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宠娇太太》 第1章 讨回公道 “出来吧!运气够好的啊都这样了能还有人保。” 监狱钢铁的大门“哐当”一声从外面被打开,狱卒脸上一道刀疤,色眯眯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虽然憔悴可也看得出几分姿色的女人。 傅静之愣了几秒才扶着墙撑起来一步步往外走。 在这里足足半年,她瘦的已经皮包骨一般,进来时候穿的苏缎旗袍已经破烂不堪,脚下更是鞋子都没有,许久没有走这样长的路,腿已经不大听使唤,一段路走的磕磕绊绊。 等真走出去,外面二月里的风扑面而来,一下子吹透了她,她的双眼有些受不了外面阳光的眯眼。 恍如隔世。 分别的那一天李慕南说让她先跟着女眷出城往西去,到重庆等着他,他折回去有要紧事。 她没有阻拦,知道也拦不住,只让张妈把家里最大额的金圆券都塞给他,叮嘱他千万小心,后来再有音信是他已经跟白美薇一起去了法租借暂避。 倒是她被举报,以通敌的罪名被投入监牢。 等见了李慕南,她得重新盘点一下家里的产业,看留下的还有多少,李慕南从来不管账家里都是她在营生,生活还要继续,乱世人能太平就最重要,千金散去也不可惜。 这样想着,抬头去看,监狱外面青石板的大街上却没有李慕南的影子,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边,从车上下来的人却是家里的老佣人王伯。 王伯快步过来,远远看着她仿佛是认了半天,张口却欲言又止,终于是试探着问:“小小姐?” 傅静之一怔,左右看一眼,问:“广原人呢?” 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慕南字广原,她是李慕南的原配夫人,再如何操持家务也是有功无过,就算李慕南跟白美薇两个人神仙眷侣可也不至于这样怠慢了她。 除非…… 她极力的稳定心神,可现在身形虚弱,身形摇摇欲坠,站着都艰难。 “少奶奶,少爷让我给你的。”王伯面露难色,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狭长的锦缎盒子递过来。 支支吾吾才又说:“少爷说您在重庆有安排,说就算是乱世以您的能力只要避了锋芒一定能平安,可白小姐她娇弱不能没人照顾,他得照顾白小姐,他说今生今世两人再不相干。” 傅静之有些木然,仿佛听不懂马副官说的话,半天才伸手去接那方盒子,可手却不住的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 里面却是一方纸张,白纸黑字,休书。 傅静之呆住,看着手里的休书,一动不动。 握着休书的手却不住的在颤。 三媒六聘,她是他的正妻,当年的聘书一如现在的休书那样文采飞扬,诉说着今生今世。 “少奶奶……”王伯看她呆立,忍不住多说一句:“您保重身子重要,您这是何苦啊。” 是啊,她这是何苦啊? 何苦嫁给他,何苦替他操持家业? 何苦执迷不悔,何苦如此不留后路给自己。 “他人在哪里?带我去。”傅静之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森森的冷。 她抬头凝着王伯,眸子里是死寂的黑暗,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已经看不在她的眼里,她已经是一缕游魂。 王伯避开她的目光,觉得她的目光实在太过可怕。 他们的这位少奶奶一贯的雷厉风行,从来拿捏事情利落,总是一语就点透最关键的点。 所有人都敬她、怕她…… 可是…… 王伯叹一口气,努力的组织着措辞,终于是说:“少奶奶,您就别再管李家的事情了,李家根本对不起您!你管他做什么!没有您他那样花钱法能过几天好日子!” 傅静之目光漠然,她知道,她当然都知道,可那又如何呢? 她要去到他的面前问他,把这张休书甩在他的脸上问他!他凭什么觉得可以签下一张休书就躲的干干净净!她傅静之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他如珠如宝的那个人,而是被他这样弃之如敝履。 “带我去。”傅静之冷静出声。 她把休书好好的叠放起来,拿在手心里,她看起来已经全然控制住了情绪,已经在计较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王伯看着她,终于说出了一直不敢说出口的事情,颤声倒:“您可知道您在牢里的半年,夫人她……没了。” ***** 生死相隔。 就像是一条看不到的线,把所有曾经爱过的痕迹全部的凿刻在墓碑之上,对方再也不能回应,再也没有温度,一切湮没于一杯黄土。 小时候的牙牙学语,母亲总喜欢让她坐在膝上环抱她,母亲三个孩子里只有她有这样的待遇,所有人都知道,母亲最疼的就是小女儿静之,一直亲自教养。 一切好像根本不曾发生过,恍如梦境,让活着的人遭受凌迟之苦。 大大的奠字,饿殍满地,一众潦倒的坟茔之中,还有一块石碑墓碑已经是非常难得。 一路跟着王伯过来的时候,转了车,走了许多路,她都木然,因为她觉得一切一定是梦,周围的一切一定都是不真实的,她一定是在监狱里做梦了,梦到自己被放出来。 一定是如此。 可是看着那方墓碑,看着上面的字,心里骤然的疼痛一遍遍提醒她这不是梦境,这是现实。 血淋淋的现实。 傅静之伸手去扶住墓碑,用干枯如同树枝一般的手一遍遍的摩挲着墓碑上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拂去尘土,一遍又一遍的描摹上面的名字,她的手本来就冻裂,现在更是因为根本不惜力,在墓碑上划的自己手上鲜血淋漓。 鲜血染红了墓碑上的字,她一遍遍的看,终于是确定上面真的是傅谭氏三个字。 “您的两个哥哥离散,生死不知,老夫人一听说您入狱着了急,去法租界找少爷,想让他找人救你,被少爷的新媳妇差人打了出来。” “她一个小脚老太太能有什么办法,心里又着急,被人骗了几次,实在没办法卖了老宅筹钱救您。” “现在宅子不好卖,她折价出手,可又没人敢接救您这差事,都说是死罪,要不就是要个大价钱又不做事,老夫人气病过世,办丧事的时候才有以前的故旧,上官家的,西南现在都是他家的地盘,很有权势,他打了招呼才让人带您出来了。” …… 王伯在墓碑另一侧站着,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悲从中来,低声念叨着发生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现在墓碑前站着的这个瘦弱的好像离了魂的女人到底听进去几分,只是尽责的在复述。 傅静之的世界,现在倾盆大雨,天地都是晦涩。 她的眼底空洞。 母亲对最疼爱的女儿全部的爱意和期许有千斤重量,压在傅静之的心头,她知道母亲焦急殷切的模样……她现在连呼吸都痛的难以抵挡。 这样站着,就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母亲,是静之不孝。”傅静之跪下,纤弱的身子长拜下去,额头一下下的砸在地上磕头,“咚咚”作响。 地上是泥土地,却有碎石。 她不管不顾,磕的额头上血流如注。 好像个疯子一样。 她想的却是其他的。 她想这一幕是多么的眼熟,一如她当年带着盘缠私奔北上去找李慕南,路上被外公家里人差人捉了回去。 那一年,在家里祠堂前面她就是这样重重的拼命叩头,求母亲成全。 母亲驳斥她,她气急还说了她本来就姓傅,不用姓谭的来管她这样的话。 母亲当时脸上错愕的表情她至今依然记得那样清楚,好像是万念俱灰了,被最亲近的人捅了刀子,那样诧异那样的伤心。 第2章 再世为人 是的,她伤了母亲的心。 母亲当时转身离去,这一转身,就是十几年,再也不见她。 …… 眼眶里忽然涌出泪水,泪水一滴滴砸落在地。 在干涸的土地上砸下一朵朵湿润的花,快速的洇没。 那一年她年少果敢,离开家走的头也不回,母亲怎么也劝不回,说跟她断绝关系,斥她大逆不道,她总想有机会再求得母亲原谅…… 那一年,她舍弃一切,只为了心中的光亮。 那一年,她流了许多泪,哭的绝望的时候,李慕南过来搂着她的背,像是搂着个孩子那样,手臂一寸寸的用力,将她紧紧的搂着,他说:“静之,你还有我,我绝不辜负。” 李慕南知道她脸上有泪,温温的过来吻她面上的水迹,低声一句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陪着你,静之,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 一切过往好像一记记的重锤狠狠的砸在她的心口,她连咳不止,终于是一口“哇”的吐出血来。 王伯急忙过来要扶,却被她一手挥开。 “母亲,静之不孝,连累您受辱……静之无论如何,一定替您讨个公道!”傅静之双手攥着地上的泥土看着墓碑,嘶哑的声音如同地狱中来。 王伯见状也抹了抹眼角,叹一声:“少奶奶,算了吧,他李慕南现在是新内阁的当红人物,有权有势,我们开罪不起啊,老夫人若是在世,也希望您能好好活着,别再去招惹了。” 生为人女,如何还好好活着别再去招惹? 那一天,寒风凌烈,暮色将近,周围有野狗嚎叫,翻翻捡捡的就要过来捡食人肉,见这边有人,野狗去挖其他浅薄的坟茔,拽着一串人肠从傅静之面前走过。 天再黑这些野狗就不怕人了,连活人也不放过。 王伯叫她她也呆呆木木的恍若未闻。 王伯终于是叹口气自己离开,留她一个人长跪在坟前。 王伯出去却是跟墓园外的一人迎面撞上,那人穿深色呢子外套,裹着里面墨绿色羊毛上衣只露出一点衣角,高高瘦瘦,形容清俊,五官极为出色,让人一眼就望到挪不开目光。 那人一直望向墓园里,看着地上长跪如同雕塑的女子,眼底不知道是悲是喜,仿佛寒凉却又仿佛与己无关。 那人一言不发,周围还有警卫跟随,带枪,王伯不敢多说,匆匆离开。 走了很远,王伯回头,看见那人还在原地站着,也不知是站了多久。 ***** 翌日,街角多了个疯女人,时哭时笑,形容枯槁,逢人就说自己是李慕南的发妻傅静之,世人见闻,纷纷唾骂李慕南背信弃义,抛弃结发之妻。 为了李家名声,李家被迫将那个疯女人接回李府,对外宣称妥善照顾。 才不过接回来的第一晚,李府大火,烧的半城天色通红,夜晚如同白日。 外面人忙着救火,火光之中却有女人高声:“李慕南,是我眼瞎爱上你,你如何践踏我都是我咎由自取,可你怜惜白如薇如心头宝,任由她折辱我母亲,我就叫你看着她受苦而死!” “你李家有今时今日的钱财,都是我辛苦操持赚来,我今日就付之一炬!” “我母亲也是你的长辈,你却眼看她病故不施援手,我今日就让你填命!你休书里说今生今世两不相干!那就让我来教你!今生今世这才叫两不相干!” 众人都惊呆。 娇弱的白如薇的惨叫传来,一连三声,阴森可怖,猜也大概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众佣人竟然没一个敢冲进火场去救,一个个呆在原地,互相推诿。 混乱之中却有一道人影快速冲进火海去救人,他的后面有人跟随进去,随即有人大叫:“快救人!出大事了快救人!” 而火海之中却传来那个半疯半傻的女人的声音,带着令人不得不服从的杀伐决断的凌厉。 “生于乱世,人命不过草芥,哪里不是白骨累累,死生何惧?你这样的懦夫不配苟活,今生今世,你我就此了结再不相欠!我傅静之在此立誓,我跟你李慕南到此为止!生生世世再不纠缠!” 生生世世。 再不纠缠。 ***** 火炙烤过皮肤,皮肤上的毛发受热卷曲,空气里会有焦糊的气息,皮肤很快会蜷缩、焦烈,那种巨痛不可名状,人还能行动自如。 她甚至还去开了窗户,站在二楼的阳台向下看,看低下仆佣拎着水桶却呆若木鸡,满面惊恐的看着她,好像看见恶鬼。 每一寸肌肤都痛,痛的如同被许多的蚂蚁啃噬。 她听见似有人叫她的名字…… 傅静之陡然一登腿,整个人心头一空,睁开眼却没有火光,只有火车车厢暗白色的车顶和红丝绒的墙壁,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 身体的疼痛这才一点点消失了,她整个人蜷缩起来,身上冷汗湿透。 她又梦到那一夜。 旁边的韩妈伸手轻轻摩梭她的脊背,另一手拿扇子给她扇风:“怎么这次病了总睡不实,等到了你姑母那里还是叫郎中来看看,吃两付药,这成亲的好日子你身体出岔子可怎么办。” 傅静之伸手搂了韩妈的胳膊,开口声音却是久违的有些稚嫩的音色:“韩妈,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想成亲,我想回家。” 韩妈从小带大傅静之,这时候听了心头也不舍,搂了傅静之,一句句的:“你也一十五岁了,你争那么久你母亲才同意,李家书香门第,你婆婆又是你姑母,你们感情好也算好事,等等你母亲气消了你再回去就带着女婿一起,你母亲一定很高兴的,我们静之也是大姑娘了。” 她重生在了十七岁要正式婚配给李慕南之时。 她很想跟韩妈说,她早就是大姑娘了。 她也不能嫁给李慕南,她已经心死如灰,爱都在上一世消耗殆尽,要是恨……她还有余力。 然而没人信她,只当她是个孩子又说任性的话。 她干脆什么都不说,只伸手又搂了搂韩妈的胳膊,感受着这一刻的暖意,微微闭了眼:“静之知道了。” *** “我曾又疯又傻,痴痴癫癫,过往我已经全都忘了,就当大梦一场,现在梦醒。” 民国十二年三月初五 傍晚薄薄的暮色为这个世界拉下帷幕,天边还有红的黄的晚霞,光线昏暗,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一层夜的清晖。 火车“呜呜”尖锐的鸣笛,车轮咔嚓咔嚓的声响缓缓驶入车站。 车站的电灯已经亮起来,昏黄色一点点的好像很多个小灯笼。 傅静之出了包厢一直往车厢中部走去。 她想趁机下火车。 上一世,韩妈和小丁送她去了李慕南家里成亲,一切噩梦都是从那一刻开始。 她身上带着银镯子,可以下车改坐另一列火车直接回家里,到时候再跟母亲认错,总之她不会再嫁给李慕南,绝不会。 她这样想着脚步匆匆,推开车厢上的门,里面却是餐车。 餐车里灯光昏暗,黑色胡桃木的桌子上摆着留声机,音乐咿咿呀呀的慢摇,酒杯觥筹交错,许多男男女女和洋人们混做一处,搂搂抱抱不堪入目,她低头当作没看见一样往前走。 好容易穿行过去,再一开门,眼前灯光却一下子黯了,她着急往前走一头撞上了什么。 她眯了眯眼,借着外间昏暗的光亮才终于是看清竟然是一男一女在这狭小的车厢连接处的空间里,女人背向着她,烫的波浪大卷一直垂到腰际,头发全都都松了,身上的旗袍也皱成一团。 第3章 江洲上官家 男人忽然被打断,颇有些不悦的斥了一句,声音低沉:“是谁!” 傅静之想走,奈何空间太小,她去开门想继续前行,手腕却被那男人一把攥住。 傅静之心里一惊,反手握住她从小丁那里偷来的防身的枪,因为离得近,没人防备,她这样竟然直抵上了那个男人的心口。 对面的男人动作一滞。 “我只是路过要下车。”傅静之低声。 “只是要下车的人还拿着枪指着我?”对面的男人面目笼罩在光影之下,光线太暗,看不分明,只觉得他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低沉磁性,一个字一个字吐落如珠,每个字都咬的极其清晰,好像认真在审视她的话是真是假。 男人身上的女人后知后觉的转过头,看见枪,“啊”的尖叫了一声,急忙的去开餐车的门就要跑。 傅静之不愿意惊动别人,想去拦住她,枪尖才一晃,还没来得及开口让那个女人停下,她的手就被身后的男人扣住了。 她忽然热度一重,男人的气息笼罩而下。 枪栓被身后的男人扳动,“咔嚓”的一声脆响,那个男人抬起她的手臂,用枪口冲着开门要跑的舞女。 她还不及反应,她的手指被那个男人控着按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后座力让她手的虎口生疼,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满脸满身。 她眼睁睁看着她的面前正要开门跑出去的美丽女人顿住,向前扑倒,门被她倒下的身子的惯性推开,鲜血流了下来,沿着她乌黑的头发四处蔓延,好像一朵血红色的花开放。 傅静之想叫人,却发现声音根本出不了嗓子。 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 乱世,人命如同草芥,她几日前还亲手用匕首杀人更是还放火烧了屋子,比这个罪大恶极的多,可是这样美丽的女人的生命就这样忽然消逝在她眼前,她还是会有所触动。 外面有人冲进来,士兵打扮,为首的一个见状急忙是问:“二少您没事吧?受伤了吗?” 被称为二少的男人唇角微勾,那样的嘲讽而淡漠:“我没事,把地上的拖出去,我这里还有一位路过的小花朵要聊两句……” 外面的人又都齐刷刷的退出去,门也被关上。 小小的空间里就只剩下傅静之和这个男人。 傅静之还在想该是如何才好,唇动了动还没说话。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被人整个按在了列车的墙壁上,身后的男人好像狮子按住猎物那样从背后按住她,手腕一下子剧痛,手里的枪“当啷”一声掉落。 身后的男人贴上她的耳际:“你真只是路过还是有更大的胃口?枪的保险都没开,你这样指着我心口也没用,死不了人的。” “我真是要下车。”傅静之极力镇定自己。 “哦?”男人一手扣着她的手,另一手在她身上摸索,她紧张的想躲,可被他按着根本动弹不得。 感觉到她的躲闪,那男人声音里却好像冰块一样的寒凉,嘲讽道:“没被人摸过吗?今夜很多人都想杀了我,安炸弹的,带枪的,女的,我的路线这么隐蔽你们还是能找到,我身边有了你们的人对吗?你的匕首藏在……” 然而男人没摸到匕首。 那男人将她反转过来,捏起她的下巴,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是要看清楚她的眉眼:“或许你想自己说……” “我没有。”傅静之极力的让自己镇定,看一眼那个男人。 灯光太暗,只模糊看得到这个男人脸上的棱角,大约是五官分明,极其出色的一张脸孔,眸子在外面站台的一点微光里映的闪亮,透着危险的气息。 他身上大约是一件呢子戎装,肩膀看不清标记,刚刚进来的人也都是部队的人…… 那男人不言不语,只盯着她,忽的好像想起来什么,伸手去一把拔掉了她盘头的发簪。 长发倾斜而下。 男人手里把玩着她的簪子,昏暗的光线下定定看她,仿佛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一寸寸贴近,几乎将她挤在了墙壁上:“竟然真的是簪子,难道我猜错了,你这装扮这么对我胃口……是谁送你来的?我大哥?还是我那几位叔伯?所以是投怀送抱?” “我没有,我是有急事穿过餐车想下车。”