上大多数人灌趴下了。
“欢迎你的加入。”寇扪对着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粟问道。
“吃饭的时候已经说过了。”
寇扪轻笑,“那现在再说一遍。”
“谢谢。”
回到小区上楼之后,粟问才发现,她居然和寇扪住对门。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巧合。
“明早七点,一起上班。”
粟问开门的手微顿,终是打开了门,进了自己的家。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粟问不知道这些事对于自己会有什么影响,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将这些发生在她梦中的事记录下来。
树干的扭曲,伐木的人知道,而心灵上的扭曲,只有自己知道。——非正常死亡纪事
粟问放下笔,合上了日记本,望着漆黑的夜空,沉默不语。
第二十二章 垃圾厂里的弃尸
“报告寇队,南郊垃圾处理厂发现了一具女童的尸体,法医组的人已经出了现场。”
“李飞、孟逸,跟我走!”
寇扪抓起桌上的车钥匙,一路打着警笛,绝尘而去。
南郊垃圾处理厂中,到处是堆积成山的垃圾,没有经过分类的垃圾在烈日的照射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挑战着人们的嗅觉。
在垃圾场的空地上,一个破旧的行李箱被遗弃在那里。箱体大约有十八寸左右,拉链半开着,一只小小的手从拉链的缝隙中伸了出来。
待法检科的人采集完物证后,慕容懿拉开了箱子。
入目的是一个四肢蜷曲、双手不正常伸展、穿着粉色印有小熊睡衣的女孩的尸体,死者看上去大约六七岁的样子。
将尸体从箱子中移出时,就算戴了二个四层的棉布口罩,都无法阻挡尸体腐烂扑鼻而来的臭味。
这种臭味就算是做了几十年的老遗体整形师,每每碰见也要适应一会儿。
其实从科学上来说,尸臭主要是由硫化氢和氨组成的一种腐败气体,但却像一种被诅咒了的气味。就算没有接触尸体,那气味也如同从皮肤的毛孔钻进身体一样,三四天内无法用任何手段消除。
粟问在殡仪馆的时候时常会碰到像这样腐烂程度甚至更严重的尸体,倒觉得见怪不怪。
只是对于作为法医的慕容懿来讲,这种严重腐败的尸体虽有,却并不多,因此在拉开行李箱的拉链时,就被扑面而来的尸臭味喷了个正着,立即脸色发白、干呕不止。
粟问见状,便上前接手了检查尸体情况的任务。
“什么情况?”
寇扪戴上手套,问向正在检查的粟问。
“死者眼球微凸,眼底充血,小手臂骨折,指端末节有抓伤的痕迹,应该是被装进箱子后醒来无法逃脱,最后力竭窒息而亡。”
“死者的大关节处尸僵还未缓解,角膜高度混浊,巩膜黑斑出现,口腔粘膜及眼结合膜自溶。尸体腹部腐败性膨胀,出现腐败绿斑,并且已经出现腐败血管网,但是没有形成腐败巨人观。综合发现尸体的环境,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24小时到36小时之间。其他的问题要等解剖之后才能知道。”
粟问面无表情的翻动的尸体推测着尸体的死亡时间。
“嗯,辛苦你了!”
寇扪朝粟问点点头。当目光落在慕容懿身上时微微一顿,却没有说什么。
这个臭味的确很挑战人嗅觉的极限,就算是他,也在强忍着不适。所以对于粟问强大的心理素质寇扪尤为佩服。
“李飞,报案的人发现尸体前后大概什么情况?”
寇扪摆手招了负责记录报案人员口供的李飞来。
“最初发现尸体的是两个拾荒的流浪汉,他们在发现箱时以为会有什么宝贝,为此还大找出手。后来在争执间箱子掉落,落出了里面的尸体。”
李飞汇报着从两上拾荒者得来的信息。
寇扪点点头,面容严肃的吩咐道,
“人口失踪要四十八小时后才可以立案。目前孩子从走失到死亡我们不确定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无法立案。但相信一定会有人报案的!孟逸你马上查询一下本市近期有无失踪人口报案,尽快核实死者信息!”
“是!”
“李飞,你去将周围能拍摄到垃圾厂附近的所有监控视频都拷一份,带回队里研究!”
“是!”
在寇扪紧急查询尸源与犯罪嫌疑人的时候,粟问与慕容懿已经开始解剖尸体。
这是一具女孩的尸体,女童的身形削瘦,长期营养不良。
两只手也不同于这个年龄的孩童一样水嫩。她的指关节粗大,在指腹和手掌处都有茧子,看上去应该经常做事。
女孩的两只手臂均有骨折的现象,且尸体表面隐密处有陈旧性的伤痕,像是经常被人虐待。
死者的死因正如粟问在现场时说的那样,窒息而死。
不过粟问在打开胸腔的时候,发现了一根细长的类似于装修用的钉针。
这根钢针的位置十分巧妙,恰好卡在左胸前的肋骨夹缝当中,针尖刺入心脏包膜直抵肺动脉血管外壁。
可以说这枚钢针再往前一点点,都会造成致命的大出血。而如今这个钢针周围除了些许发炎并没有出血的迹象。这说明,这根钢针已经在女孩体内许久了。
为了确定是否还有其他的钢针存在,粟问产地尸体进行了扫描。
通过扫描,粟问又在女孩的小腹处发现两枚较为陈旧的钢针。
这个发现,让粟问心下一紧。
这恐怕不会是简单的杀人弃尸案!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谁这么变态啊!这么小的孩子!这两根针扎在腹部,是想让她以后都断子绝孙啊!”
慕容懿托着从孩子腹部取出的钢针,脸色晦暗不明。
粟问没说话,手下继续进行着尸检的工作。
一个小时后,检查完毕。粟问又看了看女孩的脸,眼光微垂,嫣红的嘴唇紧抿。
这次的尸检报告是她写过的最心痛的报告。
原本粟问以为自己在经历过两年的殡仪馆的机械生活,对于死亡已经失去了当初的敬畏而变得麻木。
但此刻,面对女孩的尸体,粟问从心底里升腾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那是一种混杂着对于女孩遭遇的同情,以及对于施暴者的痛恨。
这是她鲜少有过的情感。就算她无数次的在梦中经历各种死亡的情景,都不曾令她有过这样的情绪。
粟问心中掠过一丝慌乱。
粟问甩甩头,想要将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感情抛却,却在面对尸检报告的界面时,指尖打不出一个字来。
留慕容懿一人写报告后,便一个人去了楼顶的天台。
改变对于她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放空自己。
粟问熟练的抽出一支烟,点燃后夹在指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青色的烟一圈一圈的萦绕在指尖,然后消散。
“你不吸烟,点它做甚?”
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气息。
粟问没有回头,良久,方淡淡的开口,
“尼古丁可以让人的情绪放松。”
“有心事?”寇扪微微挑眉。
“不干你的事!”
粟问烦躁的丢掉烟头,用脚捻过之后,转身离开了天台。
寇扪看着离去的倩影,目光落在那支被捻灭的烟蒂上,眸光微闪。
当粟问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重新打开写报告的界面,熟练的打着字,将尸体所呈现的情形,一一落在指尖。
第二十三章 令人窒息的梦境
“老大,整个江城所有的派出所我都问过了,近期并没有失踪人口报案,没有查到尸源。”
孟逸从现场回来就查询警方内网登载的失踪人口信息,并没有任何有关女童失踪的记录。想到有可能还未立案,他又逐个派出所打电话过去问询,都没有女童失踪的报案。
“十岁的年龄,已经上小学了!这样,你拿着照片到本市各个小学走访,让他们义一下是否是本校的学生,进一步确定尸源。”
“是!老大!”
“李飞继续查看城南垃圾处理厂的监控视频,看是否有可疑人员或车辆出入!”
“回老大,垃圾厂的负责说,垃圾也没人偷,就没装摄像头……”
“没有就查周边有监控的!”
“是!”
寇扪指尖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
查不到尸源,就不好锁定犯罪目标,只能期待法医和法检那边的消息了。
“叩叩~咔嗒~”
慕容懿敲了敲便直接推开刑侦组办公室的门,大步走到寇扪的身边。
“尸检报告出来了!老寇我跟你讲,这杀人凶手肯定是变态啊!”
寇扪见是慕容懿来送报告,眸光微微闪了闪。接过他手里的尸检报告,眉头拧出深深的川字。
“看见没有!十岁的孩子,长得跟个五六岁的小萝卜头一样,严重营养不良!更严重的是,这孩子还长期遭受虐待,身体里竟然被打入了三根钢钉!一根心脏,二根腹部!你说说,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慕容懿说得义愤填膺。
“怪不得没有人报案!肯定是熟人作案!甚至很有可能是近亲作案!”李飞双手一拍,脱口而道。
慕容懿撇着嘴,一脸的赞同。
“若是近亲做案的话,那对于我们排查尸源和锁定目标嫌疑人会带来不小的难度。”
寇扪低头沉吟着。
但是如今除了从调查监控视频入手,并没有其他有效的方法。
当目光落在报告上死亡女童长期受到虐待的一行字时,寇扪轻点着手指,道,
“孟逸,你打电话去妇联问一下,这几年有没有接收到十岁左右女童受虐案的调解事宜。整合一下资料,查一下这些受虐待的女童中是否有人失踪。”
“是!”
深夜雨后的街,昏黄的路灯聊赖的依靠在街边。昏暗天幕上的星光也快要熄灭,稀疏的挂着几颗星。
狭窄泥泞的小巷子深处,偶有鸡鸣与狗叫的声音响起。
在这寂静的深夜,一阵男子的咒骂与责打声,夹杂着孩子的哭泣声远远的传来,惊起了胡同里流浪的狗子狂吠。
“你这个丧门星!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这个狗杂种!”
“爸爸别打了!爸爸!囡囡知道错了!别打了!呜呜……”
“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哭哭哭!就知道哭!当初在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掐死你!掐死你……”
男子的声音时高时低,像民喝醉了酒后的撒酒疯一样。只不过这其中夹杂着暴力与嘶吼。
然而这一场闹剧随着摔椅子落地的“咔嚓”声,戛然而止。
小院的咒骂声同样吵醒了附近的邻舍。
“隔壁老李又打囡囡了!哎!作孽啊!”邻居王家妇人躺在床上轻叹。
“那有什么办法!李老二喝了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妇联的人来了那么多次了,还不是一个样!再说人家打的是自己的老婆孩子,你也管不着人家啊!赶紧睡吧!明天我还得去工地上搬砖呢!”
隔壁老王翻个身,嘟囔着睡去了。
黎明前最黑暗之时,李有财被一阵尿意憋醒,朦胧中绊到了一个横亘在客厅中的物体。
他抬脚踢了踢,触感像是踢到了剔了肉的排骨。李有财勉强睁开迷蒙的双眼,借着暗淡的月光,发觉是女儿李佳慧正伏卧在地板上一动不动,酒意登时散去。在她的后脑处有一滩不大的血迹。
他试探着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在感受不到气流呼出时,猛得收回了手,跌坐在了地上。
混乱中,李有财从地上爬起,冲进了房间,从积满灰尘的床下找出一个破旧的皮箱,掏出里面的杂物丢进床下,就跑到客厅里。
李有财抖着双手,将躺在地上的李佳慧抱起就往箱子里塞。
那箱子虽小,只有十八寸,但装下一个虽然已经年满十岁,但身量却只有五六岁孩童大小的瘦弱的李佳慧,却很轻松。
李有财将箱子装进他平时送货用的三轮车上,骑着车,出了胡同。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要走很远很远,将箱子丢掉。
穿过重重街道,终于来到了城南的垃圾厂。目光扫过荒无一人的垃圾厂,李有财拖着箱子,走到垃圾厂的深处,将箱子丢进垃圾堆里,最后拍了拍手,离开了。
回到家后的李有财趁着老婆出去上夜班没回来前,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这是他自李佳慧五岁以来第一次动手干活。
打扫完,就又回到了床上睡觉。
不知道是处理了心中长久以来的心结,还是紧张过后的放松,李有财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救命!救救我!”
一声声嘶哑的声音从垃圾深处传来。
粟问感觉自己被困在方寸之间,伸手不见五指,呼吸之间尽是闷热而又臭气熏天的气息,她被这浓郁的气味包裹着,几乎快要窒息了。
身体上的钝痛,刺激着她的每一个感觉细胞。手臂像是被打断了一样,每动一下都是锥心的刺痛。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粟问不停的喊着,强忍着刺痛,拼命的扒着束缚着自己的“囹圄”。
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
没有人听见她的呼声,越来越躁热而沉闷的空气使她呼吸越发的困难起来。她不得不张大嘴巴拼命的呼吸,肺部急剧的收缩着,却仍是呼吸艰难。
渐渐的,她愈发沉重的眼皮慢慢的合上,抓着的手也缓缓下垂。
“我要死了么?”
粟问张了张嘴巴,却是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叩叩叩!”
客厅陡然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
粟问猛然从梦中惊醒,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原来又做梦了呢!
粟问轻嗤。
“粟问!你在家么?”
寇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粟问抓趣床头的手机,瞟了一眼,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其实你不用等我一起上班的。”
粟问打开门,朝着等在门外的寇扪道。
“你,面色看上去不是很好。昨晚没睡好?”
寇扪忽略了粟问言辞中的抗拒,岔开了话题。
“嗯。你……”
“你收拾一下,我准备了早餐,吃过一起去局里。”
寇扪没等粟问说话,就关上了门。
看着被关上的门,粟问原本抬起的手微动,最后垂了下去。
她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她应该拒绝的。
但是当那个主动走进她的人是寇扪时,她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了。
哎!
粟问心底轻轻叹气。
未知总是充满诱惑与恐惧,她并不想被任何人打破自己平静的生活。
或许,她应该换个地方住了。
第二十四章 这个人有问题
“老大你可来了!”
寇扪刚进局里,李飞就迎了上来。却在撞见与他同时进入的粟问时,眼中迸发出了名为“八卦”之光。
“老大,你和粟粟法医一起来的呀?”
“嗯。”寇扪点头,“案子有新发现?”
李飞一听寇扪这样问,立时一拍手,道,
“老大不愧是老大!这都能猜到!”
“你发现了什么,说吧!”瞥见粟问淡淡的神色,便道,
“粟粟也听一下吧!没准儿会有新的突破。”
粟粟这个名字不错!嗯,他以后就这样叫她吧!
寇扪嘴角微微上扬,面色却未变。
“嗯。”
一提到案子,李飞收敛起八卦的神色,面容严肃,道,
“是这样的老大,我昨晚熬了个通宵,终于在城南垃圾处理厂东面的一家修车厂门口的监控视频里,发现了一个骑三轮车的十分可疑的家伙!”
“哦?骑三轮车怎么就可疑了?”
“大半夜的骑个三轮车,你说可疑不可疑!来来来!你自己看!”
李飞拉着寇扪到播放监控视频的办公室,指着一片漆黑屏幕上的一个灰白人影,道,
“就是这个人!你看,他凌晨三点钟还骑着个三轮车丢垃圾,就是天色太黑了,只有个模糊的影子,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李飞抓了抓脑袋,有些懊恼。这是他这一晚上的唯一收获了。
“没事!只有走过,就会留下痕迹。调动市区所有的监控,追踪这个三轮车出现过的所有位置!”
寇扪拍了拍李飞的肩膀,转头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环抱着手臂的粟问,道,
“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没有。”
粟问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寇扪一把拉住了手臂。
“还有事?”
粟问眉头微皱,摇动着手臂想要从寇扪的手掌之抽出。
“你……”
然而没等寇扪问出口,那边便传来孟逸的呼唤声。
“老大!老大!有重大发现!”
“晚点再说。”
寇扪只得松开手,任凭粟问离去。
他如何不知道粟问是在有意躲着他呢!
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
寇扪摇摇头,现在的他,没有时间想这些。
他只是本能的顺从自己的心意去接近他想要接近的人而已。
人生漫漫,遇见一个能靠近心底的人不容易。
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寇扪敛了敛心神,走到孟逸身边,
“有什么发现?”
“是这样的,我在妇联给出的资料中找到这样一家人,与我们想要找的人很像。”
孟逸找开档案袋,从中找出一家三口的照片。
那是一张拍摄于六年前的老照片,照片的边角已经微微泛黄。
照片的正中是一个身穿深蓝色工装服的男子,憨憨的笑着。
在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笑容温婉、容貌妍丽的女子。
一个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女孩坐在两人的中间,手中还拿着一根棒棒糖,对着镜头甜甜的笑着。
这张照片看上去,和谐而又美好。
其实相片中的女孩与他们发现的女童尸体有些不大像,不过照片中的女人倒是有些想像的地方。
也正是因此,引起了孟逸的注意。
“这张照片中人是城西住在永安胡同中的一家姓李的人家。男的叫李有财,女的叫陈丽娟,这个可爱的女孩是他们的女儿李佳慧。”孟逸介绍着相片中人的身份。
“听妇联的人说,这家本来是个和和睦睦的家庭。后来不知怎么地,李有财在工地喝起了大酒,喝多了就回家打老婆孩子。就因为这喝酒的事,他被施工队给开除了!为了养家,只有初中学历的陈丽娟只好去夜总会上班,可闲赋在家的李有财却因此更是经常毒打孩子。”
“因为家暴问题,妇联的人调解过多次,但就是屡教不改!每次妇联的人去了,李有财就承认错误,等人走了打得却更狠了。邻居为了让孩子能少挨些打,只能忍着不说。这一来二去的,就更没人管了!”
孟逸说着,心中不免唏嘘。
谁曾想到原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竟会直沦落到如今鸡飞狗跳的境地?
“嗯。”
寇扪沉吟着,
“找出这家人的地址,叫上几个人跟我走!这个李有财有问题!”
寇扪放下手中的照片,带着组里的人,就朝外面的警车疾步而去。
虽然照片中的女孩与他们发现的女童尸体不太像,但是寇扪却眼尖的发现了在她们右手手肘处的同一位置,有个形状相同的胎记。
这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两人同一位置上有着相同的胎记,只能说明,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人!只是人为的磨难把原本天真的孩童变成了如今瘦骨嶙峋的模样罢了!
寇扪薄唇紧抿,一脚油门闷到底,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紧紧盯着前行的方向。
寇扪几人刚到永安胡同口时,胡同深处正传来吵架的声音。
听着像是两口子因为什么事在吵架,又像是在因为一些事情而争执。
“李有财!我求求你告诉我,囡囡到底去哪了好不好!两天了!囡囡从没离开家这么久的!求求你告诉我!”
一个穿着粗布外衣的女子跪坐在地上拉扯着一个满面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她去哪里玩去了!我又没拴狗一样拴着她!”
中年男子不耐烦的推开拉扯自己的女人,任凭那女人跌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怜惜,尽管那女人是他的妻子。
吵架的人正是寇扪要找的李有财和他的妻子陈丽娟。
寇扪上前扶起地上的女子,看着她那比照片中明显苍老了十岁不止的脸庞,问道,
“你是陈丽娟?”
“是,我是。”陈丽娟怔愣的点点头,“请问你是?”
“江城市刑警大队刑侦队长寇扪,这是我的证件。”
寇扪掏出警官证给陈丽娟看了看,接着道,
“我们有一起案件需要你们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有财一听是刑警队的人,条件反射般想要逃跑,却被眼疾手快的孟逸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上。
“哎呦!警察打人喽!你们抓我干什么?刑警队的人也管别人打老婆么?”李有财挣扎的嘶吼着。
孟逸冷哼:
“你打不打老婆我不管,但是杀闺女,我却不得不管!”
“孟逸!”
寇扪扫了眼附近伸头张望的人,出声呵斥。
孟逸摊摊手,将李有财铐上,便押回了警局。
孟逸等人在李有财家找到一个与监控录像中相同的三轮车。
技术组的人也在客厅的地板上找到了人的血迹,以及沾有血迹的木屑。
一切都很清晰,李有财很有可能就是杀死李佳慧的凶手!
第二十五章 坠落的父爱
寇扪一行人刚进警局的时候,李飞立即从查看监控录像的办公室里冲出,激动地朝着寇扪喊道,
“老大!老大!我查到了!那个三轮车是从城西永安胡同附近出……”
来的……
当李飞看到寇扪身后戴着手铐的李有财时,一下子怔住了,于是顶着一副熊猫眼哀怨道,
“你们都把人抓回来了,怎么就没通知我一下呢!苦逼的我,还在撑着眼睛,盯着监控……”
“查到有关三轮车去向的监控视频还是很有必要的!行了,你赶紧洗把脸去宿舍睡会儿!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寇扪拍了拍李飞的肩膀,安慰道。
随后看向李有财夫妇二人,道
“我们在城南有垃圾处理厂发现了一具尸体,需要你们来辨认一下。”
其实寇扪一直在留意李有财的神色,刚刚李飞说出三轮车的出处时,李有财身子微微一抖,随后却又装作淡定。当寇扪提到城南垃圾处理厂时,明显感觉到李有财面色的不自然。
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陈丽娟,目光透着询问。
陈丽娟像是在心里挣扎着做着某种重要的决定一样,沉重的点点头,
“好!”
寇扪示意组里唯一的女性孙青扶着陈丽娟,方拉开了遮在尸体上的白布。
当那遮挡着尸体的白布落下时,陈丽娟终于看清了躺在那里的人,突然捂着嘴,身子倒退了两步,而后猛然上前,伏在女童的尸体上嚎啕痛哭。
“囡囡!我的囡囡!呜呜……”
与陈丽娟不同的是,当李有财看清那白布之下的人时,整个人如遭雷劈一样,呆愣在了那里,面色苍白,双腿止不住的颤抖。
看到这里,是人都知道李佳慧的死与李有财脱不了干系。
讯问室里
“说说吧!你是怎么杀死李佳慧,也就是你女儿的!”
“我没有杀她!”李有财矢口否认。
“没有杀她?”寇扪冷哼,
“那你说说,七月二十二号凌晨三点,你人在哪里?”
“我?我当然是在家里!对!我在家里,在家睡觉!”李有财依然嘴硬。
“哦?在家睡觉?那我们怎么在城南的垃圾处理厂的监控视频里看到了你的身影呢?”
“不可能!城南垃圾厂根本没有摄像头!”
李有财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不对,遂又改口道,
“不对,我根本就没去过城南垃圾厂!”
“呵!”寇扪嗤笑,
“你说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见李有财嗫嚅着不吭声,寇扪继续道,
“事到如今,你也不用费尽心思狡辩了。城南垃圾处理厂是没有摄像头,但是通往垃圾厂的路口以及旁边的修配厂的监控器都拍下了你的身影!”
“我们在你家里的在板上发现了李佳慧的血迹,而你用来运送尸体的三轮车上也沾有垃圾厂的泥土。这些证据无一不说明,你在七月二十二日的凌晨去了城南垃圾处理厂抛尸!”
寇扪说的掷地有声,不容李有财再做任何辩驳。
李有财双肩微垂,低下了头,拷着手铐的双手,用力的搓着脸颊。
“说吧!你是怎么杀了你女儿李佳慧的!”
寇扪身子后倾,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李有财。
李有财放下手,面露阴沉的吼着,“她不是我的女儿!不是!”
寇扪眉头一皱,
“李佳慧是你老婆陈丽娟十年前为你生的,怎么就不是你女儿了!”
“对!一开始,我也以为那是我的女儿。可是……呵呵!”李有财忽然狂笑了起来,
“可是她不是!他妈的她就是一野种!野种啊!我被自己一心捧在手心的女人戴了十年的绿帽子!整整十年啊!”
李有财神情颠狂,面目狰狞的站起身来,想了要上前。
“坐下!”寇扪大喝!
李有财登时被喝住,颓废的跌坐回椅子上。
见李有财渐渐恢复平静,寇扪便继续问道,
“你怎么知道,嗯,发现李佳慧不是你女儿的?”
“佳慧小的时候很可爱,我很爱她。但是随着她长大,我越来越发现她长的根本就不像我!我知道我老婆在结婚前有一个很爱很爱的男朋友,但是她最后却嫁给了我!他妈的她嫁给了我!”
李有财深呼一口气,继续道,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被我感动才嫁给我的。可每当听见邻舍间的风言风语时,我就忍不住怀疑佳慧并非我的亲生女儿!否则她陈丽娟为何会嫁给我?不过是把我当成便宜爹罢了!”
“后来,我听工地上的朋友说,可以通过那什么a可以做亲子鉴定,于是我就偷偷的取了佳慧的头发送去鉴定了,结果……结果……”
李有财双手攥紧,双眼圆瞪,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结果证实,佳慧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我他妈给别人白白养了五年的闺女啊!五年啊!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从那之后,你就开始酗酒,并且虐待李佳慧?”
“我也不想的!谁让她总是凑过来冲着我笑呢!一看到她那张脸,我就会想起自己被绿的事实,就会忍不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所以你就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杀了她?”
“对!那天我喝多了,越看她越不舒服,就打了她一顿,但是她居然学会反抗了,于是我就抄起椅子朝她砸了过去。”
“后来我睡着了,等醒来上侧所的时候发现她仍然躺在客厅,才知道自己失手将她打死了。于是我就趁着陈丽娟上夜班,将她装进箱子,丢去了城南垃圾处理厂抛尸。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李有财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或许是说出了心头积压已久的事情,此刻他的神情中夹杂着一丝轻松。
“你既知佳慧不是你的女儿,为何不与陈丽娟离婚?”
一直沉默的粟问忽然开口问道。
“离婚?”李有财撇嘴轻笑,咬牙切齿道,
“离了婚然后放任那婊子和婊子生的去找她亲爹么!我养了她们娘俩那么久,她们理应要为此付出代价!”
“佳慧胸口以及腹部的钢钉是你扎的吧!其实你早就想要杀掉她了,我说的对么?”
粟问定定的着李有财,面无表情的一字一句地陈述着。
“对!婊子生的自然也是婊子!怎么说我从前对她也是有几分真心的!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她长大了祸害别人!我做的是好事儿!是好事儿啊!”
李有财愤恨的说着。
“好事?你口口声声说你的妻子和女儿是婊子,可你自己却是连婊子都不如!你就是个渣!狗屎不如的东西!”
粟问将手中的水杯泼向李有财,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丝丝龟裂,露出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情绪——厌恶!
对,就是厌恶。
那种对于渣滓的厌恶,以及对于生命的蔑视。
她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李有财,仿佛他已经是一具只会说话的空壳。
“粟粟!”
寇扪拉住了粟问的手。
第二十六章 奇美拉现象
寇扪的呼唤,将情绪处于暴发边缘的粟问唤了回来。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佳慧根本是你的女儿?”
恢复平静的粟问忽然开了口,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不可能!我做过鉴定的!医生说我们的dna只有很少一部分相同,她不可能是我的女儿!”
李有财极力的否认着。
“据我所知,你并没有其他兄弟或才叔伯,你的父亲也在你幼时便去世了。而佳慧的dna中与你有相同的基因,这就表明她身上的dna来源于你,而你是她生理学上的父亲。”
“不可能!你骗我!”
李有财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想要上前抓住粟问的衣领质问。
“我没有骗你。其实这是奇美拉现象。简单的来说,一个人身上至少拥有四组dna,而某两组只存在某些器官中,孩子遗传的是其中一组基因,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现象。虽然这种概率极低,但也不是没有。”
“人是二倍体动物,每个体细胞中都含有46条染色体,其中22对是常染色体,一对是性染色体(xx或者xy),每个人携带一套dna。天生的‘奇美拉’是双胞胎,所以那些双生卵中唯一幸存的个体很可能是奇美拉。而你妻子在怀孕初期曾被检出怀的是双胞胎,但是后来又确定是单胎。我说的没错吧!”
粟问定定的看着李有财,见他嘴巴张合,却不发一言,便知自己猜对了。于是继续道,
“通常我们做dna鉴定时采取的是血样或毛发,但采取血液的组织可能并不具嵌合性,从而导致鉴定结果的误差。其实想要准确的鉴定,只需要从卵细胞取样或者做等位基因检测即可。没有亲缘关系的人,是不可能出现相同基因片段的。”
“不可能!不可能!难道是她骗了我?”李有财不愿意相信。
“谁骗了你?”
寇扪抓住李有财话语中的漏洞。
“一个女人!告诉我dna鉴定结果的女人!”李有财喃喃自语。
寇扪继续追问,李有财却不再多说。
“其实这种现象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就算是医生说从生理学角度你并非佳慧的生父,也情有可原,毕竟奇美拉两现象只是少数存在,事情的根本原因在于你的不信任。是你亲手毁掉了原本幸福的家庭!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粟问并没见李有财崩溃就放过他,而是又给了他会心一击。
“啊!佳慧!我的闺女!佳慧!爸爸对不起你啊!”
李有财哭嚎着,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懊悔当中。
因为此次荒唐的案件,整个刑侦组对于奇美拉现象对于dna鉴定结果的影响还做了专项研讨。
当然,此次专项研讨并非是正规的研讨会,而是非大型、伪正式、真八卦的聊天讨论。
由慕容懿亲自下场为刑侦组组员讲述了一个国外有名的“利迪娅案”。
“咳咳~”
慕容懿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道,
“这则新闻引自英国《星期日邮报》。早在2002年,两个孩子的美国母亲利迪娅为了申请社会救济金,进行了dna亲子鉴定测试。不料,测试结果令利迪娅大吃一惊——dna鉴定显示,利迪娅不是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但却证实她的男伴的确是孩子们的父亲。”
“利迪娅以为dna检测搞错了,于是她和两个孩子又接受了三次dna测试,但结果仍一样。因为不能证明利迪娅是孩子的母亲,她被指控利用别人的孩子诈骗救济金。当地司法检举人随后要求剥夺利迪娅对这两个孩子的监护权,并将把两个孩子送进孤儿院。”
“为了证明自己是孩子的生母,利迪娅要求在官方证人的监督下生下肚子里的第三个孩子,然后做dna亲子鉴定,以证明鉴定结果的失误。刚刚出生的第三个孩子与利迪娅再次接受测试,结果仍然显示,利迪娅不是孩子的生母。”
“险些失去孩子的利迪娅终于得到了清白,法庭承认dna证据中存在失误,最后判决利迪娅的三个孩子都是她亲生的。”
“最终,利迪娅的法律小组终于找出了dna鉴定出错的原因,原来,利迪娅身上竟有四组dna——其中两组占主导地位,而另两组只出现在某些器官中,但这组dna恰好遗传给了孩子们。当从她的头发和皮肤细胞取样时,测试结果和以往一样;但从她的卵巢取样时,她的dna则和孩子们的完全匹配。”
“这就是传说中比较著名的有关奇美拉现象的案例啦!科技在不断的进步,人们对于未知领域的探索也逐渐加深,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探索的盲区也越来越多。所以面对科学,我们要本着务实、敢于提出质疑的态度!我们……”
慕容懿站在白板前滔滔不绝的讲着,自以为深沉的做着总结,谁想,他刚转身,原本听得热闹的人们一个个消失的干干净净!
“哎!怎么都走了啊?没劲!”
慕容懿撇了撇嘴,丢下白板笔,便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寇扪敲了敲法医室的门,径直走到粟问面前。
“晚上有安排么?”
“有事?”
“我昨天买了牛肉,晚上刚好煮火锅。”
寇扪靠坐在堆满文件的桌子上,眼神柔和的看着粟问。
“我有其他的事,你叫慕容吧!”粟问想也没想的拒绝。
寇扪如何来知道粟问的刻意躲避。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粟问被寇扪那带有压力的目光看得心头沉甸甸的,却还是死咬着嘴唇,道,
“是真的有事情。”
“你在怕什么?”
“我有什么可怕的!”
粟问不自在撩了撩耳际的碎发。
“不,你有!”
寇扪俯下身子,直视着粟问的双眼。
“粟粟,人本来就是群居的动物。未知不代表恐惧,没有亲尝过的果子,你怎知它就不是甜的呢?”
“……”
粟问竟无言以对。
寇扪深深的看了粟问一眼,随后轻笑,
“那就这么定了!”
“什么定了?你们定什么了?”
刚从刑侦办公室过来的慕容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寇扪说定了,便好奇的问道。
“在说晚上去我家吃火锅,你要不要一起?”
寇扪直起身子,回头看着慕容懿道。
“必须的必啊!这还用问嘛!”慕容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搞笑!吃东西还能落下他么?
“小粟问也一起啊!”
粟问张了张嘴,但看见寇扪那不容拒绝的眼神时,嘴唇微抿,终是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纠结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慕容懿朝着锅里丢着牛肉以及青菜,一边涮,一边说着。
“小粟问,我跟你讲啊!大家都说天冷吃火锅,但其实夏天和火锅才是绝配哦!”
慕容懿的话,提起了粟问的一丝兴趣,
“怎么这样讲?”
“呐!有句老话叫做:以毒攻毒!你看哈!夏天热,火锅也是热的,尤其是麻辣火锅,更是又辣又热,这叫负负得正!”
慕容懿话落,还往嘴里塞了一片刚涮好的牛肉,吃得好不欢快。
“……”
粟问无语。
她明知道慕容懿除了工作外就是个不靠谱的,居然还跟他搭话,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你别听他胡说。”
寇扪夹了涮好的牛肉和毛肚放进粟问的碗中,解释道,
“从中医的角度讲,适当的吃些麻椒和辣椒可以祛除体内的湿气。尤其像你之前从事那种经常需要在低温下工作的人更是要温补,吃些火锅是好的。”
“谢谢。”
“你我之前,不必客气。”
粟问夹菜的手微顿,随后夹起一块小白菜,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她独来独往惯了,几乎很少与人一起吃火锅。
不过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我说老寇,你这说的和我讲的不是一个意思嘛!”
神经大条的慕容懿收回掉在锅中的目光,抹了把额上的汗,灌了一大口冰啤酒。
“呃……爽!”
“你这喝了冰啤酒,得负了吧!”
粟问嘴角微扬,心情不错,便调侃了一下慕容懿。
“呃……”
慕容懿被粟问问得一噎,干干的笑了声,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这顿火锅,吃得粟问心里平静而纠结。
她很想去尝试一下与从前不一样的人生,但又害怕会因此而打破自己的平静,扰乱自己的生活。
于是整个心像是放在一个托盘中,被一簇不旺不熄的火苗煎熬着。
吃完火锅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
粟问有些疲惫,洗漱之后就上了床。
临睡前,粟问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她想了好久,直至睡着都没能想起来。
于是,她悲剧了。
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时,已是凌晨一点了。
粟问揉着抽痛的额角,从床上坐起,打开灯,拿出非正常死亡纪事簿开始写了起来。
看着落在纪事簿最后的标点,粟问微微出神。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噩梦中惊醒了,那种深陷梦魇,体味千百种死亡的感受,令她麻木。
她自己早已经习惯,或者说,是无能为力。
但是这次,她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
曾经也有过一次这样的感觉,虽然依然要体会死亡,但是她却没有感受到太大的苦楚。
粟问眉头紧锁。
那应该是前不久的事情。
对了,是那一次的临时接运!
粟问双眸微微放大。
猛然翻开之前有关那次接运任务的笔记,粟问陷入了沉思。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怎么可能?!
粟问摇头轻笑。
可能是受上一个案子的影响,情绪波动较大,使得她感观出现了问题罢!
于是拉开抽屉,拿出里面一个棕色瓶子,倒出一粒药,直接吞了下去。
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的药片,粟问眸光微闪,轻叹一口气。
或许,她应该问问那个人。
“你是说,你最近与人接触之后,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那么困难了?”
一个穿着米色改良版旗袍的女子轻声问道。
那是一个看上去比粟问大不了几岁却气质优雅的女子。
一头微微卷曲的中长发披散在肩膀上。柳眉杏目,琼鼻樱口,纤细的手臂套着一副翠绿色的玉镯。十根如葱般的手指交握,置于双膝之上。
不盈一握的腰身,挺直如莲。如玉的双腿交叠,斜斜的靠在木制的沙发前。
只见她秀眉微皱,沉吟半晌方开口,道,
“这是好现象。我之前就建议过你多交一些朋友,换一种方式生活。如今看来,还算有成效。”
女子的声音温和,如春风拂过,莫名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嗯,谢谢你,苏晴!”粟问面带微笑感谢。
可能是因为她平时比较少笑,微笑间有一丝僵硬。
苏晴是粟问的心理医生。粟问在她这里治疗大概有二年之久了。
二十岁之后,粟问便开始梦魇。
起初,她夜夜不敢睡觉,极度的缺乏睡眠,使得她精神衰弱,时时头疼。
一开始,她试图从网上搜寻原因,试过很多方法,却并没什么实用。
后来回到老家,意外将梦中之事记录于奶奶留下的纪事簿中后,才结束了那场噩梦。
原本她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她又一次遇到“特别”的尸体后,她又开始梦魇。
如此,循环往复。
经过无数次的挣扎与折磨,她以为她已经习惯,直到遇见苏晴。
是她告诉她,梦魇也有可能是因为精神压力较大引起的。她不断鼓励她、疏导她,并以药物来辅助治疗,粟问的情况终于是好了一些。
至少,她可以睡一些觉了。
怎样遇见苏晴的,粟问已经记不起了。
现在的粟问对于苏晴,却多了一分信任。
“你许久未开过药了,现在还有么?”
粟问点头,“还有一些,你再给我开点吧!”
“好!”
苏晴含笑点头,将一个深棕色的小瓶子递给粟问,
“不过,药终归是药,有副作用的。还是那句话,能不吃就不吃。”
“嗯!”
粟问接过药瓶,手机却适时的响了起来。
是局里的电话。
“我先走了!”粟问朝苏晴点点头。
看着粟问离开,苏晴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那笑容仿佛刻印在脸上一样,脸上的肌肉恰到好处的牵引着面部的肌群。
“走了?”
一道男声从苏晴身后响起。
“嗯。”
“听说李有财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死刑。”
“嗯。”
“原以为他会将两人都杀了。呵!”男子嗤笑出声。
“死亡,有时也是一种解脱。有些人,活着倒比死了痛苦。”
苏晴脸上笑容依旧,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
第二十八章 泄洪泄出个毒霸霸
当粟问到达红星水库的时候,寇扪早已等在了那里。
还没走近,就传来一阵阵刺鼻的恶臭。
周围除了负责现场查勘的人员,其余的人早就躲去上风口吹风去了,咳咳,是检查去了。
尸体在水里泡了很多天,已经是“巨人观”(尸体因腐败、细菌滋长而膨大成巨人,无法辨认生前原貌)的场景,碰哪儿的皮肤,哪儿就碎了。
一个负责查勘的同事不小心勾住了死者的头发,只是轻轻一拉,整个头皮就掉了下来。
粟问穿好防护服,戴上手套,就走了过去。
“辛苦你了!”
寇扪重重的拍了拍粟问的肩膀。
今天是周末,他原本也不想打扰粟问休假的。尤其是这具正在释放剧(臭)毒(气)的“毒霸霸”,那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但现在这种情形,作为刑警队中唯一一名男法医慕容懿,昨天在他家里吃得太嗨,一不小心喝多了,这会儿都没能起来。
而且这具尸体除了一身衣物,并没有任何可供辨别身份的证件,所以只能从尸体本身查起。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粟问点点头,便蹲下身,小心地检查起尸体来。
“死者为女性,身高一米七左右,身着一件白色碎花的棉布长裙。尸体严重变形,不过从衣着上看,年龄不会很大,大约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粟问按了按女尸的颈部,又掰开嘴巴查看,继续道,
“死者的颈部有淤青,喉骨断裂,初步推测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由于尸体长时间泡在水中,已经呈现‘巨人观’现象,并且被水库中鱼儿的啃噬,已经无法采集到指纹等有效信息。”
“手脚皮肤脱落呈手套状,预计死亡时间为一周左右。尸体腐败太严重,恐怕法医这边不会有太多有用的线索。等等!”
粟问小心的翻动着尸体,
“死亡没有穿内衣内裤,但是却穿了鞋袜,很有可能被人侵犯过,不过这点还需要进一步的解剖才能确定。”
说完,粟问起身打量着水库周围的地形。
“你发现了什么?”寇扪追问。
“现在是雨季,我记得前些天电视报导说青江水位上涨,要分段泄洪。红星水库位于青江下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水库当初就是为了泄洪而修建的!”
粟问面容严肃道。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当初修建红星水库那年,她奶奶刚刚去世,所以印象很深刻。
寇扪点头,“是这样没错。”
“昨天水库管理员收到泄洪的通知,于是在昨晚开始进行开匣泄洪。谁知道不过一晚的时间,就泄出一具尸体来。”
寇扪说到这里,眼睛猛然放大,
“你是说,尸体可能是因为泄洪才被放进水库中的?”
粟问点点头,
“青江水下游流速度较大,而且与红星水库的交口处并不像其他的泄洪口一样,采取了类似河湾似的工程。原则上来讲,是不会出现有东西在匣口滞留的现象,但这具尸体又确实是从匣口流入水库的。这其中的原因,就要好好的考究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说明,尸体在河中漂流了近一个星期?”
寇扪摸着下巴沉吟,
“不对!青江是这几天才涨的水,死者应该是被遗弃在青江上游的某个地方,被雨水冲到江中的!”
粟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如果尸体被雨水冲进青江前是在陆地上的,依照现在的天气,尸体中势必会有大量的蛆虫。但是这具尸体内完全没有这种迹象。所以尸体应该是一直处于水中,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可情况。”
说到这里,粟问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寇扪追问。
“死者从被人抛尸开始,就一直被挂在水中的某处,直到昨天开匣泄洪,才被冲进了水库之中!”
粟问指着死者右肩后一处被刮破的痕迹说道。
“我觉得你们可以从抛尸地点入手查趣,或许会有收获。”
“你是说?”
寇扪陡然明白粟问之意。不禁上前抱了抱粟问以表感谢。转身间立即招来李飞与孟逸二人,吩咐道,
“李飞,你去找两个蛙人来,在红星水库与青江交口的匣门附近搜查,找寻是否有可疑之物!”
“孟逸,你去水库的值班室,查询一下昨晚到底是谁放的匣门,顺便询问一下值班人员近期有没有看见过可疑人员!”
他自己也带着人沿着水库大坝找寻起来。
粟问被寇扪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一愣。随后耸了耸肩,招呼着人将尸体装入尸袋,运回了警局。
与粟问猜测的一样,死者年龄二十三岁,身上的衣服就是普通的服装,由于长时间的浸泡,上面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附着。除了丢失的内衣裤,没有任何的指向性。
但让人疑惑的一点是,死者并没有受到过侵犯。
这一点让粟问陷入了疑惑。
难道,这是一起强~~奸未遂案件?
粟问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没办法,她这边能收集到的有用信息实在太少了。但是查案都是要靠各个部门的紧密配合,所以只能看寇扪那边是否有突破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过药的关系。
这夜,粟问睡得很平静,一觉睡到天大亮。
当温暖的阳光唤醒沉睡的眼睛时,粟问迷蒙的睁开双眼。
随意的扎了把头发,粟问便迷迷糊糊的来到洗手间洗漱,当冰凉的水泼在脸上时,她猛然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点点水滴顺着那皎好的轮廓流下,滑过浓密的睫毛尖,滴落在水槽里。
粟问微扬着下巴,查看自己的脖颈处,入目是一片白皙没的细纹的玉颈。用手轻按,也没有任何的酸痛与不适。
难道昨天在红星水库中发现的女子死于自杀?
不对!
虽然尸体腐败严重,呈现巨人观,已经无法从外表上看出施暴的痕迹,但是从死者喉骨断裂的情况来看,的确不像是自杀。
她昨天为了减轻失眠的痛苦,吃了药片,但那也是先前开过剩下的,药效如何她很清楚。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粟问眉头紧锁。
或许,她需要再回警局重新验尸。
第二十九章 水煮肉片
粟问再次从解剖室出来,准备送尸检报告,就碰见正在留守值班的孙青。
此时已经是午饭时间,孙青正打开刚从网上订的外卖,低头轻嗅。
好香啊!不愧是她最爱吃的水煮肉片!孙青一脸满足。
嗯?
味道好像不太对!
孙青抽了抽鼻子,又凑近闻了闻,是水煮肉片的味道没错!可一旦她坐起,那食物的香味怎么就变了呢!
就在她正疑惑的时候,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寇队还没回来么?”
粟问站在刑侦组门口,扫过空荡荡的办公室,最后目光落在孙青的身上。
孙青回头,见是粟问,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粟法医是诚心不想让人吃饭是么!”
组里其他的人都出去查红星水库的案子了,就她在队里值班。
虽然她没出去,但也知道水库泄洪泄出了个“毒霸霸”,如今看见粟问在这里,如何不知道臭味的来源!
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她从第一眼见到粟问就不喜欢她!
现在她不好好在法医室待着,居然跑出来,还毁了她最爱的水煮肉片!简直忍无可忍!
太过分了!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她最爱的水煮肉片啊!
孙青越想越气,原本清秀的面容也渐渐扭曲。
粟问眉头微皱,不想理会这个头脑不清醒的人,转身就要离开。可孙青却不依不饶的将手中的筷子一扔,道,
“粟法医真是好素质!毁了别人的饭菜,连句道歉都没有么?”
孙青环抱着手臂,双肩向后靠坐在沙发上,脸上写满了鄙夷与厌恶。
粟问没有理会孙青,脚步不停的往法医室的方向走。
“喂!站住!”
孙青不依不饶的快速起身,跑出去,把粟问挡在了门口。后又觉得不对,立刻向后退了五步远。
“道歉!”
粟问看着眼前满脸倨傲的孙青,眉头一皱。
“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道歉?孙警官臆想症是病,得治。”
“无缘无故?”孙青被气得胸脯起伏不定,
“你这一身尸臭味还到处走,毁了我的晚饭,不知道么!”
“哦?孙警官这话说得可真让人寒心!作为法医,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尽我应尽的责任。再说,”
粟问眉头轻挑,瞄了眼孙青桌上的水煮肉片,嘴角扯出一抹凉凉的笑意。
“其实这猪与死尸也没什么区别,都是经过了非正常的死亡,留下遗体需要人来解剖。解剖的步骤也大同小异,先是剖开胸腹,取出内脏,又是钻开头骨,取出大脑,然后再将全身肢解。总体上来说,法医所作的工作与屠夫无异。”
“唯一的区别在于杀了猪与解剖猪的是屠夫,解剖好的猪肉又经厨师的手,历经煎、炒、烹、炸等步骤,以及各种调味料等一系列的物理化学反应,最后被端上了餐桌。”
“而杀了人的我们叫他罪犯,遗弃的尸体被警官找到后,由法医来解剖,也是经过一系列试剂的物理化学反应,最后遗体送进了太平间。”
瞥见孙青脸色越发阴沉,粟问继续道,
“哦,对了,还有就是时间上的区别。猪死后就直接被处理或是冷冻或是其他,但人死后却不是这样。”
“常温下的尸体,三个小时内就会被苍蝇占据,24到48小时内就会生出幼虫,也就是蛆虫。之后幼虫再经过6至10天左右,就会成蛹,再经过一周就变成蝇了。如果是夏天,这一过程还会更快。”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蛆虫可是天然的高蛋白呢!这……”
“唔……”
还不等粟问说完,孙青就捂着嘴,奔向了卫生间所在的方向。
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吃水煮肉片了!
看着孙青远去的背影,粟问嘴角上扬。
就这心理素质。
呵!
粟问转身,就看见寇扪倚着拐角处的墙,环着手臂,嘴角上扬,眼里尽是揶揄的笑意。
粟问老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的将尸检报告拍在寇扪的怀中,快步回了法医办公室。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时,粟问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
她不知道寇扪在那听了多久。但是就看他那个模样,大概也落不下什么没听到吧!
粟问低头,将脸埋进手心。
太丢人了!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粟问立刻坐直了身子,假装翻看着桌面的材料。淡定地道,
“进。”
来人是寇扪。
“讲一下?”
寇扪晃了晃手中的尸检报告,示意粟问。
粟问在心里猛翻了个白眼,“报告中都写了,没什么好讲的。”
寇扪抬手掩住嘴角边的笑意,轻咳了声,一本正经道,
“根据你的提醒,我们在红星水库的匣门口发现了些线索。死者的确是勾在了水库匣门上一处松开的角铁上,所以才没有被江水冲走。这也进一步证明了,红星水库与青江交汇处,就是抛尸地。”
粟问闻言点了点头。
“另外,我们在匣口底下的淤泥中找到了一个皮包,包里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个钱夹,里面的钱空了,不过有张身份证。这个包很可能就是死者的,我已经叫李飞去核实信息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嗯,然后呢?”粟问抬头,望向寇扪。
“起初我们怀疑这是一起强奸案,但是你的报告上说,死者并没有受到过侵犯。如果皮包确认是死者的话,那就很可能是抢劫杀人案了。”
寇扪抚着下巴,低声说道。
粟问:“如果是抢劫,又为何会脱去死者的内衣裤呢?这不符合常理。”
“但是我们已经排查了一周前所有来过红星水库的人,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应该是说,16到18号之间,除了水库的值班人员,并没有人来过这里,所以就更谈不上抛尸了。”
粟问食指轻点着桌面,
“你们其他在附近搜寻的人,有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
寇扪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不应该啊!”
粟问眉头紧锁,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凶手并不一定是一周前就抛尸的?”
第三十章 三个嫌疑人
“不是一周前抛尸的?那他是如何做到的?”寇扪面色严肃,目带询问的望着粟问。
想起今天自己再次复检尸体的情况,粟问沉吟半晌,方道,
“我曾经仔细检查过尸体,死者的鼻咽等粘膜部位中并未发现蝇的幼虫或是虫卵,证明死者死后是被放置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不与空气接触。红星水库是前天夜里开匣放水,而根据死者死亡的时间来看,抛尸时间应该是一周前到前天泄洪之前的这段时间。”
“时间范围这么大?”寇扪眉头紧拧。
“排除掉16、17、18以及23号,也就是前天,那就是19到22号之间的这段时间了!你们重点查一下这段时间出入过红星水库的人,要满足抛尸条件,肯定的是运输工具的。”
“你是不是有了什么猜想?你怀疑……?”寇扪瞳孔紧缩,而后面容一肃,
“我明白了!”
粟问面色微敛,“先查了再说,记住,是所有人员车辆的出入记录!”
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粟问收拾好资料,便准备离开。
路过刑侦组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大开着。
白日不见人影的慕容懿,此时正捧着餐盒大快朵颐。
那桌上摆放的,正是先前孙青点的外卖。
慕容懿吃的正欢,忽然抬头,见粟问正倚着门框,便咽下口中的肉片,问道,
“来点?”
