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过你的世界》 第一章 你看你看 你看你看。 我变成了你喜欢的样子。 然而。 你说。 你喜欢的不是我。 …… “安凉，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那一夜，童湘变成了泪人。 是啊。 我也不知道，不管如何努力，我们的世界始终没有交错点。 碰不到，走不进，只能遥望。 十六岁的年纪。 童湘，为什么我们要为了感情，变成别人喜欢的样子？ 你看。 你看。 我们把自己。 弄丢了。 …… 悄无声息，九月来了。 初中三年好像什么也没能留下，它就走了。 安凉最好的朋友，童湘也不再上学了。好多人都是如此，初中毕业各奔东西。 这所念过三年的中学，安凉除了一点回忆，可能什么都没了。 安凉不是成绩优异的女生，不然也不会在这所中学继续念高中。 慎城职高。 很乱的一所乡镇学校。 因为在这里的学生基本都是留守青少年，他们父母在外，缺少了父母的管束。在这个叛逆的年纪，变得容易迷失自我。 抽烟喝酒旷课打架。 近乎平常。 …… 安凉觉得庆幸的是，童湘没有走远，就在慎城县城里一个绘画室里打工。 二十多公里的路，不算远。 但对于安凉来说，这段路很远。 安凉晕车，怕坐车，做一次车，就好像丢了半条命。所以，已经十六岁的她，还未走出过慎城以外的世界。 她也不向往，也没有好奇外面的世界如何缤纷。 她的世界，只需要方寸之地就足够了。 一大早，安凉就被奶奶喊了起来。因为今天要去学校报道，开始她的高中生活。 踩着脚踏车，九月清凉的风吹着，耳朵里听着杰伦的歌，嘴巴轻轻跟着哼唱，这就是安凉喜欢的感觉。 …… 十几分钟，安凉就到了学校。 新学期的第一天，人还是很多的。 安凉唯一喜欢学校里的地方，就是眼前这两排杉树。 以前，她总是被童湘拉着坐在杉树下，望着对面的篮球场。 久而久之。 她就算一个人，也会坐在杉树下，望着篮球场。 那里是她感情发芽的地方。 那里有她嫩芽生长的阳光。 再次走在这里，习惯性的侧头望去，篮球场上已经有了很多男生。 不过，没有安凉的阳光。 安凉微笑着，有着些许小期待。 径直地走到报道处，安凉交了学费，领了新书，也确定了班级。 高一（2）班。 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安凉抱着书正准备去推单车。 “安凉。” 一个安凉觉得陌生却有些好听的男声叫住了她。 她只是转身，下一秒，她心底那株嫩芽就开始剧烈的生长起来，长成了花。 “我记得你是叫安凉吧？我叫魏来，比你高一个年纪。” 魏来。 魏来。 安凉的心里那株花早已开满了魏来的名字。 安凉有些惊慌，眼神里写满了不安。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们相遇的方式，却从没想过会是魏来主动找她。 “我是吓到你了吗？” 魏来看得出安凉的不安，有些尴尬地问道。 “没，没有。” “那就好！我可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给你留下一个不良的印象。”魏来轻笑起来，有着两颗虎牙，这让安凉觉得魏来除了好看，还有些可爱。 “是这样的，我是学生会的。上个学期负责广播室的学姐已经毕业了，现在需要一个新的播音员，你有没有兴趣？” “你可千万别拒绝啊！我都打听过的，以前初中部你的人气很高的。而且刚才听你说话，声音也好听，要不就这样定了？” 魏来眼睛里闪着光芒，像个翘首以盼的孩子，等着安凉说出答应的话来。 “我不擅长这些的。” 安凉好静，她从没有打算融入到任何一个让她感到陌生的圈子里。 可是。 这个圈子有她的阳光。 安凉不想拒绝。 “不擅长没关系的，本来广播室一个人就忙不过来。还有一个跟我同班的女生，你们以后可以一起，那样会轻松很多的。” “这样吧？你回去想一下，若是觉得可以，明天下午你来找我。如果我不在学生会，你就来篮球场这里，我肯定在。” 安凉刚想说话。 魏来悄悄地靠在她的耳边。 “安凉，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答应我。” 安凉根本没有听见魏来的话，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是二月的春雷，那一刻打的她全身酥麻。 她能察觉到自己滚烫的脸开始变红，下意识的去捂脸，把怀里的书掉了一地。 魏来有些愣了，含着浅笑，蹲下捡书。 “安凉，你真可爱。” 魏来没有想到，安凉会因为他刚才的举动而脸红。毕竟，在他认识的女生中，个个都以老娘自居，跟他称兄道弟。 听到魏来的话，安凉的脸更红了。她觉得很丢人，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她立马钻进去，遁地而走。 “来哥，找你半天了。” 也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安凉的尴尬处境，有人来找魏来，这让安凉找到了救星。 接过魏来递给她的书，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一路小跑，朝着她的单车跑去。 “谁吖？这是？又一个跟你告白的小妹妹？” “我找她做播音员的，不过如果能追上，倒也不错。” “你这个禽兽啊！仗着自己两分姿色，有多少无辜的小妹妹为你伤心难过了？” “滚蛋！老师交代的差不多完成了，咱们打球去。” …… 安凉拟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跑着，已经忘了看路。 嘭。 安凉只觉得眼前一黑，撞击的反弹力直接让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的书更是撒了一地。 那人刚想说着什么，清冷的眸子看到坐在地上，眼睛仿佛有着泪花的安凉，闭上了嘴。 安凉有些害怕，甚至忘了疼。 眼前的男生，长的好冷啊。 他的眼睛里，仿佛藏着刀。 这是安凉第一眼看到方华的感觉。 然后，无视了坐在地上的安凉，走了。 “方华，你等等我。” 一个化着有些夸张妆容的女生，瞪了安凉一眼，踩着安凉散在地上的书，追了上去。 “卓云，你不该踩她的书。” 方华冷冷地说。 卓云就不再追他，慢慢地跟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安凉。 安凉有些委屈，却只能怪自己不看路。 踩着单车，安凉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心情因为魏来而绽放。 因为方华而凋零。 …… 你看你看。 有阳光照耀的地方，未来一定很美。 你看你看。 过往的岁月里，凋零的是你的芳华。 ……。 第二章 岁月静好 到了晚上。 安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想了好久。 她还是起床走到书桌，拿出她的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 “若是。 流年不再。 芳华已逝。 未来不期。 还要什么。 岁月静好。” 这是以前安凉写下的句子，在那个她的人生失去方向的时间里。 好在童湘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多了色彩。要不然，安凉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第二页一直到很多页，童湘占据着大部分篇幅。然后，某一天以后，每一页都写着。 魏来。 安凉翻到一页空白。 落笔。 “七月的风，八月的雨，九月的我站在这里等你。 我一直遥望的阳光，终于照耀在我身上了。 那种感觉很温暖。 魏来的笑很暖，他比我幻想的要平易近人许多，他有一对虎牙，很可爱。 他说，我也很可爱。 还有一个男生，他好像叫做方华，他有一对藏着刀锋的眼睛，看起来让人害怕。 童湘。 我该怎么办？ 童湘，如果我也像你一样。 会是怎样？” …… 童湘在初二的时候转到慎城职高，成了安凉灰色世界里的第一抹色彩。 童湘不安静，留着短发，以安凉男朋友自居。 很多时候安凉觉得童湘就是夏日午后的蝉，一直在叫着，不知道停歇。 安凉不觉得童湘吵闹，她的世界太安静了，她需要童湘的闹。 她喜欢童湘敢爱敢恨的脾气，从不如她，拖泥带水。 初二第二学期，童湘突然告诉安凉，她要恋爱了。 那个男生叫做张玄，高中部的，学校里出了名的花心大王。 可是童湘就那样，抓着张玄的领口，告诉他。 她喜欢他。 那天安凉就在不远看着。 张玄只是笑着，揉了揉童湘的短发。 安凉不知道张玄说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起，童湘说她要留长发了。 只是后来。 安凉的这抹色彩也开始变得暗淡了。 张玄说。 他不喜欢太闹的女生。 童湘就变得安静下来了，头发一天天长着，她的笑容一天天少着。 张玄说。 张玄说。 童湘的嘴里最多的变成了张玄说。 童湘不是童湘了。 安凉看着她从一个热闹的婵变成了裹着假装的蛹。 最后那句。 张玄说。 他从没有喜欢过我。 说完这句话，童湘那层假装终于一点点开始破裂，她的眼泪滴碎了安凉的心。 安凉好害怕以后自己也会变成这样，可是她又羡慕童湘拥有过。 她觉得自己好坏。 她体会不了童湘的感觉，只是以一个看客，看着童湘为自己的爱情改变自己。 安凉希望自己，哪怕只有一分钟，拥有童湘曾经的勇敢。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出自己的心声。 可惜。 她，毕竟不是童湘。 …… 第二天下午。 放学。 安凉并没有去学生会，她知道魏来一定在篮球场。 远远的，安凉的眸子已经发现了魏来的身影。 她靠着杉树的一侧，静静地看着。 耳机里放着歌，微风轻轻起，她的裙摆也随风轻舞。 “哟！华子，在这约会呢？” 安凉耳机的声音没有调的很大，所以身旁有人说话，她能听到。 安凉连忙取下耳机，视线下移的时候正好对上杉树另一侧的一双眸子。 那一刻，安凉只觉得自己被凶猛的狼盯住了，动弹不得。 方华撇过头，起身。 “我不认识她。” 说话的人轻笑着，走到安凉身旁。 “老妹，别害怕。哥刚才就开个玩笑，这家伙脸皮薄，我就喜欢看他的窘态。” “认识一下，我叫顾北，他叫方华，别看他的脸臭臭的，这家伙……” “你少说点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方华说着，从腰里熟练的摸出一包烟，搭在嘴上，点燃。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在了安凉脸上。 “我们就连老师都懒得管的烂人，没什么可认识的。” 这股烟呛得安凉咳嗽起来，呛得安凉想哭。 方华拉着顾北走了。 “老妹，别生气，这小子平时不这样……” “少废话。” 方华有些怒气的声音说着，拉着顾北走远了。 安凉平复了一下，终于不再咳嗽。 她开始讨厌这个叫做方华的男生了。 顾北有些奇怪，抿着嘴打量着方华。 “你小子不对劲！你认识那丫头？” “不认识。只是不想让这种乖乖女认识我们这样的烂人。” 顾北白了他一眼。 “你才是烂人，老子好的不得了。反正你就是不对劲，搞不好啊，你对这妞有想法。哎嘿！” 方华不再说话，也懒得再去狡辩。 …… 魏来无意地一眼，看见了杉树下的安凉，跟球场的几个兄弟打了招呼，向着安凉跑了过去。 汗水打湿了魏来的头发，运动后的脸有着淡淡的红晕，魏来笑着。 “什么时候来的？” 安凉轻声道：“刚来，看你在打球，就没过去。” “你来的正好，徐婧正在广播室里等着呢！我们走吧！” 广播室，在教务楼一楼。 安凉跟着魏来进入的时候，房间里只坐着一个女生，整理着桌子的东西。 “徐婧，我把你的搭档找来了。” 徐婧抬头看了一眼，白了魏来一眼。 “这有张表填下就行了。” 徐婧递给安凉一张表格，拉着魏来的手臂走到了旁边，说着安凉听不见的话。 那一刻，安凉有些难过。 然后，魏来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听魏来说你是高一的，以前初中也是这所学校的。正好，很多事情我也不用说了。另外，我还有个问题。” 徐婧含着笑，趴在安凉面前。 “你是不是喜欢魏来？” 安凉一下就慌了。 不打自招。 “我劝你啊，最好不要去招惹他。魏来，可不是你想象的白马王子。” “算了，不说了。免得他说我背后说他坏话，总之话也跟你说了，自己想想吧。” 徐婧接过安凉的表格，看了一眼。 “以后我就喊你小凉，每天上下午第二节下课，你就过来。要是有写的比较好的文章小诗吖，都可以作为稿子播音。” “就这么多，你有别的问题吗？” 安凉摇头，离开了播音室。 再到杉树下，望着篮球场上的魏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阳光里第一次有了一点阴霾。 …… 第三章 你不知道 …… “华子，我以前没在意过。不过，昨天我收到消息了。” 顾北神秘兮兮地凑到方华的身边。 “你小子要是对那小妞没兴趣，我现在就自杀。” 方华指着身后的墙，说：“撞这边吧！要是没死透，我再补两脚。” “混蛋，你真想我死啊。” “你自己要自杀的。” 顾北想笑。 “华哥哥，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那个叫安凉的丫头对不对？” “至少两年多了，是不是？” 顾北问完，并没有如愿见到方华的窘态。相反，他只看见方华那双冰冷的眼变得暗淡无光。 “你怎么知道的？” 方华问。 “卓云告诉我的，她让我跟你说，她会等你的。昨天跟她爸妈回上海了，她这一走，我看以后估计跟咱们也就断了。” 顾北掏出烟，递给方华一根。 “人走了，我才跟你说，其实我挺喜欢卓云的。真不知道，你个王八蛋哪里好，卓云愣是没正眼看过我。” 方华火还举着，瞄了顾北一眼。 “你说真的？” “谈不上爱，最多就是喜欢。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喜欢在她身边。虽然，她眼睛里全是你。” 顾北拍了拍方华的肩膀。 “喜欢就说出来，别等人走了，光剩他妈后悔。” 烟，终究还是点了。 方华看着远方，记忆也跟着游走。 …… 三年前。 方华永远记得那一天的傍晚。 因为一些原因，他刚到这里，被几个小混混打了。 四个人围着他，打的他鼻青脸肿。 他不想回家，反正也没人在意他在不在家。他坐在路边，等着天黑。 那时他十四岁，个子不高，看着还很稚嫩。 有个女孩走到他身边，满脸的心疼。 “小弟弟，你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 方华心情很差，当然不会理会。 “我家旁边有间药房，我带你去看看吧！” 方华本想拒绝，可是女孩拉住了他的手，他就那样鬼使神差地跟在女孩身后。 女孩给他买药，给他上药。 “你家住在哪里啊？天都黑了，你会不会害怕，要不姐姐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就住在这附近。”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吖？” “我不爱在家。” 女孩指了指远处的房子。 “我快到家了，你要是怕黑，可以去我家给你家里打个电话。” 方华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笑着。 “我叫安凉。你呢？” 方华走了，没有告诉安凉他的名字。 就是这天，安凉像是一颗种子，轻易地钻进了方华的心里。 扎了根。 生了芽。 三年时间，安凉的世界里再没有出现过方华。 只是她不知道。 很多很多个晚上，方华都会远远的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回家。 初三一年。 方华能够看出安凉的心思。 因为安凉出现的地方，恰巧魏来都在。 卓云出现的突然，像是游历人间的精灵。来到了方华身边，告诉方华，她喜欢他。 可是方华眼里心里早已被安凉装的满满的，他容不下别人。 所以他故作冷酷，不接受任何女生的好。 …… “顾北，就当你不知道吧！” 方华看着顾北，那双眸子竟然有着几分恳求。 “你真贱。” 顾北啐了一口唾沫，将烟头扔的很远很远。 平淡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九月悄无声息地过了一半。 安凉习惯了没有童湘的校园时光，也习惯了每天上下午跟着徐婧播音，也习惯了驻足杉树下，遥望着她的阳光。 安凉的圈子没有变大，反而越来越小。开学两个星期，班里的同学她还对不上号，仿佛自己变成了透明人。 两个星期安凉的耳边听的最多的就是顾北和方华的名字，似乎他们总在打架，乐此不彼。 她觉得自己的世界永远不会和他们挂钩。 安凉怎么也想不到，会因为童湘，自己会和那个让她害怕的男生，两个世界有了交集。 …… “安凉，你等会坐车过来。我在车站等你！” 童湘有些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到安凉的耳朵里，安凉笑着，挂上了电话。 今天是周末。 安凉很怕坐车，但还是下了决心，去看一看童湘。 她有好多话想跟童湘说。 安凉喜欢魏来，童湘知道。 甚至在初三那年，当童湘知道的时候，差点就拉着安凉杀进了魏来所在的高中班级。 也差点把安凉吓哭了。 从那天后，安凉喜欢魏来，就成了她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坐上车。 安凉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打开车窗，让风吹在她的脸上。 这样，她会舒服一些。 她很久没有往县城里去了，一路上她看着窗外发呆，尽量让自己忘记晕车的感觉。 可是，生理反应还是让她恶心想吐。车子一停一走，她就觉得好像有人在把她的灵魂拉出来又塞回去，命就丢了一半。 安凉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额头上不停冒着汗，她祈求着车子赶快到站，她要离开这个让她难受的车厢。 终于，到站了。 安凉如蒙大赦，冲下了车。 第一眼。 安凉看见的不是童湘，而是方华。 当顾北看着童湘飞也似的抱住了安凉，摇头笑了。 “华子，童湘的朋友是安凉你不知道？” 方华说：“我知道。” “你小子很坏嘛！童湘问你在学校认不认识安凉，你还说不认识。” “就当今天第一天认识吧。” 童湘拉着安凉，走到顾北和方华身前。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我家安凉是不是美女？”童湘得意的说着。 “美，棒棒哒。” 顾北翘起大拇指，可劲的夸。 “方华，有没有对安凉心动？不过就算你心动也没有用，我家安凉早已心有所属了。” “我知道！” “童湘……” 安凉和方华几乎同时开口，然后两个人四目相对，又各自撇过头去。 气氛，有些尴尬。 童湘看着方华，又看了看憋笑的顾北。 “你过来。” 童湘拉着顾北到了旁边，留着不知所措的安凉。 说真的，安凉有些害怕方华，根本不敢抬头。 “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突兀地，方华说道。 “啊？没没没有。童湘喜欢开玩笑，我都习惯了。” 然后，两个人就那样隔着几米站着，看着童湘和顾北。 童湘没有改变，似乎又变回了童湘。 安凉看着童湘过耳的短发，浅浅笑着，她的童湘又回来了。 过了一会。 童湘走了过来，瞪着方华，拉着安凉朝车站外走了。 “有没有乱说话？” 顾北拍了拍胸膛。 “我的嘴是出了名的严实。” 安凉和童湘走在前，方华和顾北走在后。 “嘿嘿。华子，我咋越来越觉得今天那么像你和安凉来相亲来了？” “滚蛋。” “干脆我把童湘支开，你去跟安凉表白怎么样？” “……” 第四章 你说你说 安凉回头看了眼顾北和方华。 “童湘，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在画室吖！怎么了？” “他们两个开学半个月的时间，都和别人打几次架了，还有他们还打女生。” “还有这事？我不知道。认识他们就是上个星期，方华很会画画，画室里都挂了好几幅呢。这么会画画的人居然打女生，不能原谅。” 童湘说着就停下了，转过身，掐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两个人。 顾北一脸无辜。 “咋了？这又是咋了？” “哼！你们是不是打女生了？我童湘最讨厌的就是打女生的男人了。” 顾北瞄了方华一眼，捂着脸，嘀咕着：“瞅瞅，这事都怪你。” “我打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方华清冷的眸子盯着童湘，说道。 童湘撇着嘴，怪里怪气地回道：“哟？打女人很光彩嘛？你脸皮真够厚的。” “童湘，那还不是因为……” “顾北，你别说了。我早说不来，你非要跟着这丫头，还不如回去对着画板。” 方华说完，也不管顾北，径直走了。 “嘿。姓方的，你脾气还挺大。你就是画画再好，你打女人，你就不是个男人。” “够了。童湘，你过分了。” 顾北生气了。 童湘被顾北吼的一下愣住了。 “你干嘛那么大声！” “总之，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准你这么骂方华。” 安凉有些害怕起来，她只是无意说了一件她所见的事实，没想到会让几个人争吵起来。 “童湘，别吵了。” “都是因为你。” 顾北甩给安凉一句话，追着方华走了。 “笨蛋，滚蛋，混蛋，王八蛋，走走走。”童湘气的的跳脚，指着顾北的后背骂大街。 “安凉，咱不理他们，我带你去我工作的画室去看看。” 安凉点着头，跟着童湘走着。 她不明白，顾北那句话什么意思？ 是因为自己对童湘说了他们打架的事情吗？ 可是，那样的人，整天打架旷课的人，会在乎别人怎么说吗？ 慎城不大，热闹的地方就是那几条街。 画室在慎北路上，跟热闹的那几条街搭不上边。这里安静，很适合做画室。 “老板是个很温柔的大叔，最近在教我调色，我准备学画画啦。进去吧！” 画室里很明亮，墙壁上挂着很多画。 童湘像个导游一样为安凉一一介绍着，然后她突然停住，直接跳过了三幅画。 安凉却是站在原地，目光锁在了画上。 第一幅画里受伤的男孩抬头仰望着长着翅膀的天使。 第二幅画里天使从背后环抱着受伤的男孩。 第三幅画，男孩伸出手想要拉住飞走的天使。 安凉觉得男孩很孤独。 也许是画画人很孤独。 童湘又走回安凉的身边。 “这画是方华画的，老板说挂在这里一年多了。有人曾经要买，但方华不愿意卖。” 安凉看着画，想着那个抽烟打架旷课的方华，她有些不相信，他那样的人竟然真的可以安静下来画画。 “他画了很多，不过那些太堕落了，老板觉得风格有些黑暗，就放在箱子里了。我偷偷看过，有点吓人。甚至有好多女人的素描，都没有画脸，光想想就瘆人。” “你这丫头又在别人背后偷偷议论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笑容走到安凉和童湘的身边，敲了敲童湘的额头。 “老板！我说的是实话嘛！” 童湘吐了吐舌头，举着拳头抗议。 “方华十岁开始就跟着我学画，他有底子，天赋也好。他的画就是他的心，每一幅都是他自己。” “他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心意的孩子，你们和他交朋友，多担待些。今天店里清闲，你朋友难得过来，给你半天假，出去走走吧！” “老板你真是太好了！” “记得晚上回来，我请你们吃饭。去吧！” …… 安凉被童湘拉着逛了好多地方，吃了好多东西。若不是为了晚上多吃点，童湘还要拉着安凉去小吃街大杀四方。 安凉很开心，任由童湘拉着她走街串巷。 暑假的两个月时间，看来治愈了童湘的伤，安凉没有听见童湘提起过张玄。 好像这人，从未出现过。 快乐的时光总很短暂。 到了晚上，安凉被童湘拉着狠狠的宰了老板一顿。原本老板还要叫上方华和顾北，可惜一直到了饭点也没能联系上。 吃过饭，也告别了老板。 安凉躺在童湘的床上，久久不能睡去。 “童湘你睡了吗？” “唔？我还以为你睡了，我正数羊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想跟我说吖？” 童湘转身钻进了安凉怀里，枕着安凉的胳膊。 “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是关于魏来吗？” 童湘问。 安凉想着。 “不知道。童湘你知道的，以前和魏来不认识。每次只是远远看着他，觉得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可是现在，离的近了，反而那种萌动的心没有以前那样强烈了。我在想，我是真的喜欢魏来，还是幻想着自己喜欢魏来？” 童湘绕着安凉的头发。 “你说的我有些不懂。喜欢就喜欢，什么是幻想自己喜欢啊？” “不认识他，他是完美的，像是天使，像是阳光，容不得任何不美好的东西出现在他身上，我觉得我喜欢他。认识了他，他依然很好，可是他不再是我的天使，阳光里也有了阴霾。” “我会因为别人的话远离他，质疑他，甚至那种跳动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童湘，我觉得自己好坏，还没有对他说喜欢他，我的喜欢就已经淡了。” 童湘叹了口气，拍了拍安凉。 “不要说了，你知道我唯一认同张玄的话是什么吗？他说，我们这个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伤心难过那是傻子。” “我为他做了两年的傻子，结果他一毕业连个再见也没说就消失了。我喜欢他，以为以后要跟他结婚，要给他生孩子。现在看来就是自己想的太多，如他所言，十六七岁的感情玩玩就算了，何必那么认真。” “安凉，你说。 他就真的没喜欢过我吗？” 第五章 你是阳光 这一夜安凉和童湘聊了很久。 安凉觉得社会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虽然童湘还是和以前一样睡在她的怀里，可爱的像个孩子。 但童湘的话已经褪去了稚嫩，变得世故起来。虽然童湘只有十六岁，却已不像她这个还裹在校园包裹里的孩子，想法稚嫩。 甚至可笑。 一直到周末结束，安凉也没见到顾北和方华，也许他们是在生气？怪自己像个八婆，胡乱说话。 周一突然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好像在说，天要凉了。 安凉坐在班里，一个靠墙的座位。 她的同桌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叫做谢玲。 安凉和她从没有说过话，似乎两个人一样，都是喜欢安静的人，有着自己的圈子，隔绝了外人的进入。 可彼此离的近了，时间长了，对方喜欢或讨厌什么，不知不觉也知道了。 高一（2）班的班主任，一个三十多岁却已经秃顶的男人，叫做张安志，戴着眼镜有些凶，安凉从不敢抬头看他。 她怕张安志叫他起来回答问题，因为她不善于表达，即使只是回答问题。 也许是这个班级让张安志很失望，他从不点名让谁回答问题，也从不点名批评谁。只是照本宣科，教完这节课的内容，和大家一起，等着下课。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中间有二十分钟的课后时间。 安凉和以前一样，带着准备好的稿子来到广播室。 徐婧朝她挥手，笑着说：“以后中文稿子交给你，我只负责英文的，这样咱两都舒服。” 安凉点头。 徐婧英文很好。 安凉觉得她真的很厉害，在慎城职高这样的学校里，依然出类拔萃。 安凉经常可以看见，徐婧的名字出现在板报上，次次月考第一，从无例外。 安凉打开话筒，开始了她的工作。 如魏来所说，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在这场细雨里，安凉的声音化成了飞行雨中的精灵。 魏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广播室，坐在安凉背后的地方。就如同他第一次跟安凉说的那样，安凉和他所认识的女孩不一样。 徐婧起身敲了敲魏来的头，警告他离安凉远些。魏来耸耸肩，似乎徐婧的警告毫无作用。 魏来喜欢篮球，很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篮球上面。所以，他没有心思谈恋爱。 魏来接受了很多女生的表白，时间久了，魏来就觉得女生很麻烦，他还是愿意把时间花在篮球上。 所以，女生都说他是花心鬼，只有他自己知道，还没有遇见那个比篮球更让他热爱的女生。 毕竟学校里的爱情，他不相信。 二十分钟，时间很短。 所以安凉每次都会选择很短的诗文朗读，留下足够她回班级的时间。 她收起稿子，还没有起身，侧身就看见魏来正带着微笑看着他。 “准备回班里了？” 魏来问。 安凉有些不知所措，望着已经没有徐婧的房间，埋下了头。 “快上课了，我要回去了。” 安凉说着，转身要走。 魏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安凉，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安凉有些慌，挣脱了魏来的手，脸很红，心跳很快。 安凉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她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明明占满了她心底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她却害怕。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生，安凉看着那个女生生气的看着她，这让她落荒而逃。 直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凉才觉得心跳慢了下来。 可是下一秒她就觉得好像所有人都看见了魏来牵她的手，好像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安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看着她？有人笑着，有人议论着。 谢玲悄悄地说：“你没有关话筒，大家都听见有人跟你表白了。” 安凉一下愣住了，感觉世界都在看她的笑话。 那一张张面孔，像是深海里的生物，拉着她，不断下坠。 笑声是那么刺耳。 果然，张安志没一会就出现了。 “安凉，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安凉不知道怎么走到了办公室，耳朵里就连老师也在议论着她。 张安志问她，刚才是谁和她在广播室。 安凉只是沉默。 “安凉，你一个女生，十几岁不好好读书，就是拿着父母的钱到学校里跟人谈情说爱的吗？” “那个男生是谁？你们这些学生越来越不像话，广播室是这样用的？你不说出那个男生是谁，明天叫你家长到学校。” 安凉想哭，她觉得自己好无助。 谁可以救救她？ “魏来，你不打算到办公室去自首？我刚才可是看见张老师把安凉叫去了。” 徐婧的座位在魏来的前面，她写着纸条递给了魏来。 “谁知道她没有关话筒，老师又没叫我，我才不去。” “魏来，你真是个混蛋，敢做不敢当。” “徐老大，我就是逗她玩。” “滚蛋，以后别跟我说话。” 魏来戳了戳徐婧的后背，徐婧也不再接过他的纸条。 本来学校里的谈情说爱，老师们早已见多了，也懒得去管。毕竟这些人还懂得避讳，不会在学校里面张扬。 可是广播室里魏来的话通过话筒传遍了每个班级，在老师眼中这种影响是十分恶劣的。所以，必须狠狠抓一个典型，杀鸡儆猴。 “安凉，你想清楚了？明天等你家长到学校，批评你还不算，还要你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写一份检讨。” “张老师……”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响了。 坐在里面的老师，还有安凉都被敲门声吸引了视线。 因为门没关，所以谁在敲门，一眼就能看见。 “你是哪个班的？” “高一（4）班。” “你现在不上课，跑到这里干什么？” “刚才在话筒里说话的是我，是我拉着她，开的玩笑。” “安凉是这样吗？” 张安志问。 “张老师，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你问她也是白问。” 方华打断了张安志的话。 “马老师，这是你班的学生，你看看像什么话？”张安志看着另一个老师有些不高兴，又歉意地看着安凉说：“安凉，是老师错怪你了，你先回班里吧！” “方华，你真是什么玩笑都敢开，你知道你这样多伤害一个女生吗？” 安凉看着方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但自从看过他的画，安凉知道，方华的心是孤独的。 就像老板说的，他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的人。 可是，为什么要来帮自己？ 安凉走出办公室，就看见顾北也在门外，看着她，很生气。 顾北没有理她，没有像对童湘那样，好像自己是一个让顾北非常讨厌的人。 魏来。 为什么不是你？ 你不知道。 你是我的阳光。 难道你不知道，我在流言的雨里很冷吗？ 你是…… 我的阳光啊…… 第六章 花自凋零 这一天，安凉过的浑浑噩噩的，耳朵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像个刺猬，紧紧地缩成了一圈，一到放学时间就飞快地逃离了这里。 然后第二天，学校里和往常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昨天没有人在广播室里表白一样。 安凉觉得自己可能病了，做了一个梦。 可是当魏来找她，感谢她没有把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安凉突然醒了，她看着魏来，有些想笑。 安凉想去看看方华，可是她不知道要用什么借口去。 明明那两个人那么讨厌自己。 第三天。 安凉的座位，书桌里的书碎成了渣。 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谁，看着那些碎成纸片的书，想哭又想笑。 然后中午还没放学。 学生之间又传开高二年级的某个女生被4班的方华打了。 这样的事只在学生中间说着，没人闲得没事告诉老师。 安凉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被方华打的女生也没有告诉老师。 放学的时候，顾北捧着几本书，拦住了安凉。 “我反正是不看书的，童湘说在学校里让我们好好照顾你。你的书没了，这些给你了。” 顾北脸色很臭，似乎很不情愿。 随手把书扔到了安凉怀里，坚硬的书角硌的安凉很疼。 还没等安凉说话，顾北转身就走了。 安凉抱着书，看着顾北的背影。 先是方华，再来顾北。 童湘，是你在保护我吗？ …… “你个混蛋！我看你绝逼是有病，哪有你这样的喜欢？病态吗？只要她好，你就什么都可以是吗？” “亏她安凉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要不是你给她兜着，全校还不得看她笑话。还有那个什么魏来，就是个龟，敢做不敢当，面都不敢露。” “你帮她，她起码过来问问吧？她倒好，啥事没有，我看她这两天是不是又吃胖了？胃口还挺好，这样的女生算什么东西，你居然喜欢这样的人……” 顾北瞪着方华，骂骂咧咧。 方华一边走，掏出烟，塞进了顾北嘴巴里。 “少说点话，你不了解她。” “我忍不了，搞不好哪天我就跟安凉翻牌了。” “顾北，别说。我只想好好陪她走完高中这三年，以后的路还长，我陪不了她。” “卧槽，你能不能说人话，我受不了。随你，随你高兴，可以了吧？你哪是我兄弟？你就是我祖宗……” …… “小梅，你确定安凉会走这里？” “废话。不走这里她怎么回家，这片也就这一段没人。” 叶小梅摸着脸，恨恨地说：“这个安凉我恨死她了，勾搭魏来不说，就连那个方华也给他出头，我这一巴掌不能白挨。” 这段路没灯，有些黑，路边也没有住家，只有三百来米。 安凉每天都要经过这里，不走要绕很远。 安凉不知道，她每天都走的路，现在有四个人在等她，三个女生，一个男生。 很多时候，方华也是目送安凉走完这段路才回家。恰巧今天，因为顾北他没能跟在安凉身后。 “来了来了。” 安凉骑车，因为天色有些黑，她骑的并不快。 她看见前面有人，拨着车铃。 “安凉，等你半天了。” 叶小梅拦下了安凉的车子，气冲冲地说着。 “哟？长的也不是多漂亮啊？咋让魏来给她告白的？”一个女生阴阳怪气的说。 “因为啥，因为她骚呗。” 安凉很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下了车，她本想说些什么。 啪。 叶小梅一巴掌甩在了安凉的脸上。 “贱货，让你也试试被打的滋味。” 安凉捂着脸，眼泪无声流了下来，她想哭。 “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谁让你勾搭魏来的，你什么东西？打你算是轻的，你不是贱吗？今天我就给你打个标签。” “王彪，你给我抓着她。我要在她的胸上写上贱货两个字。” 安凉想跑，可是被王彪抓着两个胳膊，别在了背后，动也动不了。 叶小梅走到安凉面前，抓着她的领口，用力一撕。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嘿嘿嘿，咋样？我还没见过真女人的胸呢……” 王彪叫着。 “滚蛋。你就在后面想一下算了，别把事情闹大。慧子记号笔给我。” “安凉，你放心，我最多就是给你打个标签，后面牲口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卧槽。小梅，你这样说我不仗义吧？” 叶小梅扒开安凉的胸围，一笔一笔地写下贱货两个字，描的又黑又粗，这才罢休。 安凉的哭声没有任何作用，写好字，叶小梅满意的看着安凉。 “想来你也不想丢人，你要告诉老师，丢人的第一个就是你。” 王彪松开了安凉，看着抱着胸口的安凉有些可惜的叫着：“啥也没看着。” “你片子看多了吧？你才多大，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叶小梅瞪了王彪一眼。“走了，等会来人了，就走不掉了。” 他们走了。 安凉好像掉了魂一样，坐在地上。 直到很久，她才回到家，第一时间换了外衣，坐在了奶奶面前。 “凉凉，饿了吧？今天放学怎么这么晚？奶奶都准备去找你了。” 安奶奶笑着，给安凉端着饭。 “奶奶，因为有作业，所以比平时晚了一些。” 安凉笑着。 “快吃吧。吃好了早点睡，奶奶就不等你了。人老了，这眼睛天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最近身体越来越容易累，我先去睡了。” 安奶奶回了自己的小屋。 安凉久久不曾动筷子，过了很久她收拾了桌子，端了一盆水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胸口被写下两个醒目的字。 贱货。 安凉咬着嘴唇，拿毛巾狠狠的擦着那两个字，狠狠地擦。 擦的皮肉红了，字迹还在。 安凉觉得好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自己好脏。可是那两个字擦不掉了，它已经生长在别人嘴里了。 很久很久。 夜已过半。 安凉躺在床上。 胸前的皮肤泛着淡淡的血丝，可是字迹仍在。 安凉知道，叶小梅写的字，时间久了自然就掉了。可是在她心里，叶小梅也烙印下了两个字，耻辱。 她被男生抱着，被叶小梅扒掉胸围，在她的胸口写下了耻辱。 魏来。 安凉心底的花，那株开满魏来的花，就在此刻悄然凋落，一片一片。 …… 第七章 你来看我 安凉请假了。 2班没人在意她为什么请假。 只不过少个人罢了。 安奶奶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向着家里走去，她老了，不会打电话。找了好久，才找到张安志，给安凉请了假。 请多久？ 张安志说。 病好了再来吧。 方华蹲在大门口，抽着烟。 当他看见安奶奶从学校出来，连忙扔了烟，跑了上去，好像自己奶奶一样，熟练的搀扶着安奶奶的胳膊。 “奶奶，我是安凉的同学，老师说她生病了，我去看看她。” 安奶奶眼神已经不好了，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她听着方华的声音，觉得是个温柔的孩子，笑了笑。 “凉凉知道你去看她，肯定会开心的。自从小童湘走了以后，就没人再去家里了。凉凉吖，朋友太少了。” 安奶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说个不停。也许是很久没人陪她说话了，难得方华愿意做个听众。 “凉凉妈头三年出车祸走了，她爸死的早，妈妈也出事。那段时间啊，学也不上，房门也不出，我真害怕她别想不开。” “幸好那时候小童湘出现了，我吖老了，不知道还能陪凉凉多久，我也想着等凉凉长大成人。可是这身体不行喽。说不好哪一天就再也起不来了。这眼睛也要瞎了……” 方华听到这就再也听不进去了，他的脑子里是安凉，是那个担心他会怕黑的安凉。 十几里路好漫长。 一路上安奶奶休息了好几次，方华也好几次都想丢下安奶奶自己也去看安凉，最后还是陪着安奶奶一步一步走到了家。 安凉真的病了。 临近十月的夜里有些寒。 她拿着冷水擦拭着身体，先是感冒，然后发烧。 安凉躺在被窝里，身体发热，又觉得好冷。 迷迷糊糊地睡着却也醒着。 “小华啊，安凉在那屋呢，你自己去看看她吧！走了这些路，我这腿啊得好好休息一会。” 方华回应着，轻轻推开了安凉的房门。 女生的房间总归有些清香，方华不知道在想什么，脸就有些红了。 如果顾北在，这一下能成为顾北往后一年的话料。 安凉觉得谁来了，可是她起不来，也没有力气去看。 方华走到安凉床前，搬了凳子坐下，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她。 可是，越看。 方华越觉得安凉的状态不对，她的脸很红，嘴唇很干。