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仙域》 1 北边小村 http://.biquxs.info/

握住斧子。 扬起。 砸下。 明明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但只要稍微放松力道,斧子就会打偏,坚硬的树皮把双手回振得生疼。呼吸、时机、速度、体重移动,只有完美控制了这些,隐藏在沉重斧子的刃口中力量才能全部传递到树上,发出响亮清澈的美妙声音。 可是,即使脑袋里理解了,也无法完全实践出来。穆欧在十岁的春天得到了这个工作后已经迎来了第二个夏天,可是那种会心的一挥十次里也不知能不能有一回。教给他挥斧子方法的爷爷可以百发百中,巨大的伐木斧不论挥多少次也没有疲惫的样子。可是穆欧不过挥五十次就会两手发麻,肩膀疼痛,抬不起胳膊了。 「四十……三!四十……四!」 像鞭策自己似的,一边尽力大声数着数,一边用斧头砍着树干。可是流出的汗模糊了眼睛、让手心打滑,命中率眼看着下降。半自暴自弃的,握紧伐木斧连身体一起转着。 「四十……九!五……十……十!!」 最后的一击手法完全紊乱,远远偏离刻在树干上的斧痕砸在树皮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音。承受不住让眼中冒出金星程度的反作用力,慕欧丢下斧子,晃晃悠悠的退了几步,坐倒在了深深的苔藓上。 在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时候,右边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 「发出好声音的在五十次里有三次。全部加起来,那个,四十一次吗。看来今天的饭该你请客啦,穆欧」 声音的主人是躺在稍远一点地方的同年纪的少年。穆欧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坐着抓起皮革制成的水壶。大口大口喝下已经变温了的水,在总算喘过气来后,他拧紧壶盖说。 「哼,你不也只有四十三次吗。我马上就会追上了。喏,该你了……云绪。」 「是是。」 穆欧的青梅竹马兼独一无二的挚友,从一年前开始也是这个郁闷辣鸡职业的搭档,云绪,拢了拢被汗浸湿的黑色刘海,两脚向上一伸,嘿呀一声站起身来。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去捡斧子,而是插着腰仰起了头。于是,穆欧也跟着将视线投向空中。 七月过半的夏日天空蓝得让人吃惊,贴在其正中的太阳毫无怜悯的放出刺眼的光芒。不过,向四面八方延伸的大树枝条上密密麻麻的茂盛的厚叶子贪婪地遮挡了阳光,几乎射不到穆欧他们所在的大树脚下。 就在这期间,大树也在用无数的叶子贪图太阳的恩惠,还从根部不停吸取大地的恩宠,逐渐回复着穆欧和云绪刻下的斧伤。不论白天两人多么努力也好,等到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来的时候,大树受的伤有一半都长回去了。 穆欧轻轻叹了口气,视线从空中转向树。 仙树,是个主干直径四米、树枝顶端高达七十米的怪物。连村里最高的仙堂都不到它的四分之一高,对今年身高总算超过了一米五的穆欧和云绪来说那简直是相当于古代的巨神的对手。 本来,以人类之力砍倒它不就是痴人说梦吗? 看着刻在那树干上的斧痕,穆欧不禁这么想。楔形痕迹的深度总算到达了一米左右,可是树干还有相当于那三倍的厚度健在着。 去年夏天,他和云绪一起被带到村长家,接受了砍伐仙树这个职务的时候,穆欧听到了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这颗仙树远在两人生活的仙树村开拓之前就扎根于这个土地上,而且从最初的移民时代开始村民民就不断的砍伐着这棵树。从村里历史记录,前任的穆欧爷爷是第六代,穆欧和云绪是第七代,至今为止已经花费了三百年以上的时间。 ————三百年! 能够理解的是:从穆欧的父亲、母亲的世代,祖父、祖母的世代,还有那之前、再之前的世代开始,这个职业无数次地挥动斧子,其结果就是现在不满一米的斧痕,仅此而已。 为什么即使这样也一定要砍倒大树呢?村长一本正经地说明了理由。 仙树由于它那巨大的身体和过剩的生命力,从周围相当广阔的地区夺去了太阳和土地的养分。仙树覆盖到的所有土地,不论什么种植物都无法生根发芽,不再想办法年这个村的所有生机都将被淹没。 仙树村这个地理位置特别尴尬,位于四大帝国,北齐帝国而且还是北部边境地区。也就是说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天涯海角世界尽头。东,西都被悬崖峭壁的山脉包围,要想生存只有向南面的森林拓荒土地,可偏偏仙树就像一个守门神挡住了去路,如果不想办法解决,村子注定会变的荒凉无法发展。 话虽如此,但大树的木质像钢铁一般坚硬,用火烧又点不着,它的根也到达了和树梢一样的深度根本挖不出来。因此,我等村子的先祖们用祖传的、连铁都能斩断的仙器开山斧砍伐树干、再将这个任务一代代传下去这个方法了。 村长用因使命感而颤抖的声音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穆欧首先战战兢兢地问:那不能不管仙树直接开拓更南边的森林吗? 对此村长用恐怖的声音回答:砍倒那棵树是先祖代代的悲愿,将此大义委以两名砍树手也是村中的惯例。接着云绪歪着头问:那一开始祖先大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开拓村子啊。对此村长一瞬间说不出话来,然后有如烈火般愤怒,用手杖前端打了云绪还有穆欧的头。 那之后一年中,两人交替着握着开山斧,不断挑战仙树。不过,可能是因为还没有熟练掌握挥斧子的方法,切入大树树干的痕迹不论怎么看都觉得没有加深。到此为止的痕迹用了三百年,那么两个小孩子只努力了一年左右没什么了不起的变化说当然也是当然的。这种事虽然心里明白,但作为工作还是相当没有成就感。 站着穆欧旁边,无言的看着仙树的云绪大概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飞快的走近树干,伸出左手。 「喂,算了吧云绪。村长说过了不要总是窥伺大树的天命。」 穆欧慌忙说,但云绪略微转过头,嘴角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若无其事地说。 「上次看是在两个月前。已经不是总是而是偶尔了哟。」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喂,等一下,我也要看。」 穆欧将总算喘匀了气的身体和刚才云绪一样用挥腿的反作用力站起来,走到搭档的身边。 「准备好了吗?打开喽。」 云绪小声说着,将向前伸出的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伸直,其他手指握紧。就这样在空中描绘了一个圆圈,这是在这个世界最基本的操作了。 云绪马上用指尖敲了仙树的树干。轻轻响起的不是原来该有的干巴巴的打击音,而是像弹银器似的清澈的声音。接着,从树干内部浮出似的,一个小小的四边形的闪光窗口出现了。 在天地间存在的所有东西,不论会不会动,都存在着由掌管生命的创世之神天命。虫或花草被授予的命较少、猫或马多一些、人更多一些。而森林中的树木或是长着苔藓的岩石,则又持有比人类多许多倍的天命。它们的天命都同样地自出生时刻起增加、到达顶点、接着减少。在临到生命将尽的时候,动物和人停止呼吸、草木枯萎、岩石破碎。 这个就是仙之窗,持有相应仙力之人,结印并敲击对象就能呼叫出来。石头或草的窗口都比较简单什么人都能看到,动物的话就比较难了需要修行一定的仙术。 发出透明的窗口上写着各种数据, 「我看看……」 穆欧用手指一个个确认着,说出了数字。 「二十三万……五千五百四十二。」 「啊……上上个月是多少来着?」 「记得是……二十三万五千五百九十左右。」 「……」 听了穆欧的话,云绪夸张地举起双手,颓丧地跪倒了树根上。接着把手指插进黑发里。 「只有五十!这么努力了两个月,才在二十三万里干掉了五十!这样下去一辈子也砍不倒啊!」 「不,所以说那不可能啦。」 穆欧只得苦笑着回答。 「我们之前六代的砍树手努力了三百年,也只进行了四分之一……。单纯的考虑,那个,还要花上十八代,九百年左右哟。」 「你~这~人~啊~~~~~」 抱头蹲坐在地上的云绪,狠狠地抬头看着穆欧,突然抱住了他的双腿。穆欧被出其不意地破坏了平衡,向后倒在了苔藓之床上。 「这分配的职业也太扯淡了难道我们一辈子都要砍下来了?」 嘴里说着生气的话,云绪却满脸坏笑地骑在穆欧身上,胡乱揉着他的头发。 「呜啊干什么啊你!」 穆欧两手抓住云绪的手腕,使劲儿往回拉。利用云绪抵抗时撑起身体的力,垂直翻了半圈,让自己到了上面。 「看我报仇!」 混着笑叫着,伸出脏手抓住云绪的头发。不过和柔软头发的优吉欧相反,云绪有着黑色的到处竖起来的头发,这种攻击根本毫无意义。无奈只好替换为对侧腹的胳肢攻击。 「呜呀,你……这太、卑、卑鄙……」 穆欧压着陷入呼吸困难却不停乱动的云绪,继续胳肢着,突然从背后一个高调的声音袭来。 「喂——!又偷懒了!!」 穆欧和云绪立刻停止了打闹。 「唔……」 「不好……」 两人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转过头。 认出了稍远一点的石头上站着的,两手插腰,高高挺着胸的人影,穆露出抽搐地笑容,说道。 「嗨……嗨雪儿,今天真早呢。」 「一点都不早,是和平常一样的时间啊。」 她不高兴地别过脸,扎在脑袋两侧的长发即使在透过树枝照下来的些许摇光中也能发出耀眼光芒。少女轻盈地从石头上跳下来。她的右手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框。 少女的名字是慕容雪。是村长的女儿,年龄和云绪,穆欧都一般大。 在北部边境地域生活的孩子们全部都会在十岁的春天被赋予仙职,参加工作的见习,这是老规矩,可是慕容雪作为仅有的例外接着上了仙术休习。 话是这么说,可就算是持有天赋之才也好是村长的女儿也罢,仙树村可不是富足得能让十一岁的女孩在一天里只学习不干活的村子。如果不动员全部可以动员的力量,不断击退削去作物和家畜天命的不断袭来的日照、长雨、或害虫——很难全村无事的度过严酷的冬天。 穆欧的家在村南边的开垦地持有相当大片的麦田,祖上代代都是农夫的父亲穆力对第三子穆欧被选为砍伐仙树这件事嘴上虽然说高兴,可内心有时也会觉得遗憾。当然作为砍树的工资是从村里的金库支付给了家里,可是能下田的人力少了一个这件事还是没有改变。 作为风俗,各家的长子基本会被赋予和父亲相同的天职,如果是农家的话女儿或次子、三子也会以此为基准。道具商人的孩子是道具商人,剑士的孩子是剑士,炼丹的孩子是炼丹然后村长由村长的孩子继承。就这样仙树村自开拓以来数百年间都维持着几乎不变的样子。大人们说这正是仙人的赏赐,但穆欧对此感到了非常细小的、不可名状的违和感。 大人们到底是想扩大村子呢?还是想让现在的样子一成不变呢?这一点弄不明白。如果真想扩大田地的话,放着这种麻烦的树不管,稍微绕点远开拓更南边的森林就好了。但是,包括村里第一贤者的村长在内,都根本不会想着去更改代代传下的惯例。 因此,仙树村不论世代如何迁移依旧贫困,村长的女儿爱丽丝能学习的只有上午,下午就必须忙于照顾家畜或扫除的劳动。其中最开始的一项工作,就是给穆欧和云绪送饭。 右手挂着篮子双手插着腰,慕容雪轻盈地从石头上跳下来。深褐色的眼睛瞪着中断了打闹的穆欧和云绪。在她那小小的嘴唇中即将落下巨大雷击之前,穆欧迅速站起身来嗖嗖地摇头。 「没偷懒没偷懒!上午规定的劳动已经完成了哟。」 他快速地辩解着,后面云绪也「对对」地附和。 慕容雪再次用放着强光的眼睛扫视了两人,然后令人惊讶地突然笑了起来。 「既然做完工作还有打架的力气,是不是该对我父亲说增加些次数比较好?」 「只、只有那个千万不要!」 「开玩笑啦。——喏,快点吃午饭吧。今天很热,要在坏掉前吃完才行。」 慕容雪把编织框篮子放到地上,从里面取出大块的白布,啪的一声抖开。刚把它铺到选好的平地上,桐人就迫不及待的脱掉鞋扑到上面。接着优吉欧也坐下来,在饥饿的两位劳动者面前,料理次第排开。 今天的菜单是腌肉和韭菜的馅饼、几种干果、还有早上挤出的牛奶。除了牛奶之外都是保存性很好的食物,但七月倾注而下的阳光毫无怜悯地夺取了料理的天命。 对扑向料理的桐人和优吉欧,爱丽丝像对狗说别吃似的用手阻止,迅速的在空中结印,首先是对陶罐子里的牛奶,还有其他料理的《窗口》都一一确认。 「呜哇,牛奶还有十分钟,馅饼也只能再坚持十五分钟了。明明是跑着来的呢……要吃得稍微快一点了。不过要好好嚼哟。」 天命已尽的料理,也就是腐烂的料理,即使只吃一口,如果不是身体相当结实的话马上就会显出肚子痛和其他症状。穆欧和云绪甚至等不及说我开动了,就一口咬住大块的馅饼。 三人暂时无言地闭着嘴咀嚼。饿扁了的两位少年自然不用说,连慕容雪都发挥出以让人怀疑那个纤细的肚子通向哪里程度的好胃口,消灭了一道道料理。首先切成三块的馅饼消失,接着用一整壶牛奶冲下九块三明治,三人总算喘了口气。 「——味道怎么样?」 转向突然斜眼看着他们这样说的慕容雪,穆欧忍着笑回答。 「嗯,今天的馅饼很好吃。看来雪儿也有进步嘛。」 「是、是吗。不过我还觉得有点不够。」 趁这么说着的慕容雪为了掩饰害羞转过头的空隙,穆欧给云绪使了个眼色,两人交换了一瞬的笑容。从上个月开始,两人的便当就是慕容雪做的,虽然这样宣称,可实际上慕容雪的母亲帮忙和不帮忙时候的区别一目了然。关乎万事,技能这种东西只有用长年的修炼让身体记住才行——不过,穆欧和云绪总算用身体记住了这是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不过——」 云绪一边从放着干果的小筐里拿出黄色的梨,一边说道。 「难得便当这么好吃,真希望能吃得更悠闲一点呐。为什么热的话便当马上就会坏掉呢……」 「问为什么……」 这次毫不掩饰苦笑,优吉欧大幅的摇晃身体耸了耸肩膀。 「真是净说奇怪话的家伙。夏天肯定不论什么天命减少的都很快啊。肉也好、鱼也好、蔬菜也好水果也好,放上一会儿马上就会腐烂了不是吗?」 「所以说,我是问,这是为什么啊。冬天的话,把生的咸肉扔在外面,不是放多少天也没事吗。」 「那是……因为冬天冷啊。」 对穆欧的回答,云绪像听不懂话的孩子似的撇嘴。北部边境少有的黑眼中浮现出些许挑战的光芒。 「对,就像穆欧说的,变冷的话食物就能放得久。不是因为是冬天。那么……变冷的话,即使在这个时期便当也应该能保存得更久。」 这回穆欧真的惊呆了,用脚尖轻踢云绪的腿。 「别说的这么简单啊。说什么变冷,夏天就是热才叫夏天的啊。难道要用仙术操纵术降雪吗?这个对我们来说太过遥远我们目前的天命就是为砍树而生的,踏入修仙一途渺茫啊,再说假如有人释放这种仙术第二天就会被北齐的忘仙门带走啊。」 「唔、唔嗯……。有什么好方法呢……好像有什么更简单的方法啊……」 云绪皱起眉头,这么嘟囔道。一直静静听着两人对话的爱丽丝,用手指摆弄着长长辫子的末端,突然插嘴道。 「有趣。」 「你、你在说什么呢雪儿。」 「其实根本不用使用仙术哟。不用考虑把村子整个变冷那种大事,比方说就把放进便当的这个篮子里面变冷就行了吧?」 听到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穆欧不由得就和云绪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慕容雪露出清澈的笑容,继续说。 「即使是夏天也有很多冷的东西哟。深井里的水啦。