傅静之被他身上的气息笼罩,不由的有些皱眉,可是不敢顶撞他,尽量平静的说话。 然而话音刚落,他已经吻上来。 傅静之不由的用手去推他,被他扣住了,动弹不得。 上一世她就在这火车上,没有下车,也全然不知这火车上会有这样一个混世魔王一样杀人狂魔。 火车缓缓的又要开动,车身缓缓晃动,她再不下车就来不及。 “二少……”她想着刚才那些人对他的称呼,低声叫他的名字。 她身上的男人忽然顿下来看她,眼底片刻失神,她已经伸手出去一把打开门把手,她本来就靠在门上,门一开两个人都跌跌撞撞的向后摔去。 外面的灯光一下子晃眼,她什么都顾不上,急忙想要下车,却发现车门已经锁上。 再回头却看见刚刚还跟她纠缠的男人正定定的看着她,眼底似是迷茫,刚刚在黑暗里那样骇人的魔鬼样的人物,到了光亮地下看不过是二十左右剑眉星目的一个青年,脸孔那样的出挑,还有些冰冷而桀骜的少年气息,身上墨绿色的军装扣子都松了。 “是你?”对面的男人半响皱眉,却忽然冒出这两个字。 傅静之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只是她不知道这一世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当下只着急说:“你别过来。” 她眼底发红,身上衣服也揉乱,人也记着往后缩,给人的感觉完全被吓坏了。 对面的男人便停在原地,踟蹰半步也不敢向前,舔了舔唇似乎不知道一切怎么开口,犹豫再三却是忽然转身急忙的走了。 走到门口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才看过去,四目交接,目光凝在一点,目光深深却没有任何话,他转身就走。 扔下傅静之一个人,火车已经加速驶离车站,她已经来不及下车,可又怕在遇上刚才的男人,不敢再次一个人穿过餐车。 正犹豫着看见韩妈从旁边车厢那边过来。 “小姐你怎么这是?他们还有没有王法!我刚就看见那几个兵痞跟洋人们乱来,敢惹到我们小姐头上!小姐等着我去跟上官家里管事的说!一定要个说法!我们傅家也不是平白让他们欺负的!”韩妈气的跳脚,就要去找人说理。 傅静之一把拉住韩妈,问:“上官家?就是江洲的上官家?” 韩妈点头:“对啊,上火车的时候最后那辆车就是上官家二少上官睿的车厢,本来还想着跟上官家同行路上安全……” 江洲的上官家……未来那个称霸一方的上官家。 ***** 音乐的声音还在车厢里咿咿呀呀的响着,车厢里男男女女好像刚才抬走的尸体并不存在一样的继续调情。 没有人在意是不是有人死了,不过是死了人,这世上每天都会死人,那人也许是别人的女儿或者是谁的心上人,可这乱世里,谁都顾不上谁,人人自顾不暇。 对面的老鸨摆弄着那两个袁大头,心满意足,让旁边站着的长发旗袍女孩回去,过来看傅静之:“底子挺好的,二少就喜欢你这种干干净净的面向。” 说着伸手给傅静之理了一下衣衫,送进了最后一节包厢。 第4章 故人来 门开一缝,里面没开灯。 傅静之犹豫一下,刚一走进去手腕就被人攥住拽入,门忽的关了,有人贴上来仿佛疯了样的按她在门上,整个人都贴上来。 傅静之没动,只低低问一声:“二少?” 对面那人却忽然笑起来,笑里带着近似刻薄的嘲弄:“挑起恩客来了?我是二少,叫啊,再叫两声,叫我上官或者二少都可以。” 傅静之微微避过头,听他的叫一句“上官”,任由他来。 因为这一声“上官”,他仿佛疯了一样。 两个人跌跌撞撞正要倒到沙发上,外间传来吵嚷声,却是韩妈的一哭二闹的大嗓门:“丧尽天良啊!我傅家跟大帅都说得上话的高门大户,我家老爷名满天下的文化人,你们竟然敢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们快放我家小姐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傅静之身上的人动作忽然滞了,黑暗里他似乎是反应不过来,脱口问一句:“静之?” 傅静之抿了抿唇不答,外间门已经被敲响,有人在门外低声一句:“二少,出了点问题。” 上官睿停了几秒,伸手去墙上一按,壁灯的灯光一下子亮起来,昏黄色的,再回头就看见傅静之蜷在他身下,两个人贴的那样近,衣衫不整。 上官睿脸上一瞬间有些琢磨不透,半天伸出手,却是食指撩开她脸颊上的发丝,仿佛不相信:“傅静之?” 傅静之只能是答:“嗯,是我。” 上官睿整个人向后拉开距离。 傅静之拢了笼自己身上已经撕坏大半的旗袍勉强盖住自己身前,抬眸去看上官睿。 这个日后称霸一方、弑夫杀兄满手血腥的军阀此刻还是少年郎。 五官好看的过分,眼角微挑,看起来桀骜不驯,鼻梁一线,薄唇仿佛讥诮,身上衣服乱批着露出大片的胸膛,完全是个纨绔子弟二世祖的模样。 可上一世,就是这个看起来纨绔的上官睿在乱世之中几战几捷,用兵如神,生生打下江州四省,把上官家从地方军阀带上了称霸一方的割据势力之首。 更曾挥兵北上,挑动议会弹劾总统,执掌天下,血流成河。 还曾兵变夜闯总长官邸,也不知道跟总长发生了些什么,最后竟然讲和,总长默许了他割据一方。 传说,他还跟总长夫人有一段情……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上官睿开口,声线里透着凉意,看向傅静之:“傅家的千金,搭上名节和你那个你心心念念的未婚夫李慕南,对我投怀送抱,这怕是没人能安排的了。” 上官睿看她,一字字的:“你到底要什么?” 傅静之看着上官睿,缓缓答:“你。” 上官睿一怔,只一瞬便掩了过去,眼睛微眯。 ***** 外间韩妈的声音止了,应该是被人带下去,傅静之怕韩妈出事着急出去看。 上官睿才开口:“我的人他们都有分寸,不会拿她怎么样,你不用管。” 傅静之这才安稳下来。 火车仍然在一晃一晃的向前,这一方空间里空气却好像凝滞了,上官睿再不开口,傅静之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她要离开李慕南并不是跳车离开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个年代婚约定下来就很难退婚,所以上一世姑母那么不喜欢她却还是只能默认她嫁进门,白如薇那样得到李慕南全部的爱要是傅家不败落也只能李慕南的妾。 可如果是传出桃色绯闻,对象还是上官家这样的实权人物,她就可以自称是上官睿的人,李家得罪不起上官家,只能提出退婚。 上官睿是她最好的跳板。 “所以你投怀送抱,又故意让你家里人在外面闹的人尽皆知,都是为了我做我的人?”上官睿一字字的,可那声线里冰凉,好像在说着什么笑话:“你也觉得我是个三岁孩子,别人说什么我都信是吗?” 傅静之不免捏紧了手。 “你跑到我这里,又让你家佣人在门外吵,无非就是想毁了你的名声,你下午时候还一个人想下车,你是在躲什么人?或者什么仇?你想借我挡着,就说点喜欢我之类的话,让我当傻子。”上官睿看着傅静之,缓缓的戳破傅静之的小盘算,声音一分分的冷:“可我最恨别人算计。” 傅静之一口回绝:“我没有……” 上官睿却不多问,骤然起身贴近过来,双臂撑着沙发靠背,将傅静止困在他的胸膛,居高临下的看她。 他眸子里有些让人害怕的理智,仿佛一把锋利的刀:“没有?那我现在就睡了你,你来当我的人,反正你就是爱我,为了我……你投怀送抱也无非就是要这样对不对?我成全你。” 傅静之整个人一僵,定定看着上官睿。 他眸子里一黯,骤然俯身吻上来。 开始她反应不及,等明白了现在的情况第一时间就伸手去推,他极大力的按下,她忽然心里生出怕来。 再世为人,她上一世见过流离失所饿殍满地,也见过牢狱里的血肉模糊,她总觉得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可她竟然会对这个少年生出恐惧来! 他有一种压抑的血腥,偏偏又狡黠聪颖的拆穿她的谋划,根本不听她的谎言就轻易的突破她的伪装,偏偏每一寸都是力量。 就好像一头猎豹,目光如炬,在一边静待她露出最脆弱的地方它就扑出来给她致命一击,不留转圜的余地。 傅静之用力的扭头想避开,可力气哪里比得过他,他仿佛是生了气,大手伸过来,极大力气的扳她的脖颈,将她硬生生又扳过来,逼她面对着他。 他吻上她的唇,凶狠而可怖。 傅静之慌乱之中随手去推,却是摸到他腰间硬邦邦的枪,急了拽出来,他一时不防,竟然真被她拿在手里。 上官睿大怒,劈手要去夺枪,她拼命不给,他力气那样大,大的让傅静之觉得全无胜算,争夺间傅静之也不知道扣到哪里,枪声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两个人的动作都骤然停滞,互相看着对方。 外面有人猛然冲进来,几个人都冲向上官睿,连声问:“二少受伤了?谁打的枪?不要命了!” 几把枪都对准了傅静之,已经要冲上去抓人。 “滚!”上官睿暴躁的大喝:“都给我出去!” 冲进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可又不敢忤逆上官睿,确定上官睿身上没伤才都出去,关了门。 傅静之在沙发上,定定的看着上官睿。 “你也滚吧!”上官睿冷然出声,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把沙发一边的盖巾一把扔过来,这样对座望着傅静之,眼底仿佛是冰封一般的死寂,却是快速的收敛了情绪,过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跟她说话,声音淡漠。 “傅小姐,我对你没兴趣了!你如果想用那点小把戏算计我,我认为你还需要一些学习,你现在……不够格。” “这世道活下来的没人是傻子,你求我总要付出些东西,不要仗着年轻美貌为所欲为,因为我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对象。” “如果你还想着要利用我做点什么,我只能说一句遗憾,今天你从这里出去,如果我听到什么关于你我的风声传出去,我会杀了你,我说到做到。” …… 傅静之看着对面坐着这样说话的上官睿,总觉他跟刚刚那个凶猛的男人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条理清晰,打破她所有原本的计划。 她却不知道,这才是这个男人本来的样子。 第5章 重回故地 ***** 这是傅静之两世以来最狼狈的一天。 韩妈回来看傅静之这样心疼的又大骂起来,又被小丁劝说那是上官睿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不如就当作没事发生,毕竟也是小姐的名声。 “已经都这样了,别吵了各自想想以后,先出去吧。”傅静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让其他人都下去。 上一世在李家,姑母刁难刻薄,姑父垂涎,连带着家仆都跟着为难她。 李慕南用那种悲哀的眼光的看着她说喜欢的人是白如薇,对她的爱已经没了,比施舍还不如。 而白如薇笑的那样纯真无辜好像一切都只怪命运无情…… 她已经厌倦了德报怨,厌倦了无愧天地。 她要退婚,上官睿用不上,她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重生一世,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简单执着的爱着李慕南的小女孩,这乱世里,她必须要护得母亲周全。 火车奔驰在黑色的夜里,月光从车窗洒进车厢,银色的一片。 ***** “二少,人已经埋伏好了,只等那边消息就可以动手。”身穿军装的马副官声音凝重,脸上也满是紧绷。 被称为二少的上官睿靠坐在黑胡桃木的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被月光笼着半身,半明半灭看不清楚,只略一点头:“知道了。” 马副官跟随上官睿多年,知道上官睿一贯的少言寡语,本应该立刻就退出去,可目光瞥过上官睿的右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关于那位傅小姐……二少是不是……” 然而话音未落,就对上上官睿的冰冷的目光,当下竟然有些额头冒汗。 自己实在是僭越太多。 上官少的心思从不许别人来揣测,更何况对他看重的人。 他知道的已经太多了,竟然还敢插手。 “明白了就出去。”上官睿终于是从马副官的脸上挪开了目光:“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 马副官心头这才一松,难得上官睿并不计较,他当下不敢再问半句,匆匆退了出去。 门关上,上官睿摊开手心,手里攥着的却是傅静之头上盘发的那根银簪子。 银簪扭的有些弯曲了,上面一颗红宝石宛如心间血一样刺目。 他今日亲手解开她的发簪,黑暗里她发间有种淡淡的馨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一下子就钻进他的五脏六腑,他真有一刻好想要疯了想就这样吧,全然这样吧,什么都不管了。 她的眸子那样明亮。 傅静之…… 火车渐渐减速,外间已然有军靴沉重的脚步声过来,又有人轻轻敲门:“二少,那边已经动手了。” 上官睿眸光骤然一紧,长身而起,手里捏紧了那簪子,大步出去。 ***** “定一个小目标,带母亲去南洋避祸。” 民国十二年三月初六 下了火车有汽车来接,傅静之当作没事发生一样上车,车站门口挤了许多记者,才知道昨夜上官睿已经提前下车。 傅静之叮嘱小丁和韩妈别在提路上的事情,黑色的小轿车行驶在雍成蜿蜒的道路上。 等到了李家的小楼,傅静之抬头看这栋占地不小的三层小洋楼,因为是姑表亲,她每年都会带着东西过来拜访,可重生一世再看到这里,心里不免有些触动。 毕竟又回到上一世她放火焚烧的地方。 一路进去,上了台阶走进大厅,地上铺着细软的地毯,欧式沙发上坐着个妆容精致身材窈窕的女人,看傅静之进来,似乎眉心皱了皱,可随即也不冷不热的开口:“静之来了啊。” “姑母。”傅静之四平八稳的上前去叫人。 被称为姑母的人看着傅静之,看了一会儿才拢了拢头发,声音有些尖:“长漂亮了。你表哥在国外念书,本来是说这个月就回来的,这外国不比外省,你既然来了,就先住下吧,思芙下了学我让她陪你。” 傅静之的姑母傅孟瑶,也是李慕南的母亲。 傅孟瑶从前贪慕傅静之外公家的名声和嫁妆一力结下这门亲上加亲的亲事,现在新时代傅家没落许多,傅孟瑶显然已经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一个不够洋气的傅静之。 上一世也是拖到李慕南一个月后回来才举行了婚礼。 “好的,姑母。”傅静之依言带着韩妈上楼去了。 身后跟过来的王妈看一眼自家太太傅孟瑶,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一句:“太太,咱们真就让她住下了?她那个样子水灵灵的,保不齐少爷回来真死心塌地要娶她,少爷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娶这种人家……” 傅孟瑶瞥一眼楼上台阶的位置,看人已经上楼了才说:“要是连婚事都能退,我们家以后在外面怎么立足?广原一个男人,三妻四妾也没什么,她从小我看着长大的,脸皮薄,脾气烈,不上台面,大不了以后让她回老家自己待着,白小姐跟广原在这里过。” 王妈满脸堆笑:“这我就知道了,太太您放心,我也给她点难看让她知道知道深浅!早点打发她回老家去,李家哪里是她这种粗野的人能待的呢。” …… 楼梯拐角处,傅静之背靠在墙上,和韩妈一起把楼下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韩妈要下去跟他们理论,被傅静之拉住了胳膊。 傅静之面上有些木然的冷漠。 脸皮薄,脾气烈,不上台面……这就是她姑母对她全部的评价,她并不意外,可她要让韩妈听着。 然后等着机会。 ***** 这日的晚上,李家人陆续回来。 晚饭餐桌上,姑父李齐恺几次打量傅静之,满眼垂涎,傅孟瑶脸色难看,重重把筷子摔在碗沿上。 李齐恺这才收敛了。 一顿饭正是尴尬时候,外间有清脆娇嗔的女孩子笑声传过来。 两个穿着省城里最时兴的青色学生装的女孩子走进来,他们下身黑色齐膝裙,头发剪到肩膀平齐,眉眼之间都有种欢快的气息,俏生生的好看,手里还抱着书本,看起来就青春飞扬。 是李家的二小姐李思芙和佣人王妈的女儿王雪。 “母亲,怎么不等我就吃饭啊!”李思芙撒娇的进了餐厅过去搂自己母亲,却在看见傅静之的时候一下子变脸:“癞皮狗又来了!就你这样的乡下人我哥才看不上呢!真是从小就赖着我哥,她来了白姐姐怎么办啊?” 饭厅里一下子安静。 傅孟瑶看一眼自己的女儿,目光却看向傅静之,暗示:“祖制还是要遵的,何况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静之也不是不懂事的。” 傅静之面上淡淡一笑,好像接纳了命运一样,开口却是说:“表哥是还有心上人吗?姑母说的对,男人三妻四妾才好开枝散叶,等我和表哥成婚之后,就由我做主把这个白小姐纳进门当妾吧。” 在场所有人脸色都一僵。 这个年代,妻妾之间地位悬殊。 妻拥有跟丈夫平起平坐的权利,妾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下等人,甚至可以被妻随意打骂买卖。 “白姐姐留洋过法兰西的人!怎么可能给人当妾!要当也是你这个乡下人当妾!”李思芙气的脱口而出。 傅静之却是又笑:“我一直在乡下,不知道什么是法兰西,这里是我们的地方,祖制还是要遵的……不说这个了,我这次过来给表姐带了礼物。” 傅静之拿出一个镯子,递给李思芙:“表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是我特地给表姐挑的。” 镯子碧绿通透,晃了李思芙的眼。 这样好的翠色,连傅孟瑶都有些心动。 第6章 以眼还眼 李齐恺眼睛都看直了,不由得说:“静之虽然在乡下长大,可真是大方,真有钱啊,眼界也广,一点不像十几岁的小孩子。” 李思芙想要又不愿意服软,又拉不下脸伸手去拿,气的咒骂:“拿个破镯子就想收买我!我偏不!你就是比白姐姐差远了!你就是个土包子就应该当妾!” 说完,一跺脚气呼呼的跑上楼。 王妈的女儿王雪一直是李思芙的跟班,立刻追着她上去。 姑父李齐恺说:“吃饭,吃饭……大家吃饭。” ***** 入夜,韩妈给傅静之铺好床铺,嘴里碎碎念:“那可是夫人给小姐的镯子,小姐教养好为人大方才送给表小姐,她还不肯接,要我说就是多余给她,难怪夫人不放心小姐一个人过来,小姐为人开阔,不像他们小家子气,容易受委屈……” 傅静之也不听这些,只说:“这李家不太平,要是我被人欺负,韩妈你怎么办?” 