他伸手搭在安凉额头，很烫。 他一下慌了。 方华起身跑到房间外，跟安奶奶说了什么。 然后方华又回到安凉床前，掀开了安凉的被子，他的脸先是红的发烫，然后眼睛里清冷就爬了出来。 他盖上安凉的身体，从衣柜里找了衣服，小心翼翼地给安凉穿上。 然后抱着安凉向着乡里医务室走去。 安奶奶累了，一路走回来，坐在椅子上，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跟了过去。 医务室离安凉的家不远，两三里路。 方华好难受，抱着安凉心里更难受。 他看到安凉胸前那两个字，还有被安凉用力擦拭变得淤青的皮肤。 是谁？ 他只想知道是谁，然后给安凉报仇。 “妈妈，凉凉好想你。” 安凉呢喃着，好像用尽了力气轻轻抱住了方华的脖子。 “安凉，很快就到医务室里。” 方华说。 “嗯，妈妈你别走了好吗？凉凉一个人真的好害怕。” 方华不知道怎么回话，也不再回话，医务室已经到了跟前。 量了体温，41.6度。 “早干嘛去了？都烧糊涂了。” 医生训斥了方华，给安凉配了点滴，打了退烧针。 方华守在安凉的身边，静静地等着安凉醒来。 安奶奶来了，去交钱的时候，医生说方华已经给过了。 然后安奶奶要把钱还给方华，方华推不掉，收了。转头，又塞进了安凉上衣口袋里。 方华知道，安凉一家的生活，是安妈妈的死亡赔偿金。在没有经济来源的安凉家，花一笔就少一笔。 打了针，挂着点滴，安凉的状态好了很多。脸上的红云褪去了，呼吸也平静了。 安奶奶就坐在安凉旁边的长椅上先是等着，让后就睡着了。 方华就安静地守在安凉身边，看着那张在他眼里是世上最好看的脸。 安凉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很温暖的怀抱，在她最冷的时候抱住了她。 她跟那个人说了好多话，可是那个人没有理他，只是抱着她，让她不冷不孤单。 …… 安凉醒了。 看着自己熟悉的房间，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她看看天，竟然还没天亮。 她刚想躺下，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记得自己只穿了胸围和内裤睡下的。 这时候奶奶推开了门，本是小心翼翼的，怕吵醒了安凉。一见安凉醒了，就笑呵呵地说：“凉凉醒了吖，都睡一整天了，饿了吗？” “奶奶，我睡了这么久吗？” “那可不，你生病了。要不是小华来看你，及时地送你去医务室，医生说你就要烧出肺炎了。” “小华？哪个小华？” 奶奶瞪了安凉一眼。 “你同学，一个挺细心的小男孩。” 安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方华怎么来的，怎么把安凉送去医务室的，又怎么走的。 安凉的脑袋嗡一下就大了，脸就红了。 然后，想起那两个字。 他什么都看到了。 你为什么要来看我。 为什么？ 贱货。 安凉觉得这两个字好像在笑她，像是一只手，死死地拉着她。 掉落。 意外地是，徐婧来了。 晚上七八点钟。 “安凉，好些了吗？” “婧姐，你怎么会来？” “听张老师说你病了，下了课反正也没事，就来看看你。” “那么晚了，你要怎么回家？” 安凉有些担忧，她开始害怕天黑的路。 “我就住在学校的，家离的挺远。外面还有一个，估计你也不想见，我就没让他进来。” “谁啊？让人在外面站着，多不好意思。” “是魏来，他来是想跟你道歉的。” 安凉的脚步就停了。 “安凉，我应该告诉过你，离魏来远着点。你别误会，我不喜欢他。要不是他缠着我，我也懒得跟他一起来。” “他就是那种喜欢留情的男生，往往还不自知。所以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像你这样的，会受伤的。” …… 第八章 我喜欢你 曾经你绽放在我心底，开满了所有有你名字的花。 你是我的阳光，让我温暖。 我以为我喜欢你。 当阳光里有了第一缕阴霾，我才发现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遥望你，喜欢你的笑。 却从没有想过拥有你。 …… “安凉，你才高一，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虽然慎城职高，不是什么好学校。但好好学的话，专科还是能走的。” “职高太小了，等以后上了大学，你想要谈恋爱，那里的男生天南海北，比魏来优秀的多了去。总之，我不想你为了魏来而受伤。” 安凉笑了，点着头。 “婧姐，陪我出去吧。” 魏来现在在房外的大路上，双手插着口袋，有些无聊。 “魏来。” 安凉轻轻喊着。 魏来连忙转身，月光下安凉大病初愈的模样，楚楚可怜。 魏来有些愣了，发现安凉竟然这么好看。 魏来笑着，指着徐婧说：“是我求她带我来的，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谢谢你来看我，我也接受你的道歉。” 安凉的回答很干脆，像一柄快刀，斩的魏来不知要继续说什么。 魏来愣了，这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生面前，自己说不出话来。他想了好多话，此刻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吐不出来。 …… “华哥，我的好哥哥，你白天一整天都守着她，现在还要去，你累不累啊？” 顾北提着苹果，都吃两个了。 “说你你也不说话，屁都没一个。你说万一我们去，安凉醒了，就你那样，你尴尬不？” 方华提着香蕉草莓还有一袋乱七八糟的零食，眼观鼻鼻观心，就是走着，不理不睬，任由顾北念经。 “我说借个摩托你不干，我说骑个单车你不干，华爷，你不知道我懒吗？不行，你得背我。虽然我是肯定没安凉抱着舒服，我不管，姓方的，你这个没良心的，有了安凉你就忘了我顾北了……” “待会请你上网。” “一言为定！你倒是走快点啊。华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年轻人要多运动……” 顾北看着突然不动的方华。 “你又怎么了？走啊。” “已经到了。” 顾北就顺着月光看见了三个人在路边站着。 今晚月光好亮啊。 顾北看见了安凉，看见了魏来，他是认识魏来的。 看着徐婧，顾北愣了一下。 “我艹你女马。” 顾北不知道是在骂谁，刚想上去，却被方华拉住，转身走了。 “去通宵吧。” “方华，你怕什么？要打架老子陪着你，你躲什么？我问你躲什么？” 顾北的声音不小，但传到安凉三人的耳朵里却是什么都听不清，只看见两个人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转头又走了。 “你们有什么话好好说，我去前面等着。” 徐婧走了。 安凉不习惯这种感觉，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魏来咳嗽了两声，想来也是有些尴尬。 “那个，安凉我说真的，我们可以交往吗？你应该喜欢我吧？” 这一刻安凉不觉得开心。 曾经幻想过的一幕，如今摆在了眼前，安凉并没有像想象中兴奋开心。 反而如释重负。 心底那个声音好像在说。 安凉，你喜欢的不是魏来。 一段感情可以让人成熟。 一段经历可以让人世故。 安凉对魏来的感情就是一段经历。 那段经历叫做。 懵懂。 曾经她觉得魏来会是她的全部，所以在她心里，日记本里开满了魏来的名字。 但也仅仅如此。 安凉对魏来的喜欢是美好的，单纯的。 曾经的魏来是一个方向，让安凉觉得青春美好。 然后。 她才想起。 曾经对童湘说过。 我们为了喜欢一个人，改变自己，然后最终丢了自己。 安凉喜欢魏来吗？ …… 安凉笑着。 “魏来，我喜欢你，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的阳光，喜欢你的笑，喜欢你在球场上奔跑的样子。喜欢你，想象着完美的男生应该就是你这样。喜欢你，只是一种感觉，就像我喜欢周杰伦，喜欢张国荣。” “我对你的喜欢，就是这样。” 魏来走了。 安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勇气说出这些话，但她说完却感觉很轻松。 然后，她再次翻开日记。 缓缓写下她的心情。 安凉在十五岁第一次见到魏来，她以为可以一辈子喜欢他。 但也仅是以为。 那往后的几天，安凉好多次想去谢谢方华，可是她找不到他。 那几天就连顾北也不见了。 然后，安凉才想起，职高这所学校，你交了钱，只要别惹麻烦，来不来不重要。 她不再去广播室播音，徐婧没问，也知道安凉为什么不愿意来。 …… 九月的尾巴快消失了。 安凉忽然开始认真看书了。 就像徐婧说的，职高很小，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十月一日国庆节。 安凉听的最多的就是同学们各自安排好的节日。 有的爸爸妈妈回家带他们玩。 有的去爸爸妈妈那边，带他们玩。 二零零二年，九月三十号，周一。 上完今天，明天就是国庆假期。 童湘说让安凉去陪她几天，老板准备全家出门旅游，整个画室就交给童湘了。 安凉本不想去，耐不住童湘软磨硬泡，败下了阵。答应陪她几天。 奶奶也不反对，似乎还很高兴。说着有时间让童湘回来玩玩，她想她了。 坐在班里，老师讲些什么，安凉也认认真真在听。好像从这个时候安凉才想起来，妈妈最希望的就是她可以考上大学。 “凉凉啊，妈妈这辈子输就输在没有文化。你要好好上学，将来考个大学，多读点书总归是好的。” 是啊。 多读点书总归是好的。 可落下的成绩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弥补回来的，所幸，安凉才高一，时间说长不长。 却也不短。 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有着几个女生议论着。 “听说没？高二那个叶小梅昨天晚上被人打了，刚才人家爷爷都找到学校了，在办公室闹的可厉害了。” “好像叶小梅不敢说谁打的，听说脸都给打肿了。” 安凉平静的心一下又乱了。 第九章 我的天使 九月二十九日。 晚，八点。 慎城职高南边小街里有一间黑网吧，十几台老式电脑，网络经常会断。 方华和顾北经常来这里，玩着一款叫做传奇的游戏。 网吧虽然不大，环境也差，但无时无刻不在爆满。每个人的身后，有时都能围上四五个人看着你玩。 方华玩累了，角色挂机。 “顾北，给我看着，我出去抽根烟，这里面太闷了。” “去吧。看哥等会给你爆个传送戒指。” 出了门，方华依靠着墙角，抽烟。 墙的另一边有几个人在聊天，烟雾弥漫。 “嘻嘻嘻。那你以为？我跟你说，虽然我是没看见，但是那女孩身上是真的香。” “王彪，你这个色鬼，居然没吃人家豆腐？” “要不是叶小梅拦着我，我倒真有可能摸两把。看样子那女孩也是个胆小鬼，就是摸了她也不敢说什么。” “那难怪，叶小梅出了名的泼辣，惹她还不如出去打一架。” “后来呢？事怎么完的？” “切。我以为要狠狠修理那女孩一顿呢，结果就是在人胸前写了两字，你说她损不损。” “写啥了？” “贱货。” “喂喂！你他妈谁吖？” 顾北正沉浸在刷图的乐趣之中，有人突然冲进房间。 “打起来了，外面四打一。” 然后好多人都挤出门看热闹，顾北是第一个冲出去的。 当他看见方华死死抓着一个人，任由另外三人打他的时候，顾北就炸了。 “你妈……” 顾北擅长打架，比方华打的凶。 十六岁，一米八三，有着结实的身体。 方华，十六岁，一米七八，有些瘦。 顾北一把抓着一个人的头发，膝盖就怼到对方脸上，很简单的让对方失去了战力。 然后又打另一个人，几拳就让那人捂着脸，痛苦叫着。 还有一个人，看顾北那么凶，跑的很快。 周围都愣住了，像是看电影似的，看着顾北三拳两脚解决了两个人，都不敢说话，有的干脆热闹也不看了，回去继续去上网。 方华抓着鼻子还在流血的王彪，像一头野狼，想要吃了王彪。 “华子，怎么了？” “是他，就是他。” 顾北一巴掌甩在王彪脸上。 “王八蛋，你做了什么？” “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是他先动的手。” 王彪想哭。 “华子，你放手，够了，打够了。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顾北不怕打架，只要方华要打，即便是陪着他面对十人百人他也不怕。 “我疯了，我早就疯了，那两个字写在她身上我就疯了，我打不够，就是他死我也打不够……” 方华好像真的疯了，双眼通红，歇斯底里的咆哮。 王彪似乎意识到自己被打的原因了。 “你……你是为了那个叫安凉的女的，你去找叶小梅啊！都是她做的，人是她拦的，字是她写的……” 方华放手了，像是一个机器。 “她在哪！” “街头理发店，她基本每天都在。” 方华一步一步朝着街头走去，顾北喊不停，拉不住。 只能跟着。 叶小梅还在理发店里和两个理发小哥说着笑。 方华冷着脸，带着一点瘀伤走了进来。 “叶小梅。” 叶小梅看着方华，她认识，说了声又找我干嘛？ 啪！ 很重的一个巴掌，打的叶小梅踉跄了好几步，捂着脸。 叶小梅很泼辣，在她的圈子里出了名的。可是，这一刻她看着方华那双清冷的眼，有些怕了。 两个理发小哥先是有些发愣，然后走到方华面前。 “兄弟，打女人有些过了啊。” 顾北跟着走了进来，怒气冲冲地瞪了两人一眼。 “你们别管，要打架我陪着。” “你们要干什么我不管，别在我店里动手。” 顾北不好在说什么，拉了拉方华。 “打也打了，一个女的，你还真想狠打她一顿？” 方华径直走到叶小梅的身边，轻轻地说。 “我应该跟你说过，不许你再碰她。这是第二次，因为你是女人，我可以忍你两次。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打断你的腿。” 方华走了，顾北也走了。 叶小梅捂着开始麻木肿胀的脸，骂了一句神经病，哭着跑回了家。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方华真的对她动手，一点也不留情。以往那些男生，无论她再过份，也不至于被打。 叶小梅毫不怀疑，如果顾北没来，方华绝对不会只打她一巴掌。 职高的北边有一个小湖，湖上有一座石桥。 顾北坐在桥头，方华坐在桥尾。 各自抽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北和方华打小就认识，一起打架，一起抽烟，一起旷课，一起转校。 方华的家并不在这里，他和顾北一样，家都在慎城县里。 方华的爸爸在县教育局工作，职位不低。至于妈妈，自父母离婚以后，方华已经十年没见过自己的妈妈了。 他不想她，她或许也不想他。 方华的妈妈是美院毕业的，在方华刚刚记事的时候就教方华画画，方华有着天赋，年纪不大，却很会画。 妈妈走了。 县里的画室就成了方华时常会去的地方。 爸爸除了工作，只会用钱弥补他对方华的关心。时间久了，方华不在乎了，也开始放纵自己了。 顾北记得三年前的某一天，方华告诉他。 “顾北，我找到我的天使了，我要去她所在的地方，看着她，陪着她，保护她。” 然后，顾北不顾家里的反对，陪着方华来到了慎城职高。 他以为，方华会追那个女孩，并且是轻易的达到目的，毕竟方华是那种小女生见了都会喜欢的类型。 只是他没想到，方华对于感情会那么固执和愚蠢。他的爱，不需要拥有，只要他能看见，就足够了。 顾北真觉得方华有病。 病的厉害。 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年，他们遇见了卓云。 一个顾北第一眼见到就喜欢的女孩。 一个见到方华第一眼就喜欢的女孩。 卓云家境很好，她父母一直要把她送到上海学校上几年，然后让她出国留学。 她为了方华拖了一年，拖了两年，终于还是走了。 顾北舍不得，方华不在乎。 顾北知道，卓云这一走，他们之间就算没有方华，也从此断了。 …… 第十章 他喜欢你 九月的最后一个夜晚。 安凉坐在书桌前。 摊开的日记本好像在说，我已经等了你一个小时了。 安凉发着呆，一个小时动也不动。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 童湘不在，她的日记里写不了她的名字。 关于魏来，那段懵懂的无知已经过去，她的笔勾勒不出他的名字。 安凉握着笔，点下，又拿起。 然后，安凉写下： 安凉，你是这样一个善变的女生吗？ 这一页只有这一句话，除了安凉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问自己，如此善变。 一大早，安凉跟奶奶说了再见，骑着单车朝着县城里去。 二十多公里路，安凉实在不愿意再坐车了。 天气很好，骑车出行很舒服。 要在童湘那里呆三天，安凉准备了几件换洗的内衣，连同几本书都装在了包里，背在身上，像极了出外旅行的单车少女。 因为是国庆的缘故，路边的商店还是过往的车子，随风飘扬着五星红旗。 安凉的单车上也插了一个，那是村里开会，挨家挨户发送的。原本是挂在家门口的，临行前被安凉取下插在了单车上。 安凉享受这段时光，踩着单车，有着目标，一往无前。 过了好久。 忽然一阵摩托的轰鸣声从安凉的身边，呼啸而过。然后，在她的前面停下。 顾北从后座跳下，取下头盔，满脸的不高兴。 走到安凉身前，拿下了她背后的包，把头盔塞到了她的怀里。 “接着，单车给我骑。” 安凉有着懵，被强制接过了头盔，看着顾北骑着她的单车远远地走了。 方华掀开头盔上的挡风罩，调头停在了安凉身边。 “去童湘那，上来吧。” 方华拍了拍后座。 “我骑单车可以的……” “头盔戴上。” 安凉老实的戴上头盔，坐在了方华身后。 “这样坐不安全，像我这样两条腿分开坐。” 安凉下车，又重新按照方华的命令坐好。 安凉坐在方华身后，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鼻子里冲进来一点点汽油和皮革的味道。 今天的方华打扮的有着浓浓的朋克风。 这和安凉印象里会打架抽烟的方华不一样。 也和安凉印象里会安静画画的方华不一样。 “坐好，我们走了。” 方华的声音是安凉觉得有着陌生的温柔，像是一阵清风吹过她的耳间。 安凉看着插在车头上随风飞舞的红旗，她的心情不知为何也和那红旗一样，跟着飞舞。 摩托车经过顾北的身边，方华按了下喇叭。 “滚滚滚。” 安凉看着顾北踩着她的单车，对着他们的背影破口大骂。 然后，她笑了。 方华骑的并不快，道路也很平稳，四十多里路，安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抱住了方华的腰，紧紧靠着方华的后背。 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现在，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是保持距离？可是刚才为什么抱住人家？ 安凉选择装作不知道。 方华：“安凉，你睡着了吗？” “对，我睡着了。” 然后安凉就后悔了。 “抱着我，安全些。” 安凉嗯了一声，就再不敢说话了。 当摩托停在童湘面前，童湘看见紧紧抱着方华的安凉，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安凉，你你们……在一起了？” “童湘，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只是顺道。” 方华接过安凉手里的头盔，径直进了画室。 童湘用胳膊肘戳了戳安凉。 “臭丫头，看不出你还挺花心啊。” “童湘！”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咦？顾北呢？怎么就你两个回来？” “她骑我的单车，估计还要一会。” 安凉说完，就看见童湘狡猾的眼神。 “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错了错了，女王大人我错了。” 童湘笑着拉着安凉进了画室。 方华在收拾着他的画。 童湘有些好奇，问：“方华，你的这些素描为啥都不画脸啊？” “不想画。” 童湘撇撇嘴，不再管他。而是信心十足的拿出自己的大作，给安凉看。 “安凉，你看你看，这是我呕心沥血创作的第一个作品。” 安凉很认真的看了过去，说实话画工稚嫩，安凉看不出好，也看不出哪里不好，很平常的一幅画。 方华：“你可真有勇气拿出来。” “要你管。” 童湘吐着舌头，翻了方华一个白眼。 “挺好的，毕竟才开始接触画画，画成这样已经很棒啦。” “听见没有，姓方的，初学者像我这样已经很棒了。” 方华懒得去理，拿了画板。 “我去老板的房间，没事别进来。” “去去去，谁要理你。” …… 国庆假期，很多人都出门了。这条街本就不热闹，这一下就更显得有些冷清。 童湘说是要打扫为生，安凉就陪着童湘把画室除了老板的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然后，顾北到了。 “一个两个光想着自己浪漫，把小爷我一个人丢下。没良心的，都是没良心的。” “顾北，你一个人在这神神叨叨地念叨啥呢？” 童湘问。 “啥？我能念叨啥？我在想安凉这背的都是什么东西，怪重的。” 顾北说着就要打开。 “是书还有我的衣服，没别的。” 女孩的贴身衣服如果被男生看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安凉连忙夺回了自己的背包。 “切，抢什么，路上我都看过了。” 安凉唰一下脸就红了。 顾北得意的哈哈笑着。 “哈哈哈！果然安凉你还是挺可爱的，怪不得华子那么喜欢你……” 脱口而出，顾北就有些后悔。 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才逗你玩的，我也没打开你的背包。” 说完，放好了单车一溜烟跑进了画室，自首去了。 “安凉，我刚才是不是听到顾北说，方华喜欢你？” “有有有吗？我怎么没听见？” 安凉抱着包，心跳掩盖住了童湘喊她的声音。 “我才十六啊？不应该幻听吧？” 童湘想应该是自己幻听了，进了画室又那些抹布忙个不停。 安凉坐在柜台那里，脸上还有一些红晕。 方华，他喜欢我？ …… 喜欢一个人。 被一个人喜欢。 这是两种感觉。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被人喜欢。 安凉十六岁。 也和其他女生一样。 喜欢被人喜欢。 …… 第十一章 画里有你 。。。。。。 顾北一头扎进方华所在的房间，在他的身旁坐下。 方华正在画画，画着他和安凉。 见顾北进来，放下了画笔。 “华子，难得你听得进我说的话。放到明面上的对她好可比背地里的对她喜欢要爽的多吧？” 方华笑着，扔给顾北一支烟。 “这种感觉还行。” “你就保持这种状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该对她好你还继续，只要别那么病态就行。你北哥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安凉那丫头爱上你。” “至于那个什么魏来，华子你别放心上，安凉还小，懵懂无知的小丫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就以为是最好的。根据这半个月的观察，魏来不行，特别对待女孩这块，这小子有点花。” “我打听过了，安凉拒绝了魏来的表白。这消息你别不相信，我的线人绝对可靠。” “还线人，你当我在抗战呐？” “对，对你这种傲娇男闷骚男就需要特别手段，安凉是战争高地，为了你能冲上高地，你北哥我就是敢死队，一切阻挡在你前方的障碍，我都得给他拿下。” 方华：“谁他妈傲娇闷骚了？” 顾北：“刚才嘴有点突突，好像跟安凉说了句你喜欢她。” “谁……谁让你说的……那她什么反应？” “艹。还不傲娇还不闷骚，你看你的脸都他妈赶上猴屁股了。” “这是屋里太闷，太闷了。” “嘿嘿！华子，安凉心里有你。昨晚玩的太晚，我先补个觉，中午别喊我吃饭，下午还得精神饱满的回家呢。” 顾北拼了几把椅子，睡下了。 方华重新拿起画笔，因为什么，他的心情变得格外好，一笔一笔画的流畅自然。 开心。 方华不懂表达，也害怕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被拒绝了太多次，他就变成了刺猬，蜷伏着。 他不想回家，也不想见那个，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被认同的爸爸。 但他想做什么，方华的爸爸也从未干涉过。因为两个人之间有一份口头协议，在方华高中毕业以后，必须出国。 方华的妈妈早在国外为了迎接方华的到来，准备了一切。 方华不懂，为什么离婚十年的人，还会有意见相同的时候，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未来的路必须提前为他规划好。 用方华爸爸的话说。 我不管这几年你怎么疯，高中一结束，你就去法国你妈妈那里。由不得你去不去，这是我的底线。 方华清楚，在爸爸面前，他的抗议，无效。 所以在高中毕业以前，他是自由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他也是不自由的。 方华害怕，那一天到来，去到了没有安凉的地方。 他害怕。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敢出现在安凉的世界里。 从初二开始，在安凉的身边默默地陪着她。即便一开始顾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从慎城一中转到这个乱糟糟的慎城职高。 如果没有遇见卓云，如果卓云没有喜欢自己。方华想，他喜欢着安凉就可以谁也不知道，直到高中结束。 可是，他又喜欢现在的感觉。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安凉的世界里，不用诉说，只要可以对她好。 足够了。 …… 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因为还有很多琐事，童湘叫了外卖。 方华说顾北睡了，所以叫了三份。 方华没有走出房间，在屋里吃完，继续画画。 下午两三点，让人有些睡意的时间。 童湘说是休息会，结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安凉无所事事，徘徊在画廊中，看着那些展出的画。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进来了，驻足在方华的那三幅画前，静静看着。 安凉连忙跑过去。 “先生，您好。”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已经有了白发，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男人转头看了眼安凉，继续看画。 安凉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静静地陪在男人身边。 过了一会。 男人：“你和作者认识？” 安凉被突然一问，愣了一下。 “啊？算是认识吧。” “怪不得，他会把你当做天使来画。你看起来的确很善良，干净的像个天使。想来，你在他心里很重要吧？” 男人的眼光毒辣的可怕，方华若在，肯定会第一时间收起画。 “我吗？” 安凉看向画，比第一次看时要认真许多。她不是能够欣赏这种文艺艺术的人，第一眼看去就是画，能感受的只是孤独。 听着男人的话，她看着天使的脸，虽然画的并不刻意。可细细看的话，的确跟安凉有着九分神似，七分相像。 似乎从来都没人在意过。 男人看着安凉的反应，呵呵地笑了，问：“这画卖吗？” 安凉连忙摆手。 “老板说不卖的，先生您看一看其他的可以吗？” 男人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他喜欢画，也明白每一幅画可能都代表着作者的一个故事。他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迈步向着其他的画去。 直到男人又看中了两幅画，让安凉给他表装起来，才让安凉回过神来，急忙去喊着童湘。 童湘一下坐起来，瞬间来了精神，熟练的把画表装起来，交到了男人手里。 男人付了钱，看了眼安凉，说：“如果有机会，你可以问问作者，为什么你是天使。” 男人走了。 童湘听的糊里糊涂的，询问着安凉什么意思。 安凉只是笑着，看着方华的画敷衍了过去。 童湘很开心，拨通了老板的电话，老板很欣慰的夸奖了童湘。 童湘就开心的像个孩子。 下午五点多。 顾北醒了。 方华依旧在画，画已经快完工了。 顾北知道，画里的安凉可能永远也看不见安凉。 方华已经画了很多关于安凉的画，顾北都看过，也知道方华把它们藏在哪里。 只是方华宁愿它们发霉腐烂也不愿意拿出来送给他喜欢的她。 “华子，我要回家了。” “你先走吧，我晚一点再回去。” 顾北走出去的时候，安凉和童湘正坐在一起谈笑。两个少女，一动一静，顾北觉得挺可爱。 “哟！大帅哥睡醒了。” 童湘说。 顾北撩着头发。 “那是，本帅哥到哪都散发着光芒，小湘湘，你若是爱上了我，你可要说出口。毕竟，等着我的已经排到了外国去了。” “我爱你个大头鬼。” …… 第十二章 童湘童湘 安凉看着童湘和顾北打闹。 她是羡慕童湘的。 童湘一米六八，有点婴儿肥，留着短发，却很好看。 童湘总有这样的魅力，有着很多朋友，不分男女。 嬉闹了一阵。 顾北说要回家，骑走了摩托。 临走前又特别跟安凉说，方华要骑她的单车回家。 晚上七点半。 这条街没人了，只有孤独的路灯照耀着凄冷的街道，昏昏沉沉。 童湘说可以关门了，回她住的房子。 那是老板给她租的，每个月200块。 十月的晚上，风有些刺骨了。 方华终于出了房间，看起来有些疲惫。 童湘：“还以为你今天要在里面睡觉呢？我都打算锁门了。” “忘记时间了，耽误你下班不好意思。” 童湘眼睛一瞪，拍了拍安凉，惊奇地说：“安凉，你听，方冰块居然说不好意思，我没听错吧？” 方华有些尴尬，目光看向安凉。 安凉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错觉，方华的目光很柔和。以前藏在他眼中的刀锋不知道为何不见了？ “你的单车我可以骑一下吗？” 也许是顾北提前打了招呼，安凉不觉得突然，点了点头。 “左边得刹车不太灵，你骑慢些。” 方华嗯了一声，走了。 童湘说：“安凉，我觉得你们两个挺适合的。方华虽然脾气有些怪，但我感觉他对你好像有点意思……” “童湘，你说什么呢？” “我说真的，就你们刚才眉来眼去的，以为我没看见？好歹我也是过来人。从你来到现在连魏来提都没提过，这是以前的你早就魏来这魏来那了，是不是换目标了？” 安凉沉默。 过了一会。 “童湘，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善变的女人？以前喜欢魏来，一直幻想着和魏来的一切。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他了，说不喜欢，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也算善变？你跟魏来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安凉你还小，我们都在一点点长大，看一件事看一个人的是非分辨的能力也在不断提升。” “以前你喜欢魏来，可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你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一次两次，你总会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你说你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怀疑他，远离他，那就是你不喜欢他。曾经我们都在骗自己，日子久了，自己也相信那是真的了。” “如果这种算是善变，那就变吧。安凉，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童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可是后来，我自己都骗了自己，让你跟着我流泪。所以，谁要是说你不对，我第一个撕烂他的嘴。” “童湘，谢谢你。” …… 童湘的出租房里该有的都有，虽说有些小，但睡两个人还是足够的。 最让童湘满意的就是房间里有独立的卫生间，有个热水器。 安凉胸口的字随着时间早已经看不见了，站在花洒下，安凉享受着热水流过身体的感觉。 对于方华，她越来越好奇。 不同于魏来。 对于魏来，是那种越认识越不想了解。 在安凉的心底，已经凋零的属于魏来的地方，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生出了新芽。 洗过澡，安凉看了会书。 童湘很喜欢安凉开始好好学习的态度，在旁边安安静静的不去打扰。 “童湘，你会回来继续上学吗？” 临睡前，安凉问。 童湘想了想。 “他们都懒得管我，知道我在上班，反而都安心了。让我好好工作，过几年找个人嫁了得了。你知道我听这话的时候想干什么吗？我想死，死了算了。” “可是我胆子小啊，我不敢死。安凉，我才十六啊，我也想回学校啊。可我就是那种学不进去的人，对于我来说上学的确浪费时间。还不如把学费省下来给弟弟和哥哥，对吧？” “哥在读大学，妈妈说哥哥大了，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弟弟在小学，学习很好，穿的也要很好，爸爸说他的负担太重了。” “安凉，其实我不上了，也挺好的，对吧？” 安凉不敢再说话了，童湘的眼泪热的烫人，流过她的手腕，滚进了她的心里。 这一夜安凉睡的很难受。 她没有童湘的这些烦恼，她除了奶奶，一个亲人都没有。 …… 第二天，很平静的一天。 偶尔路过几个人，看看画，问问价格，童湘跟着忙里忙外。 安凉坐在门口，搬了张桌子，安静的看书。 方华没来。 顾北也没来。 不只童湘觉得无聊。 安凉也觉得有些无聊。 这一天没有新意，没有意外，平平淡淡。 到了晚上，童湘很早就关门，才六点钟。 天色已经暗了。 童湘拉着安凉开始去热闹的小吃街，这个串串那个果子的胡吃海喝。 直撑的两个人吃不下去，才不甘心的打道回府。 童湘指了指圆鼓鼓的肚子：“安凉，看我像不像怀了个宝宝？” 安凉拍了拍童湘的肚子，笑的很开心。 这一夜安凉睡的很舒服，做了一个只有美好的梦。 …… 如果。 我们长不大。 爸爸妈妈。 不会老。 我们笑着。 说。 我爱你。 就抵过这世上的一切。 …… 十月三号。 下雨了。 本就冷清的街道，变得有些秋风萧瑟雁南去的感觉。 安凉陪着童湘发呆，看着雨点打在橱窗上，画出了千种形状。 偶尔有路人撑着伞路过，看了看孤零零的画廊，又走了。 这条街只有童湘这里还开着门，有些孤单。 老板打电话说，没人就让童湘关门，出去玩玩。 童湘想了想，问安凉：“我们能去哪玩？” 安凉勉强陪着笑，她也不知道。她十六年的世界里，只有吃喝，没有玩乐。 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雨天，光是清冷秋风就足以打的安凉瑟瑟发抖，哪里也不想去。 “安凉啊，好好上学，离开这里吧！慎城太小了，言镇更小，小的可怜，小的让我哪里都不想去。” 童湘靠着安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慨起来。 “安凉，我好想一下就变老，老的快要死的那种。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明明我才十六，却总觉得活的够了。” 安凉抚摸着童湘，有些难过，有些不忍。 “童湘，我们会活的很好。” … 第十三章 她是顾南 傍晚五点多，因为雨天，天色昏暗。 店里的电话突然响起，童湘跑去接。 “安凉，顾北打电话说，等会一起去吃饭。我本来想说不用，可他饭店都安排好了。” “搞不懂哦？这个人怎么突然想请我们吃饭呢？” 童湘拿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可爱的脸蛋。 “哎呀！这小子不会看上我了吧？你说等会见到他，我要不要问问？” 安凉噙着笑意，点了点童湘的额头：“你可别把人吓到了。” “他会吓到？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收拾下准备关门吧！他说六点来接我们。” 然后，两个人简单的收拾了店铺，坐在柜台，继续看雨。 这次不像之前，漫无目的数着雨点。 时间滴答滴答的走，店门口突然停了辆车，黑色的本田雅阁。 车顶上还插着红旗，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安凉和童湘还在想是不是来了客人，就看见顾北从驾驶室里跑了下来，钻进了店里。 “呼！怎么刚到这雨还下大了呢？童湘你们俩收拾好没有？” “哟！你还会开车呢？” “这个？小意思，头两年我就会了。” 顾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瞧瞧，驾照我也有。” “你到底多大啊？” 童湘一把从顾北手里拿过了驾照翻看着。 “改的年龄，花钱买的，我是正儿八经的十七岁，这驾照去年买的。” “看不出是个公子哥啊！顾北，要不打个商量，你把我包了吧？” 安凉瞅了瞅童湘，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就只看见顾北搁那哈哈笑着。 “童湘，你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滴滴。 顾北还想说着，车子响了喇叭。 “我妹。听说要出来吃饭，死缠烂打的跟着出来。走吧，你们先上车，我关门。” 安凉怕坐车，走到店门口，又停下了。 “饭店远吗？不远的话我可以走路过去的。” 顾北在身后拉上了门，熟练的锁好。 “远倒是不远，这下着雨，不方便。你不爱坐车？” “安凉晕车，反正地方我知道，我陪安凉走路去吧。” 然后，车门开了。 方华下来，走到了安凉身边。 “这几条街没那么安全，你跟顾北先去，我陪安凉走路过去。” 然后，车门又开了。 一个女生，十五六岁，长的很精致，像个娃娃。 跑到了方华身边，很自然的挽着方华的胳膊：“你走路我也走路。” 顾北无语，指了指自己。 “顾南，你哥在这，在这呢。” 顾南白了一眼顾北。 “陪你女朋友去，我就要和方华一起。” 童湘看了眼顾北，问：“你跟你妹说，我和安凉哪个是你女朋友？” 顾北舔着脸，嘿嘿笑着：“这不找你做个由头吗，省得她一直问的烦。” 童湘瞅着顾南：“看来你喜欢方华，今天过来是宣誓主权的吧？” 顾南没想到童湘会这么直接，一句话把她问的脸就红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安凉站在中间，有些不舒服。 她在不舒服什么，她明明没有刻意去看顾南挽着方华的胳膊，可是余光总是不禁看向那里。 方华想把胳膊抽出来，可是抽了几次，顾南就抱的更紧了，甚至方华的胳膊，已经感觉到属于女生的那份柔软，就不敢再动了。 “顾南，安凉晕车。你知道的，晚上的慎城有些乱。你们先去，我们一会就到。” 顾南瞪着方华，又瞪着安凉。 “我不管，要走一起走。” 方华撑开伞，最多遮两个人。 安凉微笑着，也撑开了伞：“没关系的，我跟在后面就行。” 顾北头疼，真的头疼。 这一幕他已经想到了。 所以，他才不愿意带上顾南。 方华和顾北两家住的不远，从小认识。 十岁以前，顾南很粘他这个哥哥，走到哪都要跟着。十岁以后，顾南突然就腻上了方华，完全忘记她还有一个亲哥存在。 顾南说。 哥，我喜欢方华，我要给他当老婆。 十二岁的顾南拉着方华说。 方华，我喜欢你。 可能女生早熟一些。 可方华不懂，他喜欢和顾北一起，自然也就喜欢顾北的家人。 方华说。 顾南，我也喜欢你。 后来，方华懂了。 他告诉顾南，他喜欢她，像妹妹一样，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可顾南不管，认定了就是认定了，她喜欢方华，别人改变不了。 以她对方华的了解，当她第一眼看见方华对安凉的态度，她就知道，她的敌人出现了。 她一直优秀，自信。 她不相信自己会输给别的女生。 方华才认识她几天？ …… 然后，只有风声雨声。 气氛有些尴尬。 “要不大家还是坐车去吧，为了我一个人在这风里站着，我挺不好意思的。” 安凉收起了伞，笑着。 童湘这下不愿意了，指着方华：“姓方的，你什么意思？安凉不是谁想欺负就欺负的，你们这个姿态是在表达什么？还有你姓顾的，你那天怎么告诉我的，这就是你说的他喜欢安凉？” “我的姑奶奶，您别那么嘴快好不好？这事都赖我，别说了。” “安凉，我们回家。凭什么在这受气？我们爱去哪吃就去哪，省得看见某些人倒胃口。” 童湘拉着安凉，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华想拉住安凉，却被顾南拉住了手。 “她们走就走呗，一直不都是我们三个吗？” 方华终究挣开了顾南的手，走进雨里。 “顾北，别管我，你带顾南回家吧。” “方华……” 顾北一把拉着想要追上去的顾南：“你闹够了没有？好好的，你就非得来搅合？” 顾南笑着，哭了。 “哥，我才是你妹妹。为什么每次你都这样？帮着人家不帮我？明明知道我喜欢方华。为什么我不能喜欢方华？难道我的心就是铁做的？我不会难过吗？我不会伤心吗？” “你们说走就走，就算回来也不告诉我。我只想见到他，我就是喜欢他。哥，你没有喜欢的人吗？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长大了，我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我也是一个女生，我的脸皮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厚。” “可是我能怎么办？他躲着我，时时刻刻都在躲着我。他不喜欢我，我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如果我不主动，我甚至连一点机会都没有。至少现在，我可以看见他。” “我是顾南，从小到大，我都是优秀的。我长得不难看，追我的人很多，可是他们比不上方华。哥，你懂吗？