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逃婚记》 第一章 重金求婿 大月国,启元三年。 天灾在这一年接二连三地涌来,仿佛在考验这个年轻的王朝。 只要从西京城各大城门往周围走上几步,就可见尸横遍野,人如草芥。 不过,在这一众黑暗中,仍遍布着一些闪烁的星子。 顾府,便是其中之一。 早饭端上来时,只见一女子揉了揉眼睛,其模样精致,虽未施粉黛,却楚楚动人。 她只淡淡看了一眼,便将筷子扔向一旁,道:“八宝斋的素鹅都没有,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那一旁的丫鬟唯唯诺诺,回:“小姐,今早出去的时候,八宝斋大门紧闭,没……买到!” 顾梅子懒懒起身,早饭作罢。 走出门时还不忘吩咐一句:“都倒了吧,下一顿端上来,我更没胃口!” 新来的小厮十二三岁,奇瘦,听到后,眉飞色舞,直咽口水。 “懒得简直不像话!”顾梅子的二娘心想道。 她简直要被气糊涂了。 顾梅子徐徐请安,抬头却见这美貌夫人面带愠色,怒目而视。 也难怪顾夫人如此生气,堂堂顾家的嫡长女,而今竞成了整个京城不敢要的烫手山芋,说出去着实丢了顾家的颜面。 待平复心情,这位顾夫人还是耐心温柔,道:“梅儿,徐公子上门求亲,他虽模样长得略平庸些,可人品是数一数二的,你意下如何?” 别家的女儿都答一句“但凭爹娘做主”。 可顾梅子每次将这些登门拜访的人不打到满地找牙,她都不过瘾。 如此一来,京城都知道顾家有位恶女,就算贪图顾家的万贯家财,也不敢以身犯险。 顾夫人这个二娘当的也着实憋屈,顾爹宠女儿充的无法无天,她除了张罗一个又一个对象,别无她法。 “我不要!”顾梅子答得坚决,起身就走。 顾二娘虽然对这位继女礼让有加,可就她的火爆脾气,也忍不了了,对着狂傲的顾梅子就是一声吼:“你给我站住!” 顾梅子登时就立住了,许是被二娘这一举动惊到了。 顾二娘于是吩咐奴仆,将顾梅子绑起来,关在房中,不许走动。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近顾梅子的身,就被她以鸡爪般的攻势给吓退了,众人又忌惮她是顾老爷的心尖肉,谁也不敢动真格。 顾二娘没想到顾梅子如此胆大,便要来亲自动手,谁知顾老爹这时进来了。 顾梅子像是抓救命稻草,往顾爹身上扑:“爹爹,你快救我!” 她演技一向不错,几滴眼泪止不住掉下来了。 顾二娘垂头丧气,就跟焉了的韭菜一样。 顾老爹和稀泥,当和事佬一般:“亦佩,她还小,不必这么着急,再留两年也无妨的!” 顾二娘翻了翻白眼,不知道顾爹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种话的,别人家比顾梅子小两岁的女子早已嫁做人妇了…… 顾梅子已经成了妥妥的大龄剩女! 顾二娘虽是顾梅子的后娘,可心地不坏,虽然有时方法不对,两人没少对抗。 这次,无论如何,顾二娘都要将顾梅子嫁出去了。 顾老爹整了整衣冠,向顾梅子使眼色:“梅儿,还不回房?别老出来瞎转悠,惹二娘生气!” 顾梅子脚底像抹油似的,转眼就不见人影。 今天顾爹很高兴,西京城里的商人能得到皇家邀约的人不多,他是其中一个。 夜幕降临,西京城门口的长街点起了两排明灯,崭新的马车行在中央。 两旁都有士兵持长矛把守,以防那些灾民闯进来。 仔细辨认的话,明灯后面映着的是无神的双眼和拥挤的肮脏脑袋,而他们的声音却被这哒哒的马蹄声淹没。 待所有马车进城后,大门紧闭,城内载歌载舞,他们的热闹与旁人无关,那位年轻的君主看着这一切,似乎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恼。 为官者聚在一堆,从商者也交头接耳,大家仿佛都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话题来迎接这场盛宴。 随着几声洪亮的“圣上有旨:开席”,众人才各归其位。 端坐在上的男子长相俊美,可看上去没什么兴致,时不时转头看向背后的帘子。 帘子后是大月国最尊贵的太后,雍容华贵,端庄严肃,神圣不可侵犯。 顾梅子新奇地看着这一切,顾老爹只顾着与周围的商客推杯换盏,都认不出跟在自己身旁的小厮竟是自己的女儿所扮。 “众爱卿今日齐聚,本宫还想请各位出谋划策,共助我大月国度此劫难!”声音清亮,丝毫听不出来这是为年过半百的妇人所说。 在座的各位都是出了名的生意精,大家也是一齐奔好处来的,一要他们出主意,众人皆不说话。 顾梅子最讨厌这样的场合,她向来对生意不感兴趣,偷偷地便往侧门溜走,想好好逛逛这皇宫。 一位胖老儿起身,拱手作揖道:“太后娘娘,微臣愿意出十万两白银!” 此话一出,众人皆小声议论起来。 太后似乎很高兴,让随行公公宣旨:“太后口谕,赐海东陈家一年盐庄的经营权!” 太后深知这些商人视财如命,眼下国库空虚,不得不仰仗他们,时下需得笼络人心。 其他人看陈家得了便宜,纷纷效仿,其后更是有求必应,只看银钱高低。 顾老爹迟迟不应,要知顾家可是这西京城数一数二的富户。 “顾爱卿!”皇帝点了顾老爹的名。 顾老爹才缓过神来,道:“臣愿捐银钱一百万两,祖产一半铺子给灾民居住,另外再开粥棚三月!” 顿时场面鸦雀无声,众人素日只闻顾家财力雄厚,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草民有一事相求!” “顾爱卿请讲,”皇帝很是客气。 “草民有一女儿,年方二十,尚未婚配,恳请圣上赐婚,了却草民心意,草民不胜感激!” 皇帝有些为难起来,如今科举还未开,没有年轻有才的状元郎,而各位亲贵王爷都已娶妻,如今顾家如此为国出力,让顾家嫡出小姐做妾室又有些说不过去。 还是太后眼尖,瞥见角落里独饮的男子,道:“顾小姐才华出众,姿容清绝,沈将军年少有为,武艺高强,哀家今日就成人之美,来人!拟旨赐婚!” 顾老爹像是事先与太后商量好一般,一声“谢主荣恩!”过后,迎着众人艳羡的眼光,徐徐落座。 第二章 装疯卖傻 那男子年轻俊美,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眉宇间几分英气,通身是让女儿家着迷的特质,想来身边该不缺莺莺燕燕。但听到太后旨意,犹豫片刻,便也起身领旨了。 他就是大月国将军沈剑锋。 顾爹似乎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虽未曾见过,但这位将军年级轻轻,早就声名在外了。 沈将军却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顾爹,便看见偷偷从外面进来的顾梅子后,便将脸转了过去。 顾梅子溜进了皇宫的厨房,刚偷吃完最爱吃的杏仁酥,全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之事,只顾着抹嘴角。 这场宴会紧锣密鼓地结束了,说到底不过是一次皇室筹钱的仪式而已。 一出城,顾梅子便先步溜回家门,整理好衣装站在门前迎接顾老爹。 顾二娘直瞪着顾梅子,她自中午便没见到顾梅子,也不知道她玩到哪里去了。 她是个极固执的人,顾梅子越与她作对,她偏偏越要整治好她,对于自己亲生的女儿顾宝娣,她反而没这么上心,顾宝娣每日在房中做女工,习琴棋,从来不添一点麻烦。 正因这位亦佩夫人处事公正,顾梅子与顾宝娣这两同父异母的姐妹才毫无嫌隙,从小便友爱异常,这在西京城的闺阁小姐里面是出了名的。 顾宝娣站在顾梅子身侧,用手拱了拱她,将一把轻纱扇子递过去,顾梅子心领神会,立马越步到顾二娘面前撒娇讨好:“娘,别生气了,女儿留在您身边还能帮您扇扇风,驱驱蚊子不是?”顾二娘心里直乐,嘴上却不肯饶人:“我自有晓儿她们在我身边伺候,用不着你来碍手碍脚的。” 顾梅子故作乖巧样子,不与争辩,顾氏的话只当做耳旁风一样。 顾宝娣款款走上前来,接话道:“母亲,前些天儿欢姐姐回门,清姨可不舍得她走了,倘若我姐姐真的出阁,您怕不知道有多想她呢!” 顾梅子顺着宝娣的话一个劲地点头,对门的李家有个独女,名易欢,早两年嫁到城外一富户,本是美好姻缘,偏遇人不淑,还屡遭丈夫打骂,因此易欢每回家便与她家母亲诉苦,她母亲性子又软弱,遇到事情就只会在家哭哭啼啼,李老爷后来便厌弃这母女两。 这附近几户人家,李夫人最后也就只逮到顾二娘愿意听她诉苦,顾二娘后来也是不堪折磨,好几次都称病不见。 现在听顾宝娣提起对面的李家,顾二娘也是心中一沉,看向顾梅子这位“大龄闺女”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此时一小厮进门传话,道顾老爹半道被沈将军府请走,留宿在将军府了。 顾二娘便领着众人准备进屋,顾梅子心里一乐,只要顾老爹不在家,她就像脱离了雁群的大雁,天高任鸟飞了。 顾宝娣扯扯梅子的水蓝色裙角,道:“姐姐,今天我得了两瓶新酿出的青梅酒,你去我房里尝尝吗?”顾宝娣要请她喝酒,顾梅子自是开心的不得了,二话不说就走。 顾宝娣在顾府一向没有顾梅子待遇好,即便顾府的当家主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确实也只是顾府的二小姐,续弦生的嫡女没有正妻原配的嫡女来的高贵。不过她比顾梅子胜在温婉娴静,为人又细心,顾爹对她的疼爱也不比顾梅子少太多。 一进房门,顾梅子就道:“妹妹,你这屋子比我那里可凉快多了!”顾宝娣一边打开柜子取出酒,一边回她:“我这院子里的芭蕉和竹子多,而且离家里的冰窖近些,冰放在我这房里,都化的格外慢些。” 顾宝娣取出酒放在桌子上,又忙着找两个精美些的酒杯,顾梅子却急着打开了酒盖,顾宝娣看她如此心急,恐她又破坏了她的第二坛美酒,便又抱回了原位置,放进柜子里锁起来。 顾梅子道:“我们一人一坛,就不用找杯子了罢!” 顾宝娣摇摇头,道:“姐姐,我只分几杯给你喝,你可别多喝了我的!” 顾梅子这才发觉此事不对劲,顾宝娣往常可不会这么小气,顾梅子此刻才从这酒的香味中挣脱开来,凑到宝娣身边:“你这小丫头有什么事情竟然瞒着我们,当心我去告诉娘亲!” 顾宝娣羞涩地笑笑,只推顾梅子坐下,给顾梅子分了几盏,顾梅子想再喝时,顾宝娣竟是说什么也不肯再给了。 顾梅子酒瘾一上来,竟自己回房喝了个够,酩酊大醉。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整个顾府都不一样了。 喜儿是她的贴身丫鬟,自她睁开眼睛开始,顾梅子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见过喜儿如此开心,顾梅子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喜儿竟激动地开始哭了起来,起初是哽咽,然后是大哭,只听得清她说“小姐”,然后她又因为情绪打断了她的回话,又从小姐开始说起,如此来来回回,顾梅子耐着性子听了两三遍,最后也只听到了“小姐”二字。 顾梅子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跑下了床,刚跑出房里就撞进了顾二娘的怀里,要是换了往常,她又少不得被骂“莽撞,没有礼数”等等之类,可没成想今天抬头却迎上了满脸堆笑的温柔样子,顾梅子错愕不已, 只听得顾二娘说道:“梅儿,圣上为你指婚了,你马上就要出嫁了!” 顾梅子一听,在众人的注视下,身子一倒,两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顾二娘可着急的很,将身旁的晓儿大骂一顿,说她没有安排好大小姐房里的丫鬟,最近扰了顾梅子的休息。 顾梅子听得清楚,换往常见晓儿挨训,她必开心的笑出声来,可现在她生怕自己动了一下,就被这一群人五花大绑抬上花轿了。 顾宝娣趁一群人走后,偷溜进来,顾梅子“忽”地从床上爬起来,顾宝娣左顾右盼,确定没人之后才附在顾梅子耳旁道:“姐姐,是沈将军府要娶你,早上你还没醒的时候,爹爹就带着圣旨回府了,如今娘都在着手为你准备嫁妆了!” 如此突然,顾梅子不敢醒了,听到两三声脚步声,她又晕了过去。 第三章 木已成舟 顾老爹早已见惯了顾梅子的全部伎俩,一进屋便拿着一排绣花针,顾梅子眯着眼缝见了,立马吓得坐起来。 顾宝睇难得地笑出声来,一屋子人都被逗乐了。 “梅儿,下月初六就成婚了,你快快起床,我让陈妈妈赶紧给你补补礼仪,”顾二娘一边推开顾爹,坐在顾梅子床前好言相劝。 她心里石头总算落地,这些年来,总有人暗地里戳她虐待继女,嫡小姐连门亲事都未帮着寻。如今顾梅子有皇帝赐婚,她比谁都高兴,恨不得分身来操持这事。 顾梅子仍不肯就范,但望着这一屋子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正当僵持不下之际,门外传来一声,“老爷,沈将军来送聘礼了!” 顾老爹和二娘听到,皆大喜,二娘一边将顾梅子从床上拽下床来,吩咐道:“喜儿,快来给你家小姐梳洗打扮,”话音刚落,二娘和顾老爹便急匆匆走出门去,准备待客。 顾宝睇只低头掩嘴轻笑,又道:“姐姐,我也去看看未来姐夫的样子!” 喜儿为顾梅子梳头发,顾梅子手不住地敲敲桌子,心中也暗想这位声名在外的沈将军的模样。 莫不是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臭男人? 她明明想嫁的就是个小说画本离的公子哥儿。 莫非是那种杀人如麻,一刀一个人头的那种? 或者是个像欢姐姐嫁的丈夫那样的人,草包一个,只知道在脂粉堆里玩乐的脓包? 不过短短半刻钟,顾梅子已经在脑海里幻想出了无数种可能。 她已经有些想去见见这位名义上的未来夫君了,喜儿还在给她梳头,顾梅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道:“梳这么精巧作甚么?不过就是隔着屏风看看,快快快,照你这个速度,人都要走了!” 喜儿被顾梅子催的愈加手忙脚乱起来,连道:“小姐,再等会儿,马上就好了!” 莲步轻移,一身藕粉罗衣,鹅蛋脸,弦月眉,红唇杏眼,明艳动人,这少女只微微施些粉黛,便已让人挪不开双眼。 来人正是顾梅子,她一上厅,便还是谨遵着大家闺秀的礼仪,屈膝向来客请安:“沈将军安!” 只是这话音一落,她心里便后悔死了。 隔着屏风都能感受到,那男人不屑的神情。即使他现在正恭恭敬敬地回礼。 顾梅子只一抬头,便迎上那眼神,一双极美的男子的丹凤眼,正紧盯着她,双目对视良久,那目光才移向别处。 顾梅子见他,原本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她的心思仿佛能被觉察到似的,那男子又看过来,顾梅子禁不住脸红起来,白皙的皮肤像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我这有一香囊,想送与小姐!”声音也好听,完全不像在战场打仗的粗人,倒是像极了那腼腆的书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顾梅子突然有些心动了,喜儿走出去接过香囊,再递给顾梅子,一股清香在鼻尖萦绕。 是白芷和甘松的味道,顾梅子只闻出了这些。 顾老爹了解自家女儿,识趣地离开,给顾梅子和沈将军单独说话的机会。 顾梅子大方地自屏风后走出,以扇掩面,眼含秋波,只消一眼,便已这男子身形样貌看个清楚。 “是个俊俏公子,没见过比它更好看的人了!”顾梅子心中想道。 那沈剑锋此时只能看到顾梅子额间的花钿,当与其对视时,他眼神便躲闪起来。 “将军” “小姐” 两人同时开口,顾梅子却不甘示弱,“那我先说吧!” 沈剑锋微笑同意。 “你家中可有小妾通房?良田有多少亩?银两几多?” 喜儿听着自家小姐问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吓的花容失色,忙轻声提醒。 可沈剑锋仍微笑着,不见一点怒色,他暗觉这女子可爱。 “在下无小妾通房,贴身丫鬟倒有两个,至于良田和银两,比不上顾府家大业大,实在惭愧,但我与小姐系圣上赐婚,小姐莫不是嫌弃我沈府寒酸?” 顾梅子此时已经拿了扇子下来,想必是手举的酸了。 沈剑锋只见顾梅子唇红齿白,又伶牙俐齿,十分想听她接下来说些什么。 “那……这样,我便向我爹爹多要些嫁妆,不过,你日后府里的人都要听我差遣。” 顾梅子出钱,想让沈剑锋出人,她可太会谈婚嫁了,顾老爹都没她这般盘算。 “自然如此,”顾梅子说的话他都一概应承。 顾梅子看向他腰间,那里挂着块晶莹透亮的玉佩,沈剑锋顺着她目光,当即便摘下来。 是块和田白玉,难得一见的好料,他已经戴了许久。 “既然姑娘喜欢,便送给你”,顾梅子也毫不客气,亲自去接,拿着这块玉,顾梅子心中欣喜,她向来喜怒形于色,脸上便也像开出朵灿烂的小花一般。 “好了,现在该轮到你说了” 那沈剑锋便道:“姑娘既然收了我的玉佩,便将香囊还给我可好?” 顾梅子向来不喜欢脂粉,便爽快地递到他手上,指尖触到沈剑锋温厚的手掌心,她又脸红了。 沈剑锋心里却松了口气,她没闻出来的,是麝香。 他看向她潮红的脸颊,竟露出难得的欣喜,但很快他就又如往常那般,端了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沈将军爱喝酒吗?我送你两坛酒,我去取给你!”顾梅子不过今日才与他初见,便已失态了几次,现下只得赶紧找个借口逃走。 没等沈剑锋应承,她已经拽着喜儿逃回了后院,随便在酒窖里取了两坛“碧云天”来打发他。 沈剑锋抱着两坛酒,一出顾府,便有一黑衣人自顾府屋檐出跳落下来,是他的暗卫,如此好的身手真是少见。 她替他接过酒抱着,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坛子打碎。 “公子将玉佩送人了?” 沈剑锋不语,沈琼心细如发,也不再多问。 沈剑锋腰间空落了几分,往常那块玉佩他一向珍视,旁人只知那是他亡母之物,如今送给未婚夫人,倒也合情合理。 沈剑锋进了马车,拿出香囊扔向车外,对着沈琼说道:“以后别再自作聪明了!” 沈琼吓得脸色发白,但她知道,自己是沈剑锋最信任的暗卫,他不会轻易惩罚她,尤其是只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但她此刻,却暗暗记下了这个叫顾梅子的女子。 第四章 逃跑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顾梅子又罢工了,顾二娘让她给自己绣礼服,她最近眼睛都熬酸了也没让二娘满意。 “小姐,这里又错了!”晓儿最近几天老在她耳边念叨个不停,这下终于到她的承受极限了。 如今,她将针线一扔,又带着喜儿逃出家门去玩了。 她出门便不着女装,束发加冠,蓝色长衫,腰间系宫绦,这次她把上次沈剑锋送的玉佩也一并戴上了。 喜儿随顾梅子进了如意酒家,点了二两小酒,几碟小菜,便坐下看戏了。 这几年大月国的确时运不好,不是闹旱便是洪水,百姓也连年遭殃,如今除了这几家大酒楼生意还尚可之外,其他的许多小店铺都倒闭的差不多了。 天色渐晚,顾府又在忙着上上下下找顾梅子了。 顾二娘坐在堂前,看着顾梅子绣的嫁衣便气不打一处来,那喜鹊的眼睛绣的和山鸡一般,不仔细辨认,你会认为那几朵牡丹是街边卖的烙饼。 此刻的顾梅子竟坐在酒楼里看着武松打虎的好戏,这戏老上皆宜,又热热闹闹的,赢得满堂喝彩。 而二楼盯着顾梅子看的,正是沈琼。 沈琼这次仍是一身男装,但是 相比于上次的黑衣,这次的绿衣更衬她肤色。 她已经盯着顾府好些天了,这次顾梅子单独出府,若是现下自己想一刀了解了她,也没人能救得了她,沈琼心里想着,手中的剑已然要出鞘。 她脸上露出了极其得意的神情,那挂着她家主子玉佩的女子,不过也就蝼蚁一般,她只需稍稍用点力气,顾梅子便亡命剑下了。 沈琼抚着那把承影剑,这是当年沈剑锋为她寻的,她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出手快些,要在那女子的血溅到玉佩上之前,便将玉佩夺回来。 突然,却被一人生生地按回了剑鞘。 来人正是沈剑锋,他脸上布满凌厉,毫不客气地一耳光打在沈琼脸上。 沈琼抚着发热的脸,跪下认错,道:“主子,我错了!” 沈剑锋未留情面给她,只淡淡一句话扔给她:“回去吧!我成婚之前你去庄子上避一避。” “是!遵命!” 沈琼一个翻身,便从窗户飞出门外,身影袅娜,却让沈剑锋的戒备心再一次提高。 顾梅子此刻还坐在那儿,不住地为演武松的角儿喝彩,全然不知自己差点成为无名鬼了。 沈剑锋未去打搅她看戏的兴致,只派人通知了顾府,没多久,顾梅子又一次被抓回府了。 时间过得极快,初六还有两天天便到了。 看着自己满手的针眼,顾梅子庆幸这一个月自己总算熬过去了,要知道结婚这么折磨人,她当初便不被那男色所惑,答应成婚了。 顾梅子的娘亲死的早,按顾家规矩,出嫁前,顾梅子需在灵堂前陪一夜母亲,说说心里话,可顾梅子却去顾二娘房里陪了她一晚,顾二娘感动地说不出话来,眼泪流了一地,又舍不得顾梅子出阁了。 顾二娘遥想当年往事,不禁老泪纵横。 当年顾老爹与发妻鹣鲽情深,是因发妻亡故而娶她当续弦,一来抚育年纪尚小的顾梅子,二来传承香火,为顾老爹这一脉添个男丁。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愿,她很难怀孕,即使怀上了顾宝娣之后,也是时常担心流产,后来将顾宝娣生下来后,本来打算再添个男丁,可大夫说什么都建议不可再冒险了,不然就不能保证生命。 顾老爹虽未有儿子,但对顾宝娣出生也尤为高兴,多年来对顾二娘也好,顾二娘渐渐地才放下。 为了回馈顾老爹的深情,顾二娘这些年来对顾梅子这位继女不仅是视如己出,倒是偏心十足。 顾梅子心中也有感受,早就将顾二娘看做自己的亲娘对待,两人之间虽时常拌嘴,却毫无嫌隙。 顾二娘疼惜顾梅子,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对金镶玉手镯拿出来,道:“梅儿,这是我当年的嫁妆里挑出来的,我亲自为你戴上,当为娘的一番心意!” 顾梅子刚戴上手镯,二娘刚想夸赞乖巧懂事了许多,就听顾梅子道:“二娘,那我不嫁也罢!” “那沈将军除了生的好看些,还送了我块玉佩外,其他也没什么好的。”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顾二娘重重地打了下顾梅子的手心,“已经万事具备,你还想逃婚不成?” 未等顾梅子说完,顾二娘就推着她去睡觉,“好好休息,明日便要开始准备了!” 顾梅子却全无睡意,她突然有些后悔,望着挂在天上的那一轮月亮,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些其他的路要走。 或者去浪迹天涯? 或者去隐居深山? 总有些等着她去做的事,但好像不是嫁作人妇,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爹爹的手掌心里到另一个男人的手掌心里,这样的日子未免太无趣了! 前半夜,顾梅子就静静地躺在床上,后半夜,喜儿就被推醒了。 等到初五一早时,所有人都才刚发现顾梅子连同丫鬟喜儿一起跑路了。 顾宝娣坐在顾二娘房里,这次任凭她怎么安慰,顾二娘也高兴轻松不起来了,顾老爹吹胡子瞪眼,手里攥着顾梅子写的离家书。 歪歪扭扭的一行字,“爹爹和娘亲勿挂,女儿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了!” 顾老爹一向知道顾梅子不让人省心,但没成想她连这么大的篓子都敢捅,这可让顾老爹去哪里寻人嫁去将军府啊! 沈剑锋早就见过了顾梅子,认识她的相貌,若是随便找一女子过去,沈剑锋在圣上面前参顾老爹一本,顾家可就惨了! 顾梅子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沈府。 最近一月,跟在沈剑锋身边的亲信私下都在议论着这位顾小姐的风采。 自家这位大将军一向不苟言笑,可最近频频地看着从顾府出来的东西是,总是嘴角上扬,一副痴痴傻傻的少年郎模样。 沈剑锋同样收到了一封书信,沈府的门童一大清早便将信呈给沈剑锋,上面还是歪歪扭扭的笔迹: 我决定不嫁你了,我爹爹该给你的嫁妆会给你的,还会赔个更漂亮的姑娘给你,只此一条,你不准去圣上面前告状,不然…… 这“不然”二字被墨水划掉,沈剑锋看着这字迹,便仿佛看见顾梅子在他面前,想威胁些什么又不得逞的样子,真真是可爱极了! 信的落款是顾梅子。 第五章 这婚怕是结不成了 沈剑锋并不按套路出牌,他收到信后,却派人去顾府要人,去的都是他的精锐。 顾老爹没想到顾梅子给她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如今顾府被沈府的府兵团团围住,这下恐怕是要刀枪相见了。 顾梅子此刻并未走远,她带着喜儿就在顾府周围。 两人看着一排排人身穿盔甲,朝顾府跑去,喜儿这丫头吓的不轻:“小姐,我们还是回去罢!” 顾梅子哪会轻易放弃,她安抚喜儿道:“别急,我们再看看!” 天色渐晚,她们两也只得找家附近的客栈休息,住的厢房恰好能看见顾府的大门。 只见顾府仍被官兵团团围住,又有一轿子停在顾府,来人正是县令。 县令是个老滑头,顾府是朝廷新贵,沈府又手握兵权,他谁也不想得罪。 “顾老爷,如今沈将军可大发雷霆,怪您这出尔反尔,”那县令小眼一眯,甚是得意的样子。 顾老爹作揖赔罪,道:“都怪我教女无方,那顽女不知去何处了,如今……我也变不出个女儿出嫁来啊!” 顾老爷让下人给县令看茶。 一盏碧螺春连同十枚小元宝放在桌子上。 “还请县老爷赐教,替我想个法子才好,沈将军那边我也得罪不起呀!” 顾老爹这招利诱正中这方县令下怀,他本也就是沈剑锋托来传话的,如今又平添了这些好处,便是传话都仔细了许多。 “沈将军的意思,便是再宽限个十日半月也无妨,知道顾小姐是难舍家人,但是他诚心求娶,还望顾老爷体谅!” “哪里哪里!” “顾老爷不必太担心,此时还是找到顾小姐为好,日后你们两家是亲家了,也要记得我这个媒人才好!” 顾梅子胆战心惊,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顾府,直到方县令出来,再带着那一众府兵离开,她才松了一口气。 此刻。 一支冷箭射向屋内,不偏不倚正落在柱子上。 喜儿吓得大叫一声,顾梅子也 呆在原地,双腿发软。 那字条上写着“明日午时,如意酒楼,不见不散!”还特意附了落款:沈剑锋 “无耻小人!”顾梅子啐道。 顾梅子本打算着送些银钱给沈剑锋,再送个漂亮姑娘给他,哪知道他竟然不领情,莫非是真的爱上她,要非她不娶吗? 顾梅子怎么也不敢想,她竟然能比的过当朝月公主殿下了。 若非那次偶然的机会,她也不可能知道这些,或者,她也不会选择悔婚。 两位出宫采办的宫女与顾梅子进了同一家衣服铺子。 只听得那两个人在一起小声说话,顾梅子凑近了才勉强听到。 “听说绛雪轩那位主子又砸了一车东西?” “可不是吗?如今还在和太后娘娘闹着呢,可把皇上也愁死了!” “就今早小夏子还和我说,他家主子都开始不吃不喝了?” 说的那一人滔滔不绝,听的连声惊呼,一场宫廷秘闻就这样传出来了。 顾梅子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早就是条天下皆知的新闻了。 朝月公主喜欢当朝年轻将军,曾是多少王侯家夫人小姐们的饭后闲谈,如今只消太后娘娘那一道赐婚圣旨,这些流言蜚语便像长了翅膀似的飞走了。 沈剑锋也是只字不提,难道这么快他便忘了? 那位可怜的朝月公主,日日夜夜地都在思念着自己的情郎。 却料不到终是神女有梦,襄王无情…… 顾梅子心里素来高傲,自知晓了朝月公主一事,心里早打了退婚的主意。 皇宫内的绛雪轩,自然也在观望着这顾沈两件的好戏。 朝月公主吃了几天一来的第一口饭。 隔着帘子,太后沉着的一颗心才暂时放下,她生的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儿,怎么会痴傻到如此地步? 皇帝听到公主终于肯进食,也忙不迭地来探望,自从将顾梅子赐婚给沈剑锋后,他这皇兄当的着实难堪。 次次来到这绛雪轩,便被朝月公主这个妹妹指着鼻子数落。 “皇兄” 一声清脆的嗓音,这是一月以来朝月公主第一次这么喊他。 两兄妹感情一向十分地好,若不是太后那边拦住不肯,依着当今陛下疼惜妹妹,朝月公主恐怕早就进了沈家的大门。 “听说顾府拒亲,皇兄就干脆解除两家婚约吧!” 开口仍是沈剑锋的事,圣上也为难的很。 “若是你能求得母后同意,皇兄便为你做主!” 一边说着,一边还为公主夹些她爱吃的菜。 朝月公主完全不领情,全然不顾体统,站起身来叫道:“皇兄,大月国你才是皇上,为何事事还要听母后的?别忘了你才是皇上,你才是皇上啊!” “住嘴!”门外进来的太后目光狠辣,像是要将朝月公主吃了一般。 纵然朝月公主是她的亲生女人,太后也不可能纵容她撼动自己的权威,她身后站的不只是她一个,还背着君家满门荣耀。 “母后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我偏要继续说下去,皇兄才是我们大月国的皇帝的,凭什么不让他做主?” 太后被话呛的面色发紫,如今亲生女儿都来违抗她。 “说来说去只不过是为了个沈剑锋,你连皇家脸面,公主威仪都不顾了,既然如此,我便要全了你的心意,你饿死了我自会让他去阴间陪你!” 公主一提起沈剑锋,眼泪便出来了,她心里早看不惯这个事事专权的母亲,如今她愈发令人窒息。 窗外一阵凉风吹过,公主寝殿里的蜡烛忽明忽暗,隐约照亮她脸上的泪痕。 母女两的对话向来以这种话来结束,朝月公主讨厌被别人威胁,偏偏她母后最擅长用这种伎俩。 “求求您了,母后,我真的想嫁他!” 头不住地在地板上磕着,额头上逐渐都磕出了一团青紫色的血块。 她这么执着地爱他,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沈剑锋幼时常随沈父进宫,大约是总角年纪,他送她花环,承诺她将是他的新娘。 若他资质平庸,两人还有可能在一起,可如今他是手握兵权的将军,朝廷忌惮他,绝不肯让他与皇家结亲。 一切的一切,她都懂。 朝月十六岁那年,他刚平定西部战乱,意气风发地上朝,她瞒了所有人偷跑去看了一眼。 仅此一眼,她便从此认定,这就是她今生要嫁的人了。 第六章 出走后的新生活 翌日,皇宫内又颁下一道圣旨,传旨的公公很急,京城的公道上都被那马儿跑得扬起了很高的尘土。 朝月公主要嫁进沈将军府,与顾家的婚约不作数了。 这下全西京城都知晓顾家有个逃婚的女儿,但顾老爹和顾二娘却松了一口气。 颜面尽失总强的过抗旨不遵好。 只是可惜了那一百万两白银,嫁妆虽然还没给出去,聘礼却要被抬走了。 顾梅子没去见沈剑锋,她对着一旁开心吃着糖葫芦的喜儿道:“皇家公主的嫁妆肯定比我这个顾家大小姐的嫁妆多的多,我们要不要留下来看完婚礼再走?” 西京城有个结婚的旧俗,新人要在接亲路上沿路撒钱,好让大家沾沾喜气。 朝月公主是皇帝和太后心尖上的人,自然不会少了这些。 顾梅子心里是想留下来再看一看的,可是偏偏让喜儿开口:“小姐,那我们再留段日子!这家酒楼的饭菜比家里的好吃!” 沈剑锋自然早已知道她在哪家酒楼里住着,顾梅子不去找他,他也不曾来找她了。 关于那支冷箭,姑且就当做人生中一次美丽意外罢了。 顾梅子就这样想道。 只是他在顾府却也辗转难眠,喝着她送的“碧云天”,他难得放肆地醉了一回。 小厮说门外有男客求见。 顾梅子让喜儿迎他进来,他和上次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为什么要逃婚?”那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 “只是突然不想嫁你”,女子回答的略微有些赖皮,但对方显然并不生气。 他突然握上她的手,道:“那我陪你一起走!” 醒来,不过是大梦一场。 顾梅子被自己的梦境吓了一大跳,但也不愿和喜儿说。 闲来无事,两人将身上银钱数了一遍又一遍。 “五百两” “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直到顾梅子将手上两个金镶玉的手镯摘下来,喜儿连耳环都摘下来,一齐放在桌上后,两人才满打满算找出两千两白银。 好像有点不够用。 顾梅子想去周游世界,喜儿怪她银钱没带够。 可如今两人却都不敢回顾府。 顾梅子看向喜儿今早刚买来的胭脂,道:“你花了多少银钱买来的?” “五钱银子” “真是贵的慌,你从此别用了!” 喜儿委屈的紧,离开顾府,她连月例都领不了,如今胭脂竟也不能用了? “这酒楼也别住了,我们换家便宜的!” “那是不是没有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我想回家了!”喜儿道。 顾梅子却不肯,往常离家都只是闹着玩玩,喜儿没想到顾梅子这次玩真的。 两人渐起争执,顾梅子和喜儿两人一起长大,性子颇为相似,姐妹之情早就超越了主仆关系。 喜儿十分不同意顾梅子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终有一天是要坐吃山空的。 两人的争执竟引起了对面住客的注意。 “两个大老爷们怎么像个娘们似的吵来吵去,吵死了,别影响老子休息。” 两人这才噤声。 就这么沉默无言了大半夜,第二日一早,喜儿却不见了。 连同她的胭脂衣物,一同消失了,顾梅子心中失望,忍不住坐在房中啜泣。 顾梅子还是不愿意回顾府,她一旦回去了,等待她的就是如所有的闺阁女儿一般的命运。 这么多年来,她看的厌烦透了。 即使前途渺茫,她仍想自己再搏一搏,不靠家世的支撑,她想知道自己能过上什么样的人生。 顾梅子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沈府门前,她从来没有到过沈府,如今竟误打误撞到了这里。 沈琼很远便看见她,她得知了沈剑锋要娶的是朝月公主时,便再次回到了沈府。 生活中没有顾梅子打搅的沈剑锋,沈琼在他身边很安心。 沈琼吩咐门童不准放顾梅子进来,心里却紧张的很,像个瞒着父母偷糖吃的孩子。 顾梅子想进去看一看的,但她脚刚迈上第一步台阶,又放弃了。 腰间的玉佩还触及升温,可缘分到这里也就够了,正如这块美玉一般舒服,再深恐又要灼伤了人。 顾梅子决定,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勇敢地走下去。 回到酒楼,门口。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乡野女子朝她走近。 顾梅子激动地说不出话了,只紧紧地抱住她。 “是你吗?喜儿”,顾梅子笑中带泪,说喜儿没了胭脂丑了很多。 喜儿递给她一包衣服,道:“喜儿还是要陪着小姐!” 换上一身湖绿色土布短衣短衫,顾梅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两人细细谋划着小小的梦想。 她们决定买两匹快马,顾梅子想着去龙门镖局那儿找个保镖,喜儿直夸她家小姐英明。 她们要再买个小车,就沿途叫卖喜儿爱涂的胭脂,这样还能弥补一些短缺的路费。 她们在镖局里花了二百两银子,招了个叫罗耿的男子。 顾梅子早年间也受名师指点,学了些花拳绣腿,可顾爹和二娘偏生不喜欢女儿家做这些舞刀弄枪的玩意儿。 自己想要的还是得自己给自己,嫁将军又如何,顾梅子觉得自己也可以做女将军! 去找住在天照国的愔愔师父,是顾梅子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顾梅子和喜儿两个人花了数天时间准备一切妥当后,终于迎来了沈剑锋和朝月公主的大婚。 西京城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的大喜事了,灾荒中的难民如潮水般涌出来。 喜儿和顾梅子普通百姓打扮,混在人群中间,偶尔有一两片金箔飘到顾梅子身上时,她取下来都给了身材瘦小的孩子们。 骑在马上的沈剑锋显然注意到了顾梅子的身影,马“嘶”地长鸣一声,坐在轿子里的公主也被突然停下来的车队吓了一跳。 直到沈琼暗发了一颗小石子打在了沈剑锋的马上,整条队伍才又恢复了正常。 顾梅子就这么消失在人海中。 她即将去过她的快意江湖,他也马上要有他的妻。 沈剑锋洞房前拿到了顾梅子还给他的玉佩,他拿了个木盒子好生收起来,也没给他现在的妻。 第七章 充军 时间不知不觉竟已经过去三月有余。 顾宝娣坐在窗前绣花,突然想起了顾梅子这个姐姐,姐妹俩关系要好,顾老爹担心顾宝娣一时接受不了顾梅子的离开,让顾二娘带她去叔叔舅舅家住上一段时间。 顾宝娣不知怎么向顾老爹解释,当顾梅子走了之后,她才觉得自己更像顾家的小姐。 但她还是去了城郊的舅舅家,她被当做贵客招待,大舅母腾了间上好的厢房出来给她住着。 她仍是如家里那般,日日常常坐在窗前绣花。家里的窗子上雕的是年画里的胖娃娃,舅舅家的窗子上雕的却是几只喜鹊,仅此不同罢了。 她从小便羡慕顾梅子的长女身份,而今她几乎成了家中独女,却也没什么可高兴的,身旁却连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 顾梅子的闲云野鹤般的潇洒日子,她倒又开始羡慕起来。 有时候你遇见一个人就是这样,她所有的东西,你都羡慕,连她的悲欢都一并想拥有,这仿佛是她与生俱来就可以有的优越感。 顾梅子和喜儿一路骑马来到了五羊城,传说是因为五位仙人骑五色羊来到此地,故得此名。 此地大道上竟已人数寥寥了,再过两个城便到天照国境内,这一路向西,灾民数量也越来越多。 盘下一车胭脂,实在是个荒唐的决定。 西京城里的秦楼酒馆生意倒也还不错,可这一路上民生凋敝,大家连肚子都填不饱,自然没有女子会要这无用的胭脂。 罗耿娴熟地驾马车进城,三人很快找到一家酒馆住下。 这酒馆的饭菜只是一些野菜和菜汤,苦涩难入口,让人实在难以下咽。 顾梅子自从出了家门,原本白皙红润的脸色变得蜡黄蜡黄的,喜儿也一样。 这次顾梅子只夹起一根野菜放到口中,便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 “哇”地一声,胃里的酸水尽数吐在了罗耿身上。 罗耿和喜儿一摸她额头,才发觉她已经高烧了。 一路上奔波劳累,顾梅子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吃过这种苦,自然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五羊城如此景象,也不知去哪里帮顾梅子找大夫医治。 店家是个热心肠的人,敲开他们的门好心提醒道:“三位客官行事小心些,这五羊城如今土匪横行,银子什么的还是要藏好些!” 他说的是五羊城的方言,但喜儿和罗耿都听的清楚。 如今三人钱剩的也不多,若要再遇上土匪,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罗耿是镖局的老手,顾梅子倒在他的肩上,如今一丝力气也没有,再往下走下去恐怕愈发艰难。 他建议大家往回走,顾梅子仍是倔强地不肯。 罗耿便不说话,喜儿望着脸色苍白的顾梅子,含泪安慰她道:“我们先去找大夫,小姐!” 罗耿扶顾梅子在床上休息,喜儿在一旁守着,他换身干净的衣服便急匆匆出去找大夫了。 这大夫着实不好找,半天才找到一位年近七十,连药方都开不了的老大夫。 一问才知道,这老大夫家里世代行医,年轻的孩子们都被抓去做军医去了。 “老先生,前面在打仗吗?”罗耿问道。 “在呢,打了许久了,天照国的人抢咱们的粮食,自打闹饥荒就开了,唉”,那老大夫长叹一口气。 1个陈皮,三十克蚕砂,三十克竹茹一起煮水。将陈皮洗净,和另外两药一起放入药锅中,加冷水煮。水开后再煮一炷香。 罗耿认真地找到这几味药,拿了纸笔记下了药方,又反复同老大夫确认了几遍。 “若方便的话,可按摩病人风池穴位于颈部后侧,枕骨之下胸锁乳突肌,与斜方肌之间凹陷处,可以用双手中指点按两侧风池穴,每次50到100下”。 这样退烧会好的快些。 可男女之别,多有不便,罗耿虽学过医术,但借口不会,强装自己听不懂。 罗耿给银子给大夫,那大夫却看中了罗耿腰间别的干粮,罗耿取出块大饼递给大夫,才匆匆离开。 直到再回到酒楼里,罗耿才发现大事不妙。 喜儿和顾梅子都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顾梅子的发带在原地。 再去找店家时,才发现那店家也不见踪影。 他这才明白过来,那店家便就是他自己口中所说的土匪,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若是别家的镖客,此时早要卷铺盖走人了,但罗耿和他们不同,他心中想着不能辜负了自家镖局的名声,他决定要立马找到顾梅子和喜儿。 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罗耿闻声而去。 这一队人马是驻守在五羊城的军队,最近五羊城匪患猖獗,他们也受命令要全力剿匪,维护百姓安定。 罗耿拦住为首的那人,说明来意,那大胡子军官一听罗耿知道土匪的信息,立马答应找到顾梅子和喜儿。 有了官兵的支持,果然不出三天,便蹲到了土匪出没的痕迹。 那波土匪都是附近山上的,起初还明目张胆地当街强抢,后来被官兵打的大伤元气,便也学乖了不少。 找一些聪明伶俐的人在街上的铺子里面蹲着,从外面进城的人,如果碰上些老弱妇孺,就一并掳上山去做苦力,银子也一并抢走。 找到顾梅子时,她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了。 嘴里支支吾吾念着不知所云的东西,喜儿在山上洗了三天衣服,手也冻得通红。 罗耿煮药给她服下去,她才清醒过来,身子也渐渐好转。 可是官兵们清洗了整个土匪窝,顾梅子的所有银子也没有还回来。 兵和贼有什么区别,顾梅子在心里气急,嘴上也没有说出来。 再几天不到,那大胡子军官的人派人带走了罗耿。 顾梅子和喜儿见罗耿一直未归,便去军队寻他。 原来这所谓的官兵队伍早就和敌国交手,被打的军队涣散,抓了五羊城满城的壮丁都不够。 那头目见罗耿年轻力壮,不由分说要让他进队伍。 罗耿求那大胡子军官放过他,说要照顾喜儿和顾梅子这两位妹妹。 于是,这三人都被成功充军。 顾梅子幻想的游山玩水现在要被行军打仗所代替了。 喜儿和那大胡子聊的倒挺开心,顾梅子却开始担心自己不知道哪天便要命丧黄泉了。 第八章 公主和驸马 庭前花落晚,宫里的张嬷嬷带着一众丫头又来了沈府。 沈剑锋这时总是故意回避,甚至不在沈府留宿。 成婚已然小半年,可两人关系却并不融洽。 沈剑锋清晨总是出去练剑,身边只有沈琼跟着,这点让朝月很不舒服,她从来不能陪他。 某日。 沈剑锋如往常一样,天蒙蒙亮,便又出去,朝月前夜刚与他吵了一夜,心中不甘,偏要随他一道。 沈琼受他默许,第一次拔剑出鞘。 朝月公主身边的丫鬟也不敢上前拦着,朝月公主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但旋即又开始出言挽回沈剑锋,她轻唤道:“锋哥哥!” 沈剑锋恐也觉沈琼有些失礼,回头对她说道:“月儿,你在家中等我罢!外面霜寒露重,你小心身子。” 说罢便携沈琼离开。 那朝月公主面色凄清,不禁想起当日太后对她的教诲。 但张嬷嬷每次受太后之名来看她,她却总说她过得很好,沈剑锋待她更好。 可惜,总是乌青的双目盖也盖不住,这终是要触怒圣颜的。 沈琼跟在沈剑锋身后,沈剑锋出来的步子总是迈的极快,沈琼能感受到他离开的是那么地迫切。 打心里讲,沈琼不大讨厌这个从皇宫里嫁出来的公主,或许是因为,沈剑锋默许她在沈府的地位可以高过朝月。 来到紫竹林,沈剑锋与沈琼过了十招不到。 沈琼的承影剑就抵在了沈剑锋脖颈处。 “主子,你动心了!” 沈剑锋不语。 起初遇上顾梅子,不过只觉得是个可爱有趣的姑娘,他以为可以放下,小半年过去了,如今沈琼竟说他动心了。 沈琼是他身边最好的护卫和杀手,使命规定她只能对主子一人有情。 沈剑锋看向沈琼时,多了几丝愧疚涌上心头。 “顾小姐的行踪,我派人跟着了,”沈琼继续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 其实,这一切,沈剑锋都知道。 “把人叫回来吧,我从此不再想听到她的消息!” 沈琼心中长舒一口气,却不表现出来。 “当初为什么想杀她?” 沈剑锋重提旧事,让沈琼心中一震,她犹记得那天沈剑锋的凌厉目光。 “我怕主子动心,乱了自己的分寸!” 沈剑锋笑出声来,嘴角上扬,手中的剑舞出剑花,将地上的竹叶尽数吸在剑身上。 “区区一女子,不足让我动心” 沈琼站在一旁,微微一笑。 日子原以为能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直到长至节那日。 沈剑锋照例去了书房,说要研读兵书。 朝月公主在房里摔了一屋子茶碗,也没等来一句安慰。 自她嫁入沈府,沈剑锋身边的女眷悉数被她更换,沈剑锋的确也洁身自好,不沾女色,可沈剑锋对她还是不冷不淡的。 朝月公主来到沈剑锋时常待的书房,他正打开盒子,拿出了那块他以前戴的玉佩。 “朝月,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便不能来?”朝月明显是带着怒气来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了这些。 “天色晚了,回去休息罢!” 朝月每日都听他这样说,他连打发她走的理由都不愿意换了吗? 她顺手抄起手边的砚台,终是不忍心对他下手,对准沈剑锋脚边的位置用力砸了下去。 砚台碎的彻底,漆黑的墨汁溅到沈剑锋衣物上,形成了黑色的刺眼的黑色绣花。 沈剑锋一向不愿意与她纠缠,朝月爱他爱的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可他偏偏不在意。 只当她是个情绪时刻激动的疯子。 起初两人处的也还算融洽,沈剑锋也陪着她描眉。 渐渐地,朝月显露出非同寻常的控制欲,小到他早上吃的包子馅,他无时无刻不活在那种令人窒息的监控之下。 朝月需得人事事都依着她,起初对沈剑锋,她是个娇媚的美人,可这皮相也总有看厌的一日,如今她不得不要每每大闹一场,沈剑锋才看得到她的存在。 “你只会这样搪塞我,沈哥哥,我这么爱你,你怎能这样对我?” 沈剑锋不吃这一套,只漠然地看她一眼,道:“公主一腔深情错付了!” 不等她再说话,他却只拿着那玉佩离开。 朝月任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脑海中一再闪现出沈琼和沈剑锋一起练剑的画面。 她突然意识到,沈剑锋的心早就被别人拿走了。 她一定会夺回来的,朝月在心中暗暗发誓。 皇帝一下朝,便看见了哭的如梨花带雨的妹妹。 这位已为君为父的帝王是一个好兄长,朝月公主求他要一道圣旨。 她要他赐死沈琼。 太后知道朝月回宫,虽心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但仍是心中不舍,去看了她。 “日后像沈琼这般的人会无穷无尽地出现在沈府,杀是杀不完的,虽说你是公主,但他却也是你的夫君,他还是个手握重病的天下大将军,你不能这样做!”太后这位母亲教导女儿还是呕心沥血。 可朝月听不进去任何劝,一味地求着皇兄要道圣旨。 太后没有再理会朝月,连饭都未一起吃完便愤然离去。 皇帝纵然再宠爱妹妹,也不肯随意下一道草菅人命的圣旨。 太后到底是心疼女儿,派了张嬷嬷过去沈府帮朝月公主料理家事。 沈琼被叫到厅上,跪迎太后口谕,沈府众人都知道朝月公主是带着怒气回宫的,此时都为沈琼捏把汗。 几位不明事理的小丫头帮腔道:“张嬷嬷,上次便是她用剑指着我们家公主!” 沈琼被掌掴时,沈剑锋正去城外的庄子上查账。 回来后得知此事,他亲自调了药水,替沈琼小心翼翼擦拭了伤口。 朝月在门外看着,恨着,她这样倒增加了沈剑锋对沈琼的愧疚。 沈剑锋自这事之后,再也没有理她。 沈府上下皆知这位公主主母不得将军喜爱,久而久之,便都对朝月敬而远之。 朝月性子便越发古怪起来,日子一长,三月草长莺飞的时候,她便再也撑不住,在床上病倒了。 大夫起先只说是季节变暖引起的身体不适,无大碍,后来吃了许多服药下去,却总也不见好。 朝月性子虽急躁,但是并不固执,借着生病的机会,她再一次向沈剑锋服软,并且送了些珠宝首饰给沈琼。 可是沈剑锋依然不愿意去看她。 此事终于惹的皇帝太后震怒,对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将军,太后几度动了杀心。 第九章 将军要出征 大内高手来到沈府时,沈剑锋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可他仍没有半点求饶的意思。 沈琼立在他身侧,他看着他的手,眼色平静如水。 若不是朝月挣扎着起身,冲进书房以身护他,此刻两边人早就都要动起手来。 派出去的杀手尽数回来,禀明太后时,太后正散着头发坐在铜镜前,那美貌妇人当年也是宠冠天下的皇后,如今竟奈何不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一片真心。 待屏退下人后,两滴清泪才落在玉梳上。 太后第二日便称病不再垂帘。 这是皇帝这些年来第一次独坐这大殿之上。 一信使风尘仆仆上殿,身上衣物破旧,面部干瘦。 声音都带丝哽咽,“叩见圣上!” 众大臣皆纷纷私语起来,独沈剑锋与丞相庞括二人镇定自若。 西部战事早起多时,太后身边的权臣将此事一压再压。 若不是沈剑锋与庞括两人联手扫清障碍,这封前线传来的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现在这大殿之上。 君家弄权,全然不顾江山社稷。 此人涕泗横流在这大殿之上,方阐明这与天照国交界之处状况。 一再温和的帝王也动怒,“此事为何无人早告诉朕?” 上了年纪的言官司马徽指着君鸣鹤道:“广平王屡屡阻拦上谏,在朝中笼络大臣,在外买官卖官,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司马徽年纪大了,自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君鸣鹤毕竟是皇帝的亲舅舅,当今太后的亲弟弟,皇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君鸣鹤却扑通一声跪下,大喊道:“我君家对大月国一片赤诚之心,苍天可鉴,怎会做出司马大人所说之事,陛下,请为君家主持公道,还君家和太后一个清白!” 君家一向有太后撑腰,司马徽再争下去也毫无胜算。 此时丞相庞括站出来,道:“陛下,当误之急还是解决边关战事为好,切莫为小事伤神!” 庞括在朝中不树敌也不结党,若说到忠心,他想必是第一人。 此话一出,也给了陛下一个台阶,对太后娘娘那边也有个交代。 可司马徽偏不依不饶,对着庞括吹胡子瞪眼,道:“庞丞相,这怎么会是小事,内忧外患,不除内忧,何解外患?” 朝堂上一下子又鸦雀无声,无人敢站在司马徽这边。 沈剑锋此时站出来,道:“陛下,微臣也觉得庞丞相说得在理,臣自荐去西部平定战乱,保我大月国和平!” 皇帝连连点头,同意了沈剑锋的说法。 “战事紧急,三日后便由沈将军挂帅出征!” 大家都自觉忽略了司马徽的话,君鸣鹤也窃喜。 太后一梦初醒,便有消息传到耳中。 “这沈剑锋也还算识趣,如此我的月儿也不用再为他闹心。” 那底下的人又试探性地问道:“娘娘,那司马徽可要处置掉?” 太后似有不悦,但还是摆手道:“这老头儿一路跟着先皇走过来的,年纪也大了,随他去吧!” 想起当年先皇驾崩,太后与当今皇帝孤儿寡母,多少亲王虎视眈眈,司马徽毫无惧色,坚持帝位要正统血脉。 太后想来也是感激的。 沈剑锋回到沈府便交代下去,三日后出征。 朝月公主又闹起来了,说什么也要求皇帝和太后撤了旨意,另选他人出征。 张嬷嬷提前一步赶到沈府,说这也是太后的意思,公主无需进宫了。 朝月便又哭哭啼啼,求着沈剑锋带着她一道去。 沈剑锋躲她都来不及,到底是不会同意的。 沈琼虽也是个女人,但往日见这二人吵嘴多了,便只知道像个榆木疙瘩杵在原地。 这次她又被朝月一把拉去质问沈剑锋:“凭什么她就可以跟着你去?难道我堂堂公主比不上这一个卑贱的丫头?” “她会功夫,能保护自己!” 沈剑锋不愿再同她解释,再解释也无用,朝月依然要闹上大半夜。 当晚他便携沈琼去了府外置办的宅子中歇脚。 这宅子就置办在离顾府不远的地方,环境清幽雅致。 朝月却不知道在何处,她暗地里派去跟踪的人,总是跟丢。 今日刚和朝月大吵一架出来,已经不早了,沈剑锋和沈琼都着一身银色盔甲,骑马直奔外宅。 正值顾宝娣从舅舅家回来,中途在如意酒楼外停车。 顾宝娣被搀扶下马,正要进去,忽被人拦住。 原是沈剑锋见她与顾梅子极为相似,灯火阑珊,认错了人。 下马刚唤了声“顾小姐”,沈剑锋才知认错了人。 顾宝娣梳着涵烟芙蓉发髻,身着月牙凤尾罗裙,外面还披着件云丝披风。 顾梅子打扮得从来没有这么精致过,举止也没有如此安静文雅,沈剑锋确认自己是认错了人。 但此时顾宝娣却问道:“我与公子可曾见过?” 顾宝娣从未见过他,但这个陌生男子却知她姓顾,她也着实有些惊讶。 顾宝娣看他模样周正,气宇轩昂,想着是个富贵公子,但又见一身银甲披身,又像个武夫。 “实在唐突了小姐,之前见过一位顾小姐,和你长得颇为相似!” 顾家总共就两个女儿,顾宝娣一下就猜到了他是谁,顾梅子未议亲成功的沈将军。 当日顾宝娣被母亲强拽着去一同选了布料,无缘得见,没想到今日在这路上偶遇。 “沈将军说的该是家姐,她至今仍未归家,”顾梅子答道。 沈剑锋点头,当初让探子回来的人也是他,许久没有顾梅子的消息了。 沈琼在马上唤了声沈剑锋。 沈剑锋于是又匆匆拜别,顾宝娣也进了酒楼吃饭。 顾宝娣回到顾府后同顾老爹和顾二娘提起遇见沈将军的事,被顾二娘一个眼色扫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顾老爹嘴上不说,但自从顾梅子走后,顾府上下无人再敢提这位大小姐的事。 顾老爹这半年来的消瘦,是大家都看得到的。 顾宝娣有的时候,想着自己有一天要是真的也离家出走了,爹爹和娘亲是否也会如此挂念? 但顾宝娣知道,这事永远不会发生的,她可是那个最乖巧的女儿。 顾宝娣从柜子里取出请顾梅子一同喝过的青梅酒,味道没什么变化,还是挺好喝的。 只是顾梅子还没听完她的秘密,就已经消失了。 第十章 相逢 顾梅子,喜儿和罗耿三人在军中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为首的那个大胡子似乎看上了喜儿,喜儿也乐意同他说话,顾梅子却心中不满这两人走的太近,若是喜儿要出嫁了,她都得孤孤单单地一个人。 大胡子管的这几十号官兵和土匪的生活方式倒也没什么区别。 小兵都太年轻,人数也太少,根本抗衡不了天照国那群骁勇善战的骑兵,只能躲躲藏藏。 罗耿武功高强,一来二去熟了之后,那些小兵都敬佩尊敬他,罗耿说顾梅子是他亲妹妹,那些人也便都不敢招惹顾梅子。 两人在山上的日子无聊时,顾梅子又爱说话,总是有事没事找罗耿聊天。 罗耿长得不是很好看,但心地善良,对人掏心掏肺。 “罗耿,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我想自己开家镖局,自己做生意!” 顾梅子觉得罗耿要是开了镖局,一定会是最好的镖头,他的镖局将来一定比龙门镖局更有名气。 “然后呢?” “娶妻生子,然后把我老娘接过来,孝顺她!” 顾梅子笑出声来,好朴素的愿望,换她她早就实现了。 可是对于罗耿来说,要在西京城立足并且做到这些,好像并没有那么容易。 “那等我回去,我帮你说媒成亲,然后你生的孩子就得管我叫姑母了!”顾梅子笑着同他说。 他也笑了,笑的很憨厚,在这寂静的山中,混乱的五羊城,这笑声来的让人很安心。 顾梅子每日负责给这几十号人做饭,罗耿干完了自己的活,总会来帮她一起。 顾梅子打小根本不会做饭,刚开始生火时,见了火苗窜起来只知道大喊大叫,米饭都做不熟。 刚开始大家都嫌弃她,辛辛苦苦找来的粮食和猎物都被她这厨艺给糟蹋了。 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顾梅子已经能在规定时间内做好一大桌人的饭菜了,连喜儿都惊讶于自家小姐的进步速度。 大胡子今日吃饭的时候突然接到飞鸽,他满面红光地宣布,朝廷要派大军来五羊城了。 众人都欢呼起来,顾梅子也高兴坏了,终于见到了回家的曙光。 困在山上的这些日子,她实在太想家了。 沈剑锋的军队一进五羊城,便占领了各个险要地方。 真正的难处在五羊城在往西走五十里的金川镇,沈剑锋决议要在此处休整五日,再以五羊城为营,这样便进可攻退可守。 五羊城的人都已逃难的差不多了,沈琼带人清点了人数,才不过百人,且都是老弱妇孺,走不动道的。 起先便要解决的就是粮食问题。 朝廷虽派了他出征,但管粮管钱的位子上都是君家的人在把守,皇帝恐也难以掌控。 果然不出沈剑锋所料,他一带兵出征,朝堂上一片主战的风声便变了。 庞括被君鸣鹤为首的帮派挤兑的说不出话来,朝堂无人为他沈剑锋。 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朝廷补给迟迟不到,他也只有和君家的人鱼死网破了。 沈琼照他命令,将部分军粮发放给附近灾民。 探子来报:“将军,附近山上发现一大波可疑之人!” 沈琼只道是土匪。 但探子说并未见有人下来抢过钱财。 沈剑锋让沈琼带人上去看看,没想到这一群人已急急忙忙自己赶下山来。 大胡子凑上前去,向沈剑锋说了所有情况。 被沈琼怒骂道:“你这没出息的家伙,就带人躲上山去,不管这些百姓!” 沈琼骂的大胡子昔日里嚣张的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顾梅子听着大胡子受训,心里甚是痛快,心里暗夸沈琼是个英姿飒爽的大侠。 她偷偷地抬起头,看见的却是沈剑锋,脑子里犹如天旋地转,五味杂陈,待意识清醒一些,赶紧将头埋的低低的,再不敢抬起来。 骑在马上的沈剑锋看地上匍匐的一群人,看的真切。 他看见了那个瘦削的人影时,脑海里又一刹地涌现出了顾梅子的样子,但他想起那天晚上遇见的顾宝娣,才知道自己一定又是认错了。 大胡子被沈琼训得连声讨饶,沈剑锋让人带着他们这些人下去整顿一番,好编入军队。 顾梅子和罗耿排队领粥时,再一次被奚落:“将熊熊一窝,就知道吃!” 打饭的人脸上尽是嬉笑神情,激起了罗耿怒火,却被顾梅子拦下,道:“大哥,算了!” 这声音传进沈剑锋的耳朵里,他刚想去寻,两人打好粥后便不知道去哪里了。 安营扎寨。 以往在大胡子的管理之下,大胡子知道顾梅子和喜儿是女人,也会尽量少派点活给她们。 如今进了沈剑锋的军队,他们这群逃兵待遇就更差了。 顾梅子每日干的活多,连休息时间都不给一刻。 直到那日她月信来了,真真是尴尬极了。 罗耿早就同她说过,这几日帮她提前劈好柴,但临时又被人叫走去打杂。 直到她干不动晕倒在地,才被喜儿哭哭啼啼地拉去找了军医。 小兵来向沈剑锋汇报时,沈剑锋心头一震。 果然是她,他没有认错人。 众人还以为沈将军会因为这两个女人蒙混进了军队而震怒,向来这样的失职都是要被重惩的。 但看沈剑锋对这晕倒女子的关切程度,这倒不可能了。 事情总有特例的时候,只是分人而已。 顾梅子没想到会以如此狼狈的样子与沈剑锋相见。 迟迟不敢睁眼。 沈剑锋却一步也不离开。 “我醒了!” 顾梅子开口道。 沈剑锋忙端上东西喂她吃,她吃进嘴里,才发现是红糖水。 很甜。 顾梅子感觉脸上发烫,但还是小脸惨白,没有血色。 军中不一会儿就已经议论开了,眼尖的旧人认出顾梅子来,众人才惊呼那便是传说中的让将军动心的顾小姐。 沈琼看一群人聚众风言风语,可是过去之后,那些人都不再说话。 沈琼就想去找沈剑锋问个明白,谁知一掀帐篷便看见两人。 沈剑锋许久没有这么温柔的模样,一勺一勺地细心喂着顾梅子,丝毫不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顾梅子抬头看见沈琼站在帘处,不禁扭头,顾梅子不记得见过沈琼,可沈琼倒是早想将她杀了解恨。 第十一章 将军的心上人 顾梅子身体不舒服的这段日子过去了之后,便又开始重新干活,照例劈柴挑水,生活做饭。 沈剑锋笑她:“从前也不知道顾大小姐这么能干?” 顾梅子伸出手来给他看,上面都有一层细茧,在外面总比不上在家里。 两人总是在军中偶遇,偶尔说上几句,便又匆匆离去。 沈剑锋在五羊城待了十日,沈琼说前方一切安排妥当,大军可继续前行。 执枪血战八方,誓守山河多娇。 他既为大月国子民而战,也为了她而战。 临走那天早晨,沈剑锋来找顾梅子,他问她要不要回家? 他提前替她安排好了随从护送,顾梅子不肯回去。 她笑道:“我还没过好自己的日子!” 他不再勉强,只又强塞了那块当初她还回去的玉佩给她,道:“若是想回去了,卖了还能换些路费!” 沈剑锋的大军五更天就已经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生死未卜,顾梅子竟莫名有些担心他。 罗耿在一旁看她微红的眼眶,道:“进去吧,外面风大!” 顾梅子是个从来不愿正视自己喜欢的人。 她突然想起自己幼时,顾爹和二娘都宠着她,宝娣是二娘的亲生女儿,可什么好东西却都摆在她面前让她先选。 有一次的红宝石珠钗,她心里也是喜欢的,可宝娣已经求着顾二娘要那支红宝石钗子了,顾二娘推到她面前时,她便借口说自己是不喜欢的。 朝月公主当日也是对她这样说的。 她生的真好看,乌发蝉鬓,明眸皓齿,她说自己是公主,就算没有掏出公主金印给她看,她也是相信的。 就像当初宝娣那种喜欢的眼神一样,她的喜欢也是真切的。 顾梅子的喜欢从来不敢与别人的喜欢去比较,她怕比不上,她就害怕了,就逃跑了。 今时今日她仍然还在逃,可上天偏偏又让他们再一次相遇。 沈剑锋到金川时,远远地便看见一红衣女子正牵着马在那里等着,笑的灿烂。 他驱马奔向前面,不是旁人,正是顾梅子。 “我陪将军一起!” 沈剑锋第一次拥她入怀,在三军面前,他都不愿再掩这份情。 罗耿望着相拥的二人,笑了。 早上那个靠在他肩上哭的稀里哗啦如孩子般的顾梅子,终于又笑了。 是罗耿将她拉上马,带她一路飞奔来到这金川镇的。 罗耿说,既然喜欢,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要尽十分的努力去试一试。 对顾梅子来说,这个如大哥般的人说的话,像春雷一样,在她心上重击一下。 于是毫无犹疑,她上马了,一路不停地就追到了金川城。 沈剑锋心中虽有儿女情长,但如今大敌当前,他怕自己无暇顾及顾梅子的安全。 此时,一根银针擦过沈剑锋的耳边,他虽然没看见那银针的样子,但他耳朵灵敏,声音却听的清楚。 这娴熟高超的暗器,他不敢相信是站在面前的顾梅子所发。 可事实如此,那银针问问地落在沈琼的发冠中央。 沈琼被吓得不轻,顾梅子笑着对她:“无毒也无妨,沈都统不必害怕!” 也算是报了这些天的仇,顾梅子心里一清二楚,这些天顾梅子暗地里所受的刁难都是拜沈琼所赐。 而今这根银针是为了告诉沈琼,她没什么比她差的。 沈琼气的面色铁青,顾梅子竟敢在阵前搏她面子。 沈剑锋并不参与这二人的较劲。 勉强笑道:“不知道你暗器使得如此好!” “沈将军怕了?别怕,我轻易不对你动手!”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罗耿在一旁笑着,顾梅子很有习武的天赋,短短数月,他这个师傅也没想到徒儿能这么优秀。 金川镇已经不似五羊城那么安全,处处都有可能是敌人的细作。 大军驻扎在此处时,又多派人巡逻设防。 军中总共就两个女眷,顾梅子和沈琼。 两人在一个小帐篷内住着,免不了互相掐着。 顾梅子不愿和沈琼一般见识,便总待在沈剑锋帐内陪他看兵书。 天照国的使者来送战书。 沈剑锋见来人穿着异族服饰,但是说话极像大月国口音。 “素来听闻沈将军骁勇,我们将军很想与将军切磋一番,三日之后在下梁城迎接沈将军!” 那使者说话傲慢,沈剑锋帐中之人将他按倒在地,想杀他灭口。 那人在地上仍大声嚷道:“我们将军说了,只要你们肯出五千石粮食,我们便同意议和!” 顾梅子此时在帐中完全不似当年沈剑锋在顾府所见的女儿模样,她俯下身去,恶狠狠地抬起那使者的下巴,道:“想议和吗?你们出粮食倒可以考虑!” 说罢便手起刀落,卸了那人一根手指。 那人疼的直叫唤,但一松手,便连滚带爬地出了营地。 沈剑锋看着眼前的顾梅子,心里不禁好奇起来,眼前这个女人还有多少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原来不是家中的乖乖女,而是蛇蝎美人。 沈琼正碰上那被砍了手指的敌军使者,问:“这是谁干的?” 那小兵道:“听说是将军帐内的那名女子干的?” 沈琼心里暗道:“她也敢动手伤人?” 朝月公主若没有皇家身份,果真是比不上她的。 下梁城距金川镇还有二十里路,已经不远了。 三日后便要兵戎相见,顾梅子问沈剑锋有几分把握。 沈剑锋以前与天照国交过手,他们向来擅长拖延战,他不担心战争胜负,却担忧起军中粮草不足。 粮草官来报:“粮草最多只能撑十日!” 沈琼早在五羊城时就已修书回京,让朝廷派粮草下来,可杳无音信。她又瞒着沈剑锋给朝月公主写了信,告知情况,却也没有消息。 此刻的西京城内,怕是只有朝月一人担心沈剑锋的安危。 她日日去求太后,太后却始终拒门不见,朝月了解她母后,这原本就是个圈套。 君鸣鹤守在太后寝宫内,焚香沐浴,午觉醒后,太后才来见他。 “姐姐,近来可好?” “最近头疼有些犯了!有什么事吗?” “如今驸马在外打仗,粮草不足,可国库空虚,臣弟也没有办法,月儿求我这个舅舅又求得紧,特来问问姐姐该如何才好?” 说罢他笑了笑。 太后缓缓道:“月儿这孩子心眼死,你也别太理她,打仗这事谁也控制不了,只要不影响大月国根基,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君鸣鹤对着太后这个亲姐姐可是有求必应,自然连声称好。 第十二章 遇刺 三日后的下梁城,好生热闹。 顾梅子亲自为他披上战甲,把平安符偷偷缝在他的战袍里。 他坚决不要她陪着他上战场,顾梅子最后还是听了将军的命令。 沈琼跟着去了。 两军对峙,数十万人黑压压地一片,如黑云一般覆盖在漫漫黄沙之上。 为首的敌方将领长得高大魁梧,皮肤黝黑,抡的两个重月五十斤的大锤。 沈琼不禁为沈剑锋倒吸一口凉气。 沈剑锋生的一副书生模样,看上去并不是那汉子的对手。 沈剑锋平日里用剑,但上了战场使的是方天画戟,沈琼担心他使得不顺手,将承影剑递给他。 两匹马长鸣一声,两人即刻便厮打在一起。 一时间,几万人都仿佛屏住呼吸,全身贯注在这两人的比试之中。 每个人都听的见兵器的撞击声,“哐当哐当”,那敌方将军并没有看上去善战,几十个回合下来体力渐渐不敌沈剑锋。 沈剑锋的战袍被铁锤上的利刃划出一道口子,里面的平安符倒挂掉出来,恰好遮挡了那人的双眼。 沈剑锋此时趁着他分身,抽出腰身处的承影剑,一剑就将那人的手臂划开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顺着铠甲喷涌而出。 一局已定胜负。 沈琼带着众将士举起手中武器尽情欢呼。 按规矩,此时败方挂出白旗,便是该择日再战,但沈剑锋想到军中粮草不足,不愿将战事拖延,便发号施令进攻。 天照国的将士们一下子慌了神,明显受到重创。 他们当了逃兵,关上了城门,沈家军却抓住了不少战俘。 他们一旦进城,沈剑锋便停止攻城,天照国的将士年纪较轻,士气也比较低落,此时若是围城不攻,必定是消耗最少的绝佳方法。 “传我命令,在城外安营扎寨!” 沈剑锋及大军严防入城口,不让一只苍蝇蚊子飞进去,更别说补给了,可是,沈家军的补给也不知道该从何处来。 转眼双方已僵持数日。 沈琼命令伙房将粥煮的更稀些,粮食仍然告危。 顾梅子骑马赶到军营。 沈剑锋嗔怪道:“你怎么来了?这一路危险,不要随意走动。” 顾梅子拿出一张纸条,道:“天上打下来的信鸽上面的!” 沈剑锋一惊,忙打开纸条来看。 果真是场阴谋,大月国的粮食竟然统统给到了敌军的军营里,而这一切,都要拜大月国的太后所赐。 顾梅子早就看过信上内容,也只她一人看过。 事关叛国谋逆大罪,她因此亲自跑这一趟。 纸条被沈剑锋递到蜡烛旁烧个干净,二人心里都清楚,单凭这个也无法扳倒君家,反而还是个祸患。 君鸣鹤行事小心谨慎,往常这些鸽子都是选最聪明的与天照国那边联系。 一只鸽子未归,都会引起他的警觉。 自从顾梅子连续打下三四只鸽子时,君鸣鹤与天照国便早换了联系方式。 君鸣鹤又来见太后,可对这个亲弟弟的狼子野心,太后也并不知晓。 太后只是想让沈剑锋死在战场上,并未想让整个大月国的江山易主,这对她并不是好事。 “事情进展的如何?” “洪八元输给了沈剑锋,还负伤了!” 太后眉头拧成一团,手重重敲在桌子上,闷声道:“他不是号称以一敌百吗?怎么如此废物?” “是臣弟的错,看错了人,姐姐切勿动气!”君鸣鹤低下头去,佯装可怜。 “罢了罢了,你断了他的粮草补给,若是此战败了,回来安个罪名也能处置了他!” “那时怕不由得姐姐说了,朝月定的以命护他”。 君鸣鹤知道太后宠爱独女,心思猜的极准。 太后面露难色。 这是君鸣鹤又上前献上一计,道:“姐姐,何不派个杀手在那里解决?到时嫁祸给天照国,他死了,再让栋儿去前线,到时候天照国一众人自乖乖退兵!” 君长栋是君鸣鹤的儿子,杀死沈剑锋,让自己儿子成为天下兵马大将军,他可真是一箭双雕。 太后同意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只是做的隐秘些,月儿日后才不会记恨我!” 君鸣鹤一脸谄媚地笑容,安慰道:“月儿现如今还小,日后自然懂我这个当舅舅和你当娘的一片苦心!” 君鸣鹤派了亲信过去,亲自布置这场刺杀。 沈琼联系了南方的几个大丰收的县城,才暂时解决了粮食危机,沈剑锋和大军一直驻扎在城外,这可让里面的洪八元急红了眼。 天照国本来就良田甚少,出来打仗完全是受了君鸣鹤暗地里的支持。 沈琼带人严防各个入口,一有粮食统统被截留下来。 洪八元带人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下梁城的雨水多。 顾梅子陪着沈剑锋在帐篷内下棋,一连好几盘下来,顾梅子都输的太惨。 沈剑锋看她有些着急,便故意输了一盘给她。 顾梅子说他输的太明显了,不服气地说要同他比些旁的。 顾梅子想回去拿长笛,沈剑锋不久便出去追她,哪知登时便不见人影,再回她帐篷内寻她仍不见时,他才隐约觉得事情不妙。 那刺客本就是军中一无名小卒,是君鸣鹤提前设好的细作。 在这军中数月,他早看出沈剑锋待顾梅子甚为看重。 此次接到君鸣鹤命令,要沈剑锋死,他想着沈剑锋武功高强,难以靠近,便将主意打到顾梅子身上。 潜伏多日,终于找到机会下手。 顾梅子刚出帐篷,便被人蒙面打晕,压在手里做人质。 再醒来时,已在这亡命之徒的手中。 四周早被人团团包围,那人恐经过多年训练,面对如此场面依然泰然自若,无丝毫惧色。 “英雄难过美人关,沈将军看来也不例外!”此刻锋利的匕首就抵在顾梅子的脖子上。 沈剑锋眼神凶狠,道:“你想怎样?” “上面说要你的命,我只能让你以命换命了!” 沈剑锋被沈琼死死按住,一刻也不能动。 沈琼道:“你痴心妄想!将军岂是你能威胁的,莫说只这一个女子,若是十个,也比不了将军性命!” 沈剑锋双眼充血,登时要他抵命他也愿意。 那刺客也是报了必死的决心的,他一家老小都在君鸣鹤手中。 突然,那匕首被石头打落,顾梅子被罗耿一手从刺客怀里抢过。 沈剑锋抽出旁边副将的配剑,一把扔过去,直插刺客心脏,那人便倒地不起了。 顾梅子仍惊魂未定又体力不支,被罗耿一把抱进房中休息去了。 第十三章 危在旦夕 那军中挟持顾梅子的人原也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刺杀才刚刚开始。 可沈剑锋已被顾梅子乱了心神,全然顾不上其他。 罗耿将她横放在床上,替她疏通经络。 顾梅子刚被喂下软经散不久,此刻一丝动弹的力气也没有。 沈剑锋示意罗耿退下,自己守在顾梅子床边,看她沉沉睡去,才放下心来。 沈琼忙着清点军中人数,排查可疑人员。 几个时辰下来,大家都已精疲力尽。 约摸三更天,军中灯火熄了大半,只听得乌鸦乱叫,一群黑衣人才行动起来。 为首的一人轻声传令:“盯紧从左边数的第三顶帐篷,有人出来,便格杀勿论!” 他带了轻功极好的数十余人,飞身来到营帐外。 沈剑锋正靠在顾梅子床边打盹,顾梅子醒了过来,本来不想吵醒他,没想到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杯子,惊醒了沈剑锋。 “你醒了?” 顾梅子微微点头,道:“想喝杯水!” 沈剑锋立马起身为她去倒,再递到她手边。 顾梅子脖颈处几道细痕依旧清晰可见,在修长细腻的皮肤上尤为刺眼。 “我必定为你报仇,梅儿”,沈剑锋第一次这样叫她,她心中一震。 顾梅子反安慰起他来:“你看,我没什么大碍,还好大哥救了我,有惊无险!” 她叫罗耿叫大哥,沈剑锋心中暗暗有些吃味,但脸上并未显现出来。 顾梅子强撑着下床转了两圈给他看。 终是体力不支,跌坐在沈剑锋怀中。 两人鼻息相近,不禁意乱情迷,将要肌肤相亲之时,却被顾梅子一把推开。 “不可不可,我还尚未成亲!” 沈剑锋早有娶她之意,只是碍于不敢面对自己心意,方让她逃了一次,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让她从自己身边消失。 她用尽力气推开他,沈剑锋只是被推到几步外,而顾梅子却摔倒在地。 沈剑锋忽正色道:“你若肯点头,我回京便大张旗鼓地迎娶你!” “绝不让你在我沈府受一点委屈!” 他言辞恳切,让顾梅子有些许心动,但一想到朝月公主才是沈剑锋的妻,她便还是不说话。 他是打算让她嫁过去做妾吗? “我不愿做妾!” 顾梅子一口回绝。 “我宁可不要这将军身份,也不会让你做妾,”沈剑锋一字一句答道。 门外的沈琼气他鲁莽,却也不敢多言。 顾梅子是他的劫。 她听他这样说,掩面而笑,道:“那你不要这身份,日后如何养我?” “钓鱼打猎,喂马,劈柴,贩夫走卒,皆可谋生!” “那便一言未定!”顾梅子声音极小,仿佛是对她自己说的。 两人相视一笑,相拥在一起。 听到这两人对话的,不只有沈琼,还有埋伏在附近的弓箭手。 “好一对神仙眷侣,今日就要去地府做苦命鸳鸯了!”为首的黑衣人冷哼道。 一声令下,“放箭!” 顾梅子所在的营帐如马蜂窝一般,被人拿弓箭当靶子射。 所幸四周有布遮挡,那箭只射在桌子凳子上。 这两人手中并未有武器,此刻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沈琼和罗耿冲进来死死地护住二人。 熟睡的将士也起来了不少。 但睡眼朦胧,靠近的都受伤倒下,又看不清黑衣人在何处。 只能防守,不能进攻。 “那边有人,来人,给我拿火攻!”沈琼注意到西南角的树叶沙沙作响,箭也主要从那里发出。 一时之间,火把一齐朝西南角猛地扔过去,火光照亮了整个营地。 派来的都是死士,不成功便成仁。 眼见行踪被发现,个个以命相抗。 纷纷又开始近身缠斗。 沈琼都不是其对手,手臂上都中了一刀,沈剑锋左手将顾梅子护在身后。 只使右手,顶多也就与纠缠的三个高手打成平手。 没想到其中一人也使出暗器,顾梅子看的清楚。 还没等她喊出来,那回旋镖便已经三枚一齐发出。 顾梅子将沈剑锋推开,一人去扛,三枚镖便都进了她的体内。 罗耿见状,大怒,沈剑锋也是愤怒之极,他一下子砍下两人人头后。 竟从胸腔处吐出一小口鲜血,抱住倒地的顾梅子踉踉跄跄地去找军医。 一天之内,她竟受了两次伤。 这镖,不知有毒无毒,若是她抗不过去,他便没有妻了。 他将脸贴近她的脸,不住地问道:“痛吗?你快醒醒,睁眼看看我啊!” “你快醒醒” “快醒醒” “醒醒啊,你啊!” 沈剑锋一遍比一遍叫的急,但怀中的顾梅子纹丝不动。 嘴唇也变了颜色,指甲上也出现些许小白点。 无疑,镖上有毒。 沈剑锋哭的像个孩子一般,喊道:“军医呢?军医呢?” 军医提着医箱急匆匆地赶到,用镊子将飞镖从顾梅子的左肩上取出,顾梅子疼的惊醒,随即又晕了过去。 沈剑锋眼神没离开过顾梅子一下,唯恐她此刻就这般离他而去。 做好基本的包扎后,军医的脸色仍然不好,沈剑锋又唤了几句顾梅子,仍是不醒。 “将军,没有解药,此毒难解!” 沈剑锋命人将那其中一刺客带上来,大怒道:“把解药给我交出来!” 那人倒也识相,将藏于舌头底下的一小包东西吐了出来。 交于军医验好,确是解药。 沈剑锋喜出望外,准备让顾梅子尽快服下。 军医却面露难色。 沈剑锋问:“可是有什么隐患?” 军医仍支支吾吾,似难以开口。 于是屏退众人,只剩下沈剑锋和他两人在内。 “此镖之毒,若男子中毒,服此药,无大碍,但若女子,恐……” 只见那军医遮遮掩掩个不停,沈剑锋心中预感不妙,但仍是命令他速速说来。 “女子恐日后难以怀孕!” 沈剑锋没想到是此原因,他刚与顾梅子两情相悦,原以为日后能琴瑟和鸣,妻儿相伴,此时他的绝望与凄凉尽在眼眸之中。 那军医知他心悦此女,又道:“将军,或许还可赌上一把?” “京城里有个神医石泰福,他正是我师父,年少时曾经见他医治好相似病人,将顾姑娘送去他那儿,兴许能好的彻底!” 沈剑锋自然也听过石泰福的大名,只是此人隐居多年,找不找得到还是一回事,单单从这里去京城,便路途遥远,到时恐怕都性命难保。 “不必了,将药速速让她服下”,沈剑锋心痛难忍,最终还是做了抉择。 只是不知,日后,顾梅子是否会怪他。 第十四章 回京 顾梅子昏睡了足足五日才醒,此时天照国的人已派人来求和,沈剑锋依照圣上的意思,同意两方和解,大月国重整下梁城中乱象。 一听到顾梅子醒了的消息,沈剑锋立马将军务交给沈琼,飞奔回去看她。 她可能从此之后再也不能有孩子的消息,沈剑锋并没有告诉她。 军医也闭口不提此事。 他想,纵然她只是她,打理不好家事,不能生育儿女,那终究是他喜欢的女人,是他心上的妻。 顾梅子见沈剑锋满头大汗地从外面回来,笑着看他。 笑着仍觉得肩上隐隐作痛,她的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了些,细微的神色被沈剑锋一眼看出来。 “还痛吗?”他抚摸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 “还有些。” 沈剑锋知道军营比不得西京城,便想早点结束军务陪她一起回京。 “等再过几日,我便陪你回去!” “如今仗打的如何了?”顾梅子问道。 “一切都结束了,只是那天的刺客从哪里来的还在查?”沈剑锋虽没有确切证据,但已经猜了个大概。 这朝堂上的争斗,让顾梅子卷进来,他心中感到愧疚。 “你是一军主将,不可擅离职守,让罗大哥和喜儿陪着我先回京吧!” 顾梅子只感觉身子虚弱,但却不敢对沈剑锋说,怕他担心。 “你既然想早回去,那我便明日陪你回!这里的事情有沈琼一人也能应付。” “真的不必!”顾梅子轻咳了几声,一再坚持。 此时罗耿也走进帐篷内,道:“我送她回去,你放心罢!” 沈剑锋这才点头。 路上崎岖,即使配了两头马儿拉的马车,顾梅子的伤口仍然不时地裂开。 喜儿一路替她擦着额头的冷汗。 “我这才几日不见小姐,你便受了这么重的伤,回去老爷太太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顾梅子被她逗笑,道:“到时我护着你,顶多让爹娘打你五十板子就算了!” 罗耿听马车里二人说笑,顾梅子还有心情和喜儿开玩笑,便放心许多。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罗耿虽然是她们在镖局里雇来的保镖,但不知不觉竟真的将这二人当成自己亲妹妹相待。 他是个莽夫,平日里也不知该如何讨人欢心,只知道尽忠尽责。 三人速度并不算快,半月下来,行了大半路程,在途中停下来歇息,却偶遇了一江湖道士。 顾梅子嚷嚷着要停车下来,罗耿十分警觉。 这荒郊野外,道士不在城里给人算卦,却在这山野间摆摊,真是奇了。 喜儿扶着自家小姐下马,顾梅子慢悠悠地走过去,问:“先生,你这都算些什么?” “天上地下,我都略知一二,姑娘想算的,我都能算!” “只是价钱不同!” 喜儿暗骂他是个江湖骗子,顾梅子却图个新鲜好玩。 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吊钱,道:“我想算算我身边这个丫头的姻缘,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将她嫁出去!” 顾梅子口中的丫头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喜儿。 喜儿气的直跺脚,道:“小姐!这道士只会胡说八道的,你别相信他!” 那道士的确长得一点仙风道骨的模样都没有,倒颇有几分贼眉鼠眼的感觉,小小的三角眼,一小撮胡子,瘦骨嶙峋的。 他开始端详喜儿的模样来。 “这姑娘可是与军伍之人投缘?” 顾梅子心想,真是奇了,喜儿与之前那大胡子甚是聊得来,这次在金川镇两人也关系甚密,没想到这山野间的臭道士连这都算的出来。 “你继续说!”顾梅子催促道。 “小道算到三个月内他就会去你家提亲!” 顾梅子心中惊奇,连这么准确的时间都能算的到。 “姑娘可是喜欢秋海棠?” 喜儿的喜好他都全算出来了,连顾梅子都不知道的他都知道。 “不愧是仙人!”顾梅子称赞道。 罗耿却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这人通身闻着都有烧鸡和酒味,明显就是个假道士。 他一下子便不知道从哪里将大胡子拽出来。 “大胡子,怎么是你?”喜儿道,语气中尽是欢喜。 “我……我好久都没看见你了,来找你!”那大胡子完全不似之前顾梅子看到的大胡子了,身上的野蛮气现在看起来却十分可爱和赤诚。 那道士在一旁见他们互相认识,便凑上来问钱:“爷,你刚刚答应给我的钱呢?我可是都照着你教的说了!” 喜儿这才明白过来,道士将自己的喜好说的这么清楚,根本就不是算出来的。 顾梅子也恍然大悟。 “噢!原来是场唱给我们听的戏啊!喜儿,你留下吧,让罗大哥陪我回去就好,我可舍不得拆散你们!” 顾梅子拉着罗耿上马,佯装着就要离开。 喜儿忙跑过来:“小姐,你不要抛下我!” 那大胡子见喜儿跟着顾梅子跑,也一道跟过来,说:“顾姑娘,我也跟着你们一道!” “你不当你的兵了?”顾梅子笑着问他。 “不当了不当了,天下太平的很,我娶妻生子,回老家种地!” 喜儿看着他一脸的甜蜜。 甜蜜的让顾梅子都有些嫉妒。 顾梅子将罗耿拉进马车,笑着说了句:“走吧!我还要改着回府见爹爹和娘亲呢!” 喜儿和大胡子立马领悟到顾梅子意思,一齐驾马回西京城。 顾梅子听着两人时不时传来几句或爽朗或清脆的笑声,竟乏的倚靠在罗耿身上睡去。 罗耿第一次细细打量起这个高攀不起的顾府千金。 他从不夸女子漂亮,但却不敢多看顾梅子,唯恐自己动心乱了分寸。 星眸微嗔,她似乎做了噩梦。 罗耿伸出手来想抚平她的额头,但顾梅子微微动了一下,他又即刻把手抽回来。 肩膀被靠的酸痛,他也不敢动一下,顾梅子睡得安心,足足有三四个时辰。 再醒来时,顾梅子看见罗耿半晌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才觉得自己失礼,羞的抬不起头来。 短短不过几日,一行人便到了西京城。 如今的西京城好是热闹,前方打了胜仗,大军即将班师回朝,无数百姓也都盼着自家的孩子归家。 顾梅子和喜儿敲开顾府的大门时,顾老爹和顾二娘老泪纵横,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梅子“哇”的一声哭出来,扑上去抱着顾二娘就是不撒手。 第十五章 休妻 顾府一连半月,每日不是参汤便是鸡汤,将顾梅子足足喂胖了十斤。 顾二娘和顾老爹整天围着这个宝贝女儿转来转去。 顾宝娣都忍不住在顾梅子面前吐槽:“爹娘现在的眼里只有姐姐你了!” 顾梅子一笑,捂着左肩佯装痛道:“妹妹,这可是三块飞镖!” “嗖”地一声,都进去了,然后“哗”地出来,血都溅了一脸。 她在顾宝娣身上动手比划,将她吓了一跳。 两姐妹有说有笑,偶尔听戏逛街打发些时光。 记得是初六那日,沈剑锋带大军回城,皇帝亲自去迎接。 朝月一早就起来梳洗打扮,与皇兄一道去了城门口。 顾梅子心中虽然想念,但却不愿意凑那个热闹。 他回城必定来看我,顾梅子心中确定,她有十分的自信。 可是等了一整日,他却并没有来。 沈剑锋和朝月自成婚以来吵的最凶的一次,这事竟成了国事,上了朝堂议论。 自古以来,娶皇家之女本是无上荣耀,如今沈剑锋要休妻,这可是亘古未有之大事。 朝堂之上,两种声音争论不休,一边认为驸马不能休妻,一边认为仍是公主家事,和离是否都随意。 赞成沈剑锋休妻的当以庞括为首,庞括是出了名的狂放,家中小妾美妾无数,自然不奇怪。 反对的当以司马徽为首,这人是出了名的保守顽固。 太后坐在帘子后面,玩味地看着这个要休了她女儿的男人,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瘆人的很。 朝月此刻在沈府,她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说不出一句话来,手碰到地下砸碎的茶碗,被割伤了手,也如同毫无知觉一般。 在她身旁的小丫鬟看见,忙找来大夫帮她包扎。 她却仍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昨日他下马回来,她是多么欢喜,早梳好了流苏发髻,巴巴地在门口盼着他,她记得他曾夸过一次那发式好看的。 “公主,小别胜新婚,你与驸马感情会更好的!” 她听见刘管家在旁边这样说,心里也像吃了蜜似的,她也这样想的。 只是当看到沈剑峰的第一眼,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那目光冷到了冰点,从未见过的那种冷,多看他一眼,便感觉自己跌入了冰窖。 回房免不了又是大吵大闹一番。 沈剑峰当她早知道刺客之事,抓来的人也有口供,是君鸣鹤派来的人,她是他的亲侄女,近来他不在府上的日子又走的极近,她能不知道? 可朝月确实不知,她屡次去君家,不过是为了能帮他。 “现在还要装吗?”沈剑峰沉声问她。 朝月气一下子便从胸腔中涌上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都是虚情假意地对你吗?” “公主自己心里清楚,臣不敢妄议!” 朝月冷“哼”一声,原来无数次在梦里盼着能回来的夫君竟是这幅模样。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一纸和离书从他手中扔过来。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云鬓,美扫峨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早就准备好的和离书,他是有备而来回的将军府。 果真是极好。 一张极美的脸上,逐渐布满了怨恨,嫉妒与不甘,微微勾了勾唇瓣,笑的决绝。 她第一次厉声喊他名字:“沈剑峰!” “我恨你!” 白白的一颗真心,就这样被糟蹋。 她心中一丝想报复的种子开始悄然发芽。 但沈剑峰并不动容,对待不爱的女子,他向来比别人绝情。 可绝情的另一面就是痴情。 朝月暗暗诅咒,总有一天,你也要像我一样,被伤的这样体无完肤。 一番唇枪舌剑下来,朝廷一众人等也没争出个高下。 他垂头丧气地回来,朝月这次安静地看着他走进去的那间房。 心中早有了自己的打算。 “端壶热茶去给驸马罢!上朝这么久也累了!” 那丫鬟迟迟不敢动手,朝月的贴身丫头,不会不知道她和驸马的关系,这府中的所有人,不也将这主公主母看的真切吗? 朝月再说了一遍:“去呀!” 那丫鬟才缓缓动手,刚一出门,她便偷偷拿出藏在袖子里的银针测毒,银针未变色,她才放心。 若驸马真有三长两短,她必得是替罪羊,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那丫鬟刚送完茶回来,又被使唤:“请驸马来我房中一趟!” 小丫鬟又只得再跑一趟。 沈剑峰来了,也只站在离她几十步的位子上。 “驸马,如今这么厌我了?” 沈剑峰不答。 “想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也是多么地花容月貌啊,”她抚摸着那面锃亮的铜镜,逐渐变的冰冷,“哪里比不上顾府那个贱人?” 铜镜被摔在地下,她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沈剑峰望着她这幅样子,像是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他虽然不爱她,但是印象中也是个活泼的皇家女子,如今在沈府的这位,面部阴鸷。 “皇兄同意你休了我吗?” “公主,自你嫁入沈府,我如何待你的,你心里也一清二楚,何必苦苦纠缠?” 说出去多么可笑,她这位正妻,丈夫从未怜惜过。 “我不会同意和离的,除非你没了这将军府,”她仍在试探他,想他不愿意放弃这荣华富贵。 “臣愿意不要这将军之位!”拱手作揖,低下去的头太让人刺眼和寒心。 朝月慌了,愈发地慌张,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些什么筹码。 “不行,大月国绝不能有被扫地出门的公主!”她心中这样想道。 她再一次说出了狠话,“若你敢休了我,我便杀了那顾姑娘,我再把你囚禁在我身边,让你永永远远活在痛苦之中。” 屋子里传来朝月的大笑声。 沈剑峰听不得顾梅子的死,想到她为他受的三块飞镖,他仍然心如刀绞。 这恶毒的女子此刻还要对她动手,他不能忍。 “你敢?”沈剑峰恶狠狠地说。 “怎么?你想杀了我吗?”她将身子凑过来,轻声又坚定地说道:“你做不到的!” 两人的谈话越来越激烈,昔日仅存的一点感情都消散不见。 沈琼站在门外,都听得到沈剑峰指骨头摩擦的声音,他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 沈琼生怕再僵持下去,会大事不好,赶紧冲进门去将沈剑峰一把拉出来。 第十六章 再次提亲 沈府要休公主的事情,闹得整个京城都沸沸扬扬的。 顾老爹随口在饭桌上一提:“梅儿,那个沈将军你见过的,若不是你逃出去,也许现在与他和离的便该是你了!” 顾二娘瞪了顾爹一眼,道:“你说些什么呢?梅儿不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顾爹忙道:“对对对,是我胡说八道!” 顾梅子尴尬地朝爹娘一笑。 如今罗耿在顾家成了护院,每日保护着顾梅子的安全。 但对于消失的这几个月,顾梅子和喜儿并未将实情告诉顾老爹。 三人一同说的是,在路上遭遇了土匪受伤,然后被罗耿所救。 顾老爹和顾二娘并未怀疑,罗耿看着也老实可靠,便帮着在顾府寻了份差事。 顾梅子这几天都没有什么胃口,想是听到了沈剑峰的事情。 她实在烦了,便提着两壶桂花酒去找了罗耿。 “罗大哥,一起喝酒罢!” 罗耿欣然坐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顾梅子心中有万般愁绪,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是在为沈将军的事情烦心?” 顾梅子点点头。 “他如今与公主闹成这样,我有点过意不去!” 罗耿看她满眼的愧疚,道:“这与你何干?” “若不是因为我爱上了他,他能与公主好好地过日子罢!” 顾梅子也不想如此,她现在觉得自己像个秦楼楚馆里的妓女。 “你坚定了心意吗?” 顾梅子点点头,她与他约定好了的,这次再也不逃。 “你喜欢他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自从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生的好看,再后来到了战场,他打仗好功夫也好,他待我也好……”顾梅子又饮下一口桂花酒,双颊微醺。 罗耿笑着问她:“那我功夫也好,” 顾梅子笑着道:“对,他比不上我大哥的功夫!” 她旋即又不开心了,诺诺道:“罗大哥,你觉得他是真心喜欢我吗?” 罗耿摸了摸她的头,心疼她,道:“你这样的女孩,哪个人都会动心的!” 她醉了,罗耿送她回房。 