韩妈闻言放下手里抖到一半的被子:“他李家反了天了还敢欺负我们小小姐?那我韩妈就坐在楼下数落他们三天三夜,要大家都知道知道这李家什么人!小小姐可还是因为下午你姑母说的要纳白家小姐的事情生气?白家小姐要进门必须是妾!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他们敢不遵?” 傅静之也不解释,只说:“今天晚上睡觉轻一点就是了。” 等入了夜,傅静之关了灯却没有入睡,而是靠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上官睿给的那把精巧的手枪,静静等着。 过了没多久,门锁轻轻响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隙,有人蹑手蹑脚的进门。 是王雪。 王雪一边进来一边警惕的看里面床的方向,床上只有傅静之摆着的两个枕头,自然不会有动静。 王雪伸手抱住小匣子,才要转身,傅静之把手枪上了膛。 “咔嚓”的机械响声在黑暗又静谧的房间里,分外清晰。 王雪吓的一哆嗦,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光线太暗,她看不分明。 她小心翼翼的想看仔细一点,不由的往前走了两步,傅静之只由着她往前走。 等到王雪察觉不对想要退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她看见黑暗之中的竟然是一把枪,而且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 “啊!”王雪吓的尖叫,手里抱着的匣子也摔在地上,自己踉跄后退竟然没站稳也跌坐在地。 傅静之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出黑暗,迎着月光一步步走到王雪的身边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王雪,手中的枪抬起来,乌洞洞的枪口直抵上王雪的额头。 “偷我东西想过要付出什么代价吗?”傅静之开口,一字字的问。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王雪吓的尖叫。 傅静之却是笑了,笑的满眼鄙夷。 这样的人竟然能在上一世把她搅的困苦不堪? 原来只要这样轻易就能解决问题? 她上一世是为什么要优柔寡断?为什么要以德报怨?为什么要对这些人好?是她的软弱才给了这些人踩在她头上的空间。 这一世,她不愿意再这样对人好了。 外面人听见王雪的尖叫,已经有佣人的吆喝声和脚步声响起。 王雪急忙看外面,只要有人来,就有人能救她…… “你疯了吗!我要告诉夫人!我要去告诉夫人你疯了你想杀了我!”王雪声音都在颤抖,可嘴硬着威胁。 只要到了夫人那里,她就安全了,夫人绝不会站在傅静之那一边! “夫人站在你那一边?好啊,就当她会站在你那一边,你也是站在一个死人那边!”傅静之声音冰冷。 王雪惊恐的瑟缩,枪声“砰”的响起。 …… 外间等着的李思芙听到里面响动也觉得出了问题,可她不敢进去看,仓皇退了两步想先走,刚一转身,却一头撞上了傅静之带来的家仆小丁。 小丁就站在她身后一寸的距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开口叫人:“表小姐好,我来抓贼。” *** 大厅里所有的佣人全都到了。 李家偌大的客厅里回响的都是韩妈的大嗓门,跟每个人都痛诉王雪如何半夜溜进来偷他们家小姐的东西,如何碰到了他家小姐防身的枪支打到了自己的手,如何可怕…… 王雪脸色惨白,右手被子弹击穿,满手血红,血还在大滴大滴的落下,拼命的辩驳:“我没有偷东西,是傅静之开枪打我,她疯了她要杀了我!” 然而所有人只看到傅静之苍白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惶恐,看起来也是吓坏了的样子。 傅静之会开枪打王雪的手?完全没人相信。 傅孟瑶跟李齐恺披着睡袍从楼上下来。 楼下吵嚷成一团,傅孟瑶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她又不傻,一看李思芙站在一边面色惶恐,再听韩妈说,立刻就猜出来是李思芙眼馋撺掇王雪去偷傅静之的珠宝。 可她懒得理傅静之丢没丢珠宝的事情,她巴不得傅静之东西都偷光了才好。 “怎么搞的竟然弄伤了手,这手不是要废了吧?找个大夫来看看,傅静之你竟然还往家里带枪!这次误伤了王雪犯下大错!你到底是李家的儿媳,就算你是我的侄女我也不能容你!”傅孟瑶凝着眉头,扬声:“刘管家!带她下去家法十鞭!” 李思芙和王雪脸上都露出了希望的光。 “姑母。”傅静之起身。 “你不用说了,李家赏罚分明。”傅孟瑶毫不客气。 傅孟瑶是要给所有的佣人看,该怎么欺负傅静之才是对的。 傅静之深深行礼:“如果王雪只是拿了静之的东西,静之也不会这么劳师动众,可是姑母,我让人检查了她身上的东西,正因为我是李家的儿媳才得让姑母您替我做主。” 傅孟瑶皱眉,不由的接一句:“她身上什么东西?” 韩妈冲撞过来,大声嚷嚷,拿出个链子:“我们小小姐宅心仁厚,一路远嫁危险买个枪防身怎么了?王雪她偷东西自己被打了,大家看看这项链也是王雪身上搜出来的,谁偷东西大家来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不知廉耻的东西!” 王雪急声辩白:“没有!我没偷东西!我从没做过!” 可却在看见那链子的一瞬间脸色全白了。 韩妈举着金链子戳着都快到傅孟瑶脸上,点着那个吊坠:“这里不是刻着嘛!李!是李字!那肯定是她从夫人那里偷来的啊!” “李?”傅孟瑶捏着那链子,测面赫然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 李? 傅静之让她做主? 傅孟瑶看向傅静之,傅静之略一点头。 她的宝贝儿子李慕南…… 傅孟瑶看向跪在大厅中间的王雪,缓缓的一步步走过去,在王雪面前站定。 “夫人……”王雪抬头看着她,漂亮的小脸蛋上都是泪水,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青春懵懂,我见犹怜。 傅孟瑶捏着那链子,一字字问:“王雪,你从小在这家里长大,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不要说谎,这东西是你的?” 王雪摇头,匆匆解释:“我是有原因的,夫人你听我说……” 然而话音未落,傅孟瑶眼里刹时露出凶光,狠狠两个耳光甩下来!重重打在王雪的脸上! “一个下人!竟敢下贱至此!在我眼皮子底下行苟且之事!王总管!”傅孟瑶气的浑身颤抖,厉声:“给我拖下去打!让其他人都给我看看清楚!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下场!” 王雪瑟瑟发抖,全身匍匐在地,一遍遍的用力磕头:“夫人,饶了过我吧,饶了我吧……您饶了我吧!” 第7章 盛大宴会 傅孟瑶声音里带着狠戾:“饶你?王总管!给我叫窑子的人过来!她要我饶她,我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家上下的人都呆住了。 李思芙更是吓得不得了。 “妈,你干嘛啊!王雪她是帮我整傅静之的,你别这样,她不就是拿了您一个不值钱的链子嘛,我赔给您就是了……”李思芙上去拉住傅孟瑶的袖子,想解救自己的跟班王雪。 李思芙根本没想明白怎么一回事。 傅孟瑶气极,反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扇在自己女儿的脸上:“给我滚!你这种蠢笨东西!还上什么学!她那是在帮你?我傅孟瑶怎么就养出你这种废物女儿!” 李思芙被狠狠甩了一巴掌,捂着脸呆站着,呆呆站着说不出话。 她是母亲的骄傲,母亲很少打她。 “夫人,老爷……求求你……夫人……”王雪整个人吓傻了,尖声叫着被人拖了下去。 她磕头磕的额头都烂了,手上也有伤,身下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 傅静之在二楼窗户看一楼庭院里的王雪被绑在凳子上杖责。 一开始叫声还大,后来叫声几乎都没了。 王妈从外面回来正看见这场景,一边哭的颤抖一边冲上去,被人架着不准上前。 王妈是李家的老佣人,平常很得夫人欢心,甚至连她的女儿都可以跟小姐一起去念书,所以平常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其他佣人极其苛刻。 现在众人得了机会,全都报复回来。 窑子的人半夜就来了,签了协议带奄奄一息的王雪走,对王雪的年纪身段都很满意的样子。 王妈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然而王妈也不能再留在李府,只能收拾铺盖被撵了出去。 韩妈被傅静之吩咐,悄悄跟上去给王妈了些银钱,回来跟傅静之说:“这李家上上下下真是没一个好人!罚归罚,是有规矩的,自古少爷跟家里下人有私情,都是打发出去就是了,怎么还做出送小姑娘去窑子这种事。” 傅静之看着韩妈:“她从来最计较她的宝贝儿子,她儿子娶我她就已经要疯了,再招一个王雪,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容不下。” 韩妈叹一口气:“李少爷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觉得跟您真是一对碧人,现在看,他是配不上我们小小姐的。” 傅静之只淡淡笑笑。 韩妈又念念叨叨:“这人家……小姐您跟小丁说让他在楼梯守着小心有人偷东西的时候,我还不信,还是小姐聪慧,这李家空有一个大家的壳子,委屈小姐您了,小姐您也没动过枪,当时一定是吓坏了吧?” 傅静之心里一暖。 韩妈给傅静之整理好床铺,自己去外间睡下。 傅静之躺在床上,她终于又有那种局势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她今天故意把镯子显出来,上一世那两个眼馋的半夜跑来摸走了她母亲给她的珠宝,第二天还拿出来炫耀,她气不过,可姑母在中间活稀泥,她恨却毫无办法。 贪婪的人就算转换了时空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人心不过如此。 傅静之翻身侧过来,伸手摸了枕头底下的手枪。 乱世之中唯一可靠的就是自己,她今日觉得这枪真好,小巧灵便,还能让她再也不怕任何人。 她开枪的一刻,血一下子流出来,王雪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的心里竟然没有丝毫的怜悯…… 好像从在火车上被上官睿控着开枪,那个舞女死在她面前之后,她心里嗜血的那一部分忽然冒出来。 这枪是上官睿给她的,比小丁那把枪好太多。 不知道上官睿提前下火车是去了哪里?他日后要面执天下为棋局的人,跟她不是同一路人。 并且最好永生永世不要再有牵扯。 ***** 第二日一早,傅静之下楼吃早饭,李齐恺也在。 李齐恺抬头看一眼穿着漂亮小洋装的傅静之,不由的有些呆了,连说:“静之真长大了,不一样了,这衣着打扮好,人也好,回头想买什么跟姑父说,以后这个家姑父多疼疼你好不好?” “姑父愿意照顾我,静之很欢喜。”傅静之微笑。 她皮肤白如雪,头发乌色,今日的小洋装衬的整个人都十分的明艳,带着令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的纤细,那一双眼睛仿佛能望到人的心里,此刻又是笑,笑的能把人招进她的眼里,让人意乱神迷。 李齐恺不由得伸出手去。 傅静之眼睛里却忽然有泪光似的:“姑父可能帮帮静之?” 李齐恺不由得问:“什么?” 傅静之望着李齐恺,一双眼睛闪亮:“一点小事,静之的大哥二哥都加入了青帮,整日跟人混在一起打打杀杀,做些杀人越货的买卖,姑父这样的大人物可能帮我劝劝?” 李齐恺伸出的手在听见“青帮”两个字的时候就滞在空中,半天自己收回手,干干的“哦”了一声。 李齐恺是意乱神迷,可是也没疯到劝劝青帮的地步! 光脚不怕穿鞋的,何况是兄弟遍天下的青帮! 青帮这些年在江湖上地位之高已经足以左右大局走向。 他也就是个小官,也怕走在路上被人套了麻袋拉去沉江! “那个,我还有公务,我得先走了,待会儿你跟思芙一起回吧。”李齐恺人神交战之后还是挺直了身子,推脱着忙是走了。 不过是个草包。 随便吓一吓就没胆子了。 傅静之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扭头看着满桌子种类繁多的早饭,安然的喝一口牛奶。 等傅静之吃过早饭,姑母傅孟瑶才刚刚下楼。 傅孟瑶精神不大好,坐在餐桌前手扶着额头,静了会儿才说:“静之你昨天做得很好,顾全了广原的面子,我真没想到王雪竟然敢跟广原……我朋友女儿今天生日,有个party要去,party就是宴会的意思,是英文,你跟我一起去。” 傅静之温顺的淡笑:“好的姑母。” 傅孟瑶看傅静之穿着件碎花小洋装衬的她十分的青春动人,有些不悦:“这裙子不好看,你去换一件旗袍来,传统最重要,外面冷,我有一件黑色大衣给你穿,我让人给你拿到你房间去。” “好的姑母。”傅静之也不多说,上楼去了。 傅孟瑶看着傅静之上楼的背影,有些恍惚。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好像是太柔顺了些。 她是看着傅静之长大的,以前傅静之性格张扬,从来不服输的,让她藏拙穿不好看的衣服她绝不可能答应,还有可能甩脸子直接不去。 怎么一年不见沉稳了这么多,一点都不顶嘴,乖巧的令人觉得心里发毛。 ***** 傅静之下楼的时候看到车子里除了傅梦瑶还坐着李思芙。 李思芙穿着粉色的小洋装,领口的地方还有蕾丝边,外面一件咖色的羊毛外套,跟傅孟瑶说着什么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傅静之上车,司机缓缓开车。 李思芙不屑的看傅静之:“穿成什么样子,丑死了。” 傅静之充耳不闻。 傅孟瑶一路细细的跟李思芙叮嘱待会儿宴会上要注意的事项,说这样能沾上白家的大场面不多见,在场的都是名流,要如何含而不露,如何欲拒还迎,得保持大家闺秀又不能太死板,但是也一定不能让人看轻,少说话,要是有合意的对象一定要让傅孟瑶亲自见过以示郑重。 看样子,是想让李思芙在利用这次机会钓个大鱼以解决人生大事了。 第8章 再遇上官 李思芙虽然脑子不好,开口容易显得刻薄而愚蠢,可脸孔长得有八分像傅孟瑶,又是最好的年纪,一双凤眼目光流转,娇俏动人。 李思芙满口答应,傅孟瑶看着女儿在车里坐着,阳光洒在女儿的美丽的脸孔上就觉得心情舒畅许多,伸手给李思芙整理礼帽的纱网。 等到了白府,府邸比李府还要大许多,也更气派。 屋里暖气热烘烘的,门口门童接下他们的大衣,傅孟瑶一边放下大衣一边缓缓说:“静之啊,今天生日的千金小姐是白如薇,比你漂亮,而且她跟你表哥之前在一所学校上学,你也知道包办婚姻现在……” 她本意是让傅静之看到差距,自己知道斤两。 然而一转身看见就傅静之也脱了外套,里面却是一件改良过的月白色的锦缎旗袍,腰身卡的格外纤细,领口盘口,上身勾勒出曲线,腰身掐紧,下摆到膝盖处,刺绣着几支空谷幽兰,露出白玉莹莹的修长的小腿,如玉一般诱人。 傅静之本来就高,整个人气质卓绝,配上傅静之本来的盘发,露出修长美丽的脖颈,有种说不出的风姿,顾盼之间把一室的女眷都比了下去。 周围所有人都被吸引的看傅静之。 傅静之扭头看过来,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又问:“姑母您刚才说什么?白小姐怎么了?” 傅孟瑶一下子有些说不出话,脸色难看极了:“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傅静之满脸茫然:“是姑母您啊。” 话音刚落,傅孟瑶还来不及教训她,门廊里面一个四十多岁珠光宝气艳光照人的美妇人已经迎出来。 傅孟瑶急忙上前攀住美妇人的胳膊,笑着介绍:“白太太!好久不见!静之,这位就是白太太,财政部的部长的夫人。” 傅静之打招呼:“白太太您好。” 白太太上下打量着傅静之,脸上是笑,眼底却是冷淡:“这就是静之啊,你什么时候回老家去?我们白家也开明,逢年过节你也可以过来一起吃顿饭,我们如薇留过洋,见过世面,又能帮到广源,你放心,每年钱不会亏了你,一年给你五个大洋。” 傅孟瑶也忙也说:“我也是这个意思,现在大家都这么处理的。” 傅静之温婉一笑,看着白太太:“白太太快人快语,这里人多口杂,不如我跟您找个地方详细谈谈?” 白太太一愣,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傅静之。 傅孟瑶要发火,被白太太拦了。 白太太拍了拍傅孟瑶的手背,示意安抚。 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青春萌动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懂深浅的时候,有些倔强不服也不是不能理解。 李慕南是人中俊杰,他们白家上下早已经认定的女婿,就算有妻室也不能改变任何,无非就是傅静之不满意闹脾气。 只是这个傅静之竟然如此识大体,并没有在大厅里闹起来,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傅静之葫芦里卖些什么药! ***** 二楼偏厅案几上摆着茶水瓜果,外间的音乐声隐隐约约飘散进来。 白太太在沙发上坐下,翘起腿,倒茶,示意傅静之也可以在对面沙发坐下,:“你要说什么可以说了,你到底是李慕南名义上的妻子,要是谈钱,我们真是不愿意再加,要知道李慕南跟我女儿是两情相悦,你讨不到什么好处,大不了我女儿就不嫁了。” 白太太认定了傅静之无非就是对五块大洋不满意,大不了他们就再加两块打发了这个傅静之就完事。 所以在这里先下手提不愿加钱。 傅静之淡淡一笑:“棒打鸳鸯这样的事有损阴德,我不做的,不如折中一下,你我各退一步,我同意白小姐给李慕南当妾。” 白太太一下子愣了,反应过来立刻破口大骂:“做妾?你当你是谁?李慕南娶我女儿已经是我们两家定了的事情!我女儿绝不会给人做妾!你少胡说!” 傅静之定定看着白太太,低头喝一口白太太刚刚斟上的茶,淡淡说话:“您爱女情深我能理解,可再过两个月她肚子就大了,到时候蒙羞的可是白李两家。” 