你妹的心里装的都是他，你改变不了，谁也改变不了。” 站在雨里，披头散发的女生。 她是顾南。 顾北心疼的抱着她，放在了车上。 “小南，我们回家。” …… 第十四章 你说你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口口声声说的好听，到头来竟然还是脚踏两只船的王八蛋。” “安凉，你别难过。以后我再也不帮着他们了？” “童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难过，我根本不在意。那是顾北的妹妹，肯定也和方华从小一起长大，人家青梅竹马的，我怎么会在意。” “额，对了。我差点把自己搞混了，是那家伙想追你。这样更好，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因为顾南而难过呢。” “正好，看清了方华这个混蛋……安凉你怎么不走了？” 童湘问着，顺着安凉的视线就看见了雨里的方华。 “你来这里干什么？” “能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童湘本想拒绝，拉着安凉走。可是这一下，却没拉动。 童湘看了眼安凉，叹了口气。 “完了，这根本不是他一厢情愿的事了。” 童湘走了，在街角站着，能看见却听不见。 “你不必追上来的。” 方华从雨里走到安凉身边，满脸歉意。 “我和顾南从小认识，因为顾北，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 安凉笑着，说：“方华，你真的不用跟我解释的。” “可是我怕，怕你会远离我。安凉，以前我不敢，我害怕说出自己的感情。我怕你害怕，怕你讨厌我。我害怕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打扰你的生活。可是我忍不住，我想看你，每天看你。” “安凉，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凉，我喜欢你。” 安凉只觉得脑袋有些空白，方华的声音很温柔，像是阳光，悄悄地照进了她的心里。 虽然只是一点点，足以让她感到温暖。 被人表白是这种感觉吗？ 害怕，期待，惊喜，兴奋还有好多好多说不上的感觉。 安凉忽然记起魏来对她表白的感觉，除了害怕以外，只想逃离。 可是现在，她只想再听一遍，方华的那句。 我喜欢你。 “安凉你在想什么？你说话啊？为什么像个傻瓜一样站在这里？” 安凉的心里突然很挣扎。 她想走，却又想留。 方华看着安凉，他觉得自己太唐突了。 “安凉，你现在不用回答我。给我时间，给我对你好的机会，可以吗？” 方华的眼里有着恳求，他害怕，他真的害怕安凉说出拒绝的话来。 所以，他不需要安凉现在回复他。他要时间，把他放在心底的爱一点点全都拿出来。 “方华，我……” “安凉，不要说出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喜欢魏来，我全都知道。我只是要一个机会，我想进入你的世界里。” “请你不要把我关在门外，可以吗？” 安凉不再说话，她也不知道刚才究竟想要对方华说什么。她看着方华，好像看见了曾经为了张玄的童湘，为了喜欢的人，说着卑微的话。 喜欢一个人？ 可以让自己卑微到不在乎一切吗？ 安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方华时，方华那张清冷的脸，那双藏着刀锋的眼。 安凉还记得方华和顾北一起出现时，方华往她脸上吐着烟，呛得她想哭。 方华明明那么冷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卑微的话来？ 安凉，你真的好坏。 安凉骂着自己，骂自己成了那样一个人。 让别人把自己弄丢的人。 安凉不知道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方华，但她可以肯定，心里的确是有方华。 方华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 方华为她一次次跟别人打架。 虽然她不喜欢打架，但毕竟那是为了自己，她的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可她还没有爱上方华，达到可以接受方华告白的地步。 …… 最终，安凉也没能开口说出什么。 这给了方华希望。 方华走了，从雨里来，又从雨里去。 安凉讨厌这样的自己，她做不到童湘那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暧昧的机会。 可是她是安凉，她给了方华暧昧的机会。 安凉没拒绝。 没拒绝就代表着可能，谁都会这样想吧？ 童湘走到安凉身边。 “童湘，我好坏。方华说喜欢我，我没有拒绝他。可是，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 “顾北说方华喜欢你三年了。” 安凉愣了。 她记得认识方华才一个月的时间。 “顾北说的时候我还觉得很搞笑，三年前你才多大，他才多大。可是啊，他就是这样喜欢着你三年时间。” “我想他看着你每天看着魏来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吧？虽然骂了他几句，可是想想，还是觉得挺对不起他的。毕竟三年时间，不是谁都可以做到一如既往的。” “安凉，我不劝你。就像我说的，一切都随你。你不喜欢的，我会挡在你面前。可是现在，你自己也不知道，就当给方华一个机会。” “青春就这么几年，出了学校，再想回去，只能奢望。我怕你后悔，更怕你难过。” “你说，我们这个年纪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受了感情的蛊惑？明知道它伤人，却还是忍不住触碰它？” …… 你说。 我喜欢你。 我为你心花怒放。 你说。 我喜欢你。 我和你天涯海角。 你说。 我们太小。 我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你说。 路还很远。 我们根本走不到路的尽头。 你说你说。 十六七岁。 正值年华。 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弄丢自己。 …… 这一夜，安凉睡的不安稳，不舒服。 所幸，到了早上，淅淅沥沥一夜的雨，终归是停了。 但天并没有变好。 依旧阴沉。 带着寒风。 安凉准备回家，可是单车还在方华那里。 童湘陪她下了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顾北开着车已经等在了路边。 顾北好像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叫着童湘和安凉咧着嘴，说着早上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 童湘问。 “醒的有些早，记起今天安凉要回家，我就开车过来了。” “你来有什么用？安凉要是想坐车，还会骑单车过来吗？你是猪脑袋吗？” “卧槽卧槽。我还想着你们两个看到我一定会很感动，我这猪脑子怎么会忘记安凉不能坐车的。” 顾北拍着自己的脑袋，懊恼的模样逗的童湘和安凉笑了起来。 “这个好解决，我还有备用方案。” 滴。 一声骑车鸣笛声。 方华骑着摩托车从街角过来，停在了安凉和童湘身边。 “公主殿下，您的骑士来了。” …… 第十五章 近水楼台 “卧槽。你好恶心。” 童湘听着方华的话，竟然忍不住爆了粗口。 方华裹在头盔下的脸啪的一下就红了，转过头瞪着车里的顾北。 “瞅我干啥？我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你会当真，说那么肉麻的话。” 顾北嘀咕着，眼观鼻鼻观心，不听不看。 “咳。安凉，我送你回去吧！开学的时候，顾北会把单车骑回去的。” 方华说着。 也不管安凉的反应，从顾北车上拿出了一件厚实的大衣，披在了她身上，小心地把头盔戴在她的头上。 “这样会暖和些。” 安凉从方华说那句话开始就懵了，直到方华把她武装起来，才回过神来。 “那个……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不行。今天挺冷的，单车我也没骑来，你又晕车。不送你，难道让你走回去吗？” “上来吧！就跟来的时候一样，我不会骑很快，安全的很。” 童湘噗嗤一声笑了，推着安凉的肩膀。 “好啦！安凉，衣服你也穿了，头盔你也戴了。让方华送你我们都放心，你就上去吧。” 安凉看了看像粽子一样的自己，听话的坐在了方华的背后。 “童湘，那我们走了，到家我会让安凉给你打电话的。” “方华，你是这么婆妈的人吗？难道以前你的冷酷都是装出来的？走吧走吧！路上慢些。安凉，你要好好的哦。跟奶奶说，过段时间我去看她。” 方华走了，带着安凉消失在了风里。 “顾北！” 突然间，顾南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顾北，人呢？方华人呢？” “走了。” “她呢？那个叫安凉的呢？” 童湘嘿嘿笑着。 “顾南，安凉要回家，方华呢那是非常不放心，非要做贴身骑士，现在估计都跑几里地了。” 顾南听完，一头扎进车里。 “顾北，给我追上去。” 顾北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你不追，我就打车去，你拦不住我的。” 童湘拍了拍顾北：“让你追你就追呗，反正方向盘在你手上，油门在你脚下。” 顾北偷偷竖起大拇指，点火，追了上去。 “顾北你就是这样对你亲妹妹的？” 顾南很生气，一睁眼，脸都没洗就追到这里。为了找到童湘住的出租屋，像个疯丫头一样跑了几条街。 “小南，不是我不帮你。就是因为你是我妹，我才不愿意你去接触华子。他不喜欢你，到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 “我不听，我不管。” “再过两年，等你成年了，你再想想是不是真的喜欢华子不行吗？” “你们说的好听。方华现在成年了吗？那个安凉她成年了吗？凭什么你们现在谈着感情却要我等到成年以后？”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就是偏心，你不想我好，你宁愿帮着别的女生也不愿意帮你的妹妹。顾北，我恨死你了。呜呜呜……” 顾南埋头，哭着。 顾北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 …… 像来时那样，方华骑的很平稳，二十多公里走了一个半小时。 当摩托车停在安凉门口时，方华轻声叫着，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凉搂着他的腰睡着了。 “安凉，到家了。” 安奶奶站在门口，瞪着眼睛也没看出来是谁在她的门口。 方华拿下头盔。 “奶奶，我是小华。” 安奶奶听着方华的声音，满是皱纹的脸上就笑开了花。 “是小华啊，凉凉去城里找小童湘了，不在家。” “就是童湘让我送安凉回来的，她在我身后。” 方华又拍了拍安凉，这才叫醒安凉。 “嗯？到家了吗？” “哦？凉凉回来了？我这眼神不行喽，看不清。” 安凉听到奶奶的声音，连忙跳下车，拿掉头盔：“奶奶奶奶，凉凉回来了。” 安奶奶说了很多话，方华就在旁边听着。 最后，安奶奶执意让方华中午吃完饭再回去，方华应了。 安凉的家，一座小四合院。 院里除了安凉和奶奶各一间房子，一间厨房，还空下两间房。 方华看着院子，突然想到了顾北的话。 “华子，回头看看安凉附近有没有房子，你给他租下来。这样你就能陪她上学放学，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吗。” 趁着安凉不在，跟安奶奶说：“奶奶，等到开学的时候，我想在这村子里租间房，毕竟我家离学校太远了。我之前打听过，都没有。我看您这还空着两间房，要不租给我一间？” “你是凉凉的朋友，都是同学，谈什么租不租的。你要不嫌麻烦，收拾一下住下来就行。” “谢谢奶奶。” “你这孩子心眼好，要是换了别的男孩子我肯定是不愿意的。凉凉啊，心细，总爱胡思乱想。童湘不在，我就担心她。” 安奶奶已经七十二岁了，她的身体她很清楚，她最害怕的就是哪一天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她的安凉怎么办？ “奶奶，你们再聊什么呢？” 安凉换了衣服，围着围裙。 “能聊什么？你这丫头就是朋友太少了，自从童湘走了，你看看多长时间没人陪我聊天了。还好小华是个好孩子，能陪我这老太婆聊天。” 安凉对着奶奶做个鬼脸，说：“那你们继续聊，我去做饭。” 方华听着安奶奶的话，有些愧疚。安奶奶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小华不错，小华是好孩子。 这要是知道方华心里在打她孙女的主意，估计都该骂死他了。 不过好在，以后他就是这小院里的人了。 …… “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去？姓顾的，我就知道你听那坏丫头的话。你根本没打算带我去找方华，是不是？” “你慢点，我在开车呢。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带你过去干什么？自找苦吃？” “华子带着手机呢，你自己问他去。” 顾北从怀里掏出手机扔给了顾南。 顾南看着通讯录上属于方华的名字，犹豫了很久，按了下去。 “嘟！嘟！嘟！” “喂！顾北怎么了？” “你在哪？能不能不要躲着我？” “小南，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我妹妹。” 顾南笑了，挂了电话。 “回家吧，哥。” “想通了？” “我累了，送我回去。” …… 方华。 我喜欢你。 顾南。 我也喜欢你。 现在你说。 你把我当妹妹…… 第十六章 我们完了 顾北开车把顾南送回了家，也许真的是太累了，顾南在车上就睡着了。 顾北的家很大，在整个慎城，顾北的父亲都有着很大的知名度。 一直把顾南放到床上，顾北才长长的松了口气。他爱他的妹妹，也心疼他的妹妹。 可是感情这种事，可以强求吗？ 出门的时候，顾北碰见了爷爷。一个传统又固执的老人，军人出身。 所以，他看着痞里痞气的顾北就很来气。 “你自己不学好，不要带坏南南。” “爷爷，您遛弯回来了？” 顾北笑着。 “少给我嬉皮笑脸，看见你就生气。不好好上学，明年去当兵吧！” “爷爷，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臭小子，我顾建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子……” 顾北很怕和爷爷聊天，只要有机会他都会第一时间溜之大吉。 可能是习惯，顾北上了车，然后就到了童湘上班的地方。 他隔着车窗看着童湘，有些奇怪。 顾北觉得，童湘真的很好看。 顾北的车子很显眼，童湘没多久就发现了他。 她站在店门口，挥舞着手，喊着他的名字。 “顾北。顾北。” 顾北就觉得有那么一丝丝魔力一般，拉着他推着他向着童湘走去。 童湘插着腰：“怎么解决你妹的？” “送回家了。” “顾北，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不帮着你妹？是不是方华这小子是个花心鬼？你不想把妹妹推进火坑？才拉安凉下来的？” “你这什么脑回路啊？” 顾北敲了敲童湘的额头：“方华是我兄弟，他说把顾南当妹妹，我能怎么办。华子不喜欢我妹，难道我还硬绑着他到我家不成。” “感情这东西强求不来，既然不爱，那就不要开始。现在的难过，总比以后的伤心要好吧？” 童湘点了点头：“有道理。” 然后。 童湘歪着头，看着顾北。问：“顾北，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顾北有些惊讶。 “童湘，你这么直接的吗？” “切。没拉着你的领口问你爱不爱我就不错了。” “我说对你有意思呢？能给个机会不？” 童湘笑着。 “我喜欢的男人要帅要风趣要疼我。帅嘛？你还有点。风趣的话？用你的弱智来比倒也可以。就看你会不会疼我啦。” “卧槽。怎么疼？打疼算不算？” “你要打我的话，这辈子我也不理你。” “你看三样我现在已经有了两个，那怎么算是开始交往了吗？” “顾北，我不像安凉。我要的爱很直接很简单。我不管你现在是出于什么心态说喜欢我。如果哪天你腻了，不爱我了，直接告诉我，我会放你走。” 顾北点着头。 “童湘，你看着吧，我除了帅之外，可会疼人了。” “哼。开学你就回言镇了，你怎么疼我？” 童湘故作生气。 “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我们才刚刚开始耶？” 童湘笑着。 “我的爱开始就是热恋，这就是童湘。你还是想想以后怎么接受我对你的爱吧！” “没事，开学我开车回去，只要你想我了，一个电话，随叫随到。” “嗯？凭什么我先想你？” 顾北汗颜。 “只要我想你了，我就即刻回来，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还有点意思。” “既然开始就是热恋，童湘你能亲我一下不？我长这么大，还没和异性亲亲过呢。” 顾北有点帅，皮也厚。 “就你经常给方华当狗头军师的样子，你跟我说你是个单纯男，唬谁呢？” “真的。童湘，我是认真的。” 顾北说，眼神真诚。 童湘笑着，轻轻在顾北脸上点了一下唇。 “怕你会骄傲，今天先给你个定情一吻吧。” 顾北愣了。 “卧槽。心跳好快。被女生亲是这样的吗？好爽。童湘，我完了。我可能真的喜欢上你了！” 顾北的心声，童湘听不见。 她只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 这是她的初吻，虽然没有亲在顾北的唇上，却是她第一次亲吻一个异性。 即便她是童湘，她依然心跳加速。 “安凉，我完了。我可能喜欢上顾北了。” …… 安凉觉得奇怪，方华似乎变了一个人。 在奶奶面前很温柔，很爱笑。 这和她印象里的方华一点也挂不上号。 看着方华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安凉就更加郁闷，好像方华和奶奶之间有些什么约定一样，把她蒙在鼓里。 安凉给童湘店里打了电话，童湘说她和顾北开始交往了。 安凉有些惊讶，但想了想，是童湘的话，即便是顾北也逃不出童湘的魅力下。 她总有着吸引男生的魅力，爱她的爱的很深。不爱她的，离的很远。 往后的两天，天气挺好。 就像安凉的心情，多云转晴。 童湘每天都会打电话说着顾北的搞笑时刻，她说想不到顾北是这样孩子气的一个人。 然后安凉就想起。 曾经童湘说。 男人爱你，他会像个孩子幼稚的可怕。若是不爱你，成熟的像是你爸。 以前安凉不信，现在看来，总是有一些道理的。 十月七号，假期的最后一天。 安凉坐在院里，安静的看书。 门口忽然停了一辆车，黑色的本田雅阁。 村子里开进一辆车，这在那个时候，还是很稀奇的。 大家远远的看着，直到车子停在安凉家门口各自说着什么，又各自散了。 “安凉，安凉，我来了。” 童湘在车子停下的时候，第一个冲下了车，跑着喊着。 “奶奶，湘湘来看你了。” 安奶奶拄着拐杖，揉着眼睛用力地看着童湘，然后笑的很可爱。 童湘抱着奶奶，说着好多好多话，奶奶就开心的像个孩子，笑的合不拢嘴。 方华和顾北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安凉：“你们这是在干吗？” 方华指着院子里离安凉房间很近的空房子：“以后那间房间我要住的，奶奶答应我的。” “顾北，东西先放那里，给我帮把手，把房间打扫出来。” “这这……你怎么可以住这里？奶奶，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啊？” “小华是个好孩子，难道你忍心看他每天城里学校的两头跑嘛？你还站着干嘛？还不去帮着打扫一下？” 奶奶有些嗔怪起来。 “我的凉凉啊，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童湘拍了拍安凉的肩膀，然后狠狠地踢了顾北屁股一脚。 “让你帮忙就是让你在这偷懒的？” 安凉看着忙碌着的童湘和顾北，脑海有些乱。 感情有时来的那么快吗？ 看向方华的时候，安凉似乎也觉得受到了命运的作弄 …… 第十七章 流言的刀 几个人收拾很久，把这间空置许久落满尘埃的房间，打扫的干净整洁。 安奶奶让安凉又从房间里抱了被子，有铺有盖。 照奶奶的话说，家里什么都不多，就是被子多。 童湘的脸上粘了几处泥灰，像个花猫。 顾北就说帮她擦掉，结果又添上了几块，像个掉在泥里的花猫。 大家笑着。 看着童湘追打着顾北。 这个小院子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方华湿了毛巾，递给安凉：“擦擦吧。” “谢谢。” 童湘看着，瞪着顾北：“你看看人家，你就知道往我脸上抹灰。” 顾北连忙跳着找了块毛巾，湿了水，递给童湘。 “这是抹布。” 顾北笑着，开始逃跑，行动敏捷的像个猴子。 安奶奶看着，笑的露出了仅剩的几颗牙齿。 …… 顾北带着童湘回去了。 虽然安凉留了很久，最后童湘还是没能留下吃过晚饭。 安奶奶像是送心爱的孙女出嫁一样，千叮咛万嘱咐，要童湘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童湘坐在车里，她有些想哭，她觉得这里更像她的家。 童湘不想走，可终归还是走了。 安凉想要留，可结果也没能留下。 晚饭。 方华，安凉，奶奶三个人围坐着小饭桌，看起来氛围融洽。 安凉第一次知道，方华很会做饭。 还做的很好吃。 奶奶吃过晚饭，才七点钟就早早地睡下了。 方华，安凉坐在堂屋里，虽然开着电视。但是气氛，有些微妙，有些尴尬。 安凉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一个月的时间，像是过了很多年，中间发生了很多事。 那个让她第一眼感到害怕的男生，住在了自己家里。 他的冷漠下。 隐藏着他的温柔，他的情感。 他会绘画，他的画里似乎有自己。 他关心着自己，在自己生病的时候在自己的身边。 他出现的没有道理，像是好久以前，两个人就有了邂逅，为了现在，铺垫好了一切。 安凉总爱胡思乱想，一个人可以发呆很久。她忘了她的目光锁在方华的脸上，动也不动。 安凉并不是那种，第一眼看去就给人惊艳的美。她的美很安静，就像她的人，需要你慢慢去发现。 方华喜欢静静看着安凉，在很多个夜里，画在画上，唯妙唯俏。 当电视剧里突然插播了广告，像是一只手，把安凉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她看着方华凝视她的眼睛，有些害羞，有些惊慌，低下了头，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感到丢脸。 方华浅笑。 “安凉，我听童湘说你想好好学习了，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方华有着自信，他的成绩一直很好，从小到大，名列前茅。 “其实我就是英语比较差，其他的补补还能赶上。” “我和顾北，从小就开始学英语。书上的内容我们慢慢学，到了社会上口语表达能力才真的重要。口语这块，以后我教你。” 安凉没想到方华和顾北竟然还对学习有着造诣，她原本以为他们打架旷课，对学习应该是一窍不通才对。 她开始为自己以貌取人感到羞愧。 …… 安凉的房间和方华的房间隔着一条一米宽的廊道，两扇窗户。 只要两个人同时打开窗户，他们之间只有一米距离。 九点多。 安凉没睡。 方华没睡。 各自辗转反侧。 安凉的世界，这段时间布满了方华的影子。有意的无意的，方华无处不在。 所以她现在有些混乱，自己对方华到底是什么感觉？ 相比于安凉，方华的想法简单的多。 用顾北的话来说，方华现在的心情就一个字。 爽。 是啊。 默默喜欢了三年的女生，此时此刻就睡在自己隔壁的房间。 距离近了，仿佛快要成了一家人。 方华笑着睡着了。 …… 假期结束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方华起的很早。 应该是太过兴奋，天都还没亮。 直到天亮了光来。 安凉睡眼惺忪地起床，习惯性的穿着她那身粉色，上面印着水冰月的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 然后，看见坐在院里似乎在等自己的方华。 安凉才记起，家里已经多了一个男生，她的样子实在太邋遢了。 “安凉，早上好。” 方华笑着打着招呼。 安凉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慌忙又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好一会，换了身衣服，梳了头发，出来了。 方华已经接好了水，更让安凉受宠若惊的是，牙膏都帮她挤好了。 “安凉，从今天开始，我方华要追你，为你成为我的女朋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安凉愣了愣。 很久，才接过方华手里的牙刷。 “方华，谢谢你。” “还有，童湘临走时候告诉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让我不要轻易被你骗了。” 安凉说完，转过头就不敢再看方华了。 她觉得这种氛围似乎有些暧昧，像是刚刚结婚的小夫妻。 方华咧着嘴，心都在颤抖。 他的世界里都在呼喊。 安凉，并没有拒绝他。 “顾北你说得对，男人除了主动，脸皮厚真的很重要。” …… 吃了早饭。 七点钟。 因为顾北昨天说，单车他会放在车里带过来。所以，现在。 两个人走路去上学。 路上，安凉问了很多关于学习的事情。 方华知无不答，像是行走的教科书。 安凉有些佩服方华的博学。 走着，学校就到了。 然后各自向着自己的班级走去。 高一在四楼。 顾北趴在护墙上，摇着胳膊，喊着方华。 …… 安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着书，记着笔记。 谢玲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脸色有些苍白。 安凉第一次主动，说：“谢玲，你生病了吗？” “我没事。” 然后谢玲趴在桌子上，安凉似乎听见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着，那些声音刺耳难听。 安凉看见谢玲的眼泪掉下来，她想安慰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个上午，谢玲的事像是飞上高空的烟花，炸开了。 谢玲流产了。 安凉不敢相信。 在她的印象里，谢玲很安静很乖。 可是现在。 你看他们的眼神，多吓人。 他们说着杀人的话。 他们的笑容像是面具，面具下隐藏着鬼怪的模样。 谢玲成了不知羞耻，不自爱的女孩。 十七岁，在校学生，谁说又不是呢？ 安凉很想问她。 那个男生是谁？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些？ 然后，她忽然想起不久前的自己。 又何尝不是一样？ “可是谢玲，你一个人真的可以撑下去吗？” …… 第十八章 我的解脱 整整一天，不是当事人的安凉似乎耳朵里都在盘旋着谢玲的事情。 学生之间的圈子上空有着一层网，只要网不破，老师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凉就站在这个网的中间，听着流言。 这一天对于安凉来说很漫长，她相信对于谢玲来说不只漫长，还有痛苦。 方华也知道，在安凉面前什么也没提。他不是八卦的人，更不会在背后议论人。 往后的几天里，谢玲越来越憔悴，谁都看的出，她要坚持不住了。 安凉好几次要带她看医生，可她不愿，死也不愿。 谢玲说。 安凉，我现在明白人言可畏的意思了。 也明白你的感受了。 你看他们。 他们是想让我死啊…… 安凉好害怕，她每晚都在做梦，梦见谢玲走了，永远的消失了。 终于，那张网破了。 谢玲的世界崩溃了。 老师，家长，仿佛全世界都在抛弃她。 安凉记得谢玲的爸爸说。 你还有脸到学校丢人，你怎么不去死。 谢玲的眼里就没有了颜色，空洞洞的看着安凉，笑的凄凉。 然后，从教室的后门冲了出去。 安凉仿佛有着直觉，一股力量迫使她跟上去。 谢玲翻过护墙，悬挂在四楼的外墙上。 安凉哭着，喊着，恳求着。 “谢玲，求求你，抓着我不要放手。” “安凉，谢谢你。我受不了了，这世界对我来说太恶毒了。” “我解脱了。” 安凉看着谢玲笑了，缓缓的从她手里去了很远的地方。 “啊！啊！不要……” 安凉叫着。 那一刻她才知道，人如果想死，你根本救不了。 谢玲摔在地上，那声音穿透了一切，无比清晰的撞在安凉心里。 安凉再叫不出声音，快要窒息了。 所有人都出来了。 谢玲的爸爸抓着安凉。 “为什么你要放手？你为什么不抓着她？” 方华从人群里冲出来，推开谢玲的爸爸，把安凉护在怀里。 “方华，谢玲她……” 安凉就再也说不出话，她感觉自己的世界黑了。 “顾北，打电话，叫120。” 当镇上最近的救护车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十分钟了。 谢玲的妈妈趴在女儿的身边，声音嘶哑。 她的爸爸不停地抽着自己巴掌。 医生看了，检查了。 盖上了白布。 …… 安凉醒的时候，已经六点多。 方华顾北和奶奶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 “奶奶……” 安凉抱着奶奶，哭的像个孩子。 “方华，谢玲她……” 方华不敢看着安凉的眼睛，只是点点头。 安凉和谢玲一样，安静，乖巧。 两个人坐在一起，却有着各自的世界。 彼此知道，也从未触摸。 虽然很少说话，但安凉知道，谢玲和她一样，不喜欢表达。 奶奶去睡了。 顾北也借着抽烟出去了。 方华想着再陪陪安凉。 “方华，我是不是很没用？只要我抓着不放，谢玲就不会死，对不对？” “你看，她才十七岁，多好的年华。可是我，我没能抓住她，方华我没能抓住她……” “有那么多次机会，如果我可以陪她一起，她就不会想着死了对不对？你看，她明明那么乖，怎么会像传言的那样？” “方华，我甚至都没问过谢玲，我就相信那些流言说的是真的。我们是同学，同桌。可是，我没能抓住她。” “方华，我为什么要放手？是我害死她的对不对？” 方华心疼，轻轻地抱住了安凉，安抚着她的后背。 “安凉，别这样，你做的足够了。害死谢玲的不是你，是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刀。” “方华，你知道谢玲跳下去的时候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她解脱了。她说她太累了。为什么要去碰感情？十七岁为什么？” “可是到死，谢玲等着保护她的人也没出现。谢玲值得吗？” “安凉，别再想了好吗？你需要好好休息。学校里我已经给你请了假，你什么时候想去再去。” 安凉哭着，被方华抱着，慢慢地又睡下了。 方华关了门，走到院里。 顾北还在，地上有了很多烟头。 “睡了？” 顾北侧头，见方华出来，问道。 “谢玲的事对她打击挺大的，她接受不了。” 方华也点着烟，蹲在了顾北旁边。 “我不想待在职高了，华子我要回城里，童湘一个人在那，我不放心。” 顾北起身，准备回去。 “华子，要不我去找叔叔，让他给安凉安排一下，我们回一中吧？” 方华沉默。 顾北上了车。 “考虑一下，为了安凉的以后，职高不适合她。” 顾北没走多久，方华的手机响了。 童湘打来的，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担心安凉，就准备打车回来了。 方华简明的说了情况，挂了电话。 方华想着顾北的建议。 的确，对于方华的爸爸来说，安排一个人到一中，算不上事。 …… 职高死人了。 像是一阵飓风席卷着整个言镇。 死的是谁？ 为什么跳楼？ 怀孕。 流产。 活该？ 不是说死者为大吗？ 谢玲死了。 就如安凉所说，到死那个人也没出现。 许多人知道，那个人是谁。 许多人因为谢玲的死，也装作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学校照常上课。 高一2班，空了两个座位。 安凉请假。 谢玲走了。 一楼的水泥地上，似乎还有血渍，人们都不愿从那里走过。 十月这样过半了。 安凉好像不知道谢玲的事，上课下课，看书念书。 顾北回去了，以他的家底，中途插班很简单。让安凉觉得高兴的是，童湘重新上学了。 顾北说。 她的女朋友，该读书的年纪为什么要去打工？ 学费对于顾北来说，只是零花钱。 童湘本不愿意，可是她那样的人，最后也没缠过顾北。 童湘说。 安凉，我完了，我可能以后要给顾北生孩子了。 方华说。 安凉，你跟我一起去一中吧？只要你点头，后面的事他来安排。 可是，安凉没法答应。 奶奶怎么办？ 方华这才想起，奶奶该怎么办？ 奶奶老了，哪里也不想去。 然后，方华陪着安凉上学，放学，读书，练口语。 安凉本就聪明，学的很快。 十月月末月考。 安凉的名字已经进了前十，进步飞快。 方华第一。 很多人大跌眼镜，只有安凉知道，这就是方华。 …… 第十九章 安凉的家 时光时光时光。 你看我喊着你。 难道你不能为我停留一会吗？ …… 日子一天天过着。 安凉已经习惯方华在身边的日子。 偶尔童湘打电话，跟她聊着每天的琐事，说的最多的就是顾北。 偶尔也提起顾南。 童湘说，顾南讨厌她，死都不愿意承认她这个嫂子。 还没等安凉笑，童湘就自己乐了起来。 她说。 即便以后和顾北没有以后，她也很高兴和顾北在一起的时间。 她说。 顾北很完美的达成了她的三个标准。 偶尔童湘问。 你和方华怎么样？ 安凉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方华对她很好，她也习惯了方华在身边的日子，她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方华。 只是那层窗户纸他们谁也没捅破。 有过几次，安凉遇到魏来，两个人打了招呼，仅此而已。 方华没问，安凉也没说。 十一月中旬。 奶奶摔倒了，病倒了。 沉淀已久的病，爆发了。 医生说。 奶奶的病叫做脑梗。 在她这个年纪很常见，摔一跤什么问题都出来了。 她本就年岁大，身体各个器官都已衰败。昏迷了几天，醒来时就再也下不了床。 奶奶记不得安凉是谁。 奶奶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躺在床上，除了睡觉，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奶奶离不开安凉了。 这种病没法根治，所有的治疗说白了放在七十多岁的安奶奶身上，不过是强行续命。 邻居老人偶尔会来看看安奶奶，用他们的话说。 奶奶这是在熬心血。 她有放不下的东西。 等到精神不在，人也就走了。 安凉很害怕，害怕奶奶会离开自己。所以她不再去学校，整天守在奶奶身边。 给她说故事。 给她揉身体。 方华给安凉请了长假，到了后来自己也请假了。 安凉照顾奶奶。 方华照顾安凉。 方华明白，奶奶是安凉唯一的亲人，她不能失去她。 而他，也不能失去她。。。。 奶奶一开始还能说话，问的最多的就是。 你是谁啊？ 安凉说。 奶奶，我是凉凉，我是你的孙女啊。 你是谁啊？ 慢慢的奶奶连话也说不清了，只会嗯嗯叫着，瞪着眼睛，谁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奶奶很痛苦。 半夜经常用嘶哑的声音叫着。 安凉心疼，抱着奶奶不知道怎么安抚奶奶。 每天每天，到后来奶奶开始吃不下饭。 医生说。 做流食灌嘴里。 安凉仔细地把所有的东西碾碎，害怕里面有任何会卡到奶奶的东西。然后熬成糊糊状，恳求着奶奶咽下去。 可是奶奶成了孩子，吃一口吐一口。 奶奶瘦的皮包骨了。 安凉狠着心，把吃的用勺子送进奶奶嘴里，像吼孩子一样，叫着让奶奶咽下去。 可是奶奶终归不是孩子，她已经咽不下去了。 镇里的医生说。 没有办法了，在家里等着安排后事吧。 这句话方华没敢对安凉说。 他怕她受不了。 …… 十二月二十九日。 安凉在平安夜和圣诞节许下的愿望没有实现。 她想让奶奶好起来。 奶奶拖着一口气，始终没有好转。 安凉这两个月实在太累了，样子很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 方华看在眼里，只能心疼。 这一晚，奶奶突然睡的很安静。 刚开始安凉很害怕，很怕奶奶睡着了就不会醒了。每隔几分钟，安凉都要去听听奶奶的心跳，才会安心。 方华如往常一样，煮了些吃的端到安凉面前。 “安凉，吃点吧。” 安凉点着头，坐在奶奶的床边，一口一口的吃着。 然后，她突然哭了。 方华有着慌乱，不知道安凉怎么了。 “方华，谢谢你。如果这段时间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自从妈妈走了以后，奶奶就成了我唯一的亲人。”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奶奶会离开我，我习惯了奶奶对我的好，总觉得会永远陪着我。可是现在，她睡在这里，忘了我是谁，忘了自己是谁。” “方华，我对不起奶奶。一直以来，我都很少陪她。以前还总让她为我担心，方华，奶奶会不会因为不原谅我才会忘了我？” 安凉哭着。 “傻丫头，奶奶怎么会怪你，她比任何人都要爱你。你不要乱想，好吗？” 安凉觉得好累，她好想像小时候那样撒撒娇躲在奶奶怀里睡着。 “你去睡会吧，我来看着奶奶。” 安凉看着方华，那个清冷又温柔的男生，现在却看起来憔悴不堪。 但终归她还是听了方华的话，就睡在了奶奶脚边，蜷着身子，睡下了。 是啊 没日没夜的守着一个人，真的很累。 方华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回过家，只是偶尔给爸爸打个电话，让他安心。 顾北和童湘来过很多次。 每一次童湘哭的都像个泪人，惹的安凉也跟着哭的让方华心碎。 方华总会想起第一次跟奶奶从学校回来，记忆里那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怎么才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这样？ 时间滴答滴答的走。 凌晨两点多。 奶奶突然痛苦的叫了起来。 安凉猛然醒来，攥着奶奶有些发凉僵硬的手。 “奶奶，你怎么了？奶奶……” 安凉不知所措，慌乱的叫着。 方华连忙打着救护车的电话。 他被奶奶的状态吓到了，奶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嘴巴张着，眼睛瞪着，大口的呼气。 邻居们纷纷起床赶到安凉这边。 见的多说。 老太太出气多进气少，这是不行了。 这句话像是刀子一样，捅在了安凉心口，她哭着，求着。 救护车来的很快。 可奶奶走的也很快。 安凉抱着奶奶，傻了一样，动也不动。 医生看了奶奶的瞳孔，摇着头：“老太太已经走了，你们家属安排一下后事吧。” 安凉像是疯了一样，呢喃着，奶奶没有死，你们快救她呀…… 救护车走了。 邻居们开始帮着安凉张罗奶奶的后事。 方华不懂，就有老人教他怎么做。 他给顾北打了电话。 凌晨四点多。 顾北开着一辆货车，拉着棺材到了。 童湘下车，手里抱着一身寿衣，看着安凉，看着奶奶，又成了泪人。 那些匆匆而来的抬棺人，抬下了棺材，放在了堂屋中央。 方华走到安凉身边，轻轻地说：“安凉，给奶奶换身衣服吧。” 安凉像是没了灵魂，呆呆地听着方华的话。 当她拿着寿衣，看着奶奶紧闭的双眼时，像是突然回了神。 就再也没有力气给奶奶换衣服了。 一直到了天亮，安凉才在童湘的搀扶下一起给奶奶换了寿衣。 方华刚想去把奶奶抱到棺材里。 “死人很重的，你一个人抱不起的。” 有个老人说。 然后顾北过来，和方华一起把奶奶小心的放在了棺材里。 人老而死，是为喜丧。 没有大人的家里，一切好像都特别难。方华对于这些丝毫不懂，只能一次次的询问老人，教他该怎么做。 然后。 顾北去买了麻衣和白绫毛巾等等所需。 方华去安排唢呐酒席等等一切琐事。 安凉披麻戴孝，有童湘陪着跪在灵前。 安凉不吃不喝，守着奶奶的棺材，跪着一动不动。 所有的事情在村里长辈和方华顾北的忙碌下，尘埃落定。 奶奶入土为安。 安凉也晕倒在方华怀里。 今天。 二零零二年的最后一天。 安凉的家。 只剩安凉。 …… 第二十章 我喜欢你 院子空了。 安凉现在才觉得没有奶奶的家里，空荡的不像家。 堂屋摆着奶奶的照片，那是很久以前。 安凉的妈妈带着老太太拍的照片，也是奶奶生前最后一张照片。 奶奶笑着，看不见眼睛，牙齿还有很多。 奶奶入土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 安凉难过，也明白要走的终归要走。 拦不住，留不住。 两个多月的休学，安凉的学习并没有落下多少，她可以回学校继续上课。 可她不愿。 言镇太小了。 小的你做什么事好像都有眼睛在看你。 方华是谁？ 安凉是谁？ 月考第一和月考前十。 你知道吗？方华这两个月一直住在安凉家里。 你知道吗？搞不好安凉也是那样，不敢来学校了。 你知道吗？ 我听说。 我看见。 时间久了，就连村子里的人也开始说。 我记得安家好像就安凉一个丫头吧？那男孩是谁啊？ 谁知道呢？老太太死的时候，我就看他忙里忙外，跟自己家似的。 不会是那丫头的男人吧？ 安凉才多大，那小子也不大吧？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没爹没娘的，谁管的住呢？ 说不定老太太就是气死的。 嘘。别乱说。 说说，犯法吗？ 你不知道，这丫头生下来爸爸死了，十来岁妈妈死了，这下奶奶也死了。说不定就是克人的命，谁沾上谁倒霉…… …… 方华收拾着东西。 “安凉，这些东西要不别带了？等去了城里，重新买吧。” “方华，他们说你，你不生气吗？” 方华笑着。 “嘴在别人脸上，他们想说，我还能关上他们的嘴吗？生气的话？倒是听见他们说你，我就很生气。” “不说这个了，你到了城里就和童湘住在一起，学校的事我来安排。不过，这个学期快结束了，插班的话上不上无所谓，落下的学习我和顾北都可以帮你。” “安凉，奶奶的照片你还带吗？” 