“不了。”粟问嘴角含笑。
隐约间,还能听到孙青在卫生间呕吐的声音。
“那个,昨天的事儿,谢了啊!改天叫老寇请你吃饭哈!”慕容懿说完,又埋头苦吃。
老寇?
粟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这夜,依然安眠。
要不是自己参与了整个尸体的现场查勘过程以及解剖,粟问都要怀疑死者是死于自杀了。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进了警局,坐在办公桌前,粟问都没有想清楚。
算了,原本她在梦中经历死亡都是解释不清楚的事情,现在这样也挺好,至少自己可以睡个好觉了。
相较于令人匪夷所思的梦境,粟问更相信自己的切身经历和专业知识。
粟问摇摇头,告诉自己不必去想太多。
“哎?小粟问,你来啦!”
慕容懿从外面进来,嘴里还叨着一块煎饼果子,
“老寇他们找到了些线索,锁定了几个嫌疑人,叫你过去看看。”
“好。”
粟问到了刑侦组办公室,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便坐了下来。
寇扪朝她点点头,继续分析手中所掌握的证据。
坐在正中的孙青自粟问一进来便注意到她,自然没有错过她与寇扪之前的短暂交流,于是心里的醋瓶瞬间被打翻,也不顾现在正在开会中,便出口打断了寇扪,
“破案是刑侦组的事,法医组的人来凑什么热闹!难道我们组没人了,要靠一把解剖刀来破案么?”
孙青的话很突兀,引得组内人员纷纷转头看向她。
被众多或审视、或探究、或八卦的目光关注,孙青的下巴扬的更高了。
她就是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寇扪眼睛几不可见的微眯了一下,
“粟法医是我叫来的,你有意见?”
“寇大哥~”
孙青娇嗲的叫了一声,神色间尽都是撒娇似的埋怨。。
那声音太过苏、媚,粟问打了个冷颤,搓了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
真心受不了啊!
然而寇扪却一点不为所动,仿佛没听见一样,身子笔直的坐着,右手中的钢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孟逸,尸源确定了么?”
“回老大,根据我们打捞上来的皮包和身份证,基本确定了死者是盛高中学的美术老师于丽。”
孟逸将一张盛高中学教师的合影递给寇扪,照片中的于丽穿的正是死者身上同款的连衣裙。
“据学校同事反应,这个于丽上周一周都没有上班,据说是请了假。因为她是独居,所以并没有人报案。我们已经通知了她的父母,人正从外地赶来,到时再做一下dna鉴定,就可以确定了。”
“嗯。”寇扪点点头,
“李飞,说说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啊?哦!”突然被点名的李飞立即正色道,
“我在红星水库值班室的登记簿上了解到,水库每周三、周五会有贩卖水产的商贩来进货。上周三,也就是21号凌晨,西城水产市场有三个车前来拉货。这是名单。”
李飞将红星水库值班室的出入登记表交给寇扪,并且将有嫌疑的几个拉货人的资料投放在大屏幕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发顶微秃,面色带笑,挺着硕大啤酒肚子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叫李涛,男,四十岁,已婚。自己在西城水产市场有个摊位,每周三都会来红星水库进货。生意还不错,平日他负责运输和送货,他老婆李靓管店。夫妻二人感情很好,没听说他与人有感情或金钱上的纠纷,应该可以排除。”
李飞又换了一张个子矮小,长相精瘦的男子的照片。
“这个人叫黑三,三十八,单身,是西城水产市场中心专职拉货的司机。为人老实话不多,在水产市场人缘还不错。周三那天他去的有些晚,是最后一个走的。”
最后这一张是一个两鬓微白,戴着眼镜,饱经沧桑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叫孙大江,50岁,离异,自己带个上高中的女儿生活。是上个月才来到江城市的。听说之前的做水产生意的,因为一些原因,公司破产了,就沦落到当司机的地步了。不过他的女儿就在盛高中学读书。要我说,这个人嫌疑挺大的,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凶手?就因为他女儿在盛高读书?没有证据就不要轻易下结论。”
寇扪沉吟了一下,扫了一眼粟问所在的角落,道,
“我们先从这几个人的圈子入手。这样,李飞,你去查这个叫李涛的人,查查他的人际关系,以及夫妻感情是否真如外人说的那样。”
“孟逸,你和慕容去盛高中学,查一下于丽的人际关系,顺便查一下她与孙大江之间是否有交集。”
“粟粟,你和我查一下这个叫黑三的人。”
出于特种兵的直觉,寇扪总觉得这个黑三似乎并不如李飞描述的那样。
他要亲自看一下。
第三十一章 化身粟忽悠
这是位于江城城西部下城区的一个老旧的小区——河湾小区。
这个小区是六七十年代建设的,小区内大多数还是老旧的筒子楼,最高不超过四层,已经划入江城旧小区改造范围。
住在这里的人除了年老走不动的,大多是贪图便宜租住的外乡进城务工的农民,以及穷人。
这里的环境并不好,时常听见鸡飞狗跳的声音。
楼道里堆满了各种农村用来腌咸菜之类的大缸或是其他杂物,使得原本就逼仄的环境更加狭小。
来到黑三租住的地下室,寇扪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叩叩叩~”
没人?
寇扪与粟问对视一眼。
“哎!你们大白天的,敲什么哪!”
一个穿着大红印花婆婆衫的中年妇女双手插腰,站在一楼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上,朝粟问二人喊着。
“大妈,你知道这户住的人么?”
寇扪尽量使自己的面色温和,上前询问道。
“叫谁大妈呢!谁是你大妈!”中年妇女猛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哎……”寇扪还想说什么,却被粟问拉了一把。
“这位姐姐,我男朋友不会说话,您别理他!”粟问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
“啧啧啧,人长得不错,可惜不太会说话!”中年妇女看着寇扪啧啧两声。
“姐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就这样,用网络上的话来说,他这种人就叫什么……”
“直男,钢铁直男!”
“对对对,姐姐您连这都知道啊!看您的样子,今年有四十了么?”粟问依然是标准的微笑。
“哎呀!大姐我今年都六十三了!”中年妇女“矫揉造作”的笑着。
“那还真看不出来啊!”粟问赔着笑脸,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姐姐,您是这的住户吧!”
“是啊!我在这住了二十几年了,我跟你说,这周围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哦?是嘛!那姐姐我能跟您打听个人么?”粟问一脸期翼的望着那中年妇女。
不知道是被粟问捧的心情不错还是什么,中年妇女拉着粟问的手道,
“来来来,坐家里说。”
粟问回头与寇扪交换了一下眼神,就笑着进了中年妇女的家中。
“你们要问的人,是黑三吧!”中年妇女一坐下,便问出了之前寇扪想问的问题。
“是的,姐姐。我和我男朋友想开家餐饮,听说他是弄鱼的,肉质不错,还便宜,就来打听打听。”粟问顺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要是别人这样问,我肯定不说,但我一看你就喜欢,告诉你也无妨。”
中年妇女拉着粟问的手,继续道,
“这个黑三从哪来的没人知道,不过听口音倒像是陕西一带的,谁知道呢!他平时为人低调,对谁都和气。偶尔遇到小区里的孩子,还会给把糖块、瓜籽之类的,总之就是老好人,也不和谁来往。”
“那他就一个人生活?他没有老婆么?”粟问面露疑惑。
“没有!”妇女摇摇头,
“打从他来到这儿,就一直是一个人。不过听别人说,有一次他在水库里救了一个男孩,那人家请他去吃酒,黑三喝多了,曾经说过他有过一个女朋友,后来死了。至于怎么死的他没说,不过听那家人说他当时的表情挺吓人的。”
粟问:“水库?”
“对呀!红星水库。就是他拉鱼的那个地方。”
“不过呀,依着姐姐过来人的眼光来看,这个黑三肯定有问题!”中年妇女微眯着眼睛,说得信誓旦旦。
“哦?有什么问题?”粟问追问。
“姐姐退休之前是在街道办工作的,也算是阅人无数。这个黑三三十好几不找老婆,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要不是有毛病,就一定是有秘密!”妇女一脸的自信模样。
粟问笑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断定他有问题吧!”
中年妇女忽然压低声音,
“我跟你说!有一次我回家,刚好看见他家门没锁,就好心上去看看。他家里呀,到处黑洞洞的,我隐约看到他睡的床上有个人影!不过没太看清长什么样。”
中年妇女说的言之凿凿,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把我推出了屋子,‘啪’的关了门。所以,他肯定有问题!”
粟问与寇扪对视一下,
“今天真的谢谢姐姐了,那我们再看看别家送鱼的吧!”
说完,二人便起身告辞。
出了小区,寇扪忍不住轻笑出声。
“看不出来,粟粟这么高冷的法医,居然还会说谎话套路别人。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粟问却是一脸清冷的表情,淡淡的开口,
“殡仪馆待久了,总会遇到些难缠的客户,生存而已。有些事不是不会,而是不想做罢了!”
粟问对此不想多说,便转移了话题。
“不过今天没有见到本人,接下来怎么办?”
寇扪从口袋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瞥见粟问微微皱眉,便放在手中转了个圈后夹在指尖。
正想着,慕容懿就来了电话。
‘老寇,快来盛高中学!有重大发现!’
寇扪收起烟,对着粟问招手,
“走吧,我亲爱的女朋友!”
当寇扪与粟问赶到盛高时,李飞正在大门口等着。
寇扪见李飞居然出现在学校门口,不禁问道,
“我不是让你去查李涛了么?什么情况?”
“我查了李涛,虽然他与他的妻子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感情好,但是与死者于丽却并无交集,而且案发时他去了外地送货,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可以排除嫌疑。”
“嗯!去慕容那看看吧!”
此时的慕容懿与孟逸二人正在盛高中学旧校区的一个废弃的美术教室中,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被强行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
此男子,正是本案的嫌疑人孙大江。
“警官,我就是过来看看我的女儿,你们铐我做什么呢?”
“谁让你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喊你,你还跑,不铐你铐谁!”
慕容懿随意拉了一张椅子,斜靠着倚背,环抱着肩膀,翘着二郎腿,
“说说吧,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来干什么的?”
慕容懿质问着被铐住的孙大江。
那一副审讯的样子,倒是颇有寇扪的风范。
第三十二章 第四个嫌疑人
“警官!我没跑啊!我只是在追人!”
孙大江满脸无奈。
“追人?追谁啊!”慕容懿痞里痞气道。
“就是追人啊!”孙大江坚持。
“我告诉你孙大江,别跟我玩花样!我们越喊你,你跑的越快!越喊跑的越快!你今儿要是不说出一个人名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慕容懿面色严厉,与平时中二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我……”孙大江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人来。
就在慕容懿要拍桌子作势的时候,寇扪到了。
“什么情况?”
寇扪瞟了一眼被铐住的孙大江,侧头问向孟逸。
“我们来盛高中学调查于丽的情况,刚到于丽平时用来个人创作的画室附近,就看见这小子往外跑,一喊他,跑得更快了。我们就把他摁住了。”孟逸如实回答。
字里行间,都是赞同慕容懿的说辞。
寇扪摆摆手,搬了把椅子,坐在正对着孙大江的位置上,
“你是孙大江?”
“是!是!”
“我是江城市刑警大队的刑侦支队长寇扪。你跟我说说,你为何一见到我的同事就跑么?”寇扪身体前倾,直视着孙大江的眼睛。
“我……我不是一见到警察就跑,而是我一直在跑,你们在后面追我!”孙大江苍白无力的解释着。
寇扪眉毛一挑,
“听你的意思是,你原本就在追个什么人,但是我的同事来喊你停下,你也没停,所以才被按住了。是这意思吧?”
“对!对!就是这意思!还是领导聪明,一说就明白。”孙大江连连点头,
“他们两个非说我要逃跑!我又没做亏心事,我跑什么呀!”
寇扪听的直皱眉,
“你的意思是说,你原本就是追人?你追的是谁?”
“这……”孙大江瞟了一眼寇扪身后的慕容懿等人,动了动嘴,没有说。
“慕容、孟逸,你们几个到附近看看。”
打发走其他人之后,寇扪望向孙大江,“现在可以说了吧!”
孙大江看了看寇扪身后的粟问,终于开口说道,
“我是来看我女儿的!她这两天好像有些魂不守舍的,我在家里怎么问她都不说。我这也是没办法,这才来学校打听打听,看看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嗯。”
寇扪点头,示意孙大江继续说。
孙大江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从媛媛同学的口中得知,她最近时常来这边旧校区的美术教室,就一路跟人打听,过来看看。可还没等我靠近美术教室,远远看到有一个很像媛媛的身影跑走了,我就一路追。”
“就在我快要追到人的时候,突然出现两人个把我按住了!哦,就是你那两个同事!他们非说我是嫌疑犯。警官你说说,我做了什么就变成嫌疑犯了?难道还有谁死了不成!”
孙大江抚了把斑白的两鬓,声音中,满是无奈。
寇扪摩挲着下巴,道,
“你是说,你在追那个人是你女儿?”
“这片旧校区平日也没谁会来,又是个穿校服的,不是我女儿是谁啊!”
他也很无奈啊!
自从作生意破产之后,他的生活一落千丈。从前巴结他的人立马转脸不认人了,就连他包养多年的情人也卷走了他最后的财产,与他从前的司机跑路了。
他如今只剩下一个因为应酬长年忽略的女儿,以及空荡荡的银行账户。
沉重的打击让他一夜白了头。
不过这也让他看清了世态炎凉。
痛定思痛之后,他而终于振作起来,开始跑起了货车,为了他的女儿,他也要撑起这个家。
谁知,就在他想做一个好爸爸的时候,女儿这边就出了事。
如今居然还被当成犯人给抓住了。
试问还有谁能有他衰啊!
“我问的是,你确定你追的人就是你女儿么?你有看到她有脸么?”
“这……”孙大江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并没看到正脸……不过除了媛媛,还能有谁没事跑到这儿来呢!”
寇扪转身看向站在他身后的粟问,眼中写着询问,见粟问摇头,便打开了孙大江的手铐,道,
“我们需要你指认一下你是在哪里看到像你女儿的身影的,还请你配合!”
孙大江带着寇扪与粟问等人来到一处位于旧校区一栋宿舍楼后面靠近荒地的一处平房附近。
“就是这了!”
孙大江指着最北面的一处间屋子道。
寇扪朝李飞等人点头示意。
李飞与孟逸警戒在门的两旁,寇扪一个飞腿踹开了屋子的门。
房中没有任何人。
这间屋子应该是个画室。地面没有太多的灰尘,看样子像是经常有人打扫。
画室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各式画作。不画作中的模特却是同一个女人。
在房间的正中,是一个架起来的画架。画架上是一副未完成的裸体女画。
“哎!这不是于丽么!”慕容懿指着那画架上的女人道。
慕容懿的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那幅未完成的画上。
当粟问的目光落在于丽脚上的鞋时,瞳孔紧缩。
“这里很有可能是于丽消失前所在的地方。大家注意脚下,保护现场!”
粟问的提醒,使得大家在找寻线索时都时刻注意轻拿轻放。
画架上的格局,是对着北面的墙角的一处桌子。看样子,于丽当时应该是侧卧在桌子上,扮作人体模特。
粟问戴好手套,在铺着白色毛毯的桌子上仔细查看着。
“慕容!证物袋!”
粟问忽然叫了一声慕容懿,将从毛毯上找到的发丝装了进去。
又从桌子底下找到了一套内衣裤。只不过内衣已经变形了。
“寇队,这应该就是杀死于丽的凶器了!”
粟问左手拿着内衣,朝寇扪道。
“不是小粟问,内衣也能杀死人么?”慕容懿看着粟问手中的东西,脸上明显的不相信。
粟问瞥了一眼慕容懿,道,
“为了凸显女性的姣好身材,所以一般女性的内衣大多是带钢圈的。你看这个内衣,钢圈已经严重变形突出,而且,这个内衣已经没有弹性了,这证明它曾经被暴力对待。像这样!”
粟问试着双手拉住内衣的双侧,做出向后勒的架势。
而后又指了指被毛毯掩盖的墙面,“这里,应该就是于丽挣扎时留下的痕迹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作画之人,就有重大嫌疑了!”
慕容懿双手一拍,高声道。
第三十三章 没有目击的证人
“你应该问,于丽为什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做画!找到为于丽画画的人,或许就能找到真相!”
粟问撩开铺在桌子上的毛毯,在桌子底下,发现一个大约三十五六码的脚印。
寇扪蹲下仔细查看,“凶手留下的?”
“不像,按这个脚印来计算,这个人身高大约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间,而且身材偏瘦。如果作为凶手的话,委实有点矮了。”
粟问走到画架前,忽然目光一顿,落在架子旁边的一本童话书上。
这是一本发行于十五年前的国产童话。开篇的第一个故事,是外婆桥。
粟问合上书,翻过来才发现,书的后面染上了暗红色的染料。
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沾了沾,轻轻捻了捻。
嗯?
粟问眉头微皱。
将手指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是血迹?
不过不是人血,反而像是鸡血。
寇扪看了看粟问手里的童话书,“新发现?”
粟问摇了摇头,
“不是人血,回去检测一下吧!”
“哦,还有这个调色板。剩下的就交给技术科的人吧!”
寇扪点点头。
“老大,外面有个学生一直往这边看,我把人给带过来了!”
在李飞身后,是一个穿着校服,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学生。
“媛媛?你怎么在这里!”
等候在画室外面的孙大江一回头就看在自己的女儿孙媛站在一个警察身后看着自己。
寇扪挑眉,“你女儿?”
“是啊!我女儿孙媛,小名媛媛。”
寇扪招了招手,让孙媛过来。
“你叫孙媛?现在是上课时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孙媛觑了眼孙大江,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嘿!你这个孩子!警察叔叔问你话呢!快说!你来这干嘛来了!”孙大江拉长着脸,面容严肃的质问着孙媛。
孙媛被孙大江骂着低头不语,只是挺直的脊背表明了她内心的叛逆情绪。
寇扪挥挥手,让人将孙大江带下去。于是走到时孙媛的面前,轻声问道,
“现在可以告诉哥哥了么?”
孙媛抬头看了看寇扪,方道,“我来找东西的。”
“找什么东西?说出来,我帮你找。”
孙媛瘪了瘪嘴,“找我爸。”
“……”
“听同学说,你们抓了一个人,他们描述的样子,跟我爸很像。我才过来看一看的。”
“……”
慕容懿真想呵呵了!
他不能反驳孙大江不是个东西,又不说出来他是个什么东西。只得无奈的去了孙大江那边。
粟问见状,便换上曾经上殡仪馆服务时标准的微笑,上前问道,
“孙媛同学,听说你最近经常来旧校区这边,是有什么事情么?”
“我……”
“来找于丽老师?”
“是!”孙媛点点头,“她知道我喜欢画画,所以每周二、周五午休的时候便在这里教我。可是……”
孙媛的话顿了顿,当她抬起头看到粟问带笑的眼神时,继续说了下去,
“上周五,于老师教我油彩的基本色彩搭配之后,就让我自己练习,便有事离开了。”
“那天我画了很久,忽然听到上课的铃声,便匆匆收拾画具,跑回教室上课。直到下课,我才发现爸爸给我买的手表不见了。”
“因为那天是第一次画彩绘,我怕弄脏了手表,便解下来,挂在画架上了。于是我就趁着下课的时候去找。当我拿到手表时,刚好听见于老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便躲进了桌子底下准备吓一吓她。可是……”
“可是你发现来人不止是于丽,还有其他人,是么?”粟问循循善诱的问道。
“是的!”孙媛点点头,脸色有一丝羞赧。
“就在我刚想出去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从他们谈话的内容来猜,他正在以于老师为模特画一幅……一幅画。”
“我怕出去会打扰到他们创作,就一直躲在桌子底下没出来。后来便睡着了。”
“那你是何时出来的呢?可有看见什么异常?”粟问追问。
“后来我是被一个人的叫骂声吵醒的。有个男人一直骂什么‘婊子,不要脸!杀了你!’之类的。我因为害怕,就一直躲在桌子下面。直到那个男人离开,我才敢跑出去。”
孙媛的眼圈泛红,脸上泛起苍白的神色。
“你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么?”寇扪出声问道。
“没有!”
“那你可听得出来,前后两个男声可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呜呜呜~”
孙媛的情绪有些崩溃。
粟问上前环抱着她的肩膀,轻抚着她的后背。
半晌,孙媛扬起挂满泪痕的小脸,抽噎的问道,“于老师,于老师她是不是死了?”
粟问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一片纸巾,递给了她。
技术科的人采集了孙媛的鞋印,回去做比对。
粟问等人临走时,孙媛忽然叫住了她。
“请你们一定要抓住杀害于老师的凶手!”
粟问重重的点点头,“抓住凶手是我们的责任!”
“所以我们又白干了?”慕容懿摊开双手,嘴角抽了抽。
“也不算白干,起码排除了孙大江的嫌疑。”
寇扪刚想抽根烟缓解一下心情,瞄了眼粟问后,又默默的把烟收了起来。
“先找到那个画画之人吧!盛高中学不是专门的艺校,会作画的人,应该不多。”
寇扪等人很快就锁定了盛高中学的副校长何然。
那是一个长相温文尔雅,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与众不同的是,他没有同龄人标志性的大肚腩,而是身材匀称,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儒雅的气质。
“啧啧啧!长得倒人模狗样的!”
在监控室里看到这一幕,慕容懿忍不住撇撇嘴。
“我承认我在为于丽老师画画,但我只当她是我的模特,我们之间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并没有任何私情。”
何然双手交握,丝毫没有因为手铐而损了周身的气质。
“纯洁男女关系?既然是纯洁的关系,还脱人衣服干嘛啊!”李飞斥道。
“我们是为了艺术!艺术你懂么?”
何然瞟了一眼因为查案没来得及整理自己而胡子拉碴的李飞,哼声道。
“你!”
李飞刚想要呵斥,被寇扪拉了一把,气愤愤的坐下。
第三十四章 破局
“本月16号,也就是上周五,你在哪里?”
“我一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哪里也没去。”
“可有证人?”
“我自己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自然没有证人。警察同志,每个人都有独处的权利,你总不能要求我身边时时都得有人在吧!我又不是嫌疑犯,要什么不在场证明。”
何然身子微微向后靠着,脸上一片淡定的神情。
“一直在自己办公室?”寇扪嗤地一笑,
“那旧校区最北边教室里的画架上,怎么有你的指纹?而且我们有证人证明,在此之前,却是一个学生在画画。”
“我们警方办案是讲究证据的,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们也不会把你‘请’到这作来。所以,我劝你最好老实交待!”寇扪眼神微眯,凌厉的目光射向何然。
那凛冽的目光,让何然感觉如芒在背。也使得何然一直保持“处变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丝丝皲裂。
“是,那天下午大概一点半左右,于丽约我去了旧校区的画室,正好学生已经上课了,我看时间差不多,就去了。”
面对确凿的证据,何然只能承认。
“画的什么?”
“裸体画。我正在以于丽为模特画画。但这真的无关风月,只是为了艺术!”何然分辩着。
寇扪用笔帽敲了敲桌子,
“你艺不艺术的,我们先不谈。我问你,你们都做了什么?”
“就,画画呗!”
“只画画了?”寇扪眉头微挑。
“还,还亲热了一下……只是亲了下,没有做别的!”何然略显苍白的辩驳着。
寇扪抬眼瞟了一眼何然,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画了二个小时左右。后来接了个电话,我就先走了。”
“你自己走的?”
“对呀!我老婆打电话说有急事,让我赶快回家。”何然点头,
“警官,于丽,不会真的死了吧?!”何然忽然反应过来,忙问道。
何然见寇扪不说话,倒像是默认了于丽出事的事实,于是立即为自己辩白道,
“警官,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就是可能是有些累,睡着了。我怕吵醒她,就把衣服给她披上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警官,我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是不是可以走了啊!这要是我被带到警局的消息传了出去,我丢不起那人啊!”
“早干嘛去了!既然丢不起人,当初干嘛了!”李飞翻了个白眼,出声呵斥道。
最看不惯那些外表道貌岸然的模样,私下里却肮脏得不行的人了!
有能耐就一直刚啊!被揭穿之后哭爹喊娘的,演给谁看呢!
“呸!长得人模狗样的!我都不知道要骂他衣冠禽兽,还是斯文败类了!”
在监控室里看到这一幕,慕容懿忍不住撇撇嘴。
寇扪合上问讯的笔录,
“关于你交待的情况,我们会一一核实。如果确定没问题,会放你走的!但在此之前,还是要委屈副校长在局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说罢,也不管何然如何挣扎哀求,转身便出了问讯室。
孟逸那边很快传来消息,何然没有说谎。
只不而过在他妻子过来办理保释手续时,他那个怂样,倒是全然没有了刚开始时的淡定与从容。简直怂得一屁!
但也因此,红星水库女尸案,陷入了僵局。
他们不能仅凭一个学生在惊吓之下听到的声音去查案。而且除了被当作凶器的内衣,画室中并没有留下有关凶手的任何指纹。
难道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凶杀案?
那是凶手又会是谁呢?
“李飞,叫上参与红星水库女尸案的所有人员,包括法医和技术组的人员,十分钟后到刑侦组办公室开会!”
寇扪吩咐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他们必须尽快破局。
但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还是有限,而且线索之间并不连贯,且错综交杂在一起,没有个思绪。
寇扪总觉得他似乎忘记点什么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对于此案有很大的影响。
直到开会前夕,寇扪都没能想起来。
见人都到齐,寇扪便拍了拍手,道,
“目前红星水库女尸案我们搜集到的线索并不多,而且锁定的几个犯罪人也基本都洗脱了嫌疑,所以案件目前陷入了僵局。”
“为此,我们需要重新梳理一下案件的经过,确认我们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李飞,你先介绍整个案件发生的始末。”
“本月23号,我们接到报案,红星水库泄洪发现一具女尸。死者名为于丽,24岁,为本市盛高中学的美术老师。”
“经法医检查,确认死亡时间为本月16号,死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第一案发现场为盛高中学旧校区的画室。凶器为死者的内衣。”
“经过查询水库的出入记录,我们先是锁定了三个犯罪嫌疑人,分别是李涛、黑三和孙大江。”
“经过侦察,李涛与黑三排除了嫌疑。随后我们通过查询尸源查到了孙大江,继而牵出本案的唯一证人——孙媛。根据孙媛的描述,我们发现了第四个嫌疑人——何然。”
“但根据我们的检验结果以及何然的口供,我们又排除了何然的嫌疑。至此,便是本案的经过。”
“嗯,”寇扪沉吟了一下,“众位还有什么补充的么?”
“我记得孙媛说过,她听见一个男声叫骂着‘臭婊子,不要脸,杀死你’之类的话语。这个人一定就是凶手!”粟问手指轻点着膝盖,
“但是我们调查过于丽的人际关系,她并没有男朋友,不存在情杀。而且于丽的生活圈子也比较狭窄,也未曾与人结怨。除了与副校长的事情,同事之间关系都很好,仇杀的可能性也不大。”
“你到底想说什么?”寇扪忍不住追问。
“我想说,或许,这并不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呢?”粟问顿了顿,
“或许凶手是因为撞见于丽正在做的事,一时受到了刺激,才导致于丽被杀。”
“你是说,画裸体画?”寇扪眉头一皱。
“结合他行凶时说的话,很有可能是这样!”
“那凶手会是谁呢?”慕容懿忍不住发问。
“其实这四个嫌疑人中,有一个人并没有排除嫌疑。”
“谁?”寇扪与慕容懿异口同声地问道。
粟问从四张嫌疑人的照片中抽出一张,拍在桌面上,
“他!”
“怎么可能?”慕容懿一脸惊讶。
“可能不可能的,查一下学校的监控以及16号的出入记录,不就知道了!”
第三十五章 酸菜鱼与黄焖鸡
“哎?不对啊!盛高中学的出入登记表上怎么没有黑三的记录啊!”李飞翻着从学校门卫拿来的出入登记表,惊呼道。
“我说你是不是傻!那送菜的哪能走学校正门呢!那不影响学生学习么!直接查食堂采购记录!”慕容懿拍了拍李飞脑袋吐槽着。
“对哦!”李飞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找到了!西城水产市场!就是这个!签名人就是黑三!”
因为是有目的的查询,所以很快,李飞就从盛高中学食堂采购记录中查询到了黑三的名字。
终于有线索了!
这个发现让李飞整个人很兴奋。
而孟逸也不负众望的在监控中找到了黑三的身影。
“你怎么会怀疑到黑三的身上的?”寇扪用指头弹了弹记录黑三送货单的表格,问道。
粟问笑了笑,
“我记得旧校区的东面就是盛高中学食堂的位置。而作为一个寄宿制的中学,食堂会有专门的采购来满足众多学生的需求。所以会有送菜车出入很正常。”
“而且在路过食堂的时候,我有留意过食堂的菜单,周六晚上特供黄焖鸡和酸菜鱼哦!”
“就这?”慕容懿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过说到酸菜鱼,我好像、大概、可能有半个月没吃过了。等这个案子破了,老寇你请我们吃酸菜鱼怎么样?”
慕容懿一脸的吃货模样。
刚粟问没提到还好,这一说到酸菜鱼,他立刻就垂涎三尺,恨不得分分钟就能吃到!能等到破案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说到吃的,你比谁都积极。我看你像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寇扪笑骂道。
“你!你怎能如何对我!老寇!你好狠的心啊!”慕容懿右手抚胸,一脸的悲愤。
“行了!你戏可真多!怎么着,你还想演个悲伤逆流成河不成!赶紧收一收!”
“不!哄不好的了!”慕容懿一脸拒绝。
寇扪无奈,“结案请你吃酸菜鱼!这总行了吧!”
“早说嘛!演戏很累的!”慕容懿迅速收走戏精的表演,笑呵呵的拍了拍寇扪的肩膀。
那收放自如的演技,真可谓是戏精本精了。
寇扪与粟问相视一笑,眼中尽是无奈。
转过身,慕容懿在寇扪等人看不到的地方拍了拍胸脯。
还好他没说要吃黄焖鸡!不然就真的变成又黄、又闷、又垃圾了!
为了尽快将犯罪嫌疑人黑三抓捕归案,寇扪带着人立即行动,出发河湾小区。
为了防止嫌疑人持刀行凶,寇扪手持手枪,李飞与孟逸在门两旁警戒,待寇扪全数计时后,猛的踹开地下室的房门。
仔细搜查过屋子后,发现黑三依然不在。
寇扪摸了摸电视机的后盖,发现还是热的,便道,
“人应该没走远,大家分头找!技术组的人,负责搜寻、提取有用的证据。”
粟问也参与搜寻的工作。
这间地下室虽然长年来见阳光,却异常干净整洁,丝毫没有单身汉的邋遢感。
衣柜里的衣服不多,大都已经洗得褪色了,但却依然按着颜色从深到浅的顺序一丝不苟的排列着。衣挂的颜色和朝向也是统一一致的,就连间距都是相同的。
这个黑三有强迫症?
粟问轻摇着头,指尖划悬挂整齐的衣服。
忽然,粟问的目光在一件印有西城水产的工作服上。
在工作服的朝外的兜里,有一张卡片露出一个角来。
粟问目光微凝。
对于一个有深度强迫症的人来说,这不太符合他的性格啊!
粟问抬手,将卡片抽了出来。
这张卡片看上去像是一张名片。嗯,应该说是制作十分特别的名片。
名片正面是一个抽象画,印有一串数字,应该是电话。翻过来,卡片的背面赫然印着“素问心理咨询室”七个字!
看着名片上的名字,粟问眸光微闪。
这是她常去的那家咨询室,而卡片上的名字也是她所熟悉的人——苏晴。
难道这个黑三有心理眼看问题?
粟问心下疑惑。
技术组的人除了在卫生的牙刷上采集到黑三的dna外加必枚指纹外,并没有什么收获。
待粟问与寇扪最后走出地下室时,刚好碰见上次见到的那位中年妇女。
那妇女还记得粟问,便热情的上前打着招呼,
“哟,是你们小俩口啊!又来找黑三?他这个点一般都出去溜圈,不过也差不多快回来了。要不进来坐坐?”
粟问扬起标致性的礼仪笑容,道,
“不了,大姐!谢谢你啊!我们今天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行!那你们忙!下次过来直接给他打电话,省得再扑空!有空这来姐这坐坐!”中年妇女热情的冲粟问挥着手。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成俩口子了?我怎么不知道呢?”慕容懿坏笑着撞了撞寇扪的肩膀。
见寇扪不理会自己,慕容懿忽然搂住他的肩膀调侃,
“说说呗!年轻人,唠一唠!”
寇扪被慕容懿烦的不行,只吐出四个字:“办案需要!”便不搭理慕容懿了。
“切!”慕容懿撇撇嘴。
寇扪这话,他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真当他傻了!
寇扪要是对粟问没有一点儿心思,他宁愿这个月,不,是下个月不吃一口酸菜鱼!
毕竟抓到黑三,他就能吃上心心念念的酸菜鱼了,还是不要和美食过不去了吧!
就在寇扪与粟问出了单元门,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从楼房转角处转来一个人。
那人身量不高,低着头走,见到寇扪时脚步微顿又立即恢复平常。
当他与寇扪擦肩而过的时候,寇扪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就在来人即将错开与寇扪重叠的身影时,寇扪一外回身,抓住他的左手臂迅速向后折,同时抬起的膝盖稳稳的压住了他的脊背,将那人迅速制服在地。
“黑三?”
一旁回过神来的慕容懿连忙从寇扪的后腰处拿出手铐,将人铐住。
其实黑三也算是一个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并且敢于冒险的人了。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敢明目张胆、从容淡定的从警察眼皮子底下走过。
如果不是寇扪特别敏锐的直觉,几乎不会关注这么一个混在人群中随时都有可能会淹没的人来。
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第三十六章 动机
“姓名。”
“黑三。”
“年龄。”
“三十四。”
“职业。”
“送货的。”
“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么?”
“不知道。”
“不知道?”
李飞“啪”的猛的一拍桌子,“自己干什么了心里没数么?老实交待!本月16号做什么了?”
“送货。”
“送什么货?”
“送鱼。”
“别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你属二踢脚的么?一屁一崩!说!从哪送的?给谁送了?什么时间送的?一一招来!”
李飞双手拍桌子,震得寇扪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
“阿飞那么用力拍桌子,手不疼么?”
留在监控视的慕容懿看见李飞为了营造气势而拍桌子,像是“感同身受”似的,吡着牙、咧着嘴。
粟问摇头轻笑,“只要他不说,谁知道他疼呢!”
“也对!”
慕容懿十分认同的点着头。
“我是西城水产市场部负责送货的,当然是从水产市场开始送了。”黑三抬眼扫了一眼李飞,复又低头继续道,
“16号那天,我从早上六点就开始送货,周末要货的多。我先了去了城东的有间酒家,大概是六点半左右;然后去了美食街;接着去了城东的来福老菜馆,以及老菜馆周围的几家饭店,最后去了盛高中学。等回到水产市场已经是下午二点半了。”
黑三淡定的说着,黝黑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的起伏。
“你是几点到盛高中学的?”
寇扪双手交握放于桌面上,幽深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黑三。
“大概中午吧!记不清了,不过我好像有听到过课间铃声。”
“卸货期间,你去过哪里?”
“没去哪里,就找了个地方抽根烟。”
黑三嘴角微勾,抬头间,却化作了憨厚老实的微笑,像是农家汉子说话说到不好意思时露出腼腆的笑容。
“就抽根烟?然后呢?”
“然后就回去继续卸货了。卸完货就回水产市场了。”
黑三仍是那副憨憨的样子,他抬起头直视寇扪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寇扪眼睛微微一眯,像是猎豹在捕捉猎物前做着最后的判断。
二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汇,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电闪雷鸣在这一瞬交集。直到“叩叩”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视。
技术组的人拿着一份化验单交给寇扪,并在他的耳边耳语几句。
寇扪扫了眼化验单上的结果,嘴角上扬,勾起一丝冷笑。
“是你自己交待,还是我给你说?”寇扪扬了扬手中的报告单,给黑三下了最后的通碟。
黑三依然保持沉默。
“好!很好!”寇扪嗤笑一声,“我给过你机会的!”
“其实那天去盛高中学送鱼时,你中途去了一趟位于食堂北面旧校区的一个画室,并且还杀死了一个女人,我说的可对?”
黑三面色不变,依然是那副憨憨的样子。
寇扪眼皮微微上抬,扬起那本封在证物袋中沾了鸡血的童话书,继续道,
“我们在画室中间的画架上发现在这本书,是你的吧!”
“你也不用急于否认。我问过食堂采购的人,那天正巧赶上食堂杀鸡,你还帮了忙,不小心将书掉在了鸡血上。我们验过了,书上的指纹就是你的。所以,你在说谎!”
寇扪看着黑三,凌厉的目光中,带着逼人的杀气。
黑三眸光微闪,眼睛微瞌,继续保持沉默。
“你不要以为自己沉默不认,我们便奈何不了你!我告诉你!只要警方掌握足够的证据,照样可以定你的罪!”
面对黑三软硬不吃的态度,寇扪心中蹿起一股无名的火。
将黑三交给李飞审问后,寇扪出了审讯室。
站在楼顶,点燃手中的香烟,看看一圈一圈飘散开的烟雾,寇扪心中暗暗思索。
事实上,他们目前的确缺少一些直接的证据。而已经采集到的信息还正在化验中。审讯之前,他已经派孟逸和技术组的人员去西城水产市场搜查黑三用来拉货的车了,希望能有所收获。
“原来你在这儿!”
粟问推开顶楼的门,便见到在角落里的寇扪。
一见是粟问,寇扪下意识的想要掐灭手中的烟,却被粟问抬手阻止了。
“你不是闻不了烟味?”寇扪微微疑惑。
“我有这样讲过?”
忽然想起上次在顶楼见粟问时,她自己手中正掐着一支烟,只是没有吸。
寇扪摇头轻笑,是自己想太多了!见粟问靠着栏杆没有要走的迹象,便问道,
“你找我?”
粟问笑笑,不同于标准礼仪式的微笑,虽然还是有些不太自然,但却少了从前的僵硬。“没有头绪?”
“找不到杀人动机。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那你有查过他之前的事情么?”
“查过,他没有案底。”寇扪按灭手中的烟蒂。
“我是说,你查过黑三从前在老家的事情么?”
“嗯?”寇扪疑惑的看着粟问。
粟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密封在证物袋中的名片,递给寇扪,
“我建议你给他老家的派出所打个电话问问。”
寇扪翻看着名片,“哪来的?”
“他家的衣柜里。”
“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寇扪薄唇微抿。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对量刑上有一定的影响。
“谁说看心理医生就一定是心理有疾病的?你这是偏见!”粟问罕见的抛了寇扪一个白眼,
“当人精神压力过大时,也可以通过心理疏导来治疗的,这不算什么。”
寇扪耸了耸眉,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一声,“懂了!谢谢你!”
说着,立刻转身下楼打电话核实去了。
粟问指出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原来早年黑三在老家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准备结婚的对象。
之所以说是准备结婚,是因为他所在的乡下大都不领证而同居,等生了孩子才办婚礼。
黑三为了这个老婆,几乎花尽了积蓄,后来终于有了身孕,他便想要准备婚礼。
但办婚礼要钱,所以他将老婆安置在老家后,便去了煤矿上班。打算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
有了生活目标的黑三干劲十足。
然而黑三工作的是一家黑煤矿,安全措施不合格,发生了矿难。
消息传回了村里,黑三的老婆大受打击!一开始她还在等黑三能活着出来。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肚子也开始显怀了,都没能等到人。
邻居实在看不过去,便劝着她改嫁。她一个人没办法养活孩子,便收了抚恤金做了引产。
一年后,黑三回来了。
但是那时他老婆已经改嫁了,住的仍是他那间房子。黑三一回来便撞见她与人亲密的情景。
出于愤怒,黑三转身进厨房拿了菜刀将那淫夫砍伤。还是他老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才没将人杀死。
村中的人得知事情后便来调解。
调解的结果就是那被砍伤的人不告黑三,条件是他的老婆归那人所有。
再后来,黑三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三十七章 还有疑点
听着从黑三老家传来的消息,寇扪心下唏嘘。
但随后又变得刚硬。
因为一个人的遭遇不能成为他伤害其他人的理由。
从那个名片上的心理咨询室了解到,黑三的确存在心理上的问题。但不是精神疾病。
这个结果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孟逸那边也传来消息,他们在黑三送货的车子角落的一只死鱼肚子中,找到了一缕黑发。通过dna比对,正是死者于丽的头发。
至此,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
寇扪弹了弹手中的资料,他决定给黑三拱一把火。
再进到审讯室时,负责审讯的李飞早已经被黑三表现出来的木讷与沉默气得快要发飙。
寇扪拍了拍李飞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便朝黑三道,
“我们已经掌握了你杀害于丽的所有证据。你还是不肯认么?”
“16号那天,你去盛高中学送鱼。在抽烟的时候,你见那画室的门虚掩着,便走了进去,却看见那画室的正中,有人正在画一个女人的裸体画。很巧的是,那个画中的女模特刚好浑身赤裸着躺在墙边的桌子上。”
“眼前的这一幕刺激到了你,因为这一幕像极了七前年你在老家从煤矿中死里逃生后捉奸的那一幕!”
黑三的表情终于松动,从之前的憨态变得狰狞。
寇扪见拉仇恨奏效,便继续道,
“你因为当年的事情,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完全不能容忍。你把对于你前妻的憎恨,全部发泄在面前的女人身上。”
“于是,你就捡起女人掉落在地上的内衣,紧紧的勒住了女人的脖子。边勒的时候,你还边骂着:‘婊子,不要脸!’我说的,可对?”
寇扪薄唇紧抿,如炬的目光锁定黑三的周身。
此刻的黑三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沉默与从容,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他不顾束缚着他的手铐和座椅,双手按着椅子扶手,忽然站起身,用低沉的声音嘶吼着,
“她们该死!全部都该死!都该死!”
黑三情绪失控,目光充血,双手不住的捶打着椅子,敲得“咚咚”作响。脖子上的青筋也根根爆起。
“该死?你的事情,我已经了解过了。你当初逃过矿难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消失了一年之后才出现的。你前妻等了你很久都不见你回来,后来实在没办法一个人养孩子才做的引产。”
“在她独自居住在老家的那段时间,如果不是庞大富,她连口饭都吃不上。你消失了那么久,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凭什么让人等你?如果说她变心,也是因为你的等同于抛弃的不闻不问而引起的!这一切的原因,都在你本身,与旁人无任何干系!”
“现在,你却因为自己内心的扭曲,活活的勒死了一个正值美好年纪的老师,你问问你自己,你凭什么!”
寇扪的话字字句句如针般戳着黑三的心。
“呜呜……啊!”黑三抽动着肩膀压抑得嘶吼着,仿佛困兽在囚笼作最后的挣扎。那从指尖溢出的泪水,昭示着他最后一丝尚未泯灭的良心。
良久,黑三终于平静下来,用袖子擦十眼角,抬头看向寇扪,问道,
“我能抽一根烟么?”
寇扪摆手,李飞将烟递给了他,并点着了火。
黑三双手掐烟,猛得吸了几大口,随后干咳了起来。
待他将整根烟抽完,黑三抬头看向前方,目无焦点,道,
“那天我去盛高中学送鱼,忽然烟瘾犯了,就找个偏僻的地方抽烟顺便看看书。忽然看见一个中年男子整理着衣襟从北边的一个教室里出来,神情匆匆的。我有些好奇,就过去瞧一瞧。”
“见那间教室的门虚掩着,我就推门进去了。然后,就看见屋子正中的那幅画。看到画的内容,我很气愤,大概也就是那时,书掉了吧!”
“我见那画中的女子浑身赤裸的躺在桌子上,身上一丝不挂,身上还有点点红痕。于是就捡起内衣勒死了她。呵!什么为人师表!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勒死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蹬了几下腿,就没气了!”
黑三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容。
“后来,我怕她被人发现,就将她塞进了货车里的鱼池下面。直到周三的时候去红星水库拉鱼,我便趁着给鱼换水的时候,把她丢入江里,顺带把她的包也丢进去了。不过她也挺可怜的,包里除了一个身份证,连张上百的钱什么都没有。”
“你见到于丽时,她什么都没穿?”寇扪眉头一皱,“那她的衣服是谁给穿上的?”
“我穿的!我只是希望她下辈子别和这辈子一样,不干不净的!为了体面,就给她穿上了。”
黑三的眼中有着讥笑和复杂。
“体面?那你怎么没给她穿内衣?”
“那玩意我又不会穿!再说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也没时间穿。”
黑三被带走的时候,忽然对寇扪说了句:
“千万不要试图给我减刑。就算是死刑,我也不会上诉的。只是,那本童话书,可以还给我么?”
“抱歉,案件有关的所有证据都会移交检查院审理,就算结案了也要存档。”
从审讯室里出来后,寇扪还在回想着黑三所说的话。
“老寇!这黑三也交待了,你看是不是晚上城东来福酸菜鱼得约起来了?”慕容懿搓着手,一脸讨好的看着寇扪。
“今晚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这人也抓了,犯罪过程也全都交待了,还有什么不行的?你别是不想请客了吧!”慕容懿眯着眼睛,一脸狐疑的看着寇扪。
寇扪拿起案宗敲了慕容懿的头,“想什么呢!这个案子还有点问题。”
“疑点?还有什么疑点?人不是都撂了么?”慕容懿不解。
寇扪不想搭理慕容懿,便转头看向刑侦组办公室的接线员孙青,
“那个,孟逸呢?”
“寇大哥,小孟看监控视频呢!”孙青摆出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
“叫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半个小时后,刑警队的警笛呼啸而过,直奔盛高中学家属楼。
当寇扪一行人敲开何然的家门时,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一副好好老公的形象。
“何副校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三十八章 尘埃落定
对于寇扪等人的出现,似乎出乎何然意料之外。
“你们今天上午不是才放出我老公的么?怎么,是保释金交得少了?”
何然的太太宋鑫穿着宽松的睡裙从卧室走了出来,在她的怀中,是一个未满月的婴儿。
“抱歉何太太,我们是根据程序执法的,如果没有证据,我们也不会随便抓人!”
寇扪说着,便挥了挥手,孟逸等人将何然带走。
技术科的人也在何然书房的书本后面找到了剩余的氟硝西泮,俗名‘蓝精灵’,也叫‘听话水’。
再一次坐在审讯室内,何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审问最开始时的温和,也不是后来面对媳妇时的怂包,而是面无表情的面对寇扪。
“寇队长又把我抓来是什么意思?都说可一不可再。如果这次还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会对你们对我名声造成的影响提起诉讼的!”
寇扪冷眼瞟了何然一眼,“何副放心,不会给你那上机会的!”
“上次何副校长说,你在与于丽是纯粹的艺术上关系,那你说说,为何你会在给于丽的水中加了氟硝西泮,也就是传说中的‘听话水’?”
寇扪的眼睛微眯,目光紧紧锁住何。
因为之前黑三的口供,他发觉了异常。
当人在面对死亡威胁时,出于本能的生理反应,会不自觉的去拼命反抗。
所以当于丽睡着时,在突然被人勒住的情况下,根本不是只留下几道指甲抓痕这么简单。
所以,寇扪怀疑,于丽在死亡之前,曾被人下了药,失去了意识。
而一个连死的都不怕,或者说,一个一心想死的人,连杀人都承认了,为什么不承认自己下了药呢?
原因只有一个——药不是他下的。
孟逸查了何然近期的消费记录,通过快递记录逐层排查,成功的摸到暗网中一个倒卖‘听话水’、‘巧克力’、‘曲奇’等毒品的人身上。
而这个在暗网上倒卖毒品的人,刚好是缉毒科那边跟踪许久,前天刚刚抓捕到时案的罪犯。
警方也因此确定了何然“强奸未遂”以及购买毒品等罪行。
当寇扪将搜寻到的‘听话水’放在何然的面前时,何然面如死灰。
何然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道,
“我真是低估了你们警方的实力啊!我认栽了!但是我顶多算是强奸未遂,我对于丽没有作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你们也判不了我多久!”
此时的何然已经全然撕下了伪善的面孔。
“我们警方办案只是将你的犯罪过程以及证据提交给检查院,由法院会做出最后的判决。至于你要服刑多久,不在我们管辖范围内。”
寇扪瞟了眼监控摄像头的方向,道,
“但我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你有一个那么漂亮又爱你、处处维护你的老婆,为什么还要迷晕于丽企图强奸呢?”
“呵!爱我?她爱的只有她自己!我们结婚七年了!自从她怀孕以后,天天不让我碰。但她家有权有势,我一个草根出身的,不但惹不起,还得将她贡起来!她一直享受着我的爱护,摆布着我的人生!”
“是!我的确是因为她家的缘故才爬上了这个位子。但当我想要更进一步时,她爸却瞧不起我!她的家人从一开始就没瞧得上我!我们恩爱?那都是摆出来骗她的!”
此时的何然脸上不见了平日的儒雅,眼中尽是憎恶和厌烦。
坚持跟来警局的宋鑫,此时在监控室中早已泪流满面。
她一直沉溺于何然为她编织的“幸福生活”里,就算梦中惊醒时,发现他放开的手,她也只当他的累了。
为了弥补心中的不安,她才会反复的跟何然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只有确定了他的爱,她才有勇气继续和他走下去。
要知道,因为何然,她几乎已经众叛亲离了。
七年啊!整整七年!
没想到她全心全意甚至违背父母心意的付出,到头来居然得到的这样的一个结果。
她苦心得到的蜜糖,原来中间包裹着砒霜!
宋鑫彻底崩溃。
至于何然入狱后何家怎样的鸡飞狗跳,都与刑侦组无关了。
此时寇扪、慕容懿等人正坐在城东来福老菜馆的包厢里。
餐桌上,正在慕容懿心心念念已久的酸菜鱼。
“真没想到,何然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对老婆无微不至照顾的模样,居然是演出来的!这人啊!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慕容懿边吃,边感慨着。
“哎!老寇你说,那宋鑫真就一点没发现么?”
“同床共枕了七年,怎么可能没发觉一点异常。不然她也不会对何然的掌控越来越严格。”
一边跟着抢食的李飞在夹菜之余插了句。
“啧啧啧!演了七年!这何然难道一点真心都没传出么?”