把这种东西一起放进篮子,里面不就变冷了吗?」 「啊啊……是啊。」 穆欧抱起胳膊,考虑着。 村内前广场正中,有一口挖的深得恐怖的井,从那里打上来的水即使在夏天也能冻得手生疼。还有,只生长在北边山谷里的冰树的叶子,摘下来的话在放出刺鼻的香气的同时也会迅速变冷,是治疗跌打损伤的重宝。确实,把深井的水装进水壶,用希尔贝的叶子包住馅饼的话,在运输便当的同时就可能保持凉爽。 但是,考虑着同样事情的云绪,却轻轻摇头,开口道。 「只是这样多半不行。井水打上来以后放不到一分钟就会变温了,冰树的叶子也只是稍微凉一点而已。我不觉得那些能让雪儿从家到仙树的路上让篮子里一直冷着。」 「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啊?」 好不容易抓到好点子的慕容雪撅着嘴反问。云绪挠着黑发想了一会儿,小声开口。 「是冰。有很多冰的话,就足够冷冻便当了。」 「你啊……」 慕容雪惊呆了,马上摇头。 「现在是夏天哟。冰什么的,哪里有啊。连北齐的大市场都不可能有啊!」 她用训斥不懂事的孩子的母亲似的语气一口气说。 可是穆欧略微感到了不好的预感,继续闭嘴看着云绪的脸。他从长年的经验中得知,这位童年玩伴带着这样的眼神,用这样语气说话的时候,基本不是在考虑什么正经事。头脑里,去东边的山采皇帝蜂的蜂蜜时候的事情、打碎了地下室里一百年前耗尽了天命的牛奶壶的时候的事情之类的接连不断的闪过。 「嘛、嘛啊,算了吧,快点吃就没问题了。比起这个,如果不快点开始下午的工作的话,又要回去晚了。」 迅速把空盘子放回篮子里,穆欧这样说着,打断了这个不稳的话题。但,看到云绪的眼里显出想起什么的光芒,只好接受了危险的现实。 「……什么啊,这回有想起什么了。」 穆欧带着快点死心的意思问着,而桐人浮现出坏笑回答。 「呐……很久之前,从穆欧的爷爷那里听到的故事,你们还记得吗?」 「嗯……?」 「哪个故事……?」 不光是穆欧,慕容雪也歪了歪小脑袋。 穆欧欧的祖父两年前结束了天命,他白发下面塞满了各种以前的故事,经常坐在庭院的摇椅里说给围在脚边的三个孩子听。不可思议的故事,激动人心的故事,恐怖的故事,总数大概有几百了,穆欧不知道云绪到底在说哪一个,和慕容雪以前歪着头反问。 「夏天的冰,这么说就没有别的了吧。『轩辕氏……』」 「喂,停下,开玩笑的吧!」 穆欧还没听到最后,就又摆手又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所谓轩辕氏,是开拓仙树村的祖先中最厉害的仙人、担任初代的村长职务之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口头传下的就只剩下武勇传说之类的东西了,云绪说的,就是那之中最为异想天开的故事的题目。 在某个盛夏之日,轩辕氏注意到在流经村子东边的河流里,飘下了大块的透明石头。把它捞上来一看,发现竟然是冰块。轩辕氏觉得不可思议,于是沿着河一直往上游走去。不久,他走到了北界的尽头终结山脉,顺着涓涓溪流而上,找到了一个巨大洞窟的入口。 轩辕氏顶着洞中吹出的冰冷的风,踏进了洞窟,跨过了各种危险,终于到达了最深处的宽阔房间。在那里他看到的是相传守护在人界东四南北的巨大白龙。那龙蜷缩在无数的大小财宝上面,似乎正在睡觉。轩辕氏鼓起勇气偷偷走近,在财宝中发现了一把最为美丽的长剑,无论如何都想得到。他轻轻拿起那把剑,小心翼翼地不吵醒龙,然后正准备转身逃跑的那个时候——这就是故事的梗概。 就算是喜欢恶作剧的云绪,也不会想要打破村里的规矩越过北方的山岭,去寻找真正的龙吧。这样一半祈祷着,穆欧战战兢兢地询问。 「也就是说,守着那条河,等冰飘下来……这样?」 但是,云绪像对待笨蛋似的哼了一声,斩钉截铁地说。 「那样等着夏天都要结束了啊。其实,也不用像轩辕氏那样真的发现龙。那个故事里,洞窟入口附近不就长着许多冰柱吗。折两三根下来应该就足够做实验了。」 「所以说你啊……」 穆欧有几秒钟说不出话来,转向旁边,看向慕容雪,想让她代为教训一下这个鲁莽小鬼。接着,他注意到那黑色的眼睛深处闪烁着不寻常的光,内心里垂下了肩膀。 相当不情愿地,穆欧和云绪作为全村第一的捣蛋鬼组合,领教严格的老人们的长吁短叹苦口婆心厉声训斥等等简直是家常便饭。但是,只有少之又少的人知道,在两人的各种恶行背后,有全村第一的优等生慕容雪的暗中煽动。 那位慕容雪用右手的食指抵着嘴唇,疑惑的歪头想了几秒,眨了眨眼说。 「——这个主意不坏。」 「那、那个啊雪儿……」 「确实小孩子自己翻越北边的山岭是村子的规矩禁止的。但是,你们自己想想。规矩正确的说法是:『没有大人陪伴,小孩子不得自己翻过北边的山脉玩耍』哦。」 「是……是这样吗?」 云绪和穆欧不禁面面相觑。 村子的规矩,正式名称《仙树村民规范》的实体是保管在村长家的大约两寸厚的一沓古老典籍。所有小孩子到了去教会的学校上学的年龄的时候首先就要学背这个。那之后也会不断从父母和老人那里听到「规矩里说」「按照规矩」一类的,到了十一岁的现在已经完全渗进脑海里了——本以为是这样,但看来慕容雪把全部条纹都一字一句地正确背诵了下来。 ……该不会她连比村子的规矩厚两倍的北齐忘仙门基本法也……不,连还要再厚一倍的那个都完美地背下来了吧,这种事情……。 想着这些,穆欧直勾勾地盯着慕容雪。慕容雪干咳了一声,用更加像老师的口吻继续说。 「明白了吗?不得去玩耍,这是规矩禁止的地方。但是,去找冰不是玩耍啊。如果能让便当的天命更持久一些的话,不光是我们,在麦田和牧场工作的人们也能受益吧?所以这件事应该算作工作之内。」 听到她巧舌如簧地辩论,穆欧和云绪再次交换视线。搭档的黑眼睛里一开始好像还有一点点的忧郁,但立刻就像夏天河里的浮冰一样融化了—— 「嗯,就是这样,一点都没错。」 他抱起胳膊,装作一本正经地样子点头。 「是工作的话,即使越过山岭走到终结山脉去也不算违反村子的规矩。古云『光是服从命令不算是工作,两手空空的话就自己找事来做!』如果大人们生气,引用这一句就好了。 古云家是村里田地最多的富农。现在的家长古云是个身材魁梧、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他家的田地已经比村里几 乎所有的农家都多好几倍了,可还是不知足。在路上遇见穆欧的时候也总是厌恶地说:「还没砍倒那棵可恨的仙树吗?」据说他还向村长要求得到砍倒仙树之后开垦出的土地的优先选择权。穆欧忍不住在心里小声说:「在那之前你的天命早就到头了啊。」 云绪的「如果翻越北方山岭出了问题就拿奈古云的话当借口」的想法确实非常有魅力,不过穆欧从很早以前就在这三人中担任刹车的角色,总之一定要先说一句「可是」才行。 「……可是,不仅是村子的规矩……连#那个#都禁止前往终结山脉吧?就算翻过北边的山岭,也只能走到终结山脉的山脚下,不能进入洞窟啊……」 听到这里,慕容雪和云绪也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 穆欧嘴里的《那个》是拥有远超过《仙树村村民规范》甚至《北帝国法》的权威,支配着广大人界的所有人民的绝对法律——它的名字是《忘仙门禁录》。 它由在北齐中央圣山修建了直贯天空的仙山的忘仙门发布。不止是穆欧他们生活的北帝国,东、南、西帝国的所有城镇和村落里都必须至少常备一本。 禁录和村子的规矩或国法不同,正如它的名字所说,上面列举的全部都是《不能做的事情》。上至《反抗忘仙门》、《杀人》、《盗窃》之类广泛的禁忌,下至一年间捕获的野兽和鱼的上限甚至不能喂给家畜吃的饲料之类细小的项目,总数轻松超过了一千。小孩子们上的学校当然也会教授识字和算数,不过最重要的科目就是将这个禁录全部背下来。——更准确的说,「学校不教授目录」这件事已经被目录禁止了。 禁录和忘仙门虽然拥有如此大的权威,但依然有它们无法企及的土地。那就是存在于环绕世界的《终结山脉》对面的魔界——因此,去往终结山脉这件事也记载在禁录中相当靠前的地方。穆欧所说的「就算到了山脚下也不能进入洞窟」就是因为这个无可奈何的理由。 就算是慕容雪也不会想挑战禁录吧,毕竟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重大的禁忌。穆欧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向另一位青梅竹马。 像是极细的黑丝并排而成的长长睫毛在从树叶空隙招进来的正午骄阳下闪闪发光,慕容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又抬起脸,眼睛里不知为何有浮现出了那种挑战性的光芒,她说。 「穆欧。你这次也没说对禁止条目的文面。」 「哎……骗、骗人。」 「才没有骗人。目录上是这样写的:第一章三节十一项,『任何人都不得越过环绕人界的终结山脉』……所谓越过大山,指的当然是《爬过去》了。进入洞窟不包括在内哦。而且我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去山脉对面,而是得到冰啊。不管怎么翻禁录,上面也没有写『不得去终结山脉寻找冰』啊。」 被慕容雪用她那像教会中最小的钟一般甜美清澈的声音流利地说了这么一通之后,优吉欧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何止如此,他反而觉得爱丽丝说的对。 ——可是,他们之前只去过,北方的山岭之前、到沿岸的双子湖为止的地方,那之后的路是什么样子的就不知道了,而且现在还正是水边的恼人虫子出现的季节……。 穆欧依然顽固地寻找阻止的理由,直到云绪狠狠地——差点就要削减天命的强度——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大声说。 「喂,穆欧,村里学习最好的慕容雪都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好,决定了,下个休息日就去找白龙……不对,冰之洞窟!」 「要是能找到适合保存便当的材料就好了。」 交替看着满脸放光的两位挚友,穆欧的内心深深叹了口气,「是啊」,带着虚弱的笑容附和。 2 出发!! http://.biquxs.info/

七月的第三个休息日,看来是个好天气。 已经被赋予天职的十岁以上的孩子们,在这一天也被允许暂时回到小时候,一直玩到晚饭的时间。穆欧和云绪平时总是和其他男孩子一起钓鱼或假装练习剑术,不过今天却在朝露还未消散的时候就出了家门,在村外的古树下集合等着慕容雪。 「……好慢!」 云绪把自己也让穆欧等了几分钟的事情抛到脑后,抱怨道。 「真是的,女人就总是比起约定的时间更注重打扮。这样下去再过两年,说不定就会像你姐姐那样说出会弄脏衣服不要到森林里去那种话来。」 「没办法啊,女孩子嘛。」 穆欧苦笑着这么说着,稍微考虑起云绪所说的两年后的事情。 慕容雪在身份上还属于没有天职的孩子的范畴,周围也默许她和优吉欧他们一起行动这件事。但是本来她是村长的女儿,基本决定了她 在立场上是全村女性的典范。在不那么遥远的未来,无疑会被严格禁止和男孩子一起玩,也会接受不仅是仙术还有日常行为规范的课程吧。 然后……那之后会怎么样呢。她也会像最年长的姐姐那样,嫁到某家去吗?而且那个对象是穆欧或是云绪也是有可能的吧?对这种事情,这位搭档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喂,发什么呆啊。昨晚上睡好了吗?」 突然被云绪用惊讶的表情盯着,穆欧慌忙点头。 「嗯、嗯嗯,没问题。……啊,看来她来了。」 他听到哒哒的脚步声,指向村子的方向。 推开早晨的浓雾出现的慕容雪,正如桐人所说,用丝带扎着梳得很漂亮的黑发,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罩衣。穆欧不禁和云绪对视一眼,忍住笑,转过身同时喊到。 「好慢!」 「是你们太早了啊。真是的不管过了多久都是小孩子。」 慕容雪装模作样的说着,将右手的藤条篮子向穆欧,左手的水壶向云绪伸出。 等两人反射性地接过东西,慕容雪转向后面——从村中延伸出的羊肠小道的方向,弯腰从脚步摘了一根草穗。用球状鼓起的前端不由分说的指着耸立在远方的石头山,精力充沛地喊道。 「那……寻找夏天的冰,出发!」 为什么总是这样,弄得跟《公主大人和两位随从》似的啊,这么想着,穆欧再次和云绪交换了视线,跟在了走出去的慕容雪后面。 纵贯村子的这条路,南侧由于有很多人或马车来往被踩得很扎实,而向北的方向几乎没有人来,上面有很多树根和石块,比较难走。但是慕容雪以轻松的脚步哼着歌走在穆欧前面。 怎么说呢,身体动作真是漂亮啊,穆欧想。到几年前为止,慕容雪还偶尔混在村子的捣蛋鬼们中间进行连续剑术的游戏,她手中的细枝,不知打中了穆欧和云绪多少次,然而己方的棒子,却像以风为对手似的一直无用地砍着空气。如果那样继续修行的话,爱丽丝也许能成为村子第一个踏入修仙的女孩也说不定。 「修仙、吗……」 穆欧突然这样嘟囔。 直到被赋予巨树的刻手这个天职之前,穆欧一直模模糊糊思考着的毫无道理的梦想。如果能被选拔为村里的男孩子都憧憬着的修仙的话,就可以摆脱不过是去了树皮的枝条做成的难看木剑,得到虽然是二手货的钢剑,学习到真正的剑术。 不仅是这样。北部边境村庄里的修仙者们,每年秋天都能到南边的索亚镇参加那里举行的剑术大赛。然后获得前几名的话就能作为镇上的修士——被承认为名副其实的真正的修仙者,被授予央都的锻冶工房锻造的制式剑——还可以炫耀一番。到这里梦想还没有结束。在修仙者里能有什么奇遇的话,还能得到忘仙门的古老名门修仙学院的测试资格。虽然听说是个难关,但如果考试合格的、从两年制的学院中毕业的话,就能参加忘仙门的仙术大会的机会。传说中故事里的轩辕氏,在这个大会里勇夺冠军。 然后再接着是究极的,只召集真正的英雄,由忘仙门最高长老会亲自举办的《四帝国统一大会》。只有在由神明照鉴着的这场战斗中夺得胜利之人,才会被任命为所有修仙的顶点、带着守护世界秩序的使命、不时和栖息在『魔域』里的恶魔战斗、乘着飞剑的最高荣誉-- 执法者。 到那里即使是想象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说不定,穆欧也有时会这样想。说不定,慕容雪不做普通人而是作为修仙的见习离开村子,去到索亚镇的学校,或是能去到忘仙门的《修仙学院》也说不定。那个时候,在她旁边作为护卫,穿着白色和淡茶色的制服挂着闪亮的飞剑的自己……。 「梦想还没有结束哦。」 突然,在旁边走着的云绪小声说。穆欧吃惊的抬起脸。看来从那一声叹息里已经读出了他的全部空想。对他如往常一样敏锐的直觉报以苦笑,穆欧小声回答。 「不,结束了。」 「已经决定了的天职,即使是村长也不能更改。」 「除去唯一的例外。」 「例外……?」 「工作完成了的情形。」 这次又对云绪的顽固吃了一惊,再次苦笑。这个搭档,还没有放弃将比铁还硬的仙树在自己一代砍倒的巨大野心。 「只要放倒那棵的大树,我们的天职就完成得一干二净了。然后就能自己选择下一个天职。对吧?」 「虽然确实是这样……」 「我觉得不是养羊或是种麦子这种天职实在是太好了。那种工作根本没有尽头,可是我们的不一样。绝对应该有什么方法才对,把那棵树在三……不两年内砍倒,然后……」 「出席索塔镇的修仙大会。」 「什么啊,你也是这个打算吗?穆欧。」 「不能只让云绪一个人逞英雄呢。」 用玩笑话应酬着,不知怎的就觉得那也不是那么遥远的梦想,真是不可思议。他想象着自己拜受了飞剑回到村里、让村长他们瞪大了眼睛,和云绪两个人一边坏笑一边走着。这时走在前面的慕容雪突然转过身来。 「喂,两个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还没到午饭啊,什么的。」 「嗯、嗯嗯。」 「败给你们了,不是才刚开始走吗。比起这个,喏,看见河了哟。」 