白太太面上一僵,可还是嘴硬:“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胡说八道!” 傅静之看着白太太:“我心里想着孩子无辜才肯松口让她当妾,我要是连这个口都不松,她连私生子都得生了,到时候男人无所谓,女人可就是一辈子的耻辱,白太太您应该比我明白这些事。” 白太太盯着傅静之。 傅静之伸手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广原跟我情深意重,白太太应该也听说过一些我们曾经的事情,我既为他付出那么多,就绝不可能收手,只要我还是广原的妻子,你女儿自然就只能是当妾。” 白太太脸色难堪至极。 她是听说过许多事,可她听自己女儿白如薇说的又是另一番场景,再加上李慕南的母亲非常积极。 可现在看来,一切并不容易。 可让女儿当妾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 白太太看向傅静之,笑的灿烂又扭曲:“只要广原休妻,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我这就让李家去写退婚书!替广原退掉你这个毒妇!” 傅静之泼过去一盏茶水,迎面泼在白太太脸上。 傅静之吐出两个字:“无耻!” 白太太却不怒只笑:“傅静之!我这就去找你姑母要李家写退婚书!你以为她是你姑母就会护着你?我可是财政部长夫人,李慕南见到我先生还要老老实实鞠躬行礼,我先生让他吃屎他都得做的,你却敢要挟我,还想让我女儿作妾!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 白太太实在是个很聪颖的人,随便一引导立刻就想到了怎么才能是最快速解决问题的方式。 只要李家写了退婚书,她傅静之不是李慕南的正妻,自然没有资格再去干涉李慕南的婚配。 还能报复了傅静之,何乐而不为? 傅静之下楼的时候想到可以回家去,脚步都轻快了些。 有白家的压力,退婚书自然是一定会到手的。 然而楼梯一转,傅静之居高临下看见前面一楼大厅里被人众星捧月一样捧着白如薇。 白如薇穿一件白色蕾丝的礼服,头上斜带着一顶小纱帽,鸡心领,露出脖子上戴着的偌大的钻石项链,头发烫成现在最时兴小卷,妥妥帖帖。 她眉眼弯弯的,一双眼睛灵动可爱,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似乎是堆砌在了她一个人身上,财富权利容貌爱情她全都拥有,万千宠爱在一身。 她声音温柔,好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双手合十在蛋糕前闭眼许愿:“希望我最在乎的那个人早点回来到我身边。” 傅静之不由的捏紧了手,脊背微微挺直。 最在乎的人? 李慕南吗? 眼前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最后的时刻…… 尖锐的叫声,她一刀一刀的戳在这个女人的身上,那天这女人穿的也是一件白色的裙子,血大片大片的洇出,红的刺目。 她眼看着这个女人眼里满是不甘和绝望,眼睛那样的瞪视着她。 …… 所有的亏欠,都在上一世已经终结,她不想再多牵扯。 可如果说完全不在意,那一定是假的。 傅孟瑶跟李思芙两个人正等着傅静之出来,看见她下楼急忙迎上来,正要问话,一楼大厅的大门忽然开了。 人声一下子吵杂起来,人群纷纷都往门口看过去,中间忽的让出一条路来,有人簇拥着一个一身墨绿色戎装的男人进来,因为被人围着又远,大概只看得出那人身形挺拔,也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只隐隐感觉周围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十分殷勤。 第9章 太过奢侈 傅静之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乱想着,底下那人却正好抬头起来看向她。 四目交接,正是上官睿。 他眸子里无喜无怒,只是这样向她看过来一眼,好像看一个寻常的人,随后就被白部长欢天喜地的迎到了贵宾位去坐下。 与此相对的,上官睿看见白如薇整个人好像融化了似的,唇角上翘,整个人带了笑意,还跟白如薇咬耳朵不知道说些什么,逗的白如薇脸色绯红的也跟着笑的花枝乱颤,还伸手轻轻敲了一下上官睿的肩膀,极其亲密的样子。 所有人都看得出上官睿对白如薇很不一般。 白部长忙凑着自己女儿往上官睿身边推,跑前跑后端茶倒水,满脸堆笑。 李思芙看的嫉恨,拽这傅孟瑶的袖子跺脚:“妈!白姐姐干嘛啊!她不是跟哥哥交往吗?怎么看见这个人就这么热情,还有白部长,也太势力了吧!” 傅孟瑶一语不发,定定的看着楼下一群人簇拥中间的那两个人,脸色难看极了。 ***** 今日真是太糟了。 回去的路上,傅静之坐在车上,凝着窗外,一路无言。 她本来此刻应该已经退婚,跟韩妈和小丁一起在家收拾行李了。 白如薇的母亲怒气冲冲的下楼看见上官睿竟然跟白如薇投缘,早就把李慕南抛诸脑后,更是只字不提要李家退掉傅静之的事情。 反而是白太太特地过来挽了傅静之的手,说自己女儿跟李家缘分不到,但是她想要傅静之当干女儿,送了串非常华贵的珍珠给她,以后可以跟白如薇姐妹相称。 种种示好,暗示傅静之别把白如薇怀孕的事情说出去,毕竟白如薇现在跟上官睿打得火热。 车上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李思芙终于按捺不住,摇了摇傅孟瑶的胳膊:“母亲,最后你看到没有?那个上官家的二少他……看了我一眼,他那个眼神,好像是喜欢我。” 儿子的婚事没了,傅孟瑶这时候不想听自己这个傻子女儿臆想,冷声打断:“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疯话!” 李思芙想证明自己,无奈只能是问傅静之:“傅静之!你看见了吧?就是二少说要宴请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才说要请我们这些女眷去他的私宅宴会,他还冲我笑了。” 傅静之没心情理她,那时候上官睿大约是看过来一眼,也似乎是笑了笑,她当时心情差极了脸色不善,也没注意。 更没心思去上官睿私宅的宴会。 “白家那么嚣张还不都是因为上官睿嘛!可我要是把上官睿玩弄在手心里,她还不就得乖乖嫁给哥哥!”李思芙满脸得意。 “让你闭嘴听见没有!没事少做梦!玩弄别人在手心里?我看你别被玩弄就好了!”傅孟瑶尖锐的厉声。 傅静之不想听他们吵,扭头又看车窗外,看路上有人卖糖葫芦…… 她想到一个孩子。 那是白如薇和李慕南的第一个孩子,现在已经怀孕一个月,是白如薇从法兰西回来之前怀的。 上一世白如薇就用这个孩子要挟过她,她坚决不同意平妻,白如薇转头就私下打掉孩子,李慕南从此认定她傅静之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上一世她后来在佛前烧了许多香烛为这个孩子超度,这一世她已经决意放手,没想到因为上官睿的出现,这个孩子又一次无法降生了。 以白母刚才的表现,很明显是会让白如薇打了孩子安心跟上官睿交往。 好像所有事……只要遇到上官睿就会变糟。 白家没有指望,功亏一篑,她又要再找途径才能退婚…… 一次两次,竟然都是因为这个上官睿。 她真是怕了这个男人。 这一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上一世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的男人,在这一世她总是避都避不开,就好像跟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纠缠不清。 ***** 回了李家,本来以为傅孟瑶要好好审问自己一番,可没想到傅孟瑶面目阴沉的上楼去了,还叫了医生过来,说是头疼的厉害。 到了第二日,傅孟瑶还是没下楼。 李齐恺带李思芙去买下周宴会的衣服,傅静之想了想最后特地也一起去了,车上跟李齐恺坐一排,等到了百货大楼李思芙进试衣间,傅静之假意的去隔壁的珠宝店里看珠宝。 果不其然,李齐恺犹犹豫豫也跟了过来。 傅静之比了两枚戒指,都是非常便宜的水晶戒指,戴了给李齐恺看,满眼央求,做撒娇状:“姑父帮我看看参考一下好不好?” 李齐恺对上那眼神整个都跟着发软,飘飘然过去,看着傅静之白净纤细的小手,意乱神迷的随便选了一枚。 又看了价格便宜,于是说:“姑父送给你吧。” 傅静之伸手别一下耳边的碎发,抬眸看一眼李齐恺,可又低头满脸羞赧的绯红:“谢谢姑父,其实静之有事求姑父……晚上韩妈要去亲戚家,静之怕黑,姑父可不可以过来陪陪我,到睡觉时候姑父再走?” 睡觉? 李齐恺一下子震惊,惊诧的嘴巴都合不上了,脑海中乱七八糟从头到尾什么都想了一遭,整个人晕乎乎的想着这样的好事忽然就落到他的头上。 眼前的傅静之娇嫩如花,这样的笑容,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前面天罗地网他都敢踩过去再说。 李齐恺刚要答应,他们背后的方向忽然有人插话进来,声音里满是寒凉,只四个字:“寡廉鲜耻。” 傅静之听那声音心里就觉得不好,转身看过去,正是上官睿。 怎么又是他? 上官睿穿着便装站在珠宝店门口,衬衫西裤,雪白的衬衫不像戎装那样笔挺,衬的他有些精瘦,好像个翩翩的儒雅贵公子一般,只是那眼角眉梢还是一样的张扬,只是面上阴沉可怕,正盯着这里,他身边还站着个十分娇艳的美人,应该是某个电影演员。 看来本来是郎情妾意一起来逛街…… 可他眼底带着如同刀子一样的锋利,那种压力感丝丝的透出来,让人不由的有些怕。 这种生杀予夺的人只要站在那里都有逼人的气势。 满室没人敢再多说话。 刚刚傅静之满心想着怎么引诱李齐恺晚上到她的房间里,好让她安排韩妈堵个正着,到时候闹起来退婚,根本没仔细周围的人。 李齐恺看这人气势不凡,干脆的一拍脑门:“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那个我先走了……” 眼看着李齐恺逃似的跑出去,以李齐恺胆小如鼠的性格,被上官睿这样一吓,怕是再也不会上钩。 傅静之想要靠李齐恺弄出一个大的污点借机退婚的计划彻底落空。 傅静之回头看上官睿,不由的带了些恼怒的成分:“你不肯帮我就算了,你知道我……” 话说了一半,还是停了。 她并不习惯跟人说自己多困难,她习惯自己解决所有问题。 卖惨不能赢得尊重,反而是容易招致嘲弄。 更何况这个人是上官睿。 上官睿面上却是冰冷,厉声:“我知道你什么?你这种人最擅长狡辩,做什么无耻的事情都爱说自己身不由己,找出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却不知道这些理由听来有多可笑。” 傅静之看着上官睿,也有些恼怒:“上官少久居高位,可知道乱世里男盗女娼并不稀奇,我自然没本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天下大事,人到了退无可退,寡廉鲜耻又如何?好过家破人亡,妻子离散。” 第10章 你的礼物 上官睿看着她,眸子里晦涩难辨,批下两个字:“诡辩!” 珠宝店里一时安静,谁都不说话。 傅静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触怒了他。 她不想得罪这个人。 上官睿却是向着她走过来,傅静之看他,脚步不由的往后挪了挪。 上官睿过来目光却从她的面上瞥开,转而去看旁边珠宝的橱柜…… 傅静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冷不妨旁边上官睿开口,声音低沉:“男盗女娼是吧?你是想要这些里的哪个?” 傅静之疑惑的看向上官睿。 他面上一派看不出的清淡神色,颇有些严厉,是那种天生贵胄与生俱来的让人惧怕的意味。 她只觉得自己识人不深,而上官睿年纪虽小可喜怒不形于色。 店老板早就在一边看着情况,听见上官睿说话,立刻过来拿出一盘子戒指:“上官少,刚刚这位小姐看的是这两只戒指,都是水晶材质的。” “水晶?这个价码……”上官睿意有所指的看傅静之一眼。 傅静之知道他说的是“男盗女娼”中的那个价码,就是在暗暗讽刺她。 店老板忙是又说:“您看看这边,我们这个水滴形的钻石款,我们店里刚来的,全国都没有第二颗了,极其贵重,更尊贵更适合您尊贵的身份。” 上官睿冷哼一声,说:“就它吧。” 上官睿说着伸手拉过傅静之的手,揉在手心里,拿了钻石最大的那枚戒指直接给她戴上:“这,才是你应该的价码。” 一边一直站着跟上官睿一起来的女伴在一边咬了下唇,硬生生是一声不发。 傅静之完全没意料到,左手这样被上官睿握着。 他的手有些粗粝,手心里有常年握枪的茧,手心干燥温热。 她比他低一头,这样抬眼看过去,他真是很好看的人,剑眉星目,五官轮廓深刻,皮肤被太阳晒的略有些棕色,然而年轻,浑身都透着年轻而逼人的气息。 两个人离的这样近,让她一下子想到那一天在火车上,他们曾那么亲密……不由的呼吸有些乱。 傅静之试着挣了一下,可上官睿手劲大,攥紧了她的手,不许她抽回。 上官睿面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做很平常的一件事,给她戴好了戒指看向她正要再开口,自己看了看,抬眼却看见她白皙的脸庞上一下片绯红。 那红,顺着脖颈一直延伸下去,红透了。 上官睿心里一动,对上她的眸子,她忙是瞥开。 上官睿握紧了她的手,贴近些她,声音徐徐在她耳边:“你胆子这么小的吗?这么我一碰你就脸红还敢跑去我的车厢找我?以后少说什么男盗女娼的话,你要娼……也只能是跟我。” 傅静之回神,强假装不知:“上官少,我有点事要先回去了。” 上官睿听的笑,偏不放人:“你这借口可是太假,算不算是欲擒故纵?” 傅静之毫无办法,看左右其他人,偏偏上官睿带来的人都训练有素,听见看见也好像没听见没看见一样。 上官睿唇角微勾,却是声音寒凉:“我那日在火车上有些要紧事,你要是需要有人陪你睡觉找我,看你姑父那个样子给不了你什么乐子,不如我教教你,既是要拿乱世说话,这乱世里你还能去哪里找到比我更高枝的,我给的价码别人给不起,与其是他,不如是我。” 傅静之皱眉,因为上官睿这样露骨的话。 上官睿却是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把她的一张脸都抬起来,逼她看向他。 上官睿五官极是好看,只是那种凌厉让人觉得怕,眉宇之间都带着一种餍足而恐怖的气质,好像她已经成了他的猎物,他随时都能撕碎了她。 上官睿却是在静静欣赏傅静之的脸,看她的眉眼,目光一寸寸的挪,半天得出结论:“丑死了。” 傅静之知道这是奚落,略一后退从他手心里挣开,满心不悦想说点什么却真的惹不起,只好沉默。 上官睿却是又说:“我饿了,陪我去吃饭。” ***** 去了城中最出名的俄国餐厅。 上官睿看样子是心情大好,连他身边的副官面上都带着笑意,对傅静之态度格外的好。 傅静之只能是格外揣摩着上官睿的心思,尽量顺着他说话。 她从前在商场经营多年,跟上官睿这顿饭却比她从前的许多商业宴请都要更累得多。 等到吃完饭,上官睿跟傅静之说话却是又冷了脸。 傅静之捉摸不到要领,似乎顺着也不对,逆着也不对,只好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车子开到李府门前,上官睿格外提点:“下周宴会见。” 傅静之这才想起来下周还有宴会的事情,抬眸又看上官睿…… 李思芙对上官睿有想法,这次出门也是为了下周的宴会上夺得上官睿的目光。 她当然是相信李思芙那样的蠢笨的人很难得到上官睿的喜欢,可在场很多宾客非富即贵,上一世李思芙嫁给的也是名流世家,时常跟她耀武扬威。 她可以利用上官睿…… 傅静之略一静,忽的低低一声:“哎呀,忘了正经事了!本来今天是……” 上官睿冷哼:“本来是什么,不是跟你那个姑父……” 傅静之说:“是要去买下周去宴会的礼服,我后来跟你吃饭就给忘了。” 然而天色不早,再回去买已经来不及。 “我明天后天跟姑母申请自己再去一趟就是了。”傅静之看着上官睿,有些懊恼似的:“上官少那我先走了,不然姑母要凶小囡了……囡囡是我的小名,家里亲近的人都叫惯了的。” 傅静之下车就走,身后上官睿却又叫她。 她回头过去,上官睿坐在车子后排的位子上,隔着车窗微微抬眸看她,暮色微光下他的的脸孔更是清俊的好看,眼睛被路边刚亮起的灯光映的亮亮的,好像是撒满星子的银河。 上官睿顿了一下才又开口:“今天这次,你姑父要是再敢有什么,你就说我是我说的,谁敢碰你我会找人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他自己不是个蠢人,自己应该清楚自己担不担得起。” 他眸子里全然都是认真,似乎每个字说的都是实话。 “谢谢上官少。”傅静之开口。 上官睿嗤之以鼻,再也不看她,让司机开车。 车子缓缓发动,傅静之一直看着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是彻底松一口气。 这个人喜怒无常,太难讨好,雍城这样大却还是遇到。 下周她还要参加上官睿的晚宴,她又算计了李思芙,到时候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傅静之有些睡不着,坐在窗前看窗外的月亮。 因为一场算计。 李思芙不是想在宴会上找个金龟婿吗?她就笑看她找! 可一想到上官睿那双眼睛,她又觉得可怕,因为太过危险。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都在吃早饭,家里佣人就拿着个扎着丝带蝴蝶结的盒子进来,说是上官睿的亲兵亲自送来的,上面还插着信笺:送给囡囡。 李思芙一跃而起,跑着过去拿了礼物盒子,拆开来,里面赫然是一件现在时下最时兴的白色雪纺小礼服,英吉利进口的面料,价值不菲。 傅静之看着面前这一切,一如她的预期。 “妈!你看看啊!我就说上官少对我有好感!他给我送礼物了!”李思芙抱着礼服原地转圈。 对面的李齐恺看一眼傅静之。 傅静之接口道:“昨天你去百货公司选衣服,我跟姑父还碰到上官少了,他可能是知道你在选礼服,所以专程挑了送你。” 第11章 共舞一曲 李思芙此刻已经心花怒放,抱着小礼服笑的合不拢嘴。 冷不防餐桌这边傅孟瑶一句:“给我放下!” 李思芙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母亲。 