“真心肯定是有的,女人对于感情大多是敏感的,不然怎么可能得到宋鑫的倾心相对?不过他说宋鑫爱的是自己,其实他爱的也不是别人啊。这大概就是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便觉得他人也如此吧!”粟问感慨。
寇扪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粟问,却被慕容懿抓住。
慕容懿也不急着吃了,放下筷子,瞄了一眼粟问后,嘴边勾起一丝坏笑,
“我说老寇,你是不是还有问题没交待清楚啊?”
寇扪被慕容懿问的微微一愣,“我有什么问题?”
“你的问题~就是你什么时候和小粟问成俩口子的啊!”
“噗!”
慕容懿的一句许,引得在场的众人集体喷饭。
寇扪被慕容懿问的一噎,随后佯装淡定的道,
“都说过了,办案需要。再说,我们那时说是的男女朋友关系,可不是什么小俩口!”
寇扪这话越描越黑。众人俱是一脸的不信。
“哦~”
慕容懿坏笑着,故意拉着长音。
寇扪瞥见粟问因为吃辣面色微红而不自知,他对于刚刚粟问的那句话抱的怀疑。但又怕慕容懿说出什么更劲爆的话来,于是立刻夹起一起窝窝头塞住了他的嘴。
“哦什么哦!吃也堵不住你的嘴!你再问下去,酸菜鱼可就要被李飞吃光了!”
果然,慕容懿一听到酸菜鱼要没了,立刻把八卦精神丢到九霄云外,专心开始吃起来。
笑话!八卦又不能当饭吃!
如若寇扪真有意粟问,按照他那盯死了就不放心的性格,铁定是会把人追到手的!他到时只管包红包就是了!八卦那么些干嘛!
众人见没了起头八卦的人,便一个个低头加入了抢食行列。
什么?你立他们为什么不自己问?
笑话!他们皮又不痒!
只是这一顿饭,终因慕容懿的一句话,大家心思各异。
第三十九章 殡仪馆里的纠纷
笙歌散尽后,各人各自回了各家。
深夜的东坪山庄仍有许多亮着灯的温暖。
在小区b栋的一个住户内,寇扪手中拎着一个透明的袋子,在书房中的书架上按了一个按钮,书架瞬间从中间向两边移开,露出了一个大约六平米大小的暗室。
在暗室是墙上,是一个木质的黑板,黑板上挂满了或是人或是物错综交杂的各样的照片。
这些照片最终,都指向黑板中间中间一张十五六岁笑得灿烂的女高中生的黑白照片上。
寇扪将那透明袋子里的东西拿出,赫然是红星水库女尸一案案发现场的那本童话故事书。
这书,也是黑三向寇扪请求返还的。
只是如今,却落在了寇扪的手里。
寇扪将那童话书与黑板照片上的一张带有血迹的照片进行比对。
良久,手指握成铁拳,咯吱作响。
与此同时,在青江江滨的一处废弃的化工厂的地下室内,一个身着黑色连帽外套,看不清脸的人站在一个巨大的白板前,那白板上贴满了照片。
不同与寇扪书房中的照片墙,这里的照片全部是人的黑白照片。大约有七八个左右。
其中有一张照片上还用红笔打着叉叉。
“下一个会是谁呢?呵!”黑衣人的手指在各个照片上流连。
夜色匆匆,黑衣人消失在如墨般的夜色中。
经过红星水库女尸一案于丽的死亡真相,粟问似乎明白了,自己在接触过枉死之人后,是否会做梦,以及梦中所经历过的情景,似乎与死者的切身经历有关,并且是死者主观的经历。
粟问不知道这种想法是否正确,她也没有办法来验证。
就像她在上大学之前,从来不相信奶奶口中所讲的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但随着她后来的经历,虽然还是不能认同,却也没有找到一个稍微合理一点的解释。
或者,人的磁场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
粟问无从得知。
但这并不能阻碍她想要查明真相的决心。
她相信,百因必有果,谁是谁的报应还不一定呢!
连日来的酷暑,让这个城市的人们感觉自己像是即将渴死在陆地上的鱼。沉闷而令人窒息。
在闷热的盛夏里,人心也变得浮躁了。
刑侦室的接线电话毫无人性的喧嚣着。
‘喂,江城市刑警大队。’
‘嗯!’
‘您的地址。’
‘好的!’
‘请您原地耐心等待,马上会有警员过去处理!’
“寇队!殡仪馆来电话,死者家属对于殡仪馆的操作有争议,非说遗体火化时听见了老爷子的呼叫救命的声音,是殡仪馆把他家老爷子给烧死了!现在家属把殡仪馆围了,人都快打起来了!影响不小!”
李飞挂断电话,高声呼唤着寇扪。
“你,叫上孟逸跟我走!另外去法医室叫上粟问,她曾经在那工作过,对于那的工作流程比较熟悉!”
寇扪急匆匆的往外走。
当几人赶到时,殡仪馆内遗体告别厅挤满了往生者的家属。(往生者在殡仪馆的叫法,其实就是逝者。)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遗体告别厅有一条专属的通道,可直达“升天殿”,也说是传说中的焚化间。
谭馆长的人见粟问也跟着来了,只顾得跟粟问点点头,便连忙上前与寇扪述说目前的情形。
粟问见负责接运的小王也在,便上前问道:
“具体是什么情况?”
小王皱着脸一拍腿,长叹道,“哎!别提了!”
“是昨天晚上送来的特号。医院开的死亡证明上写的是:因喝酒导致的脑干出血,抢救无效死亡。这不,儿女孝心,晚上就送来了馆里,还加了特号,非要今天早上八点火化。”
“早上刘师傅化完妆后,就将往生者推进了告别大厅。你说这妆也化了,遗体告别仪式也办完了,谁知这即将升天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往生者的家属声称,在做完遗体告别后将尸体运往焚化间火化的时候,忽然听见焚化间传来好几声呼叫,便认定是往生者当时并没有真的死亡。往生者的妻儿便要冲进去将往生者拉回来。”
“但那焚化炉的柴油,七八百度的高温啊!哪能轻易让人进哪!于是我就和火工小杨阻拦往生者家属,结果他们就认定了往生者是被馆里烧死的!非要馆里负责任!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小王一脸的无奈。
其实小王说的也没有错。
关于殡仪馆,外面流传很多故事。比如在停尸间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走来走去,逝者忽然睁眼,在焚化炉里大声喊「救命」。
事实上,遗体整容师在给逝者穿衣化妆时,逝者如果忽然腰部弯一下,腿跳一下,这些都属于正常的死亡现象——一种肌肉静电反应。
但也确实发生过活人被医院送来后,人在进焚化炉前睁眼的。
焚化炉烧柴油,温度七八百度,只要进去,人就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听一个前线的火工说,真的有活人被推进过焚化炉的。人在里面没怎么喊,就嗷嗷叫了两声,因为声带在一瞬间内就会被完全烧断。
但是就目前这种情形,怕不是活人真的被推进去的那种情况。
稍微懂得一点医疗常识的人都知道,脑干出血,人基本没救了,即便是住在重症监护室里,也不过是白白的往医院扔钱而已。并且是大把大把的扔钱。
而且医院已经开具了死亡证明,就算是追究责任,那也是医院的责任。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人是活着的时候被推进焚化间的,那个时候就算是人进去把往生者拉出来了,那也是活不成的了。
依照粟问来看,这家人很可能是在讹人。
在知晓了情况后,粟问便前去遗体告别厅。
大厅里人很多,也很杂。
能够看出,这其中有原本并未来参加葬礼的人。因为他们的着装花哨,眼中也并无悲伤,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参加遗体告别的。
除非他与这家人有仇。
看到这里,粟问笑了。
她见过不少医闹,倒是没有见过丧闹。
闹人葬礼,这是收了人家多少钱?!
不过这死者家属也够可以的了!竟然花钱雇人破坏自家老爷子的葬礼!
就是不知道九泉之下的老爷子会不会气得给他们托梦就是了!
第四十章 一场闹剧
李飞与孟逸分开众人,与寇扪进了遗体告别厅。
厅里闹哄哄的,保安不够用,连殡仪馆里平常负责接运的都跑去维护秩序去了。
看着眼前跟菜市场似的闹腾,李飞嗷嗷一嗓子:“安静!”
一时间,鸦雀无声。
李飞见震慑住了众人,便道:“死者家属出个代表,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聚集在告别厅中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想要将那个收了钱来挑事的刺头推出来,却在被寇扪凌厉的眼光扫过之后,最后只得将死者的儿子推了出来。
“我,我是死者的儿子!我叫马德旺。死的人是我爸,马大强。”
马德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身量最多一米七。发际微秃,不大的眼睛上转着精明的流光,法令纹深陷,顶着一个不小的啤酒肚。
不过这种人只是外强中干,一遇到厉害的人,自己先怂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李飞拿出本来,准备记录。
马德旺见事情已然闹大,这个时候若是退了,先不说他苦心钻营的目的也达不成,就连那他在他们那一片的名声都得没了。
于是硬着头皮道,
“我爸今年六十一了,身体倍儿好,平常连个感冒都不得!前二天在家喝点小酒,忽然就倒地不起了。我们就把我爸送医院去了。”
“医生说是脑出血,但我就这么一个爸啊!那肯定是要抢救的!还住了二天icu呢!结果人没救回来!”
当马德旺说出他“就这么一个爸”时,慕容懿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被寇扪一瞪眼,才收敛起笑容来。
恰好局里没事,他是死缠着一起跟来的。
寇扪眼神示意马德旺继续。
“我想着,老爷子生我养我不容易,就想给他好好办个丧礼,曾了让他走得体面特意选的加急号呢!结果人根本就没死!推进去火化的时候我还听见我爸叫救命呢!”
“我和我妈立刻上前想要救我爸,他们非拦着不让!你说,是不是他们害死了我爸!”
马德旺双眼瞪大,嘴角抽搐,像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说,你听见你爸叫救命?”粟问打断了李飞的问话。
“对呀!”马德旺连连点头,“不光我听见,在这里的人都听见了!”
“那老爷子叫了几声?”
“大概,四五声吧!”马德旺的眼睛斜向右上方,像是在回忆,“五声!”
“五声?”粟问嘴角含笑,“你确定?”
“确定!”马德旺坚定的点点头。
人群中的一些人也说是这样没错。
粟问招来慕容懿和孟逸,在他们耳边耳语几句后,他们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二人先后进来,又低声与粟问说了些什么。
寇扪见粟问神神秘秘的,也不阻止,只是含笑的看着她、纵容她。
粟问回到寇扪身边,给了他一个“看情况配合”的眼色,随后坐在李飞记录口供的椅子上,翻了翻记录,便开口道,
“马德旺是吧!我是江城市刑侦支队的法医。你说你们听见老爷子喊了五声,是吧!”
“对!”马德旺点头。
他不明白,刚刚这个人也是这样问他,现在又问一遍究竟是何意。但在场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他有的是人证,也不怕她狡辩。
粟问点点头,又问道,
“那今天来参加葬礼的人,有提前离开的么?”
“都在这儿呢!连后来撑场子的也在,一个都没走!”这话是殡仪馆的保安小宋回的。
粟问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办了!小宋哥,让馆里的伙计将告别厅的门给我封了!大厅里的人抬起肢来,按个采集鞋印!”
“不是,粟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谭馆长不明所以。
寇扪拦住了谭馆长,“馆长只管听她的就好。今天这事儿,她一人就能给你搞定了!”
谭馆长的目光在寇扪与粟问之间转了一圈后,忽然就笑了,很是配合的退回后面。
马德旺一听粟问要采集鞋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便上前阻拦。
“我们是受害者!您不能将我们当嫌疑人来对待!”
马德旺高声喊着,企图煽动众人。
“给我安静点!受害者不只你一个!”寇扪闪身上前,挡在了马德旺与粟问之间。
见寇扪震慑住了马德旺,粟问接着道,
“这件事真实情况是怎样的,我想你比谁都清楚!不是么?”
“我知道什么?我爸被殡仪馆的人活活烧死了!我原想报了警,让警察叔叔为我作主!谁知你们居然是一伙的!我就想找回个公道就这么难吗?”马德旺一脸的悲恸。
或许是粟问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马德旺心里一阵发虚,但他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索性做只死鸭子,嘴硬到底。
看着马德旺演戏,慕容懿都没脸看了!
这显然是一场闹剧!
还警察叔叔!谁愿意有个这么大、这么糟心的侄子!就这“真情流露”的演技派,电影节是不是还欠他个金扫帚?
不过虽然他的演技还不够纯熟,但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演绎得炉火纯青,还是可以借鉴借鉴滴。
慕容懿在心里疯狂吐槽着。
“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我便说上一说!顺便给你们普及一下医学常识。”
粟问淡淡的开口,
“你说父亲马大强于前天晚上六点,也就是晚饭时间,在家喝小酒的时候突发脑溢血,随后被送往医院抢救。这话对也不对。”
“怎么就不对了?”马德旺一脸不耐烦。
“市医院急诊科的医生曾为你父亲做过酒精测试,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可不是喝点‘小酒’就能达到的。所以,马大强要么是在家喝了过量的酒,要么,就是在下午的时候已经喝过一局了。而这,也是引发马大强脑溢血的重要原因之一。更何况,马大强还患有高血压。”
“其二,马大强是脑干出血,出血量已经达到7毫升。或许你们不了解,以这个出血量如果发生在脑叶内倒没什么,但是发生在脑干,超过5毫升,就是大出血量了。所以,马大强在抢救时人就已经不行了。即便是送进icu也只是暂时的维持生命罢了!”
粟问淡定从容的坐着,双手环抱着手臂,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丝毫没有因为位置偏低而被削减气场。
第四十一章 粟问的高光时刻
马德旺被粟问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但粟问却来准备点到为止。
这只是开胃小菜,重磅的还在后头呢!
“而且,你在听说马大强已经脑死亡,不具有继续抢救的意义时,第一时间拔了氧气管,这才送到殡仪馆来,准备火化的。这一点,我们已经与市医院取得联系,得到证实了。”
“那接下来,我们就说说,你为什么要闹殡仪馆的事吧!”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马德旺闻言眼神忽闪,不敢直视粟问。
粟问瞟了一眼死死盯着马德旺的马老太,继续道,
“第三,你们说,在马大强被推进焚化间准备火化时,曾听见五声呼救的声音。这根本就不可能!”
“因为我市殡仪馆的焚化炉是烧柴油的,七八百度的高温,就连火工都不敢靠近。所以即便是里面有人呼救,最多只有两声,因为高温会将声带一瞬间烧断。”
“所以,你们听见的呼救声,其实并不是马大强发出的,而是有人躲在焚化炉外面故意喊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拦住所有人验鞋印的原因。”
粟问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马德旺,他的母亲忽然上前拼命的捶打着他。一边捶打,一边质问,
“德旺!法医说是,是不是真的?你说话呀!”
“哎呀!你别添乱!”
马德旺伸手推开自己的妈,却不小心将她推倒在地。
然而他现在急需挽回自己的名声,便大声地质问道,“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为什么要栽赃殡仪馆?我有什么好处?”
“真要我说?”粟问眉梢微挑。
“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马德旺也是发狠了。
自从这个女法医张嘴以来,就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他不信就这么一会儿,她还能把他闹殡仪馆的动机说出来!
虽然他之前说破了他的目的,但只要她说不出个动机,他就可以继续煽动大家然后借机推脱。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粟问见马德旺眼珠乱转,哪里不晓得他真实的想法。
不过他既然想死个彻底,她也不介意抡一回锤子。
“老爷子突发脑溢血,没少花钱吧!”
“老马做生意的,这点小钱还来至于怎么样!”一个马德旺的近亲不屑的嗤笑道。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粟问呵斥那开口声援马德旺的人。
“做生意欠债了吧!公司曾被人举报过?”
“你调查我?!”马德旺有些恼羞成怒。
粟问见状,摇了摇手中的手机,“天眼,什么都能查。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般注册的公司大概是什么经营情况,一查便知。”
马德旺:“那又怎样!”
粟问:“没怎样!我听说,你给你父母每人买了一份高额的意外保险,有这回事吧!”
“是又怎样!”
“所以马大强入院的时候,即便医生说你父亲是脑干出血,没有太大的治疗价值时,你仍强烈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活你爸爸,是因为你知道,他根本就救不过来了!你只是在作样子罢了!”
“而后面你又决定拔氧气管,也是因为你在向保险公司咨询过意外保险的理赔程序后得知,马大强是喝酒导致突发脑溢血而死亡的,不算意外,所以买的意外险根本就不赔!”粟问说的斩钉截铁。
马德旺目光微闪,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所以,你便把主意打到了殡仪馆的头了。你连夜将马大强送到殡仪馆,并且挂了特号,就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接下来,你又花钱雇了个人,让他在马大强被推入焚化炉火化时叫几声迷惑众人,好做实马大强原本还活着,却被殡仪馆烧死的事实。我说的可对?”
此时的马德旺被粟问的分析惊得满头大汗,却还做着垂死挣扎。
“不得不说,粟法医的故事讲得很好,但你说的这些,没有证据!”
“你要证据?”粟问嗤笑,“我一开始就说让人锁了这告别厅的门来查脚印,那是因为,这证据,就在你们的脚上!”
粟问这话,听得人们面面相觑。
“我之前都说过了,那装作马大强喊救命的人是站在焚化炉外面的排气窗口下喊的那边必然留下了他的鞋印,查一下便可知晓了!”
粟问瞄到人群中有个站在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老头正在往后缩着步子,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道,
“而且,就算是他回到告别厅中途换了鞋,那从焚化炉里飘出来的带有骨灰的粉末也会小在那人的衣服上。验一下就知道了!所以,将那人抓过来,一问便知了。”
那个不起眼的老头一听李被抓,再顾不得其他,推开周围的人群,就要向外逃蹿。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李飞,见他要跑路,立刻上前把人按倒在地。
马德旺跌坐在地上。
来参加葬礼的人,此刻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于是对于马德旺本人纷纷摇头唾弃。
谭馆长见事情已经解决,拍了拍寇扪的肩膀,脸上挂上满意的笑容。
看着这粟问的确是在刑警大队发展得好啊!在他们殡仪馆真是埋没喽!
谭馆长如是在心里感叹着!
处理整个殡仪馆纠纷一案,粟问前前后后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还原了事情的始末,还殡仪馆一个清白。
而马德旺也因扰乱社会治安罪被刑事拘留。
可以说今天是粟问转岗到江城刑警大队法医科以来的高光时刻。
寇扪从头至尾没说过什么话,任凭粟问推断,并且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一定的支持。
曾经在殡仪馆共事过的同事们,这一刻也对粟问改观许多。
原来默默无闻、尽职尽责的遗体整容师粟问,也有这样鲜活的一面。
就连曾经带过粟问的老遗体整形师刘师傅也罕见的露出了姨母笑。
孩子终于长大了!
闹事的人散去后,众人与粟问寒暄几句,就各自回了自己的岗位。
粟问目光流连着她曾经工作的地方,目露怀念。
其实殡仪馆繁忙时,逝者仿佛流水线上的沉重的货物,被他们从一处搬到另一处,有时一不小心,会“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失去敬畏心的落差,就会始终难以调节,无法在死亡面前真正做到麻木。
唯一让粟问开心的,是将一个非正常死亡的遗体整形复原,仪式结束,家属们会走过来,说:谢谢你,让他完整地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追悼仪式。
每每这时,她心中都会有满满的满足感。
其实遗体整形师赚得并不多,做上这行也不是因为热爱。
只是这世间万千的工作都需要人去做。而他们,却恰恰从事了这一行业。
仅此而已。
第四十二章 烈日中被冻死的人
“这天是下火了么?我不过是出去买了点孜然和盐,回来都能闻到烤肉味了!”
慕容懿刚从外面回来,整个人都要扒在空调上了。站在空调风口上吹了好一会儿,他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老寇!我听说江城郊县新开了个避暑山庄,正好明天就周六了,咱去体验体验?”慕容懿来到队长办公室,倚着门框,怂恿着寇扪。
寇扪瞟了慕容懿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见寇扪不搭理自己,慕容懿并不气馁。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上前几步,凑在寇扪跟前,
“我叫上小粟问一起去!人多热闹嘛!”慕容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流光。
这,回寇扪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手中的英雄牌钢笔,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容懿,将手机从包中拿出,递给慕容懿,道,
“你能预约得到?就算预约到了,你确定你能有时间去么?”
“小意思!分分钟预约完成!今天星期五,再有半小时就下班了!哪可能就这么凑巧,整出一起命案啊!”
慕容懿一边吐槽着,一边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的一阵操作,
“完活!”
就在慕容懿得意洋洋的将手机交还给寇扪时,刑侦组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负责接线的孙青在挂断电话后直奔寇扪办公室。
“寇大哥!刚接到报案,龙海度假山庄的山脚下发现一具不同寻常的女尸,付局钦点咱们部门负责!”
“龙海度假山庄?”
孙青点点头,“对!就是在附近郊县新开的那个避暑山庄!”
寇扪似笑非笑的将手机递给慕容懿,“走吧!现在免费了!”
“靠!”
他这个乌鸦嘴!
慕容懿一把捂住了额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虽然很不情愿在这个承载了一天温度的时间下出现场,但出于对本职工作的认真,慕容懿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舒适的空调房,顶着仍旧散发着“火辣与激情”的太阳,与粟问、寇扪等人奔赴案发现场。
龙海度假山庄位于江城市以北一个名叫秀山的半山腰,距离市区大约八十公里。
秀山没有被过度开发,一直保持着原始森林的地貌,植被丰富,而且山上还有一汪清泉。山中四季相较市区温差小,冬暖夏凉,是个周末旅游、度假的好去处。
当寇扪一行人抵达龙海度假山庄所在的秀山山脚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尸体是被前来度假的游客发现的。
起因是家里的小孩晕车,下车呕吐的时候发现了山坡下的尸体。
慕容懿见死者为女性,便把粟问往前一推,“你负责检查,我负责记录。”
正在附近询问报案人信息的寇扪闻言,给了慕容懿一个凉凉的白眼,并暗戳戳的记录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打算日后找回。
慕容懿像是心有感应一般,在这闷热的季节里,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粟问倒是无所察觉般,穿戴好防护服,就蹲下开始检查起尸体来。
“死者为女性。年龄目测在20到25岁之间。”
“尸体呈蜷曲状,衣服翻起,暴露胸部,皮肤粉红,手臂与大腿等外露部分立毛肌收缩呈鸡皮状,脸部明显的苦笑面容。”
“肢体未被衣服遮盖部分有轻度、中度冻伤,呈紫红色肿胀,与衣服遮盖部分有明显界限,期间可见水疱形成。”
粟问按了按死者身下的尸斑,可消退,还是新鲜的。
“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到十二个小时内。身体与地面接触部位的尸斑呈鲜红色。初步推测,死者长时间处于寒冷环境中,个体保暖不足,散热量远超过产热量,超过人体体温调节的生理限度,导致物质代谢和生理功能发生障碍所引起的死亡。”
“因为低温导致的物质代谢和生理功能发生障碍所引起的死亡?”慕容懿顾不得其他,立刻蹲下检查尸身情况,确与粟问所言一致,惊呼道,
“天哪!这么热的天!她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叫因低温导致的物质代谢和生理功能发生障碍所引起的死亡?说人话!”寇扪踢了一脚慕容懿。
“因为低温导致的物质代谢和生理功能发生障碍所引起的死亡,简而言之,就是冻死的。”慕容懿翻了个白眼。
“另外死者的后背、小腿前侧表面有从高处滚落留下的擦伤,但伤口没有生活反应,是死后伤。”
寇扪闻言,也蹲下来查看尸体表面的伤口,而后又起身,循着尸体滚落的山坡向上观看,“依照尸体的擦伤程度,大概是在……”
“在那里!”
粟问指着半山腰一处弧度颇大的盘山道,回眸间却发现与寇扪竟指在了一处。
“咳咳!”
一旁的慕容懿见二人相对而视,手指却指着同一方向,眼底精光流转,重重的咳嗽了一下。成功收获了寇扪的眼刀。
寇扪回头看向粟问,“还有所其他的线索么?”
粟问摇头,“目前只能得到这些结论,具体情况还要等回去解剖。”
“那有消息了随时电话。”
“好!”
粟问点点头,便摘掉手套,让技术级的人员将尸体装入装尸袋运回警局。
解剖时依然是粟问主刀。
“死亡女,年龄22岁。下面开始解剖。”
粟问对着镜头记录着解剖的全过程。
这具尸体是典型的因为低温导致的物质代谢和生理功能发生障碍所引起的死亡,也就是冻死的。
在检查完尸体外表后,粟问准备开颅,却在为死者剃头发时,发现死者的左耳好像有什么异物。
嗯?
粟问拧着眉头,小心地用镊子从死者的左耳内掏出一小块类似塑料的碎片。
这块碎片只有小手指甲的四分之一大,呈红色,粟问仔细看了看,便将其放在一个用于检测的托盘上,对慕容懿道,
“这个等下送去技术科检查一下。”
在检查死者尸体表面再没有附着物后,粟问继续进行解剖。
“死者的颅脑及脑膜充血性消肿,且颅骨骨缝裂开,颅内容物有冻结的现象,这是尸体受过冷冻的表现。”
“心外膜下点状出血。右心房、室扩张充满血液,并含有凝血块,左心室血液呈鲜红色,右心室血液呈暗红色。透过显微镜观察,心肌细胞糖原减少,呈空泡变性,脂肪灶性坏死,间质血管内有血栓形成。”
“气管支气管内有血性泡沫,肺部充血,肺膜瘀点。”
“食管坏死脱落。胃黏膜糜烂,胃黏膜下有弥漫性斑点状出血,并出现维斯涅夫斯基斑。”
“肝充血,肝细胞发生空泡变性与脂肪变性。肾小管上皮变性坏死,肾小球内脂质沉积。”
“髂腰肌出血。显微镜下肌内小血管充血,漏出性出血,血管中层细胞水泡变性。”
“综合以上尸检结果,死者确系是冻死的。”粟问最后下定了结论。
但是现在这个季节,哪里会有这种低温导致的寒冷呢?
粟问揉着僵硬的脖颈,百思不得其解。
第四十三章 粟问的秘密
为了尽快完成解剖,拿到时尸检报告,粟问与慕容懿连夜做的解剖。
从解剖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独属于夜晚的霓虹灯光笼罩着大地。
刑侦组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是寇扪还没走。
“我说老寇,你不会是属黄世仁的吧!这都几点了,还等报告呢!”慕容懿靠在门旁,斜斜的看着寇扪。
寇扪却不理会慕容懿,径直绕过他,走到了粟问面前。
“可以走了么?”
粟问点点头,“其实你不用等我下班的。”
粟问与他说过多次,寇扪不想再说这件事,便把话题引到案子上,“尸检有什么发现?”
“嗯,死者的确是冻死的,报告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明天整理好给你。”
“好的。那你在门口等一下,我去开车过来。”
“好。”
一旁插不上话的慕容懿早就惊呆了。
他在寇扪去取车的时候立刻跟了过去。
“不是,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寇扪脚步不停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着。
“就是你等她下班,还亲自送她回家啊!”慕容懿有些着急。
“你不知道?”寇扪反问。
“我知道什么啊?!”慕容一脸的懵逼。
他应该知道什么?
“我们住一个小区啊!哦,对了,忘记你上次喝多了!”寇扪轻飘飘的回答。
……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基本上与寇扪同吃、同行,就差同睡了,为什么他竟会不知道粟问也住在东坪?!
慕容懿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不过心中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的燃烧起来了。
“我说老寇,你不会是还没搞定吧!不像你啊!简直有辱你当年在‘猎豹’特种部队的赫赫威名啊!”慕容懿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寇扪凉凉地看了一眼慕容懿,嘴角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我猜慕容叔叔现在肯定想知道有关你的一~切~消息。”
寇扪故意拉长着字符,那字里行间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别别别!”慕容懿连连摆手,“哥!寇哥!你是我亲哥啊!千万!千万!”
慕容懿双手合十,一副“拜托”的模样。
“看我心情!”寇扪扣好安全带,打着火,踩下油门,一个漂亮的急转,留给慕容懿一团浓郁的汽车尾气。
“靠!”
或许是夏日的闷热让人昏昏欲睡,或许是高强度的工作让人乏累,总之,粟问坐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寇扪见状便关小了空调,车内除了呼吸声,一片寂静。
然而粟问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冷……”
“好冷……”
“救救我……”
“唔……”
寇扪发觉粟问的异状,转头呼唤,
“粟粟!粟粟!”
粟问没有反应,仍然沉浸在梦境之中。
见粟问的满头的冷汗,寇扪立刻将车驶向路边停车,轻轻拍打着粟问的脸庞,企图唤醒她。
然而一碰触到粟问的脸颊时,寇扪陡然一惊。
好烫!
“粟粟!粟粟!醒一醒!”寇扪焦急的呼唤着。
就在寇扪重新踩住油门,想要开车去医院的时候,粟问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粟粟!你再忍耐一下!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不……不要!”粟问喃喃着。
但她的声音太小,嗓子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嘶哑。
“你说什么?”
寇扪凑近粟问的嘴边。
“不要……去……医院……”
“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寇扪一脸的不赞同。
“不要……咳咳……去医院!咳咳……”粟问剧烈的咳嗽着。
寇扪深深的看了一眼粟问,一脚油门轰到底,回了东坪山庄。
到了小区楼下时,粟问已经烧得迷糊了。
寇扪一把抱起粟问上了楼。
粟问那轻盈的体重,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个半大的孩子。
她太瘦了!
将粟问放在自己的床上,寇扪立刻烧水并找出医药箱,拿了退烧药和体温计后,才返回卧室。
“粟粟!张开嘴!我们测一下体温。”
虽然仍是处于混沌当中,不过粟问倒也配合。
“39度2?”
寇扪惊讶于粟问的体温。
但是粟问执拗的不肯去医院,他只能采用物理降温了。
在喂粟问吃过退烧的药片之后,寇扪便解开了粟问衬衫的领口,又露出肚子,用酒精一遍一遍的擦拭。
直到擦拭了第五遍,粟问的体温才降下来。
一想到他们急于出警,连晚饭都没有吃。寇扪又转去厨房,熬了白米粥来。
在等候白粥的时候,寇扪便坐在床边守着粟问。
她那双如画过一般的秀眉微微蹙着,像是有着解不开的结。
他竟不知道,这样一个连睡觉都皱着眉头的人,过得是有多么的不快乐呢!
寇扪的思绪飘飞,忽然厨房传来的“呜呜”声将他唤醒。
是白粥煮好了。
看着安静熟睡的粟问,寇扪不忍心将她唤醒。
而此时的粟问又一次陷入了噩梦之中。
“不!不要打我!我再也不跑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浩哥!浩哥!我再也不敢了!”
“啊!”
粟问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眼角溢出的泪水早已浸湿枕头。
“粟粟!粟粟!”寇扪焦急的呼唤着粟问,但她却似毫无所觉一般。
“冷!”
“我好冷!”
“有人吗?能不能救救我!”
“浩哥!你放过我吧!阿冉再也不敢了!”
粟问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衣服,露胸口和肚脐来。
她像是雪地里被冻僵的人,出现了温感错觉,瑟瑟发抖着,将身子蜷缩成虾子的模样。
那姿势,像极了今天下午他们在秀山山脚发现的那具女尸何冉!
此时寇扪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这难道就是粟问的秘密么?
她对于经手或者接触过的案子总有惊人的感知力的原因,便是她会经历死者的死亡么?
天!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敢于面对死亡,而这个一直默默无声的女孩子居然时常经历别人的死亡的过程,而且还是不同种类的却尽都极为痛苦的死法!
寇扪眼神复杂的看着粟问。他不敢相信,无法相信,却不得不信!
但更多的,却是对于粟问的怜惜。
第四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告白
忽然,粟问猛吸一口气,从床上惊坐起,像是溺水的人重新呼吸到空气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
寇扪身子前倾,左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粟问的后背。
良久,粟问终于喘匀了气。
扫了眼自己所处的环境后,粟问忽然抬头直视着寇扪的眼睛。
见那双幽深如墨般的瞳仁里,交织着复杂的光芒。粟问的眼光微闪,
“你,都知道了吧!”
“如果你指的是做噩梦的话,是的。”寇扪如实的承认。
“怕了么?”
“有一点……”
惊讶,但不至于害怕。
“呵!”
还不等寇扪说些什么,粟问就嗤笑出声,打断了寇扪想要解释的话。粟问收敛起所有的表情,面色平静的淡淡开口。
“我该回去了。不管怎样,今天都谢谢你!”
粟问挣扎着起身,却被寇扪双手按住肩膀,按回了床上。
“一个人背负那样沉重的秘密,不累么?时常会经历那种痛苦和无助,不辛苦么?”
寇扪低沉的嗓音响起,直接戳粟问的命门。
“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又有何干?”
粟问双眸微瞪,回视着寇扪的眼神,抗拒中带着倔强。
“与我何干?呵!”
寇扪自嘲的笑了笑。随即目光坚定的看着粟问的双眸,右手托着她的后颈,左手按向她的后背,低头吻住了那张淡粉中微微发白的唇,轻咬着那娇嫩的唇瓣,吮吸着柔软的舌,热烈而深情。
他原本是不懂情爱的,但是自从第一次见到粟问时,他就有种直觉:这便是能陪他一辈子的人。
但是母胎即solo的人,不知道怎么追求自己心爱的女孩,总觉得自己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她终究会感觉得到。
但是他却忽略了人对于感情的回馈反应是不同的。
或许慕容懿说得对,他对于粟问的确是太过于“温柔”一些了。“温柔”得,让感情迟钝的粟问感知不到他的心意。
这不是他想要的!
当粟问发烧时,他便急得不得了,看见她那样痛苦却强忍住,一个人默默承受的时候,他心疼。
他不想再慢慢的去融化粟问胸中那早已冻结的“冰”。
于是,他决定强势的闯入粟问的生活,烙印入她的心。
这样,才不负他“猎豹”的性格。
不负深情。
“唔……”
粟问被寇扪突然的吻吓到了,呆愣片刻,待反应过来后便捶打着寇扪的胸膛。
然而她刚刚经历一场噩梦,才退了烧,根本就提不起劲来。那捶打的力度仿佛是在隔靴搔痒,毫无用处。
渐渐的,粟问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的娃娃一样,只能依靠着后背的支撑才不至于滑倒。
良久,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寇扪放开了她的唇,紧紧的拥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低沉而坚定的道,
“以后的日子,就由我来照顾你,所以,不要再说‘你与我何干’。”
忽然听见寇扪深情的告白,粟问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就那么看着寇扪,从眼睛,直到嘴角。
她粉嫩晶莹的嘴巴微张,想要再说拒绝的话,却因为想说的太多而哽在了喉咙里。
“你既然不拒绝,那便是默认了!以后的日子,是风是雨,都有我陪着你!”
寇扪直接便将话说死了,丝毫不给粟问任何反悔的机会。
粟问轻呷口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良久,终于说出了内心中的忧虑。
“你,会后悔的……”
粟问眼神轻瞟向旁边,没有再直视寇扪的眼睛。
应该说,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因为只要寇扪一个飘忽的眼神,她都会如坠冰窖之中。
没有人不渴望被爱。
她也一样。
寇扪双手托着粟问的脸颊,将她的脸转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寇扪,既然说了爱,那便是一辈子,这不仅是来自一个军人的承诺,也是我对于你的承诺。只你要一直在,我便一直爱!”
粟问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失声哭了起来。
豆大的泪滴,颗颗砸在被子上。
寇扪有一瞬的慌乱。他亲吻着粟问的脸颊,吻干她的泪痕。
良久,粟问终于平静了下来。
寇扪食指轻点着粟问的额头,
“怎么一下变成爱哭精了!以后可不兴这样!你要一直开开心心的!”
他话语宠溺,像是在哄岁半的孩子一样。
“要你管!”
粟问有些羞恼的捶打了一下寇扪的胸膛,惹得寇扪“哈哈”直笑,带动着胸腔震动着,震酥了粟问的身体,震化了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内心。
寇扪见粟问像驼鸟一样将头都埋进自己怀里,便收起放肆的笑容,揉了把她头顶细软的发,道,
“我煮了白粥,吃点东西吧!”
“好!”
不知道是因为知道有人守着自己,还是心理没有了那么大的压力,这是第一次,粟问在没有吃药的情况下,没有再做噩梦,一直睡到天大亮。
翌日是周六,本应该是休假的日子,但是为了能尽快破案,粟问还是坚持起床上班。
“你真的不要休息一天?尸检报告有慕容做就行了。”看着粟问略显苍白的脸色,寇扪劝说道。
“不必了,已经没有大碍了。这种事情从前也经历过,待案子破了就好了。”粟问咬着三明治,含糊糊的说着。
“有去医院看过么?虽然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但还是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在市医院有熟人,如果你不想被外人知道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的。”
寇扪没有因为这是粟问的秘密而避讳不谈。
在他看来,这于她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起因不明,发作原因不能确定,结果也不明确。如果能进行系统的检查,或许可以检查出病因?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她安好。
“再说吧!”粟问神色淡淡,温和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抗拒。
寇扪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但他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等空闲的时候一定要去市医院找那个医生了解一下了。
第四十五章 互相伤害的战友情
当粟问与寇扪到达刑警大队的时候,慕容懿正叨着块煎饼果子啃着,见这二人携手并进的,眼光闪了闪,又哼了声,转头不再搭理。
对于慕容懿一大早的发神经,寇扪已经见怪不怪了。径直绕过他后,转头问向李飞,
“尸源确定了么?”
“还没有,但我们昨天调取秀山盘山道出口的监控视频时,曾发现一辆suv车型的日产车出了车祸,但是这辆车从龙海度假山庄出来时却是完好无损的。”
李飞将有关车辆的信息递给寇扪。
雷克萨斯570?
“车主呢?”
“查过了,是套牌。**-7441x应该是一辆出租车的车牌。所以,我们没有办法核实到车主信息。”李飞一脸无奈。
寇扪沉吟,“既然是从龙海度假山庄出来的,那山庄很可能会拍到车主,你和慕容随我去秀山查探。”
“另外昨天粟粟在死者的耳朵里找到一枚车灯碎片,很有可能就是运尸车辆掉落下来的!孟逸,你根据碎片的大小以及车型,查一查本市的修车行,一定要找到涉案车辆!行动!”
“是!”
“那寇大哥,需要我做点什么呢?”
孙青穿着剪裁得体、样式清凉的渐变绿的长裙,两脚呈前后芭蕾式站立,端着肩膀,双手交握在小腹,面带微笑,一副淑女期艾艾的模样,期待的望向寇扪。
她知道组里又有了新案子,而作为刑警队长的寇扪一定会争取在第一时间查清案情,提高办案效率的。
所以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推了好友的周末聚会,来组里加班,就是为了能与寇扪一起出现场。
“你?”
寇扪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何会在周末看见孙青在办公室。
“大家都出现场了,你便在办公室值班接线,做好后勤工作。”
其实孙青是省委秘书长的女儿,平时做事却惯会拈轻怕重的。
但上面交待了她只是过来实习的,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要不影响到办案,大家对她也多是包容。
不过她既然问了,他也不好不答,便随便扯了个任务。
“一定完成任务!”孙青用她最清亮的嗓音回了寇扪。
寇大哥交待她要做好后勤工作!她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孙青心里喜滋滋的,丝毫没有发觉这本就是她平日里常做的工作。
那边粟问手里拿了一份报告,敲了敲刑侦组的门。
“报告出来了。你们要出现场?”
粟问刚整理好尸检报告,便见寇扪几人急匆匆的要出去。
寇扪接过尸检报告,翻看了一下,见上面许多都是专业上的用词,又塞回了粟问手中,“走吧!路上说!”
“咱们刑侦组是没人了么!真是什么案子都得法医帮忙破案!我就不明白了,没了法医咱们就破不了案了么?!”
目睹一切的孙青气得直跺脚,摔了手中的记录表。
那个粟问一定是来克她的!
她化了最精致的妆容,穿了最漂亮的衣服,推掉了最盛大的聚会,就为了能给寇扪一个好的印象,结果都不如粟问一句:“尸检结果出来了”!
她好气哦!
孟逸被突如其来的摔打声吓了一跳,不过早知道孙青是个什么样的人,便当作没看见,继续手头的工作。
“怎么才出来啊!”
慕容懿见寇扪通知他出现场,自己不见人影,徒留他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抱怨道。
“给孙青安排点事儿。”
“孙青?”
慕容懿皱眉回想,他不记得刚刚有在办公室看到她啊!哪冒出来的?
随即又想到他恍惚山看到一抹翠绿飘过,不禁问道,
“就那个穿得跟颗上海青的那个?”
“噗!”
粟问一时没控制住,直接笑出了声来。
不过慕容懿这词实在太过于形象了!
“上海青?”寇扪一时没反应过来,“嗯,就是她!”
瞥见粟问笑得很开心,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他才不会说,其实他想说的是葱芯绿来着。
粟问好像有些变了,比第一次见的时候多了一些“人味”。
起码不再是从前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会笑,也会哭,多了些许属于人类正常的情绪。
他喜欢现在的粟问。
便也这般纵着她。
瞥见寇扪嘴角宠溺的笑容后,慕容懿酸得一身鸡皮疙瘩。
“我说老寇,你那嘴角都快歪到马路对面去了!小心交警记你个占道行驶!你们俩人也太腻歪了!狗粮不要钱是么!”
慕容懿斜了一眼寇扪,吐槽着他的表情。
虽然慕容懿吐槽,但寇扪却毫不在意,反而反唇相讥,道,
“单身狗不吃狗粮,吃什么?西北风么?只是现在的季节,怕是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够了!你够够的了!有你这样的么!还有没有一点同事情,战友爱了!”慕容懿怒目而视。
“对不起,已经退役了,哪来得战友呢?”寇扪补刀。
“哎,你们?”粟问刚想问他们是不是认识,忽尔就笑了出来。
笑自己傻了。
战友情……
显然寇扪与慕容懿是服同种兵役的。
是了,别看慕容懿平时一副吃货加二货的形象,那应该是他保护色吧!
或者说,吃货是真,至于二货,却当不得真了。毕竟如果是与寇扪一样从特种部队出来的人有几个是傻的呢!
每个人都有秘密,粟问也不打算深问。
只是粟问虽然不想说破,但架不住有人“入戏太深”,自己问了出来。
“小粟问刚刚你想问什么?”
慕容懿眨眨眼睛,戏精一样的卖着萌。
撇去他的年龄不说,他那一张娃娃脸做起表情来,倒是有几分忽悠人的功力。
只是粟问不是一个轻易便被外表迷惑的人,慕容懿萌到的,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罢了。
粟问轻咳了一声,方道,“我想说,你最近是不是看了很多书?”
“这都被你发现了!难道我的知识已经太多,溢出来了?”慕容懿上下挑着眉毛,一脸的得瑟。
“粟粟的意思是说,你大概言情小说看多了,八卦的目光都变得敏锐了。”寇扪神补刀。
“老寇,我们十年的战友情啊!难道真的到了只能用来互相伤害的地步了么!”
慕容懿皱紧眉头,夸张的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还不错,演技有所提升了!”寇扪化身寇小刀,继续补着刀。
“靠!绝交!必须绝交!”慕容懿收起受伤的表情,一脸愤怒。
寇扪不理会慕容懿,反而转头跟粟问说话,
“晚上吃烤羊腿怎么样?东来顺的烤羊腿挺正宗的。”
粟问憋着笑意应着,“好!”
“……”
“我也去!”
慕容懿忍无可忍,终于没忍住,在美食与面子中毅然的选择了美食。
“你不是要绝交?”寇扪挑眉。
“吃完再说!”
寇扪与粟问相视一笑。
第四十六章 wbc
在粟问给寇扪讲解了尸检报告后,寇扪沉吟了片刻,方道,
“这么说,死者还是被冻死的了?”
“对!至少在零下18c的环境下冻了三个小时以上。根据死者的死亡时间来推断,死者进入冷冻环境应该在我们发现尸体的十三个小时之前。”
“十三个小时?那就是昨天凌晨四点左右?”寇扪手指轻叩着方向盘,凝眉思索着。
“没错!而且根据死者的尸温以及变化来看,尸体是长时间处于冷冻的状态,并没有融化后二次冷冻的迹象,这说明死者在一个相对恒温的地方,直到抛尸。”
有关于尸体是否经过二次冷冻,粟问在尸体运回警局的第一时间便做了尸检,而且还做了细胞切片观察细胞状态,这才得出的结论。
“这个温度的只有用来存放冰块或者冷冻物品的地方才能达到。找对了地方,就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至于究竟是在哪里,去龙海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慕容懿双手枕于后脑,眼光瞄向道路两边不断后退的小白杨。
粟问目光扫过慕容懿与寇扪,眸光微深。
这大概才是慕容懿正常状态的样子吧!
周末的龙海前来度假的人并没有因为正在试营业中,以及昨天山脚下发现女尸而少多少。
寇扪眉头微皱,因为这会给他们的排查工作带来很多的麻烦。
一进龙海,就有个身材圆润,穿着笔挺的西服套装,一副经理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寇队长您好!鄙人姓叶!单名一个晟字,是这儿的经理。”
寇扪没有第一时间与叶晟握手,而是上下打量着他。
“嗨!瞧我!瞧我!”叶晟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笑眯眯道,
“当初龙海度假山庄批准建造的时候与市领导合照,期间有幸得见寇队长的英姿,后来也通过人了解了您的事迹,对于我市有像您这样的刑警队长叶某很是崇拜!”
“而且我昨天听说秀山山脚出事的时候就赶过去查看,正巧又看到了寇队长!”
寇扪深深的看了一眼叶晟,抬手指尖与他伸出的右手一触即离。
“寇扪,江城刑警大队刑侦队长。照片上的人认识么?”
寇扪拿出死者的照片,给叶晟看。
叶晟只匆匆扫了一眼便道,“我们龙海虽然是试营业,但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我哪能都记得住呢!”
寇扪嘴角轻扯。
这是不想配合呢!还是不想配合呢!
这个叶晟看似憨厚和蔼,实则是个圆滑会借势的老油条。
他从一开始,就点明了龙海是市里建设的项目,扯出背景。而当寇扪问起死者身份时,照片他看都没细看便说不记得,让寇扪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实在是可以!
秀山原本是个只受驴友青睐,普通游客则很少来的山峰。
如今恰逢山庄试营业期间,秀山山脚又发现女尸,叶晟一早便知道警方必定会从这里查起。便索性做出配合的样子,博得好名声的同时,又不会影响山庄的生意。果真是老奸巨猾!
不过对于这样的浑不吝,寇扪习惯单刀直入的方式进行沟通,
“叶经理,配合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所以,为了尽快破案,我们需要查阅龙海度假山庄所有的监控视频。”
“另外,关于昨天发现的女尸,我们很是怀疑第一案发现场就在山庄内!烦请叶经理带路,我们需要查证所有山庄内所有低温贮存的地方。希望叶经理能配合!”
寇扪语气强硬,不给叶晟任何推脱的余地。
叶晟讪笑,点头应着,
“配合!龙海上下一定全力配合!只是……”叶晟顿了顿,面露难色,
“寇队长,我们龙海终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还请您不要动作太大,影响了客户的兴致……呵呵……”
叶晟一脸赔笑,只是话中之意却不是太过友好。
寇扪微微点头,“带路吧!”
叶晟未尽之意,寇扪十分清楚。只是他只为尽快破案,也懒得理会了。
至于影响大不大,那要看案情是怎么发展的,这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不是么!
慕容懿瞥见寇扪嘴角勾起的笑容,就知道他的心思。
他大学是学法医专业的,因为不想走家里安排好的路,便毅然决然的去了部队,机缘巧合之下与寇扪成了战友。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退役了。
但毕竟同行五年,寇扪什么性格他最为清楚。就像他的本名一样,他若不计较,则大家便相安无事;可一旦寇扪对一件事认真了,那就是天涯海角都别想跑!简直抠细节抠到你怀疑人生!
而从刚刚寇扪的那个笑容来看,除非叶晟真的与本案无关,否则……
慕容懿在心底默默为这个叶经理默哀三秒钟。
寇扪一行跟着叶晟出了大厅,来到一处位于山庄西侧的一处平房内,
“这里就是我们山庄存放蔬菜以及窖藏的地方,旁边就是厨房,平时除了后厨和服务人员,不会有人来这里的!”
叶晟说着,打开了储藏室的门,走了进去。
屋子内摆放着各种生鲜蔬菜,看起来还挺新鲜。室内的气温很低,大概在七八度左右,还远远达不到可以冻死人的温度。所以这里不可能是死者的死亡的第一现场。
粟问与慕容懿找了一圈,包括存放酒水的地下室也看过了,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怎么样?我就说我们龙海不会是案发现场的,我……”
“还有其他的地方么?”寇扪打断了叶晟。
“还有就是后厨的一个临时储藏用的冰柜,不过那里更不可能。”
寇扪示意李飞前去查看。
须臾,李飞便回来了,朝寇扪摇摇头。
叶晟撇撇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哪知回头就撞见寇扪看过来的眼光,立马怂的赔着笑。
“还有么?”寇扪淡淡的开口。
“没有了!我们山庄主打的是休闲度假,整个山庄能冻东西的就只有储藏室以及后厨的冰柜了。但这两个地方你们都查过了,所以……”
叶晟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我看你们山庄有个高端的特色服务,wbc?”粟问拿着从前台顺来的宣传页,抬眸看向叶晟。
“啊!对!这个是新引进的一款美容减肥方法,翻译过来叫做全身冷冻疗法,就是人在喷射液氮的冷冻舱里待三到五分钟,可以杀死脂肪细胞,从而达到减肥的目的。这在国际上很流行!很多明星都在用的!”叶晟解释道。
寇扪瞬间会意,“带我们去看看吧!”
如果不出意外,那里一定会有线索。
第四十七章 没见过
“wbc?那是什么?”