后半夜里,她又梦见了沈剑峰,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梦见他了。 新鲜事总会过去,沈府的事情好久都没传进顾梅子的耳朵里了。 顾二娘今日又找了一群媒婆上门,但是不是为了顾梅子,而是为了顾宝娣。 自从顾梅子上次离家出走后,顾老爹和顾二娘也想通了,这个女儿不嫁人也就罢了。 单凭顾家的家室,养她一辈子也足矣。 若是再逼婚逼走了她,顾老爹和二娘才真是要后悔一辈子。 远近闻名的王媒婆气喘吁吁地登门,连口水都没喝就跑进来。 “夫人,有人上门提亲来了!” 顾二娘心中纳闷,她这还没开始为宝娣张罗,怎地就会有人上门提亲。 她道:“王媒婆,你怕不是老糊涂了,我这宝娣还没托你说亲呢?” 王媒婆操着那洪亮的大嗓门,拍拍大腿,道:“夫人,我怎么会搞错,沈将军来求娶你家顾大小姐啊!” 他真的上门提亲了,顾梅子心中喜悦难以自制,他真的没有食言。 顾二娘更加不信,道:“沈将军是当朝驸马啊,王媒婆,你可别胡说,我们家可不敢当!” 王媒婆看顾二娘不信,解释的着急的都要冒汗,忙拉着顾二娘走出大门口去一看究竟。 果真如此,顾二娘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是沈府的沈将军,那日凯旋回城时他就是这幅模样。 “在下沈剑峰,特来求娶顾府小姐!” 顾二娘听的真切。 那王媒婆当顾府是自家似的,将沈剑峰往里面请。 成箱成箱的珠宝聘礼一齐被抬进来。 顾老爹脸上却并不高兴,沈剑峰走到他面前时,他连礼都没行。 “将军怕是走错了地方吧!”顾老爹没好气地问。 “我顾府的女儿不嫁人做妾” 顾梅子躲在帘子后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家中确实有家规,女儿一概都不做妾,更何况顾梅子是嫡女。 如今沈剑峰并未与那朝月公主和离,就来提亲,顾梅子想到这里,心一沉。 只听他缓缓道来:“顾老爷莫动怒,在下这次不是纳妾,是求妻!” 求妻,没错,他求的是妻,是举案齐眉的妻。 顾梅子是平妻。 原来,他两个都要,顾梅子有些失望。 朝月不肯和离,她是大月国的公主,不同于寻常女子。 让顾梅子以平妻身份进府,已经是双方最大的让步和妥协了。 “公主嫁到!” 门外女子在左拥右簇下进来,是朝月公主不错。 王媒婆第一次见一家主公主母两位一齐来说亲的。 “顾老爷,妹妹嫁进沈府后,我定不会亏待她,同我吃穿用度一样,地位高低不分彼此!” 顾老爹见当朝公主亲临,也不好驳这面子。 只道:“我这女儿自小被娇惯坏了,待我去问她意思!” 厅堂上只留下这一对夫妻。 “你为何要来?” “来帮你求亲呀!”朝月并不理会他,脸上露出令人难以理解的笑容。 “你既然执意要留在沈府,便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沈剑峰扔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梅子回到房里却生起了闷气。 既然做不到休妻,何苦当初要答应,又何必将公主请过来羞辱人。 罗耿安慰道:“恐怕这也不是将军的本意,看的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姑娘你!” 一连好几日。 顾老爹和顾二娘也在商议的热火朝天。 该不该让顾梅子嫁进去? 这真是个有点令人头疼的问题。 让她嫁进去,恐又让顾梅子受了委屈。 可是沈剑峰当下确实是这西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众多官宦人家都挖空了心思想与他家结亲。 只是碍于他娶的是公主,迟迟不肯下手罢了。 而今公主也明确接受顾梅子嫁进沈府,并愿意平起平坐。 想来这是个难缠的问题,两人还是决定去问宝贝女儿的意见。 沈剑峰知道顾梅子的脾气,早就亲自翻墙进来负荆请过罪了,一番原委说与她听。 他对天发誓:此生只当顾梅子一人是他心上的妻。 顾梅子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出:“若你敢负我,我必会杀了你的!” 他反手握着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道:“若真有那一日,我必会自己动手!” 顾老爹顾二娘去看顾梅子时,她连嫁衣都准备妥当了。 不日便大婚,顾府的这位大龄剩女终归是嫁出去了。 第十七章 婚后 顾梅子的婚礼,虽然办的不如当初朝月的那般盛大,但却是沈剑锋用了心的。 连沈琼都叹道,将军在行军打仗上用的心思都快及不上这次成婚了。 房中布置一概按照她在家做女儿的来,小到桌子上的盆花摆放都一样。 朝月看着他折腾,心里恨得牙痒痒,但一次都不插手。 成婚那日,沈剑锋比谁起的都早,本来按规矩他是不必亲自去接亲的,但他仍执意要去。 顾梅子第一次披上鲜红嫁衣上了花轿,一切都是上次准备好的,放在家中都落灰了。 还好,一切只是迟了些。 世上有些东西,该是你的还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两人一人骑马,一人坐轿,心中俱激动不已。 喜儿跟随着花轿走着,顾梅子忍不住想掀开轿帘看上一眼,总比外面的喜儿给说回去。 新娘子不可以抛头露面。 沈剑锋的父母双亲早已不在,今日该受茶的是他的兄嫂。兄嫂平日里也并不在京城里住着,因此沈府实在无什么糟心亲戚来刁难她这个新妇。 随着礼仪官的“礼成”,顾梅子先一步地进了布置好的新房。 看到与闺房一模一样,顾梅子多了分安心与感动。 与上次成婚不一样的是,沈剑锋这次不再对每个人的劝酒都一饮而尽,而是默默地将喝进去的酒再吐出来。 直到打更人敲了好几下,众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去,而沈剑锋才去找他的新娘。 顾梅子靠在床边都要睡着了,沈剑锋都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喜儿赶紧提醒她:“小姐,姑爷来了!” 顾梅子惊醒,笑:“你来了!” 沈剑锋道:“我醉了!” 顾梅子立马佯装不高兴:“喝醉了的人不要同我待在一起!” 沈剑锋早就知道她不喜欢醉酒醉的不省人事的人,自然不多喝酒。 “夫人切勿动怒,为夫哪敢?” 两人相视一笑,好一对神仙眷侣! 喜儿领着众丫鬟急急忙忙地退出门去。 一夜过后,顾梅子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妻,唯一的妻。 若是纳妾,必定是要来给主母敬茶的,其实就算是平妻,朝月是公主,又先进门,也是该尊敬一下的。 顾梅子虽心里不情愿,但还是打算去一趟。 沈剑锋去上朝,两个人日后相处起来也方便些。 顾梅子想送香甜的糕点给朝月,转念一想,顾二娘曾经告诫过,宅子里女人的相处,送吃食是大忌。若是被冤枉这吃食有问题,到时候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顾梅子又拿起了一串翡翠吊坠,虽然对于朝月来说有些普通,但确实是安全的见面礼。 朝月见到顾梅子时,微笑地端坐着,亲切地唤她妹妹。 这倒让顾梅子有些难为情,顾梅子总觉得是她抢了朝月的夫君,但朝月仍能不计前嫌地待她。 顾梅子拿出准备好的翡翠吊坠,递给朝月看:“姐姐,这是送给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朝月淡淡地看了一眼,客气地顺手推回去:“我素来不喜欢翡翠,妹妹自己留着吧!” 顾梅子有些尴尬,的确,事先不记得问朝月的喜好。 朝月自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她腰间别的那块玉佩,是以前沈剑锋连碰都不许她碰的那块。 如今却给了她。 “妹妹若真想送我些什么,我倒想自己选一样!” 顾梅子听她这样说,一口答应下来。 “我想要妹妹腰间的那块玉佩!” 顾梅子低头看了看,那是沈剑锋送她的定情信物,如今朝阳公主开口要了,她倒真有些舍不得。 朝阳见她不舍,立马变了脸色:“妹妹这是不想给了?” 她本来就无意跟顾梅子做什么姐妹,双方本来就正缺一个撕破脸的机会。 顾梅子倒是真心实意想与她相处,看她生气,便毫不犹豫地将玉佩从腰间扯下来。 “自然舍得给!” 朝月拿着玉佩给身边的丫鬟,让她好生收起来,强颜欢笑:“谢谢妹妹了!” 两人寒暄几句,顾梅子得了她的回礼,一副梅花耳坠,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如今沈剑锋一下朝便只往她的院子赶,下人们闲言碎语很多,朝月公主自然生气。 顾梅子备了水给沈剑锋洗脸,趁他洗着,边说道:“你送我的那块玉佩给公主了!” 沈剑锋停下来,道:“是不是她逼着你给她的?我去替你要回来!” 顾梅子忙拽住他,“不,是我自己愿意给的!” 那是他亡母之物,顾梅子却不知,沈剑锋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介意,她将他的东西如此轻易送人。 顾梅子嗫嚅道:“我不是有意的,她终究在这顾府,也是你的女人,我对她好些也是当然!” 沈剑锋本就后悔当初茫然与朝月成婚,让顾梅子在这沈府的地位不上不下,一想到这,他便将顾梅子拥入怀中,温言细语安慰道:“无妨,我下次再寻块更好的送你!” 一连数月过去,顾梅子都独享沈剑锋的宠爱。 沈剑锋每日去上朝前,若是顾梅子醒了,他便亲自替她描眉挽发,连喜儿都未曾想到,这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若是顾梅子没醒,他连走路都是轻悄悄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醒了她。 风和日丽的一天,沈剑锋约着庞括去打猎。 顾梅子要跟着去,沈剑锋自然带着她。 庞括一见顾梅子,便道:“沈将军,你好福气,得如此娇妻!” 换了骑装的顾梅子,英姿飒爽,站在林场之中,又是一道风景。 庞括带的是小妾,名叫莺儿。 顾梅子见那莺儿长得虽然好看,但身上脂粉气太重,不愿同她一道。 再那庞括四五十岁年纪,而莺儿比顾梅子还小些,最多才十六七岁。 满朝皆知,这庞括酷爱美色,也都见怪不怪了。 顾梅子回到家中,却对沈剑锋提起了意见:“那庞大人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少与他来往!” 沈剑锋一惯哄着她:“夫人的教诲,我一定听!只是这又是为何?” 顾梅子道:“那庞大人妻妾成群的,你与他待在一起,恐也沾染上他的坏毛病去了!” 沈剑锋笑道:“原来夫人担心的是这个!” 顾梅子脸一转,也忍不住害羞地笑起来。 第十八章 生辰 转眼间顾梅子就要在沈府度过第一个生辰了。 顾老爹和顾二娘在府里念叨:“往年这个时候都热热闹闹的,今年梅儿出嫁了,一下子真是冷清不少!” 沈剑锋竟告了病假,休沐三日,只为陪着她过生辰。 生辰的前一日,沈剑锋带着顾梅子偷偷回了顾府。 没带任何随从的他们,从顾府的后门溜进来,差点被认成了贼。 和顾梅子在一块的沈剑锋,一点都不顾体统的样子。 顾二娘看清是这二人,忙张罗着小厨房备菜,全都是这二人喜欢吃的口味。 两人此刻倒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小夫妻。 顾宝娣看见姐姐姐夫来,也忙着从房里赶出来,笑道:“姐姐,你可不知道,上次沈将军还将我认成了你呢!” 顾梅子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顾宝娣忙接道:“便是你贪玩出府的日子,我从舅舅家回来!” 顾梅子笑了,嗔怪他眼睛怎这么不好使。 饭桌上一同吃饭的时候,沈剑锋一个劲地夹菜给顾梅子吃,顾二娘和顾老爹心中皆乐开了花,女儿找到一个如此疼惜她的夫婿,他们也就不担心了! 饭毕,顾梅子便随着顾二娘进房说些体己话。 顾二娘问道:“沈将军对你如何?” 顾宝娣掩帕而笑:“娘,看起来就知道自然好的不得了!” 顾梅子也笑,点点头,道:“二娘,你不必担心我了,我只盼着你和爹爹身体康健,能时常回来看望你!” 顾老爹这个老丈人对女婿也甚是大方,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匕首,银闪闪的,极为锋刃。 “这把匕首是祖上传下来的,名叫羊角,也流传了几百年了,梅儿是我的女儿,你自然如我的儿子一般,如今便给你了!” 顾老爹说的恳切,沈剑锋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体会到他对女儿的舐犊情深。 沈剑锋作揖道:“岳父放心,在我有生之年,我必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如此,我便放心了!”顾老爹拍了拍沈剑锋的肩膀,便自个儿走出门去。 老父亲眼中的泪,啪嗒啪嗒便掉下来,养大的女儿突然走了,他伤心的不行,就算是这天下间百里挑一的儿郎,他都觉得有些配不上。 沈剑锋和顾梅子再待了会,便决定要回去了。 顾老爹和顾二娘表面上让他们感觉回去,天黑不好早,其实内心不知道多不舍。 还有两日,沈府就要大办顾梅子的生日宴了。 顾梅子本就是商门之女,邀请的也多是些做生意的门户,若是要请些王侯夫人,都得以沈剑锋的名义去请。 朝月暗中阻拦,使得各王公小姐皆不敢来顾梅子的席面,生怕得罪了朝月公主。 顾梅子心中知道,但却也不生气。 到了宴会那日,她也乐得只跟那些平日里交好的小姐妹一起玩闹。 朝月并不来顾梅子的房里,只派人来送礼,送的是红珊瑚的手串,倒也还算大方,传话的嬷嬷道:“我家公主说,今日她这个做主母的身子不爽,没有招待各位,还请见谅,待会用完宴席后公主等着见见大家呢!” 那一众人皆想着攀炎附势,争着回答说:“好呀好呀,自要去见见公主的!” 甚至有两三家的夫人当着顾梅子的面就跟着那嬷嬷去了。 一两个时辰过后,留下的也就两三人而已。 年纪稍长些的,借口回府还有要事处理,便也都走了。 剩下的是当初住在顾府对面的李家女儿李欢。 顾梅子仍是叫她“欢姐姐”,问道:“姐姐若是也要回去,我让人送你罢!“ 这欢儿在夫家过的并不好,丈夫每日对她不是非打即骂,此次若不是是看着将军府的名头,她那无用的丈夫都不肯放她出来。 一听顾梅子要送她回去,她立马吓得说:“不必,我还想在妹妹家多待些时候!” 顾梅子见她神情恍惚,面色暗淡,与她印象中的样子已经差别太大。 “姐姐,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就对我讲吧!”顾梅子柔声说道。 那欢儿却不肯说,只一味地哭着。 顾梅子看她哭了许久,平静下来才复问她。 喜儿递上一杯热茶和一些糕点,甚是不快,心里暗道:“何苦在我家小姐生日的时候哭哭啼啼的,真叫人扫兴!” 想到这,喜儿忍不住对着欢儿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下去了。 李欢儿在家也是顶听话的女儿了,嫁给了富商的儿子,家中良田百顷,纵然丈夫无用些,总还有家族基业在,何须这般? 照着顾梅子的意思,便是该吃喝玩乐,每日晒太阳的年纪了。 “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若是我这次没有求将军帮我夫君,他回去必定是要打死我的,救命啊,妹妹!”她着实看着可怜。 顾梅子听得一头雾水,半天才弄懂这事情原委。 这李欢儿嫁的虽是富甲一方的大户,但无奈商不敌官,那草包丈夫打了附近太守大人的儿子,虽然这赔礼道歉都做足了,但是田产有一半都被强占了。 虽然吃穿尚可保证,但是族中田产被占,族老们俱怪罪在这李欢儿丈夫身上。 他这丈夫就每日打她,寻她出气,这李欢儿的夫家也无甚势力亲眷在官场,因此李欢儿这次来将军府喝酒,便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顾梅子听了却也为难,这一来是别家的家事,二来也不是她自己在官场。 论亲戚朋友,就怕这种求人可怜的事,倒也让人为难的很。 个人皆有个人的难处。 顾梅子倒也妥当,只安慰她自有公正王法,送出些礼物,先打发她离开。 那李欢儿临上车前,还紧紧抓着顾梅子的手不舍得放,眼神里竟是哀求,顾梅子身为女人看了都不免心生怜意。 喜儿端着盆水进来,顾梅子这一天下来待客也累了,为她洗手焚香。 顾梅子埋怨她:“你今日何必对欢姐姐做出那般难看的脸色?” 喜儿伶牙俐齿回道:“也就小姐你好心待她,平日里无事的时候总也不见她,而今出事了,就老在跟前来,上次二小姐还同我提起她呢!” 顾梅子笑着,捏了一把喜儿的脸,道:“好了,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不会吃一丁点亏!” 顾梅子说完故意洒了些水在喜儿身上,同她又打闹起来。 第十九章 算账 沈剑锋从外面回来,端了碗长寿面,他亲自下锅煮的。 顾梅子和喜儿才停止了打闹,沈剑锋问是什么事情,顾梅子开玩笑地说是喜儿不听话,要尽早将她嫁出去了。 喜儿小脸一红,扭过头去。 沈剑锋站在顾梅子身边,自然事事都听她的,也连声称好。 两人一同假装商议这事,喜儿只得逃出去。 顾梅子在沈府实在烦闷,沈剑锋虽然待她极好,但军务缠身,许多事情兼顾不得。 如今休假明日也就到了,又要每日上朝。 顾梅子舍不得他,一边吃着面,一边道:“若我也可以去军营就好了!” 沈琼常年倒是可以在军营待着,可顾梅子是沈夫人,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事。 沈剑锋笑笑,道:“我以后定多抽些时间陪你!” 顾梅子摇摇头,撇嘴道:“我才不信!” 沈剑锋故意挠挠她的胳肢窝,她也就又笑了。 又是一夜。 朝月已经数不清独守空房的日子已经多久了。 顾梅子自从嫁进沈府后,朝月在沈剑锋面前便变得更加透明,仿佛没有她的存在一般。 这样的日子真是太辛苦了! 宫里的张嬷嬷来看她,她早已连撒气的力气都不愿意费了。 “公主,有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朝月明白过来,张嬷嬷的话也就带到了。 朝月自生日宴之后,甚少再与顾梅子明着对着干了,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 沈家军军营内,两人吵的甚是激烈。 沈琼知道他喜欢顾梅子,她也认了,可没想到他已经到这地步了。 “我想将那城西的几座庄园交给她打理着!” “公子,怎么可以?”沈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为何不可?她是我的正妻!”他对于这事仿佛很坚持。 几座庄园一直都是沈琼在打理,此刻要交给顾梅子,她一百个的不放心。 “公子,那里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若是有一点差池,我们全部的心血都要毁之一旦了!” “我并没有说全部,城西的庄园离你近,你也可以时时帮衬着,照看着!” 沈剑锋解释了很多,但沈琼一句也不想再听。 “你若不放心,我陪她些时日,一概事务都懂了!” 沈琼大叫道:“公子,她这个女人真的不可以信任的,你怎么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沈剑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我再说一遍,她顾梅子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有资格!” 沈琼不再回话,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 “钥匙账本改天送过去罢!” “好!”她答得语气充满了不甘心与不服气。 沈琼突然想起了朝月,这个已经被忽视良久的公主夫人。 为眼中只有别人的男人付出一切,实在不值得! 顾梅子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并没有太高兴。 她实在惫懒,不愿处理这些钱财之事,但沈剑锋却道:“娘子,可还记得当初问我何事?” “何事?”顾梅子笑道。 “你当日问我家中妻妾几许,钱财几何?如今我对你和盘托出,你该高兴罢!” 顾梅子遥想当初的确如此,但沈剑锋对她的一片真心可见,自然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再来证明! 她强笑笑,接纳沈剑锋这一番好意。 喜儿随她便赶往了那城西的庄子里! 女人果真是最了解女人的! 沈琼送账本给顾梅子时,顾梅子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愤懑。 在沈琼面前,她并未多在意那账本,只道:“他一向在我面前提起你,尽说你的机敏能干,如今只是让我来此处打发时间,大多事情还是你处置才更妥当!” 沈琼似乎有些不相信,道:“他果真如此说?” “自然如此!”顾梅子闪着大眼睛看她,真诚的很。 沈琼才似放下些敌意,便要领着顾梅子出去熟悉下周围环境。 城西的几处庄子是沈府的经济来源的重中之重,单靠沈剑锋的微薄俸禄,是不足以支撑开销的。 里面有制盐的,采矿的,还有鱼塘和耕地,应有尽有。 顾梅子到底也是见过些世面的,都被这庄子的齐全所惊讶! “这只是这周围的一座庄子,与这里一样的我们其他地方还有许多!”沈琼说起这话也颇为自豪,这里面也有她的一番心血。 顾梅子原来只知道将军府,却不知道沈剑锋在外还有这些。 她试着问了句:“那朝月公主知道这里吗?” “不知!” 沈琼一概认为沈剑锋待人一视同仁,对军中兄弟向来也是这样,但对两位夫人的差别却做的也是太过明显。 顾梅子听了,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但她马上就又收回了那笑容,恐别人察觉出来。 待沈琼离开后,顾梅子才翻开那些厚厚的账本。 她虽然绣花不在行,但算数还是好的,原本在顾家时候,顾老爹也时常带她去自家店里对账。 她叫来喜儿和几个从娘家带来的丫头,花时间将账本重新按照她的方法整理分类。 再一笔一笔地核对,拿出算盘算着,足足花了好些功夫。 这账目倒是记得清楚,但不难发现,每年巨额利润,收进来的银子却不知道花去了哪里。 每次银子的开支项总是那几样,例如大军发些额外的军饷,还有每日的开支,但好些却无迹可寻。 这点让顾梅子很是郁闷,她思虑该如何向沈琼开口。 沈琼的确留了一手,这账本来有两套。 一套是明账,应付官府的检查,一套是暗账,主要用于内部核算。 喜儿道:“我们将这件事告诉姑爷吧,他自会帮小姐你!” 顾梅子不想要沈剑锋插手,她想向他证明她的能力并不输给他。 他虽然是她的夫,可他并不是她全部的天地,她有自己的骄傲和精彩。 一连几天顾梅子都在这庄子里住下,终于被她发现了异样。 这庄子上不过二百余人,每日消耗的粮食却要三匹马车来拉。 足足一倍人的口粮不翼而飞。 顾梅子去问账房时,账房却推脱,道:“夫人,小人只管记账,不管这粮食采购!” 等到找到那买粮食的小厮时,他却说是伙房每日要求他买这么多,否则大家吃饭吃不饱。 又赶去找伙房的伙头。 这人滑头的很,掀开米缸给顾梅子看,道:“夫人,厨房就这般大,我难道还能将粮食搬回家里去不成?” 气的顾梅子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章 他的秘密 顾梅子自从上次被那厨子气了之后,更加决定要把这事弄个清楚。 她带着喜儿去找了米店老板,老板不是别人,是顾家的仆人,这米店是顾家的产业。 那人似乎早就认识顾梅子,见她来,亲自地热心招待。 顾梅子问他:“刚刚从店里离开的那人是谁?从这里拿走了多少米?” 那仆人名叫来福,一切如实答道:“那人是店里的老主顾了,还是个大主顾,每日从这里拉走的米是五百来人一天的口粮!” “从不间断?” 来福答道肯定:“小的确定,我十四岁就跟着师父,每日不管刮风下雨他都来!” 顾梅子从米店离去,心中更加疑惑。 沈剑锋似是有意要告诉她什么,但他没有明说。 这是他设的局,等着她来猜。 顾梅子晚上独自点了盏油灯,再翻了遍账簿,才又发现,这样的破绽,远不止一处。 开支有假,收成也有假。 庄子里有处鱼塘,年年亏本,却还在照开。 记录的原因是买来的鱼苗,由于鱼塘没围好,鱼都游走了,因此被附近的渔民打捞。 还有这庄子每年租的店面和仓库,说是为了储存粮食才租用地方。 可那些地方顾梅子都跑了个遍,都是些渺无人烟的荒僻地方,如何用的了那么多银子? 顾梅子望着这本本漏洞百出的账簿,第二天还是忍不住将沈琼叫来问个清楚。 没想到来的却是顾老爹。 这庄子难道与顾家有联系? 顾梅子不敢继续猜,却还是恭敬地请顾老爹坐下。 “爹,你怎么来了?” “我来为你解释那粮食的亏空!” 顾梅子不解道:“爹,这事怎么会与你有关系?” “你一走,来福就跟我讲了,我知道你从小精明,这事到底也是瞒不过你的!” 顾梅子半猜半问:“难道爹和夫君是事先串通好的吗?” 顾老爹点点头。 他说,沈剑锋私自开这庄园,唯恐树敌颇多,便在这账簿上做些手脚,每日运进园子的粮食又有一半被运出去,运进了顾家在其他县城的店面。 再随便找个心腹亲信的名头,打点好有司的官员。 顾梅子事先从没听顾爹提过此事,一时疑虑未消。 沈琼这才从外面赶回来,道:“夫人,这边的事情还是由我来打理,将军请您回去一趟!” 顾老爹也在一旁劝道:“梅儿,凡事还是要以家事为重,这在外的活儿,自交给将军去做就好!” 顾梅子就这样半推半就地回了沈府。 但是顾梅子却记得这庄子上奇怪的一切,纵然粮食解释的通,还有其他的呢? 她突然想找沈剑锋问个清楚。 沈剑锋却消失了好几天。 到军营中去问,却被沈琼拦在门外,说他要钻研兵书,来人不要打扰。 地下暗室。 这是庄园的地底下,与上面别无两样,只是暗了些。 和上面一样的人数,只是这里的人永远不能出去。 戴了面具的男子寒气逼人,严厉地训斥着周围的人,沈剑锋和沈琼俱跪在地下。 沈剑峰甚少如此狼狈的样子。 “你险些铸成大错!”男子浑厚的嗓音听起来已经很克制了。 “我不明白我错在哪里?” 沈剑峰拒不认错,让那面具男子颇为恼怒。 沈琼在一旁焦急万分,眼神示意他住嘴。 沈剑峰偏偏不听,再一次问道:“难道让我自己的女人管属于我的东西也是错吗?” 只见那面具男子再不与他说话,迅速抽出腰间的皮鞭,抽打在他身上。 沈剑峰一动不动,领着这鞭子,任其在身上游走。 不知抽了几下了,沈琼扑在沈剑峰身上,对这那面具男子哭道:“爹,你别再打了!”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是沈琼的亲生父亲,但却并未手下留情,依然无情地挥舞着如游蛇一般的皮鞭,道:“你难道无错吗?你在他身边,一次次让他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你更该受罚!” 沈琼毕竟是女儿身,比不得沈建峰身子骨坚硬。 几下下来,嘴角都渗出了些许鲜血。 沈剑峰推开她,她又上来。 那面具男子终是不忍,住了手。 “回去罢!” 沈剑峰狠狠地剜了那男子一眼,抱着沈琼离开了地下暗室。 两人一时不敢回沈府,找了附近一家客栈养伤。 两人走后,那面具男子才摘下面具,瘫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是个中年男子,沈琼长得极像他,不难看出,这男子年少时也是位翩翩公子,比之现在的沈剑峰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唯一遗憾的是,他的左半边脸上有道奇丑无比的疤痕,看起来是有年纪的旧伤了。 此时,又走上了一位男子,两人如多年好友般说话。 “峰儿还是孩子脾气,冲冠一怒为红颜,正是他这个时候!” “他身份到底与别人不一般,他该明白他该做的!”那面具男子争辩道。 那人又道:“你膝下仅此一女而已,又何必连带着琼儿那孩子一并下这么狠的手!” 那面具男子沉默不语,眼眶微红,但旋即又冷静下来。 “她不仅是我的女儿,更该当好峰儿身边的警钟!” 那人也叹气,不再说话。 面具男子扔过来一画轴,打开一看,正是顾梅子画像。 “你想杀了她吗?” 面具男子不说话,但心中已生杀意。 那男子急切道:“万万不可,你一旦杀了此女,峰儿只怕会记恨你一辈子!” “那就再等等罢!” 沈剑峰的身上一道道的鞭痕交相辉映,那红色的血映在雪白的肌肤上,像是冬天雪地里的一树寒梅盛放。 沈琼替他擦拭伤口,他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连累了你!” 沈琼身上的皮肉之苦仿佛一瞬间被他这一句话都治好了一般。 为自己喜欢的人,受再多的苦也不觉得苦。 沈琼是轻伤,休养了两日便好了不少。 沈剑峰伤的倒重,必须卧床静养。 沈琼出去替他料理军务,唯恐旁人起疑。 顾梅子四处寻他不见,沈琼也只得搪塞她,说沈剑峰是钻研兵法。 不过这管庄子的事情就就此告一段落了,顾梅子虽心中偶尔想起,但也就此作罢! 第二十一章 离家出走 沈剑峰消失的这段时间,顾梅子嘴上不说,但心里惦念,夜里常常都睡不着觉,蜡烛被风吹动,她都能起来看上一眼。 喜儿总安慰她,朝月公主那边也不知道沈剑锋的消息。 顾梅子想着,好像也是如此,所以要沉住气。 沈剑锋伤好得七八分了,便匆匆赶回沈府见顾梅子。 她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他,碰到他后背的伤口,他疼的厉害,但楞是不吭声。 顾梅子本想质问他“去了哪里,怎地将她一个人撇在家里这么久” 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你先坐下,我去做你喜欢吃的菜!” 沈剑锋听她的话坐在里屋。 随口问道她房里的丫鬟:“最近夫人怎么样?” 那丫鬟如实回答:“和平常差不多,只是夜里常常醒过来,然后在院子里走走,又回去睡了!” 沈剑峰心中涌起一丝愧疚,心疼顾梅子为他担心。 饭菜端上来,果真都是他爱吃的,没有特意说过,也难为她都细心记住了。 沈剑峰摸摸顾梅子的头,一脸的宠溺神情。 沈剑锋回来后不愿多说话,还是顾梅子开的口。 “那庄子我就不去了罢!”顾梅子虽然平日里有些鲁莽,但其实聪明的很。 有些事情她不能碰的,不能做的,既然不在乎,或是无伤大雅,她也就算了。 沈剑锋顿了顿,说了句“好!” 顾梅子手忙脚乱地给他胡乱夹了整碗的菜,强笑道:“这些都是我新学的,你快尝尝!” 沈剑锋一味地吃着,直到全吃完了才离桌。 顾梅子的手在桌子底下都早不知道将帕子拧了几段了,沈剑峰这次回来,她感觉他态度冷淡了太多。 他看出她的不安,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梅儿?” 顾梅子笑着对他,道:“我没事!” 沈剑峰便不再说话,自顾自地去了书房。 朝月的眼线看的清清楚楚,沈剑峰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同朝月汇报情况。 “那贱人也有这天,将军对她的真心?呵呵,这才几天?” 朝月笑的令人后背发凉。 但朝月却难得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旁边的嬷嬷道:“公主,既然将军已经厌弃了那女子,我们不如去送些东西去看望将军?” 朝月似乎并不屑于赶去巴结,颇有些厌恶的口吻,道:“我自有我的安排!” 嬷嬷识趣地退下。 喜儿从外面回来,惊讶于沈剑峰就已经离开,开口问道:“小姐,将军就走了吗?” 顾梅子道:“是呀!就走了!” 她委屈的小嘴一撅,扭头就不再看喜儿,泪珠就快要去眼睛里蹦跶出来。 晚上,沈剑峰就住在了书房,哪里都没去。 以往每一个清晨,沈剑峰在的日子,顾梅子一概由他来描眉的。 第二日,知道他要上朝,顾梅子提早起了半个时辰,等在书房前。 但是沈剑峰并不让她进去。 沈琼进去替他更衣。 顾梅子脸色一青,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她轻声对喜儿道:“我们回去罢!” 经过朝月公主的沉月阁,顾梅子见了朝月,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礼:“姐姐,早安!” 朝月看见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瞧!碰了一鼻子灰不是,看来妹妹还不习惯!” 顾梅子听她这样说,明知她是在嘲笑自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琼在房中为沈剑峰更衣,边道:“刚刚顾姑娘气冲冲地回房了!” 沈剑峰心中一紧,道:“那你明日别再来了,我自己可以上朝!” 他手上伤的严重,连束发都困难得紧,要想瞒着这沈府的上上下下,只得请沈琼来。 “就这么在乎她?”沈琼重重地拉了下他的腰带。 沈剑峰没说话,默认是。 打开房门一看,才发现顾梅子提来的食盒放着。 他脸上的神情开心的像个孩子,伸手就要去拿。 却忘了手上的伤,连提个食盒都有些困难了。 沈琼替他打开,吃完了,才驱车送他去上朝。 顾梅子却在房中生着闷气。 她对喜儿道:“若他晚上还不来看我,喜儿,我绝对不会饶了他的!” 喜儿自随着顾梅子到了沈府,沈剑峰对顾梅子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她一边拿了些蜜饯过来,一边道:“小姐,放心好了,姑爷会来的!” 夜幕降临,顾梅子等的饭菜凉了,也没见沈剑峰的人影。 “他如今是要睡死在书房吗?”顾梅子骂道。 下人们不敢回应。 沈剑峰毕竟是沈府的主子。 顾梅子还是高傲的很,只道:“喜儿,把他喜欢吃的都给我倒掉吧!” 喜儿没有动手,顾梅子亲自动身。 待端起盘子的时候,她又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的菜,算了算了,他不吃我吃!” 顾梅子从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如今突然有个人这样爱答不理的,她倒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算沈剑峰夜里偷偷来看她,却还是抵不住她的委屈已经漫出了地平线。 又是不见他的一个清晨。 沈琼照例来帮沈剑峰更衣束发,沈剑峰问她:“昨日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沈琼没好气地答道:“你的顾姑娘不至于因这点小事如何吧?你倒不如安安心心地养伤!” 呛得沈剑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梅子站在门外远远地偷瞄一眼,看见沈琼和沈剑峰二人一齐有说有笑地从房里出来。 她心意已决,决定要回家找顾老爹和顾二娘。 顾梅子含泪收拾着衣物,找了块布,便要拣行李。 喜儿一把拖住她:“小姐,怎么还这样耍脾气?” 顾梅子此时哪里会听劝,铁了心要离开。 房中其他的丫鬟有些着急起来,眼见连喜儿这个陪嫁丫头劝自家主子都劝不动,她们更加不敢说话。 有个眼尖的丫头偷偷溜出去就要去向沈剑峰汇报。 刚一出门,便被朝月房里的嬷嬷拦住。 “你这小贱蹄子,要去哪里通风报信?” 那丫头年纪本来就小,名叫真儿,被提着耳朵扔到了朝月公主面前。 还好那真儿也不强来,挨了几下手板便也被放走了。 顾梅子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离开了沈府。 第二十二章 宝娣的婚事 顾梅子就这样回了顾府。 顾老爹和顾二娘看见顾梅子这样气呼呼地回来,却一点也不担心。 两人皆知顾梅子真正伤了心定不是这副样子的。 现下不过是闹闹小性子罢了,等着别人来哄她。 顾府顾梅子的房间,顾二娘派人常常打扫着,倒也是能住的。 下了朝才听闻顾梅子生气回娘家的沈剑峰才急坏了。 顾梅子房里的丫鬟被骂了个遍,说为何不拦住她,也没人告诉他。 真儿跪在地上不抬头,也不说话,朝月房里的嬷嬷拦住不让说的事,她也不说。 沈剑峰骑马快到顾府时,却被沈琼拦住。 她劝道:“你现在去,她仍是要生你的气,若是被她发现你负伤的事,解释起来又要惹麻烦!不如伤好了再去请罪也不迟!” 沈剑峰停下来有些犹豫,却还是道:“我还是去一趟,以免她担心!” 沈琼见他不死心,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书信给他,是上次那面具男子给的,沈琼又道:“爹爹让你这些时日多花些心思在庄子上!” “你不会连他的话也不听了罢?” 沈剑峰掉了马头,回了沈府。 还是派人去传了信:我这几日事务烦身,待事成,再亲去接娘子回府。 顾老爹收到信,顾梅子扭捏问:“是谁的信?” 顾老爹递给她:“是沈府送来的!” 顾梅子嘴硬:“我才不看!” 顾老爹将信放在桌子上,自顾自地走了。 顾梅子却一骨碌地跑过去拆开,看到是沈剑峰的笔迹。 她娇俏地啐了句:“哼!骗子!” 拿着信回了房。 正当百无聊赖之时,她看见了窗外的罗耿。 许久未见,他果然还是老样子。 “罗大哥!”顾梅子兴奋地叫住他。 罗耿眼中看见一美貌少妇,月光下,穿着宝蓝色衣服,徐徐向他走来。 不改的还是少女般的俏皮神情,他才认出是顾梅子。 “你回来了?将军也同你一道吗?” 顾梅子摇摇头,道:“我一个人跑回来的,你不准提他,他最近总惹我生气!” 罗耿笑了笑。 自从顾梅子出嫁后,他还是在这顾家做护院,顾二娘和顾爹出的钱多,他便连镖局也不去了。 顾梅子陪着他散步。 她突然想起以前他说的心愿,道:“罗大哥,你如今开镖局的钱攒的如何了?” 罗耿摸着头笑笑:“还差的远呢!” 顾梅子也笑:“那娶妻生子的钱该攒好了罢!也不知哪家的姑娘好福气能嫁给你!” 罗耿问她:“你果真觉得我好?” 顾梅子在罗耿面前一向放的开,早就将他真的当成了自己的大哥一般。 她回答的那样快:“自然如此!” 顾梅子每逢遇上烦心事,罗耿总愿意陪在她身边。 他道:“你记住,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永远是那个站在你一边的人!” 顾梅子回他“好,罗大哥是天底下顶好的人!” 两人有说有笑,迎面碰上顾宝娣。 顾宝娣看见是顾梅子,有些想躲,却还是被拦住。 “妹妹,这么晚了是去哪里了?”顾梅子狡黠的目光射在她的脸上。 姐妹两一起长大,顾梅子了解顾宝娣,走的这么慌张,定是有事情瞒着。 顾梅子随着顾宝娣去了绛雪轩。 一进屋内,顾梅子立马端了副长姐的派头,问:“宝娣,你有何事瞒我?还不如实招来。”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你?”顾宝娣遮遮掩掩道,但心虚的很。 顾梅子故意诓她:“我可什么都看见了,你不同我说,我就去告诉二娘!” 顾梅子慌了,拉住顾梅子的衣角,道:“姐姐,你莫去!” “我同你讲就是了,只是你谁也不能说!” 顾梅子同她拉钩,道:“我谁也不会说的!” 顾二娘自顾梅子嫁进沈府后,就开始愈发地忙着给顾宝娣说亲。 有顾梅子的荣光在前,顾宝娣的婚事就总也不满意。 顾宝娣将这些事情都告诉顾梅子时,顾梅子心里颇为得意。 “那是,也少有人比的上你姐夫,他也是万里挑一的!”顾梅子不经意间在顾宝娣面前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顾宝娣却不以为然,心里暗道:“我就偏不稀罕什么将军的!” 顾梅子自我沉醉了一会,又道:“你继续说!” “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 顾梅子大惊,训斥道:“你每日这足不出户的,哪里认识什么男子?” 顾宝娣轻轻捂住她嘴巴,道:“姐姐,你轻声些!” 她拿出了那放在柜子里的青梅酒,道:“这就是他亲自酿了,送与我的!” 顾梅子瞧着这酒眼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来。 当初顾宝娣邀她饮酒,她不过多喝了几杯,她便心疼的紧,原来是…… “那他是哪里人氏?家中是做甚么的?” 顾宝娣闭口不提,顾梅子猜想必定是不符合顾二娘心意的,顾宝娣才如此遮掩。 但她还是心疼妹妹,道:“无妨,你同我说了,我必定不去告诉二娘,反而帮你!” 顾宝娣这才开口:“是赋春园里的男旦角!” 顾梅子听了,吓的站都站不稳了。 顾宝娣一向乖巧懂事,若是被顾二娘知道喜欢的是地位卑贱的伶人,不得被剥层皮才怪。 顾梅子当即摇摇头,明确地劝顾宝娣放弃。 没想到顾宝娣执着的很,泪水如断珠一般就要掉下来。 顾梅子心有不忍,决定见见这个男人。 顾宝娣一向知道爹娘最听顾梅子的话,而今她又高嫁将军府,顾二娘更是听她的。 顾宝娣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顾梅子身上。 两人隔天便借口出去买首饰出了顾府,顾梅子让罗耿送这二人去,别人她不放心。 到赋春园时,那人涂了满脸的油彩在台上演着贵妃醉酒。 那身段,唱功和两眼的神采,果然也非同凡响。 难怪顾宝娣会动心,顾梅子想道。 台上的男子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顾宝娣,他眼睛看过来的时候,都像是笑着的。 顾梅子平日里也爱看戏,在那待了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已经专心看戏,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曲罢,顾宝娣迫不及待地拉顾梅子去后台,顾梅子才见到了这名不虚传的西京城名旦-厢姣红。 第二十三章 美人不如一场戏 他卸完妆容之后,那般精致的面容着实让顾梅子都吃了一惊。 不愧是整个京城的名旦! 顾梅子心里暗道:“以前初遇沈剑锋时,便觉得天下第一好看的男子非他莫属,而今看来,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声音也好听。 “宝娣,你来了!”一种戏子独有的戏腔。 听起来宛转悠扬,像品了杯好茶一般地沁人心脾。 顾宝娣看见他,眼神都明亮了许多,她大方地介绍道:“阿姣,这是我家姐!” 叫的如此亲昵,只怕两人认识也有多时了。 顾梅子对他莞尔一笑,他也恭敬回礼:“顾小姐!” 这厢姣红原名并不叫这个,是乡野来的,打小跟着师父学艺,人刻苦又聪明,如今成了角,便也不叫以前那个名字了。 顾梅子虽然觉得这男子生的好看,但一想起顾老爹和顾二娘,她还是打算再劝劝顾宝娣。 但此时也不可强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厢先生,你的戏唱的真好,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再听听?” 顾梅子问道。 “下月初二,赋春园有我的主场!下次开戏,我提前派人通知姑娘一声!” 顾梅子笑着接受,“好!” 随即便找了个借口拉顾宝娣离开。 顾宝娣仍想待着,但碍于顾梅子的催促,还是要走。 “宝娣,你等等!”两人刚出戏院们,便又被叫住。 “这是上次你说爱吃的糕点,我托人买了,你带回去罢!” 他递过来,顾宝娣就要伸手去接,却被顾梅子拦下。 “不用了,多谢厢先生的好意,赶巧我们今儿也要去那,先生自己留着吃罢!”顾梅子一番话拒绝的彻底。 那厢姣红也不强塞,便自己缩回了手。 顾宝娣头一次对顾梅子生气。 顾梅子虽然难做,但也不后悔。 她如顾二娘附身一般,教训顾宝娣道:“宝娣,那人虽然长得好看,但身在戏院,没个自己的自由,再说,他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的,戏院里多少个年轻的小丫头,莫说我不信,但凭任何人眼睛一看,也都得怀疑他是贪图我们顾家的钱财!” 顾宝娣不说话,半天才轻道:“阿姣不是那样的人!” 顾梅子坚持己见,两姐妹就这样怄气了。 顾梅子心思多,料定这两人平日里往来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回到顾府后,便让罗耿盯紧点。 一来二去,顾宝娣出不了门,外边的东西也不准送进来,两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了音讯。 再见到这厢姣红时,顾宝娣已经跪在父母双亲面前。 顾梅子看见顾宝娣哭的如桃子般的眼睛,心中不忍。 顾二娘和顾老爹端坐在椅子上。 顾老爹还有些心疼女儿,道:“宝娣,你先起来!”顾二娘却不发话,顾梅子赶忙上前去扶她。 是厢姣红自己送上门的。 顾二娘最讨厌的就是戏子,她总说,戏子无情。 偏偏宝娣要这样气她。 厢姣红举手投足之间脂粉气太重,顾老爹也看不惯。 当他莲步轻移,走到顾家的双亲面前,他就已经输了。 顾宝娣这丫头,心眼倒是死的很,坚决维护她这位心上人。 只怕厢姣红此时让她同他去浪迹天涯,她也片刻就要去了。 顾家难得一见的场面。 一向爱惹祸的大小姐在二娘身边劝慰,温柔娴静的二小姐却一意孤行。 顾宝娣被丫鬟带回房中,厅上的厢姣红渐渐露出了他的另一面。 丝毫不理会顾家的双亲,他如何来的,便如何走的,仿佛顾家都不在他眼里。 顾老爹更是气急,放话道:“往后这人敢再来我顾府一步,便不管死活,拿棍子给我打出去!” 顾梅子眼见了这一场战争,不由得心中一震。 顾梅子扶顾二娘回房时,却被一把推开:“没一个省心的,你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顾梅子愧疚涌上心头,当日不顾所有逃出去,现在耍脾气又跑回来。 但顾宝娣抱着顾梅子哭的天昏地暗,顾二娘也是郁郁寡欢,顾梅子还是决定做些什么。 她是将军夫人,沈剑锋给她的令牌还是能派上些用场。 找了几个亲信的精兵,她绑来了厢姣红。 撕下他眼上蒙的那层布,看见是顾梅子,他并无太多惊讶。 顾梅子也不与他多废话:“宝娣如今在家日哭夜哭,可都是因为你,若是将你杀了,你从此消失了,她便不会如此了?” 顾梅子拿着刀片贴着他的脸飞快游走,好像要随时动手一般。 他笑了:“你不会杀了我的!若是夫人要杀我,不会将我带到这里来!” 顾梅子确实不想杀他,但也不想让宝娣和他在一起。 厢姣红聪慧,不会猜不到。 顾梅子心中一软,想起她和沈剑锋的情,便还是换了说法。 “若是你肯不再唱戏,好好地去谋份差事,脱了贱籍,我便说服双亲,同意你和我家妹妹!” 厢姣红冷眼看她,眼中寒光闪过。 半天才道一句:“戏是我的命,我爱戏胜过爱吾身!” 顾梅子听了,怒道:“那我妹妹算什么?” 厢姣红不语。 “你若是放了我,我从此不再与令妹见面,也不再出现在这西京城内!”那厢姣红缓缓道。 顾梅子斟酌了一会,秀眉微微抬起来,额间形成了一座小山峰。 很明显她虽然有些生气,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给你三天时间,收拾好一切给我滚出西京城!” 那厢姣红朱唇轻启,道:“多谢夫人,我一定会尽快离开的!” 顾梅子向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事先准备好的纸笔递给了厢姣红。 “给我妹妹写封诀别信,告诉她你永不见她!” 厢姣红倒也还老实,短短一刻钟,便写好了信复交给顾梅子。 顾梅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派人送他回去。 信是让厢姣红身边人去送的,省的顾宝娣起疑,顾宝娣接到信后,并不觉得惊讶。 顾梅子这辈子都记得顾宝娣后来用几乎绝望的眼神同她说了一番话。 “姐姐,我爱他,即使我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罢了,他对我的爱甚至都比不上他对他一件戏服的爱,但我依然忍不住爱他” “我不会去寻死的,只是以后可能不会再爱了罢!” 第二十四章 嫉妒 顾梅子向来小气,厢姣红走的那天,她还是没忍住地追出了城。 她站在坡上,看着在马车上远去的厢姣红,她目光凛冽。 “动手吧,让他没机会再回来!” 早已埋伏好的黑衣人群涌而出,包围了马车。 这时,沈剑锋突然出现在顾梅子面前,道:“夫人,不值得脏了手,一条腿也就够了!” 顾梅子已经半月未见他,抽出手下人的剑便朝他刺去。 周围的随从都吓傻了,顾梅子也只是试探一番罢了,剑快到沈剑锋胸口一寸时,还是停了手。 “怎么不躲?”顾梅子将剑扔在一旁,质问他道。 “夫人若真想伤我,躲也躲不了的!”他暗夸顾梅子武艺高强。 一声惨叫声传来,顾梅子往远处一看,厢姣红所在之处留下一条人腿和一滩鲜血而已。 顾梅子会心一笑,让人放了厢姣红离开。 沈剑锋一把搂住她,柔声道:“我来接夫人回府!” 顾梅子狠狠踩了他一脚,一句话都不同他说。 将她撇在顾府半个月,岂是能如此轻易原谅的? 但到底一番赔礼,顾梅子还是跟着回了沈府。 顾宝娣自厢姣红离开后,每日也是茶饭不思的,整个顾府也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顾梅子也不自讨没趣,自然也就走了。 沈剑锋也不骑马,陪着顾梅子一道坐着马车,顾梅子一挪位置,他又厚脸皮地跟过来。 到了沈府时,她的手被他紧握着进了门。 沈府的丫鬟没想到顾梅子还能这样回府,议论的热火朝天,绘声绘色,这可又刺激了一旁的朝月公主。 人总是会有长进的。 朝月并不急于去找顾梅子麻烦,这一次,她打算同沈琼合盟。 那天,沈琼气冲冲地从顾梅子房里出来,正经过沉月阁时,被朝月拉进了屋内。 沈琼一向对沈剑锋的两位夫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一个将沈剑锋迷得鬼迷心窍,一个曾经想置她于死地。 对于朝月的此番是好,她不以为意。 连茶都不肯赏脸喝上一盏。 朝月试着赌上一把,开口道:“我想同你做笔交易! 沈琼一听她这样说,便要托词离开,她是沈剑锋身边的人,没有什么交易可以同别人做。 “运军火出城可是死罪,我本来是不想告诉皇兄的,如今看来……” 沈琼心中“咯噔”一下,双脚发软,被吓得不轻。 她立马停下来,转过身去,道:“公主,想要什么,沈琼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朝月扶起沈琼,阴森可怖的一张脸上,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她、 轻声道:“这将军府的日子太寂寞了,要是有个孩子能陪陪我就好了!” 沈琼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左右沈剑锋,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那个本事。 但为了稳住朝月,她还是换了说法:“公主的深情厚谊,将军自然知道!” 一出沉月阁,沈琼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了沈剑锋。 沈剑锋起初并不信沈琼,问道:“她如何会知道?“ 沈琼语气坚定:“她亲口同我说的!” 沈琼一再坚持,沈剑锋只得亲自去找朝月问个清楚。 沉月阁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一般,蜡烛比往日点了更多,朝月打扮的清丽脱俗,还有可口的饭菜。 沈剑锋看不惯这样的女子,为了搞清楚状况,他还是耐着性子留下来。 “你怎么知道军火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 朝月的手慢慢勾上他的脖颈,他脑海中却霎时间闪过了顾梅子娇俏可爱的面庞,还是忍不住地推开了朝月。 朝月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和恼怒,她嚷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要把你们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皇兄,你,那个贱人,整个沈府,统统给我去死!” 沈剑锋用了很大的力气钳制住她的手腕,道:“你敢?” 仿佛要立刻杀了她一般。 朝月已经逐渐疯狂,笑的诡异,道:“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沈剑锋看她这样,终归还是有些心软,力气才渐渐放开。 朝月和他对坐着,不知何时,他渐渐感觉到有些头晕,朝月的脸也渐渐模糊。 事先准备好的迷情香有了作用。 沈剑锋这一夜是走不了了,孩子,就这么意外地来临。 沈剑锋第二天一早醒来,看见在梳妆的朝月。 他厌恶地看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朝月对着镜子自语道:“听说他会挽发髻,怎么也不来替我描眉打扮?” 一旁的嬷嬷缓缓道:“公主,如今太后的意思,有孩子是最要紧的,您又何必在意这些?” 朝月笑了,有些凄凉的味道。 顾梅子以为沈剑锋在军营喝了酒,端来醒酒汤喂他喝下,沈剑锋却绝口不提昨日之事。 直到几个月后,太医蜂拥而至沈府时,顾梅子才知晓这一切。 朝月有了孩子,沈剑锋也忍不住去看她一眼。 顾梅子也去了,沈剑锋脸上的快要做父亲的欣喜表情,还是刺痛了顾梅子的心。 沈剑锋仍是夜夜宿在顾梅子那里,只是白天才偶尔去探望朝月。 顾梅子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问:“为什么我一直都没能怀上孩子?” 沈剑锋回他:“傻瓜!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人,有没有孩子都无妨!” 只有他知道,她这辈子都难有孩子,而这一切,也都是因为他。 顾梅子不再纠结于朝月怀孕的事情,有时候上街,看见了小孩子的玩意,她还是忍不住买回去送到沉月阁。 虽然知道那些东西被当垃圾一般地扔出来,但顾梅子却也不真的生气。 她是真的已经完全爱上了沈剑锋,连同他未出世的孩子,她也格外喜欢吧。 朝月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行动也不便。 脾气大的时候,也常常摔东西,丫鬟婆子都不敢近身去哄。 派人来请沈剑锋时,顾梅子看他难为的表情,大方地打发他走,可看见他飞奔而去的样子,她又暗自神伤。 直到那次吃早膳时,沈剑锋说起朝月,她也不全是坏脾气,有时候也是有些许可爱的。 顾梅子的粥不小心被打翻在地,烫红了手。 她突然明白,有一种痛,来自嫉妒。 第二十五章 栗子糕 顾宝娣的婚事终于有了着落,沈府拿到了请柬。 沈剑锋偏生那天答应要陪朝月去踏青,请柬送来的时候,顾梅子看见他有些为难的神色。 她不说一句话,先一步离开,生恐他下一秒就要说出拒绝的话来,那样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喜儿问她该送些什么给顾宝娣,她也无精打采的。 送什么都一样,她这桩婚事总也不是她多喜欢的,挑过去的礼物再好有什么用? 喜儿不敢接话,默默地拿着一挂儿手钏装进了匣子。 顾梅子出门的那天早晨,沈剑锋从朝月房里出来。 他看见顾梅子,想张嘴说些什么,但顾梅子没给他这个机会,定定地看向门口的石狮子,当做没看见他似的。 顾梅子快步地上了马车,喜儿想扶她都没找着机会。 那天的天气成婚最好,微风拂面,吹起轿帘的那一刹那,朝月正好挽上沈剑锋的手,着实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今天的主角是顾宝娣和她的新郎。 顾梅子不过淡淡地看他两眼,便知他及不上厢姣红,至少从面上来看是这样。 顾宝娣穿着大红嫁衣,但却不用坐轿过街,新郎是入赘,她左右不过是在自己家。 “少喝一点罢!”顾梅子见顾宝娣这样说。 听见妹妹的声音,顾梅子一度以为是对她说的,原来不是。 “娘子,我绝不贪杯”,那男子便是他的妹夫么?听起来是那样的粗鄙,还带着浓重的乡土口音,顾梅子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这人。 模样连周正都算不上,鼻子和眼睛离得太近,又离额头太远。 他握住顾宝娣的手时,就像是污泥附在了娇嫩的红牡丹上。 顾宝娣挣扎地挣脱开时,虽然大红面纱盖住了她整张脸,但顾梅子仍然可以想象她的委屈与愤怒。 顾梅子曾经幻想过顾宝娣的婚礼。 她要为这个最美的新娘送嫁,她会陪着她说很多贴心的话。 而如今,她们都哑口无言。 “你走吧!”顾宝娣说道。 顾梅子没想到她赶她走,声音颤抖地喊她:“宝娣!” “今天来的这些人,不都是来看笑话的吗?难道要我亲自博姐姐一笑吗?”这些话一字一句地从顾宝娣口中说出来,冷的刺骨。 顾梅子冷笑一声。 “既然你这么想我,我走就是了!” 世上相亲的人互相伤害的时候,永远都没有好过的一方。 顾梅子恍惚间看到了七岁时候的顾宝娣。 “姐姐,我想吃栗子糕!”奶声奶气的。 顾梅子也爱吃,偷偷地藏在柜子里,就是不给她。 顾宝娣明明看见了,不哭不闹,只是求着顾梅子分给她一块。 顾二娘进来,厉声道:“张妈妈说厨房里的栗子糕少了大半,你们谁拿了快交出来,若是被我发现了,可不会轻饶你们!“ 两人谁也不肯承认,虽然顾梅子吓得直哆嗦。 张妈妈细心地搜查着每个角落,快要搜到的时候,顾宝娣突然大喊:“娘,是我拿的,已经吃完了!” 顾二娘果然大怒,顾宝娣挨了十下手心,痛的直哭。 顾二娘走后,顾梅子跟着一起哭,她小时候胆小,手心就算是打在顾宝娣身上,她依然被吓哭了。 “姐姐,现在给我吃一块罢!”顾宝娣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又笑了。 顾梅子一骨碌爬上柜子顶,拿下了包裹。 两姐妹一起吃完了所有的栗子糕才算完。 顾梅子在大街上独自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想到这些,便愈加伤心难过。 突然,一人不知从哪里来,落在顾梅子面前。 她一抬头,惊喜地叫了句:“罗大哥!” 他看着她偷偷地溜出顾府,不放心,才跟出来看看、 “你这丫头,怎么每次见你都这般心烦?” 顾梅子摸摸鼻子,承认道:“好像确实这样,你每次都见到我的狼狈样子!“ 其实,哪有人总是碰上你的伤心事,只是你伤心的时候,他总愿意陪在你身边。 正好到了如意酒楼,没想到是罗耿先开的口。 “进去喝一杯?” “好啊!”顾梅子答得爽快。 还没上好菜,罗耿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千杯不醉!”顾梅子大手一挥。 “旁人总说我是千杯不醉,那我们两比比谁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 顾梅子心虚,一壶女儿红上来,她说要先玩行酒令。 “我不通诗词”,罗耿有些难为情,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这时候顾梅子才想起来,她也不通什么诗词的。 “那罗大哥,我们便这样,一人问对方一个问题,谁要是答不上来,谁就自罚一杯!” 罗耿同意了。 顾梅子先问:“罗大哥,小时青青腹中空,长大头发蓬蓬松,姐姐撑船不离它,哥哥钓鱼拿手中,你猜是什么?” 罗耿想了想,立刻便道:“是竹子罢!” 顾梅子只得将面前的三杯酒一饮而尽,两颊立刻像染了胭脂一般。 轮到罗耿问她:“如何给飞针上毒?” 顾梅子记得罗耿教过她,为了让她防身用的,如今她又全忘记了 她耍赖皮道:“这个不算,你再换一个!” 罗耿半天想不出来,顾梅子端起一杯酒递到他嘴边,道:“那你想不出来,就是你输了!” 罗耿无奈只得喝下,顾梅子陪他一起。 两人就这样问些问题,聊阿猫阿狗,聊王八和鱼的关系。 顾梅子瘫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嘴里还念叨着:“王八和鱼就是长得一样嘛!” 罗耿早知道她醉了,但醉了的她才更像他认识的顾梅子,他便由着她醉。 他突然问道:“那你爱沈将军吗?” 顾梅子像是听得懂一样,愣了一愣,又开始说道:“王八蛋啊?王八蛋就是王八的儿子!” 罗耿笑了。 如意酒楼的伙计过来催了,“客官,小店要打烊了!” 顾梅子赖着不走,不住地说道:“这如今还早呢!干嘛这么早打烊,生意都不做,真是什么破店!” 那小二见了无数的撒酒疯的客人,但见到女人还是头一回。 顾梅子被罗耿不由分说地一把扛了出去,店小二喃喃道:“那么漂亮的一姑娘,醉的跟个大老爷们似的!” 顾梅子忍着胃里的一阵翻江倒海,她不想又一次吐到罗耿身上。 她靠在罗耿怀里,还在给自己打气:“争气!” 一下了马车,她还是凭借着自己仅剩的一点意识找了块没人的荒地,这么多天来的委屈仿佛都在这恶心的呕吐物中了。 一顿折腾下来,她还是支撑不住,恍恍惚惚,又见到了那个讨厌的男人。 第二十六章 冷战 睁开眼时,顾梅子发现自己回答了自己的房里,但分不清是在顾府还是沈府,毕竟两个地方的房间是一模一样的。 “喜儿,你在哪?” 喜儿没来,真儿上前搀扶她起身。 她才确定自己回来的是沈府。 难道,昨天晚上真的见到了沈剑锋? 最后的那一眼,并不是幻觉,顾梅子拍了拍脑袋,却还是觉得晕晕沉沉的很,也想不清楚。 真儿看她一脸难受的样子,问道:“夫人,你还好吗?” “我没事,喜儿呢?“ 喜儿正巧端了热水进来,开口便责怪她:“小姐,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喝的那么醉?” 看来喜儿不知道她和罗大哥在一起喝酒。 顾梅子试探性地问她:“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喜儿回答道:“自然是姑爷送你回来的?” 喜儿说的是沈剑锋。 “昨天姑爷比我们后一步到顾府,喝完了二小姐的喜酒,也没有见到你人,我们都找了你大半天,最后就见到烂醉如泥的你!” 顾梅子被她说的满心的迷惑。 她是说沈剑锋去了顾府?还一直在寻她? 顾梅子再三确认:“他没和朝月公主出门踏青?” 真儿回道:“夫人,将军没去,昨日也是将军抱着夫人进来的!” 顾梅子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那我难道错怪他了?” 待她刚想去找沈剑锋时,真儿又道:“夫人,将军现下在公主房里呢!” 什么错怪不错怪?顾梅子立马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喜儿布置好桌子,道:“小姐,快来先喝碗醒酒汤!” 顾梅子听她的话,乖乖地坐在桌子旁,一勺一勺地送进嘴边,才感觉胃暖和些。 沈剑锋也让人送了些东西来,朝月公主也难得地派人来送殷勤。 顾梅子极想问沈剑锋房里的小多:“将军呢?他今天会来看我么?” 但她最终也没开口。 顾梅子住的地方种了许多葡萄,如今正是开花的季节,淡黄微绿的小花结在枝头。 沈剑锋一袭淡绿色袍子站在葡萄架后面,她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顾梅子却没看见他。 门外有人来访,沈剑锋听见动静才离开。 “小姐,是那李欢儿来了!” 顾梅子疑惑道:“她怎么来了?” 上次李欢儿在顾梅子生辰日来求个帮忙,顾梅子不愿插手。 本以为她也就此作罢,而今怎又来了? 但顾梅子转念一想,还是将她请了进来。 李欢儿这次比上次看上去容光焕发许多,双刀髻上两根明晃晃的金钗点缀,完全不似上次的娇弱模样。 顾梅子还是给了她面子,微笑道:“欢姐姐来了,真儿,快去拿些牛乳茶来!” 李欢儿吩咐她带来的丫鬟献上礼物,道:“我记得妹妹小时候爱吃栗子糕,这次便带来了!” 顾梅子一听到栗子糕,昨晚醉酒之事又想起来,脑袋还是觉得有些晕晕的。 但李欢儿也是好意,顾梅子命人收下了。 “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顾梅子早就想问了。 平素与她无甚么交集,今日怎么无缘无故地就上门了。 “我这次来还是多谢妹妹对我家的救命之恩呐,我夫君也催着我来看望妹妹!” 她起身行礼,顾梅子被她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都忘了扶她起来。 她难道失忆了?她并未去帮眼前这个人什么。 这样的好事也会平白无故地落下来? 但顾梅子此刻并未辩解,任李欢儿说下去。 那李欢儿喝了半杯牛乳茶,缓解了下口干舌燥,又继续道:“妹妹,听说朝月公主有喜了?” 顾梅子神色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喜儿端上糕点来,重重地碰了桌子,怼她道:“欢娘子怎这么没有眼色,自家的事儿都多的忙不过来,倒这么清楚将军府的事!” 李欢儿青一阵白一阵的,哑口无言。 顾梅子等喜儿说完,才佯装训斥道:“喜儿,你说些什么?给我下去反省!” 喜儿才退下去。 李欢儿便急着辩解:“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姐姐的意思是——”顾梅子的长睫毛向上一挑,望着她问道。 “我是为妹妹担心,朝月公主若诞下一子,而妹妹又无儿无女的,到时恐怕地位不保啊!”李欢儿言辞恳切,不像是在说谎。 顾梅子却不以为然,她不信沈剑锋是个会背弃她的男人。 李欢儿仿佛能猜到她的心思,道:“这世上的男子都一个样,我若不是在夫家有个一儿一女,日子也不知该多难过!” 顾梅子听她这样说,只道:“这孩子也不可强求,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欢儿早就盼着她这样问,如今正中她下怀。 她给顾梅子推荐了位神医,就在这西京城内。 “我今日便是来为妹妹解忧的,我与一神医相识,那人对这方面甚是精通,我带妹妹去,自然能让妹妹得一麟子!” 其实顾梅子也一度纳闷,她嫁进沈府也有一年有余,肚子里却没有一点动静,而那朝月才不过与沈剑锋见了一晚,如今便怀孕了。 半信半疑,半推半就,她果真也就想去了。 顾梅子让下人去备马车,哪知马房里的仆人道:“夫人,将军特意交代过,以后你要出门,需得同他说上一声!” 顾梅子急着去,并不听那小厮的话,一把抢过马房钥匙,自己牵出匹小红马也就走了。 “事后将军若怪罪你,你自让他来找我!” 到了大门口,果真还是被拦住。 这将军府,还是他沈剑锋说了算的。 门两侧的府兵伸出两杆枪来,交叉地拦在顾梅子的眼前。 “夫人,没有将军允许,您不能出去!” 顾梅子吃瘪,也不敢硬来。 “将军!” 顾梅子一转头,便看见沈剑锋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身后。 “为什么我不能出去?”顾梅子质问道。 沈剑锋并不理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又要离开。 顾梅子朝他又大喊了几句,直呼他名字,他也不为所动。 袖子里还藏着几枚飞针,好像是昨日罗耿给她的,她见他仍然不理她,便动手拿了飞针朝他射去。 并不打算伤他,顾梅子手上有分寸的很,顶多也就是擦着头发过去。 “嗖”地一声,再一看,那枚飞针却已经稳稳地落在沈剑锋的指间, 听到他鼻子发出的一声“哼” 那枚飞针已经从他手里到了朵海棠怀里。 顾梅子的武功比起他还差的远了,心中又气又恼,他还是没有理会她。 李欢儿看着夫妻间如此剑拔弩张,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匆匆就离开了沈府。 第二十七章 融冰 沉月阁内。 又传来砸东西的声响,早已见怪不怪了。 “怎么这么无用,我的银子倒都是白花了,”朝月如今怀孕了,脾气还是这么大。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贯的低眉顺眼,道:“公主,请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事办成!” “最好别让我失望,否则,你所有的东西我都要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一旁的嬷嬷拍着朝月的后背,轻声劝道:“公主,如今有了身子可要少动气才是!” 那嬷嬷转头对地下跪着的女子又换了副嘴脸,厉声道:“还不快滚!” 那女子起身太急,踩住了裙摆,又摔跪在地上,连起了好几次身,才匆匆小跑出门。 朝月轻啐道:“蠢货!” 顾梅子如今相当于禁足在内,一刻都不能出门。 沈剑锋数日没理她,也不许旁人理她。 他是怕她出去惹祸。 顾梅子心里想道,果然有了孩子就是不一般。 的确,沈剑锋近日对朝月颇为亲密,看着实在不爽。 顾梅子想起李欢儿说起的神医,更加想见上一见。 她既出不去,便只得附上书信一封给李欢儿。 信也被沈剑锋截下。 顾梅子气呼呼去找他:“难道你要将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吗?” 沈剑锋依旧不做任何回应。 顾梅子无任何法子,只得和喜儿学打络子玩。 顾梅子手又笨,屡屡被喜儿嘲笑,但顾梅子也不在意。 喜儿突然问她:“小姐,旁人家里,若是别的夫人有喜,那自家主子定是要气死了,总想动些什么歪心思,你怎么一点都没反应啊?” “反应?我该有什么反应啊?”顾梅子无奈地朝她笑笑,极力掩盖自己的情绪。 她心里难受,也不想挂在脸上,从小想活的肆意潇洒的姑娘,怎么能被府里的鸡零狗碎所扰? 喜儿年纪比顾梅子小,行事也冲动些,最近看这府里人的嘴脸变化,心中不快。 “小姐,你也该有个自己的孩子在身边!”喜儿这样劝她道。 顾梅子搪塞:“如今他不理我,你也看见了,我还不如花心思打打络子呢!” 喜儿听顾梅子说话,立马兴奋起来,道:“小姐,你既是这样想的,就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一定能让姑爷跟你重归于好!” 喜儿这么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顾梅子心里不信,但没有出口挫伤她的积极性,只笑笑,便想着随她去。 自喜儿这样同顾梅子说后,一连好几天都不见人影,都是真儿在服侍顾梅子。 真儿年纪又比顾梅子小些,是沈府自己买的丫鬟,模样齐整,话不多,但眼里有活儿,也十分能干。 顾梅子这几天与她相处下来,也颇为舒服。 她想,若是喜儿日后嫁出去了,真儿或许也可以担任喜儿的位置。 因此她对真儿格外好些,而真儿也知恩图报,干活更加卖力。 这天,顾梅子同真儿一齐去摘些银杏叶子,想放在房中做些点缀。 突然看到一女子,穿一斗篷,打银杏树旁匆匆走过,一路进了沉月阁内。 顾梅子忍不住怨道:“真是煞风景!” 她现在总是莫名地对朝月有些敌意,只有她自己没注意到。 真儿如今十分懂她性子,知她生了气又不愿意挪步,便又掀起了进屋的帘子,扶她进去。 那女子进了沉月阁仍是一脸惶恐,跪倒在地上。 声音听起来颇为熟悉,的确是李欢儿。 “公主,我确实是没办法,如今府上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想动手也没有时机!” 朝月肚子又见大了,脾气也见长,但想想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还是停住要砸杯子的手。 嬷嬷也在一旁为跪在地下的李欢儿辩解:“公主,她说的也是,将军现在厌恶那贱妇,禁足了她!” 李欢儿连连点头。 朝月压低声音,问:“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那嬷嬷是宫里的老人,这种手段见的多了,立马就献策道:“既然她出不去,那我们可以把我们想要的人带进来!” 朝月一听,果然颇有道理,李欢儿亦是。 那嬷嬷又道:“公主,我素日瞧着驸马对那贱妇还是颇为在乎的,若是这事要成,还是最好将驸马支出府外去为好!” 李欢儿附和道:“嬷嬷说的对,公主,那驸马若是知道此事,小人定是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朝月嫌恶地看着李欢儿,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朝月让嬷嬷领着李欢儿从后门出去,说有事再通知她。 她则坐在屋内思索该如何才能做的天衣无缝。 喜儿蹲在沈剑锋的外宅处三日,才见到了沈剑锋。 她在沈府为人仗义,向来人缘好,厨房婆子,杂役皆喜欢同喜儿相处。 这次她问了沈剑锋身边的小多,才知道沈剑锋在府外也置办了房产。 沈剑锋见喜儿在等他,便以为顾梅子也跟来,他原本决意要冷淡她,治治她的威风,便仍是佯装转身要走。 却被喜儿喊住:“将军,我家小姐日日哭的厉害,怎么也劝不住,我实在迫不得已才来求将军!” 沈剑锋素日里也不知这喜儿是个如此会忽悠人的丫头,竟一时当了真。 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怎样了?” 喜儿一看逮住了机会,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哭天抹泪地将顾梅子的境遇描述一番。 沈剑锋看了都为之一动,他心想她身边的丫鬟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更加担心她如今是什么样子。 可能是喜儿表演的过了头,沈剑锋正色问道:“那她怎不亲自来找我?” 喜儿一时语塞,沈剑锋怀疑更深。 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喜儿的要求,若是顾梅子亲自来见他,他一定见上一面。 喜儿得到沈剑锋这个承诺后,立马消失在他眼前,生怕他下一秒又反悔。 “她养出的丫头都这般无赖,难怪他将你的心抓的这样牢!”沈琼在沈剑锋耳边念叨。 沈剑锋却一笑,道:“若不是你平日里调教的身边人口风不严,她一个小丫头能找到这?” 沈琼这才想明白,留在原地一愣,刹时被沈剑锋怼的哑口无言。 沈剑锋则携着众护卫进府了。 第二十八章 神医 喜儿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中,将这消息带给顾梅子,反遭顾梅子一顿埋怨。 “你干嘛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去找他?”顾梅子嘟着嘴生气道。 喜儿随她多年,看她的样子,立马能猜到她心里所想。 “那某人竟然不领情,我现在便回了去!” 她佯装离开,顾梅子一把拉住她衣角,道:“你既然跑了一趟,我便看在你面子上去见一见罢!” 喜儿笑顾梅子嘴硬,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朝月正烦恼如何让沈剑锋出府,没想到沈剑锋却已经不在府中。 朝月特地去找沈琼问了问,沈琼告诉她沈剑锋军务繁忙,今日就不在府中歇息了。 正是个大好时机。 李欢儿又来找顾梅子,顾梅子这次态度热情了许多。 还主动问起了神医之事。 李欢儿却不如上次那样流畅地说起那神医,顾梅子问起来,她回答的也是支支吾吾的。 她确实被惊吓到。 上次顾梅子一枚飞针射向沈剑锋时,她恰好站在旁边。 两位都不是好惹的主,她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但一想到朝月公主可怖的面容和自家那些地产,她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妹妹,你如今出不去,我好说歹说,才让那神医同意走一遭,你在府中安心待着,我尽快请他来给你看看!” 顾梅子连声道谢,还大方地送了对珍珠耳环给她。 李欢儿起初推辞,后面还是喜笑颜开地出了府。 那神医是花了两百两银子请来的。 李欢儿嫌弃他要价太高,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而已。 那人却答:“往日里我也替人做过这事,你瞧,这腿伤现在都没好,姑娘,我也是冒着性命危险的!” 李欢儿这才将银子不情不愿地递给他,那人摸摸自己的小胡子,颇为满意。 “明日便是进府的日子,你学着机灵点!” 那人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让人满意。 朝月以防出什么问题,让嬷嬷亲自带他们进府。 李欢儿和那神医一齐进了府。 他走在那嬷嬷右侧,紧挨着,手却不自觉地蹭了蹭嬷嬷的手臂,道:“将军府的嬷嬷都这么好看?” 那嬷嬷年过四十,徐娘半老,别有一番风韵。 嬷嬷瞥了瞥这个猥琐男子,伸手暗暗打了他,便不再理会。 朝月听了嬷嬷对这男子的一番描绘,心里却十足高兴,满意极了。 李欢儿再三告诫那神医,起初总得装装样子,找准时机早下手,不然若事情败露,是要他陪葬的。 那蒋叶贵连声道好,但眼睛已经四处乱瞟,心早已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李欢儿在堂前轻唤顾梅子:“妹妹,我到了!” 顾梅子一向懒怠,沈剑锋一向不苛责她早起,她竟也忘了同李欢儿说,让她稍晚一些。 她一边应道,一边催促喜儿快些给她梳头,别让神医久等了。 房中一众丫鬟手忙脚乱起来。 一切就绪后,顾梅子款款走上厅前。 那蒋叶贵暗赞,好俊俏的小娘子! 顾梅子刚起床不久,少妇的丝丝倦意更加拨人心弦。 蒋叶贵眼见顾梅子唇红齿白,身形婀娜多姿,谈吐不俗,一时心痒难耐。 “欢姐姐,这便是你说的神医?” 顾梅子心中敲起了退堂鼓,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果真是神医? 蒋叶贵演技倒还不错,退后一步,双手交叉行礼:“夫人,鄙人虽然年纪轻些,但自幼跟着师傅学医,走南闯北各种疑难杂症见得不少!” 顾梅子勉强笑笑,看了杯茶,道:“神医先坐罢!” 那蒋叶贵还算聪明,看顾梅子有些不信他,立马拿出了看家本事。 既然是神医,便要显得高傲些,他道:“夫人面色发白,嘴唇又过于鲜红,血气旺盛,但底子却虚的很,虽然不是什么难治之症,但若是要根治起来,却难得很!” 顾梅子听他说话,颇有些害怕。 这时李欢儿对着那蒋叶贵一番好演技,道:“那神医可要尽些心力,我这妹妹是将军心尖上的人,必要好好调养一番的!” 那蒋叶贵只微微点了点头。 喜儿纳闷,在一旁插话:“小姐往日里看大夫,怎么没有这些毛病?” 那蒋叶贵登时就变了脸色,对着喜儿不满道:“姑娘怀疑我的医术,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告辞!” 喜儿自觉说错话,退后不语。 顾梅子开口解围,“神医切莫生气,我这丫头向来口无遮拦,既然我这身子有了问题,还请神医在府上住上些时日,帮我调养一番!” 此话一出,正合了蒋叶贵和李欢儿的心意。 真儿领着蒋叶贵去了不远处的厢房住下。 李欢儿趁着没人,再三嘱托蒋叶贵,小心行事,莫露出马脚。 蒋叶贵躺在厢房里的软榻上,连连点头。 时间一会便到了落日时分,顾梅子硬生生被喜儿按在梳妆台前打扮。 “小姐,你快安生些吧,我替你梳个堕马髻,显得会温婉些!” 顾梅子“嘁”地一声,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喜儿不再理会她,她与顾梅子仍然同当初在顾府一般,若是家里来了贵客,顾梅子也是这般懒洋洋地不愿打扮。 足足花了一两个时辰,喜儿才将顾梅子打扮的让人满意。 顾梅子总夸喜儿是梳妆打扮的好手,她自己是喜儿做出来的工艺品一般。 这次出门,喜儿附在那看门的两个府兵耳边说了几句,那两人便不再阻拦,恭恭敬敬地将顾梅子送上了马车。 “你的话竟然比我的好使了,哼!”顾梅子上了马车还嘟囔道。 喜儿让真儿按时掌灯,别让朝月发现顾梅子出门。 真儿照办。 沈剑锋在外人面前装的极好,却瞒不了沈琼。 打约定好的半时辰前,他巴巴地披了件斗篷站在门口来迎。 沈琼嘲讽他一番:“往日里在府中那样冷淡的样子也不知去了哪里?” 沈剑锋对她一笑:“就算你们都看的出来,那傻女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他指的是顾梅子。 达达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邂逅。 顾梅子薄纱遮面,他亲自伸手扶她下马,却惨遭拒绝。 顾梅子活蹦乱跳,自己一个飞身下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沈剑锋置办的外宅。 第二十九章 可怜的真儿 顾梅子双脚一踏进这另一个沈府,便不禁叹道:“果然将军不愿回家,原来是有个这样的神仙去处!” 沈剑锋笑着回她:“夫人如今这不是来了吗?” “不是打算一辈子不理我的吗?”顾梅子侧着身子偷偷看他。 见他一点没生气的样子,她便有些有恃无恐地继续欺负他。 顾梅子举起拳头便要朝他打过去,却被他一把搂入怀中,一股暖流涌入心底。 “我们和好吧!”沈剑锋有些央求的语气对她说道。 顾梅子扬起头,小声说了句“那要看你表现喽!” 话音未落,一张温厚的唇便迎上来,堵住了她所有的小性子和小脾气。 这便算和好了么? 喜儿在房门外听着两人的谈话声渐无,这才放心离去。 才走了两步有余,便看见一婆子鬼鬼祟祟,疾步奔来,喜儿留了个心眼,躲在了草丛后面。 那婆子果然甚是嚣张,喜儿见她连招呼都不打,重重地敲响了沈剑锋的房门。 这阵敲门声着实惊了屋内的两人,顾梅子看见门外人影晃动,匆忙地整理了衣衫,躲在沈剑锋身后。 沈剑锋没好气地回道:“什么事?” 那婆子是这宅子里烧饭的,平日里不太出入在沈剑锋面前,听声音,沈剑锋识不得人。 “将军,此事需要当面禀报!”那婆子似乎有天大的事情要说。 沈剑锋并不想理会,顾梅子却一再推他出去:“若是有要紧事,你先去看看罢!”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出门。 喜儿躲在附近的草丛,那里又没有掌灯,此刻将沈剑锋与那婆子二人的神态看的清清楚楚。 那婆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 信是将军府托人送来的,沈剑锋纳闷,问:“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要紧事?” 那婆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好生奇怪。 沈剑锋盯着她看了几眼,她便要借口离开。 沈剑锋回了房内,顾梅子见他手上拿着封信,便问:“谁送来的?” 沈剑锋答:“我也不知,且拆开来看看罢!” 他一拆开,顾梅子便凑脑袋过来看,只见信上两行大字写道:“**顾氏,与人私通,望将军速归!” 顾梅子与沈剑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沈琼进来,看了眼顾梅子,道:“将军,公主派人将凝翠院四周通通围了起来!” 凝翠院是顾梅子住的地方。 顾梅子像是明白过来些什么,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抢了沈剑锋的快马,一路骑马飞奔。 沈剑锋唯恐她出事,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到将军府附近,只见府内灯火格外明亮,尤其是凝翠院周围。 顾梅子前脚刚要冲进门,却被沈琼一把拦住。 “夫人,你暂在此处待着,随将军一齐去看个究竟罢!” 顾梅子心中忐忑,已有个七八分估计,只愿情况不是她所想。 沈剑锋领着十来个仆役进去,顾梅子戴着个斗笠,混在人群之中。 朝月挺着个大肚子,看见沈剑锋过来,立马紧紧地靠上来。 “锋哥哥,今天一早就有人来传话,那贱人私见外男,我派人盯着,果然被我抓到了,我现下都不敢进去呢!” 朝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还是难掩欣喜之色。 沈剑锋自知里面的不是顾梅子,挑挑眉问朝月:“真的是她?” “锋哥哥,自然没错,我原本以为妹妹只是与你怄气,不想她竟然能这样做!” 朝月往前一步,喊道:“给我把门砸开!” 那几人抡着个铁锤,不一会儿锁就已经掉落下来。 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朝月迫不及待地领着沈剑锋去一探究竟。 顾梅子也冲到最前面去。 床榻之上确实躺了一女子,沈剑锋见那女子酥肩微露,头也侧在一边,这么大动静依然睡得死死的,定是被下了药了。 而朝月一刻也没闲下来,将一浑身大片赤裸的男子从桌子底下揪出来。 顾梅子定睛一看,正是今天早上李欢儿带来的神医。 沈剑锋大喝一声,“都给我出去!” 朝月见沈剑锋如此恼火,正合她的心意。 “将军,是夫人勾引我的,小人一时意乱情迷,再也不敢了!” 蒋叶贵苦苦哀求道。 顾梅子再也忍不住,一把掀下斗笠,道:“你说的是哪位夫人勾引你啊!” 朝月看见顾梅子,大惊。 但还没等反应过来,用不着沈剑锋动手,那蒋叶贵便被顾梅子踹到桌角处,口吐鲜血。 这时喜儿才到府中,看见站了一院子的人,一齐挤在屋子外。 喜儿是顾梅子的心腹,自然与常人不一样,一路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喜儿一进屋,便看四人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又见床榻上躺了一人。 喜儿过去扶起她,才发现正是真儿。 喜儿轻拍她的脸庞,叫道:“真儿,真儿!” 喊了得有数十句,真儿才醒。 缓过神来,真儿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着地下的蒋叶贵。 对着喜儿哭诉:“姐姐,他趁着我掌灯之时下了迷药,我……” 话没说完,她又掩面而泣。 顾梅子急急地奔过去,讲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件给她披上。 望着她深有愧疚道:“真儿,你是为我受罪呢,好真儿别哭,我必为你报仇!” 顾梅子再望向朝月时,眼神里多了股狠厉之色。 这时沈剑锋下令,“来人!给我把这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蒋叶贵哀嚎着被拖下去。 府兵进来时,顾梅子夺下一人所配弯刀,手起刀落之间,便在蒋叶贵身上砍下数十条。 “不要打死了,打的剩下一口气,我慢慢吊着,好好折磨,敢欺负我的人,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本事!” 那府兵都倒吸一口凉气,蒋叶贵不住地呻吟,还是被拖下去。 那弯刀犹在泣血,顾梅子此刻不会收手。 朝月是公主又如何? 顾梅子从小在顾爹保护下长大,绝不肯受任何人欺负! 朝月怀了身孕又如何? 那是沈剑锋的儿子,与顾梅子没有半点关系。 第三十章 报仇 顾梅子没有丝毫犹豫,那把明晃晃的弯刀直接对向朝月。 朝月挺着肚子,认定顾梅子不敢对她动手。 沈剑锋挡在了朝月前面,替她挡着那弯刀。 朝月原本脸上还带着三分惊恐,现下沈剑锋站在她身边,她反而露出了些许得意的微笑。 “你让开!”顾梅子面带愠色。 “梅儿,你别冲动!”沈剑锋带着恳求。 门已开,在几十人面前,几人就这样对峙着,为了一个不知名的丫鬟。 朝月身边的嬷嬷还算护主,站在朝月身边,朝顾梅子说了句:“二夫人,如今你要为了这么个小丫鬟,对我们公主拔刀相向吗?” 顾梅子“呵”地笑了一声,仰头不让眼泪滑落。 她咬着牙说道:“若不是她替我受了这份罪,而今我还能站在这里吗?” “夫人既然毫发无损,此事也就这么算了就是!”那嬷嬷说的如此没脸没皮、 顾梅子一句话都不再说,将手中的弯刀握的更紧。 真儿裹着厚厚的衣服在身上,却还是在浑身发抖,她在喜儿的搀扶下挣扎地下床,双颊的泪痕未干,跪倒在顾梅子脚下:“夫人,把刀放下罢,为了我原本不值得!” 顾梅子低眉看她,重重地说了句:“你起来,我要让所有人看着,你是我房里的人,不容许任何人欺负!” 喜儿一向知道顾梅子的性子,她并不觉得顾梅子做的有任何不妥、 她扶起真儿,替她擦干泪痕。 顾梅子手中弯刀不曾低下一分,她目光看着沈剑锋,却见他丝毫不动。 她下了最后通牒一般:“你让不让开?” 沈剑锋向前一步,想要夺下他手中的兵刃,被顾梅子吼道:“你停下!不要靠近我!” 只那一刹那,顾梅子看见了朝月眼里无限的得意与嘲讽。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不管任何东西,飞身向前刺去。 血溅了一脸。 顾梅子将弯刀从人体内抽出,那弯刀再一次被染红。 伴随着的是刺耳的尖叫,朝月快要晕过去,叫了声“锋哥哥!” 沈剑锋替朝月挡了这一刀,顾梅子的刀直直地插入了他左肩上。 沈剑锋倒地不起,朝月挺着孕肚跪在他身旁,也染了满手的血。 顾梅子看着心爱的男子就这样被自己刺伤,终于握不住手中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眼神里充满着茫然,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沈剑锋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这时,沈琼带着府兵包围了顾梅子,几十柄弯刀纷纷指着她。 是啊,这是沈剑锋的家,她怎么可以? 沈琼的眼神恶狠狠的,恨不得即刻将这个歹毒的女人生吞活剥了! 喜儿和真儿站起来围在她身侧。 但终究不是那些大男人的对手。 “拿下!” 顾梅子没有任何挣扎,就这样被押进了沈府的私牢。 喜儿和真儿跟着她一齐进去。 朝月嘶哑的声音朝着沈琼喊:“快请军医啊!你们怎么都还站在这里?” “锋哥哥,锋哥哥,你快醒醒!” 一夜过去,顾梅子在牢中醒来,她原本以为是个梦,但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迹与周围的一切,她才相信自己果然动手了! 她此刻眼神混沌,还有些惊恐。 喜儿在一旁喊她:“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顾梅子开口第一句还是问:“他如今怎么样了?” 喜儿帮她去问看守她们的小卒,那小卒却吐了喜儿一脸唾沫,骂道:“毒妇,还好意思问我们家将军!” 喜儿骂回去,真儿和顾梅子在一旁也还是没了魂魄一般。 趁着喜儿一个没注意,真儿突然起身一头奔向房梁上,要去寻死。 不料地下有块石头绊着,她头上只磕出了大块淤青。 喜儿也是气急了,抓着真儿便是两个耳光,怒道:“我家小姐为你连将军都砍了,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受了欺负只会哭哭啼啼的要去寻死,为你真是不值得!” 真儿这小丫头一下子便清醒了许多,连连在顾梅子面前磕头,道:“夫人,是我害了您,我害了您,下辈子真儿为您当牛做马也会报答的!” “只要我一死,您兴许还能出去!您就让我去吧!” 顾梅子被她说的泪水接连从眼睛里涌出来,摸着她的脸,道:“真儿,原本就是别人的错,你不必揽在自己身上!” 三人在牢房里紧紧地抱在一起。 沈府上下议论纷纷,众人都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柔弱和善的二夫人,也有这样的胆子! 朝月守在沈剑锋身边,想起昨日之事,更加后怕,若不是昨日沈剑锋替他受了那一刀,此刻她恐怕要一尸两命了! 军医叮嘱道:“将军伤势没有大碍,伤口不是太深,再过一两日便可以醒过来了!” 朝月封了所有人的口,此事不准外传。 沈琼自沈剑锋受伤后,连夜去禀报。 