傅孟瑶面有怒色:“他那种人根本无常,能给你有什么结果,送你件衣服你就高兴成这样!谁都看得出他那天对白如薇殷勤,你当你是什么!” 李思芙抱紧了衣服,本能的反驳:“白如薇怎么了!我就比不上她吗!她不就是留了几年洋!她还跟哥哥不清不楚呢!可能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她凭什么跟我争!” 傅静之做和事佬,开口说:“姑母和表姐都别生气了,这次宴会白小姐跟我们都会参加,上官少能给表姐送这样的礼物,可能是真的把表姐放在心上,浪子回头的事情也常见的。” 傅孟瑶厉声:“你闭嘴!轮得到你说话吗!” 李思芙跺着脚,也一样大声:“我不管我就偏要跟白如薇争!又不是全世界好男人都会看上她!你们看着,这一次一定是我赢!宴会上我就要给白如薇难看!” ***** 因为傅静之替她说话,李思芙也难得好心的给傅静之一件旧款的红色礼服穿。 傅孟瑶怕傅静之又换衣服抢风头,检查过了傅静之的礼服确实是红色旧礼服之后才让司机送他们两个人过去宴会。 上官睿的私宅面积很大,是美式建筑,大理石的廊柱看着十分的气派,花园更是大,现场名流云集,各色名媛穿梭其中。 白如薇穿一件翻领的粉色小礼服,衬的整个人娇嫩欲滴,是时下最流行的收腰款式,脖子上硕大的珍珠项链,一颗颗看得出金贵,头发松松的挽着微垂在肩头,好像画里刚走出来的人儿一般,一早就微笑着在里面跟上官睿说话。 李思芙穿着上官睿送的那件白色小雪纺礼服,激动的踏入宴会场,从头到脚打量白如薇。 李家比白家经济上差太多,可她已经把所有最贵重的珠宝都戴在身上,也不输多少的。 她一步步走向上官睿,一边紧张一边唇角不由的就露出笑容来。 少女半是明媚半是娇嗔的看向上官睿。 上官睿本来正跟白如薇说话,远远看见有人过来,目光已经看向她,随着她走近,上官睿的目光一分分的错愕。 李思芙走到上官睿面前,小心翼翼的打招呼:“上官少……” 上官睿眼底已经是厌恶。 上官睿目光转向李思芙身侧站着不言不语微微低着头,穿着非常老气而劣质礼服的傅静之……他眼底的厌恶骤然转为冰冷的怒意。 “谁让你穿我送的礼服的?”上官睿看向李思芙,声音里透着寒冷。 李思芙有些不解,揣摩着上官睿的意思,迟疑着说:“上官少这样问,是我穿着不……不好看吗?” 李思芙一边说着,一边还看了看白如薇…… 她自认自己今天穿这身衣服不比白如薇差! 白如薇看见李思芙看她,有些不屑的扭头冷哼一声。 “我买的衣服,你这样粗鄙的人也配穿?给我脱了!”上官睿声音好像一把刀子,一下下的剜下来。 李思芙完全懵了,看着上官睿不知所措。 整个宴会所有人都看向这里,目光都盯着在李思芙身上,她终于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可竟然是在被上官睿呵斥。 上官睿丝毫不讲情面,看着李思芙重复:“听见没有给我脱下来!” 李思芙看着旁边人探奇的眼神,眼泪都在眼眶里,战战兢兢的说:“脱下来?在这里?” 这里是大厅,宾客云集,她总不可能在这里脱下礼服。 上官睿唇角却勾起一抹嘲讽邪肆的笑容:“不然呢?跟你到楼上房间里看你脱吗?我对你这样丑的女人没兴趣,睡醒了吗别做梦了,不然你问问在座还有谁对你脱衣服有兴趣的!我叫他跟你上楼去脱!” 旁边有人一下子笑出声,白如薇也面上微笑。 李思芙委屈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可是不敢不听话,伸手去解自己裙子的扣子,可这到底是大庭广众,真的要脱下来? 可上官睿显然并不给她退路,非要看她颜面扫地,真的等着她脱裙子。 李思芙缓缓脱掉了裙子,只剩下里面的衬裙,整个人已经哭的不能自已,蹲身下来一直哭个不停。 傅静之静静立在她身侧,看着她最后一点骄傲被彻底打碎掉,整个人都崩溃的模样。 从今日此刻起,李思芙就将沦为上层社会的笑柄,她从前还可能仰仗着美貌去跟人联姻,而现在再也不可能。 上官睿眸光扫过傅静之,转而看向蹲在地上的李思芙,冷斥一个字:“滚!” 李思芙双手环抱着自己,低着头踉踉跄跄的哭跑出去。 上官睿看一眼旁边站着满脸乖顺的傅静之,本来是想说些话,可从上到下从头到尾打量她,却是忽然说:“傅静之,你这么穿可太可笑了。” 傅静之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服:“是挺可笑的,不过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是陪我表姐过来一趟,穿的低调点也没什么,何况我本来也不好看。” 只是老款的礼服而已,她现在巴不得不入上官睿的眼。 上官睿还是受不了她那身看起来老派到不行的裙子:“可也实在太丑了。” 台上传来歌声,却是白如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到台上拿了话筒唱歌,唱的着实好,声音又软又柔,气息均匀,望着上官睿含情脉脉。 上官睿听着扭头过去看台上,似也是很满意,随即带头鼓掌起来。 底下的人看着,纷纷都跟着鼓掌,大概也明白上官睿对这个白如薇小姐十分欣赏,再看穿的这样老土的傅静之,谁也没把傅静之跟上官睿能联系在一起。 白如薇一首歌唱的深情款款,人又美貌,顾盼生姿,看起来跟上官睿完全是一对碧人。 傅静之却想着自己的事情,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等上官睿跟白如薇谈情说爱的时候自己悄悄溜走就是了。 正怔忡间,听见上官睿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扭头看他。 他似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又说:“你这身衣服真的太丑了。” 傅静之知道自己衣服丑,可真不明白至于被上官睿这么一连串的说,一个大男人总盯着她一件过时的衣服做什么? 然而下一秒,傅静之听见上官睿说:“傅静之小姐,我有荣幸能邀你一起跳支舞吗?” 傅静之一呆,周围的人本来都纷纷围着在正走下台的白如薇那里恭维,忽然也都呆了,愕然的看向这边。 白如薇整个人都懵了。 一场宴会最重要的是开场舞,开场舞一般都是男主人邀请自己的妻子跳,没有妻子的会挑选最漂亮的女朋友一起跳,要是连女朋友也没有,就是找心上人一起。 李思芙本来就是要跟白如薇争夺这个开场舞,谁得到上官睿一起跳开场舞的机会就是赢了。 可竟然…… 李思芙输的彻底。 而白如薇跑到台上一曲唱的如此婉转示爱竟然也没能赢。 赢的是这个穿着红色的老款裙子貌不惊人的傅静之。 然而人群中不知道谁脱口而出:“这不是李家的儿媳妇吗?李慕南的妻子!” 全场一下子哗然。 有妇之夫? 傅静之自己也无意加入这场争夺,更无意跟上官睿再有瓜葛,听见旁边人议论更是觉得不妙,只想尽快抽身别在这个是非圈里,可上官睿哪里是会听旁人议论的人。 第12章 心神不宁 上官睿忽然就过来她面前站定,微微躬身,单膝弯曲,作出最郑重的邀请礼仪,抬头看着她,唇角微勾:“傅小姐,我是非常诚挚的想邀请你跟我跳一支舞,不知道是否有这个荣幸?” 众目睽睽。 傅静之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问他一句:“你听见旁人说的了么?我是李慕南的妻子。” 上官睿挑眉,面上有些不快,却是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想请你跳舞却还要管你是谁的妻子?就算你是李慕南的妻子,我偏要请你跳又如何?我只问你。” 傅静之一下子头疼。 上官睿这人骄纵惯了,别人越是反对他就越是对着干,根本不看别人的目光。 她不想得罪上官睿…… 傅静之犹豫的伸出了手,到底还是被上官睿握住拉着进了舞池。 音乐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上官睿和傅静之的身上。 上官睿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语气轻佻:“你别紧张,放轻松,很简单的。” 傅静之却是会跳舞的。 华尔兹而已,上一世社交场合谁都得会两步。 只是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下,尤其是白如薇嫉恨的目光之下跟上官睿跳舞实在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 傅静之努力回忆着舞步,跟随着上官睿。 可一切太乱了,她甚至没搞明白自己是怎么就忽然站在舞池中央。 如果要跟谁牵扯不清……她最不希望的就是上官睿。 上官睿日后的地位太高,高到她应该一力巴结才对。 傅静之的目光跟上官睿交汇,她实在看不出上官睿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的一生,普普通通,唯一就是在未来用自己的双手拼搏过。 可到现在为止,她就是最简单的女孩子,一十七岁,从乡下刚来,跟上官睿跳舞也都是在高攀他。 他这样屈就只是为了戏弄她? “你刚来雍城跳舞却不错,我本以为我要带着你,你得战战兢兢搂紧我。”上官睿悄声在她耳侧,说话时候眼底笑的如同星光闪烁。 “学过一点。”傅静之随口说。 “学的时候老师没教你裙子太丑的女孩子没有人愿意邀请吗?”上官睿唇角一抹笑。 傅静之一怔,这实在是太过暧昧。 上官睿却又说:“他们欺负你,你忍一时却无法忍一世,避其锋芒是好的,可要懂得适时反击,不然他们会变本加厉越来越踩你,直到彻底踩死你为止,你今天让她抢了我送你的裙子来宴会,下次她就能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还觉得理所应当。” 傅静之避开上官睿的目光。 她是设计让上官睿送礼服来诱骗李思芙穿上,好让上官睿误会是李思芙抢她衣服,惹怒上官睿让李思芙从此无法在上流社会立足,一切如她预期。 可没料到上官睿竟然替她出头到了要邀请她跳开场舞的地步。 上官睿是亲手把她捧到了一个在场所有女孩子都艳羡的高度,她反而不知道如何收场。 上官睿看着她低头若有所思的模样,搂着她腰身的手忽然用力将她更搂向自己,眼里似有微光:“你可有当真给人用过?” 傅静之一惊,脚下节拍都乱了,所幸上官睿带着她跳舞,混了过去没人在意。 上官睿却是看了笑,自问自答一样:“我猜是没有,李慕南一直没回来,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你跟我在火车上你尚且还让韩妈过来闹事,跟你姑父就更不可能。你想要有人护着你,可他们欺负你最好的方法是回击,躲只是权宜之计,总有一天躲不掉的。” 傅静之想了想,问他:“那要是你是我,你怎么做?” 上官睿轻声:“我会藏拙,做许多准备,等一个机会,等到那个机会,再毫不留情一击得手,不能再给他们机会……” 傅静之一直想退婚之后离开,连现在这些报复也都是她退婚路上的阻碍顺手清除了,从没想过要如何真的拔除掉这些人。 可上官睿说的才是道理。 她需要想一想了。 上官睿看她若有所思的眼神,一笑:“或者我会选择放弃挣扎,被你面前这个男人蚕食干净,毕竟他的臂膀宽厚温暖,你说一句,他就为你遮风避雨,很多事对你一个女孩子来说很难,可对有能力的人来说却不是问题。” 傅静之心里一惊,抬头看上官睿。 她觉得自己识人的能力又退步了。 她看不出上官睿说的是真是假,只觉得他目光灼灼,说每一个字都仿佛认真。 她开始后悔怎么会一开始试图去招惹这个男人。 上官睿唇角噙着笑意,徐徐在她耳边:“最关键的是,你根本逃不掉。” 傅静之只觉得可怕。 这个男人一时一个样子,想起来的时候会说许多好听的,想不起来的时候翻脸无情。 ***** 上官睿和傅静之跳过这一支舞,便在旁边位子上坐着休息。 白如薇气的厉害,可到底不敢上前,一是惧怕上官睿,二是傅静之知道她跟李慕南的事情,她不敢。 周围的人又过来恭维傅静之。 上官睿泰然自若,似乎这样的恭维早已经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傅静之跟他一起被恭维也是应该的。 只有傅静之有些心神不宁。 她觉得她可能真的逃不开了,上官睿这次动了真格,不会轻易放开她。 她如果是做了上官睿的人,当然是可以有一时的太平,可根本不可能长久。 等到宴会后半程,上官睿自然而然的站起来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有上官睿送回李家,李家上下就不敢再对她不客气,也是跟所有人宣布她傅静之就是上官睿的人。 傅静之起身,考量着措辞:“宴会还没结束呢,我自己回去就好。” 上官睿一怔,似乎没料到自己被拒绝。 傅静之还要再找理由。 上官睿声音已经沉下来:“怎么?是想在我这里住下?我这里只有二选一,要么住这里,要么我就偏要送。” 傅静之怕惹怒了他,刻意作出娇羞的样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我跟你回去我姑母不高兴,人言可畏,他们要是乱说……” 上官睿目光冷冷的看她,停了一停才说:“他们乱说?她敢么?” 傅静之低嗔:“你等我回去跟我姑母说清楚……” 上官睿笑两声,也听不出喜怒:“行,那我送你到门口,你自己再找车走。” 傅静之假装害羞的答应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外面走,屋外是一片精心打理的花园,傅静之小心翼翼的跟上官睿说话,上官睿懒洋洋的答,然而走到门口,上官睿忽然一把拽过她,拉到旁侧廊柱之后。 上官睿的脸孔忽然贴近,吻覆盖而下。 傅静之背后贴着在冰冷的廊柱上,第一反应是直觉的一把推开。 上官睿面上骤然冰冷,一手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拽向他:“好一个心思乱!拿我当三岁孩子骗!回去跟你姑母说清楚……你一贯就是这些伎俩,当我是李家那些人么?三言两句就想糊弄了我!” 傅静之看着上官睿,低声:“上官少,我到底还是李家的儿媳,你这样……” 上官睿眼底却是更凶厉,抵过来:“我管你是谁!这雍城里谁敢拦我上官睿想要的女人?” 傅静之手捏紧:“我不是那个意思,上官少……” 然而上官睿却半个字都不听她再说,伸手掰过她的脸颊,强按她在廊柱上。 傅静之用力挣了两下,可哪里比得过上官睿的力气,被死死扣住肩膀。 第13章 拆穿利用 他好像疯了似的。 傅静之避也避不开,整个人紧张到发抖,集中精神之下却是伸手轻轻的扶住了上官睿的腰身。 上官睿的身子一怔。 傅静之被松开了些,大概知道跟上官睿相处就是要顺着他来,于是低头脸颊绯红的轻声:“你吓到我了,捏的我好疼。” 上官睿微微怔忡了一下,把她所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面上却有些冷笑似的:“疼么?跟我上楼去更疼。” 傅静之轻声:“我真是心里很乱,我也不知道,上官少自然是不怕,可我怕别人的眼光。” 上官睿定定看着她,仿佛把她看透了,却是又冷笑,声音也狠戾:“男欢女爱而已又没人要娶你,你乱什么?你要是怕别人的眼光现在跟我上楼去,过个把小时我再送你回李家当你的李太太就不用怕了,我的人口风很严,绝不会把闲话传到你丈夫那里。” 傅静之做梦也没想到上官睿已经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怕触怒上官睿,只能是自己尽力的贴着廊柱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脑子里飞快的想该是如何才能脱困。 却想不出任何。 然而对面的上官睿看她的样子,面上一寸寸的冷,却是一把推开她:“傅静之,你真是让我倒胃口!你当你是谁!屋里能替你的没有十个也就八个!滚吧!” 傅静之被推到一边,看着上官睿。 上官睿面上怒极,却是看也不看傅静之一眼,直往大厅里面去了。 夜色里,他的身形挺拔,只是周身都是怒意,看起来阴森可怖。 傅静之劫后余生,只能是看着他进里面去,确定自己已经安全了才松一口气。 ***** 宴会厅里还有很多宾客,上官睿一路进去,直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面色难看至极。 马副官看这架势忙是迎上来,人还没走到,却冷不防上官睿一把扬手摔了桌上的茶碗。 茶碗碎裂在大厅当中的舞池,一下子所有人都看过来,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上官睿私下里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马副官看这样子,就知道又是跟傅静之有关。 马副官过来劝一句:“二少不要动怒,傅小姐也是名门闺秀,文化人家难免迂腐一点,她心里阻碍多矜持一点也是正常,她那日不是跟二少您聊的挺好的吗,二少您今日又替她出头责怪了她那个表姐,假以时日,傅小姐自然是会懂二少的情意……” 上官睿本来坐在那里面色阴沉,听他说,略一眯眼,忽然问马副官:“她那个表姐,闺名叫什么?” 马副官过去立刻找人去问,很快回来,面露难色:“二少,我在场子里问了两个女眷,他们都说……都说李家的李思芙闺名……囡囡。” 上官睿骤然起身,一脚踹开了椅子。 他竟然被她利用了! 还以为她真是对他有意,他送了礼服过去,他还亲自替她出头,她在那里扭扭捏捏说些假惺惺的话,她根本就抗拒烦厌他只是不敢露出来! 她口里说着不是那个意思,身子却贴着廊柱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她甚至还伸手扶着他的腰,假意顺从…… 上官睿一把掀了旁边的桌子! 大厅里宴会的人纷纷都避开。 上官睿还不解气,又往楼上去,白如薇脚步匆匆的急忙跟上。 ***** 傅静之坐黄包车回了李家,李家正天翻地覆。 李思芙得了如此奇耻大辱,一路哭哭闹闹到人尽皆知,傅孟瑶被她哭的烦心极了,又听派去的下人打听到说傅静之竟然得了第一支舞,跟上官睿你侬我侬亲亲我我。 自己家的儿媳妇竟然夺了自己女儿的风头。 傅静之缓步进了家门,在大厅里看这样子,过去叫一声:“姑父,姑母。” 李齐恺看她的眼神也带着狐疑,在一边不吭一声。 李思芙蓉先一步冲过来,拽着傅静之的衣袖撕扯:“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你根本早就引诱了上官睿你是故意的!故意看我出丑然后自己去跟上官睿跳舞出风头!你个贱人!” 