寇扪没有听过这个词,就连慕容懿也迟疑的看着粟问。
“wbc,全称wholebodycryotherapy,全身的冷冻疗法。近几年都很火,人们不仅用这个方法缓解肌肉酸痛以及消炎,治疗关节炎,还利用它来减肥。”
“之前一些运动员和名人都用过,且觉得效果不错,像一些足球运动员受伤接受治疗时就选择了零下188度的冷冻疗法。”
因为运动员在训练以及比赛的过程中难免会造成肌肉损伤等身体创伤,冷冻疗法在这类人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利用,让运动员肌肉酸痛以及身体创伤都能得到很快的缓解。所以冷冻疗法就被列入了运动员日常。
一些运动明星甚至花大价钱自己购入冷冻舱以备训练。
“据商家称,如果运动员比赛前用了冷冻疗法,在两小时内,运动时间可延长10%,力量和爆发力提高5-10%。当然这个数据的真实性暂时无法考究。”粟问耸耸肩膀。
“但是在我国最北的城市,冬天最冷的时候可达零下四五十度,人走在大街上脚丫子都要被冻掉了,睫毛上都是冰,连温度计都会被冻炸,为何他们在零下一百多度都还活的好好的?”寇扪不解。
“因为冷冻治疗能让空间里气温急剧下降的不是液体,而是干燥寒冷的气体,也就是氮气。而且液氮虽然温度极低,但短时间接触却不会冻伤人体,并且能够进行身体局部的治疗,比如可以用棉签、喷射等方式。而全身冷冻治疗消耗的就是液氮,每分钟大概要消耗1公斤左右。”
粟问说完,见寇扪眉头仍是紧锁,便继续科普,
“有人曾经做过把液氮直接倒在头上的实验,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是因为“莱顿弗罗斯特现象”。
“‘莱顿弗罗斯特现象’我知道!就是说当把液体倒在沸点高于它的表面时,会产生一层保护层,液体和物体表面不会直接接触。液氮的沸点是零下196度,人体对于它来说是超高的温度了,所以短时间内液氮不会伤害到人体。”
慕容懿说到这里激动的双手猛的一拍,“怪不得!”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全身冷冻疗法会利用大面积的氮气来做治疗。人进去后2分钟内气温会骤降到-100°c至-110°c之间。当然冷冻疗法在不同的温度下会有不一样的疗效。据说一般温度在零下120-160度能达到最佳疗效。”
寇扪微微沉吟,“这种‘不会冻伤’应该不是绝对的吧!”
粟问笑了笑,“没错!所以一般在进入冷冻仓时,同时要带上防冻的手套、袜子、耳罩等,来保护一些皮肤比较薄的部位。”
皮肤薄弱部位?
她想起来了!
她在给死者的尸体解剖时曾发现尸体的手脚以及耳朵这些脂肪较少、皮肤比较薄弱的部位发现明显的冻伤痕迹。只不过当时她认为这是冷冻的正常现象,虽然看上去严重一些,却并没有太在意。
如今想来,怕是与此有关了!
想到这里,粟问加快了脚步。
整个龙海度假山庄其实是建立在秀山半山腰东南的一处缓台上,占地面积大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这里坡度很小,山体是坚硬的花岗岩,鲜少有泥石流。
而龙海酒店就在正中靠近山体的位置,有四层之高。
叶晟将人领到山庄酒店的顶层,指着一间名为“天仙阙”的房间,道,
“呐!这里就是我们龙海引进的wbc高端美容减肥中心了!”
整个顶楼都是服务区,但只有这个名为“天仙阙”的房间提供全身冷冻的高端服务。
天仙阙占整个楼层一半的区域,阙内分为洗漱区、更衣区、休闲区以及冷冻区。
“天仙阙?”慕容懿品着这个名字,轻笑着,“坐在满是喷射出来的白雾状的氮气中,确实有那么点腾云驾雾的感觉!”
“来吧!就从这天仙阙查起,我们也体会体会得道成仙的感觉!”慕容懿虚挽着手腕,做出撩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
粟问强忍着想要抚额的冲动,顾自的查探起来。
寇扪扫了一眼房间内由屏风隔起来的三个冷冻舱,最后将目光落在叶晟身上,
“来这里做这个高端项目的人,需要什么条件么?”
“您也知道这个服务项目是我们引进的进口技术,光是冷冻舱就不便宜了。所以,必须是持有山庄的钻石会员以上级别的客户才能有机会享受这个待遇。”叶晟笑眯眯的回着寇扪。
寇扪眉头微挑,“也就是说,普通的游客或者会员根本不能进入天仙阙了?”
叶晟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算是肯定了寇扪的答案。
“那你们山庄的内部人员呢?内部人员是可以进来的吧!”
“正常来说是可以的。不过操作冷冻舱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而且全身冷冻疗法用的是液氮这点您是知道的,人没了氧气就会窒息而亡,所以天仙阙二十四小时始终有专业人员在岗。”叶晟面容严肃的回着。
对于这种涉及人身安全的问题,他不敢含糊其辞。
“哦?那就好办了,你把前天晚上直到昨天早晨六点值班的人叫出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这……”叶晟有些迟疑。
寇扪面色微敛,眼睛微眯着,“事关人命,还请叶经理配合!”
“请寇队长稍等!”叶晟欠了欠身,便出去打电话叫人了。
没过多久,叶晟就带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身材瘦削、短发,******的女子过了来。
“寇队长,这是我们昨天值夜班的技术员小吴。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我还是那句话,希望寇队不扩大影响。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奉陪了!”叶晟将人交待给寇扪就离开了。
“小吴同志,我是江城市刑警大队的寇扪,有些问题想找你了解一下。这张照片上人的,你在昨夜值班的时候有见过么?”寇扪将死者的照片递交给了吴越。
吴越接过照片仔细地分辨了又还给了寇扪,歉意的笑笑,“对不起,没见过。”
“你再仔细看看!”寇扪不死心。
直觉告诉他,死者生煎发定来过这里!
吴越坚定的摇着头,
“是真的没见过!”
第四十八章 原来是你
“你在值班期间可曾离开过?后半夜顾客都离开了,你们也不可以休息么?”
粟问摘下手套,走到寇扪的身边,看向那个装束一丝不苟的吴越,连连发问。
因为她那边检查了一圈,依然没有收获。
吴越摇头,“值班期间是不可能离开的!因为液氮的温度很低,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发事故。不过在顾客离开之后,我们是可以去休息室休息的。”
粟问:“那你昨天是几点离开的呢?”
吴越:“凌晨三点左右,我同最后一个顾客一同离开的。”
“现在那个顾客可还在山庄之中?或者有监控视频证明也可,我们需要核实情况。”
“这……天仙阙属于私人服务区,为了客户的隐私,所以并没有安装摄像头。至于昨晚的顾客,我这边只做了登记,并不清楚她是否已经离开了。”吴越面露难色。
叶经理在找到她的时候,千交待万交待的,要她能不回答的就不要多说,尤其是客户信息,能不泄露就尽量不说,以免给山庄造成理必要的影响。
毕竟能花上万块只为了体验一次wbc服务的,都是有钱人,得罪不得。
“那就请你把天仙阙冷冻舱使用记录表交给我们!”寇扪不欲多说。
“好!”
粟问翻看着冷冻舱使用记录,赫然发现一个熟悉无比的名字!
粟问看着名字皱眉。应该只是同名吧!
“这个人就是昨天凌晨一同离开的顾客么?”粟问点着“苏晴”的名字。
吴越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顾客。她长得很漂亮,很温暖,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所以印象很深刻。”
寇扪接过登记表,看清粟问所指的名字,疑惑的叫了出来,
“苏晴?”
“哎?谁叫我?”
一个清丽的女声从粟问身后的更衣室传了进来。
粟问蓦地回头,来人身材高挑,凹凸有致,一头褐色的大波浪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湖清亮的大眼,琼鼻樱口,未施粉黛的脸蛋莹白透亮。
妥妥的一个大美女!
居然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苏晴!
如若说粟问的美是一种清冷的让人有距离美,那么眼前的女子却是多了一些亲和,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靠近。
“真的是你!”粟问有些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很巧的事情。
“是啊!好巧!”苏晴微笑着和粟问打着招呼。
“你们认识?!”寇扪、慕容懿、吴越三口同声。
“嗯!说起来,寇队长,我们曾经也打过交道的哦!”苏晴微笑的看向寇扪。
弯起来的眼睛似月牙般澄澈。
“哦?”
寇扪眉头微蹙。
他并不记得自己有和眼前的人打过交道。
而且面前的这个女人让他有种陌生的熟悉感,他总感觉曾经在哪里见过她,但他又十分肯定自己不曾见过这张脸。
这种感觉让寇扪觉得很别扭,十分的不舒服。
“是上次黑三的事情吧!”粟问一下子就联想到上次她从黑三衣柜中找到的那张名片。
看来当时应该是寇扪打电话到心理咨询室核实的消息了吧!
“哦!原来是你!”
经粟问提醒,寇扪一下子想起之前为了确定黑三的杀人动机,考虑到黑三的精神状态,他曾经给黑三就诊的心理咨询室打过电话,而接电话的人是个女的,大概就是面前的这位了!
“你好,我叫寇扪!”寇扪礼貌的伸出右手。
“你好,苏晴!寇队长的名字还真别致呢!”苏晴喜笑的打着趣,却让人丝毫升不起半分不适来,反而更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扪者,吾日三省吾身,扪心自问,无愧于心也!何况长者赐,不敢辞!”寇扪鲜少的解释着自己名字的由来。
倒是他这一番颇为正经的言论,引得苏晴眉眼弯弯,
“我还以为你会说‘此寇扪非彼抠门’,取‘叩门’之意,就是敲门的意思。没想到是这样!”说完,苏晴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寇扪却因苏晴的话,有一瞬间怔愣。
大概多年以前,也曾有那么一个女孩子说过同样的话。
看着二人颇为“和谐”的画面,粟问不自觉的眉头一皱,随后散开,仿若没有任何波澜。
然而这一幕却被守在一边的慕容懿瞧在了眼里。
他侧身上前,身子微微挡在了二人之间,摘掉手套,微笑的朝苏晴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慕容懿,江城刑警大队的法医。”
慕容懿的脸上的不同于平常的喜笑,平和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你好!”苏晴回应一个礼貌而温和的笑容。“想必你的名字一定是你奶奶给取的吧!真是颇有深意。”
“哦?怎么讲?”慕容懿像是被勾起好奇心一般,微挑着眉眼。
“在我国古时太后的话才被称为懿旨,而如今太后唤作‘奶奶’,你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懿字,当然就是你奶奶给定的名字喽!咯咯~”
苏晴解释完,又顾自的笑了起来。瞥见慕容懿三人都没什么表情,忽然收敛起笑容,疑惑的问道,“我开玩笑的啦!难道不好笑么?”
“呵呵……”慕容懿尬笑了一声,“其实你猜的没错,的确是这样。只是你猜得太准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慕容懿三二句结束了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对了,我们找你来是想了解一些事情,昨夜凌晨你是与技术人员吴越一同离开的么?还记得具体时间么?”慕容懿轻巧的转移着话题。
要说询问这种事,通常都是寇扪和粟问来出面的。现在由他来询问,原因无他,只因粟问在苏晴出现之后便陷入了沉默,而寇扪似乎因着刚刚的话陷入了某种思绪。
所以,便只能暂时由他来担当这个询问以及记录的角色了。
苏晴眼睛微微向左上方瞟了一下,像是在回忆,
“我昨天晚上在远程学习,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了。听说龙海引进了国外的服务项目,就想着趁人少来体验一下。”
“当时这里只有小吴一个人,我做完wbc就离开了。嗯,具体时间我不确定,不过我的确是与小吴一起离开的。”
寇扪听着苏晴的话,眉头紧锁!难道他猜错了?
“哦,对了!其实昨天还有个女生在的,她好像在躲什么人。我看她挺可怜的,就顺手帮了她一下。”
苏晴面颊微红,仿佛是因着刚刚务自打脸了。
寇扪闻言,眼睛一亮,“可是这个女生?”
“对!就是她!怎么……她出事了?!”苏晴杏眸微张,眼中写满了震惊。
第四十九章 第一现场
寇扪的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你,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苏晴脸上有些茫然。
“我刚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在这儿的这二天都是凌晨四点才睡的,直到夜半出来。所以,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苏晴神色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寇扪,仿佛在说:我没说谎,你居然不信我!
慕容懿的目光在寇扪与苏晴二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即道,
“没什么!是这样的,昨天下午四点半左右,有人报案在秀山山脚下发现一名女尸,就是刚刚给你看的照片上的那位。我们怀疑她是被人杀害后抛尸,所以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因为你很可能是她生前最后见过的人。”
“是这样啊!”苏晴恍然的点点头,随即扫了一眼寇扪,嘴角带笑,道,
“我昨天凌晨来天仙阙做wbc进冷冻舱时,其实里面已经躲着一个人了。哦!就是那个女生!她说她叫阿冉。当时她缩在冷冻舱底,双眼恳求的看着我,她说有人在追她,让我帮帮她。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这里有三个冷冻舱,你为什么不换其他的冷冻舱呢?”慕容懿追问。
“那是因为,其他的冷冻舱都有人用过,还没清理。只有苏小姐用的那台是唯一空闲的。”吴越适时的插话。
寇扪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我做冷冻疗法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喽!”苏晴笑笑,
“这期间确实有二个男子冲进来想要找人的,还是小吴把人给赶了出去呢!”
寇扪目光落在吴越身上。
“是这样的!”
“那个女生是什么时候走的呢?”
“在我做完项目之后。”苏晴说的肯定。
“因为冷冻舱实在太冷了,我只待了一分多钟便关掉了。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冻僵了,便喊了小吴扶我去休息室坐会儿。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苏晴搓了搓手臂,仿佛那直透骨髓的寒意还萦绕在身边。
“之后没多久,我们便一起离开了。”
寇扪手指拨弄着打火机的盖子,打开又盖上。
“你使用的是哪个冷冻舱?”
虽然知道留下证据的可能性很低,但寇扪还是想要看一看。
“呐!就是最右边的那一个!”
苏晴纤细白皙的手指直指着角落里靠近更衣室的冷冻舱。
那里的确是一个相对比较隐蔽,但对于顾客来说却不愿意体验的那么个位置。
而粟问与慕容懿一来便检查过了,却没能查到什么。
而如今苏晴指认那个便是死者藏过身的地方,似乎线索又断了。
慕容懿闻言立刻再次查看,粟问却没有马上过去,而是站在原地闭上眼睛默想着如果自己是死者阿冉,在被人“追”甚至面临被“杀”的时候,会做出哪些反应。
她会慌不择路的撞开一间房门,而后尽量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躲到一个“角落”里,这个“角落”必须是不易被人发现的。
在这期间,她甚至会寻找不同的地方来藏身,而后在听见追逐而来的人的脚步,在那人即将进来之前选择最佳的藏身之所。
粟问闭着眼睛倏然睁开,随后目光搜寻着整个天仙阙,从入门之后目光所及的可遮挡物开始贴编号,直至到苏晴用过的冷冻舱止,她一共贴了七处。
苏晴从头至尾目睹了粟问的动作,眸光微闪。
无他,因为粟问所触碰过的地方,与阿冉躲避的轨迹完美重合。
区别在于,一个是她在更衣室中的镜子看到的,一个是她在现场亲眼目睹的。
有意思!
苏晴嘴角微微一扬。
但此时没有人关注苏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粟问身上。
粟问像是听见脚步声,慌忙跳入冷冻舱内,缩着身子,将自己没入舱中,双手扒着冷冻舱的边缘探头向外看。
“是这样的么?”粟问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苏晴身上。
“啊!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躲在舱底下,外面根本看不到人。”苏晴指了指冷冻舱的底部。
粟问立刻调整姿势,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缩在舱底,然后保持身子一动不动。
寇扪见粟问躲在冷冻舱里许久没出来,以为她又出了什么状况,再顾不得其他,立刻上前要去打开冷冻舱的舱门。
“粟粟!你怎么样?”
粟问没有回答。
寇扪打开舱门时,见粟问双手抱膝蜷缩,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凝聚在一处。
“你,发现了什么?”
粟问提取了扒在舱内的掌印,交给寇扪,道,
“她应该是自行离开的。”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我们线索岂不是又断了!”慕容懿猛的抓了一把头发,神情有些气愤和无奈。
粟问轻摇着头,“也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死者在躲避的时候体位较低,就算她摒住呼吸,也一定会吸入少量氮气的。”
“当人体吸入少量的氮气初时,患者会感胸闷气短、疲软无力;继而有烦躁不安、极度兴奋、神情恍惚、步态不稳,也就是‘氮酩酊’,可进入昏睡或昏迷状态。当吸入高浓度氮气,患者可迅速昏迷、因呼吸和心跳停止而死亡。”
粟问瞟了苏所在的方向,
“若真如苏晴所说,她是自己离开的,那么她的身体状况来看,她肯定走不远。调取天仙阙外面的监控,查一查便知道了!相信这次叶经理应该不会再拒绝了!”
粟问虽然话中说的是叶晟,但看的,却是吴越的眼睛。
因为是有目的的查询,所以寇扪等人很快便找到了死者阿冉的去向。
她是乘坐了酒店vip专用电梯直达一楼,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酒店外面西侧的平房附近。
因为是凌晨,恰好有来送货的车停在山庄负责储存蔬菜、酒水的的房间外面。
阿冉见四下没人,就爬上了一个运送冻货的车里。
可能是因为她精神处于兴奋状态,又经历了“冷冻疗法”,对温度的感知出现了明显的偏差。她从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
想来,那个运输车,应该就是她死亡的第一现场了……
第五十章 以自杀定案?
寇扪以强势的手段从龙海度假山庄调取了所有相关车辆出入的视频,并截取了一辆送冷冻食品的货柜车,和一辆车牌号为**-7441x的雷克萨斯570型号的大白,以及车主的正面照片。
“这个运送冷冻货物的货柜车在山庄停留到下午四点左右才离开的。这段期间里,从死者进入货柜后,除了司机以外,并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这辆车,所以车上应该留下了线索。”
寇扪将货柜车的照片交给慕容懿,
“通知孟逸,务必要找到车子!找到了货柜车,就找到了第一现场!”
“目前已经确认这辆雷克萨斯为套牌车,伪装行踪,必定有不可告人之秘!这辆车很有可能就是那两个寻找死者之人的车!李飞,你顺着这辆车离开的路线检查沿路的监控视频,务必要找到车主,查明车主信息!”
寇扪刚布署好侦察任务,手机就响了。
孟逸的电话来得很及时。
“老大,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名叫林冉,21岁,父母双亡,一直寄养在叔叔家中。三年前外出打工就再没回去。其家属在隔壁吉市报过失踪,因一直没有下落,也就没再找了。”
“另外交警部门昨天四点十分左右接到一个报警电话称,在秀山下山急转的一处盘山道,一辆冷冻货柜车因刹车失灵,转弯时撞到了路边的围栏后侧翻,导致跟在货柜车后面的一辆雷克萨斯追尾。那辆货柜车的车牌号刚好与慕容发给我的相同!目前货柜车因损毁严重,已经送去城南修车厂了。我现在就在这儿呢!”
“据货柜车司机说,那辆追尾的雷克萨斯车损不是太严重,只车右前灯和保险杠碎了。车主只是下车看了看就直接开走了,并没有等交警部门和保险公司定损。不过我查了本市几家4s店的修车记录,并没有查到有关这辆车的相关信息,应该是去了私人的修配厂。”
孟逸将查询到的货柜车的车牌号以及车主信息发给寇扪。
“孟逸,你仔细搜查货柜车的车厢,那里很可能就是死者最后出现的地方!我马上赶过去!”
寇扪挂断了电话,招呼着慕容懿与粟问立即前往城南修车厂。
至于龙海度假山庄,先是因为他们采集冷冻舱中的掌纹而封锁了天仙阙,后又调取停车场的监控视频,导致在山庄度假的人都知道了昨天下午山脚下发现尸体一事。
山庄中的人议论纷纷,胆子大的还去围观了天仙阙,至于胆子小点的立刻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最后还在叶经理死说活劝,又许了优惠,一切以vip的礼遇相待,这才留住了顾客的心!
对此,叶晟对寇扪那可真是恨的牙根直痒痒!
从城南修配厂提取出来的毛发以及皮屑通过化验,被证实与死者林冉的dna序列相同。
也就是说,林冉,在逃离天仙阙进入货柜车后,被生生冻死。
“难道真的要以自杀来结案?”
慕容懿在反复三遍的看了龙海度假山庄的所有监控视频后,不甘心道。
众人也都沉默。
那个叫林冉的死者从出现在监控时开始,就像是有鬼撵似的到处乱走。她去过的地方很多,从酒店客房,到顶层的高端服务区,最后到后厨存放蔬菜酒水的仓库,她几乎走了个遍!
慕容懿也在监控中看到苏晴口中“寻找”林冉的人,不过那二人只出现在酒店顶层就没了踪影。
何况林冉躲进货柜车后,那二人并没有出现在后厨周围。如若非要说他们就是一直在追杀林冉,难免有些许牵强。
因为无论是从监控视频上查看,还是从现场证据推导,林冉都属于“离奇”自杀的,就像她“离奇”的出现一样。
粟问皱紧眉头,指节无意识的一下一下的叩着桌面。
她每次被噩梦困扰,一方面是她直接接触了死者的尸体,另一方面是因为死者都是非正常死亡的,也就是死于非命。
上一次的案件中,是因为死者在被害前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才没有体会到死者死亡时的经历。
但这次却与以往不同。
因为从种种迹象看来,死者都是死于自杀的。
而对于自杀之人却对让粟问陷入噩梦的,这还是头一次。
她虽然无法解释自己的“奇特”之处,但至少在判断自杀与他杀之间,从未出现过偏差。
这一次的例外,让粟问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她原以为自己很厌恶这种经历,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因为在梦中得不到足够的提示而愤懑。
粟问嗤的笑了。
如果不是这一次,她竟然都没意识到自己对于那种噩梦的畸形的依赖!
这该死的习惯啊!
摒弃掉一直以来依赖,粟问将案子从头到尾结合影像细细的思索、捋顺。
忽然粟问猛得瞪大了眼睛,一道光亮闪过她的脑海。
粟问将监控视频按了回放,从林冉出了酒店房间开始播放,直至她出了顶层的天仙阙,方按了暂停。
林冉不是从天仙阙出来后才“行为失常”的!而是一直都有这种倾向!而这种倾向在吸入了少量的氮气后又被放大了!
粟问在心里震叹。
“你发现了什么?”寇扪出声打破了沉寂。
粟问嘴唇紧抿,“我还需要证实。”
“慕容,技术科的人有为死者做毒检么?”
“你怀疑死者吸食毒品?”慕容懿眉头微拧,
“根据死者的行为来看,不像吸食了白粉之类的传统毒品。难道是又有什么新型的毒品上市了?”
“未必是新型,只是国内不常见罢了!先检测吧!有了结论再往前推导。”寇扪挥挥手,通知技术科重新做检测。
由于案件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期待着技术科血检的结果。
当技术科的小刘拿着检测报告出现在刑侦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立即被李飞等人围了个结实。
小刘看到围了一圈的人墙,顿时哭笑不得。
“我说,你们至于嘛!”
李飞:“当然至于!”
孟逸:“必须至于!”
“呐!检测报告!自己看!”
小刘将报告就近塞进李飞怀中,扭动了灵活的身体,闯出了重重“包围圈”。
刑侦组的热情,他可消受不起!
第五十一章 协同办案
“p……psi……这什么东西!”
李飞尴尬的挠了挠头,确定报告上的字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人家后,才将报告交给了粟问。
慕容懿看着自己抬起又落空的手,握紧、收回,尴尬的笑了笑。凑到了粟问身边。
“什么结果?真的是毒品么?”
“psilocybin,裸盖菇素。”
“迷幻蘑菇?”慕容懿瞪大了眼睛。
还真的是毒品!
其实说迷幻蘑菇为毒品也不准确。确切的来说,迷幻蘑菇在我国是毒品,但是某些国家,却是用作药物研究使用的。
迷幻蘑菇,是一种含有毒性的菌类,主要生长在阿姆斯特丹等地区。在一些地方,它被加工成粉末服用之后,因为含有lsd(致幻剂)成分,人们吸食后,会因为神经麻痹而产生幻觉,大剂量服用则会严重影响身体健康。
但却因迷幻蘑菇中的裸盖菇素的致幻作用,而被某国fda作为药品批准临床试验,用在了治疗抑郁症的研究中,研究致幻剂成分是否能用来治愈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
虽然这些研究还存在诸多争议,但科学家们已经将这些原本被视为毒品的物质用在了更广泛的医学研究上。
呃,扯远了。
“没错,林冉应该是吸食了少量的迷幻蘑菇,因为致幻剂的作用,放大了她心理的恐惧,所以她一直在逃跑、躲避。因为这是她内心最迫切想做的事。”粟问面容严肃,嘴唇微抿。
寇扪摩挲着下巴,顺着粟问的猜测进行分析,
“林冉的叔叔曾报过失踪,那是不是说,自从三年前她失踪之后,就一直被人为的控制起来。而她一直没有熄灭要逃跑的想法。如今恰好遇到机会,她实施了逃离,却因误食的迷幻蘑菇而殒命?”
如若这便是真相,那么林冉的死,就不能算为单纯的自杀了!
“如果林冉真的是被人控制起来的,那么依照她的身份,一定不会自己出现在龙海度假山庄!她是被人带去的!”
“难道林冉当年失踪是被人抓起来,做了x奴?而且还不只她一个?然后因为其他原因,未能有机会逃跑,或者说不敢逃跑。如今趁着难得外出的机会想要逃,结果丢了性命?!天哪!好惨一女的!”
慕容懿发散着思维,脑补着林冉的遭遇。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你可得了吧!还x奴呢!看多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要相信警察!相信法律!”李飞翻着白眼打断了慕容懿继续发散的思绪。
“慕容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刚出社会就被人骗的,你见过的还少么!”孟逸支持慕容懿的观点。
“慕容平时有多不靠谱,你心里没点数么!怎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作为一个独立思考的警员,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力!”
李飞嘲了孟逸几句,丝毫没有因为对慕容懿上升到人格的说辞感到羞愧。
同事情归同事情,但慕容懿的确有时满嘴跑火车,他吃过的亏可不少!
“慕容法医平时是不太靠谱,但涉及到专业知识时,他还是挺靠得住的!况且他这猜测也确实合乎情理,为什么不可能!”孟逸据理力争。
“呃……”
看着拥护自己而认真与李飞辩论的孟逸,慕容懿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原来他顺口胡说的,还真有人信啊!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一个事情:狼来了真的不能讲太多次,太败人品,降信誉!
为了关爱同事,亲爱战友,慕容懿感叹自己是真的不容易,而下场调合。
调合的结果就是,各自依旧认为自己是对的,只不过要用确实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
这就让慕容懿甚感为难。
这一次他倒宁愿自己真的是胡说了。因为一旦他说的是真实的情况,那么这将是个突破人伦、轰动整个江城的特大要案的!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次,慕容懿的猜测真的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说归说,闹归闹,刑侦组众人依旧没有将这起案子当作自杀案来处理,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迷幻蘑菇上。
这世上没有独立存在的事物,有出现,就会有来源。
相信从毒品处手,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收获的!
这个案子查得可真是一波三折。
寇扪迅速将案子涉及的情况与缉毒科那边进行了沟通。
巧合的是,缉毒科那边目前正在追踪一起通过暗网进行跨境贩毒案,目前已经有了上些眉目。
而此次寇扪在龙海度假山庄查案中的发现,给予了他们新的突破点。
副局对此直接拍板,刑侦科与缉毒科合作,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共同拿下此案!
由于此次案件涉及到暗网,刑侦科的警员们对此不是特别了解。
为此,慕容懿发挥了他最擅长的本领——忽悠,啊呸,是移动说明书,详尽的解释了什么是暗网。
“暗网,其实对应的英文是darkweb。大多数人对于暗网的了解,认为它如同冰山掩藏在水下的部分一样。只不过有的媒体却把深网和暗网混为一谈。
那么,这两个概念有什么区别呢?
简单来说就是,相较于我们平时浏览的表层网络,有些没有权限看到的网络信息,个人邮箱,微博空间密码相册。甚至是你女神的朋友圈,即使有天你把到女神,它依然是深网。
只要你在搜索引擎上不能找到的信息,都属于深网。
那么什么是暗网呢?用中学知识来解释的话,暗网是深网的非空真子集,说人话就是,深网包括暗网,暗网只占了深网的一小部分。
暗网本身是可以被访问的,但要用特殊的连接方式,用不确定的ip地址跳转三次。将信息送到个人的浏览器里,乞丐又给了一个收废品的。收废品的再把东西送到别人手里,这才完成了一次信息传递。
通常这三个人每过十分钟就会被换掉,现在更先进的2p技术,也就是隐形网络,构成的暗网更是让人难以追查。
原理就像是你买了一个女朋友,分别给不同的人。然后等收货的时候再拼起来,这样就能保证每个送货员的手里只有部分信息,这两种技术的核心都是高度隐私,很难追查到用户身份。”
慕容懿费尽口舌,终于给大家讲明白了什么是暗网。还没等他坐下喝口水,李飞的问题又来了。
“既然暗网这么隐秘,那我们要怎么查呢?”
慕容懿抹了一把汗,认命的解释道,
“你的肉身还留在这个世界好嘛!无论你是要购买违禁品也好,雇凶杀人也好,总是要和现实世界连接的,毒品又不会从网线跑到你家里来。警察叔叔永远能从这些东西中发现蛛丝马迹。懂?”
“而且暗网也不是真正的法外之地,甚至它都快成为警察的鱼塘了。”
“所以,你讲了这么多,直接带我们去鱼塘捞鱼不就完了么!”李飞凉凉的说道。
“……”
慕容懿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
猝!
第五十二章 阴霾
由于是两个部门一起协同办案,基于缉毒科那边对于暗网的了解以及早前的布控,还是由他们继续监控,刑侦科这边则从那辆套牌的车入手,查询他们在明处的活动。
两组的警员根据自己的分工,分别进行侦查,统一汇总。
寇扪带人将江城市大大小小有修配厂都跑遍了,愣是没有找到那辆套牌车。这个结果不免让大家觉得很气馁。
因为案件的重大,江城市刑警大队的各个部门都抽调了人员加入了调查之中。
包括法医组的慕容懿,更是首当其冲。
慕容懿鲜少的站在人前,发动自己久久不用的脑筋,手拿着白板笔,站在白板前分析着。
“他们既然敢套牌,那必定是不想让人追查到踪迹。如果继续用套牌去修车,那目标不就暴露了么!所以……”
“所以,他们可能用的是真的车牌去修的车!”
寇扪神情严肃。
是他太过于将目光放在修车上,而忽略了这点。
“没错!而且喜欢雷克萨斯这款车型的人,更多的是看重车子的舒适度与空间感。这么贵的车,换作是我,一定会去4s店去修理的。”慕容懿说的肯定。
他早年进入部队之前喜欢研究不同国家的车型,那段时间接触过很多的车子。而日系车就是以舒适度而出名的。
就像是习惯了喝手磨咖啡的人,你让他再去喝速溶的,他会非常不适应一样。
所以,慕容懿笃定那个套牌车车主一定会去4s店修车。
有了目标,这一次查起来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根据车祸发生的时间,以及车辆损毁情况,刑侦组很快就锁定了位于城西环球汽车城里一家新开的雷克萨斯4s店。
该店于案发第二天上午十时收到一辆前右侧车灯损毁,前保险杠掉落的雷克萨斯570型号的车。车主登记姓名为一个叫罗浩的隔壁吉市人。车牌为**-4777x,与那个套牌只一字之差。
技术科的人从车上采集了相关的指纹、毛发等信息,又取了破碎的前车灯碎片,叮嘱店员尽量拖住取车时间。
经过比对,从该车取样的碎片与死者林冉耳中的碎片确系为同一辆车的车灯。
到此,江城市刑警大队将罗浩列入重要调查监视对象。
于此同时,缉毒科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其实说起来还蛮搞笑的,早前缉毒科的警员一直找不到线索,有个脑回路清奇探员就想,既然是一个暗网交易平台,那总得在表层网络上打广告,大家才能知道这个网站吧!
于是他就在网络上搜索了罗浩的弟弟罗瀚经常逛的一个名叫百宝箱的论坛,有人最早提到过一个用于交易的网站,于是缉毒科顺藤摸瓜。
当天,罗瀚正在图书馆蹭网,缉毒科的两个警员假扮成情侣在他身后疯狂对骂,趁他扭头的功夫,另一个警员直接飞扑上去,夺了电脑。
要知道,如果那个警员要是慢上一步,等他合上电脑,那么所有的证据都要烟消云散了。
所以说没事儿别蹭热闹,不然热闹的就是你自己了。
其实警察打入暗网抓获罪犯的案例早已屡见不鲜。
暗网不是法外之地。总有人在还没进化成不需要肉身的形态之前,就想着通过暗网做一些违法犯罪的事儿,到头来,坑的还是自己。
随着罗瀚的落网,警方确立了他与罗浩通过暗网贩毒的罪行。
然而在抓捕罗浩时,又牵扯出一个震惊江城警界性质极其恶劣的大案。
警方在罗浩居住的滨江别墅区的地下室解救了两名被囚禁为x奴的少女!
罗瀚与罗浩为兄弟,同曾隔壁吉市人。
他们常年混迹在网上,将自己伪装成霸道总裁是病娇等成功人士,言谈中“不经意”的突显出“大款的儿子不爱钱,长腿偶巴帅瞎眼”的特质,专门哄骗那些沉浸在言情世界里“想当高富帅病娇男友的地下室‘小猫咪’”的未成年少女。
使得那些对爱情充满幻想与憧憬的少女们,生生坠入了他们用谎言编织的“霸总与小娇妻”的美梦中。
在这个颜即正义的互联网时代里,那些不明所以的读者们还嚷嚷着:好想被病娇男猪脚送进地下室!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中的剧情终究只是出现在的世界。
囚爱、绑架、一生只能爱我一个等等这些中的被美化了的情节放在现实中,已经是犯罪行为。
罗浩兄弟从三年前开始,前后哄骗了五名十八岁左右的少女,并将她们囚禁在自家地下室挖的地窖中。
这个地窖隐藏在地下六米深的地方。
先通过一个3.5米深模样的竖井,再通过一个4.6米长的横井才可进入地窖。竖井与横井的直径约为50厘米。期间要经过装着锁的六道铁门才能进入地窖。
如此之深,还有多达六道的铁门,被囚禁的女孩儿即使大声呼叫,外面的人也根本不能可听到。
罗浩通过用驯服动物的手段去驯服女孩儿们。
他会熟练运用中的情节,时不时会给听话的女孩儿一些甜头,以此来加强对女孩儿的精神控制,同时对于那些不听话的人施以更加暴力的拳脚和辱骂。
这三年期间,被罗浩虐待而死的女孩儿有两个。一个是因为想要逃跑,被他当着众女孩儿的面活活打死,直接用水泥浇灌,密封在地窖里。
另一个死去的女孩儿则是因为得了妇科病,没有了利用价值,于去年年底被打死,尸体砌在前一个死者的旁边。
看着被解救出来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女孩儿们,刑侦组的警员们个个心里都不好受。
慕容懿更是对于自己当初玩笑似的猜测言论而感到憋闷。
虽然他知道这与自己无关,但这一刻,他从没有过的、无比的痛恨自己的乌鸦嘴。
这两位被解救出来的女孩儿,由于长期被囚禁,遭受着犯罪嫌疑人的精神控制,虽然重获了自由,但之后仍然需要长期的心理辅导,或许能走出阴霾。
但笼罩在人心上的阴霾呢?
第五十三章 雨夜焦尸
躁热的暑月,终于在快入夜时分迎来了炙热中的第一场雨。
从傍晚的时候黑压压的乌云开始聚集,狂风吹卷着树叶、裹挟着沙土、吹迷着人的眼睛。
人们在下班后俱都脚步匆忙的往家赶,生怕走到半路被淋到。
凄厉厉的闪电肆意的撕扯着墨云,从东方直照亮西边。滚滚的雷声如同千万的马蹄飞驰而过,震聋发聩。
在明暗交织的光影里,在匆忙的暮色中,有一个僵硬的身影,沿着东坪小区外围的巷道,朝着东坪山脚走去。
在东坪山的半山腰处的老槐树下,隐隐有支风筝在摇曳。
忽然,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劈落下来,劈中了那树,那苍白的光亮照亮了半边的天际。
在那光晕中,恍惚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大约三十四秒钟后,轰鸣的雷声从远处辗压而来,消没了最后一丝微光。
狂风中隐约传来一支上个年代的童谣。
大雨过后的清晨,空气中都带着草木清新的味道。
粟问一大早接到原来小区街道办的电话,要她处理一下拆迁的事宜,大概是要签什么字。
于是粟问难得请了一天的假,准备处理完事情后,去西湖坐坐,放松一下连日来紧绷的精神,顺便整理一下思绪,好好想想以后。
她与寇扪的以后。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她一直觉得活在不甚真实的世界中。就好像一直渴望被爱的人,忽然得到爱时那种不是满足感,而是患得患失。
粟问特意避开早高峰,从小区的北门出来去往公交站台,在经过东坪山的路口时,远远瞧见上半山腰处的那棵槐树倒了下来,刚好阻拦住了上山的路。
在那树的周围聚集着一些晨练的人们,风中隐隐传来大妈们的议论声。
粟问并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因此只扫了一眼便离开了,并没有多作停留。
然而计划却赶不上变化快。
眼看着公交车来了,粟问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挂断电话,粟问揉着眉心,看着远去的2路汽车,认命的朝着东坪山走去。
寇扪与慕容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在疏散看热闹的群众后,趁着等人的这段功夫,粟问从包中掏出备用的手套,仔细检查起现场来。
拦在路上的槐树应该是被雷击拦腰折断的,横陈在台阶上的枝干还残留有黑色的焦痕。
在枝干下方压着一具身形似人似猿的焦黑尸体。
尸体组织水分消失,蛋白凝固,组织变硬变脆发黑,出现炭化。炭化的组织,由于极度干燥收缩,皮肤已经裂开,形成类似砍创助裂口。
肌肉组织收缩,四肢屈肌缩短,关节屈曲,整个炭化尸体呈形成斗拳状的姿式。
整个尸体严重炭化,几乎已经是一坨黑炭。被压着的腰腹部位已经碎裂成块,仅有脊柱骨连接着躯体,尸体周围残留着被雨水冲刷过的黑色痕迹。
根据尸体的位置,倒像是上山时刚好路过被劈倒的树木从背后砸倒在地上。
眼前的焦尸肌肉因高温作用而缩短,四肢屈曲,身量上看起来比猴子大一些,却又比成年人小上许多。
围观的大爷大妈们还在议论着被树砸到的大概是哪个山头跑来的成了精的猴子。
但粟问一眼便瞧出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
为了保护现场,粟问让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将封锁范围又向外扩大一倍。
做好这些后出于职业习惯,粟问便想着检查尸体。
然而还没等她的手碰触到尸体,横里伸出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大手阻拦住了她的动作。
粟问仰头,逆着光看清了来人的身份。
原来是寇扪。
“让慕容来吧!”
粟问侧头看着寇扪,嘴角微勾,“你担心我?”
“嗯!”寇扪爽快的承认,“以后脏活累活都让他来,你只负责动嘴就好!”
“……”
慕容懿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没能吐出来一个字。
摔!
忽然好想骂一句:有些狗是真的狗,但有些人却真不是人啊!
此时的慕容懿完全没有想过,他曾经留粟问独自面对“毒霸霸”时,自己内心的解脱与畅快之情。
不过吐槽归吐槽,该干的活还得干。
慕容懿认命的戴着手套,检查尸体。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哎呦卧槽!
“我去!这都劈成渣了吧!这得干了多少坏事,发了多少誓,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要知道,自然界中的雷电含有巨大的能量,其直流电压可达109v,放电时,局部可产生3000度的高温。
当雷电与人体接触时,强大的电流通过脑干和心脏,导致生命中枢麻痹,心脏停博。同时高温作用可使机体严重烧伤。
尽管一般雷击对机体造成损失的差异较大,体表可有广泛损伤,也可没有任何损伤。但如眼前这种劈成焦炭的还真是不多见。
因为尸体严重碳化,像是胸口、腹股沟等阴湿部位的雷击纹及雷电烧伤这类因雷击造成的体表征象已经完全没有了。
触手可及的尽是黑炭。
如果不是尸体的脚心处发现了洞穿的创口,他都怀疑这是被人泼汽油给烧成这样的了!
不过仅凭外表这些线索,并不能说明死者的真正死因。
慕容懿一边检查尸体,一边口中啧啧不停。
最后得出结论:线索太有限,只能将尸体拉回局里解剖。
然而大雨冲刷的不只是闷热与污垢,还有证据……
况且晨练的大爷大妈们围观了一早上的焦尸,到处都是泥脚印,使得本就凌乱不堪的现场更是千疮百孔。就算是有证物,也已经被污染,不得用了。
真是令人头大。
最后,寇扪只在槐树根下找到一张被雨水浸透的一个爱豆组合的海报。
海报上赫然印着九个身着糖果色服装的爱豆身影。
慕容懿凑上前瞧了又瞧,朝着寇扪挤挤眼睛,
“我说老寇,你改追星了?不过这几个小鲜肉倒是挺嫩的,肯定招女孩子喜欢!”
寇扪白了一眼慕容懿,“这是现场唯一没被污染的证物。”
言外之意,这是线索。
“就这?怕是连个指纹都提取不到吧!”慕容懿嗤道。
他是十万个不相信。
这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嘛!
总不会是一神经病大雨天追星不成反自杀吧!
简直可笑!
粟问也不相信那与案情有关。她轻笑着摇头,眼角的余光忽然被一抹金属的光亮晃了一下。
然而待她再仔细看去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第五十四章 不是雷电
由于寇扪的再三阻拦,最终粟问也没给碰触到尸体,尽管她再三的表明自己没有关系。
苦逼的慕容懿只得自己挥舞解剖刀上阵,粟问很好的充当了一回“助手”。
因为尸体肌肉收缩高度屈曲,不能伸展,慕容懿只得将尸体的各个关节部位切开。一时间整个解剖室里电锯与解剖刀齐飞,黑灰共粉尘一色。
当慕容懿终于将尸体放平的时候,已经成功变身“偷煤人”了。
换了一身防护装备,慕容懿开始了他的解剖工作。
认真起来的慕容懿,倒是多了一份沉稳和严谨。丝毫不见往日的中二模样。
“尸体高度炭化,没有一寸相对完好的皮肤,已经无法从外观上分辨第二性征。不过从骨盆及骨骼比例来看,是个成年男性。”
“尸表多处砍装和切状的助裂口,应该是严重烧伤所致。尸体双足洞穿,但目前已经看不到雷击纹,所以无法确定死者究竟是被雷击致死还是电击致死的。”
粟问上前仔细分辨了尸体上的创口,皱眉道,
“死者四肢完好,即使高度炭化,仍然可以分辨出肢末的关节。”
“嗯?”
慕容懿闻言立即上前查看。
“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
“这不太正常!”
“哪里不正常?”寇扪的声音从粟问身后传来。
“你怎么来了!”
对于寇扪的到来,粟问感到意外。
“我过来帮忙。你接着说哪里不正常。”
“雷击时,压缩空气所产生的冲击波打击人体,可引起体表和体内各器官严重的机械损伤,如全身肢体离断、颅骨粉碎性骨折、各内脏破裂等。但你看,”
粟问指着尸体的手指及脚掌末端,“这具尸体没有任何肢体离断的现象。而按照这具尸身的炭化程度,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通常情况下,被雷击中的人多见烧伤休克,即由于高温的作用,人体感觉神经受到强烈的刺激,产生剧痛,导致中枢神经系统发生障碍而致休克死亡。
其次是一氧化碳中毒,即由于机体在被焚烧过程中吸入大量的一氧化碳而引起的中毒死亡。
此外,有因体液大量丧失而引起的继发性休克死亡,还有因烧伤创面感染而并发其他病症引起的死亡等等。
但眼前的尸体表面征象完全不同于平常的雷击。倒像是经过反复而持续的电击后导致的严重烧伤。
要知道自然界中的雷电可不受人为控制想劈哪里劈哪里的,而且要达到眼前这具尸体的程度,至少得被连续劈中三次以上!
这得是多么巧合的概率!
在一切还没有定性之前,保持怀疑的态度是好的。
寇扪明白粟问的意思,便道,
“先继续解剖吧!”
慕容懿点点头,开始摘取尸体残留的器官。
当他将肺叶等器官取出时,还冒着些微热气。蒸腾而出的卤猪肝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整个解剖室中。
整个内脏都快闷熟了……
“尸体喉头、气管、支气管粘膜充血,内脏器官充血,水肿及脂肪变性、坏死的症状不明显。应该是烧后迅即死亡。”慕容懿艰难的分辨着。
“另外死者颅骨骨折,蛛网膜出血,脑组织弥漫性点状出血。被电击的部位应该是头部。”
寇扪听了一大堆专业名词,最后一针见血的问道:
“所以,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是什么?雷击?”
“呃……与电有关,至于是不是雷电……”
“不是雷电!”
粟问打断了慕容懿的回答。
她在慕容懿与寇扪处理尸体的时候依然分出心神来检查着尸体的外表。
终于在尸体的左手无名指的位置上,发现了一只掩盖在黑炭下方,尚未被熔化的戒指。
粟问的话成功的吸引了寇扪二人的注意。
“其实判断雷击死的法医学鉴定,一般要从事发当时出事地点是否有雷击及遭遇雷击后出现的物体损坏证据;死者体表的特殊改变,比如:雷电击纹、电流入口和出口等;以及死者身上携带的金属物品的熔化和磁化现象,再经过详细尸体检查后又排除其他死因,这样综合来判断。”
“一般雷电致死的人,随身携带的金属饰品会因雷电熔化覆盖在皮肤表层,使局部烧伤的形态类似上述物品。但其烧伤程度与高压电流不同,烧伤不达皮下组织。但是眼前的这具尸体身上的这个戒指除了发黑变形外,并没有熔化。”
粟问用镊子小心的取下死者手上的戒指,放在托盘上。
“当不可能的现象多次发生在同一个事物上,那就是真的不可能了!所以……”
粟问顿了顿,“死者并不是死于雷击,而是持续的电击!这二者虽然都与电有关,但却有本质上的不同。这应该是一起伪装成雷击的谋杀!”
粟问缜密的分析,让寇扪陷入了沉思。
“但是从现场来看,那棵槐树的确是因为受到了雷击而折断的,不是么?”
寇扪始终没想通这一点。他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中。
粟问勾唇轻笑,“但我们谈论的始终都是死者这个人不是么?”
“嗯?”
“我的意思是说,树干倒下,砸中的也有可能是具尸体。”
“你是说有人在人为的控制雷电?那凶手是如何做到的?”慕容懿追问。
天知道江城有多久没有下过雨了!况且能那么精准的吸引雷电,慕容懿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粟问想起她在离开现场时曾瞥到树干附近闪现的金属光泽,再结合如今的情况,瞬间便明白了始末。
“听过富兰克林雨天放风筝的实验么?和那个差不多!”
“啊!这么简单?”慕容懿不愿相信。
“不然呢?”粟问反问。
“你还是听寇队的话,回头多看点书吧!”
粟问的调侃,像极了当初在孤儿院时寇扪笑骂慕容懿脑子不够用时的样子。
慕容懿:……
这同事还有的做么……
寇扪看着明显变得开朗的粟问,心头微暖。
可一想到案子还没个头绪,眉头又皱了起来。
如果不是粟问心思细腻,他们很可能会将案子定性为雷击致死案。这样便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了。
但是能想出如此杀人的手法,这个凶手除了拥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外,心理素质定然极高。
他有种预感,这个案子不同寻常。
第五十五章 诡秘之处
当寇扪再次重勘现场时,在被雷劈倒的槐树树干上发现了金属汽化后的残留物,以及一段磁化了的铁丝。
李飞也在山坳里找到了负责“引雷”的风筝。
风筝的骨架是用极薄的金属片制成的,并且有熔化的迹象。
至此,所有的证据都指明,这的确是有人在人为的引雷,企图伪装一个雷击致死的电击致死案。
粟问从死者无名指上发现的戒指,经过清洗和辨认,确定是一家私人定制的珠宝店于一年前卖出的。
这原本是一对结婚对戒,而购买这对戒指的人叫做郝俊。
“郝俊?”
当寇扪拿到戒指主人购买记录时,眉头紧皱。
“哈!居然是郝俊!”慕容懿对于死者的身份也深感意外。
“这个郝俊……有问题?”
粟问见他们一个两个的都露一副便秘的表情,不禁好奇的问道。
“郝俊是混迹在西城区的混混,经常带着人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因此经常三五不时的到看守所喝茶,是常客,几乎江城所有的派出所,他都参观过。你才来局里没多久,不知道很正常。”
寇扪三言两语解释了郝俊的过往。还顺便调出了以入郝俊的照片,让粟问看。
那个是长相与名字极其不相符的人。
窄额头,眉骨凸出,细而小且冒着精光的眼睛埋在杂乱的眉毛下边。
他鼻梁很塌,蒜头一样的鼻子像是随意按在脸上一样,鼻头毛孔粗大,红红的,是酒糟鼻。
紫黑色的嘴唇,嘴角向下。
眉宇间一道大约五厘米长的疤,从左边眉骨一直削到右鼻翼。
整个人看上去“凶相毕露”。
这样的样貌的确与“好俊”相去甚远。
粟问扯了扯嘴角,没有说什么。
寇扪捕捉到粟问的小表情,嘴角向含笑。
“不过他上一次出狱大概是一年前,已经许久没进去了,没想到死了又来了这儿。”
……
粟问终于知道寇扪的感慨了。
合着这个人是在警局办了“套餐”啊!还是长期的!三五不时的就得来上一回!
原本粟问还想再瞅一眼郝俊,但一想到他那令人喷饭的长相,便作罢了。
她可不想虐待自己的胃。
粟问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她原本请一天的假,结果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给耽搁了。
想到社区街道热心的刘姐,粟问又背着包,匆匆赶往原来住的小区。
谁知道过去的时候,办事处的门没开,一打听,原来街道办的人下午都去开会了。
没办法,粟问只得给原来办事处的刘姐打电话,改到第二天再办了。
话分两头。
在核实了尸源之后,寇扪正要带着人去郝俊家里了解情况,那边负责查看东坪山附近一带监控录像的孟逸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是有了重大发现。
当寇扪与慕容懿坐在监控室前观看视频的时候,双双陷入了疑虑当中。
东坪山在东坪小区的东侧,听上去像是小区的后花园。
但因为是靠近市郊,周末来山上游玩的人不少。
所以,出于隐私及小区安全考虑,在东坪小区外围额外修了一条路,直通东坪山。
而孟逸说的重大发现,就是在这条路沿街调取的监控中,居然发现了郝俊的身影!