依然是上次那个戴着面具的中年男子,他责怪沈琼:“你如今越来越大意,锋儿受伤,你难辞其咎!” “爹,我早说那女子留不得,您偏不听我的!” 那面具男子不再说话,只掏出一瓶药,道:“拿回去吧!锋儿醒过来后好好养伤!” 沈琼仍不放弃,问是否可以取顾梅子性命,那面具男子却道:“我自有打算,你好好当你的差吧!” 说完便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沈剑锋几日不去上朝,朝中几位官员也来看他,都说是将军府前几日进了刺客。 只有庞括知道,沈剑锋的夫人顾梅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十足刁蛮! 沈剑锋醒了,同庞括坐在一起谈话。 沈剑锋还捂着左肩,一脸的疼痛模样。 庞括却笑:“尊夫人果然不一般,下次我必得与她学学,如何治你这小子?” 沈剑锋也笑,仿佛这一刀是心爱的人给他的礼物,他自己一点都不介意。 “她人呢?” “还在家中,被关了几天!” 庞括起身要走,道:“那便不耽误你去找夫人了!”笑着将一封信塞进了沈剑锋的枕头下。 第三十一章 放人 沈剑锋能下床后,亲自去放了顾梅子出来。 他传令下去:“日后谁敢为难顾梅子,便是与整个将军府过不去!” 朝月听见这个消息,气的牙痒痒,“伤了他的女人,凭什么要好好活着?” “凭她没有任何错!”沈剑锋进屋接话道。 朝月站起身来,怯弱地叫了句“锋哥哥!” 此事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是谁挑衅在先?若不是真儿替了罪,顾梅子此刻便已无脸见人了。 沈剑锋右手突然掐住朝月的脖颈,道:“此事是看在你肚中的孩子份上,若是还有下次,我也饶不了你!” 朝月待他放了手,怔怔地待在原地。 她像发了疯地一样,各种不甘涌上心头,发泄在屋子里的器物上。 沈剑锋照例去陪了顾梅子吃早饭。 顾梅子目光变得柔和,见他来,请他坐下,两人有默契一般地对望。 沈剑锋刚要开口,顾梅子手放在他的唇上,微笑中有泪,道:“你不必说,我都懂!” 顾梅子小心翼翼地替他解开纱布,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疤。 她还是忍不住小心啜泣。 两地清泪滑落在他的背脊,他本能地缩了一下。 顾梅子忙不迭地自己拭泪,道:“对不起!” 沈剑锋嘴唇纵然苍白,还是向上弯成好看的弧度,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没事,所幸你刺的是左边,若是右边,以后谁为你描眉梳妆!” 顾梅子被他逗笑,忍不住一把紧紧地抱住他。 真儿走过来一下子跪下,声泪俱下:“将军,夫人都是为了我,有什么错都是我的,将军千万不要责罚夫人!” 沈剑锋认出来,真儿便是那晚的女子。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龄小,身材瘦弱的小姑娘,也生了怜悯之心,心中记下,想着为她日后寻门好亲事。 顾梅子一把扶她起来,安慰她自己不会有事的。 沈剑锋同顾梅子商量:“那蒋叶贵便交给你们处置!” 顾梅子想起朝月,但最终还是将话吞进肚子里,朝月身份特殊,她有些委屈还是要受着。 顾梅子点点头。 他轻吻了一下她额头,轻声道:“以后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原谅我这一次!” 顾梅子再次点点头,总有些人和事,让你不忍心争个输赢。 顾梅子只带着喜儿去看那蒋叶贵。 确实是按她的吩咐,特意费了些好人参,吊着这一口气。 蒋叶贵像条丑陋的虫子在地下蠕动,往顾梅子的脚边爬来,想求饶也说不出一句话。 “带着罢!” 她一声令下,举着令牌,几十人浩浩荡荡地奔向李欢儿家。 从前,没有人任何敢欺负顾梅子! 此后也没有! 那李欢儿自从得知将军府出事后,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李欢儿的丈夫还好些,还是整日寻花问柳,不知大祸临头。 顾梅子一改往日装扮,男装打扮,坐在马上英姿飒爽,好不神气! 那柴家一众族人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官家的人,也乱成了一锅粥。 坐在最上面的族老亲自见了顾梅子,道:“不知哪里冒犯了将军府?还请指明给我这小老儿听!” 顾梅子倒也开门见山,道:“将李欢儿给我交出来,此事是我与她的恩怨,与旁人无关!” 这李欢儿前不久刚刚解决了柴家的地产问题,在族中还颇得人敬重,这族老还以为李欢儿在朝中有人依仗。 李欢儿不敢冒头,从后门一溜烟跑回了娘家李府。 李欢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与了她双亲听,她那怕惹事的父亲登时就要将她赶出门去。 她亲生母亲倒还心疼她,哭着去了顾府找顾二娘求情。 将军府封锁消息一向严密,若不是此事李欢儿的母亲告知此事,顾老爹顾二娘此时仍蒙在鼓里。 顾梅子见李欢儿不见,仍不肯罢休,坐在柴家不走。 顾二娘和顾宝娣这边听完李欢儿一番描述,并没有所料想的那般大度。 尤其是新婚不久的顾宝娣,她虽然还有些恼恨顾梅子破坏她的姻缘,但同仇敌忾时,她依然坚定地站在顾梅子这边。 顾宝娣喝了一声,道:“来人,给我把四周院门统统堵上,谁也不许放出去!” 顾宝娣自成婚后,这顾家的管家大权便落在她手上,虽然夫君容貌丑陋了些,但凡事对她百依百顺,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女人一旦管家,向来变得不向女人了,往往行事作风比男子都果敢。 顾宝娣便是这样。 李欢儿和其母亲看见顾宝娣如此这般,更加慌了神,只得更加将希望寄托在一言不发的顾二娘身上。 没想到顾二娘淡淡地看了一眼宝娣,道:“如今我也老了,凡事自是他们年轻人说了算的!” 顾宝娣明白母亲的意思,回应了一个微笑。 顾宝娣的丑夫君名叫卫五常,此人也是帮亲不帮理的,更何况此事还是自家人有理。 卫五常命人速速去告知顾梅子。 顾梅子回来时,李欢儿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 顾梅子将血淋淋的蒋叶贵扔在李欢儿面前,道:“还认识吗?这可是你找来的!” 李欢儿看着蒋叶贵的凄惨模样,哭道:“你饶了我吧,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一时犯错!” 她哭得一刻都不敢停下来,向顾梅子大喊道:“夫人,我也是没办法,我如果不听公主的,她就会让我全家都没命啊!” 顾梅子不理会她的为难可怜,笑道:“哦!原来是怕公主啊!这样看来,便是不怕我了?” 李欢儿望着顾梅子笑的诡异的神情,心里愈发紧张。 “喜儿,去柴家把她丈夫给我带过来,我要看看他们全家是怎样互相扶持的!” 转头又对李欢儿道:“放心!孩子就算了,大人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李欢儿吓得不敢说话,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了! 李欢儿的丈夫一到顾梅子面前,便连连掌掴李欢儿,怒骂:“你这贱人,竟敢得罪将军夫人,贱人,败我门庭!” 顾梅子笑着对李欢儿道:“就这样的人?为了他,这么冒险欺负到我头上??” 李欢儿已经渗血的嘴角,抬起乌青的脸庞,继续央求:“夫人,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第三十二章 庞府作客 顾梅子想出来一个好玩的主意。 “你们两个人,给你们三次机会,一人一把匕首,朝着对方砍三下,若是我都满意了,便放你夫妇离开!”顾梅子笑道。 随着扔出去两把样式精美的匕首。 那柴有升抢先一步拿起一把匕首,看动作是要对李欢儿动手。 顾梅子踩住他的手,俯身说道:“慢!你娘子可是为了救你们全家,自然是她先动手,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顾梅子一边说,一边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那柴有升疼的直叫唤。 李欢儿握着匕首,手却不停地颤抖,顾梅子嘲讽她:“怎么,对付我就如此狠得下心肠?这个终日打骂你的丈夫倒还舍不得下手了?” 李欢儿闭着眼睛,一顿乱砍,而柴有升被绳子绑着,动弹不得,终于被匕首一下子刺伤了眼睛。 他眼睛留出血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打滚,哪里还有还手的力气? 顾梅子这才收手。 那李欢儿见丈夫这个样子,一把跑过去抱住,还是不停地像顾梅子求情。 “我瞧着他右眼也该瞎了,这事暂且就这样过去,走吧!” 李欢儿连声道谢,那柴有升却骂骂咧咧的,但顾梅子剜了他一眼,李欢儿立马捂住了柴有升的嘴巴。 顾梅子处理好所有事情赶来找顾宝娣和顾二娘。 顾宝娣对顾梅子仍然佯装冷淡,但顾梅子心里清楚妹妹的脾性,还是道谢。 顾宝娣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以后有事,便遣人回家说一声!” 顾梅子笑着回“好” 那顾宝娣的丈夫卫五常也道:“姐姐日后有事就吩咐一声,大家都是一家人!” 顾梅子感动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两姐妹又一齐吃了个便饭,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顾梅子回到了沈府,才知此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只是关于这事的始作俑者,没有朝月公主罢了! 如此一来,顾梅子成了整个西京城的红人! 因此,宰相庞括的寿宴,庞夫人也指名道姓地说要见一见这位沈夫人。 沈剑锋晚饭时候,准备了顾梅子最爱吃的素鹅,同她说起此事:“庞太师的夫人想见见你,过几日的寿宴你同我一起去罢!” 顾梅子问:“她为什么想见我?” 沈剑锋笑着回她:“如今你在这西京城,对柴家的手段,比我在军中治兵都来的厉害!” 顾梅子也顺势问他:“那你这将军什么时候也给我当当?” 沈剑锋说不给。 顾梅子说她也不稀罕。 真儿受辱这事也就作罢,只是从此以后,这沉月阁与凝翠院是水火不容了。 这朝月原本只是想要些沈剑锋的宠爱,没想到反倒弄巧成拙,平白无故多了这个劲敌、 沈剑锋又陪着顾梅子去街上挑衣服。 行至一药馆,顾梅子突然问道:“为什么我迟迟没有孩子?” 沈剑锋登时想起那军医说的话,当时为了解毒,下的药就容易让女子难孕,但他还是不告诉顾梅子。 这已经是顾梅子第二次问他,却又被他搪塞。 “你自己都是个孩子罢!” 沈剑锋一脸宠溺地看她。 所幸顾梅子贪玩,到了裁缝铺子做了几身衣裳,逛了趟各种吃食的店,便又忘了这事。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庞括大寿的日子。 他是朝中高官,平日人缘也不错,不仅皇帝太后亲自给了封赏,许多王公大臣也纷纷带了亲眷来贺寿。 他是沈剑锋的好友,顾梅子却不甚瞧得上他。 只因此人平日里风流成性,这点便是所有人公认的! 顾梅子作为女眷,被庞夫人迎到后院招待。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庞夫人,从她眼中细细打量,庞夫人皮肤白皙,仪静体闲,给人一种秀外慧中的感觉。 顾梅子想起自己以前偷偷见过的太后,竟都有些不及这庞夫人的贵气, 庞夫人一眼就注意到她,声音温柔,令人如沐春风一般,问:“这位便是沈将军的夫人吧!” 朝月在家中养胎,沈剑锋只带了顾梅子一人前来。 顾梅子立马起身行礼,道:“是!” “你上我这里来,我看你第一眼便觉得与你甚是投缘!”她招招手,让人给顾梅子备了位置。 顾梅子听话地走上前去,不知为何,她也觉得庞夫人令人倍感亲切。 然后便是开席。 这庞夫人常常给顾梅子夹菜,又说:“早该提前问问她的喜好,这样厨房里的饭菜会更合胃口!” 席罢,众人之中,也就独独顾梅子被庞夫人拉到房中去喝茶,其他人都各自回府。 众人也都是各有门面的人物,虽然为官不及庞括高,但也不比将军府的门楣低,更何况这顾梅子还是商人之女。 宴罢,便一众人等纷纷议论。 这庞夫人将顾梅子留着,便道:“待会儿等那些男人们饮酒完,你再同你家夫君一道回去,我知道你们夫妻两人感情好,不似其他人那般,因此我独独放心留你!” 顾梅子笑了。 细谈下来,顾梅子才发现这庞夫人御下有方,实在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果然是才不外露! 庞夫人又约顾梅子改日一起赏花,顾梅子也连声答应下来。 直至庞括与沈剑锋一同进来,这庞夫人才起身道:“好了,你也该走了,再留你夫君该怪我了!” 顾梅子这才挽着沈剑锋一同向庞夫人道别。 回去的路上,顾梅子不时地把玩着庞夫人送的璎珞,将它挂在脖子上,还甚是好看! 她收了东西,又不禁叹道:“这庞夫人是个多好的人,这庞太师我都觉得配不上她!” 沈剑锋捏了捏她鼻子,笑着问:“你从哪里看出来这点?” 顾梅子说起上次和庞括一起狩猎之事,那庞括不与自家夫人一起,反而带个年轻貌美的小妾。 沈剑锋却笑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同她说起,这庞夫人才是庞太师心尖儿上的人,早年间,庞太师在朝中树敌,庞夫人同庞太师出府便遭奸人暗算,至今庞夫人身子都不算太好,时常在房里待着。 顾梅子不信他说的,但还是觉得喜欢这位庞夫人。 第三十三章 朝堂风云 顾梅子自那日庞府回来后,竟也开始学着贤淑端庄起来。 喜儿道:“小姐,你这怎么看也不像庞夫人啊!” 顾梅子气的骂她:“这怎么不像?你说!” 真儿也在一旁调侃:“瞧!夫人这就生气着急了,我想着那庞夫人恐怕不会这样罢!” 此话一出,喜儿和真儿一同笑话起顾梅子来。 沈剑锋下了朝回来,顾梅子一改往日,亲自动手给他整理衣服,站在一旁给他端茶倒水,声音也刻意柔和了许多。 沈剑锋都不适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喜儿说道:“我家小姐这是要学那位庞夫人的温婉贤惠呢!” 沈剑锋这才明白过来,违心地夸了句:“贤妻当是如此了!” 顾梅子被夸了句便原形毕露,高兴的不能自已。 又全然没了那大家闺秀的范儿。 话正聊到这儿,便有人来传信:将军,庞府来人,明日邀您和夫人一道去赏花! 顾梅子为又能见到庞夫人而开学,沈剑锋在一旁揶揄道:“改日你便去他们家常住好了!” 顾梅子竟笑着应好! 朝月身孕已有六个来月,肚子越发见大,宫里来人传太后的意思,要将她接到宫里去住。 她过两日便要去了,如今沉月阁的人都忙着收拾行李。 庞括同沈剑锋饮酒时说起此事,问:“你可要陪着公主一道进宫?” 沈剑锋如实道:“太后娘娘并未强调此事!” 庞括举杯,饮下酒,眉头紧锁,缓缓道:“依我的意思,还是一道陪着去就好!” 沈剑锋同他对视一笑,表示正有此意,但目光却又转到与庞夫人一同说笑的顾梅子身上。 庞括明白他的意思,拍着沈剑锋的肩膀笑道:“放心!你夫人就暂且住在我府上,我会好生招待的!” 沈剑锋起身抱歉,道:“如此,那便多谢庞大人了!” 两人一直在朝中看似没有什么瓜葛,实则已经是多年好友。 “上次给你的名单你可记下了?” 沈剑锋点头,何是可为自己所用之人,他都已经了然于胸。 前些日子,据可靠消息来报,这当今圣上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只是旁亲血脉,似是多年前战死沙场的康乐王一脉。 庞括分析,这消息既然已经流传到他们这儿,那这宫里定是已经传遍了。 庞括道:“如今宫中太后和圣上闹得甚僵,公主不会不知道!” 沈剑锋平日和朝月甚少说话,但还是猜道:“她想必是知道的,毕竟是太后的独女!” 过不了多久,朝廷势必要分为两派,皇帝幼年时,君家可谓是最大的得利者,而今皇帝的诸皇子也渐渐快要长大,势必是要将君家的权力统统夺走的。 如若是皇帝这边胜出,这君家怕是要就此落败,但太后和公主还是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如若是太后这边胜出,君鸣鹤是太后的亲弟弟,但是终究比不上亲女儿,倘若朝月公主诞下一子,那说不定是大月国未来的储君。 “沈将军,你怎样都是赢家,最差不过是当个清闲的驸马爷!” 庞括笑着,又敬了沈剑锋一杯。 “我不过一介武夫,不敢想这些,庞太师说笑了!”沈剑锋谦虚道。 庞括不再玩笑,这话一旦被流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他起身折柳,送与沈剑锋,道:“古人说折柳赠君子,如今我敬重沈将军是个君子,但愿你能信守承诺!” 沈剑锋立马放下酒杯,恭敬双手接过这柳枝,道:“我定不负先生所托!” 他此番进宫,便是决意要站在大月国的百姓这边。 古来皇室夺权,必得流血杀戮。 而留给沈剑锋的第一个考验,便是要阻止这一切。 庞夫人今日又教顾梅子做了两三种好看的点心,如今两人更是相谈甚欢,庞夫人按照庞太师的意思,极力挽留顾梅子在庞府住段时日。 顾梅子试探性地问了问沈剑锋,怕他不允。 没成想沈剑锋一口答应,“好,娘子就在这住些时候也无妨!” 顾梅子没多想,一个劲儿只顾着兴奋。 她这便带着喜儿在庞府的厢房里住下,对庞括而言,顾梅子在他府上,便多了个筹码。 朝月听说只沈剑锋一人从庞府回来,便派人去请沈剑锋来吃晚饭。 顾梅子不在,整个沈府最在意的自然就是朝月腹中的孩子。 “我明日便去母后那里了!” “嗯,我知道!”沈剑锋淡淡地回道。 空气又宁静下来,没有任何声音。 朝月脾气虽然大些,却也无甚大的心机头脑,一切都靠身边的嬷嬷指点。 那胡嬷嬷趁着给朝月布菜的机会,道:“如今也已经入冬,太后总盼着公主驸马一起在身边像寻常人家过个团圆年呢!” 沈剑锋抬头看了眼那嬷嬷,对朝月说了句:“我陪你一道进宫!” 朝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听到“每日开心些,这样也对孩子好!” “好,锋哥哥,”朝月笑的灿烂,好久没有这么开心。 沈剑锋在床边守着朝月睡下之后,还是连夜抽身去了趟外宅。 沈琼比他早一步到。 “爹,将军来了!”沈琼看见沈剑锋下马,立马出来相迎。 “叔叔!”沈剑锋行礼。 “明日便要进宫了?” “嗯!”他回道。 “此事事成之后,便离开大月国罢!” 沈琼没想到这么快,问了句“爹,怎么这样着急?” 那面具男子并未回答,沈剑锋却应“好!” 仿佛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一般。 沈琼与他在大月国待了十年有余,早就是半个大月国的儿女了,突然之间要离开,心里都有些不舍。 尤其是沈剑锋,妻儿俱在此处。 顾梅子这样的性子,会陪着他去异国他乡么? 每每想到这,他都有些心烦意乱的。 所幸,眼下还有这件要紧的事来分神。 “庞括是个可用之人,你可以多下些功夫!” 沈剑锋正要问起此人:“叔叔,他身上我总还有些疑虑,出身我派人查了,总还没有个结果!” “这十余年来他没有什么异常,你不必顾虑太多!” 他又道:“此人你也或可一用!”说完拿出一卷轴,铺开一看,不是别人,确实顾梅子的爹爹顾仕聪。 沈剑锋从来没注意到顾老爹,问“难道他也是我们的人?” 他叔叔却摇摇头,说:“他在这大月国的生意这么广,却从来没有惹起我们的注意,恐怕身后是有别人的势力,我已经派人在着手调查了!” 沈剑锋若有所思,点点头。 第三十四章 家宴 朝月和沈剑锋进宫那日,太后特意派了最看重的女官来迎接。 一行人浩浩荡荡,果然这唯一的长公主待遇就是非同一般。 皇上和皇后二人下了朝便一同来了太后寝宫,尤其是深居简出的皇后都亲自来看朝月,她在宫中的地位此刻必然不一般了。 太后对皇后的殷勤,显得有些厌恶。 今日是朝月回宫的第一天,御膳房准备了近五十种菜品,一一端上来。 名字取的颇为华丽。 “玉面美人”--锅包肉 “翠堤春晓”--酸菜汤 “珠落玉盘”,“露依蒹葭”,还有“鱼戏莲叶”,“下落枫林”等等。 沈剑锋神色有些冰冷,平日里极其宠爱妹妹的圣上也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 只有皇后打扮的艳丽,满头珠翠,拉着朝月一个劲儿说,时不时摸摸朝月的肚子,问问腹中孩儿,却都被太后打断。 朝月平日里甚少和这位皇嫂接触,只知道她是礼部某个官员的女儿。面对她的殷勤,她还是不拒绝的,纵然有些勉强,还是一直将笑容挂在脸上。 皇帝少年老成的样子,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观察这个一贯喜欢弄权的母亲。 “皇帝怎么不动筷子?” “儿臣没什么胃口!” 太后脸色变差,道:“既然我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皇帝便让皇后吩咐厨房再重新上一桌罢!” 皇帝站起身来行礼,道:“那儿臣便先行告退!” 沈剑锋默默地注视这一切,如此冷的局面,这事肯定不止一日两日了。 庞括的意思,自是要让他站在皇帝这边, 皇后匆匆起身,跟着皇帝离开。 朝月开口,道:“皇兄一向还是尊重母后,母后何必这样对他?” 太后不屑,心里并不似朝月这样想。 朝月和皇帝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也是真的,自然还会顾念一些。 当年若不是太后无子,为了保全地位,恐怕也不会将当今圣上自年幼起养在膝下。 没过多久,君鸣鹤出现了。 沈剑锋没料到太后动作这么快。 朝月平日里一向对君家没什么好感,一众人只知道巴结她母后,对她从来都是视而不见。 但君鸣鹤当着太后的面还是对朝月颇为亲热:“月儿回来了!” 朝月淡淡地叫了句:“舅舅!” 目光停留在沈剑锋这时,他才缓缓起身,叫:“舅舅!” 太后只有这一个亲胞弟,对他的感情自是非同寻常。 朝月是太后的亲女儿,自然站在太后和君家这边,但沈剑锋一向同君家没有任何交集,众人都摸不清他的意思。 沈剑锋手中还有兵权,实力不容小觑! 君鸣鹤仗着有太后撑腰,气势咄咄逼人,全然忘记了他还曾经派人去刺杀沈剑锋。 沈剑锋处处伏低做小一般,君鸣鹤说些什么,他便应些什么,连脸色都并未变上一分。 反倒是朝月气不过,好几次都想怼回去,却被沈剑锋一把按下。 最后,两人借口朝月需要养胎休息,提前下去! 朝月十分护着沈剑锋,道:“他不过是个外戚,有什么资格命令我的夫君?” 沈剑锋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但还是将自己预先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他为朝月拢了拢鬓发,劝她仔细不要气坏了身子。 再缓缓道:“如今这圣上并不是你亲哥哥,而这舅舅是亲舅舅,我是你的夫君,自然帮与你更亲近的人!” 朝月听沈剑锋口口声声是为了自己才甘愿受气,一时竟忍不住告诉他太后的意思。 太后的确与朝月说过多次,沈剑锋务必要站在君家这边。 “锋哥哥,母后也想让你站在舅舅这边!” 沈剑锋问她:“那你的意思呢?” 朝月一时语塞,她心中现在仍是摇摆不定。 一边是亲生母亲,一边是从小到大疼爱自己的哥哥,虽然不是亲生,但终究与亲生无异。 沈剑锋看时机正好,同她分析利弊。 “若仍是圣上当权,你还是这尊贵万分的长公主,若这君家当了皇帝,……” 朝月一把捂住他嘴巴,她从未这样想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朝月不想,她的母后,舅舅可都在盘算。 沈剑锋轻轻拿开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捂暖。 朝月好似并不在乎这样的头衔,沈剑锋看着她的反应,便发觉自己原来使错了力。 朝月从始至终,不过只是想和她的锋哥哥相伴一生, 她将头微微靠在沈剑锋肩上,问:“锋哥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剑锋却不再与她谈论此事,轻轻唤道:“今日你也累了,睡会儿吧!” 他突然有些怪自己,满心地想利用朝月。 她不过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女子,平日里最大的恶意也就是用些司空见惯的小伎俩,利用她的真心与爱意,他有些下不去手。 但这仅仅只一瞬,沈剑锋立马心中又充斥了无尽的欲望。 自古成大事业者,皆不过是心狠一些,当初那日,朝月以为是迷药起了作用,才有了自己的孩子。 其实,不过是沈剑锋自己权衡利弊下做的选择而已。 他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这时马车外面又下起了阵阵小雪,朝月怕冷,又将身子朝他怀里缩了缩。 沈剑锋想,这个靠在他心脏处的女子,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从未因她而改变。 他只能默默在心里呢喃:“原本就是你认错了人,对不起,我不是你的锋哥哥!” 太后同君鸣鹤仍然聚在一处。 君鸣鹤对沈剑锋的态度还存着太多怀疑,太后却不以为然。 “月儿如今肚子里怀的是他的亲生骨肉,他这个做父亲的终究要为孩子考虑!” 君鸣鹤还是紧张,道:“姐姐,您平日里还是要多盯着些,若是他同圣上走的太近,还是要提防的!” 太后夹了块藕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你尝尝这藕,今早刚从冰窖里取出来,这冬日里尝夏菜,果然别有风味!” 君鸣鹤自然夹起尝了一块。 “的确好吃!” 但他似乎并没有多嚼,就囫囵吞下肚。 第三十五章 里外 顾梅子在庞府一住就是数日,便想着回沈府。 庞夫人一早就来找她,她正好说出要回去的事。 庞夫人有些紧张,问:“是我哪里招待不周吗?怎么这么急着回去?” 顾梅子笑,道:“夫人,您真是多想了,我只不过觉得叨扰太久了,想回府了!” 庞府人点点头,原来如此的表情。 “如果不是嫌弃我,那你更不能走了,明日我家有客来,你正好一起热闹一番!”庞夫人慈眉善目,笑着说。 顾梅子盛情难却,也就留下了。 庞夫人又急着去给庞大人温茶,这些小事她都要亲自动手,顾梅子这段时间在庞府见庞夫人种种,更加自叹不如。 她急匆匆地离开,顾梅子起身站在门口目送她。 顾梅子歪头倚在砖红色的门上,神色复杂,对着一旁的喜儿叹道:“他可真行,这样让庞夫人和庞大人帮着瞒我!” 沈剑锋陪着朝月进宫,何必瞒着她,她自觉不是个善妒的女人。 但庞夫人并未扯谎,果真是有客要来。 庞夫人人美,她家的客更美,果真都是美人坯子,顾梅子见了才敢这样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顾梅子去见这位远方来的表小姐,据说还不是大月国人。 身影绰约,迎风而舞。 顾梅子起初以为这表小姐还带了位琴技高超的琴师为她伴舞,却没想到这女子能唱出琴调。 果真是前所未闻。 顾梅子书读得少,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赞她。 庞大人却给了极准确的评价:“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虽然听着有些晦涩,但哪个词都是形容美人的,顾梅子倒是听的出来。 庞夫人一句“婳儿,你来!” 她这才从帘里出来,莲步轻移,看起来一副极乖巧的样子。 “见过姑姑姑父!” 庞夫人扶她起来,她也是怯弱弱的,弱不禁风的样子。 随后在庞夫人的介绍下,她走到顾梅子面前,盈盈下拜:“见过将军夫人!” 顾梅子见了这婳儿,顿觉自己做女子都有些不配了。 如水一般的女子,她稍动一动都怕她碎了碰了,心疼的不行。 顾梅子赶紧扶她起来。 庞夫人招待大家入席,庞大人却借故离开了。 顾梅子一整顿饭注意力都放在这新来的婳儿身上,她只吃那绿叶子的菜,米饭都不过一两口而已。 顾梅子见她如此,放进嘴里的肉都少了几块。 这时庞夫人又叫她:“你如今该不走了罢!我这侄女比你小几岁,年龄也相仿,这下你该不怕无聊了!” 顾梅子急忙要辩,生怕庞夫人以为她是在嫌弃庞府。 婳儿开口问庞夫人:“我一来,将军夫人就要走吗?” 顾梅子吐吐舌头,无奈地笑道:“沈府现在也无人在,我就不走了,只能赖在这庞府了!” 如今朝堂不稳,顾梅子一人独在府中,庞夫人也有些不放心,她一番好意,顾梅子自然懂。 这边,皇帝和太后已经完全撕破脸了。 皇帝有朝中一帮老臣支持,皆上奏太后不可再垂帘听政。 怒骂此举为牝鸡司晨,着实难听! 太后也不是什么善茬,君家立马就带着朝中近一半官员纷纷罢朝。 朝廷的冬天到了,百姓的冬天更加到了。 以往秋收一过,粮食还能凑合,现下很多百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 顾家的生意很大,但连续好几年如此,银子也捐了不少,顾宝娣托人来说,生意也不如往年。 虽说顾梅子不用担心吃穿,但这样的日子久了,又免不了打仗。 她有些担心沈剑锋,谁让自己嫁的人是军伍行列。 一早起来就听见寒鸦声声,冬天又下了阴湿的绵绵细雨。 乌青的天空看着人浑身发冷,喜儿一个劲地喊她进屋,小心着凉。 从宫里送出的一件狐狸皮大衣,穿在身上确实暖和,尤其是还生了个炉子。 庞府邸报她也看,赫然便是户部的汪大人昨日暴毙。 素日常听这汪大人忠实勤勉,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竟落得如此下场。 “可惜了!”顾梅子叹道。 喜儿拿了玫瑰花的温水给她洗手,一边舀了碗银耳莲子羹给她吃。 顾梅子却觉得腻得慌。 她住的屋子靠近外面,那里有条小巷,常有人在附近叫卖。 这天,外面的声音大的穿过一道道院墙,传进了她耳朵里。 她命喜儿打开侧门,看看外面发生何事? 只见一妇人带着两幼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原是早上有对骑马的官爷闯过去,她的鱼摊摆在路中间,马蹄掀翻所有的鱼,一阵混乱之中,东西都被人抢光了。 往常顾梅子定要打抱不平,而今却只是淡淡地让喜儿从屋里拿些东西,偷偷塞给那妇人。 普罗众生,也救不了太多。 那妇人感激涕零,带着两孩子连连扣头,顾梅子拿着帕子擦了擦那孩子脸上的灰。 细细一看,消瘦的不成样子,眼窝深陷,蜡黄蜡黄的小脸。 她转身进屋关了门。 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这是顾梅子为数不多记得的话,当时还有点不解其中之意,不过现下是都明白了。 喜儿把门“吱呀”合上,中间却生生被两截手指给拦住。 “等等!”顾梅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门又推开。 还是刚才那三人,其中一个较大的男孩子用手抵住了那门。 顾梅子看见他充血的手指,心疼不已,问他疼不疼,便要去里面拿药。 那孩子却跪在地上死死拉住她衣角:“夫人,救救我们吧!我很能干的,你赏我一口饭吃罢!” 顾梅子虽然心疼,但还是不想管。 这么多孤苦伶仃的人,她一人也就不过来啊! 站在后面的较小些的女孩子目光畏畏缩缩的,一个劲儿地流泪,仿佛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他母亲也是,有些冷冷地望着他,手里捏着刚刚吃剩的半个馍。 顾梅子转身要走。 那孩子也不再拦着,抱着他妹妹痛哭:“娘,你不要把妹妹卖到那里去!” 哭喊声很大,顾梅子停住了脚步。 喜儿也忍不住神伤,见此状,还是把他领进了府。 第三十六章 钱粮之争 汪老头死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好人。 矜矜业业几十年,为大月国的财政出了不少力,可惜死的不是时候,现下没几个人去看他。 顾梅子敬他是个忠臣,偷偷地带着喜儿装成个远方不入流的亲戚去上了柱香。 汪家灵堂前的银杏开头比别处的好,顾梅子经过那树下,刚好落了片叶子在头上。 她把那片叶子藏进衣袖里,觉得是汪老爷子給她的。 葬礼办的很粗糙,但是汪家一度热闹了几天。 有闹贼的,有上吊的,有分家的,看的整个西京城的人都傻了眼。 飞到西京城落脚的鸟都知道,不过都是看中汪老爷子留下来的户部尚书的位置罢了! 有些账本,国库位置和钥匙都还没来得及交代,人就走了。 朝廷也炸开了锅。 君鸣鹤领着一小部分人上了朝。 “舅舅,如今病好了?” 君鸣鹤如今越显傲慢,阔步走出来,连身子都不愿意多弯,就道:“臣夙兴夜寐,想着户部尚书一职空缺,恐小人妄动,这才带病也要来告诉圣上啊!” 皇帝点了点头:“不过朕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君鸣鹤问是谁,下一秒仿佛便要逼宫一般,明目张胆地来造反。 “记得宽儿是次子,既然没有机会袭爵,那便进户部历练一番也好!” 君鸣鹤吃了一惊,没想到选中的是他家的儿子。 那一众老臣拼死劝谏,说什么也不同意,皇帝力排众议,执意如此。 说完便退朝要去陪太后用膳。 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便是对君家的赔礼。 君鸣鹤心里明白,但却还有些不满足。 他想要的,是这天下。 太后倒是对皇帝态度好了许多,命人备了许多皇帝爱吃的,“若不是你哥哥非要削了君家的爵位,我也不至于对他这样绝情!” 靠在太后怀里的朝月回道:“想必皇兄也不会再介意了,他向来脾气是好的!” 太后笑了,说自己养大的孩子性子还是知道的。 若不是当初看中这孩子性子沉稳,也不可能一眼就选中他当这大月国的储君。 “母后!”那男子全无威严的样子,看着还是个大男孩一样,脚步轻快地来请安。 朝月急着起身扑到他怀里,“皇兄!” 他爱抚地抚摸着她的头,道:“妹妹怎么快当母亲了,还是这样爱黏着人?” 沈剑锋与皇帝对视了几眼,却没看见多少做哥哥的慈爱。 他进宫已经近一个月,皇帝这才注意到他:“沈将军,朕这个妹妹,你可要好生照顾啊!” 沈剑锋颔首,朝月眉头弯弯,又像是回到了那个未出阁的少女样子。 太后终究是个妇人,如寻常人家相似的,不过也是望着子孙和睦,家族兴盛。 “你这孩子还有几个月便出世了?” 沈剑锋先一步答道:“还有三个月!” 宫人将一壶温酒端上来,暖帐外又飘起了雪花,屋内的熏香闻着更为浓郁,皇帝笑道:“妹妹的孩子真是好福气,该要生在春天了,万物复苏,紫气东来!” 朝月扶着肚子,笑的格外灿烂。 “母后,我想让沈将军升为一等御前侍卫,这样孩子出生后也可以直接封爵!” 太后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这事,考虑的甚是周到。 若沈剑锋是个将军,那这孩子最多不过是接个父亲的职位。 若现下离开这位置,去当个侍卫,虽然没有兵权在手上,但是名义上是一品官,孩子直接是有资格可以封侯的。 沈剑锋不知是何用意,婉拒道:“臣自幼随家父在军营,戎马惯了,在御前伺候恐多有差池!” 朝月自然是尊重沈剑锋说的一切,拿帕子擦了擦嘴道:“皇兄,实在是不必的,我只愿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就好,不在乎什么爵位的!” 太后沉默半晌,道:“皇儿考虑的也好,难为你这个要做舅舅的有这份心!” 又对沈剑锋命令道:“你武艺高强,跟在皇帝身边也是极好的,如今边塞太平,从年轻人中选个能干的打理军务就好!” 就这样,沈剑锋一夕之间变成了个没有军权的空壳。 但他不是君鸣鹤,不会去挑战皇权,只得认命。 “那容臣回去一趟,取那一半虎符来!” 皇帝点点头,唤道爱卿,快坐下吃饭。 他此刻却没有胃口了。 一杯鲜红的酒没端稳撒在了身上,旁边的宫女急忙拿手帕来给他擦擦,沈剑锋借口更衣离席。 皇帝下的圣旨,自然是要快,隔日他便马不停蹄地回沈府。 君鸣鹤还是不信任他,派了几队人马出去跟着。 见那个披着斗篷的沈剑锋进了沈府又回城,他这才放下些心来。 顾梅子连翻了好几日书,给那日进来的男孩取了个名字。 “就叫歆哲吧,好不好?” 那孩子还像初见时那样,特别怕生,一个劲儿只知道点头,笑的极不自然。 喜儿倒是很喜欢他,暗地里还帮他做了两件衣裳。 他叫喜儿叫喜姨,顾梅子笑话喜儿:“都把你叫老了!” 喜儿一副不介意的样子,倒越发高兴,这孩子干活勤恳,又聪明伶俐,蛮讨人喜欢的。 前段日子喜儿让他出去买菜,忘了同他说要买些什么,但他回来手里提着的竟都是大家爱吃的。 平日里细心的紧,大家只稍稍提一嘴的事情,他便都记清楚了。 还有,住进庞府的婳儿前些天派人来讨些蔷薇硝,顾梅子正在做,便说过几天再派人包些过去。 一过这几日,顾梅子倒又把这事忘记了。 歆哲说道:“夫人,那蔷薇硝还要分些出去,莫要全部放进罐子中!” 顾梅子这才想起来。 喜儿都在一旁叹道:“如今这孩子来,我都要歇着了!” 顾梅子笑,她转而想到沈剑锋。 便顺嘴说:“男孩子终归还是去军营里锻炼一番更好,等将军归家你便去跟着他!” 不过是这一句话,便让那歆哲激动不已。 又要磕头谢恩:“谢将军夫人,您的大恩大德歆哲一定记下!” 说完便又要跑到柴房里去劈柴去了。 顾梅子却一把叫住他,“既然都想要做番事业出来,今日开始便读书罢!” 那七八岁的孩子端坐在那里,頗已经有十三四岁的气度了。 第三十七章 氓 君家如今大权在握,许多老臣更是被打压。 众人心里都知,这君鸣鹤才是实际上的皇帝,而他们的皇帝,不过是个傀儡。 这皇帝倒也乐得清闲,事事请教君鸣鹤,事事按照他的意思来决策,而他不过多在后宫养鸟逗狗的。 到后面,干脆连朝都不上了。 君鸣鹤不是良臣,更不是明君,短短几个月下来,国家更是被他治理的混乱不堪。 百姓已经到了要啃树皮的地步,颠沛流离者愈多。 顾梅子一贯在庞府待着,那闲置的将军府按照她的意思给灾民住了。 每日里发些米粥下去,聊以度日。 皇帝像是视而不见一般,偶有上朝时,有些弹劾君鸣鹤的折子,他都一概视而不见,倘若那人逼得紧了,还少不了被骂上一顿。 君鸣鹤却越加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原来,越俎代庖,还会看上三分颜色,现如今可是猖狂。 沈剑锋正陪着朝月写字画画。 却被紧急传召过去,是君鸣鹤指名要见他。 自上次沈剑锋乖乖地交出了兵权,君鸣鹤对他大有改观,念在他是朝月的驸马,还给他送了不少财物。 沈剑锋见他,唤了声舅舅,两人之间不再如往常那么生分。 君鸣鹤对着他一拳过来,他轻松躲过去。 后来便是三四人一齐从外面进来,招招凌厉,沈剑锋只得动手去挡,但习武之人都看的出,不过是切磋而已。 那几人都被沈剑锋打倒在地,便赶紧退了出去。 沈剑锋有些紧张,问:“舅舅,这是何意?” 君鸣鹤笑道,“你的身手还是往常一样好啊!” 沈剑锋笑,谦虚地摇了摇头,道不如以前了。 君鸣鹤眼见午膳时分要到了,要摆酒席请沈剑锋一同喝一杯。 沈剑锋却拒绝,道:“如今朝月肚中的孩子快要生了,若是舅舅无什么要紧事,我还是赶回宫中去!” 君鸣鹤无从反驳,顿了顿,开门见山道:“锋儿啊,这军中之事,我思来想去,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了!” 沈剑锋一副惊讶之情,忙追问出了什么事情。 君鸣鹤只同他论起骨肉亲情,道:“你是月儿的驸马,我自然信得过你,如今我那栋儿不争气,管不了这些事情,恐怕还是要你重回将军之位啊!” 沈剑锋又要推辞,却被君鸣鹤拦住。 “你莫要如此着急,细细想上几日也是应该的!” 沈剑锋欲言又止,被君鸣鹤派小厮送回了宫。 此事一与朝月说,她一千个不愿意,还差点动了胎气。 “这大月国的将军,有几个是长命的?”朝月将心里话一下子说出来。 却忘了沈剑锋的父亲也是个短命的将军,她又觉失言,急忙解释:“锋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剑锋笑笑,道:“我知道!” 朝月将沈剑锋看的比自己都重要,便又急忙要跑出去找太后,将此事告知,并收回成命。 却被沈剑锋揽进怀中,温言细语地安慰:“你先不必这么着急,安心养着身子!” 他又哄她许久,她才平静下来,只是说什么也不再肯让沈剑锋去当劳什子将军。 庞府。 那婳儿来了许久,但却鲜与旁人接触。 日日在房中读书,练舞,顾梅子突发兴致,要去看她。 她住的院子清新雅致,石子路两旁也都是这婳儿自己种的花,有好些是顾梅子没见过的花,想必是婳儿从她自己的家乡带来的。 没有一点水土不服的样子,倒是开的很不错。 婳儿会自己谱曲,唱词,是个音律方面的全才。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她唱起这词来,更加哀婉缠绵,别添动人之感。 见顾梅子来,她起身来招待,屋子里有些冷清,仆人也没有。 她说她素来爱清静,顾梅子送了她上好的香炉,觉得那是她会喜欢的东西。 婳儿果真如此,拿出一段她家乡那边的香,说让顾梅子品品。 “你是哪里人啊?”顾梅子问她。 顾梅子一直以为庞夫人就是大月国人,没想到她的本家竟然那么远。 不过看这婳儿的举止,定也是个大户人家出身。 “我是氓朝人氏!” 顾梅子没听说过,大月国往西就是天照国,往南往北或往东都是海了,好像确实没有听过氓朝。 喜儿也没听过。 婳儿看着她们一脸疑惑的样子,耐心解释道:“我家那边离这里远的很,夫人不知道也没什么!” 顾梅子自小羡慕四海漂泊之人,婳儿行过的路比她不知多了多少。 她还是十分想了解那个未知的氓朝。 上次去了天照国,有些字她都已经认不出了,有些话她也听得不是很明白。 “那你们那里的人和我们这边说的是一样的话吗?穿的衣服,写的字呢?” 婳儿一一为她解答,两人聊得都忘了时辰。 氓朝是个很大的国家,但四周都是邻国,风光比不上大月国,文字也不一样。 顾梅子缠着婳儿教她一些氓语,婳儿是个好老师,不过一个时辰过去,顾梅子就已经可以说十来句简单的氓语了。 她同婳儿约定,婳儿多教她些氓语,以后有机会她也要去氓朝看看。 婳儿笑着答应。 顾梅子回去的路上,一路感叹:“真没想到,这婳儿一个氓朝人竟然能将我们的大月国语言说的这么好!” 喜儿也在旁边夸赞道:“婳儿姑娘确实很厉害!但是还是没有小姐厉害” 顾梅子瞬间就开心起来,喜儿每次夸她,她也乐得配合。 天色已经很暗,喜儿掌灯在前面走着,忽地,顾梅子竟然像看见了沈剑锋。 但擦了擦眼睛,那黑衣影子又消失了。 她问喜儿:“你刚刚有没有见到将军?” 喜儿摇头,说顾梅子是思念太深,看错了人罢! 顾梅子嘴硬道:“我才不想他呢!” 喜儿安慰她:“若是将军,此刻怎么会不来看你呢?” 顾梅子与沈剑锋已经数月未见,连书信都未来一封,顾梅子气恼时也说:“若是他真想做他的驸马,我便自己改嫁去!” 但喜儿从不把她这话当真,直到有一天媒婆上门了。 第三十八章 你是我的挡箭牌 顾梅子果然说到做到,她要正式休夫了。 三个月过去,什么消息都没有,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 比武场摆在顾府门口,顾爹二娘如今去老家的庄子上颐养天年。 顾宝娣也管不住这个姐姐。 招亲写的明明白白,能打赢顾梅子,就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先是来的所有人比个高下,最后顾梅子才会出手。 沈剑锋拿着宫外送来的招亲书,气的脸色发白,朝月在一旁看着,说些风凉话。 她怒骂奴才:“谁拿这些给驸马看的?” 说着抢过来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烧个干净。 沈剑锋走进里房,午膳都气的不肯用。 顾梅子却摆了张椅子坐在高台上看着比武大赛。 喜儿端了水果和瓜子来给她吃,她一脸享受。 “那个叫陆山海的已经连赢了三次了!”顾梅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 喜儿定睛看了看,的确如此。 她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待会你打不赢他怎么办?” 顾梅子想了想,说她担心的很有道理。 “打不赢那只能嫁了!” 喜儿吃惊道:“小姐,你不会真打算再嫁吧!” “有什么不可以?”顾梅子若无其事一般。 她嘴上说的松快,心里却没底的很。 那陆山海武功确实还可以,后面一炷香内,又赢了两人。 顾梅子一下慌了神,陆山海一副色眯眯的表情,对着楼上的顾梅子戏谑道:“小姐,到你了!” 四下的确无人再敢上擂台比试,顾梅子被喊了许久,终于决定要飞身下去。 却被一人飞了一个小石子打在她额头上。但她未看清人,只知道捂着头,还有些痛。 再坐下来时,台上已经有两人对垒。 “是罗大哥!”顾梅子忍不住喊了声。 陆山海武功虽然不错,但比起罗耿来,还是明显占了下风。 几个回合下来,就跌下了擂台。 众人看这场比武越来越精彩,又有不少新的看客加入。 有些走南闯北的男人,未看清这是招亲,还以为只是个武艺切磋的台子,也有上来挑战的。 但均被罗耿打败。 已经等了半刻,喊了好几声,还未有人来,底下一群人便纷纷要顾梅子出战。 顾梅子这次毫不犹豫,一个飞身落在台上,还有些站不稳,罗耿伸手去扶她。 她趁机在他耳边附上一句:“罗大哥,你会让着我的吧!” 罗耿没有说话,架起了阵势。 顾梅子的功夫有一半都是他教的,她如何出招,他心里一清二楚。 前十招她攻他守,但还是勉强落个平手。 底下有看客嚼舌头:“这小娘子今日可要嫁人了,明显不是这男人的对手!” 顾梅子一下分神,罗耿一记拳正打过来,虽然慢,但顾梅子都没能躲过去。 即使他后来收了些力道回来,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她身上。 她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眼见快要跌落到台下,却被一股力道撑上来。 那男子蒙着面纱,让人有些看不清脸。 闷声一句:“下去!”直让顾梅子背后发凉。 她没听错,是沈剑锋的声音。 顾梅子怔住,一动不动。 一下子便被拦腰抱起,飞回楼上的坐席。 然后那男子一刻也没停留,转头又飞向擂台。 “我来和你打!” 罗耿看着沈剑锋的眼神有些异样,但对方如此认真的模样让他不敢轻敌。 两人在底下对决。 顾梅子坐在楼上,心里捏了把冷汗,却不知道自己要担心谁多些。 一个如父如兄,一个是自己的亲夫君。 但两人此刻像是谁也拦不住的样子,你来我往地开始比划拳脚。 这场打斗比之前任何一场都精彩许多,两人的武功都很不错,但久久下来,却难分伯仲。 顾梅子看的清楚,沈剑锋的右手亮出了利刃,它指甲一翻,便是锋利无比的利器。 罗耿此时却毫无防备,他再次出手的那一刻,顾梅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罗大哥,小心!” 罗耿朝她所站之处看了一眼,望见她眼中流露出的惊恐之色,脖颈之处便还是露出几道血刃。 伤的不轻,即刻便倒在地上。 众人一看台上见血,也便散了大半。 这种招亲一般喜庆的很,上台的人都极其懂得分寸,却不想这次出手伤人。 顾梅子眼泪瞬间涌出来,箭步一般冲到下面查看罗耿的伤口。 沈剑锋微微有些颤抖,终究还是没说一句话,便骑上马走了。 顾府出来几个壮丁,将罗耿抬进了屋内。 紧接着随便宣布了一下。 “此次招亲作废!” 那个蒙面男子别人都不知道,只有顾梅子知道是他。 她心中又气又喜。 气的是他不择手段,伤她亲人,喜的是他还没有忘记她,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在意的。 顾梅子细心地帮罗耿擦拭了伤口,在床边等着他醒来。 足足守了好几个时辰,罗耿才睁开了眼睛。 顾梅子见他醒,喜出望外,眼泪又忍不住“啪嗒”掉下来。 罗耿嘴唇惨白,却还忙着要帮她擦眼泪。 “上次教训李欢儿你都没哭,这只是些小伤,哭什么?” 顾梅子忽地一下就笑了,她向来这么极端,对待敌人,她永远比谁都心狠,但若是自己人,她又比谁都心软些。 顾梅子端了杯水,像当初罗耿照顾她那般,垫了个软枕让他坐起来喝杯水。 罗耿有些羞涩,顾梅子却大大方方地做着这些活儿。 他开口问道:“是他吗?” 顾梅子还在装糊涂,不肯说是沈剑锋。 却听到罗耿继续道:“我看清了,是沈将军罢!” 顾梅子更加羞愧自责,忙解释道:“罗大哥,他……” 罗耿无奈地笑了笑,道:“我懂,将军也是一时急了,怕你受委屈!” 顾梅子嘟嘟嘴,心里想道:“那也不该出手伤你!” 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说出来的是:“罗大哥,你为我保密罢!” 罗耿道:“那我有个条件!” 顾梅子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道:“你说吧,我都能做到!” “既然比武输了我,那便按照招亲定下的来!” 第三十九章 和离 顾梅子的脸绯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转身就要走出房去,罗耿想喊住她,但奈何脖子受了伤,喉间只能发出一声沉闷的呼唤。 顾梅子听到他的声音,又忍不住进去查看一番,来到他的床边仔细照料。 罗耿突然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顾梅子都还未经思考,便用力挣脱开,似有怒色挂在脸上。 喜儿这时端着一碗药进来,这才打破如此尴尬的气氛。 顾梅子借故离开,让喜儿看着他把药喝完。 她一口气跑到了后花园处,情绪有些激动,打落一地花草。 眼中似乎两人的影子不住徘徊,在顾梅子心里挥之不去。 这边沈剑锋回到皇宫,头一次发了大脾气。 宫女和侍卫都不敢近身,朝月想进去看上一看,却都被嬷嬷拦住:“公主,你若是进去,他此刻怕是要将气撒在你身上,这样的事情,他气一气也就过去了,以后那贱人就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朝月一听有理,便喜滋滋地一人去用了晚膳。 晚间回房时,朝月看见沈剑锋独自一人啜泣。 他是那样一个坚强的人,如何至于哭成这样? 朝月这样想着,轻声走向他。 沈剑锋抱住她久久不说话。 朝月像哄着孩子一般,坚定了说了句:“我会永远陪着你的,锋哥哥!” 她能感觉到靠在她肩上的男人动了一动。 沈剑锋道:“我要出宫!” “我要休了那贱妇!” 朝月盼他这句话盼了这么久,终于吐出了心里的话:“锋哥哥,我早知道那贱人是这模样,你早不该,不该娶她进门!” 沈剑峰脸上逐渐露出从未有过的凶狠表情,吓得朝月都不敢再多言。 她逐渐把他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目光里无限柔情:“锋哥哥,你摸摸,这是我们的孩子!” 沈剑锋宽厚的手掌在那柔软的锦衣上来回摩挲,没有停留多久,便又将手抽了回来。 “我的手凉,别让孩子受了凉!” 朝月露出一丝落寞。 她自怀孕来,沈剑锋从未表露出做父亲那般的欣喜表情。 连为孩子取名字的心思都没有过。 朝月总是拟好了字给他看,让他斟酌几日,可过了几日他又忘了。 但总算,沈府日后还是只有她这一个女人,想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沈剑锋一连几日都出宫,先去了沈府,再去庞府寻人。 却发现顾梅子早回了自己娘家顾府。 满京城都传着顾梅子的故事,能和将军闹成这样,她是第一个女人。 君鸣鹤也时刻关注着这桩奇事。 一连七八日,顾梅子都躲在顾府闭门不出,沈剑锋打马而至,顾梅子便出来应付。 两人斗嘴能斗上好几个时辰,直到最后口渴难耐,顾府还有仆人来送些水喝。 顾梅子不肯和离,沈剑峰满口都是要休妻。 起初,卖菜的小贩,布铺的老板,胭脂店的掌柜纷纷都围过来看热闹,后来,大家都有手头上的事情要忙,都懒得再听这二人吵嘴。 不记得是哪一日,朝月突然腹痛,却还没到要生的日子。 宫里上下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所幸,沈剑锋的一纸休书派人送了出去,朝月的身子就好了大半。 太医嘱咐:“公主再过不久就要临盆,这段时间千万要小心照料着!” 沈剑锋坐在她身旁陪着她。 “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有个最特别的出生!” 朝月露出娇羞的笑容,伸手抚摸沈剑锋的脸,道:“我希望这孩子长得像你,锋哥哥!” 沈剑峰仔细端详起朝月的容貌来,她若真论起眉眼来,比顾梅子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生了个女孩,应该也是好看的,他心中这样想道。 “今日还出宫吗?” “不出了,留下来陪你!” 朝月这几天从不过问他的事,但即使他是和顾梅子吵架,她都仍然还有些吃味。 “听说你与她吵的厉害?” “嗯!” 朝月连他们吵架都有些羡慕。 沈剑锋从来不愿意与她多说话,他多半时候是个冰冷的将军,就算现在每天和朝月待在一起,他也是个冰冷的驸马。 休书寄到顾府时,顾梅子正坐在床边照料罗耿。 她怨怼道:“下手怎么这么重,现下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好?” 罗耿偷偷地倒掉了每天要喝的药,被喜儿发现。 他求她不要告诉顾梅子,只是想要顾梅子能多照顾他几日。 喜儿自然全部一五一十地与顾梅子说了,顾梅子心里清楚,但嘴上却不说破。 罗耿自己接过了药碗,道:“你拆开来看看罢!” 顾梅子只得打开那信封,果真是和离书,早就有他的笔迹和印子。 只是看这墨迹,都不是现下新写的。 他给的是那封原本要给朝月的和离书。 他连这几个字都懒得再写,直接用了封现成的。 顾梅子只淡淡地看上一眼,便放到一旁去了。 她脸上没有丝毫难过之色,罗耿心中窃喜。 他这又盼着自己的伤快点好起来,可以早点陪在顾梅子身边。 顾宝娣来找顾梅子,道:“姐姐,既然都和离了,便尽快搬回家里罢!” 顾梅子笑笑,应好。 回到沈府收拾东西时,一众人等竟都无人相信。 直到亮出那封沈剑锋亲自写下的和离书,众人才改了“夫人”的口。 喜儿忙了一上午收拾屋子,顾梅子嗔怪道:“带几件衣服便是了,家里什么没有,余下的给这里的人分一分就好!” 喜儿照做,临出门时却看见偷偷抹泪的真儿。 那丫头自从上次出事后,靠着顾梅子的庇护才在沈府立足,如今顾梅子一走,她的处境又不知要如何。 顾梅子将她唤到身旁,真儿还没有等她开口,便哭着说要同她一起走。 “夫人,我自小被卖到将军府做丫鬟,好不容易遇上您这个主母对我这么好,我认定您了!” 于是,顾梅子在府上管家那里买下了真儿的卖身契,将她带回了顾府。 三人刚出沈府,便看见庞夫人的马车,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大方,下了马车。 她领着一个孩子,笑着对顾梅子道:“怎么?这孩子都忘了带走,和离也该有个和离的样子才是!” 顾梅子领过歆哲,一起带回了顾府。 第四十章 夺权 朝月还有几日便要生了,太后只这一个女儿,难免关心过度,整个皇宫的紧张程度不少于皇后诞下中宫嫡子那日。 她自晚膳时分开始腹痛,十余个宫女太监一起伺候。 那孩子来的真是时候,朝月撕心裂肺叫出了第一声,接生产婆叽叽喳喳地鼓励她再用力一些。 穆见义此时刚好带了几队精兵撞开了太后寝宫的大门,几十名女眷吓得花容失色,往日里尊贵得体的太后也露出了惊讶恐惧之色。 沈剑锋早已领着军队里的精锐和皇帝身边的亲军,直抵君家,那没有防备的君家护院,一下子便被杀的片甲不留。 众人踩着地下血肉模糊的尸体一齐冲向屋内,可怜那君鸣鹤,手里拿着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又如何,终究远水解不了近渴,君家想送信出去,连只苍蝇都指望不了。 君鸣鹤被两个侍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几个儿子早就被砍断了手脚,只有他,皇帝亲自说了,要见见这个舅舅,因此留着他去面圣。 他还是那样的狡黠,一丝诡异的笑容常常挂在脸上。 问出的话却掩盖不了他的惊讶,“是你!” 这几个月来,他派出去的那些草包都没有跟他提过沈剑锋的任何异常,甚至他跟皇上连私下碰面都没有。 “你这是要造反吗?我是皇舅,你就不怕我启奏皇上和太后,将你满门抄斩?” 此时翟庆夫走上前来,行了个敬天礼,道:“沈将军是奉圣上之命,来将你捉拿回去,君家其他人杀无赦,不留活口!” 翟亲夫是皇帝身边的侍卫,从小就跟在身边,他的话自然无疑。 君鸣鹤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今日早被计划好了。 他寄希望于他的亲姐姐身上,嚎啕道:“太后娘娘呢?我要见太后!” 沈剑锋不听他说话,便将他押入大牢,同他夫人美妾关在一处。 其余不押入牢房的男丁,杀得也差不多了,余下的都充军。 大约天蒙蒙亮时,上朝的钟声敲响,朝月肚子里的孩子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她没了力气,晕死过去,吓坏了身旁的奴婢。 产婆却松了一口气,道:“没事的,公主只是累了,要睡会儿!” 沈剑锋完全没来的及去看朝月,犹带着昨日的戎装威风凛凛站在殿上。满朝文武列站两旁,昔日里同君鸣鹤走的近些的人腿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在发抖。 皇帝这么多年来,仿佛从来没有这么高高在上过。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诸位爱卿,好久没有这样好的天气了!” 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说了些文绉绉的话来附和,以此不过是感谢上天眷顾大月国国运昌盛,君主圣明有德。 接下来商量君鸣鹤该如何处置。 人心一向如此。 平日里最巴结这君鸣鹤的人此时喊得最欢,口口声声要将他这种乱臣贼子大卸八块。 沈剑锋轻蔑一笑,他心里最瞧不起这样的人。 皇帝乐意成人之美,道了句:“那便按照爱卿的意思办!” 那蠢货竟然眉开眼笑地领旨谢恩,却不知下一个这样处置的人就是自己。 皇帝的目光渐渐移到沈剑锋身上。 “沈将军,这次你功劳最大,可想好要什么封赏?” 皇帝对沈剑锋颇为感激,他婉拒圣恩时,圣上亲自走下来扶他起来。 庞括开口,“圣上,此处我能与沈将军配合得当,还有一人功不可没!” “是谁?” 庞括意味深长,笑着说:“是沈将军的夫人顾氏!” 皇帝从未见过顾梅子,只是当初朝月执意要嫁给沈剑锋时,她总在他耳边念叨。 如今他已经皇权在握,再也不用看太后的脸色,要笼络沈剑锋这种重臣,自然不在意用何种手段。 “来人!拟圣旨!” 大笔一挥,顾梅子成了人尽皆知的一品诰命夫人。 这金闪闪的圣旨送到顾家时,全家人跪迎圣旨,还向顾梅子行了大礼。 喜儿和真儿两个丫头开心的紧。 沈剑锋想起顾梅子,脸上略显沉重,庞括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取笑道:“沈将军,如今娇妻幼子皆在,你才是享齐人之福啊!” 他抱着将军的头盔站在风中,却觉得一场恶战才刚刚开始。 太后是圣上的养母,而朝月一向与圣上关系亲密,自然还是那个尊贵的公主。 她派人来请沈剑锋,让他回去看看孩子。 他不紧不慢地往朝月宫里赶,路上遇见了庞夫人,这些年来庞大人的所有官场关系都是她在打理。 果然如此,朝月生子,她也是第一人来贺。 沈剑锋与她同行,忍不住问起顾梅子。 庞夫人笑着说了句:“如今将军该更惦记着孩子些!” 她说完便让马夫将车快些赶,游刃有余地推开了沈剑锋所有的话。 朝月时不时往殿门口张望,庞夫人从门外进来,捎带着道:“如今驸马在后头呢,也赶着来,我这不过是来搁下些小物件,看眼小公爷就走!“ 果真如此,庞夫人来得快走的也快,朝月也颇喜欢她。 “锋哥哥!你快来看我们的孩子!” 沈剑锋平日里握着刀剑惯了,如今被朝月强塞了个孩子在怀中,肉嘟嘟的一个球似的,手触着她像全身有股暖流在涌。 他看着她眼睛,便觉得该是个女孩了。 “是个女孩吧?” 朝月一惊,反问:“你怎么知道?” “看她的眼睛,有些像你。” 沈剑锋心还是一揪,以前总觉得自己不会动心,如今这小东西一来,他还是忍不住地想亲近。 “她还没有取名字呢!” 朝月其实心里已经有中意的了,但还是想交给沈剑锋来取。 他随便往窗外看看,便想出来了,道:“叫玉棠吧!” 朝月念叨:“棠儿,棠儿,锋哥哥,真的很好听!” 皇帝这时也走进来,他还是认朝月这个妹妹的,看着孩子粉扑扑的小脸,皇帝也送出了见面礼。 玉棠被封为大月国的郡主。 一时间,沈家一位公主,一位郡主,一位一品诰命夫人,还有一位大将军,西京城内,风头无两。 第四十一章 她是认真的 顾梅子得了诰命,却迟迟不搬回沈府。 沈剑锋和朝月却早早搬出了宫。 如今有了孩子,朝月的地位确实比往日高了不少,沈剑锋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对她也偶有嘘寒问暖的时候。 朝月自然不想顾梅子回来,可身边的嬷嬷告诉她,男人向来贪心,此刻在他面前做个大度的样子,他来日自然记得你的好。 朝月想了想,还是听了嬷嬷的话。 清早沈剑锋来用膳时,一碗百合粥连半碗都没吃完,胃口不佳。 朝月轻声说了句:“锋哥哥,将顾氏接回来罢!” 嬷嬷猜错了,沈剑锋回道:“待她自己回吧,我近来军务繁忙,也无心在这家里,一应琐事就要劳烦你了!” 他轻声说道,一边伸手碰了碰孩子的小脸,那孩子惊觉地动了动,沈剑锋便赶紧将手缩回来,唯恐惊醒她,但是却对着棠儿一直笑着。 朝月拿了快绣好的虎头鞋坐在摇篮边绣着,沈剑锋拿起那只绣好的比划着棠儿的小脚,看看是否合适。 朝月笑他:“锋哥哥,那怎么看的出来?得上脚试了才知道!” 沈剑锋这才放下,转身又去吃了块桌上的糕点。 朝月替他理了理衣襟,犹豫着问了句:“如今我母后也不知在宫里怎么样了?” 君鸣鹤和其府臣这几日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皇帝再也无忌惮之人,太后虽然是君鸣鹤的亲姐姐,但只要与皇帝主动和解,皇帝也自然不会追究过往。 可这太后执拗,一下子还缓不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亲手养大的黄毛小儿如今要与她对抗。 沈剑锋夫妇搬出宫时,她仍是禁足在寿康宫内。 “放心罢!圣上一向是敬重感恩太后的,再过段日子你便进宫看看!” 朝月点点头。 两人恩爱缱绻了好一会儿,朝月才有些不舍地送沈剑锋出门。 她看他骑上高头大马,温柔的目光,丰神俊秀的少年郎,这一切来得完美得让人有些不真实! 随着“驾”地喝上一声,沈剑锋飞速地消失在朝月的目光中。 行至文仁街时,他忽地掉转马头,只微微地嘱咐几句便向前急奔而去。 顾府的下人们都认识他,恭恭敬敬迎他进门,卫五常见他眼神焦灼,要领他去见顾梅子,他却摆摆手,道:“我自己去找她就好,你们都不用跟着!” 他走的极慢,从前厅行至后院,到了她住的院落。 见一美貌女子睡在藤椅上,一本书盖在脸上,旁边是一簇簇的篱笆架,上面结了好几种颜色的花儿,阳光投射在她白皙的脸上是几道斑驳的光影。 沈剑锋刚想喊她,却见屋内跳出来个个头不高的小男孩。 声音清脆,问:“娘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梅子眉眼弯弯地看他,又看了眼书,道:“这……,歆哲,改日请个先生来教你罢,我也不大懂!” 歆哲懂事聪明又好学,顾梅子认识的那几个字已经不够教导他了。 “没事的,娘亲,我自己多读几遍,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说着他又跳回到屋内,临窗轻声诵读起来。 顾梅子脸上露出一丝温暖明媚的微笑,沈剑锋远处看了仍心中一动。 她许久都未注意有人来,直到真儿从外面拿了新买的布料进来,撞见沈剑锋,叫了句:“将军,你怎么来了?” 顾梅子这才探了探身子朝这边看。 但她只看了一眼,便又把头扭过去装作没看到。 沈剑锋了解她的性子,想着要哄她又不知要费多少力气,便一句话也不说地掉头而去。 顾梅子忍不住再看时,却发现人早已经不在。 她一下子委屈便又涌上来,心中暗骂:“如今就是这样对我的,你只顾着你那位公主和刚出生的女儿,我才不要理你!” 真儿看她眼眶红红的,拿了手绢过来给她擦泪。 她也不要,只一个劲儿地生闷气。 真儿帮腔,斗着胆子骂了沈剑锋来哄她:“将军也真是的,如此过分,真是猪油蒙了心,才看不清你的好!” 顾梅子听她这样说道,才复又笑了,乖乖地给自己抹泪。 “他以后求我任何事情,我都不帮他了!”顾梅子说道。 那天庞府里见沈剑锋,他早就和庞大人商量好了一切,当日回府拿虎符的根本就不是沈剑锋,暗地里找了个黑衣人假扮,他抽身来到了庞府。 沈剑锋不想让顾梅子搅进来,庞括却故意让顾梅子发现了沈剑锋的踪影。 两人见面,沈剑锋长话短说,顾梅子还没听个仔细便匆匆离去。 记得庞括极冷静地同她说:“沈将军千钧一发,行踪万不可透露!”顾梅子连最信任的喜儿都是闭口不言,几次出门行事都还暗中下了些迷药给她。 她大张旗鼓地给自己招亲,扰乱暗中人的视线,沈剑锋会来比武场上,是庞括事先没告诉她的。 没想到因祸得福,沈剑锋同她大闹了一场后,君鸣鹤的人完全放松了对沈剑锋的警惕。 顾梅子看到前几日得的圣旨和诰命服,不禁撇了撇嘴,道:“谁稀罕做这个诰命夫人,谁稀罕做他的夫人?” 她唯此一点不好,自小生母早逝,父母溺爱惯了她,宠的她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虽然本性纯良,但身上的诸多小性子,时间长了总让人受不住。 真儿看在眼里,但毕竟主仆之分,她亦不好明说。 只在一旁劝道:“夫人,我们还是去主动去找将军罢!” 真儿先前看到沈剑锋时,从他眼神里看他明明是想进来,只是被顾梅子一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给逼退了回去。 顾梅子此次并不听劝,只说先替歆哲找个先生。 真儿见劝不动,也没有其他法子,便也就退下不语。 顾梅子摸了摸歆哲的头,道:“阿哲,你想要学骑射吗?” 歆哲却从刚刚读的书下缓缓地抽出一张画纸,抬头问道:“娘亲,你们说的将军是这个样子吗?” 顾梅子拿起他画下的样子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沈剑锋无疑。 他那时站在门院子被团紫牡丹遮了半张脸,但歆哲却短短时间内将他的侧脸轮廓画的清晰有神,大为让顾梅子惊奇。 她这才发现,歆哲在书画方面有着不同于常人孩子的天赋。 第四十二章 拜师 黄延卿是西京城最有名的书画家,他画的人物都是最有灵性的,常常只需见上两三面,他便可将人物画出个七八分来。 顾梅子认定只有他才可以将歆哲的天赋培养出来,便一大早套了车带歆哲去找他。 他自从不在宫里御前画画了,便隐居到这绿竹林来。 两个小童出来拦住马车,喜儿下来与他们道:“这是当今沈将军的夫人一品诰命夫人,来拜见黄老先生,还望通传一声!” 两个小童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进去,不久便出来回道:“师傅上山采青去了,现在不在府中,改日再来罢!” 顾梅子只得留下些礼物,说改日再来拜会,那两个小童却连连推辞,不肯收礼。歆哲灵光一闪,下了马车,便以沙地为纸,树枝为笔,对着这两小童便是一通临摹。 才不过是礼物推来推去的片刻,歆哲已经画下两小童的模样。 扎着个葫芦头,穿着宽大的半似道服的浅灰色长衫,最惟妙惟肖的还是要数两人的动作,简直是犹如活人一般。 两小童跟着黄延卿学艺日久,也没有这等水平,立马被这沙画吸引过来。 两人连连惊叹,歆哲却只差他们的眉眼未添,他倒实诚,道:“我脸部画的并不好,所以就不给两位哥哥添上了!” 顾梅子对歆哲所画颇为自豪满意,也不再强着送礼给他们,道:“这地下所画便当给黄老先生的见面礼,我带着孩子有空再过来求见!” 黄延卿并未上山,只是性格颇有些怪癖,不太愿意理会权贵,但是他不仅画功了得,五感也异于常人。 因此先皇在世时,他也是名噪一时的大人物,但先皇驾崩后,他便隐居在这山野之中。 顾梅子以前在沈剑锋书房里看见过他的字画,虽然不是很懂,但给人感觉确实好于寻常画家太多。 歆哲上马车时,附在顾梅子耳边轻声说了句:“娘亲,里面好像有人!” 顾梅子牵着他的小手上了马车,朝着马车夫说道:“我们走吧,回府!” 马车夫扬起手中的鞭子,马车缓缓起步离开。 行了约五十步,顾梅子拉开帘子笑道:“掉个头吧,我们还是回黄先生处!” 那车夫以为听错了意思,顾梅子又说了一遍,还嘱咐他快些。 马车停到黄延卿家门口时,那老头儿想回身进屋都已经没了机会,顾梅子已经拉着歆哲下马。 “想见老先生一面可真难!”顾梅子笑着说。 那黄延卿此时年纪六十,早已须发皆白,但看上去精神矍铄,一身仙风道骨的模样,给人超脱俗世之感。 他略有些羞愧,但还是客套地说:“老朽见过夫人!” 顾梅子受不起他的礼,赶紧扶他起来又回了他一礼。 他是长者,顾梅子是后生,歆哲是个懂事的孩子,早早地跪下行了大礼。 黄延卿淡淡地扫了一眼歆哲,问顾梅子道:“是沈将军的孩子吗?竟已经这么大了?” 顾梅子略微尴尬否认:“不,他是我收养的义子,见在画儿上面还有些天赋,便想着让先生指点一二!” 那黄延卿摸摸胡子,若有所思,画儿他是看过了,心中虽然欢喜的紧,但让他收徒却还没这么简单。 他婉言拒绝:“老朽年事已高,教导起来只怕有心无力啊,夫人可以给公子另请名师的!” 顾梅子再想说话,那黄延卿已经不想再听,便要告辞回屋。 歆哲一脸失落的表情,被顾梅子看在眼里,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没事的,这次总算见到了先生不是,下次再多多地来拜访,我们家歆哲总有机会的!” 歆哲强打了个微笑,道:“娘亲,我会努力的!” 这孩子的亲娘带着妹妹改嫁给了个小酒坊的老板,日子现在过得也还顺畅。但那老板是个鳏夫,亡妻也留下了两三个孩子,歆哲当日为了亲娘和妹妹活下去,卖身为奴。 顾梅子日子久了,觉得他乖巧可爱,又可怜他日后恐怕少了亲娘照拂,便收他为义子。 这孩子便认了顾梅子做了娘亲。 那两小童看顾梅子与歆哲沮丧的样子,便走上前来劝了几句:“夫人,我家师傅一直在宫内当差,还曾经做过公主的老师,画功是顶好的,只是脾气难免大些,希望夫人不要责怪!” 另一个小些的小童也道:“其实公子的沙画极好,我们师傅刚刚也是暂不绝口呢!” 顾梅子突然问道:“你刚才说的是公主的老师?是朝月公主吗?” 那小童道:“是啊!先皇只有这么一位公主啊!” 顾梅子点点头,这样一来,便又好办些了。 里面传来黄延卿的怒声:“秀春!秀秋!还不快进来?” 那两小童听见师傅的声音,忙里忙慌地道了告辞便跑进屋中。 顾梅子心中开始暗下决定,为了歆哲的求师,她要搬回沈府。 喜儿和真儿十分高兴,没想到顾梅子从黄延卿这个画师那里回来一趟,竟然想通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歆哲手转了转衣角,抬头问顾梅子:“娘亲,我们是要回爹爹家里吗?” 歆哲没见过他自己的爹爹,记事前歆哲的爹爹就撒手人寰了,他往常同别人家小孩玩的时候,还总有些羡慕别人都有爹爹,如今妹妹有了,他自己也有了。 顾梅子有些躲闪,心中想到沈剑锋都还不识得歆哲,便含糊其词地“嗯”了一声。 喜儿和真儿这次收拾起东西来比往常不知道快了多少,生怕顾梅子下一刻便改变了主意。 门口套好了车,喜儿扶着顾梅子上车,她手刚一碰到车壁上,便想起前日沈剑锋转身就走的模样,又打起了退堂鼓,想缓些日子再回。 歆哲却喊了声:“娘亲!” 顾梅子回头一看,几十名穿着盔甲的步兵排成两列,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为首的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大胡子,这次平反有功,他已经当上了沈家军的百夫长,他上前行礼,道:“奉将军的命令,在此地护送夫人回府!” 喜儿替顾梅子答应:“谢将军!” “夫人,快上马车吧,将军还在等着呢!” 在众人的目光下,顾梅子终于进了马车,踏上回府之路。 第四十三章 画中人 顾梅子带着歆哲进了沈府,径直就回了自己院里,所幸,屋子里一尘不染的,不用多费心打扫,窗边的绿萝似乎都是今日新摘下来的。 她帮着歆哲收拾了会儿,那孩子许是在顾府住惯了,一进了屋子,还有些畏畏缩缩的。 那孩子心思细腻些,问:“娘亲,爹爹会喜欢我吗?” 顾梅子想到自己与沈剑锋许久未见,也没有来的及同他说过歆哲的事情,但还是笑着回答:“傻孩子,会喜欢的!” 午膳过后,小厮说沈剑锋在书房等她,她便带着歆哲一道过去。 出门没几步,抬头便看见朝月带着小郡主在外头散步,两人眼睛对视,顾梅子见没办法躲开,便带着歆哲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沈剑锋一把从嬷嬷手里接过孩子,逗着那怀里的女娃,唤着:“棠儿,棠儿,叫爹爹啊!” 顾梅子看见这一幕,心里竟隐隐作痛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溜走,歆哲握着顾梅子的手晃了晃,问:“那是爹爹吗?” 歆哲的眼神落在沈剑锋身上,却被朝月瞪了一眼,道:“哪里来的野孩子,怎地随便乱认爹爹?” 顾梅子听着朝月如此说话,忙将歆哲护在身后,道:“这是我认的义子!” “前面是个贱婢,现在又是个野孩子,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总是与这些人气味相投!”朝月在众人面前不给顾梅子任何面子。 顾梅子没说话,哪知她更加得寸进尺,“哼”地一声,又继续道:“也不知哪里来的厚脸皮,不请自来!” 朝月明面上嚣张跋扈,内心实则也有些慌张,不过是想试探性地有恃无恐一些。 往日里顾梅子若是受朝月这样说,沈剑锋早就要来喝止,但今日她偷望过去,那男人神色未动,满脸笑容尽对着怀里的棠儿。 沈剑锋抱着孩子慢慢移步过来,让嬷嬷带孩子下去,不冷不淡地对着顾梅子说了句:“你去书房候着,有东西要拿给你!” 随即便解下披风给朝月系上,温声说了句:“我送你回去罢!棠儿快要睡了!” 顾梅子的发丝都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歆哲这孩子虽小,但心里想的多,看见刚才那一幕,觉得顾梅子为他受了委屈,顾梅子只是冷笑了几句便过去了,歆哲却闷闷不乐起来。 顾梅子带着歆哲继续朝书房走去。 门外的护卫没有阻拦,自顾梅子嫁进沈府时,沈剑锋说过:“在沈府,只要是顾梅子想去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阻拦!” 她是整个府内除了沈剑锋本人能进入他书房的唯一人,这条规矩仍然没变。 顾梅子坐在那把沈剑锋常坐的椅子上,她笃定沈剑锋为了报她上次故意不理他的仇,才故意让朝月过来嘲讽,但是碍于顾梅子要为歆哲请老师的事情,顾梅子告诫自己此事就算了。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还没有人来,顾梅子从沈剑锋常看的筒中抽出一卷画来,铺开一看,上面竟是一美貌女子。 顾梅子并不认识这人,但看她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狭长而又凄清的眼睛,别有一番气质的女子,再看这画的右下角,署名是黄延卿。 顾梅子心中暗叹,“难怪画的这般好,原来是大家手笔!” 沈剑锋此刻推门进来,顾梅子忙不迭地将画儿卷起来放回原处,仿佛刚才看了天大的秘密一般。 顾梅子本想起身给他让座,他却随便找了客座坐下,歆哲站在沈剑锋对面有些不敢靠近,沈剑锋声音有些严厉,招手唤道:“你过来!” 顾梅子抓起桌边放的一盘栗子里的一个朝沈剑锋扔过去,沈剑锋自然稳稳地接住握在手中,耳边听到顾梅子的声音:“沈将军能不能温柔些?当心吓着了孩子。” 沈剑锋起身主动走过去,在歆哲面前蹲下来,问歆哲今年几岁,从哪里来的。 歆哲那孩子思路清晰,不过说了几句话,沈剑锋就全明白了。 他突然唤了句:“爹爹!” 沈剑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顾梅子帮着说了句:“孩子在叫你呢!” 他刚刚在庭中对着棠儿的表情再一次显露出来,一把抱起歆哲,将他举得老高,逗得孩子“咯咯”地笑,顾梅子也露出极其欣慰的表情。 但歆哲一被护卫带出去玩时,两人又顿时剑拔弩张起来,顾梅子先开口质问:“你为什么不来亲自接我?” “我亲自去看了你,你自己倒先不理我,将我赶的远远的!”沈剑锋脸上复又出现了少年稚气、 顾梅子牙尖嘴利,冷“哼”一声,道:“别亏是被什么绊住了,何必要反赖在我身上,真是怪不要脸的?” 沈剑锋这下一点也不争辩,只低头听着。 顾梅子又拿起刚刚看的那画,道:“瞧!你自己恐是心中有了别的女子,日日看着别人的画,我才不要稀罕你!” 这画背后原有故事,沈剑锋偶然间才寻到此画,毕竟像黄延卿这种健在的书画大家,作品一向很少拿出来面世。 “这画上是黄老先生心爱的女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顾梅子再仔细端详了会,这墨汁的确有些泛黄了,看起来是有些年头,大抵像是这样年轻的女子总爱听些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顾梅子好奇,让沈剑锋说与她听。 其实没有想象的那样美好,沈剑锋只将自己知道的零碎信息讲出来。 “黄老先生年少离家求学,历经十五六年,年近三十才成名,但先皇仍然欣赏他的才华,当年要指亲王家的女儿给他” 但没想到黄延卿是个痴情种,谢绝了皇帝好意,只因他不想负了青梅竹马的情谊,要回去娶那女子。 顾梅子想那青梅竹马便是画中女子了,以为这是个才子佳人的爱情佳话。 沈剑锋继续道:“可惜回乡后不久,黄延卿就独自一人回京,周围人问他,他悲恸大哭,原来那女子已经撒手人寰了。” 顾梅子一阵唏嘘,再听到黄延卿此后终身未娶,两行清泪早已滑落…… 第四十四章 疑团 朝月有了棠儿,顾梅子有了歆哲,将军府便热闹了,也安生了。 顾梅子先给歆哲请了个寻常的教画先生,准备以后逮着机会再求朝月,她近来趾高气昂的样子,恐怕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两位夫人平起平坐,沈剑锋自然雨露均沾,每逢三日便换个院子住着。 顾梅子每日忙着给歆哲张罗这个那个的,也有些养孩子的乐趣。 正值初六,天气也还不错,顾梅子新得了些瓜果,便唤歆哲来吃:“阿哲,出来歇会,吃些东西!” 歆哲很听顾梅子的话,乖乖地出来坐着吃东西。 喜儿又拿了些进来,顾梅子道:“那些就别拆了,哲儿好久没回去看你亲生娘亲了吧,待会儿让喜姨陪着你去看看!” 歆哲那孩子也点头应好,没有多少情绪波动,转身没多久又进房画画。 喜儿见歆哲进去,才说:“小姐,他亲娘有些不待见这孩子呢!” 顾梅子吃着枣子,疑惑着看着喜儿。 喜儿复轻声道:“人家家里已经有了四五个孩子了,多去还老添我们这两张嘴吃饭,自然不高兴!” 顾梅子听着气恼,那毕竟是亲生孩子,也计较这些。 但又恐发了脾气让歆哲听见不好,便又忍下来。 她轻声走进歆哲房里,看见那孩子专心致志地看书,良久才开口:“阿哲,还是改日再去看娘亲吧!今日跟着我去庞府看看庞大娘子怎么样?” 歆哲一下子跑过来拦腰抱住顾梅子,欣喜地回道:“好啊!娘亲!” 顾梅子爱抚地摸摸他的小奶袋,笑着道:“那你再先读读书,待会儿套好马车让人来叫你!” 歆哲懂事听话,蹦蹦跳跳地又回到桌边坐下。 顾梅子收拾了些许东西,带着歆哲便往庞府赶。 与沈剑锋关系好好差差几次,顾梅子也逐渐找到自己的生活,女人这一辈子总不能指着个男人的喜怒哀乐过活。 走亲访友是顾梅子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她带着歆哲同庞府走的近,歆哲也庞大人的小儿子也玩的很好,顾梅子则经常去庞夫人和婳儿那里坐坐。 婳儿上次教顾梅子的氓语,顾梅子学的很好,今日婳儿又请顾梅子吃氓朝特有的烤乳燕,这燕子不像大月国的燕子,氓燕更加肥美,腌制出来也更加劲道。 “姐姐,这道菜怎么样?好不好吃?” 顾梅子啃着骨头,顾不上回,只一个劲地点头。 “这两日我娘亲从家里寄来的好几种小吃也该到了,你在我这多留些日子?”婳儿笑着道,看顾梅子的吃相,她只有羡慕的份,自小练舞,她连饮食都多有克制。 顾梅子虽然不舍美食,但想到这几日可以陪着沈剑锋,心一狠还是放弃了美食。 婳儿看她有些顾虑,便周全考虑,道:“那我给姐姐送到府上去?” 顾梅子来不及擦手,挽着婳儿就道:“好婳儿,你真好!” 婳儿嫌弃地将她的手拨开,笑了笑,一边对着站在旁边的婆子道:“你去将这个包些起来,让沈夫人带回府上!” 那婆子立马就去包了,里面还带着张氓语的字条。 婳儿教顾梅子,道:“这是我们氓朝的语言,上面是我阿姆给我嘱咐的,让我把这腌好的燕子放在橱柜里,不容易坏!” 顾梅子也看不懂,婳儿便又这氓语一字一句翻译给顾梅子听。 顾梅子学着说,也有了个七八分像。 顾梅子眼中的婳儿,虽然是个外国姑娘,但却真真是个极大方的人,什么好吃的总不忘给她捎上一份,次次从庞府走,总能装上半马车东西。 上次婳儿送的那块砚台,沈剑锋也极喜欢。 “上次你送的那砚台,我夫君极其喜欢,还向我讨走了!”顾梅子一边吃一边说道。 婳儿下意识地摸摸头,尴尬地笑了笑:“是么?沈将军也喜欢我老家带来的砚台?” “是的呢,他很少向我要东西,我见他喜欢的紧,便一时给了他,婳儿你可别生气啊!” 婳儿倒还大度,笑笑道:“怎么会呢?”边说着还又拿了块新的砚台给顾梅子,顾梅子却推开的极快,道:“我平日里又不爱读书写字的,这个我也没有用处!” 婳儿这才收起来。 顾梅子又与她闲聊了许久,差点又要被强留着吃晚饭,想起沈剑锋晚上要来,顾梅子还是急着赶回沈府。 沈剑锋坐拥两大美人,日子令人艳羡。 每次去朝月房里,朝月总是刚过午间,小厨房便忙活起来,摆的一桌全是他爱吃的菜,他去了只需要逗逗小棠儿。 若到了顾梅子这屋,那可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就连米饭有时候吃的都是半生不熟的,下人们都说是夫人的手艺,沈剑锋便默然不语。 顾梅子自己吃了一口,强咽下腹,违心道:“挺有嚼劲的!” 这时沈剑锋将自己面前的米饭推到她面前,顾梅子才让人撤下去。 沈剑锋来到顾梅子屋里,见屋内没人,问正在点蜡烛的真儿,便问:“夫人呢?” 真儿也不过朝门外张望了几眼,便回话:“出去了,现下还没回来呢!” “真是跟谁像谁!”沈剑锋心里这样想道,真儿这丫头自从跟了顾梅子这样的主子,人也变得懒散了不少,同她越来越像。 这时听见外面一阵声音,正是顾梅子,歆哲,喜儿三人。 家里主君要来吃饭,她这做人妻的也不知提前准备一番,沈剑锋嗔怪道。 顾梅子拿起手上的纸包在沈剑锋眼前晃了晃,道:“瞧!我这不是给你带了好吃的么?” 沈剑锋闻了闻散发在空中的香味,一下子便道:“是烤燕子吧!” 顾梅子笑着说,答对了! 这便吩咐人端好酒来,一层一层地拆开,她口水都流了一半下来。 是氓朝的特产,沈剑锋一眼就认出来了,却听见顾梅子絮絮叨叨地介绍一番。 他的确也爱吃,在这里从来都不顾什么将军体统,抓着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块。 顾梅子见他一个人要吃个精光,竟也上手来抢…… 第四十五章 真实身份 两人抢着吃了大半,其余菜也陆续上了,顾梅子将纸条递给沈剑锋看,道:“这是庞夫人家的婳儿小姐给的,快留些放在柜子里,以后再吃!” 顾梅子见沈剑锋看的出神,不禁显摆自己的氓语,照着婳儿教她的音调读了一遍,道:“翻译过来就是让你放在干燥些的地方!” “我厉害吗?”顾梅子像个孩子一般问。 沈剑锋回道:“厉害!厉害!” 他突然间问起:“这婳儿是哪里人氏啊?” 顾梅子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她说自己是从氓朝过来的,语言也和我们这里不一样!” “她住在庞府多久了?” “大概你在宫里住着的那段时日,她便来了!”顾梅子开始有些撑了,喝了口甜酒解饱。 沈剑锋微微点了点头。 但没过多久还是问道:“那她和你平时都说些什么?” 顾梅子狐疑地看他:“你怎么老是盯着人家姑娘问这么多?” “你想哪儿去了?” 顾梅子颇嫌弃地道:“谁敢保证你与那庞大人不一样呢?” 沈剑锋要来哄她,夹了菜递到她嘴边来,她也不理,立马起身道:“我吃饱了!” “你瞧瞧,你总爱这样,生气了又让旁人不要哄,可不哄你还更加气的紧!朝月脾气虽然也有,但……” 话还没说完,顾梅子一听提起朝月,便怼道:“既然你已经觉得她比我不知强多少,那你便去找她啊!” 沈剑锋楞在原地,顾梅子又要涌出几滴眼泪来,真儿和喜儿赶紧上前来一边劝上一个。 顾梅子用帕子抹了抹泪,斜眼看他一眼,复又说道:“也许你当初同公主也就是这样呢,嫌弃她这里那里的,便知道你总有一天要厌弃我的……哼” 真儿忙捂住顾梅子的嘴巴,轻声劝道:“夫人,您少说几句吧!” 沈剑锋听她这样讲,自然也是气的面红耳赤的,顿了顿讲道:“既然这样想,那我便是这样吧!” 他一甩袖子,从屋子内大步迈了出去。 这顿饭就这样不欢而散了,底下的小丫头立马就将此事禀报给了朝月。 朝月正带着孩子玩,拿拨浪鼓逗逗棠儿,无奈着说了句:“闹成了这样,也不回来这里的!” 嬷嬷一旁劝着:“公主,您何必这样丧气,日子久了,男人总会受不了的!” 棠儿躺在摇篮里,笑的甜甜的,朝月也跟着笑了。 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天气一下子变的很快。 难得的打雷天,霎时间电闪雷鸣,看着这天就要下雨了玉棠“哇哇”直哭,朝月抱着她在屋中踱步,期望她能安静一些。 可怎么也哄不好,嬷嬷拿了安神香来,小棠儿这才止住哭声。 朝月放心不下,忙问嬷嬷:“这么小的孩子,总给这香熏着没事么?” 嬷嬷笑着道:“公主,前几次将军来了,也拿了这香熏着,放心,没事的!”朝月这才作罢,她怕孩子吵闹惹沈剑锋生气,有时候便竭尽全力让孩子睡着。 沈剑锋走到沉月阁附近,听到朝月刚哄睡孩子,便还是转身走了,恐将小棠儿惊醒。 兜兜转转,又在顾梅子院子里转来转去。 刚一进院子,正迎头碰上顾梅子拿了把油纸伞出来,看见沈剑锋看见她,她又扭头走向屋内,留下喜儿奔过去:“将军,夫人担心下雨天你在外头,所以拿了把伞来寻你!” 沈剑锋接过拿伞,刚要进门,便又被顾梅子“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被拦在门外。 “拿了伞便不怕被淋个落汤鸡了,谁爱管你去哪?”顾梅子的声音伴随着滴答滴答的雨声落在光滑的石板上,闻着有股浓重的酸味。 沈剑锋才不过刚与她吵过,但一向总是先认输的那个。 与其改日花大功夫赔礼,不如当下忍忍哄哄来的划算,这是他长期总结的经验。 “夫人,行行好,你就放我进去吧!”沈剑锋不住地敲门。 喜儿和真儿面面相觑,正盘算着要给沈剑锋开门,却被顾梅子喝住:“如今你们两个我的话也不听了?” 吓得那两丫头又退回来,真儿劝的倒是诚恳:“夫人,若是在外面淋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呀?” 顾梅子神色一动,但还是没有原谅的意思。 突然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到,石阶上的清脆声也此起彼伏。 沈剑锋仍待在门外,不肯离去,两人其实都了解对方,听到顾梅子起身的声音,沈剑锋知道她要来开门了。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门前站着的沈剑锋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很想打他,顾梅子仍然故作骄傲,憋了笑看他。 忽然天上一声惊雷,顾梅子便如一只被惊吓的小猫一般躲进了沈剑锋怀里。 “好可怕啊!”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沈剑锋故作嘲讽。 雷声一听,顾梅子便着急推开他,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胆量,刚刚不过是太突然了而已!” 沈剑锋也不理会,笑着牵她进屋。 喜儿和真儿看着这对欢喜冤家也是毫无办法,两人总是这样没什么来由地吵起来,又很快和好。 沈剑锋拉顾梅子进屋,说要送她个东西。 他钻到床底下,顾梅子疑惑:“你钻到那里去干嘛?” 只见沈剑锋动手敲了敲那里的第三块砖头,发出了一声听起来空空的声音,明显与敲打其他的地砖发出来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那里面有什么呀?”顾梅子又好奇起来。 他用手顺着一个残缺的小角抠出来一个部分,里面是个盒子大小的地洞。 沈剑锋将里面的盒子掏出来,对顾梅子说:“你闭上眼睛!” 顾梅子倒也听话,乖乖地闭了眼睛,突然感觉脖子上有冰冰凉凉的感觉。 沈剑锋在她耳边轻声道:“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顾梅子顺着脖子摸了摸,现在睁开眼睛可以看到,不禁感到惊奇,“是当初那块玉佩!” 沈剑锋点点头,道:“前些日子去朝月那里见她放在一堆首饰里,我便顺手拿了回来!” “很重要的,可别再轻易送人了!” 顾梅子高兴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六章 大喜 天还没亮,沈剑锋带着歆哲出门,顾梅子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才发现两人都不见了。 她独自一人喝了碗紫米粥,问真儿:“将军带着歆哲去哪里了?” 真儿一大早就没见到两人,摇摇头说也不知道。 顾梅子想了一圈,猜到肯定是去找黄延卿那个倔老头去了。 上次沈剑锋顺嘴提起黄老头,听他的口气好似是能让歆哲成功拜入他门下。 但一想到朝月是黄延卿的学生,顾梅子吃完饭还是去了沉月阁。 她自回府来,还没仔细地看过棠儿那个孩子,虽然朝月与她关系不好,但毕竟是沈剑锋的孩子,想到这里,顾梅子还是挑了块上好的小金锁带过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将军不在我这里!”朝月语气嫌弃。 顾梅子径直地向前走了走,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孩子,伸手想去碰碰那粉嫩的小脸,手却被朝月推开。 但顾梅子并不生气,好言好语地同朝月解释:“我是来看看你的,公主!” “算起来我也算这孩子的半个娘亲,带了块金锁来送给这孩子!”喜儿一边将盒子拿上来给朝月看了,她的紧张程度才缓解了一些。 顾梅子与朝月在这府中也度过了小两年时光,朝月自从做了母亲之后性子也变了不少,她也是看得见的。 “公主,我如今也养了自己的孩子,多少明白些做母亲的心,我对棠儿不会有什么坏心的!” 朝月回她,不屑道:“又不是亲生的,有多少真心为着孩子着想?” 只这一点,顾梅子便被怼的哑口无言,平心而论,她对歆哲这孩子与亲生的的确没什么两样,顾二娘当初如何照顾她,她便如何照顾的如今的歆哲。 喜儿插话:“我家小姐对歆哲少爷和亲生娘亲没什么两样的!” 朝月抱着棠儿,瞥了眼喜儿,“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知道什么是为人父母?” 喜儿再想说些什么,却被顾梅子一把拦住。 “公主既然觉得我做人家养母做的不好,我今天来就是想让公主帮我一次,做好这个养母!” “我能帮你什么?