傅静之摇头:“表姐你误会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你走了上官少忽然就发脾气,好像是对白如薇很不满意,然后就忽然抓了我跳舞要给白如薇难堪,我只是做了表姐你的替身。” 李思芙喜欢听这些,问:“你说他给白如薇难堪?你只是做了我的替身?” 傅静之说:“上官少之前总打听表姐,又几次看表姐,还给表姐送礼服,这些都是表姐你知道的事情啊,你晚宴上走了,上官少还问了我很多关于表姐你的事情,我猜他心里还是放不下表姐你。” 李思芙前后思索,上官睿几次看她是真的,礼服也是上官睿送的,这些都是事实。 “是吗?”李思芙又有些犹豫。 旁边坐着的傅孟瑶却是看着傅静之:“静之你说这些什么情意,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上官睿今天一看到思芙就翻脸无情?” 傅静之心头一紧,傅孟瑶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傅孟瑶盯着自己这个看起来乖顺却总扮猪吃老虎的侄女,心里已经有了杀意,补充一句:“是不是有什么小人在旁边动了手脚?故意让我的思芙丢脸?” 傅静之做思索状:“姑母,表姐的礼服是上官少亲自让人送来的,上面写的明明白白要送给表姐,总不可能是有人假冒上官少,会不会是白家?可她们家真有这个胆子?” 傅孟瑶盯紧了傅静之,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胆怯或者躲避的破绽,可偏偏傅静之泰然自若的看着她,一双眼里茫然而真诚的样子。 “那他怎么忽然对我那样……害我今天丢尽了脸面!”李思芙语气软化了许多,只还有些怨念。 傅静之低声:“上官少是人上人,脾气自然是喜怒无常,喜欢的时候高高捧起,生气了就甩脸色,今天他对白如薇态度也很差,我本来当时就要走,可是不敢,坐了一会儿趁没人注意就自己赶紧回来了,我想会不会是姑父最近工作上让上官少有什么不如意?” 李齐恺急忙撇清:“怎么可能呢!我什么芝麻小官!与其说是我还不如说是两家本来就看不对眼,关我什么事!” 说完,李齐恺看了傅孟瑶一眼。 傅孟瑶本来气势汹汹,却是被这一眼望过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整个人忽然有些颓然。 傅孟瑶整理了一下心神,盯着傅静之:“静之,你没有骗姑母我?” “静之不敢。”傅静之回说。 李齐恺在一边说:“我就觉得,一定是之前那件事了……不然还能怎么呢?本来好端端也还送礼服来,思芙去了他又说什么不配穿这礼服,你听这个话里的意思……” “闭嘴!”傅孟瑶呵斥一声。 李齐恺默不作声,悄悄在一边了。 “让韩妈和小丁都回去吧。”傅孟瑶扶着额头,她头疼的厉害,也没什么精神了,却又叮一句:“以后要是被我发现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我自然会再要你们好看!” 审了半天也看不出傅静之有什么问题,这次只能是作罢。 可她不相信傅静之就真的这么无辜,不然为什么在场那样多的绝色佳人,上官睿就偏偏挑中了傅静之? 她总觉得自己这个侄女身上有太多古怪。 上次去白家也是这样,白太太还假惺惺的要认傅静之当干女儿。 “谢谢姑母。”傅静之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姑母。 目光交汇,两个人谁都没有避开,最后是傅孟瑶先转开了目光,上楼去了。 第14章 最终反杀 傅静之进了房间坐在床边。 她在想上官睿的事情。 上官睿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她得罪不起,得罪了上官睿,就算是她能退婚也无济于事。 到时候不止是她,还有整个傅家,还有她母亲……可能都要受到连累。 当务之急应该是要摸清楚上官睿到底为什么喜又为什么怒。 韩妈一瘸一拐的进来,打断了傅静之的思绪,她急忙过去扶着韩妈坐下,拉高了裤腿这才看到韩妈膝盖上已经一片青紫。 眼前浮现出上官睿的脸孔,他那时候说:“躲只是权宜之计,总有一天躲不掉的。” 她本来只想安静的退婚离开这里,可现在一切不由她来决定。 韩妈倒是看得开,说:“小小姐,这些不算什么,我们下人皮糙肉厚,我跟小姐来这里就料到了总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倒是下午张妈来找过我,想跟我借钱,说生活过不下去了,又说其实她知道一些李家的私事可以用来交换。” 傅静之听她说,想了一想,答应下来:“让她开价,我也要听听她说的值不值得。” 如果要最后一击,这个家里她要扳倒的就是她的姑母,她自然是有用得上王妈的地方。 她不想再让她身边的人受伤而自己只能装不在意来保全对方。 ***** 傅孟瑶穿着睡袍靠坐在床上,头痛让她愁眉不展。 李齐恺看着傅孟瑶姣好的面容,也在床边坐下,伸手试探的凑着傅孟瑶过去:“别想那些烦心事了,我们……” 傅孟瑶此刻正恼,一把挥开李齐恺的手:“滚!没看见我头疼吗?” 李齐恺恢恢然的在一边盖被子躺下,冷不防身后的傅孟瑶问他话:“你想纳妾吗?” 李齐恺一下子精神了,坐起身转头看自己的老婆傅孟瑶。 却看见傅孟瑶脸上有些阴沉可怖的神色:“她要是老老实实我还能容她嫁给我儿子,可她这样耍心机,我总不能坐视不理,你去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我做主给你把静之娶进门,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 与此同时,李思芙在房间里给自己的哥哥写信。 李思芙一生之中没遇到多少阻碍,从小一切顺遂,又有不少男孩子贪图她的美貌而喜欢她。 可一切都比不过宴会上,上官睿那深深的一眼。 这家里没人听她说,她只好说给最疼爱她的哥哥。 “哥,你快回来,我好想你,我被那个傅静之欺负,她勾走我的男朋友上官睿,母亲也被她气的头痛症又犯了,总要看医生治头痛,你快回来帮我们出气!” ***** 上官睿又上山打猎了。 上官睿又去城中出名的凯旋门一掷千金了。 上官睿一行人又去南山度假,请了许多名媛一起,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刘仁的女儿刘宛珍求婚,场面宏大。 李思芙整天在念叨这些,对上官睿要娶别的女人的事情伤心欲绝。 傅静之却卸下心头大石,希望这位大少怎么玩都好,只要别再牵扯上她。 傅静之已经有了新的安排,跟韩妈安排了事情,韩妈出门去,傅静之午休,房间的门却忽然响了,门锁从外面被人用钥匙打开。 傅静之警觉的一下子坐起身来,一手握住自己枕头底下上官睿送的那把手枪,却握了个空。 她之前把手枪给小丁防身用了。 外间走进门的是李齐恺。 李齐恺笑嘻嘻,裹着个浴袍走向傅静之,头发还湿漉漉显然是刚洗完澡,色眯眯的叫:“静之……” “韩妈!小丁!”傅静之第一反应是喊人。 李齐恺却是笑:“他们都被你姑母叫走了,这屋子里没人,你别想能有人救你。” 傅静之集中精神:“上官少可是说了,你要是对我做些什么,他就剥了你的皮抽你的筋,你站远一点别过来……” 李齐恺不以为意:“这回不同,你姑母已经发话,我可以娶你进门做小。” 傅静之恨的咬牙切齿,她晚了一步,却被自己姑母这样算计,比她做的要狠毒百倍。 李齐恺扑过来,扣住傅静之的手,整个人胡乱的就要凑上来,嘴里喃喃:“你就从了我吧,到时候你做我的妾,到时候吃好的穿好的,难得她松口……” 傅静之竭力向后退:“姑父你想想清楚,你是想要我这个妾日后等我两个哥哥算账抓你沉江,还是想要更多女人和自己的儿子。” 李齐恺一怔,他对青帮还是忌讳。 傅静之看是有效,于是又说:“我姑母怎么可能容得下你纳妾……我听王妈说了一些事,姑父,这个家你本不用这么辛苦……” ***** “怎么样?得手了吗?”傅孟瑶在楼上等着,看李齐恺回来急忙问。 李齐恺看她,点头:“自然是得了,我一个大男人她一个小女孩,她能怎么样?就是废了些力气。” 傅孟瑶的心一下子放下来。 自己这个侄女平常看起来精明的样子,可还是吃了这样大的亏,说明也不是什么难于应对的角色。 李齐恺问一句:“你可是答应我让我纳妾。” 傅孟瑶冷哼一声:“纳妾?现在是新时代一夫一妻哪有人纳妾?你白得了便宜就不错了,我自有安排!” 她怎么可能会容的下年轻貌美的傅静之跟她共事一夫?何况这样纳了自己儿子本来的妻子会给自己儿子蒙上污点,她绝不允许。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早想好如何料理傅静之。 ***** 傅静之在楼上两天都没下楼。 李齐恺在外面租了个小院子,傅静之带着韩妈和小丁搬了进去。 李齐恺在家里哄着傅孟瑶开心,一连几日,终于是求得傅梦瑶松口,自己晚上急吼吼的直接过来小院里看傅静之。 然而入夜刚躺下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 李齐恺忙是起身出去看,才出了内院,外面的人已经撞开大门进来,一群大概十几人打着火烛团团围住他,口里喊着要替李太太捉李先生在外面养的女人! 众人簇拥的当中一起进来的,正是傅孟瑶。 李齐恺整个人都慌了,匆忙上去拽傅孟瑶的衣袖:“不是说好让静之搬出来,再当妾迎回去走个过场的吗?你这是干什么?她还是你内家侄女,你怎么下这样恨的手!快别闹了!丢不丢人啊!” 傅孟瑶一把甩开李齐恺:“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我只知道你在外面养了人,我今天是来捉的!人就在里面,大家给我砸!把内院门砸开!” 一群人吵吵嚷嚷又要去撞内院的门。 内院的门却先开了。 韩妈开的门,傅静之走出来,小丁护着在傅静之左右。 看见傅静之出来,傅孟瑶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笑意。 “怎么是内家侄女啊?这不就是公公和儿媳乱了常伦!” 旁边吵吵嚷嚷的都是李家的佣人,看见这状况也是惊呆,又得了傅孟瑶的令大声吵嚷起来,声音大的周围邻居都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热闹。 傅静之看着自己的姑母,只缓缓说:“姑母,静之只是过来帮姑父打点些事情。” 傅孟瑶哪里听,冷笑一声:“你这样不知羞耻,天理难容!你们给我进去搜!我倒是要看看这对男女裤子都顾不上提是办什么事情!” 傅静之低声劝一句:“姑母还是别闹了吧?大家都不好看。” 傅孟瑶正要答话,李齐恺却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抱住傅孟瑶的腿。 “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儿上,到此为止好不好孟瑶?今日就到此为止,日后你对我打也好骂也好,我都认了!别闹了……”李齐恺拦在傅孟瑶进门的路上。 第15章 终于翻脸 傅孟瑶勃然大怒!一脚踹开李齐恺! 李齐恺这样多年在她心里连条狗都不如! 如今这条狗竟然敢拦她的路!还是为了傅静之! “你被美色迷昏了头了?敢拦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跟我求情!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外事部看大门呢!你当你是什么人物!”傅孟瑶厉呵。 李齐恺被一脚踹开,“哎呦”一声惨叫。 内院却有人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探头出来,看着外面的人,满脸泪痕叫一声:“老爷……” 李齐恺听见声音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什么都不顾了冲过去扶着那人:“让你在里面待着你出来做什么?你放心,这里我能搞定,你好好在里面就是了。” 夜晚光线暗,烛火映过来,大家才看到门里那人竟然是王雪! 傅孟瑶顿时呆在当场,思量了一下,眼底骤然都是恨意,猛然瞪向傅静之:“你做的好事!却原来根本不是我儿子广原,你一直都知道是他是不是!” 傅静之唇角微笑,却是做好人一般低声劝:“姑母,这男女感情也是没办法,我也是看他们可怜才自作主张替王雪赎了身养在这里,姑母您看在王妈这么多年服侍您的份儿上,你就让姑父收了王雪吧。” 听起来有理有据。 傅孟瑶冷笑一声,盯着傅静之:“你倒是好心!” 李齐恺急忙过来拦傅孟瑶:“孟瑶,你别这样……” 傅孟瑶一把推开李齐恺,正要说话。 傅静之却是又说:“姑母你这样伤了你和姑父夫妻感情不值得,姑父要是狠下心,这可是两败俱伤……” 傅孟瑶却厉声:“他敢!傅静之!你这一手好算盘!你以为那个窝囊废真能为了一个下人就跟我翻脸!我就看着他敢不敢!” 傅孟瑶推开傅静之就往门口瑟瑟发抖的王雪身边过去扬手就要扇,王妈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拽着傅孟瑶撕扯,又有人上去拽开王妈,王妈又哭又叫,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傅孟瑶!我今日就跟你恩断义绝!”李齐恺忽然爆喝一声,又冲了上来,一把过来拽着傅孟瑶:“我李家的事情跟你无关!我李齐恺今日起!休妻另娶!” 傅孟瑶被拽的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两步,吃惊的看着面前的李齐恺。 被李齐恺吼的头有些晕。 不可能!李齐恺绝不敢反抗她! “李齐恺你说什么!你为了这个女人你要休了我!我可是傅孟瑶!你有今日……”傅孟瑶向前一步厉声逼问。 李齐恺却忍无可忍一巴掌扇过来,重重击在她的面上:“你住嘴!” 场面一时全都静下来,周围所有的人互相看着,谁都不敢动。 李齐恺扇完傅孟瑶,大声呵斥,中气十足:“还想留在李家的都给我住手!从今以后王雪就是李家的女主人!谁要跟傅孟瑶这个弃妇走现在就给我滚!再在这里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 傅孟瑶被打的跌倒在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这个几十年同床共枕的窝囊废老公! 她不信!怎么可能!窝囊废怎么会为了一个王雪敢跟她翻脸! 李齐恺却是怒气冲冲,一手指着地上的傅孟瑶,踹上来几脚:“从来都是你打人,现在你也尝尝被人打的滋味!你以为所有人都怕你该听你的!我李齐恺为了你我也够了!我还不够能忍?你这个毒妇!我今天就算是拼了我也要休了你!我要是护不住我李家的骨血我才是真的窝囊!” 傅孟瑶眼中大惊,看向一边的王雪,王雪现在肚子还看不出什么,可的确是穿的有些不同寻常的宽松。 竟然是怀了李齐恺的孩子? 那就难怪…… 李齐恺一直想有一个儿子开枝散叶!这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傅孟瑶看向一边静静站立着仿佛一切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傅静之,忽的冷笑,眼底都是怨毒:“你算的一手好账,你可真是歹毒。” 李齐恺却是咒骂:“你还说别人?静之她做了什么?她以德报怨!她帮我照拂王雪,她菩萨心肠,本来是想在这里过两天安生日子,你却冲出来!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可以纳妾,你根本连自己的亲侄女也坑!你还要我收了静之!就为不让你的宝贝儿子李慕南娶她!你才是蛇蝎心肠!” 王雪在一边惊的有些晕阙,李齐恺急忙去看,在场李家的佣人也都纷纷住了手忙着叫大夫。 傅孟瑶知道自己输了,全都输了。 这一次,她满盘皆输。 ***** “你一定很得意吧?我告诉你,你最好指望李齐恺那个废物能给你撑腰!不然你一定别想嫁给我儿子!他是我儿子,我最了解他,他从来都听我的。”傅孟瑶从李家里搬出去的时候,恨恨的跟傅静之说。 傅静之送她到门口,听见她说才问一句:“姑母你就没想过,我根本看不上你儿子吗?” 傅孟瑶微怔,有些疑惑的打量傅静之。 所有人都知道傅静之为李慕南痴狂,甚至不惜私奔,这才逼的傅家同意了这门婚事。 傅静之竟然不想嫁给李慕南? 天大的笑话。 傅静之却是又反问:“一个只知道愚孝,又没有半点功勋,还在外面沾花惹草搞大别人肚子的男人,从头到尾只有皮相略好,可天下好男儿皮相好的何止千千万万,我傅家的女儿又为什么非要嫁给这样的男人?” 一语出,更像是在说傅孟瑶。 毕竟傅孟瑶当初嫁给李齐凯就是下嫁,当年傅孟瑶也曾经是那样聪慧而优秀的女子,家族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嫁给李齐凯。 傅孟瑶却只想到另一件事。 她不容许别人这样诋毁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她更在意…… “沾花惹草搞大别人肚子?你说的是……”傅孟瑶紧张之下竟然去看傅静之的腰腹。 傅静之森森开口:“是白如薇,她已经打掉了。” 傅孟瑶整个人精神崩溃,口里喃喃:“怎么会?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不告诉我?那可是我的孙子……他们怎么能……” 傅静之看着觉得可笑极了。 这种人,永远只许自己辜负别人,自己被别人辜负一次就天塌地陷一样。 这样的人,辜负起来格外的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傅静之走回李府,王妈正在管教佣人,她如今身份也贵重了,看见傅静之依然过来陪笑打个招呼,拿了东西来给傅静之。 “傅小姐,这是早上送来给您的东西。”王妈面露上喜滋滋的:“李慕南那里老爷已经去信催了,不过也不要紧,下午我就叫王雪带您去学校里,其实您有何苦学这些,这些文人啊我见得多了,都是些骗子,没什么真学识的。”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作数,不会半途跑了的。”傅静之说。 王妈一时笑的更欢,连声说:“我哪里敢说您什么,您是我王家的大恩人,我就是怕你那个姑母她使坏,我们毕竟势单力孤,要是她在杀回来我和我女儿还有我那没出世的外孙还不立刻就死了,您放心,我这人绝对跟您一条船一条心,您要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王妈这个人虽然油滑,可的确也是聪明人。 