安凉摇了头。 “不带了，毕竟不是自己家，带着照片人家会不高兴的。” “也对。你再看看有什么忘记的，我去把车子擦一下。” 安凉坐在屋里，只是发呆。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要带的了。 半个小时后，方华洗好了摩托车，把行李稳稳的栓在了车后架上。 “安凉，走吧。” 安凉关门，上了锁。 当摩托车远离了村子，有人看见，有人议论。 安凉在想。 言镇，再见。 …… 她从小生在这里。 爸爸死的早。 小时候是别人嘴里没有爸爸的孩子。 妈妈出车祸死了。 她就成了别人嘴里没爹没妈的孩子。 奶奶死了。 她就成了克星，专克家人。 言镇好小。 像是一个笼子，关着你，看着你。 你不能错，你错了，千夫所指。 谢玲错了。 所以谢玲用自己的方式解脱了。 安凉觉得谢玲好傻，傻的可怜。 自杀，是愚蠢的。 为什么连死的勇气都有？却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活着比死更难吗？ 活在别人眼里真的很难。 你要好。 你不能错。 你要比别人出色。 你要顺从。 你要听话。 你要成为骄傲。 活着不难，活成别人眼里的角色太难。 安凉庆幸，自己要离开这个笼子了。 可是，她不知道，新的地方会不会也是个笼子，比言镇更大一些？ 她不止晕车，更害怕车。 她亲眼看着妈妈死在自己的眼前，被压在车子下面，血肉模糊。 她忘不了妈妈看她的眼神。 所以她害怕坐车，害怕自己坐在那个封闭的车厢了。 她紧张，害怕，无助，想要逃。 二零零三年，一月八号。 安凉离开了这个待了十七年的地方。 …… 天气真的好冷。 安凉坐在方华背后，已经习惯了，抱着方华的腰，趴在他的背上。 “安凉，冷吧？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嗯。在你身后没觉得多冷，倒是你也没穿件厚衣服。” “我啊？有你陪着，暖和着呢。” 安凉觉得自己很幸运，在最无助的时候方华在自己的身边，她的心早就融化了。 “方华，我喜欢你。” 风有些大。 “安凉，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 安凉凑近方华，说着她心底的话。 我喜欢你。 是安静的。 我喜欢你。 是真挚的。 我喜欢你。 是注定的。 我喜欢你。 你像是寒冬里得暖阳给我温暖。 我喜欢你。 我想进入你的世界里学着懂你。 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 我愿意改变我自己。 我喜欢你。 不惜弄丢自己。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 方华疯了，开心的疯了。 停了车。 抓着安凉的手。 “安凉，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方华，我喜欢你。” 方华紧紧抱着眼前的女孩，这一刻仿佛释放了将近四年的爱恋，紧紧拥抱着，不愿放手。 “安凉，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喜欢你，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我想着你的笑，想着你的一切。安凉，我想陪着你，谢谢给我机会。” 方华的心跳很快，即便隔着冬衣，还是如同鼓声响在他的耳边。他甚至能听见安凉的呼吸，有些急促。 怀里的，是他梦里出现无数次的姑娘。 怀里的，是他做梦都想拥抱的姑娘。 现在她就在自己怀里，娇小的让人心疼，娇小的让方华不忍放手。 他怕风抢走了他的女孩。 过了好久。 “方华，你能把我放开吗？等没人的时候再抱不行吗？” 安凉的声音有些羞涩，有些软糯，差点让方华跌入梦境。 “对对对，等没人再抱。我们赶紧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 安凉羞恼的敲了敲方华的头盔。 “好好骑你的车，回去才不会给你抱。我辜负了童湘对我的信任，我还是被你骗了。” “安凉，我对你的感情没有欺骗，我发誓……” “我信你。” …… 童湘百无聊赖，趴在沙发上。 还有十几天就放寒假了，所以最近学校里考试很多。童湘早早交了试卷，跑回了家等着安凉的到来。 “顾北，安凉怎么还不到啊？” 顾北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捏着童湘的小腿。 “应该快了吧？华子出门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算算时间应该进城了。” “怎么样？这个力度还成吗？” “嘻嘻。你别摸啊，用点力捏嘛，你不用力我会觉得很痒的。” 叮咚叮咚。 “来了，肯定是他们。” 童湘一下跳起来，跑去开门。 然后，看着门外手牵手的两个人。 顾北在童湘身后，偷偷给方华竖了个大拇指。 童湘有些惊讶，看着面带微笑的安凉：“你们在一起了？” 安凉点头。 这一切比她想的还要美好。 …… 第二十一章 新年愿望 慎城。 安凉很少来，对于这里一无所知。 这两天方华变成了导游，骑着单车带安凉走遍了整个慎城县城。 繁华热闹的街道，无人问津的巷弄，慎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安凉每天都很开心，像个孩子，心安理得的接受着方华对她的好。 这里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她对这里来说也是陌生的。 没人会看她，说她，议论她。 安凉开心时笑着，可以依偎在方华肩膀，挽着他的手，走在大街小巷。 她抬头看天，那里没有网，没有笼子。 走遍了慎城，方华跟安凉说他要回家一趟，安排一下他们转学的事情。 没有方华的时间里，安凉好不习惯。 她看书写字，有时莫名奇妙的开始发呆。 她想起童湘的话。 安凉觉得，她也完了。 深陷方华，不能自拔。 顾北除了晚上回家，放学之后的时间基本都和童湘腻在一起。 两个人好像除了恩爱，什么也不会。 安凉会在他们放学到家之前，把饭做好。 顾北说。 安凉做饭很好吃，要不童湘你学一下呗？ 童湘当时就大显身手炒了一盘土豆柱。 顾北吃了，脸都皱成一团了。 嘴里还叫着天上地下唯一美味。 童湘吃了一口，发誓再也不做饭了。 自己被自己气的差点哭了，顾北哄了很久。 方华走了三天。 安凉就觉得如隔三秋。 她跟童湘说。 童湘只是笑着。 一月过了大半，春节的气息愈演愈浓。 天。 飘起了白雪。 一片一片。 为慎城添了白衣。 安凉怕冷，却又喜欢雪。 顾北和童湘去了学校。 安凉有些无聊，手里拿着顾北留给她的手机。她本想打给方华，却又担心会不会打扰方华。 她一个人走在雪路里。 两旁的松树被雪压弯了枝，这条路上除了她，没有别的脚印。 耳机里播放着杰伦的歌。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然后，她的手忽然温暖起来。 安凉吓了一跳，侧头看时，是方华带着笑容的脸。 她的心也就跟着暖了起来。 方华看着安凉，他的心仿佛这几天被囚禁了起来，在这一秒，释放了。 他抱着她，久久不动。 “方华，怎么了？” “安凉，让我抱一会。” 安凉就环住了方华的腰。 雪路里，松树下，他们好像成了画。 良久。 方华：“安凉，你的档案我已经转到一中了，等来年开学，我们就是一中的学生了。” 安凉听顾北说了，她知道方华和他爸爸的关系不是太好。她也知道，方华安排她转到一中肯定和他爸爸求了很久。 “方华，谢谢你。” 方华笑着，揉着安凉的脑袋。 “傻瓜，能不能不要总对我说谢谢？” “那我说什么？” “什么也不用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对你好，那是应该的。” 天气寒凉。 安凉的心却掉在了火炉里，暖的已经融化了。 …… 一中放假了。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 突然间。 安凉不知道何去何从。 童湘要回家了，是她哥哥来接的。 安凉第一次见到童湘的哥哥，戴着眼睛，不苟言笑，叫做童飞。 童飞似乎有着敏锐的直觉，他的目光看着顾北，看着童湘，什么也没说，却让人觉得压抑。 童湘回家了，临走前顾北让安凉偷偷塞给童湘一部手机。 “童湘，开学再见。” 顾北走了。 他说。 回去接受批斗。 安凉不明白，问着方华。 方华说。 这段时间花了不少钱，他总得圆过去。虽然，他家里不缺这些，但总得有个原因。 安凉就明白了，让方华叫顾北回来。 可方华说。 “奶奶办事的钱我已经给他了，是他自己这段时间和童湘吃喝玩乐花掉了，你别管他，最多就是被数落一顿而已。” “你的钱存起来，有我在，我养你。” 安凉想要拒绝，毕竟方华也是学生。他的钱也是从他家里拿来的，花着这样的钱，安凉做不到心安理得。 也许是看出安凉的顾虑。 方华：“你别想其他的，就算不从家里拿，我每年卖给老板的画，也足够养你的。你的钱不要动，以后会用上的。” 安凉清楚方华的脾气，他温柔，也很霸道。 安凉点头，不再说话。 今年春节，二月一日。 还有三天，就是阖家团圆，举国欢庆的节日。 方华说要陪安凉一起过。 安凉拒绝了。 即便她再想，她也想方华可以好好陪着自己的家人。 腊月二十九，方华也回家了。 这个城市，这个房子，只剩安凉。 家家户户贴着红色的对联，贴着福字。 方华临走前已经给她屋里屋外贴好了，房子也打扫过了，年货也置办了。 靠着沙发，已经没什么可以干的了。 邻居是一户姓周的人家，五十多岁的夫妻，儿子在外工作，回不回来还不一定。 腊月二十九，除夕夜。 老家人说。 今晚要熬夜，熬老鼠眼。 熬夜，安凉懂。 啥叫熬老鼠眼？她不懂，也没问过。 以往的这天，她依靠在妈妈怀里。妈妈走了，她依靠在奶奶怀里。 奶奶走了，安凉依靠在沙发里。 电视机里放的都是团圆，都是笑脸。安凉看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关了电视。 外面，好多烟花。 高高地飞上天空，炸出欢声，散出笑语。 安凉趴在窗台边，抓着雪。 捏了一个方华。 她为自己拙劣的技术感到好笑，点着小方华的头，说了声。 新年快乐。 顾北告诉安凉，童湘的手机号码。 安凉打过，大多时候都在通话中。 今晚也是一样。 房间里有一部座机，安凉握着电话，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拨通方华的号码。 慎城。 还好。 比言镇大，比言镇自由。 但安凉却感觉很孤单。 她没有盼望回家的亲人，只在前天让方华送着回去，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上了坟。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烧着纸钱。 …… 新年有愿望吗？ 安凉希望可以永远和方华在一起。 第二十二章 画里画外 安凉靠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只在夜里觉得凉，才迷迷糊糊钻进了被窝。 正月初一。 天还没亮，陆陆续续有人起床点炮仗。 老人说。 这叫接年。 天放亮。 今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 银白色的慎城，五彩缤纷的人们。 空气里都是火药的味道，安凉觉得如果哪天站在路上闻不到这股味了，她会觉得年不像年。 隔壁的老夫妻最终还是没有等回儿子，只接了一个电话。 儿子说。 很忙，请不了假，今年就不回来。 老夫妻说。 你忙吧，工作重要，好好照顾自己。 电话挂了，强装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周家的阿姨，姓李，一个面相温柔的女人，看着就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在过去的时间里，李阿姨串过几次门，也知道过年的时候，安凉只有自己在家。 临近中午的时候。 李阿姨敲门。 说是看安凉一个女孩，大过年的很孤单，请她一起吃中饭。 安凉本想拒绝。 可是却没开口。 她孤单。 膝下有子却不能团圆的他们又何尝不孤单。 李阿姨说。 只做了几样简单的饭菜。 可安凉过去后，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美食。 老夫妻好像很开心，不停的给安凉加菜，说着温暖的话。 安凉有些感动，有些忘了自己是谁。 吃过饭，周叔叔出门溜达溜达。 安凉陪着李阿姨包饺子，两个人像是一对母女，说着很多话，不断有着笑声。 童湘终于打电话来了。 童湘说。 她一点也不开心，家人问她工作的事。她说她在上学，用自己打工的钱在上学。 她说初十就来陪安凉，家里她一点也不想待。 顾北也打电话来，跟她说新年快乐。 方华说。 他要和爸爸去一趟远方亲戚那里，要过了十五再回来。 他要安凉好好照顾自己。 可安凉只想这个春节赶快过去。 隔壁家的亲戚这几天络绎不绝，李阿姨有时敲门让安凉过去吃饭。安凉躲在房里，假装不在。她实在没有办法进入别人家庭的团圆里，笑着吃喝。 每天晚上，方华会打电话和安凉聊的很晚。可越是这样，安凉越是想他。 安凉终究还是害怕孤单。 安凉盼着。 年。 终于走了。 初十那天，童湘如她所说，到了安凉身边。 明明才十几天不见，可安凉真的觉得像是过了一年。 和童湘站在一起，也觉得童湘长高了。 “安凉，我好想你哦！” 童湘抱着安凉撒娇。 然后没过多久，顾北就到了。 童湘像是孩子，跳到了顾北怀里，双腿夹着顾北的腰。 “姓顾的，这段时间不见我，想不想我？” “姑奶奶，你能下来再说行吗？过个年没少吃吧？” 童湘气呼呼地跳下来，瞪着顾北。 “你嫌我胖是不是？是不是过年的时候重新找了个相好的？” 顾北笑着，把童湘拉进怀里。 “别说话，让我抱会。” 安凉有些无奈：“你们俩真拿我当空气了？” “哎呀，湘湘啊，你多久没洗头了，都臭了。” 顾北故意的一脸嫌弃。 然后，两个人又在打闹追赶。 有童湘陪着，安凉不觉得孤单。 只觉得发腻。 因为童湘在，顾北就在。 顾北的脸皮很厚，可偏偏很会哄童湘开心。两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秀着恩爱，这让安凉头疼和无奈。 像是嚼着两颗糖，甜的发腻。 十二那天，童湘说要感谢画室老板的照顾，三个人就提着东西去店里看望老板。 老板很开心，说是以后有时间随时可以来店里玩。 顾北和老板认识的早，他们聊了很久。 安凉就站在方华的画前。 童湘说。 你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吗？ 安凉看着，画里的天使，画里的男孩。 “顾北跟我说的，方华四年前去言镇，不知道为啥被人打了。当时就在你家附近，这是方华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 安凉看着，画里的自己，画里的方华。 她想起来。 那天她站在远处看了很久，男孩坐在路边，脸上的伤清晰可见，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可怜。 她问他。 他说他家就在附近。 可她还是担心他，他看起来很小，需要关心。 她给他买药，她给他上药。 …… 安凉笑着，眼睛有些湿润。 “原来是在这里遇见你。” …… 晚上的时候，方华突然打了电话。 让安凉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安凉开始有些糊涂。 方华说。 他在外地，现在为了预防sars传播，好多地方都在戒严。 安凉虽然有些陌生，却也知道非典型性肺炎的发生和它恐怖的发展。 只是慎城太小，她一直觉得电视里恐怖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安凉想着，开始担心方华。 方华说。 他今晚回来，明天就会出现在安凉面前。 明天是二月十四。 情人节。 …… 晚上睡觉的时候。 童湘习惯钻进安凉的怀里，枕着安凉的胳膊，拨弄着她的头发。 童湘：“安凉，明天情人节方华回来吗？” “他说回来。” “顾北说明天要给我惊喜，你说他会送我什么？玫瑰花吗？我还没收过花呢？我要是太紧张，你说顾北会不会笑话我？顾北肯定会笑话我，他那么坏。” “安凉，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哦。” “什么问题？” 童湘小声地说：“你和方华亲嘴的时候，他会伸舌头吗？” 安凉的脸一下就红了。 “我我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呢……” 童湘捂着脸。 “安凉，丢死人了我。顾北说亲嘴伸舌头叫舌吻，我听着好恶心。你说他怎么懂那么多？他跟我说，我是他第一个女朋友。” “你看他脸皮厚，可会哄女孩子了。还有他教方华追你，一套一套的。我都怀疑，他除了我肯定交了很多女朋友。搞不好，从他六岁开始，不对，从他三岁开始就学着谈恋爱了。” “不行，我越想越生气，我要打电话问问他。” 童湘雷厉风行，说做就做。 起床，出门打电话去了。 安凉听着童湘的问话，觉得好玩又好笑。 “和方华接吻？” 安凉想着，觉得自己好羞耻。 却也有些期待。 …… 第二十三章 新的开始 夜里又下起了雪，旧雪还未融化，新雪又给慎城添了白衣。 童湘早早地起床，开始打扮自己。 路上的雪积的有些厚，车子有些难行。顾北打电话说，不能开车来，走路会很慢，让童湘多等会。 然后，安凉就拨着方华的号码。 电话通了。 方华说。 车子堵在了皖城，市政开始清理积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慎城。 安凉说。 只要你平安就行，我在这里等你。 挂了电话。 童湘已经出门了，她很开心，像是春来南归的雁，飞向了顾北的怀里。 安凉靠着窗户看着他们消失在雪地里，那两行长长的脚印，过了很久都没有融化。 她就这样靠着窗户，久久不动。 许久，有人出现在她视野里。 那是一个女孩，留着和童湘差不多的过耳短发，皮肤白的就像这雪一样。站在雪中，似乎在寻找什么？ 然后，目光扫到了安凉。 女孩笑着，挥了挥手。 安凉不知道她在跟谁打招呼，但觉得肯定不是自己。 毕竟，这个女孩是陌生的，从未见过。 安凉关了床，回到沙发上窝着，看着电视。 时间过的很快。 中午的时候，方华打电话说，路面积雪清理的很快，大概三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慎城了。 安凉做了一点东西，填了肚子，看了会书，继续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等着方华回来。 电视里放着还珠格格，和西游记一样，寒暑假必播电视剧。 安凉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可是一遍一遍还是向往他们的爱情。 童湘说，安凉就像紫薇一样。 可安凉更向往的是小燕子的爱情，和童湘一样，敢爱敢恨。 好在，安凉觉得自己已经遇上了自己的永琪。方华对她的好，她记在心里…… 下午五点左右。 安凉拨着方华的手机号码。 电话响着却没人接。 怎么了？ 为什么不接？ 路上又堵车了吗？ 安凉开始着急，没有缘由，心情低沉。 没来由的慌乱让她坐立不安。 就像言镇的人说的。 她害怕自己就是那种人，克着所有对自己好的人。 忽然。 门铃响了。 安凉急忙开着门。 映在眼帘的是一束玫瑰。 可她只想看看花后的人。 方华笑着，露出了脸。 还没有开口说话，安凉就冲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方华太明白安凉的心，只是想了一下就明白安凉的举动。 “傻丫头，我只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才没有接你的电话。” 安凉有些想哭。 “方华，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好不好？” 方华的心在这一刻已经融化了，他喜欢也爱着怀里的女孩，她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进屋里再说吧。” 方华抱起安凉进门，关门。 玫瑰花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被方华放在了一边。 方华靠在沙发上坐着，安凉枕着方华的大腿，蜷在沙发上，像是一只流浪猫，找到了依靠。 方华说着这些天的事情，安凉对他只有想念。 安凉和童湘住的房子，在深溪路上，距离慎城一中大概一公里。距离小吃街要远一些，要走两三个街道。 已经快六点钟。 方华说出去吃点东西。 方华牵着安凉的手，走在深溪路上。雪里已经有了很多脚印，两两相印。 安凉想着，那些脚印的主人，肯定也如她现在一样，幸福的…… 像花儿一样。 …… 新的学期开始了。 就如方华说的，一切他都安排好了。 新的学校，新的班级。 高一7班。 方华说。 高一有12个班级，前几个都是各乡镇的优等生，学习氛围很紧张。安凉一开始进去的话，很难跟上大家的步调。 7班居中，以安凉如今的学习而言，稍微努努力还是可以跟上的。 因为安凉的缘故，童湘也在7班。 因为她们的缘故，方华和顾北不会去别的班级。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没有脱离方华的掌控。 这样即便以后他走了，安凉的未来也一定可以考个理想的大学，以后的路也会轻松很多。 这是他所能做的，就像顾北说的，言镇不适合安凉，职高更不适合。 “安凉，你给了我希望！我给你一个新的开始。” …… 开学已经两个星期了。 安凉和童湘也渐渐适应了一中的学习氛围。安凉还好，对于童湘来言，学习太痛苦了。 然后，顾北开始变身魔鬼补习老师，监督童湘学习。 让安凉有着头疼的是，顾南也在这所学校，初中部，三年级生。 每天她都仿佛被一个小怨妇盯着，自己的男朋友被别人喜欢着，说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每每安凉提起顾南，方华总是敲着她得额头，宠溺的骂她傻丫头。 安凉觉得自己傻吗？自己一点也不傻。 童湘说男人是属猫的，不看着，一不留神就会去偷腥。 所以，不管对方是顾南还是顾东顾西，她都要守着她的方华，不被狐狸精勾了。 方华听着安凉的这套理论，笑的肆无忌惮。 他说。 安凉，我不止喜欢你。 我爱你。 好简单的三个字。 可是安凉就那么轻易地融化了，倒在了方华怀里。 然后，方华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就像触电一样，那种感觉让安凉全身酥麻，大脑已经空白了。 她就这样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吻她的男生，动也不敢动。 过了好久。 安凉愣过神来，慌乱的从方华怀里坐起来，低着头，脸红的像是晚霞。 “安凉，我可以再吻你一下吗？” 方华的声音像是虫子钻进了安凉心里，有些痒，有些不愿拒绝。 安凉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等着。 她甚至已经感觉到方华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心跳就更加快了。 “安凉，我给你带了好吃……” 童湘开了门，跳进房间。 “唉唉！走错房间了，你们继续。” 顾北叫着，拉着童湘转身跑的飞快。 安凉羞得捂着脸。 方华笑着：“忘记锁门了。” “都怪你，童湘肯定要笑话我了。” “我叫他们回来。” 过了会，顾北和童湘回来了。 两个人像是奸诈的狐狸，眯着眼，不言而喻。 童湘偷偷凑到安凉耳边说。 方华伸舌头吗？ …… 第二十四章 那个女孩 零三年的春天，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成了sars肆虐的季节。 所幸慎城并非疫区，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只是在预防上做了许多功夫，人们习惯戴上口罩，家里，学校，公共场所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相对于京都来说，慎城要自由的多。学校照常上课，工人照常上班。只是每天多了一项任务，测量体温。 电视里不断播放着关于sars的新闻，人们开始关心时事，开始关心疫区的人们。 安凉觉得很暖心，这里并不像言镇那里，人人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 除了上学时间，安凉和童湘也受到命令不许出门。 顾北负责指导童湘学习，用他的话说，童湘的智商跟五岁小朋友没多差，得从零开始教起。 方华对安凉没有太多要求，除了每天的口语对话之外，大多数时间，方华会拿着画笔，静静地作画。 安凉也曾问过关于那三幅画。 方华说。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天使。 安凉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对于方华的夸奖好多时候，她都觉得有些羞愧。 当然除了羞愧之外，安凉听见这些话的时候，更多的是幸福和开心。 相信，没有一个女孩被自己男朋友夸赞而不开心的。 积雪融化过后，万物复苏，一片生机盎然。 美中不足的是，空气里除了青草的芳香，更多的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尤其是学校里，不戴着口罩，都会被消毒水的味道熏死。 安凉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现在的班级。 有着童湘这个自带吸友魅力的女孩，安凉身边的朋友也多了起来。 一群女孩子围在课间的阳光下，除了学习，什么都说。 然后笑的像一群喜鹊，引的一些男生注目。 顾北和方华在学校里还是比较收敛的，保持着和童湘安凉的距离，像是普通的同学。 童湘是缺根筋的类型，顾北说的。似乎在她眼里，除了顾北是男生，其他的男生没有性别之分。 这样的童湘总让顾北醋意大发，回到家里一遍两遍三遍的警告童湘，她是他的女朋友。 童湘总是撒娇，让顾北无话可说。 安凉知道，童湘是故意的。 童湘说。 她喜欢看顾北在乎她的样子。 可是再怎么闹，在安凉和方华眼里，他们两个就是两颗糖，一个就已经够甜了，还偏偏喜欢腻在一起，好像不会厌烦。 安凉和方华的感情是一锅汤，文火慢炖，武火煮沸。然后才能闻到汤的香，他们还处于文火阶段，显得特别安静。 方华温柔且霸道。 安凉是知道的，那样的方华不容反对，她也不愿反对。 简单的亲吻已经成了习惯。 安凉喜欢方华的唇，薄薄的两片，有着点点的温度，吻在唇上，让她留恋，让她迷醉。 安凉有天好奇，问方华。 为什么接吻要伸舌头？ 方华表示很惊讶，反问接吻还要伸舌头的吗？ 然后方华就跑去电脑上查，很认真。 方华告诉安凉，电脑上说的方式有点恶心。 两个人决定忘记这件事情。 …… 临近四月的一天。 安凉遇见一个女孩，她似乎见过她。 女孩拦住了安凉，笑着自我介绍。 “安凉，你好！我叫余瑾。” “你好！我们见过吗？” 安凉有些拘谨，她不习惯接触陌生人。 “当然见过，就在深溪路上，那天雪刚停。你站在窗口，我跟你挥手，可你没理我。” 余瑾有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让人觉得温暖。她这样说着，安凉就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余瑾的时候，那是她的头发还只刚刚漫过耳根。 “原来是你，对不起，我以为你在和别人打招呼。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余瑾一点也不见外，拉着安凉的手，好像很开心：“我啊，想和你成为朋友，可以吗？” “可……可以”。 “我也是一中的，以后有时间我会去找你的。” 余瑾说着，抱着安凉，贴在她的耳边：“安凉，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余瑾走了。 安凉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童湘的影子，想到什么做什么，雷厉风行。 方华远远的跟了上来，看着远去的余瑾：“你认识她？” “刚刚认识的。” “安凉，我跟你说，最好还是跟她保持一点距离。余瑾很麻烦，我不想我的情敌是一个女生。” 安凉瞪着眼睛看向方华：“你什么意思？你好像对她挺了解？” “了解倒谈不上，只知道余瑾喜欢女孩，这在一中不是什么秘密。但很多人不愿提起，实在是有些怕她。” 安凉有些不信，那样一个漂亮的女孩怎么会让人害怕？ 喜欢女孩？或许她只是不愿意跟男生相处罢了。 曾经她也一样，在童湘没出现以前，别说男生，就是女生她也不愿意接触。 “方华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还是希望你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不要说她，更不要议论她。” “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喜欢表达的人。也许余瑾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但她给我的感觉，让我喜欢不起来。” “怎么？你还想喜欢吖？” 方华连忙摇头，说着不敢不敢。 …… 四月一日，愚人节。 学生之间的这天千奇百怪，开着各种玩笑，大都一笑而过。 有些人素日里不敢说的话，趁着这天也说出了口。 我喜欢你。 只有两种答案。 但能够说出口，答案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你或许认为我在开玩笑，其实我不敢说我真的喜欢你。 人总会想的很多。 怕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 余瑾总是孤单一人，上学放学。 安凉很多次叫住她，可是余瑾看着安凉身边的童湘方华顾北时，走的坚决，好像不认识安凉一样。 她总在安凉一个人的时候出现，来的突然，走的也洒脱。 到了晚上，安凉打开电视。偶尔看见娱乐频道里，播放着张国荣跳楼身亡的消息。 安凉有些难过，她一直很喜欢他。 就像许多喜欢他的人一样，他像一个哥哥，虽不认识，他的笑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可是最终他也没能逃开流言蜚语的刀，舆论有多可怕，足够要了一个人的命。 他走了。 唐先生也没有放弃他。 安凉觉得他没有错。 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只是哥哥的爱没有被世人认可，他就错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程蝶衣，再也没有张国荣。 …… 第二十五章 顾南的话 有人说。 爱情可以让人。 变得盲目。 变得疯狂。 变得不可理喻。 那是真的。 …… 童湘的身边总不缺人，女生多，男生更多。 有人渐渐喜欢上了童湘。 他总是用着接近疯狂的方式对童湘说他喜欢她。 顾北真的生气了。 因此他和那个男生打了一架，闹的很大，到了办公室，到了双方家长都来了学校。 为什么打架？ 两个人突然默契地说就是看对方不顺眼。 他们都不想牵扯到童湘。 经过调解，双方家长本就认识，都表示原谅对方，男孩子偶尔冲动一次，打过就算了。 但顾北和那个男生却无法原谅对方。 男生叫做江峰，除了比顾北认识童湘晚一点，无论身高外貌还是家境，他自认一点也不输顾北。 因为江峰，童湘跟顾北一直在道歉。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怪自己让顾北受了伤。 顾北说。 我女朋友被人喜欢，那是因为我女朋友优秀。 至于为什么打架？ 顾北说的很简单。 童湘，那是我顾北的女朋友。 江峰也说的很明白，他要追童湘，要把童湘变成自己的女朋友。 所以两个人总在童湘身边，倒成了童湘的贴身保镖。 童湘已经跟江峰挑的很明白，她喜欢顾北，不会变的。 江峰说。 人心总会变，他会对童湘更好，时间可以证明。 …… 顾南最近出现的很频繁，这让安凉有些不适应。 顾南总是借着来找顾北的由头，出现在方华出现的任何地方。 今天也是一样。 顾北和童湘出去了，方华也回家了。 顾南来了。 她总是自我感觉优秀，说实话，她也的确优秀。 顾南像个漂亮的娃娃，皮肤白里透红。唯一让人有些不适应的是，她的眼神总让人感觉盛气凌人。 “安凉，我今天来是找你的。” 顾南一进门坐在了沙发上，没有客人的样子。 “找我？” 安凉有些疑惑。 “我知道方华很喜欢你，可我也不会轻易就被你打败。我和方华一起长大，对他的了解不是你能比的。你觉得你了解他多少？” “我知道你，不要觉得我说话难听。现在的你，无亲无故，孤身一人，没有方华，现在的你上不上学都不一定。方华为了你，为了让你有一个更好的环境，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你只是觉得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对你的好，你不知道他用什么给你换来的这一切。他才十七岁，你凭什么认为他能给你解决所有的问题？” “当然，在这个社会里，有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方华他没有，可以找我哥借。顾北他脑子跟核桃似的，不会考虑那么多。他跟童湘现在再恩爱，以后总要分开。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分。” “你和方华也一样，不管因为什么，你们最终走不到一起。” 安凉说真的，有些受影响了。 虽然方华说，不管别人怎么说，让她不要在意。可她如何不在意？ 就如顾南说的，安凉一无所有。 她了解方华吗？ 除了表面的理解，她似乎真的不清楚方华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接受着他对她的好。 “还有，余瑾她是疯子，离她远点。我不想因为你，而让方华受到伤害。” “现在看来，倒有点物以类聚的意思。你知道吗？余瑾和你一样，没有家人。她之所以还在上学，是政策对她的恩惠。” “她学习虽然挺好，但脑子有问题。她喜欢女人，方华应该跟你说过吧？在盯上你之前，初中时候就有几个女孩因为她转校了。” “你不要不相信，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余瑾，就是那种让人害怕的人。” “跟你说这么多，希望你能明白，我喜欢方华，只要他觉得开心，我即便远远看着也愿意。可是，我不想看见他，因为你而受伤害，明白吗？” “不要再跟余瑾有任何交集。” 顾南走了，安凉失神了好久。 那个皮肤像雪一样的，总是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余瑾，会是这么可怕的人吗？ 傍晚的时候。 有人突然敲门。 童湘打电话说，和顾北在外面吃饭，要晚一点回来。 安凉不知道会是谁？ “安凉，是我，余瑾。” 或许是因为顾南的话，安凉听见余瑾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余瑾。 “为什么不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余瑾似乎有些失落。 安凉最终还是开了门。 视线里，余瑾脸上有着泪痕。 下一秒，她就被余瑾抱住了。 她听见余瑾抽泣的声音。 安凉本就心软，听不得别人的哭声。她轻抚着余瑾的背，问她怎么了。 余瑾凝视着安凉，笑着。 下一秒安凉的唇就被余瑾亲吻着。 安凉想要推开她，却被余瑾抵在了墙边。安凉才发现，余瑾力气很大，她毫无反抗能力。 安凉的眼泪流了出来，哭着说：“你为什么这样？” 余瑾好像很心疼，擦拭着安凉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安凉，对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哭？安凉，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的。”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安凉被余瑾抱在怀里，哭着，挣脱不了。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安凉，是不是因为我是女人？女人又怎么样？我可以像男人一样对你好。你知道吗？男人没有好东西，他们只不过是想得到你的身体，然后抛弃你。” “安凉，我不会。我对待每一个女人都是认真的，可是他们总是骂我疯子，躲着我，离开我。安凉，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不会那样对我，是吗？” “安凉，你看，我把你的名字刻在了这里，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 余瑾扒开衣服，在她的胸口，安凉的名字清晰可见。那是用刀子一笔一画割出来的名字，血痂还没有完全掉落。 “安凉，你摸摸，在我的心上，你的名字在跳动着。” 余瑾握着安凉的手放在她的心口上，安凉望着余瑾的眼睛，她真的害怕了。 “不不不，余瑾，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把你当做朋友。” “为什么？我知道了，是因为方华对吗？你喜欢他，你喜欢那个男人对吗？” 余瑾不像余瑾，像是另外一个人。她没了安凉所知的漂亮和恬静，像是粗鲁疯狂的人。 安凉想起顾南的话。 顾南说。 余瑾，她是疯子。 …… 第二十六章 我叫余瑾 余瑾八岁，爸爸因为有了新欢跟妈妈离了婚。 妈妈开始抽烟喝酒，心情反复无常。也许是离婚让妈妈受了刺激，经常无缘无故就对余瑾打骂。 妈妈经常和陌生的男人回家，余瑾看着他们在床上丑陋的样子，感到恶心。 那些男人偶尔会对着她笑，笑的让她害怕。 余瑾开始不说话，开始讨厌男人。 十岁那年，妈妈带着她嫁给了一个好酒好赌的男人。 男人经常酒醉，一言不合就对妈妈拳打脚踢。男人好赌，妈妈不给钱，他也把妈妈打的遍体鳞伤。 余瑾每次都在旁边看着，时间久了，她就像是没有感情了一样。 她更讨厌，甚至恨男人。 她觉得妈妈是可怜的，这些年换了这么多男人，可是没有一个爱着她。只是在得到她身体之后，像丢一条狗一样，丢的远远的。 余瑾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比同龄女孩发育的要早，她不但开始漂亮起来，也开始像一个女人了。 余瑾很多次发现，男人在偷看她洗澡，那双肮脏的眼睛，她想要挖掉。 她跟妈妈说，然后男人发疯一样的打妈妈。最后她也没有例外，男人没有一点留情，打的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痛哭。 余瑾愈发恨着，她觉得自己想要解脱，眼前的男人一定要消失，她总在想着。 男人输了钱。 男人喝了酒。 男人都会打骂她们。 余瑾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会疯，她想要逃离这里。 男人变得越来越变本加厉，不再偷看她洗澡，而是开着门，光明正大的看。 妈妈眼睛应该瞎了，她看不见男人龌龊的行径，看不见她的女儿遭受的耻辱。 男人会在夜里摸她的身体，她的身上经常带着淤青。 终于那一天，余瑾解脱了。 男人和往常一样，打完牌，开始喝酒，喝了很多。 妈妈还没有回来，她要賺钱养着这个男人，养着余瑾。 男人醉了，开始说着让余瑾恶心的话。余瑾想要离开，男人却锁了门。 男人从不认为余瑾是他的女儿，事实也的确如此。 男人的手抓着余瑾，摸着她的身体。他的笑容让余瑾恶心，可他挣脱不了他的手。 男人终于开始疯了，撕烂了余瑾的衣服，在她的身上肆意妄为。 余瑾没有眼泪，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最终男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她的身体，躺在床上睡了。 余瑾走到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刺进了男人的脖子里，很深很深。 男人瞪着眼睛，甚至还没有叫出口，就倒在了地上。血液染红了床单，血液流到了地板。 余瑾笑了。 妈妈回来了。 她的女儿什么也没穿，男人死在了床下。 妈妈拿了衣服给余瑾穿上，然后颤抖的把刀从男人的脖子拔出来，又在男人身上插了两刀。 警察把妈妈带走了，余瑾被警察送到了爸爸那里。 爸爸已经有了儿子，他的眼里没有余瑾了。 后妈看她不顺眼，总是在爸爸不在的时候对她冷嘲热讽。 余瑾觉得这些比她受过的难！轻的太多，这里简直如同天堂。 突然有一天，余瑾的天堂也塌了。 爸爸一家三口出门旅游，真的去了天堂。余瑾一点也不伤心，她觉得自己早就没有心了。 余瑾成了无依无靠的孩子，成了政府部门扶持的贫困对象，让她有饭吃，有学上。 余瑾十七岁，亭亭玉立，甚至成为很多男生想要追求的对象。 可是他们知道她喜欢女孩，为了喜欢的女孩可以做任何事。 闹的难堪。 他们觉得她疯了。 余瑾伪装的很好，即便老师或是她的扶持人都带她看过医生，余瑾一切正常。 只有被她爱着的女生才知道，余瑾是真的疯了。 我叫余瑾。 我爱你。 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 “安凉，你也觉得我是疯子是不是？我没病，真的。” “安凉，我们都一样，我们没有家人了。男人信不过的，他们会骗你，伤害你。我不会，安凉，我和你一样是女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相信我，方华在骗你，他终究会离开你的。” “余瑾放开我好吗？” 