寇扪薄唇紧抿,
“找出所有有郝俊出现的视频!”
京都时间下午五点四十分,一个身着黑色t恤印有老虎头图案的男子,出现在通往东坪山那条路的路口。
他是独自走过来的。
沿途街道上的监控,拍下了他的身影。
对于郝俊的身影,其实很好辨认。
因为他长期混迹街头,所以为了凸显“大哥”的气概,郝俊走路通常都是扬着头,甩着肩膀,身子向后倾斜,腿微屈,迈着外八字横着走的。
那形态颇有些“港片大佬”出街的模样。
只要见过他的人,都会记得他那标志性的身姿。
视频中,郝俊从下车之后,就沿着东坪小区外围的街道一路走着,直至消失在东坪山登山路口,因为从那里便没有监控摄像头了。
从头看至结尾后,寇扪眉头紧拧。
这些监控视频大都是从周围商家调取来的,有些不甚清晰。但无论是根据时间,还是距离上判断,这都是一个人独自行走的视频,不存在被人杀死后转移抛尸的情形。
“视频中所有郝俊出现的时间线,都对得上么?”
孟逸:“都对得上!”
寇扪沉吟半晌后,方道,
“慕容,我是说假如,一个人反复遭受雷击致死,达到郝俊那个样子,有多大的可能性?”
“比中大乐透的概率还要小上数万倍。不过我见过国外有过一个案例,就是有人在雨天出门,结果被劈成了焦炭,全身上下都炭化成渣了,至今都是个谜。”慕容懿如实说道。
“怎么,你怀疑小粟问对于郝俊的死亡原因判断有误?”
寇扪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吩咐李飞,
“你打电话去江城市气象台问一下,昨天傍晚雷电比较集中地区以及发生时间。”
“是!”
“老大,这段监控,好像不太正常……”
孟逸指着一段郝俊路过一家寿衣店的视频,开口道。
“哪里不正常?”慕容懿凑过来,伸着脖子看着电脑屏幕。
“呃,我播给你们看吧!”
这是段东坪小区东门靠近东坪山脚的一家杂货店门口拍摄的视频,视频中的郝俊原本走的好好的,可当他在路过寿衣店时,忽然顿住了脚步,头朝着店里的方向倾斜,像是在听些什么。
半晌,郝俊直立起头,继续向前走着。
不过此时的郝俊走路姿势很怪异,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控着迈着僵硬的步伐。
这个发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飞刚好打完电话回来,就见到了监控室里诡异的一幕。
寇扪:“确定了雷电集中的时间?”
“确定了,昨天晚上雷电很多,不过根据监测,在东城区近郊一带在下午六点半至七点十分之间,的确有相对密集的雷电。”
李飞的话,让原本就沉默的监控室,更加沉寂。
寇扪转身,朝门外走去。
“慕容,李飞,跟我去现场!”
第五十六章 寇扪的行情
寇扪开车,带着慕容懿与李飞去了东坪小区附近查探。
他们并没有直奔那个寿衣店,而是绕着东坪小区外围转了一圈,当转到小区东门的那个杂货商店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寇扪下车,比对着视频中的郝俊出现的位置,又招了慕容懿一起来查看。
“你发现了什么?”慕容懿下车绕着杂货店铺的门口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什么,我们顺着郝俊走过的路线跟过去看看,或许能有所发现。”寇扪说着,就往前走去。
慕容懿点点头,当查案走到瓶颈时,重返现场,偶尔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于是,也就跟着寇扪的脚步,感受一下受害者走过的路。
在走到寿衣店的门口时,寇扪不自觉的停下了,又将头侧向店铺的方向,像是在听什么。
慕容懿见状,也模仿着寇扪的样子,侧头听着。
许久,慕容懿忍不住先开了口,“老寇,你听到什么了?”
慕容懿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歪到肩膀上了,然而却也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除了风吹纸扎小人的“哗哗”声。
“李飞,敲门进去看看!”寇扪没有回答慕容懿,而是看向李飞,吩咐道。
“老……老大,现在天也不早了,你看我们是不是明天再过来?”李飞难得一次没有直接回应寇扪的话,而是选择了推脱。
“不是小李子,你不会是,怕鬼吧?!”慕容懿眯着眼睛,在李飞的身边绕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谁……谁怕了!我这不是想着,现在都这么晚了,人家大概早关门了吧!”李飞挺起肩膀,提高嗓门,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
“看看看,我这不过就是多说了一句,你嚷嚷什么呀!不怕你就敲门啊!”慕容懿故意激着李飞。
“敲就敲!”
虽是这样说着,但是李飞仍在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打气:老大在这里,这里没有鬼!老大在这里,这里没有鬼!
默念几遍后,他终是壮起了胆子,走到寿衣店的门口,抬手就要拍门。然而还没等他的手落下,面前的门吱呀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我的妈呀!”李飞惨叫一声,快速地蹿了出去,躲到离他最近的慕容懿身后,双手抓着他的衣袖,悄悄地探出头来,往打开的门里面看去。
“你们找谁啊?”一个面容布满褶皱,身形佝偻,走起路来颤巍巍的老大娘从门里走了出来。刚刚就是她从里面开的门,李飞刚才那一拍,差点拍到老大娘的脸上。
“你好,大娘,我们是江城刑警大队的,我是寇扪,今早这边的东坪山发生了一起命案,我们是来查案的!我们能进你的店里看看么?”寇扪快步上前,跟老大娘解释着。
那个老大娘的眼神在寇扪与李飞之间扫了两圈后,终是点了点头,让三人进去了。
看着寇扪率先走进店铺后,慕容懿啧啧两声,轻声道,
“我说小李子,你这身为警务人员,怕鬼这个毛病可不太好啊!得改!不然还怎么在群众中树立高大良好的形象?!”
“哎!我也想啊!但就是改不了!”李飞垂着头,丧着气。
“我小时候是听着我姐姐讲鬼故事长大的,这都成我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了!哪里是说改就能改掉的呢!”
对于怕鬼这一点,李飞尝试着克服很多次,鬼片也看了,恐怖屋也去了,往往都坚持不了几分钟,就落荒而逃了。
有哪个男生愿意被人称作是胆小鬼的呢!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当初才在全家人的反对下,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做一名人民警察,而且还是刑警。
他是真的难啊!
听到这里,慕容懿沉吟了一下,道,“你这是心理问题,上个案子不是认识了一个心理医生么,等有空咨询一下她怎么能改掉吧!不求一点都不怕,但至少不会因为这事儿影响工作吧!”
“她?再说吧!”李飞对于那个漂亮的女人,出于本能的不是很信任。
慕容懿看出来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二人进去之后,照例,慕容懿负责沟通,寇扪负责四处查看。
“大娘,我们过来是想了解一下,昨天晚上大概六点半左右,你有看到过这个人么?”慕容懿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郝俊以往留底的照片,递给了老大娘。
“没见过。”老大娘看了一眼,就将照片还给了慕容懿。
“昨天从四五点钟,天就开始变阴了,刮着大风,我怕下大雨,就早早的关了店,去后面睡觉了。毕竟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下雨了,那些纸人、纸马什么的,不能沾水。”
“那大娘,您开这店,放音乐么?”慕容懿不死心的问着。
“放音乐?哀乐呀!那我这店还能开下去么!早让人给砸了!你这孩子长的人模人样的,就是忒不会说话!”老大娘没好气的说着。
“大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家店这附近,有谁家店铺全天放音乐吸引客户的么?”慕容懿连忙纠正着自己话语中的错漏之处。
老大娘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容懿,除了神情之间流露出点鄙夷之外,倒也没有其他动作,“这附近都是小区,谁放音乐呀!那不是扰民嘛!早早就得被投诉了!”
慕容懿被老大娘的话怼的一噎,只得用手挡住嘴,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时寇扪也转完了,就走到慕容懿的身边,挑着眉看着他。
慕容懿耸耸肩,双手一摊,一副我什么都没问出来的样子。
寇扪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就用眼神示意一下慕容懿二人准备离开,而后转身微笑的对着老大娘说道:
“那大娘,我们就先走了,如果您发现有什么奇怪或是可疑的地方,可以拨打我们警局的电话,提供线索支持。”
说着,就把一张印有江城市刑警大队的线索征集热线的名片留给了老大娘。
“哎!好!还是你小伙子会说话,看着也顺眼!大娘要是有什么发现呀!一定给你打电话!”老大娘点点头,还用没拿名片的手拍了拍寇扪的后背,脸上一副和蔼可亲笑容。
慕容懿看见这一情形,憋住笑,强撑着走出寿衣店,在离开店铺范围后,就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没见过呀!”寇扪眼看着笑的没有一点形象的慕容懿,没好气的骂道。
“是没见过!我以为除了眼神不太好的小粟问,像你这样的,肯定是没什么行情的!现在看到大娘对你赞赏有佳,我这颗快要操碎的心呦!终于可以放下了!”
慕容懿一想起刚刚寇扪被老大娘青眼有佳的情形,笑的肚子都疼了。
“差不多得了啊!还笑起没完了呢!要不要我给你说说,幼儿园的小女生如何追着你不放,要给你棒棒糖的事儿啊!”
寇扪凉飕飕的几句话,像是在慕容懿身上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使得他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别哪开不壶提哪开啊!”慕容懿立马起身,眼含威胁。大有一种你敢说,我就和你没完的样子。
见到哥们不再笑了,寇扪也就没再往下说。
几人从寿衣店一路走到东坪山角,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走吧!”寇扪朝车子走去。
“哪去?”
“找医生去!”
“找什么医生啊?”
“心理医生。”
第五十七章 分歧
当车子停在一个名叫“素问心理咨询室”的门前时,慕容懿才知道寇扪所说的医生是谁。
慕容懿脸色奇怪的看着寇扪,“怎么是她啊!”
寇扪轻挑着眉毛,“不然你还认识别的心理医生?”
慕容懿撇撇嘴,“话虽是这么说,但你这不是摆明了不相信小粟问么!”
“办案和感情是两码事。而且我没有不信她,但总有疑惑需要人来解答。”寇扪难得解释。
慕容懿却轻嗤了一声,“你是觉得我会相信,还是小粟问听了会相信?”
寇扪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慕容懿,“你在影射什么?”
“没什么!”慕容懿转身不再看寇扪,而是朝着李飞扬了扬下巴,“还不去叫门!”
李飞深知:自古以来,老大与老二相争,被伤到的,永远只是老三。
所以,对于老大和慕容懿的对话,李飞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他知道,他们二人产生了分歧,而且这分歧点还与粟问并今天来这里所见之人有关。
这会儿听见慕容懿吩咐,立刻像解脱了一样,乖乖的上前按门铃。
当门打开的那一刻,看见里面的人,他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卧槽来形容!
开门的人是正是苏晴,就是上次在龙海度假山庄案子中有过接触之人。
苏晴见来人是寇扪,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将人让进屋子里。
“你在做饭?”
“嗯!有问题?”苏晴耸了耸肩,
“寇队长这个时间过来,是查案呢?还是有一些……嗯,心理方面的问题要咨询呢?不过你要查案呢,警局已经下班了,要是咨询心理有关的问题呢,我已经下班了哦!”
“在一个合格的刑警眼里,是没有上班和下班之分的,只有结案和未结案之分。”
苏晴噗嗤的一笑,“所以,这就是你和国宝拥有同款烟熏妆的原因?”
寇扪礼貌地笑笑,抬手朝客厅的沙发指了指,意思再明确不过。
苏晴微抿着嘴,起身倒了几杯绿茶后,就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啜着。
“所以你们这次前来,是想问什么?”
寇扪看向到处参观的慕容懿,眼神示意他来说。
谁知慕容懿微微摇头,端起苏晴刚倒的茶水,放在指尖转着看杯纹,一点儿开口的意向都没有。
没办法,寇扪只好自己开口,问道:“东坪山昨天发生了一起案件,我们调取了案发现场附近的监控视频,并且已经知晓了死者的真实身份。”
“那很好啊!知道了尸源,顺着查就行了,也算是有了突破。”苏晴一边喝着茶,一边点着头。
“但是,我们在监控视频里发现在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们怀疑受害人生前可能存在被人催眠的现象。”寇扪说着这话,眼睛不眨地望着苏晴。
“你说的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在江城开心理咨询室的人,又不只我一个!”苏晴摊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回视着寇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寇队长,做人直率点不好么?”
寇扪闻言,忽然轻笑出声,态度缓和下来,“我今天来是想请你来帮忙的。”
“寇队长在‘请’人帮忙的时候,可真与一般人不同呢!”
苏晴特意将“请”字尾音拉长,眼睛朝寇扪眨了眨。
看得坐在一边的慕容懿尴尬症都要犯了。不过他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对于这个苏晴没有什么好感。
这个苏晴对于寇扪经常在不经意间像是“老朋友”一样在调侃。如若不是他调查过这个女人,发现她与寇扪之前的轨迹没有重合点,他都要以为她从前就认识寇扪了。
寇扪笑笑,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机掏出,放在苏晴面前,点开了郝俊的视频,播放。
“你先看看这个。”
苏晴闻言,瞟了一眼桌上正在播放视频的手机。
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太过认真。后来当视频中的人走到寿衣店的时候,那怪异的样子,看得苏晴眉头一皱。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倒回到前面,认真的看了起来。
苏晴越看,眉头皱的越紧。随后,却是舒展开来。
“看出什么来了?”寇扪见苏晴终于把手机放下,出声问道。
苏晴抬头,定定的看着寇扪的眼睛,随后,她收起笑容,一脸认真的问道,“这个人是谁?”
“江城早报看过了吧!如你所见,就是那堆焦炭。”寇扪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一个报纸。
“他有些不一样。”苏晴摩挲着下巴,思考着。
“哪里不一样?”
“像是被人催眠了,但又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寇扪追问。
“这个人虽然是在经过寿衣店的时候,才出现的怪异举动,但是他在之前也有些不太对劲。”
苏晴把视频导到最初郝俊的身影出现的时间,并把画面放大,指着屏幕上的一个点,道,
“你看这里!这里明显有一块石头。正常人走路,要么是把石头踢到一边,要么是脚绕过去,但他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
寇扪与慕容懿都伸过头来,盯着苏晴指着的那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
“你是说……”
“他有可能是在梦游,或者,他从出现在视频里之前,就被人催眠了。但我更倾向于是梦游。”苏晴说着自己的猜测。
“一般催眠师为了避免受到外界的干扰,都会选择在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环境下进行催眠。这个郝俊出现在大街上,纵然人不多,但难免有意外发生,显然不符合这一情况。”
“那你要怎么解释,他走到寿衣店之后的变化呢?难不成,他是在梦游中,被人深度催眠了?”慕容懿从进屋后,第一次发出质疑。
苏晴将手机放下,看向慕容懿,“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他听到了某种暗示的声音,导致发生了这种变化,理论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郝俊到底听到了什么呢?”李飞问出心中的疑问。
“这个就需要你们自己去查了,我又不是警员,不懂查案。”
苏晴说着,就起身去厨房看她炖在锅里的菜。她闻着香味已经出来了,再大火收个汁,差不多就能出锅了。
坐在沙发上的寇扪三人,仍然反复的看着手机上的视频,并没有离开。
苏晴做好饭,见三人还没走,就靠在厨房与客厅之间的房旁,朝着寇扪的方向,道,
“我知道的都说了。怎么,还想我留你们吃饭么!”
第五十八章 寇扪的提议
从苏晴那里得知郝俊可能是梦游症患者,寇扪就拉着慕容懿与李飞告辞了。
他们需要进一步确认郝俊是否有梦游症以及他的生活圈子。
慕容懿被寇扪拉走,想着刚刚那个苏晴人品怎样不说,但做的菜却是真的不错。于是看着寇扪,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怨念。
寇扪从后视镜瞥了慕容懿一眼,“差不多得了!你还真想留下吃点再走啊!”
“我们现在去哪?”慕容懿整理好情绪,将今天对于寇扪的怨念写在了小本本上。
“回警局继续看视频,我不信其他的地方没有拍到嫌疑人的身影。不过路过超市的时候停一下,买点面包、泡面之类的,今晚有的事情要做了。”
回到刑侦组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寇扪与李飞在查看视频,慕容懿泡了三桶泡面,放在桌子上,又打开手机,搜索了一张大丰收的图片摆在泡面旁,才嘬起了面条。一边吃,一边盯着播放监控的屏幕。
李飞刚好看完一个视频,拿起泡面刚要吃着,忽然瞧见慕容放置在一边的手机打开的图片,笑道:“慕容法医这是就着图片下泡面呗?”
慕容懿斜了李飞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祭奠那到了嘴边又飞走的鸭子!”
李飞一愣,“哪里有鸭子?不是大丰收么?”
“吃你的面吧!吃完还得干活呢!”
试问一个吃货的怨念有多重?其实不重的,大抵就是一顿火锅或是两顿烧烤就能解决了的。
但现在问题是,这一顿火锅、两顿烧烤他都没能得到寇扪的许诺!
慕容懿摇摇头,不再理会那个憨货。转过头来,专心的看起了监控录像。
在一个东坪小区外围商店的视频中,慕容懿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影,这个人影总是出现在郝俊经过的几分钟里。
“你们看这个人!”慕容懿放下筷子,叫住寇扪与李飞一起看。
“这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帽子的人影总是在郝俊出现后的几分钟之后,就会出现在监控视频里。但是,在后面郝俊出现异常之后,这个身影就不见了。”
之前一直在关注着郝俊,所在之后有视频就没有太过注意,但是现在侦察范围扩大后,这个身影就浮现在了人们的面前。
“他不是不见了,而是躲了起来。你看这!”寇扪把寿衣店门口的视频放大,在街角的位置,赫然有个黑色的影子,那里分明是藏着一个人。
“立刻查找这个穿黑色衣服戴帽子的人的所有镜头!”
李飞把所有的视频将这个黑色衣服戴帽子的人影放大,进行筛选,终于在一个汽修店的门口,找到了这个人的全身入镜的镜头。
把人像放大以后,终于看到了他的侧脸。
居然是个女的!
她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她把所有的头发向上梳起,用帽子套住。又穿了一件肥大的黑色连帽t,很好的掩饰了她女性的特点。多亏了一场风,使得她显露了身形。
“这是温馨吧!”李飞在看到侧脸的时候,吐出了一个名字。
“温馨?那是谁?”慕容懿眉头微皱,望向李飞的脸上,写满了疑问。
“温馨是郝俊的妻子,人长得漂亮不说,性格还很好。据说她十六岁就跟着郝俊了。就是郝俊在监里待了两年,她都没有再嫁,一直等着他。”
李飞述说着这个温馨的来历。
慕容懿是这二年才调到江城的,他知道郝俊这个人,还是因为在办案的时候接触过几次,但这个叫做温馨的却从来没有露过面。
在他的印象里,那就是一个混混,在城北一带颇有种“大哥”的气势。至于这个温馨,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不想再嫁,还是不能再嫁啊?”慕容懿疑问。
“郝俊虽混,但是对这个温馨很好,应该是不想另嫁吧!”李飞猜测着。
毕竟谁家有这么一个美貌的妻子,都恨不得抬块板给贡起来吧!
“猜测的,未必就是事实,我们明天就去会会这个叫温馨的人吧!”
“慕容,你明天跟我去北城一趟!李飞明天你带几个人去市区的几家医院打探一下,有没有郝俊的就诊记录。还有那种心理咨询室也问一问。我要确定,郝俊是否真的患有梦游症。”
寇扪简单几句,就定下了明天的侦察方向。
次日七点,寇扪就来到了素问心理咨询室,在苏晴工作室的外面等着。他左手掐支烟,也没吸,点燃后就夹在指间,就那么烧着。在快要熄灭的时候,就拿起来吹吹,丝丝缕缕的烟从烟头上冒出。
当苏晴下楼的时候,寇扪的旁边的垃圾筒上,已经熄了四、五支烟蒂了。看见寇扪一大早就来她工作室堵人,苏晴有些无可奈何。
“呦,寇队长真是有闲心,大早上的不去破案,来这边参观啊!但是案发现场好像不是这里哦!”
“我是来找你的。”寇扪见苏晴下来,就按灭手中的烟。
“找我?”
“我想请你帮个忙。”寇扪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如果没记错,我们是前不久才认识的,起因还是你们把我当做了嫌疑犯。”
苏晴直视着寇扪,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警方办案走的都是流程内的事,对于任何有疑点的人都会在合理范围内大胆的怀疑,小心的取证。这本无可厚非。”寇扪对此不欲多说,反而转移话题,道,
“那我换个角度和你谈。警方办案有时会需要犯罪嫌疑人的心理侧写,我们刑警队可以与你合作。当然是有选择性的,不是所有的案子都需要你做心理分析。”
“所以呢?”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拓展一下业务。”
“哦?那我能问问,我的咨询费怎么算的么?”苏晴饶有兴致的问道。
“单笔算或是按月结,随你选。你平时也不用来警局,只是在有案子的时候,优先警局这边办案即可。怎么样?”
“谈钱伤太感情。”苏晴笑着婉拒,“走吧!”
寇扪闻言没有再坚持,因为他也只是临时提议。
苏晴见状,在心底长吁口气。
虽然寇扪的条件很“诱人”,但她要做的事情太多。工作上的事,还是少接触为妙。
“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哪?”
“去看嫌疑人。”
第五十九章 外援
当寇扪的车到警局的时候,慕容懿正等在警局门口。
他刚打开后座的车门,看见正坐在里面的苏晴,微微一愣,随即双手交叉环抱着肩膀,笑道,
“你一大早地说去请外援,原来是去接苏晴苏医生呀!”
“怎么,你对我有意见?”苏晴挑眉,好笑地看着慕容懿。
她是国外专业心理学毕业的,也修习过微表情。虽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她知道慕容懿对她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的亲和。
不过她也不戳破。
“意见谈不上,倒是自从昨天见识到苏医生的做菜功力,我还真是有点喜欢上你了呢!”
慕容懿一副“芳心明许”的模样,让苏晴忍不住别过了头去,
“就算你真的喜欢上我,我也不会请你吃饭的!你还是继续找寇队蹭饭吧!”
苏晴的拒绝,让慕容懿接下来的“溢美之词”都卡在了嗓子里,咽不下又吐不出,最后都化成了尴尬的咳嗽。
“现在可以说下你们发现了什么了么?”苏晴靠着车座后背,看着慕容懿。
“是这样的,我们昨天晚上又仔细查看了东坪小区附近的监控视频,发现在郝俊出现后的几分钟内,经常出现一个人影。”
“而且这个人影在郝俊走到寿衣店附近的时候也出现过,不过是藏在了街角,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慕容懿把他们昨天所有的发现,告诉了苏晴。
“所以你们怀疑这个人与郝俊的死有关?”苏晴皱眉,
“但是这个人也有可能是他的亲人。”
苏晴见慕容懿用目光询问好,就连正在开车的寇扪也透过内后视镜看着她,就解释道:
“就像我们猜测的,如果郝俊真的患有梦游症,那么他的家人跟着他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对于梦游的人,如果直接叫醒他,由于当事人的无意识状态突然回到现实状态,有可能会昏厥,有些病人对于自己的梦游症状难以接受,会心里产生阴影,梦游就更难根治。”
“而且,一些地方流传着这样的传说:把正在梦游的人叫醒,会让他们因惊吓过度而死掉。虽然,人因为梦游时被叫醒而吓死的概率,其实就像一个人因为梦见自己死掉而真的死掉一样,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
慕容懿抬眼,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寇扪,却只见他摇了摇头,内心充满了疑惑。
“所以,你认为这个跟着他的人,不是凶手,而是他的家人?”
“我只是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家人,但没说,一定不会是凶手。”
苏晴看见二人之前的眉眼官司,就知道自己怕是猜对了,那个人居然是死者的家人。于是话锋一转,
“是不是凶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我们在这里干猜也没什么意义。”
说完,就闭上眼睛补眠。她昨晚想事情想得太久,没怎么睡好。
慕容懿见苏晴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与寇扪对视一眼后,也闭上了眼睛补觉去了。
郝俊所住的小区在北城,恰好是苏晴自己住的泰来小区的对面,叫做新发小区。
苏晴在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事情,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寇扪见苏晴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刚好住这附近,不过是对面的小区。”
“哦?是么!不过这也没什么。江城本来就不算大,新开发的楼盘就那么几个,一说住哪,谁都能找出一大堆邻居,很正常。”
见寇扪言辞间只谈及小区的地理位置,苏晴眸光微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寇扪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一户人家,并敲起了房门。
苏晴见他如此熟悉这个地方,便知道寇扪怕是之前来过,而且不只一次。
这就有意思了,他口口声声说让她做他们的犯罪心理顾问,结果却什么都不讲,让她独自猜来猜去,这算是在考查她的业务能力?
虽然她拒绝了,不过还真的是让人很不爽啊!
苏晴把这份不爽压在心底,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找补回来的。
没过多久,房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人,是一个身材高挑,相貌妍丽的长发女子。
“寇队长?我刚刚在厨房,没听见敲门声。你来是找俊哥的么?他昨晚没回来。”温馨把几人让进屋内,又要去倒茶水,却被寇扪止住了。
“不用忙了,我们今天过来,是想了解点情况。”
“我可以到处看一下么?”苏晴笑问道。
“哦!可以,您请便!”温馨立刻应道,她看着苏晴,脸上是温柔的笑容。
苏晴得了许可,就在屋子里转了起来。三室一厅的房子,她连卫生间和厨房的垃圾筒都看了一遍。
参观好了,就坐在沙发上听寇扪的问话。
“寇队长想了解什么?”温馨安静地坐在一边,不过她的目光时不时的关注着苏晴的一举一动。
“郝俊,嗯,上次碰到监里的狱警,说他好像有梦游症,他出来后有去看过医生么?”寇扪本想直接问郝俊是否有梦游症,不到临到嘴边,却忽然转了个弯。
“啊!你说这个事情啊!我让他去看心理医生,但是他不肯。所以,也就没去。”
“是俊哥又犯了什么事情了么?”温馨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成拳,看上去很是关切。
“看样子郝俊对江城市的警局都很熟呀?”苏晴笑问道,眼神不经意的落在温馨身上。
“呃,那都是老黄历了。俊哥他自从上次出来之后,就真的洗心革面了。你们可以去问他的那些小弟们。”温馨笑笑,为郝俊做着辩解。
“是么!”
“是的!自从上次俊哥从里面出来后,就说要好好过日子,不再混了。”温馨语速不自觉的加快,而后又逐渐放慢,“而且,他说想安定了。”
“那很好啊!浪子回头金不换么!”苏晴一脸的认同,
“我看你房间很整洁,厨房里各式各样的杯盘摆放得整整齐齐,就连垃圾筒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你一定是一个很顾家的人吧!谁娶了你,还真是他的福气呢!”
“警官说笑了。”
“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夸你哟!哎,对了,我看你做的那道鱼汤闻着味道很鲜,你是怎么做的,可以教教我么?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嘴刁了点。”
苏晴一脸一心向学的模样,让温馨微微放下提起的心。于是也就耐心的说了几个做鱼汤的重要步骤。
寇扪与慕容懿被苏晴的不按常理出牌,搞的满头雾水。不过也只能静静的陪她演下去。
但苏晴却听的直点头,随后似是不经意的问道,“宝宝几个月了?”
“三个半……”温馨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苏晴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
第六十章 动机与证据
“不到三个月。”温馨迅速改了口。
不过随后,却嗤的笑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温馨说的肯定,没有一丝疑问。
“一般的孕妇在怀孕初期是闻不了鱼腥味的,但是你却煲了鱼汤。想来是胎儿已经相对稳定了。”
“但这种稳定是相对的。所以当我们敲门的时候,你过了两分钟才开的门,其实并不是你在厨房没听见,而是你在卫生间。毕竟孕吐可不是想不吐就能不吐的。”
“而且在洗漱池下的柜子里也没有女人用的卫生巾,这是因为女性孕期比较长,即使之前买了,现在也用不到了,待到卸货以后,怕是早已过期了,作为有轻度整理癖的你,是不能忍受过期的物品还占用地方的事,怕是早就扔了吧!”
苏晴直视着温馨的眼睛,述说着自己的推断。
温馨嘴角勾起无辜的笑容,“虽然我怀孕了,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呀!俊哥就是因为我有了孩子,才决定改好的!”
“他或许是因为你怀孕了才决定做个好人,但是这也是他死亡的诱因。因为他发现你腹中的孩子,并不是他的。”苏晴瞟了一眼温馨握紧后又放松的手指。
温馨轻笑,在苏晴点破之后,就不再装作温柔贤淑的模样了,而是身子向后靠,玩味的扫了寇扪与慕容懿几人,最后目光落在苏晴的身上。
“我竟不知,现在的警察光靠一张嘴就能破案了。你说我杀了他,可有什么证据?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可是会告你毁谤的哦!”
“你要证据是么!我会给你找出来的。不过在那之前,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温馨靠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小腹处。
“这栋房子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你的,属于郝俊的并不多。衣帽间里,虽然也有郝俊的几套西装,不过那都是装点门面的,几乎没有穿过。”
“再就是你们的卧室,你睡在靠窗的位置,占据了大半个床,郝俊的枕头虽然也在床上,但他那边的床单却异常干净整洁,一点都不像是有人睡过一样。反倒是沙发上留有长期睡卧的痕迹。”
“所以,其实你与郝俊的地位,其实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事实上正相反,你在你们的关系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你所有的温柔小意,都是演给外人看的。可以说郝俊在很多的事情上,都是听你的。我说的可对?”
“这些说明不了什么。他既然对我言听计从,我为何要杀他?动机呢?”
“在医药箱里有没吃完的氯硝西泮以及维生素b1,这些都是用来治疗梦游症的药物。所以你说郝俊没有去看医生,你在撒谎。”
苏晴双眼紧盯着温馨的眼睛,不旁落半分。
温馨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你接着说。”
“他对你这样的捧着,但是在茶几的下面,却有一瓶用了一半的跌打酒。而且你刚刚撩头发时,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上的淤青。我想,在你身上其他的位置,这样的淤青应该不会少吧!不然你也不会在家里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包成粽子一样,要知道,孕妇的体温比常人要高许多的。”
温馨的右手下意识的抓了下左手袖口,掩盖住了手腕上的淤痕。
苏晴顿了顿,她明显捕捉到温馨刚刚微闪的目光以及手上的动作。于是继续采取语言的攻势,
“是被他打的吧!他平时事事以你为主,为什么会打你呢?或者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不再忍着你了呢?”
苏晴抬眸,直直的望进温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因为出轨!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出轨,尤其是在他服用了过量的氯硝西泮的情况下。我说的对么,温馨?”
苏晴每说到一件事物,慕容懿就找出来,放在茶几上,居然全中。
“但这些只是你的推断,就算我有动机,那也不能说明是我杀了他,不是么?”温馨试图扭转着局面。
“是不能说明什么,但你这句话就是最大的破绽!因为我十分确定,我们从进门开始,就没有说郝俊死了。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温馨美目圆瞪,而后是一声轻嗤,
“那你说说,我一个有孕在身的人,又是怎么杀了郝俊的呢?”
“氯硝西泮以及维生素b1都是用来治疗梦游症的药物。但氯硝西泮的服用很有讲究,成年人一开始只能服用一片,之后的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的增加一半的用量。”
“但这种药并不能长期、大量的服务,因为会使人产生幻觉等不良反应。所以在服用氯硝西泮二个月之后,就需要停药了。”
“而且氯硝西泮在药店通常都是大剂量瓶装的。但它还是处方药,所以一般医院不会一次给病人开太多的药。即使是药店,也不会按瓶来卖。不过以郝俊的身份,这点倒不难。但是这瓶药明显剩余的不多,依照郝俊出狱的日期,这明显就是过量服用了。”
“所以,当郝俊产生幻觉后,性格也变得暴躁,终于对你动起手来。但你因为顾及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对他忍让。一时的忍让并没有换来和平,药物的不良反应,以及他长期处于被压迫的一方在反抗后得到的报复性的快感,使得他第二次对你动了手。依照你的性格,必然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第三次,所以,你杀了他。”
温馨嘴角含着一抹冷笑,眸间在苏晴提及被家暴时,闪过一丝冷厉。
她抬眼深深的看了一眼苏晴,“你很聪明!”
而后回头看向寇扪,道,“你有个好帮手。”
说罢,温馨抬起双手,递到寇扪的面前。
此时躲在消防回廊上的宋义,眼见温馨就要被带走了,再也躲不下去,于是从消防回廊上翻回了屋子,挡在了温馨前面。
“你们放了她!抓我吧!人是人杀的!”
温馨怒斥宋义:“别瞎逞什么英雄!你说杀了郝俊,你长那个脑子了么?!”
这是自寇扪等人进门以来,温馨第一次冷脸对一个人。
宋义梗着脖子不说话,身子却丝毫不曾动摇。
温馨见说不动那头倔牛,忽然笑了,眼底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温柔。
但寇扪却将宋义也拷了起来。
原因便是:怀疑他是帮凶,需要一起带回警局接受调查。
第六十一章 必须要做的事
“目前虽然人已经抓到了,但还缺少一些辅证,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我的任务至此结束,就不耽误你们办案了。”苏晴微笑着告别。
“也好!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寇扪朝着苏晴道谢。
苏晴挑眉轻笑,“寇队长的感谢这么没有诚意么?”
“改天请你吃饭,地点你定!”
苏晴得到还算满意的答复,笑着挥手离开。
“你真的对苏晴没有别的想法么?”
慕容懿悄眯眯的凑到寇扪耳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能有什么想法?还是你觉得我该有什么想法呢?”寇扪好笑的看着化身“诸葛八卦”的慕容懿。
“可我看那个苏医生可有不少想法哦!”
慕容懿八卦的脸上写满了:被我发现了哦!
“听说女人吃起醋来,都能把人酸成老坛酸菜!而且还是陈年的!”慕容懿拍了拍好哥们的肩膀,
“虽然你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就连队里一直对你献殷勤的孙青,你连理都不理。不过我劝你还是与那个心理医生保持点距离!相信我,她绝对不简单!”
寇扪对于慕容懿突如其来的劝戒,眉毛一挑,斜斜的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喽?话说,作为万年老光棍、24k金纯镶钻石单身汉的你,似乎也没什么经验和立场教我吧!”
“你以为我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慕容懿无语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哥们见过的女人见得少说也有一个加强连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你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慕容懿说完,便转身,准备上车回局里。
这案子,查的真憋气!
自从上次吃过一次酸菜鱼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行走的酸菜鱼!
多余的鱼!
“生气了?晚上请你吃火锅!”
寇扪抬手搭在慕容懿的右肩膀上,却被慕容懿一个拧肩,甩了下去。
“一边去!这根本不是吃一顿火锅的问题好么!”
“那两顿?外加烧烤?”寇扪试探的问道。
慕容懿回身瞄了一眼寇扪,瘪了瘪嘴,面色有些松动,但也只回了句:“再说吧!”便傲娇的上了车。
寇扪摇头笑笑,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知道慕容是为了他好。他自然领情。
但一想到那件事,刚刚勾起的唇角就垂了下来,变成微抿,揣在裤袋里的手指放开又握紧。
他太清楚慕容懿的为人了,连他都能察觉并说出这番话,他又何常没有感觉呢!
只是,这个苏晴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这种感觉无关男女之情。
他总觉得苏晴似乎对于他有一定的了解。而且她说过的话,以及无意间的小表情,都与他曾经的一位故人很像。
寇扪在进部队前,曾在老家与爷爷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爷爷去世了,他被接到父母身边。但在夏天的放暑假的时候仍会回老家住几天。
而那故人,便是他老家邻居家的小妹妹,自小与她的姥姥相依为命,却总爱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后来她姥姥生病了,治不好的那种。所有的亲人都避她们如蛇蝎,唯有寇扪对她们依旧如常。
林奶奶无奈,只得将她托付给了寇扪。
那时寇扪正处于少年中二期,讲究“江湖义气”,便应承了林奶奶。
那时他虽小,为人却重诺,也懂得自己的责任。
但他终究只是个大男孩,所以也只能是在金钱方面对这个便宜妹妹进行照顾。
就算后来进了部队,也只会定期给她付生活费,寄信给她让她安心学习,几乎很少打电话。
十年前,在寇扪出秘密任务时,那便宜妹妹便死掉了。
寇扪得知时,却已经是二年后了。
他那时立即请假回去处理这事。但终究因为年轻,不太懂得收敛。
他虽没有大张旗鼓的调查此事,但终究弄出了些动静,惊动了某些人。
所以,虽然有种种迹象表明这其中一定的蹊跷,但是所有人都像是集体失忆了一般。凡知道内情的人都对此事讳莫如深。
只有在坊间有传言,林美独自生活,上中学后便学坏了,跟社会上的小混混混在一起,所以才有了那么个下场。
当时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挺震惊的,但随后就被人压了下去。
再后来便有了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
因为林美是孤女,所以没有人能为并且肯为她伸张。
寇扪不信邪,硬要调查此事。
他查阅过林美的尸检报告,表面上没什么,但是仔细分辨就知道,报告上写的很含糊,死者的面部分明是被人为的毁了容,但致死原因却只写了交通事故,肇事者逃逸。
当时他想要深入调查时,却发觉负责尸检的法医被调职了,就连出现场的片区警察也去往了外地。似乎所有接触过此案的人员都不在原职,而他费尽心思找上门后,他们的言辞都一致认定那是意外。
自此,寇扪一无所获。
而他也因为假期有限,只得先回部队,之后再做打算。
然而这一拖,就拖了许多年。
直至他三年前退役,这才真的有精力调查。
这一回,他学聪明了,只在暗中走访调查,利用自己的权限调阅档案。
这也是他退役时明明有更好的未来,却坚持回到老家做个刑警队长的原因。
他先是从林美身边的人查起,又暗访一些她曾经同届的同学,但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且因为时间实在太久了,而且似乎有一只大手,将当年的事情抹得一干二净。这让他查起来异常艰难。
当年寇扪还未成年,无法做林美的监护人。他只知道,在他走后林美曾被送到一所孤儿院中,被领养过,又退了回来。后来便回家独自生活。
但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无所知。
退役后,寇扪重新调查此事。
然而越是深入调查,他就越是心惊。
因为他完全找不到与林美有交集的人。
或者说,那些曾经与林美有过交集的人都不在原地了。
究竟是怎样的势力,才能将一个十五六岁的一条鲜少的生命生生抹杀?甚至将她生存的轨迹也一并抹除?!
整整三年了,他所得的线索却是少而又少。他也走访过老家附近的人,打听当年的事情,依然没有打听出丁点儿有用的线索。
最后,还是那位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老人耐不住寇扪几次三番的找上门,便告诉他,林美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玷污了,还脸也刮花了,死状凄惨。
他曾经在发现尸体的现场看到过一本沾染了血迹的童话故事集,开篇第一个故事就是外婆桥。
但更多的,那人却不肯再说。
“摇啊摇!摇啊摇!一摇摇到外婆桥……”
这是他去部队前送给那个邻居家的小女孩的礼物。却成了见证她经历过那样悲惨之事的唯一证据。
他在江城警队这三年间,将局里卷宗上所有出现过与童话或者“摇啊摇”有关的案子都收集起来,又将林美死后发生过变动的人的名单都整理出来,一个一个的筛选,却仍是收效甚微。
因为要调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他不会放弃,因为此事已经成了他的心结。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或许是受到当年那事的影响,所以寇扪对于与林美有些相像的苏晴有着不太一样的感觉。
但这事儿他没法与外人道来。
第六十二章 破案关键
通过调查宋义的轨迹,寇扪发现在郝俊入狱之后,他与温馨走得越来越近。时常出入温馨的住处。
郝俊是因为聚众打架伤了人,还闹出人命,被关进去判了三年。而那个杀了人的小弟则被判了无期。
郝俊也因为这事儿,被底下的小弟埋怨。宋义却坚定的站在郝俊这边,压下了众多事情。
郝俊进去的这段期间,北城那些小混混们都在郝俊的大管事宋义的安排下做起了安保公司,不再是单纯的卖命,而且还有钱赚,有了正当的职业,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其实这些事情都是温馨在背后谋划的,宋义只是负责出面维持。
不过这一点很多人都不知道。
初时,很多人都不习惯,后来随着日子久了,觉得这种靠自己本事谋生的生活比那些打打杀杀、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好太多了,就越发坚定的跟着宋义。
这其中有些人已经结婚甚至生子,不用再混迹街头巷尾。
也正是因为宋义给了他们安定的生活,北城的那些曾经跟郝俊混的人,都已经默默接受他成为接管老大的位子了。
直到郝俊出狱后,一切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不过这种恢复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很多的事情仍掌握在宋义的手中。
一开始郝俊对于底下的人对宋义的信服很是气愤。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便默许了小弟们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就连他自己也向着“好人”方向发展,用洗新革面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李飞在一家北城的私人诊所里,找到了郝俊购买氯硝西泮的记录。他是于二个月前买的,两大瓶,每瓶一百片的药量。
因为郝俊在北城一带“名气”很大,迫于他“北城一霸”的淫威,诊所的医师不敢不给郝俊开药。
但出于职业道德,那个医师还是顶着被揍的风险,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控制药量,千万不能多吃。
郝俊顶着那张凶神恶煞的大疤脸,抽搐着嘴角,点头离开了。
因为是郝俊,所以那个医师的印象特别的深刻。
在走访的时候李飞得知,前些天郝俊在街上闲逛,路过一家礼品店的时候,闲着没事,就进去看了看。
店里正在播放一首前奏是儿歌的歌曲。
歌曲开头是一个女童唱着“摇啊摇,摇啊摇,一摇摇到外婆桥。”接下来节奏一转,变成是现代男团爱豆的歌舞表演。
店老板见郝俊听的皱眉,怕他一激动把自己的店砸了,立马上前解释道,这是一个选秀男团的歌曲,最近特别火,九个男生个个长得阳光帅气,觉得女孩子喜欢。
老板怕郝俊不信,还专门拿了男团专属供应的周边和海报给他看。
郝俊皱紧眉头,问了句:“是不是怀孕的人看了长得好看的事物,生的孩子也会漂亮?”
老板战战兢兢的答了:大概是。
郝俊没说什么,随手拿了几套那个男团的周边回去。末了,居然还付了钱。
李飞特意去看了那个男团的海报和周边,那九个爱豆的确是帅气又阳光。但当他目光落在海报的右下角时,却发现有一串数字编码,便问道,
“老板,你这海报还带编号的?”
“是这样的,这种明星周边都是限量供应的,自然要做好防伪,而且这里售出都是要登记的!”老板解释着。
李飞忽然想起寇队那天在雷击案现场发现的海报,便道,
“老板你把你这几个月售卖这个组合周边的记录给我看一下!”
老板没有说谎,李飞的确在记录簿上找到了郝俊的购买记录。
他所购买的周边中,其中有一个公仔一按就会唱他们的主打歌“摇啊摇”。
不过他在昨天的购买记录里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宋义。
顺着名字看下面的编号,确定是在现场发现的那张迷你海报。
所以,昨天雷击案案发时,宋义就在雷击案的现场。
换句话说,他就是抛尸之人。
所有人包括当时取证的寇扪都没有想到,一张海报竟成了破案的关键。
寇扪立即对于宋义展开全方位的调查。终于在天眼的帮助下,找到了他实施电击又销毁尸体的地方——蕉城理化工厂。
那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寇扪在在厂的后院发现了一处明显的焦黑。慕容懿也在后院的门房中找出了一个半旧却能正常使用的发电机。
技术科的人在发现机上发现在宋义的指纹。
孟逸那边在搜查宋义的家时,找到了那份男团的周边,一样都没少,只是那海报却是先前郝俊买的那份周边的编号。
通过对宋义的审讯,在证据的面前,宋义承认了是自己杀的郝俊,并且伪装他的模样,做出像是被人催眠了的样子去了东坪山抛尸。
不过他拒不承认是受温馨的指使。只说是自己爱上了温馨,并且还有了孩子。
郝俊在得知此事的时候,不但家暴了温馨,而且还对她与他起了杀心。
为了自己以后与温馨的生活,宋义便先下手把郝俊给杀了。
只是没想到,警方居然这么快便破了案。
至于温馨给郝俊暗中加大药量的事,因为药瓶上从始至终都只有郝俊一个人的指纹,所以无从考证。
再加上她目前是怀有身孕的人,虽然检察院对她提起了诉讼,但她的律师依然为她办理了取保候审的手续。
在温馨被她的律师接走的时候,寇扪曾单独找过她。
不过他们二人之间说了些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只是从温馨离开以后,寇扪的脸色很阴郁。
翌日上班时,寇扪的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
粟问没有同寇扪一起上班,反而是又跑了一趟原来的社区街道办补签个字后,才去了警局。
刚一进门,原本见她必然冷嘲热讽的孙青却安静了许多。
见了粟问也只是嗤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习惯了孙青的嘲讽,她这一突然安静下来,粟问还有点不适应。
在反应过来自己这犯贱的心理后,粟问摇头轻笑出声。
粟问笑了,有人却不舒服了。
“你还笑得出来?”孙青白了一眼粟问,又开始了之前的针锋相对。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粟问好奇。
“寇大哥都快被那狐狸精勾走了,你一点都不担心么!”
“狐狸精?建国以后,连里都没有精怪了,哪来的狐狸敢成精!”粟问难得好心情的回着孙青。
“你!”孙青被粟问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一噎,气得笑了,
“听说这次的案件之所以能这么快破案,是因为请了外援。哦,人你也认识,就是上次的那个心理医生。而且我还听说,寇大哥还打算将人特聘为警队的犯罪心理顾问呢!”
孙青说着这话,眼睛却紧盯着粟问的神情。
“是么!不过如果有了她当顾问,的确有利于工作。”粟问面上一片沉静。
“你就这么无所谓吗?”
粟问竟少见得在孙青的语气中听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不然呢?人长了腿,想走时自然会走,不是么?”
说罢,粟问转身去上了自己的办公室,不再理会身后的孙青如何的抓狂。
至于她心理是否的波动……
谁都不是绝情绝欲的人,冲动谁都有,但人还有一种情绪,叫做理智。
她相信寇扪。
第六十三章 一顿火锅引发在惨案
转眼已经渐入秋天,早晚间多了一丝寒意。
小吃街上的火锅城成了众人相约聚会的地方。
“来来来,大家都尝尝!我跟你们说,这家达旺潮汕牛肉火锅可是我们小吃街上首屈一指的食材新鲜、口味正宗的牛肉火锅了!像这种匙柄、吊龙,哦,还有这个这个,顶极的雪花肥牛,是他们这最畅销的肉类了!我每次吃潮汕火锅,这几样必点!”
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在江城小吃街上最有名的达旺潮汕牛肉火锅店的二楼的包厢中推荐着牛肉涮品。
“我跟你们讲!像这种吊龙和匙柄,涮个十秒就ok了,这个时候的口感度经及肉质的鲜嫩都是最好的!涮得久了,肉就老了!”
“黄班长果然还是跟上学的时候一样,就爱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锁碎事情!即便出国溜了一圈,也丝毫不改行事作风呀!”
一个穿花衬衫,戴着金链子。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跟牙签,面露嘲讽的说道。
“哎!这不是习惯了嘛!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喽!”黄辉像是没听到男子话中的嘲讽之意,双手一拍,一脸若兮兮的样子。
男子撇撇嘴,嗤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同桌的人则像是早已习惯了一样,选择性的忽略了这里尴尬的一幕。
黄辉也不在意,转身去了调料台调配蘸料。
“钟老师,这是我亲自调的油碟,放了我们潮汕人最喜欢的沙茶酱,您尝尝看,合您的口味不?”
“好!小黄你也坐,不用忙来忙去的!这些事情叫服务员就好了嘛!”一位中年却须发灰白的男子和蔼的说道。
包间内,觥酬交错,好不热闹。
突然,那个被唤为老师的中年男子手中的筷子一抖,砸在了桌边,翻落在了地上。
而他整个人也随之后仰,撞翻椅子后,摔在了地面,身体不停抽搐着。先前吃进去的肥牛,这会儿也从口中呛了出来。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黄辉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先前那上嘲讽过他的男子喊了一声,“快叫救护车!”
他方回过神来,慌乱的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然而当救护车到的时候,那个钟老师已经没有反应了。在送去医院的路上,人就咽了气。
留守在火锅店的人们回过神来后,非要火锅店给个说法,并且拨打了报警电话。
因为钟老师没有心脏病,身体也一直不错。所以在他们看来,这件事与火锅的菜品或者汤底有关,一定是火锅店有问题,才使得钟老师猝死。
他们一行人虽然是坐在二楼包厢,但弄出的动静着实不小,一时间火锅店里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已经就餐的客人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无论店家如何解释,都纷纷表示自己不会再吃了。即使店老板给全部人名单,都没能留住客户。
火锅店也因此损失了一大笔钱。
店家老板十分的生气。
他这家店开了好几十年了,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如今多年的招牌被砸,就算日后解释这并不是因为自己汤底的原因,也会流失大量的顾客的。
于是索性破罐子破摔,叫了店里的服务生封锁事发包厢,该包厢内所有的客人都不准离开,直等警察到来。
当寇扪一行人到达旺达潮汕火锅店的时候,包厢内店员与顾客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寇扪正指挥人将两伙人分开做问讯,然而却在钟老师的家人赶来后,将将缓和气氛,又出到暴发边缘。
参与聚会的人指责是店家的火锅汤底有问题。
店长拒不承认火锅有问题,认为那个人有身体上的问题,才会病发。
而钟家的人却表明钟老师长年锻炼,身体很好。
三方各执一辞,互不相让。
寇扪无奈,大手一挥,案发时所有在现场的人全部拉去警局问讯。
由于事发小吃街,看到的人不少,影响很大,上面责令,尽快破案。
“不过是一起民事纠纷案,犯得着动用咱刑警队么?别再浪费了纳税人的钱。”李飞一边做事,一边嘟囔着。
“行了!上头安排我们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做好自己的事就完了!”孟逸拍了拍李飞的肩膀,安慰道。
因为死者是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的,所以这会儿尸体还在医院,粟问与慕容懿那边已经去往那边接运尸体,准备回去做解剖。
然而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当粟问与慕容懿将死者的尸体运回局里的时候,死者家属同一超凡聚会的人们将接运车团团围住,坚决不同意做尸体解剖。
但不解剖又不能调查出清楚导致死者真正的死因。
此时加上警方,四方陷入了僵持中。寇扪只得将三方人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先行调解死者家属的事宜。然而却并不顺利。
死者的老婆是位家庭妇女。五十来岁,带着普通家庭妇女的质朴模样。面容中略带憔悴。
虽然她用粉遮盖过,但从手背以及脖颈上的皮肤来看,依然能看得出真实年龄。
就是她坚决不同意做尸体解剖的。
本来寇扪已经做通了死者其他家属的工作,死者的儿子也无异议。但就这个老太太死活不同意解剖。
粟问见状,下车拨开人群,走到那女人身边,拉着她的手,默默走向人相对少的角落坐下,轻声问她,
“大姐,您能和我说说,为什么不想给您爱人做解剖呢?”