顺着慕容雪用草的前端指着的方向望去,路的前面出现了摇曳的水面。那是发源自终结山脉、流经露水村东面,一直延伸到南方的索塔镇的鲁河。路在这里分成两条,右边的一条度过北露桥去往东边的森林,而左边的一条则沿着河的西岸向北延伸。三人走的当然是向北的那一条。走到分叉口的时候,穆欧在水边跪下,把手伸进叮咚作响的透明溪水中。不愧是夏天,在春天刚开始时冰冷的水现在相当温暖。脱掉衣服跳进去一定很舒服吧,不过在慕容雪面前不能做那种事。 「不像是会有冰飘下来的水温啊。」 转过头这么一说,云绪马上撅起嘴反驳道。 「所以才要去最开始的洞窟啊。」 「那到无所谓,可是如果在晚上的钟响起的时候还回不去的话可是会被狠狠的骂一顿的。」 「没办法啊。那样的话,抓紧吧!」 在踩着柔软草地走着的爱丽丝后面,两人也快步跟了上去。 左侧的树木枝叶交错,像天盖一样遮住了阳光,右侧的水面也升起凉气,即使在太阳升高之后三人也能舒服地行走。宽一米左右的岸边小路被夏季的浅草覆盖,几乎没有绊脚的石头和坑洞。 明明路这么好走,但想想竟然从未踏足过双子湖之后的地方,穆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照村中的规矩,禁止小孩子独自通过的《北方的山岭》还在很前面的地方,所以即使走过湖也不会惹大人生气,不过也许是对规矩本身的,对——可以说是畏惧一类的东西,让他们在山岭前很远就停下了脚步。 他和云绪两个总是被大人们教训要守规矩,但仔细想想,他们何止是没有触犯过规矩或禁忌,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今天这个小小的冒险,无疑是他们有生以来最为接近禁忌的行为。 事到如今他突然有些不安,看向走在前面的桐人和爱丽丝,却发现那两人正悠闲地合唱着牧羊曲。他们两个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穆欧不禁想要叹气。 「喂,我说。」 听到他的声音,两人一边走一边动作一致地回过头。 「怎~么了,穆欧?」 慕容雪歪着头,用带着一点威胁意味的声音装腔作势地说。 「现在离村子已经有点远了……这附近不会出现危险的野兽吧?」 「哎?我没听说过啊。」 慕容雪看向桐人,而云绪也轻轻耸肩。 「嗯……村里老爷爷是在什么地方看见巨大长尾熊来着?」 「是东边的苹果树附近吧。而且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啊。」 「这附近最多只会出现四耳猴子一类的吧。真是的,穆欧害怕了啊。」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穆欧连忙反驳。 「才、才不是,我才不害怕呢……。我是说,我们都还是第一次去双子湖对面吧,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听到这句话,桐人的黑眼睛里露出恶作剧的光芒。 「嗯,说的也是。你知道吗?咱们村刚建立的时候,魔域的恶鬼……《拾荒人》和《兽人》之类的会翻过山来偷羊或抓走小孩子哦。」 然后他故意斜眼看向慕容雪。慕容雪哼了一声回答说。 「什么啊,两个人合起伙来吓唬我。我知道,最后是忘仙门来的执法者把拾荒者的老大赶跑了对吧?」 「——『那之后,每当晴天,便能在终结山脉的上空高处看到银色执法者的身影。』」 云绪念出村子里所有小孩都知道的故事的最后一节,再次转向北方抬起头。穆欧和慕容雪也抬头仰望那不知何时近到了可以覆盖视野相当一大部分的连绵的纯白岩石山,还有那之上的蔚蓝天空。 一瞬间,仿佛看见云的缝隙中鲜果一道小小的光,但再眨眨眼仔细看的时候就又不见了。三人相互看了看,以笑遮羞。 「——那是故事吧。住在洞窟里的白龙也一定是轩辕氏后来编出来的。」 「喂喂,要是在村里这样说的话可是会被村长打手心的哦。修士轩辕氏是仙树村的英雄呢。」 听到穆欧的话,慕容雪再次露出清澈的笑容,加快了脚步。 「去了就知道了。喂,走得太慢的话,就没法在中午之前到洞窟了哦!」 话虽如此,实际上穆欧根本不觉得走上半天就能到达终结山脉。 3.终结山脉 http://.biquxs.info/

终结山脉和字面意思一样就是世界的尽头,也就是东西南北的四帝国组成的人类之国的终点。就算仙树村村在北方边境地区中也是最为北边的村子,终结山脉也不应该是简单的靠小孩子的脚就能走到的地方。 所以,在太阳到达天顶前一点,看到逐渐变窄的鲁河消失在山崖下的洞窟里的时候,穆欧着实吃了一惊。 直到刚才还在左右茂密展开的森林被突然截断,眼前灰色的演示笔直向上延伸。抬头看去,悬崖举例切开天空的山脊还有不少距离,但这片岩石无疑连接着山脉的一端。 「已经到了吗……?这就是……终结山脉吗?有点太快了吧……?」 云绪也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呆呆地张着嘴低声说。同样的,慕容雪也大睁着蓝色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嘴唇。 「那……《北方山岭》在哪里?我们不知不觉就走过了吗?」 说起来确实如此。那座对于村里的小孩子来说——或许对于大人也是绝对的边界线的山岭,竟然可以这样不知不觉地就走过了吗?回头想想,从双子湖向前走三十分钟左右的地方稍微有些上下坡,难道那就是北方的山岭吗? 半信半疑地转身看向来路的穆欧的耳朵里,传来了慕容雪一反常态地奇怪嘟囔。 「这就是终结山脉的话……那另一边就是魔域吗?你想……我们虽然走了四个小时,可这种程度连索塔镇都到不了啊。仙树村……真的在世界的尽头呢……」 也就是说,我们连自己常年居住的村庄在世界的什么位置都不知道吗?穆欧呆呆地站着。不——说不定,村里的大人们也没有人知道终结山脉就有这么近的地方?难道在几百年的历史中,穿过北边森林的除了轩辕氏就只有我们了吗……? 总觉得……有些奇怪。穆欧突然这样想。但是,却说不清那里奇怪。 每天每天,在既定的时间起床,吃和昨天一样的早饭,去往和昨天同样的农田、牧场、锻造厂或操练场的大人们。刚才慕容雪说四个小时连索塔镇都走不到,但慕容雪,云绪和穆欧当然都没有实际去到过镇上。只是听大人们说沿着南边的街道走两天就能到索塔镇而已。但是,那些大人们中,到底有多少人真的去过索塔镇呢……? 穆欧心中团团乱转的疑问没等成型就被慕容雪一句『总之』吹跑了。 「——总之,都到了这里只有进去看看了。在那之前先吃饭吧。」 她说着,从穆欧手里接过藤条篮子,在矮草地即将变成灰色砂地的地方坐下。被云绪「让我好等,早就饿扁了。」的欢声催促着,穆欧也坐到了草地上。馅饼的香味扫去了疑问的残渣,胃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诉说着饥饿。 慕容雪啪啪地打掉穆欧和云绪争先恐后伸出的手,依次调出料理的《窗口》。确认它们的天命都还充裕之后,爱丽丝依次摆出鱼和豆的馅饼、苹果和核桃的馅饼,还有豆腐干。接着把装在水袋里的希拉尔水倒进木制的杯子里,也确认了一下它没有坏掉。 说着我开动了的同时就开始大嚼总算吃到嘴的午餐,云绪嘴里塞得满满的用听不清楚的声音说: 「在那边的洞窟里……找到冰柱的话,明天的午饭就不用吃得这么急急忙忙了。」 吞下嘴里的东西,穆欧侧过头回答: 「但是啊,仔细想想,就算顺利得到了冰,它本身的天命要怎么保持?要是没到明天中午就化光了不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吗?」 「恩……」 云绪思考着皱起眉头,不过慕容雪一本正经地说: 「快点拿回去,在我家的地下室里放一晚上应该没问题。真是的,你们啊,这种事情要一开始就想好啊。」 穆欧和云绪的马虎像往常一样被批评了,他们为了掩饰害羞埋首于午饭。不知是不是配合他们,慕容雪也比平时更快的吃光馅饼,喝完了水。 慕容雪把用来包馅饼的手巾整齐地叠好放进一干二净的篮子里,站起身来,拿着三个杯子走到水边,用河水迅速洗干净。 「呜啊。」 慕容雪发出奇怪的声音完成工作,走了回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之后在穆欧面前摊开。 「河里的水超级冷啊!像严冬的井水似的。」 一看,那双小小的手掌已经变得通红。穆欧不禁伸出双手,包住慕容雪的手,立刻传来了凉意。 「等……不要啦。」 慕容雪的脸颊微微变得和手同色,使劲抽出双手。穆欧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出了平常绝对不会做的事情,慌了神。 「啊……不,那个……」 「那么,差不多该出发了吧,两位。」 这也算是帮忙吗,穆欧轻踢了一脚坏笑着的云绪,为了掩饰害羞用粗暴的动作捡起水袋搭在肩膀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洞窟的入口。 走到这里,三人溯流而上的小溪已经变窄到让人不敢相信那真的是鲁河的源流的程度。宽度只有一米半左右。穿过高崖从洞窟中流出的水流左侧有同样幅度的石路,看来可以走进去。 几百年前,修仙者轩辕氏也踏上过这块岩石吗?穆欧这样想着,下定决心走进洞窟内部。周围的气温猛然下降,他不禁搓了搓露在短袖上衣外面的胳膊。 确认了后面两人的脚步声跟上来后,又往前走了十步左右。 然后穆欧重要发现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垂下肩膀转过身。 「糟糕了……我忘带灯来了。云绪你呢?」 从入口才走进来五米左右,周围却已经暗得分辨不清两人的表情了。穆欧对连洞窟里是一片漆黑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忘记了的自己感到幻灭,把转机的希望托付给搭档,却只得到「你没想到得事情我才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充满奇怪自信的回答。 「我……我说啊,你们……」 这到底是今天第几次听到慕容雪的吃惊声音了呢,穆欧想着,转向在微弱的光照中也闪闪发亮的黑发。慕容雪摇了好几次头,把手伸进围裙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细长的东西。仔细一看,是冒险开始时摘的草穗。 爱丽丝右手拿着草穗左手靠近它的前端,闭上眼睛。她张开小嘴,用穆欧听不懂的仙语在空中奏响了神奇的仙式句。 最后左手快速划出复杂的印,在涨成球形的草穗前端点亮了青白色的光。光逐渐增强,照出了洞窟中相当长的距离。 「呜哇」 「哦哦……」 云绪和穆欧不禁异口同声地发出感叹。 虽然知道慕容雪在学习仙术,但几乎没有这样亲眼目睹过。因为据村长所说,所有使用仙术的前提都是为了守护世界的平稳和安宁而存在的,不能随便使用。 慕容雪只有在村中出现草药治疗不了的病人和伤者时才使用仙术。穆欧是这样理解的,所以他不禁转向在草穗上点起的光的慕容雪,问。 「雪,雪儿……在这种事情上使用仙术,没问题吗?不会受罚么……」 「哼,这种程度就要受罚的话,我至今为止估计已经遭过十次天打雷劈了吧。」 「…………」 在他问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慕容雪把右手里发着光的草塞给了穆欧。穆欧不禁接了过来。 「要、要我拿着?!」 「当然啦。你想让我这柔弱的女孩子走在最前面吗?穆欧走我前面,桐人走后面。别浪费时间,快点往前走啦。」 「啊,是。」 穆欧被她的气势压过,转过身举起小小的火把,战战兢兢地向洞窟的深处走去。 平坦的岩棚虽然曲曲折折,但一直保持着一定的宽度。带着青色的灰色岩石好像濡湿了似的反射着光,灯照不到的暗处时而传来沙沙地某些小东西在动的气息。但不管怎么看,视野里都完全没有像是冰的东西。从天花板上垂下许多冰柱似的的尖锐的灰色物体,但一眼就能看出那不过是石头。 又走了几分钟,穆欧转过身小声对云绪说。 「呐……记得你说的是,进入洞窟以后马上就有冰柱对吧?」 「我说了吗?」 「说了!」 穆欧想一把抓住转开视线装傻的搭档,但慕容雪抬起右手阻止了他,小声说道。 「喂,等一下,把灯靠近一点。」 「……?」 穆欧照她说的把右手的魔法之光靠近慕容雪的脸。爱丽丝把嘴张成圆形,向着光呵了一口气。 「啊。」 「喏,看见没有?向冬天似的,呼出的气变成了白色的。」 「恩,真的是。怪不得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冷了……」 无视云绪,穆欧和慕容雪相视点头。 「外面虽然是夏天,但这个洞窟里是冬天。一定会有冰的。」 「恩。再往前走走看吧。」 转过身,感觉洞窟好像稍微变宽了一点似的。穆欧把魔法之灯朝向洞窟深处,再次开始慎重地前进。 耳中听到的只有三人的鞋子在岩石上走动的声音,还有地下水的小溪流动的声音而已。如此接近源头,小溪的水流依然没有减弱。 「……如果有船的话回去就轻松了。」 云绪在队伍的最后不慌不忙地说,穆欧责备他说:「不要大声说话。」现在进入到了洞窟中已经远超预定的深处。虽然觉得不太可能—— 「——呐,要是真的出现白龙的话,怎么办?」 慕容雪好像看穿了穆欧的思考似的,小声说。 「那就……只能逃……」 穆欧用同样的小声说,却又被云绪没心没肺的话盖过了。 「没事了啦。轩辕氏之所以会被龙追是因为他偷飞剑对吧?不管怎样拿点冰柱总会同意的吧。——恩,但是啊,可以的话想要一片掉下来的鳞片啊……」 「喂,你在想什么啊云绪。」 「你想啊,要是拿着见到了真正的龙的证据回去的话,村里的人非得羡慕死不可。」 「别开玩笑了!事先说好,要是你被龙追的话,我们可要丢下你先跑啊。」 「喂,声音太大了穆欧。」 「都是因为云绪说了奇怪的事情……」 突然脚下传来奇怪的声音,穆欧闭上了嘴。咔嚓的一声,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的声音。他急忙把右手的光移近,查看右脚的下面,然后不禁叫了出来。 「啊,看这个。」 慕容雪和云绪弯腰看去,灰色的石地上有一些积水,它的表面结成了薄薄的冰。穆欧伸出手指,捡起透明薄膜似的一片。 把那片东西托在手心上,几秒钟内就变成了一个小水滴,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禁笑了出来。 「没错,是冰。前面应该还有更多。」 穆欧说着向周围照去,同样结着冰的水洼发射这青色的光。而且,完全陷入黑暗的洞窟的最深处中……。 「啊……总觉得,有很多光。」 正如慕容雪所说,优吉欧一动右手,就有无数的小光点跟着闪动。三人立刻把龙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小跑着冲向那个方向。 又前进了一百米左右的时候,两边的岩壁突然消失了。 同时,三人眼前出现了让人不禁屏住呼吸的幻想般的情景。 好宽阔。宽广得不像是地下洞窟的、非常非常巨大的空间。无疑比村里门前广场大了一倍以上。 周围的墙壁基本围成圆形,那不是刚才那种濡湿了的灰色,而是覆盖着淡青色的透明结晶。然后,地面则变成了一看就觉得是鲁河源头的巨大的水池——不,湖。只是,水面没有一丝波纹。从岸边到中央都冻得结结实实。 白色的冰之湖的各处都有比穆欧他们还高的奇特形状的柱子突出来。都是些尖头的、棱角分明的六棱锥。穆欧觉得它们简直就像是以前爷爷给他看过的水晶的原石似的。但是,这些更大、更美丽。无数的透明的深青色的子柱吸收了穆欧手中草穗放出的光,向六方向放射,然后又被反射,把广大的石室整个照亮。柱子的数量越接近湖的中心就越多,在最中间的地方简直分不开了。 是冰。周围的墙壁、脚下的湖、奇特的六棱锥,全部都是冰做的。蓝色的墙壁垂直向上延伸,在遥远的高处像礼拜堂的穹顶一样成弧线闭合起来。 三人忘记了刺骨的寒冷,吐着白色的呼吸,呆立了好几分钟。终于,慕容雪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 「……有这么多冰,可以把村里的食物都冰上了。」 「岂止如此,都可以把村里暂时变成冬天 了。——呐,再往里走走吧。」 云绪刚说完便向前走了几步踩上冰湖。他缓缓移动体重,终于两脚都踩了上去,冰层似乎很厚,踩上去完全没有破裂的声音。 平时的话,穆欧会担当起劝诫这个鲁莽搭档的任务,但今天却输给了好奇心。一想到里面说不定真的有白龙,就无论如何都像进去看看。 高高举起草穗,穆欧和慕容雪一起追上桐人,小心翼翼地不发出脚步声,从一个冰柱的阴影走向另一个冰柱的阴影,朝着湖的中心前进。 ——要是真的见到了龙的话就太厉害了,穆欧想。那样的话,我们这次的冒险也会成为延续几百年的传说吗?如果,只是如果,能够做到轩辕氏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取回一件龙的宝物的话,说不定村长也会重新考虑我们的天职……? 「呜。」 边走边做白日梦的穆欧一头撞上了突然停下来的云绪的后脑勺,捂住了脸。 「喂,别突然停下啊云绪。」 但是,搭档没有回答。穆欧正觉得奇怪的 时候,云绪的喉咙里发出了**似的声音。 「……那是什么啊……」 「哎……?」 「那个到底是什么啊!」 穆欧和旁边的慕容雪同时歪过头,从云绪的旁边向前方看去。 「你们到底在说什……」 慕容雪和穆欧看到了同样的东西,把话尾咽了回去。 4.骨山 http://.biquxs.info/