真是好笑!” 顾梅子问:“黄延卿是不是曾经教过公主画画?” 朝月似乎一时想不起来,她不喜欢画画,若是真学过,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公主身边的嬷嬷倒是记得这个人,黄延卿年少成名的时候,嬷嬷也在宫中做宫女,当时年轻的女眷们都想求他一幅画呢! 那嬷嬷道:“公主!这人确实教过您呢!当年记得是先皇指定他教您画画!” 朝月点点头,看着顾梅子:“那便是教过我了,你有什么事?” 顾梅子开口道:“歆哲想找个画画先生,我想请他教教这孩子,知道公主您认识他,想找您帮忙引荐一番!” “不过一个教画的先生罢了,求他出来教书有什么难的,真是无用死了!” 但最后在顾梅子要求下,她还是强写了封引荐信给顾梅子,道:“就当你给我孩子金锁的回礼,以后还是少来我这罢!” 顾梅子连连点头,心下想着,若不是有事情,谁稀罕来你这地似的? 喜儿待出门时,朝顾梅子说了句:“小姐,我觉得公主有些变了!” “变得怎么样了?” 喜儿道:“她刚刚最后说那几句话的样子,我觉得像极了你,你在家里发脾气时也常是那个样子呢!” 这话刚巧被沈剑锋听了去,他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将顾梅子吓了一大跳。 “你带着歆哲去哪里了?”顾梅子问道。 沈剑锋回她:“黄延卿已经同意收歆哲为徒了!” 果然就像顾梅子猜的那样,但没料到的是,沈剑锋一去,那老头就同意了?上次去的时候,他还倔着不肯见人呢! “你怎么劝动他的?” 沈剑锋不说,只搪塞道:“自然用了我的办法,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顾梅子非缠着他说个大概,但是他坚持不说。 沈剑锋同她打闹,顾梅子总追不上他,一路从小花园闹到流烟阁,沈剑锋总是在她快到时又飞身一跃,她便连他的衣角都抓不到半分。 也不知是被小石头绊住还是怎地,沈剑锋看见后面的顾梅子踉跄地快要倒地,便又一个箭步地冲到她身边扶了她一把。 他平日被顾梅子骗惯了,此时还是玩笑地说了句:“别装了,我认输就是,让你打一下!” 顾梅子按道理见他认输,便也会算了,但还是用双手不断地按着太阳穴,一副极其难受的样子。 沈剑锋这才慌起来,连声叫着:“梅儿,梅儿,你怎么了?” 顾梅子还没来得及应他一句,便已经晕倒在他怀里。 喜儿追上来看到这情况,赶紧慌里慌张地去找了郎中。 一顿诊脉下来,沈剑锋在外堂后悔的要死,早知道便不该让她跑那么多路,要不然也不会突然这样晕倒。 大夫好不容易才出来,一群人凑上去问个情况。 那大夫却红光满面,精神的很,对沈剑锋作揖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尊夫人有喜了!” 沈剑锋颇为惊讶,真儿和喜儿两个丫头高兴的要死,忙跑进去要等顾梅子醒来把好消息告诉她。 他将大夫拉到一旁,窃声道:“大夫,你没有诊断出?内子以前曾经伤过身体,可是说了怀不上孩子的?” 那大夫一副坦然的样子,“将军放心,夫人的身体确实是难受孕体质,但此时怀上了,这胎儿也没有任何问题!” 沈剑锋又反复地确认了好几遍,将大夫都问的烦了,才肯放人家走。 他站在厅上,欣喜若狂,又赶忙奔向顾梅子卧房,见她还睡着,将喜儿和真儿两个丫头都赶出来去煎药准备补品,他自己一个人亲自坐在床边守着。 顾梅子缓缓睁开双眼,有了种在家时分,那日她听见圣上赐婚假装晕倒的感觉。 一睁眼便被沈剑锋紧紧拥入怀中,听见他欣喜的声音,语气都是上扬的,道:“梅儿,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顾梅子又惊有喜,她被拥抱的都要喘不过气来。 第四十七章 养胎 顾梅子怀孕的消息一度传开,整个军营都知道将军夫人有喜,伙食都连着好几天有了改善。 大胡子来找喜儿:“夫人什么时候才把你许配给我啊?” 两人在墙根下说了好一会儿,顾梅子只当做没瞧见。 近来沈剑锋日夜不离顾梅子,军营里的士兵也松散了不少,大胡子都敢溜出来找喜儿了。 喜儿脸上红的像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顾梅子打趣她:“你让他放心,待我生下孩子便为你们两张罗婚事!” 喜儿羞的不答,但心里还是吃了蜜一般高兴。 “只是,你成了婚还是得在我身边,日后让将军把他调到沈府来,这样也省的你同他跑到外面去!” 对待喜儿,顾梅子向来是做亲姐姐的身份,这两年来,大胡子在军中表现,她也是时刻关注,不然也不放心将喜儿托付给他。 沈剑锋一打进府,便又蹿到顾梅子房里来。 “岳父岳母说要来看看你!” 顾老爹和顾二娘听到顾梅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自然也是高兴。 “不用他们来,我回去一趟就是了!”顾梅子说道。 沈剑锋回的极快,“不可不可!你有了身孕怎能随意走动?” “我这几天都要闷死了!”她小嘴一撅。 沈剑锋俯身靠在她膝上,哄她:“你别生气,孩子也会不高兴的,我亲自去接岳父岳母来,你就安心待在府中如何?” 近乎央求的语气对她说,她勉强也就同意了。 但出门那天,她还是偷偷地跟上沈剑锋的步伐,一同回了家。 顾梅子坐着马车,自然比不上沈剑锋骑马,没多久,便把人跟丢了。 误打误撞,却见到了一处风景绝美的山谷。 顾爹和顾二娘找了处环境清幽的地方住着,顾梅子没想到沿途竟然也有这么美的风景,想着沈剑锋也不见了踪影,便让人停车要下去走一走。 穿过一条细长的小溪,就看见一座方正的大屋,四处静谧无声,空气清新,听到的都是清脆不绝的鸟叫。 顾梅子偕着喜儿朝着那座独自矗立的大屋走去,还没有敲门,便出来了一个年纪略长的老头,气宇不凡,有股英武之气,看起来不像寻常的山野农夫。 那人看了看顾梅子,便出声邀请:“孩子,要不要四处看一看?” 顾梅子说不出来为什么,对这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有种本能的信任,一下子便点了头。 那人领着顾梅子绕着涓涓溪流走了一道,看到这山谷花草众多,落英缤纷,仿若是人间仙境。 忽然一只麋鹿从谷中蹿出,将顾梅子吓了一跳,那人却牵着麋鹿一道走着,只笑笑,一句话也没说。 …… 再睁开眼睛时,顾梅子已经见到了顾老爹和顾二娘。 “梅儿,怎么样了?”顾二娘关切地询问。 顾梅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明明她刚刚还在那条小溪边和一个陌生男子散步呢! “我不是在小溪边吗?”顾梅子颇有疑问。 沈剑锋来到她跟前,“你一直睡着,我大早出去将爹娘接来,你竟然还没睡醒?” 喜儿也说:“小姐,你自下午起便又睡着了,睡到现在才醒呢!” 顾梅子好似还记得带着喜儿一道去了小溪边,难不成是在做梦? “难道我一直在做梦?我明明梦见我和一个长者在溪边散步,还有一头漂亮的麋鹿呢!” 喜儿忙接话:“小姐,你又在说胡话了!” 顾梅子看着喜儿全无印象,便渐渐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 沈剑锋吩咐下去,给顾爹顾二娘准备房间,并让小厨房做些上好的饭菜来。 顾梅子睡了许久,却仍感觉昏昏沉沉的,席间看样子也有些困乏,但好在沈剑锋及时让她回房休息了。 顾二娘陪她回房,桌上便只剩下沈剑锋与顾父两人。 沈剑锋命下人仆役通通退出去,只见顾父突然跪倒在地行了大礼。 “叩见六皇子!”沈剑锋一副冷峻的表情展露无遗。 “你是梅儿的父亲,不必动辄行此大礼!请起罢!” 顾父缓缓起身,神色苦楚,以往他不知道自己这女儿嫁的人是这等身份,但自知道后,身为人父往往担心的夜不能寐。 氓朝国力远在大月国十倍之上,顾父说起来也是半个氓朝人,只是由于其母亲地位卑贱,才远离故土经商,几十年过去,没想到又与氓朝扯上关系。 沈剑锋身为氓朝的六皇子,潜伏在大月国已有十年之久,为的不过是韬光养晦,氓朝皇帝今年身子愈发不好,各皇子都蠢蠢欲动。 “梅儿知道此事吗?”顾爹问道。 沈剑锋只摇摇头,除了顾爹,暂时这里还没有其他的人知道。 “告诉岳父大人,是我叔叔的意思!” “昌北王爷是何等人物,既然看中了六皇子,便定会全心全意的辅佐!”顾爹笑得诡异。 沈剑锋明白他的意思,沉默半天,道:“我信得过叔叔,也信得过您!” 顾爹退后两步,磕头:“六皇子,我一把老骨头,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您效力,只是梅儿您一定要护她周全才是,那孩子心性如孩子一般,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沈剑锋赶紧上前扶起顾爹,道:“岳父,我会的!” 顾老爹心里清楚,沈剑锋不久便要回氓朝,夺嫡之战向来见血,这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是砝码。 昌北王找到顾爹说明此事,无非也就是要经济支持,这些年来,昌北王暗中运作,让顾家跻身于大月国首富,不过也就是为了有这一时刻。 “那六皇子打算何日启程?” “三个月后!” 顾老爹试探性地问问:“梅儿怀着身孕,恐怕奔走不方便,我将她接回家里去养胎,还请六皇子放心!” “不必!我自会带她回氓朝!”沈剑锋不肯放走顾梅子。 “可是……”顾爹还想做最后的争取,却还是被沈剑锋打断:“我会保护好她的!” 如此凶险的朝局,带她回氓朝的确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不在他身边,他更放心不下。 第四十八章 冷 顾梅子着人请沈剑锋过去陪她,顾爹和沈剑锋先后离开房间。 顾老爹和顾二娘见沈剑锋对顾梅子嘘寒问暖的样子,心里还是颇为放心的,他在她面前一点将军威仪或者是皇子高高在上的感觉都没有,顾爹心里一怵,不知是忧是喜。 “我想喝些银耳汤!”顾梅子突然想吃甜食。 沈剑锋闻言,立马吩咐喜儿去厨房做。 顾爹站出来对顾梅子道:“梅儿,虽然你是有孕在身,但毕竟是将军的女人,什么事情还是要以夫为尊!不可这样指使丈夫做事!” “他日后必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还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顾爹后半句话刚到嘴边,但还是没说。 顾二娘捅了顾爹一下,示意他少说些,顾梅子突然被这没来由的训斥弄得摸不清头脑。 沈剑锋只冲着二老笑笑:“梅儿平日里待我很好,她是位贤惠女子!” 顾二娘也忙跟着露出笑容,便说和顾爹要先回房休息。 “这孩子对咱家女儿好,你横着插一脚作甚么?”顾二娘走出门去才不住念叨。 顾爹眉头一皱,甩了甩袖子气道:“妇人之见,你懂什么!” 他还少生这样的气,自己就撇下顾二娘先走一步。 顾二娘直直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还摸不着头脑。 顾梅子怀孕,身子尚弱,大夫嘱咐定不能同房,沈剑锋便搬了行军床守着顾梅子睡。 “你去公主房里罢,我不怪你!”顾梅子假装大度的样子一眼便能被人看穿。 沈剑锋假装走出门去又折回来,顾梅子却再也不说让他走的话。 顾梅子自从怀孕后,晚上翻身都多有不便,常感觉肚子里像装了东西一样,沉甸甸的。 月色沉沉,她还没睡着,侧过身子望着沈剑锋。 “怎么还不睡?”沈剑锋知道她没睡,同样侧过身子来看她。 顾梅子吐槽道:“肚子太重,难受的睡不着!”说着拿手轻打肚子几下。 沈剑锋立马从床上翻身下去去她身边,握住她的粉拳,道:“可别,你打我几下都成,可别吓着了孩子!” 顾梅子笑着看他,拧了他一只耳朵道:“以后睡不着,你就过来让我打?” 沈剑锋笑着应好,轻啄了一下她额头,细语道:“快睡吧,孩子还要睡觉呢!” 顾梅子不肯睡,强拉着他,用少有的撒娇语气道:“你再陪陪我罢!” 沈剑锋也只得依她,陪她说说话。 两人聊起孩子,各有各的心思。顾梅子道:“我好想要个女儿,我以后带着她一道玩,上次我看见公主的棠儿生的可好看了!” 沈剑锋却捂住她的嘴巴,摇摇头,道:“会是个男孩的!” 顾梅子也不说话,看着他眼神里热切的光芒,她突然觉得男孩也挺好的。 门口的翠竹突然发出一阵声音,两人齐朝窗外一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沈剑锋把四周的灯都点起来,道:“我出去看看,你在里面待着!” 说完便披着衣服出门。 “叔叔!”沈剑锋轻唤一声,便跟随那黑衣男子进了里屋。 他递过来一封信,沈剑锋接住拆开,果真如他猜的那样。 “尽快回朝!阿琼已经提前回去安排了!”沈廷玉道。 但沈剑锋没答,他心里原本想着等顾梅子胎儿稳固后再启程。 “叔叔先回去,我三个月后再动身!”沈剑锋说话。 沈廷玉了解这个年轻侄儿,不再与他争执,只要他将这边诸事解决完便可。 他突然想起婳儿,道:“婳儿怎么来这儿了?” “是你母后的意思!” “她与我们一道回去吗?” “你母后打算把她送进大月国的皇宫,暂时回不了氓朝!” 婳儿是沈剑锋的亲生妹妹,让她入宫为妃,日后也是对他的助益。 “如此也好!”他淡淡答道。 转身便要离开,出来久了,难免顾梅子起疑心。 沈廷玉的剑突然一下拔出,“锋儿,我这些年的付出,可不能毁于一旦!” 寒光凌冽,沈剑锋在剑上看见自己的脸,微微颔首,脸上一股冷峻神色。 顾梅子忍不住也披上衣服站在门口望他,良久才看见沈剑锋无精打采的样子从远处走来。 沈剑锋看见她站在门口,复喜奔而去,嗔怪道:“怎么下床站在这里吹风?”一边扶她进去。 “你去哪里了?出事了吗?” “无妨,一只野猫而已,我让人赶走了!” 顾梅子长吁一口气,“那就好!” 沈剑锋将她揽进怀中,她微微靠在他肩上,他道:“梅儿,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你跟我一起走吗?” “要去哪儿?” 突然见他说的那么悲伤,顾梅子有些慌神。 “回我的老家!” “那你不做将军了?” 沈剑锋看她眉眼弯弯,笑道:“我想起来了,你以前也这样问过我!” 顾梅子一下子想起那个当初坚定要娶她的少年,笑着回:“好像是哦!”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顾梅子抚上他的脸,坚定地望着他眼睛。 …… 就这样,顾梅子躺在他怀里睡了整整一夜。 还是喜儿吵吵嚷嚷,说有客来了,正是庞夫人带着婳儿登门来看她,带了些上好的燕窝和补品。 顾梅子拉过婳儿,对沈剑锋道:“你看,这便是我同你说的婳儿!”挑了挑眉望他,幸而沈剑锋毫无波澜一般,不然又少不了一通挑刺。 婳儿福身,说了一串:“#★*^_^*#★##”都是顾梅子听不懂的氓语。 但还没等顾梅子问,她便抢先再说道:“沈将军安,祝将军夫人能喜得麟儿!” 沈剑锋礼貌性地笑笑,回了句:“多谢姑娘!” 顾梅子推搡着他出去忙军务,自己拉了婳儿和庞夫人一同吃些东西。 沈剑锋走出门去,才细细回想起婳儿对他说的话:“哥哥在异国多年可好?母后挂念你,我也时常想念哥哥!” 沈剑锋跟随叔叔来到大月国时,婳儿不过还是个几岁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这次来大月国,兄妹两人也不得相认。 想到此处,他不禁有些感慨。 第四十九章 薄情 婳儿偷望着离去的沈剑锋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一声,却被庞夫人的笑声巧妙地盖了过去。 庞夫人正给顾梅子讲许多需要注意的事情,婳儿细细打量着屋内的陈设,还有刚刚喝的茶水,也都是上好的,她心里道:“哥哥果真是喜欢她的!” 婳儿看着二人谈笑风生,再看看顾梅子略微上隆的小腹,心情一下子便五味杂陈起来。 正巧公主得知庞夫人来,派人过来请两人去她屋里也坐一坐,上次棠儿出生,庞夫人可是第一个送了贺礼的。 顾梅子尴尬地笑笑:“无妨,夫人待会儿就带着婳儿一道过去!” 没过多久…… 庞夫人握了握顾梅子的手,满脸堆笑:“待会儿再来看你!”说完便携着婳儿去了沉月阁。 婳儿还是第一次来沈府,不禁放慢了些脚步,四处新奇地张望地久了些,迎面便撞上几名仆役,莽莽撞撞地便泼了婳儿一身茶水。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这就给您擦擦!”那几人皆伏地认错,为首的一人拿着脏手给婳儿的裙子上又添了几道脏痕。 婳儿满脸厌恶地朝后退了退,公主房里来领路的嬷嬷训斥了那几名奴仆几句,便转头像婳儿道:“小姐,真是不好意思,那几个小的实在干事不得力,我找人带您下去更衣!” 庞夫人只好跟着那嬷嬷先去,婳儿则由一个叫芳儿的侍女领下去更衣。 这事说与朝月听时,她气不打一处来,暗道:“又是那个贱人房里养出来的杂役,没个做事在行的,如今我要请人来都只知道捣乱!” 抱了棠儿来看,那孩子已经不用吃奶了,现在已经可以拿些米粥来养,庞夫人还没看到棠儿如今的面容,夸赞之词便要脱口而出:“如今郡主已经是越长越可爱,我每次看了都恨不得抱回去养段时日!” 一旁的嬷嬷应道:“夫人,这可使不得,郡主可是我们公主的心头肉!”庞夫人只得笑笑,故作一副遗憾神情。 两人又寒暄了好些时候,婳儿才姗姗来迟。 她朝公主行了礼,抬头一看,只见那女子高贵娇艳,比顾梅子还要美上几分,但只有双丹凤眼,凭白让人有些疏离之感。 “真是个好标致的姑娘!”朝月忍不住赞道。 婳儿抿了抿唇,微微笑了笑。 庞夫人将婳儿往前推几步:“这是我娘家侄女,如今来我身边住些日子,她娘亲还老念叨着我让我给找个婆家呢!” “这样好的姑娘,要什么样的人家没有?”朝月道。 庞夫人依旧是面带三分笑:“还希望公主能帮帮我家婳儿呢!”婳儿也甚是会看颜色,又给公主行了一礼。 朝月弄得不好意思,便道:“庞夫人,你放心,我近些日子若是有好人选定当给您留意着!” 庞夫人提前就做好了功课,暗自提醒道:“再过几日便是宫宴了,这孩子总说想见见我们大月国的皇宫,我也没机会带她去看一看!” 朝月一时都没想起这事,皇家每年都有一次家宴,以往她在宫里还有些感觉,而今嫁出去了便老是忘了这事。 沈剑锋一向都不陪她去宫宴,带婳儿去倒也不是不可,但她也没立刻答应。 沈剑锋正从外面进来,朝月连忙起身去迎:“锋哥哥,你怎么来了?” 沈剑锋爱怜地望着朝月:“来看看你!”婳儿望着他冰冷的眼神都禁不住心里一凉。 “庞大人在朝中一向视我为友……”还没等沈剑锋继续说下去,朝月就对庞夫人热络了许多:“婳儿姑娘,夫人就放心地交给我罢!” 婳儿都没料到朝月答应的如此爽快,只知道跟着庞夫人匆匆道谢离去。 “公主看起来与将军的关系很好!”婳儿坐在马车里,对着庞夫人道。 庞夫人笑笑,“但愿你能同你哥哥一样,也能讨皇帝喜欢!” 婳儿立马低头,不再言语。 她四岁便开始习舞,为的不就是现在吗?可要是让她去得到一个人的真心,这对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怕是还有很大难度。 庞夫人递给她一卷书,“都是皇帝的喜好,你自己好好做些功课!” 婳儿恭敬地接过,却想道:“宫里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都将这些熟记于心,但还是没逃过失宠的命运!” 只走神了一会儿,她立马又打起精神回道:“好的,我会背熟的!” “姨母,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庞夫人点了点头。 能否进宫,便要看这次宫宴了,大月国为了节省银子,已经好几年不选秀了,充实后宫只有想办法走到皇帝跟前去。 …… 这几日,西京城的好裁缝有半数都去了庞府。 首饰店的镇店之宝不少也进了庞府,喜儿一向爱听些这样的事,转头便告诉给了顾梅子听。 “小姐,婳儿姑娘似乎要在咱们大月国找夫婿呢!” 顾梅子正在陪歆哲写字。 这孩子甚是懂事,便道:“娘亲,你和喜姨出去说,我自己写字就好!” 顾梅子三步并两步地就去了外房听喜儿讲些这样的奇闻异事。 “氓朝明明比我们这个地方好多了,为什么留在这里啊?” 喜儿偷偷议论:“朝月公主带着婳儿姑娘去宫宴上,怕是要嫁给哪位皇亲国戚了!”顾梅子这样想了想,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便还好,不然真是可惜了她!” “我们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都有恍惚间以为天仙下凡了,那舞姿和歌喉,哪里还见过那么好的?”顾梅子复说道。 “这样吧,我去挑件首饰送她,你待会给她送去庞府!”顾梅子翻箱倒柜地找起来,喜儿也一起跟着捣乱。 顾梅子从家里带来的首饰甚多,都是顾二娘当时强塞的,但是她平日里不爱打扮,想着落灰也是落灰,不如大方点送人。 可挑了好半天,也选不中什么,都是些俗物,没有半分惊喜可言。 忽然看见一黑匣子,“喜儿,这也是从家里带来的吗?” 喜儿也记不大清,打开一看不过是两根簪子,“是吧!过了太久,我也记不清了!” “那就这个罢!既找不到更好的了,便随便表表心意就算了!唉……” 第五十章 杀妻 宫宴那日,朝月把棠儿一道带进宫了,本来是该带着顾梅子一道儿的,毕竟明面上两人也是姐妹相称,顾梅子也算粘带着是半个皇家人了。 朝月厌恶她抢走了沈剑锋,连面子都不肯做,顾梅子自然不得去。 沈剑锋自君家出事后又备受皇帝器重,皇宫的保卫自然是在他的肩上。 “两个人都走了,我一个人在这府中真舒服!”顾爹顾二娘陪着顾梅子用早膳时,就听顾梅子这样说。 顾爹一脸不悦,但却是对着顾二娘一通骂:“都是你自小给惯的,如今一个正形也没有!” 顾二娘气不过,“你这老头最近是怎么了?自住进沈府来脾气一日日地见长,也不知道是谁得罪了你?” 顾爹脸色更差,快要发怒一般,却被顾梅子一声吼给压下去,“爹娘,叫你们来是陪我养胎,不是给我添堵!” 顾爹和顾二娘这才双双住嘴,低头拨弄着碗里的饭菜。 喜儿这丫头也是不会看脸色的主,进来便问:“这又是怎么了?” 顾梅子瞪了她一眼,她才厌厌地退了下去,“吃饭罢!”顾梅子又说了一句,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吃罢,顾二娘和顾爹便气呼呼地回房,顾梅子一人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歆哲今日去黄延卿家学画,而今沈府真真寂静地很。 喜儿和真儿两人也去别处玩了,顾梅子吩咐下去:“今日大主子们都走了,我也不用人伺候,权当给你们放天假,你们各自爱去哪玩去哪玩罢!” 众仆役一听,大喜,起初还有人不敢动身,直到第一个人欢欢喜喜地找了地方玩乐,众人才高兴地散了。 “真舒服啊!这样的日子太舒服了!”顾梅子躺在藤椅上,懒懒地眯着眼睛看蓝天白云。 喜儿和真儿在屋子里也不知道说什么闲话,有些吵人。顾梅子就吩咐道:“喜儿,真儿,你们出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喜儿还在同真儿耍闹。 “你们去厨房做碗芋泥丸子给我吃!” 喜儿这丫头扭捏不前:“小姐,这芋泥丸子好麻烦的,将芋头洗干净后,弄成泥又得上锅蒸,蒸了又得揉搓……” “我不听,我就爱吃那个,你快点去给我做一碗来!” 还是真儿听话,“喜儿姐姐,我们还是去给夫人做吧!” “快去!快去!”顾梅子催促道。 喜儿和真儿又蹦又跳地离开。 顾梅子自言自语:“烦人精终于走了,让我耳根子好好清静清静!”说完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身子颤了颤,颇为满足地又躺下去。 …… 此时她却不知道,檐角处的那人已经盯了她好久,只等那两丫头一走,便要…… 良久,顾梅子正当半睡半醒之间,忽地从檐角跳下一人,顾梅子惊恐之余,正要大喊,却被人一把点了穴道。 顾梅子也是全身动弹不得,怒目圆睁,极力地想扭动身体或者是动嘴说话,但还是徒劳。 那人似乎连她怀孕都知道,被他抱着的时候,他极小心地生怕用力过度伤了她的肚子。 连一丝打斗痕迹都没有,顾梅子就这样被掳出了府,她心中想道:“完了,这下大家都不知道,谁来救救我?” 但怕归怕,她所幸还没有被伤害,便被塞进了一辆马车里面。 已经被蒙了眼睛,绑住了手脚,顾梅子只知道坐在前面的有个车夫,架着马车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 顾梅子挨着马车不断移位,到了窗户边才靠着一根细长的木刺扯下了绑的不是太紧的嘴上的布。 她忍不住开始大喊:“救命!救命!” 但好似没有一个人回她,只能感觉马车驾驶的更加快。 她开始有些慌神,朝车夫大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当朝一品诰命夫人,沈将军的夫人,我爹爹也是有钱的商贾……”但那人哪会听她说话 顾梅子不敢有大动作,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只能够顺天命了。 “夫人,到了!下车吧!” 顾梅子仍然又重新被绑了眼睛,又被扛了好一段路,才到了一个小木屋内,被解开眼睛和口鼻。 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相貌虽然看不清,但戴了一张极精美的面具。 “你是谁?”顾梅子极力让自己的话有气势一些,加大了音量。 那男子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仍然不应答,也不说话。 顾梅子与他耗了些时候,便换了方法应对,撒娇软糯的语气道:“大哥,行行好吧!放了我,我会给你好多好多钱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那男子丝毫不为所动,铁了心地要绑她到底了。 随着那几日相继离开,顾梅子一个人在这间阴暗的房子里想逃出生天之法。 可环顾四周,什么物品都没有,自己被靠在一根巨大的木桩子上,行动也不便。 “绑个小姑娘来还能卖钱,绑我这个有孕之人是脑子有病吗?”顾梅子愤愤然咒骂道。 她想着,她此刻被绑了来,爹娘估计也要急疯了,若是沈剑锋回府后发现她不在,恐怕也要急疯了罢,还有朝月,看见她不见了恐怕又要乐上一乐。 想着想着,天便黑了,这里不比在沈府,屋子里还是有些潮湿阴冷的,顾梅子从窗子处往外看,也没看见四周有人家,除了门口看守她的人点了火把外,连丝光亮都没有。 她不禁也有些害怕起来,连带着觉得自己的肚子都不舒服,但还是极力地劝自己冷静:“孩子,别怕,娘亲在陪着你呢!” 此时,门忽然被打开了。 “你们要放了我吗?” 进来的是个蒙面人,但不是上午见到的那个头儿,也是闷葫芦一个,一句声都不吭。 一条毯子被扔在顾梅子面前,顾梅子被绑了手脚,发麻酸痛也不感觉到冷,但那人帮她盖上毯子让她平躺下来时,还是要舒服很多的。 随后又有人送了些吃食来。 顾梅子不敢吃,但那人当着顾梅子的面每样自己尝了小半口,递到顾梅子嘴边,她慢慢吞咽下去…… 第五十一章 黑夜 在这牢房一样的陌生待了三天后,顾梅子很快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吃喝拉撒虽然比不上沈府,但也有人伺候她,算不上是囚徒的生活。 她痴痴地看着窗外,看到太阳落在远方的山峦上时,就有人按时推开门来给她送饭。 难得的是,今天有人给她松绑,“自己吃罢!” 顾梅子被绑了几天的手脚此刻只感觉酸痛不已,刚拿起筷子又抖了抖手,最终又落在地上。 想弯下腰去捡,双脚也着不上力,立时扑倒在地下。 好死不死地,她的裙子太长,连带着把放在旁边的饭菜一概打翻在地,这下可好,饭菜都沾上了地下的尘土,也吃不得了。 她心里暗道:“真是倒霉!”在地下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起身。 花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她围着屋子走了好几圈,空无一物,也没什么可以逃出去的。 她虽然有些武功,但从上次掳走她的人来比,她肯定没有逃出去的身手,况且肚子里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 “孩子,你爹爹怎地还不来救我们啊?”顾梅子半自言自语地摸摸肚子说道。 她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几句言语声音,便靠着墙根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后来外面就再也没人说话了。 索性不想,顾梅子整理了床铺,打扫了一遍房间,自己开始睡起大觉来。 刚躺下不久,却又被一把拽起来。 “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顾梅子吼道,还是没人应她。 又是把她绑起来,“快放开我!放开我!”她扯着嗓子叫道,却不起任何作用。 顾梅子第一次看到外面的景色,她脑海里飞速旋转,是的,没错,这里她明明早就已经来过了! 上次她说见过此地,大家都说她在做梦,定是梦里见到的场景,而今又见到这里。 她望着周围十余个黑衣人,吓得有些发抖,但还是问道:“你们是谁?” 她忽地想起上次见到的陌生男子,朝周围环顾了一圈,可能也过了些日子,记不大清了,但她的确没发现有身形样貌与那日类似的人。 这次那些人并未蒙着她的眼睛,反而带着她穿过这片山谷,就看见一大片黄沙,漫漫黄沙里空无一人,只能看见头顶的太阳和脚下的沙子。 顾梅子从小住在大月国,大月国有山有水,不知马车又驶了几日,还没有穿过那片黄沙地。 这车队在沙漠里行了几日,带的水也变得不新鲜起来,闻着有股馊味。 顾梅子时常不想喝,可又渴的难受极了,嗓子也直冒烟,她已经好几天不说一句话了,只能忍着恶心喝下去。 每日除了下车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她就是一直待在车上。 慢慢睡去,又慢慢醒来,最后已经感觉不到白天和黑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本来就是自小娇惯的大小姐,身边也没有一个丫鬟伺候,她还没来得及叫人,便在马车里晕了过去。 “孩子,我的孩子……”她低声呢喃, 后来她便什么也记不清了。 谁能想到不过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她在摇椅上慵懒地晒着太阳,命运却从那一刻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月国的一切,就此成为了过去。 马车夫走的很慢,她虚弱的身子倒地时,马儿还是感觉到了,车夫掀开帘子一看,便看到她惨白的嘴唇和脸色。 停车停的突然,后面跟着的人也都纷纷下马查看。 为首的那位似乎很紧张,可是这队人里面没有任何郎中,按照往常的经验,她还是缺水。 生在水乡的女子,是水做的骨肉,怎么能够离开水这么久?他拿来水壶,要给她灌水下去。 却被旁边的人阻拦:“大人,我们至少还要五天才能走出去,你将水全都给了她,我们还喝什么?” 一阵沙子吹过来,众人脸上又蒙了一层灰,那阻拦之人却已经被扇了一个耳光。 “你懂什么?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大家回去还能有命吗?” 那人不再敢言语,为首的那人还算有些骨气:“从今天开始,我不喝水,你们每个人喝的水减半!” 那已经有些浑浊的水都给顾梅子灌下去,但她依然还是没醒。 “加快赶路,就算把马都跑死也得给我尽快回城!” 没日没夜的赶路啊!那条黄沙路上肯定还有那些骆驼和马的尸骨。顾梅子虽然最终还是没能醒过来,但她能感受,她一辈子都记得那样令人难挨的炎热与绝望…… 身前,是未知的一切; 身后,是再难回去的故土。 关于大月国的那些可爱或者是不太可爱的人,都已经离她远去了,像一阵烟似的,消失的那么快,那么突然……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朝月就死在了皇宫的家宴上。 那个有点傲娇还有些腹黑的大月国公主,临死前连亲生女儿的脸都还没有再见一面。 将军府像个谜一样,一夜之间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皇帝派了许多能干的人去查明原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后来查了不久便放弃了,因为兵权回到了皇帝的手中,皇帝便也不大再追究…… 噢!对了,皇帝还有位新封的贵妃娘娘,传闻舞姿倾国倾城,皇帝对其一见倾心。 “哥哥,你走罢!”燕妃娘娘对着一年轻男子道。 门内只有这两人,门外是一大堆的宫女太监,燕妃不要赏赐,只说自己出身贫寒,要同自家亲人话别,皇帝自然应允。 “你真的决意留在这里吗?” “哥哥,父皇多子,打小母后便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一定不要让她失望!” 那男子低眉不语,他明白面前这女子的心意。 单论起她的身份而言,做大月国的皇后身份都低了,但是作为他妹妹,帮助他一登大统,这是她必需的选择。 “委屈你了!” “哥哥,你回去路上要小心!”燕妃还是忍不住哭出来,当初来大月国时她都没哭的这样厉害。 他心中暗暗承诺:“我以后必定接你回家!”再不忍看这女子的泪水,只能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五十二章 陌生的家 顾梅子再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陌生的夫妇。 那妇人正坐在炉火旁,看着“咕嘟咕嘟”即将就要冒泡的药壶,他丈夫就在一旁劈柴,柴火劈了一半多,他黝黑的皮肤渗出丝丝细汗。 顾梅子虽然还是醒来,但还是感觉全身酸乏,又感到口干舌燥,“我想要喝水!” 那妇人耳尖,听到顾梅子的声音,便连忙走到她的床边,顾梅子又轻声说了一遍:“老婆婆,我想要喝杯水!” 那妇人虽然身子还算康健,但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而且背微微有些佝偻,她拿着一碗水递给顾梅子时,顾梅子注意到那是双遍布茧子的手,看来是个终日劳作的人。 顾梅子缓了半天,才微微自己扶墙坐起来。 “谢谢你!老婆婆!”顾梅子开口道谢。 那妇人眉眼弯弯地朝她笑着,十分慈祥又温暖的笑容。 顾梅子努力想起自己被绑架的事,可除了最后所见的漫漫黄沙,就再也想不起任何事情。 “老婆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顾梅子开口问眼前妇人。 那妇人并不回答,只一个劲儿地摇头,还是微笑着看她。顾梅子不死心,还是继续问她:“老婆婆,你告诉我吧,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你们是怎么见到我的?” 那妇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还是依旧摇头。 顾梅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她坐在小板凳上砍柴的丈夫开口:“她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顾梅子遂看向老婆婆,她点点头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笑,顾梅子十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婆婆,我不知道,您别见怪!” 那婆婆像是十分喜欢她,用宽大温暖的手掌握住她冰冷的手,“啊啊呃呃”地想说些什么。 顾梅子看她情绪有些激动,感觉有些害怕,她丈夫见了,起身便将她拉开,朝她比划了好久,让她依旧坐到炉火边去。 又转身对顾梅子说:“姑娘别怕,我这娘子以前伤过一次脑子,但她不会伤人!” 顾梅子点点头,慢慢放心下来。 “姑娘是大月国人?”那人一边劈柴,一边同顾梅子说话。 “是的!我爹爹肯定四处寻我了,您能不能帮忙去同我家说一声,我是被贼人绑来的!”顾梅子说的着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我也是大月国人!”那老头儿有些无奈道。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小姑娘!”那老头重重地把斧头砸下去,顾梅子却感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半晌没答话,但心里隐约感觉出了大月国。 “这是氓朝!”那老头说了一句。 他又说了一句:“这是天下国力最盛,富庶繁荣的氓朝啊!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但他一下下的劈柴声和眼角留下的泪水都告诉顾梅子,这个老人背后也藏着很多岁月的故事。 但顾梅子知道氓朝,这是婳儿的家乡,想到这里,顾梅子的害怕少了很多,想到婳儿是个那么美丽善良的女子,她的家乡自然也是好的! 顾梅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肚子里孩子踢了她一下,她才心安下来。 “所幸孩子还在!”顾梅子心里暗道,再抬头看这老头,他却抽泣起来。 顾梅子见他突然放下手中的柴火,双手合上,双膝跪地,口中喃喃自语,朝着西边的方向拜了数下。 “孩子,你想家吗?”那老头突然这样问顾梅子。 她自然是想家的,自从被绑来,恐怕也过了小半月,她想顾老爹,顾二娘,沈剑锋,还有喜儿真儿,大月国的一切一切,她都想。 那老头仅问了这一句,顾梅子便再也忍不住,这些天来都没有人同她说过一句话,她猛地哭出声来。 在渐次的哭声中,她开始听着老人讲他自己的故事。 “我原本是大月国人,家里孩子太多,我很小便开始跟着师傅学街边卖艺,学徒很苦,当时是个孩子,耐不住哭,玩意没学好,还时常被师傅打骂……” 那老人讲到这里再度哽咽,捂着脸痛哭,缓了会才继续讲道:“有一天,有个外地的贩私盐的人,说要带着我们那些学艺的师兄弟一起赚钱,当时年轻气盛,便跟着他一起。” 老人顿了顿,顾梅子却完全沉浸在他的故事里,连忙问:“那后来呢?老爷爷,怎么就会来了这里?” “原来,那贩子不是大月国人,只是说大月国话说的特别好,他也不是想带着我们一起赚钱,而是把我们骗到了沙漠,那沙漠那么大,能走出去的人都是少数,兄弟五人,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挺过来了!” 顾梅子一阵唏嘘,提到沙漠,她还是有些心悸,她差点也要葬身于那片沙海。 “后来,我就到了他们家,娶了他家女儿为妻!” 越往后说,那老人泪水便越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流,顾梅子递了手帕过来,那老人也不接。 “这氓朝啊,哪里都好,就只一点,重男轻女太过,我的丫头……” “她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死了,肚子里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啊” 顾梅子这才知道自己到了这里的原因,这家夫妇这一生只生了一个丫头,但是女儿嫁的并不好,丈夫家从神婆那里算命得知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娃,便对她百般不好。 那丫头也是命薄,没得到好生照应,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孩子和大人一个都没保住,老夫妻一辈子到头来还给女儿收尸。 这老婆婆本来身体就不好,没过多久就精神失常。 这日子一过就是十来年,老爷爷一直照顾着老婆婆,但老婆婆的亲戚们都不怎么同她这个女人来往,老爷爷又是异国人,自然百般遭人嫌弃。 直到有天老爷爷出门时,看见晕倒的顾梅子,看她年纪轻轻还怀着孩子,一下子便想起自己的亲生女儿,便花了两吊钱将没人要的她从人贩子那里买回来。 顾梅子在夫妇两悉心照料下,请了郎中抓了药,这才渐渐地好起来…… 第五十三章 思乡 顾梅子醒来后,身子还是感觉虚的很。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偶尔顾梅子也感觉腹痛不适,好在夫妇两人真的将她当了亲生女儿对待,一再好心照料。 顾梅子能下床后,第二日赶集便跟着老婆婆一起去街上买菜。 她呼吸到外面的第一口新鲜空气后,也真正明白自己离开了那个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家乡。 大街上同大月国一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可周围人的嘈杂声音她却一句话也听不懂,虽然偶然想起婳儿教的那几句话来,但还是一脸茫然。 顾梅子只能通过观人脸色来和人相处,周边邻居自然是认识老婆婆的,但是投射过来的目光却极其不友善,那看起来像是嘲讽! 几个中年大娘看着一身一族打扮的顾梅子,更是毫不客气地故意从她身边走过,用力地撞了一下她。 老婆婆很维护顾梅子,站到她身前护她,朝着那些人面露凶色,企图吓走她们。 但老婆婆毕竟是个哑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用肢体来表达愤怒,也许老婆婆真的将顾梅子认成了她已去世的亲女儿,顾梅子刹那间在她身上看到了顾二娘的影子,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地留下来。 老婆婆看见顾梅子流泪,踮起脚尖来给顾梅子擦泪,对待那些围观的人直接抄起街边的扫帚来赶。 人群中也有谁吼了一声,众人便一哄而散了。顾梅子猜想不过是个好心人求大家可怜她罢了,但她不会氓语,确实生活太多不便! 老婆婆身上也无多少银钱,顾梅子陪着买了些蔬菜肉食便回去,看着街上所卖的笔墨纸砚,顾梅子十分想买上一套,但最终也还是没忍心开口! 回了家,顾梅子见老爷爷老早就搬了板凳出门来迎:“闺女,难为你陪我这老婆子上街了!” 顾梅子摆摆手,连忙道:“没有没有,您这是哪里的话?你们收留了我,还每天照顾我,我感谢都还来不及呢!” “齐大爷,要是不嫌弃,我就这样叫您了!”顾梅子又说道。 那老爷爷明显高兴的紧,笑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搓搓手笑道:“好啊!好啊!” “来,闺女,小心身子,快进屋!”齐大爷一边将老婆婆也扶进了房。 当初从旁人手里将顾梅子买下来,原本只是看她与女儿阿彤长得眉眼有几分相似,现下相处下来,顾梅子人美嘴甜,齐家倒真像是有了个女儿。 更何况这齐大爷本来就是大月国人,顾梅子来自于他的家乡,他同她说话便倍觉亲切温暖。 顾梅子起身要去同齐婆婆一同料理饭菜,齐婆婆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将她朝屋里推。 “啊……啊……呃……” 顾梅子往里退了一步,齐婆婆便竖出了个大拇指,露出会心的笑容。 齐大爷笑道:“闺女,没事,你就让我这老婆子自个儿去弄饭,她身子骨好,能行!” 顾梅子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但看到齐大爷齐婆婆两人关切的眼神,还是坐回了屋子内。 顾梅子思虑再三,还是同齐大爷道:“齐大爷,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你说!” “我想要些笔和纸,给我爹娘还有我夫君写封信回去,好让他们来接我!” 齐大爷脸色立马变了,顾梅子怕他误会,连忙说:“我知道您和齐婆婆是好人,您放心,一旦我爹娘接我回去,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回去的,给你们养老送终!” “闺女,我不是这个意思,看打扮举止你是个有钱人家的娇小姐,理应也是过尊贵日子的,我并不是不放你走!” 顾梅子听他这样说,心中才放下一丝不安。 却又听到齐大爷继续说:“只是这氓朝规矩森严,这信不是你说寄就能寄出去的!” “要不然我待在这里几十年了,能回不去家?” 顾梅子这才想起来,齐大爷原本也是大月国人,在这氓朝一待就是几十年,也未曾回过家乡。 但一想到是这般景象,顾梅子就心焦起来,若要她下半生独自一人在氓朝过下去,倒不如登时死了算了! “那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回去啊?”顾梅子带泪询问。 那齐大爷重叹一口气,“除非两国发生战事,不然是回不去了!” 顾梅子心中一惊,她自然不想硝烟弥漫,只是为何两国要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她想起昔日的大月国邻国天照国,虽然时有争端,但两国也畅通贸易,不至如此疏离! 直到齐大爷讲起这氓朝过去,顾梅子才明白一二。 氓朝一直自负国力强大,上几位君主在时,便开始闭关锁国,以致这后来氓朝人都快不知道有其他国家的存在了! “那大月国和这氓朝相比,到底哪个更强一些?”顾梅子问的直接。 那齐大爷也是直言不讳:“自然是氓朝了!孩子!” 氓朝地大物博,虽然近些年来越加封闭,但其国力还是远在各小国之上,真要打起仗来,其他国家还是没有还手之力啊! “我不信!”顾梅子道,一脸的不服气,自家被别人比下去,她总是不舒服的! 齐大爷笑道:“你待久了便知道,这氓朝还是远比大月国富庶的!” 顾梅子笑话齐大爷是个老顽固,“齐大爷,这倒也不一定,你年轻时候见过的大月国也是几十年前的了,怎么就能断言氓朝比大月国好呢?” 齐大爷却反问她:“大月国近年来可是闹过灾荒?” 顾梅子点点头,又听他继续说道:“虽然氓朝现在封锁的严重,但还是有些贪财的人往返两国之间做生意,现在氓朝的皇帝也老了,管的宽松些,有些消息我们这里自然知道!” 那齐大爷又起身打开了家里仅有的一个五斗柜,从中拿出个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上好的云锦。 齐大爷笑笑:“你瞧,这便是大月国和氓朝的差距!” 在大月国只有贵族才用的起的云锦,氓朝最底层的贫穷百姓家里却也能有些。 顾梅子心中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齐大爷多年前愿意跟着陌生人就来到氓朝…… 第五十四章 谋生 顾梅子自长这么大来,第一次需要考虑银钱的问题。 齐大爷夫妇两将买棺材的钱拿出来递给顾梅子时,顾梅子除了哭的稀里哗啦外,再也说不出话来。 到了夜里,那用布包了几层的几锭碎银偷偷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但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顾梅子免不了为孩子的将来多考虑些。 齐大爷家里有几亩薄田,平日里都靠着齐大爷一人耕种,齐婆婆在家里养些鸡鸭,家里仅此两位老人,比不得邻居家有几名壮丁,收成远在几倍之上。 顾梅子过惯了好日子,平日里粗糙的饭菜又入不了口,还是挑肥拣瘦的,身子也日渐消瘦。 到了傍晚时候,顾梅子帮着齐婆婆去喂鸡,鸡舍里没有灯,顾梅子只能手拎着一盏油灯,另一只手提着食桶过去。 那些小鸡仔还没有睡着,饿的叽叽喳喳地叫成一窝,越走近鸡舍,顾梅子便闻到一股鸡屎的恶臭。 她还没走到笼子边,便已经支撑不住,把食桶放下,扶着墙干呕起来。 呕了半天,却也没呕出些什么来。 低矮的墙头边却传来一阵笑声,顾梅子抬头一看,只见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娃正在看她。 那是邻家的孩子,平日里干活很麻利,因着两家连着院墙,那墙受过几次风吹雨大的,便轰然倒了一半,年久失修,那孩子便喜欢坐在那里玩。 顾梅子也没理会他的笑,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她慢慢直起身子,耐着恶心把食桶提起来朝里走去,却突然感到脚下一滑。 所幸没有摔倒,不过再走起路来感觉脚底黏黏的,她心中猜想定是踩着了鸡屎之类的东西。 她静静地将油灯放置一旁,飞快地拿了舀勺把鸡食都给倒出来,直到食桶空了,她三步并两步地便要出来。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挂满了脸上,她自小还没受过这样的苦,纵然是闹了离家出走,也是银子带在身上的。 而今流落异乡,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去,顾梅子恨得牙痒痒,若是知道那绑匪是谁,她定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现下回到屋内,她更加吃不下饭,打了井水洗了好几遍鞋子,可那臭味仍然时不时地直冲鼻头。 顾梅子气的跺脚,她想象着当日和她一起被卖的那些人,她已经不敢奢求太多,能被这对夫妇救下,已经十足幸运了! “闺女,还是吃一些罢,别苦了肚子里的孩子!”齐大爷端了碗肉丸汤给她,这已经是最好的东西了。 虽说是肉丸汤,但是里面大半掺的是一些蔬菜,吃起来更是没多少肉味。 顾梅子不忍心拒绝这份好意,各给齐大爷和齐婆婆碗里夹了两个,道:“你们和我一起吃!”这才慢吞吞地往嘴里送。 厨房与这吃饭的地方不在一处,齐婆婆待他们吃饭便收拾碗筷往厨房那边去。顾梅子起身要帮忙,齐婆婆却摁她坐在板凳上。 齐婆婆朝顾梅子做了个手势,指着她摆摆手,又微笑了一下,顾梅子也回了个微笑,现在相处的日子多了,顾梅子渐渐也能够懂齐婆婆说话了。 齐婆婆刚走出去没多久,屋内的顾梅子和齐大爷便听到异声,顾梅子忙奔到门口去看,果然大事不妙。 齐婆婆刚刚拿出去的碗筷都跌在地上,人也不见了,不过这齐家院子就这么大,只微微朝侧边一看,便看见齐婆婆身影。 但令众人惊诧的是,鸡笼那边竟然燃起了熊熊火焰,鸡笼里满是干草,里面关了许多刚买来的小鸡仔,此刻也跳不出来,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与小鸡的尖叫声。 顾梅子见状,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许是刚刚自己去喂鸡时候拿去的那盏煤油灯被打翻了。 还来不及懊悔,只见那火焰还没有停下,三人俱从水井边打了水去救火。 一番折腾下来,火是扑灭了,但也不要指望还有小鸡活着了。 齐婆婆瘫坐在地上,一副精疲力尽又绝望的表情,顾梅子见了,只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齐大爷俯身下去安慰齐婆婆,齐婆婆是个哑巴,也哭不出来,只知道流泪,顾梅子知道,那些鸡是他们用了大半积蓄才买来的,不过叫她这么喂了一下,便都死了。 顾梅子一下子脑子也烧成了一团浆糊,幻想着要是这些鸡还在鸡笼里就好了。 三人无言许久。 齐大爷心里虽然生气,但还是没对顾梅子高声吼一句,只默默起身收拾现场:“明天我把这些烤熟了的鸡拿到街上去卖了去,老婆子,咱们还可以买新的!” 顾梅子同齐大爷一起进了鸡舍,她竟然没之前那样觉得鸡舍臭了,认真同齐大爷捡起一只只烤焦了的鸡。 看着那些鸡的尸体,顾梅子心中知道,这哪里还能卖的到钱?不过都是安慰人的话罢了! “一只,两只,三只……”齐大爷就这样嘴里细细数着。 令人疑惑的是,两人将鸡窝翻了数遍,到最后也只发现了十只小鸡。 顾梅子也暗自琢磨,明明刚才来喂鸡的时候还不止这个数。 “老婆子,我们买了二十只**!” 齐婆婆重重点了点头。 “奇了,这怎么只有十只鸡?” 顾梅子想起那个坐在墙头的邻居家小孩,对齐大爷道:“适才我在喂鸡时,隔壁那家小孩就坐在那墙头看着,我的确是忘了将油灯带出来,但我的的确确是关了鸡笼的!” 不由分说,齐大爷这就带着顾梅子到隔壁邻家去一探究竟。 那户人家起先还有些不大想让齐大爷进去,齐大爷一把推开,径直来到他家的鸡笼。 果真有十只小鸡在呢,换了个鸡笼,那十只小鸡还有些人生,畏缩在鸡笼边缘的地方。 齐大爷用着顾梅子听不懂的语言同那户人家理论。 那小孩见了顾梅子只知道躲在父母身后,顾梅子气急了:“你是不是偷了我家鸡笼里的小鸡,还敢放火,我要拉你去见官!” 那小孩也听不懂顾梅子说话,但看顾梅子阵势也被吓着了,齐大爷用氓语翻译了一遍给那孩子听,那孩子却一口咬定自己没有…… 第五十五章 教书先生 邻家确实也不是善茬,就算齐大爷和顾梅子双双要拉着他们去见官,他们也没在怕的。 那家人又仗着人多势众,明明是他们的错,却极其嚣张,顾梅子也顾不得其他的人,冲上前便快要和他们打起来。 氓朝是刑罚一向严重,若是真的伤了人,到时也不好收手,那家人见顾梅子是个孕妇,也不好强来,双方便坐下来谈。 “你们家的鸡本来都要被烧死的,我们给你救下来了这些,本来也该归我们!” 齐大爷回道:“要不是你家孩子跑到鸡笼里去抓鸡,我们家鸡舍又怎么会着火?” …… 谈着谈着,便又要僵持不下。 双方还是请来了乡长。 乡长将来龙去脉了解了清楚,也抓耳挠腮,下不了个定论。 他说了一大通,只复述了这件事。 “你家女人去喂鸡,把煤油灯落在鸡舍里,而那家男娃本来只想偷两只鸡回去,没想到刚进鸡笼鸡受了惊吓,煤油灯倒在干草上,鸡舍着了大火,男娃见救火不成,于是往自己怀里揣了十只小鸡带回了家,是也不是?” “是!”双方都齐声道,顾梅子也点了点头,虽然她没大听懂。 “乡长,明明是他们要来偷鸡,才害得我那鸡舍着火,要他们给我赔这些小鸡!”齐大爷对着乡长道。 那乡长似乎也觉得有些道理,便道:“的确是你家男娃不对,还想偷人家家里东西,才害得大爷家着火!” 那家人的做母亲的女人回道:“乡长,你这可要讲道理,他们家的火早不着晚也得着,不是我们救下了他家的鸡,不也被烧死了吗,他们就当他们家的鸡死了好了,我们也只不过当是捡的!” 乡长又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便对齐大爷道:“你们家煤油灯在那是很容易着火的,的确鸡也都会被烧死啊!” 两方又吵吵起来,那乡长实在被吵的没办法,从鸡舍里把鸡赶出来。 “一家五只,再吵都给你们送到衙门府内去!” 大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小百姓,自然一下被唬住了,邻家乖乖地拿了五只鸡出来还给齐大爷。 齐大爷却不要:“五只鸡我还懒得养呢,我直接要钱!” 那乡长自然也同意:“那你们把五只鸡的钱给大爷!” 顾梅子开口便道:“我们喂了好久了,我要一两银子!” 那家人显然觉得价钱高了,双方还要讲起价来,乡长却没功夫陪着,再者想来一两银子也没比市价高太多,便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快点给大爷家,大晚上的回去睡觉休息哩!” 那家人也只能吃瘪。 顾梅子拿了钱便急匆匆陪着齐大爷回家去,齐婆婆见两人回来,一句责怪的语气也没有,倒使得顾梅子心里愈发愧疚。 思虑再三,她还是拿剪刀绞了自己的衣服,把那块玉佩拿出来。 沈剑锋给她的那块玉佩原本是她时时带在身上的,后来遭人绑架,手脚一等松开,她便将玉佩塞进衣服的隔层里,以防被人发现。 幸亏衣服穿的厚,辗转这么多地方都没丢掉。 沈剑锋当时嘱咐她切不可弄丢,她一直记着,可此刻她将家里的鸡舍全部搞砸,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是拿着去找了齐婆婆。 “齐大爷,我这里还有块我夫君留给我的玉石,你把它拿去当了,我们拿钱再把鸡舍建起来!” 齐大爷不肯接,齐婆婆也摆摆手说不要。 顾梅子却强塞在他们手里,然后强忍住想拿回来的冲动,一溜烟跑回了自己房里。 在这个陌生的氓朝,齐大爷和齐婆婆就是她的亲人。 顾梅子对着自己肚中的孩子呢喃:“你爹爹在哪呢?他会找到我们吗?” 第二日清早,顾梅子便跟着齐大爷一起赶集卖些地里的蔬菜,她非把他推到当铺里,齐大爷磨了好久才把那玉佩给那当铺老板。 那当铺老板将那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问齐大爷:“你有认识的人在宫里?” 那老板扫了齐大爷通身打扮,眼神略有不屑,顾梅子站在一旁迎上那当铺老板的目光,直问:“你说多少钱就好了?” 齐大爷将顾梅子的话翻译了一遍给老板听,那老板一副贼眉鼠眼,看样子想要压价。 “十两,再也不能多了!” 果然报的极低。 顾梅子不吃这套,一把从他手上将玉佩夺回来,“这么少我就不在你们家当了!” 齐大爷一切都听顾梅子的,随着她就要踏出当铺门外去。 那老板赶忙从柜台里出来拉住顾梅子:“姑娘!五十两银子罢!你只给我们家!” 一下子翻了五倍,齐大爷都吃惊的很,那老板十分眼红这块玉佩,上手便要来拿。 顾梅子趁机加价:“七十两!” 那老板沉默不语。 顾梅子双脚往前挪了挪,那老板立马一口答应,面露难色:“姑娘,行!七十两就七十两,你等着,我给你拿钱去!” 顾梅子略微有些心痛,但想到昨夜里那些惨死的小鸡,还是忍痛割爱,把玉佩给了出去。 那老板手脚甚是麻利,打包好银子赶紧交给顾梅子,像是生怕她下一刻反悔似的。 顾梅子携着齐大爷出门,没几步路便又被那当铺老板喊住。 顾梅子气的眉毛一挑:“怎地,你还要反悔?” 那人忙解释:“怎么会呢,姑娘,是我们上头的老板想见见姑娘!”顾梅子并不想理会,还是抬头要走。 “我们老板说了,若是姑娘肯见上一面,我们愿意给姑娘再加一百两银子!” 这价码加的合适,顾梅子思索再三便决定去见见。 一进当铺,果真见到个带着帽子的男子端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玩着几块玉石,看着是有钱人模样。 顾梅子说着氓朝语也不大熟练,却没想到被这人一下子听出是大月国人。 “姑娘,在下有个女儿,正缺个先生教她外文,聘你做犬女先生可愿意?” 顾梅子十分诧异,对方竟是来给她活儿干,这主动找上门的活儿可不多,顾梅子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第五十六章 贵族的气息 顾梅子是在一个阴雨天搬进学堂的,说是去当个教书先生,实则更像是个陪读丫鬟,学生只有叶家的一个小姐。 虽然离开齐大爷家十分令人不安,但顾梅子急于找份依靠,也顾不得太多了。 天空是雾色的,隐约透着牡丹的那种淡紫色,前方灰白色的建筑与其头顶的那片天空交相辉映,像极一幅好看的写意画。 若要论起氓朝和大月国区别在哪,顾梅子就是从眼前这个小女孩开始察觉到的。 那女孩子约摸着十岁不到,打扮的很素净,身上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那份娴静,清新脱俗的很。 顾梅子在婢子引路下来到她房中时,她正坐在桌子边吃饭。 她吃饭吃的端庄优雅,顾梅子见她芊芊细指轻握汤勺,灵巧地舀了汤递进嘴里,那嘴唇只开了细细的一道口,看她喝汤像是在看顶好的绣娘刺绣,都是美的享受! 周边婢子无人说话,那小女孩脸也未向旁侧一分,也没有盯着桌上的食物,仍然有条不紊地喝汤,身子直直地坐着,再重复刚才的动作,吃了两三口米饭。 接下来便有婢子端了水与她净手,擦嘴,她这才从凳子上下来。 顾梅子站在一旁,还不知道要同她说什么,她却行了个周全的见面礼:“先生,爹爹同我说了您今日要来,小桃,带先生去书房等我!” 顾梅子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能有的气势,想到自己十岁时,总是被顾二娘追着满院子里跑。 顾梅子坐在书房等她,她换了一身学生服来见,用大月国的话同顾梅子道:“学生雪涵见过先生!” 顾梅子并不知道如何做先生,她不过现下刚学会一些氓语,就意外地得到这份差事。 雪涵冰雪聪明,又极其好学,她案前摆的书都远超过求取功名的士子了。 “先生可以开始给我上课了!” 顾梅子哪里会给人上课,“你父亲请我教你大月国话,我们可以先闲话几句?” “你先用你能说的话同我说一遍,我再讲大月国话给你听!” 小雪涵微微笑了笑,点点头,顾梅子才松了口气。 “你爱读些什么书?” “《春秋》,《左传》和《孙子兵法》我都爱读!” 顾梅子淡淡地扫了一眼,疑惑道:“可你这里都是诗词还有《列女传》《女诫》之类的!” 那孩子立马不说话,像是被戳穿了秘密一般。 顾梅子不再追问,而是变戏法似的从手上拿出一颗糖来,微笑着看她:“给你吃!” 雪涵犹豫了一会儿,适才丫鬟出去倒茶,她才赶忙接了塞进嘴里,只这一招,顾梅子便一下子同她拉近了许多。 顾梅子与她聊下来才发现,这孩子完全不用自己来教,亦或是顾梅子根本教不了她。 雪涵用大月国语同她交流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她自五岁起就学习各国语言,这大月国语又何须再学呢? “先生,你与别的先生都不一样!” 顾梅子带着她去找她爹爹时,两人在石子路上一路走着,突然被如此点了一句,她瞬间就红了脸,深恐被这个才学的小女孩耻笑! “如何不一样了?” “你比他们有趣多了,我喜欢你做我老师!” 顾梅子大笑起来,心里洋洋得意起来! 快到碧竹苑时,雪涵立马又换了姿态,立马噤声,看样子她十分怕她爹爹。 那中年男子伏案做事,女儿来了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道:“涵儿,今日同先生学的如何?” 小雪涵自然是说,女儿谨听先生教导,会认真温习功课。 氓朝重男轻女,齐大爷事先就嘱咐过她,没有哪家大户人家请过女先生的,顾梅子应当小心考虑。 看到雪涵的才学,顾梅子更加知道请自己来教书是假,待雪涵退下,顾梅子还是说出了心中顾虑,“也不知大人是什么打算?” 那陌生男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稍瞬即逝,难以让人觉察。 “你不过孤身来到氓朝,还是安生地学些氓朝的规矩罢!” 顾梅子看他鄙夷不屑的神情,十分不解,明明那日当铺里见他,还以为他不过是个富贵人家的家主,而今好似有别的目的。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嬷嬷从外门进来,围在了顾梅子身侧。 顾梅子一下子慌了神:“你是什么人?” 可如今在这陌生人家,顾梅子也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为首的那个大嬷嬷最凶,一把拧了顾梅子的胳膊,顾梅子从小到大哪受过这般对待,用了些力气便把她推开。 那嬷嬷毕竟年迈,一下子也没想到顾梅子有这样大力气,便跌倒在地。 另外几个见顾梅子如此抗拒,纷纷一齐上前,按住她手脚。 “夫人,我们不是想伤害您,只是要教教您规矩!”那几人齐说道。 顾梅子哪里肯信,心中直后悔应了这差事,后悔自己没听齐大爷的话,才进了这狼鼠窝。 “你若再动,可别怪我们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顾梅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若是执意挣扎,的确要有一场恶战,可若是任由她们摆布,接下来要被带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你们松开她,让她自己走!”那男子发话。 顾梅子直想往门外跑出去,却还是被他拦住。 “你必须得待在这里,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我们不会伤你一根毫毛!”那男子的声音听着恳切。 顾梅子不相信他,往后退了几步,倚在桌子旁,顺手便抓了桌上一把剪刀对着她们,眼中尽是惊恐之色,却丝毫不肯妥协。 双方正僵持不下。 这时,刚刚出去的雪涵却跑了回来,顾梅子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不禁怀疑起她来。 顾梅子按时辰是想要回去休息的,雪涵告知她要来向爹爹回复学业,顾梅子便陪着她一道来,却反被绑架。 雪涵一下子便“扑通”跪下,求情道:“爹爹,先生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你要派人绑她?” 她爹爹并不答她,她又来劝顾梅子。 “老师,你放心,我爹爹真的不是坏人,她是朝中正四品监史!” 第五十七章 重逢前 顾梅子听雪涵这样说,更加愤怒,但心中想到自己身处异乡,又动弹不得。 雪涵为顾梅子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向她爹爹求情,那叶大人不知是心疼女儿,还是另有考虑,暂时让那些嬷嬷退下,让人看着顾梅子回厢房休息。 顾梅子乖乖听话,随着仆人们去了厢房。 她在房中细细想着这一月来种种遭遇,隐约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张事先编好的巨网之中,不由得心中生凉。 氓朝不同于大月国,当初在齐大爷家,顾梅子一日也只吃两餐,但到了叶府,顾梅子却发现主子们一日已用起了三餐。 叶大人并未薄待顾梅子,这点倒是顾梅子没想到的。 有位女婢腰间系着块蓝色方布,来为顾梅子上菜,起先几道菜,吃食与大月国并无而已,都是些馒头米饭之类。 但后面上的几道菜,却是顾梅子未见过的。 那女婢端了碗色泽鲜亮的羹上来,道:“这是姜辣羹!”虽然是羹,但其实是用鱼头鱼尾还有姜末熬制而成的鱼汤。 顾梅子以前并不爱吃鱼,但围着这菜的味道,看着其品相,她忍不住拿起勺子来喝了一口,那女婢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她却并未发觉。 “果然极鲜!完全没有鱼头的腥味!”顾梅子心里叹道。 最后一道菜上的是个锅,底下用了许多小蜡烛架着,将锅放在上面,里面打了盆清水。 顾梅子不解,刚想问,那女婢却已开口道:“这道菜叫拔霞供,这盘兔肉便是菜,您可以将兔肉放在水中烫熟,再辅以料汁即可!” 这般新鲜的吃法,顾梅子还没有在家中吃过,大月国的菜以烤制为主,没有这般精巧。 那女婢将所有的菜上完,却发现顾梅子已经将所有的菜都已经尝了一遍,神色不悦。 那女婢原是叶府的家生仆人,已经在叶府做了三代,从小规矩学了太多,看不惯顾梅子这个异族女子的做派。 “你们下去罢!”顾梅子急着赶她们走,她们自然听话地守在门外。 那锅中清水已经沸腾,顾梅子拿筷子夹了片兔肉放在里面试了试,兔肉本就切的极薄,只拿筷子在水中撩拨了几下,血红色便已然消失,看样子是熟了。 她再想起那婢子所说,拿了一旁的料汁微微蘸了一下。 入口即化,绵软入味,果然是上好的吃法。 顾梅子不禁自言自语:“当日在沙漠中还以为这氓朝该是个鸟不拉屎的荒野之地,没想到吃食住行竟都在大月国之上!” 一席吃罢,又还是刚才那婢子来收碗筷,顾梅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她:“你们这有没有烤乳燕这道菜?” 那婢子显然知道,答道:“自然有!” 顾梅子想到婳儿当日里给她吃的,味道鲜美,肉质紧实,便继续道:“那府上能不能做些出来给我吃?” 那婢子一下子便为难起来,耐心解释:“姑娘,那菜并不是每个人府上都做的出来的!” 顾梅子纳闷,“此话何解?一道菜而已,你们家大人这样小气!” 那婢子无话答她,边上另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接了顾梅子的话茬。 “姑娘,那乳燕并不是家家都有的,用来做菜的燕子一概是在皇家园子里养着,况且,做那菜的厨娘放眼整个氓朝也没有几个的!” 明明是叶府门面小,做不了菜,那丫头却是一脸嫌弃顾梅子见识短浅的样子。 顾梅子顾不上与她争辩,心中却对婳儿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烤乳燕既这样难得,为何婳儿的母亲能一下子给她寄那么多来,但顾梅子担心那丫头说谎,因此复试探她道:“我认识一朋友,她便给我吃了许多你们这的烤乳燕!” 那丫头眼神颇为惊诧,但旋即回她道:“外头铺子也有许多卖烤乳燕的,不过都是以鸭肉代替,恐怕姑娘吃到的不是正宗的!” 顾梅子一下子便从手上脱了个镯子下来给她,这镯子虽然不是多值钱的物件,但确也是花了些银子的,当时当了玉佩,齐大爷执意要顾梅子再挑个物件带在身上。 那丫头假意推脱,顾梅子不由分说便帮她把玉镯带上了手:“那便劳烦你去买只给我尝尝看!” “好,姑娘,我明日出门就帮你买来!”那丫头喜笑颜开地就答应下来。 虽说这大月国和氓朝处处有些不同,可这求人办事给好处的规矩还是一样的,顾梅子从小出身商贾之家,对这点深谙其道。 顾梅子也不是多想吃那丫头口中的烤乳鸭,只是来到这叶府,若是能借机与底下的婢子们感情好些,倒是处处也能行个方便。 这叶大人与顾梅子闹了这么一出,仍然好吃好喝地供着她,着实令人费解。 但顾梅子只能装傻,叶大人让她吃什么做什么,她倒是一切都听安排。 渐渐地那叶大人也放松了些警惕,不再让人将她看的太死。 终于等到氓的花语节那日,顾梅子得了个机会,陪着雪涵还有她母亲到山上的寺庙里去求签。 顾梅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叶夫人,是个美貌夫人,清冷美人,难怪能生出雪涵这样的女儿。 花语节那日,众人都喜欢到寺庙礼佛,寻常百姓家更是爱来。氓朝重佛,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到那日,不论什么达官贵人,寺庙都是一律平等对待。 众人在午膳过后一齐踏进寺庙,顾梅子嫌人多闹得慌,领雪涵去了偏殿,叶夫人也不甚在意,一个人在正殿拜佛。 叶夫人是为了雪涵的长兄求学业来的,那僧人见是官妇,还是多加照拂的。 三炷香一一上完,又求了卦签,正待起身之时,便听到一串银铃般的声音。 顾梅子从偏殿的位置望过去,那女子盛装出席,头上多点翠头面,樱桃嘴,柳叶眉,一副娇娆妩媚姿态,后头还跟了六七个丫鬟。 小雪涵扯了扯顾梅子的衣角,示意她躲进来些,别老盯着那女子看。 “听我阿娘说,那是宫里的皇妃娘娘!你小心仔细着些!”雪涵轻声道。 第五十八章 重逢 顾梅子之前听说过,氓朝皇帝已经年迈,可眼见这皇妃年纪,果真是天差地别。 她叫林容,是皇帝最宠爱的容妃娘娘,也只有她,放肆的可爱,在佛祖面前也是花枝招展,矫揉造作的模样。 叶夫人对她报之一笑,便转身离开。大殿之上,向来只跪佛祖,不敬俗人。 雪涵探出颗小脑袋出来,叶夫人招招手,道:“涵儿,回家罢!”雪涵听到母亲呼喊,自然是要出去。 她便转身边道:“老师,娘亲让我们回府了!” 话是对顾梅子说的,可雪涵一转头,身后却空无一人,一眨眼的功夫,顾梅子便不见了。 雪涵有些小小的慌张,再三观望了一番,又喊了几句,确定老师不见后,小碎步快速地移到她娘亲 面前,道:“娘亲,老师不见了!” 叶夫人神情恍惚了一下,便赶紧吩咐下去,一边让丫鬟去找,一边让几个小厮回去通知叶大人。 容妃看着叶夫人有些焦急的样子,便多嘴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叶夫人回她:“不过是个小丫鬟走丢了,新来的不懂规矩,现下派人去寻了!” 那容妃向来爱管闲事,立刻就吩咐了个身边的丫鬟,“你带些人去帮夫人一块找找,这节下人多,颗别走丢了都不知道回来!” 叶夫人本来要推辞,但容妃已经让那几个丫头出来了,又不敢直接拂了她的好意,只好任由她去。 雪涵领着个容妃的丫鬟去了四处,寺庙的四周都被走遍,却还没见顾梅子的身影。 那丫鬟走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雪涵同她说了半天,那丫鬟也没听懂顾梅子的相貌,茫茫人海,去找一个口中说出来的人谈何容易? 那丫鬟对着雪涵道:“要不然我们分头去找,这样能快些?”雪涵顿了顿,心中纳闷,这丫鬟怎地如此心大,将她一个小女孩放到外面去找人。 但最终雪涵也没有争辩,她决意回她娘亲身边去,既然找不到顾梅子,她也没法子,不愿再寻。 那丫鬟也是懒怠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歇着乘凉。 难得找到个没人的小殿,殿内只供了一尊神佛,那丫鬟也不太识得,只盯着佛前供奉的香蕉眼馋的很。 只见她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后,手飞快地从案前摘了一串下来,还双手合十,念念有词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再然后她便剥了皮,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一串吃的不过瘾,她便再吃了一串,手上挂了好几串香蕉皮,她有些拿不住了。 香案上盖着到是大红的棉布,大家都看不到案下,那丫鬟心生一计,忙不迭地将香蕉皮悉数扔进了香案底下。 她定万万没想到,香案底下藏了一人,正是顾梅子。 这香蕉皮接连砸到顾梅子的脑袋上,顾梅子再也忍不住,将香蕉皮又扔出去。 那丫鬟不慎踩到,便摔倒在地,透过红布的缝隙,却见香案底下有一人,与她刹那之间四目对望。 顾梅子见到她,一下子都要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喜儿,是你!” “小姐!” 顾梅子眼泪不知怎么刷地就留到脖子上来,喜儿二话不说,赶紧拉她出来。 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顾梅子打她,“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被人绑走,差点就没命了!” 喜儿也哭的稀里哗啦,一下子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自顾梅子被人绑走后,整个沈府确实乱成了一锅粥,忙着去找她,但后来却发现,顾梅子不见了,沈将军也不见了。 喜儿和真儿联系不到将军,又找不见顾梅子,只得回了顾府搬救兵,可发动那么多人去找,也不见她的踪影。 “小姐,你当时是被人绑走了?”喜儿问道。 顾梅子现而今还不知道绑匪是谁,真是可气! 她点了点头,复拉起她要往外走:“我们回大月国去!” 喜儿却停住了,哭道:“小姐,我们回不去了!” 顾梅子还不了解她现在的境况,被她的眼泪着实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喜儿哭诉:“我现在在氓朝的皇宫里待着,在容妃娘娘的身边当差,时刻走也不得!” 顾梅子听她说容妃娘娘,想起便是刚才大殿上那位,“你怎么会同她待在一起?” 喜儿不知道该如何与她讲,说沈剑锋原本就是氓朝派到大月国的细作,潜伏大月国十年吗?想到真儿已经被割了舌头,她还是不敢。 只是她犹豫的片刻之间,便有几名大汉立时冲了进来。 其中为首的一人抓了顾梅子,喜儿忙上前去拦,但根本不是对手,最后还是只能任由顾梅子被抓走。 容妃此刻也就站在殿外,唤了喜儿一声:“你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顾梅子不再挣扎,朝喜儿使了个颜色,喜儿点点头,两人此刻都后悔没有留下些什么暗号方便日后联系,就已经各自别离了。 这突如其来的相逢将顾梅子的心搅得久久不能平静,不过现下也有一个好处,她知道喜儿在容妃身边,她只要能进宫,便一定能找到喜儿。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顾梅子怒道。 那大汉听她的话放了手,但还是紧盯着她。 顾梅子老老实实地跟着回了叶家,叶大人再不济也是个朝廷命官,再不济也可能进宫门,想到这里,她还是要回叶家。 叶大人并没有对她此次出逃有些什么巨大反应,只是命了更多人来守在她住处。 顾梅子知道自己被人软禁,但也只能冷静下来伺机而动。 她待在房中实在无聊,便开始写字。 她的字写的丑,如今正是个机会练练。抄的是金刚经,顾梅子抄了整整七天,攒齐了厚厚一本。 下人们来送午饭时,顾梅子对着那个曾帮她买烤乳鸭的丫鬟道:“我抄了这整整一本,希望佛祖能体会我一番诚意,能麻烦你走一趟替我送过去吗?” 说着顾梅子又偷偷塞了她一对耳环,那丫鬟为难:“我家老爷吩咐了不能帮您做事!” 顾梅子佯装生气,“你这就有些不通人情,不过是让你送个经书而已?” 那丫鬟也难做人,但最后还是偷偷地塞了带在怀里离开了。 第五十九章 想法子进宫 顾梅子这几日一直在思索,该如何能再见一次喜儿。在房中来回踱步,她也没个办法。 想来想去,她想了最冒险的一招。 顾梅子挑了个年纪最小的丫头,时常给她吃些甜糕点心,一日日地也混的熟了些。 那日她再来房里时,顾梅子一下子就对她哭了起来,谈起不能得见爹娘之苦,那丫头也是感同身受,小小年纪自然还是离不了家的。 “那你每月可以出府去家里吗?”顾梅子试探性地问了问她。 “每月是有一日假的,只是我家远在村子里,也不常回家,只去街上找人寄些东西回去!” 顾梅子点了点头,心中已盘算开来,她既然能出府,便能有机会让顾梅子也出府。 顾梅子还想继续同她说些话,一个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却把她叫走了,好一顿训斥,顾梅子远远瞧见了,也只能叹气。 这叶府都是叶家人,想要使唤起来难上加难。 想起过往在大月国的日子,顾梅子百般怀念,那时的自己在家是富家千金,出阁后是将军夫人,哪一样不是顺心顺意的,何苦现在要受人为难? 顾梅子自看见那丫头遭训斥之后,一连几日都没有再见到那丫头,顾梅子也注意到,叶府自此之后每日给她派的丫鬟都有不同。 叶府如此精心待她,后面必有猫腻。 想到这里,顾梅子草草地实施了计划。 那是一个天将黑的时候,叶府众人一概都忙着晚膳,那也是叶大人回府的时候,自然少人顾及她。 一般晚膳都是一个丫头来送的。 “姑娘,晚饭来了!” 顾梅子淡淡地一笑,那丫头就侯在一旁,待她吃了饭好收拾碗筷。 顾梅子此时已经无心吃饭,只扒拉了几口饭菜,便放下了碗筷。 “待我歇一歇再吃,如今越发没胃口了!” 那丫头也不催促,便在一旁侯着,顾梅子先回了里房歇息着。 没过多久…… “你来帮帮我的忙罢,替我把帐子升下来一些!”那丫头听见顾梅子的声音,赶忙进来。 现在还是有些蚊子的,顾梅子想把帘子打下来。 她故意扶腰,对着那丫头道:“我怀孕自然腰酸些,麻烦你打下帐子了!” 那丫头自然点头,道:“是,姑娘!” 那帐子提前便被顾梅子用线缠绕的死死的,为的就是此刻她专心去解开那结。 顾梅子心中忐忑,后手中早已握了个用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花瓶,她一边在心中默念,一边用力地朝着那丫头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花瓶虽然碎了,但用了许多厚布包着,碎片没有掉落在地上,自然小了很多声音,只是那丫头被这样突然砸了一下,闷声叫了句。 门外的守卫似乎听到了异响,顾梅子快速地踢翻了凳子,扶住那已经被砸晕的丫鬟,故意高声道:“你也该小心些,让你帮我打下凳子,你可快要把自己摔倒了!” 说着顾梅子又道:“好了好了,你收拾好碗筷就走罢!” 这才侥幸骗过门外的守卫,顾梅子抓紧时间在房内换了丫鬟的衣服,仓促之间提了食盒就要出去。 所幸她的肚子只是微显,稍稍拿布包裹住,在镜子里就已经看不出来。 成败在此一举,能不能逃出叶府,也就在今日了。 顾梅子深呼一口气,提着食盒推开了那门,天色半黑之间,守卫们也没有看的那么清晰,顾梅子顺利地出了院子。 她深知自己提着食盒若是不去厨房便容易遭人疑心,便想着先找个地方把食盒扔了去。 叶府已经逐渐掌灯,她虽然不识得路,但也不敢往光亮的地方去,想到时间紧迫,若是那丫头醒了,事情便也不好办。 她半迷路般地到了假山,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梅子还以为是这叶府养了狗之类的畜生,吓得腿都瑟瑟发抖。 谁知再走进一看,借着这新出的月色,顾梅子竟然看见不堪入目的一幕。 两个男女一丝不挂地躺在假山后面翻云覆雨,顾梅子不禁吓得一声惊呼。 她这一声可了不得,将那两人吓得没了半条命。 那女人慌乱地带着哭腔披起了衣服,男人也急忙拿着衣服四处出来张望,一下子便看见了顾梅子。 顾梅子见有人发现了她,急匆匆地掉头往回走。那男人以为是府上的小丫鬟,上头跑过来抓着她。 顾梅子看他样子,该是叶府管家了。 再看向他身后畏畏缩缩的女人,一看便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了,那男人显然更有经验,被抓住了现行,还在威胁顾梅子:“你看见了什么?胆敢出去说一句,我便要了你的小名!” 顾梅子倒也不怕他,朝着远处大喊:“桂儿姐姐,你快来救我!” 那男子被她的声音吓的松了手,一下子便想跑走,其实顾梅子哪认得什么桂儿姐姐,不过是骗他的了! 顾梅子趁机便抢过他一件衣服跑到远处去。 那男子没了衣服,自然不敢跟顾梅子到别人跟前去。那丫头此刻已经穿好衣服消失了,只剩下男子一人着急忙慌地站在原地。 “贱人!”那男子还骂道,恐是恼怒那个女子弃他而去。 但转向顾梅子时,那人语气变好了不知多少:“好姑娘,你将衣服还给我罢!” 顾梅子哪肯这么轻易地将衣服还他,自然是要提条件的,“我想要去外面买些东西,可现下出了不了府!” 那男子自然有办法,“这还不简单?我带你出去,好姑娘,你将衣服还给我!” 顾梅子也不是傻子,问他:“衣服还给你了,你跑了怎么办?你先让我出去!”可那男子没了外衣穿也见不了人,自然无法带顾梅子出去。 想来想去,两人决定一前一后地走着。 那男子将顾梅子领到一处院墙出,顾梅子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便将衣服扔到了墙外。 “你当个人肉垫送我出去,我到时在把衣服给你扔出来!”顾梅子已经扔了衣服出去,那男子也无法子,只得听她的话。 “来吧来吧!你快些!” 顾梅子踩上他的手跃到肩上,轻轻松松地就跳出了叶府的院墙。 第六十章 进宫 顾梅子翻过了院墙,就听见门内那人叫的急切:“快把衣服给我啊!” 又是一声:“有人来了,你快给我扔过来啊!” 顾梅子担心他见到来人找人来追她,便将衣服打包成一个团往里扔了进去,独留一件里衣放在门外。 那人穿上了所有的衣服,发现独独少了一件,虽然不影响见人,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定是做了什么腌臜事情才来不及收拾自己! 他气急败坏地朝墙外叫唤,顾梅子却早就一溜烟地跑不见了人影。 顾梅子并不熟悉这氓朝都城的大街小巷,甚至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回齐大爷家里的路,于是只能尽量低调行走,买了顶帽子盖在头上,以防别人认出来。 “让开!让开!”两队人迅速占领了道路两旁,顾梅子也被挤到了一个小摊子前。 一看就是大阵势,顾梅子随口问了句:“这是谁啊?” 那卖糖葫芦的摊贩回她:“这你都不知道?这是我们氓朝的大皇子要来了,他现在是监国!” 顾梅子笑着点头,心中叹道:“难怪排场这样大!” 她又灵机一动,这大皇子自然是住在皇宫里的,若是能跟着一起进宫,岂不是好?还省的自己另外动脑筋。 只是她现在实在没个主意,到时若是直接冲上去,那可多半是一尸两命。 马车声更近了,此时可是唯一的机会,顾梅子急得头上都要冒汗了。 最为致命的是,顾梅子此刻一抬头,便见到叶府的护卫已经在对面了,不过那几个草包此时还没有发现她。 “豁出去了!”她在心里想。 一下子便打开了一道口拦在马车中央,顾梅子看见马前蹄高高扬起,差点就要踩在她身上。 那叶府家丁实在胆大,此时看到顾梅子,不管她站在哪儿,立刻就要冲上来将她抓回去。 那两旁列兵此刻估计担心是来路不明的刺客,纷纷亮出银枪。 轿帘一掀开,顾梅子见到的是个面若桃花,狐狸眼的男子,年纪看着还略小,这是大皇子? 顾梅子想起齐大爷说,氓朝的皇帝年迈,这大皇子年纪看着竟然这样小。 开口也是稚气未脱。 “出什么事了?” 那护卫起先上前来跪下行礼,“八皇子,这些人不知从哪里闯进来的,我这就将他们赶出去!” 顾梅子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有人要抓民女,我无其他办法才来拦驾!” 她指了指那几个叶府的家丁,那些人立刻就吃瘪了。 那八皇子问:“这女子可得罪了你们什么?” 那家丁却答不出话来。 顾梅子顺势求那八皇子带她入宫:“大人,我在这氓朝只有一个亲眷,现在在宫里当差,我想投奔过去!” 那八皇子还没有来得及再细问顾梅子,却撞见了来寻人的叶大人。 “原来是八皇子啊!”叶大人行礼,谄媚地笑了笑。 这八皇子是氓朝最无用的皇子,是大皇子一派的人物,平日里也就当个孩子相看,再按着他的性子,也确不是个肯挑事的主。 “叶大人怎么来了?” 那叶庆华满口谎话,答:“这女子原本是为我家孩子请来伴读的,没成想收了我家的银钱,却又偷跑出来!” 那八皇子虽然年纪还小,却也不傻,如果真是个骗了钱财的普通女婢,叶庆华又怎么会大动干戈地亲自来追。 “那我便不给八皇子添乱了,这就将人带回去!”叶大人使了个眼色,便要让周围的家丁来抓顾梅子。 顾梅子挣扎着被两个家丁拉着,眼看就要淡出人群,却突然听到八皇子的声音。 “叶大人,还是把人给我带回去好好审审怎么样?” 那叶庆华知道八皇子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也不知今日为何反常。 他还是不肯,“八皇子,不必劳烦您了,大皇子恐怕还等着您回宫呢!” 顾梅子盼着八皇子能再说些话,将她从家丁手里解救出来,却没想到八皇子会心一笑,便合上轿帘,队伍继续行进。 顾梅子看着远去的一行人不禁越来越绝望,进了叶府再出来的概率就不知道多小了,见不了喜儿,今后想回大月国也更难了。 她现如今都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氓朝这种鬼地方。 叶大人也没有立刻责罚与她,只吩咐人快快将她押回府中。 华灯已尽,夜市慢慢地都收摊了。 顾梅子耷拉着脑袋,安安静静地跟着回叶府,此刻除非天降奇兵,不然她一定会被看守得更加紧了。 那几个押解她的人慢慢放松了警惕,突然,顾梅子看见一堆黑衣人站在她面前。 天哪,难道真是她的祈求惹来了上苍眷顾,果真派人来救她。 家丁毕竟是家丁,可那群黑衣人手中拿的却是明晃晃的弯刀。 一番对视下来,家丁的气势就没了大半,腿都直打哆嗦,只差跑了。 “你……你们……是谁?” 那为首的黑衣人连句解释都没有,就从家丁手里轻轻松松地抢过了顾梅子。 顾梅子此刻被那为首的黑衣人架在脖子上,一下子便跑了。 她虽然也不知道抢走自己的是何人,但终归也不过就是叶府那种待遇了吧。 直到到了一个荒僻地方,确定没有人追来,黑衣人才把顾梅子放下来默默退下。 还是刚刚那个狐狸眼的八皇子,顾梅子竟然没想到是他。 就在刚刚,他不是走了吗? “拜见八皇子!” 那人笑的跟只狐狸似的,“你不是要进宫吗?我带你进去!” 顾梅子看他答应的这样好,反而心中隐隐担心,不知道迎接她的是否是个陷阱。 八皇子见她犹豫,道:“怎地,你不想去了吗?” 顾梅子急忙摇摇头,一咬牙一跺脚,心里想着大不了将命豁出去,决计要进去寻喜儿。 “我要进宫!”她答得斩钉截铁的。 “那你上车!”那狐狸眼的男子竟然伸手拉她上了马车。 顾梅子也伸出手,一下子便握紧他温厚的手掌,借力就进了八皇子的马车。 何其幸运! 第六十一章 入宫后 马车疾行,载着顾梅子驶向皇宫,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这场意外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进入了另一个火坑。 “你的眼睛真好看!”八皇子名唤林子学,极富才情,是皇子中的文魁。 顾梅子与他不过第一次见面,被他突然亲昵的话吓了一跳。 那林子学继续道:“你不该回我些什么吗?” 顾梅子身子不自觉往后一缩,眼神躲闪,“回什么?” “正常人家的姑娘可都会说谢殿下,你怎地什么都不说?” 顾梅子看他撩拨的意味渐浓,心中想道:“难道他不知我已经身怀六甲,已经嫁为人妇了吗?” 她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想道,许是自己穿着宽松的衣服,倒并不显怀。 “殿下,我已经有孩子了!”顾梅子这样回他。 那林子学邪魅一笑,“我知道!” 顾梅子更加被他说的话弄得心里发毛,但此刻更加动弹不得。 他伸手过来,两根手指纤细如葱,十分好看,“啊!”他忽地抵住顾梅子的下巴仔细端详,“啧啧啧!倒不算什么特别的美人坯子!” 顾梅子将刚刚的闹剧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回想,这叶大人该不会和这八皇子是一路人,演了出戏来给顾梅子看。 顾梅子对准他的手准备一口咬下去,却被他及时抽手,只听得顾梅子咬牙的声音。 “原来我六哥喜欢这样的女子!”林子学玩味地笑了笑,心中想道。 话到嘴边,变成:“你放心,我送你入宫就是!” 顾梅子看他不再看她,侧向一边挑帘向外看,但是心中还是添了更多警惕,好似随时要有恶战。 直到马车“嘶”地一声停下,车门外车夫拿出令牌,对城门护卫道:“车内的是八皇子,奉大皇子之命回城面见圣上!” 护卫大手一挥,示意放行,顾梅子这才相信面前这个八皇子的确是带她进了这氓朝的宫城。 林子学轻言细语地问她:“你要去哪儿找你认识的人?” 顾梅子想起那日在寺庙里见到的娘娘,喜儿就跟在她身后,但顾梅子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我认识的亲眷是位跟在宫里娘娘身边当差的宫女!” 进了宫城,马车明显速度慢了下来。 “宫中的娘娘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位?”林子学反问她。 她知道自己知道的不多,却又听到他说:“不然你还是先回我宫里待着?” 顾梅子怒目看他,心中恨道:“这氓朝的皇子怎么行事如此轻薄?” 林子学自然是和她开玩笑,虽然知道顾梅子要找的喜儿安置在燕妃宫里,但还是把她送进了他的生母德妃宫中。 德妃年纪不大,但已经很久不再过问宫中的其他事情,养大的林子学也是众皇子中最不爱争抢的。 顾梅子一身素净打扮,见到一位梳着堕马髻,只以几朵绒花作点缀的美貌少妇,心中只辩得不是那日在寺庙里见到的美艳女子。 “母妃!”林子学撒娇似的黏上去。 顾梅子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德妃却出乎意料地和蔼亲切,问林子学:“儿,这女子是谁?” 林子学回她:“这女子在外面走投无路,只有位亲眷在宫里当差,我便带她进来,放在母妃身边伺候着也好!” 德妃上下打量了顾梅子一番,笑着问:“她已经身怀六甲,如何伺候的了我?”这话一下子便让顾梅子红了脸,其他宫女也窃窃私语。 德妃眼力不错,一眼就认出顾梅子是有孕之人,但是自家儿子带来的人,还是笑道:“就让她留在我宫里做个闲差!” 林子学满意地笑笑,扶着德妃娘娘进去歇息。 天色渐晚,林子学没一会儿便要回自己寝宫,临走前对着顾梅子又是一番戏弄:“我改日再来看你!” 顾梅子没理他,却被德妃娘娘看在眼里。 德妃宫里的女官带顾梅子去了偏殿休息,说是偏殿,却是个十余人一齐歇息的地方。 