傅静之也不多说,打发王妈下去,展开王妈给她的东西,却是一纸圣约翰教会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 下午王雪陪傅静之去学校里弄手续,王雪一路上都战战兢兢。 她对傅静之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最开始傅静之拿枪对着她的那一刻,那种阴影挥之不去。 可她听自己母亲的话,说傅静之聪颖,要想留在李家过好日子就得听傅静之的。 王雪带傅静之去见丹尼尔老师,丹尼尔老师住在学校里一处院子,等院门开,傅静之一眼就看见院子茶座边坐着的上官睿。 他实在是个很容易让人看见的人,容貌出众,总是出挑在所有人之外。 他难得眉宇之间都收敛了平日的凌厉,雪白的衬衫映的他面色如玉,正微垂着眉目认真听旁边的年过半百金发碧眼的外国老师说话。 她隐约听到是一些关于武器的事情。 听见有人进来,他们停止了交谈,上官睿瞥过来一眼,却在看见傅静之的一瞬凝住了。 上官睿这样直直的看着傅静之,傅静之避开也太明显,于是只好进去站在一边。 王雪跟丹尼尔老师去里面盖章弄手续,外院一时就只有傅静之跟上官睿两个人。 傅静之琢磨一下,只当作不知道淡笑着开口:“上官少,这么巧这里遇到你。” 上官睿却是看她,唇角仿佛是讥讽:“不巧,我是专程找你。” 第16章 我在找你 傅静之心里一惊,手心微微的捏紧。 都说上官睿最近在百乐门一掷千金,又追求了个舞女,更是也订了婚,却怎么还记着她? 上官睿目光落在她微微捏紧的手上,沉了脸色,冷声:“你装够了就给我收起那张脸,好像多楚楚可怜,实际扮猪吃老虎,胃口那么大,前几日才说怕你姑母说你,后几日跟里面那个拉了你姑母下水,你学了七成,你姑母当初也以为你好掌控,最后却栽在你手里。” “谢谢上官少您当日的提点。”傅静之也不辩解。 “李齐恺他拿你怎么了?”上官睿声音里有狠戾的意味:“他那样的人敢冲冠一怒为红颜,官途都不要了也要休了你姑母,真就只是为了里面那个?” “没什么。”傅静之一口回绝,想了想才又轻声说:“是王雪怀孕了,我姑父虽然胆小怯懦,但是他心里有个症结,他想有个儿子开枝散叶,而我表哥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上官睿看她,眉头松了些:“真的?” 傅静之点头。 上官睿脸上的表情却是讳莫如深:“你连这个都打听得到,也够仔细,可你怎么就认定里面那位有的就是你姑父的种?” 事实上,王雪离开李家时候怀没怀孕,谁都不知道,再加上在风月之所那样久,王雪自己说自己没来得及被送上去,可私底下发生什么又有谁知道? 傅静之抿了抿唇,决定对上官睿开诚布公:“如果以后有人问我,我一概是说:那天我姑母来的急,事情乱城一团,我姑父觉得是这样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分辨这些。” “倒是撇的干干净净。”上官睿冷哼,却是又问:“这样大的秘密告诉我这个外人,我要是说出去……” 傅静之格外恭维几句:“上官少的人品我还是信的,我在雍城没什么朋友,都是虚与委蛇,上官少是我的一个会记住的故人。” 她面上已经很是真诚,可上官睿却冷笑一声,看起来森森可怖:“你不如在床上记住我来的实际。” 这就是上官睿,翻脸如翻书。 ***** 上官睿送他们回去。 等到了李家门口,王雪先下车,傅静之正要也下去,冷不防手腕被上官睿一把拽住。 上官睿看着外面的王雪:“你先回去,我跟她有话说。” 王雪胆小,跟上官睿同车已经吓的厉害,听见上官睿说,急忙答应了。 傅静之也要下车,却被上官睿一把拉回来扣在怀里,抵在真皮座椅上。 傅静之吓坏了,急忙说:“还有人在!” 上官睿看着她惊慌的脸孔,却是一点不在乎:“他们没人看见,也没人敢嚼舌根,你就当他们不存在也是一样。” 这根本就是车里,前排是司机,外面路上还有行人。 可谁敢拦着上官睿? 混乱间,傅静之脖子的项链掉了出来,上官睿气喘吁吁,看见那项链吊坠才是好过一点,伸手捏过那戒指吊坠:“还知道戴我送的东西,我以为你早就扔了卖了送人了。” 傅静之一早就把这戒指串在素金的链子戴在脖子上,总觉得哪天能用的上,却没料到竟然这样快。 傅静之伸手抵着他,还不及说话,就听见上官睿俯身在她耳边,语气里又是那种要把人咬碎了似的:“说,还有谁这样对你过?我不信你那个姑父真能忍得住。” 傅静之忽然觉得上官睿今天专程跑来学校里堵她,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 “没有,我跟他说王雪怀孕的事情,他想要儿子就得听我的,真的没有。”傅静之忙是说。 上官睿却是盯着她,一字字问:“他果然去找过你?” “我请他骗我姑母的。”傅静之匆匆说。 上官睿却是凝着她的眸子,声音里的怒意丝毫不减:“他做到哪一步?” 傅静之摇头:“没有。” 上官睿伸手,问:“这样?还是这样?” 傅静之挣不开,也不知道怎么答,心头猛跳。 上官睿最终放开她,开了车门掀她下车,厉声:“滚!” 傅静之狼狈的下车,身上衣服都乱了,急忙的整理一下。 “傅静之,看好你自己,你是我的人,要是有别的人碰了你,我连你一起杀了!”上官睿扔下一句话,前排司机发动车子,车子缓缓离开。 疯了…… 她后悔答应王妈和王雪要留在雍城等到王雪生下孩子再走。 她本以为上官睿对她没兴趣了,她还可以在雍城最好的学校里认识一些人,未来都是最好的人脉。 可她低估了上官睿对她的想法。 上官睿是那种从小被人捧在手心上,想要的玩具一定要得到手。 人前假装风度翩翩,人后就彻底暴露出来的疯子。 被这样的人盯上她除非是找到更强有力的人去制衡,才能断绝了上官睿对她畸形的占有欲。 ***** “你下车。” 司机在前面开车,然而才到下一个路口就被上官睿撵了下去。 “二少,您这样一个人太危险了,我叫马副官过来?”司机也是多年的老人,雍城人员繁杂,各方势力的人都有。 上官睿却是上了驾驶位,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开走。 司机急忙找路边电话去打到私宅汇报,马副官听见就着了急,派人去军营和上官少平日总去消遣的几个地方,又找了上官少平日玩在一起的几家到处问。 可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二少走之前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二少要是出点事情,你我脑袋都要搬家!怎么还敢让他自己开车走!你扒着车门也不能让他走!”马副官气的大骂司机。 司机琢磨着说:“下午时候二少说要去圣约翰教会学校,然后出来带了两个姑娘,后来一个走了,另一个二少就跟她说些话,好像很在意,这姑娘还不从,二少挺生气的……” “傅静之?”马副官反问。 “是是!”司机忙说。 马副官一下子大概猜出个七七八八,出了私宅叫车拉着他去李府路边绕了一圈。 果不其然,看见上官睿的车子就在李府的路边停着。 马副官过去的时候,看见上官睿正靠在车子的座椅里,眼睛看着斜前方的一点,一动不动。 马副官顺着上官睿的目光看过去。 这里地势高,从车子里这个角度正能看到前面李府二层的一个窗户。 马副官之前探查过,知道那是傅静之的卧房。 第17章 一物降一物 于是也不敢上前,只静静的守在外面,一直等着。 马副官知道,最近二少一反常态的脾气极大,全是跟那个姑娘相关。 世上的事,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 王雪之前的书都被拿来给傅静之,丹尼尔老师带着傅静之去了学校教室介绍傅静之。 傅静之扫过底下座位的同学,分明的看到日后血战一方声名赫赫的的大将郑振铎。 这时候的郑振铎还只是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看着比他们年纪都大一点,还有些儒雅的气质,在教室角落里坐着对周围的一切好像听不见也看不见,只专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书。 傅静之在唯一的空座坐下。 下课的空隙,周围有同学过来跟她说话,傅静之微笑回应,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尖声:“我可要看看是什么小狐狸精!” 周围围着傅静之的同学一时间都散开。 教室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美的很有锋芒,眼底里却是阴森森的目光,一边笑着一边大步往傅静之身边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座位上的傅静之:“就是你也配跟我未婚夫跳舞?你这种出身还想飞上枝头,简直太可笑了!” 说着她就一耳光扇过来。 傅静之本来是要伸手攥住那人的手,可目光瞥过一边从教室外面才走进来的郑振铎,却改了想法,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双手捂着脸颊却掷地有声:“我从没想当什么凤凰,我来这里念书是为了有朝一日报效国家!” 傅静之看见郑振铎的眼睛里一亮,直直看向她。 这就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郑振铎上一世就是这样一个光明磊落,以家国为先的人,所以才能赢得那样多人的尊重。 然而她面前的女孩子却半个字也不听,一脚踹过来,大声:“就凭你?你还敢抓住我的手!我爸爸才是报效国家的人,你信不信我叫我爸爸打断你的胳膊!” 傅静之不言不语,硬挨了一脚被踢在膝盖上。 傅静之也不还手,往后退开,好像退无可退的样子,果不其然郑振铎大步过来,一把拽开她面前的女孩子,厉声:“刘宛珍你闹够了没有!” 郑振铎身材高大,中气十足。 “郑振铎你干嘛要帮她!”刘宛珍不悦的抽回自己的手。 “刘宛珍,我没有帮谁或者不帮谁!这里是学校,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为了报效国家才来的,我们身上都有责任,不是像你一样在这里混日子,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郑振铎眉头微皱。 这对郑振铎来说已经是非常重的语气。 刘宛珍面对郑振铎实在是没有胜算,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到门口又说:“郑振铎,你别以为你跟上官睿走得近有他保着你入学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是已经跟上官睿订了婚,你以后也得叫我一声嫂子!” 郑振铎沉声:“就是上官睿在我面前我也一样是要说,有一日我们在前面抛头颅洒热血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争风吃醋搬弄是非!更不是为了让你嫁给谁当什么凤凰!” 等人都散了,郑振铎才扭头看傅静之:“我叫郑振铎,你也别怕,刘宛珍脾气大但是过去的也快,你好好学习就可以,你要是怕她再欺负你,你过来跟我坐同桌吧,我护着你。” 傅静之甜甜一笑:“好,谢谢你。” ***** 下午下课傅静之被单独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黄百焘搓着手说傅静之入学是丹尼尔老师批准的,虽然丹尼尔老师有权利招学生,但是他听说傅静之跟其他同学产生了矛盾,他也有难处。 根本没有余地,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只是被刘宛珍找茬,要被退学的就是她。 因为刘宛珍的父亲刘仁是上官霖坐下的大将,手握实权的人物。 黄百焘满脸遗憾的两手一摊:“你不自己退学,我就只能是开除你,傅小姐,被我们学校开除的后果你知道的,非常严重,我无论如何不能留着你。” 只有郑振铎这样的人才是可以不用管刘宛珍继续好好学习,她这样的小人物只能被刘宛珍一句话就踩死。 傅静之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一边想一边走,却正看见前面校园李空荡荡的操场上郑振铎单脚撑地骑一辆自行车,郑振铎显然是不会骑,快摔了就撑着地站着,总是不得要领。 “比骑马难多了。”郑振铎看见傅静之竟然没走,他还在跟一辆自行车较劲,高大的个子笨手笨脚怎么也弄不明白,也有些尴尬,反问:“冯同学你想试试吗?我扶着你。” 这个时代自行车很少,傅静之自然在之后见过很多自行车,可她从来没自己骑过。 校服是裤子,车子大,傅静之骑在车上,冷不防听见旁边又有人开口:“我来教她吧。” 傅静之一怔,这声音太过熟悉,只是她不敢信。 郑振铎了然的点头:“那你来吧,反正也是你带来的自行车,你会骑应该教的好一点,别摔着她了。” 身后微微一暖,有人的手从她背后伸过来握了她的手,嗓音低沉:“别握这么紧,掌住就够了,太紧反而容易控不住。” 那声音就响在傅静之的耳边,听的傅静之整个人心里发毛。 “你坐好,我带你一段。”上官睿的声音明明是温柔的,可听在傅静之耳朵里就觉得毛骨悚然,根本不容傅静之拒绝,搂着傅静之放置在自行车的横梁上,回头跟郑振铎说:“我带她骑一会儿。” 傅静之的汗毛都立起来,上官睿的胸膛就贴在她的脊背上,一丝丝的热度传过来,他伸手扶着车把,几乎就是把她搂着在怀里。 上官睿骑车到前面一拐,忽的把自行车靠在一边,抵她在墙上,胳膊撑着墙壁,居高临下看她:“又看上郑振铎了?他是我兄弟,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傅静之低头:“我没有,只是他人很好,我今天才第一天来上学。” 上官睿却不管这些,扑面下来吻她。 她的唇被弄的殷红。 他这才放开,冷笑一声:“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他看了就知道怎么一回事,省的你每天在那里装可怜兮兮勾人。” 傅静之竟然无能为力。 因为对面是上官睿,她还没有能力跟上官睿抗衡。 傅静之坐在自行车前梁上,上官睿载她回去。 刚要拐回去,傅静之忽然飞快的开口:“我们去那边再骑一会儿好不好?自行车挺好玩的。” 上官睿略微怔忡,随即说:“好。” ***** 傍晚的风轻拂,校园里都下了学没什么人在,垂柳依依,上官睿骑自行车,前面横杆上坐着傅静之。 傅静之的头发被风吹到他的面上,一丝丝的,仿佛是无数的小蛇要钻入他的怀里心里。 发丝中是淡淡的香气。 上官睿忽然有些汗津津的,好像是紧张,又好像是热,真的是热,浑身上下都热,那热度蹭蹭的冒出来。 他整个人都好像着了火似的。 “去那边吧!”傅静之指着一个方向,声音软软的。 上官睿觉得这声音也像是一条条小蛇,钻进他的五脏六腑。 当下就按着她的要求,直往她说的方向去了。 “头发剪短了……”上官睿极力找一个话题,让自己分分神。 傅静之说:“来学校念书就剪头发了,我在乡下只能上私塾,没念过洋人的教会学校,家里也不会让我去留洋,这样挺好的。” 上官睿却是又问:“不是今天才第一天上课?” 第18章 还是利用 傅静之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知道她第一天上课的,她心里想着其他事,只答:“昨天就剪了。” 上官睿却又是低声在她耳边:“别再剪短了,这样就挺好,再短不好看了。” 傅静之只觉得身后那人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落在她的脖颈上,不由的一缩,忙说:“嗯。” 这样的乖觉,让身后的上官睿很是满意。 傅静之很少有这样乖巧的时候,大多都是假的应付他而已,他这么多年被人恭维惯了,一眼就看出来。 “就这里吧,我再试试自己骑。”学校并不大,傅静之急忙示意自己要下来。 上官睿停了车,脚撑着在地上,怀里一空,却有些舍不得。 傅静之磕磕绊绊的学,可自行车哪有那么容易,眼看车子就要摔,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扶住。 傅静之回头,看见是上官睿扶着她自行车后座,他微微躬着身子,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更多的神色,好像就是随手帮忙。 只是手里本来拿着的外套都掉落在地。 “你的外套掉了。”傅静之提醒。 上官睿凝她一眼,吓唬说:“你少管我的事!我要松手了!” 傅静之吓的急忙往前面踩,连声说:“你别松手,这车太高了,你可别松手,一定别松手!” 上官睿哪里舍得放,一路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羊毛呢子外套就扔在地上无人管。 “啊,校长!”傅静之终于看见校长从校长室走出来,急忙低呼。 上官睿懒得理什么校长,可碍着傅静之,只好是直起身,看傅静之在自行车座不敢下来又忙着跟校长打招呼的样子,一下子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去扶她下来。 她不对他虚与委蛇的时候,就会露出那种孩子气的天真。 着实吸引人。 可偏偏,好像她只会对着别人这样。 对他,她一直都是一种紧绷而讨好的模样。 他靠近,她就躲,他对她好,她也是躲,随时都会溜走了。 就是真正的不把他放在心上。 校长黄百焘本来是锁了办公室出来,没料到迎面撞上骑自行车的男女,正要训斥女孩子骑自行车像什么样子,可细看竟然是上官睿! 本来所有呵斥的话全都没了,黄百焘满脸堆笑:“上官少您好啊,骑自行车对身体好,最好了!呵呵真好。” 傅静之低声:“校长好,我就是学自行车,上官少教我,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黄百焘整张脸表情都非常离奇,看着傅静之,又看上官睿,又看傅静之…… 只要是不瞎都能明白怎么一回事。 黄百焘不瞎,而且是人中十分擅长钻营的那一种,才能当上这所外国教会学校的校长。 “傅同学也好好骑车,那个下午的事情我想是误会,你好好跟上官少骑车吧,我先走了,回头我再找你聊。”黄百焘哪里敢打扰这对鸳鸯,自己站在这里明显就是碍事,急忙挥手先走了。 傅静之目的达成。 既然刘宛珍是靠着父亲和跟上官睿订婚这两件事才在这个学校里只手遮天,那她就能用上官睿来还击。 她刚才故意指路让上官睿带她过来校长室这边。 现在问题解决了,黄百焘看她跟上官睿这样亲近,不敢再提开除她的事情。 