粟问的声音很轻,很有安抚力。
那妇人握了握粟问的手,眼泪流了下来。
“我爱人是在江城一中教学的老师。平日里做事很温和,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呢!他这辈子已经太不容易了,我不想他死后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他死不瞑目啊!”妇人哭着说道。
粟问安抚着女人,道,“大姐你这样想也是对的。但是现在如果不解剖,便不能找出您爱人真正的死因,那才是真正的死不瞑目呀!”
粟问见女人的面色有些松动,继续道,
“我是这里的法医,在这之前是在殡仪馆负责给往生者做遗容整理的。您放心,解剖过后,我一定亲自为您爱人整理仪容,让他体面的去另外的世界。”
粟问的话语诚恳,钟老师的爱人终于同意了。
第六十四章 龙息
粟问仔细打量并检查着安静的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死者面部青紫,面部有淤血。
出现舌头外吐现象,有些像是我们在平时的过程中,看到恐怖片中有许多的主人公在被杀死之后出现吐舌头的模样。
舌根部位后缀滑入气道,导致喉头水肿,气管感染,而引起肿胀。
死者眼睛外凸,瞳孔放大,手脚有明显的痉挛现象。尤其是手指向内扣,角质也出现了小内裤的现象。
以上种种迹象无一不显示,死者是因为窒息而导致的死亡。
但结合当时在场的目击者说,钟老师是在吃火锅过程中突然晕厥的,期间并没有被食物卡到。
这就很奇怪了。
粟问怀疑死者并不是单纯性的因噎而导致的窒息死亡。
所以,在检查完体表征象后,粟问准备解剖。
在打开胸腔之后,粟问发现胸部有少量出血,内脏器官瘀点性出血,并且血液呈暗红色流动性。
但粟问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死者的呼吸道有烧灼的迹象。再仔细分辨,舌头上还有一些水泡。
在食管、肺部等部位皆有食物的残留。
慕容懿刚凑上去隔着口罩闻了一下,立即被粟问拉开了。
但为时已晚,他已经开始连连打喷嚏,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怎么这么呛?”慕容懿泪流满面的问着。
刚刚他不过是凑近了一下,还没怎么样,就已经被那反流到肺部及气管的胃内容物给辣到呛眼睛。
“这辣度得有普通辣椒的几十万倍了吧?!”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慕容懿擦干眼泪道。
粟问点点头,“食道已经严重烧伤,恐怕已经达到百万shu的辣度了吧!我采集些胃内容物,化验一下。”
“你还好么?”
“还行!除了还有点辣眼睛。”慕容懿睁着红彤彤的兔子眼,走到解剖台边,准备继续做解剖。
“就这辣度,光是一闻差点就废了爷的眼睛,辣死个人,也没问题吧!”慕容懿感叹。
粟问赞同的点着头,那边胃内容物的分析结果也出来了,死者胃中残留物大部分是火锅店的牛肉以及烫熟的青菜,但辣度值却达到了248万shu的辣度。
慕容懿看着手中的数据,眉头微皱,“还真是辣死的啊!”
“死者因为食用了辣度爆表的火锅,导致突然休克,身体失去了自主性,食管下段括约肌松驰,无法阻止胃内的食物反流,食物被误吸入肺部,导致窒息死亡。可以定案了。”
虽然有了慕容懿的“以身试法”,粟问二人都采取了最高级别的防御措施。
但是收效甚微,解剖结束后,二人双双化身了兔子精,睁着红彤彤的大眼睛,出了解剖室。
当看到两只兔子从解剖室出来时,刑侦组的人也是吃惊不小。
“难不成慕容法医也曾在江城一中读过书?”李飞疑惑的问道。
慕容懿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啊!我还以为你看到恩师躺卧在自己的解剖刀之下,心里一时酸涩难忍,这才红了眼睛……”
李飞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慕容懿的脸色已经变得很奇怪。
慕容懿有些无语,但见队里其他的人也都与李飞差不多的表情后,想到时自己方才所遭受的罪,不禁咬牙切齿道,
“老子这是被辣的!辣的!”
“辣的?”寇扪轻声问道。
“嗯!”
“嗯。”
慕容懿与粟问同时回答。
然而当他回头时,看到的却是寇扪轻抚着粟问的眼睛,满脸的心疼。
……
此时慕容懿的心情简直哔了狗了!
又撒狗粮!
还是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狂撒。
粟问只是稍微的辣到好么!
真正辣眼睛的人是他!
慕容懿在心中疯狂的吐槽着寇扪的“有异性没人性”。
“我没事,被辣到的是慕容。”粟问回给寇扪一个浅浅的微笑。
“呐!尸检报告。”
寇扪被粟问的小语气给甜到,揉了一把她的发顶,方接过报告来。
当看到解剖结论时,寇扪不自觉的抿着唇角。
“真的是辣死的?”
“是的。”
寇扪:“这么高的辣度,生活中应该不常见吧!确定是什么东西了么?”
“是龙息。”
“龙息?辣椒?”寇扪皱紧眉头。
“嗯!‘龙息’以248万shu的辣度,超越了辣度达220万shu的前任最辣辣椒“卡罗来纳死神”,与辣度达200万shu的美国军队用的辣椒喷雾。曾在2017年5月23到27日,在伦敦公开展览期间,‘龙息’用容器密封。”
“据报道,当时不怕死的麦克居然还尝了一下‘龙息’,他的体会是这样的:‘我就用舌尖舔了舔,真是辣舌头啊!十秒钟以后就吐了出来’。”
“当时新墨西哥州立大学辣椒研究所园艺学教授paulbond说,吃这辣椒,第一反应就是嘴被麻掉了。”
粟问解释着龙息的资料。
其实人体的自我保护功能是机智的。当人的嘴一碰到这种辣椒,嘴里面的感受器马上就会警告大脑:这不是吃的!你这个吃货不要看见什么就塞嘴里!
但如果只是嘴麻掉,那和吃麻辣烫有什么区别!
龙息的恐怖之处在于,和“龙息”接触的部位,特别是辣椒素浓度高的部位,在嘴麻掉之后会开始长出一个个的水疱。如果人不幸咽了下去,嗓子也会长水疱。
机智的人脑这个时候感觉到事情不简单,开始产生疼痛。这种痛的形式就是“热”加“辣”。
为了抑制住这种热辣的冲击,人的嘴巴会英勇牺牲掉接触部位的表层细胞,所以才长了水疱,不让它蔓延到身体其他部位。
不要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地表最强辣椒,就此罢休岂不毁了一世英名。
像这样的变态辣,长个水疱都不能遏制住火辣的感觉,辣椒素会穿透水疱,持续刺激嘴巴的感受器下方的神经末梢,痛感至少会持续20分钟。
极端情况下,吃辣椒还会导致过敏性休克,严重烧伤甚至会导致人因气管堵塞而死亡。
而死者钟老师就是因为误食了龙息,咽喉肿胀,加上过敏性休克,食管下端扩约肌松驰,导致胃内容物反流,食物进入肺部,继而发展成窒息死亡。
但是龙息自研制出来,并不是用来当作食物,而是作为药物研究,用作麻醉的。
那么这颗出现在火锅店里的龙息,到底来自哪里呢?
第六十五章 我不缺爱
“什么?老钟是被辣死的?怎么可能!”钟老师的爱人无法接受。
“老钟平时没别的嗜好,就爱吃辣,只要有辣酱,就能吃掉两饭碗饭!这么能吃辣椒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辣死!”
在李爱莲的眼里,钟博史吃了一辈子的辣椒,早就有了对辣椒的免疫能力,如果是其他的原因,她还好接受,唯独眼前的情形让她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粟问握着李爱莲的手,轻抚着,
“辣椒有很多种,辣度值也各有不同。就算是湘南地区喜欢吃的小米椒,辣度也在三万到五万shu之间。仍在普通人能承受的范围内。”
“但此次解剖我们在钟老师的胃内容物中提取到的辣度已经达到240万shu以上了,如今世上能达到如此辣度的辣椒,只有龙息辣椒。”
“龙息辣椒,是由英国诺丁汉大学的研究人员、农民麦克·史密斯共同研发的。据说是‘全世界最辣的辣椒’。虽然小小的一颗,但如果尝试吃一点点的话,极有可能休克,甚至有死亡的危险。”
“因为它会灼烧我们的气道,然后我们就不能呼吸,就连稍微舔一下舌头就会被它辣出水泡,连闻一下都会呼吸困难。”
“不过,它可不是用来杀人的。它有医学的价值,可以用来给病人进行局部麻醉的。并不对外公开售卖。所以,我们怀疑钟老师的死另有隐情。”
“你是说,老钟是被人下了龙息害死的?可老钟平时为人就是个老好人,性子不急不缓的,与谁都处得来。就连毕业多年的学生一回到江城,都会去看他呢!会是谁下了龙息毒害了他呢?”李爱莲心中也存疑问。
粟问的安抚很是管用,李爱莲冷静下来后,不再纠结钟博史是否是被辣死的,而是将关注点放在究竟是谁给她家老钟的火锅中放了龙息。
但是依照她与钟博史共同生活的这几十年来的感情,可以说没有人比她还了解老钟的了。
但就连她都想不出究竟会是谁投放了龙息,那么有关嫌疑人的身份就不好排查了。
“大姐你先别着急!你仔细想想钟老师最近有没有与人结怨呢?”粟问循循善诱。
“没有!我家老钟就是那种宁可自己吃亏,也不占便宜的人,哪里就会与人结怨呢!”李爱莲立马否认。
从正面出发,基本得不到有用的线索。粟问沉吟半晌,便转换了问话的角度。
“大姐,钟老师所教的学科是化学,那他有没有出国的留学的学生,以及在实验室以及医院里任职的学生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老钟今天参加的聚会,其中有个上学时就比较有能力的学生,他就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
李爱莲回想着钟博史教学经历中成绩比较优异的学生。想起今天的饭局正是为了庆祝这个学生——黄辉,而准备的。
而黄辉,正是从英国留学归来的。
“什么?你们怀疑是我下毒,不是,下龙息杀死了钟老师?”黄辉双手拍着桌案,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根本不可能!我虽然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但这并不能说明我就是下龙息害死钟老师的。而且我攻读的是工程学,钟老师又对我恩重如山!他比我父亲对我的影响还要大,可以说,我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他!所以,我根本就不可能去害他!”
黄辉早年父母离异,他便与父亲一起生活。但是他父亲是一个性格暴躁的人,喝醉酒后就会打孩子老婆。他的母亲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他的。
再加上他又是个大男人,所以平时对于他的关注并不多。黄辉基本可以算上的散养长大的。
是以,他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便养成了讨好形人格。
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的“父爱”,便是高中时期钟博史所给予他如父爱般的亲情。
所以在他的眼中,钟博史早就取代了他的父亲,成为他心中最亲爱的人了!
黄辉说着这话的时候就差发咒起誓了。
“钟博史对你们每个人都一样好么?”寇扪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子,沉声问道。
每个人都会说谎。
所以寇扪略过黄辉讲述的如亲情般的师生情,将关注点放在了钟博史与其他学生之间的关系上。
黄辉点头,“钟老师对凶的每个学生都好!比亲生的都还好!”
寇扪眼眸轻抬,注视着黄辉的眼睛,
“那你们会因为他对每个人都好,而心里不舒服么?”
“怎么会!”黄辉想也没想的反驳着。
“钟老师对于我们所有人都是真心相待的,所以你说的这种问题是不存在的。我虽然出身于单亲家族,但我并不缺爱!”
“哦?”寇扪眉头轻挑,“不是说你父亲经常酗酒,喝醉了还打人么?对于这样的人,可曾给予过你亲情?”
寇扪无情的拆穿了黄辉的谎言。
“是,你说的没错!但那是以前了!自从我出国留学之后,他就不再打我了!而且我母亲也时常来看我,所以,我并没有爱缺失,我不缺爱!”
黄辉极力的否认着。
“是么!那你觉得谁有可能给钟博史下了龙息呢?”寇扪抛出了新的问题。
黄辉原本还想态度更激烈的反应一下,结果寇扪又转移了问话。
于是只得按捺住一涌而上的愤怒情绪,答道,
“这个我并不清楚。但我们这届学生里的确有一个进入实验室的学生。听说现在准备考博呢!”
“是谁?”
“邱瑞。我们班上学时候的化学课代表。”
第六十六章 实验课题
“你们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在京大生物科学系读研,而且目前正在准备考博。不过这与钟老师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邱瑞用手扶了扶镜架,回望着寇扪。
寇扪没答,反而问了与案件不甚相关的问题:
“京大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大学。方便说一下你在研究生期间做的课题么?”
“当然可以!我们研究的是与麻醉剂有关的课题。在临床上,麻醉剂通常分静脉内麻醉剂和局部注射类麻醉剂。静脉使用麻醉剂通常是指镇静、镇痛、及骨骼肌肉松驰类药物。”
“目前用于临床的镇静类药物主要是丙伯芬、依托米脂等。镇痛类的麻醉剂主要是芬太尼、舒芬太尼、瑞芬太尼等。局部注射使用的麻醉剂主要是利多卡因、罗派卡因等。”
“相信你们应该听过‘麻醉觉醒’这个词。有一小部分人因为体质原因或者短期内反复手术,所以对于麻醉剂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这样就加大了在手术过程中提前醒来的风险。而麻醉觉醒对于正处于手术的病人来说,将会是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这种阴影通常叫做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
“所以,我和我的导师就一直致力于麻醉剂方面的研究。希望可以找出一种不会产生太大抗药性的一款麻醉剂。这就是我们的课题。”
“而且,就算我准备读博之后,也还是会继续进行这一课题的研究。”
邱瑞如实回答。
“那你们研究的课题是准备以什么药物来替代普通麻醉剂的呢?龙息么?”
“龙息?”邱瑞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笑着摇头道,
“龙息,英文名字dragon''sbreath,是现今世界上辣度最高的辣椒之一,它的辣度可达到248万能shu,超过了前任160万shu辣度的卡来罗纳死神辣椒,甚至比辣度达200万shu的m国军用辣椒喷雾还高,也的确是可以用于研发新型麻醉药物。但这对于我们的课题来说,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可能?”负责记录的李飞追问。
寇扪却没有问为什么,只目光平静的注视着邱瑞。
邱瑞先是怔了一下,仿佛没想到负责记录的警官居然会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
随后又轻笑了声,身子微微向椅背倾斜,道,
“众所周知,龙息是由英国诺丁汉大学的研究人员与农民麦克·史密斯共同研发的。说白了,这是一项自主创新的技术,所有相关的数据都是保密的。我们一没有龙息的种子,二没有培育龙息的技术。所以……”
邱瑞摊着手,手心朝上,言外之意除了诺丁汉大学的研究人员外,谁都无能为力。
邱瑞并不是个只会埋头搞研究的秃头学者。相反,他很会审视人的心理,尤其是在他极为擅长的领域里,更是有着相当自信与自豪的胸臆。等闲人无法入他的眼。
原本他心里升起一种非专业人士就只会问不专业问题的轻视心理。
但当他的目光与寇扪相遇后,却收敛起内心的轻忽,开始认真对待,继续道,
“其实实验课题的准备时,我与我的导师的确考虑过龙息。因为龙息的辣度造成的麻醉效果的确可以减少人体对于麻醉药物的抗药性。但就像是之前说的,我们没有种子。”邱瑞简单的解释着。
“那龙息也是人为培育的。你们就没有想过也培育一种辣度达到200万shu,甚至超过龙息辣度的新辣椒么?”寇扪的眼神锁定着邱瑞。
“寇队长提的这个问题我们不是没考虑过,甚至还投入过研究,但是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事实上,想要培育出更高辣度的辣椒,首先你得有辣度相对较高的辣椒做种子才行。”
邱瑞笑笑,
“实验初期,我们的确通过一些渠道获得了高辣度的辣椒用于杂交培育。但结果并不理想。而且在实验过程中,辣度素对人体的刺激实在太过于‘酸爽’,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它的超高辣度刺激到。”
“我们花了近一年的时间都没能培育出理想的辣度,所以便放弃了这一实验,转而寻求其他代替的药物。”
事实上,想要培育一种新的植物,不是一二年就能完成的。
这期间需要不停的筛选母株的基因,经过从拨种、发芽、成长、授粉、结实等等一个完整的生长周期,再从所获得的果实来测试辣度,看所选的植株杂交后是否能得到预期的效果。
这期间需要反复的试验,不断的调整。
就像我国的杂交水稻之父袁爷爷,他一生所做的,就只这一件事,如今年逾古稀,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所以,邱瑞的导师在尝试过一次后,就放弃了培育辣度能超过龙息的辣椒,而是先择了七氟烷类的药剂来替代。
如今实验只能算是刚刚开始,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那你们是如何处理实验失败的高辣度的母株植株的呢?”寇扪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是这样的,由于我们选择试验的母株植株是有一种是来自江城附近的植株,所以在江城,我们在江城市郊承包了一个实验田来用于试验。在结束那一期实验后,我们便将实验田又退还给了当地的农民。”
当初他们是满怀期待的来到了江城,最后经过二期的实验,在评估了实验的可行性后,才投票决定放弃的。
当时参与这个项目的所有人都郁郁寡欢,后期有些失败的种子就送给了当地一户被征用田地的人家。
寇扪眉头轻挑着,“所以,你们并没有完全处理掉实验所得的果实,是么?”
“严格来讲,是这样没错。寇队长是怀疑有人用我们实验失败的种子培育出了超高辣度的辣椒?”
关于实验的结果,邱瑞承认他们失败了,但他不相信别人能在没有各种精密仪器的和观察的条件下,就能培育出辣度超过有死神辣椒之称的卡来罗纳辣椒。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是么?”
邱瑞嗤的笑了。
“寇队要这样说,也没错。只不过那概率恐怕要比集齐七个球,中得双色球还要难度大得多!”
集齐七个球……
你咋不说要集齐七龙珠,召唤神龙呢!
李飞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着。
但人生总是处处充满意外。
自己做不到的事,又怎么就能断定别人也一定失败呢!
第六十七章 致命油碟
与此同时,粟问与慕容懿在解剖过钟博史之后,便帮着刑侦组做笔录了。
因为先前三方的纠纷,是以带来警局的人不少,在警力有限的情况下,法医和其他组的人也一齐上阵了。
若不是技术组要检测的东西太多,又过于复杂,只怕也要被寇扪抓来充当壮丁了!
寇扪将三拨人按嫌疑的大小分别由刑侦组本组与其他组配合进行审讯。而对于嫌疑相对较小的火锅店的人,则安排了相对有审讯经验的法医组进行审讯。
此时坐在粟问和慕容懿面前的是来自火锅店的老板白石。
白石大概一米七左右,身材矮胖,面相看起来老实憨厚,只不在眼神流转之间透露出一丝生意人的精明。
然而此时的白石却面带愁容,神情略微萎靡,眉眼间带着苦大愁深的皱褶。
“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为我作主啊!我们店那可是从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这也算是祖传的了,可不能因为这么个事儿,就毁在我手里!”
白石急得拍着双手,那白胖胖的脸,五官纠结在一起,活像个发了面的团子。
“白老板不必着急,警方将你们所有人带到局里也是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慕容懿出声安慰。
“现在你把你所知道的可以一一说出来了。”
作为一个地道的吃货,慕容懿怎么可能没去过潮汕牛肉火锅店呢!
他不但去了,并且还是那里的常客。
因此,白石老板很是看重他。
所以对于慕容懿来亲自审讯,多了一些熟络与放松。
白石叹了口气,开始缓缓道来。
“那桌客人来的时候,我跟就跟往常一样,专心调制锅底,接待客户之类的事情都有店长来负责。”
“说来也巧,那会儿正赶上我刚熬制锅底结束,就想着出去楼梯间抽根烟,放松放松。刚好看见钟老师往888包厢的方向走。我当时想着是熟客,于是就进去打了声招呼。当时包厢里差不多十几个人吧!看样子大概都是他的学生。我就进去说了几句话,顺便调了碗油碟,就出来了。”
“不过我走时,钟老师还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谁想……”
白石面上带着些许唏嘘的
慕容懿:“你进包厢的时候是几点?”
“大概是六点半!因为平时我都是早上熬好汤底,只是那天生意太过火爆,所以又熬了第二锅。”白石的眼睛不自觉的斜向左上方,典型的一副回忆的样子。
慕容懿面色平静,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那你进包厢后,可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没有。”白石摇摇头,“我就打了声招呼,顺便给他调了个油碟,就离开了。”
“嗯。”
在要结束审讯时,粟问忽然抬头,瞟了一眼白石,轻轻飘的道,
“白老板店里的配料的确不错,尤其是那个辣椒油,只需要放一点点,就会辣得够味!”
她虽是轻瞟,眼角的余光却是在时刻注意着白石的动作。
“呃……”白石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立即笑道,
“就是辣得够味,所以才有幸深得顾客喜欢。”
“不见得吧!”粟问扬起下巴,直视着白石略微飘忽的眼神。
她在检查过火锅店里所有的调料时,除了钟博史用的油碟之外,发现火锅店里的辣椒油的辣度的确不太寻常,但若要说达到辣死人的地步,却也不能。
“我……”白石瞄了一眼粟问,见她并不好忽悠,于是搓着手,微微缩着脖子,回道,
“这不是辣椒成本太大了么!我就在炸辣椒油的时候放了点泰国的魔鬼辣椒。只放一点点,就辣得够味!嘿嘿……”
慕容懿眼睛微眯,“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我这不是怕你们误会么!钟老师嗜辣,火锅店上下的人都知道。这不听说钟老师是被辣死的,我就没敢说!”
白石搓着手,脸上还是那憨笑,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被人戳破后的窘迫。
“……”
“还有没交待的么?”慕容懿瞪着眼睛问白石。
“没!没有了!”白石连连摆手。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
“对了,我撞见时老钟,他好像是见了个什么人,回来的时候手里刚好好捏着个巴掌大小的小罐子。”
白石远远瞧见钟博史的时候,他似乎与人见面不太愉快,脸上还带着未敛起来的怒意。
而当他进去包厢后,则换上了他惯常和蔼的笑容。不过白石却并未在意。
“小罐子?”粟问手指轻点着桌面。
白石:“对!一个玻璃包装的小罐子,密封的。不过我并不晓得里面装了什么。”
粟问闻言与慕容懿对视一眼,他们并未在现场发现什么小罐子。
难道这个消失的罐子里,装的是龙息?
粟问心头疑问。
钟博史嗜辣,所有人都知道。从他所坐的座位来看,的确有不同的人为他调过油碟,光是摆在他面前的就有三份油碟了。
吃火锅的所有人都调了料,但却只有钟博史的调料碗里辣度异常,这显然是针对他一人所为。
孟逸等人连夜查看火锅店的监控视频,发现钟博史的确有在吃饭期间出去过,回来时手中多了个东西。
不是由于他当时站在了监控的死角,是以并未拍到与他见面之人。
而包厢中为了顾客的隐私,是以并未安装摄像头。
所以那龙息究竟是谁放入钟博史的调料碗里,始终是个谜。
寇扪在综合所有人的口供之后,下了如此命令。
“能动钟博史的油碟,一定是熟人作案。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问题。第一,那个监控未拍到的人到底是谁;第二,龙息是谁下的。所以,我们们必须在第一时间找出给钟博史送东西的人并且调查清楚,都有谁动过他的油碟。”
寇扪在梳理所有人的口供时,发现所有的问题都直指出现在钟博史面前的油碟上。而他也正是吃了龙息后,才导致的窒息死亡。
所以,只要找到了放入龙息之人,也就找到了“凶手”。
但是,钟博史吃火锅所用的油碟都被放入了龙息。
他究竟是吃了哪份油碟才导致死亡的呢?
第六十八章 劲爽
原本聚会的人、死者家属以及火锅店老板三方各执一辞,谁都不承认自己放了龙息。
但当寇扪进一步问讯谁人动过钟博史的油碟的时候,三方人却出其一致的说大家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调的油碟,放在钟博史桌前之后便没有人再碰过了。
对于这个结果,寇扪并不感到意外。
然而他却忽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龙息,会不会是钟博史自己放入的呢?
夜暮沉沉。
稀疏的路灯依旧坚守在路边,挺立在浓浓的夜色里。
忙碌了一天的粟问将身体重重地砸进床里,卷着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只蚕宝宝后一动不动。
良久,她勉强睁着微微发红的眼睛,从“茧”中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探向了床头的柜子里,摸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出了一个深棕色的药瓶。
朦胧中,她拧开盖子,捻起两粒药丸,胡乱的吞下。
因为没有水,还被噎的干咳了两声!
而后将手缩回带有一丝温度的被窝里,沉沉的睡去了。
迷蒙中,粟问好像听见有人在自言自语。
“不对!”
“还是不对!”
“为什么一直都不对!”
“啊!”
一个阴沉中略带一丝嘶哑的声音暴躁的呐喊着。
一个眼睛戴着护目镜,全身武装的男子,疯狂地抓着自己鸡窝般的头发。
在他的手中是一支装有鲜红色半凝固状的液体的试管,他的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试管、烧瓶、锥形瓶之类的实验器材。桌子一边的燃烧瓶下面,还烧着酒精灯。
在燃烧瓶里,翻滚着深红色的液体。
那男子另一支手中是一个装了四分之一容积的滴管,滴管内也是红色的液体。只不过这红色却要比燃烧瓶中的颜色来得更浓。
那男子握紧手中的试管,重新取了一支燃烧瓶,将烧杯中的液体倒了进去,又往里面加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然后加热。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燃烧瓶看着,丝毫不在意被那浓烈而刺激的气味熏红了眼睛!眼角中、眉梢上,反倒多了一种牙眦欲裂的感觉。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那男子向后踉跄一下,而后颓然的坐在地板上。
“为什么总是失败?!我难道真的不行吗?!”
男子喃喃自语。
他猛得摘掉手套,双手撕扯着蓬乱的头发。
良久,他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随后,他嘴角微微上勾,仪态悠然的取下护目镜,又对着实验室的玻璃门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脏乱的白色外卦,动作优雅的重新站在实验台前。
他扫视了台上的所有物品,而后将台上所有的试管、烧杯等器材全部丢入废弃物箱子,取出一套新的器材,开始了先前的操作。
冷冻、粉碎、研磨、浸提、分离、浓缩。
在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之后,男子终于又得到了在四分之一试管的液体。
他检测液体的辣度,看到上面的数值后,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将试管中的半凝固液体装在一个玻璃瓶中,揣进兜里后,男子脱掉白色外卦,朝着实验室门口的方向走着。
临关门前,眼神不屑的瞟了眼实验台上的东西,嗤笑了一声,“砰”的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
粟问努力的想要看看那人,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记得他那嘴角诡异的笑容。
忽然镜头一转,那男子出现在了潮汕火锅店里。
男子对于熙熙攘攘的食客们嘈杂的谈论声充耳不闻,径直上了楼。
到了二楼走廊的尽头,便将身子斜斜的倚靠在墙边,曲着一只腿,掏出手机,摆弄了几下又收回。
不一会儿,一个微胖的人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后出现的人嘴中似乎在骂着什么,不过先前那男子却始终勾着嘴角,不置一词。
随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玻璃瓶递给了那后来的男子。
那男子接过瓶子,迫不及待的打开盖子,左手扇动着闻了闻,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后,方盖上盖子,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先前的男子见那人离开后深深的看了眼他的背影,也离开了。
粟问跟着那个微胖的男子来到了一个包厢里,周围尽是热情的年轻人,有个操着小港普混国英国腔调的男还亲自调了一个油碟放在了那微胖男人的面前。
在他面前还有一个调好了吃了一半的料。
随后有个年纪稍大一些的胖子敲响了包厢的门。
那胖子同那男子寒喧几句,同样调了个油碟放在了男子面前的桌子上随后离开。
微胖男人满意的笑笑,而后从口袋里取出那一瓶深红色的液体滴了几滴在那新调的沙茶酱里。
男子夹起一边盘子里上等的雪花肥牛,在红汤中烫了七秒,那翻滚着的红白相间雪花肥牛迅速变色,变熟。
七秒一过,男子立即收回筷子,沾着刚调好的油碟,立刻塞入口中。
火辣的、刺痛的、燃烧的灼热感觉,刺激着人的舌头、口腔、咽喉以及肠胃。
男子拿起桌上的冰啤酒一饮而尽。
舌尖依旧是火辣辣的刺痛。
但是那男子并没有停止,而是又夹起一块雪花放入锅中,如先前一般沾了加了“料”的油碟。
在临放入口中之时忽然拐了个弯,又沾了另外两个油碟后,方放入口中。
如此重复了几次后,唇齿间残留的味道,令人刺激又倍感畅爽。
至少那个男子是如此的感受。
粟问感同身受般的觉得自己的鼻子、舌尖、喉咙和胃火辣辣的刺痛,然而刺痛中却又带着一种“爽”,是劲爽!
然而这种爽感却并没有持续太久,随之而来的是口舌麻木、舌根肿痛、呼吸困难的感觉。
粟问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脖子,口中呻吟着。
她的脸色通红,满头大汗。浑身似是在水中洗过一样。
就在粟问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一声声的呼唤声传来。
“粟粟!粟粟!快醒醒!”
寇扪摇晃着粟问的身体。
他因为查案,便在警局准备通宵。因为担心粟问,便给她打电话。
他打了许多通,却没有人接。
直觉告诉他,粟问可能出事了。
是以,寇扪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火速的往家赶。
当他进入粟问的卧室时,发现她正掐着自己的脖子,满面通红,已经快要窒息。
第六十九章 被提纯的辣度
“我有的时候在想,让你继续做法医究竟是对是错。”
寇扪的双手按在粟问的肩膀上,眼睛紧紧的盯着她脖颈上的红痕,深邃的眼眸中写满了疼惜。
粟问将手按在寇扪的手背上,轻轻拍着,脸上是安抚的笑容。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它再怎么厉害,也只能在梦境中伤害我而已,不是么!”
粟问的笑容,并没有消解寇扪的担忧,他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良久,说出了心底里的话,
“其实你可以不工作的……”
“不工作你养我?”粟问挑眉轻笑。
然而不等寇扪回应,粟问便拒绝道,
“其实比起做噩梦,我更怕的是自己面对非正常死亡的往生者却无能为力。”
粟问长叹口气,随后勾起唇角,回应寇扪一个安慰的笑容,
“而且我也不是每天都会做噩梦,你只要快一点查清结案,我的噩梦自然就中止了呀!所以,身为刑警队长的兼男朋友的你,可是责任重大哦!”
寇扪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他深深的抿着嘴角看着粟问。
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
寇扪眼睛微阖,再张开已收敛起孩子气有情绪。
他注视着眼前微微泛红的娇嫩,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低头噙住粟问的唇,带着一丝丝霸道,一点点暴力,吸吮啃咬着那一抹柔软。
面对寇扪那狂烈的风暴,粟问感觉自己像在茫茫大海上随风漂泊的白帆,摇摇曳曳,随时都有翻覆的危险,却也只能被动承受着。
良久,在粟问喘不过气快要窒息的时候,寇扪终于放开了她。
粟问羞红的脸颊,连抬眼看寇扪的勇气都没有,只得紧紧倚靠在他的怀中喘着粗气。
粟问一边喘气,一边在心中疑问,明明她才是被动承受的那一个,为什么却累得像是做了一次遗体整形手术那样累呢!
这不正常!
当体温回降,激情平复后,粟问想起了方才奇怪的梦境。
“寇队,我刚刚做了个奇怪的梦!我梦见……”
不等粟问说出自己的梦境,寇扪就抬手竖起食指按在了她的唇上。
“叫我阿元吧!小时候奶奶经常这样叫我!”
“阿……阿元吧……”
粟问重复着寇扪的话,思绪却一直停留在他的指尖,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说了什么。
“……”
看见粟问呆呆的样子,寇扪心情一阵舒畅。
他捏了捏粟问微红的脸颊,笑出了声来。
粟问猛然回神,发觉自己闹了笑话,又将头埋下,不敢看寇扪带笑的眼神。
丢死人了!
瞧见粟问的窘迫,寇扪收敛了笑声,问道,
“不笑了,和我说说你梦到了什么?”
“啊!”粟问也收敛起羞涩,抬起头一本正经的回应道,
“我梦见一个人在做提取辣素的试验。先前总是失败,但是后来他像变了个人一样,然后重新做了次实验,应该是成功了。”粟问简洁的几句话概括了她先前那冗长的梦境。
“后来,他去了潮汕火锅店,把所提取的辣素液体交给了一个人,那个人我们都见过。”
“是谁?”
“钟博史。”
“是他?”寇扪眉头紧拧,心思电转后,道,“你梦到的人,应该就是提供龙息的人。”
粟问摇头,“不是龙息!”
“不是龙息?辣度能达到248万shu的辣椒,怎么可能不是龙息?这已经是世界上现存公开辣度最高的辣椒了!”
寇扪一脸惊异。
如果有谁能种出比龙息的辣度还要高的辣椒,那早就闻名世界了!
“我说了,他在做辣素的提取实验。唔,准确来说,就说是辣度提纯实验。”粟问看着寇扪,开始给他科普。
“辣素、辣椒素[(反式)8-甲基-n-香草基-6-壬烯酰胺]是辣椒的活性成分。它对哺乳动物包括人类都有刺激性并可在口腔中产生灼烧感。”
“辣椒素和与其相关一些的化合物并称为辣椒元,它们是辣椒产生的次级代谢产物,所以现有辣椒中辣素的提取方法步骤繁琐,且提取率低,所以一种高效、方便的辣素提取方法及其重要。”
“一种辣椒中辣素的提取方法,包括依次进行的下列步骤:冷冻、粉碎、研磨、浸提、分离、浓缩。”
“整个实验步骤我看了多次,所以,做这个实验的人,根本不是提取辣素,而是在提取后提纯辣素!”
粟问坚定的回答着。
辣素的提取与提纯一般包括以下步骤:
冷冻:将新鲜辣椒或浸泡后的干辣椒等原料在研磨之前,首先使其辣椒中的细胞充分吸水后,将其冷冻,细胞中的水不断膨胀,破坏细胞的结构,有利于细胞中的有效成分充分的溶出沥干水后进行冷冻,并将将冻辣椒初步粉碎;
研磨:将粉碎后的冻辣椒与研磨球一同置于研磨装置中进行研磨,然后对球料进行分离,得到物料a;
作为优选的,所述研磨装置包括研磨腔、装入研磨腔内的研磨球以及伸入研磨球内的搅拌桨。研磨球粒径0.3-0.8cm,密度为辣椒密度的5倍以上,且球料质量比1:3-10,研磨球表面粗糙度ra在100~200μm之间。
在研磨步骤中,研磨至物料a中粒径在0.2-0.5cm之间的物料所占比重超过80%。
浸提:将物料a与乙醇按照质量比1:10-20混合并在20-50摄氏度条件下搅拌10-50分钟,得到固液混合物b。
分离:对固液混合物b进行固液分离,得到固相残渣c和滤液d;
浓缩:对滤液d在温度为20-50摄氏度、压力为1-15mpa的情况下进行减压浓缩,得到含辣素的提取物。
整个提取过程的温度最高不超过70摄氏度,对原料中的成分不会被破坏。
粟问先前在那冗长的梦境中也经历了实验者的失败与崩坏,所以,对于他的操作步骤以及手法早已了然于心。
“所以,辣死钟博史的辣椒,根本不是龙息,而是被人刻意提纯后的辣素提取物?”
寇扪终于明白粟问所说的“不是龙息了”。
“但就算是提取并提纯辣素,那也得有高辣度的辣椒啊!”寇扪疑惑。
粟问微笑着轻点着头,
“你说的没错!所以与这个做实验有关的人其实不难猜。”
“你是说,他?”
第七十章 绝对不可能的事
粟问低头思索,而后轻轻摇头,
“倒不一定是邱瑞,而且他在案发前是作为聚会中的一员,一直与受害同桌共餐的,所以不可能是他。但是辣素的提纯实验应该与他有关。”
“你是说那个被中止的研究项目?”寇扪眉心微拧。
当时是他亲自给邱瑞做的笔录。
在他的供词上曾经讲述了他读研时研究的课题:研制新型麻醉剂。
而且他们一开始研究的方向就是想要尝试培育一种新型、辣度超高的辣椒,并通过提取(反式)8-甲基-n-香草基-6-壬烯酰胺,也就是辣素为原材料,制作新型的麻醉剂。
但是据邱瑞所说,他们在培育新型辣椒时并不顺利,以致后来评估实验的可操作性和经费成本的时候,他的导师直接宣布放弃了整个实验。
然而研究课题虽然结束了,但是他们租来用以种植辣椒的实验田却并没有到期,而且还存在实验用的种子流失或外送的情况。
那是不是说,有人利用他们培育的辣椒种子,培育出了一种新的辣椒,而这种辣椒虽然没有达到龙息的248万shu的辣度,但是却可以通过提纯来达到这一数值……
寇扪将这一猜想说出,便得到了粟问的认可。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理论上来讲,行得通。但是实际上能提纯出如此高的浓度的辣素,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而且是非专业人员所不能。”
“我知道了!你再睡会儿,我守在这里。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邱瑞。”寇扪给粟问掖了掖被角,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睡?”
粟问从被子里伸出只小小的脑袋瓜,瞪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寇扪。
寇扪揉了揉粟问柔软的发顶,唇角勾起一丝微笑,“等你睡了我再走!”
粟问闻言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寇扪在这里,的确能够给她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认知,只要在寇扪身边,梦境对于她的影响或多或少都会减轻一些。
她不想依赖任何人。
但如果那个人是寇扪的话,她想要试着去相信、去依靠一下。
寇扪看着粟问安静的睡颜,思绪却纷杂、混乱。
从李有财的老婆陈丽娟开始,到后来的黑三,郝俊与温馨,再到现在的钟博史。
这几个人看似都不在同一个圈子里,生活中也毫无交集的人,却在犯罪现场出现了相同的证据:
“摇啊摇”
无论这个童谣以何种方式出现,但都是那种有迹可寻的。
当初温馨在被移送检察院之前,寇扪曾找她谈过话。
他曾经问过她:像她这么有能力、有手腕的人,为何甘愿委身于郝俊那样一个人。
她只说了一句话:这个世界公平而又不公平。年幼时欠下的债,即使长大了,也是要还的!而且是加倍奉还!
末了,她便唱起了那首童谣。
根据寇扪所收集的资料,当年在林美事件发生后所有有变动的人,就包括了陈丽娟、郝俊、温馨,以及钟博史。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人。
虽然钟博史的死亡现场他并没有找到有关那首童谣的证据,但他却直觉,这并不是一起单纯的案子,很有可能是他们忽略了些什么。
当年,陈丽娟辍学,温馨转学,郝俊因为寻衅滋事入了狱,而钟博史则是被调到市重点中学任职。也就是后来的江城中学。
但这些人中却不包括黑三。
可能他是乱入的,吧!?
所有这些人,陈丽娟活得生不如死,温馨怀孕锒铛入狱,剩下两个都是死于非命。这其中,会不会有人为的因素?
想到这里,寇扪摇了摇头,他们的遭遇大都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的,就算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同时操控很多人的命运。
但若是这样,那他们接二连三的出事,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不成,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开始收割这些“不无辜者”的性命了?
寇扪没有答案。
他相信这桩桩件件中,一定有人为的因素。但要说都是有人刻意操控着的,他不信。
其实与其说是被人操控,倒不如说是被人利用。
但能如此利用人的劣根性以及根据他们的遭遇推动他们奔赴深渊,其心思的缜密及可怕程度,倒真的令人胆寒。
且比之曾经抹杀掉林美生活的更甚。
寇扪眼眸深了深。
无论寻找真相的的路有多遥远,他都会坚定的走下去。
这不但是给当年林奶奶与林美一个交待,也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只是,如今发生的种种,会不会是林美回来复仇了?
寇扪随即又摇了摇头,他真的是“异想天开”啊!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寇扪拍了拍脸颊,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回首见粟问已经睡熟,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下来,微微一笑。
他俯身轻轻亲了一下粟问的额头,随后轻手轻脚的离开。
再次传唤邱瑞时,他虽然发型有些许凌乱,但精神状态却与先前一样。
“寇队长又找我来,是还有什么疑问么?我不可能是凶手!”邱瑞直接开门见山。
“没人说你是凶手。此次传唤你过来,是有些事情需要找你来述一下。”
“哦!有什么问题,寇队长请问。只要不涉及个人隐私以及不能公开的内容,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寇扪轻笑,这个邱瑞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心思玲珑,丝毫没有“实验男”的样子。
他这回答简直滴水不漏。等下万一他问起他不想回答之事,就完全可以有借口推脱了。
寇扪唇角微微勾起。
他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有关你们最开始研究新型麻醉剂药物的实验,你们最后培育出来的辣椒的辣度有多少?是100万shu?还是150万以上,接近200万shu了?”
“我……这个是不能说的,所以我无法回答你!”邱瑞想也没想的选择了拒绝回答。
寇扪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邱瑞的身上,所以没有错过当他说150万将近200万shu时,他那微微震动的瞳孔。
所以,已经是这么高的辣度了么?
他虽然不懂这种辣度的辣椒培育的难度,但根据粟问所说,这已经是可以通过提纯来达到龙息的辣度的最低值了。
那么,他们放弃研究用辣椒作为新型麻醉剂原材料,究竟是考虑综合成本以及可操作性的原因,还是,其他?
第七十一章 证据说了算
“不能说?”
寇扪眉头微挑,目光定定的注视着邱瑞。
“是不好说吧!”
“那么高的辣度,如果在提纯的过程中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甚至是死亡!”
寇扪在决定重审邱瑞的时候,并不是全无准备的。
他在调查邱瑞他们早前的研究实验时,发现他们上报了一例意外死亡的报告,死亡原因报的是因工死亡,并且给付了不少的抚恤金。
而那个死亡的人,就是他们实验项目组的其中一员。
随后没多久,以培育高辣度辣椒为原材料来制作新新型麻醉剂的实验项目便被叫停了。
这其中关联,怕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所以邱瑞说不能说,是因为不好说,也不可以说。
然而当寇扪戳破这一层关系时,邱瑞脸色大变。在面对寇扪施加的巨大心理压力下,邱瑞终于开了口。
根据邱瑞的供述,他们在提纯实验初期,有一个新进研究组的实习生,因为操作失当,吸入了大量的含有辣素的物质。
开始的时候因为剧烈的辣度引发的麻木,并没有引起他和众人的重视,只当一般吃过辣椒后被辣哭,简单的用水冲洗了下。
直至后来出现舌根肿大,呼吸困难时,他才被组里的其他人员发现,等到送往医院的路上,人就挂掉了。
导师也因为这起重大实验事故被上头叫去谈话。
至于谈话的内容,邱瑞不知。
他只知道,导师回来后,实验项目就被迫叫停了。
之后再开启新项目,就变成了研制七氟烷类的药物麻醉。
由于七氟烷类的药物对纯度和剂量都有严格的要求,并且在使用后通常会伴随逆行性遗忘等后遗症。
所以,他们的新实验目标就是降低七氟烷类麻醉剂的副作用。
虽然这次的实验比起行前更为复杂,但不同的是,此次实验项目的致死风险却大大的降低了。
而对于已经放弃的实验项目的后续处理,他的导师也只是交给邱瑞和自己的助手处理。
因为他并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在处理剩余的种子时,因为余下的量不多,便直接留给了当时租用实验田的农户。
不过后来市场上并没有流传售卖,他也就没当作一回事。
直到此次回来参加聚会,钟博史突然倒地,被救护车送走,他才隐隐感觉这其中的事情或许不简单。
因为当年做实验时那个意外死去的同事就死在他的面前!
而如今几近往日再现的情景,瞬时勾起了他尘封的回忆。也让他心底里最担心的事情被提及。
邱瑞深吸一口气,而又缓缓呼出,方道,
“虽然同是因为食用了高辣度的辣椒而引民的死亡,但是钟老师发病的症状要比我的同事来得剧烈得多,所以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待到救护车将人送往医院的途中,我听闻老师已经不行了,透过视频看到他临终前的样子,我才反应过来,他的死应该与辣椒有关。所以……”
邱瑞抿了抿唇角,眉心微皱,
“所以,我决定,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什么都不能说!”
他的眼角微红,声音中也多了一丝哽咽。
此时的邱瑞少了一分金丝眼镜学者的儒雅,眼底多了些哀伤。
“什么都不能说?呵!”慕容懿嗤的笑了,
“钟博史怎么说也算是你的人生目标确立的第一任导师了。你就为了隐瞒终止实验的废弃物处理不当的问题,便将导致钟博史真正死亡的原因隐瞒下来,你心里可曾有愧?”
慕容懿心里气不过。
在他用看来,恩师等同于父母。而像邱瑞这种近于轻看的心理,着实令他厌恶。
而此刻被戳破后邱瑞所有的反应,在他看来都已经失去了那一份真诚。
“他还记得当时实验项目终止时,你将准备处理掉的种子送给谁了么?”寇扪敲着桌面,抬眼问道。
“记得,就最多们租用实验田的那户人家,他家的儿子戴鑫与我们是高中同学,也是钟老师的化学课代表,原本他私用有希望考取大学的,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便辍学了。寻找实验田的时候,我也是因为曾经的关系便找到了他。你们可以去康平镇找他。但说真的,我真不希望他是凶手!”
邱瑞的脸色明明暗暗,叫人看不真切他此番话语的真实性。
不过寇扪并不在意。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要跑一趟康平镇的。到时谁真谁假,证据说了算。
第七十二章 醉龙一号
康平镇位于江城市下面的一个县级市下面,距江城大概有二百公里。
土地肥沃,物产丰富。
是江城市有名的粮食产区。
而邱瑞所说的实验田,就坐落在康平镇这个不足三万人的小镇边上。
当车子开出城市的喧嚣,开过长满各样果实的田间时,一种抛去俗世亲近自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看着金黄的麦浪,翠绿绿的大白菜,还有那坠满枝头的红艳艳的、让人一看便垂涎欲滴的辣椒,慕容懿再次感叹来自大自然的恩赐——美食。
“老寇老寇!你看那金黄金黄的麦穗,远远瞧着,像不像潮汕火锅家的胸口油!那乳白中带着淡淡的金黄,在红汤中滚过,再捞出来,脆脆的、香香的!简直人间美味!”
慕容懿挥舞着双手比划着,口中似在回味。
正在开车的寇扪瞥了一眼车窗外,淡淡的回了句,
“油炸豆腐皮。”
慕容懿双手顿住,偷偷抹了一把嘴角准备说点什么。正好瞥见路过一片种植着白菜、甘蓝以及小米辣椒的田地,便迅速组织语言,继续诱惑寇道,
“老寇老寇!你看那片田地,红中带着白色的花纹,像不像匙柄、三花和五花!还有那里!那分明是吊龙嘛!”
慕容懿一边指着远去的田地,一边用以形容着美食的模样。说着说着,竟把自己说饿了。于是带着稍显委屈的眼神,小狗狗似的盯着寇扪。
“噗!哈哈哈哈!”粟问顿时喷笑了。
她真是没想到慕容懿在吃食方面竟会这般带有丰富的联想能力。
恕她直言,她除了寇扪说的那个油炸豆腐皮之外,倒真没看出什么五花、匙柄来。但慕容懿这货却把这一片片植物生生的说成是牛身上不同部位的肉的模样,倒真的没负了他“吃货”的名号。
当然,慕容懿这货如此说,无非是在变着法子讹寇扪请吃火锅罢了!
嗯,还必须得是潮汕的牛肉火锅!
粟问十分了解慕容懿的一颗“吃货心”,也不预备去戳破。
而对于几乎可以说是曾经同穿过一条裤子的寇扪来说,自然更是知道自家兄弟的意思。
只是这么些年来,他始终都是这样,想吃什么的时候,一定要让别人主动说要请他吃,并且为了达成“吃”这一目的,甚至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等结了案,就请你吃正宗的潮汕牛肉火锅!行了吧!”
“行行行!必须行!你自己说的哈!我可没逼你!呐!小粟问可以作证的!”慕容懿立刻得了便宜卖个乖。
寇扪摇摇头,失笑。
当寇扪找到戴鑫时,他正在田里收割这一季的新辣椒。
那是一个身量有一米七七左右,身材略微瘦削的男子。
他皮肤呈小麦色,挂着细密的汗珠,撩起来的上衣露出精壮却排列紧密的八块腹肌。那身材大概就是众多女生喜欢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吧!
难得瞧见如此“标致”的躯体,与自己曾经处理过的那些往生者们有着大大的不同,粟问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却被从身侧忽然转来的身影死死的挡住。
粟问视线上移,撞进了一潭表面波纹不兴,实则内里暗涛汹涌的幽深的眸子里。
看着寇扪微抿着唇角,粟问缺根筋似的并没有察觉他的情绪,而是绕过他与众人,蹲在地上,打量起被戴鑫收割在一旁的辣椒来。
瞥见寇扪吃了个大鳖,慕容懿心情好好的望着天。
嗯!天边的那几朵云形状长得好像切了片的淮山!这样的品相若是放在红汤中煮一下,味道是极好的!
啊!不能想!一想肚子又饿了!
慕容懿抚着“咕咕”乱叫的肚子,在心中哀号。
“你是戴鑫?”