那里有一座骨之山。 全部由蓝色的冰组成的骨头。那硬质的光辉简直就像是用水晶雕刻而成的。一根根巨大的、各式各样的骨头堆积起来,形成了比这三人还高的山。山的重要有一个道出这是什么骨头的巨大的块状物。 穆欧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头骨。虚空的眼窝和细长鼻孔。后面伸出角状地突起,突出的颚骨上排列着无数利剑似的牙。 「白龙的……骨?」 慕容雪小声说。 「死了吗……?」 「啊啊……但是,死得没那么简单。」 云绪的回答中已经恢复了冷静,但穆欧注意到搭档的声音里带上某种平常没有的感情。 云绪走近几步,从脚边捡起像是龙的前爪的巨大勾爪。 「你看……这上面有很多伤痕,脚尖也缺了一大块。」 「是和什么战斗了吗……?但是,能杀死龙的生物什么的……」 穆欧的心中也浮出和爱丽丝一样的疑问。说到《北之白龙》,那可是栖息在环绕世界的终结山脉的各地、保护人类之国不受魔域势力的侵袭、世界最强的善良守护者之一。到底是谁把它杀死的呢……? 「这些不是和野兽或是其他龙战斗所受的伤。」 云绪用大拇指的指腹抚摸着青色的勾爪缓缓地说。 「哎?」 「这是剑伤。杀死这只龙的——是人类。」 「但、但是……你看,连轩辕氏都要逃跑才行。一般的修仙者可做不到……」 突然,爱丽丝想起什么似的闭上了嘴。静寂再是降临到了已成为巨大坟墓的冰之湖的表面。 几秒钟后,她小小的嘴唇中吐出了充满敬畏的呢喃。 「……执法者……?忘仙门的执法者,杀死了白龙……?」 作为法律和秩序的究极体现者的整合骑士,杀死同样是象征善性、同时也是人界守护者的白龙。这对于在这十一年的人生中从未怀疑过世界架构的优吉欧来说,的确无法轻易地接受。他屏着呼吸,咬紧牙关苦思着这个疑问,询问似的看向旁边的搭档。 「……不知道。」 但是,云绪的话也增加了混乱。 「说不定是……魔域里也有很厉害的人物,那家伙杀死了白龙……。但是,要是那样的话,现在魔域的军势应该已经越过终结山脉攻打进来了才对——至少,这应该不是以财宝为目的的盗贼干出来的……」 说完之后,云绪走近龙的残骸,把勾爪放回骨山上。取而代之地从骨山下面拖出了一个长型的东西。 「呜啊……沉得要死……」 他摇摇晃晃地拖出一米左右,展示给穆欧和慕容雪看。 那是一把有着蓝皮的鞘和淡灰色的柄的长剑。剑柄的各处都镶嵌着非常精致的纹理印记,一眼就能看出比村里的任何一把剑的价值都要高。 「啊……这个,难道是……」 慕容雪屏住呼吸小声问,云绪点头。 「啊啊。应该就是轩辕氏想从睡着的龙怀里偷走的《冰龙之剑》。杀死龙的家伙为什么没有把他拿走呢……」 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双手握住剑柄想要把它从地上抬起来,但是即使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能从冰面上抬起十厘米。 「……不行了!」 云绪大喊一声放开双手,长剑发出重重的钝音再次落回地上,把厚厚的冰面都砸出了浅坑。看来这看起来纤细的剑有着无法想象的重量。 「……这个要怎么办?」 穆欧问。搭档站起身来想了一会儿,说。 「不行不行,我们怎么着都拿不回去的。光是那个伐木斧就每天把我们折腾得够呛了。……骨头底下还有好多其他的宝物,不过……」 「……恩,不怎么想拿啊……」 听到慕容雪奇妙的声音,两人同时点头。 如果是在睡着的龙的眼皮底下拿走什么小东西的话,就可以成为向其他小孩子大大炫耀的冒险故事,但从这里拿走宝物的话就只是盗墓而已。禁忌目录中规定的《盗窃》是以人类为对象的行为,因此不使用于这种情况,但也不是禁忌中没有的就什么都可以做。 慕容雪再次看向云绪和穆欧的脸,点了点头。 「按照预定,只拿冰好了。这样的话龙即使活着也会同意的,一定。」 说着,穆欧走向旁边的冰柱,用鞋子踢下冰柱根部新芽似的伸出的无数小六角柱。捡起伴随着好听的咔嚓声落下的冰块,递了出去。慕容雪打开空了的篮子的盖子,把冰收到里面。 三人暂时沉默着埋首与用冰的碎片装满篮子的作业。把巨大的冰柱根部清光后移向下一个冰柱,然后再次重复同样的事情。干了三十分钟左右之后,大篮子里装满了青色剔透的宝石般得结晶。 「好……嘿咻。」 慕容雪使劲提起篮子,看向怀中的光群。 「……好漂亮。总觉得,拿回去融化了实在太浪费了。」 「能让我们的便当更持久就不算浪费了。」 慕容雪听到云绪的话之后立刻板起脸,把篮子递给黑发的少年。 「哎,回去也要我提着?」 「当然了。这还挺重的呢。」 穆欧慌忙分开两人又要开始平常的斗嘴的两人,说。 「我也轮换着提好了。——比起这个,要是再不往回走,就不能在傍晚之前回到村子里了。进入这个洞窟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吧?」 「啊啊……看不见外面时间呢。有那种能知道现在时间的仙术吗?」 「没有!」 慕容雪哼地一声转过头,看向宽广的冰之石室一边的细小出口。 接着,她转过身,看向正对面的另一个出口。 然后,皱着眉头说: 「——呐,我们是从哪个进来的?」 穆欧和云绪同时自信满满地指向来的方向。各自朝着不同的出口。 * 看三人的足迹这种意见(在光滑的冰面上完全没有足迹)、有水流出的方向是出口这种意见(两边都有水流出),龙的头骨看向的方向是出口这种意见(由桐人提出其他两人驳回)之类的各种意见在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里统统落空之后,慕容雪总算想出了看来可行的点子。 「你们想想,穆欧踩到过上面结着薄冰的水洼对吧。所以从出口稍微走两步应该就能看见碎冰才对。」 原来如此,说起来正是那样。自己反而没想起来真是难为情。穆欧点头: 「好,那决定了,就先从近的这边走走看吧。」 「我觉得是那边啊……」 云绪还不死心地嘟囔。穆欧左手推着他的后背,右手举着草穗,走进眼前的水路。 周围没有了四处反射灯光的冰柱,原本那样可靠的光也显得不那么靠谱了。三人逐渐加快了脚步。 「……真是的,找不到回去的路什么的,早知道就沿路做点标记也早回去了」 「喂喂,别说那种傻话了,好好看地面啊。如果看漏了就糟了……啊,说起来……」 慕容雪停了一下,稍稍皱起弓形的眉毛。 「呐,大概就是这种距离吧?还没有碎冰……。果然是对面吗?」 「不,还要再往前一点吧?……啊,等等,安静。」 云绪突然吧手指放到嘴唇上。穆欧和慕容雪便咽下嘴边的话,照他说的侧耳倾听。 混杂在地下小溪流动的潺潺声中,确实听到了某种别的声音。时高时低,像是悲凉的笛声似的。 「啊……风的声音?」 慕容雪不确定地说。穆欧也觉得这个声音确实和吹动树梢的风声相似。 「接近外面了!这边是对的,快走!」 穆欧一边放下心来一边喊,小跑起来。 「等等,跑太快会摔跤的。」 慕容雪嘴上说着,同时也加快了脚步。后面云绪也跟上来,扭头问: 「但是……夏天的风会发出那种声音吗?总觉得……像是冬天的枯木似的……」 「山谷里面风势比较强嘛。总之,赶快离开这里。」 穆欧小跑着,右手的灯光剧烈的晃动。不知何时,快点回到村里、回到熟悉的家中的心情不断膨胀。从慕容雪那里要来一块冰,给妈妈看的话,她一定会非常惊讶。 但是,冰马上就会化掉啊。……想到这里的时候,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微光。 「是出口!」 他笑着大喊,但立刻又皱起眉头。光看起来带着些红色。进入洞窟的时候是中午,本以为在里面最多经过了一个小时,但似乎在地下世界里呆了意想不到的长时间。太阳若是已经西斜,那回去的路上不论怎么抓紧也赶不上吃晚饭的时间了。 穆欧又加快了速度。高亢的风声已经压过了水声在洞窟里大声回响。 「喂,穆欧,等一下!好奇怪啊,现在明明才两点左右……」 紧跟在后的慕容雪发出不安的声音。可是,穆欧没有停下脚步。冒险已经够了。现在只想快一点回到家里——。 右拐、左拐、再次右拐,三人的视野终于被红色的光覆盖了。出口就在几米前。穆欧不禁眯起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减慢速度,再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了。 洞窟在这里结束了。 但是,在眼前展开的不是穆欧所知的世界。 天空完全都是红色的。但是,不是夕阳的颜色。甚至根本看不见太阳的身影。仿佛是熟透了的葡萄的汁水垂下来似的——又或是羊血倾注而下似的,暗淡阴沉的红。 相对的地上是黑色的。在远处连绵不绝的棱角异常鲜明的山脉、眼前散落的形状奇特的岩石、连左一处右一处的水面都被染成了炭灰似的黑色。只有零星散立的枯树表面是像打磨过的骨头似的白色。 风像要撕裂一切似的吹着,震动枯木的树梢,发出长长的悲凉的响声。乘着风,从远处又有别的声音传到三人的脚边——恐怕是某种大型野兽的嚎叫。 这个地方,这种被一切的神明遗弃的世界,不可能时穆欧他们生活的人类之过。那么——三人现在看到的这个场景是—— 「魔域」 桐人略带颤抖的声音立刻被风吹散。 忘仙门的威光无法企及的地方,崇拜血腥的魔族之国,本以为只存在于老人们的故事中的世界,现在就在几步之前。光是这么想着,穆欧就从骨髓中感到了寒气,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简直就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的情报大量流入了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心灵区划里似的,变得连自己的思考都无法处理了——似的。 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只有写在禁忌目录一开始的一句话闪闪发出锐利的光芒。昨天和慕容雪交谈时忘记了的、第一章一节第一项。『任何人都不得越过环绕人界的终结山脉』。 「不行……不能再往前走了……」 穆欧拼命转动僵硬的舌头,挤出了话语。他张开双手,挡住了后面的云绪和慕容雪。 正是这时。有一种敲击金属似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优吉欧猛地抖了一下,反射性地仰望红色的天空。 以血色为背景,某个白色的东西和黑色的东西纠缠在一起。由于飞在恐怖的高空,变得像豆粒一样小。但实际上应该比人还大把。两个东西——两个人激烈地交换位置、离开、然后离开接近、交错的瞬间发出断续的金属音。 「是执法者……」 旁边同样看上天空的云绪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 正如搭档所说,那两个飞行体一个身上泛着淡白色的光一个泛着血红的光。乘着淡白色剑的是忘仙门的执法者,乘着血红剑的应该就是魔域的邪暗者。 两位的剑每次相交都发出雷鸣般得金属声,散发出大量的火粉。 「白色的那边……是忘仙门的执法者、吗……」 慕容雪小声问,云绪也用同样的声音回答。 「是……吧。血黑色的,是魔域的邪暗者、吗……。竟然能和执法者旗鼓相当……」 「怎么会……」 穆欧不知不觉的发出声音。 「执法者是世界最强的。才不会输给邪暗者什么的。」 「谁知道呢。现在来看,剑法没有什么差别啊。两边都打不破对方的防守。」 桐人的话音刚落。执法者仿佛听到了他的话似御剑拉开距离,邪暗者准备追上来。 但是,在两者的距离缩短之前,执法者抬起一直垂下的头,做了个蓄力的动作。他的头向前伸出的同时,一剑放出青白色的火焰,包围了邪暗者的全身。 盖过风声的轰鸣冲击了穆欧的耳朵。邪暗者痛苦地扭动身体,在空中歪斜。执法者没有放过这个空隙,拉紧不知何时收起剑双手结印一道天火狠狠砸向邪暗者。 那天火在空中拉出隐约可见的火焰痕迹,正中目标,射穿了邪暗者的胸口正中。 「啊……」 慕容雪发出了像是悲鸣的小声。 邪暗者皮膜几乎被火焰灼烧殆尽,失去了飞翔的力量打着转从空中落下。流出的血沫在空中拖出一条痕迹,径直向穆欧他们躲藏的洞窟门口落下。 首先,邪暗者发出干枯的声音插进混杂着沙砾的地面。接着,在离三人只有五米的地方,血色黑气的剑咚的一声坠落了。 在三个孩子无声的注视中,邪暗者痛苦地扭动,想要撑起上身。发出钝光的黑衣处漏出了丑陋的深深贯穿的伤痕。完全看不到肌肤的脸,直直转向了穆欧他们的方向。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像是在寻求帮助似的。但是,紧接着,从他的喉咙处迸出大量鲜血,啪的一声落回了地面。红色的液体满满扩大,被吸入了地面。 「啊……啊……」 穆欧的右侧,慕容雪发出了细小的声音,仿佛被吸引着似的摇摇晃晃地向前——向洞窟外走去。 穆欧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左边的云绪低声、锐利地大喊「不行!!」。慕容雪听到他的声音,浑身颤抖了一下,想要停下来。但是她脚下拌了一下,身体向前倾倒。这次穆欧也和云绪一样,反射性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慕容雪的衣服。 但是,伸出去的两只手的指尖都将将没有够到,一起滑过了虚空。 不过是摔倒而已。即使检查《窗口》,天命也只会减少一两点而已。但是,问题不在这里。爱丽丝由于摔倒而伸向前方的右手,有二十厘米左右,越过了洞窟带着蓝色的灰色地面和前面炭灰色地面之间异常分明的界限,伸到了外面。纯白的手掌接触到了纯黑的沙石。接触到了魔域的大地。 「慕容雪…!」 云绪和穆欧异口同声地喊,扑过去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慕容雪的身体。平时如果他们这样做的话肯定不止是被骂一两句就能了事的,但现在却只是拼命使劲,将慕容雪拉回洞窟里。 握着两人的手站起来的慕容雪眼睛睁得大大的,依然看向邪暗者的方向,但过了一会儿,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柔软的手心上还留着几粒沙子和小石头。它们全部都像是某种刻印一样漆黑。 「…………我……我……」 慕容雪自言自语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穆欧忘我地伸出双手,擦拭她的右手,将掌心的沙粒全部扫落,拼命组织语言。 「没、没关系的慕容雪。我们没走出洞窟。只是手稍微碰了一下而已啊。这种根本不算是禁忌啦。对吧。对吧,云绪!」 他抬起脸,像是寻求依靠似的看向搭档。可是云绪没有看向穆欧和慕容雪。他单膝跪在地上,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围。 「怎、怎么了,云绪?」 「…………你没感觉到吗?穆欧。总觉得……有什么人……有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话穆欧皱起眉头,再次环视周围,但洞窟里别说是人了,连一只虫子也看不到。目力所及的范围中,只有死在十米开外的那个邪暗者而已。得胜的执法者的身影也不知何时从天上消失了。 「是错觉吧,比起那个……」 赶快带着慕容雪从洞窟的另一边回去吧。 穆欧刚想这么说,桐人突然握住了他的肩膀。优吉欧皱着眉头顺着搭档视线看过去,他的身体突然僵硬了。 洞窟的天花板附近,有一个奇怪的东西。 向水面一样轻轻摇曳着的紫色的圆形。透过那个直径五十厘米的东西,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见——人的脸。那是一张平坦得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分辨不清的脸。皮肤煞白,头上没有一根头发。睁得浑圆的双眼里也看不出任何感情。但是,穆欧用直觉察觉到,那双眼睛注视着的不是自己也不是云绪,而是放下心来坐在地上的慕容雪。 那人的嘴动了起来,透过紫色的膜可以听到奇怪的话语。 然后,紫色的窗口突然消失了。这时,穆欧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那人的话和仙术的式句有些相似,慌忙看向慕容雪、云绪、最后是自己的身体,但没有感到什么变化。 话虽如此,这件事又太奇怪了,让人不能无视。穆欧和搭档对视了一眼,两人扶起慕容雪,几乎是抱着还在小幅度颤抖的青梅竹马向着洞窟深处——原本来的方向小跑起来。 5.执法者登门!! http://.biquxs.info/