正想着,却没注意到身后上官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上官少我们……”傅静之回头是想说他们一起回去,然而一回头就对上上官睿冰冷的目光。 上官睿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她,声音里显然是怒意:“傅静之,你跟那位校长下午说的是什么事?” 傅静之脊背都一凉,不敢看他,只故作轻松的说:“是学校里的一些事,我今天才刚来能又什么事?” 可上官睿哪里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一语中的:“他说的是误会,下午的什么事情是误会?” 傅静之手里推着自行车,想着怎么再说,上官睿却是又自言自语,嘲笑一样的:“我又为什么还要问你?我去问那位校长,他一定会说的明明白白。” 傅静之捏着自行车把手的手都有些捏白了,低声说:“我是刚从校长室出来,恰好郑振铎学自行车,我也没料到会遇见你……” 上官睿却是冷声:“然后呢?本来是要郑振铎带你骑车过来是吗?是我一头撞上来给你利用?你根本不介意是谁,只要能为你所用,可是傅静之,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不是可以让你为所欲为的人,你是不是忘了?” 傅静之看着上官睿,正想怎么解释才好,不远处却有人大叫:“哎!你们怎么半天不回来?没什么事吧?” 是郑振铎。 上官睿扔下车子,傅静之踉踉跄跄扶了。 上官睿径直走了,也不管郑振铎。 郑振铎大步过来,看上官睿的背影又看傅静之唇上的殷红,似乎有些错愕:“你真认识上官睿?刘宛珍说你们跳过舞我还当她是随便说的,他对你……” 傅静之点头:“之前见过几次。” 郑振铎问:“你是怎么惹到他了?他这人虽然脾气不好,可很少发脾气,都是沉默不说话就是了,更不会直接扔下人就走,我刚才看他教你骑自行车就觉得不对,他竟然会教人骑车。” 傅静之说:“是有一些事,可我从乡下来,我是真想学习报效国家,不是要谈情说爱。” 郑振铎面上露出忧虑又欣慰的神色:“你有这种想法很好,其他的我是不怕,上官他再如何也是个正人君子,可刘宛珍要是发了狠心,什么都做得出,你在学校里要小心一点。” 傅静之心里也乱。 郑振铎叹口气,安慰一句:“既来之则安之,没事上官睿那边我会帮你的。” ***** 这几日刘宛珍也不来找她麻烦,傅静之从前都不知道还有这样多好看的书,从前只能大略知道的书籍现在都能有老师教授,整日沉在书里。 王雪叫小丁来学校里找她回去,她还不当回事,等到进了家门才知道竟然是傅家来了电报,说傅静之的哥哥犯了事被抓进了巡捕房。 王妈在一边着急的叫:“傅小姐您可回来了!我看一定是你那个姑母搞出来的,她这人手腕可深,你哥哥出了这样的事,你母亲可是要急坏了。” 李齐恺在一边也念:“她什么时候这么手眼通天了,你也别着急,我再找人打听,这种小罪不会怎么样的。” 傅静之觉得不对,她哥哥在青帮有些非法的事情她不奇怪,可是青帮做事怎么还有人敢抓? 第二日去上课,傅静之才坐下旁边郑振铎便说:“昨天我听我父亲的下属说是抓到一个姓傅叫明之的人,我就额外多看了一眼,说是刘家要人抓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他们放人了,你放宽心。” 傅静之看郑振铎。 郑振铎说:“刘宛珍实在太过分,闹到这地步也该收敛,她最近要跟上官睿成亲婚事繁忙,她要是再找你家里人的麻烦我去找上官睿说。” 上一世郑振铎也是出了名的儒将,待人公正,不偏不倚。 傅静之想了想,开口说:“谢谢。” 郑振铎笑笑:“这有什么,同学一场,日后我们共同报效国家,女子也一样能做出大事,你之前说的实业救国就很好,你从外地来一路上应该看的比我还清楚,乱世里人命如同草芥,我们这些有志向的人要相互扶助,国家才有未来,到时候你在商界,我在军、界。” 郑振铎说的都是认真的。 第19章 风云突变 他后来也是如此贯彻他的想法,在乱世里力挽狂澜,平定一方。 傅静之接近他的时候却是想着他未来虽然是上官睿的手下,可他跟上官睿亲厚,而且并不怕上官睿,她有一日惹了上官睿的时候还能有个仰仗。 傅静之一口应下来:“好啊,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到时候我在商界,你缺钱却粮饷了找我。” 郑振铎又是笑笑,英挺的面上有着这个年纪不符的沉稳:“好,巾帼不让须眉,我可是记住了。” ***** 上官睿坐在椅子上,身上套着燕尾服的正装,面前刘宛珍欢天喜地的换婚纱,出来转圈给他看。 “这件好看吗?”刘宛珍满心期待的问。 她这样的美人,穿这样的婚纱,刚刚在里面已经被陪着来的女伴们恭维了半天,这身婚纱这样穿上显得腰身纤细。 胸口当然是保守的用大片重叠的蕾丝盖着,可她出来给上官睿看特意把领口拆下来,露出姣好的身材。 上官睿眼皮子却都不抬,随口一句:“丑。” 刘宛珍脸色一下子难看,可还是尽量放软了语调:“那我再去换一件,刚刚那个蕾丝袖的就不错,你等等我。” 婚纱繁复,她进去折腾了半天换了下一件,出来,却看见上官睿手里捏着个女人的银簪子,来回的摩挲,似有说不尽的情意。 刘宛珍压了脾气,好言好语:“我可挑了好半天了,这件你看看,婚礼时候我们得一起走进天主堂,裙摆大一点才好让花童拉着后摆……你看看好看吗?” 上官睿瞥过来一眼,毫无兴致:“无所谓,你自己选。” 刘宛珍也是被人手心里宠着长大的,登时就发了脾气,大步过来劈手就要夺上官睿手里的东西,被上官睿一下子挥开。 刘宛珍气的大叫:“什么女人的破玩意儿你就当宝贝!你娶我却想着其他女人,我在这里挑婚纱你都不肯多看一眼!你还要不要跟我结婚!我们都是要成夫妻的人,你这样是给我难堪,更是给我父亲难堪!” 上官睿眼里顿时的冷下来,毫不客气的冷声:“我是要娶你为妻,就是摆在那里的那种,你少拿你父亲来压我,我就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才肯娶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刘宛珍几乎是惊呆了。 因为上官睿从来不跟她这样凶的说话,就算是冷,可也都算是有理智,现在竟然说出“当自己什么东西”? 刘宛珍愣了两秒,脾气上来,气的就要上手。 马副官忙从外面进来拦着了,劝:“大喜的事情,生气不吉利。” 上官睿冷冷看一眼,径直就往外走。 马副官又劝了几句刘宛珍就要去跟上上官睿,刘宛珍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摘了手上的一个翡翠的扳指下来塞给马副官:“我以后嫁给上官睿还要多跟马副官来往,马副官你跟上官少走的近,那个簪子到底是谁的?你尽管说,我还有厚礼。” 马副官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翡翠扳指,又看一眼门口,匆匆拿过扳指。 伸手蘸了旁边茶杯里的茶水,在桌上飞快的写下两个字。 ***** 外面路上,黑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上官睿正在车里坐着。 马副官快步过来拉开车门上车。 “已经都做好了。”马副官翻开手,手心里是刘宛珍给的那枚扳指。 “你留着吧,竟然想着拿个戒指收买我身边的人,刘仁怎么有这样一个女儿。”上官睿不屑。 “傅小姐那边……”马副官轻声问一句。 上官睿冷哼一声:“她现在翅膀硬了,轮不到我管了,自然有人前仆后继的。” ***** 下午的时候有宪兵冲进李家抓人,说是被人告密李齐恺有通匪嫌疑。 王雪吓的厉害,王妈让人扶她上楼。 王妈着急的团团转:“一定是傅孟瑶!一定是她了!这可怎么办?” 后半夜李齐恺被人放回来,打得鼻青脸肿,说是还没有证据,不过还要调查。 王妈前后跑着让人给李齐恺包扎,李齐恺看着傅静之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在里面本来是不用挨打的,有个年轻人说是认识静之要放我,都走到外面了竟然又有人围上来,把我和那个人都堵回去,还要我供出什么同谋……” 傅静之急着问:“郑振铎?” 李齐恺却是顾不上:“我真不该惹了傅孟瑶,青帮的人她都敢动,我也被捉进去,她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傅静之也没听他说,起来去给郑家打电话,然而对面响了许久没有人接。 傅静之也顾不上其他的,带着小丁,让司机出了车,先送她到郑振铎的家去。 郑振铎的父亲郑冠鹏是雍城的防务长官,很重的官职,按理说再如何就算刘家再骄横也不至于为了一点女儿的男女私事就真的惹上郑家才是。 然而车子还没开到,外面黑漆漆的夜色里就看到许多人把守着郑家,郑家上下灯火通明,进进出出也有一些不知道的人,院子里亮的如同白昼一般。 傅静之见过乱世,知道事出反常,第一反应是跟前面司机说:“别过去,直接开走。” 车子开过郑家,门口的士兵分明的穿着戎装。 傅静之心头有不好的感觉,又跟前面司机吩咐:“去一趟上官少的私宅。” ***** 一直到天蒙蒙亮傅静之才从外面回了李家。 王妈急忙迎上去指望她能有什么消息,傅静之却是直接上了楼进了房间里。 王妈又缠着小丁去问,小丁倔脾气也不回话。 事实上傅静之根本就没见到上官睿人,她在上官睿的私宅门口等了许久,才知道上官睿因为结婚的事宜所以离了雍城回宛城去了。 婚礼的正式准备都是要在宛城里。 王妈又忙着上来问怎么办,还拉着王雪一起,看傅静之竟然在收拾箱子,王雪吓得哭成一团。 王妈也忙是说:“傅小姐,你不能扔下我们啊!你要是扔下我们,我们哪还有活路!” 傅静之把几件随身的衣服扔在箱子里:“你们在家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 傅静之带着小丁去火车站坐火车去宛城。 路上报纸就已经登了,雍城城防长官郑冠鹏因为通敌被抓,锒铛入狱。 从李家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李家的一众仆妇都用一众救世主的眼神在盼望着她。 上一世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那时候是家里投资的厂子出了问题,她一个人去宛城找洋人谈判。 那一年她也是连夜坐火车走,火车隆隆的声音好像刻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每当想要回忆,耳边自然而然就会浮现出来。 那一年的她在烈日底下,在洋人的银行楼下等了许久,为了堵着史蒂夫先生出来,她等的疲惫不堪,整个人简直要颓废的不能更颓废,小腿抽筋,高跟鞋让她更是艰难。 那一年的最后,她运气很好,史蒂夫先生看见她本来是如同躲要债饿鬼,她撑着巧笑嫣然,硬生生把自己拗成了美丽动人的女鬼,史蒂夫先生后来说,这样一个美丽勇敢的女人,他还是觉得不要拒绝为好,终于是放款。 那一年恍如隔世。 不,不是恍如,是真的隔世。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那样顺遂,毕竟这一次她要去堵的是上官睿。 她本来只是要全身而退,可到头来,她竟然又成了李家的保护者。 实在是有点可笑。 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真是要肩下这些责任。 第20章 可不可以 好处是上官家真的不难找到,上官睿早在外面有宅邸,缺点是她这样直接上门,根本没人理她,她花了许多钱打点,才知道上官睿根本也没回私宅,而是去了近郊的半山春猎。 从前总是到处撞上上官睿,现在才知道要见他一面实在是难如登天。 由此推算,从前那些巧遇,怕也都是上官睿刻意的安排。 山下就已经封了,傅静之托人进去说是圣约翰学校的同学找上官睿有事,很快回话下来说上官少忙着,过几个月回雍城再说吧。 等过几个月,郑振铎人可能就没了。 傅静之还在请他们再给递个消息,桌上电话忽然响了,守卫说了两句语气,忽然就请傅静之过去接听。 傅静之拿起电话,对面是马副官的声音。 “我听他们回话还想着是圣约翰学校的谁,是傅小姐啊。”马副官态度倒是很好,然而话锋一转:“可惜了上官少他不在,出去骑马了,您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傅静之问:“有点着急的事情,不知道上官少什么时候回来?” 马副官那边顿了顿,才又说:“二少婚礼繁忙,要真抽出时间来得下个月婚礼之后了。” 从几个月后提前到下个月有空,可也都一样是于事无补,她需要现在就去见上官睿。 “我能不能现在过去见他一面?”傅静之问。 对面长时间的停顿,她终于等来马副官开口:“不如我派车过去接您?到时候试试看吧,二少不一定有空,但是在家里等着总好过在山下等,山风这样大,冻坏傅小姐就不好了。” 车子很快下山来,傅静之上车,车子环着盘山路向上,半路却停了。 傅静之往车窗外看,看见有一行人骑马飞奔过来,马蹄声急,为首的正是上官睿。 上官睿身上又是白色的衬衫和格纹的掐身马夹,套着羊毛呢的短款骑装,身后人都是戎装,快到了她的车边才减慢了速度夹着马腹控马慢慢过来,似是不知道车里是谁,特意骑马过来居高临下的从车窗往里面看一眼。 看见是傅静之,也无喜无怒。 傅静之降下车窗,叫人:“上官少。” 上次不欢而散,傅静之很怕上官睿直接让她立刻下山走远点。 上官睿却是说:“怎么这么巧?你也跑这里来?我这正打猎,你是要上山找谁?” 傅静之这时候有事要求人,笑着说:“我有点事情找你。” 上官睿坐直了身子,似是往远处眺望一眼,才慢吞吞又说:“那可又不太巧了,我这正跟人打猎,没什么空。” 傅静之想了想,伸手开了车门下车,抬头望着上官睿:“那我跟你一起吧?” 上官睿眯了眯眼:“你会骑马?” 傅静之会。 从前在家乡,家里有几匹马圈养着,既不能下地也不能干活,可那是外公的心头好,外公喜欢边塞诗,自己虽然不可能骑马打仗,可是对“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样的境界十分向往。 养着又没什么用,自然就是叫人给他们这些小孩子骑着玩。 傅静之会一点皮毛,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上了,到时候慢慢骑就是。 傅静之看后面有人带着备用的马匹,正要过去,说一句:“我会。” 却看见上官睿的手已经伸过来。 傅静之抬头看他。 他的脸孔在阳光和蓝色的天空之下,被阳光染的有些金黄色,让人睁不开眼的金黄色。 一贯俊秀的眉目这时候因为她的一句“我会”,竟然是映着点微微的不悦。 “你别逞强,这里是山路,你骑过马不代表你会骑马,到时候摔了不是小事。”上官睿瞥开目光,却是又补充一句:“你再重新想想,你到底会不会。” 言下之意,我手已经伸在这里,你自己琢磨。 傅静之并没有太多选择,一脚踩着马镫子,伸手拽住上官睿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臂膀强而有力,用力一拎她,另一手也卡着她的腰身,硬是扶着她上了马坐在他的身前。 上官睿从左右手里接了件毯子,又厚又绒,给傅静之披上。 傅静之想到她刚才在电话里跟马副官说话,马副官说“冻坏傅小姐就不好了。” “我们去那边猎场!”上官睿跟左右的人扬声道。 傅静之隐约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点欢快的意味。 马轻轻跑起来,她紧紧攥着马鞍,听见上官睿说:“这比自行车简单,至少是不会有人在我的地盘又来诓我。” 本来就是春日里,宛城附近的眉山一贯都是这些富家子弟夏天避暑的地方。 春天人少,可是猎物也少,猎犬放出去也都是撵起一些兔子之类的小兽,上官睿不看在眼里的。 倒是风景很好。 地势高,看着下面的山丘一丛一丛,极其开阔。 跑累了,上官睿在半山一处亭子里下来休息,跟着的仆从已经在亭子的石几上摆了几样简单的茶点。 上官睿又说些闲话,傅静之也附和些。 亭子地处开阔,一眼能看到下面绵延的山路,虽然不高,可翠色已经冒出来,鸟语花香,还有几株花树也开了花,粉的灿烂,花瓣被风吹的四下飘散。 傅静之心里想怎么开口,却听见上官睿问一句:“你这么远跑来找我是什么事?总不至于真是路过,就路过到眉山来了吧?” 傅静之回一句:“就是路过,没什么要紧的。” 上官睿嗤笑一声,目光盯着在她面上:“在雍城我到处堵你,你都躲着不见,现在千里迢迢跑来跟我说路过,你要是真路过,那我现在就送你下山,我可不愿意再去替你平白无故的顶那些事,当冤大头。” 傅静之却是看他一眼,说:“你是真要跟刘宛珍结婚吗?” 上官睿整个人都一怔,定了一秒才又笑了:“傅静之,我真是小看你,你这样小的年纪哪里来这种心思,你我都清楚你来的目的,却在这里跟我绕着弯子,我想你不说干脆我来问,可你竟然是问我结婚的事情,你知道的这样清楚,你这样聪明,我们以后说话会轻松很多。” 傅静之看着上官睿,直接说:“你别跟她结婚。” 上官睿脸上那一点笑都隐了,一下子有些冷冽,似笑非笑的看着傅静之:“傅小姐,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结不结婚,跟谁结婚怕是你都管不到的事情,我就算是你对你有兴趣也只是要你的人,你胃口未免太大。” 傅静之不说话,想着一些事。 上一世上官睿当然也是娶妻,可不是刘宛珍。 这一世到底是哪里变化,才会多出刘宛珍这个要被上官睿迎娶的女子? 上官睿应该要娶的女人,叫做冯蓝。 上官睿忽然又开口,声音压的极低,仿佛自嘲:“你知道刘宛珍的父亲是谁吗?” 傅静之点头:“知道,是刘仁,可她不是最合适的人。” 上官睿几乎是哑然失笑,目光定定的锁在傅静之的面上,半响站起来看远处:“联姻而已,你别说你是最适合的人,傅静之,我不喜欢被人诓骗,也不喜欢诓骗别人,你至少应该明白一件事,我不可能娶你。” 他要娶,一定是会娶一个足够分量的人联姻。 那个人的背景需要足够大,有足够的分量,至于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刘婉珍不重要,刘仁的女儿才重要。 傅静之也站起来,问:“能不能也不是刘宛珍?” 上官睿难免还是触动,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833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833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