安凉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她在害怕，真的害怕。 余瑾松开了安凉，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太晚了，我想休息了。” 安凉只想余瑾现在离开，她开着门，下了逐客令。 余瑾点着头，走到门外。 “安凉，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安凉没有回答，关了门。过了好一会，她才听见余瑾离开的脚步声。 安凉再没有力气站着，蹲在门边，哭了起来。 她后悔自己没有听方华的话，是她给了余瑾机会接近自己。 安凉不了解余瑾，也不想再了解余瑾。她怕了，真的害怕。 九点多的时候，顾北送童湘回来。看到像是哭过的安凉，质问着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以为安凉和方华吵架了。 安凉就把余瑾的事情说了。 “真是个疯女人，安凉，你以后离她远点。再不要随便给任何人开门了。” 顾北说着。 童湘安抚着安凉，责怪自己没能在安凉需要她的时候在安凉的身边。 夜里。 安凉做了噩梦。 她梦见因为自己，余瑾疯了，真的疯了。 她在梦里不难过，而是庆幸，甚至开心。 她从梦中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 余瑾真的成了她的心病。 …… 从这之后，安凉很多天都没遇见余瑾。 她为自己感到庆幸，似乎摆脱了余瑾。 …… 六月来临。 高考已经结束了。 高三应届生的高中生涯就此结束。 一中一下少了很多人，诺大得学校变得有些空旷了许多。 童湘最近老实了很多，可顾北和江峰的战争依然还在继续。童湘很头疼，她用了所有无情地语言，可江峰就是装聋作哑，一点也不知难而退。 下课的时候，林雅茹和薛宝宝就围到了童湘和安凉身边。 “童湘童湘，怎么样？顾北是不是已经对江峰没有办法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因恨生爱，到最后抛弃了你，两个人在一起？” 林雅茹有些近视，不戴眼镜的时候总是眯着眼。她的爱好有些奇怪，典型得腐女，满脑子的男男真爱。 薛宝宝长的胖嘟嘟的，身上总有吃不完的零食，只要下课，嘴就不会再停了。 “安凉，其实我觉得方华和顾北也是蛮配的。那样的话，顾北肯定是受，在气质上方华要把他吃的死死的。好想看他们恩爱的样子啊……” 安凉试着幻想了一下，那画面不忍直视。 …… 第二十七章 生日愿望 顾北屁颠屁颠的跑到童湘的身前，咧着嘴：“刚才我一直打喷嚏，我觉得肯定是你想我了。” 林雅茹嘿嘿笑着，嘀咕着：“你要是跟方华在一起多般配。” 顾北打了个哆嗦，看了眼走过来的方华：“林雅茹，你这脑袋里能不能换个男的想，我有童湘了，我的性取向也完全正常。” “顾北，你丫的，趁我不在离我的童湘远点。” 江峰的声音从窗外闯了进来，炸的人耳朵都疼。反正大家也习惯了，看了眼就各忙各的。 “江大炮，真是给你脸了。来来来，咱们单挑，今儿不算完。” 顾北撸起袖子，两个人火花四射。 “你们要打出去打去，别把班里弄脏了。” 方华说着，推开两个人来到安凉身边坐下。两个人顿时没了火气，瞪着对方守在了童湘左右。 “你给我离童湘远点。” “你才给我离童湘远点。” 薛宝宝吃着，像在看戏，时不时哈哈笑两声。 教室里有很多小圈子，各自三五成群，有着自己的世界。眼前的这些人就是安凉的世界，安凉的圈子。 方华说：“过两天我生日，请你们吃个饭，到时候让顾北开车接你们。” 江峰指了指自己：“我也有份吗？” “本来不想见你的，但江叔叔应该会去。” “艹，说的这么直接，我是去还是不去。童湘，你会去吗？” 顾北拍了拍江峰的肩膀：“年轻人，童湘是我的女朋友，她会去，但跟你没关系。你充其量就是个老二，我在的一天，你就好好当老二吧。” “滚蛋。你才老二，顾老二，名字挺配你。” “爬远点，你这个江老二。” “你们能不能成熟点？” 童湘说。 “哦。” 两个人闭了嘴，乖乖的站在了童湘背后。 “我要去，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薛宝宝叫着。 “哎哟。听方华的话，你们三家好像都是认识的嘛？真是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呢。好可惜，要是你们两个争抢的是方华就好了。” “你闭嘴，臭丫头。” 三个男生头一次默契十分，指着林雅茹叫着。 深溪路家里。 安凉靠在方华怀里，在沙发上坐着。 “方华，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没有想要的东西，要是有的话，也是想要你。” 方华说完，看着有些脸红的安凉，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安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我们还小，不能冲动。” 安凉张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方华：“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不能冲动？” “嘿嘿，就是那种男女之间的事情嘛。” 安凉这才反应过来，脸是真的羞的红透了。拍着方华的胸口：“你好坏啊！” “不闹了！我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突然要给我过生日，既然他说了，我就想和大家聚下，你来我家也顺利成章。顺便你先观察下你未来公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谁说要嫁给你了，讨厌……” “安凉，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你几年，你会等我吗？” “我会等你。” 方华笑着：“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他抱着她，笑容就变得有些悲伤，他终究还是会离开她的。 六月十八，方华的生日。 下午放了学，除了江峰晚上和他家人一起去之外。林雅茹和薛宝宝都到了安凉和童湘住的房子里等着。 每个人都准备了精致的小礼物。 安凉也准备了一件她很喜欢，也希望方华会喜欢的礼物。 那是一对银色对戒，早在很多天，安凉就到礼品店里选下了。她还要求店家在对戒上面刻了名字，男款的刻的是安凉，女款的刻的是方华。 她真的希望方华喜欢，不管方华说的是真是假，如果真有一天，她会等他。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四个。 像是麻雀，叽叽喳喳，闹的欢腾。 临近七点，顾北开着车，后面跟着骑着摩托的方华。 安凉很开心，在三个女生的调侃下，幸福的搂着方华的腰，飞在风里。 方华的家在慎城中心路上，两百多平的独栋小别墅。这房子是妈妈留给他的，房产证上也是他的名字。 相比于方华的爸爸，方华的妈妈家境殷实。不然凭方爸爸的工资，想要买下这套房子，很难。 六月的风，很舒服。 但安凉却开始紧张起来，一直到方华停下车，安凉更是紧张的不敢下车。 “方华，我有点害怕了。” “进去你就跟童湘一起，就不会那么紧张了。”方华把头盔收起来，整理着安凉有些凌乱的刘海。 两个人还没进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顾南，一脸哀怨。 “今天是方华生日，我不会让他难堪的，我就当做不认识你。” 顾南让开了路。 屋里布置的很温馨，这里的摆设十年不变，一如往昔，全都是方华妈妈摆设的。 客厅里坐了很多人。 “爸，我们回来了。” 方华说着，让安凉坐到童湘那边。 方华的爸爸四十多岁，叫做方岚。戴着眼镜，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上位者的气质。 “既然人到齐了，咱们先吃饭。老顾，老江咱们是多少年没有喝一杯了，今儿借着孩子的光，咱们好好喝一杯。” 厨房里已经忙的热火朝天。 方岚为了这顿饭，特意从饭店里请的大厨。 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一个接一个的端上饭桌。 饭桌很大。 江峰坐在爸爸江伟的身边。 顾北顾南坐在爸爸顾卫国妈妈秦玉的身边。 方华坐在方岚的身边。 安凉童湘林雅茹薛宝宝四个人坐在江峰和顾北的中间。 大家都有些拘谨，不像平常，叽叽喳喳。 薛宝宝是吃货，到哪都一样，吃的很香，把饭桌上有些拘谨的气氛也吃掉了。 大家开始聊天，开始交杯换盏。 顾卫国和秦玉似乎是很开明的人，让顾北把童湘拉到身边，小声地说着什么，让童湘害羞了起来。 江峰坐在对面，啃着鸡腿，仿佛在咬顾北的腿。顾北看到了，得意的笑着。 安凉不知道秦玉跟童湘说了什么，但安凉知道肯定是让自己羡慕的词语。 酒过三巡，酒足饭饱之后。 饭桌收拾干净，属于方华的时间到了。 大家点燃蜡烛，关了灯，唱着生日歌。 方华许了个愿望。 他看着安凉，笑着。 很是美好。 …… 第二十八章 早就注定 蜡烛吹了，蛋糕吃了。 安凉准备的小礼物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送给方华，她想着方华惊喜的样子，噙着笑容满怀期待。 已是晚上九点多钟。 方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也可能是多喝了两杯，笑着说道：“老顾啊！你看看方华，有没有让你失望啊？” “孩子是好孩子，可别遗传你那臭脾气。虽然说孩子们都还小，但现在这个社会怎么说呢，年轻人懂事的太早了。” “不小了，方华这个生日一过都十八了。等他高中毕业，再去英国待几年，我可不想他给我带个洋媳妇回来。” “我们选个时间，让方华和南南先订婚，等方华从英国回来再结婚，怎么样？” 方岚说完，看着顾卫国。 “老方啊。虽然他们两个打小，我们做老的给定了娃娃亲。这都长大了，也该问问孩子们自己的意见。” 方岚看着顾南，笑着：“南南啊，你愿意以后嫁给方华吗？” 顾南早已经羞红了脸，躲在秦玉的身边，说着愿意。 顾卫国笑着摇着头：“女大不中留啊！” 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喜庆，两家大人似乎早就商量过方华和顾南订婚的事情，只在今天，不过借着方华生日，把事情给挑明了。 童湘不敢去看安凉，就在方岚说出方华和顾南要订婚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生日她们不该来的。 林雅茹和薛宝宝没有童湘考虑那么多，她们只知道方华和安凉是一对，怎么现在方华是要准备和别人订婚了，安凉怎么办？ 她们投去目光，看着身体有些颤抖的安凉。 “骗人的……” 安凉终于明白方华说他会离开她几年是什么意思，出国留学这是很好的事情，她为他高兴。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说要订婚？ 她不敢抬头，她怕在场的人看见她的眼泪。 他们有着婚约，从很小得时候双方父母就定下了。自己算什么？她很想问方华自己算什么，可是她没有勇气。 “我不同意，我不喜欢顾南。” 方华很坚定。 他突然的一句话让气氛变得凝固起来，方岚和顾卫国的脸色都很难看。 江伟：“方华，有什么问题私下里再说。” “方华，怎么？我顾卫国的女儿配不上你？”顾卫国在商场混迹多年，黑白两道都得给他几分面子，方华这个场合这种表态，让他下不了台。 “方华，你说什么胡话？跟你顾叔叔道歉。”方岚同样很生气，他也没想到方华会说的这么直接。“你别忘了，我答应你的我都做了。” “我……” 方华看着安凉，他只能看见她低下的头。 “为什么要把我的美好这么快破坏掉，为什么不能等到两年以后？” 方华的心里咆哮着。 方岚：“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方华，跟你顾叔叔道歉。” “顾叔叔，对不起！是我不懂事，请你原谅。” 顾卫国摆了摆手：“算了，还能真和你这个孩子较真吗？” “安凉，对不起。” 方华在心里喊着，他只希望马上找个时间好好和安凉解释下。 方华的道歉彻底击垮了安凉的防线，她跌跌撞撞的突然向着屋外跑去，她快要撑不下去了，再待在里面，她真的会哭出来。 童湘林雅茹薛宝宝追了出来，顾北也追了出来。 唯独方华没有。 方岚说：“你若是追了，慎城没有她能上的学校。” ……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方华，你不知道你已经是我的世界吗？你是我的全部啊！顾南说的对，你终会离开我。你早就打算离开我了对不对？” “你说不会离开我的，全都是骗人的。” 安凉跑着，哭着，心里呐喊着，质问着。 “安凉，你停下来好不好？” 童湘叫着。 “别急，我去把安凉拦下来，她需要冷静一下。”顾北说着，几步就追了上去。 “安凉，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北，你放开我。我已经听见了，看见了。他从没有跟我说过出国的事，也从没有跟我说过和顾南有婚约的事。” “我们都不知道，和顾南的事情那是大人们约定下的事情，方华不知道。我保证，方华没有骗你，他一直在为了和你在一起而努力。” “这些话为什么是你来说，他呢？他为什么不出现？顾北，我明白的。他和顾南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我算什么？一个普通的女孩罢了。顾北，你不用再说别的了，我现在只想回家，你能放开我吗？” “顾北，你去开车吧。” 童湘过来，扶着安凉。 “童湘，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安凉的声音弱不可闻。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冷静下来，给方华一个解释的机会。” “童湘，你也站在那边了吗？” 安凉推开了童湘的手，像个游魂一样，游荡着。 林雅茹有些担心：“童湘，安凉是不是受刺激了，我怎么觉得她的脾气和平常大不一样？” 童湘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见到的安凉，冷漠，对世界没有任何留恋。 顾北开着车来了。 “你先把雅茹和宝宝送回家，然后再来接我们，电话联系。” “嗯！你看着点安凉，别做什么傻事。” 顾北开车走了。 童湘再次来到安凉的身边，牵着她的手。 “安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也是这样，我跟你说了好久的话，你都不理我。可你越不理我，我就越想和你说话。我承诺过你，所有欺负你的人，我童湘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你。” “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心里眼里都清楚，方华是真心喜欢你的。他为你做的一点一滴，你比我清楚。难道一个顾南真的就把你打败了吗？” 安凉看着童湘，双眸无神。 “童湘，你累吗？我累了，能不能不要说话了。余瑾说的对，男人总在想着如何骗你。方华骗了我……” “安凉，余瑾她是疯子，她的话能信吗？你忘了你给方华准备的礼物了？你喜欢他，我相信方华四年的感情。他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是爱了你四年。” “他为了你从慎城跑到言镇，在你的身边默默爱了你四年，你们才刚刚开始，为什么一个挫折你都不肯面对就直接判了方华死刑？” “你们的感情这么脆弱吗？” “童湘，方华和顾南，早就注定。我才是那个挡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童湘，别说了，我真的好累，我感觉快要窒息了。” “安凉……” 童湘突然就闭上了嘴，因为安凉的眼神变的有些可怕，好像安凉不是安凉。 “童湘，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安凉语气平静，看不出任何的问题，好像刚才又哭又喊的并不是她。 …… 安凉睡了，很沉。 顾北松了口气，出了房间。 “希望等她醒来能够给方华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吧！你跟方华说下吧，安凉我来照顾就行。” “哎！事情怎么变幻如此快，这下方华肯定恨死顾南了。” 顾北捂着额头，很无奈。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回去开慢点。” 顾北走了。 安凉安静的躺在床上，睡着。 童湘真想现在的一切只是个梦，等安凉醒来，一如平常。 …… 第二十九章 我啊善忘 安凉早早地起了床，看着镜子里的脸，有些苍白，有些憔悴。 “真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已经快七点钟，安凉叫醒了童湘，笑着跟童湘说着她的梦。 安凉开了卧室的门，视线里方华靠在沙发上，满脸的疲倦。她表现的有些惊喜，有些心疼。 “方华，你怎么坐在这里？” 然后，她就笑着：“你怎么好像做了错事一样，不会一晚上等在这里等我睡醒吧？” “安凉，你不怪我？” 方华心里好乱，看着好像无事的安凉，他的心里更乱。他宁愿安凉打他骂他，也不愿看见安凉这个样子。 “怪你？为什么怪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凉目光转向童湘：“童湘，我怎么了吗？” 气氛开始怪异起来，安凉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看着方华，看着童湘：“你们今天有些奇怪啊？快上课了，为什么都在这看着我？” “安凉……” “好了方华，先别说了。让安凉换身衣服，该去学校了。” 童湘打断了方华的话。 走在路上，像是平时一样，安凉走在方华身边，说着笑着。 快到学校的时候，顾北远远地跑了过来，走到童湘身边：“怎么？看安凉的状态好像原谅方华了？” “原谅？我倒希望她像昨天那样好好哭一场。她现在装的若无其事，我就越是心疼和不安，这不是我知道的安凉。” 一整天的时间，安凉好像比平时还要开心，说了好多话。 林雅茹和薛宝宝也很奇怪，安凉的心态转变的未免也太快了。明明昨天晚上，她还哭的稀里哗啦，怎么一个晚上突然就忘记昨天的事情。 她们不敢问安凉，只是问童湘，得到的答案是不要提了。 放学的路上，几个人有着。 然后顾南就出现了。 童湘开始紧张起来，求着顾北赶紧把顾南带回家。 方华牵着安凉从顾南的身边走过，却被顾南拉住了。 顾南：“方华，安凉，能聊聊吗？就我们三个。” 顾南看起来状态没有多好，似乎昨天晚上得知未来会和方华订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幸福。 三个人并排走了好久。 顾南说：“原来要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会那么难过。方华，我真的很羡慕安凉，为了她你甚至可以放弃任何东西。” “昨晚你走了，叔叔跟我说了很多事情。他之所以在昨天提起我们的事情，就是希望你在去法国之前能够和安凉做个了断。” “你是他的儿子，你的脾气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叔叔说，学校里的感情很纯真，他也希望你可以拥有一份美好的回忆。只是，你终归是要走的，他不想你到时候放不下，还不如现在断的干净，专心学习。” “叔叔说，安凉是个好女孩，只是你们不合适。我一直认为除了我，没人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从没想过放弃你。”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你离开家里的去追安凉的时候，我突然很欣慰，我觉得这就是我喜欢了那么多年的方华。如果你没有追，你轻易的放弃了安凉，我会看不起你。” “想了一个晚上，顾北说的对，总是这样一厢情愿，到最后受伤的肯定还是我。毕竟，这不是父母之命难违的年代。” 顾南看着安凉：“安凉，我真的好羡慕你。如果哪天我也遇见一个全心全意为了我的男人，我肯定会幸福的晕掉。嘿嘿！安凉，你答应我，好好的陪方华过完这两年，好不好？” “至于我们的婚约？我爸都说了，小时候的娃娃亲当不了真的。我还小呢，这世界可大了，比方华好的人太多了，就等着我遇见了。你放心，我会和叔叔说，打消订婚的念头的，我已经不喜欢方华了。” “如果还喜欢的话，也就是兄妹吧，大概就是这种感情吧。就像对顾北那样，虽然我因为你的关系，一开始不喜欢童湘，但现在看来她人还不错，我不介意她给我当嫂子。” “所以，安凉你要好好努力了。方华去英国时间不短，但也不长，等他回来，你们正好二十多岁。如果那时候他还爱你，你也爱他，我会叫你一声嫂子的。” “好了，说了这些，心里舒服多了。现在看看方华，长的也不怎么样嘛？嘻嘻，祝你们幸福，我吖，可比你们想象的受男生欢迎的多。” 顾南跑到顾北和童湘身边，笑着：“哥，童湘姐，以后我就不会再纠缠安凉了，我觉得他们挺配的。就这样，我走了啊。” “南南……” “哥，你忘了。我啊，记性不好，善忘。我很容易喜欢一个人，当然也很容易忘记的。我现在不喜欢方华了，毕竟我还小嘛！像你说的，等我成年以后，再碰这东西吧！” 顾南看着四个人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她的笑容里有了些许晶莹的泪水。 “顾南啊，你果然还是看不了方华伤心难过……” …… 六月末，暑假开始了。 童湘说是趁着暑假挣点零花钱，又回到了老板那里帮忙。老板很欢迎，偶尔把店交给童湘，安心的出门玩几天。 方华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和安凉重归于好。他给安凉计划了未来，他希望在他以后不在的日子里，安凉依然能够充实自己，大学一定要上，还要努力考上一个好大学才行。 和童湘一样，安凉也在附近的饭店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每天10个小时，包吃不管住，一个月750块钱。 虽然方华说不用她工作，他可以每天给人画素描，一张三块钱，一个月也比安凉挣得多。 可安凉不愿，即便累点，她过的安心。方华终归是要走的，她该学着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两个月的暑假生活即将结束。 这段期间，安凉远远的看见过余瑾很多次，她如同幽灵一样，总是不经意的出现在安凉身边。然后，又突然消失。 安凉害怕，余瑾是她第一个害怕的人，她一点也不想见到她，每次都匆忙的躲着。 高二开学，分了文理班。 安凉说她以后想修心理学，所以选了理科。 方华问她为什么想要学习心理学。 她想的很简单，如果以后，她能够以一个聆听者，去帮助那些有着心理障碍的人走出自己的笼子，那样的话，她会很开心。 所以，她想要成为那个聆听者，她需要懂得为什么人们会给自己安上牢笼。 童湘选了文科，这对她来说要简单一些，至少不用看那么多的生物化学，她的脑子光是记点文字就用了百分之九十九。 有安凉的地方就有方华，有童湘的地方就有顾北，还有江峰。林雅茹和薛宝宝也选了文科，班里除了方华，再没有安凉熟悉的了。 一中的高一新生开始了军训，安凉从没有经历过，总是在上课的时候，偷眼看着那一个个稚嫩的方阵。 没经历过，总有些憧憬。 她的新同桌，张锦曼。 安凉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她，安凉可以感觉到张锦曼讨厌她，甚至有些敌视。 …… 第三十章 我的天堂 安凉和方华零二年九月相识，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 他们从相识相知到相恋。 或许有一些事，但安凉不愿想起。她本就一个人，是方华给了她新的开始。他或许骗了她，可她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去责怪她。 她对顾北喊出的那些话，她也注定对方华说不出口。她喜欢方华，已经把方华当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不想就此失去方华。 顾南出现的恰逢其时，她不用去找什么理由对方华说，她原谅他。 方华说。 安凉，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能没有你。 其实。 安凉也想说。 方华，你对我来说更重要。 没有我，你还有家人，朋友。 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童湘，她终究也会离开我的世界，在她的世界里品尝余生。 所以，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方华还在身边，哪怕只有一天。 有人说。 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活。 是啊。 活下去很简单。 可人这一生，终归要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妻儿老小，亲戚朋友，都是理由。没有人可以说，我这一辈子就是为了自己而活。 你总有你在意的，放不下的，割舍不掉的。 …… 安凉很多次都想拉住张锦曼问问她，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自己。可是伸出的手，总是不自觉的就放了下来。 安凉总爱胡思乱想，她想问，又怕问。她怕得出的答案万一和方华有关该怎么办？万一张锦曼是因为喜欢方华才讨厌自己还怎么办？ 但事实证明是安凉想多了，但也没错，的确是因为一个人，张锦曼才讨厌安凉。 那天，张锦曼亲口告诉她。 她喜欢余瑾，而余瑾喜欢自己。 安凉又开始害怕了，她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乱。她不想纠结在有关余瑾的任何事情里面。 所有人都说她是疯子，安凉看过余瑾的疯狂，她也认为余瑾是疯子。 可是，余瑾表现的很正常。上学，放学，学习，所有的一切，都跟疯子没有任何联系。唯一就是，所有人都知道，余瑾是一个同性恋。 她没有家人，没人可以疏导她，纠正她。 可是安凉忽然又想起哥哥和唐先生的故事，她又觉的余瑾有些可怜。可是现在，保护余瑾的人出现了，她说她喜欢余瑾，所以讨厌自己。 张锦曼要安凉去给余瑾一个了断，亲口对她说，她讨厌她。 安凉害怕面对余瑾，每当想起余瑾胸口自己的名字，她就心底难受，有种窒息的感觉。 然而有一天。 顾北说方华住院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摩托车刹车失灵，好在戴了头盔，当时的速度也不快，没出什么大事。 可是这件事成了安凉心里的病，她似乎看见余瑾曾经出现在方华的车子旁边，看着她笑着。 她去医院照顾着方华，方岚没有说什么，好像也忘了什么事情，默认了她和方华现在的关系。 顾北报了警，警察说刹车的确是人为破坏，至于是谁不得而知，还需要慢慢调查。 安凉害怕了，说出曾经见过余瑾的事。 然后，余瑾被带去问话，一无所知。当她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张锦曼像是发疯了一样，抱着她大哭起来。 余瑾说：“曼曼，你可以保护自己。你不像安凉，她很脆弱，就像以前的我，我需要保护她的。” “余瑾，我喜欢你，你知道的。我妈说我疯了，我爸也说我疯了，你看你说要保护的那些人，她们根本不值得你爱，她们都背叛了你，离开了你。” “安凉，是安凉跟警察说，你弄坏了方华的摩托车。她是坏人啊，余瑾，你看看好不好？她真的是坏人啊。” “曼曼，别再说了，我们回去吧。” 张锦曼很听话，跟在余瑾身旁，牵着余瑾的手，笑的很开心。 …… 张锦曼长的不是很好看，脸上甚至还有一条从耳根到嘴巴的伤痕。 那是她父亲留下的。 她从小就生活在父亲的家暴之下。父亲重男轻女，所以张锦曼注定不被重视。 父亲喜欢喝酒，喝过酒就耍酒疯，张锦曼的伤是她九岁时候留下的，那一次她差点死在父亲的手里。 她有个弟弟，父亲眼中的宝贝，似乎所有人都疼爱他。弟弟总爱欺负她，剪她的书包，剪她的衣服，剪她的头发，甚至让她趴在地上学狗叫。 父亲总是袒护弟弟，无论是谁犯了错，她总是第一个挨打。一次两次，一年两年。 她开始讨厌男人，恨男人。 张锦曼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世界上没有人爱她。她觉得自己很多余，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掉一滴眼泪。 然后，余瑾出现了。 像是雪夜里寒风中透出的一束暖阳，包裹了张锦曼。她看见了在乎她的人，那个人爱着她，跟她在一起，很安心，很快乐。 她想永远都和她在一起。 余瑾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拥有她。 张锦曼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她讨厌余瑾喜欢的一切人。 以前是她是她是她和她，现在是安凉。张锦曼想要安凉离开余瑾，不管用什么方法。 那就先破坏安凉喜欢的一切。 余瑾是病态，张锦曼就是疯狂，她可以为了余瑾不顾一切，只要余瑾在她身边，她觉得就算是死了，也是幸福的。 她们相拥着入眠，张锦曼觉得余瑾的怀里就是她的天堂。 …… 时间又到了十月份，方华出院已经一个多星期，一切好像又回归平常。 每天安凉都能听见张锦曼说。 安凉，我讨厌你。 安凉觉得张锦曼病的很重，就和余瑾一样，她们都需要好好看一看心理医生。 因为张锦曼，很少出现在安凉面前的余瑾也开始频繁出现。 余瑾总带着笑，不说话，安凉觉得害怕。 童湘知道后去找过余瑾，可没几天童湘就因为食物中毒送进了医院，好在中毒不算严重，洗了胃休养了几天就好了。 安凉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恶作剧了，稍不注意，真的会死人。 她跟方华说，跟顾北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余瑾。就像张锦曼说的，她需要和余瑾做个了断。 …… 第三十一章 余瑾的病 只是还没等到安凉去找余瑾，余瑾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十月的风还没有带上寒意。 余瑾笑着，打着招呼。 “安凉，还好吗？” 就像第一次见到余瑾的时候，她很漂亮，笑起来像是天使，让人觉得温馨。 可是安凉害怕她的笑，害怕有余瑾出现的任何地方。她原本鼓足的想要和余瑾做个了断的勇气，在余瑾出现的一刹那，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最近在读有关人类心理的书籍，越是看的多了，她就越发不敢正视余瑾的笑。 她觉得余瑾或许有病，心理有很大的问题。现在，她只想逃离这里，只有远离余瑾，才能让她安心。 但余瑾没有给她机会。 “安凉，你瘦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最近你好像不开心？你可以告诉我的，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我可以帮你的。” 安凉看着余瑾，她有双好看的眼睛。 她怕，但是为了方华，为了童湘，她不想再和余瑾有任何瓜葛了。 “余瑾，我们可不可以不做朋友了？你知道吗？我很怕你。如果可以重来，我不想认识你。” 出乎安凉的意料，余瑾表现的很安静。她似乎总喜欢带着笑脸，看着安凉。 但是诡异的，突然的，余瑾那双好看的眼睛变了，变的疯狂，变的吓人。 她的情绪也跟着暴躁起来，漂亮的脸开始有些扭曲。 余瑾紧紧握着安凉的胳膊，问她为什么？ 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余瑾，不是那个雪路上对着安凉挥着手的余瑾。 深溪路行人本就很少，这样舒适的午后，大都吃过饭瘫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没人会注意路边两个女生的动态。 “余瑾，你别这样。” 安凉觉得自己害怕的就是这样的余瑾，她根本不像女人，如同男人一般，孔武有力。 “安凉，你忘记我对你说的话了吗？男人是会变的，你忘记方华对你的欺骗吗？我知道的，我全都看在眼里。你从方华家里哭着出来，他没有追你，没有给你解释。” “安凉，女人是弱者吗？为什么一定要需要男人？你太脆弱了，就像以前的我一样。所以，我们才会流泪，才会被别人伤害的体无完肤。” “你知道你在伤我的心吗？你看看你的名字还在我的心上跳动着，无时无刻。安凉，你要学着坚强，你要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对你无情的，只要你说，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 安凉挣扎着，叫着：“我不想认识你，只要你不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就行了。” 余瑾突然安静下来，她的眼神里依然跳动着疯狂，苍白的脸似乎越发扭曲起来，让她看起来很恐怖。 张锦曼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脸上有些狂热的惊喜，她拉着余瑾：“余瑾，余瑾你来了。” 余瑾看了一眼张锦曼，甩开了她的手。 “我说过不想再看见你的，张锦曼，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人会欺负你了！你看安凉，她才需要我，她跟以前的我们一样可怜。” 张锦曼哭着：“余瑾，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好想你，我不能没有你的。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你说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 然后，余瑾突然笑着，无声的笑容，看着温馨舒服。 可张锦曼像是失去了什么一样，叫着：“余瑾你回来，你回来啊！” “曼曼，你怎么了？我不是就在你的身边吗？” 余瑾又变成了那个漂亮的余瑾。 然后，她笑着对安凉说：“安凉，你好。” 安凉就觉得世界都在旋转，这种感觉让她晕眩，她似乎知道了余瑾的状态，也明白了张锦曼的反应是为什么。 童湘像是风一样，突然出现在安凉面前，把安凉护在身后。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张锦曼噙着泪水，牵着余瑾的手：“余瑾，我们走吧。” 余瑾点着头，跟童湘说了再见，跟安凉说了再见。 “童湘，余瑾真的有病。” “她本来就是有病，大家都说她是疯子，不是没有道理的。安凉，她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童湘，我说的是余瑾，她的身体里还有一个余瑾。” “安凉，你不要吓我，你说余瑾多重人格吗？电影里的桥段，在她身上会让人觉得很恐怖的。” “不止余瑾，张锦曼离疯不远了，我觉得方华和你出事，很大可能就是张锦曼做的。” 童湘看着安凉，有些惊讶：“安凉，我觉得你也不像你了，你是不是心理学书籍看多了？余瑾她就是个同性恋。再说了我们已经报警了，如果警察都没用的话，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童湘，你不相信我？” 童湘撑着安凉的肩膀，走着：“你最近先是照顾方华，然后照顾我，你太累了。总之有问题找警察，还有，这两个人不要再跟她们有任何牵连了。” 安凉不再说话，可是她可以肯定，余瑾真的有病，张锦曼也有病。 没人比她心里清楚，这样的余瑾，她明白。 …… 以后的几天里。 张锦曼不知道什么原因，请了假。 没有她在，安凉轻松很多，张锦曼总在无声的给她压力，让她处在神经时刻紧张的状态。 因为认定了余瑾可能患有多重人格障碍，安凉最近翻阅着关于人格分裂的书籍，她希望可以找出能够直白的和余瑾沟通的办法。 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小看了心理学疾病。 看了很多知识，可是到了最后，除了眉头紧锁，什么也做不了。她不是系铃人也注定解不开挂在余瑾灵魂里的锁。 余瑾被别人锁着，张锦曼被余瑾锁着。 安凉只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她做不了别人的救世主，甚至她自己都在火坑里，自身难保。 另一个余瑾，暴躁疯狂，和余瑾截然相反。这是人格障碍的典型特征，主人格懦弱，衍生的第二人格就会非常强势，以此来保护主人格。 余瑾就是这样，被另一个余瑾保护着。 这是余瑾的病，也是安凉的病。就像安凉说的，她只想余瑾不要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她的世界里，保护着她的已经够多了。 …… 第三十二章 十一月末 十月末的月考测验，安凉进入了年级前五十。整个高二，九百多号人，安凉的成绩已经很优秀了。 方华始终徘徊在前二十，他是优秀的，安凉想着为什么要让方华出国。即便在国内，那么多优秀得大学，方华一定也可以混的风生水起。 然后，她又为自己的自私臭骂了自己一顿。她再如何不想和方华分开，可她不能去影响别人的未来。或许方岚认为，国外的大学教育比国内好吧…… 人是不能生病的，生病了或大或小，早些治疗防患于未然总归是好的。 余瑾的病很隐晦，她不说她不做，没人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孩身体还有一个暴躁的余瑾。 但张锦曼不同，她的病就在表面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愈发的明显。 安凉和安凉的一切已经成了张锦曼的眼中钉，只要一见到安凉，她的情绪就会变得很难自控。算上今天的话，十一月张锦曼已经是第四次在课堂上袭击安凉。 没来由的，突然的扑向安凉，如同野兽。 学校里早就知道张锦曼问题的严重，打给张锦曼家里的电话已经过了两天。可张锦曼的家人虽说应着，却迟迟不到。 后来。 张锦曼的父亲说，孩子是交给学校的，学费他也一分不少，没教育好那是学校的事。只是小孩子打个架而已，回头他有时间教训一下孩子就是。 然后，安凉突然觉得张锦曼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她需要的，就像她说的，有一个爱她在乎她的人。不是她的爱太极端，而是她缺少的太多了。 张锦曼的心不再正常，她为了她所追求的爱，已经扭曲了自己。 所以说，人不能生病，生病了就得看。 张锦曼心理有问题，没人在意她，没人带她去看医生。她的病随着时间，慢慢的在她身体里面生根发芽，到了现在，茁壮的成为参天大树，笼罩了她的心，笼罩了她的自我。 这是张锦曼给自己装上的笼子，紧紧的锁着自己，笼子外面挂了一把坚硬的锁，叫做余瑾。 安凉跟方华说，张锦曼需要看医生，再这样下去，张锦曼就不会再有自我了。 然后方华就报了警，叙述着这几个月来张锦曼所做得事情。 警察需要证据，当找到张锦曼的时候，张锦曼已经病入膏肓，开始胡言乱语，像个疯子。 但她说的话，却验证了方华的叙述。 张锦曼坐在审讯室里，眼神空洞，自言自语。 她说。 你是我的，你喜欢安凉，我就破坏安凉。如果安凉死了，那该多好。可是安凉死了，你会伤心的。那我就破坏安凉的喜欢。 就差一点，方华就死了。 童湘是坏人啊，她那么凶你，她也是安凉的喜欢。好可惜，我不懂下毒，只放了一点点，童湘也没死掉。 余瑾，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你不要我了，我又变成一个人了。 张锦曼就这样，一直重复着这些话。 接警的警官找了医生，张锦曼疯了，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电话打给了张锦曼的父亲，听说张锦曼疯了，又涉嫌谋害他人，他的父亲只是说，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一句简单的话。 好像，张锦曼不是他的女儿。 最终，张锦曼因为精神问题，以及并未对他人真正构成严重后果，警方责令张锦曼的父亲将其带回家，看管并治疗。 从这天起，安凉就再也没有见过张锦曼。很多年以后，安凉偶尔调研到一家精神病院，她在那里又见到了张锦曼。 那时的她已经被自己锁死了，蜷在笼子的角落里，再也没能走出来。 …… 因为张锦曼的事，余瑾，安凉，方华，顾北，童湘都成了浮在水面上的叶子，舆论成了大风大浪，打的他们身心疲惫。 安凉一向乖巧，老师们都不愿相信，这样得女孩竟然参合在这样的感情纠纷里。 到了最后，安凉还是没能逃开那个笼子，她抬头看向天空，就像在言镇一样，她的头顶已经有了一张网。 网下有个笼子，她们都在笼子里，还没有走出去。 这张网叫做舆论。 这个笼子叫做道德。 所幸，安凉有着方华，有着顾北和童湘，他们善于调整心态，不被那张网压倒。 学校，是给学生学习的地方。 安凉只想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不辜负方华给她的开始。张锦曼的出现，让安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方向。 余瑾是孤独的，在哪里都是一样。她在班里，学校里，社会里没有任何朋友。她靠着政府的救济，过着每一天。 