穆欧记不得自己是怎样回到村的了。 回到龙骨长眠的湖、横穿过去、冲进对面的出口继续跑。踩在湿滑的岩石上,脚下滑了不知多少次,但依然只花了来时的几分之一的时间就跑过洞窟,总算跑到白色的光里的时候,下午的阳光还正当时。 但穆欧他们心中的恐慌没有那么容易消失。一想到说不定现在背后就会打开那个紫色的窗口、出现奇怪的煞白面孔,就没法安心休息。 在小鸟嫩和平歌唱的树林中、小鱼成群游来游去的透明溪水间,三人无言地拼命跑着。翻过大概是北方的山岭的小丘、路过双子湖,总算到达了北露桥。 又走了一会儿,回到了早上碰头的古树下的时候,放心之情难以言表。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总算露出了微笑。虽然明显是在逞强。 「喏,慕容雪,这个。」 云绪说着递出沉甸甸的藤条篮子。那里面堆满了今天一整天冒险的成果夏天的冰,不过穆欧发现自己刚才已经把它彻底忘掉了。为了掩饰害羞,他装出平静的样子说。 「回家以后马上放进地下室里比较好。这样一来,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明天啊。」 「…………嗯,知道了。」 慕容雪一反常态地乖乖点头,结果篮子,一次看了看两个男孩子的脸,总算露出平时那种清澈的笑容。 「你们好好期待明天的饭吧。为了表扬你们这么努力,我要好好地露一手。」 是你的妈妈露一手吧,这句话穆欧和云绪当然不会说出来。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使劲点头。 「……喂,刚才那是什么啊。」 两人从两侧分别拍了拍一脸怀疑的慕容雪的肩膀,一齐说—— 「什么都没有!喏,快点会村子里去吧!」 在真正的夕阳中走回村中的广场,穆欧和住在教会里的云绪还有返回村长家的慕容雪在那里道别。回到村长西边自己家的时候,是在六点的钟声敲响的几秒前。 在将将赶上的晚餐席间,穆欧一直没有说话。他相信哥哥姐姐,甚至父亲和祖父,谁都没有过自己今天这样的冒险,但不知为何完全不想炫耀。 亲眼看到魔域——执法者和邪暗者的可怕战斗,还有最后出现的那个奇怪的脸的事情怎样都无法说出口,而且也害怕见到说出来后父亲和祖父的反应。 那天晚上,早早上床的穆欧想把冒险最后看到的东西统统忘记。如果不那样的话,至今为止对忘仙门和执法者抱有的敬畏和憧憬说不定就会变成其他的东西。 太阳落下、又升起——然后又是毫无改变的日常。 平常在休息日的第二天早上去往工作场所的时候总是有些郁闷,但惟独今天,穆欧不知为何有种平静的感觉。冒险已经够了,暂时认真完成伐木的工作吧。他这样想着,一步步地向村子南面走去,在麦田和森林的交界处和云绪会合。 穆欧发现常年相伴的搭档的脸上也带着一点点放心感。而对方似乎也在他脸上看见了同样的东西。两人相视,一起害羞地笑了。 沿着进入森林的小道走了一会儿,从路边的小屋里取出龙之斧,然后又走了几分钟,到达了仙树的根部。刻在巨大的树干上的斧痕让他觉得这样的一天天从今往后永远不会改变,但今天却连这也让人觉得庆幸。 「好。今天也是,打出漂亮一击少的人请吃饭。」 「最近好像一直是你吧?云绪。」 说着已经有一半成为了仪式的斗嘴,穆欧欧架起斧头。最开始的一击发出了咚的最漂亮的声音。他想,今天的手感一定很好。 上午,两日一直以平时没有的高概率向巨树的树干打入会心一击。究其原因,如果不把心思集中在挥斧头上的话,脑海里昨天看到的光景就会苏醒——这一点无法否认。 连续五十次的挥斧两人各做了九次的时候,穆欧的肚子咕咕叫了。 擦着汗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快要升到天空正中了。平常的话,再挥一组,就到了慕容雪拿饭来的时候了。而且今天还能有可以慢慢吃的馅饼和冰得凉凉的牛奶。光是想象,肚子就饿得受不了了。 「哎呀……」 光想着午饭的事情的话,手感会乱掉的。穆欧在裤子上擦了擦汗湿的手,慎重地握好斧头。 突然,日光沙地被遮住了。 阵雨么,真麻烦啊,穆欧想着,抬起头。 透过向四面八方展开的基加斯西达的枝叶看向青空,在相当低的地方看到了一个高速横穿过去的黑影。心脏一下子提了起来。 「执法者」 穆欧不禁喊道。 「喂……云绪,刚才的是!!」 「啊啊……昨天的执法者!!」 搭档的声音也被深深的恐惧冻结了。 两人呆立着仰望的时候,径直向着仙树村的方向消失了。 到底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在小鸟和夏虫都胆怯的沉默了的完全寂静中,穆欧来回来去地想。 执法者是惩罚忘仙门秩序的守护者。现在人界被四帝国分割统治,早已不存在有组织的反叛集团,执法者的敌人应该只有魔域才对。因此执法者们地战场经常是在终结山脉以外。穆欧听说过,也在昨天亲眼看见过。 对,亲眼看见执法者那还是第一次。有生以来村中从来没有来过执法者。然而,问什么今天—— 「难道……难道,要把慕容雪……」 旁边的云绪嘟囔。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穆欧的耳朵里,那时候听到的奇怪声音鲜明地苏醒了。紫色的窗口对边,长相异样的人说出的,谜之术式。他像是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似的,后背发冷。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那么……那么小的事情……」 穆欧像是要寻求同意似的这么反问,看向云绪的脸。但搭档以平时没有的严肃表情盯着执法者飞走的方向。过了一小会儿,云绪直直地看向穆欧的眼睛,简短的说。 「走吧!」 他不知为何从穆欧的手上拿过斧子,转过身直线跑回村子。 「喂……喂!」 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穆欧深刻地感受到了这种预兆,一蹬地面,拼命地跟在云绪身后。 在熟知的森中小道上,避开树根和洞穴全力地跑着,跑到了贯穿麦田的街道上。看向村子的方向,晴空中已经没有了执法者的身影。桐人稍微放慢了速度,向绿色的麦穗中望天的农夫喊道: 「大叔!执法者去哪儿了?!」 农夫好像被惊醒了白日梦似的看了穆欧他们好几眼,才回答: 「啊……啊啊……看来是落到村子里了……」 「谢了!!」 道谢的同时两人再次全速跑起来。 街道和农田的各处都有村民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僵直地呆立着。恐怕连老人们之中都没有亲眼见过执法者都带着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呆呆地看着村子的方向。只有穆欧和云绪拼命地在他们中间奔跑。 穿过村子南门,跑过短短的商业街,越过了一座小石桥,两人终于看到了那个。他们屏住呼吸,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一身银白的长衣,袖口还有一个圆圈的标志上面淡淡印出一个红色字叁,背后背着一把看似甚是沧桑的古剑上面的纹路给人看一眼都能感觉心颤的感觉,再加上他凌厉的眼神不敢让人再看他一眼,毫无感情的注视着人群。 村民们中间发生了一些小小的骚动。抬头一开,从广场的东入口方向走来了一位高个的男人。 「啊……是父亲。」 慕容雪小声说。确实,这个男人是仙树村现任村长,慕容云。他肌肉紧绷的身体上穿着皮衣,黑发和嘴边的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炯炯有神的钢铁一般的目光和这位继承村长之位短短四年就聚集了全村人民尊敬的名士非常相称。 慕容云一人、毫不胆怯地走到执法者前,遵照忘仙门的做法把双手握在体前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用清晰的声音报上名字。 「我是仙树村村长慕容云」 比村长还高一个头的执法者缓缓点头,他的剑发出了轻响,然后第一次出声: 「我是忘仙门执法者辛谢西」 他的音色奇异,几乎让人不敢相信是从活人喉咙里发出来的。那带着钢铁质感的尾音传遍了广场的各个角落,让在场的所有村民全都沉默下来。就连和他隔了足足有二十米远的穆欧也觉得执法者的声音仿佛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插进额头里似的,表情扭曲了。就连村也像被他的气势压迫着似的后退了半步。 不过村长还是展现出了惊人的胆量,站直了身体,再次堂堂正正地说。 「承蒙统领人界的忘仙门执法者阁下到访我们这个边境小村落,真是荣幸之至。我们希望能为您准备欢迎的宴会。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公务在身,恕难从命。」 辛谢西用隆隆作响的声音说,从脸上射出寒冰一样的眼神——接着说出了这样的话。 「因其抵触禁忌之罪,将慕容云女,慕容雪捆缚带走,在审问后处刑。」 站在旁边的慕容雪的后背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穆欧,还有云绪也是,别说发出声音了,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辛谢西的话在脑子里来回来去地作响。 村长魁梧的身材也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从穆欧的位置只能看见一点的侧脸短暂却完全地扭曲了。 在长长的沉默之后,慕容云发出了失去了语气的声音。 「……执法者大人,我的女儿到底犯了什么罪?」 「禁忌录第一章一节第一项,侵入魔域。」 在这个瞬间,之前一直秉着呼吸听着两人对话的村民们突然大声骚动起来。小孩子两眼睁得大大的,大人们纷纷念叨起来。 这时,穆欧和云绪总算本能地动了起来。他们插到慕容雪身前,肩并肩,不让村民们看见背后的少女。但是,除此以外就一动也动不了了。如果现在突然走动的话,一定会引起前面大人们的注意。 穆欧的脑袋里不断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的声音。他心中浮起如果不马上采取行动就晚了的恐惧,但却不知道到底要做些什么。 在他呆呆站着注视的前方,村长慕容云深垂着头,暂时没有动弹。 没关系,那个人一定会做点什么的,穆欧想。他没和村长说过什么话,但他相信村长是村子里最值得尊敬的人。 但是—— 「……那么,我现在就把女儿叫来,问问她本人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抬起脸,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不行,不能把慕容雪带到骑士面前,就在穆欧这样想着的时候,执法者的飞剑发出声音,他抬起了右手。看到那手指指向的正是自己的方向。穆欧的心脏收缩了。 「没有那个必要。慕容雪就在那里。我命令你和你……」 移动手指,依次指出了人墙前面的两个男人。 「把那女孩带到这里来。」 在穆欧眼前,人群骤然分开。执法者和慕容雪之间只剩下他和云绪两个。 在空出来的路上,两位认识的村民满满走近。他们的皮肤失去了血色,视线也空虚得奇怪。 男人们不由分说地推开挡在慕容雪前面的云绪和穆欧,从两侧架住慕容雪的胳膊。 「啊……」 慕容雪发出小小的声音,但马上鼓起勇气咬紧嘴唇。她平日脸上的玫瑰色变得淡薄,但依然浮出微微的笑容,好像在说没关系似的望向穆欧他们,点了点头。 「慕容雪……」 云绪小声说,那个瞬间慕容雪的两臂被使劲一拉,右手的篮子掉到了地上。盖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有一些滚到了地上。 来不及捡起篮子,慕容雪就被两位村民提着,带到了执法者面前。 穆欧紧紧盯着掉落的篮子。 馅饼和水果用白布仔细地包着,其间埋着细小的冰。其中一些滚落到了外面,反射着阳光发出亮晶晶的光。在他屏住呼吸看着的时候,灼热的土地上冰迅速融化,把土地染成濡湿的黑色。 旁边,云绪尖锐地吸了一口气。 他猛然抬起头,向被拖走的慕容雪追去。穆欧也咬紧牙齿,鞭策着动不了的腿跟在后面。 两个男人把慕容雪放在村长旁边,退下几步,然后跪倒在地。两手我在一起深深低下头,向执法者表示恭顺。 得到解放的慕容雪用苍白的脸看向父亲。慕容云用沉痛的表情俯视了一眼女儿,但立刻背过脸,低下头。 执法者轻轻点头,从袖子里面取出了奇怪的道具。金色的锁链,上面充斥着白色的纹路。 执法者哗啦一声把那个道具递给慕容云。 「命令村长。把罪人绑住。」 「…………」 村长呆呆地把视线落到手中的拘束具上的时候,云绪和穆欧总算来到了执法者面前。执法者缓缓转动头,正面看向两人。 穆欧被那脸上放射出来的视线压力刺得生疼。他反射性的低下头,把脸稍微靠近站在左边的慕容雪,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像被烧焦了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云绪也同样低着头,快速地喘着气,但突然像弹簧一样抬起头,一边发抖一边用清晰地声音大喊。 「执法者大人!!」 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 「……慕容雪没有进入魔域只是一只手稍微碰了一下地面而已!