里面阴暗潮湿,蜡烛又点的少,顾梅子初来乍到,还是有些害怕。 但经历过独自被绑,此刻这场面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她在这些宫女中算年纪大一些的,很多都还是进宫一两年的黄毛丫头,大一些的都也是还没到出宫的年纪,如果是过了年纪还留在宫中的,早就被主子另分了房子,不会同大伙挤在一起。 顾梅子是逃出来的,身上什么也没带,只有炕上的被褥是可用的,她想擦拭下身子再睡,却连块干净的布都没有。 “有姐妹愿意给件旧布吗?”顾梅子实在没法,还是尝试着问了问。 偌大的房间竟也无一人回她。 顾梅子顺着烛光只稍稍一瞥,便可看到好几块旧布,但也没法子,只能作罢。 刚一躺下,她又浑身不舒服起来,许是被褥是不干净的,长了虱子也未不可知。 顾梅子翻来覆去挠了几下,吐槽道:“这住的地方也太差了,床也不是干净的!”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惊人。 顾梅子的话刚巧被推门而入的巡夜嬷嬷抓了个正着,虽然说的是实话,但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蜡烛被一盏盏地点上,屋内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但顾梅子见到的却是一个神色严肃,凶神恶煞的嬷嬷,只听到她拿着手中的长戒尺在桌上重重地拍了数下,“给我安静!” “一群贱蹄子,吵什么吵!”那老嬷嬷道。 一群宫女立马噤声。 “刚刚是谁说话?不知道入夜不能随便说话的规矩吗?” 顾梅子慌了神,立马就意识到定是刚才自己随意说的一句话将巡夜的嬷嬷招惹来了。 还没等她自己承认,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就已经盯上了她。 “是不是你?”那嬷嬷恶狠狠地问顾梅子。 “我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顾梅子今晚才被林子学送进来,哪里知道这么多做宫女的规矩。 那嬷嬷可不听这些,怒道:“长嘴不知道问,长眼睛不知道看的?” 还不由分说,后面的人就跟着上来抓着顾梅子就是几下掌嘴。 顾梅子被打的蒙了,那几个人却都早去门外去,查看下一房去了。 第六十二章 德妃相助 日子一晃又过了好几天。 顾梅子自那日起时时刻刻敛声屏气,不敢有一丝越矩。氓朝规矩太多,她第一日进宫就被杀了威风。 这几日做事,她不仅体会了做奴仆的艰辛,更是像被软禁在这宫中一样,不得出去半步。 德妃对她并不关心,只随便打发她做些杂事,顾梅子忧愁日生。 刚进来时瞧着林子学对他娘亲孝顺,可一连几日都不见他人影,这德妃娘娘平日里从来都不出去走动,顾梅子兜兜转转一个生人都见不到。 顾梅子擦拭灯台时,一个女使正进来。 “参见德妃娘娘!” 德妃为人出了名的和善,笑着请她坐下喝茶,“尚艺大人甚少来我这里,今日有空来?” “娘娘,宫中三年一次,允许到了年纪的宫女出宫嫁人,本官奉皇后娘娘之命来各宫统计人数!”那女官站起身来说道。 德妃点点头,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一等宫女冬儿,冬儿立马清点了宫中人数,将花名册呈上去给德妃看。 顾梅子被冬儿使唤出去,因着她本来就不是这宫里的人,万一被发现,又是一桩麻烦事。 顾梅子立马端着水盆朝门外走去,没成想还是被叫住了。 “站住!” 一声喝将顾梅子吓得不轻,端着水盆的她立马定在原地。 “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那尚艺大人对着顾梅子道。 冬儿忙去打圆场,“大人,她就是我们宫里一个小丫鬟而已!” 尚艺大人似乎不听解释,让顾梅子转过身来给她瞧瞧。 德妃出声:“大人,真是一个丫鬟而已!” “娘娘,今年正月里,圣上可是要办寿的,宫内有任何可疑人员都要上报给皇后娘娘!” 德妃娘娘不作声,那尚艺大人看她出言维护,越是要上前查看顾梅子身份。 顾梅子听着脚步朝自己走来,声音越来越近,心中越发紧张,“铛铛铛”宫铃的声音晃荡着越来越近…… 眼看那尚艺大人就要一把揪住顾梅子,一盆水哗然一声泼出去,尚艺大人身上都湿透了。 “啊……” 冬儿赶紧顺手抄了块抹布往她身上蹭,越擦越脏…… 顾梅子顺势逃走,那尚艺大人也不再出门追究,只得作罢。 德妃忙上前,吩咐冬儿道:“你快去寻身干净衣服来给大人穿上!” 冬儿作势要跑出门去,又绊倒了地下的另一个水盆,溅了尚艺一脚的水花。 “再寻双鞋子来,这丫头真是不小心!”德妃朝冬儿喊。 几个小丫鬟一齐上前,尚艺气的不肯说话,浑身臭水,憋着一股无名火在心里。 冬儿将衣服和鞋子一并拿来时,尚艺却一把推开,道:“多谢德妃娘娘,不必了,我自回宫换去!” 德妃也不叫人阻拦,任由她去。 尚艺大人是皇后跟前的红人,德妃得罪了她,便也是得罪了皇后,一向不爱争抢的德妃,这下也着实让冬儿不解。 “娘娘,应该让那丫鬟给尚艺大人发落!” 德妃笑着回看她一眼,不语。 “将衣服收回去罢!既然她不穿,也便算了!” 顾梅子出了门越发战战兢兢,心中反复思量,好不容易才进了这氓朝的宫里,不会登时就被送出去了罢! 她躲在宫女的寝房里,这里只有个躺在床上养病的年轻宫女,告了病假才可以白天躺在这里。 顾梅子进来后从来没个机会与她们认识,现在那陌生宫女突然喊了声:“那位姐姐,能否帮我倒杯水?” 顾梅子四下张望,见没有其他人,才确定那人叫的是自己,自然帮她倒杯水过去。 “咳咳咳……”她咳嗽的厉害,掩嘴半晌。 顾梅子将水递给她,良久才道谢。 “我这不是什么大病,去太医院抓了药吃!”那人解释道,生怕顾梅子以为她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传染病。 顾梅子倒也没太在意,那人复道:“我在婧妃娘娘身边当差,做个三等宫女,你呢?” 顾梅子一下子答不出来,只道:“我在德妃娘娘身边!” 那宫女眼神里略过一丝不屑,虽然浅短,却被顾梅子捕捉到了。 恐是那宫女还念着刚刚顾梅子给她倒了杯茶的情分上,道:“我记得你是新来的,宫里有熟人吗?” 顾梅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一个认识的,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当差了!” “那便不是熟人了,比你好的要提携你早提携了!”那宫女说的头头是道,好似她已经将宫里各处摸得一清二楚了。 顾梅子也没有反应,只见她瞅瞅没人,拉着顾梅子说:“我跟你讲讲这宫中的事情,念在你是个新来的份上!” “好,谢谢姐姐!”顾梅子颇有礼貌地回她,但此时眼前这人分明是个话痨,只怕也只有一半能入耳。 “这宫中有四大妃,分别是德妃娘娘,婧妃娘娘,燕妃娘娘和淑妃娘娘,顶上便是皇后娘娘了,往下昭仪宫嫔更是不计其数!” 顾梅子这个倒记清楚了,“那我们两算是幸运了,都能伺候皇妃娘娘!” 那宫女自视甚高,“我和你可不一样!” 顾梅子起初并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再听到她说:“婧妃娘娘可是最受宠的,德妃娘娘除了养个八皇子,可就没别的了!” 顾梅子听她这样说,装出艳羡的眼神看她,她这一个养病的人倒像是有了十二分精神,还劝说顾梅子道:“你也要多为自己考虑,这样,我日后有了机会就一定想着你!” “那谢谢姐姐了!”顾梅子强笑道。 “我同你讲,这房里住的,没几个好人,各为其主罢了,婧妃娘娘同燕妃娘娘是死对头,你看住我对床的那个晓儿同她主子一个样子,都惹人嫌的很!” 顾梅子听她絮絮叨叨地又讲了半天,心中暗自叹道,这丫头口无遮拦,如此大胆,背地里如此非议主子,但也无法子立刻抽身离开。 最后远远听到冬儿的声音,顾梅子这才站起身来,道:“我宫中的那位大宫女要找我了,我要先回去!” 这才得以抽身…… 第六十三章 网 顾梅子跟着冬儿回德妃宫中,正欲解释刚才泼水之事,冬儿却道:“没事,娘娘没有怪罪你!” 听到冬儿这样说,顾梅子才放心下来,一路回宫,顾梅子都紧跟冬儿其后,但冬儿却七拐八拐随着进了御膳房。 “这是……”顾梅子不解,看见御膳房的招牌后。 冬儿却把她领进去到了一个嬷嬷面前,“这是宫里的首席厨娘赵玉萍赵娘子!” 顾梅子谦恭行了一礼,“见过赵娘子!” 那赵娘子分明连正眼都不瞧她,接连有人问她食材该如何备着,火候该怎样掌握,赵娘子都先与那些人说话。 顾梅子见这人如此,第一面就不爽,但冬儿毕竟是求人办事,脸上无任何气恼神色。 “赵娘子!”顾梅子带着几分怒气喊了她一句。 冬儿和赵玉萍纷纷看她,顾梅子一身的主人气派,但旋即那赵玉萍就反应过来,她才是这里的掌事嬷嬷。 “你嚷什么?”赵玉萍剜了顾梅子一眼说道。 顾梅子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冬儿却接过话茬道:“赵娘子,我家娘娘叫我来,替她向您谋一份差事!” 那赵玉萍似乎不给德妃娘娘面子,听冬儿提起她来,也无半分敬畏之色。 但她还是搪塞地回道:“德妃娘娘托我寻个什么差事给她?” 冬儿见她的样子,想起自家娘娘的吩咐,只说要将顾梅子打发了去,以免皇后娘娘查下来,给明德宮平添许多麻烦。 她照实答:“娘娘说您法子多,特地来找您帮帮忙!”冬儿对她笑着说。 一旁的顾梅子已经知道德妃娘娘不愿意再收留她,但也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连面都不让她见见,心中感到落寞,但也只得作罢。 赵玉萍明着是个首席厨娘,可之所以能如此风光,最主要的还是有个有能耐的对食是太监总管,多少宫里的“黑户”都是从她这里走关系的。 顾梅子初来乍到,并不懂这些,只是暗自惊奇这小小厨娘,连个皇妃都使唤不动她。 德妃虽然偶有打赏,但是对于赵玉萍来说,不过是个普通的不受宠的娘娘罢了! “什么差事都可以,只要不出这皇城就行!”冬儿继续笑着说。 那赵玉萍想了一想,这要求毕竟不高,况且这德妃又不经常差使她,这个小忙还是要帮的,便不情愿地应承下来。 “你转个身子给我看一看!” 顾梅子如实照做,赵玉萍见顾梅子美艳不俗,可不敢让她有个露脸的差事,只道:“我这御膳房还缺个切葱的,便是你罢!” 顾梅子吃了一惊,顺着她手指所指之处看过去,立着一个案板,上边放着些许细葱,那切葱的是个年轻姑娘,手指上下翻飞,几下之后,厚薄均匀,长度均等的葱尽数被切好。 “这样的活儿可还成?”赵玉萍问顾梅子。 顾梅子怔在原地,被冬儿捅了一下,道:“还不谢谢赵娘子?” 顾梅子才回过神来,屈膝行了一礼:“拜谢娘子!” 那切葱的姑娘事情做好后,便被赵玉萍使唤着领顾梅子下去,“你多教教她,我另有差事安排你!” 那姑娘喜笑颜开,领着顾梅子去了后面。 冬儿见顾梅子有了落脚的地方,便急匆匆回去复命。 德妃见冬儿喜笑颜开地进来,便知道事情办妥,冬儿开口同她讲:“已经安排在御膳房了!”德妃便满意地笑了。 但谈及赵玉萍时,冬儿却满腹牢骚,“娘娘,那赵娘子如今越发猖狂了,根本不把我们明德宮放在眼里。” 德妃却早已预料到这点,赵玉萍借着自己对食大太监的势在宫中作威作福多年,除了皇上太后和皇后,还有就是几位宠妃,她可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以往看在皇帝的面子上,也没有谁真的铁了心和她过不去,德妃自然也是如此。 “你如此着急忙慌地,做事越发不稳重了!”德妃面对冬儿的抱怨,一点都不肯纵容。 冬儿吃瘪,不再言语。 德妃虽然一向好脾气,可她只要稍稍皱眉头,明德宫里的下人没有一个敢放肆的。 “把新得的布匹送过去两匹给赵娘子!”德妃吩咐道。 冬儿已经塞给赵玉萍银子了,现下德妃还要让她去再送些好处,未免有些多余,但德妃又道:“你现下送过去,也让别人知道,我们明德宮不是那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主!” “是,娘娘!”冬儿遵命。 此时林子学进来,甜声喊了句:“母妃,我来了!” 德妃微笑着起身迎他,冬儿听到小主子的声音,立马退到一旁。 她作为明德宮的首席宫女,服侍德妃也有十余年了,也算是看着八皇子林子学长大的,林子学私下里也唤她一句姐姐。 自打小这林子学就不同于其他皇子,喜欢弯刀骑射,反而像个公主一样,爱舞文弄墨,喜欢捣鼓些各式小玩意,爱放风筝,做胭脂…… 圣上并不喜欢脂粉气太重的林子学,要换作其他嫔妃,早该教育自己儿子要揣摩圣意,但德妃却乐的如此,总说有林子学这孩子在身边,心里舒服。 皇子们半个月才能进一次宮,林子学每到日子,便一定来宫里看德妃。 “母妃,今日又给我做什么好吃的?”林子学撒娇似地问道。 他今日来的早,还刚吃过午膳,便来德妃宫里一同闹着吃晚膳了。 “冬儿,你把她们都带下去小厨房帮忙,先赶几样子学爱吃的甜点出来,再准备晚膳!”德妃吩咐道。 冬儿便领着众宫女忙着去小厨房,下人们也都喜欢这位八皇子,论到给他做吃食,众人无不尽心的。 林子学笑着用目光送一众人出去,大门关上,厅堂上只剩下母子二人。 林子学却登时变了脸色,“母妃,那女子可安顿好了?” 这口中的女子自然指的是顾梅子,德妃轻声道:“自然,冬儿今日刚把她安顿在御膳房,那里是赵玉萍管着,旁人一般动不到那儿!” 林子学长吁一口气,一块大石头才落地。 第六十四章 赐婚 德妃从不过问林子学的事情,但这时还是忍不住开口:“儿,你现如今行事需稳妥些才好,娘也总有老死的一天!” 林子学笑笑,替她揉了揉双肩,还同幼时一般,安慰德妃道:“孩儿自有分寸,娘亲不必担心!” 德妃还是放心不下他,正欲再嘱咐些,几位丫鬟便婷婷进来,这才不再言语。 林子学出了名的风流才子,德妃宫中的丫鬟少不得被他调戏一番,再者他又容貌俊美,宫女们纷纷都觉得自己有个当侧妃的盼头,对他也格外青睐。 前段日子有两位宫女还为此时争个不休,打闹起来,被德妃双双训斥一番,而今又不怕死地一般争着来跟前伺候。 林子学最是这般爱惹祸,现下两位宫女向他频献殷勤,他又不搭理人家。 德妃看见上次争风吃醋的两位宫女,故意想气上一气,待冬儿进来,德妃故意提起圣上为众皇子选亲之事,道:“冬儿,上次皇上说的王丞相的二女儿叫啥名来着?去把她的画像拿来给子学看看!” 林子学笑道:“母妃,还不着急,我还不想这么早娶妻!” 但冬儿已经去拿了。 冬儿跟着德妃最久,也最懂她的心意,故意拿着画像透出一角给那两个丫鬟看,将两人气的面色发紫…… 画像递至德妃面前,由林子学亲自铺开,只见画的是个梳着飞天发髻的绝色美人,且不论才情如何,单这姿色做王妃确实尚可。 “子学,你看这女子如何?” 林子学虽然是个男子,难免被美色所诱,但林子学却不同于一般男子,将姿色看做一顶一的重,只要与他性情相合,他便心悦。 他笑道:“果真极好看!” 冬儿见那两丫鬟斜瞟了一眼画像,见是那般绝色,不禁又怒又羞,暗自吃瘪。 德妃近来也的确挂念林子学娶妻的事情,冬儿便在一旁道:“八皇子,娘娘可早盼望着您娶个王妃娘娘回来呢!” 这明德宮怕是也只有冬儿会真心替林子学考虑这事,林子学待她也与别人不同,她说的话还是会回,道:“五哥还没娶妻,他成婚了我再成!” 冬儿听他这样说话,可没道理。 德妃立马接话道:“你怎地与他比?他是皇后的亲子,身上又有累累军功,数年在外,他娶的姑娘日后自然是要做皇后的,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你日后不过是个闲散王爷!” 德妃对儿子的要求不高,盼只盼他能有如花美眷,共度似水流年。 可八皇子林子学却不一定这样想,屡屡拒亲。 一谈到这个话题,林子学总是避之不及,往日里谈些天南地北,花鸟鱼虫,没有他不晓的,说不完的话。 “那你可愿先纳个侧妃?”德妃不死心,继续问道。 侧妃的人选林子学心中自然是有的,只是上不得台面,总担心德妃不同意。 承恩楼的头牌孙玉蓓是他的红颜知己,他倒是与她相谈甚欢,总是一去便是一日。 见林子学似乎心有所想,德妃心中便立刻明白他心中早有定论,只是他不肯说,她当娘的也不逼着。 忽然之间,母子两人相谈甚欢,外面传来太监的一声传唤:“皇上驾到!” 德妃听到宣声,匆忙起身,领着冬儿一群人出去接驾。 这皇帝平日里甚少驾临明德宮,也不知今日刮了什么风突然来了这里,德妃心中纳闷,但还是出去跪迎。 八皇子林子学许是平日里见到皇帝回功课的日子多,并没有德妃那样的惊喜神情。 “兰儿,许久没见你了,最近可还好?”皇帝挽着德妃的手坐下,一副亲热的样子。 这倒将德妃弄得不适应起来,皇帝这个夫君,她一向是若有若无的。 林子学心里却清楚,自己的父皇对女人好,一是贪图美色,二必然是有事吩咐。 德妃如今年老色衰,比不得年轻的其他妃子,论权势又比不得皇后娘娘,如何能得到皇帝的垂青? 要说到最近的事情,无非是这朝中有几个老臣冥顽不灵,违抗皇帝的意思,德妃的祖父曾当过先皇的老师,在朝中颇有声望,尤其是老一辈臣子中。 祖父又特别疼爱德妃这个孙女,因此当初德妃才能进宫为妃。 “爱妃,可想家了?”皇帝问。 林子学却嗤之以鼻,拐弯抹角的话都不肯多说一句,他心里厌恶这样的父亲。 “父皇母后,儿先退下了!”林子学行了一礼,便匆匆忙忙退下。 他晃晃悠悠地一个人穿过皇家园林里的小道,一边愤慨自己母妃的不值得,一边又暗自赞叹五皇子的高明之处。 明德宮内,德妃听了皇帝讲的来龙去脉,自然是要去替帝王分忧解难的,莫说只是要她回家求求祖父,就算是要她亲自去游说大臣,她也是愿意的。 况且这帮老臣本就是有些多事。 事情原本是这样的。 五皇子林子锋自打从大月国回来之后,皇后就催着他娶兵部侍郎的女儿为妻,这样便可掌握皇城的兵力。 但众人皆知,皇帝瞩意的是大皇子林子豪,大皇子是先皇后难产拼死留下的孩子,皇帝疼爱的很。 先是强要皇后抚养大皇子,再屡屡将五皇子派去外面行军打仗,这一去便是七八年,从不见他回宫。 皇后这些年来倒是早将大皇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看待,满宮里大家都是看得见的。 可一谈及这是,皇后的本家还是希望这次指婚要紧着五皇子先,并且纠集一帮老臣向皇帝施压,皇帝在朝廷上虽未发怒,但是心中也没了主意。 德妃道:“皇上,皇后娘娘一向疼爱大皇子……” 皇帝叹了口气,道:“朕自然知道,正是如此,朕才更加难做!” 看他紧锁的眉头,德妃立马识趣地不再提及此事,只是说会尽快回家一趟求祖父帮忙,然后又吩咐下人们将准备的晚膳端上来。 皇帝却此刻起身,道:“不了,爱妃,朕答应要陪婧妃用膳,便先走了!” 第六十五章 中毒 冬儿命人布好菜后,却不见皇帝陛下,只看到德妃在“摆驾袅袅宮”的余声中痴痴地望着远处。 看着一桌子的佳肴,儿子和夫君均不在身边,德妃顿时没了胃口。 “娘娘!”冬儿轻声喊了句。 德妃缓过神来,才道:“布菜罢!” 冬儿添筷,瞧见德妃闷闷不乐的深情,心中为主子不值,果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当年花容月貌,如今也只是昨日黄花。 皇宫里总有一茬一茬的新人进来,也总有像德妃这样的老人静待圣恩。 …… 这边,顾梅子切葱伊始。 皇帝在婧妃宫中歇息,今日早膳又陪着婧妃一起享用,御膳房立马停了别处宫里的活儿,先紧着婧妃的袅袅宮做事。 那时候是清晨,昨晚的一场暴雨刚刚过去,天空上没有一丝太阳,雾蒙蒙的,顾梅子挣扎着起身来到御膳房做事,还被斥责了一顿,一个小的掌事姑姑,并不知道顾梅子有身孕,也不会体会其难处。 顾梅子流出几滴眼泪下来,她才放过她,据说这姑姑每每训斥宫女,必定要人痛哭流涕,否则她便不认为宫女悔过了。 “快去做事!别以为上头有人罩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姑姑还在顾梅子身后叫嚣。 顾梅子心知那人明摆着不过拿自己撒气,但自己位卑言轻,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 她今天有些晃神,昨日夜里的寒意阵阵袭来,她可能夜里老是爱踢被子,身旁又无人照料,恐是着了凉。 这段时间她老是做梦,梦见自己穿过一条幽静的小道,周围便是树木和草丛,走了许久许久,那人就站在那里。 沈剑锋站在松软的草地上,阳光温和明媚地投射在他俊美的身躯上,他牵着一头小羊羔向她走来…… 可后来呢,她便醒了,她知道那是梦,是她不愿醒来的梦。 她记得自己是进宫来寻喜儿的,可这些天过去,喜儿没寻到,反而将自己弄到这般田地。 掌事姑姑一到顾梅子身边,便拿着手中的戒尺重重地敲了敲案板,顾梅子半睡半醒之间一下子就回到了御膳房。 “姑姑!”顾梅子行礼道。 “你切的葱这样丑,会影响整道菜的口感与观感,如何上到圣上面前?”那姑姑大声说道。 霎时间大家的目光一齐看过来,顾梅子羞的满脸通红,还伴着发烧时有的面色潮红。 顾梅子被使唤站在一边看着,姑姑亲自操刀为顾梅子演示一番。 果真又是极好的刀法,但对顾梅子来说,这简直太难,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何会厨房的玩意?况且氓朝人又极其懂得吃。 姑姑又使唤另一个女子,“春叶,你过来切葱!” 顾梅子楞在一旁,但看那名叫春叶的女子附耳在那姑姑耳边说了几句,顾梅子才又继续切她的葱。 “皇上今日在婧妃娘娘那儿,婧妃娘娘不爱葱花,菜就别放了,你给我下去好好练练刀功!” 顾梅子颔首低眉,一个劲儿地道“是!” 但她身体却已经支撑不住,看向其他地方都已经有些模糊,定是受凉了。 再约莫半个时辰,一道道菜装盘从御膳房拿出去。顾梅子双眼一闭,仿佛觉得那些菜像一块块尸体,横漂在玉色的水面上,同她一样双目紧闭,一副舒适安详的神态。 想到这里,她胃里突然直犯恶心,跑到门外一阵干呕。 御膳房里的人都在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都不愿意管顾梅子的事情,况且顾梅子有孕一向是瞒着的。 她扶着御膳房门口的那棵大树久久不能呼吸,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死了一般。 迷迷糊糊之间,远处的墙根处却站在沈剑锋,顾梅子认得他,开口呢喃,她没有喊叫的力气,“锋哥哥!锋哥哥!” 眼泪不争气地又留下来,她一贯不哭的。 掌事姑姑却早已发现顾梅子的异样,紧跟其后观察她许久,顾梅子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声音:“你在这里作甚?” 顾梅子缓慢地回头,刚刚胃里的恶心还没有完全消失。 “我有些不舒服!许是昨日着了风寒!” 顾梅子的声音气势还是像极了一个主子的气派,面前的这个姑姑仿佛才是她一贯使唤的丫头。 人长久以来的习惯,一时改也改不掉的。 这姑姑明明差点就要说出:“奴才去为你找太医来看看!” 但再待她反应过来时,她道:“事儿一点没做,身子骨就受不住了,真是丫鬟命小姐脾气!” 语气里尽是嘲讽,那掌事姑姑似乎还不全信顾梅子真的是有疾在身,想要动手试上一试。 以往总有宫女不爱做事,故作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只要姑姑们掐上一掐,病就好了大半。 那姑姑就要动手之际,一把扇子直直地横亘在她手与顾梅子脸颊中间。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八皇子林子学。 那姑姑见是八皇子,连忙跪下:“八皇子安!” 顾梅子却一时没有反应,也是身子乏了不愿行动,便没有行礼,反而空余一阵失望。 她当时看见的那人原是八皇子,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锋哥哥。 “你先下去罢!”林子学对着那掌事姑姑道。 再看向顾梅子时,她便也起身要走,却被林子学一把拉住手臂。 “你等等!”他嗓音温和。 顾梅子倦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子学扶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动作中充满了怜惜。 他一贯是情场高手,但也难得露出腼腆的神情,笑容也带着明显的讨好,道:“你好些了吗?” 顾梅子摇摇头,不愿意再多说话。 她心中总告诫自己,男人是万万不可轻信的,当初也不知为何会信了眼前这人的话,冒冒失失地闯进了这皇宫,根本找不到喜儿。 “我……”林子学刚说出一个字。 两人便见十来名御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地在路上跑,再转头见刚刚还在有条不紊的御膳房,被禁军围的水泄不通。 顾梅子见林子学拦了一太医下来,厉声问:“怎么了?” “八皇子,皇上中毒了!”那太医颤颤巍巍答道,一刻也不耽误,便往前赶去。 第六十六章 相逢 顾梅子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但被皇帝中毒这个消息还是吓醒了大半,自己也是在御膳房当差的,若是皇帝真的出事,自己也难逃其咎。 她又转念一想,掌事姑姑今早还在训斥她切葱不行,因此呈给皇帝的菜都没有放葱花,现在看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林子学听到父皇中毒,也不急着去,反而看见面色发白的顾梅子,颇为担心。 “我带你去太医院抓些药吃!”林子学抓着她的手就大步走去。 顾梅子被这突然包围的温暖手掌覆盖,突然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她心里也想甩开,但他抓的那般紧,她不自觉地竟然也跟着他走了。 最初来到氓朝的日子,她经常一个人守着窗子发呆,仿佛半睡半醒之间能看到沈剑锋从远处向她走来,想象这他能走到跟前轻轻跟她说着情话,带她回家。 这个拉着她的林子学,一瞬间让她又想起沈剑锋,她好久没见的夫君。 林子学回头看她,忽然见她双颊挂着两行泪痕,不禁惊讶,忙问道:“你怎么了?” 顾梅子意识到自己失态,回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位故人!” 林子学不再追问,心中早有答案,但不知为何,他此刻竟对眼前这个女子多了无限怜悯。 他自己都解释不了原因,恐是幼时见多了德妃一人独自思念他父皇的样子,也是这般。 他忽然蹲下身子,停下来不走。 顾梅子痴痴地望着他。 林子学朝她一笑,道:“我背你!” 顾梅子摇摇头,后退了几步,林子学再怎么样,毕竟也是八皇子,怎可以背她? “我知道你怀孕了,脚估计肿的不行!” 他这般旁若无人地说起,所幸的确也四下无人,顾梅子却吓得丢了魂魄,连忙喝住他:“你……” 林子学又恢复了初见她时的轻浮样子,道:“你要是不上来,我就大声嚷嚷了!” 他又说话打消她的顾忌,“我走小路,快到太医院时再放你下来!” 顾梅子这才一步步地走向他,被他一把抗在他的肩上。 算来顾梅子还大他几岁,但林子学身形魁梧,背着顾梅子也毫不费力。 她攥着两个拳头放在他背上,一走路就老是摇摇晃晃的。 林子学埋怨她:“就不肯抱住我吗?” 顾梅子撇撇嘴,攥紧的拳头才慢慢松开,环绕上他温热的脖颈。 林子学叹口气,道:“我这也算是还人情了!” 顾梅子不懂他的意思,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弟弟还是颇为可爱的,见识到了林子学的热心肠的一面,以往还只以为他不过是游手好闲的皇子罢了! 林子学走的慢些,现在都忙着去帮皇帝解毒去了,没什么人绕这远路走。 “你觉得氓朝如何,比起你的大月国?”林子学试探性地问她, 顾梅子一听他提起大月国,便又忍不住抽泣起来,林子学感觉背上的她一颤一颤的,便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换了话题。 “你上次托我找的那个宫女,我找到了!” 喜儿就是五皇子林子锋带回来的丫头,放在燕妃身边,自然也是林子学知道的。 一直不告诉顾梅子,也只是不想暴露她的行踪,但当下林子学也慌了神,想不到什么别的来安慰她,只得提起了喜儿。 顾梅子果然立马止住了哭声,问:“你说喜儿找到了?” “嗯!”林子学又立刻敷衍起来, 顾梅子追问他:“那我怎么才可以见到她?” “只要你好好养病就可以了!我带她来见你!”林子学道。 顾梅子却急不可耐,她早就想迫切地见到喜儿, “你能不能让我同我亲人住到一块儿去?”顾梅子眼神里充满了希望,但还是被林子学的一句话扑灭了,“我又不是宫里的皇后娘娘,怎么会管这种内务?” 顾梅子也不为难他,离了大月国,她不再是什么将军夫人,刁蛮娇小姐,她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御膳房宫女而已。 说话之间,林子学就再次蹲下身来,“快到了!” 顾梅子从他背上下来,脚却肿的更大了。 林子学搀扶着她一步步地走向那个太医院,却一眼瞥见了那个站在树丛中的五哥林子锋。 大月国的沈剑锋,氓朝的沈剑锋,只有一点没变,那就是对顾梅子的心。 他探出来的两颗眼睛里也蕴含着无限情思,那个一瘸一拐走着路的是他的妻,肚子里的是他的儿,可他此刻却不得上前,哪怕只是抱一抱她,同她说一说话。 顾梅子每走一步,她的谨慎便要引起他的担忧,担忧路上的石子都可能将她绊倒。 他曾经许诺过不让她受一丝委屈,可而今他却食言。 林子学看见林子锋,他有一丝愤怒,但却隐隐又感觉有一丝得意起来。 他不自觉地扶着顾梅子走的更快些,可以快点越过林子锋的目光…… 林子锋正欲跟上时,却被林子学一记凌厉的目光扫过,他终于还是忍住脚步。 但好似是在恳求林子学,替他好好照顾顾梅子。 太医院里只有一位新来不久的太医,因为初来乍到,去解毒这事似乎还轮不上他。 他只认识身着皇家服饰的林子学,上前还是颇为有礼:“臣见过八皇子!” 林子学却毫不避讳,问他:“你替她号号脉,抓些药吃!” 顾梅子还不肯伸出手来,她是氓朝皇宫里的一个宫女,带着有孕之身,定要被逐出宫外了。 那太医仿佛看出顾梅子的心思,道:“姑娘,你别担心,我同八皇子一向交好!” 顾梅子看二人眼神对视,大概就能猜到两人的私下交情,这才肯伸手给他号脉。 他眯眯眼,便将顾梅子号的清清楚楚。 怀孕五月,这人一下就把脉出来,却隐在心里不说话。 林子学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也只当个与林子学相好的宫女,林子学的性格并不像旁人看的那般,他倒觉得林子学是个有担当的男子。 面前的顾梅子说不定日后是八皇子的侧妃,他便更加尽心,也不会多嘴。 第六十七章 他的真实身份 顾梅子拿了药,闻了闻味道,便知是安胎药。 但接下来,她又说出令人大惊失色的话来,“太医,给我一服打胎药!” 那太医名唤何鹄志,宫中人向来弯弯绕绕多,就算想要打胎药,也没有顾梅子这般直接的。 林子学见她沉下脸来,怒道:“你要干什么?” 这何鹄志更加认为顾梅子肚子里怀的是八皇子林子学的骨肉,他心中暗自佩服顾梅子。 寻常人若有皇子骨肉,多半都会要挟着要个位份,顾梅子却反其道而行之,执意要打胎。 但何鹄志毕竟是太医院里的太医,怎会听一个小宫女的话,林子学不说,他自然也不做。 林子学果真面带愠色,对着何鹄志吩咐道:“你莫去,退下,休听她胡说!” 说着便拿起何鹄志开的药带顾梅子离开,一把将她拉到外面。 顾梅子此刻眼中噙满泪水,昂头问他:“我看见他了!” 这个“他”,顾梅子并未指名道姓,但林子学心中“咯噔”一下,知她十有八九刚才瞧见了。 “你先回去养病,御膳房那儿的事我替你摆平!”林子学轻叹一声,劝她道。 顾梅子一把推开他,找到太医院桌上的一把剪刀抵在喉咙口处,耐住哽咽,道:“你让他来见我!” 林子学心里抱着最后的侥幸,道:“我根本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顾梅子失望之极,仰天冷笑,道:“事到如今,还在骗我,我的夫君,沈剑锋到底是谁?” 她果然已经猜出个大概,林子学见她情绪激动,况且刚刚何鹄志本来就给她开了一大堆安胎药,林子学决意先稳住她。 “你莫伤了自己,有话好好说!”林子学以近乎恳求的语气对她说。 顾梅子却还是不肯软一下,她现如今已经失望透顶,只有对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尚有爱惜。 “孩子,你爹爹骗的我好苦!”她哭的几近晕厥。 忽然,她后脑勺被重击一下,便轰然倒地,林子学飞奔过去接住她,终于还是倒在他怀里。 何鹄志拿着个药瓶,上面还沾着丝丝血迹。 “还不过来给她包扎?”林子学吼道。 何鹄志“哦”了一声,失神一般,手忙脚乱地过来。 林子学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一把将顾梅子横抱起来,将她带到太医院的后房去。 何鹄志再帮她把了一次脉,脉象与一炷香前竟全然不一样,刚刚还只是气虚体弱,这下急火攻心,又被猛地重击一下,情况不容乐观。 “她如何了?”林子学这下真的有些着急,若顾梅子真的出事,不单单是林子锋,他自己心中也有愧。 何鹄志有些为难的,但还是道:“有些不妙,但臣会尽力救治的!” 林子学也不忍心让顾梅子再回到宫女的住处去,他在皇宫外的宅子又太远,这太医院环境倒是还不错。 “便让她待在你这儿,悉心调养!”林子学吩咐何鹄志道。 这是何鹄志上任后分到的一间房,在最偏的位置,只要顾梅子不随意走动,应该没人能发现的了。 何鹄志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碍于林子学可能会要了他的脑袋,他一口便答应下来。 他不是什么悬壶济世的大夫,不过是个有点医术和小聪明的人,关于这一点,林子学知道,当初觉得这人更好掌控,便将他放在自己身边。 顾梅子虽然晕厥过去,但难保醒来之后又失控。 林子学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去见林子锋一面。 他朝着凤鸣殿走去,果真天不遂人愿,皇后娘娘的仪仗就撞上他。 迎面碰上皇后娘娘,她身后便紧随着她的亲儿子林子锋,林子学跪拜,“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看上去一点也不威严,是娃娃脸,如今年岁已近四十,看上去还是少女姿态,娇小可爱的紧。 她一开口,便是天生的甜甜嗓音,“子学,这是要去何处?” 林子学尴尬笑笑,不敢说出真实想法,他自小便与这位母后没见过几面,但对她的敬畏却是自心底就有的。 杀人最是温柔刀。 她的手段皇帝不知,皇宫的妃嫔皇子可都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来,任由皇帝宠幸的妃嫔换了一茬又一茬,她的地位可从未被撼动一分,德妃与林子学不过在她手里讨口饭吃罢了。 想到此处,林子学还是换了句,道:“母妃让我来送些她新做的糕点来给娘娘您,可惜刚刚我听到父皇中毒的消息便忘带了!” 皇后娘娘笑道:“你母妃有心了,替我谢谢她!” 德妃在宫中从来不与皇后作对,送些小礼物也是常有的事情,林子学这个理由令人很是可信。 但提到皇帝中毒的事情,还是晨间,现下日头都要下了,林子学才想起来。 皇后道:“你不必担心,我去瞧过你父皇了,陛下无碍!” 林子学笑笑,拱手道:“那便好!” 他心中想到顾梅子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一下子更加无助。 林子锋将担子通通卸给了他,他可真快成了替罪羊…… 还未等皇后再说些什么,林子学便要离开:“母后,儿臣先告退了!” 皇后微笑着看他,轻点额头,慈眉善目的样子,挑不出一点错来。 林子学策马出宫,跟在身边的公孙清香却讲出这事的另一层有意思的地方。 “爷!这皇上的病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谷彦求治好的!”公孙清香说道。 旁人猜不出来,林子学却一下子便猜到,不过就是皇后戏弄皇帝的一场戏码罢了。 “近来父皇是不是很宠爱婧妃娘娘?” 公孙清香答道:“的确,圣上近来总去婧妃娘娘处!” 不过是一种制衡的手段,皇后这点做得最好。 林子学这些年来看的已经够多了,德妃做低伏小,为的就是不被皇后盯上,这个女人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公孙清香此刻又顺嘴提到:“现下袅袅宫中的很多宫女都罚去司衣库洗衣去了,婧妃娘娘也被禁足,说是要等此事水落石出才行!” “嗯!知道了!你回去罢!”林子学吩咐她回到凤鸣殿,神色清冷。 第六十八章 重逢 上次林子学那重重的一击让她晕倒,突如其来的真相又悲痛过度,顾梅子最后不可避免地病倒了,断断续续的在床上躺了几天。 现在过梅子已经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夫君身份绝对是不简单的,他具体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但也大概可以猜到。 她也曾旁敲侧击的问了林子学,但是他三缄其口的模样让顾梅子更加难受。 一个能让当朝八皇子乖乖听话的人,身份又能低到哪里去呢? 自那日之后,顾梅子日日以泪洗面,她每每想到沈剑峰便觉得心口发疼。 一个能让皇子乖乖听话的人,怎么会找不到她呢,况且她这些日子一来一直就在皇宫,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这个认知让顾梅子更加绝望,能让他对自己处境视而不见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不想要她了,要么便是他现在处境尴尬,他觉得她在他身边不安全。可是这两种情况都不是顾梅子可以接受的。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顾梅子这么久以来的苦苦坚持都不值一提,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是第二种,那么他们便真的没有相守的可能了。她家只是一个富商,没办法像各大郡主小姐一般给他的势力带来帮助,况且他们现在身份悬殊,她是敌国皇子,而她是一届富商之女,这国的皇上如何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敌国富商之女呢? 在此之前她日日盼着沈剑峰来接她回家,一家团圆,她本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从没想过一生富贵,只求一家人在一起,日子过得平淡幸福。 但就是这般简单的愿望,都已然化为了泡影。 顾梅子本就不是这皇宫里的人况且这般模样更加见不得人了,于是林子学便做主将她搬到了自己的庄子里养病。 这庄子在京城外围,林子学不常来,故而里面就只有几个仆人和一个管家。 他们本是德妃娘娘身边的老人,服侍了德妃娘娘一辈子,身边无儿无女的,德妃娘娘怜惜他们,拨了个庄子给他们养老,故而这庄子人口简单,值得信任。 这对于顾梅子来说也是好事,这突然的真相让她觉得痛苦,她也需要一个人静静。 顾梅子自那天见到沈剑峰之后便病倒了,终日精神不济。 林子学私底下问何鹄志原因,也只说是心病,还得心药医。而这心药,别人不知道林子学又怎会不清楚。 况这顾梅子又是孕妇,何鹄志下药又不敢下太猛,怕伤了孩子,只开一些安胎补气血的药,药效温和,见效自然是慢的。 林子学急得团团转,又心知眼前的姑娘是自己未来的皇嫂,他五哥的心头肉,不好对她说重话,怕到时候五哥找他麻烦。两头为难。 这一日,顾梅子刚吃完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了一只温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她挣扎着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 沈剑峰,哦不,现在应该叫林子峰一脸怜惜的看着她。 顾梅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眨了眨眼,眼神有些茫然。顾梅子轻轻地把头偏向了床的内侧,然后又缓缓将头转了过来,喃喃道:“这是在梦里吗?” 沈剑峰将他扶起来,搂在了怀里,他拨了拨她汗津津的刘海,将他的额头贴在顾梅子的额上,缓声开口:“这不是梦,是我,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了。” 这一句话惹得顾梅子情绪有些崩溃,她本就还怀着身孕,又是娇生惯养的主,最近又受了太多苦。最该疼惜她的人却迟迟不见身影,任谁都是受不了的。 顾梅子大哭起来,揪着沈剑峰的衣裳,用手捶打着他,哭泣道:“你为什么一直不来见我躲着我,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害怕,我每日提心吊胆的,而且我还怀着身孕。” 顾梅子一直病着,又是才醒来,大脑还有一些不清醒。况且一直以来提心吊胆胆战心惊的,现今突然遇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最近受的所有的苦好像都有了发泄的地方。便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 沈剑峰愈发怜惜愧疚,他捉住顾梅子捶打的手,拢在自己的手里。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该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顾梅子认定他就是打算不要她了,也没有认真听沈剑峰到底说了什么,只一味的哭泣。 但是现在沈剑峰没有时间了,身边有一个野心勃勃虎视眈眈的皇后,他这个五皇子向来身不由己。 虽说皇后是他的亲生额娘,但说到底不过只是个生娘,连乳母待他都比皇后待他用心。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身边有皇后的眼线和暗卫,若是他消失太久,皇后定然生疑,那顾梅子暴露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沈剑峰摇了摇她的肩膀,将顾梅子的身子推远了一点,俯身吻了她的唇。 顾梅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两颊后知后觉的飞起了两抹红霞。 沈剑峰瞧着眼前的人儿,迷蒙的双眼与嫣红的双颊让他的心越发柔软,他又轻轻啄了一下顾梅子的唇,才开口。 尽管内心很是心疼,但也只能严肃道:“梅儿,这话我只说一遍,我是当朝的五皇子,我现在不能同你在一起!” 顾梅子听到这话,当即变了脸色,哭道:“你果真厉害!你给我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沈剑锋还从来没听她说过如此重话,但此时见她着急,一面心疼,一面又有太多解释的话,不知道该说哪句。 皇后及其母家都需要他这个带着血缘的皇子日后登基,但他的父皇此刻有心栽培大皇子,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迎娶兵部侍郎家的千金。 沈剑锋自然是不想娶的,皇后的线人早已知道顾梅子的存在,因此他才躲着避着不敢见她。 而今顾梅子情绪如此激动,他插不进去半句话。 一下狠心,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丝毫都不管顾梅子已经拿着桌边的杯子一把砸在他脑袋上…… 第六十九章 揭露 林子锋从顾梅子处回来后,果真被人盯上,但是林子学身边的公孙静香,她被沈琼一把从后面揪出来,扔在林子锋面前。 “是我!是我!五皇子饶命”,公孙静香求饶道。 林子锋同林子学交好的事情,是她知道的,林子学表面上是大皇子林子隼一道的人物,但暗地里却是向着五皇子的。 林子锋见是她,压着脾气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公孙静香不敢答,林子学让她时刻注意林子锋的情况,这个事前并没有同林子锋说过。 但林子锋此刻也没有心思怪罪他们,只要沈琼放了她,两人又匆忙赶回宫中。 沈琼万万没有想到林子锋对顾梅子用情如此之深,在大月国八年,一朝回国,该处理的一切都处理了,独独余下与顾梅子相关的人或事物。 旁人都道他是念着她肚子中的亲生骨肉,可沈琼知道并不是。 沈琼的爹爹,也便是氓朝的王爷,之所以选中五皇子做这氓朝未来的君主,有一点,便是因为林子锋够狠。 当初同朝月一道在宫中赴宴,她还是他亲生女儿的娘亲,还不是说杀就杀。 独独对顾梅子,他连她的丫鬟都留下了,费了不少身份,替她洗清身世,安在燕妃身边做事。 她一时间想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对林子锋的情,敬畏太多。 突然,沈琼注意到他脑袋上隆起的大包,便问了句:“你额头怎么了?” 沈剑锋一摸额头,果真是肿了,便是顾梅子砸的,相比于身体上的疼痛,他望着顾梅子难受的样子,才更加神伤。 “你替我办一件事!”林子锋吩咐她道。 沈琼按身份也是个郡主小姐,可自小被父亲安排在林子锋身边,她不是一般的家仆,林子锋一向不爱麻烦她。 “你说!”沈琼回他。 “她最近心情不好,你想办法让燕妃宫中的喜儿去她身边!” 说完林子锋一蹬马,消失在远处,明摆着是想让沈琼替他多照看一些。 沈琼对顾梅子并未在大月国那般讨厌,顾梅子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她决定明日去趟燕妃宫里。 但在此之前,她决定自己先去看趟顾梅子。 顾梅子此刻还是躺在那张床上,一人独自在房中,赶走了一切仆人,丫鬟对她道:“小姐,有人来看您!” 沈琼却摆摆手,示意不必通传,而是轻声推开了门。 顾梅子见有人来,赶紧偷偷拭泪,她还以为是沈剑锋重新返回来看她,没想到见到的却是沈琼。 “是你!”顾梅子有些吃惊。 沈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默默地回她:“是我!” 顾梅子委屈不打一处来,更加觉得沈剑锋是个十足的骗子,原来连同他的护卫都是氓朝人。 “那你是什么人?”顾梅子止住哭声,多了几分谨慎。 沈琼也并不瞒她,道:“我是氓朝的郡主,我爹爹是皇帝的堂兄弟,我算喊他一句哥哥罢!” 顾梅子此刻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对欺瞒她的兄妹立时劈成两半。 她上下思量,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来到这素不相识的氓朝。 当初那些绑匪也许也是他们的伎俩,还有那个来自氓朝的婳儿,细细想来,果然是一场极大的阴谋! “婳儿,婳儿也是你们的人,你们为什么要去大月国,你们为什么要骗我,骗子,骗子,我要杀了你们,我要回家!” 顾梅子越发激动,还要起床动手,但她身子虚弱,要爬下床来估计都要摔倒。 沈琼怕她出事,还是上前扶了她一把。 顾梅子果真也是委屈无处发泄,不过是叫嚣着发个脾气罢了,沈琼抱住她,她也是在她怀中哭的稀里哗啦的。 “当心你肚子里的孩子,嫂嫂!” 这是沈琼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喊她,她也是真正地承认了顾梅子。 顾梅子刚醒不久,又折腾这么久,也确实没了力气,瘫倒在床上,眼神空洞。 沈琼也不想立时与她说太多,如今皇帝身子渐弱,正是权力更迭的至盛时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在这场战争中胜出活下去…… “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养胎,我们会陪着你的!”沈琼毕竟身为一个女人,多少明白离家的苦痛,想着说些这样的话,解一解顾梅子的苦痛。 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是当初顾爹交给她,让她代为交给顾梅子的,她连林子锋都没告诉。 她现在都还记得顾爹,许是想起了自己也是为人儿女,可怜那一番父母之心,她才一直以来时刻将信带在身上。 “你瞧,我这里还有你爹爹写给你的信!” 顾梅子泪眼朦胧,手里接过那封信,打开来,确实是顾爹的亲笔。 信上这样写道: 女儿,想到你即将远离故土,吾心不忍。 无奈世间诸般命运,并不是你我可以左右。 我和你娘便在家里等你回来,看你荣归故里,你需不可任性,辅佐五皇子殿下登上帝位,为这天下百姓造福,我也不枉生你一场,也算替爹爹弥补一场…… 顾梅子看顾爹这信写的奇怪,料想必有事情瞒着她。 这是听到沈琼道:“你爹爹是我们氓朝人!” 顾梅子听到这话,犹如五雷轰顶,“怎么会?我爹爹明明是大月国人!” 她一时间还不能相信,但看见顾爹的亲手笔迹,她此刻也不得不信。 顾大人原本是我们氓朝的户部重臣,年轻时候还与我爹熟识,但后来为了一女子私奔,叛逃出国,还带走了我朝的一月财政收入。 沈琼继续说道,提起这远古的陈年旧事,还约莫是二十多年前了。 “是我爹同当今的皇后娘娘当年将这事压下来了,因此才没传到圣上那儿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梅子如疯了一般,笑的可怕。 沈琼不敢再刺激她,“我日后再来看你,该做的我做完了!” 是啊,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顾家之所以能成为大月国的第一商贾,想必离不开氓朝带来的巨款吧,难怪顾爹那么会做生意,原来年纪轻轻就是财政奇才了! “可是,爹,为什么要让我来抵债……”顾梅子再次哭得天昏地暗。 第七十章 新生 顾梅子大哭了一场,接连的真相冲的她越发悲痛欲绝,心里越痛,脑子反而越发冷静。 枕套被子早已经被泪水打湿,一片狼藉。她抹了把泪,冷静的吩咐丫鬟换了被单枕套。 做完这一切,顾梅子将所有的丫鬟都赶了出去,说是要自己一个人躺躺,不要打扰。 她一个人躺在崭新的床上,身下是柔软舒适的锦被,她将脸埋在枕头里,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她不欲再多想这些事情,倒是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经过这一遭,第二日顾梅子反常的起了个大早,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一件都不是她可以解决的。 她也想明白了,既然解决不了,那便顺其自然,这些东西吗埋在心里也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况且还怀着身孕,就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孩子。 在这之前,她每日都活在恐惧中,她奔波劳累,躲躲藏藏,每日都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稳的活着看到明日的太阳。可昨天看到爹爹的那封信,悲伤之余,却只觉轻松。原来,她身边的所有人,她获得的所有爱,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纯洁美好。 想明白了这件事,昨夜倒是最近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这世上原来没有人是可以真正依靠的,原来只有自己靠得住。 顾梅子没有喊睡在外间的丫鬟,抬手给自己梳妆。但她怀孕五个月了,身子虽没有很笨重,也确实容易累。她只自己简单的挽了个头发,便出了门。 睡在外间的丫鬟被这动静吵醒,睁眼瞧见顾梅子扶着门框走的不稳。顾梅子这段时间在床上躺的太久,身子都躺的软绵绵的,怀孕让她的腿有些浮肿,一步一步走的有些摇晃。 丫鬟一睁眼便瞧见这个画面,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健步冲出来将顾梅子扶稳,口中不断说着:“夫人小心,夫人小心。” 顾梅子本不想吵醒她,最近这段时间她哭的太多,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战战兢兢,夜间几乎没有机会睡觉。她们都是林子学身边的,在来到这个庄子之前,林子学早已经吩咐过要尽心伺候,不然必然会有惩罚,心里自然知道顾梅子是个得罪不得的。这段时间这主子可是把她们折腾的不轻,日日哭泣摔东西。 身边一起随身伺候的丫鬟都颇有微词,可这偏偏是个得罪不起的,故而只能伺候的越发小心。若非昨夜守夜守得太晚,今日顾梅子又起的太早,这丫鬟也不会醒不过来。 顾梅子见还是把这丫鬟吵醒了,心里也有些愧疚。她自是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给这些丫鬟带来了太多麻烦,但眼下也不是可以让她休息的时候。 顾梅子默了默,开口道:“你扶我出去走走吧!” 顾梅子望着远处,大片大片的朝霞红绸一般都将所有人都脸染成漂亮的粉色。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脸上,有些微微的暖。淡淡的风,吹来丝丝凉意,树上的叶也熙熙攘攘的堆在枝干上,显出一片盎然生机。 院子里爱漂亮的丫鬟都已经换上了轻薄的衣裙。她们打扫着这个院落,时不时伸个懒腰。阳光底下,肌肤似雪,活力无限。 夏天到了。 这个发现让顾梅子恍然想起今晨在铜镜前梳妆时,自己蜡黄的脸色与憔悴的容颜。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已把自己逼得这么狠。原来自己已经错过了半个春天。 顾梅子看着眼前这一切,恍若隔世。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从前所有的崩溃,所有的悲痛与歇斯底里,都已然没有任何意义。 无论自己的心绪如何变化,时间依然悄然而逝,春夏秋冬,依然变换不息。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帮我把何太医请来吧!” 这丫鬟担心顾梅子又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只打发了身边的洒扫丫鬟去请,自己还陪在顾梅子身边。 顾梅子看着,不置可否。因为她悲哀的发现,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觉得自己精神可能不太正常,怕自己的离开会让顾梅子做出什么不利之事。 顾梅子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绕着这个小庄子走,她最近躺的太多,缺乏运动和怀孕让她感觉自己的腿有些胀痛。 待顾梅子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开始第二圈的运动时,便听见丫鬟通传说何太医到。 顾梅子看何鹄志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连额上都泛着一层薄薄的汗,在阳光下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夫人怎的了?可是身体不适?这么大早,怎么让夫人在院子里吹风?你们这些人怎么伺候的?” 还没等顾梅子开口,这何鹄志便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周围的丫鬟被吓了一跳,周围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这一出也弄得顾梅子有些懵,她有心打断,却没得开口的机会。 顾梅子感觉有些好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这么久以来何鹄志第一次看见她笑,弯弯的眼睛里面藏着星星点点的欢愉,在太阳底下,明明灭灭。这个笑容就像是一汪清泉,让她干涸的生命突然焕发生机。 “好了,都起来吧,不关你的事,都去干活吧,别跪着了。”顾梅子开口为丫鬟解围。 众人都有些诧异,这顾梅子自打入了这庄子以来,便从未开口说过如此多的话。且这话中还不曾带有任何敌意,甜甜的嗓音让所有人都感觉新奇。 她们从前一直觉得这夫人蛮不讲理,日日只会哭,可又受八皇子宠爱的紧。丫鬟们有气也没地撒,也憋了一肚子委屈。 顾梅子对于丫鬟们的内心独白一无所知,她今日邀何鹄志过来是来诊脉安胎的。 这段时间情绪波动太大,怕是会对腹中胎儿不利。 何鹄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的有些不知所措,觉得这夫人真的突然转性了?但是 碍于身份也不敢乱猜,短暂的失神过后,也便开始专心诊脉。 “夫人这胎目前倒也并无太大风险,微臣日日请脉,开的药也都是调理的,自是无碍,待微臣再开两服药吃了便好。” 何鹄志顿了顿,又开口道:“但夫人还需放宽心,这事呀,未知全貌,便无需太过介怀,事事皆可能会有反转,还是夫人自己的身子最为重要。” 第七十一章 第一个孩子 第二日,皇后娘娘来林子锋寝殿看他,林子锋刚从朝堂回来。 他见到皇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母后!” 母子二人自他少时分开,此刻生疏不少,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可见了还是形同陌路。 皇后虽是做母亲的人,可是也难做出一副慈母样子,只冷冰冰地问他:“最近还缺些什么?你同本宫说,本宫便差人帮你去办!” 这话她已经说了不止一次,林子锋也只有从这几句话中体会到她做母亲的心意。 “孩儿一切都好!”林子锋淡淡回道。 皇后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刚到嘴边的话又收回去,只闲聊家常道:“你妹妹来信,还特意问了你!” 林子锋心里想起这个小妹,不禁感慨万千,周围所有人为了他这个帝位付出了一切,他仿佛显得太过随意,不在乎这个皇帝位子了。 “母后,您想她吗?”林子锋突然这样问她,不是他一贯的口气。 皇后娘娘亲生的孩子只有这一子一女,亲生儿子又久不在身边,对这个一直陪伴在侧的女儿,她怎会不想? 但她终究还是嘴硬,道:“为了你,她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子锋望着眼前这个处事果敢的妇人,不禁心里暗自叹道,他终究还是比不上母亲,也许妇人之心太过! “你昨日去了哪里?”皇后问他。 “去了花园,一个人四处走走!” 她仿佛还是有些不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 话到这里又戛然而止,这对母子总聊不了几句,还是皇后又继续问他:“那门亲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亲事?”林子锋问她。 “自然是兵部侍郎家的嫡女卞子媚的事情!” 林子锋漫不经心地回她:“父皇都已经决意将她许给大哥了!” 皇后听他这样说,有些生气起来,他明明知道她心中是向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昌平王如何与你说的?你立刻就忘的一干二净!” “不要同我提他!”林子锋沉声怒道。 昌平王自恃是他的叔叔,有时行事过于自作主张,常常忘记林子锋早已不是孩子年纪了。 当初离开大月国,昌平王私自派人绑了顾梅子,若不是林子锋提前留了个心眼,恐怕顾梅子真的要性命不保。 皇后没想到自家儿子气性如此大,只道:“你如今翅膀果真硬了!” 林子锋立马又败下阵来,连声道歉,“母后,儿臣不敢!” 皇后留下一句:“过几日,卞子媚便要进宫,你自己好自为之!” 林子锋目送着她离宫,送都不愿意送。 当初是大月国的朝月公主,如今又是氓朝的卞子媚,哪个都不是他所愿。 晚膳时,他再一次将自己灌醉,仿佛这样便能忘记所有,却传来了皇后出宫的消息。 沈琼匆匆忙忙来告诉他:“皇后娘娘带人去了城外的庄子!” 他当时还是半醉不醒的样子,听到此话,迎头又遭沈琼拿一盆凉水从他头上倒下来,立马清醒的很。 也顾不得浑身湿漉漉的,带着沈琼就快马朝着城外飞去。 “你一定要等我,这次,你一定要等我!”林子锋在心中念道。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若是此次赶不到,也许,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时常爱生气噘嘴,又时常与他吵架的姑娘了。 “驾……驾……”林子锋再一次扬起手上的鞭子,打在马上。 沈琼凝聚精神,不敢放松一刻,以期望跟紧他。 忽地,面前降落下一排黑衣人。 林子锋重重地拉住了缰绳,马儿因为受到了惊吓都高高地扬起了前蹄。 为首的那一人跪下,林子锋不必要他开口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吼道:“给我让开!” 还没等那黑衣人起身,林子锋就驱使马儿朝前急奔,抽出手中的剑往前厮杀,沈琼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同他一道。 佛挡杀佛,人挡杀人。 眼看就快到庄子上,却见那庄子被皇宫侍卫层层包围,这阵势,是他母后的手笔。 几十人将沈琼和他的马团团围住,纷纷刀剑相向,丝毫没有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当今皇子和郡主有一点情面。 他们是皇后的死侍。 没多久,皇后就派人来传话,“让五皇子进来,其余人留在外面!” 林子锋立刻下马,朝里面飞奔,伺候顾梅子的丫鬟统统都跪在院子里,吓得不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林子锋环顾一圈未见顾梅子,推开门却见到她站在里面。 她失神地坐在床边,皇后就那样站在一旁,后面跟着几个带刀的侍卫,林子锋眼中便只剩下顾梅子,再也忍不住,一把冲过去抱住她。 他一身酒气,风尘仆仆地赶来,就是为了见她啊!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顾梅子一动不动地僵坐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肯说。 “梅儿!”他轻声唤她。 可她还是一声都不应,林子锋缓缓放开她,被吓坏了,摇晃着他的身子,问:“梅儿,你怎么了?” 顾梅子还是不说话,只冷冷地望着他,忽然,一把推开了他,林子锋倒在地下,望着顾梅子绝望而空洞,心中一阵凉意。 他转身望向皇后,道:“母后,你对她做了什么?”声音几乎都是颤抖的。 皇后冷静地看着林子锋,一句话也不说。 顾梅子脸颊上两行清泪落下,而后开始紧盯着皇后,她面色苍白的很,伸手手指想指着她说些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晕倒在地。 林子锋赶紧挪到她身边抱住她,哭道:“梅儿,你怎么了?” 顾梅子轻闭双眼,就那样躺在他怀里,像一具新鲜的尸体。 再然后,她的下身留出了鲜红的血水,一阵一阵的留出来,顾梅子的表情抽搐,但还是忍住没吭一声。 林子锋这才明白,皇后来这里给她灌了落胎药。 “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林子锋痛苦极了,将顾梅子抱得更紧。 “太医,太医……”林子锋喊道。 皇后见到林子锋如此这般,也微微有些恻隐之心,默默地走出房去,让跟来的太医进去。 第七十二章 流产 顾梅子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 她摸着自己扁平的小腹,眼神空洞无物。 顾梅子轻轻转了一下头,便看见趴在床边的沈剑峰,他的脸埋在手臂中,另一只手抓着她放在外面的手上。 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让顾梅子的手有些僵硬,她轻轻挣了挣自己的右手,想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 没曾想这个细微的动作直接将沈剑峰惊醒。他迅速抬起头,却看见一个眼神清明的顾梅子。 沈剑峰有些怔愣,这个冷漠的眼神让他所有的惊喜与关心的话全部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顾梅子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双眼通红的男人,只开口说了一个字:“水。” 沈剑峰如梦初醒,站起身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倒了杯水,温柔的将顾梅子扶起,才将茶杯放在顾梅子的唇边。 顾梅子就着沈剑峰的手喝完一杯茶,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茶杯中的茶水温度适宜,应是有人时刻注意着的。 顾梅子本欲再睡一会,但沈剑峰搂着她不放。沈剑峰拥着她,将脸埋进顾梅子的脖子,只一遍遍喊着:“梅儿,梅儿,对不起,对不起……” 沈剑峰应该是多日未曾打理过自己了,下巴的胡渣扎的顾梅子生疼。 她想抬手推开他,却感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掉在她脖子上。他在哭。 这一抹温热沿着脖颈一路烫到了她的心里,让她推开他的手都失了力气。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破了一个口子,有凉风吹进来,流窜到四肢百骸。她的心里也破了一个洞,脑子里只有呼呼的风声。 但可悲的是顾梅子发现这一抹温热无法温暖她冰冷的心。那一刻她近乎恶毒的想让沈剑峰给自己的孩子陪葬。她突然发现,对不起原来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话语。 她明明在他怀里,却感觉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万水千山。 她仔细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感觉这一路走来,自己一直在失去。 她在年少时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在大月国失去了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丈夫。 在半月前那偶然得到的那封信里又失去了疼她爱她的父亲,最后在三日前失去了自己日日盼望的孩子。 她短暂的人生似乎一直在错过,可是他们好像都没有错。 她原本觉得自己应该恨沈剑峰的,他娶了她,却从来不够坦诚。可这所有的一切可以怪他吗?似乎不能。 她作为与他最亲近的妻子,却从未发现他的不同。明明同吃同住,却从未发现有异样。这样一想,她却是如此不合格。 更何况他的身份如此尊贵,这样的出身便意味着他属于这个王朝,他身上背负着太多使命与责任,他甚至都不属于他自己。那又凭什么要求他属于我顾梅子? 况且在此之前她沈剑峰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他包容她的小脾气小性子,包容她所有的无理取闹,作为一个丈夫,他看起来这么合格。 她也想恨爹爹,可是爹爹抚养她长大,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爹爹给的,若非爹爹卷款私逃,她又如何会有这般自由的童年与那般优渥的生活? 爹爹疼她爱她,即便是私自反悔退婚都不曾苛责她,作为一个父亲,他比太多人都合格。 她似乎也应该恨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算来算去好像所有人都没有错,错的似乎不过是一个顾梅子罢了。 是呀,顾梅子每时每刻都在想,这是不是只是一场噩梦?是不是明日醒来世界依旧美好? 是不是睁眼还可以看见疼她爱她的二娘,调皮可爱的妹妹,关心她爱护她的爹爹? 是不是她还可以在床上撒娇耍赖,要妹妹陪她去偷二娘藏起来的栗子糕,要喜儿陪着她一起胡闹,一起做错事然后受罚…… 是啊,那时候受罚也是开心的! 顾梅子感受这耳边男人的呼吸与细微的抽噎声,感受着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脖子里,又顺着脖颈落入她的胸膛。 她对于这一切突然失去了任何的兴趣。 她突然不想知道沈剑峰是不是真的爱她,也不想知道爹爹对她是否真心,她只觉得疲惫,在这一刻,顾梅子的心近乎冷漠。 沈剑峰在这长久的沉默中发现了不妥,他猛然抬头,只看见顾梅子眼神冷漠。 在这一刻沈剑峰突然慌乱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失去她了。 这个认知突如其来,让他更加惶恐不安,“梅儿,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顾梅子自醒来之后便未曾开口说过话,她看着沈剑峰的眼神淡漠,不哭不闹。 顾梅子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活下去了,这个孩子带走了她所有的激情与生命力。 她只是觉得恍惚,明明前几日她都找过何鹄志还准备配合好好养胎。她已经决定开始适应喝着从前难以忍受的汤药,为了孩子愿意拖着浮肿的双腿每日晨起锻炼身体。 她甚至开始设想这个孩子若是一个男孩,那便培养成一个向他爹爹一样的骁勇善战的将军,若是一个女儿,便娇养在身边,许她一世安稳。 她都已经开始学着做女红,想要给孩子秀一个小衣裳,她捡起了所有从前最讨厌的东西,却发现自己失去了最想守护的人。 顾梅子前所未有的冷漠,她拒绝回应沈剑峰的话语,仿佛那个曾经娇娇气气的顾梅子就像是一个泡影。 顾梅子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可是她又能如何? 她此时心里也没了动静,仿佛也随着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一起去了。 任凭现下沈剑锋就陪在她身边,她也全然没有以前的那种欣喜之情,忽然之间,她想到了朝月,和她一样,是个可怜的女人。 顾梅子现下还并不知道朝月就死在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剑下,只傻痴痴地想到她一个人被他抛在大月国,便无比痛心。 她模糊之间,仿佛竟然看见那孩子在怨她,仿佛在说:“娘,你不要我了,你也把我抛下了……” 第七十三章 自杀 一连消沉了好几日,皇后在宫中都有隐隐担心,她不禁暗自叹道:“锋儿这孩子未养在身边,看来这回果真要记恨我了!” 林子锋八年前化名为沈剑锋潜入大月国,后来她身边又养着婳儿和大皇子林子隼,果真是忽略了他。若换做真是亲密的母子,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做母亲的一片苦心? “娘娘,您还是下道旨意催促五皇子回来罢!”旁边的老仆劝道。 皇后“唉”了一声,终于还是先拉下这个面子,去将林子锋带回来。 顾梅子在那边仍旧是不吃不喝,林子锋也陪着她滴水未进地,虽然是痛在她身,但同样痛在他心…… 可怜的是林子锋不管怎么劝,她都不为所动,甚至还表现出更加悲伤的神情来。 不出意料,顾梅子再一次晕倒了,这时太医才敢进来,不然顾梅子说什么也不肯再看大夫。 林子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深邃的眼窝尽显疲惫,沈琼看了也痛在心里,轻声道:“五哥哥,出来吃些东西罢!” 林子锋这次并没有推辞,而是留下大夫照看顾梅子,自己随着沈琼出了房间。 他说到底是个男子,悲伤之情没有顾梅子那样显露在外,但此刻也深感绝望。 此刻,又正巧皇后娘娘的信使带来口谕,命他即刻回宫去,沈琼知他不想回,便道:“要不我先回去一趟同皇后娘娘说说!” 林子锋一副冰冷神情,冷冷道:“不必了!我回去就是!” 沈琼看他神态,哪是会安心回去的样子,更像是要去兴师问罪,大杀四方的。 林子锋只回头望了一眼顾梅子所在的房间,便大步跨向门外,再也不管其他。 沈琼终究是担心林子锋多些,一下跨上马,跟着回宫。 但到了皇后娘娘的寝殿,沈琼却被拦在门外,“娘娘说了,此时只想和五皇子殿下说说话,郡主还是改日再来请安罢!” 沈琼只得走了,飞快地回府,准备找她父亲来救场,万一林子锋和皇后真的闹得不可开交,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子锋独自一人进去,皇后早已屏退众人,只剩下母子二人对望。 他并未向他母后行礼,只冷冷道:“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您日后不要再插手儿子的事!” 这话语说的掷地有声,将皇后都吓了一跳,但她也不甘示弱,“你也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才好!” “我真是为你白费心机!”皇后说的失望,好似眼前这个人已经是个不堪大用的棋子一样。 林子锋早已将这个母后看的清清楚楚,这么多年来,在她的眼中,权力地位高过了一切,即使是她的亲儿子也不能幸免。 此时此刻,她仍然不能明白林子锋的心意。 林子锋立时抽出一把利刃,朝自己手臂上狠狠刺了一刀,皇后见他猛地流血,手臂上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一瞬间都还没反应过来。 那血珠一滴一滴降落在刚刚擦洗好的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滴答声。 然后那苍白的手掌映衬着红色的伤口,像极了一朵红花盛开在冬雪里! “母后,你伤她就是伤我,此刻你是母亲,我不能伤你,只能与她同痛,若您日后再要为难她,就休怪我割肉还母,再断了我们之间的母子情义!” 他一字一句,没有半分骂她,却让她心中泛起无限波澜。 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不够了解儿子,竟没想到大月国一个普普通通的商户之女竟然将林子锋迷成这般模样。 但是,皇后心中却更加想到,若是林子锋日后为了这个女人要罔顾大业,岂不是更加麻烦?现下她更加觉得让顾梅子没了这个孩子是上上之选。 林子锋带着一路滴血的手,就这样走出了凤鸣殿。 皇后待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也突然之间多了很多不能掌控的危机感。 沈琼就这样一直守在殿外,直到看见林子锋出来,大殿上并未传来什么打闹声,沈琼望见林子锋受了伤,便立刻迎上去看个究竟。 再确认林子锋没有别的伤口之后,她赶紧为他包扎起来。 林子锋此刻流血也不知道痛,沈琼问他的意思,是否还要回去看顾梅子,他却淡淡地摇了摇头,他自觉没有脸见他。 沈琼这才对他道:“我已经让喜儿过去了!” 林子锋听到这个消息,微微一动,心里仿佛又放心一些。 他想,他要立刻将她名正言顺地接进宫来,在他身边,他才能看住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沈琼如今在顾梅子的事情上,也愿意帮他,虽然这与她父亲昌平王的意愿并不相同。 “我想把她接进来!”林子锋道。 沈琼点点头,道:“五哥哥,我陪你一起!” 林子锋看着她,竟生出几分感激之意,“你不必管我,去替我照看她罢!” 他心里还是挂念顾梅子,只是如今身边又无什么可靠之人,他痛惜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但只他这稍稍离开的一小段时间,顾梅子就出了大事情。 她只刚一醒来,太医们就被她发疯似的一个个赶出去,所以奴仆都近不了她的身。 “孩子,我对不起你!”这是她几天来说的唯一一句话,虽然声音沙哑,话语梗在喉间,但却一直环绕在她心上。 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一直在给她希望,支撑着她去找沈剑锋,去闯皇宫,可如今呢?正是因为她执意要找沈剑锋,才害死了他。 她越想越发绝望,虽然林子锋事先早就让人拿走了一切利器,而她,连撞墙的力气也都没有了…… 她冷笑一声,看着玻璃窗上映照的憔悴容颜,她决意要离开了。 对于她而言,离开才是解决所有痛苦最好的方式。 她就那样安静,那样自然,绾了绾自己额边的碎发,给自己斟上了满满一杯茶,然后满满地,从容不迫地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颗银锭子。 这是林子锋掉在这里的,可能是天意吧,偏被她捡着了。 她昂起头,猛地将它塞到自己嘴中,银锭子吞下去太难,她整个脸部都扭曲起来,然后又给自己猛灌了一杯水…… 第七十四章 自杀未遂 做好这一切后,她静静的躺在床上。 从前少女时期,在画本子里看到那些才子佳人的爱恨纠葛时,顾梅子是向往的。 她曾经也幻想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主人公经历各种磨难最后终成眷属。 曾经的顾梅子觉得这种凄婉的爱情太有魅力了,会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但如今实实在在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内心底里只剩下绝望。 她觉得活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所有她珍惜的一切全部烟消云散,于是她想到了自杀。 但是顾梅子日日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身体虚弱到连下床都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更别说能拿到匕首之类的东西了。 她也试过摔碗摔杯子,在丫鬟的混乱之中藏一个碎片,可当她抓住这个碎片的时候,却发现她下不了手。 这种方式太丑了,顾梅子不能忍受。 自杀的方式那么多,顾梅子选择了会让她看起来最好的吞金自杀。她的尸体会很完整,她会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是身体冰凉。 人们都说一个人死前是会像走马观花一般看见自己的所做作为,但顾梅子觉得这只是哄孩子的。 她在床上静静等待死亡的时候,脑子里却只剩下悔恨。她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年少时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不再这么被动,不再需要忍受这么多苦楚。 她在到达这个国家之后,一直都觉得自己被命运中的各种变故裹挟,推着她不停的往前。 但在任何时候她都不曾有过这么深的无力感,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没用,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也未曾想过会这么孤立无援,连自己最亲近的丈夫都不会再身边。 这种无力感缠绕着顾梅子的思绪,让她的大脑变得迷糊。 “应该就要死了吧?孩子,娘亲来找你了。”顾梅子在昏过去之前,脑子里只余下这句话。 “梅儿,梅儿,你终于醒了!我担心死你了!” 顾梅子被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她的大脑有些混乱,她不是死了吗?那这是哪里?阴曹地府?这地府怎么会同她的卧房一模一样?最奇怪的是为什么会看见沈剑峰? 顾梅子的大脑划过一串疑问,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什么? 沈剑峰看着眼前傻愣愣的姑娘,心生怜爱。他已经太多天没在顾梅子的脸上看见表情了,今日这个表情让他感觉顾梅子还活着,他的梅儿又回来了。 沈剑峰喜极而泣,他用力将顾梅子拥在怀里,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 顾梅子被这个变故冲击的太厉害,她还是没办法接受她没有死去的事实。 “我还活着吗?”顾梅子不经意之间问出了声。 这句话让沈剑峰浑身僵硬,他的身体突然就像是被别人泼了冷水,突然全身冰凉。 他有些不可置信,“梅儿,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这些丫鬟?都是她们对不对?” 沈剑峰突然变的疯狂,他用力的推开顾梅子,冲着外面爆吓道:“昨日是谁伺候的夫人?给本皇子滚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慌乱下跪磕头,战战兢兢的开口:“回……回殿下,是……是……昨日是奴婢伺候夫人睡下的。” “伺候如此不周,放任夫人独自一人在房中,我要你何用?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五十。” 沈剑峰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罚人,这个举动突然便勾起了顾梅子内心的巨大不满。 明明是他的母后,要了她孩子的命,最后他却要找别人开刀,以泄心头之恨。 这种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举动,让顾梅子感受到了讽刺。 他在逃避。 “慢着!”顾梅子突然开口吼道。 沈剑峰并没有回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却摆了摆手让领命而来的两个侍卫离开。 侍卫拱了拱手退下后,顾梅子缓缓开口说道:“沈剑峰,你知道的,这件事与这个小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剑峰的身体有一些颤抖,他在现在在盛怒的边缘。他拼命控制自己不去伤了她,手臂上的伤口因为这巨大的压力再次崩裂,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今日新换的白色长衫。 从前沈剑峰做将军的时候最爱玄色,这种厚重的色调会让他显得更加沉稳可信,更加有气势。 但自从娶了顾梅子之后,发现这个小姑娘内心底里还是喜欢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为了迎合顾梅子的喜好,沈剑峰在她的面前都是尽量选择白色长衫,只是想要她的目光多停留一些时间在他身上。 顾梅子看着眼前的男人和衣袖上缓慢晕染开的红色液体,内心冷漠。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如此淡漠的眼神看着这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的男子。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喜欢他了。 顾梅子不想跟沈剑峰再有其他交流,只对着这跪着的丫鬟开口道:“你先出去吧!” 那丫鬟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一眼沈剑峰,见他没有任何回应,“那奴婢先退下了。”点了个头迅速退下了。 屋子里在没有旁人,房间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突然一声巨响,沈剑峰将身前的桌子猛然掀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都给我看好她,人出了什么意外,全都给我陪葬。” 顾梅子听着沈剑峰压低声音的怒吼,只觉得好笑,这种深情的戏码,要演给谁看呢? 顾梅子对于沈剑峰的事兴趣寥寥,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明明说好的吞金自杀,怎么会不行呢? 正疑惑着,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抽痛,肠子好像都搅在一起。 “不是吧?现在突然开始出现问题了?这个自杀方式也太迟钝了吧?” 顾梅子捂着肚子疼的有些受不了,突然福至心灵,她缓慢的从床上爬起来,拖着疼痛的身体便往门口冲。 外面守着的丫鬟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夫人,殿下吩咐夫人不可随意走动!” 顾梅子挣扎着道:“让开,我要上厕所!” 第七十五章 有惊无险 众人慌乱的跟着顾梅子出了房门,看顾梅子确实是往茅房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走去,放下了提着的心。只留今日轮值的两个丫鬟一路跟随。 顾梅子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有些烦躁,这种看押犯人的方式让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但她也明白这两个丫鬟只是奉命行事,这事儿跟她们发火一点意义都没有。 顾梅子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入茅房,“砰”的一小声,她感受到了真正的生命大和谐。 顾梅子看着茅坑中那枚小小的银粿子,默了默,迟钝的大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没有死。估计是银粿子太小了。 可经过这一遭之后,顾梅子突然觉得死亡不是唯一的出路了,她想起在她吃下这个银锭子之后,大脑中那种深刻的悔恨,让她重新燃起了斗志。 “我得变得强大,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 “夫人,夫人,你在里面吗?” 外面丫鬟急切的喊叫声打断了顾梅子的思绪,她有些不耐烦道:“在的在的,上个厕所都不让人消停。” 顾梅子理了理衣服,走出茅房时瞧见两个丫鬟明显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更加气愤。说出口的话也带了一些讽刺,“放心吧,你们看得这么紧,我怎么会跑的掉?” 连个丫鬟听见顾梅子阴阳怪气的话,缩了缩肩膀,互相对视一眼便跟在了顾梅子后面。 回到房间的顾梅子只消停了一小会便开始摔东西,一边摔一边哭喊:“沈剑峰呢?让他过来见我,他凭什么像看押犯人一样看着我?遇见事情就只知道逃避,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真是一大奇观!负心汉白眼狼,你还我孩子,你把他还给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呜呜呜呜……” 外间的丫鬟听见里面口不择言的控诉,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随意打发了一个小斯去寻沈剑峰。 可沈剑峰本是皇后亲子,被寄予厚望,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根本没时间在庄子上久留。 小斯没法子便去寻了林子学,好在这林子学只是一个闲散皇子,便只需挑着京城中的烟花柳巷红尘之地去寻,一寻一个准。 小斯寻到林子学时他正喝着花酒,醉醺醺的往慕烟楼的花魁烟儿姑娘怀里靠。 这小斯急得团团转,便催促林子学身边的侍卫去喊一声。 这侍卫瞧着这小斯看着像是五皇子身边的,以为是出了什么重大变故,依言去禀告了林子学。 林子学挥手让身边人退的差不多,才招了小斯问话:“出了什么事?” 那小斯慌忙跪下,开口回道“回殿下,是夫人,夫人出事了!” 这一句夫人出事了让林子学的醉意立刻消散:“你把话讲清楚,那个夫人,出什么事了?” 那小斯不敢明说,怕隔墙有耳,只重复了一遍:“夫人在家里闹着呢,现在已经摔了房里所有的东西了!” 这句话让林子学瞬间清醒,这一生气便摔东西的夫人只有那位了。 林子学匆匆起身。 来到房门口时便只听见顾梅子那句歇斯底里的谩骂:“沈剑峰,你这个负心汉,王八蛋,我咒你不得好死!” 林子学微微眯了眯眼眸,径直推开了房门,一眼便瞧见顾梅子盘腿坐在床上,地上全是碎碗块和水渍,一片狼藉。 顾梅子被被推门声吓了一跳,正准备发火让他们滚出去,却看见了林子学那张干净的脸。 顾梅子的话被哽在喉咙里,她抹了把眼泪,“你怎么来了?嗝……让林子峰来见我,你让他来见我。” 林子学明白这么大的动静林子峰都没有出现,定然是不知如何面对,所以便去找了他来。 林子学看着顾梅子哭到打嗝,满脸泪水的狼狈模样,突然便有些不忍心,“五哥太忙,让我来看看嫂嫂。嫂嫂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便好了。” 顾梅子远远的便闻见了林子学身上的酒味与脂粉味,这两种奇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顾梅子几欲作呕,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跟他还不是一样的,成天在穿梭烟花柳巷之中,八皇子殿下可真是尽享齐人之福。” 林子学听见这话倒也未曾生气,与顾梅子相处久了,便也多多少少摸清楚了她的脾气,这顾梅子就是一个典型娇养的姑娘,吃软不吃硬,有时候稍微顺着一点,便也好了。 “五嫂嫂先消消气,这才刚小产,情绪的波动太大会影响你的身子,嫂嫂还请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顾梅子不搭话,只一味的哭。可怜这林子学虽是日日混迹秦楼楚馆,见过的女子没有八百都有一千,但也从未有人敢这般同他讲话。 那些女子一般他稍微哄哄便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从来不需要他来担心,这般不依不饶的确实只这一个。 但奇怪的是他却不讨厌这种娇娇软软的指控,顾梅子给了他从来未曾有过的体验。 他在她身上时常能看到自由的感觉,他见过的女子,不管千金小姐或是从来都像是一个为男人量身定制的娃娃,她们在男尊女卑的规则中束缚着,从来都只知道以男人为天,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但顾梅子不一样,他在她身上看见了野生的天然的美。 