寇扪上下扫视着戴鑫,最后得出“不过如此”的结论后,方将目光落定在他的脸上,
“我是江城市刑警大队刑侦组的队长,我叫寇扪。有关前天我市出现了一起凶杀案,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还请你配合!”
“江城?凶杀案?那与我有什么关系?这里是康平,距离江城可有二百多公里呢!”戴鑫整理着衣摆,不经意间露出手上不薄不厚的茧。
“这是你种的辣椒?品相看起来还不错!”寇扪不答反问。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到粟问正抓着一根从枝秧上摘下来的辣椒,往口中塞时,立即飞身蹿到她身边,一把抓住了粟问的手,喝道,
“你不要命了!”
粟问被寇扪突如其来的骚操作惊得一愣,微张着嘴巴,怔愣的看着他。
“这就是普通的小米辣……”
寇扪原本严肃的表情一滞,低头狠狠的瞧了瞧已经被他抓碎的辣椒,并没有想像中的辛辣刺鼻的烧灼的味道后,表情瞬间凝结。
呃……
丢人丢大发了……
然而装逼的外表一向是寇扪掩饰自己内心真实情绪的面具,他淡定的放开抓着粟问的手,拍了拍掐了一手的辣椒籽,淡淡道,
“辣度还不错,待回去时买一点,刚好慕容想吃火锅,就用这个吧!新鲜!”
慕容懿看戏看得嘴角抽搐。
得!为了牛肉火锅,这锅他就背吧!
然而看戏的却不只慕容懿一人。
“你们是想找辣度更高的辣椒?”戴鑫适时问道。
“那真抱歉,我这里只有小米辣。”
“听说前几年曾有个研究项目在这里开辟了一块实验田,并且种植了一批辣椒,想来就是这里吧!”
寇扪又恢复了以往他那深沉的样子,沉声问道。
“你说的是那个‘醉龙一号’的转基因工程?”戴鑫眉头一皱,眼睛快速的左右转动一圈,回道,
“那是在这里没错!不过那个项目提前中止了,而且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实验田了,政府将地还给了我们。”
“还给了你们?所以,你又继续种植着辣椒?”
“没错!托实验项目的福,这片地种什么都活得不好,也只有种辣椒长势喜人,并且也比寻常的辣椒辣得够味,卖得也不错!”戴鑫的口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寇扪略一沉吟,问道,
“听说你与这个实验项目的一个研究员关系颇深,那关于这个‘醉龙一号’,你知道的有多少。”
第七十三章 大概是天意吧
“‘醉龙一号’是一项以培育新型高辣度辣椒的转基因项目,据说是通过提纯高浓度辣素用来研制新型麻醉剂。所以从选种开始就要先经历实验室培育,当培育成功后才会在实验田中扩大种植规模。”
“不过后来因为实验项目投入成本太高,且辣素提纯实验存在一定的风险,所以被上面叫停了,这田也就归还给了我们。”
戴鑫弯着腰,收拢着装着小米椒的箩筐,缓缓道来。
寇扪笑了笑,“任何实验都存在一定的风险。不过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啊!”
“你也说了因为我与实验项目组里的邱瑞相熟,所以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一点。”
戴鑫收拢好地上的箩筐,直起身来直视着寇扪,
“而且,也正是因为我对于种植辣椒有一些经验,所以便凭借邱瑞的引荐,做了项目组种植方面的顾问。有问题?”
戴鑫的反问,让寇扪眉头微挑,来了兴致。
“当然有问题!据邱瑞讲,在实验项目废弃后,他曾将剩余的辣椒种子交给了你,我现在要问的就是,这些种子去了哪里?”寇扪用眼神锁定戴鑫,不放过一丝一毫。
“呶!就是你眼前的这些了!”戴鑫用下巴指着地上箩筐里的辣椒道。
“我虽然不懂你们具体的实验操作流程,但也知道想要提纯,首先要有高辣度的辣椒作为原材料才行!普通的小米辣椒的辣度在30000-50000shu之间,而用作火锅底料以及调味料的小米辣的辣度则在12万shu左右。就你地里种的这些,大概连50万shu的辣度都没有,又怎能提纯出超过200万shu的辣度来?”
寇扪的表情分明写着“你在逗我”么!
“你既然做过调查,自然也知道想要培育一个新的物种并不容易。就简单的来说,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就学过‘孟德尔遗传定律’,所有物种的基因都分显性和隐性,对于某些物种想要呈现隐性基因的状态特征时,它的染色体基因序列中控制这一形态的一对基因体必须为双隐性才可以。”
“而且,有些特征的控制基因是由多个不同序列的基因片段组成,这就大大的加大的控制这一基因状态特征的难度。”
“不巧的是,辣椒的辣素水平就是这样的!所以,想要放大这一隐性控制基因的特征,加大人为干预是必然的。从实验种植开始就要进行隔离,并且不能像自然界中正常授粉结实,只能通过人工授粉来完成植物受精的过程。而且在辣椒的生长期间,对于土壤的肥量、光照、雨水等条件都有诸多要求。”
戴鑫抬手指着周围的田地,
“你看这里,根本不具备隔离的条件,就算我种下的种子是实验室遗留下来的,也会因为杂交导致隐性基因被掩盖,变成寻常的小米辣了。”
“更何况,当时实验室剩下的种子并不多,我这片地,种的更多的是寻常的辣椒而已!”
寇扪沉默。
戴鑫说的,的确是事实。
物种的基因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大量的人为干预的确会改变它们的基因序列,但若控制这一状态特征的是隐性基因的话,一旦失去人为干预,就会被自然条件下的授精过程所稀释,逐渐归于平凡。
难道,钟博史的死,真的与这个实验项目无关么?
寇扪陷入了沉思。
这个戴鑫从他表明身份开始就带着淡淡的敌意。
他们之前并没有见过不是么?
那他的敌意究竟是来自哪里呢?
那个实验项目!
寇扪记得邱瑞说过,戴鑫其实是他们班上生物与化学学得最好的学生,也是最有可能走上科研之路的人。但是却因为一些原因辍学了。
这原因是什么,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只是后来,邱瑞在寻找用于实验的田地时遇到了他,而这个地方的积温、土壤以及湿度正好得辣椒的生长,便将实验田定在了这里。
而戴鑫才得以以种植顾问的名义对与研究。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隐性基因被掩盖、被稀释,也需要一定的周期,短期内是不可难完全被掩盖的。我观察了你地里所有的辣椒,没有一株是形态异常的,这里种植的就是普通的小米辣椒。所以,你在说谎!”
粟问的声音,打断了寇扪的思绪,也打破了戴鑫苦心营造的局面。
面对粟问的质疑,戴鑫忍不住轻笑了声,反问,
“我为什么要说谎?”
“我猜,你说谎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你已经知道钟博史去世的消息了!”
“从我们出现开始,你就在演戏。寇队说我们是因为一起凶杀案来找你问话,你不问一句死的人是谁,而是直接说出我们此行的目的。这说明,一来你已经知道死者的真实身份。二来,也知晓必定会有人来此调查。而你为了遮掩真正的凶手,故意把我们的注意点引到实验田的这片辣椒上。因为邱瑞给你的那批种子早就不在你手中了!”粟问说得笃定。
戴鑫听了粟问的话,没有露出懊恼或者任何悔恨的情绪,而是轻笑了声,声音淡淡的夸道,
“你很聪明!但我先前说的是:我这片田种得更多的是寻常的辣椒。言外之意,少部分种的是其他品种的蔬菜,可不是实验室遗留下来的种子哦!”
“……”
粟问忽然有些气愤。
“所以你说的这些,有什么意义么?”
“哦!没什么意义,可能很久没有同人这般说过话了,一时没忍住,就多说了几句。”
“……”
摔!
见粟问几近变脸的边缘,戴鑫轻咳了声,正色道,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知道钟博史已经去世的消息。但就你最你们说的,当年实验已经被废弃禁止了,就算我将实验室遗留的种子送人,在非专业人士手中,也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作用,不过是一堆辣度稍高一些的辣椒罢了!”
“但是如今,这些你口中‘不可能发挥任何作用’的辣椒,却辣死了人,不是么!”
“哦!那大概就是天意吧!”
戴鑫低声轻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第七十四章 食辣性野
“天意?我跟你谈谋杀案,你却跟我说天意?”
粟问有些生气,寇扪却上扬起嘴角。
“没错!在别人眼中,钟博史或许是个亲切和蔼、人人称道的老师,但在我眼中,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戴鑫微眯着眼睛,敛尽眼底的腥红。
“你这评价还真是与众不同呢!那你说说,他是如何疯魔的?”寇扪环抱着肩膀,毫在意的坐在田间地垄上。
“通常情况下,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师,可一旦沾了辣、嗜了酒,就会像变了个人一样。这种改变外人看不出什么,可是家里人却深受其害。我也是在那年家里出了变故后,住进他家时,才发现的这个秘密。也正是这个秘密,让我厌弃了我最喜爱的学科,以至后来辍学,沦落到乡下种田谋生。”
戴鑫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可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听过耍流氓、撒酒疯的,倒是头一次听说吃了辣椒会撒辣疯的!”
慕容懿也学着寇扪的样子环着肩膀蹲坐在田垄上啧啧称奇。
“能说的,我都说了,审案子是你们的事!我只能说,像他那样的人,死是最好的结局,活着的人没必要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所以,你有充分的动机去杀了他,不是么?”寇扪反问道。
“有动机,不代表就会去施行!我的确恨他,却没有到想要杀了他的地步!何况比起做研究,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你们与其在这里纠缠与我,倒不如用这时间去寻找其他的线索!”
“你说的没错!所以,那包实验项目遗留下来的种子,到底去哪了?”寇扪的眼神凌厉的射向戴鑫,沉声问道。
“卖了!”
“卖了?”
“对!我之前关注了一个叫做‘摇啊摇’的贴吧,在里面认识了一个喜欢收集各种辣味美食的网友,就把种子卖给了他。”
戴鑫对上寇扪的眼神不闪不避,没有丝毫的慌张。看上去,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贴吧?”
“没错!那是个挂在国外网站的悬疑贴吧,经常会发一些有意思的探案帖子。脑洞大,推理性强,深受很多人喜爱!不过贴吧主人从来不发案件的结局,这点倒是十分有意思。”
寇扪在听见那贴吧的名字时,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马上便回了神,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
“那你还记得,你卖的那包种子的人叫什么名字么?”
“你问那呆子?他的网名很的意思,叫做‘食辣性野’。”
戴鑫轻笑,那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平时说话一副都学究的模样,但与自己买种子时,却又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放荡不羁的性情,是个有意思的人。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在他几次三番的找来时,把种子卖了他。
至于那个怪人用种子来干嘛,他不想去做任何猜测。
只是没想到,时隔几年,突然传出钟博史被辣死的消息,并且还有警察因为当年的实验项目找上门来。
对于那个有意思的怪人的身份,他摆脱所猜测,但是他却不准备对任何人说起。
只能说,那应该是个熟人,吧?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一阵沉默。
寇扪看似在专心开车,实则心绪翻飞。粟问似乎在思考事情。只有慕容懿无聊的望天。
然而再美好的风景,看多了也会腻。
慕容懿忍了很久,终于耐不住,打破了沉寂。
“喂!我说两位,线索到这里又断了,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这个戴鑫的话可信度不高,在未排除他的嫌疑之前,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寇扪声音低沉,“粟粟你呢?”
“呃……什么?”粟问后知后觉的问道。
“我说并不能排除戴鑫的嫌疑,你怎么看?”寇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粟问。
“他不是凶手。”
“嗯?”
“哈!”
“你怎么知道的!”寇扪与慕容懿异口同声的问道。
“戴鑫的手上有茧,一看就是做农活磨出来的。而且他的右手食指似乎受过伤,不能过度弯曲,极大的影响了手指的灵活度。这样的一双手,如果去做那种精准度要求极高的实验,很吃力,嗯,应该说根本不可能!这应该就他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学科而辍学的原因吧!”
粟问声音淡淡,平直的叙述着戴鑫没有说明的事情。
“难道他当初辍学与钟博史有关?我的天哪!”
慕容懿脑补了一个学生在面慈心苦的老师家倍受虐待的场面,忍不住浑身一激灵。
细思极恐!
但转过神来,却立即意识到事情遗漏的地方。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应该知道凶手是谁啊!老寇!快!调头回去!”
慕容懿催促着寇扪回去找戴鑫问清楚。
“不必了!其实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寇扪继续开着车,一点掉头的意思都没有。
“清楚?你哪只耳朵听见他说凶手是谁了?”
“食辣性野!”
“那个买种子的人?这我知道啊!问题是,他是在国外的网站购买的,双方都没有见过面,你要怎么确定凶手的身份呢!我们总不能把浏览那个贴吧的人统统排查一遍吧!”慕容懿有些捉急。
“那倒不必!那人即是能近钟博史身的人,又知道戴鑫手里有这种高辣素辣椒的人,就那么几个,一个个问去就好了!”
“啊!”
慕容懿一拍脑门,是他急糊涂了!
“其实也不用那么大费周章的排查。”粟问收回远望的视线,直视着正前方。
“小粟问这话怎么说?”慕容懿立即好奇的追问。
“这涉及到遗传学的范畴了。辣是一种痛觉,人们对辣的承受能力与基因有关。钟博史嗜辣如命,这种基因很有可能会遗传给他的下一代。而通过戴鑫简短的描述了他寄居在钟家的生活,不难猜想得出,钟博史的儿子应该同样是受害者。”
“戴鑫只不过是在他家暂住过一段时间,都受到如此大的心理创伤,那么长期生活在那种环境下的他自己的儿子呢?所以,我们只需先调查他,或许会有很大的收获!不过我建议你们找个靠谱点的心理医生共同参与审讯。恐怕……”
粟问未尽的话,寇扪二人都明白,却依然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一方面,他们希望能抓到杀死钟博史的凶手,另一方面,他们真的不希望那真凶会是粟问口中的钟野。
但这世上的一切,却不会按照人们所期望的发展。
第七十五章 分裂的人格
见到钟野时,他正从学校的实验室出来,身上还穿着做实验穿的白色袍卦。不过衣摆的位置有一处被烧灼过的淡黄色的印迹。
看见寇扪等人,还立刻上前询问,是否找到了杀死他父亲的凶手。
那焦急的表情,木讷的模样,完全不像是杀人凶手,倒是有几分真情的流露。
寇扪与慕容懿微微对视,立即知晓粟问为何之前说要找一个靠谱点的心理医生了。
这个钟野,怕不是有人格分裂症。
回到警局,看到孙青那张愤懑的脸时,粟问不意外的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苏晴!
“我说你们这些女人也真是的,一个二个都阴魂不散的!莫不是看我寇大哥太过优秀?也不仔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孙青的话中句句带刺。
粟问摸着下巴,看来这个孙青对自己还真是“嘴下留情”了啊!
这一刻,她有些同情苏晴了。
然而还不等她吐出一口气,那边的孙青一眼扫到她的存在,立即冲她开起火来。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做人女朋友的自觉性?这有人来宣战了,你一点领地意识都没有么!”
孙青眼中大有“怒其不争”的意味。
“领地意识”?那不是动物才有的么?
在粟问还没搞明白她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邪火时,就已经被孙青拉入了仇视“入侵者”的行列。
苏晴饶有兴致的看着孙青唱独角戏,眸光却在粟问身上流转而过,最终落定在孙青的身上。
“你们分局的‘待客之道’,倒真是与众不同呢!长见识了。不过,你是哪位?”
苏晴话音温和,但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却有着不同的意味。
果不其然!
孙青在听到苏晴这种带有“挑衅”意味的口吻,立时就炸了。
“我是哪位?我是江城刑警大队刑侦组的组员!我爸是前刑警分局局长!怎么着,还要我把祖宗十八代都交待交待不成?!”
孙青毫不客气的跟苏晴杠上了。
“前分局局长?孙耀邦?”苏晴眉心微皱。
“就是孙耀邦,怎么,怕了?”
孙青瞬时有种:‘吾站上风尔等皆为臣’的感觉。
“原来现在到警局办案还得拼下爹?”苏晴轻笑,“小孩子才仗势,成年人凭的都是自己!”
“你!”
孙青食指指着苏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好意思,我是受寇队长邀请来协助办案的。所以,”苏晴微笑的看向粟问,“麻烦带下路!”
粟问轻咳了一声,刚好看见泊完车进来的寇扪,便上前掐了他一把,随后看向苏晴道,
“正常法医是不参与审讯的,你可以跟寇队一起过去!”
粟问选择性失忆,完全不提之前审讯人手不够时,她与慕容懿被抓壮丁的事儿。
苏晴点点头,只是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孙青。
那目光,看得孙青忽然感觉后背发凉。然而那种感觉只是一瞬,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粟问将人推走,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气得被冷落在一边的孙青差点,咬碎一口烤瓷小白牙。
全程目睹了“三个女人”的大戏的李飞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中暗叹:
嫉妒使人疯狂!女人的战斗力太可怕了!吓死宝宝了!
随后目光逡巡着刑侦组办公室,寻找着慕容懿的身影,预备寻求心灵上的安慰。
审讯内,寇扪摆出证据并结合着粟问的推测,试探钟野。
但他表现出来的却完全不是一个凶手该有的样子。反倒是像个不知情的孝子,情绪激动的一直要警方找出杀人凶手。
而苏晴则坐在暗影中一直注视着正在接受审讯的钟野。
良久,苏晴开口了。
“你说这么多不累么?叫他出来吧!”
“谁?”
钟野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眨了眨眼,
“警官不要开玩笑了,这里不就我们几人么!”
“你身体里的那个他啊!你不是知道他的存在么?”
苏晴微微上抬的眼皮注视着钟野的一举一动。见钟野交握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攥起拳头,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道,
“还是说,那老不死的终于死了,你的小伙伴就龟缩起来了?啧啧啧!他也算是功成身退了,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吧!”
“你才龟缩起来了!”
钟野一瞬间变脸。他双拳用力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奈何却被手铐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随后,钟野像是变了人一样,摘掉鼻梁上的眼镜放在桌板上,身子向后倾斜,倚靠在木质的椅背上。又翘起二郞腿,双手僵握于胸前,微扬着下巴,睨着苏晴,口中嗤的笑了。
“啧啧啧!人长得不错,就是心忒坏了点!”
钟野的目光看向寇扪,“说吧!叫我出来什么事?”
“找你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醉龙一号’实验项目剩下的辣椒种子,是你买走的吧!食辣性野先生?”寇扪蓦然开口。
变了个人的钟野上下打量了寇扪,回道,
“没错,那傻小子为了满足他父亲的嗜辣欲,到处寻找辣度超高的辣椒,我就顺手帮一帮他喽!”
“得到种子之后呢?他自己栽种到哪了?”
“呆小子在他父亲小区的顶层有个房子。为了防止基因被稀释,他将种子种在了顶楼的花房里!”
“他做提纯的实验室,也在那个花房吧!”
“没错!”
“可据我所知,这个提纯实验并不好做,就算是当年项目组的人都因意外中止了实验。钟野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一点,寇扪很疑惑。
“那就要感谢他那个‘好父亲’了!呆小子为了得到那个人的认可,这些年在寻找高辣度辣椒时没少努力,几乎达到了病态。他培育出的新辣椒,辣度已经达到150万shu以上了。不过那个人依然不满足!既然他那么想要寻求刺激,我便送他一程又如何!”
钟野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暴戾。
在交待完作案全过程后被带下去前,钟野深深的看了苏晴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嘴角含笑,似是得到了解脱。
“今天真是谢谢你!”
寇扪向苏晴道谢。
苏晴秀眉微皱,眼波含笑,
“嗯,我如果没,记错,寇队似乎还欠我一顿饭呢!”
“呃……”
寇扪正准备回苏晴的时候,慕容懿那厢从法医室蹿出,一把搂住寇扪的肩膀,略微激动道,
“老寇!案子破了!火锅呢!走着呗!”
话落,见到时站在一边的苏晴,慕容懿有方觉尴尬。
“要不,一起?”寇扪提议。
“好么?”慕容懿从齿缝中憋出这么句话。
“有什么不好么?”寇扪不解。
“呵!”
慕容懿不准备解释。
方才李飞可是缠着他好久,寻求心理疏导呢!也就这哥们一人看不清状况!
罢了!
自作孽,不可活!他可是提醒过寇扪了!
结果正如慕容懿所料的那样,一顿饭,在尴尴尬尬中度过,不提。
第七十六章 孙青自杀
江城市阳安区金凯旋大酒店顶楼,一个身着红衣,体态纤然的女子,在顶楼天台的栏杆处双腿朝外垂坐。
在楼底聚集了大量的看热闹的市民。虽然酒店的保安已经全部出动维持秩序,但仍阻挡不住喜好持热闹的吃瓜群众。
“哎,我说!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模样俊俏的,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跳楼啊!”一路人甲出声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这一看就是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姑娘,我估莫着是受伤了!而且还是情伤!大概是遇着渣男了吧!没看见人家穿了一身红裙子么!听说呀!这人死前穿红衣,死后就会化身厉鬼的找那个负了她的人索命呢!”路人乙手扶在嘴边,轻声说道。
……
一时间围观众人对于要自杀的女子轻生原因众说纷纭。
救援队的人在接到报警电话时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在场,正在楼底下铺设着气垫。
一部分救援人员想要爬上顶楼,奈何楼门被那想要轻生的女子反锁,只得等安保人员去值班室拿备用钥匙。
聚集在楼下的某些吃瓜群众见那女子只是坐着,丝毫没有想要跳下的想法,不禁觉得无聊。
“真没劲!这姑娘怕不是根本就不想跳吧!真是浪费时间?”一个举了半天手机准备全程拍摄女子自杀全过程的人吐槽道。
不过他的言论一瞬间得到大家的斥责。
“你这小子不会说人话,就闭嘴!”
“就是!要跳你自己跳去!”
“……”
当寇扪抵达金凯旋的时候,终于,那红衣女子动了!
她双手按在楼沿边上,试图站起来,那躲在人群里的吃瓜小能手正用手机对准目标进行拍摄。
慕容懿刚下车,看见顶楼的人时,吃了一大惊!
“我去!怎么会是她!”
粟问也微微怔愣。
因为准备轻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看她不顺眼的傲娇大小姐孙青。
联想到这几日所发生的事情,倒也是难为她了!
人已经站起来了,此时的孙青正光着脚,踩在顶楼向外延伸的缓台处,身子随风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跌落的危险。
救人要紧!
粟问快速穿过人群,冲进了酒店,乘电梯直达顶楼的位置。
寇扪和慕容懿紧随其后。
到达天台时,安保人员刚好拿来打开楼门的钥匙。
寇扪一把接过,开了锁,直奔孙青所在的天台。
“你别过来!”孙青大喊。
她的脸颊落满了大颗的泪水,抖动的双腿又向外踏出了一步。
她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寇扪。
“我不过去!孙青,你别做傻事!”寇扪立即抬起双手,试图安抚孙青。
“你走!走啊!”孙青的情绪有些崩溃。
“你别动!我走!”
寇扪无奈,只得向后退。
此时的孙青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大喊着将身子向外挪动。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救援队没有办法,只得搭起了云梯。但是,他们需要有人吸引孙青的注意力。
粟问快速扫视着孙青所在的位置,又扫过她今天的穿着,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她推开挡在她前面的寇扪,走上了天台。
“你想跳就跳吧!我可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拦着你的!”
粟问环抱着肩膀,说出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话来。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
孙青挑衅似的将脚向外双挪了一步。
“别怂!跳吧!”
粟问继续烧着火。
这把火烧的慕容懿胆战心惊。
他刚想上前拉回粟问,却被寇扪拉住了。
寇扪朝他摇摇头,请他相信粟问。
慕容懿也想相信,但是眼前的这种情况,打死他,他都信不了啊!
虽然孙青家里出了事,但如若孙青真的因为粟问的话跳了下去,那么不止是他,粟问可能会面临什么,他都不敢想像。
见孙青在犹豫,粟问又道,
“这里的高度大概有一百米,别看楼下已经铺设了气垫,以这个高度来计算,你从这里跳下去,准能摔成肉饼,保证你死得不能再死了!”
粟问嘴角挑起的笑容,像极了恐怖片里诱惑人自杀的鬼怪。
“不过你今天这身衣服选的倒不错,即使摔成了肉泥,也看不太出来,毕竟都是相同的颜色。就是这脸就不好说了!毁容都是轻的!万一是脑袋先着的地,那就跟摔在地上的西瓜差不多喽!”
“而且,通常摔死的人,会伴有大小便失禁的现象,啧啧!那味道,怕是你这名牌香水怕是都掩盖不住呢!”
粟问瞄了一眼孙青那原本描画得精致的妆容,笃定其实孙青并不想死得那么不体面。
虽然现在有点惨不忍睹。
“那……那我换个地方跳!我去江桥上跳!这总行了吧!”
一想到死的那么丑,孙青有了一丝动摇。
粟问耸耸肩,“那我劝你还是在这跳吧!毕竟还能有个全尸!”
“怎……怎么会!”孙青突然害怕从粟问嘴里说出更可怕的话。
然而粟问却像是恶趣味一样,生生打碎了孙青的期待。
“我说孩子,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以为那些人从悬崖上一跳,下面必然会有河流,就算淹死也是美的?”
孙青没有回答,不过从她的脸色上看,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这么跟你说吧!水看似柔软,但是也有着一定的密度。在一定的高度下,你从楼上跳和从桥上跳呢,效果其实是一样的。区别就在于,你直接从楼上跳,人们可以立即找到尸体,也算有个全尸。但如果从桥上跳下去,死,是一定的,至于尸体什么时候能找到,那就不好说了!”
粟问见孙青神色松动,便继续浇着油。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那个‘毒霸霸’的案子吧!不过才三天,就已经全身发绿、皮肤肿胀,呈现腐败巨人观了。若是再晚发现几天,啧啧!估计被鱼啃噬的也就只剩下骨头了!我可不是吓唬你啊!”
“你……你……呜呜呜哇!”
孙青捂着嘴,一副要吐却吐不出来的模样。
粟问的话,让她再次回忆起她因为上次的事情,对于水煮肉片的阴影。
就在这时,救援的人从天台外沿突然出现,将孙青推向了顶楼的方向。
寇扪与慕容懿立刻上前,将孙青拉了回来。
粟问拍了拍胸口,终于舒了口气。
她与孙青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孙青对于她的横眉冷眼,不过是大小姐脾气发作,找存在感罢了,并没有真正妨碍到自己什么。
所以粟问也只是把孙青当做一个脾气不太好的小女生,不鸟她而已。却不会真正去计较什么。
只是如今孙青选择轻生,她心里终归是不忍。
如今这事儿,大概要从那天尴尬的饭局说起吧!
第七十七章 实名举报
视线转到三天前。
因为案子流程还没有全部完结,所以潮汕牛肉火锅店依旧处于闭门的状态。
很遗憾,慕容懿终究是没有吃上心心念念的潮汕火锅。
于是几人转战去了白家菜馆。
白家菜馆是一家回民菜馆,菜式主要是牛羊肉,但做法考究,味道甚佳。引得很多不是回民的人也经常来这里吃饭。
“今日若不是那个女警员提起,我倒是不知粟粟居然和寇队在一起了呢!真的太令人意外了!”
苏晴拾起酒杯,眼睛含笑地看着寇扪,
“我先提一杯,祝福你们!”
“谢谢!”寇扪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又倒了一杯,“粟粟不能喝酒,我替她喝!”
又一杯酒下肚。
苏晴端着酒杯,看着寇扪连干两杯,嘴唇微抿。
随即,自己也干了。
“嘶!我怎么瞧着,好像姐姐给妹妹把关送嫁呢!”慕容懿语不惊人死不休。
“噗!”
慕容懿的一句话,喷了三个人。
苏晴淡定的擦着嘴角,“你这么说也不错!我与粟粟认识有几年了,当初第一次见她,就有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说不定上辈子,我们还真的是姐妹呢!”
苏晴说的似真似假,听得粟问心头微微一跳。
她原本已经记不起她们是如何相遇的了,但苏晴这么一提,她恍忽想起,那大概是个再寻常不过周末的早晨。
她一早被导师的电话催醒。
上周实验课上,同学弄坏了骨骼模型,导师又从外面重新订购了一个,却临时有事让她帮忙取一下。
粟问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胡乱的扎着头发,擦了把脸,就去了快递驿站。
或许是卖家在包装的时候太过敷衍,粟问提着快递没多久,盒子就散掉了,从里面掉出来的白色的石膏头颅轱辘辘的滚到了不远处。
因为是在大街上,恰巧有个路过的年轻男子撞见了这一幕,顿时吓得哇哇大叫,掏出手机,立刻要报警。
这时一个白色高根鞋站定在那颗头颅面前,她轻轻拾起来,放在手中上下打量,
“不过是个石膏模型罢了!”
说完,就将模型还给了粟问。
或许是苏晴当时那温和的笑容安抚了粟问,也或许是她的机智从容化解了她的尴尬,从那之后,她们成了可以说上几句话的人。
苏晴总是能够轻易知道粟问的喜好,看穿她会对所有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不戳破,并在她能够接受的范围内给予帮助。
以至后来,她成了她的心理医生。
但是粟问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苏晴。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神秘”。
她很神秘。
就像她的出现一样神秘。
可如今的苏晴,却又让她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占据了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一样。
她无法准确的形容这种感觉,这让她很不舒服。
粟问唇角微抿,扯出一抹笑,“我不信佛。”
言外之意,她不信上下辈子,只信今生。
“况且,能做你妹妹之人,一定是个有福的。我是个福薄的。”
粟问轻飘飘的将话题终结。
寇扪读出粟问对这个话题抗拒的情绪,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紧紧的握住了粟问的右手。
粟问抬头,回以一笑。
看着二人之间温馨的互动,苏晴眼眸深了深。
然而菜还没上齐,寇扪的电话却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付局的电话。
“喂?”
“知道了!我现在赶过去!”
寇扪对苏晴表示抱歉后,急匆匆地离开。
粟问与慕容懿也跟着离开,因为他们的手机,也响了。
苏晴将身子靠向椅背,打开手机,上面是最新的江城新闻。
本报最新消息:
我市著名女企业家熊慧实名举报我市前刑警大队江城分局局长孙耀邦收贿受贿一事,证据充分,现已立案调查。
但在传唤前局长孙耀邦时,其携妻畏罪潜逃,途中发生车祸,孙耀邦当场死亡,其妻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因抢救无效去世。
有关案件的具体细节,我报会继续跟进。
看着新闻,苏晴唇角微勾,继而笑出声来。
空荡荡的房间内,回响着女子清脆的笑声。
“砰”的一声,包厢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你做的?”
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从包厢门口的位置传来。
“你指的哪一件?”苏晴眉眼轻抬,睨着来人。
男子冷哼,
“我警告你!不要打乱我的计划!”
“你激动个什么!我不过是跟熊慧透露了一下他当年他父亲死去的真相而已,除此之外,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苏晴起身挽着男子的手臂,
“再说,我这不也是在为妹妹报仇么!”
“那是我妹妹!”男子出声警告。
“哎呦!你不提,我差点都忘记了,你妹妹不就是我么!是吧,苏铖!”
苏晴贴近苏铖的耳边,轻声挑衅。
然而苏铖却捏着苏晴的下巴,微眯着眼,威胁道,
“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妨碍到我!还有,记好你自己的身份!”
话落,苏铖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晴熟练的掏出一根烟点燃在指尖,袅袅的烟气模糊了她的五官。
“我的身份!是这张脸?还是这个人?呵!”
苏晴嗤笑着,眸中闪过一抹疯狂。
当粟问赶到案发现场时,孙耀邦已经被人从驾驶室里抬了出来。
车子行驶在一个通往机场路上的一条下坡路上。因刹车失灵,在躲避对面来车时一头撞向了路边的防护栏。
整个路上都有没有刹车的痕迹,加上坡度增加惯性,使得车头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
而孙耀邦就是从撞扁了的车厢里拉抬出来的,粟问摸着孙耀邦的胸部,大概有七八根肋骨折断插入了肺部,死因应该是内出血而亡。
寇扪看着这个曾经的上司,如今却冷冰冰的躺在这里,久久不语。
抛开新闻上的被人举报的事不谈,孙局对他有知遇之恩。
这也是他为什么时常无视孙青却依然纵容她在刑侦组的原因。
只是如今……
“老大!刹车管有被人工破坏的痕迹!”
技术组的小王朝寇扪喊道。
寇扪快速走到小王的位置,低头查看,上面的确的人为破坏的痕迹。
“另外我们在死者的手机中发现这样一条信息。”
“萧墙事起,速来西山!”
而江城机场路与西山是同一个方向。
所以,这根本不是孙耀邦畏罪潜逃,而是有预谋的杀害?
寇扪瞳孔微微放大。
第七十八章 令人意外的地址
由于本市知名女企业家的实名举报,使得这件事在当地甚至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市公安局局长、江城市刑警大队分局局长俱发布指令,要求市刑警大队刑侦组限时破案。这也给寇扪带来巨大的压力。
寇扪调取了车内的行车记录仪,以及沿途的监控摄像。
李飞负责查看监控中的可疑人物。
技术组的人也根据被害人手机里的短消息试图锁定可疑人员。
但是消息是通过网络短信发送的,可以说是无迹可寻,想锁定某个人,很难!并且需要时间!
无奈,寇扪只好找出西山的地图,按照信息上的指令,寻找可疑的地点。
但这基本无异于大海捞针。
尸检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孙耀邦在下坡的时候因为刹车失灵,撞到路边的护栏,剧烈的挤压造成八根肋骨骨折插入肺部,其中一根折断的肋骨插进了肺叶后,粉碎的骨片刺破了主动脉,造成大出血,导致孙耀邦当场死亡。
其妻子因为坐在车后座却没有系安全带,在车子受到撞击后由于惯性的作用,飞到了副驾的位置,头部撞击到前风挡玻璃,导致颅内出血,在送往医院的途中瞳孔就散了。
而孙家剩下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一无所知的孙青了,对于本案毫无帮助。
由于熊慧是直接向反贪局举报,参与抓捕以及审讯熊慧的人都是反贪局以及检察院那边直接受理,寇扪这边还没有看到过相关的证据。
但因着孙耀邦有可能是被谋杀而死,所以案件又转交到刑警大队这边,但是相关信息及所涉及人员还未移送过来。
可以说现在的情况是两眼一摸黑。
寇扪从没有感觉到像这个案件这样无从下手的感觉。
“或许我们可以从案件的结果来推测原因?”看见寇扪眉头紧皱,粟问建议道。
“由结果来推测?”
“反正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么?”
“小粟问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慕容懿在一边也干着急着,手里打包回来的牛肉烧麦也不香了。
“目前案子有诸多疑点。首先是熊慧实名举报孙局受贿问题,那孙局是何时接受的贿赂,而她又是在何时行贿的,因为什么行贿,金额是多少,这些都有待调查。”
“另外她又为何在孙局即将退下来之时曝光这一切?她是我市有名的女企业家,实名举报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什么原因让她选择了这条路?可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其次是那条类似报信的消息。上面即说:萧墙事起,速来西山。那么这萧墙之事到底指的是什么事?是否与熊慧实名举报一事有关?这个报信之人要孙局速去西山是否是去商量对策?如若这不是一个局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对于整件事情的知情人,当然也有可能有更深的牵扯。”
“再有,就是孙局开车赶去西山,为何会带着妻子一同前往?对于这种事不是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么?”
“最后,就是究竟是谁在孙局的车上动了手脚。孙局的死不是意外。这个在车上动手脚的人,会不会与那个发消息的人有关?”
粟问将整个案件之中所存在的疑问都提了出来。
众人也都在思索其中的关联,但是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复杂纷乱,好像是两个案子交织在一起的案中案一样。
“其实你们也不用这般为难,兵分两路一路去问活着的人,查清楚熊慧与孙耀邦之间到底有什么来往。另一队着手孙局的人际关系,还是以那条短信为出发点,确定孙耀邦究竟是准备出逃,还是去短信上所说去西山。这点很重要。”
粟问将调查的思路抛出。
寇扪手指快速敲击的桌面,思考这其中的可行性。
末了按照粟问的提议做出相应的安排,只是又分出一队人手继续查看监控,寻找蛛丝马迹。
调查行动在这匆忙的夜色中紧急执行着。
虽是有了方向,但是进行的却并不顺利。
熊慧不是一点准备都没做的人。她既然宁愿自己担上行贿的罪名,也要拉下孙耀邦,自然是留了后手。
她从一开始面对记者承认事实之后便什么都不再回答,并且聘请了律师全程代她发言。
现在除了她抛出的证据以外,寇扪手中再没有其他证据来证实她所言真假。
可以说,目前所有的证据都对刑警大队前分局局长孙耀邦不利。
这让参与办案的组员们都很泄气。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去查孙局到底与这个熊慧有什么交集!”寇扪重新做着安排。
技术组的人员一夜未睡,终于将那条经过层层ip包裹,并且使用国外站点的消息破译了出来,并且根据那条短消息确定了发信人在国内的ip地址。
ip显示,发送这条信息的地址位于江城市阳安区泰和佳苑一户业主家发出的。
在锁定了确切的地址后,寇扪带着李飞孟逸等人领了枪械,齐齐赶到泰和佳苑一期b栋的某户。
当寇扪踹开房门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枪口齐齐对着漆黑的门洞。
意想中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寇扪收起手枪,指挥众人开始仔细检查起来。
这户房子大约有二百平米的样子,整体走的是简洁的欧式风格,房内的装饰大都以蓝、白二色为主,家俱不多,显得空荡荡的。
转过玄关,在客厅沙发后面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父女的合影。
父亲年龄大概四十五岁上下,相貌温和,戴着圆圆的眼镜,端坐在椅子上,有着读书人的儒雅。
在他的身后是一个梳头高高的马尾,处在花季的少女。
那少女双手搭在她父亲的肩膀上,嘴角两个圆圆的梨涡彰显着她此刻的俏皮。
旧相新框,在相片的角落处还有着不甚明显的翻新痕迹。
走近仔细看的话,相素也不如如今的照片清晰。
但这并不影响这个照片在这个房子中的地位。
寇扪看着照片上面的少女,眼眸深了深。
虽然照片上的人很年轻,但寇扪依然从那少女的眉眼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
熊慧!
第七十九章 蹊跷
这里难道真是熊慧的家?
寇扪的疑惑很快就被得到证实。
“老大!我们在书房发现了很多有关熊猫国际公司的内部资料,上面还有熊慧女士的签名,我怀疑这里是熊慧女士的家。”
李飞的声音从寇扪身后传来。
当他看到墙上的照片之后,也惊了一下,
“还真的是她的家啊!”
“老大,我们在二楼卧室的位置找到了些许头发以及脱落的皮屑组织,回去化验一下,就可以确定这里所住之人是谁了。”
技术组的人提着采集物证的工具箱,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寇扪心中早已确定了房子主人的身份。
在拿到技术科的化验结果之后,寇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怎么可能是她?”
慕容懿看见鉴定结果,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她这边自己发信息给孙局报信,然后那边又实名举报孙局收受贿赂?还带这么自己作死的?”
慕容懿不敢相信。
要说熊慧是个傻的,那倒也能说得过去。可她偏偏是江城市乃至整个省区的明星企业,怎么可能没那个脑子呢!
打死他他都无法认定这个结果。
“摆在我们面前的证据是这样的没错。”寇扪也觉得这其中有许多不合理。
慕容懿:“那会不会是有人冒充熊慧或者盗用了她家的网络发送了信息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你要如何证实信息不是她发的呢?”寇扪反问。
“直接问啊!”
“你确定她会答?”
“呃……”
慕容懿一时哑口无言。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会一会这个熊慧喽!”
“哈?”
慕容懿瞪圆了眼睛,眼底、脸上都写满了:“你莫不是在逗我?”的神色。
寇扪见慕容懿一副懵逼的表情,脸色稍霁,
“光凭我们两个当然是不行的。所以,我们还需要个帮手。”寇扪摸了摸冒出点点胡茬的下巴,低声道。
“帮手?苏晴?”慕容懿皱着鼻子,有些不太情愿。
他不明白,为何一有事,寇扪就喜欢找那个女人帮忙。慕容懿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就这般说了出来。
“不是我说你老寇!你怎么有事没事的就想找她来帮忙呢!我看她……”
没等慕容懿抱怨完,寇扪便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她,是粟粟。”
“小粟问?”
这倒是让慕容懿意外了。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为何寇扪笃定粟问会让熊慧开口呢?
当寇扪找到粟问时,粟问与慕容懿同款疑惑。
“我?”
“嗯!我想这件事,除了你,大概也没有别人能帮上忙了。”寇扪双手按在粟问的肩膀上。
“而且可能对你来说,会有些辛苦。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想你来做。”
寇扪的话,让粟问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打算是什么。不过她倒没什么抗拒的情绪,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不是么?
“那行吧!既然人已经到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提审熊慧?”慕容懿拍了拍手,一副准备“大开眼界”,大显身手的模样。
寇扪却摇了摇头,“在提审之前,我们还要去个地方。路上说!”
寇扪摇着手里的钥匙,转身朝外面走去。
“这是我找到的有关熊慧以及她父亲的资料,你看一下。”
寇扪将一叠份量不多档案袋递给粟问。
档案袋的封面写着的是一起交通肇事案,日期是十年前。
打开袋子,里面的记录的纸张已经微微泛黄。粟问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当她翻看到死者的名字时,熊毅行的名字赫然跃然纸上。
再往后翻,车祸原因竟也是因刹车失灵导致的意外死亡,与孙耀邦的死简直如出一辙。
当时交警部门给出的鉴定结果是,熊毅行的车在案发前做了保养,但是由于店员的疏忽,养护还未完成,熊父就取了车。因而在回去的路上因躲避对面的一个货车而撞到了树上。
法院最终判定熊毅行发生车祸属于意外情况,但4s店同样负有责任。
最后4s店赔了钱,此案也就此了结。
事故鉴定人就是当时还在交警部门的孙耀邦。
如今现实又重演了一遍熊毅行的车祸整件,而且还是有人故意剪断了刹车管导致刹车失灵,致使孙耀邦当场死亡。
两个案子如此的相似,这其中又有诸多的巧合,这很难不让人去联想这其中的关联。
“熊毅行就是熊慧的父亲。而且这件事情过后不久,孙耀邦就被调到刑警大队了。”
“所以你怀疑,这其中有蹊跷?”粟问合上档案,看向正在开车的寇扪。
“不是怀疑,是一定有蹊跷。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你怀疑,是熊慧设计了这场车祸?但这与她实名举报一事相互矛盾啊!她没道理这么做!”
粟问也是同慕容懿一样的看法。
“所以,我们要确定一下主导这场车祸的人到底是谁,以及熊慧举报究竟提交了哪些证据。我总觉得,这其中之事,不是那么简单。”寇扪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
当寇扪将车停在西郊的一片墓地时,慕容懿是彻底不知道寇扪所揣的心思了。
不过这回他识趣的闭上了嘴。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
‘当愚妄人闭上嘴时,就显得有智慧来。’
他虽然谈不上愚妄,但他也不想让寇扪把他看成傻子不是!
当寇扪带着粟问和慕容懿来到一座刻有熊毅行名字的墓前时,慕容懿张了张嘴,终究忍住了没吭声。
“这里葬的就是熊慧的父亲,不过看样子近期有人来过。”寇扪指着墓前一束花瓣微微枯萎的百合道。
“哎?我手机好像落车里了,慕容你帮我看一下!顺便把花带回去,看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
慕容懿撇撇嘴,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又捧起那束花,离开了。
他知道寇扪是有意支开他。
“我不确定会不会有效果,且试试看吧!”
说完,粟问长吸一口气,抬起手,抚像墓碑上的照片。
良久,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粟问冲寇扪摇摇头,在收回手的时候,指尖不经意间划过相片的边角,瞬间就被划破了指腹。
“嘶!”
粟问抽了一口凉气。
“你没事吧!”寇扪紧张的抓起粟问的手查看。
“没事!小伤。”
许是昨夜连夜解剖没睡好,粟问上了车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然而在车子开到一片空旷的路段时,粟问发出一声惊呼,惊得寇扪立刻打转了方向盘。
幸而他反应够快,及时踩了刹车。车子与站立在路边的白杨树擦身而过。
第八十章 一字之差
“你怎么样?”
寇扪在应急车道停好车,立即转头看向坐在副驾上的粟问。
粟问睁开迷蒙的眼睛,双眼焦距渐渐集中,当看清寇扪那焦急的脸庞时,忽尔笑了。
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那根根肋骨折断,生生的插入肺部的痛;那双眼充血、眼珠几欲崩裂而出的疼;那从喉咙中呛出血沫、甚至一度窒息。
那种从慌张到绝望,再到愤懑与不甘,最终都化为浓浓的牵挂的感觉,只有她知道。
她所经历的惨烈,大概就是熊慧的父亲熊毅行死亡的过程吧!
如若不是经历了熊毅行的死亡,她都不会知道,一个人在车祸时面临死亡的一瞬间,竟会经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的心境。
然而尽管经历得再痛苦,粟问仍然记得自己的目的。
“虽然很让人难以接受,但熊毅行的确是死于意外。如果非要说是因为些什么原因,大概是他在开车途中的接了个电话,导致他没有注意到对面来车。等他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粟问简单的叙述了自己刚刚的经历。
“所以那份报告并没有作伪。”寇扪沉声道。
“如若这一切是熊慧策划的,那么她很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而且时间太过久远,通讯记录也已经无法调取了。”
这正是粟问所担心的。
“所以,对于熊慧,我们只能智取。”
“不过能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辛苦你了!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寇扪揉着粟问的发顶,刚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心疼。
然而呆坐在后排的慕容懿却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知道粟问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么准确的消息。
难道,死人还能传递消息不成?
慕容懿心里轻笑自己的荒缪。
然而他却不知,粟问的消息来源,的确是出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可以说从某种程度上,他,真相了。
见到熊慧时,她正着一身浅金色的套装,贵气却不俗气,银色细根的高根鞋,带着成熟女人的气息。
这是一个相当有气质的女人。
尽管她被检察院那边移送到刑警队里,却依然不见丝毫的慌张,仿佛手上戴着的不是手铐而是某家精致的奢侈品手镯,神色自如的坐在审讯室里。
寇扪从进审讯室开始,便用眼角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熊慧,在确定她本人非寻常角色后,便自我介绍道,
“我是寇扪,江城刑警大队刑侦支队队长。早前听闻熊董事长的事迹便觉得您非同常人,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寇扪微笑着说着客套却不违心的话。
“寇队长客气了,我熊慧就是个普通人,与那些寻常女子别无二样。寇队长有什么问题直接说。”
熊慧踢皮球一样,连同寇扪的赞誉都踢了回去。
果真是个难对付的主!
寇扪在心里如此评价熊慧。
“那好,我直接说重点。有关于你实名举报刑警大队刑侦支队前分局领导孙耀邦一案,由于孙耀邦的死亡,已经被移交给了刑警大队,也就是我这里,目前案件由我来负责。”
“从检察院移送过来的资料显示,您举报的是五年前孙耀邦在滨江别墅区开发上,曾经收受贿赂,将滨江区的地皮卖给了千盛地产,也就是熊陆集团的对手公司。敢问您是如何知道的呢?”
“江滨地区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市场价值来说,都是值得开发的项目,不只我熊陆集团,很多公司都有开发的意向。但因为面积比较广阔,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能独自吃下的就不多了。”
“当年政府为了促进滨江地区的开发,专门举办了一场招标会。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因为有人暗箱操作,千盛才拿到了标。”
熊慧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她说的平实,没有跌宕起伏的情绪,显然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但是像这种地皮方面的事情一般都有市规划局的人管,怎么也算不到刑警大队吧!”
“但这就是孙耀邦的聪明之处。”熊慧双手交握,双腿优雅的叠交着,
“他虽不在市规划局,但是他的妻子娘子人却是在的。而且,这种事别人出面,不是更好么!”
寇扪眉头微皱,“你是说,是孙耀邦的爱人将招标的资料提前泄露给了千盛地产?”
“没错!我提交的证据相信你早已看过了,就不需要我解释了吧!”熊慧摊着手,意思很明显。
“但这仅能表明孙耀邦的家人收受了贿赂,并不能表明他本人有直接参与这件事,不是么?为什么你却直接举报了孙耀邦呢?”
“举报孙耀邦?我明明举报的是孙耀邦的妻子,程媛啊!”
熊慧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一比不可思异的表情,随后又转为无奈的笑,
“可能是那些记者朋友曾了抓人眼球,故意这么写的吧!”
“可您提交的材料可不是您说的这样哦!您写的是‘孙耀邦及妻子’,而不是‘孙耀邦其妻子’。”
寇扪抬眼注视着熊慧,
“还是说,堂堂的熊陆集团法务部,连这种错误都犯?”
“嗯?”
熊慧拧着眉毛,身体前倾,“麻烦寇队将资料给我看下!”
寇扪笑笑,示意一边的孟逸将资料交给熊慧。
熊慧接过资料快速的翻看,当年见被举报人那写有的确是“孙耀邦及妻子”时,颇为无奈的笑了,
“还真的是写错了呢!实在是对不住,这的确是我们法务部的问题。先前都是律师在处理,我还真不知道这写错了人!”
熊慧歉意的笑笑,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泄露招标文件是真实存在的,寇队可以翻看下面的详细资料,写的都是针对孙耀邦的妻子程媛提前泄露招标信息而收受贿赂的证据。”
“熊董事长这一字之差,差得可当真不小呢!就熊董事长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间接的夺走了两条命呢!”寇扪的口气越来越冷。
一字之差?
堂堂一个市明星企业的董事长,居然玩起了文字艺术!
简直可笑!
第八十一章 未打通的电话
熊慧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是真,还找到材料上承载证据的页面指给寇扪看。
“我记得当时当时程媛以招标信息共享的名义,曾经向我收取了一定的钱财,并许诺我或可中标。但结果却是我没有中。事后我了解过,程媛曾同时向不同的地产商都收取了所谓的信息共享费用。”
熊慧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话锋一转,
“虽然我当时并不知晓,但后来得知真相后才知道自己却也是无形中行贿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行之事负责。这也是我为何会坐在这里的原因。”
熊慧这话说得漂亮,三两句便将自己标榜成了一个是非分明、敢于承担责任的人。
然而寇扪却一丝一毫都不信。
寇扪心里冷嗤。
熊慧先是放出风声,利用媒体大肆渲染刑警大队前分局局长孙耀邦收受贿赂的事情。当舆论达到一定的高度时,她才提交实名举报的材料。
但她提交的却不是媒体渲染之人。
可这对于当事人来讲,却是天差地别。但对于吃瓜大众来说,夫妻本是一体的,谁收都一样,若此时再辩解说不是孙耀邦收的贿赂,估计也没几个人会相信了。
这真是玩的好一出借刀杀人!