就只有这样而已!」 执法者的回答很简洁。 「这样还不够吗。」 带走,他带着这种意思向待命的两个男人挥手。站起身的村民揪住云绪和穆欧的衣领,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向后拽。云绪一边抵抗一边继续喊。 「那……那么,我们也是同罪!我们也在同一个地方!要带走的话把我们也带走!!」 但是,执法者再也没有看向两人。 对……如果慕容雪触犯了禁忌的话我们也应该接受同样的惩罚。穆欧也这样想。打从心底这样想。 但是为什么发不出声音。他想和桐人一样大叫,但好像忘记了动嘴的方法似的,只能吐出颤抖的呼吸。 慕容雪回头看向他们,像是在说没关系似的轻轻微笑、点头。 她细小的身体被失去表情的父亲从背后套上了不祥的锁链。只见刚带上锁链冒出三根皮带紧紧地困住她的肩膀、腹部和腰。慕容雪的表情微微扭曲。最后,用咔嚓一声上锁,慕容云把踉跄地退下几步,低下头。执法者握走近爱丽丝,握住她背后垂下的锁链前端。。 穆欧和云绪被拽回到广场中央,被按着跪在那里。 云绪装出摇摇晃晃的样子把嘴巴靠近穆欧的耳朵,快速地小声说: 「穆欧……听好了,我会用斧头攻击执法者。一定会争取到几秒钟的时间的,你趁这个机会带慕容雪逃走。冲进麦田,沿着麦地逃进南边森林里的话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穆欧看向依然握在桐人手里的伐木斧,总算挤出声音。 「……云……云绪……但是……」 昨天,你也看见了执法者可怕的剑技和仙火了吧。那样做的话立刻就会被杀死的……像那个邪暗者那样。 仿佛读出了穆欧无声的思考似的,云绪继续说: 「没事。那个执法者没有将慕容雪当场处刑。大概,不审问一下或者怎么样的话不能杀人。我会想办法找空隙逃走的。而且……」 在云燃烧般的视线前方,执法者确认了锁链被绑紧了。他使劲拉拽皮带的时候,慕容雪都露出痛苦的表情。 「……而且,失败了也没关系。把我们和慕容雪一起带走的话一定还会有逃走的机会。但是如果现在慕容雪一个人被带走的话就没希望了。」 「那……是……」 确实是那样。 但是——这个称不上是作战计划的无谋想法也就是谋反吧?写在禁忌录第一章一节二项的,最大的罪孽之一。 「穆欧……你在犹豫什么!禁忌算什么?!比慕容雪的性命更重要吗?!」 云绪压低音量却迫切的声音击打着耳朵。 对。正是这样。 穆欧在心中对自己喊。 ——我们三个在同一年出生,也约好了要在同一年死去。发誓要经常互相帮助,每个人都为了其他两人而活。 那么,没什么可犹豫的。忘仙门和慕容雪,哪一个更重要?答案早已确定。应该早已确定了。那是——那是——。 「穆欧……怎么了,穆欧!!」 云绪发出像是悲鸣的声音。 慕容雪盯着这边看。她带着担心的表情,不停地摇头。 「那是……那……是……」 喉咙中发出不像是自己的嘶哑声音。 但是,无法继续说下去。连大脑里都无法形成接下去要说的话。大脑深处感到尖锐的一跳一跳的疼痛。不断反复的奇怪疼痛干扰了思考。咚、咚。鲜血般的红色在视野中扩散,覆盖了天地。连手脚的感觉都远去了。 这时,村长注意到穆欧他们的异变,慢吞吞地挥了挥手,对站在两人背后的男人们说: 「把那两个孩子带到广场外面去。」 立刻,两人又被揪住衣领,拽了起来。 「可恶……放开我!!——村长!!慕容大叔!!这样行吗?!能眼看着慕容雪被带走吗?!」 云绪发疯似的挣扎,甩开男人的手,架起斧头想要冲出去。 但是,他连一步也没能前进。在他跑出去之前,发生了惊人的事情。 在远处检查好慕容雪带的执法者,瞥了一眼云绪的那个瞬间,他用双手紧紧握住的斧头发出尖锐的金属声高高地弹飞了。执法者没有既碰背上的剑,也没有动手结印,甚至没有移动一根手指。然而,简直#像是想本身化作了真正的刀刃一样#敲打云绪的斧头,让它一直飞到了广场的另一头。 受到不可思议的冲击的余波影响,云绪自身也仰面摔倒。立刻又好几个男人们冲过来,把他紧紧按住。 右脸被压在石板上,表情扭曲着,云绪依然拼命地大喊。 「穆欧!!拜托了!!去啊!!」 「啊……呜啊……」 穆欧的全身都在簌簌发抖。 去。快去。从执法者手里抢回慕容雪,逃向南面的森林。 心的一角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叫喊。但紧接着大脑里又袭来一阵针扎一样的剧痛,把所有想法都驱走了。跳动的红光迸发开来,另一个声音像破钟一样嘎嘎地响起。 忘仙门是绝对的。禁忌录是绝对的。绝不允许反抗。不允许任何人反抗。 「穆欧,至少把这些人弄开!!这样我就能……!!」 执法者早已不理会广场上的骚动,将手中的锁链一头的金属环挂在了自己手上。飞剑缓缓飞出,轻松跃上飞剑。 「穆欧————!!」 云绪吐血般地绝叫。 被绑在飞剑上的慕容雪径直看向穆欧。微笑了。她蔚蓝色的眼睛说着,永别了。 但是穆欧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仿佛双脚在地面深深地扎了根似的,一动也不动。 6.醒来 http://.biquxs.info/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气息。 在我苏醒之前的片段思绪,突然意识到了这点。 传入鼻腔的空气,蕴含着大量的信息。花朵的芳香气息。绿草的味道。如同洗净心胸般爽快的树木的味道。刺激着干渴喉咙的水的气息。 意识转移到听觉之上,便听到了大量的声音如同洪水般涌来。无数的树叶相互摩擦的音符。小鸟充满朝气的歌唱声。以及待在树下如同奏鸣一样的虫之羽音。以及从远处传来的小河那微微的汩汩声。 这里究竟是哪里。不过很明显,这不是在自己的房间内。换做平时,醒来时肯定会闻到干爽的被单上太阳的味道,以及干燥运行的空调的微鸣声,还有不远处川越辅路上的汽车行驶声,不过现在这些都不存在。而且——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地抚摸着眼睑的那不规则的绿色光芒,那并不是忘记关掉的床头灯光,而是透过树木洒下的阳光吧。 想要再睡一会儿,这种被深度睡眠的余韵笼罩的欲求不断退去,我终于是睁开了双眼。 摇曳的无数光芒径直射入眼中,让我眨了几下眼。我抬起右手,用手背擦去残留在眼角处的泪水,同时慢慢坐起身。 「……这里是哪……?」 不禁脱口而出。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淡绿色的草丛。以及遍地都是的白色与黄色的小花,闪着光泽的水***在花丛中飞行。草地绒毯在大约五米处的前方消失了,对面是一片由大约树龄有几十年的,叫不出名字的巨木组成的深邃树林。 我凝视着树干间的昏暗处,看来在光线能够抵达的限界,依旧延续着树木。波涛般起伏粗糙的树皮与地面被厚实的苔藓覆盖,被树叶间漏下的阳光照射,闪现出金绿色的光泽。 视线转向右方,紧接着转身一圈,发现迎接我的是全方位的古树树干。也就是说,我正躺在森林中的小型圆形草坪之上。最后我抬起头,从四面八方延伸的树梢间,可以看到漂浮着碎云朵的蓝色天空。 「这里是……哪里?」 我再次脱口而出。不过,却没人应答。 到这里来睡午觉,头脑里完全没有这些记忆。是梦游?记忆丧失?脑海中闪现而过的这些让人不安的词语,怎么可能,我慌忙将该念头打消。 我是——我的名字是,秦淮。二十岁。和母亲与妹妹三人共同生活在,c市灵石区。 能够顺利的说出和自己相关的情况,这让我稍微放心了些,并开始着手更为深刻的记忆。 诗雯鑫 我不由得说出了这个,既是恋人,同时也是我大学同学,这些记忆历历在目,我多次环视四周想要找寻她的身影,不过不管是在这片小小的草地上,还是那深邃的丛林中,完全没有一个人影。 我一边突然涌上心头的孤独感作斗争,一边再次返回记忆的回溯中。 离开车站时,雨已经停了。我们走在由炼瓦铺设的道路上,商谈着开学的事,她还是像往常那样,露出了温柔而阳光的笑容,随后———— 记忆到此就中断了。 想不起来。我们是怎样分别的,我回到车站了吗,到家是几点,几时入睡,完全记不起来。 稍微有些惊愕,同时拼命的搜寻记忆。 不过,雯鑫的笑脸就像消失在水面一样,紧接着的画面却哪儿也找不到。闭上双眼,皱紧眉头,拼命地发掘那灰而苦重的空白。 闪烁的红色光芒。 气息变得紊乱,让我喘不上气。 小小的气泡涌上,只有这两个画面。我不禁猛吸一口芳香的空气。至今为止都忘到脑后的干渴喉咙,强烈的刺激起我的意识来。 毫无疑问,昨天傍晚时,我应该是回家了啊。不过为什么,我会独自一人躺在这个陌生的森林内呢。 等等,那真的是在昨天吗?微风拂过肌肤让我感觉很舒服。六月末的热气,在这片森林完全不存在。这次,一股真正的战栗在脊背处游走。 不知多少次抚摸脸颊,拉扯头发,仔细眺望下垂的双手。和记忆中的一样,右手拇指上的一道疤,让我稍稍摸了摸胸口。 此时,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那微妙的打扮。 完全不是我一般穿着的t恤衫,也不是学校的制服,更不是我手头拥有的衣服。这身衣服,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市场上贩卖的服装。 上身是染成浅蓝色的,像是由粗木棉制成的麻布半袖衬衣。布的纹理并不规则,给人一种粗糙的感触。袖口处的丝线也不是机器,而是由手工缝制而成。没有衣领,v字形开口直至胸口,并且缝上了茶色的纽扣。用手指摸了摸,纽扣也不是由纤维制造,而是切得很细的皮革。 裤子和上衣是相同的素材,都是感觉是用粗麻布做的,咯的身上直痒痒的,鞋子也是麻布编织的。 这样的衣服与鞋子,我并没有见过——在现实世界,不过。 「……这样啊。」 我肩膀卸下了气力,轻轻叹了气。 看窗外的风景,和这一身装扮自己应该处于腾空创造的2046年最火爆的天命游戏中,可是自己记着买下还没开始发货啊怎么就已经进来了。 不过,我是什么时候,又是进入了何种游戏中呢,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不管怎样,只要登出看看就明白了,这么想到的我摆动起右手来。 等候了数秒也没见弹出窗口,这次挥动左手。结果异样。 倾听着没完没了的树叶摩擦声,与小鸟的啼叫,我拼命打消盘踞在腰部附近,并准备向上蔓延的违和感。 这里是虚拟世界。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没有退出界面和登陆界面。 我抱着一丝希望这么说道,不过却没有一丝反应。我盘腿坐在草地上,再次打量起自己的手。 指尖有漩涡般的指纹。关节部也有皱褶。浅浅的体毛。以及汗毛尖端处渗出的冷汗。 用上衣将汗擦去,顺便再次仔细确认布料的质感。是用粗线,按原始的方法编织而成。就连表面上竖起的极细纤维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里如果是虚拟世界的话,那么生成这些的机器恐怕拥有很高的性能。我把视线锁定在前方的树木,右手以很快的速度摘下身旁的一丛草,拿到眼前观看。 草的细节质感根本不会随着我那快速的动作立刻传入我的眼中,而是会有微微的延迟发生。不过我眼前的草,不管是细细的叶脉还是锯齿状的边缘,就连切口处流下的水滴,这些超微的细节在我凝视的瞬间便再现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中进入眼帘的所有事物,都能真实再现到毫米级别。换成容量的话,这根草大概要占数十m的空间吧。这种事情,真的能够做到吗? 不能再往下想了,这样的心声将我的思绪压了下去,拨开两脚之间草,把右手当做铲子挖起土来。 湿润的黑土意外的十分柔软,许多绿草根系交缠在一起的画面映入眼帘。有着些在间隙中晃动的网眼般大小的物体,于是我用手指将其拨出。 是三厘米大小的蚯蚓。从安逸的土地中被拖了出来,正拼命地蜷缩在一团,不过光泽却是绿色的。新种类,就在我想这些之前,那家伙突然抬起了头,发出kyukyu般的低鸣声。感到一阵眩晕的我把蚯蚓放回了原处,并把挖掘出的土也填了回去。随后看了看右手,掌心已被染黑,指甲中也充满了细细的土粒。 我安心了数十秒钟,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列举出了三个能够说明如今状况的推论。 首先,这里可能是建立在以往完全技术延长线上的虚拟世界。从森林中一个人醒来的这个状况,可能是这个rpg的游戏开始定式。 不过,在我的记忆之中,不论是哪种超级电脑,都无法生成如此高清晰的3d模型群。也就是说,在我丧失记忆期间,现实世界已经过了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时间。 接着,这里可能是现实世界的某处。也就是,我成为了某种犯罪,非法实验,或者是某种恶性事件的对象,穿着这样的衣服被扔到了地球某一处,不过,中国应该没有发出kyukyu般金属音的蚯蚓存在啊,我也不记得世界上有哪个国家有这样的生物。 最后就是,这里是真正的异次元,异世界,或者说是死后的世界也说不定。在漫画,小说,动画中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按照勇者斗恶龙的剧情,我之后可能要去倾听村长的委托,救助被怪物袭击的女生,成为与魔王战斗的救世主吧。不过,我的腰间却没有一把「铜剑」。 我无意识间道出这话。至少也应该在游戏开始之际说明各项细节,尽到这个最起码的义务啊。 望向树梢对面的天空,我再次说道: 「喂,gm!听到的话就回答啊!!」 不过,不管等多久,也没有出现一张巨大的脸,或者是披着雨帽的人影。难不成是这样,我在仔细调查附近的草地,衣服的每个角落后,还是没有找到规则说明书一类的东西。 看来把我扔到这个地方的家伙,并没打算回答我的求助问题。可能是某种偶发性的事故吧,事态朝着这方面转移了,不过…… 听着鸟儿们不紧不慢的歌声,拼命思考今后该怎么办。 如果这是现实世界的事故,行动的范围不宜太广。现在,可能正有救助的人朝这里赶来。 不过,究竟是和种事故才能出现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来啊。 这个时候,如果是亚丝娜的话,一定能够想出辨别这个世界正体的方法啊,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或者说,如果是她的话啊,应该不会坐在这里忧心忡忡,定会采取一些行动的。 再次涌上的孤独感,让我咬住了嘴唇。 只是因为无法和雯鑫取得联系,我就像走到了穷途末路似地,这点自己都稍微有些吃惊,大概是这样的吧,我部分赞同道。这两年间,几乎我所有的决定都是在和她交谈后做出的。如今,没有雯鑫的思考回路,我的大脑就像是半核无法运转的cpu似地。 不过现在,围在我四周的森林幅度,换成是现实世界的话大概是以公里作为单位的吧。不,如果树木那头的山脉棱线都是真东西的话,这个空间,应该有着几十,甚至上百公里级别的辽阔度。那这游戏运行得需要多大的内存得需要多强的cpu啊。 再去绞尽脑汁思考大概也是无用功了吧。想要得到更高的确信度,就必须冒着危险于其他人,或者是游戏玩家,。 到了应该行动的时候了。 首先,必须得喝点水润润我那干渴的嗓子。我站在草地正中央,环视四周。微微传来汩汩水音的方向,按照太阳的位置来判断,大概是东侧。 开始移动前,我用右手摸了摸身后,当然背上既没有剑也没有棒子。我踢飞心中的不安,大踏步向前迈出,可没有十步就停了下来。 覆盖着天鹅绒一样的苔藓的森林地面,简直是个妖媚而充满神秘的空间。高高在上的繁茂枝叶基本上遮挡了全部的阳光,射到地面的也只有金色的细带。蜻蜓、飞蛾一样的奇妙飞虫替代了原先在草地上飞舞的小小蝴蝶,在空中平滑的飞行,时而会从某处传来正体不明的啼叫声。是现实世界的地球完全想象不到的风景。 