这种美是不受约束的,她的父亲定然是最爱她,才能养出这样的性子。 他在听闻顾梅子逃了林子峰的婚,这婚还是皇帝钦定,那时,他便想知道这个行为大胆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他从来没看到这样子的姑娘,他看着顾梅子念念有词控诉着沈剑峰,一边偷偷拿眼睛斜他的模样,突然就很想保护好她。 林子学又放软了自己的声音,“嫂嫂,莫哭了,这样子只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顾梅子瞧着林子学软和的眉眼,便明白自己达到了目的。她一早便知道,自早上那件事之后沈剑峰是不会来的,她要找的人,从来都是林子学。 第七十六章 计划 顾梅子还没想好怎么同他开口,但他竟然来了,必定很大概率会帮自己,顾梅子这样想道。 林子学见顾梅子看他,不知不觉地竟然脸红了,从耳根直红到脚后跟,十分难堪! 往常外面的女子对他百般献媚,他也不曾如此,而今只被她稍稍含情看了几眼,就露了女子般的羞怯。 顾梅子看林子学如此,不禁也红了脸,她生怕被他看出来,便赶紧低下头去,刚刚流下的眼泪尚有泪痕挂在眼角,更加露出一种娇羞之感,令人心生怜意。 林子学恍惚之间,竟忘记面前这人是自己五哥的妻子了! 顾梅子忽地扯上他大袖,哭着求他:“我想去死,你帮帮我,送我走罢!” 林子学被她吓得不轻,只当顾梅子已经神志不清了,忙召了丫鬟来问,才知道顾梅子流产并寻死一事,又听闻林子锋刚在这里发过脾气不久。 他这才明白,也难怪顾梅子如此。 他一边嘴上安慰顾梅子,心中却有了别样的想法。 若是能将顾梅子据为己有,也不失得是个绝佳的机会,他向来爱寻花问柳,若能得美人在怀,何乐而不为呢? 先前碍着顾梅子是林子锋的妻子,他一直压抑自己的想法,现下顾梅子可是最脆弱的时候,将她拿下当棋子也是个好办法。 顾梅子望着林子学出神地想事情,也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只是她更加确定,从林子学这里下手逃离林子锋是大有机会的。 想到当初在大月国时候,那时的林子锋对她大概也是喜爱的吧,可是呢,他终究还是娶了朝月为妻,当初身陷情爱之中,顾梅子看不清这一切。 如今失了孩子,大梦初醒,她反倒看清这个男人的薄情寡义来了。 林子学暗暗推搡了顾梅子一把,示意她别再争吵。 顾梅子果真听他的,假装虚弱,让林子学有机会屏退下人去给她抓药。 自从上次皇后娘娘能轻易找到这庄子的位置,林子学便知道自己身边必定有皇后的耳目,又经过上次的事情,这庄子上的人恐怕早都不干净了! 顾梅子见几个站在门外的小丫鬟统统被使唤走了,林子学才轻掩房门,进来说话。 “五嫂,你可以起来说话了!”林子学对着顾梅子道。 她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此刻还真是有些虚弱的,林子学走过去搀扶她起身坐下。 但见顾梅子唇色苍白,眉宇之间一股怨气,却深思熟虑道:“我希望你能让我出去!” 林子学还不完全信任她,同她打着官腔一般:“五嫂这是说笑了,如今五哥待你不薄,我怎能帮你离开?” 顾梅子听着这话,倒也不气恼,这些天她想来想去,要想林子学帮她,她必定要有能交换的筹码。 她决定赌一把,开口道:“我知道你想做皇帝,是不是?” 林子学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但还是心虚起来,脸色微动,顾梅子心中大喜,暗觉自己猜的不错。 众人皆觉得林子学是个闲散皇子,在众皇子面前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骑射不通,只晓两句淫词艳曲,骗骗外面的小姑娘罢了! 起初顾梅子也这样以为,但自从好几次瞥见林子学四下无人时的神态,她便觉得这男人暗藏野心。 林子学忽地哈哈笑道:“五嫂这是何意?我诸位大哥都知道我这个做弟弟的爱诗词歌赋,美酒美人,可不想做什么九五之尊,况且,我就算想做皇帝,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死罪?我父皇还盼着我们这些兄弟文韬武略呢!” 他话说的这么多,更加让顾梅子觉得他的心怯,也更加感觉到他的渴望与想极力掩藏的窘迫。 顾梅子想起幼时曾与顾爹去见过一商客,那人家境并不殷实,但比起别的商户来更加爱高谈阔论,此刻的林子学便是这幅模样。 既然对林子学贪恋皇权这事有了五六分把握,顾梅子便可以和林子学谈条件了。 “八皇子,何必掩饰呢?德妃娘娘很多事情都和我讲了。” 顾梅子故意框他,又道:“当初我同德妃娘娘说了,我与你有萍水相逢的缘分,娘娘因此对我格外亲近!” 林子学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顾梅子也是什么话都敢说的主! 德妃是林子学的生母,自然是最了解他的人,凭着林子学的脑子,若是顾梅子真的哄骗德妃,她肚子里有的是林子学的孩子,德妃也许真的会同她说起些什么。 但是林子学面上仍是平静的很,对着顾梅子便是一通威胁:“你这样大胆,不怕我现在杀了你,也没人知道?” 说完作势就要掐住顾梅子的脖子。 顾梅子倒是也不落下风,同他博弈道:“你现在若杀了我,五皇子那儿就过不去,再者你还得费心处理我这具死尸,那可多麻烦啊?” 林子学诡异地笑笑,突然觉得顾梅子好玩,便收了手。 “你倒不如留着我,也对你有些好处!”顾梅子补上一句。 林子学故作好奇,问她:“有些什么好处?” 顾梅子莞尔一笑,嘴角微微上扬,冰冷又凄清地说道:“毕竟,我应该比你更了解你的对手--五皇子!” 林子学与她相视一笑,两人就像是合作多年的盟友一般。 他决定就赌一把,赌顾梅子说的话。 然后,他征求她的意见,“你要我怎么做?” 顾梅子终于等到他这句话,她心里早就想好,“凭八皇子的能力,将我带出去藏起来应该不难!” 林子学笑笑,心中道:“也不过是你嘴上说的轻巧!” 顾梅子如今是皇后的眼中钉,又是五皇子心上的朱砂痣,这一个普通女子牵扯到两个这样的人物,要想避开他们的眼线,如何不难? 要不然,她也不会寻上他。 只是,她寻对了,他的确有办法。 “你近些日子养好身体,定保证十日内让你出去!”林子学答应的着实爽快,比顾梅子预想的还要干脆。 她喜上眉梢,伸出一直手重重与林子学击掌:“一言为定!” 第七十七章 跑路 尽管上回选择了同林子学结盟,但顾梅子还是不太愿意真正卷入皇权之争。 况且她也并不太相信这个深藏不露的八皇子,与这种人打交道无意与与虎谋皮,与狼共舞。 故而虽然上回他们已然说好,但顾梅子始终不相信她会对于林子学这种常年混迹秦楼楚馆的权贵子弟有所谓的吸引力。 他们之间只是有微弱的利益关系。利益关系既稳固又脆弱,她必须要有其他的方法保全自己。否则以她现如今的能力,到时候上了这船,便真的下不去了。 顾梅子揉了揉自己的腰,明白自己的当务之急便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近来丫鬟不管给她端来什么药啊,补汤啊,她都悉数喝下,力求自己尽快恢复元气。 她仔细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林子学自上次离去已经有五日了,若是上次林子学说的话还作数,他也便该找来了。 “小姐,小姐!”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这声音对顾梅子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是她的喜儿,顾梅子来不及披上外套,便打开门来看,果真见到背着行李的小丫头跑过来。 喜儿小跑过来,跪倒在顾梅子的腿边,哭得泣不成声,顾梅子也不停地流泪。 “小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喜儿比以前消瘦了不少,声音也变得沙哑了,她定然也没少受苦。 “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喜儿!” 喜儿不住地点点头,哭完了又抹着泪笑道:“小姐,以后我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再也不让你丢了!” 顾梅子抹干眼泪,便拉起她,“来!喜儿,我们进去说!” 两人便牵着手一道进去,顾梅子多天来快要愈合的伤心事此时又恨不得同喜儿讲起来。 喜儿早就知道顾梅子遭遇了些什么,自不必顾梅子多讲,她也心领神会。 她只任由顾梅子紧紧地环抱住她,不吭一声,只陪着默默流泪,道:“小姐!别哭,喜儿一直陪着你呢!” 顾梅子忽地问她,“我被掳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喜儿一听到这话,立马脸色大变,脑海中浮现出她不愿意回想的一幕幕来。 “小姐,我们……我们都被姑爷骗了!”喜儿哭咽着说道,表情惊恐。 顾梅子看着喜儿这幅样子,想起她以前是最维护沈剑锋的,现如今令她如此这样说,定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小姐,自那日你不见了之后,沈府就被抄了家,但姑爷回府后却一点都不伤心担惊的样子,只遣散了一些平日里的亲仆,剩下的……” 喜儿一想到此事,哭的不能自已。 顾梅子手沁出丝丝冷汗,冷静问她:“剩下的人去哪里了?” “剩下的人通通被杀死了,尸体堆的老高!” 顾梅子被吓了一跳,几近是瘫倒在椅子上,难怪她这一路来不时地做噩梦,定是以前的那些冤魂来找她索命来了! 再后来的事情,顾梅子也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喜儿和林子锋唯一的女儿玉棠被带来了氓朝,其余的人通通都在那场灾祸中丧命。 顾梅子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公主也死了吗?” 她虽然平日里记恨着朝月有些坏脾气,但从来也没有动过希望她死的心思。 随着喜儿的一记点头,她终是忍不住乱了分寸。 “沈剑锋,辛苦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就是遭你这般对待,可笑可笑……”顾梅子心里道,不禁发出几声冷笑。 “喜儿,你是如何出宫的?”顾梅子想起来问她,现下喜儿在她身边,她定是要带着她一起走的。 喜儿回她道:“是郡主殿下同燕妃娘娘说要我去她身边当使唤丫头,然后我假装在昌平王府待了几天,今天她便命人将我偷偷送来了!” 顾梅子长叹一声,摸摸喜儿的头,道:“幸好你来了!” 喜儿是从小长大的丫头,自然值得信任,顾梅子一盏茶的功夫便将一切向她和盘托出,喜儿大惊:“小姐,要逃走吗?” 顾梅子紧握住她的手,一股力量传递到喜儿身上。 她要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她多么地痛恨自己不能早一点强大起来。 喜儿没有让她失望,眼神坚定:“小姐,我陪你一起走!” 以前顾梅子离家出走时,她是这一句话,如今她还是这一句话,仅这寥寥数字,于顾梅子而言足矣。 林子学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亲自来。 一个丫鬟敲了敲门,“小姐,有人送了你爱吃的栗子糕来!” “进来!”顾梅子收了情绪,请人进来。 那丫鬟只静静地把糕点放下,便赶紧出门离去。 顾梅子看那丫鬟神色有异,便料想到这盘糕点也必有玄机,便赶紧拿了块掰开来看。 里面什么都没有。 顾梅子不死心,继续一块块地掰开…… 果不其然,栗子糕里有一块果真放了张字条,上面写着“三日后,火起,我派人来接你!” 顾梅子嘴角露出一丝丝微笑,立马吩咐喜儿把蜡烛拿过来,纸条立时化为灰烬。 “喜儿,我们出去的机会来了!” 那丫鬟面生,必定不是这几日这院子里的,顾梅子假意在院子里走走,果然再没见到她的踪影,难怪她走的那样急。 顾梅子竭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白天依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只与喜儿说话。 到了夜间,她便开始同喜儿暗自收拾起金银细软,好备随时离开。 三天过的很快。 约定的时间就是今日,林子学会守信吗?顾梅子心里打起了鼓,但她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他。 顾梅子猜想他肯定是晚上行动,她同喜儿几乎是看着太阳落下去的。 万幸,一阵火光在后院燃起。 顾梅子的心也随着火光亮起来了,众丫鬟慌了神,忙赶去救火。 顾梅子明显看出来,人多了,比往常多,有些不是平日里庄子里的仆役。 一些原本的仆役被赶着去救后院的火,顾梅子和喜儿轻而易举地就上了马车,紧接着,顾梅子房间也被烧着…… 她们终于逃出去了。 第七十八章 母亲? 但到底顾梅子只一出府没多久,她逃出府的风声便传出去了。 带着喜儿跑的太慢,林子学的人便擅自将他俩两分开,兵分两路,纵然顾梅子万般不肯,也是无奈。 顾梅子这一路躲躲藏藏,实在耗费太多体力,额头上直冒冷汗。 为了缩小目标,林子学只给她配了两个暗卫,身边没有一个丫鬟,让她的出行之路愈发艰难。 这两个人一直是林子学的贴身暗卫,林子学身边本就只有四大暗卫,就拨了两个给她,两个暗卫心知这个顾夫人深受重视。 但顾梅子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虽然知道太多人随行很容易暴露目标,但她还是对这林子学都不晓得给她配个女护卫颇有微词。 她憋了一路了,她想上厕所。 顾梅子实在忍受不了,她清了清嗓子,她忽略身体的急迫需求,用上现在所有的理智,用最正经的表情与最冷静的声音提出来她的诉求:“咳咳,我想去如厕。” 当顾梅子看到自己在向两个暗卫提出要去如厕,两个暗卫一脸尴尬的表情时,顾梅子实在有些怨怼。心里不禁吐槽林子学这种体贴都没有,她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个花花公子到底是怎么在这女人堆里混下去的。 暗卫估摸着以他们现在都脚程,判断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才放任顾梅子离开。 现在距离京城已经大约80里,按照时间估算,五皇子殿下应该是很难追上来了。现今顾梅子应该是安全的。 顾梅子所有的理智都已经被她的膀胱占据,她只想尽快解决自己的人之三急,根本顾不上暗卫叮嘱的那声:“别太走远。” 顾梅子火急火燎的向远处的竹林跑去,她一直跑了一大段路,确定两个耳聪目明的有武功的暗卫应该不会听见她的声响,才停下来。 待她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刚将自己的衣裙整理好,便感觉到后脑一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失去了意识。 待到顾梅子悠悠转醒时,一睁眼便瞧见窗外一片片的竹林,她瞧着眼前竹制的桌椅板凳甚至连桌上都茶杯都是竹子所制的时,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身下的竹床,只觉得眼熟,这个地方,似乎曾经来过?可是在什么时候呢?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么陌生又熟悉,却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正当顾梅子拼命思考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地方时,便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你醒了,先喝药吧,你的身子太差了些。” 顾梅子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自己在梦里,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疼的差点掉下泪来。 这个女人,跟她长得太像了,若不是她与自己穿着截然不同,顾梅子都会以为是看到了一面镜子。 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脸型轮廓,只是她比顾梅子更加温婉娴静,气质优雅温柔。 顾梅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女人看着顾梅子这怔怔的傻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她放下了手中的汤药碗,走到顾梅子身前,探手过去摸了摸顾梅子的发:“迢迢。” 这声迢迢将顾梅子所有封存的回忆都唤醒了,记忆深处只有她娘亲一个人会这样喊她。 她记得娘亲每次都会在她犯错被爹爹罚的时候,摸摸她的头,温柔的喊她“迢迢。” 她记得娘亲曾经对小小的顾梅子说,“迢迢”是她对于顾梅子最大的祝福。 原本取的是“调迢”风调雨顺的调与道路迢迢的迢。 顾梅子出生那年,碰上了近年来最大的一场旱灾,那年大地开裂了,庄稼由于缺水几乎全部死亡,四处山林着火,民不聊生。 顾梅子的娘作为一个大夫,医者仁心,实在不忍心看见百姓受苦,日日施粥行善,后终因操劳过度,早产,生下顾梅子。 故而顾梅梅子的娘亲给她取名“调迢”,希望往后再也不要有这样大的旱灾,祈求往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二来,也是对顾梅子最大的祝福,希望顾梅子日后可以成为一个好大夫,治病救人。但这个过程任重而道远,故而道路迢迢,仍愿她有坚持的勇气和百折不挠的毅力。 小小的顾梅子还听不懂这些大道理与祝愿,她只知道自己将来便是要成为一个大夫,救死扶伤,治病救人。 她从小便展现了对于医术的巨大热情,日日与母亲一起穿梭在各种各样的草药之间。 母女俩废寝忘食的模样让顾梅子的爹都有些吃醋,总觉得媳妇与女儿眼里只有药草,即便是某一天他突然消失了,这母女两个都不一定会发现。 可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却没有让顾梅子享受太久,只记得突然有一日,一群人闯入那个安稳的小竹苑,强制的将母亲带走了。 顾梅子一直不知道原因,只记得记忆的最后,是母亲同她讲的那句:“迢迢乖乖的听话,等娘亲回来。” 但自那日之后,顾梅子的父亲将竹园所有的东西全部一把火烧了,只带着顾梅子搬出了小竹苑,住进了在京城买的府邸。 顾梅子从此以后便将竹苑的记忆掩埋在岁月的最深处。 顾梅子起初一直哭闹着要母亲要医术,但每当顾梅子看见她每次哭着闹着要母亲时,父亲的悲伤的眼神时,她便将这种请求埋在心底,最后被慢慢遗忘。 而今她不是在做梦吧,竟然在这里见到的这个陌生女人,难道是母亲? 顾梅子摇了摇头,心里只道不可能。 顾爹曾经说过,阿娘得病死了,故而后面顾二娘才迎娶进府,顾梅子从小到大可只认识顾二娘这一个母亲。 “你同我阿娘长的真像!”顾梅子说道,那妇人并没有回她话。 她并不死心,继续道:“我阿娘死的早,我脑海中只有模模糊糊些许印象,有些更像是做梦似的,但看着婶子你还是很亲切!” 那妇人莞尔一笑,“姑娘,我瞧着你也高兴,快些好好歇息着!” 顾梅子看着那妇人忙前忙后的样子,心安起来,不住地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与自己娘亲长得相像的女人罢了! 第七十九章 学医 这几日,顾梅子过了来到氓朝难得的几日安生日子。 起初,顾梅子并不相信这个对她莫名其妙热情的妇人。 在经历了被从小最疼爱她的父亲抛弃,唯一的孩子却死在了自己的夫君的母亲手上之后,她发现她连恨都不知道去恨谁。 她已经很难去相信一个人了,更何况还是一个陌生人。 但这段时间,顾梅子感受到了难得的平静。 顾梅子每个清晨随着朝阳苏醒,每个夜晚伴着虫鸣入睡。 她每日生活的规律又自在,喝茶读书,浇花喂鱼,闲来也偶尔会下下厨,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让她感受到了生命的平淡与温馨。 她发现自己明明从未有过这样的生活,但她却觉得分外熟悉。而且她与这个妇人,也莫名有默契,就好像是曾经她们一同生活了十几年。 她发现自己真的太适合这种生活了。这种没有其他人打扰,只自己与自己独处的时光,原来才是真的简单快乐。 顾梅子时常看着眼前妇人忙碌的身影,有些晃神。 这个妇人照顾她的起居和一日三餐,然后剩余的时间必须打理院中的花草以及院后晾晒的草药 顾梅子时常看见夜深人静时她仍然在灯下研读。 每当这个时候,顾梅子便会在们便躲着偷偷多看两眼。 这段时间总是会让她想到她的母亲,尽管她对于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她时时会想,若是她的母亲现在还在,是不是她从小便能一直过着这般自由自在的生活? 顾梅子自打开始在这生活之后,便同这妇人开始自然而然的亲近起来,她身上有一种魔力,可以抚平顾梅子身上所有的躁动不安。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顾梅子也渐渐对他放下了心防。 自那之后,顾梅子得知了她也姓顾,顾梅子便自然地称呼她为顾姨。 顾姨不常和顾梅子说话,她更多的时间是待在另外一间房间里面捣鼓她的药。 顾梅子只偶尔在她疲惫的时候会去去替他捶捶肩。 这一日顾梅子由于夏夜燥热,走到院中时才发现隔壁的房间还亮着灯。 顾梅子望着远处正高悬在头顶的圆月,有些不可思议。她透过窗子看着坐在灯下的人影,有些失神。 “你怎么在这儿,真的不去睡觉?” 顾梅子被这一声温柔的女声唤回了神志,她望着眼前人的脸,这张原本生动美丽的脸,在月光下,眉眼显得更加温柔。 “没呢,夏夜太闷出来透透气,您怎么还没睡呢,你应该尽量保持充足的睡眠。” 那夫人听着顾每一次别扭的关心的话,笑得愈发温柔,只回顾梅子道:“现在就去了,早些睡吧。” 顾妹子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那夫人却只是呆呆的看着顾梅子的身影,脚步未动。 顾梅子感受这背后的视线,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恐惧害怕,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馨,就好像是一个温柔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的眼神。 在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安心。 这一日,顾梅子看见正在园中收拾草药的顾姨,难得的开口向她提出了一个要求:“顾姨,我想学医,您可以教教我吗?” 顾梅子头一次向一个才相处不久的陌生人提出要求,不可避免的有些害羞,她微微低下了头,便正好错过了那妇人眼中流露出的一抹兴奋。 “当然可以,不过学医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这需要巨大的决心和毅力,要有坚持不懈的勇气,要有一颗仁爱之心。你可能做到?”那妇人一改从前温柔的模样,严肃道。 顾梅子被这态度转变吓了一跳,还有些不太习惯,但请求都已经提出,那便也不能反悔,否则这可也太丢脸了。 顾梅子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妇人的眼睛,坚定道:“能!” “学中医的第一步,便是要先认识各种药,从明天起,我便带着你上山采药罢!” 顾姨这样对顾梅子要求,顾梅子也满口答应。 顾梅子自从提出要学医后,顾姨话就多了起来,她教育起顾梅子起来尤为耐心。 医德要重于医术,德行不修好,医术再好也没有什么用,这是她反复挂在嘴边的话,顾梅子不厌其烦地点着头,在旁边认真地听了半晌。 顾姨的住处有很多草药,顾梅子有大半甚至几乎全部都不认识。 以前只觉得吃药很苦,但这些草药经过顾姨清洗好并摆放好,或者有些被磨成粉末,每次见一些人在顾姨这里被治好后的欣喜表情,顾梅子顿时觉得这些草药都变得让人喜欢了起来。 自打那天之后,顾梅子的闲云野鹤生活已然一去不复返了,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看风看云,每日光看医书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她只有小时候那一点点学医的记忆,可怕的是那点记忆早已经被时光不知封存在哪个记忆深处,自然对于现下所有的学习没有任何帮助。 顾梅子现在每日同顾姨易通卡看书,她望着窗外高高悬挂的月亮,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就在前几日,她还劝着旁边的这个顾姨要早些休息,今日学习到深夜的确变成了自己,果真风水轮流转。 顾梅子甩了甩脑袋,赶走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看着眼前的医书,突然感觉人生有了清晰的目标。 在此之前,她的人生是简单快乐的,尽管在这个氓朝,她过着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生活,但她任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波澜。 她就好像是一条在小溪里的大船,除了搁浅在这个诡谲的朝堂里,她几乎不会有其他的结局。 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她想学医,她也想要尝试保护他人。 她不想再成为一个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下的孩子了,她要成长,就像是当年的母亲那般,成为一个真正的,对这个世间有用的人。 想清楚了这一切,顾梅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抬手将眼前摊开的书本,又翻了一页。 第八十章 江山美,美人更美 林子学刚进来,林子锋便让人封锁了宫门,林子学满目不解,“五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留人吃饭也不是这般!” 林子锋怒道:“你做的好事,你说,将她藏到哪里去了?” 林子锋大力拽住林子学的衣领,又派人束缚住他手脚,让他全身不能动弹。 林子学冷笑一声,既然林子锋当初派人紧追不放,自然已经知道此事是他所为,不承认也没办法。 他伤了他那么多人,林子学冷哼一声:“五哥,你可真是一点都不顾念兄弟情谊啊!“ 林子锋也不甘示弱,“你而今拐走我妻子,还来同我讲兄弟情谊,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她可是你的五嫂!” 林子学看着他青筋凸起,以往还从来不见他发怒,而今竟是这幅不冷静的样子。 林子锋离开氓朝多年,林子学在朝中的这些年没少帮他,他自己心里自然清楚。 可如今他未寻到顾梅子,心中实在着急,就算是立刻要他要了林子学性命,他也愿意一试。 只是此事,要了林子学性命也无用。 他继续威逼他,“你把她交出来!” 林子学笑道:“五哥,五嫂可是千求万求让我带他离开你,一个女人而已,让给弟弟又何妨?” 林子峰听了此话,气的一拳打在他胸口,林子学立刻被打倒在地,口中渗出丝丝鲜血。 他下手着实不轻,林子学只是想用话激他一激,试探一番顾梅子在他心中的分量,比他心中想象的还要更重些。 这样看来,自己要争夺皇位,顾梅子确实是颗有用的棋子。 林子锋背转身去,似乎是流泪了,半天才无奈地对着瘫坐在地上的林子学道:“那你带我去见见她!” 林子学心中只觉好笑,当初杀伐果断,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五皇子殿下竟然而今也这样儿女情长了? 但是面上却故作难色:“五哥,实话跟你说,我如今并不晓得五嫂人在何处,当初你派去的追兵将我的人尽数杀死,我也没了确切消息。” 林子锋还有些并不相信,但林子学铁了心要给他这答案,决计不会再改口,林子锋也无法子。 只暂时放了林子学回去,暗中派了最好的护卫盯紧他。 林子学刚出殿外,皇后娘娘便从屏风处出来,看着林子锋一人独自坐在大殿中间,脸色尽是凄凉神色,她不禁有些心软。 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母子连心确实还是有些的。 “他不肯说?”皇后问道。 林子锋一脸颓唐,头埋的很低,“嗯”了一声。 皇后心中也两边打算,原本是想林子锋乖乖地娶了兵部侍郎家的嫡女,待大婚后怀了一儿半女,再让朝中大臣向皇帝施压,将储君的位置坐牢。 但如今看顾梅子在林子锋心中的位置如此之重,皇后心中也生了让顾梅子嫁进皇宫做个侧妃的想法。 这已经是她这个母亲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皇儿,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你还是要清楚些!” 林子锋心中反感,自小他身上便赋予了无限责任,可如今成了什么,自己连个喜欢的人都护不住。 他未理皇后。 皇后又唤一声,“皇儿!”声音中明显多出几分不耐烦来。 他终于起身,以同样不耐烦的语气回了过去,“儿臣知道!”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去,只留下皇后娘娘一人独自站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上。 许久才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声,想当初她也是这般过来的,一切都是她走过的路。 她自小便知道自己是皇后了! 家族的荣光定格了她的一生,这是幸运,亦是不幸! 她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这都是你应该做的,”这句话仿佛是对离去的林子锋说的,又好像是对自己说的,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今日是十五,宫中的规矩,皇帝初一十五都要在皇后宫里的,凤鸣殿的宫人来请,“娘娘,皇上还有一时半刻就到了!” 她才理了理衣裳,换了副神情,从大殿中出来,“好!我知道了!” 一席皇后华服,头顶灿灿金冠,几枚珍珠点缀在耳尖,皇帝也忍不住称赞道:“皇后越发光彩动人了!” 她笑着弯腰回道:“多谢陛下!” 她这个皇后是真心不屑于嫔妃争宠的,莫说她有五皇子这样优秀的亲生儿子,又是对着前皇后留下的大皇子有养育之恩。 单是论美貌才学,满宫里也没有女人能及得上她。 她细心贤淑,夹了块最软烂的肉给皇帝吃,“陛下,尝尝这菜,可还合胃口!” 皇帝笑了,“皇后,你这宫里的菜总最是合胃口!” 旁边一位新来的宫女自作聪明,今日才派了她来御前伺候,便耍了小聪明。 “皇后娘娘总是费心,皇上既然喜欢娘娘这里的菜,以后就常来这凤鸣殿!” 那小宫女自认为这样能帮着主子邀宠,还满心想着能得些封赏,却没想到被皇后一记凌厉的目光扫过。 皇帝的脸上也青一阵白一阵的,忙被皇后机智地盖过去:“这小丫头懂些什么,皇上您日理万机,若是喜欢吃臣妾宫中的菜,我自给您送过去!” 皇帝大笑,伸手就捏了捏皇后的细腰。 那小宫女也被皇后使了个颜色给掌事,立马就被给换下去了。 这便是皇后多年来在宫中屹立不倒的诀窍,对待皇帝,她从来都是示弱的,对待妃嫔,她又是另一幅面孔。 皇帝饭毕,又牵着皇后在一旁坐下,上了些瓜果在旁。 皇后仔细地挑了挑,剥了个桔子放在一侧。 皇帝却笑着问道:“你怎么看我们子隼的婚事?” 皇后的手瞬间在空中停下,也笑着道:“陛下怎么问起我来了,上次您可是挑了兵部侍郎家的女儿?” 皇帝眉眼一挑,“哦?可朕最近听说很多人为子锋鸣不平,倒更看重子锋的婚事!” 皇后心知皇帝在试探,便一早想了应对的话:“皇上,您这可冤枉我了,私下里若真跟陛下交心说,我更希望子隼好些,他自小与我亲近,我私心里是希望他成亲的!” 第八十一章 帝王疑心 皇帝又与皇后说了良久的话,皇后再三坚持她对子隼更加偏爱,皇帝也不是好骗的,自然就让皇后尽快安排好子隼的婚事。 皇后又添了一道菜,嘴上应好,心中却一阵厌恶之情。 当初皇帝将年幼的子隼牵到她面前时,她心中便是一百个的不情愿,但无奈自己要树立个贤德的名声,便应下这差事来。 可惜皇帝时隔多年,仍然如此偏心,不让他们二人之间的孩子占一丝好处,着实让皇后心寒。 “皇上放心,臣妾自然将此事操办的稳稳当当的!” 皇帝笑道:“那便劳烦皇后了!” 皇后为皇帝斟上一杯刚酿好的酒,缓声道:“过两日我便让那孩子进宫来见见子隼,也好让他们小辈之间心里有个底!” 皇帝点头,虽然他心中并不觉得孩子们的婚事可以由自己做主,但皇后提出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他便也不好反对。 匆匆吃完饭后,皇帝便又离开皇后宫中。 “皇上,政务繁忙,可还要当心自己身体才好!” 皇后轻言细语的关心,永远来的都是恰到好处,可皇帝不知怎地,却总觉得这声音带着阵阵寒意。 他只微笑着点点头,便让皇后赶紧回屋,莫染上风寒。 皇后只穿一件薄薄的纱衣,外面披着件精美刺绣的金黄色披风,坐在案上看书。 这许多年来,任凭她做的再体面,也难以留住皇帝的心,她早已经习惯了。 再过了几更天,宫外的打更人也已经又敲了几下,伺候许久的老仆人又端着一新点的蜡烛走过来:“娘娘,小心眼睛,仔细着些!” 皇后娘娘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神情,那是她的乳母,她知道皇后只有在这时候的温柔才是发自内心的温柔。 “阿嬷,本宫知道!”淡然一笑。 那仆妇也报之一笑,轻悄悄地便退下去,良久又会端着针线活在皇后身边做,做的是皇后的寝衣。 “阿嬷,你莫再帮我做衣服了,将眼睛熬坏了可不好!”皇后一看见那仆妇拿着针线,便总是这样说。 可她总是抬眼笑道:“没事,我眼睛好着呢,娘娘穿着我做的衣服不总说舒服吗?” 皇后心里知道,这个乳母对她最亲,自然就算熬坏了眼睛,也会帮着她做衣服,只是她实在不忍心让她太过劳累。 她便故意说了句:“阿嬷,最近新来的绣娘绣的衣服好看极了,我穿那个便好!” 那仆妇一向了解她的小心思,一边笑着还是一边绣着衣服。 皇后身边最亲的便是这位老人,以往婳儿还在身边的时候,三人冬天的时候总是围着一起吃着火锅说着话,全然没有等级之分。 那仆妇和皇后倒是心有灵犀,聊起了婳儿:“不知公主在大月国那儿过的好不好?好久没见到她了,真想着见她一面啊!” 皇后不知何时竟偷偷抹起了眼泪:“嬷嬷,你又勾起我的伤心事了!” “都是老奴的错!娘娘,您别哭,伤眼睛!”说着便递过去张帕子。 皇后擦了擦眼泪,却还是继续说道:“婳儿这丫头也是一心为了她亲哥哥,哪知子锋如此不知好歹?” 提起林子锋,皇后神色中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那仆妇却又是全然一番见解。 “娘娘,五皇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是他此刻真是能全然放下那顾姑娘,只怕才是……” 皇后心中何尝不了解嬷嬷的意思,不了解自己亲生孩子的性子,但林子锋越是这般,越令她担惊受怕,帝王向来该心狠手辣的。 “今日皇帝来,向我说起子隼的婚事,我正愁不知如何办才好,嬷嬷,你有什么主意?” 皇后还是同小时候一样,爱找她拿主意,这乳母一道看着她从孩子长过来,是最了解她的,皇后也多半受了她的影响。 “娘娘心里觉得兵部侍郎家的千金嫁哪位殿下更好呢?” 自不必说,皇后自然认为是林子锋最好,自己亲生的儿子到底还是偏爱些。 那嬷嬷却笑道:“娘娘,可是更中意五皇子殿下?” 皇后没说话,自然是这意思。 但她却又道:“此时老奴觉得,这门亲事让给大皇子殿下最好!” 皇后听到此话,立马现出纳罕之意,又听得那仆妇继续道:“既然是皇帝选定的儿媳,自然是要顺着皇帝的意思来的,老奴相信圣上的眼光不会错!” 皇后仍然不解,但那仆妇却不似皇后这般,她早就将那女子的底细摸得清楚。 “娘娘,你可知皇上为何会那么喜欢那个小姑娘,非要让她嫁给皇子?” 皇后的确摇摇头,这点她确实不知。 “她年幼时就擅长骑射,与别家闺阁女儿大不相同,像个假小子似的,后来圣上随口一句,这孩子配朕的孩子才好!” “后来,兵部侍郎家就着重栽培这个女儿,她现如今不仅精通骑射,更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才女!” 皇后知道嬷嬷一向也是心高气傲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她的眼,此刻听她如此描述这姑娘,便更觉得这姑娘着实不错! “但是,娘娘……” “若因为此事惹得圣上疑心与您,才是因小失大!并不是娶了这兵部侍郎家的千金,就是定好的储君,一切还是皇上的意思!” 嬷嬷说的话也在理,皇后也听进去了,但是要让她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她还是没有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 “依老奴看,这姑娘与大皇子的性子合不大来!” “此话怎讲?” “前些日子,听到大皇子收了个喜欢的人放在房里,那女子老奴也见过,通身的气派完全与那位英姿飒爽的侍郎千金截然不同!” 皇后一脸疑惑,“我竟不知道子隼也有喜欢的姑娘了?” “娘娘,这事有老奴替您留意着,您不用费心!”那仆妇道。 皇后仔细听着她分析的一切,却觉得颇有道理,此刻闭上眼睛细细想来,她倒不强求林子锋非要成了这门亲事。 第八十二章 坚持 顾梅子这段时间学习压力巨大,她虽是有些小聪明的,但在医术这种需要大量实践经验,没有空子可钻的学科面前,这种小聪明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而在顾梅子看来,更加可怕的是,跟前几日打了鸡血的模样不同,随着这段时间的学习,顾梅子发现原来对于医术这一点浅薄的热爱,确实是很难抵挡一门如此高深学问的枯燥的,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顾梅子开始有些懒怠了。 她开始静不下心来研究医书以及记忆各类中草药,上山寻找药草的劳累程度让她一度想要放弃。 顾梅子自小便未吃过任何苦头,这样每日背着箩筐携这医书爬山,一边比对医书上记录的各类药草的模样与药效,让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如此草率的决定。 随着学习的深入,顾梅子越发觉得若是没有实践经验,这所学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顾梅子有些想要放弃了。 身边陪伴的顾姨早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站在顾梅子的窗前,看着在房中捧着医书百无聊赖的顾梅子,做了一个决定。 “走吧,今日带你下山去看诊。” 顾梅子还在神游太虚,猛然听见这样一句话,短暂的仲怔过后,便是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 顾梅子看着顾姨光洁白皙的脸庞,犹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求证道:“真的吗?今日可以下山吗?” 顾姨瞧着顾梅子亮晶晶的眼睛,里面的兴奋就要溢出眼眶,她莞尔道:“嗯,今日带你下山去。但要提前做好一些准备。” 顾梅子有些不解,却瞧见顾姨从书房端了一个托盘,里面放了一大堆不知名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毛笔以及很多类似竹纸的东西。 “顾姨,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顾姨没有答话,只将各类罐子打开,分别到了一些粉末到小瓷盘中,然后倒了一些似乎像是油的东西添加入粉末中。 她点燃了一只油灯,将瓷盘放置于灯芯之上,又倒了一些固体蜂蜡在里面。 顾梅子看着瓷盘中的东西在油灯上渐渐沸腾,蜂蜡也随着温度的升高而溶解。 顾姨将瓷盘取了下来,将竹纸裁剪成小块,刷上一层刚刚做好的半液体状的东西,便将竹纸贴在了自己的下颚上。 顾梅子有些惊愕,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但她的注意力一直在顾姨的身上,一时忘了提问。 她看着顾姨取了只较为粗壮的毛笔,蘸取了一些淡黄色的液体,在脸上刷了一层。 不过一会儿,顾姨便在顾梅子的眼前换了一张脸。 顾梅子看着眼前的妇人出神入化的笔法,觉得神奇,终于在惊愕中找到了自己的思想,“顾姨,这是易容术吗?这也太厉害了,我可以学这个吗?” 眼前的妇人深知顾梅子这人的秉性,觉得这个姑娘对于一切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但是却很容易对于需要有定力与毅力的东西选择放弃。 她觉得有必要改变顾梅子这种没有专注力的行为,于是她点了点头,“好。” 顾梅子想到今天就能学到就像是仙法一般,如此神奇的技能,她内心深处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喜悦,一颗心不知是怎么搞的,就像急骤的马蹄般在不住地跳动。 况且这个“仙法瞧起来如此简单,更让顾梅子燃气了雄心壮志,她要在今日之内学完这个。” 顾梅子让顾姨又给她演示了一遍,然后便转身离开,让顾梅子一人在房中捣鼓。 顾梅子按照顾姨的方法试了试,却发现自己的成品根本就与顾姨的完全不一样,顾梅子没有泄气,又开始尝试第二遍。 等顾梅子尝试到第四遍,还是以失败告终后,顾梅子开始有些焦虑,她泄气的将桌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的全部收拢在托盘中,也不管罐子是否齐整,便开始发呆。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严格按照步骤操作的,为何最后做出的成品却会差异这么大。 顾姨在打理完草药回到书房之后,便看见了眼前的模样:顾梅子托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唉声叹气,眼神焦虑又绝望。 顾姨看时机差不多了,便走入房中,将刚刚顾梅子没有整理好的材料工具全部收了起来,还仔细清理了一下桌子与工具,才对顾梅子说道:“梅儿,你这已经是第二次在我面前流露出这种百无聊赖的表情了!” 顾梅子被顾姨有些严厉的话语冲击的有些羞愧,但也一些不解,第二次? 只一瞬间,顾梅子便想起来了,第一次是她在看医书时,她那是觉得医书太枯燥了,她想要去玩,想悠闲自在的生活。 这确实是第二次了。 这个瞬间,顾梅子才觉得恍然大悟。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缺点,在此之前,她的生活是由别人保驾护航的,她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技能,就可以一辈子不愁吃穿。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便是顾梅子的真实写照。 她唯一比较幸运的便是她在家时有父亲疼爱,出嫁后有夫君关怀,她的人生就像是一个平静的湖。若非来到这个氓朝,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窥见这平静湖面下的波涛汹涌与暗流涌动。 顾梅子被顾姨这句简短的话语重重击打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闷闷的。 明明她也不曾用责备的语气,但却让她觉得有千斤之重,让她感觉自己这些天的行为真正感觉到了羞愧。 顾姨看着顾梅子的表情几度变换,知道她自己想明白了,而自己今天的试验过程虽然不太好,但结果达到了,她也觉得欣慰。 顾梅子本身就不笨,她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况且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这种本能会驱使她做一下简单的,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的事情,这本就无可厚非。 不过,顾梅子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道路,她便不允许顾梅子选择退缩,她要逼她一把。 第八十三章 疫情 今日上朝,大皇子的婚事又被耽搁。 “启奏圣上!”一阵颤抖的声音跌跌撞撞地来到大殿,众大臣面面相觑,圣上的脸色也越变越差。 果真是不好的消息,如今氓朝又闹起了疫情。 后宫的消息倒是比前朝来的更早,有个小宫女的家乡正是有疫情的地方,皇后亲自去查看了此事。 那宫女由于接触了从那地方出来的东西,便没多久身患疫情,死相凄惨。 “娘娘!”皇后身边的宫女着急忙慌地跪倒在地。 另几个人一齐上来,帮助皇后捂住口鼻,但无奈一股尸臭味仍然铺面而来。 “找人将尸体清除了出去,其余的东西一律焚烧!”皇后厉声道。 这才有几个太监慢慢地将尸体抬走,可其余宫人仍然在窃窃私语。 “吵什么,都给我住嘴!”皇后身边的大嬷嬷一声喝道。 几名小宫女才被吓住,纷纷住了嘴。 皇后当机立断,立马吩咐了旁边一人:“你去把御林军调过来,将所有的人单独隔离!” 周围的人又吓得够呛,但还是排成了一队,纷纷自觉地分隔了一丈远。 皇后留下一众军队在这,便匆匆忙忙地离开,好去找皇帝启奏此事,处理疫情。 又有一宫女来报:“皇后娘娘,侍郎家的小姐来了!” 皇后微微一瞥,“今日让她先回去罢,改日再宣她来,替我拿些小礼物送她!” “是!”那丫鬟才匆匆退下。 朝堂之上,此刻也讨论的热火朝天。 两种声音此起彼伏。 “皇上,微臣认为这次疫情并不像所说的那么严重……”他的意思许是底下的人想骗些钱财。 另一位官员许是出自那地方,气的面色发紫,道:“若是任由这疫情扩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圣上!” 双方一再争论不休,又都是朝廷大员,维护者众多,一时间来,皇帝也面露愁色,慢慢便将目光转移到众皇子身上。 众人皆知,皇帝最器重的是大皇子,可偏偏是这如此危险之事,皇帝越是不找到大皇子身上。 果真圣上是偏宠这个大儿子,有稍稍危险之事,都不愿他以身犯险,就像十来年前的战事,大皇子身为长子不上战场,偏偏让年幼的五皇子受难。 “你们有什么主意?”天子一言,众儿子也跃跃欲试,想为君父解忧。 首先是八皇子说了话:“父皇,儿臣愿意亲去看看!” 皇帝对这第八个儿子一向不抱希望,只当个闲散王爷养着,听到他要去爆发疫情的地方看看,皇帝心中并不信任。 再请愿的便是一向不说话的三皇子,此人一贯体弱多病,来上朝的日子都是寥寥数日,今日难得来了一次便碰上探讨疫情的事情。 皇帝自然也不愿他去,只怕他去了没治好疫情不说,反倒还命丧于此。 五皇子迟迟不开口,皇帝神色明显有些不悦,但此时叶子锋今日上朝,满心里都还是因为为没有搜查到顾梅子的消息而苦恼,都无心听到闹时疫的事情。 “锋儿,你怎么看?”皇帝还是开口询问了林子锋。 若按照林子锋往日的性子,定会主动请缨,但他也认为此次疫情并不打紧,便还是推辞道:“孩儿最近身子有些不爽,还请父皇见谅!” 皇帝明显没料到他会如此说,就连一直支持五皇子殿下的朝臣们也是心中疑惑。 明明是个可以立功的大好机会,竟就被这样白白溜走。 昌平王也在朝上,也就是沈琼的阿爹,竟直接开口:“五皇子殿下,风寒还没好吗?” 林子锋扫过去,只见昌平王使了个眼色过来,明显是为了让自己要懂得抓住机会。 但林子锋却淡淡回道:“谢昌平王关心,风寒尚未痊愈!” 以往这昌平王是最向着五皇子殿下的,如今这一番可真是让人看不懂了! 皇帝嫌恶地看了眼林子锋,便有些无可奈何地将目光转向林子隼,林子隼却先一步开口:“父皇,此次抗疫情,孩儿愿去!” 皇帝大喜,直言:“此儿最得朕心!” 龙颜大悦,一下子还给了尚方宝剑的封赏! 20世纪40年代的某一年,在法属阿尔及利亚沿海的一个省城奥芏市,这是一个市容和生活都极其平淡无奇的省城。一天,奥艺市医院的主任医生里厄在他的门前楼梯口发现了一只死老鼠,随着又有人报告说出现了第二只、第三只……大量的老鼠死在了露天。接着,人跟着发高烧而死去,第一个是看门人米歇尔,此后,许多人也走上了米歇尔的道路,人们从震惊转为恐慌。里厄医生与同行卡斯特尔明白,这便是鼠疫,20年前巴黎还发生过。里厄医生决心加紧防治,“把本位工作做好”。“鼠疫”一经确定,就肯定得采取一些无情的措施。所以,开始时,高官与医生们关于此事的议论是秘密的,甚至怕传到过道中去。然而,几天内死亡人数的骤增,使市民们再也无法掩盖内心的优虑,“他们走在街上已显得沮丧和沉默了”。疫情发展之猛迫使政府决定“正式宣布发生鼠疫,封闭城市。”一场人与鼠疫之间的斗争展开了。至此,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急,然而索回脑际的仍是个人琐事,别人的生死则与己无关。人们处于荒诞之中,各走各的路,各行各的事:帕纳卢神甫登台讲道,阐说鼠疫的天意根源和这一灾难的惩罚性质,唯一希望的是“这个城市的人不要管这些日子的景象多么可怖,垂死者的悲号多么凄惨,都向上天发出虔诚教徒的心声,倾诉爱慕之情,其余的事,天主自会作出安排、一些人设法适应这种禁闭的主涯;另一些人则一心想逃出这个灾难的牢狱。总之,人人都有一种别离流放的恐怖之感。 春之神在鼠疫和炎热的双重压力下香消玉殒。暴热与直线上升到每周近七百人的死亡数字同时出现,从而“扑灭了一切色彩,赶走了一切欢乐、沮丧的情绪席卷全城。也就在这么一个伏态下,里回医生和知识分子塔鲁组织起了第一支志愿防疫队。 第八十四章 行医 自打那日之后,顾梅子才开始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他决心要克服这种面对困难就想放弃的想法。 她从前一直是一个任性的人,这有他曾经公然退掉皇帝赐婚的行为就可见一斑。 她所有的选择都是随心随性的,那时他与沈剑峰本也不太熟悉。 他们之间出现关联仅仅只是因为他爹向今上求来的。 最可笑的是这场赐婚起因于一场交易,他弟用了一大笔钱同今上“买”了他送到了她面前。 纵然顾梅子承认他出见到沈剑峰时,的确被他惊艳到了,但那也消除不了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恶霸的形象的心理。 更何况当初她还听闻昭月公主思慕于他,这让她觉得自己成为了第三者生生拆散了人家的姻缘。 她实在容忍不得自己成为一个横刀夺爱的人,于是她思来想去选择了退婚。 这在从前,他从来不认为这是一个不应该做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应该要以自己的心情为前提。 顾梅子曾经在画本子里看到过一句话,叫“你不快乐的每一天都不是你的。”,顾梅子深以为然。 可时至今日,顾梅子才发现,原来事情并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 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随着自己的想法来走的。 她现在才会后怕,她实在庆幸那时圣上对于顾家没有任何防备。若是圣上想要对付顾家,那她给圣上递了一个巨大的把柄,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便可以让整个顾家为她的任性陪葬。 而今,她才真的明白,任何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她想到了她曾经逃婚之后的那段军旅生活,那估计是她第一次开始意识到任性的代价,她在那段时间受了许多苦,也获得了许多经验教训。 她其实一直是不后悔的,但当她回到家,看见一瞬间苍老了很多的阿爹时,她才有瞬间后悔。但那也只是一瞬,那种后悔就被她获得的爱情冲淡了。 她现在想起来真的觉得自己天真又可笑。 那时她真的觉得他们之间一定会幸福快乐的一辈子,他们会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咿咿吖吖的学说话喊爹爹娘亲。他们也会有一个调皮的男孩,每日上蹿下跳让他们俩焦头烂额,但也会在沈剑峰回到家之后共享天伦。她曾经所有的美好畅享,都不得不败给现实。 现实中的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现实中的夫君似乎也从来未曾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现在觉得沈剑峰真是狠呀,杀人诛心。 他那些日子的痛苦到底是在惩罚谁呢?活了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如此失败。 顾梅子陷在从前的回忆中,不可自拔。 顾姨在门口看着她,眼中盛满不忍与心疼,但她没有选择,顾梅子的人生是她自己的,所有的选择与后果,都应该要自己承担。 顾姨敲了敲房门,看顾梅子回了头,只温柔的喊到:“梅儿,吃饭啦!” 顾梅子的思绪这才从回忆中脱离,她看着眼前夫人水光潋滟的眼睛,心里一动,下意识应了声好。 用膳到一半,院中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男人,顾梅子有些错愕,却看见顾姨亲切的招呼男人坐下。 顾梅子听闻,便起身准备餐具,待到顾梅子准备好另一副碗筷后,她才得空观察眼前的陌生男人了。 顾姨看顾梅子从新坐下,便只简单的介绍道:“梅儿,这是我阿兄,你便喊他舅父吧!” 顾梅子敛目道:“舅父。” 那男子哈哈大笑,“巧儿,这便是那日你让我带回来的姑娘吧,看起来是个好的。你一个人在这山上住着,我也不放心。有她在我也放心些。” “阿哥,这是我小徒儿,梅儿。” 顾维铭拍了拍顾梅子的肩,“是个好孩子。” 顾梅子故作羞涩的低下了头,一晃而过的是腰间那块水苍玉佩。 顾梅子暗暗心惊,这个所围巾舅父,定然不是一般人。那这个顾姨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这玉佩虽然瞧着像是一块杂玉,但其中杂质看起来多而乱,其中实则暗藏纹路。 曾有人形容这水苍玉:“玉色似山之玄而杂有文,似水之苍而杂有文。”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玉,但这世间本就未曾寻到几块,自然识得之人少之又少。 但顾梅子家中本就有钱,年少时顾梅子记得她曾经也有一块,是她娘给她的,但自从娘走后,那玉便被爹爹收起来,在不得见了。 顾梅子上下扫了一眼,瞧他穿一身短衣,下衣宽松,下面打着绑腿。明明一身粗布麻衣的穿着,看着格外舒服。 顾梅子没敢多看,只低头用膳。 不多时,顾姨瞧哥哥有话同她说,便打发顾梅子去洗碗。 顾梅子留了个心眼,便听见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京郊发生疫病了。” 顾姨眉头一皱,“这是哪里来的消息?真的突然出现疫病,况且还在京郊。先今这个事情那边知道吗?” “现在应该是知道了的,这是今日一早在京城东面的骆山脚下的骆村发现的,那个村子的人今早集体发病,全身开始长水泡,最开始是长在后背,慢慢爬到前胸,现在已经开始长在脸上了。” “那有没有查清楚是否有人投毒?或许并非疫病?”顾姨谨慎开口道。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今日巡逻的秦将军与他带的一队御林军在巡视的时候,被一个跌跌撞撞的男人拦下了,才发现的。据说他们村子里的第一个病人是三天前开始长疹子,那时以为不过是一个小毛病,没想到现在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现在御林军已经封锁了村子,估计再过不了多久就得关城门了。” “那你怎的不早些说,我们现在可还在山上。”顾姨说完便急匆匆的要去收拾行李。 顾维铭一把拉住她,“现在不急,过段时间再说,咱们顾家现在这个时候,可不好露头。” 第八十五章 前程往事 自从上次朝堂上对于谁去对抗这次的鼠疫问题,大皇子抢了风头后,虽然他的婚事暂时被搁浅,但是皇帝对他的宠爱却是丝毫未减。 皇后的母家专程派了探子来说,近来五皇子实在是不听话,处处违逆皇后的意思不说,今日在朝堂之上还对抗皇帝。 皇后的脸色顿时生变,但此时也不好明着对探子生气,只冷静道:“你去回禀哥哥,本宫会好好教导锋儿的,请他不必担心!” 探子这次默默地退下,只是皇后着实气恼,一股脑地将脾气发在一个刚来的小丫头身上。 “做事毛手毛脚的,给我滚下去!”皇后一声喝道。 可怜那小丫头,只是端着盆水来擦地板,不过是不小心溅了一滩水出来,而今被皇后一吓,整个水盆都被打翻在地。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小丫头连连在地上磕头,可是更加惹恼皇后。 只消她再多说上两句,也许就要被罚去干粗活了。 此时皇后的乳母走上殿来,端了碗皇后爱吃的银耳羹,道:“娘娘,别动气,先吃碗银耳羹!” 皇后娘娘见是一向敬重的乳母,才缓缓变了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阿嬷,你先放下罢!” 那嬷嬷一向知道皇后是脾气,就给那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好让她快点退下去,莫在跟前碍眼。 哪知那丫头着实蠢笨,竟然还不知道躲闪。 皇后心知嬷嬷一贯爱护这些小孩,平日里若是她护着,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如今她一早便被宫中闹时疫的事情烦着,这事是件棘手事,原本就尚未解决,现在这边有催得紧,五皇子压根不让人省心。 皇后本就没个出气的地方,正愁找不到出口。 “你叫什么名字?”皇后声音冷的出奇。 底下那个瑟瑟缩缩的小丫头又不是京城人,官话又说的不好,含糊不清地答了一通,皇后没有听清。 她再也没有耐心,一下子便下令:“来人,把她安排去尚医局做些采药的活!别再让她到本宫跟前来!” 那小丫头自然是听懂了,谁人不知,那活儿是个苦差事,宫中的药材要的都是名贵的,采药又危险,据说以前都跌死过几个药童。 “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想去!”那丫头哭着喊着,倒更使得人心烦。 进来的几个人立马将那丫头拖着,又换了人来伺候。 林子锋听着这小丫头的哭喊声,循声而来,本来他今日是不愿再进来这凤鸣殿的,但而今看这阵势,还是想进来看上一看。 那小丫头以前倒是与林子锋有过一面之缘,林子锋回朝后不久,各宫宫女都还不大识得这位皇子,这丫头当时做事也是毛手毛脚的,拿去清洗砚台也撞上了林子锋的华服。 林子锋当时不大在意,那丫头才逃过一劫。 “五皇子殿下,救救我!” 林子锋瞥见此人,虽然心中无感,任凭那丫头匆匆忙忙被带下去,但对皇后如此生气这事却也颇有些在意。 他前脚刚踏进门,后脚便迎上那冰冷的目光。 “你不来找我,本宫倒要派人去寻你了!”皇后有些阴阳怪气。 林子锋也不吃这套,自从上次顾梅子从庄子里逃跑,林子锋再也不见她踪影,他便一直也是郁郁寡欢的,颇有些将此事怪罪在皇后身上。 若不是她亲手害死他的孩子,他也不会如此恼怒? “母后,这是怎么了?” “瞧瞧你干的好事!”皇后将一封长信一把甩在林子锋脸上。 林子锋从地上捡起,又是皇后母家来的信,字里行间尽说他的不是,这些年来,舅家的确在朝堂上帮的不少。 可是林子锋也只不过是个漂亮的棋子罢了,一旦登上帝位,那他们都是获利的赢家了! 想到此处,他不禁冷笑。 “今日你为何不去抗疫,你父皇好不容易才想到要将机会给你!”皇后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但还是难掩愤怒。 林子锋“呵呵”一声,“母后,八年前便是如此,八年后依然要这般吗?” 皇后不语,脑海中尽数闪过八年前那一场战事。 氓朝一向是强国中的强国,若不是氓朝的皇帝不愿意扩大版图,嫌弃蛮荒之地管理起来也费劲,大月国天照国及周边一众小国家都要收入囊中。 但是,那场战事的胜负与双方国力毫无关系。 那是一场戏。 当初大月国的皇帝还没有如此年轻,他是个很老很老的老头儿,底下有很多个儿子,但那皇帝熬死了几个儿子,自己的身体依旧硬朗。 只是有一点,那老皇帝死死地抓住兵权,从来不肯松口。 当时他有一位皇子已经年近五十,为了取得兵权想了个主意。 他心知自己的老父亲是个最爱面子的人,若是能挑战最强盛的氓朝并且能赢上一次,必定能轻松得到皇位。 老皇帝果然如此,听到自己的儿子有这个信心,他便欣喜地将兵权交了一半给这个儿子。 浩浩荡荡的大月国军队来到氓朝,却一下子就交了投降书。 但随从的将军姓沈,得知皇帝受骗,并非是要打仗,便企图回京禀报大月国的皇帝。 这下子可惹到了皇子,他花了很多金银珠宝贿赂氓朝的皇亲国戚,最后换的一纸氓朝的和谈书,以示怕了大月国。 后来,那位沈将军也被皇子狠心地杀掉了,沈将军夫人死的早,只有一独子,因此行军打仗就总是带在身边。 那孩子原本也未能幸免于难,但沈将军心善,曾经在氓朝逗留时候救过一落水女童,因此深得昌平王赏识。 那女童便是沈琼,昌平王让女儿认他这救命恩人做了义父,同时也为这位沈将军保全了血脉。 但与此同时,昌平王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便是掉包这沈将军的儿子,此主意大得满朝文武的认可…… 在定人选时候,沈将军儿子与五皇子最为相仿,模样也最为相似,请了高明的易容术传人来,才让林子锋轻轻松松变成了沈剑锋。 第八十六章 鼠疫 这几日,顾梅子感受到了顾姨的心不在焉。 她现在时常发呆,坐立不安。 顾梅子发现她还曾将两种相似的药材搞错,然而这在从前的顾姨身上定然是不会发生的。 “啊!”的一声,顾梅子被厨房方向的巨大尖叫声吓了一跳,顾梅子匆匆忙忙跑到厨房门口,便瞧见了锅口着火,冲着顾姨的脸,而此时顾姨手忙脚乱的往锅中泼水。 然而这一盆水并没有让火势减小,反而激的火立刻往上窜,巨大而猛烈的大火直接往顾姨脸上逼近。 顾梅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她慌张的冲入厨房,一把将顾姨拉开灶台,迅速抄起放在一旁的锅盖,盖住了正在燃烧的大锅,轰的一声,火苗便消失不见。 顾梅子这才回过头,她看着顾姨一脸茫然,显然害未从事故中回过神,怔怔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顾梅子上前检查了一下顾姨全身上下,看顾姨人没受伤,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看眼前的事故现场,厨房一片狼藉,洗好的蔬菜到处都是,盐也撒的满地。锅盖正歪歪斜斜的盖在大锅上。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锅盖,便瞧见锅中正在沸腾的水和浮在上层的油,只一下子便想明白前因后果,这估计是顾姨在往锅中倒入油后,没有在意,锅中油温过高,引起大火。 况且前两日的消息让她一直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一时疏忽大意,便出现刚才那一幕。 顾梅子叹了口气,“好了,没事了顾姨。” 她看着顾姨呆呆的模样,觉得有些稀罕。 顾梅子将顾姨拉到一旁的餐桌旁坐下,“今天我来做饭好了,顾姨您先休息一下吧。”说着便撸起了袖子。 顾姨似乎这才从刚刚的变故中回过神,她一把拉住顾梅子,“我没事,你去休息一下吧。” 顾梅子回身,按住顾姨的肩膀让她坐回椅子上,“行了顾姨,今日你好好休息一下,等我十分钟便好。” 顾姨瞧顾梅子熟练的模样,惊奇的很,“梅儿这是学过做饭?” 顾梅子手中切着菜,没顾上抬头,盯着手中的刀回道:“从前有过一段军旅生涯,在里面做过两次。” 顾姨看顾梅子不欲多说的模样,只点点头,便开始发呆。 等到顾梅子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子,准备转身添饭时,却被顾姨拉住手臂,“梅儿,咱得赶紧下山去了!” 顾梅子回过头,并未说话。顾姨瞧着顾梅子毫不意外的眼神,意识到她估计在哥哥来的那日,便知晓这几日在京郊发生的疫病之事。 “可是上次舅父说顾家不好现在插手。” 顾姨皱了皱秀气的眉,“我这几日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山去,毕竟人命要紧。” 顾梅子点了点头,“好,那便等今日吃完饭,咱们下山去吧。” 这是顾梅子这三个月以来第一次下山,不免有些新奇。 虽说她到这氓朝时间确实不短,但从前一直在躲躲藏藏,从未有过然后逛街的机会。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到了这山上,一呆便是三个月。 顾梅子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好奇,但她明白今日下山来可不是让她来游山玩水逛街买东西的,今日是因为疫病原因,她才得以下的山来。 顾姨在山上给顾梅子易了容,顾梅子看着顾姨的笔在她脸上挥舞,不多时便已然将她的容貌改了个十成十。 顾梅子看着眼前的铜镜中那张陌生的脸,为自己未曾学会这般玄妙的技术感到惋惜。 她们只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两个医药箱,所有的药材都还在山上并未带下来,只带了一些艾草与麻沸散便下了山。 这一趟下山便直奔骆山村而去,一到村口便瞧见了驻守的御林军。 顾梅子内心害怕在这种地方碰上沈剑峰,有些畏缩。顾姨瞧着她的模样,只当她是害怕这些带刀的御林军,安抚的拍了拍顾梅子的手,留下一句“在这里等我。”便朝着那个穿着红盔甲的御林军首领走去。 还没等顾姨靠近那个首领,便有士兵将她拦了下来,“什么人?” 顾姨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到那士兵眼前。 那人看了一眼,便恭恭敬敬的对顾姨拱了拱手。 顾梅子离得不太远,一眼便瞧见顾姨拿出的玉佩看起来像是皇室成员才有的,因为她曾经在沈剑峰身上看见过,这一枚与沈剑峰那一枚太过于相似了。 顾梅子暗暗有些心惊,“这个顾姨到底是什么人?她又跟哪个皇子有关系?” 正当顾梅子还在思索这个顾姨到底是谁时,便被被一声“迢迢”唤醒。 她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顾姨向她走来,“怎地喊你也不回应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顾梅子觉得奇怪,为什么顾姨又突然喊她迢迢?她低眉敛目,只说了句“发了会呆,未曾听见。” 顾姨没说什么,只牵着她走入村子。 她们穿上自己自制的衣服,将全身都裹上,只留有眼睛与鼻孔的位置呼吸。 一入村子,顾梅子所有的思绪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虽说她也参过军,也曾见过尸骸遍地血染黄沙。但那些都没有眼前这种景象让人感到揪心。 这种疫病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将整个村子消灭殆尽。 顾梅子随着顾姨来到患者跟前,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患了病,他们被御林军聚在村口的几家人的厅堂中以便集中治疗。 母亲抱着孩子,丈夫抱着妻子,都没有说话。只有孩子的啼哭声不止,喊着疼。 顾梅子看着眼前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红色疹子一片一片的长在身上,疹子下面还有白白的液体,一些已经溃烂,留着脓水。 甚至连眼睛都是红肿的,眼底鼓起一个个大包,仔细看还能看得出底下的脓。 丝丝的血液从溃烂的皮肤里渗出来,显得眼前的人就像是一个破烂的布娃娃。 顾梅子被眼前的一片片红肿震的不知道怎么办。 这时,顾姨忽然道:“这是鼠疫。” 第八十七章 母子之情 回想起当初种种,虽然林子锋当年年纪尚小,但仍然历历在目。 沈将军为国鞠躬尽瘁,戎马半生,未战死沙场,反而亡命于自家主子刀下,也着实可悲可叹! 昔日沈将军一死,那幼子也被放逐,因此林子锋才得以假冒成那孩子成了后来的沈剑锋。 果不其然,兵权被当初的先皇一举夺得。太上皇没过几年就死掉了,也不知当初的先皇是出于仁心,还是愧疚之心,想起当年沈将军的好处来,逐渐提拔沈剑锋…… 因那沈将军的幼子长得和林子锋的确眉眼处和个头有几分相似处,再说来孩子容貌每日变化甚大,亲戚家与皇帝陛下才并未识得。 朝月死的时候,林子锋才将事情讲与她听。 她仰天长笑,笑的凄凉,也不知是她的父皇骗了她,还是她骗了自己…… 皇后听林子锋提出当初之事,也是自觉理亏,脸色微微一动,半晌不肯说话。 “若母后无事,儿臣便先走了!”林子锋依旧没个好颜色,转身就要离开。 皇后心知他半是为了顾梅子的事情怄气,也不好再说,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毕竟是他的亲生孩子,她的做法如阿嬷所说,确实是过了一些。 “锋儿,本宫……”皇后还是话哽在喉间,说不出来。 林子锋顿了顿脚步,听到皇后没有别的事情,又继续往前走。 待林子锋走后没多久,皇帝又来到凤鸣殿,若是皇后猜的没错,定是此次宫中鼠疫之事。 皇帝的仪仗来的匆忙,急切地直奔殿内,皇后都来不及正式迎接。 “皇上吉祥!”皇后只简单地行礼,便直入主题,说此次鼠疫之事。 “皇后,你坐下说话!”皇帝这些年来虽对皇后没有寻常妃子般宠爱,但实则对皇后的处事能力还是颇为认可,她也深得皇帝信任。 宫中的时疫也已经有过好几次了,皇后每一件都处理的恰到好处,从未波及到大部分宫人。 “皇上,臣妾已经将接触过那宫女的人尽数看押,也已经派人去查找源头了!” “甚好!”皇上略微放下心来。 “此事还是要多劳烦你了,皇后!”皇上说了几句客套话,皇后自然也回他,“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臣妾该做的!” 但皇帝得知皇后处理如此后,脸上的担忧神情依旧未减。 “锋儿最近如何?” 皇帝自林子锋回宫之后,算来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问起他,他算不是皇帝宠爱的孩子,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也不如公主们讨人怜爱喜欢,一贯被忽视了。 “皇上怎么问起这孩子?他一向都好,也时常来臣妾这里请安!”皇后这样答道。 她虽是林子锋的亲生母亲,但一向不敢与他表现的太过亲近,恐让皇帝生了其他的疑心。 皇帝也不愿说真话,只是想起林子锋今日在朝堂上的种种表现,私自里认为这孩子定出了些什么问题。 想当初,先皇在位时,皇子们夺位夺的激烈,皇帝也是大皇子,本应是嫡长子继承,但也几经波折。 现如今皇帝陛下自然希望他的儿子们能避免兄弟相争的局面,因此格外看中大皇子这个嫡子,一贯打压其他孩子,希望他们收敛锋芒。 皇后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因此一直设法让林子锋从来都不成为皇帝的眼中钉,野心藏的极其隐蔽,八皇子就更是如此…… 但如今突发鼠疫,各皇子表现得稍稍有些冷淡,他却又担心江山后继无人,没有有勇有谋的后来人。 但这些他都不肯与皇后说,这便是一个帝王应该独自承受的孤独罢! 皇帝稍稍饮下一盏茶,便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皇后还是也要多花些心思在孩子身上才好!” 皇后恭送圣驾,脸色却吓得惨白。 昌平王虽说不是皇帝的亲兄弟,但对于皇帝却是最了解的。 于是,他还是派了自己的亲女儿沈琼去劝上一劝。 沈琼进了林子锋的屋子,他正在悠悠闲闲地练起字来。 “又来当说客么?”林子锋声音略带几分嘲讽,连眼睛都不愿意抬一抬。 “锋哥哥!”沈琼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叫他来,但只这一声,又让林子锋想起顾梅子这样唤他。 想到顾梅子的脸庞,他下笔便重了几分,纸被墨水浸染得透了,再轻轻一划,便裂开一道好大的缝隙。 “你何苦这样糟蹋大家的心意?”沈琼继续道。 但林子锋依旧不大搭理,而是轻飘飘地换了一张纸,继续沉心练起字来。 “我已经禀明父皇,要在宫内专心养病,本就身子不爽,宫中也闹起了时疫,你如果无事便少来打扰!” 林子锋明显是下了逐客令,沈琼呆在原地,不说一句话。 做他的暗卫这些年,他的些许脾气,沈琼还是一清二楚的。 平日里冷酷无情又爱记仇的一个人,偏偏遇上了顾梅子,变得会担心人,会生气发怒又偶尔吃醋的人,这些都是顾梅子的功劳。 现如今,皇后为了他的前途着想,要了顾梅子肚子中孩子的命,无异于也要了他的半条命,现如今顾梅子找不见踪影,他的命也便没了。 但沈琼再三思索,她也不能让父亲这些年的努力泡汤,大皇子是个刚愎自用的人物,比起林子锋来,根本不是做帝王的材料。 可现如今林子锋却如此消沉,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解开他心结的还是顾梅子。 “你想不想知道顾姑娘在哪里?”沈琼使出杀手锏,他果真乖乖就范。 “在哪里?”他眼睛中突然泛起的光芒竟深深刺痛了沈琼的心。 沈琼原本就不知道顾梅子的下落,她派人去找过数次,可根本就没有寻见人,再听说八皇子为了此事快与林子锋撕破脸皮,沈琼本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她一狠心,咬咬牙,还是说出:“顾姑娘便在此次闹时疫的地方!” 林子锋心中一震,竟没有想到。 “那我这就收拾一下随大哥一起去!” 沈琼见他欣喜若狂,竟没想到,他一向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消息时,竟也不管是对是错? 她不禁害怕,不是自己这样做,是帮忙了吗?不过起码,林子锋愿意去争这次的差事了! 第八十八章 画 “鼠疫?”顾梅子不明白,抬头疑惑道。可这种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鼠疫? 顾姨检查一边着患者的身体与眼睛,一边解释道:“这种病,就是经由跳蚤叮咬、或与患病动物接触,撕咬来传播的传染性急强。”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呢?”顾梅子问道,“顾姨你这么了解这个病。” 顾姨没有说话,她将顾梅子拉至另一个空房间。这些御林军看见顾姨拿出的玉佩,便给她们安排了两个临近村口的房间,便于她们治疗照看病人。 待到确定病人无法听见她们讲话声后,顾姨才缓慢叹了口气,凝重道:“这个我不清楚,这原是我在一本医书上看到的,那本书记录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疫病,大多都是传染性极强,感染上基本已经没有办法救活了。” 顾姨缓了缓,接着说道:“我原也以为这医书上写的这些个劳什子疫病,都不过是假的,毕竟我也从来未曾见过,况且我朝有记录的疫病也未曾如医书上书写的那般严重,故而我也就略略看了看便罢了。” 说到这顾姨瞧起来似乎有些疲惫,“我还依稀记得这病在医书上所记不太详尽,也记不太清到底有没有治病的方子。” 顾姨顿了顿,“我记得医书在书房书架最上面那一层,要不你回去一趟,帮我寻来?” 顾梅子点点头,“那我现在回去吗?” “嗯,现在便回去,看这病人的情况,这边已然耽搁不了了。这些病人应该最多便是三五天以前便陆续出现症状的,大约也只有几日的时间了。” 顾姨一边说这,一边解下挂在腰间的玉佩,递给顾梅子:“梅儿,现在便去吧,医书在最上层柜子上,由门口开始数第四个或第五个柜子应该便是了,记得还要带一些艾草与成年的酒。你出去以后便尽快洗澡熏艾,记得尽量别与人接触,若是传染给其他人便可大事不妙。” 顾梅子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便抓住玉佩出了门。 她将玉佩递给御林军首领,“我家师傅要我出门去帮忙买些药材。师傅说需要一些人帮忙去买一酒,说是有急用。” 那首领接过玉佩,只瞧了一眼便还给了顾梅子,转头对着身后的御林军道,“你两陪着姑娘回去采买药材,剩下的去购买一些酒,尽量多买一些。” 顾梅子心里清楚这首领怕是不太信任她,况且这种特殊时期谨慎一些也未尝不可。倒也对此安排也没有说什么,更何况对于顾梅子来说有人帮忙也好过到时候还要自己一个人前前后后跑来跑去。 有御林军的帮忙,顾梅子的回程之路也十分顺利,顾梅子回到山上便急切的烧了水,让随行的两个御林军守卫也一并洗了澡,在山上熏好艾,才急匆匆的去寻了顾姨要的医书。 顾梅子取了梯子踩到最高处,依次翻找,最后在第五格的角落中寻到了这本叫疫病的书。 顾梅子翻了翻,寻到了鼠疫这一章节,粗略的看了看,便合上书。正准备下来,却没曾想被上层的一幅画吸引。上层的书基本都是顾姨不太翻阅的,尽管她每两月都会打扫一遍,但也确实是积有许多灰尘。 但这张画虽然没有打开,但却比其他的物件都显得干净。上面几乎一尘不染。就像是原本挂出来的画,现在特意被收起来一样。 顾梅子有些好奇什么样的画会出现在顾姨这个只有医书与药材的书房,莫不是一张画有名贵药材的画吧?顾梅子想到,被自己的想法 逗笑。 顾梅子缓缓打开画卷,嘴角的笑容便凝固了。 这是一副简单的画,里面是一个很像这个房子的建筑,以为女子正在忙着晾晒药材,一个约摸两三岁的小女孩,总着两个小辫子,手中握着一朵花,围着院子转圈圈。 明明这幅画没出现任何人名与落款,但顾梅子就是觉得这幅画画的就是顾梅子一家人。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再次被打开,她曾经也是这般承欢于父母膝下,那个时候她们生活的无忧无虑,爹爹几乎可以每日陪着娘亲。 那时爹爹会教他丹青书法,她学的第一个字便是梅,爹爹说这是岁寒三友之一,是高洁品行的象征。蕴含着爹爹对于梅子的殷切盼望。 顾梅子放缓了呼吸,手中的画卷似乎有千斤重,她的脑子一团乱麻,连在梯子上的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守在门外的两名御林军守卫瞧着顾梅子摇摇晃晃的身子,急忙飞身上前一把将顾梅子带了下来。 只一瞬间,便听见“彭登彭登的”声响在身后响起。 顾梅子被这个声音惊醒,这才回过神,不经一阵后怕。 “多谢两位大哥,我也没想到这梯子竟然如此不稳固,若非有守卫大哥搭救,小女子这会子怕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了。待事情结束之后,定然亲自答谢。” “姑娘严重了,顺手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顾梅子捏了捏手中的画,将它藏在身后,摇了摇右手的医书,扯着笑勉强道:“好了,寻到了,咱们快快回去吧,耽误时辰便不好了。” 那两个守卫虽然奇怪为什么这梯子明明瞧起来没有任何损坏,却突然倒下。但这并非是他们今日的指责,便也没有太过于纠结。听顾梅子这般说了,便准备下山。 突然,顾梅子像是想起来什么,对着这两名御林军守卫道:“两位大哥,请稍等一下,我家师傅还交代我要取一些艾草,请随我去取一些。” 这两个守卫本就是被派来帮忙提药材,顺便监视这个神医的徒弟的,听她怎么说,便随着顾梅子入了后院。 “两位大哥烦请在门口等我,待我寻好药材便出来。” 这两个守卫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依言侯在门口。 后院本就是晾晒草药的地方,四周种的花草几乎都是名贵药材,随意踩两脚便要损失惨重,故而顾梅子没有让他们进去。 第八十九章 皇子相争 林子锋第二日果然出发,皇后娘娘还是撇下怒气来送他,心觉他肯定心中也是回头了,将荣辱放在心中。 浩浩荡荡地一群人来相送,大皇子走时的待遇虽然好于这,但林子锋离开的场面倒也不小。 “你此番去,定要保重身体!”皇后只这一句,还让林子锋感觉她尚有念些母子情分。 林子锋带了二三十护卫,急匆匆地朝着疫城出发。 皇帝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儿子纷纷赶往处理此次时疫,这些天来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便让昌平王进宫中陪着下棋。 “微臣叩见皇上!”昌平王缓慢地跪在地上,微微显得有些吃力。 皇帝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如今,你也老了,该是他们的天下了!” “哈哈!”昌平王一阵爽朗的笑声,将皇帝也回想起他的年轻时候,连带着也笑出声来。 “赐坐!”皇帝让身边一个太监去搬金丝楠木的凳子来给昌平王坐,并且还垫了两三个软枕。 “多谢皇上,还记得微臣这腰伤是老毛病了!”昌平王扶着腰坐下。 虽然他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是一旦腰伤复发,还是疼痛难忍,算起来这还是他和皇帝相识的渊源了。 昌平王是皇帝的异姓兄弟,当初皇帝身陷囹吾,昌平王刚巧经过,舍命救了皇帝,腰上受了一刀,几乎丧命,皇帝感念这恩情,便封了他为王,但单要算起来,昌平王与皇帝也是个远房早出了五服的亲戚。 “如今我们都老了,该是让他们展翅飞翔的时候了!”皇帝又说了一遍。 虽然皇帝是偏心大皇子,可看见自家儿子们都争先恐后地去报效国家时,心中还是高兴的。 “微臣才是老了,皇帝还是壮年,如日中天的时候!”昌平王这样答道。 皇帝忽地挑眉,道:“如今连你都这样恭维朕了?”故意显出几分怒气,惹得昌平王笑着面对。 “如今皇子们都日益长进,是皇上之福,也是国家之福呐!”昌平王笑着和皇帝说。 皇帝心中自然也是这样想。 下人们沏茶送进来,皇帝命人都双双退出去,才道:“朕有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昌平王提到皇帝这样讲,心中便已然猜出个大概,皇帝年事已高,况且氓朝自古多有皇帝甘愿退居幕后当太上皇,皇上估计也有这样的意思。 如此一来,择储君显得更为迫切。 虽说现下论起战功来,五皇子较之大皇子来略胜一筹,但大皇子胜在是先皇后血脉,历来得皇帝偏心,而且先皇后家族实力不容小觑。 细细算来,两人也勉强打个平手了! 关键来看,便是此次抗疫之战,这也许就是上天所降之机会,考验这二子所有之才能! 果然如他所想,皇帝一开口便是:“爱卿,你认为朕的这两个儿子谁更优秀些!” “这是皇上的家务事,臣不便妄言!” “爱卿这话便错了,他们作为朕的儿子,便比不得寻常人家,一举一动皆是国事!”皇帝忙道,细品了一口茶,唇齿留香。 但昌平王讲话也自有他的道理,“臣说家事,并非此意!” “皇帝何不将目光移步两位皇子之外的人选?”他又道。 皇帝不解其中之意,这朝中大臣知他一向心悦大皇子,而后又有一派极其支持五皇子,一向都只在这二人之中选择,如今昌平王却说人选任作考虑,岂不令人奇怪? “爱卿此言差矣,三儿体弱多病,八儿又是个不务正业爱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如何选的?”皇帝也说的句句在理。 昌平王毫不客气地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依微臣看,这人并不像皇上表面上所看!” “哦?”皇帝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昌平王,倒想对他的事情极感兴趣。 仅剩的大太监此刻也被皇帝逐出去,这话仿佛也是不愿意给任何人听了。 那大太监平日里也算收了皇后不少银两,现下刚刚听到一点风声,便来向皇后禀报。 “什么?竟有此事?” “老奴听的千真万确!” 皇后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此刻这太监愿意以性命担保所言非虚,又令皇后有些犹疑。 这昌平王可是五皇子殿下从小的亲师傅,林子锋去大月国潜伏的十余年来也是他尽心尽力地满朝文武周旋,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被派去保护林子锋。 皇后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昌平王竟然能说出让皇上另想太子人选的事情。 他若是还是正常的话,就应该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五皇子才是。 皇后不知怎地,往常最是耐得住性子,而今听到此话,竟然要急匆匆地去看个究竟。 阿嬷也来劝皇后:“娘娘,昌平王也许只是误会了而已,您莫心急!” “阿嬷,本宫最近总是担惊受怕,再不让我去看看,只怕一切真要成为泡影了!” 此时就连阿嬷也拦不住皇后了,皇后还是带着盒新出炉的糕点过去了。 宫人们一向都知皇后从不像燕妃,婧妃娘娘那般,一听到皇上在哪里的风声,便赶不及上赶着来讨好,说来这倒是头一次见到皇后未经传召,就来贸贸然地找皇帝了。 “你进去通报一声!”皇后随意地指了位小宫女进去。 那丫头站的久了,都快打起了瞌睡,被皇后一声使唤,才似乎将她送睡梦中拉回来。 皇后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她太清楚昌平王对皇帝的了解远在她之上太多,若是昌平王真的变了心思,那五皇子即位的可能性要一降再降。 “皇后娘娘来了!”那小宫女还带着倦意,却眼见皇帝和昌平王已经不知道在棋盘上厮杀了几局。 “她来作甚么?朕并没有传召她!” “娘娘怕您饿了,好似是送些糕点来!”那小宫女的反应还算快,便这样答道。 皇帝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厌恶之情。 昌平王却是个知趣的人,现下就起身:“微臣便先告辞了,不耽误皇后娘娘和皇上有要事相商!” 第九十章 怀疑身份 顾梅子入了后院之后,便假装在寻找药草,趁着守卫不注意,将手中的画藏在随身带着的包袱中。 做好这一切后,顾梅子才在后院迅速寻找了两个竹筐,将晾晒在簸箕上的艾草拢了许多到竹筐中。 她看着艾草的数量足够,便招呼守在门口的两位守卫,“拜托两位帮我将这个竹筐搬运下山吧!” 这两人瞧了瞧四周种植的草药,有些为难。 顾梅子莞尔:“你们走这边棕色的地方吧,这块地方可以踩。” 待到两人将竹筐背好后,顾梅子锁上竹园的门,踏上了下山的路。 这次顾梅子对于周围的物件没有任何其他的兴趣,她隔着包袱,摸着里面的画卷,满脑子都是从前的记忆。 “顾姨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娘亲?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我相认?如果不是,那这幅画与那声“迢迢”,又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巧合吗? 顾梅子忧心忡忡,下山心切,脚步也急匆匆的。 两位御林军守卫觉得顾梅子的行径有些反常,但回想起来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便也只当她是救人心切,菩萨心肠。 三人一路奔波,只一个半时辰便回到了村子中。顾梅子指挥者御林军守卫们在村子周围燃烧艾草,顺便给了他们自己特制的衣裳。她将包裹放到自己住的房间,重新换了一件衣裳才出了门。 做好这一切,顾梅子便只想找到顾姨问清楚,她随意拦下以为士兵:“请问医女现在在哪?” 那士兵本就职位不高,本不认识什么人,又是后面才调过来的,不太清楚这边有些什么人,但今日这般忙,也只见得一位女大夫。 眼前这个姑娘瞧起来也是得罪不得的,况且她看起来急匆匆的,若是自己指错了路又是一个大问题,“臣才到这边,并不太清楚,望姑娘恕罪。” 顾梅子皱了皱眉,内心有些焦躁,只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便自去寻顾姨了。 顾梅子绕着这个村子寻了一圈都没瞧见人,正准备往回走,便看见小厨房中顾姨守着眼前的药炉子昏昏欲睡。 顾梅子突然有些心疼,是呀,顾姨忙到现在,恐怕连一口水都没喝,现在还要顾看着眼前的药,根本没时间休息。 想到这里,顾梅子突然有些埋怨这个氓朝,不是说好的大皇子会来这边组织村民,这里头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居然还要堂堂一个医女来顾看药炉子。 这太医院的人都是一群庸医,一个个瞧着是疫病,都不敢来,来了的也都不情不愿的,害怕自己会感染,顾着自己的小命先,也不敢随意出头。 顾梅子只觉得有些心寒,她轻声上前,拍了拍顾姨的肩膀,“顾姨,累了便去休息一下吧,现下这个时间,您可是这些个病人所有的依靠可不能累倒了。况且我才刚刚药我来看这便好。” 顾姨抬头看了顾梅子一眼,起身道:“也好,那便辛苦你了,这个药我已经看了一炷香的时间了,你再盯一炷香便好了。待药熬好便去分给这些病人吧,每人小半碗便好了。” 顾姨见顾梅子一一记下,便伸了个懒腰,“我去休息半个时辰,你记得喊我。”撂下一句话,便回了房间。 姑妹子看着眼前的人扶着腰渐行渐远,随后拐了个弯,便消失在了顾梅子的视线里。 顾梅子这才回过神,想着等这事结束了以后,再来问问那副画的真相好了。 顾姨才刚回到房间,便瞧见顾梅子放在桌上的包裹,她记得她让顾梅子拿了医书,也不知道她放哪里去了。 顾姨只打开了包袱,随手翻了翻,便找到了那本医书。她正准备求证一下关于鼠疫的情况,却看见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一幅画。 顾姨内心有些发凉,她颤抖着手将画卷摊开,待到看清这幅画的内容是,她内心的紧张已经将她淹没。她缓慢合上画,将它放回了原处。 梅儿已经看见了。 她是不是就是想要找我问清楚,所以才会到处寻我? 