余瑾才是安凉的病，即便多年以后，余瑾来过走过，余瑾的笑余瑾的疯，依然是她从梦中惊醒的病。 …… 十一月末。 十一月三十号，这天是安凉的生日。 很小的时候，她最模糊的记忆里，爸爸给她买了花裙子，一家人在一起过着生日。 然后，每年的这天，妈妈会带着她到镇上挑蛋糕，挑新衣服，和奶奶一起，过着生日。 最后，奶奶给她买了蛋糕，她已经不想再过生日了。 方华说，他已经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顾北和童湘也订好了饭店，算上林雅茹和薛宝宝，就他们六个人。 安凉不愿拒绝大家的心意，答应着方华。然后，回到家她也拿出了她的礼物，那份之前没有送给方华的生日礼物。 三十号这天晚上，也许是因为周末的缘故，街上很热闹。光是一中的学生，就占了大半。 意外的是，顾南跟着顾北一起来了。 顾南笑着，跟安凉说生日快乐。然后，像是很久以前就认识林雅茹和薛宝宝，轻易的和她们打成一片。 安凉收到了十七年来最多的生日祝福和生日礼物。 方华的礼物让安凉有些出乎预料，那是一双对戒，方华拿走了一枚，刻着安凉的名字。留给安凉的戒指上面，刻着方华。 安凉莫名的笑了起来，她好喜欢这件礼物，甚至在顾北他们的怂恿下，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在方华脸上烙印了一个吻。 顾南笑的最开心，举着一杯饮料说是要和安凉方华喝一个，希望他们能把这段感情走到天荒地老。然后，就陪着薛宝宝埋头吃着东西。 吃完饭，还没切蛋糕的时候，包间的门响着，离得最近的顾北跑去开门。 余瑾笑着，站在门口。 …… 第三十三章 像梦一样 余瑾就那样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始终带着笑容。说真的，余瑾很漂亮，无论走到哪里，她都可以散发出自己得光芒。 可是在慎城，在一中，在所有认识她的人里，余瑾不被喜欢。她好像总是记不得自己做过什么事，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不被人喜欢。 她笑着，看着安凉：“安凉，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余瑾，安凉应该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她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童湘站了起来，语气很不好。当然，面对余瑾，她也没有好心情。 余瑾好像没听见，依旧笑着：“我对安凉很了解，她是和我一样的人。对不对，安凉？” 这就是余瑾的病，她已经认定了安凉和她一样。这也是安凉的病，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余瑾做个了断，就像从没有见过。 她只能装着听不懂余瑾的话，不能听懂。 “嘻嘻。安凉，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啊就像曼曼一样，已经不会再出现在你身边了。你看你，已经有了这么多对你好的朋友，不用我，他们也会保护你。” “我知道我自己有病啊，可是我还那么年轻，我去医院的话，很麻烦的。我不想整天和那些神经病呆在一起，你知道的，我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而已。” “我们没有家人了，所以遇上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抗。十七八岁的年纪好像要经历天大的事一样，没有人为我分担。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你，我只是想找个和我一样的人。” “可是慎城我已经待够了，也看够了听够了。我若是疯子，学校里的那些人早就死了。我不疯，只不过经历的比他们多一点。安凉，你信不信如果我经历的换给他们，他们或许还不如我呢。” “我来跟你告别的，真的，我想离开慎城，去一个没人认识余瑾的地方重新生活。学校我已经待够了，好在我也成年了，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找份工作，朝九晚五，你说适不适合我？” 余瑾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物，她包装得很漂亮：“安凉，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希望你懂我。” “也许，余生不再相见，余瑾希望，安凉你不会忘了我。” 余瑾捧着礼物，递在半空，等着安凉接下。 这一刻，安凉觉得就像梦一样，却也不像梦。她记得很久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余瑾为了她，疯了，疯的彻底。就像张锦曼为了余瑾，疯的忘记自己，疯的没有了余生。 余瑾说她要去一个没有安凉的世界，这句话像是一剂良药，送进了安凉的心里，让她舒服让她安心，让她紧绷着不知道多久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 安凉甚至有些想哭，她颤抖着接过了余瑾的礼物，说着谢谢。 “后天我走，安凉，相识一场，你会送我吗？” 安凉把目光投向方华，意外的方华没有阻止她。 “如果那是临别最后一面，余瑾，我会送你。不管是现在的你，还是那个余瑾，就像你说的，毕竟相识一场，好聚好散。” 余瑾走了，没有接受安凉的挽留，留下来吃蛋糕。她说，她看不得别人开心的样子。 余瑾的出现，开心的气氛的确已经荡然无存。她跟出现的时候一样，不动声色的打乱了安凉平静的生活。 大家各自回了家。 童湘坐在安凉身边，看着余瑾送给安凉的礼物。 那是一个有着岁月痕迹的日记本，有些破败，纸张都开始泛黄，但每一页都写满了文字。 那些文字很可怕，轻易的拉扯着安凉和童湘的心，让她们愤怒，伤心。 那是从余瑾八岁开始，简单的文字记录了她的磨难，她在日记里才像疯子，诅咒着这个世界。 余瑾不留余地的把自己完全袒露给了安凉，她的过往，她的家庭，她的那副被自己形容到肮脏的身体。一幕幕一行行都在告诉安凉，她变成这样，不是她最初的愿望。 安凉这才想起余瑾和她一样，需要的只是一个方向，一个港湾。余瑾没有自己幸运，遇见了方华。她什么也没有，一个人来一个人走。 余瑾最终成全了安凉的愿望，她走了，再也不会出现在安凉的世界了。 余瑾的世界童湘看不下去，接受不了，想象不到。童湘哭着，说着她不该那样对余瑾。 安凉终于感觉自己又成了那样的人，随着流言，判定一个人。余瑾想要和她成为朋友，可是因为他们说的，她放弃了余瑾。 她给了那个暴躁的余瑾机会，让她出来，伤害别人，伤害余瑾。 安凉只是一页一页的翻着，看着余瑾笔下的自己，想象着余瑾的悲伤，恨死了自己。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短短几个字。 安凉，我不是疯子。 安凉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好想很余瑾说声对不起。 只是再没有机会了。 到了余瑾说好的这天，谁都没有见到余瑾。 一中，她的住所或是整个慎城，再没有余瑾的任何痕迹。 安凉准备了很多话，没有说出口。余瑾来时给她带了一场病，走时又给她留下了一场病。 很多年的时间，都难以治愈。就像余瑾的日记，扎在了安凉心里，难以抹去。 …… 安凉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梦，这和她安静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青春里会出现这样的插曲，让她惊恐不安，让她余生不安。 过了十七周岁的生日，也就意味着安凉十八岁了，她是她曾经向往已久的大人了，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她的右手上戴着方华送给她的指环，阳光下，方华的名字清晰可见。 安凉不知道她和方华是不是真的会有以后，但她很珍惜眼前的时光。 她不想想以后，不想想和方华的以后，她终归还是有些怕的。 她突然想起张玄的话，十六七岁的感情，玩玩算了。她害怕方华有一天也有了这样的想法，害怕有一天和方华成了陌生人。 毕竟高中毕业后的方华和她隔了千山万水，见面与不见面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 她和方华的感情已经归于平静，彼此有着彼此，偶尔牵手，偶尔拥抱，偶尔亲吻…… 第三十四章 云鲤微微 今年的春节比去年提前了一个星期，安凉的春节依旧没有改变，她一个人住在租住的房子里，看着电视，看着窗外的烟花。 隔壁周家的儿子今年回来的特别早，老夫妻很高兴，整天想着做着好吃的给儿子。李阿姨也再没有敲过安凉的房门，请她过去吃饭，陪她包饺子。 方华和去年一样，陪着方岚去了远方亲戚那里。童湘也回了家里，安凉觉得无聊，却不得不让自己习惯下来。 方华依旧每天晚上打电话，却不像以前，即使不见面也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拿着电话，问候过后，说了今天的所见，然后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毕竟甜言蜜语比不上你在我身边，所以两个人说了晚安，挂了电话。 安凉并不觉得她对方华的感情有任何变化，只是隔着电话，她怕她说了想他，方华就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方华不善于表达对安凉的爱，他说不了顾北对童湘那样的情话。他只是说，安凉，如果你想我了，告诉我，我会立即回来。 安凉知道，方华不只是说说，只要她开口，他就一定会回来，第二天站在她的面前。这就是方华，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童湘的电话依然是打十次九次正在通话中，除了顾北，安凉也想不出谁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让安凉意外的是，顾南说怕她一个人太无聊，所以陪了她整整三天。 三天时间，顾南说了很多关于方华的小时候，说着她如何喜欢上方华，说着她和方华的一切。然后，她说，她已经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 她说原来被人喜欢是那么开心的事情，她说她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方华身上。 顾南和顾北很像，有着很多话，一直说到两个人都有了睡意，才呢喃着睡吧。 安凉有了新的新年愿望。 她希望所有人没有悲伤，头顶没有那张网，身上没有自我束缚的笼子，活的自由，爱的潇洒。 …… 新的学期开始。 大家在新年里似乎都过得很滋润，有的长高了，有的吃胖了。 即便坐在了教室里，大家脑子里还播放着过年时候的一幕幕，老师说着什么，像是天书一样，飞过来飞过去。 安凉的同桌是一个整天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女生，戴着圆框眼镜，留着复古的学生头。 她的名字叫做云鲤，估计是因为名字跟鱼有关系，云鲤时常表现的和鱼一样，只有七秒钟记忆。 她总会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下课的时候，安凉记着笔记，赵云鲤就勾着头问：“安凉，老师刚才说的什么？” “你等我一下，我把重点写上，等会你拿去看。” “哦！” 然后，她就开始发呆，一直等着安凉写好。 “云鲤，你这记性也太差了吧？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医生的。” “看了，他们说我没事，就是注意力不集中，很容易想到别的事上，所以才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云鲤拿过笔记，飞快的抄写着。 云鲤有一个好朋友，叫做微微，话少的很，整个人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她留着厚厚的刘海，几乎挡住了全部眼睛。除了赵云鲤，安凉还没看见她跟任何人说过话。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微微，微乎其微。她的存在感太低了，很多时候，安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云鲤的身边，静静地站着。 云鲤抄写笔记，抬头看了一眼微微：“微微，等我下，马上就好了。” 微微点着头，也不说话。 第二节下课，有二十分钟时间。云鲤只用了几分钟就飞快地记完了安凉的笔记，然后对着安凉说谢谢，拉着云鲤跑出了教室。 安凉透过窗户，远远的看着她们跑到了花坛那里坐下，云鲤说着，微微听着。 方华坐在安凉身边，看她入神的模样：“看什么呢？” “方华，你说人为什么可以安静到让别人都忘了你存在的地步？” 安凉一直认为自己是那种喜欢安静的人，有着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圈子。但时间久了这种隔绝一切的安静会让她难受，让她孤单。 她终归还是不喜欢一个人的安静，她需要朋友，需要她们走进自己的世界，扩大自己的圈子。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又感慨起来了？” “没什么。” 方华看着安凉课本旁边的心理学资料，翻了几页：“这些东西上了大学就是你的专业，到时候看的你都不再看。现在，还是少看一些，多看点书吧。” “嗯，最近哪有时间看，总有考不完的试，做不完的题。这还没到高三呢，我就感觉高考好像快来了，累死了。” “呵呵，是你自己把自己逼的太紧了，适当放松一些吧。要不这个周末我们去山城爬山吧？” 安凉有些向往，可是山城距离申城一百多公里，坐车去的话，她怕是爬不了山了。 “想什么呢？一百多公里骑摩托过去，也不过是加两趟油，又不需要多长时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你该放松一下自己了。回头我问问顾北，多几个人去，总是热闹些的。” 安凉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她还没有去爬过山。她早就听说山城的青山风景很美，向往了很久。 快上课的时候，云鲤和微微回来了。 “云鲤，你们在聊什么呢？” 安凉本不想问，却不知道为什么，满心好奇。一见到云鲤，心里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云鲤说：“当然是学习上的事情了，微微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很多她不懂的就会问我。” 安凉很想说，你自己整天跟个迷糊蛋似的，还跑去给人家解答。 “虽然很多东西我也不是多懂，反正我知道的都对她说。你不知道，微微妈可凶了，她总是希望微微能够提高自己的学习，将来考上清华北大。” “这要是我妈，我就疯了，我脑子可不够这么用的。不让微微玩，甚至连我去找她，她妈都把我赶走，说是给微微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不说了，老师来了。” 就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安凉敏感的神经上，她看着微微，有些难言的感觉油然而生。 父母希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他们一辈子或许因为时代，因为家庭而没有完成的梦想。或许是因为进步飞快的社会压迫着他们，认为孩子必须好好学习，才能在未来的人生里站住脚跟。 当然这些毋庸置疑，没有渊博的知识作为前提，在当下的社会里的确走的辛苦，走的比别人慢。 这是父母的爱，他们怕你将来后悔，所以宁愿现在让你讨厌，也要你好好读书。他们不想给你压力，可是压力这种东西，不是他们嘴上说没有，就没有的。 …… 第三十五章 山上有风 童湘听说要去爬山，兴奋了很久。她也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出去玩了，还只是周五，她就让顾北陪着买了很多吃的喝的。 这让顾北一顿牢骚，咱们到底是去爬山还是去野餐的？到时候上山你自己背着。 童湘嘟着嘴，眼中含泪。 我就知道，你对我不像以前了，我好可怜，没人心疼我了。 顾北苦着脸。 我错了，你就是买下一座山，我也给你背上去。 然后，他们就闹，闹的又甜又腻。 安凉习惯了她们的闹，习惯了他们旁若无人的说着情话，她喜欢童湘的感情，符合他们的年纪，除了喜爱，里面没有别的掺杂。 安凉还记得江峰对童湘说。 人心总是会变的，他会对童湘更好，时间可以证明。 江峰说的没错，人心善变，有时很慢，有时很快。江峰用时间证明了人心会变，但没有做到对童湘更好。 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安凉看着手牵手走在大街上的江峰和林雅茹，那时她还有些惊讶。 后来问林雅茹什么时候和江峰在一起了，林雅茹说，她也不知道，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的女朋友。 她说，这种感觉很奇怪，我都还没想过以后呢，自己就再也放不下他了。 安凉你说，我和江峰会有以后吗？ 不知道吧？离开学校，谁能想到以后会怎样？ …… 本来安凉还希望云鲤能带着微微一起去，可云鲤说，微微妈不会让微微出去玩的，她在周末还有补习班。 最后，顾北开着车带着童湘，宝宝和云鲤，江峰骑着摩托带着林雅茹和方华安凉一起，前往山城。 已是四月中旬，春天复苏，不止花草，就连人也变的精神焕发，迎面而来的春风，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安抚着人们在寒冬里冰封的心。 安凉摘下一只耳机，塞在方华的耳朵里。 “乘着风，游荡在蓝天边，一片云掉落在我面前，捏成你的形状随风跟着我，一口一口吃掉忧愁。载着你，仿佛载着阳光。不管到哪里，都是晴天……” 是啊，不管到了哪里，有你的地方都是晴天。 顾北开着车，走的高速，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童湘打电话说，他们在山城紫龙路上的紫龙宾馆等着安凉他们。 路，已经走了过半。 方华和江峰一点也不着急，两个人一前一后，载着喜欢的姑娘，走在风里。 从慎城出发到山城，一条省道可以直达，不用下路。路的两旁大多是青砖青瓦的农村建筑。然后，进入山城范围里，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一座座山峰，被春意染绿，插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安凉的心情没来由的兴奋起来，像是见到了梦寐已久的东西，开心的不得了。 快十点钟的时候，大家才碰面。 一行八人，向山去。 顾北跟童湘走在最前面，一路上拍了很多照片。江峰牵着林雅茹，偶尔有着好看的景色，两个人也会停下拍上一张。 云鲤跟着宝宝，两个人走着吃着，对于风景似乎并没有零食的诱惑力大。 安凉是第一次爬山，虽然说是爬山，也只不过是踩着人工雕塑出来的阶梯往上而行。但安凉真的很兴奋，有着从没有的姿态表现在方华的面前。 安凉会惊呼，会拉着要求合照，会主动牵着他的让他看那些她觉得美好的东西。方华这才觉得安凉像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灵动可爱。 今天有阳光，暖暖的照在人的身上。 青山很大，安凉他们登上的峰顶叫做花莲峰，海拔1860米。 站在峰顶，一览众小。 已是正午，也非节假，花莲峰上人不多。 顾北和童湘依然在记录着他们的点滴。江峰和林雅茹也在牵手相靠，说着他们的情话。云鲤和宝宝靠着围栏，吃着吃着。 安凉牵着方华的手：“方华，谢谢你。” 然后，她松开方华的手，放在嘴边，用尽了力气：“方华，我喜欢你。” 安凉的声音穿过云海，穿过山峰，回荡在风里。 方华笑着，学着安凉：“安凉，我喜欢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那风就带着方华的声音盘旋，盘旋。 顾北：“你们两看这边，我给你们拍一张。” 安凉靠在方华的怀里，笑着，听着顾北按下快门。 啪嗒。 她第一次站在山上，这山上有风，风里有你。我在你身边，笑着，有些幸福。 他们两两成双，聊着很多，不谈以后。 云鲤吃的累了，看着满嘴零食屑的宝宝：“宝宝，咱们俩还不如在家躺着看电视呢，一路只顾吃了，啥都没看。” 宝宝吃的很香，瞟了一眼童湘他们：“我有零食就够了，在家里无聊，陪着他们，我挺开心的。” “哦。那我还是接着吃吧。” …… 上山容易，下山难。 童湘叫着腿酸屁股疼，顾北就往她身前一蹲，背着她。 林雅茹拍了拍江峰，江峰姿势一摆，拍着自己的背：“殿下，请上马。” 林雅茹咯咯笑着，跳上江峰的背。 安凉被江峰逗的笑了起来，突然想起方华那次叫她上车得时候。 “公主殿下，您的骑士来了。” 好像还在昨天，可是回头那个让她一度有些害怕和讨厌的男生成了自己割舍不掉的人。 “安凉，你累了吗？” 方华突然说，也许是看见别人都在心疼自己的女朋友，他也得做点什么。 但安凉说，她只想牵着他的手，走着接下来的路。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大家整理着跳动的心情，投入到学习当中。 四月份的月考，安凉的成绩有了稳步的提升，在所有得理科生中，她排名已经很靠前，成了老师喜爱的学生。 云鲤的成绩始处于中下游水平，每次考完都要抱着脑袋嘀咕许久，哎呀忘了忘了，想不起来了，明明都会的…… 像是敲着木诵读经文的大师，念得安凉额头青筋都在跳动着。 让安凉在意的，是微微。就像云鲤说的，她的妈妈望女成凤，对她严格，甚至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微微。 安凉觉得微微很累。 微微学习很认真，可她就像童湘说的那样，不管再努力，就是学不进去。 每次拿到试卷，微微的脸色都苍白的吓人，像是拿到了审判书一样，颤抖着。 安凉大概知道微微在害怕什么，有一个望女成凤的母亲，压力肯定很大。好几次，她想跟微微聊聊。可是除了云鲤，她都不理。 安凉觉得，这样下去，微微会病的。 …… 第三十六章 我也有病 安凉打定主意，要成为微微的朋友，就像云鲤一样。她希望微微能够像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一样，闹着笑着玩着学着。 安凉很多次和微微说话，很多次都被无视。可她不愿放弃，她不知道自己在意什么，就像有个声音在呼唤她，推着她，向着微微走过去。 曾经的谢玲是安凉的伤，余瑾是安凉的病。她们需要的很简单，只是想要找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微微有着云鲤，因为云鲤很迷糊，微微似乎很愿意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健忘的云鲤听。 可是云鲤太迷糊了，她总是看不出微微的悲伤。 两个多星期的努力，微微终于对着安凉开口了。她说：“安凉，我不像你那么优秀，我只有一直努力，才能跟在你们的身后。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累，累的想死。” 安凉知道，微微的压力太大了，如果没有好好的沟通的话，这股压力，迟早会让微微崩溃。 她鼓足了勇气，在云鲤的陪伴下找上了微微家。她希望可以和微微妈认真的聊一下微微的问题。然而，她的出现，像是触动了微微的伤疤。 微微妈听不下安凉的话，她说她自己的女儿，她可以教好，不需要安凉的操心。 安凉和云鲤离开以后，微微妈跟微微说了什么，安凉并不知道。只是在第二天，微微眼睛泛红，质问安凉，为什么要去她的家里，为什么要跟她的妈妈说那些话。 微微趴在桌上，哭着，谁劝也没用，谁也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安凉问自己真的多管闲事吗？她只是跟微微妈说，多跟微微沟通一下，了解微微心里在想什么，不要用学习和未来当做枷锁锁住微微。 安凉觉得自己是在为微微着想，可是事实上似乎没有人领她的情。 她问方华，她有没有做错。 方华说，你做的没错，只是用错了方法。微微需要的不是你的理解，不是你的关怀。你强行并入她的世界，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除了让她更难过，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结果。 “可是她太压抑了，你都没看过每次拿到试卷时候微微的脸色，她的压力会越积越大，最后会压的她透不过气的。” “我怕你想的太多，到最后自己先病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你是不是觉得每个人都像谢玲，都像余瑾，都像张锦曼？安凉，你不要把别人想的那么脆弱好不好？” 安凉看着面色严肃地方华：“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只是实话实说。你整天看那些心理学的书，我不知道你现在看来干什么？把自己搞的神经敏感。我问你，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心理医生吗？安凉。” 安凉的心里有些失落，她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方华，他说他没生气，安凉觉得他就是在生气。可是方华说的对啊，她也觉得自己已经变的有些敏感了，她为什么要去接近微微？ 因为她害怕，她害怕微微会不会因为压力太大。变的抑郁起来，变的想不开？甚至这段时间，她已经忘记自己有个男朋友方华，有个好朋友童湘。就像方华说的，别人没病之前，她自己已经病了。 这一天，安凉觉得很漫长。她想要跟童湘说说话，可是她们中间隔着一栋教学楼，她甚至连教室也不想出。 一直在想着方华的话，看来自己是真的病了。他走出了言镇，却没有走出自己的笼子。她害怕别人说已经活的够了，好像自己不做些什么，别人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安凉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自嘲起来。笑自己自以为是，笑自己不自量力。她是谁啊？一个平凡不能再平凡的女孩，凭什么插手别人的路？ …… 安凉偶尔也会陪着方华去网吧玩一会，方华给她注册了qq号，安凉很少聊天，只在自己的空间里写下心情，设为私密。 网吧里，烟雾弥漫，有些嘈杂。这还是第一次，安凉自己到这里，没有方华，没有顾北和童湘。坐在一个角落里，敲着键盘。 她没有喜欢玩的游戏，也不爱玩。耳机里放着最喜欢的歌，手指敲下自己的心事。 然后，突然有人加她好友，一个女生头像。安凉想也没想，同意了。 她的网名叫雾起东南。 雾起东南：“你好。” “你好。” 雾起东南：“有时间聊聊吗？” “可以，反正也没事。” 雾起东南：“你是学生吗？” “还在上学，高二。” 雾起东南：“我也是高二的，你在哪里上的？” “在慎城一中。” 雾起东南：“我们还是同学呢！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看认识吗？” “安凉。” 然后，安凉盯着雾起东南的头像，对面却再没有发消息过来。安凉有些好奇起来，点入雾起东南的个人空间，里面设置了权限。 安凉回答不了雾起东南的问题，有些失望。只在雾起东南的头像下面看见一段个人简介。 “不期云生西北，雾起东南，落下微微细雨。” 雾起东南：“你有过想死的念头吗？” 突兀地，雾起东南的消息跳动了起来。安凉只看了一眼，突然又觉得自己进入了自己的笼子里，胡思乱想。 有没有想过要死？ 有啊。 妈妈走的时候，那段时间，安凉真的有想过跟着妈妈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所幸奶奶是她的牵挂，童湘成了她的归宿。 “没有，死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 雾起东南：“死了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不会再让人失望，也不会再给人希望，就像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不是很好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雾起东南：“我啊，总是小心翼翼，总是害怕让人失望。却又总是让他们失望，他们说着爱我，可是从来不听我说的，不知道我想的。” 雾起东南：“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觉得自己很多余，很没用，他们有我没我，根本没关系。安凉，我认识你，你什么都不懂却想着做圣人，你根本不了解别人的感受。” 雾起东南：“你总是这样！你掺合别人的世界，让别人悲伤。张锦曼如此，余瑾如此。她们以前并不这样，你来了，她们一个疯了，一个走了。你还觉得自己无辜，你还想要开导别人。” 雾起东南：“我每天看着你，看着你们。虽然你们学习很好，可是又能怎么样？在学校里谈着感情，说什么谁离不开谁。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这样的人。” “你是谁？” 雾起东南：“别问，我说了，我们之间的聊天也就结束了。在这虚拟的世界里，我们还能说说话，这样难道不好吗？” 雾起东南：“我会看着你，只要你到学校我就会看着你。安凉，你千万不要犯错，不然我会抓住不放的。” 安凉看着雾起东南的头像不再跳动，变灰。她是谁？安凉不再只是好奇，她就在自己的身边。 就像张锦曼对她说的话。 安凉，我讨厌你。 …… 第三十七章 我们之间 四月末，风已不寒。 童湘早早起床，今天是周末，她跟顾北约好，一起出去玩。看着还在熟睡的安凉，童湘打着哈欠，草草的打扮了一下。 直到快八点，顾北开车已经到了楼下，方华从车上下来，迎着出门的童湘。 童湘：“昨晚安凉一直做噩梦，搞的我都没有睡好。她还在睡着，要不你去带点早饭吧？” “好，我先去买早饭。” 方华又跟着上了顾北的车，到了附近的早餐店买了吃的，步行回去。 方华有钥匙，开了门。 安凉已经醒了，靠着沙发，看着有些疲惫。 “醒了？我买了点吃的。” 安凉起身，抱着方华：“昨晚做了一夜的梦，睡的一点也不好。” 方华轻拍着安凉的背：“是你自己这几天想的太多了，去洗洗吃点东西，等会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我不想吃，我现在只想这样抱着你。” “怎么了？从昨天开始你就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嗯！前两天我去上网，有个女孩加我，我们聊了一会。她也是一中的，认识我，可我不知道她是谁。” “她说她讨厌我这样的人，她说张锦曼和余瑾，一个因为我疯了，一个因为我走了，因为我来了，所以害了她们。方华，是这样吗？” “安凉，看着我的眼睛。我说过，那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她们在走她们的路。没有你，或许会有另一个王凉李凉出现。你只是刚好出现，她们也只是刚好遇见你。” “张锦曼有病，没人给她看，她早晚都会疯。余瑾走了，她说的很清楚，她只是想要找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生活。” “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那个人的两句话，你就觉得你可以左右别人的人生了吗？安凉，你想的太多了，我们没有那么重要，在别人的路上，我们最多只是过客。偶尔的回眸相望而已，转过头，还是各自走自己的路。” 安凉松开方华：“你也觉得我自以为是对不对？明明没有那么重要，却总在想她们变成这样是我的原因。难道不是吗？如果我没有认识余瑾，我就不会认识张锦曼，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可是，我以为你会懂我的。就像顾南说的，我根本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只会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对我的好。我总是觉得自己需要你的保护，我从没有好好想过，有一天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却觉得自己很重要。方华，我根本不该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你有自己的路，你应该和顾南订婚，然后出国留学，最后有着幸福的生活。” “是我打乱了你的一切，因为我，你总是很累，我什么都做不了。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每天戴着笑脸，接受你对我的好。余瑾说的不对，不是你骗了我，而是我骗了你。” “我害怕失去你，害怕失去你给我的开始。我只有装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发生，安然的站在你的身边。可是，总有人看着，他在提醒我，警告我，说我是骗子，说我是罪魁祸首。” “安凉，你在干什么？你在说什么？我们谈的是这个事情吗？你可不可以不要想那么远？” 安凉笑着，状态莫名。 “我想的远吗？方华，明年你就走了，我们还有以后吗？” “安凉，我们不说这个好吗？你真的累了，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方华伸手想要抓住安凉的手。 “别碰我，我哪里也不想去。我现在好乱，我只想一个人静静，你可以回去吗？” 安凉叫着，模样让方华有些害怕。 方华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有些陌生的安凉：“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方华出了门，安凉就觉得房间里静的吓人，冷的刺骨。 “安凉，你到底在做什么？明明他是来陪你的，为什么要把他赶走……”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稚嫩了。不知不觉自己也在成长，自己也有想不通的事，自己也有莫名失控的情绪。 是啊，明明是方华只是简单的讨论下雾起东南的话，可结果变成了自己乱发脾气。 “安凉啊，我也开始讨厌你了。” …… 心里仿佛有着暴躁在跳动，晚上的时候童湘只是询问了一下，安凉和方华的事情。 安凉没想要发脾气，可还是吼了童湘，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这一晚，两个人躺在床上，第一次无话可说。 顾北责问她发什么疯。 安凉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和顾北吵了一架。头一次，顾北在打嘴仗这件事情上，主动认输。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安凉为什么突然变的那么敏感，变的那么不近人情。 安凉开始频繁地出入网吧，像是上瘾一样，等着雾起东南的消息。 她想要看看，这一天在别人眼里的自己又是什么样。 雾起东南：“你可真可怜啊。没人喜欢这样的你。” 雾起东南：“你除了伤害别人似乎什么也干不了啊！” 雾起东南：“你好像和余瑾一样，都是没有家人的人，安凉你是克星吗？” 雾起东南：“其实你还不如直接去死比较好，反正也没人在乎你。” 雾起东南：“安凉你可真是贱啊，明知道我没有好话对着你，可你偏偏还要看。” 雾起东南：“今天你又对方华发脾气了。哎呀！方华真是笨呐，他一点也不了解你啊，干脆跟他分手算了。” 雾起东南：“安凉，要不我们一起去死吧？哈哈哈！你愿意吗？不觉得活着很累吗？” …… 每天每天，安凉不像安凉了。她看不见童湘的眼泪，看不见方华的担心和难过。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梦又长又真实，她想醒来。可是却醒不过来，她想不通啊！为什么我要这样活着？ 她的眼里只有雾起东南说的堕落和黑暗，她觉得她可能就是这样，总在麻烦着别人，像个寄生虫一样，吸着方华的血。 …… 第三十八章 雾起东南 安凉觉得像是生活在别人的注视之中，她害怕了。她看所有人都像雾起东南，时刻在看着她盯着她。 她想要找到雾起东南。 安凉问云鲤qq里有没有叫雾起东南的，云鲤说她不认识，她的qq里暂时只有微微。 云鲤说微微的网名叫烟雨微微。 方华不认识，顾北不认识，童湘不认识，所有安凉认识的人，都不知道雾起东南。 安凉害怕这种感觉，就像很久以前在言镇一样，你做什么，都有眼睛在看着你，提醒着你，警告着你。 很多个晚上，安凉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梦里雾起东南化作了一个笼子，困住了她，一点一点开始收缩，束缚着她的身体，缠绕着她，让她透不过气。仿佛雾起东南就是张锦曼，就是余瑾，就是谢玲。 安凉开始觉得雾起东南说的很对，她的确是害了张锦曼和余瑾的人。她是骗子，骗着所有人，博取他们的同情。 她跟方华争吵，跟童湘争吵，跟顾北争吵，跟所有她认识的人发生着争执。这一切雾起东南都知道，她就像住在安凉的眼睛里，无时无刻注视着安凉。 然后，安凉去网吧，雾起东南的每次留言成了安凉心病的药，成了安凉心病的根。 方华的话，她听不进去。 童湘的话，她听不进去。 安凉像是着了魔一样，怀疑自己，质问自己。 那个夜晚。 童湘抱着躺在床上的安凉：“安凉，我不想你变成这样。你知道吗？我已经习惯有你的日子里。这段时间，你几乎每天放学都往网吧里跑，回来就魂不守舍。” “你到底怎么了？方华你不要了，朋友你不要了，连我你也不要了？我说过，我要保护你的，可是现在，我根本你不知道你怎么了，我好没用，安凉，你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 “你不是说你很珍惜现在的时光吗？你不是说你很珍惜方华给你的开始吗？你不是说我们可以活的很好吗？你看你现在像什么？” “就因为别人的话，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安凉，你难道看不见我们的眼泪吗？你看不见方华的心在滴血吗？” “求求你，醒醒好吗……” …… 五月十六号周末。 顾北带着童湘散心去了。 安凉说想要一个人静静，让方华不必陪她。然后，她又跟方华有了争执。 安凉坐在网吧的角落里，等着雾起东南的上线，这是他们约好的时间。 嘀嘀嘀。 雾起东南的头像跳了起来。 “安凉，最近你的状态很差啊？我每天看你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样下去学习要退步了哟。” “你好像走跟方华吵架了对不对？要不然，你不会现在有时间上网聊天的。不被人理解的感觉不舒服吧？” “你现在还有没有想要帮助别人的感觉了？我看你挺喜欢心理学的，好可惜，我看你现在连自己的心理都开始有问题了。研究心理学，你真是想笑死我啊。” 安凉看着，已经释然了，方华说的对，童湘说的对，她已经有了新的人生，路上难免有崎岖坎坷，总要路过。。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这二十多天和你的对话中，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个极度自卑，极度自闭的人。你在现实中，应该没有朋友吧？总是一个人，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说他们对你抱有希望，你说他们一再对你失望。你说他们不懂你在想什么，你说他们只会说爱你。可是他们至少从来没有放弃你，你每次失败，他们依然选择相信你，你却一次一次把自己推到他们的对立面。” “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看了两本书，就觉得自己可以读懂别人的心。可是我再如何没有自知之明，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 “你说张锦曼，你说余瑾，就是想要让我愧疚，让我难过。说真的，你成功了。对于她们，我真的很愧疚。可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再如何弥补，过去的也不会回来。” “我和方华，虽然在你的这件事情上，有些争执，可是我想，他是明白我的。你总说，活的够了，想要一死了之。我却如何也活不够，这世界对于我来说，才只开启了一点点大门，我还没有进去看个究竟，这样去死的话，总归有些遗憾。” “我从没有想过当什么圣人，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做一个聆听者，我可以听他们的幸福与悲伤，这对我来说就是很好的结局。你咒骂这个世界，你违逆自己的父母，不断的伤害他们，不断的伤害自己。” “到了最后，你不还是想找一个人倾诉？你选择了我，说了所有你想说的话。然后开始用语言攻击我，真的，我差点被你说的怀疑自己了。可是，我们终归不一样，我也有我想守护的以后。” “所以，我们的聊天，到今天为止。