拜托了,敌对的大型野兽、妖魔鬼怪什么的千万不要出现啊,我默念着这些大约走了有十五分钟。直到前方出现了大量倾注而下的阳光,我才安心的舒了口气。已经可以听到很明确地水音了,在这前方毫无疑问有河流。干渴的喉咙让我急不可待,自然的加快了脚步。 离开郁郁葱葱的森林,隔着三米宽的草丛,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银色光泽的水面映入眼帘。 「水,水。」 我发出不成体统的叫喊声,同时步履蹒跚地跑过最后一段距离,从身一跃,趴在河流旁的柔软草地上。 「呜啊……」 当我腹部挨上草地时,不禁发出这样的声音。 多么美丽的河流啊。虽然幅度并不宽阔,不过那温文尔雅的蛇形般的水流,透明度十分的高。就像是在纯粹无色的画布上用画具沾上一滴青色颜料画成似地,透过清澈至极的溪水,可以清晰的见到河流底部的白色沙石。 就在数秒前,我还仅存着这里是现实世界的可能性,因此饮用生水恐怕会有危险。不过,在见到这个如同水晶融化的水流,便无法抵抗诱惑似地把右手朝水面伸去。冰凉的感觉让我不仅发出了怪声,并把捧起的液体送入口中。 这就是甘露啊。没有感到一丝不纯物,而且还带有微微甘爽口感的溪水,有着让人不再向花钱去便利店买矿泉水的那般美味。双手不断的捧起溪水,最后甚至直接把嘴接触到水面,贪婪的饮用起来。 简直可以算的上市生命之水,我沉浸在这样的味道之中,同时在内心的一角,不由暗骂了一声这游戏做的真tm真实。 河流划出一条缓缓的曲线由北至南流去。不管是哪个方向,其前方都没入那巨树的丛林,无法看到远处。不过,从水的美丽与冰凉程度,还有河流的宽幅来看,应该离水源很近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有人居住的村落应该存在于下游的可能性比较高吧。 假如有船的就能顺流而下了啊,我边想着这些,边朝下游方向走去,也就在此时。 稍微改变了风向的微风,传来了奇妙的声音。 是敲击某种巨大,而又坚硬的物体,发出的声音。并不是一下。大概四秒一次,按照某种步调。 这不是鸟兽等生物所产生的。百分之九十九是经由人手所发出的。像是,谁在砍伐森林中树木的声音。 我半转身体,朝向发出清脆声音的,河流上游。 突然间,我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光景似地。 右侧是汩汩流动的河面,左边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正面是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的绿色道路。 在那里,有一个带着草帽的女生,那随风飘摆的黑发,在仲夏充足阳光的照射下,像是无所保留似地,绽放出绚丽夺目的金色光泽。 这是——记忆……? 7.伐树少年 http://.biquxs.info/

就在我眨了一下眼时,飘渺的光景突然间就消失了,如同其出现时一样。 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啊。虽然幻景已经消失,不过萌生的那股乡愁般的感觉却依然没有逝去,胸口正中出现一种揪心般的痛感。 幼时的记忆——看到在河岸边奔跑的那个女孩貌似和自己是最亲近的人。 但,不应是这样的啊。从我还是懂事起,就一直居住在灵石区,应该没有这么深邃的森林与美丽的小河啊,也没什么和带草帽的黑发女生在河边玩耍过啊。 最终,事态像是朝着不可解的方向推进了。 我真的是真正的我吗,再次被此种的疑问困扰的我,战战兢兢的望向河面,蜿蜒流淌的水面映出的面孔由于不停地发生扭曲,让人无法识别。 我首先要做的就是忘记刺痛感的余韵,依旧倾听那悦耳的连续音。再次聆听,该声音虽然让我有种怀念的感觉,不过这也就是直觉罢了,究竟是不是樵夫所发出的,这点依然无法弄清。轻轻晃了晃头,朝着河流上游再次迈出脚步。 就在我双足不断向前迈进,总算是把欣赏周围美景的这份闲暇心收回时,才意识到自己行进的方向稍微向左产生了偏离。看来音源并不是沿着小河,而是离左侧森林不远的地方。 我屈指数了一下,不可思议的声音也不总是传来。大约持续五十下就会中断三分钟,随后继续连响五十声。此般声音只有人类才能做出,我越来越这么确信道。 在三分钟的无声时间内我依旧按照之前的方向行进,等到声音再次传来时,稍微修正方向,再次前行。如今已经离开了河边,返回到了森林之中。再次在奇妙的蜻蜓、青色的飞蛾、巨大的蘑菇之间无言的向前迈进。 「……四十九……五十。」 不知不觉低声数到了五十,也就在此时声音停下的同时,我突然意识到前方树木的缝隙间变得明朗起来。是森林的出口吗,说不定这附近真有村庄的存在。于是乎便朝着光线的方向跑去。 爬上如同阶梯般的树木根系,从古树的阴影中弹出头,随之映入眼帘的是——只能用出人意料来形容的,光景。 虽然森林走到了尽头,不过却依然没有见到村落。不过我无暇顾及这份失望,张着嘴把前方的景色收入眼底。 森林中突然豁开的圆形空地,比我之前醒来的那个草地要宽阔许多。直径约三十米左右。地面还是覆盖着金绿色的苔藓,与之前穿过的森林不同,这里没有羊齿类植物,以及低矮的灌木丛。 随后,在空地正中央,耸立着这样一个牢牢吸引住本人视线的物体。 该怎么说呢,这树是多么的巨大啊。 树干直径目测不低于四米。和之前在这个森林中所见的树木,都是凹凸不平枝干如同浪打一样的阔叶林相对,眼前的这可巨树是棵笔直向上的针叶木。而且树皮近乎是黑色的深色,抬头仰望,巨木的枝干分出了好几重,向四周扩散生长。虽然通过照片或是电影里见到的屋久岛绳文杉与美国红杉也很大,不过眼前这棵树所带来压倒性的存在感,已经不再是自然界树木的等级了,给人的感觉,只能用帝王来形容。 我把视线从由于枝叶繁密,无法一眼望穿巨树上部,再次移回到了根部附近。这大蛇一样的树根,朝四周网状展开,差不多延续到了我所身临的森林边线处。倒不如说,这棵树就像是毫无保留的吸收地面的养分似地,让苔藓以外的植物全都无法生长,结果便在森林之中形成了这样一个巨大的空间。 我方才意识到自己侵入了帝王庭院,不过还是忍不住要去触碰一下那棵巨木的枝干,这般诱惑让我迈出了脚步。脚下多次踩到了蜿蜒的树根,同时抬头望着上空,就这样缓慢前行。 不知道发出了多少次感叹,来到了巨木树干前的我,不知不觉间忘却了对四周的警戒。也就是说,意识到时候已经很迟了。 「——!?」 猛的将视线望向前方,树干的那头像是有人探出头正望着这边一样,我屏住呼吸。身体弹起似地向后退去半步,同时弯下腰。差一点把右手伸到背后,当然那里是没有剑存在的。 不过所幸的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的人,像是并没持有敌意或者警戒心似地,只是不可思议似地歪着头,看着我。 是一名看上去年纪相反——大概十七、八岁得少年。看似柔顺的黑棕色头发,在风中微微摆动。和我一样质地的短衣与裤子。把巨树树根当成长椅,倚坐在上,右手拿着一个圆圆的东西似地。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份容貌。皮肤是虽是奶白色,但却不能说是西洋人,也不像是东洋人。眼睛与鼻子的线条纤细,外观优美,瞳孔则是深蓝色,仿佛漫画里走出的人物。 看到他的这张脸,头脑……或者说是灵魂深处又产生了一股痛楚。但这份涌现的感觉却立刻就消散开了。我强迫自己抛开这份焦虑,首先要做的就是对着这个毫无敌意的人,做出些宣告。——不过,该说什么,在此之前要使用何种语气才好,我都没有头绪。就在我摆出一副白痴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时,少年率先开口说道: 「你是谁?从哪里来?」 虽然有一点,仅有一点点异样的口音——不过那的确是很地道的普通话。 我受到了和刚才见到那棵漆黑巨树时一样的冲击,总算是放心下来。在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异世界,能够听到自己的母语,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身这种风格外衣的异少年居然说出让我耳熟能详的语言,给我带来 的非现实感,就像是进入到了配音过的动漫电影中。 不过,这并不是发呆的时候。必须得思考啊。我开始拼命运转起,最近都能嗅出锈蚀般气味的大脑来。 这个世界是由腾飞公司所制出的虚拟世界,暂且假定是天命这款游戏,对于眼前的少年,我有以下几点推测:1是游戏中的测试玩家,和我一样保存了现实世界的记忆,2虽然是测试玩家但记忆受到了限制,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居民,3是由程序控制的npc。 所以我要选择安全的词语进行交谈,必须看穿少年的立场才行。我把冒出汗水的掌心在裤子上擦拭了一下,摆出笑脸,张口说: 「那个……我的名字是……」 此刻我口齿含糊起来。究竟这个世界,和式与西式的名字,哪一个比较普遍呢。一边祈祷着这个念法不管和式西式都不会显得太异常,我把名字说了出来。 「——秦淮。我从那边来的,有点,迷路了……」 我指了指身后,大概是朝南的方向这么说道,只见少年惊讶的睁圆了眼睛。把右手上握着的圆形物体放到一旁,身轻如燕般的站了起来,指向相同的方向。 「那边……森林的南侧?是从索亚镇那儿来的?」 「不,不是,不是那里。」 我总算是忍住了没这么快就摆出陷入窘境的表情。 「诶诶……不知道从哪里来啊……至今为止居住的城镇也是……?」 「啊,嗯……记不起来。知道的,只有自己的名字……」 这样对方应该就会明白了吧,我拼命祈祷着,不过少年蓝色的眼瞳却浮现出了同情般的光芒,点头说: 「嗯,这片森林很深,不知道路地话,肯定会迷失方向的。不过没关系,从这朝北走就有通往森林外的路。」 「不,不是,那个……」 还是这样啊,于是我说出了核心单词。 「……我想登陆出游戏啊。」 听到我这赌上一丝期望的话,少年大大的歪起头,回答道: 「登出……什么的?你,刚才在说什么啊?」 这样看来就确定了。 他并不是测试玩家装扮的npc,完全是这里的居民,只有着「虚拟世界」这些概念。我注意着不要摆出失望的表情,总算是用补充的话语瞒混了过去。 「抱,抱歉,我是婉转的说想要离开这儿罢了。怎么说呢……我想在某个村镇,寻找居住的地方,就是这个意思。」 自认为这话也太勉强了,不过少年却很吃惊似地点了点头。 「诶……第一次听说啊,这样的话。黑发在这一带也很少见……说不定你是南方出生的。」 「可,可能是这样吧。」 我露出了勉强的笑脸,望着少年天真的笑脸,紧接着对方像是很在意似地,皱起了眉头。 「嗯,找住的地方啊。我所在的村落就在北部,不过由于很少有旅行者,因此没有旅店之类的。但……只要你说明事由,说不准村里的慕容村长会帮助你的。」 「哦……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村庄的话,可能会有腾飞的工作人员在那里吧,或者说能够从外部监测到。 「那么,我就去村里看看吧。是从这儿往北走吧?」 转动视线,的确在与我走来差不多相反的方向,有一条窄道延伸到远方。不过,还没待我迈开步伐,少年便用左手制止了我。 「啊,等等。村里有士兵把守,突然间出现一个你这样的人想要进入,解释说明是很麻烦的。我跟你一同去吧,解释就交给我了。」 「那真是帮大忙了,谢谢。」 我笑着回礼道,这样看来你不就是npc么,同时在内心这么嘟囔起来。对于赋予应答对话机能的模拟人格来说,这番回话也太自然了吧,而且这么积极地要和我一同行动,也不像是npc的行为。 虽然不知道我是在位于六本木的拉斯开发室,还是在坐落于baya ea某处的总公司那里潜行的,不过作为让眼前这位少年做出行动的fluctlight的原有者,大概是个十分善良的性格吧。在我平安离开此地后,一定要好好向那人致谢啊。 就在我思索这些时,少年的表情再次变得阴郁。 「啊啊……不过,现在还不行……我还有工作要做……」 「工作?」 「嗯,现在只是午休时间。」 我晃动的眼球突然瞥到了,放在少年不远处的布包那儿,里面像是装着类似于面包般的圆形物体。原来一开始他拿着的就是这个东西啊。还有一个皮革水筒,作为午饭来说还真是朴素啊。 「啊,我打扰你吃饭了啊。」 我缩了缩脖子,少年腼腆似地笑了起来。 「如果你能等我做完工作的话,我会陪你一同回村里那儿,拜托村长给你找一处落脚的地方……不过还要等四小时。」 迫不及待的想要奔向少年的村庄,找寻能够说明现状的人,虽然脑内充满这样的念头,不过一想到还要重复刚才那些如履薄冰的对话就觉得很麻烦。四个小时也不算短,考虑到这游戏的机制应该不和外面的时间同步吧,现实世界应该只过了一小时数十分钟。 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想要和这个亲切的少年多交谈一会儿,于是点了点头,说: 「没关系,我等你。如果没给你添麻烦,那就拜托了。」 随后,少年露出了比之前还要高兴的笑脸,点头回道: 「这样啊,那你就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啊……我还没告诉你自己的名字。」 朝我伸出右手,少年继续说, 「我叫穆欧。请多关照,秦淮。」 * 少年那外表看上去很纤细,握上去却感觉十分有力道,我将他的名字在口中反复念了好几遍。没有这个名字的记忆,也辨认不出这类名字是什么语言的,但不知为何念叨时总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叫做穆欧的少年,放下手后再次坐到了巨树的根系上,从布包中取出一个圆形馅饼,递给我。 「这,这怎么好意思。」 我换忙摆起手,不过对方却没有收回的意思。 「秦淮应该肚子也饿了吧?什么都没吃吧。」 说道这里,我感到一股强烈的空腹感,不由得捂住肚子。虽然河水十分美味,不过也填饱不了肚子。 「这个,不过……」 没有必要多虑,他把馅饼塞到了我的手上,我也只好收下了。少年——穆欧微笑着耸了耸肩。 「没关系的。我虽然说的是给你,但说实话,这个馅饼我并不怎么喜欢吃。」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其实我快饿昏了。」 这样啊,微笑着的穆欧弯下腰,坐在了树根上,随后我又加上了这样一句。 「那个,叫我秦淮就好。」 「哦?那,你也叫我穆欧好了……啊,稍等。」 穆欧抬起左手,将我那迫不及待想要把馅饼送入口中的行为打断了。 「……?」 「不,只能带这种能够长时间保存的面包啊,我得说一句。」 说完,穆欧挥动左手,指向自己的右手上的面包。同时伸出食指与中指,其他手指弯曲。以这样的姿势,在空中划出了几个字符的轨迹。 我默然地看着这一切,只见穆欧的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包,发出了金属振动般的不可思议的音符,同时出现了一个发出淡紫色光芒的半透明矩形框。宽约十五厘米,高八厘米。从远处看,这个四角形上显示出了自己很熟知的中文与阿拉伯数字的简单字体。这个——毫无疑问,就是《天命》操作栏。 我张着嘴,在脑内低语起来。 ——确定了。这里既不是现实,也不是异世界,而是虚拟世界啊。 这番确认让我着实冷静了下来,同时在放松之余,身体也变得轻巧起来。虽说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确信,但果然没有确切的证据的这份不安还是让全身都受到了影响啊。 虽然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来龙去脉,不过总之我确信了这里是虚拟世界,至少能够从容的应对现在的状况了啊。总之我也试着调出窗口来吧,于是乎伸出了左手的两根手指。 