她摇了摇她,将脑海中的混乱想法压下。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个时候没有时间解释这个,只能等这事过去了再说。 想清楚这事,顾姨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现在自己需要休息,要养好精神,才能更好迎接后续的挑战。 这个病本身就很罕见,现在所有的病人都将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可是现在自己连自己的不一定保护的了。 顾姨明明身体很累,但是精神却十分清醒,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才勉强入睡。 这一睡,便已经到了亥时。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往房间外面走去。她抬头瞧着外面的天色,夜色融融,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夏末初秋的夜晚有些凉,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庞,发丝也随之飘扬。 这般惬意的夏夜,本该躺在躺椅上,寻一棵树乘凉,手边放有趁时节的瓜果,仰望遥远的夜空。 可是现在却被这场来势汹汹的疫病阻挡,困在这个京郊的小村子里,什么也做不了。 所见之人皆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侍卫以及行色匆匆的侍从。 耳边所听只有病人的哭泣,身边弥漫着一阵阵药汤的苦涩味道。 这些所见所闻都让这个一辈子行医的妇人感到悲痛,这一条条人命啊,都太不值钱了。 “顾姨,你醒了!” 妇人听见顾梅子的声音回头,只见顾梅子一路小跑过来。她回头问顾梅子,道:“现在都这个时辰了,怎的不早些喊我?” 顾梅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想着您今天太累了,我就寻思着让你多休息一会,我可以先处理这些事情,毕竟我已经学了这般长的时间。但是我发现我好像还是学艺不精。” 顾姨只是笑,安慰道“这原不是你的错,治病救人也并非一日两日的事情。” “顾姨,这边我忙不过来了,下午有又两个病人不治身亡,您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呀!” 第九十一章 寻她 朝局还不算明朗。 林子锋连续赶路几日,才终于赶上大皇子的行军队伍。他本不想理会,一味往前赶路,却被大皇子的人一把扣下。 “五皇子殿下,还得您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林子锋骑在马上,冷道:“此次疫情危急,刻不容缓,我奉父皇之命赶往疫区,尔等岂敢阻拦?” 那人听说是皇帝的意思,便不好强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另一人见状便上前,软语道:“五皇子这是误会了,大皇子殿下与您是亲兄弟,有事自然商量着来办!” 那人是个身材绝美的女人,虽然打扮与周围人别无二致,但是仍然难掩其姿色。 “皇兄还有你这样好的女人在侧,果然有福!”林子锋一脸魅笑道。 那女人倒也配合,三下两下有意无意扭动自己犹如灵蛇般的魔鬼身材,将林子锋带到林子隼面前。 林子隼并未直接同林子锋说些什么疫情的事情,而是好酒好菜摆上来,要同林子锋喝上一杯。 “阿锋,说来我们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如何这样生分?”他自饮了一杯,再递给林子锋。 林子锋接过来,一口饮尽。 接着上来一个仆人,手上拿了幅未展开的画卷。 “阿锋,此次出来怕不是为了疫情吧!”林子隼倒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 林子锋与顾梅子的事情,除了昌平王知晓,还有沈琼,若干人等都是亲信,消息如何会走露出去?林子锋却也想不通。 “皇兄多虑了!”林子锋淡淡然回道。 “我为你寻了一女子,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位?林子锋鼓了鼓掌,闻声而来进来的就是一蒙着面纱,带着帽子的女子。 这身形,可真真是像极了顾梅子! 那女子后面便跟紧了两个护卫,像是押解着她,再看向那女子时,才发现那女子眼睛,手脚均被束缚,而后又押至屏风后面的凳子上坐下。 “给顾姑娘松绑!”林子隼轻轻一笑,那女子发出闷哼两声,却牵动了林子锋的心。 他还想装作不认识她,但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却全然出卖了他,那种担心和焦急,透过眉眼也全看的出来。 “你想干什么?”林子锋望着林子隼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也不愿意再伪装些什么,直接就厉声问道。 “只是想问问五弟一些事情!”林子隼淡淡道。 但林子锋情绪却更加激动,“我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你先放人!” 林子隼算盘打的果真不错,这女子果真是他心尖上的人,如此逼问都坦然应对,不像是林子锋往常的风格。 “昌平王可是你的人?” 满朝文武皆知,昌平王不是没有实权的王爷,但多年来站队模糊不清,这几年来又谢了官职,基本上隐居在王府内不出。 “是!”林子锋重重点了点头,答得坚决果断。 他心下想着,林子隼既然会如此问他,自然是有些什么怀疑,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没准能迷惑林子隼,让他误以为昌平王只是他不重要的一颗棋子。 林子隼再望向林子锋时,只见他双眼中噙满泪水,只盯着顾梅子所在之方向。 “既然五弟如此担心,顾姑娘还是同你说几句话,免得你担心!” 林子隼稍稍下了命令,便有随从拆了封在她嘴上的破布,那姑娘便轻启朱唇,稍稍说了句:“你别担心我,我没事!” 是她的声音,没错,林子锋一听到她的声音,真是又惊又喜。 她为什么要逃? 他之前还尚在怪她,但此刻看她落入林子隼手中,他担心的还是她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你放了她!”林子锋咬牙一字一句说出来,虽然他已经是个成熟的政客,明知这样的要求没有任何利益做交换,根本无法达到,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这样说出来。 “五弟,你若再解开我几个疑惑,我必将顾姑娘还给你!”林子隼笑着道。 接着又说:“昌平王与你平日里如何联系?宫中有哪些眼线?” 林子隼之所以出此下策,无非是他的探子来报,昌平王刚与皇帝下棋喝茶,皇后便紧跟其后去了皇帝跟前。 局势变化之快,令他不得不防。 林子锋也自然知道,若是此时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只怕这么多年的辛苦全都白费,可此时不说,顾梅子的性命堪忧。 眼前这个他口口声声说爱的女人,前些时候刚为他丢了一个孩子,如今今日难不成又要为他送了性命? 林子锋终是不忍,他慢慢地从胸脯处掏出一小本名册,“这些便是我的人,你自己去看!” 林子锋一把抛出,迷惑林子隼的视线,他自己奋不顾身地就要冲过去。 无奈还是不行,却反遭嘲笑:“五弟,何苦还耍这样的小聪明,这里面的人我自会去一一调查,若你真的未骗我,你的顾姑娘自然毫发无伤!” 林子隼笑着说,林子锋的脸色却着实难看,若他再不放人,只怕林子锋此刻就要与他动手了! “你还不放人?”林子锋冷眼看向林子隼,面色凌厉。 林子隼却仍不理会,看着是想再等等。 “五弟,莫心急,你还有份大礼!”林子隼一脸戏谑。 一道圣旨从屏风后迎了出来。 “五皇子殿下,请跪下接旨!” 林子锋颇为惊奇,这圣旨竟是给他的。 他缓缓跪地,却听:“朕之五子,恭敬勤俭,特此任命为平疫之掌事官,一切人员都听其指挥!” 宣旨的小兵看着一脸谄媚,还带了炳尚方宝剑,“公公还说了,皇上还赐了尚方宝剑给您!让您先斩后奏!” 难怪林子隼行动如此之急,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竟让皇帝完全倒向林子锋这边。 他才迫不得已采取非常手段! “五弟,去看看你的顾姑娘罢!” 林子锋疯了一般地跑到屏风后面,撕开那女子的一切,却才发现,并非是顾梅子,一切都已经明白过来,都是林子隼设局而已! 第九十二章 母女相认 待顾梅子说完这一长串话,才发现顾姨一直看着她,眼神温柔又复杂。 “梅儿,我看到了那幅画。” 顾梅子有一个瞬间的茫然,她顺着顾姨的眼神,看见静静躺在房间桌上的包袱与那本她匆忙上山取到的医书。 顾梅子突然有些难过,她在剧看见那副画时,太想知道真相了。但现在,她突然不太想了,她有些想逃避。 以前总听人说近乡情怯,她其实是不太理解的。她实在怀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却突然生出一股想要逃避的想法,“顾姨,我记得小厨房还煎着药呢,现下应该要好了,再不去瞧瞧水都要干了。我先去看看。您收拾一下再去吧!” 顾梅子匆匆说玩话便转身想跑,却没想到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顾姨一把抓住顾梅子的手臂,她好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 顾梅子能通过握着的手,感受到了她的颤抖与煎熬,她用力将顾梅子握的生疼,“迢迢。” 顾梅子被这句迢迢惹的有些鼻子酸酸的,她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回头。 “迢迢,对不起。” 顾梅子突然就觉得很委屈,她觉得这一切凭什么呢?明明是她不要自己的,现在这一句对不起,便想将一切抹掉? 顾梅子只冷笑两声:“呵呵,顾姨这声道歉可真是奇怪,顾姨收留照顾我至今,明明是我欠顾姨良多,应该是我感谢顾姨才是,怎的顾姨突然向我道歉?” 顾姨听见这话,只觉得内心酸涩难当。 “迢迢,我是顾巧,是你的娘亲。” 顾梅子被这句话激的浑身颤抖,她一把挥开了被顾巧握着的手,“顾姨,这空口白牙的便随便认女儿的行为可不对啊!我娘亲早早便已经逝去了,虽然我尊重您,您毕竟是长辈,但也不可这般辱没我的亲人。” 顾巧听着这话,酸胀的感觉从心脏开始朝着全身蔓延,她给予摔倒。 顾巧知道这一切本就因为她而始,她知道顾梅子内心是有怨气,的,她抛弃她这么多年,看她忍受了这么多苦楚,却一直未曾站在她前面,出来保护她。 她明白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是不称职的,但她没想到原来真正听见这一切,自己会这么难受。 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顾梅子的冷漠,可心还是会这么痛。 她在之前,一直便期盼着这一天,她日日都在想,若是有一日母女相认,阖家团圆,这十多年来内心缺失的一块便会被补上。 “什么事?”顾梅子突然道。 顾巧这才看见几部开外的那个小丫鬟,瑟缩着身子,劲量让自己缩小目标。 她猛然转过身,抹了两把眼泪。 那小丫鬟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知道怎么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只后在旁边,她抬头看着顾梅子,见顾梅子点头示意,才开口道:“顾医女,巧神医,现下又出现了一个高热病人,全脸都已经长了脓疮,您可快去瞧瞧吧!” 顾巧被这句话激的一瞬间清醒,她猛然转过身,对着这个丫鬟道:“在哪里,快带我去瞧瞧,今日可曾让他们喝过药?” 那丫鬟道:“喝了,今日下午喝过药了,但是似乎不起作用。” 顾巧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迢迢,你去重新开一个锅,在原本的药方中添加五钱连翘,” 说完她便指了指眼前的丫鬟:“你带我去瞧瞧那个病人。” 说着便同那丫鬟离去了。只留顾梅子一人在这夜风中。 顾梅子默默蹲下,抱紧了自己。 她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明明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堂堂一届皇子,却怎么都寻不到自己。明明一个陌生女人,却会这般一心一意。 她沦陷在顾巧的温柔中,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已经被暂停。 这件事让她看清了许多东西,她突然明白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是谁了,明明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人一身粗糙衣物,却可以佩戴那般名贵的玉佩,为什么那身粗布衣裳却任然掩盖不住那一身的华贵气质。 她其实也奇怪,但她潜意识里没有去思考,她直觉觉得他们是不会伤害她的,所以她刻意忽略了这些所有的不合理。 顾梅子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她觉得太痛了,她明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幻境,碰一碰便会碎的,但是她任然不愿意打破。 她觉得顾巧真的是太狠了,她全心全意的教导她,一心一意的对他好,让她明明想要大声谩骂指控都没办法。 她让她看见了梦想,让她来到这里成为其他人的希望,让她觉得活着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却突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源于她自己的私心? 顾梅子不想接受。 她狠狠的摸了一把泪,站起身子,她环顾这周围,眼前行色匆匆的侍者,与周围微弱的哭泣声,都在提醒她,现在这一切都刻不容缓,没有让她伤心的时间。 “得要开始工作了,先要去准备一些连翘。” 她随手拦住一位御林军,将身边的银钱袋子递给他,“去帮我买一些连翘,越快越好。买好送来小厨房。” 那守卫看着眼睛红肿的顾梅子,张了张嘴,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拿了钱袋子,领命去了。 顾梅子站在原地看着那守卫一会,看他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她才转身朝着小厨房走去。 那边顾巧换好衣服,来到那个集中安置病人的大厅,那侍女指了指最右边的那个男人,“巧神医,便是这位。” 顾巧点了点头,伸手替他号了号脉,便从药箱中取出了一套银针。“点一盏油灯。”顾巧吩咐着侍女道。 那侍女点了点头,便取了一盏油灯,放下顾巧身边。 顾巧拿起银针,将针放在油灯上面烤了一会儿,才将针扎入病人的穴位。 油灯昏暗,这个病人身上全是一片片的红肿,血液伴着黄色的脓水渗出皮肤,一片狼藉 第九十三章 舐犊情深 顾巧看着已经因为高热晕厥过去的病人,用俩根手指取了一枚针倾斜地扎在他的人中上。 顾巧看着那人一动不动,没有反应,便又取了一枚针,放置于油灯之上,然后抓住病人的手朝着手指扎去。 她将人十个指头扎破,分别挤压出一些血,才看见病人悠悠转醒。 顾巧看着眼前那张布满红色疙瘩的脸,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她伸出两个手指,问道:“现在还清醒吗?这是几?” 那病人点了点头,虚弱的回道:“清醒的,这是二。多谢大夫。” 顾巧点了点头,便打算出门,却听见右边一声哭喊:“神医,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原本周围的人本来都不太信任这个年轻的女子,虽然大家都叫她神医,但他们也未曾见过她救人,况且大家看她这般年轻,先入为主的对于她的医术有了质疑。 但现在看着她毫不慌张也不避讳的直接在他们面前施针,倒是让其他人对于顾巧质疑减少了许多。 顾巧转身朝着声音源头走去,便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虚卧在草堆上,手上紧紧抱着孩子。 顾巧示意妇人将孩子放开,自己将手指搭在孩子的手腕上。顾巧感受这那孩子微弱的脉搏,皱了皱眉:“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长红疹的?” 那妇人哭泣道:“昨日,昨日才开始的,今日下午便已经这样了,全身滚烫。大夫,我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他还有救吗?” 顾巧起身在药箱中取了一个小瓶子,将它递给妇人,“你给他涂抹在身上,额头上,少涂多次。” 说完,顾巧对这身边的丫鬟道:“你去取一些笔墨,随我一起去登记一下病人都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长了红疹子的,除了高热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病症,一律问清楚。” 那丫鬟福了福身便要下去,顾巧却突然喊住了她:“慢着,你再去小厨房瞧瞧顾医女现下如何了!” 顾巧看到丫鬟领命出了门,才回头对着这些病人道:“诸位,现在开始,由我来负责各位的病情,我也知道诸位担心自己和亲人的病情,我既然入了这个房间,便会尽力而为。” 顾巧顿了顿,她左右环顾了一圈,又开口道“等会请各位配合我的丫鬟登记一下病情具体情况,恳请诸位不要隐瞒,否则耽误治疗便是得不偿失。” 顾巧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开始一一检查病人的身体状况。 而在小厨房那边的顾梅子也没有时间去思考这笔时隔十多年的旧账,她正在琢磨顾巧给她的药方。 顾巧说要在药方中添加一味连翘,可是她感觉五钱的连翘似乎不够。 顾梅子又重新回到房间,寻了那本医书,她看着那卷画,紧了紧手指,将医书握在手中,便出了门。 现在还不是可以思考这个的时候。 顾梅子将药方中的连翘含量由五钱提高到了一两,又将药方分发下去,重新熬了药。 当顾梅子将熬好的药端至前厅,那些病人集中管理的地方,在那里御林军用木板与干草临时搭建的病房中。 她才行至门口,便听见里面一声“砰”的重响,随后的大片尖叫与惊呼声。 在这些嘈杂的声响中,顾梅子只捕捉到了一声闷哼,是顾巧的声音。 顾梅子想都没想便将手中的药挥了出去,朝前厅冲去。 待她刚进去,便看见里面一片混乱,顾巧倒在地上,她的脚边有一个男子,浑身都是红疹,手中还拽着顾巧的头巾。 早在顾巧还在山上的时候,为了保护这些没有感染的士兵与丫鬟,她便开始准备可以包裹住全身的东西,她尝试了许多次才选出了最适合的。 最后她挑选了薄薄的纱布用于裹住头部,还制作了药包放在头巾中,以保护口鼻。 现下那个头巾在躺在她脚边的那个病人的手上,药包也掉落在地,还有一些药材撒落出来。 顾梅子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的有些缓不过神,她飞快的冲过去一脚将那位病人踢开,才搀扶起顾巧,“你有没有什么事?” 顾巧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抬眼看着顾梅子慌乱的眼神,她拍了拍顾梅子的手,“我没事,你别担心。” 顾梅子这才放下心来,她恼怒地指着那个疯狂的病人,“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 没曾想那病人反应更加激烈,他表情狰狞,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这样你便也会感染了,只有当你们与我们一样,这样,你们才会真正的全心全意的帮我们。否则,那你便跟我们一同死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哈哈哈哈哈!” 顾梅子气的浑身发抖,这种忘恩负义的混蛋,她恨不得现在便将他挫骨扬灰。 顾梅子抄起摔在地上的托盘与碗块,便一股脑的将它们扔向那个男人,口中不断骂道:“你疯了吗?你要是想死,现在我便可以送你去,何必浪费时间,还要拉上别人垫背。若是我们真的准备不管你们,你们以为可以用我们的性命威胁到我?现下这个时候原来是真的好人没好报,……” 顾梅子还要继续骂人,便被顾巧隔着头巾捂住嘴唇,将她又拖又拽的带出了前厅。 出了前厅,顾巧才吩咐道:“你们去把药重新熬一下,再分发下去。” 顾梅子被这一句话惹得越发生气,更加口不择言道:“凭什么?凭什么那个病人这样对你,你却还要救他?我要让他自生自灭。什么叫做白眼狼,什么叫做恩将仇报?这种人就应该让他去死,下九幽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顾巧被顾梅子的话惹的眼热,她握着顾梅子的手,温柔道:“迢迢,你是医者,你不能任性。” 顾梅子终于绷不住眼泪,她这才真正意识到,原来那缺失的十几年,缺少的那些爱,在血缘面前是这般不值一提。 她突然觉得今日下午的自己实在太任性了,她宁愿她们之间再也不要相认,也不愿意再次失去母亲。 第九十四章 错杀 林子锋自上次被林子隼耍了一番,因而他虽然在军中当了掌事官,但备受人讥讽。 现下他在此军中的境地也颇为尴尬。 大军行进得一日比一日缓慢,林子锋紧急叫停了这场行军,“来人!来人!给我看看是谁命令大军走的这么慢的!” 救人如救火的道理,大家都懂,何况这是如此严重的疫病! 这不明摆着是要针对林子锋这个主事人吗? 林子隼看着林子锋在账外一一训斥各先锋首领,不禁暗笑道:“我这个五弟啊,此刻真是不为自己找退路,还在激怒这一群人,本殿下倒是要看看他日后要如何收场!” 林子隼细细咀嚼着刚送来的干粮,还时不时地品一口香茗。 林子锋训斥完了下人,便急匆匆地朝着林子隼的帐篷这边走来。 “大哥,为什么还不让他们快些走?” 林子隼故作为难,“将士们水土不服,慢些走也是为了全军将士的身体考虑!” 林子锋看着他一脸淡然的样子,也无法改变,大怒道:“你若再是如此,休怪我不念兄弟情分,向陛下启奏!” 说完林子锋便一甩长袖而去,林子隼站在原地目送着。 “大皇子,我们是不是要收敛些?”上次跟在林子隼身边的那个女护卫婉言道,她倒是真的有些担心。 五皇子林子锋虽然常年在大月国,但素来听说不是草包,表现的如此平庸,总让人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你这是何意?”林子隼明显有些生气,那女子张口欲说出的话便又咽了下去。 林子隼转身也回了帐内,只留下那女护卫一人在帐外守着。 那头,林子锋的眼线刚刚将情报放在鸽子脚上,好为他传递消息。 两人的消息总是传的极其小心,一句消息也要分成很多小句或一个个字,如此一来,真有落单的鸽子被敌人射了去,也不怕情报泄露! 皇帝一辈子刚愎自用,却殊不知自己身边已无几个可信之人。 “皇上!”林子锋的熟人叫海公公,虽然不常在御前伺候,但每逢七天,皇帝必要让他来稍稍算上一卦。 他的卦象一向都准,皇帝很宠信他。 皇帝这才微微地睁开双眼,淡淡地扫视一番,才发现海公公已经到了! “你来了!”皇帝自己扶着坐起来,身旁伺候的人立马拿了软枕来给皇帝垫上! “皇上,您小心!” 皇帝年纪大了,身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敏捷,“你们都下去吧,只让他留下来给我算一卦便好!” “嗻,皇上!”领头的大太监带着一群人匆匆退下。 这海公公一贯滑头得很,若是皇帝今日心情糟了,一定是要将所有人都赶出去的,此刻就算他卦象极差,他也必要解释的天花乱坠落,好使皇帝开心! “朕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给算上一卦!” 皇帝慢慢地轻轻地说道,气息不稳,海公公觉得陛下此刻用“气若游丝”四字来形容最为恰当,但他不敢说。 “皇上想算些什么?” 皇帝略微沉思了一下,才道:“自五皇子回氓朝后,近来总频频出问题,难道是我大氓朝国运出现问题了吗?” “皇上万岁,氓朝国运一定昌盛繁荣,永垂不朽!”海公公仅有的几滴墨水如今都用上了,若是皇帝一个不高兴,可真要胡乱撒气。 只是,令人疑惑的是,他偏偏认为是五皇子林子锋的事情。 “奴才这就来为陛下算一算!” 只见他将几块乌龟壳全部拿出,又施法念了几句咒语,虽然皇帝全然都没有搞懂,但还是陡然间多了几分精神,生怕错怪些什么。 “算出来了些什么?” 海公公吓得面色发紫,连连在地下磕起头来。 他虽然学艺不精,但也是小有所成的,往日有些小的不吉利征兆,海公公连蒙带哄也就骗过皇帝了。 但这卦象,确是下下之签,皇帝这么多年求神问道,自然看的出来。 皇帝一下子坐起来,将卦盘一把掀翻,甩在海公公身上也丝毫没有问题。 海公公明显被这天子之怒所震慑到了,双腿直愣愣地跪在地上直发抖,门口的禁卫军们听见房门的异响,一下子便冲进来。 但见皇帝安然无恙地坐在一侧,得到的确是一记怒吼:“都给朕滚出去!”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微臣该死,微臣该死……”海公公不住地在地上磕头念着。 皇帝只在软塌上扶着额头,半晌没吭声。 他心中暗道,这大氓朝的国运…… 但是面上还是对着海公公说:“你先起来,这也并非你所能左右,朕要下罪己诏!” 下罪己诏,这可是自氓朝开朝以来从未有过之上,再说现如今的皇帝一向自诩治国有方,若是突然下罪己诏,天下子民恐怕皆不知是何用意! “皇上……”海公公拖长音调悲切地叫了一声,仿佛皇帝就要驾鹤西去了一般。 “你可能查出原因?”皇帝看向他,分明是要他此刻能够说出个导致大月国时运不济的所以然来。 海公公怯怯道:“皇上,微臣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报!” “你说!”皇帝答的果决。 “朕赦免你的罪!” “卦象上显示仍是一女子所为!” “哦?你说说!”皇帝突然直起身来。 海公公却面露难色,直至此刻,他都仍然不说,故作矜持的样子,磨的皇帝的耐心都少了些! “皇上!”海公公将着最后一声皇上拖长音调叫的令人费解。 “妖妃祸国啊!” 果然是极严重的四字,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敢说出如此四字,该是到了亡国的时候了。 “大胆!”皇帝一声大喝,他没想到,海公公指的是如此。 “皇上,饶了微臣吧,微臣也是实话实说!”海公公一直恳求,皇帝才微微解了解气。 “你说清楚,妖妃到底是谁?”皇帝指着跪在地上的海公公,目光凶露,恨不得要吃人一般。 “启禀圣上,是……是……婧妃娘娘!”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第九十五章 天下 皇帝沉吟不语,事关国运,兹事体大,是绝不可以被人影响也不可以被人妄加揣测的。 虽说这天下都是他的,但是他也不得不谨慎小心些。 皇帝默了默,“海公公,此事是否属实,若是有半点假话,朕要了你的狗命!” 那海公公原本跪在地上,浑身抖的如同筛糠似的。但在皇帝说完这话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只将双手抚地,对着皇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请皇上明查,奴才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分假话,若有半句假话,奴才甘愿受罚,绝无半点怨言。” 皇帝没有说话,只盯着海公公,半晌,才开口道:“罢了,此事朕自有主张,今日之事,若你敢泄露半分,朕便不能担保明日你的脑袋是否还安然无恙的在脖子上了。” 虽然这皇帝已然年迈昏庸,但这身上的威严却未减半分,让人胆战心惊。 海公公被这天子威严吓得后背发凉,他磕着头回道:“奴才明白了,绝不会泄露半分,绝不会泄露半分!” 皇帝看海公公唯唯诺诺的样子,更觉得烦闷,只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海公公出了御书房,才真正觉得自己活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被这风一吹,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隐藏起情绪,快步离开了这里。 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这个消息传给林子峰。 另一边,由于五皇子与大皇子相争,导致疫病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开始朝着京城蔓延。 顾梅子与顾巧急得不知何是好。最让人觉得难受的是她们身边帮衬的侍女丫鬟,甚至这些御林军都已经开始感染。 这些人虽然都已经做好了完整的防护措施,但是也不可避免的被传染。 顾巧这两日也没有办法帮忙照看病人,她前两日被那个疯狂的病人拉开了面罩,便有了传染的风险。 顾巧为了保障其他侍从的安全,现在独自一人被关在顾梅子邻家的房间中,连饭食都是顾梅子命人用食盒提到门口,敲门让她自己来取的。 按照医书所说,顾巧要等待4-8日,若是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才可以重新出门。 因为这个原因,现在所有的事全部压在顾梅子一个人身上。 原本圣上是派了太医来治疗的,但这些太医在宫里好日子过惯了,突然来到这个京郊的小破村子,本身便已然对这里的环境不太满意。 更何况这些人从来都是伺候皇上娘娘的,现下突然让他们来治疗这些平民,让他们觉得更加不屑。 而且这原本派来防控疫病的皇子是大皇子,那大皇子也是个不负责任的,对这事本就不上心,现在又听闻要换人来管理,让这些太医们更加觉得不重要,也便没有人会真的用心来治疗这些人。 顾梅子早早便发现了,也没指望这些养尊处优的太医会真的替那些平民考虑,便也没有去躺那蹚浑水,只自己一人咬牙坚持。 顾巧一人在房间中,也没办法帮上忙,于是便致力于研究药方。 她日日改造里面的药材用量,然后通过食盒又将改良的药方递给顾梅子。 顾梅子便依着顾巧给的药方,重新熬药再分发给病人服用,然后再一一记录服用之后的症状,反馈给顾巧。 但这种方式是间接的,顾梅子没有顾巧的经验,所以只能看见表层的一些反应。 再将这些现象反馈给顾巧,便又会有一些信息的流失,这给她们寻找合适的药方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顾梅子每日奔波在顾巧与病人之中,才两日,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顾巧瞧着顾梅子憔悴的脸与微微凹陷的眼睛,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顾巧隔着窗子远远的看这顾梅子,“迢迢,是娘亲对不起你。” 顾梅子反而没有什么感觉,她摆了摆手,“您自己保重身体,这些病人都全靠着您一人呢。” 自那一日顾梅子与顾巧相认之后,顾梅子便不再喊顾巧为顾姨了,她也从未开口喊过娘亲,只以“您”字称呼。 顾巧听在耳中,只觉得内心酸涩难忍,罢了罢了,本就是自己的不对,顾梅子没有与她反目成仇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况且她也看见了那天顾梅子为了维护她,所做的一切,在这之后,这些称呼什么的,也便不重要了。 这一日,顾梅子依然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为了阻止疫病的传播,顾梅子每日都会在房间中熏艾。 艾草的香味很浓,烟雾厚重,有些刺鼻,顾梅子推开了窗户。她隔着袅袅升起的烟雾,看着窗外的月亮,在烟雾中也朦朦胧胧的,瞧不真切。 夜风将烟雾吹散,便看见了一轮浑圆的满月,给地面镀上了一层银白。夜空中繁星点点,预示着明日又会是一个艳阳天。 她恍然想起从前还没来到氓朝之时,那时她与林子峰还才新婚,他也乐意宠着她,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 她们时常在树下纳凉,她恍然想到了杜牧的那首球溪《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那时的他们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和将军夫人,也没有什么大事好忧心。 想到这里,顾梅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似乎是自己太单纯了呢,这些甜蜜的日子,不过是沈剑峰给的幻觉,温柔的幻影总是比残忍的真相更让人沉迷。 那些在大月国的日子,那些与沈剑峰在一起的日子,哦,不,他现在可不是沈剑峰,这个可是林子峰呢。 你看,做他的妻子那么多年,连自己丈夫到底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活得都像是一个笑话。 这些回忆就像是一把没开锋的刀,割着她的心,钝钝的痛。 她想,什么叫做杀人诛心,这便是了吧! 顾梅子现在想起这些,便觉得恍如昨日。但想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第九十六章 皇帝 “婧妃?” 竟然是婧妃,皇帝万万没有想到,但后宫中也仅有她一人封号中带有“女”字旁。 “来人,去把婧妃娘娘给朕带来!”皇帝虽然还未明显相信那海公公的话,但是还是派宫人去请婧妃娘娘。 婧妃如今是这满宮中最受宠的嫔妃之一了,太监们来到婧妃宫中,虽然脸色并不好,但是婧妃并未注意,欢欢喜喜地换了皇帝最爱的衣服过去面圣。 “婧妃娘娘!快些走罢!皇上还在等着呢!” “别催了,你们这些人今天也不知道抬个轿子来!”婧妃一脸娇蛮的样子,太监们只连连陪笑。 她此刻却并不知,皇帝却要给她一个惊天大锅。 婧妃走到皇帝寝殿时,才有些觉察到不对,海公公已经跪在帘子外面,一脸惊恐,婧妃只微微抬眼看了跪在地上的海公公,便掀开门帘进去。 “皇上,臣妾来了!”婧妃平日里甚是受宠,因此在和皇帝说话时还是半是撒娇一般。 但皇帝仍然是冷冰冰的,只淡淡道:“来了!” 他一边手上拨着念珠,一边眉毛一挑:“坐下罢!有些事情来问问你!” 婧妃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下,她一双杏眼眼波流转,望向威严的帝王,这才感觉气氛有些不妙。 她自个儿给自个斟了一杯茶,还如一个孩子一般,一个小太监凑过来,婧妃偷偷问了一句话:“皇上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 “奴才不知!”那小太监畏畏缩缩的,便躲了下去。 皇帝沉默半晌,才开始说话:“婧妃,朕今日找人算了一卦!” 话只说了半句,皇帝正等着婧妃来接,婧妃果不其然便问道:“皇上,卦象如何?” 皇上虽然年迈,在外人看来又有些沉迷于酒色,但其实对于自己的女人脾性还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婧妃是这满宫嫔妃中心思较为单纯的,也没什么心机头脑,你问她上半句话,便知道她下半句要回些什么,如今果不其然,又是这般。 “你猜猜看?” 皇帝这样问道,只见婧妃努了努嘴,回了句:“臣妾不知!” 皇帝佯装笑道:“刚才,海公公同朕说了,说大氓朝的运势不佳呀!” 婧妃娘娘却吓得不轻,皇帝轻飘飘地说了这句话,眼神却是冷冷的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睛,令她心生寒意。 “那……是?”婧妃一向琢磨不透皇帝的意思,每每这个时候,她便慌张不已。 但皇帝却忽然笑道:“爱妃,没什么事情!” “去把新上供的蜀锦拿来!” 皇帝转头看向一个小太监,吩咐道:“朕瞧着蜀锦的料子最配你!” 那个小太监前脚还刚见识了皇帝有些怒气地命他们去将婧妃娘娘叫来,后脚便成了要赏赐婧妃娘娘,实在是心中狐疑的很。 那小太监乖乖地将蜀锦拿了来,递给了婧妃身边的小宫女,婧妃到也是个奇葩,欢欢喜喜地领赏便回去了。 皇帝待婧妃走后,才又将海公公叫进来:“此事不得外传,退下罢!” 皇帝靠在炕上,心中仔细回想着海公公的所说,再又联想到婧妃的眼神形态。他压根不信婧妃会影响大氓朝国运。 自上次皇帝身边的暗卫调查到海公公是个贪财的人,他便认为海公公说话极为不可靠。 海公公极有可能是被人利用,才到皇帝跟前来说此事,一暗卫在跟前来,皇帝才用了平常语气,一副老谋深算的语气:“你认为这事是谁的主意?” 那人却讪讪一笑,“圣上心中不是已有人选了吗?” 两人皆相视一笑,皆怀疑正是昌平王! 这样推断也确实有些道理,自上次昌平王来下棋,皇后便紧跟其后,分明是皇帝身边有人去通风报信。 虽然皇后那日来,只是送了些糕点,并未说些什么,吃盏茶的功夫,不过皇后就要告退。 皇帝细细回想,皇后当日所做,也许都已经是和昌平王勾结所致。 “你有没有调查到他们之间有联络?” 那暗卫却摇摇头:“回禀皇上,微臣并未!” 他复又说道:“那便再去查一查!” 那暗卫便乖乖退下。 皇帝待他走后,又屏退众人,“退下罢!” 他便微闭双眼,沉沉睡去。 林子锋得了皇后宫中寄来的信,拆开一看,却发现少了两块。 果然是有人从中捣乱,信鸽定是被人射下来了几只,才因此少了几句。 但林子锋也不甚在意,最近这段时日,林子锋与皇后之间再也不谈论些机密之事,而只是闲聊些家常。 若真是被有心之人看了去,也没什么要紧的。 但林子锋此等作为,却还是忍不住让皇帝怀疑,他才是那个最想要皇位的皇子。 虽然昌平王那日举荐的是八皇子,但是论起所作所为,五皇子还是更为…… 但皇帝此刻脸上一点生气表情都还没有,皇子们相争,自然是好事,个个都有了出息,有了野心,却也是氓朝之福。 但他一想起皇后,却又生气起来,皇后作为他的妻子,却总是存有私心,每每在皇子之间有失偏颇。 “晚膳去皇后宫中用膳罢!”皇帝提前同宫人们说,让他们早做准备。 宫人们皆应声,皇后在宫中一向为人甚好,也深得宫人们喜欢,若是皇帝能驾临皇后宫中,底下人又少不得能得到很多赏钱,大家自然是高兴的。 皇上自暗自思索,该如何向皇后提起此事。 若是同她明说,她自然百般不肯承认,如皇后那般聪慧的人,面对如此质问,必然能巧妙地应对过去。 若是不同她说起,若是皇子们闹到相杀相争的地步,皇后若如此做法,必然要引起血腥争斗。 皇帝一向是不糊涂的,他自不理朝政之事以来,纳入后宫之中的都是朝廷显贵人家的女儿,也只宠不爱,一律互相牵制,稳定朝局。 众人皆看不出皇帝的心思,但是唯有皇帝身边的暗卫却是一清二楚的。 皇帝圣明,只有皇后和身边人皆知。 可若身边人成了对手,又何分胜负? 第九十七章 巫蛊入梦 皇帝入夜时,果真去皇后宫里用膳,但皇后却头痛不止起来。 “皇上,娘娘在床上静躺着!”一个丫鬟跪在地上奏报。 皇帝有些关切地走到皇后床边,问了句:“皇后这是怎么了?” 皇后的声音听起来弱弱的,回了句:“皇上,臣妾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 隔着朦胧的轻纱和一道屏风,仍然可见皇后挣扎着起身,来向皇帝请安。 皇帝一看,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后寝宫里的丫鬟还有些慌张,正要起身去追,皇后却一声叫住:“不必去了!扶我起来罢!” 皇后一身藕粉寝衣,半露出些雪白的肌肤,款款下床,“圣上知本宫今日不想见他,便随皇上去罢!” 于是又让宫人摆上晚膳,或许皇后早已经习惯一个人用膳了。 “新来的厨子还是不错的!”皇后稍稍用了几道菜,忍不住称赞道。 那宫女便上前回话,说厨子是尽心寻来的,能合娘娘的口味是他们的福气。 皇后自擦了嘴,又要上床静养,今日来请安的妃嫔都一贯谢了。 既然是做戏,必得要做的像些。 皇后打算接下来半月内最好都闭门不出。 婧妃带了一黑色斗篷,值班时一人独闯进来。 一下子就扑在皇后腿边:“娘娘,救我!” “何事惊慌,把你吓成这幅模样?” 那婧妃却还是颤颤巍巍地,不住地颤抖,可能也是由于皇帝今日突然将她宣了去,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质问朝她赶来。 婧妃是个心性不定又有些孩子气的人,她当初选择追随皇后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皇后与她相谈甚欢,可若是要将她的性命也搭进去,她便觉得这是大大不值的。 念及此处,她便打起了退堂鼓:“娘娘,您还是放了我罢!” 她的意思还是,若以后皇后有些什么事情,还是不要找她帮忙的好。 皇后沉默不语,只狠狠地瞪了婧妃一眼。 仿佛她此刻要是说一句不,立马不能活着走出这殿中。 婧妃又哭起来,皇后一看掌灯的宫人越走越近,又立马捂住她嘴边,不让她哭泣的声音被听到。 但婧妃昏昏沉沉之中,随着点燃的香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连几天都是下雨,闺房中只有喜儿与我相伴,她陪我长大,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头,每次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都意识不到镜子里这个仅有十八岁的女子竟已经是六王妃了。 上京城里的人都说我命好,六王爷不仅生的面若冠玉,风流倜傥,剑眉星目,待人温柔体贴,更深受皇帝器重,最难得的是,纳我进门后,他房中的丫鬟都尽数逐出,只拣我喜欢的用,这样的夫婿,我果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我坐在窗前,听雨打残荷,看绿肥红瘦,如今都要到午膳时分,才唤喜儿为我梳头。六王爷的母妃早就不在了,如今王府就我一个女主人,他又待我极好,我不需要像别家的王妃侍妾一样,早起为他更衣梳洗。 想到他每次起床都会在我额上映下一吻,并在我耳边轻道:“你再睡会,我去上朝了!”连关门他都极轻,还吩咐洒扫的婢女都只能在我醒了之后才能干活,心中就一股暖流。 可是他好几天都没来看我了,喜儿一边替我梳头,我一边嘟囔着向她抱怨:“王爷真是过分,我去见他他总也不在,也不来寻我,我想回家,想娘亲想爹爹了!” 喜儿虽是我的丫鬟,可其实与亲姐妹没什么区别,我未出阁前还总说她才像娘亲的亲生女儿,总喜欢教训人:“小姐,你可不许耍小孩子脾气!” 我撇了撇嘴巴,还未说话,就又听喜儿道:“这通府上下有谁不羡慕小姐您,若您再为了这事闹脾气回去找老爷夫人,喜儿首先就要受责罚了!” 喜儿话音刚落,我便感觉梳头力度变得不一样了,明显更加生疏了,转头一看,发现是六王爷拿着发梳替我绾发。 我一见他来,心中不知有多欢喜,但又不肯立时失了生气的样子,因此嘴角带笑地撇过头去,佯装怒道:“温卿不记得我了,我也不记得你了!”府上也只有我见他不用行礼,不用毕恭毕敬地叫王爷,我待他便就像待寻常人家的夫君一样。 他从来都是哄着我的,怪这天气不好,想带我去江南走一遭,我道:“宁愿天天下雨,还能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看我。” 他笑道,旋即笑容又停下,说圣上要派他去江南。 我登时改口道:“我同你一起去!” 他不许,眼神变得不那么温柔,一谈起公务,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斗大的泪珠就那么掉下来,连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还是我第一次自嫁给他后流泪,他连手帕都顾不得找,直接用衣袖替我拭泪,那团金黄色的龙纹仿佛要刺瞎了我的双眼,但我心里也明白,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他在我面前起誓:“梅儿,我一定在三个月内回来,绝不会负你,否则天神……”我没想到他如此认真,这便要起誓,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三天后,我在王府大门口送他,顶着一双桃子似的眼睛,他抱着我很久才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走后,我便满心不想待在这王府,喜儿劝我同其他王府亲眷去走动走动,我心里却想着爹爹娘亲的茶铺布铺。 我是个商贾人家的女儿,要不是多年前与他在灯会上惊鸿一面,我也无缘嫁入王府成为他的正妃。 我就这样在王府百无聊赖了一阵子,才接到了他的信。小厮骑着快马,喊着:“王妃娘娘,有王爷的信。”信上说他挂念我,让我闷了便回娘家住着,他知我与那些公主侯爷打不了交道,从不强求我。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他是三月走的,六月初六是我的生辰,我知他一定会赶回来给我过生辰,一早便带领全家上下在门口去迎接。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送我的生辰礼物果然别致,一身锦衣华服的他后面跟着个妙龄女子,他是那么温柔地牵着她,一如当初牵着我。 第九十八章 顾巧患病 但这事也急不得。 现下皇子相争,皇后有失公允。人心本就肉长的,手心手背虽说都是肉,但也看那块肉更加讨人喜欢。 故而皇后偏心,也是人之常情。这给确实给朝政带来了麻烦,但又不可随意处罚,做这种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是得不偿失的,所以得要徐徐图之。 皇帝有些烦闷。况且这皇帝现下年纪大了,心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处理这事,立太子之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顾梅子不知道这皇宫中的弯弯绕绕,她一个人在骆村行医,日子与从前相比,过得也算是简单。不过忙碌了些。 在过两日顾巧便可以出来帮忙了,这个消息让顾梅子感到安心。这些时日她每日提心吊胆的,本也是第一次行医,便要处理这般麻烦的病症,对顾梅子这个新手大夫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本来顾梅子便是慌张的,她是一个还未出师的大夫,又在前几日,顾巧突然出事,瞬间便像是失去了主心骨,无头苍蝇一样慌慌张张。 顾梅子日日要担心顾巧会不会被传染,还担心自己学艺不精,误了病人的病情。只得更加谨慎小心,故而每日忙到深夜。 但这几日行医下来,顾梅子倒是建立了一番自信,也学到了良多。最基本的便是由于她的努力,病人的病情似乎得到了控制,没有继续蔓延。 虽然控制得当,但她们任然没有找到合理的药方解决鼠疫,故而任然每日都有人病逝。 顾梅子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病人病逝时,那种崩溃又悲伤的内心,她始终觉得是自己学艺不精,故而没有将这些个病人的生命带回。 她从前觉得学医的时候,其实并非是真的对于成为一名大夫需要经历什么有了解,,只不过是当时想做,便做了。 但当她选择没日没夜的看医生认药草,现在又开始一个人独立问诊之后,她才明白原来“大夫”这个词,不只是那简单的七个笔画,那里肩负着人这一辈子最沉重的两个字:“生命”。 她这才明白原来医者父母心,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使命,并非所有医者都拥有的使命。 自顾梅子开始独立行医,她便是越发娴熟稳重,这些一点点的成长,顾巧都可以从顾梅子每日给她递的各类病症窥得一二。 从前刚开始时,顾梅子连基本都病症情况都不能很好的描述,写的模棱两可,时常看的顾巧云里雾里的。 那时候为了要明白药方在病人身上的具体反应,还要顾巧在房间内一点点询问,顾梅子在门外一句句回答。顾梅子有事甚至都搞不清楚这个病人到底是什么症状,还要再跑回去重新观察,才敢回来跟顾巧确认。 但现在,顾梅子的病症描述已经开始变得专业而准确,有时候都已经可以给出自己的建议,甚至可以帮忙修改顾巧的药方。 这个转变到是让顾巧觉得欣慰。至少给她修改药方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不再依靠直觉和自己从前的经验。 这些好的变化让顾梅子与顾巧看到了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朝着稳定的方向发展,让顾梅子的心开始变得平静。 但这种平静没有维持太久,顾梅子便接到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坏消息——顾巧发病了。 接到侍女的消息时,顾梅子有一瞬间茫然,“你再说一遍,谁发病了?” “禀女医,是巧女医发病了!”那侍女显然也被吓得不轻,连话音都有些颤抖。 顾梅子只短暂的惊慌,便开始冷静下来,她一边朝着顾桥的房间疾步而行,一边问着那侍女:“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发现的?具体身体什么症状?说具体一点,所有的细节都不要遗漏。” “是今天早晨,今早我去敲女医的门要送饭时,便没听见回应。本想着估摸着是女医忙的太晚,看那时还是辰时,时辰还早,便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没曾想都已经巳时了,放在门外的食盒都依然摆放在原处。连您昨日给女医写的病人记录都还在原处。” 顾梅子内心慌乱,脚步也是凌乱飞快的,那侍女有些跟不上速度,一边“呼呼”喘着粗气一边回道:“然后我才觉得不对劲,打开食盒瞧见里面的饭食一口未动,急忙叫御林军守卫帮忙撞开了门,才瞧见女医躺在床上,脸色潮红。” “你再讲清楚,身上可有看见红肿或者疹子?” 那侍女回忆里一下,才答到:“未曾,奴婢只远远瞧了两眼,看情况不好,便先一步来禀告了。” “那有没有人进到房间里去?” “没有,大家都没有进去。” 这一问一答间,便已经行至顾巧的房门口,估计是御林军清理了现场,现下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守卫守在了离房门几米开外的地方。 顾梅子没时间也没心情关心这些其他的事情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巧,这才刚刚认回自己的娘亲,这会子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吗?顾梅子不敢深想。 顾梅子才刚跨过门槛,便看见顾巧侧卧在床榻上,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到隔着几米的距离都可以听见。 顾梅子关上了房门,“你们在外面守着,”说着便点了那个跟着的丫鬟:“你去小厨房寻一些艾草,拿过来给我,敲我房门便可以了。” 顾梅子看那侍女点头应了“好”,才快步行至顾巧的床前,她解开了顾巧的衣服,才确认顾巧应该是昨夜才发病的,身上目前没有红疹,只是有些发热,具体是否为传染的鼠疫,还需要时间才能定夺。 顾梅子松了一口气,没有其他的症状,便是现在最好的消息。 她又重新吩咐守卫去取一些烈酒,然后再打一盆冷水过来,才回到了顾巧的床前。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都是颤抖的,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佛祖保佑,我愿以十年寿命,盼望娘亲不要出事。” 第一百章 故事后续 婧妃仍在做梦,可梦里的她却越来越清晰起来。 皇后家祖传的巫蛊之术本就是绝密。 现下看向婧妃的神情,果然如此。 梦里的故事仍在继续…… 我一时无语凝噎,若不是喜儿搀着我,我恐怕……可他呢,连看都未看我一样,我只听到众人齐呼:“锦主子吉祥!” 我再也忍不住地哭泣出来,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府中,我知道我失仪,可是我连自己夫君的心都没了,还要那仪干嘛。 喜儿陪着我,我也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再睁眼时只看到一轮圆月挂在天上,我半讥笑道:“喜儿,你瞧,那月亮像不像寡妇的脸!” 的确,我面色苍白如纸,像极了那月亮,看上去寡淡清冷极了。 喜儿不敢答话。 第二日,我作为正妻是要去与他用膳的,我很想忘记昨天的一切,画上他喜欢的远山黛,穿着他觉得最好看的水蓝色罗裙,欢欢喜喜地去用膳。 果然,被厌弃的女人一文不值,看着她喂他吃饭,我不禁在想这一切是否早有征兆,何时起他不再寄信,又或者他不肯带我去江南。 锦娘姓百里,她叫百里锦,听府里的人说,她是宰相的独女,这次回江南祭祖,路上遇上了强盗,被我们家六王爷相救,英雄救美的戏码真的怎么看都不会厌倦,百里锦就向爹爹百般央求,道她就算没名没分也愿意嫁到王府,宰相大人这才同意。 日子久了,府中的下人渐渐不听我的话,我这个正妻的吃穿用度,丝毫比不上那位小妾,也是,我算些什么呢,那位是宰相府的千金,与他在如诗如画的江南里相遇…… 仔细算来,我与他足足有一百日没有说上话了,他一次都没来过我这里,现在府上新进来的婢女都快分不清住在东阁的是王妃还是西阁的是王妃了。 再见他时,他好憔悴,可是,我也好憔悴,许是习惯了他不来,他再来便没有感觉了。我不再像从前那样没有礼数了,毕恭毕敬地拿出全部礼数来应对他,他朱唇轻启,似要唤我一声“梅儿”,但被我打断:“王爷,可有要事与臣妾相商?” 他朝我一拜:“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峨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和韵之态,福愿娘子千秋万岁”。 我懂了,原来他来见我,只为休妻,即是这样,他也是给足我面子。 这一次,是我要走,他与他的锦娘送我,我盈盈下拜:“惟愿郎君千岁!”他还是不看我,他终究还是不愿意看我,锦娘倒对我笑了,从始至终,她对我连句姐姐都没有喊过,想必,也是他默许的吧。 可我不是没有想过,他喜欢的女子,我要好好相待。 爹爹娘亲看我带着喜儿,带着十里红妆,从后门灰溜溜地进来,当初送我出阁他们有多欣喜,而今就有多神伤。 不过也还好,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我用心学起了女工,这次不再嫌弃娘亲啰嗦,嫌弃爹爹严厉了。 可听到他的消息,我还是忍不住被针戳破了手指,鲜红的血就那样涌出来,带着一丝凄凉的胜利。 六王府被抄家,举家皆下狱,月末六王爷将于午门斩首。 我颤抖着问喜儿:“这是为何?” 喜儿说:“听说是谋反!” 午门斩首的那天,我女扮男装带着喜儿去了,与他分别的这段时间,我有多想他,只有上天神明知道。我花了这一生所有的勇气,冲上断头台,说要再与他同饮一杯桂花酒。 与他眼神对视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我的温卿。 平日里进他嘴里的饮食总是层层把关,而今他在断头台上饮下的这一盏桂花酒,倒是没人再帮他验毒了,正当他快要饮下时,忽听到一声 “圣旨到!” 酒杯被我伸手打翻在地,三三两两的桂花落在他纯白色的囚衣上,真是好看极了。 宣旨的公公念道:“益王犯上作乱,罪不容赦,念及昔日平西北有功,适太后生辰,特赐白绫,葬于益王府!” 他就这么在我面前被带走,我想:“他哪怕跟我多说了一句话,圣旨晚来了一步,我定也是会陪他去的,我当日带毒酒去,就是不想负了我们之前的结发情义。” 又下雨了,正如当初的雨,连绵不绝,喜儿替我梳着头发,梳着梳着我就哭了,我想他,真的想他,想他带我去江南看一看,这一次我一定不让他一个人去。 恍惚之间,我又听到有人在唤“梅儿”,这次不需要我回头,他就在我的窗前,还是那么贵气逼人,那么温润如玉,就是清瘦了一些,我再也忍不住,唤他:“温卿!” 原来那日他被带走之后,圣上并没有将他赐死,而是秘密地换了死囚代替,为的就是让宰相疏于防范,好让他以为圣上真的完全信任他,连亲弟弟谋反之大事也愿意听宰相的意见。实则派暗卫潜入宰相府中,搜集这么多年来宰相祸乱朝堂的证据。 至于锦娘,她不过也就是她父亲的一颗棋子罢了,王爷看似对她无比信任,实际上她这些时间传给百里宰相的证据不过是故意让她发现的罢了。 我还是那个上京城人人羡慕的“六王妃”,还多了个一品诰命。 “你看看你给我画的眉毛,怎么这么丑?” 他就站在我身后,任由我说他的不是,只是笑着,柔声道:“那我再替我家娘子重画?” 每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由那些嘴碎的丫头,一路传出益王府,乃至传遍了整个上京城,众人皆知益王是个“惧内”的王爷了,想必也没哪个女子敢来我家做妾了。 后来啊,我也时常去宫里玩,和皇后娘娘聊天,她说:“圣上信任你家六王爷,知道他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主,造反的事情,他才不愿意费那个心思,只是他没想到,当年提前说抄家只是个假象,但他还是不放心你,非要与你和离将你赶回娘家。” 第九十九章 药方 似乎这祈祷有了作用,顾巧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顾梅子立刻跑到桌子前取了茶,一模杯子,却发现是冷的,当即便有些不悦,但现在也不是发火的时候,便按压住自己的心情,只到了杯茶,扶起顾巧,喂了两口茶。 顾巧就这顾梅子的手缓缓喝了一杯茶,才开口道:“我这应该只是简单的发热,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你放心,但是我也不太清楚是不是真的有被传染,你还是不要太靠近我,免得将病又传染给你了。” 顾梅子被顾巧这段话说的鼻子酸涩,她抬起头看着顾巧的眼睛,认真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赶快好起来,你还没有补偿小时候对我的亏欠呢!你怎么可以又病倒了?” 顾巧默了默,她抬起手准备摸摸顾梅子的头发,将手举到了一半,顿了顿,又转了个弯,轻轻推开了顾梅子,“我感觉自己的鼻息很烫,你离我远一点,到时候传染给你便真的不好了。” 顾巧看顾梅子抿着唇,倔强得摇了摇头:“我不!我就要离你这么近!” 顾巧有些无奈,她又推了推顾梅子,“听话,娘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包括娘。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顾梅子抽了抽鼻子,这才站起了身,她的眉眼有些冷漠:“是了,我现在可是所以人的希望,不管我愿不愿意,我现在都是所有的人的希望。” 顾巧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顾梅子的心情现在已经平复了,她握着顾巧的手腕,将两根手指搭在上面,发现脉象虚弱,但是也并非紊乱,只叮嘱了顾巧要好好休息,又吩咐侍女随床照顾,便起身离去。 突然,顾巧喊住了她:“迢迢”,顾梅子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顾巧沉默了一瞬,才又开口道:“我昨日又重新修改过药方,放在窗台上,本来准备今天早晨给你的,但是没曾想……” “知道了。”顾梅子出声打断了顾巧的话,“还有什么要说的了吗?没有的话,那我便出去了。外面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呢。”说着便走到窗台前,取走了药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巧盯着顾梅子离去的身影,觉得心脏抽疼了一下,她平躺在床上,便听见顾梅子压低声音的嘱咐声:“女医今晨还没有进食,你们给她准备一些粥用。打些冷水取个帕子过来敷在女医的额头上,半个时辰之后还没有退热,记得去喊我。” 然后便是一串脚步声,顾梅子离开了。 顾巧的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她现在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打着爱她的名义,随意的绑架了她的思想。 她好像还从来没有问过顾梅子,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医术,是不是真的愿意抗下这些原本不属于她的责任?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是以一个母亲的视角去看待顾梅子的。 她在得知顾梅子逃婚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 作为她的家长,她觉得顾梅子太任性了,将这个爱她的人和这个家庭置于危险之中,那她作为一个女儿,便是失职。 但作为她的母亲,她另一方面又希望顾梅子能够逃离那种生活,天高任鸟飞,她应该属于自由。 再后来她得知顾梅子失去孩子的时候,觉得心都碎掉了。 但她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她觉得顾梅子从来都是一个依仗别人的孩子,所以在命运面前,她只能低头。 所以她教她医术,盼望她成长,有一天可以独当一面,再不要对命运妥协。 但现在顾巧觉得自己错了。顾梅子的人生是她自己的,没有人可以干涉,包括顾巧。 她不应该因为顾梅子是一个医者,便道德绑架她,将所有的责任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在顾梅子作为一个医女的前提是,她先得是她自己。 顾巧觉得自己实在太不称职了。无论是作为一个母亲,还是作为一个师父,她都太不称职了。 而另一边,顾梅子在离开顾巧房间以后,蹲在地上缓了半晌,才起身打开了顾巧给的药方。 顾梅子从前看画本子的时候,那里面说想要哭的时候,便抬头看看天,眼泪便不会流下来。 可顾梅子却不这么认为,她在想哭时便蹲下身,地上的花草泥土,甚至蚂蚁,都可以短暂的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的思绪变得简单空白。 有时她会把自己想象成是一只蘑菇,她会觉得很有趣,所有的不快似乎都会烟消云散。 顾梅子看着眼前的药方,陷入了沉思。 这几天她分别提高了苦桔梗,银花,甘草的用量,几次反复之后,发现苦桔梗的用量高一些的时候,临床效果最佳。 顾梅子抓住这个发现,便开始尝试添加其他的药物以抑制疮,疹。 顾梅子翻阅了现在所有的医书,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药材:荆芥穗。 荆芥穗药性微温,味辛,归肺、肝经;荆芥穗炭药性微温,味辛、涩,归肺、肝经。荆芥穗具有解表散风、透疹、消疮的功效;荆芥穗炭具有收敛止血的功效。 但顾梅子又不敢随意用药,便遣了一个侍女去禀了顾巧。 但顾巧现在还在昏睡中,但病情已经没办法等待了,顾梅子狠了狠心,咬牙将荆芥穗加入了药方。 这是顾梅子第一次独立修改药方,所以她的内心十分忐忑。 故而她破天荒的在侍女将药汤分发下去的时候,任然在门外等候。 以前她都是在小厨房研究医书,这是她第一次为了更好了解汤药效果,一直等在旁边观察最直接的临床反应。 顾梅子看着这些病人喝下药,药效起作用还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她便开始走到病人身边,一一了解病人这段时间的感受。 “婆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跟前几天相比?” 第一百零一章 婧妃受控制 “你醒了?”那女子看向自己穿着满身的黑色,却不知自己身在的华丽宫殿所在何处,只听得一句问候声。 “你是谁?”婧妃竟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漠然问着眼前的皇后娘娘。 皇后笑了笑,随即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问:“你刚刚所知的那个故事,你还记得起来吗?“ 婧妃似是头痛欲裂,但她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尽数想起来。 她仿佛做了一个梦,但却好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这便是皇后家祖传的巫蛊之术,它早已经是禁术,皇后自年少学成,从不肯轻易使用,因为她自小就明白,这蛊虫控制的是人心。 这故事的前半段,她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但自后半段时,她便愈发清楚。 婧妃忽然抓住皇后的手,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我到底是谁?” 婧妃一向在宫中还是骄纵跋扈的,而今都不自称本宫了,而是一口一句我、 皇后一时没有回复她,只是自己站起身来走了一圈,婧妃而今眼神无神,身体乏力,但根据皇后的穿着打扮,还是能够判断出她是个富贵女子。 “本宫便是这天下的皇后!”她故意告诉婧妃这身份。 按照常理,她一旦服下带有蛊虫的东西,便一切前尘往事都会尽数忘记。 而下蛊之人妙就妙在,可以随意给中蛊之人安排一段回忆。 皇后之所以选中婧妃,有一层考虑,竟也是皇帝而今被婧妃这种人畜无害的样子颇为喜爱,她日后行事更加方便罢! 皇后给她安排这段记忆,实在也是煞费苦心,她命人去找了许多有关于顾梅子的事情,才自己想出了整个故事。 而如今,她只需要给婧妃再点一炷香,这香是特制的,伴着香味,给婧妃讲的任何话,都是她新记忆的起点。 你要记住,这个叫梅儿的女人。 她就是让你家破人亡的女子,她虽然是个高高在上的王妃,可你也是丞相之女,比起她的出身,你不知好上千倍万倍。 婧妃呆滞地坐在床沿上,点了点头。 皇后喋喋不休地,念了一串咒语,又讲上几遍。 她自恃自己受王爷宠爱,表面上虽然悦纳你,但实际上根本不把你当姐妹,和离也只不过是迷惑你的一个幌子而已。 那婧妃听到这里,有几滴清泪缓缓从眼间滑落。 后来家破人亡,也是拜你所赐…… 婧妃听到此处,竟然忍不住痛苦地开始抽搐,皇后怕她一时承受不了,若她此时要晕过去,一切就都要前功尽弃了。 皇后顿了顿,然后轻拍婧妃的背部,试图用些肢体动作来安慰她。 婧妃过了些许时候,才止住哭声。 你可知道,你的爹爹惨死之时,满门被抄斩,皆是因为你偷了你爹爹与其同党的密信给你的丈夫看,他一刻的温存与你来讲,都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婧妃哭的更加厉害 幸亏,你侥幸逃了一命,看见顾梅子和她的夫君琴瑟和鸣,你嫉妒吗?那都是踩在你们全家血泊上才来的幸福。 婧妃的眼神变得狠厉,有些戾气。 皇后一笑,变得得意起来,然后紧接着的是欣喜。 她的目的终于达成了,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自不必皇后多讲了。 当初的锦儿,变成现在的婧主子,还是多亏了皇后娘娘,婧妃呜呜地哭着跪在地下,依偎在皇后的身旁。 皇后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但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婧妃的头,又抚摸一下她的秀发,以示关切之意。 “你以后有些什么事情,都可以来寻我!”皇后温柔语气。 还有,你父亲还有全家的血海深仇,我都会一并替你报。 婧妃听到皇后此言,更加感动起来。 两人在屋子中已有数个时辰,宫人们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婧妃娘娘屋里的丫鬟来报,婧妃娘娘不知道去了何处!” “好!本宫知道了!退下吧!”皇后隔着声音吩咐门外的丫鬟,而后低声向婧妃道:“你先回去罢,本宫日后再寻你!” 婧妃抹了把泪,点了点头,一下子便从凤鸣殿的后殿溜了出去。 但自此刻起,这个婧妃便再也不是以前的婧妃了,只不过是具听人差使的人偶傀儡罢了! 皇后再一次得意的笑了,对着隐匿在屋子内的蛊王拜了三拜,每一次巫蛊之术的使用,都是蛊王所赐予的恩典,若是蛊王死了,巫蛊之术才会消失。 而这种神奇的秘术,向来只有蛊王一家才有。 也就是说,只有蛊王的后代才可以使这种秘术生效,而历来的蛊王,繁衍又极为缓慢,可能稍有差池,连一只都可能不剩。 到了如今,这种蛊王便只有两只后代,一只留在了本家,还有一只便留给皇后带来了皇宫,蛊王的饲养也极为复杂,要以人血来养。 这蛊虫的性命及其长,这十来年间,皇后每每以鲜血再混些新鲜的稀有昆虫来喂养它,它才认得皇后是自己的主子。 蛊虫虽然不会说话,但却及通人性,皇后每每点香焚拜,它的威力也更加强大。 “姐姐,你用了蛊虫?”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厉声问道。 皇后点了点头,这是巫蛊之术的守护者,也是这只蛊王的守护者,平日里她从来不轻易进出皇宫,但今日蛊虫一动,她就立马一探究竟。 “怎么?我不可以用吗?”皇后看着面前的女子,看着她还颇有些责怪的神色,忍不住反问道。 那女子知道蛊虫是皇后家族送给她最宝贵的礼物,但是蛊虫也并不是什么安全的玩意儿,若是一下子使用不好,使用者极可能被反噬。 “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你动蛊虫的心思?” 皇后有蛊虫已经数十年,但从来都是好生养着,却从来没有用过,而今那般艰难的时刻都过来,皇后之位已定,马上江山就要在手中了,不知她为何要用这蛊虫? 皇后却不想解释半句,只转身回头,一把关上了那密室的门,只留下那女子在密室中。 第一百零二章 重逢 那婆婆,看起来年纪很大,似乎有些耳背,顾梅子看这她茫然的脸,只能提高音量:“婆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那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起身,朝着顾梅子便要下跪,“多谢女医,多谢女医。” 顾梅子不明觉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这个妇人,“婆婆,使不得,使不得,您这我哪里能受您的礼。” 那婆婆眼中泛着泪花,只是一味感谢这顾梅子:“您可真是大善人呀,遇见您可真是我们的福星。要不是您照看着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佛祖保佑你。佛祖保佑。” 周围的病人看着这婆婆的模样,纷纷起身给顾梅子道谢:“多谢您,我们现在感觉身子好了太多了。” 顾梅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怔怔的,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的咬牙坚持突然有了意义。 “姑娘,前几天扯了您师父的面纱,是我们错了,您还不计前嫌依然坚持为我们看病,是我们对不住你呀!” 顾梅子在听见被这迟来的道歉时,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其实心里一直还是怨恨的。但是现在她却没办法更加客观理智的看待这件事,因为这些今天站出来道歉的人,他们都没有犯错。 但她一想到顾巧躺在床上,脸色潮红,呼吸发烫,脉搏微弱的样子,便点都不想原谅那个人。 他让她一个人背负着所有,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一切,甚至还想要夺走她身边唯一一个亲人,这个认知让顾梅子一度想要将他挫骨扬灰。 顾梅子胡乱抹了一下眼睛,转身回避了这些人歉疚的眉眼,只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出了房间。 她迫切的需要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自己的思绪稳定。 她跌跌撞撞的开始小跑,没注意踩到了脚下的石子,踉跄了一下,顾梅子抬起头,便看见了顾巧的房门。 顾梅子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的想道:“你看,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这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她顺势跌坐在地上,背后的树干硌着她生疼,但是她一点都不想移动。 她就这这个角度,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蓝色的天空。八月的夏季,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一丝丝云,整个蓝的像一个纯净的水晶。 热烈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阳光洒落在地上,又投射在她的鞋面上,打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光圈。 顾梅子看着这些个光斑,伸出手点了点,她将手掌朝上,看光斑投射在她的手心中,将她的手掌染的明亮。 阳光底下,她的皮肤白的发亮。甚至有些反光。顾梅子看着自己手心的纹路,纵横交错, 天气很热,但是顾梅子只觉得全身冰凉。 她还记得幼年时,陪爹爹二娘去还愿时,有人给她看手相,她看着那根拇指旁边的线条,从大拇指与食指中间的掌边开始,往掌底走的纹路。大师说那个叫生命线——即生命纹。 顾梅子伸出左手,摸了摸这条纹路,这条生命纹很长、很深、手掌红润,大师说是最好的命格,身体强健,福寿绵延。 想到这里,顾梅子便觉得有些讽刺,她的身体自从流产以后,便开始变得有些发虚,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时常大哭大闹,但一直身体都没有出现问题。甚至连孩子都没有任何影响。 但现在她才感受到了情绪对于她的身体的刺激。她现在的情绪一旦不太稳定,便会直接提现在自己的身体情况上,她一但开始难过,便会开始发热。 顾梅子在第一次情绪失控时,便感觉到脑昏沉,她只当自己是缺乏睡眠,没曾想一觉醒来,倒是发起高热。 那时她只觉得是昨日吹了风,今日受了凉便也没有多想。但是没想到这时接二连三的出现这种情况,她才意识到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它在抗议。 你看,这个身体再也受不了重创了,它已经破败不堪了。 旁边的感情线承载了顾梅子年幼时对于感情的所有幻想。她的感情线是从小指下掌边起向食指方向走,以走入食指与中指缝。顾梅子摸着手掌上细细的感情线,听闻这种人感情也细腻,。 顾梅子突然觉得那个大师说的真准呀,她现在其实很想念林子峰。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要是身边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一下,那该有多好? 她又发了会儿呆,待到一闭上眼,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个暗色的光影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太阳底下呆了这么长时间。 顾梅子撑着树干,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手和衣裙,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才离开。 这段时间顾梅子太忙了,基本没有时间梳理自己的头发。她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发髻,取了一枚木质簪子,随意固定了一下。 从前在家时,她身边一直有丫鬟随身伺候,后来在顾巧的山上,因为从来不需要出门的缘故,也基本不会梳妆。每日都是简单的洗个脸,随意挽了一下头发便可以了。 但现在在这里这样子做其实不太方便,这里很多守卫,这种衣冠不整的样子其实是不能接客的,但她已经没有了选择。 顾梅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未觉周围环境的变化。 守卫和侍女们纷纷往村口跑,周围一片兵荒马乱。前面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的太医们也都纷纷往村外奔跑,甚至还有侍女因为慌不择路撞上她的身体。 顾梅子被这一下重重的撞击惊醒,她扶起旁边摔倒的侍女,“什么事情怎么着急?这般慌忙的,行路要小心些,不然撞坏了摔倒了可怎么是好?” 那侍女一看是顾梅子,慌忙行了个礼,“对不起,女医,对不起。” 顾梅子摇摇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五皇子殿下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相遇 顾梅子听见这话,脑袋发懵。 “你再说一遍,谁来了?”顾梅子有些不可置信,她停顿了一下,才问道。 “回女医大人,是五皇子,五皇子殿下到了。您要跟着我去拜见殿下。”那侍女毕恭毕敬的答到。 顾梅子脸色苍白,她勉强的笑了一下,才回道:“我就先不去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况且我现在衣冠不整,不适合拜见五皇子殿下。你先去吧!” 那侍女听见这话只行了个礼,“那奴婢告退。”自行离开了。 顾梅子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她觉得像是在梦里,她明明刚才是想念他林子峰的,但现在听说林子峰突然到来,却让她想要躲藏,她不想面对他。 或者说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顾梅子心里烦闷,只觉得所有的事情全部堆到一起了,真是不知道如何招架。 她烦躁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又看了看周围。 她想逃。 顾梅子迅速跑回房间,将柜子里的衣服全部取了出来,一股脑塞进了一直挂在墙上的小包袱中。 她奔向门口,却突然瞟见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打药方。 那些药方都是顾巧给她的,足足十多张,还夹杂着一些自己的修改意见,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半个茶杯那般厚。 这些药方让顾梅子一瞬间平静下来了,她知道自己走不了。 顾梅子抓紧手中的包袱,终于有温热的液体溢出眼眶。 她突然间觉得好委屈,只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了,这些天以来,她每时每刻都在奔波,每次都是这样。 顾梅子蹲下身嚎啕大哭。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她想今天也确实是个好日子,至少身边所有的人都去村口迎接林子峰了,她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不必不好意思,也不必在意任何人都眼光。 但是她只是哭了一小会,便想起还有一个顾巧。她自开始到现在都还不曾去看过顾巧,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擦了擦眼泪,去后院水井中打了一盆水。她将自己的脸整个浸在水盆中,再抬起头时,眼睛已经红肿的不那么明显了,才重新梳妆。 这是顾梅子在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认真的替自己梳妆。从前她一直很忙,况且自己也不太在意这事,便也就能简便简。 这是第一次,她只是觉得这些日子,这些关系太乱了。她原本就是个鸵鸟性格,遇见事情便是能躲就躲,从来没想认真解决。 但这一次,她不想逃了,她选择面对。 这种事情,也不应该在一直憋在心里了,该来的总会来,一直拖着,躲着,事情也不会被解决。 这种情况下,只能直面一切。 顾梅子净面,护肤,描眉,染唇,一步步缓慢又冷静。0 顾梅子心里想,这应该是她这段时间最平静的时刻了,在这个所有的事情都要一起面对的时候,她却觉得轻松。 就好像是一直压在身上的石头,突然便消失了,让她的灵魂都感到了一阵快意。 顾梅子换了一身衣服,她自从到了这个村子以来,一直都是穿着可以罩住全身的防护衣,但是今天,她突然想要任性一下。 她换了一身湖蓝色的长裙,这条裙子还是她在大月国时,林子峰送她的,那时她便很是喜欢这条裙子,尤其这个裙子的裙摆是她最爱的鱼尾型,湖蓝的裙身和上面镶嵌的大大小小的珍珠,更显得它华贵异常。 这条裙子一直陪了她从大月国到氓朝,一路东躲西藏都没有将它丢掉。甚至在她最狼狈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将它当掉。 顾梅子一直以为,可以穿上这条她最爱的裙子,来到沈剑峰的身边,她一直想要在于林子峰重逢时,穿上最漂亮的裙子,让他看见自己最美的样子。 可她重来没有想过,她在下一次穿上这条裙子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要如何与林子峰恩恩爱爱,举案齐眉。却是在考虑,如何以最优雅的姿态,与他和离。 顾梅子摸了摸手中的木簪,这是林子峰还作为沈剑峰的时候,他亲自雕刻打磨送给她的。那时她在收到这支簪子的时候,内心深处是雀跃的。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全被浸泡在蜜糖中,甜的冒着泡泡。 但现在再看这支簪子时,内心只有平静,甚至有些讽刺。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簪上了这只木簪。 打理好了一切,顾梅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最后理了一下头发,才出了门。 等她出了门,发现这个村子空空荡荡的,然后听见村口传来了一声整齐的“参见五皇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梅子的脚步没有一点点慌乱,她维持着大家闺秀最端庄的姿势,迈着最的平稳的步子,一步步靠近村口。 她没有一点点其他的情绪,就像是要去拜见一个位高权重的陌生人一般,缓步前行。 还未行至村口,便瞧见一大对人马整齐的入了村子,领头的便是林子峰。 他今日一身铠甲,像是以为要上战场的将军。 他今日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着云盘战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挂勒甲玲珑师鸾戴,弓箭随身,坐下嘶风赤兔马。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林子峰本是不愿意来的,他满脑子都是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失踪的顾梅子。 他日日胆战心惊,害怕顾梅子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他还记得顾梅子刚失踪的那两天,她每晚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顾梅子睁大的眼睛和满脸的血液,顺着白皙的脸庞低落在他的手上。 那种血液温热黏腻的触感,他现在都还能够感受得到。梦太真实了,让他害怕慌张到一度在夜班惊醒,每日都祈祷着只是大梦一场。 他坐在马上,却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湖蓝色的身影。 阳光热烈,让那个白皙的身影变得明亮模糊,林子峰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直觉那个就是他寻寻觅觅这么多时间的顾梅子。 第一百零四章 杀心 皇后病好那日,特地放风出去,通知了皇帝,皇帝也还算合格,给群臣做了表率,亲自来看了皇后。 后宫多年来,在皇后的管理下一向平静,但这次皇后养病期间,后宫却发生了一些波动,其实不过是底下几个奴才仗着主子的势头,想来试探一番皇后的权威。 举个例子来说,前些天御膳房做给皇后吃的燕窝 一位坐在陆林右手边的青年人,在听到陆林同舒芮琪叽叽喳喳的聊个没完后,甚感烦躁,于是青年人转头看了陆林这边一眼,当即立马便认出了他。 “是不是所有人都跑光了”铁手说道,再走出去的话很有可能还是这种无人区。 嘴上捣鼓着但是手里可没松劲,座下的科多兽仿佛也感受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主动的开始加起了速度。 发现了这个的斯比芬立马返回了队伍,带着所有人赶紧远离了此地,据安娜自己所说,夫洛蛇人没有嗅觉,但是他们对温度的感应力特别强大,可以在很大的范围里察觉到入侵者和猎物的存在。 菲洛:平常的时候会缩成一个球,长相如同鲇鱼一样,体毛茂密,这是另外一个生命。 秦卿心虚的低着脑袋,捂着嘴勉强止住咳嗽,不敢去看宋源的眼睛。 “公子身份尊贵,又何须欺骗我们这些百姓“。聂仇摇了摇头,其实心里有何尝没有对此事的怀疑,但有时候有希望总是好的。哪怕这丝希望,它本来就不存在。 几乎是使出了全部精气,那男子才转醒过来,虽是睁开了眼,但他仍旧是很虚弱的样子。 姚火是姚然教出来的,姚然当然知道他的脾性好恶,所以姚火的痛点一下就被姚然抓住了,脸上马上就挂上了孩子一般的笑容。 “尽做多余的事情。”翻翻白眼的岚,抬头一望晴光万里的苍穹,索性右手搭在树躯,左手握住铃铛。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落下,偌大的院落中,所有人便感觉心头像是一道惊雷划过,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然而就在他们酣战之时,突然自海底冒出了一大股的黑浪,这黑浪一冲出海面,便是直接杀向了海族军队的海兽战舰,就像是源源不绝的江水,根本就看不到这黑浪的尽头。 随着凤尾鸡冠蛇的逝去,星星点点的紫色光芒透体而出,在凤尾鸡冠蛇的蛇头上凝聚成一圈尊贵而又神秘的紫色千年魂环。 算了算了,都是将死之人,他也就不和姜宸计较这么多。对身患疾病的人,要多几分怜爱之心。 丝毫不顾自己脚下缓缓流淌的热血,孟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恢复着体力。 这人,真是本事得厉害,连姑奶奶我都不知道自己到沥城所为何来,他竟然就知道了!我深为气结,绷着一张脸不再跟他言语。 他是怕魏总师对领导不出来迎接他不悦,会不会想要去吹毛求疵借题发挥。 黑星将军听了,也不禁吓了一跳。这个杀手自己只是听说,却从来没见过。今天见了,确实名不虚传,令人闻风丧胆。 要是他们没记错的话,当初做任务时也有其他愤怒被抢了单的天师跑去同城堵过那位。后来听说连武器都被没收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笃定,那时天师盟也有几个心高气傲不舒服的要去挑战。 “唐糖,我帮你。”侧里突然伸出一只芊芊素手,坚定的握住唐糖,毫不嫌弃她满手的血污。 第一百零五章 设计 林子锋与顾梅子相遇的消息没多久就传来了京城,这次,林子锋特意将这个消息派人散布到皇帝跟前。 “听说,锋儿在疫区遇到心仪的女子,还是个医者!”皇帝又一次来到皇后宫中,顺嘴提起。 皇后心中一咯噔,明明这消息她也是刚得知不久,也不知是怎么传得这样快。 她一时遮遮掩掩,含糊 春影丫环怕杨若男闹出什么麻烦似的,一双手紧紧的拉住她一只臂手,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看杨若男,又看看亚东。“我认得你!!”杨若男突然狠声说道,双目炙热的定住亚东。 冷月颜见状没有帮助宁哲,转而迎上炽天骑士团成员。因为她知道,宁哲的实力很强,即便对手又大能武器,也不必担心。 “哇,好漂亮的星球,老公,以后我们回这里居住好么?”萧雅娴一看到地球便喜欢上了。 “师父,我没事儿,刚才被石台上的阵纹带到器灵姐的紫霄宫去了。”王不归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 来人正是惠陵首府的余飞令,他的实力比起龙俊空来说强大很多,但是就他一个也不可能硬抗这么多修士的联手攻击,要不是这些修士均是零散,只知道胡乱攻击,这一下他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在场诸人如闻听一声惊雷耳中响起,吓得心一陈狂跳,寅生犹如兔子蹦哒般,两个起落跳出房内,张天虎则颤抖着往外走。 在轩辕成仙一人两狼走近山谷后,几乎所有的野狼都将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哪怕这些目光没有任何的锋芒,但在这数百双目光下,还是让他们微微紧张。 冷月颜并未起身,只是头微微点了下。她们之间,不像是师徒关系,倒像是家人相见般,随和无比。 