我也不想再知道你是谁了，那些对我也不再重要，谢谢你让我解开心底的结。曾经我觉得我欠了余瑾，可是现在想想，余瑾有着自己的路，而我只是她路上的过客。她走了，我还有我的路要走。” 安凉打完字，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她被雾起东南影响的太严重了，她甚至已经混淆了现实与虚拟。 现在看来，被一个根本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虚拟世界的人牵着鼻子走，自己的心未免也太薄弱了。 雾起东南：“怎么？你不恨我还谢谢我？我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甚至让你去死，你就一点也不恨我？” “为什么要恨你？是你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让我真正能够面对我心底的纠结，我说谢谢你，是真心的。” 雾起东南：“为什么？为什么要装着不在乎？为什么要装作大度？” “你太累了，在意的也太多了。你不愿放手的，往往也是最伤害你的。是你让我明白这个道理，我不再想着强求别人，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雾起东南，谢谢你陪了我二十几天。接下来，我要好好陪我在乎的人了，再见了。” 安凉下了qq，她不想再看雾起东南的回复，她的话说的已经够多了。 方华还在责怪自己，怪自己为什么要和安凉吵架，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遍遍的自责。 突然，电话响了。 安凉说。 “方华，我想你了。” 第三十九章 微微一笑 当方华来到深溪路时，安凉已经站在楼下，笑着。然后扑进了方华的怀里，紧紧抱着。 “方华，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会怪我吗？” 方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肩膀上扛了快一个月的石头终于没了，他从没有觉得那么轻松。 这一切只因她一个笑容。 “我不会怪你，这些天我也好好想了想我们之间。是我让那些流言蜚语有机可趁，打乱了你的心。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坚定自己的信念，你让我走，我就真的走了。安凉，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 方华说着，亲吻着安凉的额头，如同失而复得的心爱，再也不想放手。 远远地，一个女孩静静的看着。 直到安凉和方华上了楼，她才从厚厚的刘海下露出眼睛，仰望着天空。 “安凉，对不起。你是对的，我不该那样对他们的。” …… 周一，安凉的一切又回归了平常。她和童湘牵着手，在校门口遇见方华和顾北，各自回到自己的班级。 云鲤埋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安凉刚坐在位置上，身旁有个声音。 “安凉，我想和你做朋友。” 安凉侧头看过去，那是一张很清纯的脸，带着浅浅的笑容，笑的很好看。 这是安凉第一次看清微微的脸，也许是因为剪短了刘海，微微露出的眼睛很明亮，像是两颗黑宝石，望着安凉，满怀期待。 云鲤整了整眼镜，看了好几眼：“微微啊，你今天怎么不一样了？我记得你昨天不是这样啊？” 微微一笑：“人总会变得嘛！云鲤，你说我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眼睛好大啊。” 安凉有些疑惑，毕竟以前微微对自己总是不理不睬的，今天是怎么了？ “安凉，我想给你道歉。” “啊？跟我道歉？我们之间好像没有矛盾吧？” “我是雾起东南。” 微微说完，似乎就不敢再看安凉了，低着头，有些紧张。 一句简单的话，像是安凉寻觅很久的良药。在微微说出口的一刹那，安凉心里很舒服，很欣慰。 “安凉，你会怪我吗？” 安凉笑着，轻声：“微微，我们以后是朋友了。” 微微点着头，笑的烂漫。 云鲤：“你们两个在搞什么啊？我们不是早就是朋友了吗？” “嗯，早就是了。” …… 不期云生西北，雾起东南，落下微微细雨。 是啊，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情难以预料，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生，在什么地方发生，等到看见了再也改变不了了。 你不要强求，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改变自己。未来是自己的，路有多长有多宽，是崎岖坎坷还是平稳坦荡，你自己说了才算。 …… 放学回家的微微，一进门，妈妈和平时一样，没有笑容，忙着家务。 微微：“妈，我回来了。” 妈妈瞟了一眼：“作业都做完了吗？” “妈，对不起。” 微微从背后环住妈妈的腰，这一抱她觉得妈妈突然胖了很多，也矮了很多，身上还带着一些汗水的味道。 妈妈有些愣住了，停下了手里的活。 意外的很温柔：“微微，怎么了？” “妈，让我抱一会好吗？我很好，就像小时候喜欢您一样，微微喜欢抱着你。也许是长大了，开始变的不理解您。觉得您唠叨，觉得您烦人。您总让我学习学习，而我总是那样让您失望。” “妈，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和您有了距离，会觉得您对我的好很多余，会觉得您只是在给我压力。我怎么会开始叛逆，开始讨厌你，明明您那么爱我，明明我以前那么喜欢缠着你。” “妈，微微很坏对不对？我看过妈偷偷哭过，可我居然觉得您活该，谁让您管我的。好多次啊，我都想就那么死了算了，我也不用听您唠叨，您也不会看见我失望了。妈，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妈妈转过身，抱着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女儿，哭的无声。 “微微，妈妈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那么严格的要求你。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没有了耐心，变的脾气不好。是妈自己的问题，妈妈不想你以后像我一样，一辈子对着家务对着庸庸碌碌的生活。” “我想你以后可以过的更好一点，过的自由一点。我从没有想过，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压力，微微，不要想着离开妈妈好吗？” “妈，对不起。以后，我会努力的，微微也不想一辈子庸庸碌碌，我也想过的自由一点。” …… 六月悄然来临的时候，又是一年高考来到，也意味着还有半个月这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 “安凉，暑假跟我一起去上海吧？今年有些事情，我需要去那边一趟。” 方华希望安凉能够答应他，和他一起。 “去上海？干什么？” “其实是我姑姑，还有一些亲戚，想要和我爸聚聚。我本来不想去的，我怕你一个人在慎城无聊。可最后，我还是没法拒绝我姑姑的邀请。” “都是你家亲戚，我去了像什么样子啊？你放心啦！就和去年一样，我去做兼职，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可我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的。” “嘿嘿！你什么时候那么粘人啦？我们可以视屏啊，你什么时候想我啦？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去网吧。” “真不和我一起？” “你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方华，我可以和安凉聊一会吗？” 方华侧头，微微站在身后。 “你们聊，反正也没几分钟就上课了。” 安凉笑着，拉着微微坐在云鲤的位置上：“微微，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你不怪我，我很高兴。安凉，你知道吗？我用你跟自己打了个赌。谢谢你，让我输了，也让我看清了自己，明白家人对我的重要。” “打赌？” 微微笑着，贴在安凉耳畔说：“我说如果一个月内，你信了雾气东南，从此堕落下去，我就去死。因为如果连你也那样的话，这世界对我来说就是充满恶意的。” “好在，你赢了。安凉，我不想死了。我突然也觉得自己还没有活够！就像你说的，这世界那么大，我的路还等着我去走呢！” 微微轻轻抱着安凉，在她的耳边又说着谢谢。 这一刻，安凉觉得很美好，她虽然没有真正去做什么。但是，一个人，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因为她决定继续活下去。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幸福，如果没有童湘，没有方华，没有顾北…… 安凉在奶奶去世的那天，应该就已经崩溃了。 所幸，这世间美好，全部与你环环相扣。 第40章 九月再见 六月最后一个晚上，童湘和以前一样枕着安凉的胳膊，两个人说着话，谈着现在，聊着将来。 十八岁了，想法不一样了，也不会随随便便为一个人轻易掉眼泪了。 童湘说，顾北要带她出去旅行，到云贵，到西藏，到童湘所有没有去过的地方。童湘说话时，眼睛里都跳动着幸福的光彩。 童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安凉摇了摇头，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她去不了。 童湘睡了。 安凉起床，靠着窗栏。 一眼看去，深溪路两旁的松树，格外的葱绿，虽然是夜。月光洒下来，打在树上，打在她的脸上。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绪不宁，为什么有一点点失落？ 外面的世界？ 安凉很想去看看，她想看山，方华带她去看了山。她想看海，可是到达海边很远。她总觉得自己不能坐车，到哪里都是方华骑摩托载她，已成习惯。 以后呢？方华走了呢？ 安凉觉得言镇是一个笼子，困着她，束缚着她。可是不管到了哪里，她依然会觉得，周围就是笼子。 也许，这个笼子就是自己造的。 安凉自嘲地笑着，靠在了沙发里，这一夜难眠了…… 清晨。 还没到七点钟。 方华打电话说他已经出发了，让安凉好好照顾自己，可以的话，他会提前回来。 安凉说不用，让他好好陪家人。 童湘醒了，开始慌乱的收拾着衣服，整整两大皮箱。快八点的时候，顾北来了。 两个人又墨迹了一会，该带的不该带的都带走了，临走时，对安凉说。 九月再见。 房子少了一个人，突然让人觉得空旷了很多，甚至有些冷。 明明这是夏季，安凉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空气里弥漫着的是一种叫做孤单的东西。 一夜没睡，安凉并不觉得困，只是样子有些疲倦。她想了想，无所事事的进了网吧。 她登了qq，云鲤，微微，宝宝，林雅茹好多人都给她留言，跟她说，她们离开慎城了。 去玩。 微微说，这是家人第一次给了她没有补习班的暑假，她要好好去玩个够。 安凉希望她们玩的尽兴。 九月再见。 安凉没有爱好的游戏，她的手指不像身边的女孩，灵动的玩着劲舞团，也不像另一边的女孩，潇洒的漂移在卡丁车的世界里。 她只能安静的听着歌，看看电影，敲两段心情。 网吧里有烟味，还有身边女孩身上廉价的香水味，有些刺鼻。 直到中午，安凉才出了网吧，坐在家里，等着面前的泡面。 电视里开始播放动力火车的《当》，安凉很喜欢这首歌。歌唱完了，小燕子和紫薇又在上演她们的爱情故事。 已经知道的结果，安凉也不会再为他们一次次的磨难而感到难过。 吃完面，窝在沙发里，再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夏虫叫着，月光格外皎洁。 再躺下，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安凉常去的网吧，需要一个收银，安凉去问，说是夜班，工资一千三百块，泡面和水管饱。 然后，她就成了一个通宵收银员。 在没人开机的时候，她就坐在电脑前，看电影，听歌，偶尔也会在网上看看学习资料，日子过的很快。 与那些浓妆艳抹的姑娘不同，安凉还没化过妆。但即便如此，她的模样也足够一些人自惭形秽。她看起来清纯可人，像是邻家妹妹，让人觉得喜欢。 很多人问她要手机号码，要qq号码，她总是微笑着拒绝。安凉觉得这里只是自己的临时岔开的一段路，遇上的人她不想有任何瓜葛。 可万事不可能都随心，在七月的尾巴里，还是有人强行破开了她的世界。 不管她愿意与否。 “安凉，我又来了。今天我就在这里通宵陪你，喏，就这台机子离你最近。” “你家里没人管你的吗？” “嘿嘿。他们管不了，我都成年了，通宵上个网难道还得回去打个报告，等待批复吗？” “随便你。” “安凉，我加你那么多次，你倒是同意一下啊？我又不是坏人，咱们年纪也差不多，做个朋友没难么难吧？” “等开学我就不上网了，加不加没区别的。” “有区别，怎么没区别？你不加你知道有多伤人心吗？安凉，你看我十八岁的大好青年，为了你这些日子瘦了一大圈，胡子都开始长出来了，你看这……” “我在上班，你要是上网就回到自己机位好吗？” “安凉，你好无情啊，我去哭会，记得同意一下啊。” 没几分钟，安凉的qq就弹出一个好友请求。 安凉拒绝。 他说他叫刘年，慎城三中的。 三中和一中离的不是太远，却也不近。 刘年说他家在城南，可还是每天骑着单车跑十几里路来城北，只想每天能够看见安凉。 安凉说的很明白，她有男朋友，也不会给刘年任何机会。 可刘年说没关系。 他就这样，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安凉的吧台前，也不管安凉理不理他，自说自话。 然后，每天早上跟在安凉身后，一直到安凉回到家。安凉很反感，她不喜欢被人跟着。可刘年像是没有耳朵，没有脑子，直到安凉上楼，他才骑着单车回家。 安凉很想跟方华说，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不想刘年成为她和方华之间的话题。 童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上传一些旅行中的照片。安凉的眼里，童湘和顾北变的有些黑，可是笑容很美。路上的风景也很美，成为了他们幸福背后的画布。 还有雾起东南发给她的照片，微微说，这是她十八年来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她在泰山，她在峨眉，她在九寨沟，她在大海边上，她在好多地方，留下了一张张笑脸，印在安凉眼里。 方华每天都打电话，两个人的话也越来越少，安凉不知道该分享什么给方华。即使在qq里视频，虽然见了面，可是离的那么远，只要彼此安好，安凉觉得不说话其实也没关系。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个暑假，回到学校，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临近开学的一天，所有人都回来的一天，安凉觉得自己很可笑。 有些东西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也许淡了…… …… 第41章 你信我吗 八月二十八号。 方华说这两天就会回来，童湘和顾北也是。 安凉已经提前跟老板说了辞职，今天是最后一天。 晚上六点半，安凉和往常一样，坐在吧台，开始今天一夜的工作。七点钟，刘年来了，像个苍蝇一样在安凉的面前飞了半个小时，坐在了吧台不远的机位上。 他的好友请求，依然没有被安凉通过。 他就这样捧着下巴看着安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下半夜，网吧里很安静，没人在说话，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似乎已经习惯了熬夜，安凉没有睡意，看着一部又一部电影。 刘年趴在吧台上。 “安凉，快开学了，你就同意我的好友请求吧？要不然你总不能让我去一中找你吧？” “刘年，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请你不要打乱我的生活可以吗？” “安凉，快两个月了！你就这么无情？做朋友都不行？” “我不想让你成为我和他之间可能争吵的人，所以我们不会成为朋友。” 刘年哑然，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抽着烟。他啊，想不通，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让安凉连一个qq好友都不通过？ …… 早上，六点半。 老板从楼上下来，给安凉结了工资。 “安凉，可以一起走一会吗？” 刘年从网吧里追出来。 “我们不同路吧？” 刘年笑着：“这段时间都习惯了，不看着你回家，我有点不放心。” “刘年，真的没有必要。我们之间，不是朋友，什么也不会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就当偶尔从路上遇见的问路人吧！开学以后，估计很难见到你了。就像以前一样，只不过这次我不想离你那么远。” “可我不想和你这么近。” “他，一定很优秀吧？我真的有些羡慕他。安凉，你知道吗？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生，那种感觉很奇怪。无论你拒绝我多少次，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呐喊，让我不要放弃。” “可是我也不是铁做的，被拒绝那么多次，也想过你这样狠心的女孩，为什么要去喜欢你？可见不到你，我会很慌。我想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在哪里？你是否安好？就是这种感觉，只要见到你，即使你不理我，我的心也就安了。” 刘年长长地涂了一口气：“哈哈，说出来真舒服。” 从网吧到深溪路安凉住的地方没有多远，刘年自说自话的时间，安凉已经能够看见住的地方。 到了楼下。 “可以了，我已经到家了。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刘年，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吧。” 安凉说完，转身就走。 却被刘年拉住，霸道的揽入怀里，她想挣脱，却发现刘年的手臂很有力量。 “就这一次，安凉，就当这两个月送你回来的酬劳可以吗？” “你放开我。” 安凉生气了。 “对不起安凉，谢谢你安凉。” 刘年走了。 安凉如释重负，转身，楼道里方华静静地站着。 安凉又看见了，第一次见到方华时，那双藏着刀锋的眼睛。 童湘和顾北也从楼上下来。 “方华，我……” “别说话，我已经看见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凉，什么也别跟我说，给我点时间，我需要静一静。” 方华说着，穿过安凉的身边。 童湘跑到安凉的身边：“安凉，你怎么回事？方华我们整整等了你一夜。他想给你惊喜，可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安凉看着童湘：“你在说什么？童湘，你不信我？” “我信你能怎么样？你一夜未归，刚才还和那个男生搂搂抱抱，安凉，你疯了？” “童湘，我的工作，我是网吧的夜间收银员。对不起，我没和你们说过。至于他，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真的和他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 顾北：“跟我们解释没有用，安凉，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也不该让那个人送你回家。你不知道这本身就是给男生的一种信号，会让他觉得你们有可能。” “顾北，是他自己跟着我的，真的。你跟方华说好不好？童湘，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对不对？” “安凉，你要自己跟方华解释。现在，就先让他冷静一下吧。” 安凉点着头，回了楼上房间。躺在床上，安凉回想着方华刚才冷漠的眼神，她很后悔，为什么要让刘年跟着自己？ 我能阻止别人吗？明明我已经说了那些无情的话，可是他不听啊！方华，你怎么能连解释得机会都不给我？ 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不堪寂寞的人吗？ …… 两天时间，方华没有出现，安凉也联系不上。顾北说，他也不在家，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顾北和童湘已经知道，这是一个误会。可是，方华不在，他们就是想帮安凉解释，也没办法。 慎城是不大，可是一个人想要让你找不到的时候，慎城就大的可怕。 今天是开学报道的日子，安凉早早地来到学校，等着方华。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可始终没有方华的影子。 “方华，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心里的问题，没人能够给安凉解答，她只能站在人群里，期望着那个出现的身影。 等了好久，童湘来了。 “顾北说，他跟方华在一起，他也跟方华说了你们之间的误会。要不，你去找他吧？” “他在哪？” 正说着，童湘的手机又响了。 “顾北，怎么了？嗯，那我们回家等你们。” 挂了电话，童湘：“回家吧，他们等会过去。安凉，应该没事了，只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两个人刚出了校门口。 “安凉。” 刘年站在不远的地方，挥着手。 童湘眉头一皱：“你别动。” 童湘朝着刘年走去，说了什么，安凉不知道。安凉看着童湘打起电话，然后又挂了。她喊着安凉回家，刘年就跟在身后。 “童湘，为什么要让他跟着？” “这本来就是他造成的，我要他当着方华的面解释一下。” 这不是安凉想要见到的，她曾经很努力的不想刘年成为她和方华之间的什么人。可现在，又算什么？ 深溪路的一棵松树下，安凉，童湘，刘年三个人站着，等着顾北和方华的出现。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带起烟尘，缓缓地停在了三个人的身边。 顾北和方华下了车，看着刘年。 童湘清楚顾北的脾气，没等顾北开口，直接说：“我让他跟来的，有什么误会当着面说。” 童湘拉走了顾北，坐在远处的一棵松树下。 三个人的气氛有些尴尬。 刘年说：“那个，其实都是我的错。我一直很好奇安凉喜欢的男生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以让她两个月的时间都对我不理不睬，甚至连个qq好友都不愿意加。我想那天你应该是看见我抱她，你们才发生的误会吧？” “兄弟，你应该信任你的女朋友。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安凉，可是我没你那么好运，走在了她的前面。真的，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安凉绝对没有对不起你半点。如果你觉得那件事让你生气，我就在这，任你处置。” …… 第42章 谁对谁错 “刘年，如果你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安凉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刘年觉得很无情，再没有比这更让他难受的声音了。 他本来强装的笑容也随着安凉的话堕入了寒冰地狱里，可是只能笑着，走远。 刘年走了好一会，方华也清楚了他误会了安凉，他想说对不起，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安凉看着方华，声音有些颤抖。 “方华，我们之间难道一点信任都没有吗？你认识我多久了？别人不了解，你难道不了解我？你看见别人抱着我，问都不问我，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在你心里，安凉就是那么不堪寂寞的人？” “我说过，我很珍惜你给我的开始。我从没有想过任何没有你的以后，可是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让我联系不上你？方华，我害怕联系不上你，我说过，我真的害怕这样。” “我知道你有你的家人，你有你的世界，你有你的路要走。我知道，我不能挡在你的前面，我更不能把你栓在我的身边。我是一个女人，我也希望我的男朋友陪在我身边。可是，每天我们只是电话，视频，我们的话越来越少了。” “可是，我从没有怀疑过我们的感情。我喜欢你，从我开口的那天起，我就决定我们的感情，只要你不嫌弃，这一辈子我都等你。我没有家人了，我只有你。可是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哪怕一句话，让我说完也好。” “我害怕别人成为我们之间的误会，我像个刺猬保护着自己。我为什么要干这份工作？为什么要在网吧每夜每夜的等待天亮。方华，我睡不着，我失眠啊。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我哪也去不了，我谁也不认识。你们都走了，我觉得房间里真的很冷。” “方华，我是不是做的不够无情，所以才让刘年觉得他和我有可能？我从来没有让他送我回家，我一直在拒绝。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阻止长在别人身上的腿。童湘也说我，顾北也说我，我真的不想这样……” 安凉的话像是她的眼泪，一句一句，一滴一滴在方华的眼里，心里。 方华轻轻地讲安凉抱在怀里：“安凉，别说了。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就那样走掉。” “我承认我很生气，我忘记我在想什么，我只想赶快逃离你的面前。我害怕你说，你爱上了别人。我害怕你说，我们没有以后了。对不起，我真的只是害怕，只是不敢面对。” “安凉，原谅我好吗？你不要哭好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觉得自己很委屈？方华，我只是觉得自己可笑。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遇见的事情反过来，我会怎么样？我想不到结果。我肯定也不能像现在的你，那么大度的原谅我。” “毕竟，我给了别人机会不是吗？” “别说了，安凉，我们别再说这个了可以吗？” “可是我们只有一年了，你就快要走了。方华，我能等到你回来吗？或者，你能等到我们的以后吗？” “安凉，我发誓……” “别，别对我说誓言，时间会轻易的打垮它们。方华，如果你的心里没有我了，一定要对我说，别让我等你等的太久。” …… 高三的氛围很好，虽然说高考要在来年，可是大家似乎都在努力，为了心中的大学，日夜兼程。 童湘的学习处于中游，本科或许有些难，但搏一搏还是很有可能的。所以顾北很努力的和她一起学习，只在周末带着她走街串巷，吃着喝着。 安凉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安师大，为着这个目标，安凉把大多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 她不再去网吧，即便周末也很少出门。方华不希望安凉如此给自己压力，可是安凉总是笑着，说她要习惯方华不在身边的日子。 方华明白，在安凉的心里已经架起了一道墙，隔在他和她的中间，那堵墙上写着信任，可是他破坏了墙。 他要修好这堵墙很难，很难。这就是安凉，他认识的熟知的安凉。也正向安凉说的，她需要习惯没有方华的以后。同样的，方华也需要没有安凉的以后。 他们的感情没有那么多的浪漫没有那么多的激情，平平淡淡。就好像生活了很多年的夫妻，即便只是背靠背坐着，两个人也不会觉得感情淡了。 但他们毕竟不是多年的夫妻，只是都在逃避，逃避迟早出现的问题。爱情，没有天长地久，总会有个人先走。 很多次，他们也在争吵，即便只是很小的事情。再相爱的两个人一样也会争吵，没有人说，可以一辈子相敬如宾。 可是这一次，方华觉得自己错的厉害。那时候她真的认为安凉变了，一夜未归跟别人去做了什么。所以，他什么也不想听，也不想说，就那样丢下了安凉。 他只有一年时间陪在安凉身边了，可他却把她推出去了，推在了墙的那一边。 就像安凉说的，她或者是他能等到他们的以后吗？ …… 每个月都有很多模拟考，安凉的成绩很稳定。她似乎忘记了和方华之间的矛盾，和以往一样，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最多的时候就是拉着方华陪她练英语口语，好像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日子就像白驹过隙，飞速流逝。 十一月的一天，下着雨，天气有些凉。 才是傍晚，天却黑的可怕。 方华和顾北和往常一样，送安凉和童湘回家。 像是早就安排的剧情，在深溪路上，有着很多人影，等待着什么。 走的近了，安凉不觉得有见过这些人。但他们的路，却被拦住了。 人，是记仇的。 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在心底深处总会记得那个伤害了自己的人。 “哥，就是他们两个，我这两颗牙就是那个个高的打的。” 有人指着顾北，满脸的怨气。 顾北疑惑地看着那个人：“兄弟，我压根不认识你好吧？” “不认识？零二年在言镇网吧门口，就是你打的我，你说你不认识我？” 顾北想了想，看着方华，好像想起来那次为什么了。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然还会有人找上门来。 “看你们这架势？是来找场子的？说真的，我不觉得在慎城动手，你们会有好果子吃。” “哟？听见没？这小朋友口气很大啊？我还真不信，打了你这天还能塌了？” …… 第43章 乱了乱了 九个人，看着模样也是常年无所事事的街头小混混。无论哪所学校，它们的周围都少不了这些人。他们的生活来源一部分来自学生的贡献，他们是打手也是寄生虫。 安凉和童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们不想方华和顾北参与到打斗当中。可是，这样的时候，他们又怎么能走掉？ “当然不想挨打的话，让你们身边的小美女陪兄弟们去喝喝酒，保证不动你们，怎么样？” 顾北笑了。 “要打架，我顾北真没怕过谁，你这张嘴，我会好好招呼的。” 方华把伞丢到安凉手里：“跟童湘回家。” 两个人就冲进了九个人的队伍里，顾北很能打，他的身材又结实了很多。从小生活在军伍出身的顾建国眼皮底下，或多或少跟着老爷子练了不少。 顾北打架，除了快，还狠。 这一点是方华望尘莫及的，只是两个人就已经招呼的他够呛。可顾北就像冲入羊群的狼，打的很痛快，虽然他也挨了不少揍。 安凉和童湘站在旁边，吓得不知所措。可无论她们怎么叫，谁也没有停手。 顾北再厉害，可毕竟只有一个人，最终他还是没了力气，被对方坐在身上打着脸。 童湘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冲到那个人的身上，咬着他的肩膀，死也不松口。 “你妈……给我松开！” 那人抓着童湘的头发，死命的拉着，可童湘就是不松口。 安凉双腿都在颤抖，她看着方华被人打的蜷缩在雨地里，她想过去。可是腿好重，她一点也动不了。 最终那人离开顾北，忍着痛，狠狠的把童湘扯到自己的面前。 啪。 很重的一巴掌，打的童湘踉跄的坐在了顾北身旁。童湘看着顾北，嘴角已经破了，流着一丝丝血液：“你还好吗？” 顾北疯了。 他可以被打，可以满脸是伤。童湘不可以，他爱的姑娘不可以。 他咆哮着，从地上爬起来，冲向掌掴童湘的男人。一拳一拳的砸在对方的脸上，即使对方倒地了，顾北仍旧不停。 顾北真像个疯子，疯的让那些人都不敢上前。这就是他们的本性，欺软怕硬。 雨下的越来越大。 方华突然拉住顾北：“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你他妈疯子，你想杀了他吗？” 曾经被顾北打掉两颗牙的男人叫着。他见识过顾北的凶，可没想到被修理的那么狠，顾北还会有余力反抗。 “滚。” 顾北吼着。 那些人也不管躺在地上是死是活的人，狼狈的跑了。 顾北跪在童湘身边，抱着她：“没事了，童湘，没事了。” 方华走到安凉身边，看着安凉失神的样子，牵着她的手：“没事了，安凉。” 安凉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突然间面目狰狞的冲向顾北，她看着那人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刀，她的心就咯噔一下，忘记了跳动。 童湘被顾北抱着，从她的角度完整的看着那人拿着刀冲过来，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顾北。 童湘觉得在刀子进入身体的那一刻，一点也不疼。她看着顾北，突然好害怕以后再也看不见顾北了，心里突然很疼。 “啊！不要……童湘你别吓我，童湘……”顾北扑过来，抱着童湘，喉咙里仿佛有些什么，堵住了他的声音。 方华抱着那人：“安凉，报警，叫救护车。” 好乱啊。 安凉的脑袋一片空白，童湘怎么会？怎么会流血？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方华的声音。 她的眼里只有躺在顾北怀里的童湘，还有插在童湘肚子上的刀子，血液顺着刀随着雨水逃离了童湘的身体。 “华子，快叫救护车啊！童湘在流血啊！她说她好冷，华子……” 顾北哭的泣不成声，再也没有平时的冷静，他的心乱的像是被切开了一百万份，找不到那份控制理智地部分。 方华腾出手，颤抖的拨着号码。 120。 110。 时间啊，似乎在这里停止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安凉呢喃着，跪在童湘的身边。 “童湘，你看看我好不好？” “你走开！是你，都是因为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安凉，你离童湘远一点，我求求你！” 顾北一把推开了安凉。 “顾北，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如果不是她，那些人我会打他们？如果不是她，这些人会出现？如果不是她，童湘就不会变成这样。” “顾北……我好冷…” 顾北扯着身上的衣服盖在童湘的身上：“这里有雨，童湘没事了，我抱你去没雨的地方……” “别动我……我好疼。” 童湘的声音开始变的微弱，好像快要睡着了。 “为什么还不来？童湘别睡，你看我，我在这陪着你呢。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童湘……” 慎城医院离深溪路不是很远，几分钟后，救护车带走了顾北和童湘。 警车带走了方华和安凉，还有那个冲动的人。 这雨，始终未停。 淅淅沥沥浇的人，心绪不宁。 方岚一接到电话很快到了警局，当他看见安凉的时候，眉头一皱。 安凉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过了很久，方岚才说，他们可以走了。 坐在车上。 “爸，先去医院，顾北还在那边。” “方华，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你们只是学生，竟然还差点闹出人命……” “爸，别说了，回家再说可以吗？” 方岚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对安凉，是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安凉靠着车窗，恨死了自己。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像个看客，静静地看着方华被打，看着童湘受伤？ 童湘会死吗？ 安凉不敢想象，那样活泼可爱的童湘怎么会死？ 车里很安静。 “方华，你说童湘会有事吗？” “安凉，没事的，童湘怎么会有事。刚才警官那里也说了，童湘的伤不致命。” “那就好。” 安凉不再说话，看起来很平静。 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安凉问自己，她开始不懂自己了。为什么童湘可以为了顾北奋不顾身？而自己却吓得动也不敢动？ 方华说童湘不会有事，她就放下了心。安凉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无情了？那是童湘啊，自己最好的朋友…… 来到医院。 顾北，顾南，顾卫国还有秦玉都来了，像是守护很重要的人，每个人都很担心。 方岚和顾卫国走到一边，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北，医生怎么说？” “住院疗养。” 顾北似乎有气，说完走到病房另一边，不想再说话。 秦玉拍了拍方华：“小北担心童湘，心情不好。” “阿姨，我明白的。” 就像顾北说的，如果当初不是为了自己，今天童湘不会受伤。方华怪自己，他对顾北和童湘满怀愧疚。 “已经打了电话给童湘的爸爸妈妈，他们应该也快到了。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人家父母，毕竟是为了小北，童湘才受伤的。” 秦玉叹着气，走向了顾卫国那边。 “安凉，你脸色很差，你还好吗？” 顾南走到安凉身边问着。 安凉觉得很不好，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楚顾南，头很晕，只想死死的睡一觉。 顾南看着摇摇欲坠的安凉，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像是炉子。 “方华，安凉发烧了。” 方华连忙过来，抱起安凉去看医生。 …… 第44章 我叫安凉 ……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啊？凉凉都想爸爸了。”六岁的安凉窝在妈妈怀里，问着。 她喜欢妈妈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是夏日里刚刚晒过的被子，很温暖。 妈妈：“爸爸啊，去了很远的地方。他的工作很忙，要好长时间才能回家。” 一年两年三年。 爸爸始终没有回来。 安凉好多次哭着从外面回来，扑进妈妈的怀里：“妈妈，他们说我没有爸爸，说爸爸不要我了。” 妈妈只是紧紧抱着安凉，再没有说爸爸在哪里，爸爸在干什么。 然后有一天。 安凉听见奶奶和妈妈的对话，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爸爸死了。 她的确没有爸爸了。 别人再说她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她也不会哭了。这是事实，死了就是没有了。 妈妈有很多工作，妈妈总是很忙。 妈妈希望安凉好好学习，希望她的以后过的自由一些，希望她的以后幸福平安。 …… “凉凉，明天就是你十三岁生日，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妈妈，明天你可以带我去慎城吗？我想买几本书，镇上的书店太小了，没有我想要的。” “凉凉想要买书啊，当然可以了。” 这天就像是在告诉安凉，不要出去。 十一月末，刮风还在下雨，天气格外的冷。 安凉早早的起床，帮着妈妈做早饭，只希望时间过快一点，她有些等不及早点出发。 吃过饭，雨点更大了，风都在怒吼。 妈妈笑着。 “这天气真是，凉凉你要穿厚些。” “妈妈，走吧。” 坐在公交车上，安凉数着一站又一站。 公交司机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安凉上车的时候就听见他和售票员有争吵，一路上车速并不慢。偶尔有超过他的车子，他也会嘟嘟囔囔的骂着。 路面有些湿滑，安凉正看着窗上的雨点。突然一道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车里的气氛，人们开始尖叫。安凉只觉得自己很轻，整个人飞了起来，离开了车子，摔在了路边的田地里。 她看着像是皮球一样翻滚的车子，忘记了身上被划破的伤口还在流血，她不觉得疼，只想找到她的妈妈。 终于，公交车撞在了路边的大树上停了下来。路面散落着很多东西，有衣服，有人，有血。 安凉跑着，找着自己的妈妈。 终于她站在车前，看见妈妈被压在车下，当她出现，妈妈笑了，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就那样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安凉，满脸鲜血。 安凉想哭，可是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遍一遍抽着自己耳光，她想醒来，远离这场噩梦。 警车来了，救护车来了。 车上有八个人，死了三个。 