模仿着刚才所见的动作在空中描绘出开的字样,战战兢兢的点了下馅饼,响起了铃音版的效果声,弹出了紫色的窗口。我把脸凑近,凝视起来。 现实的文字列十分的简洁。只有文字简介,简单介绍了这个馅饼的来源,还有什么耐久度,只有这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该馅饼被设定的耐久值。在这个数字变成零时,究竟面包会变成什么样呢,我边望着数字边想着以上这些,看到我的这个举动,在我面前的穆欧很惊讶似地说: 「我说,秦淮,难道说你连《仙之窗》都是第一次见到?」 抬起头,之间穆欧拿着已消去了窗口的馅饼,歪起头望着我。怎么可能,我慌忙摆出了这样的笑脸。并匆忙用左手碰了碰窗口表面,只见窗口化作光之颗粒消失了,内心才稍微松了口气。 所幸的是,穆欧并没有露出更为怀疑的表情。 「《天命》还有很多,不用那么急着吃也行。要不是夏天,也不会只剩这么点。」 大概,他所说的《天命》就是用数值表示的道具耐久力,而显示出这些的简介,就是《仙之窗》吧。调出窗口的那个动作命令用言语体现就是什么术吧,穆欧并未将其看做是系统机能,而是把它当做了某种宗教,或者是魔术现象吧。 需要思考的事情还有许多啊,但还是先把这些放到一边,满足目前最要紧的食欲吧。 「那,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就大咬一口,不料馅饼的硬度让我翻起了白眼。但还没有到吐出来的地步,我使足力道开始咀嚼。没想到虚拟世界能够做把牙齿咀嚼的感觉做的如此真实啊。 只见咬食着馅饼的穆欧,也跟我一样皱着眉头,苦笑着对我说:「很不好吃吧,这个。」 我连忙摇摇头。 「没,没到那个地步。」 「不用勉强哟。这个虽然是我出村时在馅饼店买的,但由于离天亮还很早,所以只能买那些昨天剩下的。中午也没有时间回去……」 「诶……,那,你从家里带饭不就好了……」 我无意中的这番发言,却让握着面包的穆欧低下了头。说出了这番太过欠考虑的话的我,缩起了身子,不过对方很快就抬起了头,微微笑了起来。 「很久以前……午休时,是有人来这里送饭给我的。但,现在……」 蓝色的眼瞳晃动起来,放出强烈的失落感,我一下子忘记了这个世界是制作出来的东西,站起身来。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穆欧抬头望着上方的树梢,沉默起来,但最后还是缓缓地张开了嘴。 「……是青梅竹马。和我一样大的女生……小时候开始,我们从早到晚都一直在一起玩。自从我被赋予这个天职之后,她就每天带便当过来……但,就在六年前……也就是我十一岁哪年的夏天,执法者来到了村里……把她带去了忘仙门……」 执法者。忘仙门。 虽然是些不明所以的词语,不过这应该是某种秩序维护者,以及这个世界的都城吧,我沉默着让他继续往下说, 「都是……我的错。在休息日那天,和她两人一同去了北方洞窟探险……结果回来时走错了路,穿过了终结山脉到了另一头。你知道吗?那是在禁忌目录中记载的,决不允许踏入的,那个魔域哟。虽然我没有走出洞窟,但她却摔了一跤,双手按在了外面的土地上……但就因为这些,执法者就来到了村里,在大家面前把她捆上了锁链……」 穆欧右手中的面包被捏碎了。 「……我想要帮助她。我想和她一同被带走也行,想用斧头袭击执法者……但不论是手还是脚,都一动不动。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 表情尽失的穆欧就这样望着上空,嘴唇微微显出了自嘲的神色。把捏碎的面包送入口中,低下头不断咀嚼起来。 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我,也同样把一块面包送入口中,嚼碎,拼命咀嚼并进入沉思。 有窗口的存在,因此这里是基于现实科技制成的虚拟世界,而某些人正在这个世界中进行某项实验。要是这样的话,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件」呢。我咽下口中的面包,在犹豫之际问出了这样的话。 「……她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闭着眼的穆欧微微摇了摇头。 「执法者说过在审问之后,就要行刑……不过,究竟会被施以何种刑罚,我完全不明白。我曾经向村长试着问过……我想应是死刑……——不过啊,秦淮,我相信,她一定还活着。」 咽下最后一块面包,我试着朝穆欧这么问道。 「既然如此……我们去找如何?去往那个,忘仙门。」 刚说出这话,就感觉麻烦了。这番话,让穆欧做出了预料之外的反应。 少年,惊呆地看了我数秒,用不敢相信般的语气,低语起来。 「……这个仙树村位于北帝国的最北端。要去往最南侧的忘仙门,用最快的飞剑也要一周时间。如果是步行,抵达最近的索塔镇也要两天。而且还是要在黎明出发才行。」 「那么……只要能够好好准备的话……」 「我说秦淮。你和我差不多是相同的年纪,应该也被居住的村落赋予了天职吧?要放下天职踏上旅途,这样做不是不行吗。」 「……是,是啊。」 我如同鸡啄米一般点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穆欧的样子。 8.慕容雪 http://.biquxs.info/

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我,也同样把一块面包送入口中,嚼碎,拼命咀嚼并进入沉思。 有窗口的存在,因此这里是基于现实科技制成的虚拟世界,而某些人正在这个世界中进行某项实验。要是这样的话,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件」呢。我咽下口中的面包,在犹豫之际问出了这样的话。 「……她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闭着眼的穆欧微微摇了摇头。 「执法者说过在审问之后,就要行刑……不过,究竟会被施以何种刑罚,我完全不明白。我曾经向村长加斯胡特试着问过……我想应是死刑……——不过啊,秦淮,我相信,她一定还活着。」 过了一小段时间。 「慕容雪,一定活在央都某个地方……」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猛然倒吸一口气。 脑海中再次出现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焦躁感、寂寞感、是比这些还要强烈的,能够震撼灵魂的怀念之情—— 是错觉。我这么说给自己听,等待这股冲击散去。我没有理由和穆欧是青梅竹马,也和这个世界的居民慕容雪有关系啊。一定是,我对这个一般名词慕容雪起了放映。对了——一定是昨天在学校时,雯鑫说过的。腾飞开发企业,以及虚拟世界《天命》,这些名字不都是取自于游戏中吗。 这两个名字完全一致并非偶然,里面恐怕有着某种意义。先不管这些,我把精力都集中到了穆欧言语中所蕴含的另一个情报上。 刚才穆欧说过,六年前他是十一岁。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十七,而且从刚刚他的口气来看,他把这么漫长的——几乎是相当于我活到现在的年月相当的时间全部记了下来。 不过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可能的啊。就算考虑到游戏加速机能够产生三倍的加速,要模拟这个世界十七年的时光,现实世界应该要过去六年的岁月才行啊。而且天命这游戏问世以来才仅仅三个月啊。 这些该怎么解释才好啊。 这里不是我所知的世界,是在一个未知的完全潜行中,而且按照最长时间推算,可能在十七年前便开始运转了。或者说,我听闻的只有三倍的加速限制有误,实际上最低也能够实现三十倍以上。不管哪一个,都无法让人相信。 这样的不安与好奇迅速在胸口深处膨胀。好想马上登出向周围人打听这件事,但同时又想继续留在内部力所能及的追寻疑问的真相。 咽下最后一块面包,我试着朝优吉欧这么问道。 「既然如此……我们去找如何?去往那个,忘仙门。」 刚说出这话,就感觉麻烦了。这番话,让穆欧做出了预料之外的反应。 满脸疑惑的少年,惊呆地看了我数秒,用不敢相信般的语气,低语起来。 「……这个仙树村位于北帝国的最北端。要去往最南侧的忘仙门,用最快的马也要一周时间。如果是步行,抵达最近的镇也要两天。而且还是要在休息日的黎明出发才行。」 「那么……只要能够好好准备的话……」 「我说秦淮。你和我差不多是相同的年纪,应该也被居住的村落赋予了天职吧?要放下天职踏上旅途,这样做不是不行吗。」 「……是,是啊。」 这名少年,不是单纯的npc,这点从一开始就明白了。丰富的表情,自然的应答方式,都让人只会联想到是真正的人类。 不过同时,他的行动,被比现实世界的法律还要具备效力的绝对规范所束缚。是的,完全就像是vrmmo内的npc一样,绝对不会离开被框定移动的范围。 据穆欧所说,正因为他没有侵入《禁忌目录》上不准许进入的区域,所以没有被逮捕。看来那个目录就是束缚着他的绝对法则,大概他的命运就是被这样直接管制了吧。穆欧的天赋,可能就是职业一般的东西吧,这点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份差事却比出生那时起就一直待在一起的女生的性命还要重要,这点让我完全无法想象。 为了确认这点,我精心挑选语言,对着将水筒贴到嘴上的穆欧问道: 「诶,那个,穆欧所在的村落,打破禁忌……目录,被带往央都的人,除了慕容雪还有其他人吗?」 穆欧再次双目圆睁,擦了擦嘴角,大幅度摇头。 「怎么可能。在仙树村三百年的历史中,执法者前往这里也就六年前那一次,这些都是听村里老爷爷说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把水筒递了过来。我接过水筒,谢过之后,拔下那个像是由软木制成的木塞。贴在嘴上,不算太凉的像是由柠檬与香草混成的芳香液体流入口中。我喝下三口后,把水筒还了回去。 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擦了擦嘴,不过心中却已经吹过了不知多少次的惊愕狂风。 ——三百年!? 如果说这不是《设定的状况》,而是要模拟这个长远的岁月的话,电脑运行能要达到数百倍……甚至是一千倍的加速才能实现。这么一来,如果我潜行测试也是用的这种倍率的话,我在内部究竟度过了多少时光啊。现在想到这些,双臂便浮起了鸡皮疙瘩,不过我缺没有对于这份心理反应的真实度感慨的闲心了。 得到的情报越多,我越像是陷入到这个谜团这种了。穆欧到底是人类,还是程序,制作这个世界究竟是有何目的—— 关于以上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跟随穆欧前往名为仙树村,和其他人接触后才能了解。在那儿,恐怕还会遇到其他人……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勉强装出笑脸,对穆欧说:「多谢款待。真是抱歉,吃了你一半的午餐。」 「不,无须在意。我已经腻味那个馅饼了。」 他用极其自然的笑容做出回答,并用很快的速度收拾起便当包。 「那,你就等我一会儿吧。待我把下午的工作做完。 说完这话穆欧迅速站起身来,我面向他,问: 「话说回来,穆欧的工作……也就是天赋,是什么呢?」 「啊……从你那儿看不到啊。」 穆欧再次笑了起来,招呼我走过去。我点了点头,站起身,绕到他身后的巨树树干前。 随后,感受到一股不同于之前的惊愕,嘴大大张开。 巨大的杉树,那如同暗夜一般的黑色树干上,有着一个约有直径百分之二十——约一米的切口嵌入。内部的木质也像是石炭一样黑,金属般的光泽顺着密集的年轮释放而出。 移动视线,切口正下方,插着一柄斧头。大概不是用于战斗的吧,虽然斧刃的造型简单,不过不管是这稍有些大的斧刃,还是长长的握柄,都是由相同的灰白材料制作而成,这也是该斧头的特征。就像是添加了握垫的不锈钢一样,我凝视着这个绽放出不可思议光泽的斧头,看来其整体都是由一个原料块切削而出的一体构造。 穆欧将这个只有握柄部分裹着黑皮材料的斧头用右手拾起,扛到肩头。朝着幅度约有一米左右的切口左端走去,双腿打开,弯下腰,双手紧紧握住斧头。 眯起眼睛,弯曲身体,向身后甩出的斧头,瞬间撕裂空气。看似很重的刀刃漂亮的命中切口正中,响起清脆悦耳的金属音符。毫无疑问,这就是引导我到此的不可思议的音符的正体。伐木的声音,看来我那毫无根据的直觉是正确的啊。 身手简直可以用优美来形容,做出此番感慨的我的面前,穆欧保持着比机器还要精准的准确步调与轨道,重复着斧头的击打。两秒将斧头移到初始位,一秒蓄力,一秒挥斧。一连串的动作,仿佛就像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剑技一样,流畅自如。 按照四秒一次的步调重复五十次,在这二百秒内持续着挥斧的优吉欧,慢慢的把施展了最后一击的斧头从切口中拔出,长长地叹了口气。把道具立在树干旁,坐到了旁边的树根上。额头的汗珠闪闪发光,同时不断得喘着粗气,看着他的这个样子,挥斧还真是比我设想的还要累人的劳动啊。 我等着穆欧调整好呼吸后,简短的问: 穆欧的工作……不是,天职是《樵夫》吗?在这片森林中伐木的?」 用从短衣口袋中取出的手帕擦着脸的优吉欧,微微偏起头,想了一会儿后,答道: 「嗯,这个,这么说也对。但是,从我就任这份天职的七年间,我一棵树都没砍到。」 「诶?」 「这棵巨大树木的名字,就叫仙树,村子也是以此命名,不过我们村的人,大多数都叫它做恶魔之树。」 仙树?怎么又叫恶魔之树 看着不解的我,穆欧像是浮现出了某种放弃似地微笑,笔直指向远远高过头顶的树梢。 「这么称呼的理由就是这棵树从周围的土地,汲取着太阳的的恩惠。所以,在这棵树下只能长出苔藓,在其影响的范围内树木都长不高。」 仙树,虽然不知道这个词是何意,不过优吉欧的那番说法就和我第一眼看到这棵树与空地时得到的印象完全一致。我就像是催促着穆欧继续往下述说似地,点了点头。 「村里的大人们,想要开拓这片森林作为麦田。不过,只要有这棵树屹立于此,麦子就不会有好收成。所以就想砍掉它,但这棵树不愧为恶魔之树,硬度十分的恐怖。普通的铁斧只砍一下变回崩掉斧刃。放在这里的这把由古代龙骨切削而成的《龙骨之斧》,是从央都那儿花了重金买来的,并聘任专任的《樵夫》每天进行砍伐。这个樵夫就是我。」 惊愕的我看了下若无其事说出这话的穆欧,又看了下巨树那几乎陷进去四分之一的刻印,就这样来回张望。 「……那么,穆欧在这七年间,每天都在砍这棵树?花了七年,才做到这个程度。」 这回轮到穆欧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我。 「怎么可能呢。如果七年就能做这么多,那我也太有本事了吧。挺好了,我是第七代樵夫了。仙树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三百年,每一代的樵夫每天都会来此做这样的事。大概在我变老,将斧头传给第八代,这个差事还要继续延续下去吧……」 穆欧双手摆出一个约有二十厘米的空隙。 「大概就这么多吧。」 此时的我能做的只有长吁一口气。 虽然在正常游戏中,手工匠人与矿工这类生产系职业,也是只能一直像这样做些枯燥的机械工作;不过要花上一生去砍一棵树这种事未免也太脱离常识了。在这个被创造的世界中,配置这棵树的某人大概还有其他的意图吧,那究竟是什么,我完全没有头绪。 ——不过这些先放到一旁,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在我的背部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