这东日岛国武技,忍术最盛世,分风忍术、土忍术,水忍术,木忍术,全以隐遁为主,从中偷袭,让人防不胜防。 “那些都与我无关。”他认为只要她现在紧紧拉着他的手,他们就能在一起吗? 现在的刘天楠是有苦说不出,他人数上出现了大的缺口,已经没有实力和李嚣对话,而且现在风声紧他要是再乱来那么上面一定会干了他,饿狼帮也保不住他,何况饿狼帮也不一定会保他。 前方的屋子里似乎有了响动,白依依的唇角微勾,没有好奇的走过去,她知道西门昊不喜欢有人私探他的事,若是被发现了,会让他不高兴的。她要在西门昊眼中保持最完美的形象。 雷雨随意的坐了下来,赵云等人也无奈坐了下来,将雷雨围绕起来。 各项生命指标正在渐渐回升,虽然距离正常值还很远,可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许纤柔抿着嘴巴,口是心非的摇了摇头,可是眼眶里却盛满了委屈的泪水。 聂玉坤从来也不关心商业上的细节问题,而是喜欢用她惯用的手法玩资本运作。炒作概念、打包包装然后上市发行股票,在资本市场上圈钱,和李肖杰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当然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她沒有看到傅承爵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喜悦,只因为她刚才无意中的一句话,跟我回家吵去,她说家,他们的家。 几个追来的男子虽然好奇汽车拐向马路牙子后居然没有了动静,但是,更多的是对追上舒池的兴奋。 宁洛看了他一眼,眸中尽是复杂,迟疑了须臾便是翻身而起,不顾四方‘射’出的‘乱’箭,直直朝龙脉顶飞去。 第一百零六章 冷漠 身边的侍卫是林子峰的亲卫,萧华。平日里一直是在外执行任务,不常在林子峰身边待着的。 但顾梅子失踪之后,林子峰特地调他回来寻找顾梅子,这段时间眼见着自家主子越来越暴躁,日日胆战心惊的,就害怕有一天会突然脑袋搬家。 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对于周身各种人的情绪起伏都特别敏感。他看 她再也不怕无证驾驶,她终于可以正常的工作,或者说,他的禁锢终于结束了。 那些趴下的领民们都在东张西望,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陈振一抬头,发现空中飘来了一个蛋。 欧阳妤攸没防备,吓得手一抖,壶嘴的水线洒歪,浇到她扶杯子的左手上。 她取下刚刚载上的口罩,看了看四周,周围全是停的车,没人,她迅速倾身在沐景序脸上亲了下。 宋初一吃到不错的都会分享给沐景序,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将这份大号食盒吃完了。 陈振在1阶世界的旧追随者们,其实都是大蛤蟆召唤来的,他修改了时间线,让他们离开了2阶时机的陈振,来到了5阶37级陈振的身边。 “那我能不能问问,迪子到底给出了什么证据,证明马一诺行贿陈更?”此刻她就特别想知道这件事情。 复活卡价值就很高了,拥有这种卡,掉陷阱里可以传送到入口处,等于再多一条命。所以这种卡藏得很严实,而且不是放在陷阱屋,想要拿到必须得靠运气。 他唐若奚手按过来时,宋初一肩膀一沉,身子微侧,躲开了他的手。 哭声连成了一片,人类在恸哭,领主陈振本是高高兴兴跑进来的,他已经准备好去享受解放这些人类奴隶时欢愉的喜悦,却不成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上官落影眨了眨眼睛,之前的气闷都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星眸里面闪着亮光,惊喜的问道:“什么东西?我要去看看!岚,你起来,我要穿衣服了,立刻去看看!”说着便将手自被子里面拿出来,推了推凌风岚的身子。 男子的身份比周青山高贵多了,是一座中级城的人,天赋也比周青山强大不少,只不过男子没有周青山那么贵做人,人缘比较差。 言绫在这个地方待了好几天,除了修炼之外,就是在正派内到处闲逛,看到一些弟子在修炼,也会指点一样,以她的境界,对那些人指点,可是让他们受益巨大。 他除了被叶尘批评得狗血淋头之外,还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叫板。 此时他才明白武道界中人是多么的恐怖,自己这身板上去都不够挨两下的。 想自己一生英明,爆妞无数,自己今天竟然也要被别人爆,真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可就在这时,那艘巨大的舰船上飞出了密密麻麻的黑影,靠近了之后仔细看才知道,原来是一个个乘坐飞行器的外星士兵出动,开始对整座城市进行毫无目的性的乱杀和破坏。 叶青风这句话一出,让众人再次愣住了,这么一瓶让西老的震动的丹药,竟然就用来赌一个房间? “只要可以提供能量的东西都行!”绿色军装的老者眼睛放光的说道。 还有于凯,一个爱哭内向的少年,听说他给周老的儿子收为徒弟了,现在应该在盟天学院吧。 总的来说,神话机械公司搬进新厂区之后,效率至少能够提升一倍以上。 第一百零七章 见面 林子峰内心很是挫败,他只能宽慰自己现在已经找到顾梅子了,那么关于解决两人的矛盾隔阂也不急于一时。 她在身边就好,一切都会好的。 林子峰住在村子里大的院子中。原本这村子便是在京郊,京城旁边,天子脚下,村民大多日子过得不错。 旁边也有许多达官贵人名下的庄子,故而当今圣上 “这把刀在和五星魔将决斗前,被狠狠锤了几十上百下。虽然会有损耗,那一击,至少相当于流雾十倍全力!”源晶公子眉毛乱颤。 对于它来说,只这‘雷武圣皇’的雷法初阶秘技足以换走它的魔剑。 再过两年,高家便要败落了,那孩子虽说含着金汤匙而生,可是却只能富贵两年,那之后的ri子,不仅颠沛流离,恐怕填饱肚子都是难事。这样一想,也许,没有孩子,对宋锦湘来说更好一些。 她不信丁丽不知道她要回来了,整这么一出,不拦着那个什么狗屁表弟要睡觉去别屋,不就是为了刺激她回家就发火吗? 她真不想单独面对她娘。从砸完许家从杨树林村回来,她娘就一副满肚子牢骚无处施展的样子。 江慧嘉并不解释,只收好绳子和各色银针,视线又落到纸鸢十四脸上轻瞥一眼。 战事一旦开始,谁也不知道会是怎么个状况。到时候吃饱穿暖是最基本的,商业受影响是肯定的,战乱之下,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谁还会买铺子。 或者说江南东西两路和两浙路一带,才更符合传统意义上的“江南”。 八月初九,撤帘归政多年的皇太后突然下旨,明天下,宣布要亲自前往盛京督军,皇帝苦劝不听,依然是坐上火车,北上亲自督军对日作战。 夫妻那点儿事,来了感觉了,还会惦记家里正等着吃饭的老老少少吗? 虽说王舒筝比较冷静,但住在这样的房间里也不免有些激动,姐弟俩找了房间收拾了一下,便各自洗澡准备休息。之前还没觉得怎样,可是洗完澡出来还真觉得累了。 这回过身来的年轻人丰神俊采,一双生动的眼睛里时不时就要透露出喜怒哀乐来。高挺的鼻梁本会给人一种孤戾的感觉,但因为时常挂在脸颊的两抹深深酒窝而柔和了。 他们刚刚不仅是要救那两千士卒,因为在那两千士卒中还有一个名叫王孝杰的年轻人也被困在了其中。 本来有心想要安慰他一下,可是我明白自己就是那种安慰人能把人安慰哭的’高手‘,所以我还是忍住了,任由他扶住石柱,一言不发。 冷森带着其他人朝着陈飞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火山的方向而去,欧阳火舞没有跟着一起去而是留了欧阳冰凝的身边照顾她。 倒在地上的我看着棺材再次不死不休的撞过来,身体却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就像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而杨家除了杨玉环的三个姐姐分别被册封后,那位杨国忠杨大人,日后最辉煌之时,曾经身兼十七职的杨国忠大人也是终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孤莫竹突然觉得很惭愧。自己明明曾经答应要给二丫一个全新的生活的!难道全新的生活就是让他背负着阴影过日子吗? 正如卓南自己所说的那样,他说话直来直去,刘洪当然能听懂他的意思,他要统一京城黑道,当然要走政法委的路子了,只要刘洪愿意,他自己可以顶住压力帮卓南一次,可得罪了人,就不是他能处理的事情了。 第一百零八章 借 某日,皇后独自一人翻阅兵书,正看到“借刀杀人”一计。 此计谓借人之力攻击我方之敌,我方虽不可避免有小的损失,但可稳操胜券,大大得利。 嬷嬷站在一旁伺候,焚香,添油,此刻只听得皇后说一句:“嬷嬷,昌平王你认为如何?” 她正看到借刀杀人,联想起此般种种,便猜想昌平王莫非 草帽路飞先暂且不说,现在的艾斯是被【海楼石】给铐住的,没有任何的能力,身体和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在夜神月的面前,圭一君已经成为了机器人的存在,只要你想他能做到那么他就会按照命令的去做。 季扬的个性的确是温润如玉,但是此时此刻的神色却透着淡漠和严肃,让人不寒而栗。 可这是在咸阳城,一想起那些农村乡下,李斯的心再一次沉重了起来,他迈着步子,低着头,心事凝重的走着。 艾特!店长和人类所生的孩子,混有喰种和人类之血的独眼喰种,在人类世界以作家高槻泉生活,实为青铜树组织的首领,平时以干部艾特的身份行动,有着高槻泉、艾特和独眼的枭的多种身份。 不过还是长吁了好几口气,才又俯下身,去替他将身上的衬衣扣子,一粒粒的,慢慢解开。 “可是你现在心情不好跟你婆婆有关系?”温如暖问道,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关心,想要替她分担她心里藏着的事情。 需要拥有足够的羞-耻心。不然,话语在说出口的瞬间,那么就会感到羞耻的想要马上就逃走。 其他班级都被扣分,而只有b和d加分,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有人获得了先手消息,得到了卷子,然后作弊了。 深呼吸一口气,安歌想着丁主任的嘱咐,只要自己好好调理,就一定会有希望的。 李梦瑶张了张嘴,她知道夏浩然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即就是她在说什么也毫不即事,于是索性什么都不说好了。 呵呵,这丫头。这间办公室估计使用率不高,李辰摸了摸她的脸颊,这是她的一份心意。 佳辰珠宝的专卖店开在孟买非常有名的“黄金街”,里这座酒店不远。 年轻人说着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根雕,递给了王浩明,看到有人欣赏自己的作品,心里也是很高兴,在旁边给王浩明介绍着。 这种长期吃火锅的房间,就算再用什么空气清新剂,要把火锅味去掉,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这间房,连一丝火锅味都没有,所以赵子弦刚进来的时候,才会有公园的感觉。 “我们那老板让我告诉你,拿钱办事,你拿了钱不办事,违反了道上的规矩,得死!”为首那个男人又开口了。 “嘭”的一声,结界如同被砖头打破的玻璃房一样的崩碎的倒塌了下来。 李志看着场地中的那只藏獒,把枪收了起来,悻悻的骂道,不过眼里,却看着那只藏獒,透露出了喜爱的神色。 他呼出来的热气,在那么冷的冬天里面,化成一阵白色的水蒸气在我的面前缭绕着,这些雾气差点让他的轮廓在我的眼睛里面模糊成一遍,我的心慌意乱,差点要了我的命。 用更大的力气贴在墙上,即使我穿着厚厚的冬衣,可是那些粗粝的墙,还是把我的后背磨得生痛,我却浑然不觉,拼命地想要寻求更多的痛来让自己的保持清醒,让自己不至于掉在任何一颗眼泪。 第一百零九章 纠葛 皇后看嬷嬷如此惊讶,久久不能缓过神来,便问:“怎么?嬷嬷,你认识这个女子?” 皇后见过顾梅子几次,也亲自出宫教训过她,但顾梅子没有进过宫,嬷嬷从来没见过她。 却没想到她对于顾梅子的画像都如此熟悉。 “娘娘,也许是老奴认错人了!” 这阿嬷陪着皇后自幼长大,若是 谢雨嘿笑的摇摇头,又看着暗色灯光之下那犹如虞姬一般的美人。 而随后的众人,则是纷纷收拾战场,将已经战死的人,纷纷抬着,然后集体厚葬的方式,进行处理。 苏北他们回了家,姚桂珍回到家就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情绪很久才平复下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拿王爷要挟我吗?”听到这话,孙老夫人怒不可遏,猛地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像是啐了毒的针似的扎向洛王妃。 他眼神冰冷,眸子里透着几分疏离,但是让人乍一看去,仿佛会坠入他的眼波离,而当你再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离他分外遥远。 “看娘怎么决定吧,她要是不想跟爹和离,咱们也不能强逼她。”顾清宛轻声说道。 公仪世家的后人不是只有静儿和她的妹妹若儿,还有如今的影儿吗?静儿为什么要保燕无争?还有燕无争曾提起他的母亲是宁谷人,可为什么又不肯提起他母亲是谁? 李梓欣继续哭着,不过当低头看到自己因为过于惊魂,胸前的扣子都是开了,更加的气愤,使劲的跺了地面,反身跑回,扑到床上,再次大哭起来。 “等一下,我将电脑关了!”谢雨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后去关了电脑。 之前,他还对自己和颜悦色来着,现在,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还不至于让她露怯。她条理清晰,干脆利落的说完整个项目,不仅是评委,观众席上旁听的学生们都听得十分专注。 “哎呀,没时间吃了,多多已经在楼下了。”稀里糊涂的换好鞋,夺门而出。 这样的情况下,硬扛的确不是好办法。趁机撤退,避过其锋芒,然后再寻找机会出手,才是最正确的应对办法。 果然大哥就是大哥,几下子的功夫就把父亲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一家人又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吃饭。 目光扫向上孟长安的照片,韩非仿佛看见了墙壁上张贴了五万元钱。 古墓之内怎么可能只有僵尸,雷辰和周洪海早已料到会有鬼物的存在,所以两人早就有所准备,数张破邪符和落雷符在吴亮开枪的同时便已激射而出。 虎蛋吐了一口血水,里面还和着两个黄牙,他眉毛都挤在了一起,显然不明白恩怨台的事情和孟起有什么关系。 “呃……”面对这一幕,西岐士兵和孙悟空还有东海龙王他们都是傻眼了。 一阵心悸的骨骼摩擦声响起,随即中年人的左手臂耷拉下来,很明显。 “绑回去!”高顺喝令一声,阵中两个陷阵营兵卒立即上前把邓茂给捆了拖回去。可怜邓茂在被拖走之后,他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不知是否是被慕宥宸的气势冷的,无人接近,甚至有几分刻意疏远的意味。 怪不得,她会万般不安,怪不得,澹台皓月破绽不断,原来,澹台皓月还留了一手。 第一百一十章 争吵 皇后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儿,做的可不要太开心。 可是她却也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那便是顾梅子同林子峰别说是同进同出了,他俩便是连面都还未曾见上。 况且依着顾梅子的脾性,这林子峰怕是在她面前讨不着好。 顾梅子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房中,连小厨房都不太经常 “草民参见皇上!参见完颜非太子殿下!”正在四处巡视的武中,带领家里的一众下人,颇有些慌乱地出门迎接。 “自恋是种病,希望你还有救。”她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即便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凝视眼前的空气。 便是再合适的人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辈子都跟皇位无缘了。 安然这样将华嫔的底掀在皇甫琛面前,竟不觉得有半点勉强与为难,她想从皇甫琛这里知道更多,本着资源共享的道理,自然也愿意提供自己所知道的供皇甫琛参考。 他似乎是认出了她,没有说话,她拉着他的时候,他便乖乖的跟着,只是抿着浅粉色的唇,不发一言。 伴随着天际之上厚重的雷云消散,温暖的阳光,再次从天空之上倾洒而下。 鹰都是皇上训练出来的,想必武艺了得,有她在苏妃娘娘身边,想必能保护了她。 可是很奇怪的是,刚才不是听说那道士很厉害吗?怎么一个前来请他算命的客人都没有呢?这么冷冷清清的。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自己的所有行踪被笑鼎立牢牢的掌握住了,一股郁闷的情绪一下就涌了上来,堵在她胸口的位置,闷闷不已。 阿诗龙彻彻底底的崩溃了!完全绝望了!感觉到天似乎要塌下来一样。 没有了姜云嘉此人的牵制,又无战马的防守,只守着一个城池的突厥将士们,在这一点上未免也是吃亏了太大,对方又有不少奇人异士,光是那个拿着巨剑的年轻将军还有那只怪力无穷的大猩猩就足够让人头疼的了。 但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不但铜佛的手臂没有碎,反而是那战马直接被拍飞了出去。圆桌骑士整个从上面飞了起来,被铜佛用另一只手抓在手里,拎在半空当中。无论圆桌骑士如何挣扎,都摆脱不掉这铜佛的手掌。 他的眼光还挺好,选的尺码很合身,李凡穿上之后没有半点的不合适。不知道的人,估计真以为李凡是一个锦衣卫。 奴隶市场是属于奴隶商人向基地方租的,奴隶们吃喝拉撒都在这里,买卖也在这里。经过宋一舟的介绍,罗凌才知道,这里的奴隶商人也并不都是多么缺德的人,有些有点良心的,吃的也是风险饭,挣的也是辛苦钱。 “你听谁说的?你这痴肥的蠢货,乱嚼什么舌头?!”吴若甫如同一只被烧了屁股的野狗般跳了起来,抬手便是一个脖搂!神态举止,丝毫不复平素做大当家时的沉稳。 想起宅子门口那个被打晕的倒霉鬼,心中不由一阵自嘲,居然被那家伙骗了,要不是误打误撞走了进来,不知道还要寻到什么时候。 气若奔流,萦绕在庄云身周,竟然将朱雀真火全部排斥在外,反倒是他挥动利剑之间催发的剑意颇为精妙,一瞬间就化为万千气浪席卷向炽羽,庄云散发的气息半步人王,看来不假。 除了几名武装人员在照例执勤外,其他人还在干着自己的事,没有命令,他们是不准随便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眼泪 但是对于现在的顾梅子而言,她已经没有任何用于精力吵架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便是她现在的状态。 顾梅子深吸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头扎进了眼前的锦被中。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她现在不太想面对眼前的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短暂的逃避一下现实。 可林子峰显 就这样被鬼泣瞅了一眼,骆天突然感觉一阵晕眩传来,面色大变,下一刻便听到一句更为可怕的话。 “这个沼泽名叫地缘死泽,自古以来,就有“一入难出”的一种说法,这里面相传有两个凶恶的异兽,长期霸占这里,让人不敢进入。”回答赵铭话的不是铁石,而是大师兄闽录辉。 心中向着,把这张卡牌收入随身空间之中之后,王侯开始了第二次抽取。 “五叔,您说笑了,我给您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的师兄师姐,高丰、王觉、李琦、王月茹。”夏鸣风面带尴尬的神色,急忙向着五叔依次的介绍着高丰等人。 一切的原因,还是此位修士早就是一名比拟巅峰层次大修士实力之人,在与自己兄弟及金氏兄弟,还有汪奇等几人探寻机缘时。 “大师兄,如果,将来你住在钟家,考虑到会和大师姐见面会有些不方便的话,要不,我们就离开钟家吧。”雁儿抬起了头,很是认真地看着慕容峰。 所幸,这些伤害,对于陈锋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吃一些疗伤的丹药,再运转灵力自行疗伤恢复,他们的外伤也能痊愈八/九成。 看着方圆数百里范围的天地能量慢慢归位疏散,云羽心中猛然有了一种极为恐怖的后怕想法。 白易也是没有想到血子聪竟然会变成这样,自己明明已经杀死了他,脑海不断回忆着之前的一幕幕,心中一惊,难道是血? “看来那些有神智的魔魂其灵魂记忆中均有魂念之力存在了,云某虽然刚是修为恢复了灵尊境,但灵魂境界还是比一般灵尊境略强一些。 刘梓露的电话并没有跟她嘘寒问暖,而是直接让她帮一个忙,说这个是自己的朋友,在yk市遇到了一点点麻烦。 庄逸知道现在是学生高考的关键时刻,就非常合作的在门卫递来的登记本上,写上的了自己的名字,还有电话。 而轩轩无所顾忌的拽着他的领子,抬手就将他给扔到了旁边的水池里。 夜祺祖从入场脸色就是黑的,哪怕夜佳人赢得了比赛,他的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好转,他的心思还留在藏龙山上,到底是谁取走了铜引。 “放心,下午我已经补眠过了。想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楚逸森问道。 你不想合作?那你就白白亏损到时候李牧聪完全可以挥舞着资金让尤达永寸步难行。 “刚才的音乐真的很好听,听到那么美妙的音乐,让我感到特别舒服。”洋洋故作轻松的说道。 完了爸爸晋升后,五感这么灵敏,那以后他和佳人还有没有秘密可言了? “是有一阵子了。”吉姆淡淡的说道,他并不像让别人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宁二一直站在李勇身边没走,因为这个机灵的家伙知道旅长还有别的任务给他,果然,只见李大旅长向宁二使了一个眼色,冲着那些被抓回来的家伙努努嘴,然后带着漂亮的警卫连长李佳拍拍屁股走了。 第一百零二章 义子 还记得当初顾梅子收养的义子歆哲吗? 若不是他,顾梅子又怎么会再想起那一段前尘往事来。 “五皇子殿下,这疫病感染人数实在太多,很多味草药已经不够用了!”一群太医们纷纷前来上奏。 他们所负责的辖区并不一样,有些精明的太医提前备了许多草药,但有些就没有,如果病人们没有得救 只是说一般情况下,很少出现这种能够大幅度拉开材料品质的机会。 程茗染整理好心情看向季伶舟,结果正好对上了季伶舟那一双看着自己的眼睛。这要是落旁人眼里只怕是真的要以为季伶舟此刻早已经是满腹深情了。 秦淮如想着,扫到贾张氏看过来警告她的眼神,也不说话,端着饭盒走了。 所以他们才是扎根在苏腊斯下水道系统中的诸多据点,几乎都是毫无难度的被一一拔除。 它们依恋沈晚柠,对她是百分百放心,仿佛她是它们的保护神,可以全身心依赖。 顾江淮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冷厉的视线透过玻璃落在脚下的城市。 明明是一个将周边一切都当作球来玩的怪物,但最后却是死在了一个瓶的手里。 直到谭钰的车子消失在视线里,庄婉柔仍然站在门口,目光里是依依不舍。 戚家军被大明与后金联手消灭之后,大明就再也没有像是陈然麾下这样严格训练火器的部队了。 “有吗?我还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薛诚不懂所谓的身材比例,不过以前去健身房体验的时候,的确有教练夸过他的天赋很好,适合练健美。 “都是吾等边荒的盖代天骄,又有什么事情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呢,真的非要动手的话,尔等可以对本君出手!”七劫鬼棺中再次传来那忽远忽近的声音,卓无邪似乎并没有要露面的意思。 那花香很淡,却能让人永远记住这个香味。尤其是四周凭空出现的红色蔷薇花,妖艳而美丽。撑开的蔷薇花更美丽,因为花已不再是花,而是情人的脸。 不断的有人认出了华生,都是这些年有族内青年后辈被斩杀的大能,要不是顾忌雷劫,估计现在有不少的强者会对华生出手。 “起初他们在和我们沟通的时候也是这样说,我也当然也是这样回复的他们,这样的事应该去找外管办,企业投资不属于咱们,但是他们说这不是一般的企业投资,有些事情希望能和我们商量一下。”男子说道。 随即,那摩天立即率先踏进了身前的洞府,那些天魔宗的弟子立即跟上。 王茹雪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言行确实不像一个高中老师,冷笑一下后,也开始忙自己的。 她很是吃惊眼前这个高中生脑子怎么这么灵活,比她这个办了好几年汽修厂的老板都想得周到,想得全面。 与李东阳的谈话就此结束,面对李东阳的询问,李吏说出了自己的意思,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他是当定了,谁来阻拦自己就要除掉谁。 并且,九大天府,九大炼狱,九大世界之中。平凡世界的那枚唯心铜钱,是唯一一个被我彻底炼化的。 因此很早的时候,陈心仪的父亲便来到海珠市投资创办了几家大型的分公司,用来给陈氏集团多样化的商业道路,提供必要的发展途径。 “心慈手软,后患无穷。”正当苏玉卿心下忐忑不安时,冷御檀漠然望着天空,淡淡开口。 第一百零三章 护子 顾梅子见到歆哲,心中那一份情感竟猛然间而涌出来。 “是你,孩子!”她怔在原地半天,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来。 但歆哲也不知怎地,对顾梅子这样的亲近并不觉得亲近,而是颇有些戒备。 顾梅子往他那儿靠近几步,他便又后退几步,最终惹得顾梅子心痛不已,只得微靠在林子锋肩头不住哭泣 如此一来,楚浩已经大概的知道,钟敏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非得了什么重病,而是被人在三魂七魄上,做了手脚,导致钟敏月昏迷不醒。 写字间的那些人一脸懵逼,纷纷猜测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看萧董刚才那么随意地跟他聊天,难不成他是萧董的亲戚? 幸好迦楼罗、寒姬她们是秦轩的家人,一直沐浴他的妖力以及习以为常,换个外来野生的山海兽,那真的是会嫉妒死的,甚至为了抓到秦轩,吞噬他的妖力,把他当成产羊毛的绵羊般圈养,都是很有可能的。 之前众人已经感受过韩野望全力一掌。便是金毛鼠这种怪异的妖兽,也生生被从天空上给轰了下来,更何况只是一个身材瘦弱的杨牧成。这一掌下来,只怕杨牧成会被当场拍成肉酱。 简单的说,就是通过默认巴基斯坦控制整个克什米尔,换取巴基斯坦的怜悯。 “广成子师弟如何看?”多宝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只转身与那广成子问道。 说完,目光一收,杨牧成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这一片巨大的灵药园上。 当看见通缉单上的修为标注时,周围准备接单的杀手们,都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显然,他之前一直在考虑沙特的事情,没有想到科威特、阿联酋、阿曼与约旦。 玙玥用受伤的表情望着帝君,我醒來后一直沒看到你,如今已是深夜,你总不会是现在才从外面匆匆赶回吧? 再度响彻一声嘹亮的叫声,站在树上的那东西,却是人类,而对于人类,魔兽是非常愤恨的。 此刻就当两方要再次碰撞时,突然一股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一个白色身影飞到两人中间。。 青娥忽而托腮沉思,幽冥地域是母亲的故土,按常理说,自己也算半个幽冥中人,可惜终其一生,都沒福气践足那片神秘诡异的土地。 一个月之前,还是一岁左右婴儿肥的样子,如今突然蜕变成这幅孩童的模样,难怪吼天有点不认识。 心中因为那选择者,才选择一直走下去,心中已经非常警惕了,但是没想到还是沦入到这诡异的幻境中。 恐怖的爆炸余波,更如同数十级的风暴一般,不断地朝着四面八方席卷,一波巨大的海啸,冲向蓝普鲁奇市,比起原著中海啸席卷整个城市还要恐怖。 玛丽菲儿这时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臂,不过索亚却阻止她道:“那么试探行动就此作罢,我们手上还有军方势力这张王牌,现在就看中炎队如何行动了。”说完他走到窗口处,冷冷看着对面的飞机。 念着蛮大,可可跟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也无法狠心的把他们赶出部落,做出最严厉的处罚。 你委屈个什么劲?当初要不是你的强迫,我怎么可能怀孕?怎么可能有蓝羽的存在?但是这话,蓝若歆在心里咆哮质问,却不能当着蓝羽的面说出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职责 顾梅子只是沉默,沉默着绝望。 良久,她才推开了林子峰。她看着他的眼睛,默了默,终于开口:“沈剑峰,啊,不,现在是林子峰了。” 她看着林子峰的眼中划过一抹沉痛,林子峰着急的准备辩解,但顾梅子只将手指轻轻抵住林子峰的嘴唇,摇了摇头。 “嘘,听我说完。”顾梅子说到。 早就应该嫁给他的魔尊,至今没有嫁。甚至近几十年来,他连见到她都很不容易。极北之地的五指冰峰,早成魔尊真正长驻的‘家’。极少返回魔宫,而傲,极少能够过去。 因为不管那些豪强如何联合如何相互扶持,他们都注定不可能完全捏合成一个整体。 福田康夫脸色终于变了这安德烈不仅不是个土匪。相反的是。他是一个对局势有着超掌控能力的谈判高手。他所的一切都是事实。而且福田康夫根本一话都无法驳斥。在他粗俗语言中。透着不容疑的自信。 “什么!壹崎岛也丢了?”石原莞尔的脸sè一下yin沉起来了,他在夏威夷同美国人交过手。知道一个可以修建大型机场的岛屿是有极高战略价值的!而且这个壹崎岛还紧靠着九州岛。 这套法术在三千年前地魔门内部各派竞争地魔门三圣城激烈的时候,曾经被一个护派剑尊修改强化,那剑尊并仗此剑术一时纵横,声名天下。据说,他施展出来的黑夜白芒,剑剑附光,可夺人视力,令人不敢正视。 他突然发现,仙境确实不完美,虽然没有束缚世俗的金钱利欲,却同样有着人情事故。 但是是如此一来,眼下抢下的城门,就必然会再次落入隋人之手。 那时她也常常跑去听,也正因听了那些故事,她才会喜欢上了骑射弓马。 虽说先天法宝也就未必一定比后天法宝厉害,但是同等级的法宝中,先天法宝是一定比后天法宝强得多的。 李夸父眉头紧皱,因为他能感觉到王鸿儒的气势越来越强,如果按照自己的推算的话,已经突破造化境,甚至可能在自己之上了,更离奇的是王鸿儒的双眸不再是黑sè,而是逐渐变红,就如当初几yu狂化的修罗一般。 “王爷,该启程了”护卫军统领萧楚来到赵斌近前,双拳一抱请示道。 秦安安看着入了神,这个男人是真的好看,而且做任何事都是有把握有底气的样子,完全不会轻易被情绪带动。 弥勒佛怎么也没想到,燧人氏选择硬碰硬的对轰一击,乃是吸引他的注意力。 “补习费我会给的,只要你能让我期中考试,考到及格线,我给两倍的钱。”霍北牧道。 “哇,全家桶。”楚彤彤眼睛都发亮了,她吸溜了一口冰可乐,打了个嗝,然后拿起一个汉堡就啃了起来。 马大夫说是她体虚体寒,所以每个月来月事的时候都会疼得她受不了。 说话间,她们的牛排也上了,秦安安是个吃货,但是吃牛排她觉得太麻烦了,切的费劲,还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她很少来吃牛排,也就以前和季远约会的时候吃过两次吧,但是体验感并不怎么好。 十几万年了,他早就不去推演,不去推算了,早就习惯用眼睛去看,用身体去感受,用心去感受了。 凉宫绯樱焦急的左顾右盼着,看到躺在树下睡着的林君度,终于是松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五章 病情反复 顾梅子匆匆赶到时,便看见顾巧已经站在门口问诊了。 顾巧一如从前的模样,唯一不同的便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只是围了个面罩便 顾梅子看着顾巧这般完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模样,心里着急,说话便也也开始不过大脑,顾梅子对着顾巧脱口而出的便是:“娘,你怎么现在出来了?快回房间去。” 所以,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伊格尔还是开口让自己的勇者出手救人。 听出了龙胖子的意思,莱特对于这个提议倒不是很排斥。虽然有些冒险没错,但对于大叔关于自己处境急需力量的说法,他也是很认同的。如果承担风险的只是自己的话,那么还是可以接受的。 空气中的焦臭味道十分浓厚,在焦臭味里,还渗揉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园中的照亮的灯笼只剩下一半,几个花架子也早被撞塌了。 “那么就这样。”无忧将手上的盘龙戟给倒放之后十分直接的往下一插。 同时,一股肉眼可见的绿光猛然从王奋的掌中闪现,照亮了包裹着两人全身的绿雾,如同绿色云雾中的闪电,显得如梦似幻。 他这边冲脉,那边董永愁眉苦脸地坐在灯前盯着织机,他是越想越踌躇,心中暗恨诗音答应了傅员外的条件,但是他又不敢说她,还在琢磨着怎么能忽悠她成为自己的娘子呢。 “撒那么作为赔礼,我就帮你们做一份大餐吧。”月夜微微一笑道。 “不好,攻击又要来了,全部找地方隐蔽。”麦蒂话音刚落,在废墟中救助学员的几位老师也注意到了远处熔岩驼口中凝聚的火焰魔力,全部脸色大变,拖起自己身边的几位学生就向着一旁逃去。 而直到被王大山等人亲自找上门,那王大志才赫然惊悚的发现,原来朱千叶朱局之前在电话中给他说的那些话,竟然不是在开玩笑。而,而是真的。 他这样无忧无虑地向前飞着,突然现前方的地平线上好像出现了一面大镜子。 “不当就不当!一点没有班长样!你以为我会强求你?!还有你那什么态度。是学生和老师说话的态度吗?!”宋紫楠看着他那无所谓的态度更加的恼火。 一瞬间,所有人一阵热血沸腾,随着不死青王如同滚滚洪流,一路前行而去。 事实上,这一句一出口,墨擎便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叶玄大师的话若是都不可信,那这世上,只怕也就没谁能够相信了。 夜紫菡缓缓地吸入一口气,脚步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依旧坚决的往前走去。 孙晴晴刚准备建议道明天找他一块玩手机的短信响了,关键这短信的铃声和其他一般短信铃声不一样,只是在某种特殊情况下的短信。她立即翻出来看,看后她的脸色就掉了。 我爸跟沈铎走在一起,俩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有点严肃的样子,我也没过去问。怀里抱着西瓜,跟我妈走在后面。 作者编:大大傻瓜,下次记得看病时向医生说哪里痛,病症是什么,不要讲得不清不白,还有,记得做事细心些,以后别忘了拿药和听医生嘱托,细心些。 内心也曾经暗自发誓过,这辈子要包养她,给她遮风挡雨,如今心爱之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伤了。 李权整了整衣服,所谓衣服就是那唯一一件被那壮大的物体顶住的内裤。调好方向让那玩意显得不那么明显。然后裹着个床单下去开门。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渊源 歆哲在这疫区住下,如今顾梅子便就是他的亲生母亲,而他也就是顾梅子的亲生儿子。 这消息不日又传回到皇后耳朵边,皇后才刚从山寺中迁回皇宫,便听到这样的消息,着实刺的有些耳朵疼。 “这个妖女一个人还不够,如今还要来个孩子!” 皇后一向对大月国毫无好感,但林子锋近十年的光阴 连想现在的修为,完全可以不借助任何东西,直接飞行在半空中。 一滴血珠从蔡琰右手食指指尖上溢出,滴落在琴身。但是蔡琰却丝毫没感觉到指尖的疼痛。 手掌手法自然的抹去嘴角的血液,王峰突然一笑,手掌微微的招动,一粒灵气四溢的丹药显露出来,被他唰的一下吞纳到了嘴唇之中,霎时间,他浑身的气势疯狂的暴涨了起来。 跟在第一波骑兵之后的人急忙圈转马匹避开手榴弹形成的火网,向着两侧奔去,但不管哪个方向基本上都是一样,阵型通过变换总能最大限度的将圆切面对准冲上来的骑兵,金兵就像一只露着牙的老虎但对刺猬却是无从下嘴。 君阳面色一变,血卫在血魔王的手下,算是最为神秘的一股力量,一般不是血魔王最为亲近的人都不会知道,当即莱安的眼中浮现出点点警惕。 宗门前内,可见一排排的人影,正有着秩序的修炼着剑法,还有一部分人修炼武气和功法。 将虎师全部抽调出來,从威海基地全部北上旅顺港,进入辽东之后归在韩世忠的麾下,除了虎师和鹰师之外,萧明还将留在杭州整训的大宋皇家近卫军也全部调动到了辽东,作为虎师和鹰师向西攻击后辽东的兵力匮乏。 左慈是三国时代的方士,玄学大师。他的智慧与修为,神鬼莫测。 宋知雨抬头冲着罗浩宁甜甜的一笑,很开心的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密密细汗。 这是一只七阶的冰熊,此刻眼中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不屑之色,君阳此刻已经消耗过半,冰熊仅仅是再那能拳头上感觉到了一丝威胁而已,毫不在乎的举起熊掌,对着君阳狠狠拍下。 相比于骨凌月的精心打扮,安妮自己反倒换上了淡色朴素一些的装束。 安托涅瓦看了眼一边悠哉地喝茶,一边翻着手册的幽萌话锋一转。 秦王挥了挥手,示意众将退下备战,没有任务的就操练士兵,等候任务后出战。 “握草,要排那么久?老子不排了行吧!别排了,大家都别排了,反正再过几天就要上市销售了。”一名男子咋咋呼呼的大喊道。 安妮听得如痴如醉,在一天前,打死她也想不到会对一位骷髅如痴如醉。 好似有神明将海洋在天际倾倒下来,目之所及,整个世界都被汹涌而来的水流淹没。 “风姑娘,身体好些了么?”周克安此时很不安,因为他又要麻烦风清了。 “巡天殿主可曾忘了昔年牧灵星上之约。”这位清光罗汉语气温和,佛意盎然。 “如果我杀死了托林的父亲,我不会感到高兴的。”沃夫加平静地说道。 蛊师的确只能有一只本命蛊,但蛊师之上还有蛊仙,蛊仙可以有多只本命蛊。 原本还在擦拭桌椅的青岩,身子蓦然僵在了那里,缓缓抬起了头,看清现出身形的燕云城,浑浊的眼眸逐渐聚拢神光,继而充满了惊喜与激动,霎时间泪如泉涌。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玉佩 两人正僵持不下时,顾梅子正从外面回来。 顾巧虽然蒙着面纱,但她还是认得是自己的娘亲,看见顾巧和林子锋就这样对站着,她心里突然一震,慌张起来。 她自知若是被林子锋知道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么必然又要扯上关系,因此不想让两人太过亲密。 但不好直呼顾巧的名字,也想着劝不动她 因为在梦境中只有死亡才穿越的更彻底,当然还有其他的穿越方式,另一种就是靠外界的力量,让现实中的身体剧烈的震动,而形成穿越。 卢杰尔干枯的手掌朝我一张,聚魂壶便直接飞入他的手中,他摇了摇,一股黑气瞬间将聚魂壶包裹,随着一声声哀嚎迭起。 声音落下,两人左右冲出,水生还想理论,不想对方直接动手,莲儿双手拉住一人手臂,水生试图挣脱,一人左腿抬起,膝盖照着水生肚子就是一下。 她正在想如何与杜子平相见,哪知冰梦却是一剑斩来。她便立即认定是杜子平给了冰梦什么宝物,否则怎会如此。 杜子平在一旁也瞧出那胎动四层与引气六层的和尚用秘术挡住了本来面目,只是施术之人似是法力极强,他不敢全力施展真龙之目,因此到也没有看法面目。 我身侧的火星迸溅,瓜子突兀的出现在了我的身边,他向后滑动了几步。同时另一个刺客的身影向后倒退了几步,狼狈的撞在了一个牧师的身上,这个刺客正是娇艳欲滴。 要是知道,自己所有的计划,全部都被袁洪知道,恐怕会第一时间跳出来,不是干掉雷仙兄妹,而是第一个灭掉袁洪。 “我也差不多,你们去就好,要是谁进了模特队记得请吃饭!”窝在床上看电影的王思玄也懒懒不想挪动。 近战格斗训练场的机器人,那是只有自动防御程序的机器人,训练的是玩家的格斗技术,提升的是自动攻击程序。 空气中溅起七道血迹;艳零失力倒地,咬唇望向不远处的青衣,却胸口血气翻涌,一时说不出声来。 就在薛家界的正上空,一团蒙蒙的光团就那么凌空悬浮,据最初发现那团光团的哨兵诉说,那团光团最开始的时候两度要比现在大的多。衰弱到此时已经能够用肉眼直视。 刚才的推背图,太令人震撼了,竟然把李淳风的判定,自己会为大唐带来灾难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现在想来,李世民知道后,自己的悠闲生活就要结束了。 “谈,谈什么?”那带头大哥看了眼自己躺在地上的兄弟,艰难的吞了口口水说道,他没想到李林居然这么厉害,雇主没说清楚,自己居然也大意了,现在只能任人鱼肉了。 绝世妖颜韩美姬微微侧头,巴石、陆央二人居然发现自己二人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悬空了起来。 李察伸出三根手指,意思是火猴如果去吸泥菩萨的毒疮,就给它三袋香蕉,火猴眼中有些意动,垂首思考了一下之后抬起头来伸出五根手指,意思是要五袋香蕉。 子弹与光束在大厅内如流星般来回穿梭,然后打中墙壁,石屑飞扬。 “土杰,天行城离这儿远吗?”清晨鸟儿还在欢叫时两人便风尘仆仆的开始赶路了。 帖子没有内容,明显只是一个标题党,然而帖子下面的评论,却足足有上百条。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宣示主权 病情反复,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顾梅子和顾巧为了早日寻到解决方法,便命人收拾了一下周围的屋子,直接睡在了病人隔壁。 顾梅子与顾巧忙的脚不沾地,那边这些太医也没有闲着。 由于林子峰的到来,太医们自然没法再像从前那般躲在后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林子峰虽然久未归朝堂,但是 “报告主任,您不能吃我,但是我怕值夜”潘闵宇一鼓作气,倒是铿锵了把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惹来周边医护人员的侧目。 陶笛依稀可以听见门口有汽车刹车声想起,然后就听见别墅的大门被踹开。她意外的眨眼,直到确定出现的在眼前的真的是她的老公季尧。 官旭实在没心情陪着金敏姝在这里演戏,他说换药如果回去太晚了唐红豆会担心的,他现在就想速战速决,弄清楚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霁月一颗心无端的因为这句话而平静了下来,脚步也缓慢了下去。 到了学校门口之后,季枫刚把车停在车位上,就看到了李婷也过来了,而王浩也看到了季枫,向季枫挥了挥手。 第二天,外面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季枫微微睁开眼睛,只见房东早已醒了,正在盯着他呢。 皇帝得知后龙颜大悦,让苏开阳全力保护丽斯公主的安全,务必等公主醒来追查出真凶。 “你是武当的太上大长老吧!”张帆慢慢的走到了前面来,缓缓的对他说道。 本来郁晚安还在烦恼,她得要找一个周末的时间,才能带两个孩子去三亚,探望乔慕宸。 瓶子里面装的是病毒,只要他动动手指头,季尧就会被重度感染而死。 张逸飞使劲的点了点头,要不是不想找工作的话,谁没事情往人才市场跑。 我一听还可以,临时解决了山寨的兵器装备问题,我也可以安心几天了。老爷子的信上,无法就是让我不要担心,现在一切都好的客套话。看完我就烧了,这可是证件,要是留着会出事的。 很多人心头一愣,真没有想到这样大的阵仗,居然没有把李云吓到。 而凤临烨在这之前还命人在外寻找名医,为皇太后解毒。所以在听见她能解这毒的时候,很是惊愕,也很惊喜。倒真沒想到她会解这毒來。 任萱玥瞪大了眼睛看着齐煜婷,本来他以为张逸飞会被齐煜婷给臭骂一顿,可是没有想到齐煜婷竟然是给章逸飞出谋划策了起来。 秦白白又笑了,不过她马上发现这个话题有点少儿不宜,只好红着脸强忍着。 “不知道邵凝碟现在什么样子了,当年她可是眼高于天,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把他降服,就算是你,也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就把他给踹了。”柳飞虎感概说道。 听奶娘说完之后,百里岚反倒依偎在南宫井辰的身边,还故意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暧昧而柔媚,那眼神好像在说“我就是缠着他你能奈我何”,明摆着就是要气死那个婆子。 沐辰面露喜色,能不睡大街自然是不睡大街的好。当即就要掏钱。但是这时,一个飞扬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 唯一让傅母和傅父不再凑合我的王俊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告诉他们真相,可是我不能告诉他们,否则的话,傅斯尧会很危险,而且他们也不会接受这样的事实。 第一百一十九章 疫情结束 顾巧嗤笑一声,“五皇子殿下客气了,我家梅儿嫁的可是大月国的沈将军,干殿下何事?殿下有这功夫,倒不如好好看着您那些从皇宫中派出的太医,尽力将病情控制住。也好给皇后娘娘长脸,向陛下请功呢!” 顾巧说着便感觉意兴阑珊,复又抬头对林子峰到:“病人情况已经这般严重了,殿下还是尽快去安抚人心吧 “咳咳,姐姐这是祈福归来了,原谅我这病来的不是时候,无法为哥哥,为紫耀国的将士祈福。”夏清韵用手帕捂着嘴角说道。 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阔剑斩向希弥的背部,希弥向前急迈出一步。 长佑耸了耸肩,笑了——他刚刚说的都是事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就这么放弃调查。 她是夏婉凝身边的人,也便代表着瑾王府,这丞相府中的人倒是也不敢说她什么。 分身术并不仅仅只是创造出多个自己,也包括创造出多个相同的物体。比如说,给你一把剑,你能变出多个与之完全相同的剑。 “说什么?难道她现在金贵到夹伤了手,就要死的地步吗?”艾木哲德心情糟糕到极点。 因为刀斧手只有两百名,所有近千死囚,只能分批处决,两百人为一批。 “喝!”墨衣难得的取出了武器,将靠近的火蛇都一一砍断七寸,落在地上,身上未沾一点火蛇血液。 他的手温热,一手几乎覆盖了整个腰身,力道均匀舒适,荀倾索性闭上眼睛,享受霍深的服务,按到有些地方酸酸的,她轻声地哼哼。 随着这个唐军斥候的喊声,当即就有两支箭镞射过来,精准的射中两个唐军斥候兵的面门,仰面倒下。 千手纲手,宇智波富岳,日向日足、日向日差两兄弟,还有佐藤秀中等等的精英骨干,只是这次营帐之中多了一个万年下忍迈特戴,作为开启七门的影级强者他当然也算是骨干。 还好也只是维持了一天我的脸就回复了原状,看来我现在的治愈能力早已突破了常人。 婴儿笑容灿烂明媚、干净清澈,犹如长在高山之巅的那朵最清纯的雪莲。 她一直感恩赵紫燕的挽留之心,却不曾想,人家真的就是把她当做贱|婢,从没有叫过她一声大嫂,从成亲以来,她便以张氏称呼她。 官员们恼怒得很,正埋怨着,忽然看到一道道疾驰的流光略过头顶,还有两三个落在屋顶。 唯独不开心的时候,就是他们问起或者讨论自己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时候。 李大雄却不管不顾,斧头完全拔出的时候,那气脉刚强不可匹敌,邕都皱眉,先打下一掌。 这三柄追月没有附加任何元力,甚至因为时间的仓促,连【月移花影】的暗器技能都没有使用。。 这丹药当然不是夭夭弄的,以前顾曳央求过很多次,夭夭都不肯,顾曳只能去市面上去买,而且花了不少钱,买的是最贵的。 方天擎身后那些武将,也都回过神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准备凭借人多的优势杀了楚霄。 “怎么,出现什么问题了吗?”张扬等到龙云稍稍休息了片刻之后,这才是看着龙云出口询问到。 祁颂瞧着也感到很不忍,更加坚定了要替她把这不治之症治好的决心。 “秦叔,你看我什么实话说话不算数过吗?”张扬对秦蒙微微一笑,在这个时候,都还不忘调侃一番秦蒙。 第一百二十章 班师回朝 皇帝颁发圣旨,昭告天下,五皇子殿下和大皇子殿下要班师回朝了。 天下疫病一除,万民归心! 这次圣旨上所写功劳处,大皇子的名讳都在五皇子后,描写大皇子的功劳贤德也都是寥寥几句带过。 拟制圣旨的官员最会办事,这圣旨给皇帝看时,皇帝连连夸赞写的不错! 朝廷上的官员们 北月皇目光阴狠的瞪着四周,只觉得身处十面埋伏之中,是瓮中之鳖。 此话一出,不仅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反应最大的就是刚才激情演讲的丽莎了。 段云眼中晶莹闪烁,仰天天空,喉结轻微地剧烈地蠕动了一下,像是在把‘胸’中的哽咽吞咽了回去。 往日的肮脏不见了,地面上成堆的垃圾也不见了,虽然比不起长安那般繁华,在各大县城中,算是前列的,有法规规定了人员的贪婪,还有专门为商人提供的便利,让房县一下子繁华起来。 段凌烟虽然回了长信宫,可位分还未升上去,朱砂口中称呼美人自然是对的。 “可恶,自己把身上最珍贵的东西献给他,居然还不领情。唉!”敖广心里一叹,心中一阵黯然。 “好,那我去收好。”朝夕说着起身朝一旁的内室而去,待走出几步才触了触自己微粉未消的面颊,二人适才那一下没那么好平复,若非她定力不凡,只怕更要失态。 “嘿嘿,爷爷,这你就不懂了,还有一种玩法,叫鞭尸。”林霄故意奸笑着,这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一旁的玄子墨的身子都抖了一下。 不过眼下大殷的规矩就是这般,身为廷尉孙昭自然更知道何为连坐。 不过他也是很无奈,这七品的劣质丹‘药’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样好卖,价钱要得稍高,就不会有人要了,结果这丹‘药’一年多都没卖出去,‘弄’得‘药’铺的老板极为头痛。 “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木苍天依旧嘴硬道。 郝天缓了缓,语气诚恳:“陆兄,你的状态就很好,我是又佩服又羡慕。 王屠夫目光所及,对视的人都下意识低下头让我,不愿招惹这个浑人。 邪法·邪识,助他在细密纠缠的“锁链衣裳”中,精准寻到了锁链孔洞。 她所在的星球刚结束物种进化时期,做为基地的卓越贡献者,本该有光明的前途。 怪不得一直粘着姜黎呢,感情是因为他也知道,跟在姜黎的身边最安全。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百里辛的脖子上,他炽热又滚烫的吻一路向上,含住了对方的唇瓣。 陆九搬来一把椅子,褚厌懒懒的坐上去,身子骨惬意,一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姿态。 又看了一会儿,确定院子里没有活的蛇后,我担心张仙人出事,才慢腾腾打开门走出去。 说完之后,直接把手机调了静音,然后放回了床头柜,只是再次躺回床上之后却是发现自己再也没有睡意了。 他忽然很想听见晗初开口说话,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声音,从她口中说出“云公子”三字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手伸出来抚了抚眼角的的泪痣,眉头紧皱,站了一会后,转身离去,留下站在门口的慈郎一脸懵逼? 新夫人所流露出的欣慰笑意是如此刺目,隐隐透露着几许端倪,那神情分明是在告诉她——你也不过是个替身。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说书人 皇后心中着实不爽,但此刻皇帝也在,不好发作,只是笑迎着圣上进去。 皇帝一来,家宴也便开始了。 “锋儿,隼儿!” 皇帝席间唤道,两人一齐起身。 “朕今日要敬你们一杯,你们治理疫病有功,于我氓朝百姓有福,为朕分忧啊!” 林子隼首先开口,“父皇,为您分忧是 虽然不知道帝都皇室的奖励是什么,但有这个机会得到最好的,他绝对不能放弃。 天山老怪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瞄了瞄,两个警察眼睛不时地看着手中的平板,里面是这里周围的监控。 此刻,舒青爱还真的不知,自家那婆婆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了。想着自己那皇帝公公,舒青爱竟然有些替他感觉不值了。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辰,二人临近火光处,果见两个硕大的灯笼横挂,在风中摇晃,灯笼中间是一块巨大的木匾,上面提有少林寺三个大字。 “过几天,等到集会的时候,更加热闹,到时候就让刑儿带你们出去转转吧,了解一下我们玉上溪泉的风土人情也好。”重傲捋着胡子哈哈大笑。 唐娇也是有些难以忍受,开口说道:“确定要下去吗?里面到底什么样我也是不清楚。”夜晓笑着说道:“没关系,我有分寸。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我先下去帮你探探。”说完也不等唐娇反对,就开启阴阳界,纵身跳了进去。 那些外出的弟子们见了西门豹,情绪激动,只听“噗通”一声,各个热泪盈眶,跪下叩头行礼。 林千夏没有回答,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应该和莫北澈很熟吧,怎么还不知道她和莫北澈的事? 上官煜撇撇嘴,他早就不想让朱容恒那个老家伙带自己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漂亮的mm,他当然要做她的艺人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那般见外,在这样谢来谢去的,以后是不是不想嫂子再蹬你家门儿了? 叶宁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痛不欲生除外,竟还让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每时每刻在流失。 楚铭似乎也不介意在安慕晴面前展露出自己对安慕晞的爱慕之情,掐着手一遍遍地叙述着她的各种优点,嘴角还挂着淡然的笑意。 两个孔先生瞬间瘫软在地,与其跪在一起的礼部人员,都连忙挪了挪位置,与其拉开距离,生怕被牵连。 伴随着蒂安希的一阵惊呼,一块巨大的石板凭空出现在了苏白的上空。 光头壮汉满脸嫌弃地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狠狠打开,旋即表情一转,一脸神秘道。 他本来打算的也是找代驾,毕竟酒驾他也没这个胆子,刚好碰上队长,一起走多省事。 晏修鄞所说的她的话,当然是指云苒刚才在包间门口说的那句她跟晏修鄞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宁愿慢一点,也不愿意出现意外,更不愿意看到大商真的亡国。 确实,杀了有些浪费了,如果能让他们发挥余热,为大明长大添砖加瓦,也算他们将功赎罪了。 因为这是他在这个世上的身份证明,是父母给了他生命之外,又给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印记。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见清游几个目光都开始闪烁不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柳晨风几天没来,除去准备那场大战之外,指定也是有着一部分赵茵茵的原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留在京城 疫病圆满结束,顾梅子便打算启程了。 是的,她决定放弃与林子峰的婚约。她其实是想写一封和离书的,但是她明白,林子峰定然不会同意,于是想想也作罢了。 她从来没有这般明确过自己将来要干什么,她觉得自己一直都是有勇气的人,否则她从前也不会选择逃婚,又离家出走,后来又在军营中生活了一 晚上,一行四个战友是喝得酣畅淋漓,第二天李玄三人乘坐最早的航班赶回了东海市。 徐长风背着双手,没有盯着秦玄雅去看,而是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座座山峰。 对此,我不仅没有松开宋佳韵,而是直接更用力的将其紧紧的搂在怀里,身体几乎贴的严丝合缝。 忙活了一晚上三人都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个时候再去屠龙山上找黄金宝箱非常的不明智,野外有变异兽和变异植物,并不比城里安全多少。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赵兰婧的双眼顿时蒙上一层水雾,眼眶都红了。 “可我要考戏剧学院,应该要参加艺考。姑姑,你神通广大,你帮我问问吧。 没一会儿,姜晓穗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姜老太、姜老爷子、姜忠平和潘红天。 秦向明眸色晦暗,慕炎这样说,他心里就更难受了,澜儿就是这样从来不在他人身上找原因。 认识体制内的人,完全可以利用体制内的力量来给自己谋点私利。 苏以乐眼睛闪着亮光,这里,只有这一座城堡,华丽的城堡大到,确实是一天也走不完,然而,这已经是出了城堡,到外围来函。 唐薇雅在唐子萱的面前是自卑的,所以在自以为扳回了一局,赢了唐子萱之后,她就确克制不住那股想要对唐子萱炫自己胜利果实的冲动。 太后怎么会不知道之前懿嫔因为什么事被湙珄降为了懿嫔,她只不过是在一点一点的把话茬打开罢了。 听他说话,玉玲珑轻轻的看了他一眼,眸光黯然,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看到白泽跟金由一亲密的打闹,千愉的心里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总感觉白泽会被抢走。 “你知道醒来,被人用那个对着的滋味吗?”苏以乐抖抖自己,一片哆嗦。 苏惊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径自转身离开了褚府。 “以乐,你真的搞错了,我们是到验过dna的,而且,思情与你有几分相像,绝对不会有错的。”以乐这样说,席震远依然是不会训斥,但急急解释着,不让她误解。 所有人的心中响起了同样的声音,殊不知,此刻,坐在喜车中的沐云轻,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热闹的事。 黑道大会上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一般就是敬酒,讨论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而已,和寻常饭局也差不多。 林嘉歌将手机从浴缸里捞了出来,然后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浴缸,从旁边的洗手台随手抽了两张纸巾,一边擦手机上的水,一边冲着浴室门外走。 赵允早就听吴畏说了,立即钻了进去,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走路都不耽搁。 看着李洪谭离去的背影,叶雪终于不再说笑,而是楞楞地坐在了那里。 苏离眉头一蹙,冷冷扫了她一眼,那一眼,似乎在谴责她不自重。 大家忍不住都笑了起来,这话可是实话,高枫告诉吴总说一千八百万了,吴总自然是不管钱从什么地方出了,一千三百万要来就行了,也是会帮着周枫说一千八百万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居 林子峰周旋了几日,终于将顾巧与顾梅子的住处安排好了。 林子峰选了一个靠近皇宫的院子,不太大,也十分适合林子峰做安保工作。 由于林子峰还没有封王,于是还住在皇宫中,平日里是有宵禁的,便想着让顾梅子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美其名曰:“安全。” 这个宅子极靠近皇宫,原本是一位 四道人影,趁此机会夺路而逃,放足狂奔似乎并非人类的速度。然而,一切都在慌乱之中,无人注意得到。 虽然那萨拉漠也听自己的话,叶泽涛却是绝对不会把鸡蛋放到一个蓝子里面,这时也开始加强这些大队长的力量了。 似乎人畜无伤的微笑着,但是嘴角边却露出了自己吸血的獠牙,这幅有些诡异的画面,让李维觉得颇为头疼。 “你说我们研究的那个配方行不行,别把他们全搞死了。”姜风有点担忧的说道。 郑奇走在前面,外面已经有人追了,他强化了铠甲的防御,直接带人往前走,并没有刻意去寻找掩体和躲避子弹,但子弹打在他身上,他的感觉不适很强烈,这种口径的子弹,已经无法对这些人造成伤害了。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你们詹兰宗不是很狂吗?今天我就压死你们了怎么样吧!”墨峰并不傻,放过叶武?今天就算是放过叶武,日后在南部瞻洲詹兰宗能不追杀自己?既然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就先吸了这个家伙再说。 “姐姐起的挺早的。”墨峰开口说话,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从灵念之中墨峰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正是缚灵。 吕布费尽了口舌,姜冏一直是迷惘不灵,吕布最后实在没办法,便动用道术去催眠姜冏,将姜叙、杨阜留在姜冏记忆里那些不好的东西全部驱赶,再将真正的国之大义灌输给姜冏。 “伊老师,你要去县城么?”看着几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张脸从车内探出头来,伊枫一呆之后,旋即喜笑颜开。 大嘴巴虽然很厚道,可关键那只是表面上的而已,当初在圣武大陆时可没少戏耍雪十三。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即使圣界所在的宇宙遭殃,最起码人族还有最后的保障,霸古天尊的英魂可是守护着北玄域。 刚刚底层那个巨大的爆炸将上面都震动了,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下面的部队可能又遭遇不幸了。 说着,宁枫的脑海当中,便出现了一个类似于幻灯片的东西。看着这些个幻灯片。宁枫便咧了咧嘴。然后将手收了出来。 这让他不禁想到,若是把二狗他们拉来,将京都的闲汉泼皮都给收了,那将会是个什么场面。 眼见父皇发怒,二皇子不敢再开口,死死盯着徐铮,恨不得将他吃了。 先不说夏卫林理所当然地伸手拿张口要的品性多么让人生厌,他晏沐阳又不是等着这么一个网页项目的生意吃饭。 那个少年大喝一声,然后双手伸开,两只手互相交错了一下,一挑火龙顿时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因为您是舒禾的父亲,亦是我陆知浔的父亲。”一旁的舒禾目光像是被牵引一般,落在了他的眉眼间。 “你怎么又穿起黑衣服了?”罗成斌开口,听语气似乎跟原身十分熟稔。 冷酷男皱着眉头看了周围一眼,谁也没有发现,可是心里却觉得有些发毛,好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着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礼 整个凤鸣殿都在忙着筹备大皇子林子隼的婚礼。 按着老祖宗的惯例,兵部侍郎的千金是要同着林子隼先来见见皇后的。 兵部侍郎姓霍,这个女儿叫霍嘉治,不怎么常出来见人,虽然对外说是性子活泼,但看着是个文静内敛的人。 这一日,皇后起的急早,礼服事先穿的整整齐齐,坐在堂上迎他们。 苏璃月看着床上躺着的慧安师太,实在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面对她。 她没有兄弟姐妹,爸爸又嫌弃她,妈妈看似对她关心备至,实际也只是想让她为她争口气。 两颗精灵球落下,两只大器晚成的龙属性精灵出现在场上,整个场上气氛变得凝重起来,独属于两者的龙威释放,互不相让。 林宝悦又游了几个来回,再次歇息的时候,发现宝洁正在教陈雨泽自由泳。 周奉仙点点头,他也不愿意得罪刑部,两家权力有些重合,如果刑部要发难,他到时候也会受影响,还是先不给东城面子了。 崔茂竹翻翻白眼,从头开始建设一支军队,实在是耗费了她的太多精力。 夜坤霖看着曹洪生这样,眉峰皱得更高了,只觉得这事情怕是不简单。 处于对沈棠的担忧,他们这两个接近甲子的老警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奔跑。 桃山海的无人荒岛,一声惨叫传来,寿老人推倒面前一个少年,不一会儿,少年又以诡异的姿势重新爬起。 事实上,每一次联盟大会都是有预选淘汰赛赛进行人员筛选的,如石英大会的四种场地抽取对战,之后人数筛选够了,才会进行六十四、三十二强之类的对战。 如果此刻叶寻欢能够听到麦克这话后,肯定就不会显得很是平静了。 唐夜坐在一旁闭眼冥思,感觉不像刚刚和林有容行了房事。他在感受体内的力量,第一次在冰火兼具的情况下和林有容交合,他发现体内的火炎力量变得更为纯粹,比以前那种杂乱的燎原大火要精纯很多。 不过,或许是因为中州的人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加大胆,见识也多吧。 而顾长卿虽然操控“卡牌”逃脱普朗克船长的大招,但他现在的脸上可是蒙上了一层阴霾,没有说话。 所有光芒散尽后,一名老者猛然吐血,正是释放领域的那名老者。 秦如梦在京城之中的地位实在是太过特殊了,只要她找上门,无论去找谁,几乎都不会有人去驳她的面子。 马车缓缓行进,车厢里吕融还没有放下之前说起的事情,只是方向有些偏移了。 虽然它从井里跳了出来,但依然有七根铁链套在它的身上,这些铁链在它化作人形的时候,看起来还是锁着他的,此时七根锁链却全扎进了它的身体里一样。 他下了车,在路边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外套脱了,换了一身新的衣服。 当初他通过天河冲到上界,看到上界的场景,还感受到上界的天地力量。 楚瞳一脸得意的笑容,而此时那位教官终于现身,几乎所有人惊得下巴都要砸到脚上了。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伏羲终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他看起来非常的疲倦,额头上沁出了汗水。 “你大便舔多了,所以觉得人家都跟你一样?”铁柱擎天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牢狱之灾 说书人的话语还有鼓点伴奏,当他讲到那个他可能从来都不认识的霍家嫡女时,竟然声音哽咽起来。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众人皆放下手中茶杯,也停止吃东西,都聚精会神地准备听着,这想必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绝美故事。 “霍家这位美娇娘,从小啊,精通五律,又熟读诗书 眼中的温度低到了极致,可温度越低,那火焰却越大,只听到身后“嘭”的一声,无数窗户的玻璃碎裂。 “走吧!去里屋,跟兰花赔个不是,这事就算”李老婆子抽了一口旱烟,淡淡说道。 温如山带着燕淑回到城主府内,扭过头刚想和夫人说话,就看到一脸愁容的燕淑。 示意,那自称修仙人的徐凌泽,别想打什么注意,姐名花有主了。 “阿月,我现在出宫可以吗?”燕昭然坐在楚熙城身边,询问的开口。 “我听绘梨说,贝琳今天请假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奚瓷语气担忧的问。 若能增加到百万鼎重,下一次见面,苏天一脚上去,敢教他焚音寺的苦陀气血拉了裤里。 通常来说,死于同龄一辈,胜者会继承败者的排名,但曜日城内的老古董非常清楚其中的缘故。 可怜爵夫人,拿走的那个盒子,根本就是空的,她却丝毫不知道,还满心欢喜地陪着“准儿媳”到了医院。 李山一愣,停住了脚步,他惊讶地看着宁百草,那意思分明就是你怎么会知道我中了毒? 而且因为贝西已经完全把药效给吸收的缘故,杨言也没有好的办法。 打完这一拳,李山并没有感到疲累,反而浑身上下骨节咔吧咔吧作响,而且身上的筋脉好像弓弦一样紧绷,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正蕴含在里边。 于是乎,金破天便将右手伸入了怀中,那个由他祖上传下来的,从异界搞来的空间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板砖。 “哇!惊鸿这么厉害,道体应该不差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上等道体,只比圣体差一点!”诸葛无双不无羡慕的说道。 江海虽然有些无法理解,有什么事是月耀自己不能做而他们能做的,但还是立即问道。 毕竟,这块毛料的表现的确很不俗,对它心动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即使是身在局外的唐果也感觉到了那不可匹敌的威压,身形在震颤,灵魂在震颤,连脚下大地都轻微抖动起来。 不知何时,林语的灵魂已经不再局限与神识海,他飘然上空,那些被他心网笼罩的人的思念和人生都投影在闪烁的星辰上,无比奇妙的场景,林语静静看着,与所有人一起品尝喜悦悲伤。 青鸾本来还想说什么,可看了昏迷的凤千羽一眼,就赶紧闭上了嘴巴。再有什么话,也得把姐姐救过来再说,而且现在姜卓方是主心骨,再去招惹他,肯定不是聪明的做法。 既然无法斩断锁链,那么就直接带着锁链逃走就是,离开之后再想办法将身上的锁链给除掉。 于飞鸿也去换了一身衣服,把李胜男抱下去交给了于妈妈,然后就和李胜一起出门了。 更何况,王万岁的老爹王祖贤,眼下还身负“皇命”,是有“荣宠”加身的江湖老汉。 若说将法阵比喻成房子,那么阵基便等于地基,阵眼则是门户所在,阵纹便是构造,阵铭便是分辨敌我的钥匙,阵灵便等于智能管家。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陈年旧事 自那日羞恼跑开之后,顾梅子这小半月便也未曾见过林子峰了。 虽然这新府邸的守卫一律归于他管,但顾梅子是许久不曾见过他了,只在跟随顾巧入宫时从宫女的口中听过几句闲话。 顾梅子前几日其实还有些恼怒,这林子峰成功扰乱人家的心房,现在有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将自己一晾便是小半月。 于是一大早,他就换了一身十分骚包的衣服,开着超跑准备去公司。 这个慕容雪一点性子都耐不住,也不想想,就算是他简天木对简明翰,都有几分忌惮。她居然不怕死的,当众去招惹他,她似乎忘了这是在简明翰的地盘上。 这一些事情不得不说的确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辰瑜觉得她还是应该给梁家齐提个醒才对,一回头辰瑜就把她的想法全部都告诉了杨墨,在听到他这样说之后,对方却摇摇头。 她经常在舞台上婀娜多姿的偏偏起舞。这使得她一舞成名,在俄罗斯社交圈里成为红人,而且是最红的。 那人嘴里不住的唤着鬼,吓得太过厉害,两脚也在地上弹跳,声音极大。 谁知计划暴露,所以荷花花和翠花花肯定是坚决反对这个计划的。 赵管家派人去官府问李大,想要先提出来问问,不料侍卫回来,说李大今晨在狱中暴毙了。 田甜等人的粉丝们看到几人在舞台上自信又强大的表演时,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有的粉丝,甚至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 许安博当时并没有全程跟着秦父秦母,当然不知道他们当初是什么情形了,对于陆云浅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只是想想还有些后怕罢了。 “那她也不能任意的胡乱猜测吧?我都被她想成什么人了?”陆云浅感觉自己也很是委屈,无奈的摊了摊手。 “清风谢谢你,又麻烦你跑来一趟。”苏筠漾激动万分,也不忘再三感谢顾清风的妙手回春。 闻声,张飞燕,表情淡然,起身走到擂台中间,红裙翩翩间带着迷人的气息,让台下众多崇拜者一阵欢呼。张飞燕来到擂台中间,与张辉相对而立。 “好的江哥。”阿华一脸无辜,他连话也没说怎么就惹到江年了?难不成江哥还有起床气? 他已不满足仅仅在黑白容器之间战胜牧阳的意识,而是在直击对方的大脑,击溃对方的全部意识。 “但我不想变,你们呢?”萧绪丝毫不愿退让,向着其他人问道。 而云风以前没有经历过,自然不知道该站在那里,。正当云风犹豫的时候,旁边传来张勇的声音“云风,今天你是主角,你就先站在我前面吧。”说着,他就往后退了一步。本来是和张飞燕并排,他却退后一步和张雪儿并排。 魂海中,铸魂丹的药力已经被人形魂体吸收一干二净。此时,人心魂体已经长到两尺来高,他是一位五官清晰,胡子花白的老者,但却面容憔悴,好像经历了惨绝人寰的遭遇。 场面一度变得紧张起来,坐在一边的鬼牌和站在诡焰身边的黑骑都默默无言,生怕丝毫的响动成为这场无意义的战斗的导火索。 韩卓突然目露寒光,双拳紧握,手指深深的陷入掌心,原本沉睡了几百年的仇怨再次浮上心头。 “干嘛?你不是在忙着处理舆论吗,还有空理我?”看来李默汇报的很及时嘛。 第一百二十七章 贺 林子学将那两人从狱中放出来后,便回宫见了皇后。 “母后,大哥婚礼来贺的使臣都陆陆续续到了一些!” 皇后记得,当初林子隼的婚礼,接见外臣的差事,是给了林子学的,念在他是最小的弟弟,让他对兄长尽些心意。 林子锋便帮着皇后,在这内宫中和皇亲国戚中花些心思,操持一番。 当然一边参观他一边对传世网络盛赞不已,说自己从传世网络成立之初就在关注着传世网络的发展,对于他们今天取得的成绩很感欣慰。 但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这整个山寨也都出走了很多很多的人,留下来的,那种雄心也都渐渐的消失了起来,在这样的阶段之中,士气问题,其实一直都乃是最主要的。 鱼龙丹服下去之后,能提升武道资质,让一些武道资质低下之辈,有了一跃而起,越过龙门,化为了神龙的可能。 13还是有些不解。“可龙国已经有十三亿人口了,这么多人,少你一家又不会少。”偏偏他们一家怎么这么热衷于参军?难懂这种事情也会上瘾?还是会遗传? 顺着丁一的手指,板寸头才看到王兰几人,本来因为喝酒就有点直的眼神,当即就愣住了。 在丁一盘算这怎么突袭捷克姑娘的房间时,在古城的江海生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别人或许很难知道徐衍这法相的底细,但是他的心中却是很是清楚的,青帝法相,哪怕就算是在这无边大陆之中都属于那种绝对极限的法相了。 “这根本就不可能,这种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秦棠后退一步离赵星河保持了一段距离,并且毫不客气的说道。 这种异界战场寻常4阶巫师根本不愿意参与,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太难把握掌控战斗的层级。 不过宁叶并没有在这一些之上多纠结,只不过但他的神念放开了之后眉头微微一皱。 “轰隆!”强大的气浪伴随着轰鸣声扩散开来,整个数百平米的会议室里一片狼藉,这一击可谓是不分上下,但白豹人在空中,却被这股撞击的力量掀飞了出去。 瘦弱的是一名普通骑兵装束的年轻人,一身触目惊心的斑驳血迹,双手捧着一只包裹。 结果第二年春节前,龙门镖局的人上山来送“礼物”的时候居然还带来了五百斤大米和五百斤糯米。岳灵风知道一定是父母托付他们办的。 他还是很有自信,三年的时间在这幽冥通道之内历练的话,自身的实力必然会有着极大的提升了。 秦枫伸出手,摸在乔诗诗的额头,轻轻的抹平乔诗诗皱起的柳眉,乔诗诗浑身都在颤栗,她很少跟男人这么亲密。 够了!只要十招,杀死这两个长老加上那一个什么香主的,足够了。可惜自己只能坐在这里。没有体力移动身体。怎么想办法将他们三人骗过来才好。否则他们命令这几十个喽啰一拥而上,那可就杀不了这几个混蛋了。 意念动转,林寒仅有的一个技能进化点被迅速消耗掉,与此同时,林寒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施展二级“魔藤斩”的种种奥义,这一切,说来复杂,实则只在瞬间完成。 “谢了兄弟!”大家知道形式紧急,道了声谢便向前一纵,借着铁索之力,向外逃去。 这三人分别是闫青、段洪和史飞,在神风门,他们三个都是九阶巅峰的实力,是整个神风门,最有希望突破到尊者之境的三位。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长生不老药 顾梅子一过来,便只看见纪晫离开的身影。她蹩了蹩眉,对着顾巧道:“娘,您认识太医院的院长?我怎滴不知道?” 顾巧远远望着纪晫,记忆里的纪晫是那般少年的模样,意气风发。而今日再见,无意间发现那藏在帽檐下的鬓角已经发白。 顾巧收回目光,揉了揉顾梅子的头发,温柔道:“一个故人罢了。 白象被震退了两步,灵吉菩萨瞅准机会,擎着飞龙宝杖向白象刺来,身后跟着玉龙的虚影,张牙舞爪的咆哮。 否则,邪风老人一动不动的任由自己和梅老怪谈条件,而不管他自身的安危,毕竟是太过异常了一些。 “噗呲噗呲!”在萧林身前通道里的那些士兵都全身血管爆裂,血液犹如喷泉一般喷射而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易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在他看来,如果是个正常人的话,得到这种东西都不会当成材料来卖。 每当萧林拍死一个伊戈的身体,又会有一个迅速的从另一边冒出来,怎么也消灭不完。 中断了心灵感应,张少飞再次瞬移回到了地球,“地球妈妈,我回来了,不过我需要将地球时间倒退半年,好吗?”张少飞通过心灵感应问道。 欢柠说着手上生出一朵花,脸上尽是愤怒的表情,轻轻发力花便生成无数朵便向沈若鱼飞过来。 许诺有些担心我的身体,我拍了拍她的手,从那天以后,这样的身体接触许诺也不反对。 澜沧老二和澜沧老三各自断了一只手,对阿水已是怒不可遏,此刻便大步走出,齐声道:“我们来。”二人一出左手,一出右手,一打阿水左肩,一打阿水右肩。 先是和孙渔一道脱逃而出坏了此人的大计,又自毒杀了此人的十二级灵兽,深仇已然结成。 杨刚在一旁看到他有些吃力,也走了过去,帮忙把顾宇架着往休息室走去。 门派介绍:峨眉派与少林、武当共为中土武功的三大宗,也是一个范围很广泛的门派,尤其在西南一带很有势力,可说是独占鳌头。 祥瑞的另一件vip病房,充足的阳光洒满了房间,香浓甜腻的花香充斥着人的鼻尖,优雅舒适的格调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间属于星级酒店的卧房。 而他这话无疑是轰动所有人抢夺生命种子,独孤鸣也算是明白了万宇刚才的话,什么是人脉,若是你认识这里面的人,或许可以凭借着关系,或者说奇特的得到生命的种子,从而提高进入学院的几率。 修罗族长的实力已经是达到了剑神的水准,空间转移也难不到他,所以才瞬间出现在了独孤鸣身前。 锦歌一下子将慕容昭云拥入怀中,连同儿子一起保得紧紧的!他内心真的无法平静,昭云的意思他明白了。 正当古霆准备换个地图,再刷的时候,就听得嗷嚎一声大叫,一头高足有五米,全身披着漆黑色重甲的黑熊出现在古霆不远处的空地上。 粉色的钻石折射出耀眼的光泽,衬着颜莘细长的脖颈越发的润泽,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微微失神,心里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神态,这语气,这嘲讽力,啧啧啧。童然暗自吐了吐舌头,她又惹易大少爷不爽了。 “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拜托易少你就放我走吧。”沈皓无奈,口头恳求易嘉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受伤 顾巧被皇帝召去御书房时,顾梅子正在旁边。作为一个大月国的人,她对于氓朝皇帝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但自打她入了这京城以来,便也从其他地方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这氓朝皇帝嗜杀成性,自从入宫之后,虽然这种言论在宫中未曾听闻,但这些宫女太监聚在一起时,顾梅子也或多或少听过一些。 她内心 出了审讯室没多远,果然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正是一脸期盼的包庆。 巍峨气魄的高山耸入云里,庞大的体积乍一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头横卧在天地间的巨兽般,山脊如梁,顶天立地,山尖如锋,直刺苍穹,鳞次栉比的建筑建立在山脊之间的那些平台上,虽显得参差不齐,却更叫人觉得气态磅礴。 他无奈把节杖在面前的石板上墩的嗵嗵的响,一时间山间树林回声响起……它们害怕了,不情愿地走了。 他说话的时候江凯然一直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一直在观察着邱子涵和李立琨的身体,看看还有没有受重伤的地方。他只是有点后悔,为什么昨天不直接把他的腿给废了? 这里是许多有身份人才来的地方,关键是得有银子。衽余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新奇地打量着沿圆圆的大帐周围放着的茶几和毡坐,干净且豪华。 “紧张什么,加百列已经来了,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叶无道对他说道。 由于陈浩挡下了之前降龙罗汉法相的一掌,张定远这位修炼有成的尸王,已经将陈浩归类为大门大派的弟子。 “老子还就不信了!静静,赐予我力量吧!”江凯然咬了咬牙,心里默念着道。 觉得这样还是不够安全,周少将又强征当地的老百姓,在海城附近修筑防御工事和碉堡地堡,三个月下来,碉堡和地堡以及其他防御工事,几乎将整个海城给围了起来,跟铁桶似的。 “对了,我倒是有点好奇,连我这个会雷火针法的人,都不确定雷火针法能够治疗渐冻症,您是怎么知道的?”林飞说道。 城市规划其实是个大问题,就算是汴梁城,在城外几十里,也是荒野乡村。 不管是自己还是队友,都有着很丰富的比赛经验。按道理来说,比赛不该这么难打的。 他幻想着:当他踏入体育场馆的那一刻,聚光灯会汇集到他身上,观众将会给他最热烈的掌声。 “三王子,留步!”花木兰犹如一道红色的光一般,向着达摩离去的方向飞奔。与此同时,心有灵犀的队员们也纷纷展开了行动:苏烈和夏云清分别背起了玄奘大师和王嫱,百里兄弟护在两翼,而铠和老何殿后。 “是的。孛儿帖以前就经常讲故事哄术赤睡觉,我就在一旁听到了不少。”铁木真笑着回答道。 “事实上,你们几个半神世家对我都很不错,所以我决定将老祖留给我的洞府开启,只是这老祖留下来的洞府有规定,只能让地仙境之下的人进来,这不,问题来了。”我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可在看楚风,他却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源源不断的吸收的,吞噬牢笼里面的吞噬之地并且吞噬之力,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是一只温顺的绵羊,根本就没有任何暴戾的成分存在。 “在你眼前的你当然可以应对,那你身后呢?可曾有防备?”江水良从另一侧问道。 第一百二十章 赴宴 “五嫂,待会我同你坐在一起!”沈琼自从回了氓朝,对她态度一日日好转,反倒是顾梅子,想起自己从前把沈琼当自家妹妹一样相待,可她竟也一起伙同起来骗她,一直不肯原谅。 顾梅子仍是拉着一张脸,沈琼见她没推辞。 一进了园子,便拉着她便寻了处偏僻位置坐下。 今日是别人的婚礼,我 五大家族收徒囊括整个云昭国,但是人多杂乱,且为了弟子们的安全和诸多方面考虑,入门者需有当地官僚开具的证明,最重要的是,所有弟子必须具有完整的家里信息,以便日后发生什么事家族可以第一时间通知家里人。 听了他的话,老黑就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一样,眼神一黯,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看到宋以爱发送过来的这几条微信,魏震天却是有些无奈地牵了牵唇。 这段时间真的是用脑过度,跟那些成年人打交道他也不轻松的,很烧脑,而且他也开始意识到他身上的不足还有很多。 林笙音强忍着自己心里的恶心,没有挣开他的手,继续放在他的胸膛上。 道家重地,就算传承炼丹,也总有修炼真功之人,古老而柔和的道家气功舒展开来,自有一股超脱尘世的韵味,就算和一大尊学过太极养生功,此刻再见道家武学,依旧让人心驰神往。 “可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了。”咬了咬牙,林笙音抬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关掉了门。 “呐……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僵尸这种东西吗?”我突然间说道。 吴秋萍和金旗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正热络的拉着何如蓉和病床上虚弱的金范说话。 只是这些话这么说出来的话,心里面居然还微微有些舍不得。毕竟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了。 话一出,简直就是天上突然掉下“馅饼”,白氏岂有不要的道理?于是,当即点头,甚至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 当他们看到萧阳和轩辕青曼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全身散发着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强大威压之人时,全都愣住了。 “没有,刚才在路上我们还在想,玲玲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马娟说道。 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后悔,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沉沉的,很是难受。 江西北洋军李纯部在抚州碰得头破血流,与光复军和李烈均部革命军陷入拉锯战不得脱身。革命军偏师绕道李纯部后方,将南昌和九江等地闹得天翻地覆苦不堪言,估计李纯也支撑不了多久。 甜甜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偷偷瞟着方媛趴在桌子上的模样,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着,无助而又难过的模样。 灵都的一些商家或者大户,到了冬日里,门口都会挂起半人长的帘子,用来挡挡寒风。 一个消失了好几天的靓丽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纱厂家属院『门』外的路边,李伉和林丹迎了上去和她汇合后,三人沿着纱厂家属院外的公路跑了起来。 为了陆姐姐,为了自己;却又何尝……不也是为了这个看似高高在上、主宰众生的帝王? “不管是直接推掉还是延缓,你给我看着办。”乔乞蹙眉,语气里很是不耐烦,他对助理说完便又双手互叉着交叠放在膝盖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在乔乞看来却还是度秒如年般的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