妈妈的葬礼简单的让安凉不想去想，她看着爸爸妈妈摆在一起的黑白照片，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妈妈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安凉开始不说话，沉默的像个哑巴。坐在教室里，只是在等着放学，同学的话她听不见，老师的话她听不见，就连奶奶的话，她也听不见。 每天一个人呆坐着，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奶奶很担心安凉，担心她想不开。她想着法子逗安凉开心，可是换来的只是以泪洗面。 很多个夜晚，安凉在日记里写着。 我想死。 然后又写下。 我们会保护你。 十四岁的夏季，安凉上初二。 职高啊，太乱了。 每天都有人打架，学生不像学生，老师不像老师。还好，安凉觉得自己的世界很安静，她不需要朋友。 她的新同桌，一个留着短发，有些可爱又有些酷酷的女生。 “你好！我叫童湘，交个朋友吧？” 安凉看着她，没有说话。 “安凉，你应该叫安静，都开学几天了，你一句话都不说。这样憋着不难受吗？” 安凉看着她，没有说话。 “安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你可以跟我说说，我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会乱说话的。嘿嘿！我这个人爱说话，你别介意。你不想说话，那就听我说。” 安凉看着她，没有说话。 班里有很多调皮的男生，他们总会招惹安凉，因为不管他们做什么，安凉都不会生气，不会反抗，更不会像别的女生一样哭。 安凉心里很讨厌，可是她不想说，不想和任何人搭话。 童湘总会护着她，一次两次很多次，班里的男生都知道童湘很凶，像个泼妇，没有人再去招惹她们。 童湘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童湘的笑容安凉觉得很好看。 那天童湘揽住安凉的肩膀：“安凉，你放心，从今天开始，你就把我当你男朋友，有什么不爽的通通发泄在我身上。” 安凉笑着，说：“童湘，谢谢你。” 童湘很开心，从九月到十二月，她终于听见安凉开口说话了。 从那天开始，安凉和童湘成了朋友，好朋友。 安凉的笑容越来越多，有很多话跟童湘说，她觉得她其实真的需要朋友。 童湘出现的很好，带着她走出了她的笼子，带着她飞在天上，追寻自由。 奶奶很喜欢童湘，知道童湘住校，说什么也要童湘搬来跟安凉一起住。 然后，安凉的家成了童湘的家。 童湘带着安凉去看她的初恋，童湘带着安凉看她的初恋。童湘总能给安凉快乐，安凉喜欢童湘。 没有童湘，她会不安和孤单。她想童湘是老天送给她的天使，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出现，让她看见了光。 然而。 “安凉，我受伤了！你为什么无动于衷？你看我流血了，我好冷啊……” “安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想看着我死吗？安凉，你好无情啊！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看不见插在我身上的刀子吗？” 童湘躺在血泊里，绝望的伸着手，她的手上都是血，她想要抓住安凉的手。可是安凉离的好远，隔着山隔着海，她就那样看着，血液把童湘一点点吞没。 “安凉……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为什么抛弃我？” “没有，不是那样的。童湘，不是那样的，童湘……” 安凉猛然惊醒，她看了看四周，在一间病房里，她的手上还打着点滴，冰冷冰冷的。 “安凉，做噩梦了？” 方华似乎很累，样子疲倦。 “童湘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在医院住段时间，等伤口愈合就可以出院了。昨天夜里，童湘的家人也来了，闹的有些不愉快。现在顾北连童湘的面也见不着，一直被关在病房外。我给你请了几天假，你好好休息吧。” 方华说着，手里弄着装在保温桶里的粥，不知道什么时候装的，倒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饿了吧？喝点粥怎么样？” “方华，你怪不怪我？” “怪你？为什么这样说？”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就不会这么累。就像顾北说的，童湘变成这样，都怪我。她为了顾北可以连命都不要，可我，只是眼睁睁看着你们被打。方华，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吗？” 方华笑着，轻轻吹着热粥，舀了一勺，送到安凉的嘴边。 “小心点，有点烫。” 安凉就哭了。 …… 第45章 阳光下面 …… 纵使有着很多人带着安凉走出迷茫，可她就是如此，周而复始，把自己关在一个又一个黑暗里。 她想要光啊，一直陪着她的光。 童湘是她的光，方华是她的光。 江峰带着林雅茹和宝宝来看童湘，童湘还在睡着，他们没有进去，陪着顾北在病房外。 童湘的妈妈并不像童湘说的那样，对她漠不关心。从来到医院，坐在童湘的病床前，眼泪就没有停过。 童湘的亲戚陆陆续续的来着，提着水果挤满了病房，门开着。顾北说，童湘需要安静。然后门就关上了，但没人出来。 江峰拍了拍顾北的肩膀：“出去站会？” 抽着烟，顾北靠着栏杆，嘴里发苦。 “别想太多，童湘没事不就是万幸吗。她家里人不高兴你，那是正常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觉得难受。我跟童湘说过，这辈子不会让她受委屈，可是她却为我挡了刀。以前我总感觉，打架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 “童湘说，希望我以后不要打架，要保护自己，如果我受伤，她会心疼的。可是现在，躺在那里的是童湘，你知道我的心里什么感觉吗？我恨自己，恨自己把童湘送到危险的地方。” “你知道吗？童湘躺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真的希望这是一场梦，我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了，害怕她从此离开了我。以后，我不打架了，再也不打了。我应该听她的话，那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 安凉吃了粥，感觉好了很多。 云鲤和微微来了。 方华就出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了她们。他站在门外，远远的看着外面的顾北和江峰，走了过去。 江峰抽出烟，方华接了，靠在了顾北身边。 已经立冬。 又下了一夜雨。 可是今天，阳光格外的好，照在身上，有些暖。 “安凉，还好吗？昨天，我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输了液，烧也退了，没什么事。该道歉的是我，如果不是我，童湘不会受伤。” “别说了，都已经过去了。还有，华子，谢谢你让我遇见了童湘。” …… 童湘的病房真的很吵，可是他们像是来赶庙会，聊着天，欢声笑语。 童湘醒了，她看着妈妈和那些陌生的亲戚。她找了好久，没有找到顾北。 “湘湘，你好些吗？” 妈妈脸上有着惊喜，把泪痕打的断了痕迹。 “妈，这里好吵……” “好好好，我让他们出去！” 妈妈请他们出去，这让他们有些不高兴，说是来看童湘，怎么还给赶出门了。 童湘的爸爸瞪着妈妈，跟亲戚朋友们赔着笑脸。人都出去了，屋里安静了。 “妈，我的同学呢？” “别提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你怎么会受这样的罪。” “我想见他们。” 妈妈最终还是败给了童湘，她的女儿，没人比她更了解童湘。 林雅茹和宝宝进了病房，江峰跑去喊顾北。 当顾北出现在房间里时，妈妈看着顾北，她就知道，童湘想见的，其实只有顾北。 十九岁的童湘，她的感情，已经不是她这个做妈妈的可以左右了。 “我先出去，你们聊聊。” “谢谢你，阿姨。” 江峰挽着林雅茹和宝宝也跟着童湘妈妈出去了，房间里只有顾北和童湘。 童湘的脸没有血色，带着笑容。 “顾北，你没事真好。” 顾北只觉得鼻子好酸，眼睛好涩，他握着童湘的手，眼泪就止不住了。 “干嘛吖？一个大男人还哭鼻子……” 童湘话没说完，声音也哽咽起来。这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顾北的眼泪，原来会这样让她心疼。 顾北给她的只有幸福和快乐，无论她做什么，顾北都没有跟她发过脾气，总有一百万种方法逗她开心。她抚摸着顾北的脸，讨厌那些眼泪。 “顾北，以后不哭好吗？我会心疼。” 顾北握着童湘的手，有些微凉，忍下了眼泪，笑着。 童湘：“笑的真难看。” 顾北的嘴咧的就更大了。 “顾北，以后可以不打架了吗？” “不会了，我答应你。” 顾北点着头，很认真。 “童湘，我想和你结婚，这一辈子都想和你在一起。” “啊？说什么呢？我们还要上学呢。” “我知道，不管等多久，我都愿意等你。这辈子，顾北的世界不能没有童湘。” “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哭？坏蛋。” …… 过了好久。 童湘的亲戚们都走了，她的爸爸也走了，因为家里还有童湘的弟弟需要照顾，只留下妈妈照顾童湘。 警察也来过了，确定童湘的伤势后，对那个伤害童湘的人进行了正式的逮捕。至于童湘的赔偿问题，童湘的爸爸会去与对方交涉，童湘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今天是周六，大家都有时间留在医院陪着童湘。 安凉坐在童湘身边，看着脸色苍白带着笑容的童湘。 “童湘，对不起。” “安凉，这不是你的错。你啊，不要胡思乱想。更何况，我不是好好的嘛。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就放心吧！我没有怪你。” “还有，通过这件事，我也确定了自己的心。安凉，我啊，已经不可以没有顾北了。我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个结果对我来说，再好不过。” “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安凉，今年不能陪你过生日了。到那天，你就替我多吃几口蛋糕哦！” 童湘笑的有些憔悴。 她受伤了，心里还在想着安凉。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耀在童湘的脸上，也照耀进了安凉的心里。 …… 一切又开始回到平常，每天上学放学。 安凉一个人住在深溪路的租住房里，虽然方华说可以去陪她。但安凉拒绝了，她害怕方华成为别人口中的话题。 安凉的生日，方华买了蛋糕，方华点了蜡烛。安凉说，她不想再过生日了。但还是吃了两口，算是应了童湘的承诺。 十九周岁的生日一过，安凉也二十了。她觉得时间好快，又觉得好慢。她想起很久以前童湘的话，她偶尔也想一夜变成垂垂老矣的暮年，靠着摇椅，等着死亡。 每天，安凉都会去看童湘。有着妈妈和顾北的照顾，童湘恢复的很好，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有几天，云鲤家里没人，她有点怕黑，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知道安凉一个人住，央求着安凉，让她住几天。 安凉心软，答应了。 有着云鲤的陪伴，安凉在晚上没有那么孤单。安凉成了童湘，对着云鲤说了很多话。到最后，云鲤总会问，安凉，你说的啥？ 安凉就笑着，继续说另外的事。 偶尔，云鲤也会说起自己。 她的朋友也不多，没有遇见安凉以前，只有微微。她也没有喜欢过哪个男生，她近视，离的远了，她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子。可是，又没有男生离她那么近。 她的成绩不算优秀，她也很迷茫，不知道上完高中，是继续上大学还是就此放弃，出门打工。 安凉希望云鲤可以继续上大学。 云鲤说。 她的人生没有梦想，没有目标。 安凉就沉默了，她不知道还说些什么。 因为曾经的她，也是这样。 没有梦想的人生，该怎么过？ 就像周星驰的电影里说的那样。 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她曾经就是这样一条咸鱼，不想翻身，不想努力。可是她遇见了童湘，遇见了方华，他们给了她翻身的机会。她不希望云鲤这样，她希望云鲤找到自己的梦想。 …… 第46章 一个引子 十二月末，雪，开始下的频繁。 一中有着很多风景树，被雪覆盖着，看起来有些漂亮。只是那种厚重，又把树压的弯着腰，看起来好累。 童湘已经出院了，只是因为初愈，她没有以前那么灵动，那么欢闹。落下了很多功课，顾北耐心的和她复习。童湘说她想上大学，她想跟在顾北的身边。 她想好好学习，跟顾北一起上大学。 房东打电话说，过几天他们一家就要回慎城了，房子不再续租了。 顾北原本打算立刻再去找房子，童湘说她会和安凉住在学校，反正还有一个学期就结束了。 确定了宿舍房间，方华和顾北开始搬着安凉和童湘的东西。童湘的很多，大部分都是顾北给她买的。安凉的，除了衣服就是书，收拾起来很方便。 收拾到最后，方华捧着一个玻璃罐，不是很大，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千纸鹤。他有些好奇，似乎从没有见过安凉折过，也从没有听过安凉提起过。 方华打开罐子，里面有着纸张和墨水的气味，上面有字，即使不用打开罐子，从外面也可以看见，千纸鹤的身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安凉和童湘还在收拾着洗浴和化妆用品，方华坐在床板上，他的手里拿着摊开的千纸鹤，看着上面的文字。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安凉的思念和爱恋，没有遮掩。 方华放下了信，心里有些烦躁。他不会应付这种情况，他想不通为什么安凉要留着这些信，她明明说，那些只是误会。 他喊着安凉的名字。 他想问问她，为什么留着别人对她的爱慕。他可以包容很多东西，可是不能包容欺骗。 安凉脸上还挂着和童湘说话的笑，来到方华身边，笑着说：怎么了？ 方华递给了安凉那封信：“为什么留下这些东西？” 安凉有些莫名，接过信，看着，她的脸色就没了笑容。 “这里还有很多，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安凉，我不相信这些信会自己跑到你的床头。” 安凉看着信，全是刘年写给她的，一字一句刘年都在说，安凉我喜欢你。 安凉想不起来，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这里？她看着方华，像是被抓住尾巴的狐狸，她想说自己无辜。可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安凉，你为什么不说话？” 方华突然间喊了起来，引来了顾北和童湘。 童湘：“方华，你吼什么呢？” “你问她，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当做宝贝一样放在床头？她想做什么？怀念什么？” “华子，你控制下自己。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童湘走到安凉身边，拿过那封信，看了，又看了玻璃罐里的千纸鹤。她无数次见过，从来没有当过事，也从没有打开过，看看里面的内容。 她知道方华为什么生气，这些东西不只是简单的一封信。它们被安凉放着，就像是一把把小刀，悄无声息地刺在方华的心里。 童湘看着安凉，她希望安凉说些什么。 “安凉，你倒是说话啊？” “是我拿回来的，也是我保存着的。” 那是安凉在网吧当收银的时候，刘年每天晚上都会出现，会买很多东西给安凉留在夜里吃。安凉从没有收过，她不想和刘年有着纠缠，一次次的拒绝着刘年。 有一天刘年捧着这些千纸鹤，跟安凉说只要安凉收下这些，他以后就不会再打扰她了。刘年说了很多，他只希望安凉可以收下。 一直到早上下班，刘年捧着千纸鹤跟着安凉来到深溪路。安凉觉得没有必要，她真的不想让刘年有什么误会。可是，刘年喊住了她。 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在阳光刚刚升起的时候，把玻璃罐放在了安凉手里。 他说：“就当是相识的一件礼物，没有别的意思。你收下，我保证以后不会像以前那样烦你了。” 安凉没有在意，点了点头，捧着这些千纸鹤回到家里，只是随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从没有想起过。 她没有想到，过了那么久，刘年又回到了她和方华中间，成了他们争吵的内容。这一次是她的错，所以面对方华的质问，她无话可说。 “对不起！” 安凉道歉，不想再去解释什么，这本来就是她的错。 啪！ 玻璃罐被方华狠狠的摔在地上，碎成碎片，千纸鹤散落了一地。 方华走过安凉的身边，这一次被安凉拉住了手。 “方华，这些东西我从来都没有看过。” 安凉紧紧抓住方华的手，她可以察觉到方华的手在颤抖。 “安凉，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吗？” 方华声音很轻，没有情绪没有感情。就像那天在医院，安凉问着同样的问题。 方华在等，等安凉的肯定。 可是安凉没有说话，在她的世界里没有第二个男人。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爱着方华，为了方华可以放弃一切，就像童湘那样，连命也可以不要。 顾北拉着童湘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安凉，你为什么不说话？” “方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告诉自己忘记你就要离开的事情。可是，我忘不了，我想象不到你走了以后的生活。” “也许，刘年的信出现的不是偶然。它就像潜伏在心里的火药，不管是不是因为他，我们之间总会有一次，和现在这样，彼此质问，爱不爱对方。” “我不再是以前十几岁的女孩，我觉得有你在身边，天塌了也没有关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就足够了。只是现在，我不知道，能不能等你回来。方华，你说时间会改变你还是会改变我？” “你问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是，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肯定。方华，我爱你。也许我做不到像童湘对顾北那样，也许我做不到像你对我这样。可是我就是这样，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可是你快要离开了我。。” “从知道的那天起，它就像是一种病，折磨着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善解人意，我没有你看见的那么坚强。方华，我我我只是一个胆小又懦弱的女人。” “我骗自己，骗着你，让你看见我很好。其实我一点也不好……” “安凉……” “方华，我们分手吧……” …… 第47章 我不是她 …… 我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倦了。也许是我太自私了，我想要的，你都能给我。可是，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们之间，你太累了，处处逢迎迁就我。 我不敢想象相隔两个国家，自己能不能保持对你的爱恋。但我想，你不该这样被我绑着。没有我，你会更好，会走的更远。 像你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因为我，你的路已经分了叉。我希望你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路上，丢掉那些曾经束缚你的东西。 这世界那么大，你那么优秀，总该遇见一个懂你爱你疼你的女人。我啊，做不到。我总这样，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干什么。我伤春悲秋多愁善感，更喜欢无病呻吟。这样的我，配不上你。 我不想你走，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可是，那样对你不公平。如果我说了，我算自私吗？我不想和你有分别，不想看着你说你舍不得。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们分手最合适。 这样，你去了英国，就不会担心我在这边好不好。我一个人，过的好不好也跟你没关系了。方华，我们就这样结束吧。 你不要回头，我怕我会舍不得。 …… “分手？” “安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你不要说了，可能有些事情是我想多了。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方华走了，落荒而逃。 顾北和童湘也没有再问，只是默默的往车上搬东西。两个人的感情，别人问不了，也插不了手。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想说的要做的，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晚上七点多。 顾北把安凉和童湘安顿好，开始打着方华的电话，无人接听。他嘟囔着骂了一句，他最讨厌方华这点，一遇见安凉的事，就仿佛丢了自己。 慎城的一家小酒馆。 方华不知道喝了多少，醉眼朦胧。他觉得世界都在摇晃，头疼的厉害。 仅剩的清醒让他拿出手机，找着顾北的电话。只是他实在喝的有些多，看着通讯录里的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接通，没等对面说话。 “顾北，过来过来接我，北屋路小酒馆，等你喝一杯啊。” 方华说完，挂了电话，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这酒啊，就像火，烧的他难过，烧的他想哭。 很快，门口停了一辆红色的小轿车。 顾南下了车，走到方华的身边坐了下来，夺下了他手中的酒杯。 “别喝了，我送你回家。” “我我不回家。” “先上车好吗？” 顾南架着方华的胳膊，踉跄的把方华放进了车里，结了酒钱，坐在驾驶座上。 “方华，你不回家，那去我家吧！晚上，你可以跟我哥睡。” “我哪也不不想去，就就这里挺好。” 方华蜷缩在后座上，整个车里都是刺鼻的酒气。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方华笑着。 “嘿嘿嘿嘿嘿！我啊，你不知道……我喜欢的喜欢的女孩要和我分手了……我好难过啊……” “为什么？” “我知道她想什么。真的，她想我自由一点。你看你看看我，我够自由吗？” “你是谁啊？我怎么看不清你啊？……我口袋有钱，你带我去酒店，给我开间房就行……” 顾南打着火，缓缓的行驶在城市的街路上。她的心情乱的很，她想不通安凉想干什么。 最终，车停在了酒店外。 顾南拿着身份证开了一个标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方华放在了酒店的床上。 湿了毛巾，泡了茶。顾南小心地给方华擦拭着身体，然后把他扶起，靠着靠背上。 “方华，喝点茶吧，会舒服些。” 顾南看着方华，静静地。她本想打给顾北，可是手机拿出来，又放了回去。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方华的手机也被她关机了。 她想就这样陪着方华。 方华真的醉了，茶还没喝，靠着靠背像是睡着了。顾南坐在她的身边，握着他的手。 “方华，我知道你听不见。所以，我才敢说。我跟安凉说，我不喜欢你了。你知道，看着你们那么开心幸福的在一起，我有多难过吗？顾北说等我成年再去碰感情，我已经成年了。” “我不是喜欢你，我爱你啊。所以，我可以为你放弃一切。你把我当妹妹，我不想你为难，所以我可以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那样，我还可以远远地看着你。我知道你爱着安凉很多年，可是有我爱你时间久吗？” “方华，如果我再自私一点就好了。你知道叔叔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新娘时，我心里有多开心吗？我觉得我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是下一秒你就打醒了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啊。那种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我以为我退出了，你就会幸福。你看看你现在，一点也不是我想看见的样子。你应该笑着，一直幸福着。” 顾南抚摸着方华的手。 “以前，你总牵着我的手。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我感觉安心温暖。你说，如果没有遇见安凉，你牵着的会不会是我的手？” 方华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顾南。 这让顾南有些慌：“你没睡着？” 方华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下一秒顾南的唇就被方华亲吻着，有些粗鲁。 方华压在顾南身上，浓重的酒味包裹着顾南，让她的大脑出现了空白。 她知道方华是真的醉了，但是她却没有反抗，闭上眼睛，任凭方华索吻。 “安凉……” 方华呢喃着安凉的名字。 顾南的眼泪就悄悄地滚落下来：“方华，我不是她，我是顾南。” 可是方华听不见，依旧吻着她，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身体。 顾南的身体变的酥麻起来，方华的手像是有电，划过她的身体，她的胸，她的腿。她的衣服被一件一件褪下，被方华胡乱的扔在地上。 顾南环着方华的脖子，低低地说：“方华，这是我的第一次，温柔点可以吗？” …… 第48章 我们是你 浓重的喘息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着，方华像是失去理性的野兽，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 顾南的眼泪随着方华叫着安凉的名字，打湿了枕套，打湿了床单。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样把自己交给方华，成了别人的替身。 她是清醒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体上的男人，她不敢想明天。她想不出自己要如何面对清醒的方华，面对成为朋友的安凉。 是自己贱吗？ 顾南问自己。 心里后悔吗？ 明天该怎么办？ 交给明天吧。 顾南抱着已经熟睡的方华，就像无数个夜里想的那样，安静地躺在他的身边。 即使，在他心里，她不是她。 方华的手机关机了，顾北打了很多。顾南的手机也响了很久，没人去接。 这一夜，安静又不安静。 …… 上午九点多，冬日的阳光很和煦，从窗帘的缝隙里射了进来，打在方华的脸上。 他睁开眼睛，头还有些疼。然后他就看见面前熟睡的顾南，他们交织在一起，肌肤相亲。 方华很乱，很慌，看着酒店的房间，再如何回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顾南醒了，看着方华，转过了身。 “你昨晚喝多了。” “顾南，我们是不是……做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不必在意，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方华低头，看见床单上血一样的红，沾染了好几块地方。他张了张嘴，看着顾南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房间里的地板上到处都是衣服，方华看着，似乎记忆里有些印象。顾南一件一件的捡起来，把方华的衣服放在床上。 顾南有些踉跄，身体很疼，她咬着嘴唇进了卫生间。 “我去洗个澡，等会我会自己走。” 方华望着玻璃上顾南的影子，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他拿出手机，开了机，显示着三十几个顾北的未接来电。 他本想回过去，可是他按不下去。 慎城真的不大。 顾北一大早醒来，开着车行驶在慎城的每一条街道上。 方华关机了，没有回家。就连顾南也不接电话，也不回家。顾北第一感觉，就是顾南和方华在一起。不为什么，就是感觉。 他开着车穿过大街小巷，直到过了北屋路停在了安澜路上。顾南的车刚买没多久，大红的颜色很远就可以看见。 顾北停在顾南的车后，看着酒店，点燃了烟。他不想想那么多，他觉得一个是自己的兄弟，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也许不会做些出格的事情。 从七点多等到现在，车窗外丢了很多烟头。他没有打电话，只是靠着座椅，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点多钟，顾北看着顾南一个人出了酒店。他本不想下车，可还是不自觉的开门下车，看着惊慌失措的顾南。 “昨晚你跟他在一起？” 顾南低着头。 “他呢？” “已经走了。” “我从七点就在这里，顾南你不用骗我。”顾北似乎看到了最坏的结果，都在顾南脸上写着。“你是我妹，我需要他给我个交代。” “他在房间。哥，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真的。” “顾南，从小到大你就不会说谎。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只是需要和他谈谈。” 方华站在窗口看着顾北和顾南上来了，开了门。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北，也做好了被顾北狠狠打几拳的准备。 可是。 顾北看似很平静。 “顾北，昨天我喝多了。” “我不是来听你解释的，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顾北抽出烟，手有些颤抖，打火机打了两三遍才点着烟。 “我……” 方华看着顾南，心里乱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顾南怎么办，安凉怎么办…… “方华，你他妈就是混蛋。顾南是我妹啊，她才刚刚成年，你知道吗？我他妈多想打死你……以前我不管，现在你碰了她，你必须负责到底。” “哥，我不需要他负责……” “你给我闭嘴。那么久以来我知道他不喜欢你，我也无数次的跟你说过，离他远点。顾南，你是我顾北的妹妹，别人不可以欺负，他方华更不能。” “顾北……我会负责的。” 顾北掐灭了烟，起身：“方华，给我记住这句话。” 顾北走了，他很生气，方华知道。 “方华，对不起。” 顾南哭着。 “为什么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顾北说的对，我就是个混蛋。顾南，我答应你，会对你负责的。” “可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你只是把我当做她而已。方华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顾南还没有下贱到用这种方式留下你。” “顾南，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顾南也走了。 方华望着天花板，想了很久很久。 …… 顾北很少对童湘有秘密，只这件事他等着方华自己开口。 无论童湘和安凉有多要好，无论方华心里有多喜欢安凉，他只有一个妹妹。 一月一日，学校里举办了晚会，很热闹。 方华希望和安凉谈谈，安凉答应了，两个人走在校园里，操场上难得的很安静。 晚风有些凉。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安凉很直接，跟方华印象里的安凉有点不一样。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安凉，你说的对。我迟早都是要走的，也许我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我和顾南已经在一起了，你想分手，那就分吧。” “嗯，分手吧。” 安凉觉得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她抬手擦掉。 “是你说一切都交给我的吧？你怎么还哭了？” 方华听不见安凉的心声，他看着安凉的背影，月光下从没改变，他爱她。 “安凉，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不再是了，我做不到把你当朋友。” 方华突然觉得松了口气，好像压在心里的心头突然消失了。他再次看着安凉，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爱着安凉？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能没有安凉，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解脱了？是因为顾南吗？和安凉没有任何关系了，自己就可以对得起顾南了？是这样吗？ 方华不明白自己坚持了六年的感情为什么会这样不堪一击，失去了竟然没有心痛的感觉。 手里拿着安凉还给他的指环，似乎想不起当初和安凉在一起的心情。他取下有着安凉名字的指环，把两个放在一起，埋在了校园里一棵枫树的下面，再没有拿出来。 安凉远远的走了，穿过了校园，回到宿舍。 空无一人。 她坐在床上，自言自语。 “你现在明白余瑾的话是什么意思吗？你和她就是一样的人。你是安凉，我也是安凉，你的身体里还有许多安凉，我们都在保护你啊！” “可是，我好难过。我和方华没有以后了，再也没有以后了。” …… 第49章 言镇有家 “你不要哭了好不好？等会她出来，我就不能陪你了。” “只是一段感情有那么难放弃吗？安凉，你忘了？妈妈死的时候你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怎么现在哭哭啼啼的？” “我不想见到你。” “为什么？我们是因你而生的啊。你不是说自己太懦弱吗？是你让我无情的啊？” “我知道自己有病，所以才能自由的和你们交谈。我啊，都已经分不清哪个安凉才是安凉了。” “嘿嘿，难得出来透透气，别把我忘了啊。安凉你放心，我们都是为了保护你才出现的。” “像余瑾那样吗？” “其实你比她更了解她，我们都是多重人格的人。你觉得你的过去比余瑾好很多，但是你忘了，从你很小的时候你就人格分裂了。你伪装的比任何人都好，没人看的出来。” “你说余瑾是疯子，说她善于伪装，嘿嘿。安凉，你才是最善于伪装的。就算是对方华的感情，也是我们在表达着。你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说句方华我爱你也要我们说出口。安凉，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别说了，别说了！” “安凉，好好学习吧。我会让你考上大学，我们很聪明的。” “不是这样的？你们不要出现好不好？” “安凉我们为你而生啊！没有我们，你该怎么办啊？” 好累。 好累啊。 能不能放过我啊？ 这个夜里安凉做着梦，梦见了爸爸妈妈，梦见了谢玲，梦见了张锦曼，梦见了余瑾，梦见了童湘，梦见了方华。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一个安凉，可她明明不在那。 谁来救救我？ 新的一天。 安凉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和童湘在食堂吃过饭各自回自己的教室。云鲤和微微也和平常一样围着安凉，说着笑着。 方华偶尔投来的目光，安凉未曾理会，像是一个路人的眼神。 很多天以后，当童湘看着牵着顾南的方华时，大发雷霆。却被安凉告知，他们已经分手了。 平静地让童湘不敢相信。 她跑去问方华为什么？方华只说了对不起。 她问安凉，安凉说。 我，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方华。 童湘不信，一段感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结束了。 安凉说，为什么不能难么简单就结束？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 童湘觉得她不认识安凉了，眼神那么冷漠那么无情的安凉，她从没有见过。 她问顾北。 顾北没有说谎。 然后，童湘不再问了。 放假前的一晚，童湘抱着安凉，整夜都没有睡。 “安凉，你真的不难过吗？” 安凉流着泪。 “童湘，我不难过。我很累，睡吧。” “安凉，你也把自己弄丢了吗？” …… 临近春节。 童湘回家了。 安凉也回家了。 慎城不小，可是没有她的家。 坐在车上，安凉不难受了不晕车了，看着从车窗一闪而过的风景，数着车站。 很久没回的言镇没什么改变，唯一要说的就是回村的土路变成了水泥地。路旁的树，也都没了。 站在小院门口，安凉看着落满尘埃的锁头，翻了很久，才找到钥匙。 院子里已经长满了杂草，有的甚至比安凉还高，挡住了厨房，挡住了去往堂屋的路。 她从草中走过，推开堂屋门，潮湿的霉气让她觉得有些呛。 她看着屋里挂着的照片。 笑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凉凉回来了。” 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中，久久不散。 …… 房子没人住，真的坏的很快。屋顶有瓦片破了，奶奶以前的房间漏过水，已经生了霉，沾染的其他房间也都是霉哄哄的味道。 今天难得有着雪后的阳光，安凉打扫房间，晒着几床被子。忙了好久，在天色渐黑时，才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勉强能睡。 只是没有电，借着蜡烛的光，安凉靠在床上，发着呆。 从那天过后，方华再没有出现在安凉的世界里。虽然同班，可是却像是隔了很多星河。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他，想起他对她的好。 感情，终归有些脆弱。 或许一句话。 或许一件事。 谁没了谁，都能活。 就像那副画，最后一幕。天使走了，留下了男孩。 到头来，孤独的原来是自己。 …… 第二天，晚上七点多。 言镇的网吧扩大了，不再像以往那样，网速慢环境差。 安凉开了台机子，坐在角落里，登上很久没上的qq。 有着很多系统消息弹出，最新的是昨天，一个叫做安于流年的好友请求。 安凉知道，这是刘年的，她曾无数次拒绝过。 这一次她没拒绝。 八点多的时候，一声咳嗽，安凉的好友上线了。 “哇。安凉，你终于通过我的请求了。有点激动！怎么样？放假了，有出去玩吗？” 刘年第一时间发来了消息。 “你的纸鹤被我扔了。” 刘年沉默了好久。 “那些信你看了吗？” “因为信，我和方华分手了。” 刘年又沉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 “没有你的信，我们也会分手，跟你没关系。” “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 “我啊，不适合拥有感情。以后别说这些话了，就当今天第一天认识吧。” “安凉，你还喜欢着他吗？” “是的，也许很久都不会忘。” “我明白了。” 然后刘年再次沉默了很久。 安凉听着歌，享受着恬静的时光，她的世界没有谁。童湘不属于她，方华也不再属于她。 “一盏黄黄旧旧的灯，时间在旁闷不吭声 寂寞下手毫无分寸，不懂得轻重之分 沉默支撑跃过陌生，静静看着凌晨黄昏 你的身影，失去平衡 慢慢下沉，黑暗已在空中盘旋 该往哪我看不见，也许爱在梦的另一端 无法存活在真实的空间，想回到过去……” 她闭着眼睛，靠着沙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 然后。 “安凉，你想上哪所大学？” 刘年的消息弹出了界面，带着系统咳嗽声，把安凉从过去拉了回来。 “填志愿的时候再告诉你。” “好，你别忘了。还有，别上太晚，熬夜对身体终归是不好。” “谢谢！我等会就回家了。” 安凉敲完字，退了qq。她不想回家，家里有些冷，这里虽然有些闹，却很暖和。 到了十点以后，网吧里人很少。 安凉似乎才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啊。 窗外有烟花，空气里弥漫着火药的味道，过年了啊！ 还是有些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