寇扪不得不承认,熊慧玩的这一手实在是高明。
联想到那起车祸以及那条神秘的报信短消息,寇扪的瞳孔深了深。
但愿熊慧可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关于孙耀邦的妻子程媛收受贿赂一事,我们会同相关的人员进行核实。下面,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寇队请讲。”熊慧依然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
“本月25号晚五点,也就前天晚上,我市通往西山机场路段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车祸造成二人死亡……”
“寇队长所说的车祸,可是导致孙耀邦车祸死亡那起?”熊慧没有绕弯,直截了当的问道。
寇扪眉梢微挑,
“不错!你也听说了?”
“当然!我在五点半的时候开了记者招待会,中途的时候还有江城新闻报的记者就这事儿提问了,我想不知道都难!”熊慧的脸上挂着礼貌却疏离的微笑。
“熊董在哪里开记者招待会的?”
“阳安区金凯旋大酒店。”熊慧如实说道。
毕竟这些信息,就算她不说,警方也能查得一,所以她没有必要隐瞒。
“虽说记者会时间很短,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我从下午五点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记者招待会的内容,直至媒体朋友们入场,已经是五点半了。等快要结束的时候,有记者收到前局长孙耀邦死亡的消息,还曾公开询问过我,你们可以查看记者会的录像。我没有作案时间。”
熊慧的脸上依然是那无懈可击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寇扪瞳孔紧缩,眼眸深邃。
他深深的看了熊慧一眼,忽然笑了。
寇扪将手中转来转去的钢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身体向后倾倒,双手环抱着手臂,斜斜的靠在椅背上,右腿上踢,搭在了左腿上。
他的神态忽然很放松,上扬着的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我今天刚听同事说了一个事儿,一直没想明白,麻烦熊董帮我听一下。”
熊慧右手微抬,微笑着示意寇扪继续。
“我朋友给他父亲买了一辆车代步。前段时间刚好我朋友开了一回,出了点事故,就送去4s店里维修。”
“两天后朋友父亲有急事,便去提车,店员不知道修养没做完,就给他提了车。结果在回去的路上,我朋友父亲在开过一段,下坡路的时候因刹车失灵,导致避让对面的货车不及时,撞到了路边的防护栏上,当场死亡了。”
寇扪边说,一边抬眸注视着熊慧的眼睛。
当熊慧在听到刹车失灵时,虽面色未改,但瞳孔明显的缩了缩,即使是一瞬间的改变,但仍被寇扪扑捉到了。
寇扪唇角的弧度加大。
“事后交警核查事故原因,虽然存在刹车失灵的情况,但因为路口的监控抓拍到我这个朋友的父亲在开车途中曾经打过一通电话,导致其未充分留意对面一车辆行驶的情况,也需要负一部分责任。所以结果判定了我朋友父亲承担主要责任,同时4s店承担次要责任,此案了结。”
“照理说,这案子这样就算完结了,但我朋友不明白,明明是4s店的责任,如果他们能提前告知车子没有修好,那么那天的车祸也就来会发生。所以,4s店才应该负主要责任。”
当寇扪说到他朋友父亲开车途中打电话时,熊慧原本保持微笑的脸庞瞬间凝固了,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
“那你的这位朋友可真是不幸。”熊慧虽是这样说着,脸上依然是那如刻板一般的笑容,但那笑意却不达她那幽深的眼底。
寇扪见状,身体前倾,放下的手臂随意的搭在桌子边沿。
“我曾利用职务之便调阅了我朋友父亲发生的车祸的档案,根据档案记录,他开车时正在电话。虽然我很同情我这位朋友的遭遇,但……”
寇扪没有继续说下去。
熊慧放在椅子上的手,手指紧紧的抓着扶手,指尖微微泛白。
那原本上扬着的嘴角也紧紧的抿着,似是在忍受着什么难以言明的痛楚。
良久,熊慧嗤的笑了出来。她抬起头,直视着寇扪的双眼,
“寇队长硬是将我父亲当年的遭遇搬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寇扪回视着熊慧,
“我查了当年的档案,最开始的记录是你父亲在开车时其实是打了两通电话。他第一次打电话谈了大概三分钟,但第二次却是没有打通,嗯,应该说是没人接。也正是因为这通没人接的电话,导致了这场车祸。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调取手机时却没有了这通电话的记录。哦,那个未接通的手机联系人叫做心心。”
“你说什么?”熊慧双眼圆瞪,身子前倾着,似乎很难相信。
“你说那通没打通的电话,机主叫什么?”
“心心。”
当再一次确定所听到的名字时,熊慧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仰起,那双看着聪明又智慧的眼睛紧紧的闭上,眼角渗出一串晶莹。
第八十二章 滴水不漏
心心,是熊家人给熊慧取的乳名。意喻为被家人放在手心里宠爱之意。
但她上学后觉得这名字特老土,就不许家里人再叫了,所以也只有特别亲近的人才知道她这个名字。
她当年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她父亲因车祸去世这个事实,并且这件事也成为了她的心结。
然而直至前段时间,她竟意外得知此中另有隐情。
熊慧经过多方调查,终于查明当年与她父亲通话之人,正是孙耀邦的妻子程媛。而处理他父亲一案的交警又恰好是她的丈夫。
她一向认为世上无巧合,左不过是人为的算计。
所以,她便做了更深入的调查。
这一查,就越发觉得当年她父亲车祸一事过分蹊跷。
所以,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可如今……
熊慧在心里长叹。
虽然寇扪没有拿出任何关键性的证据,但她知道,那大概就是事实了。
她当年因为被家里太过娇宠,所以行事难免有些一意孤行。
就像她那时决定出国留学一样,不过是跟风罢了,完全没有考虑过父母的感受。
她固执的决定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然而一直倍受家人宠爱的她却把这分爱当作了牢笼,拼命的想去冲破。
所以,她决定先斩后奏。
于是熊慧在偷偷收拾行李后,即将登机时,才将消息告诉家人。
而她的父亲也是因为这事才会开车去机场找她。
但是她却固执的把手机关机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发生了那样的惨剧。
可以说,都是因为她,她的父亲才永远的离开了她。
熊慧紧紧的闭上眼,拧着眉心,连呼吸声也变得粗重起来。
她忽然在一瞬间明白了许多,这才发觉,自己究竟错到了何种地步。
良久,熊慧睁开双眼,眼睛复又先前的清明,缓缓开口。
“我曾一度认为,当年我父亲的死,与孙耀邦的妻子程媛有关。因为他的手机显示,临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她的。我虽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并不影响我怀疑一切。”
说到这里,熊慧的情绪有些波动。
“所以你才会实名举报不耀邦收受贿赂?”寇扪对这个原因并不认同。
“呵!”熊慧嗤的笑出声来。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些,我不会走出这一步。之所以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境地,是因为我收到了一组十分不可思议的照。也正是这份照片,才勾起我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什么照片?”寇扪追问。
不只是他,就连在观察室的慕容懿也支愣起耳朵,想要听听究竟是何缘由。
“一份彻底颠覆我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的照片。”
熊慧只说了有这么一件事情,但是再多的却不肯说了。
见熊慧微瞌着双眼,显然是想继续保持沉默,寇扪心里有些憋闷。
因为熊慧所说的这些,于孙耀邦车祸一事基本等同于没说。
那么他先前所做的“动之以情”劝说,滋长的不过是熊慧的对于她父亲的愧疚之情,于案件却是无益的。
你总不能说就因为她觉得他父亲与孙耀邦的妻子可能有染,间接导致了她父亲也就是熊毅行的死亡,她就有了杀人动机。
这太过于牵强了!
想到这里,寇扪决定赌一把。
“原本在你将证据交给反贪局后,这件事就该由检察院来受理,根本不会移送到刑警队的。不过是因为你所检举之人出了车祸,而这场车祸又被定性为人为的,所以才将你‘请’到了这儿来。”
寇扪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孙耀邦的车了被人动了手脚,刹车管被人为的破坏了。而且很巧的是,他在开车的途中也接到了一通信息。也正是因为这一条信息,才酿成了这一惨剧。”
寇扪一边说着,一边觑着熊慧的脸色。见她而色微动,继续道,
“我们追查过发短消息的号码,是用了国外的网络节点,在层层包裹ip之后才发送的。技术人员破解之后,发现发送短消息的人所用的ip地址竟是在江城市阳安区泰和佳苑b栋。你说巧不巧呢?”
寇扪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寇队长怀疑那条信息是我发的?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熊慧眼睛转了一圈,就明白了寇扪话中之意。
“这就要问您自己了。警察破案,都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所以在案件侦察过程中,任何有理由的猜测都是合理的。”
“可这并不合情理。”熊慧坚定的否认。
“我若想要杀孙耀邦,根本没必要实名举报他,不是么?”
寇扪听了这话,却是笑了。
“原本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后来我却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召开记者会的目的其实并不是真的为了实名举报孙耀邦,而是这了给自己创造不在场的证据!”
“因为有时候杀一个人,并不一定要亲自在现场。他只需要掌握好时机,在必要的时候推动一把就够了!比如说在特定的时间做些特定的事情。而你召开记者会,就完美的避开了孙耀邦出事故的时间,为自己创造了十分有利的不在场证明。而现场的所有记者都成为了你的不在场证人。”
“呵!”熊慧挑着眉头,
“你的怀疑毫无根据!而且警方在侦察案件时,是通过搜集证据来证明我的罪,而不是我费尽心力才自证清白,不是么?这原本就是你们的工作!”
熊慧说完这话,就双手环紧握,不再言语。
无奈,寇扪只得挥手让李飞将人带下去。
那厢一直在监控室关注案情的慕容懿见寇扪出来,急匆匆的赶过来。
“这还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啊!”慕容懿无限感慨。
“哎,我说老寇,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你以为办案有多简单?”
“很难么?”慕容懿眨眨眼,“之前不都是挺容易的么!再说你不是还有小粟问这个外援嘛!”
慕容懿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寇深逐渐幽深的眼眸。
第八十三章 猜测
其实在寇扪的预想里,是要改变粟问,温其心,暖其行,让她的生活除了冷冰冰的尸体,也多一些温度。
但是他却不知不觉中,也成为了那个被改变的人。
原来和一个人要一起久了,真的会被影响!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倒是这次的案子,有些棘手。
但是他相信,任何事情都不是只有一种解决方法。正所谓殊途同归,只要方向对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是以,熊慧这条路走不通,寇扪决定继续从那条掩藏ip的短消息查起。
尽管这条路看起来是最为艰难的。
然而粟问却并不赞同。
“既然有人想要通过伪装ip这种事这样一种方式来‘提醒’或者说是‘催命’,那么做这事的人必定做了万全的准备,要查起来太难。并且以技术组现在的水平,怕是很难查出更多的东西。”
“那怎么办?”慕容懿也犯起了难。
粟问用手指轻点了一下人物导图上的熊慧的照片,道,
“既然此人对于熊家的事十分了解,并且还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辛。那么这个人如果不是刻意花费时间以及精力去调查过,那么就一定是知情的熟人了。从这个角度去侦破,或许会容易一些.”
“对哦!”慕容懿恍然大悟。
“如果只是刻意调查过,却能知晓连警方都没能把握的证据,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很有可能是站在高位,或是有背景的人。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熊慧意想不到的人。不然没道理她这么些年都一无所知。”
慕容懿一副深沉的样子,皱着眉头,搓着下巴,说道。
只是他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已经预示着他心中的得意。仿佛在说:我聪明吧!快来夸夸我!
寇扪瞟了一眼慕容懿,像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的转过脸,随即换上温和的表情,看向粟问.
“粟粟大心里已经有了预想吧!”
见寇扪如此双标,慕容懿嘴角微抽,不过却还是维持着得意的模样。
“嗯,”粟问点点头,“预想谈不上,只是有个猜测.”
“说说看!”
“慕容刚刚分析的没错。”
一旁的慕容懿听见粟问难得的肯定自己的说法,立时扬起下巴,脸上的笑容更自信了。
然而还不等他做出更多的表情,粟问的下一句话,就令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并将他的自信粉碎成渣。
“不过正常人都知道,想要比警方还有能量,光靠金钱是办不到的,还需要权力。在这江城市,比孙耀邦还要有能量的人,没有几个。而且孙局已经退了,基本不存在政治方面的原因。所以第一种情况基本可以排除了。”
粟问根据孙耀邦曾经的职位与能量分析着发短消息之人的可能性。
“那第二种情况呢?”慕容懿急切地追问。
“第二种情况就是他与熊家是很亲近的人,或是至亲。这种“亲近”,可能是血缘上的,也可能是人际关系上的。”
“既然已经是很亲近的关系了,那又怎么会时隔多年之后,才将这事说出来呢?难道是结仇了?”慕容懿继续发散思维。
“不排除你说的这种可能。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知情的这人并不是故意泄露,而是在无意间说出来的,但是被有心人听了去。”
粟问表情冷淡,左手尖指快速敲击着右手的指关节处。
其实她心中更偏向第二种可能性。
就像慕容懿说的,当年事发那人都没讲,那么也不必事隔经年,又将当年的“实情”讲出来的。
但也只能暂且说是“实情”。
因为人切身的听见、认识与了解的偏差,所以,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眼中,看到的却是不同。
就像一千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
寇扪立即领会粟问的意思。
随即安排李飞、孟逸等人着手从熊慧及熊毅行身边的关系人查起。
这一查,竟真的查出来一个十分符合粟问描述的人——熊慧的小姨妈,林玲。
“小慧在决定实名举报之前,曾经找过我,我知道她的想法,也支持她这么做。”林玲淡淡的开口。
“其实我们家小慧从小就被毅哥,就是她父亲教育得很正直,虽然有时候有点小任性,但是却是个有责任心的女孩子。这也是她这次的实名举报,虽然顶着很在的压力,但还是选择这样做的原因。”
粟问这一次没有选择坐在监控室里观察,而是坐在问审讯室里,直面林玲。
与粟问想像中不同的是,熊慧的这个小姨虽然年龄只有四十岁左右,外貌也保养的不错,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双目无神,总像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她虽穿着得体、贵气,但是眼角却有细碎的皱纹,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下,有着粉都遮不住的黑眼圈。
她那保养的很好的手指,虽然做了精美的雕花,但是新长出来的边缘,却有着深深的竖纹。
那一看就是长期失眠留下的痕迹,而不像她说的那样,因为熊慧的事没休息好。
林玲的这副样子,让她想起她刚开始做噩梦时,她的状态。
简直如出一辙。
难道这相林玲也有心理或是睡眠上的问题?
想到这里,粟问越发留意林玲的情绪。
这一注意,就发现以许多微小的细节。
比如在寇扪询问的时候,有时会有重复的问题,林玲刚开始还好,后面即便是掩饰,还是会流露出一丝的不耐。这与她的仪态和身份完全的不匹配。
这是睡眠质量不佳的人经常出现的小毛病。
心绪不静,很容易烦躁。
而林玲为了稳定情绪,总会在不经意间抚摸左手手腕上的一个看起来老旧却不怎么值钱的小挂件。
这些发现越发的加重了粟问心底的猜测。
就在林玲即将失去耐心前,粟问忽然开口了。
“林女士手上的玉葫芦看着倒是精致。看这光泽,有些年头了吧?重要的人送的?”
粟问不着边际的一句话,瞬时吸引了审讯室中所有人的关注。
“小玩意,不值钱。”
林玲面色有一瞬间的紧张。她下意识的去摸挂坠,却又在反应过来后,将手指拢在袖口。
粟问眸光微闪。
这个林玲的确有心理方面问题的猜测。
第八十四章 素问心理咨询室
粟问的话,令林玲有些许的慌张,嘴角也不自觉的抿了起来。
粟问蓦然想起熊毅行死的时候,手腕上恍惚好像是挂着一个同样的挂坠。只不过那挂坠上沾染了他的血,粟问记的不是很清楚。
但又一回想起刚开始林玲称自己的姐夫为“毅哥”时的脸色,粟问心下思索。
难道?
粟问眸光扫过林玲掩在袖中的玉葫芦,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看过十年前的报道,当时熊毅行死时,手腕上也是这么一个吊坠。如今见你手腕上也有一个。这个吊坠是有什么意义么?”粟问直白的问道。
林玲嘴唇紧抿,双手在衣袖中不停的翻搅着。
良久,才缓缓开口道,
“这个吊坠就是我姐夫手上的那条。那是我在拥有第一份工作时,用自己首月的工资买给他的,也是为了报答他对于我的鼓励和支持。他是一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尊敬他。”
“你说的没错,当年他出祸时,手上戴着正是这条吊坠。葫芦,“福禄”,呵,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祝愿而已。我如今戴着这个,也只是为了怀念。”
林玲面色透露着缅怀的神色,述说着有关这个吊坠的过往。
只不过这神色中却掺杂关些许怨怼。
“你怀念究竟什么呢?是怀念当初错付的感情呢?还是怨怪因为自己一时的误会,导致了那场悲剧呢?”
粟问的话十分犀利,直接揭露了林玲所存的那么一点心思.
当初从墓地回来,她就有些迷糊,精神状态也不好,因而忽略了某些东西。
如今却是都想了起来。
当初熊毅行在开车前往机场路上接到的电话,虽然是从程媛的的手机拨打过来的,但是讲话的人却不是程媛,如今亲眼见到了林玲,才发觉那口音竟是如此的相似。
所以,当年用程媛的手机给熊毅行打电话的人,根本就不是程媛,而是正与她在一起的林玲!
她当是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因为她的那些话,才间接的引发了那场车祸?
她只记得,当熊毅行挂断电话后换了一次档位,并且加大了油门。并且在开车的时候,边开边打电话,以致于车速过快,又在刹车失灵的情况下,死的那样惨烈。
但这样一来又有说不通的地方。
如若林玲对于自己的姐夫有情,那么她一定不会想要他出事的。并且也不会在多年以后给熊慧本人寄心爱之人与他人亲近的照片。因为这是对于她所付出的这段感情的侮辱。
那这样一来,给熊慧寄照片的人又会是谁呢?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寄照片之人,一定是不想让熊慧甚至林玲好过之人。
是仇恨么?
粟问细细思索这其中的关联,蓦然发现,这人无论是通过寄送照片,借熊慧之手扳倒孙耀邦,还是借林玲之手毁掉程媛,他的目的都很明确,那就是孙家。
即便他已经是退休之人,一旦这两件事曝光出来,对于孙家的打击都不会小。
所以说,操纵这事之人,就是奔着孙耀邦去的!
想通了这一点,案件就好梳理了。
粟问隐隐觉得,这其中的事情并不简单。
因为从“摇啊摇”出现开始,就好像有一只大手在无形的操控着一切,而且每次破案时也总有些许意料之外说不通的地方。
但这并不是说他们抓住的疑犯不是真凶,而是她总有一种那些凶手像是被人有目的性的揭发,或是显露出他们真实的面目。
回想那些或是死去,或者锒铛入狱的人,粟问总觉得这其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或许是出于她的第六感,她总觉得,事情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由于林玲的不配合,寇扪等人没有从她的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从她的人际关系和活动范围去调查。
在调查林玲的活动轨迹中,寇扪意外的发现,她其中的轨迹之一竟是如此的熟悉。
素问心理咨询室!
当看到这一名字时,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粟问第一反应就是,果然是这样!
但回过神来,心底却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慕容懿心里则想的是,又是那个女的!阴魂不散!
而寇扪则目光微闪。
如若他没记错,这已经是第三次与那个叫素问心理咨询室有关的案件了!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之事!
而且就算江城市不大,但心理咨询室却不是少得只有她一家。
然而最近发生这些案件总是与这个咨询室有着若有似无的联系,而且这三起案件的当事人或多或少都与当年的林美的案件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这就让寇扪心底有种急切的想要调查清楚这其中的关联。
所以,对于素问心理咨询室的出现,他既抱有期待,又有着些微的排斥。
就这样,每个人俱各自怀揣自己的小心思。
苏晴淡定从容的坐在审讯室里,审视着坐在面前的三个人。
忽尔,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
“林玲的确是我的病人,她有很严重的失眠症。其实不只是她,我的很多病人都有睡眠方面的问题。”
苏晴说着这话,眼光却扫过粟问,最后又落定在提出问题的寇扪身上。
寇扪手下的笔微微一顿,
“那苏医生一般用什么方法来治疗失眠症的呢?精神疏导?药物治疗?还是催眠呢?”
苏晴眉眼含笑,身子微微向后倾斜,
“其实每个病人失眠的病因以及程度都不相同而且通常这种病不像其他,没有固定的形态,所以治疗的方法也有差异。”
“像对于失眠症状较轻的人一般放些轻音乐,缓解一下心情,或是做精油按摩,通过放松身体来达到放松精神的效果。如若是再严重一些,可能会通过药物来进行辅助治疗。如若病人因为心理方面问题引起失眠的话,就一定要找出其中的症结,这样才能达到预期效果。”
“那林女士在治疗期间你都用什么方法来给她治疗呢?”
寇扪放下执笔的右手,扫了眼纸上记录的文字,忽然抬头问道。
第八十五章 当年之事
苏晴深深的看了一眼寇扪,直看得坐在一边的慕容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时,方道,
“催眠。”
“……”
“!”
果然是这样!
慕容懿心里一阵激动,掩在桌了子底下的左手激动的推了把寇扪。
苏晴像是没有发觉慕容懿的小动作一样,微低着头,抬起右手轻抚了抚左手的食指指尖,
“因为她的睡眠质量太差了,长期的失眠导致神经衰弱,单纯靠药物已经没有太大的效果。所以,我选择的治疗方法是催眠。怎么,有问题?”
说到这里,苏晴头抬起头,左眉头微微上挑,抬眼看着寇扪。
当然有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
慕容懿在心里咆哮。回头却发现寇扪依旧没发话,便有些着急的撞了撞他的手肘。
寇扪扫了一眼慕容懿,手中转动的钢笔微顿,
“可以说说催眠的过程么?”
“……”
“你不必拿‘这是客户的隐私’来搪塞我,你是知道的!”
寇扪眼中意味明显。
“呵!”苏晴忽然轻笑出声,
“我当然知道!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嘛!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这样说的!”
粟问面色未变,只是拢在袖口里的左手却微微攥紧。
苏晴是她的心理医生,她们之间虽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特别亲密的朋友,但了解和信任度却是有的。
但此时的苏晴却与她了解的那个苏晴判若两人,这让她有一种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苏晴一样。
她完全不喜欢这种感觉。
苏晴当即收敛起笑容,面容稍显严肃。
“催眠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这与病人的心理素质,所遭遇过的创伤,生活习惯以及医生的技术水平等等都有关系。就像这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一样,被催眠的人的反应,往往也是不尽相同的。”
“并且,不同的人在被催眠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状态也有所不同。但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有一道很厚的心防。区别在于,防备程度不同罢了!而心理医生的职责就需要不断的化解掉这些筑起来的围墙。”
慕容懿被苏晴的长篇大论绕得懵圈,听得心焦。
“所以林玲被催眠的过程是什么样子的?她说了什么?”
“她?”苏晴眉头微挑。
“嗯嗯嗯!”
慕容懿目光紧紧盯着苏晴,生怕错过一丝有用的线索。
“也没什么!”
苏晴的一句话,像是一个巴掌,生生的拍醒了他。这让他有种:刚刚点了火锅,吊龙、雪花都下了,油碟也调好了,拾起筷子夹起肉,又蘸了料,马上吃到嘴了,梦却醒了!
那种好生的无力感,让慕容懿忍不住在心底卧槽起来。
可能是他的心声太大,一不小心又从嘴里溜了出来。
反观粟问和寇扪,虽然面色依旧,但她那忽然停止敲击膝盖的手指,以及他那猛然掉落的钢笔,无不说明这二人心中也是一样的情绪。
苏晴像是达到了自己恶作剧的目的一样,嘴角扯出一丝顽劣的笑意。
那笑意一闪而逝。
“林玲的心结主要在于十年前,她死去的姐夫,熊毅行。”
玩笑过后,苏晴正色道。
“在她的记忆深处,对于熊毅行的死,有很大的愧疚感。可以说,她将她姐夫的死因归疚到自己的身上了。”
“这是为何?”寇扪沉声问道。
“林玲从小失父,姐姐结婚早,加上熊毅行对于这个年轻的小姨子颇多照顾,这就使得一向缺少父爱的林玲,对于熊毅行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感情。”
“出于对姐姐的感激和对于这段不伦的羞耻,她一直将这份心思埋藏在心底。直到她结识了程媛,她得到了来自朋友的鼓励,这让她原本快要熄灭的想法陡然生根,发芽,并且越来越浓烈。”
“在程媛的帮助下,她在几番试探后,终于决定将心意全盘托出。但是熊毅行却在无意间察觉到她的心思,疏远了她。”
“熊毅行出车祸那天,林玲怕熊毅行不接她电话,于是用他的生意伙伴程媛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再后来,就传出了熊毅行车祸去世的消息。”
“自从此事之后,她便闭口,不再提及诸事。对于姐夫的女儿熊慧也是倾心相待。所以这些年都相安无事。”
“只是,压在心里的哪怕是块小石子,这么多年了,也早就滚成巨石了。所以她时常睡不安稳,患了严重的失眠症。”
说到这里,苏晴长叹一声。
她讲述的不过是梳理过后总结的事实。其实林玲在催眠时述说的更详尽,那种被极力掩藏在记忆深处快要崩溃涌出的破碎,一旦被挖出,就像是终于找到宣泄口的洪水一样,呈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
苏晴知道,她积压这么久早已经到了心理极限,并且有了躁郁症的倾向了。
寇扪心下暗暗思忖着苏晴从催眠林玲的过程中挖掘出来的事实,与现实做对比,却是排除了林玲的作案动机。
从情感上来讲,因为当年的事,她虽然对于程媛有怨恨,但怨怪更多的,却是自己。
一个能把自己压抑到濒临崩溃的程度,这也侧面说明,这件事一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积累得越久,伤害性就越大。
从时间上来讲,孙耀邦事发前一周,直至出事,她都不在本市,没有作案时间。
可如此一来,真正有作案动机且又有作案时间的人会是谁呢?
寇扪在心中疑问。
“林玲可是在你的诊室里进行催眠治疗的?”沉默已久的粟问忽然出了声。
“怎么会!林女士平时很忙,虽然我建义她来诊室治疗效果会更好一些,但是,你知道的,有钱人却不一定有闲。所以……”
苏晴摊摊手,意思不言而喻。
“有钱人的金钱大都是靠时间和健康换来的,而且这类人更注重隐私,心理医生上门治疗也实属正常。这有什么区别么?”慕容懿疑问地看向粟问。
“当然有区别!因为苏医生的心理咨询室有单独设立的治疗室,如若不是病人自己同意,便只有病人和苏医生二人。外人连误入的机会都没有!而在病人自己的地方,虽说私密,却也只是相对而已。并且在治疗期间由于过度的专注,即便是苏医生本人,也不会过多关注外界情况,难免会被人听了去。”
寇扪讶异于粟问对于苏晴的咨询室的了解,不过转念便知晓了其中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关于案情的猜测。
“你是说,在苏晴为林玲催眠的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并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制造这起事故的真正凶手?”
“我只是猜测。”
粟问虽是这样说,但慕容懿却已经这样认定了。于是连忙将目光转身苏晴,问道,
“当时在场的还有谁?”
第八十六章 辛戈
“林玲的特助,辛戈。”
“辛特助?!”慕容懿惊讶的重复着。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能出入林总办公室的就那么几个人,除了他,我也想不出还有谁了。”苏晴摊摊手,很光棍的抛出个人来。
只是她那深深埋藏在眼底的冷笑,一闪而逝。快得没有任何人抓住。
慕容懿却因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的确像她说的那样,能自由出入领导办公室的人确实不多,并且能够直接与领导汇报工作的,除了几个部门经理和秘书长以外,就只有作为特助的辛戈了。
而对于辛戈本人,慕容懿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辛戈原本与他是同一个圈子的人,也曾风光无限。只不过辛家早些年垮了,让原本拥有无限光明的辛戈沦落到海外。
没人知道他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只知道自他归来后便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与圈子里的人断绝了一切联系。
后进了熊家,就一直跟在林玲身边。
慕容懿原本没怎么关注过这件事,加上他们之间的年龄差,所以他也只是在老一辈人谈及的时候听说而已。
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辛戈的认知。
世家子弟,即便落魄了,骨子里也还有着傲气。所以圈子里的人对于辛戈的“沦落”,多少有些不耻。
但慕容懿却觉得他是一个十分看得清的人。
因为,很多的时候,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的。
更何况,有句话叫做“子非鱼,焉知鱼知乐?”
但大多数的人却不懂这一点,所以人们在追逐金钱与名利的道路上,渐渐地迷失了最初的自己。
而辛戈却能将当初的一切完全抛开,即便后来又重新站在了一定的高度,却依然没有回归先前的圈子,明显是看开了。
而如今这样一个“看得清”的人,却卷入了这样一个看似精心布署,实则漏洞百出的案子当中。这是慕容懿怎么也想不通的。
他想不明白,辛戈为何会这样做。
或者说,他打从心里就不认为这会是辛戈做的事儿。
慕容懿心里拧巴着,嘴上也不愿意承认的反问道,
“但你也只是猜测不是么?”
“是与不是,你们调一下熊氏的监控不就完了么!何必问我!”苏晴面色微冷,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慕容还想追问什么,却被寇扪拦住了。
他虽然这段时间与苏晴接触过几次,但对于她的性格却多少有些了解。
这个看似很好说话,处处笑容以对的女子,实际上并不如她表现的那样温婉。
就像她此时的笑容,就表达了她的拒绝。
出了问讯室后,慕容懿不满的拉了一把寇扪的衣袖,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问下去?”
慕容懿的疑惑与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因为没有必要!”
“什么叫做没有必要!明明很有必要好么!”
慕容懿快步挡在刑侦办公室的门口,拦住寇扪的脚步,怒目而视,
“你莫不是因为与她一起办了几件案子,就认为人家是好人了吧!别忘了你费尽心思回来这里的目的!”
“我怎么会忘!”寇扪哑着嗓子嘶吼,眼睛瞬间腥红。
他怎么可能忘!
他永远都忘不了在知道林美出事时他的心情。
再怎么说,那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邻家妹妹,更何况那还是林奶奶临终前交托他照顾的人!结果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是他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
这么些年,他一直都在自责。虽然林美的死与他无关,但他终究不能原谅自己居然那么久了,都没有发现。又在知晓事情之后,却不能为立即为她申冤。
这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头,无人知晓。
而且近来他追查到林美去世后的一系列事情背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然而当他想要进一步调查时,却又陷入了新的困境。
原本他想要手头上的案子结案之后去拜访一下孙耀邦的,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越来越多的事情积压在他的心中,如今却听见知己好友这样讲他,一时间有些许的失望。
慕容懿望进寇扪那深邃而布满血丝的双眼,立时哑了。
嘴巴张了又闭,说不出任何话来。
寇扪却越过他出去了。
粟问第一次见这样的寇扪,一时间有些怔愣。
寇扪行至警局门口,忽然停下了脚步,哼声道,
“等什么呢!走了!回来晚了,晚上加班又要啃泡面了!”
“哎!来了!”
慕容懿回过神来,像是忽然想到晚上啃泡面的悲惨境地,急吼吼地跟了上去,又恢复成了原来那副吃货的模样。
见二人“恢复如初”,粟问扫了扫寇扪与慕容懿远去的背影,眸光微闪。
“抱歉,你们要查的27号的监控已经没有了。”熊猫国际监控室的保卫科科长坐在椅子上,摊着手道。
“没有了?什么意思?是被覆盖了么?”慕容懿皱着眉头问道。
要知道,这很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不可能被覆盖了,这里明明还有26号的监控视频呢。”粟问扬了扬手中的写着日期的备份录像。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保卫科长梗着脖子,眼光不经意的躲闪。
“那就是人为的喽!”
慕容懿将手指捏得“咔咔”直响,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像极了电影里一言不合就动用“武行”的黑社会老大,嗯,旁边的打手。
似乎是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周身不自觉得带着世家子弟萦绕的痞气,同时又有着在部队历练过的浴过鲜血的狠劲,倒真的唬得那保卫科科长虎躯一震,额头不住的冒汗。
就在他快要顶不住的时候,监控室的门忽然从外面被人打了开了,一道清冷的嗓音传了进来,
“27号的录像带是我拿走的.”
众人回头,来人居然是辛戈。
“那天进了林总办公室的人的确是我。”辛戈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平静的说着。
“但是作为助理,我出入林总的办公室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是么?”
“是很正常,但你为什么要拿走当天的录像呢?”慕容懿反问。
“自然是有我要拿走的原因。”
“那现在事情办完,可以交回来了吧!”
“当然可以,只不过我在操作的时候,一不小心按了‘delete’,所以……”
慕容懿一时哑了脾气。
对于阴谋他从来都不在怕的,只是对于这种十分明确的告诉你:这事儿就是我做的,但却又不能拿人怎样的感觉,让他很是无力。
那种感觉就像面对一个对着镜子自己耍流氓的人,你却无法告他骚扰一样。
慕容懿深吸一口气,最后化为一个轻叹,
“我以为辛家哥哥是个看得清的人,原来是我自己狭隘了。”
第八十七章 出事
“你是?……慕容家的小子?”
辛戈罕见的挑了挑眉,抬起眼,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口中吐露“失望”的年轻人。
他虽然多年不曾回过大院,但还是从慕容懿的眉眼中看出了当年慕容上将的英气。
虽然他不知道慕容家的人为何会放弃从军,来到这样一个小城市。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慕容懿的观感。
嗯,是个身有正气的小娃娃。
只是……
辛戈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这股子气,他年轻时也有,后来却消殁了。
只因为当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颠覆了他曾经坚守的信仰……
看着慕容懿那尚未褪却信念,依然闪烁着光芒的眼眸,辛戈难得的起了想要述说的念头。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多年以来的信仰分裂重组之后。”
辛戈眼光温和的看着慕容懿,仿佛长辈教导后辈的眼神。
“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么!”
慕容懿忽然哽住了嗓子,嘴唇张张合合,半晌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不过身为警察最后的理智提醒他,要继续问下去。
“所以,真的是你做的?”
慕容懿眼神复杂的看着辛戈。
辛戈却轻笑着,“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么?”
“很重要!”
慕容懿激动的双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见屋子里的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忍不住抿了抿嘴,梗着脖子坚持道,
“非常重要!”
辛戈忽然笑出声来,抖动的双肩泄露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忽然,辛戈止住了笑声,双眼直视着慕容懿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等你找到了确切的证据证明此事与我有关,我就告诉你真相!”
慕容懿还想追问,寇扪的电话却急躁地响了起来.
来电是一首嘹亮的军号。
辛戈眉头一挑,深深地看了这个一直未发一言的刑警队长,而后瞬间又回归平静。
寇扪出去接了电话没多久,就急匆匆的回来结束了问询,叫上慕容懿和粟问,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什么事呀!这么急!我还没问完呢!”坐上警车,慕容懿出声道。
他的脸上,挂着难得的深沉。
“出事了!”寇扪声音沉沉。
“出事?出什么事了?”慕容懿见寇扪面容严肃,不像是开玩笑样子,便追问道。
粟问也将看向窗外的目光收回,落在寇扪的身上。
寇扪拉响警笛,快速绕过前方阻挡行驶方向的车辆,嘴唇紧紧地抿着。
“受害人家属要跳楼!”
“受害人家属?林玲?”慕容懿一说到林玲,又立马摇摇头,
“不对,不对!神经衰弱和神经病是有本质区别的。难不成,是孙家?可孙家就剩一个孙青了啊!”
慕容懿疑惑的注视着寇扪。
“嗯。”
“嗯?”
慕容懿像是想像不到一样,双目瞪得老大。
“还真是她!”
慕容懿有些颓然的靠着椅背,
“这要是别人想要轻生,我还能想像得到,可她……”
“她怎么就不能想不开了?一日之间失去双亲,你当谁都有熊慧那么强大的内心?现在的年轻人,看着外表强悍,实则内心脆弱的一屁!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寇扪摇摇头,眼神偶然透过车内的后视镜与粟问对视。
粟问的眼神很平和,但这种平和却像是平静的水面下蕴酿着巨大波浪前的短暂平静。
寇扪被那一汪深水的眸子深深吸住,仿佛连慕容懿那连连的念叨声都听不见了。
直到对面传来车辆的鸣笛声,才将他唤醒。
寇扪连忙回神,再去看后视镜时,粟问却看向车窗外了。
车子很快抵达了位于江城市阳安区的金凯旋大酒店的门口。
金凯旋酒店虽位于阳安区较为安静的街区,但因毗邻公园,酒店周围却依然围观了众多吃瓜群众。
一些退了休的大爷大妈和一些无所事事的人从公园赶过来围观。
在金凯旋的顶楼上,一个身着红衣,体态纤然的女子,在顶楼天台的栏杆处双腿朝外垂坐着。那样子像极了断了翅的蝴蝶匍匐在天台边,仿佛一阵不大的微风,就能将她吹落。
“她是吃错药了么?这么想不开的!”慕容懿站在楼底抬头仰望着顶楼的方向,口中喃喃的感慨着。
寇扪却飞快的冲进金凯旋的大厅,奔向电梯,直奔顶楼的方向。
粟问紧随其后。
反应过来的慕容懿却是没搭上电梯,只得认命的跑向的楼梯的方向。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待他气喘吁吁地上到顶层的天台时,粟问正与孙青“探讨”到底要跳楼自杀还是跳水死亡比较“美丽”的问题。
看着粟问那张美丽的毫无波澜的面容,口中却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的说着各种死后的壮烈,慕容懿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落了一地。
这让他在心中不得不感叹小粟问的重口味。
他一边感慨着,一边用眼光偷瞄了一下寇扪。
嗯,这还有一个听得津津有味的人,口味也没轻到哪里去!
目光落在寇扪那勾起的唇角,慕容懿突然打了个啰嗦。于是立时移开目光,继续关注孙青了。
那边挂在天台边缘来回试探着的孙青,此时也因粟问的话犹豫了。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自杀。
只是这几天一下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外界的传言,亲人的疏远,还有那些昔日的“朋友”如今的指指点点,这让曾经习惯了被“众星捧月”的她一下子受不了。所以一时想不开,就站到了这里。
说实在的,她也怕死,但是又觉得丢脸,所以便一直坐在天台上犹疑。
这会儿又听见粟问说跳楼的人的死相会如何如何的凄惨,她就更加的不敢跳了,仅存的一点点的犹疑也随着粟问的话,消失怠尽。
孙青在心里反复的做了心理建设后,微微收回摇晃的腿,却不想,因为坐了太久,腿麻了,竟动不了,眼看就要一头栽下去。
好在寇扪眼疾手快的,飞速上前,一把拉住了孙青的手臂,这才令她免于“壮烈”。
第八十八章 另有其人
意料之中的,寇扪等人并没有从孙青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虽然早有预想,但结果依然令人感到些许丧气。
“难道就一点线索都没有了?”慕容懿瘫在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神情有些颓唐。
“我们肯定遗漏了很重要的东西!”寇扪摩挲着下巴,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们遗漏了什么
《非正常死亡纪事》第八十八章 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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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竟是因为他!
一个反着寒光的三角扎马钉,就那样散落在没脚踝高的草根处。
那是一种钢质的三脚钉,是一个三角形的钉子,有四个尖,无论怎么扔在地上,都会有一个尖是朝上的,下面有三个尖做脚为撑。
通常三脚扎马钉的出现,都是人为的。
如今,在这样一个敏感的路段,出现这么一个东西,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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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转机
因为线索的再次中断,整个刑侦内弥漫着一种低迷的气氛。
当所有人都因案情走入“绝境”而消沉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犹如一滴水溅入平静的湖面。
“那个,老大,我这儿发现点不算特别的特殊情况……”孟逸微微扬了扬手,弱弱地说了句。
“我说小孟孟,现在案子没有进展,大家都有些气
《非正常死亡纪事》第九十章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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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达成协议
见苏烈因笃定自己有不在场证据而自信满满的样子,粟问笑了。
“没错,程媛为孙耀邦的车子做保养那天,你的确不在店里。但是谁说动车子一定要在保养的时候呢?!”
粟问的话让苏烈一愣,待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时,嘴唇紧抿,脸色阴沉。
那深掩在眸底的恨意,一闪而逝。
然而粟问却丝毫不理会苏烈的脸色,瞟了一眼慕容懿。
后者眉头一挑,立时明白了粟问的意思。随即将他们先前在新机场路上得到的线索的照片拍在苏烈面前。
当苏烈的眼光扫过桌上的照片时,那原本沉静的脸色顷刻之间由惊讶转为惊骇,紧咬的嘴唇间溢出一丝苍白。
良久,苏烈“嗤”轻笑出声,“原来警察也不都是孬包啊!那为什么当年那么明显的案子,却连个嫌疑人都找不到呢?!”
话落,他那原本低垂着的头倏地抬起,微挑着的眼睛迸射出凌厉的光芒。
苏烈嘴角挂着明晃晃的嘲笑。
只是那眼底却氤氲着不为人知的挣扎与苦涩。
是的,一种在万难千险中挣扎跋涉,历经千帆后却终究归于徒然的苦涩。
如果,当年的警察也能有眼前这个队长的洞察力与办案效率,那是不是,是不是小妹就……
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寇扪扶在桌上的双手微握,眼神紧锁在苏烈的脸上,没有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你们的推测没错,程媛的车子是我动的手脚。”苏烈微微点头,随即话锋一转,
“但,那又怎样?你们没有直接证据,即便是有高速路口的监控录像拍到过我的车子,那也只能证明我路过,却是不能定案的。而且机场路每天那么多的车子经过,谁是凶手真的很难说,这也是你们当年告诉我的。所以……”
苏烈摊摊手,面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所以,你便仿照二年前你妹妹失踪案件的手法,炮制了一起新的案件。你以为二年前我们没有抓到伤害你妹妹的凶手,二年后也依然无能为力,是这样么?”寇扪轻敲着桌面,质问道。
“但是你错了,每一个案件从立案到结案会涉及到很多因素,而这些因素决定着案件的是结还是悬。而且,”寇扪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虽然二前年的案子当时没有锁定凶手,却不代表今天的案件依然没有头绪。你坐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
寇扪省略的话,苏烈比谁都明白。
也正是因为懂得,所以心中更是愤懑。
于是索性“破罐子破摔”的环抱着手臂,翘着二郞腿,出声道:“那你们就去查吧!我没有杀任何人!”
苏烈突然的翻供,让寇扪几个始料未及。
慕容懿气的“腾”的站起身来,想要去抓苏烈的衣领,却被粟问一把拉住了。
“小粟问,你放开我,让我好了教训一下这个出言反供的家伙!”
粟问却给了慕容懿一个安心的眼神,看向苏烈道:“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呵!笑话!江城市那么多公安干警,都没有一个能帮我的,你能帮我什么?是能救我出囹圄,还是能帮我找出害我妹妹的凶手呢?!哦,忘记了,害我妹妹的凶手似乎已经死了哈。”
苏烈倨傲的神情,强烈的刺激着慕容懿。粟问却神色淡淡,
“我看过当年的卷宗,从立案调查开始都未给出一个明确的嫌疑人,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并未找到苏莹莹的尸体,所以警方便按人口失踪案件来处理了。”
说到这里,粟问言语微顿,脸上有着明显的考虑,随后继续道,“或许,我能帮你……”
“不行!”
不等粟问说完,寇扪便打断了她的话。
寇扪紧紧的握住粟问的手腕,眼神中是少有的紧张神色。
一旁的慕容懿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道:
“所以小粟问,你是有什么线索是吧,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你不懂!”寇扪打断了慕容懿的追问。
“我知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有些事终究需要去面对,不是么?与其被动的接受,不如主动的面对,何况这件事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没有危险的。”粟问轻拍着寇扪安抚着。
粟问的话,柔软而坚定。
知晓粟问的性格,寇扪没有再坚持,只是那紧攥的双手,泄露了他此时的担心。
从粟问说起并未找到苏莹莹的尸体时,苏烈就紧紧的盯着粟问,自然没有错过寇扪所有的情绪。
但是这并不关他的事,现在的他只想知道自家小妹的下落。
即便他早就明白,那不会是好的结果。
但,生,要见人;死,亦要见尸。
就当是做大哥送妹妹最后一程。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二年来不停调查当年事情的原因。
人,总要落叶归根的。他不想小妹独自一人困在一个黑漆漆的、无人知晓的地方。
原本,他可以早日接小妹回家的,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那个程媛,要是她肯说出来,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苏烈心里暗恨。
现如今身在囹圄,苏烈知道寇扪早晚会掌握所有线索,他必定出不去了。如若是能寻到小妹,自己就算全部承认了又何妨?结果早已在他撒出那把三角钉的时候,就注定了。
“所以,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小妹,我便承认这全部的罪行。怎么样?”苏烈越过寇扪,望向粟问。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粟问说可以帮忙时,就认定她一定能找到小妹了。
“好!”
“但我需要一些东西。”
苏烈抬了抬手,示意粟问直说。
“凯蒂猫。”粟问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在我之前工作的4s店的储物柜里。这是号码牌,密码8478,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说罢,苏烈将一个刻有“s807”字样的号码牌丢给粟问。协议已达成,便眼睛微瞌,不再言语。
出了问讯室,寇扪一把拉住即将离去的粟问,眼神中尽是复杂的担忧。
粟问却拂开寇扪的手,
“我不会勉强自己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我们都知道苏莹莹大概率是车祸去世的,现在只是找到她的遗体而已,没有什么受不住的。”
是的,她早已不是初入学院时刚接触“往生者”就能吓到几晚睡不着的学生了。百千种死亡的感觉,她感同身受。
根据卷宗显示的现场照片来看,苏莹莹所遭受到的,应该不会太痛苦。
比起未知的窒息感,这种遭遇她可以接受。
只是如今有了人关心,让她那日常冰冷的心,有了一丝丝温暖的裂缝。
“今晚我陪你。”
“好。”
看着寇扪那不容拒绝的眼神,粟问第一次妥协。
第九十二章 入梦
初秋午后的太阳,挟裹着炙烈的温度,烧灼着刚刚换了领地的白杨。
倨傲挺立的白杨,舞动着微微蜷缩的叶片,纠集一干躁动的夏虫,热烈的回应日着。
“摇啊摇,摇啊摇,一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是个好宝宝!送我一个凯蒂喵!”
“嗯?不对,阿喵是哥哥送莹莹的,应该是哥哥夸我是个好宝宝,送我一个小阿
《非正常死亡纪事》第九十二章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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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李子树下埋死尸
早起上班的李飞,一进办公室,便隔着玻璃见着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脸胡子拉碴的慕容懿,顿时小吃了一惊。
他好奇的踱着步,走到慕容懿身旁,扫了眼桌上歪倒的咖啡罐,出声道:
“慕容这是昨天一夜没睡?”
“嗯嗯”慕容懿含糊的点头回应着,眼睛却分毫不离面前的电脑屏幕,那样子像是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
咻!咻!咻!嗡嗡嗡……嗡嗡……金色光芒荡开,与器灵的黑气互相抵消。后者一步步后退,还在挣扎。金光化作一个牢笼,将之牢牢地锁住。
秦风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做好准备,一旦顾君怡醒过来,他就第一时间冲上去。
李利还没有自大到那种程度,他们的实力很清楚,三十几个三流实力的家伙,在人家超级高手的眼里,和土鸡瓦狗差不了多少。
原本就很大的黑球,此时变得更加巨大,比十个海岛还要巨大,高度在肖平眼皮直跳的注视下,达到了十二万丈。
看到苏南的举动,所以的人心里疑惑不解,因为苏南完全没必要去冒险,凭借着金钢圈的强势,他完全可以跟打神棍斗的旗鼓相当。
修罗他还真听说过,但是这是很玄妙的存在,一般只出现在古籍之上。
几人爬山游玩还可侥幸通过,若是想让大军通过,那就得付出尸积如山的代价了。
她在发狂,浑身发光,本能的想要施展出灵力,可是她身上的众生印却发出青乌色的光芒,让她体内的灵气无法被聚集。
本是力道平均,全无破绽的气花,在这一锥之下立刻出现劲气不足,难以抵抗气锥的攻入。
“没发生过?这么好,那我要不要感谢一下丰山道友高抬贵手?”肖平道。
但,无论如何,他们做事,总不会做得血淋淋的,令人觉得很恶心。
自从田尔耕听说此事后,一直就等着崇祯皇帝的召见,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崇祯皇帝好像忘记了此事一样,再也没有提过此事,甚至连田尔耕都没有召见过。
“是吗?”林启华呵呵笑道,心里充满了满足,能够和谷雨涵,一起在跨年晚会上唱歌,如果是一年前,那是不可想象的事。
看着密密麻麻挤在楼梯台阶上的丧尸,王振是彻底无语了,连个缝隙都没有,这叫他们如何冲过去?
我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当然知道了。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刘燕燕也已经放弃了这件事。
“你们的优秀电影,我们也是可以直接引进的,”林启华笑着道,“在原有的基础上,我所在的公司,也可以从你们公司手中,引进一定数量的电影在华夏市场上映。
这两样东西,才是引发这场战斗的根本,这点王振还没有告诉更多的人,他在临走之前,已经将保管的权利交给了半尸人,如果失窃,那么他就真的被动了。
想要繁衍舔食者幼体那种强大的怪物,普通人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这个匪鳞魔猿大大咧咧的,说完后,就往前走去,完全没有看出都千劫的异样。
红色的跑车犹如一道闪电,在清晨的大街上掠过,带起克里斯蒂娜的笑声,如同风铃一般,清脆悦耳。
只要“劝”客人别点那么贵的菜,两三百块钱真能撑过一次录制,想到不用干活,能天天钓鱼,张磊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是的,这些年在自己的国度里,人际这方面,确实做得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