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刀时》 第一章 雪地里的少年 狂风席卷之下，飞雪裹挟着碎冰似尖刀利刃肆虐在荒原上空，这是一个冰冷且危险的世界，没有一丝温暖。 画台前窗户被风吹得吱嘎作响，像是随时会被撕扯断裂，可它毕竟没有，犹自倔强地将风寒阻挡在窗外。 壁炉里炭火炽盛，屋里很温暖。 秦忘搁下手中狼毫，刚作完一副画，他的气息均匀而平和。 这是一副雪景图，与窗外一望无垠的冰雪世界相衬，只是窗外雪景看上去苍凉寂寞，他画的这一副画却看上去大气磅礴。万里长城似巨龙蜿蜒在起伏山脉之间，大河奔腾，怒啸涛涛，旭日东升，雪气蒸腾，一股豪迈之气扑面而来。 “上好的生绢，应该足以承受神源的灌注了吧？”秦忘喃喃自语着伸出手，五指张开，在他的掌心赫然有着一只小小的白狐印记，此刻白狐印记亮起，洁白而柔和的光芒洒落，映得画台一片明亮，将一旁微弱烛光给压盖了过去。 秦忘正要将手掌按压在画上，忽又似想起了什么，掌心的洁白光晕开始渐渐收敛，最后趋于暗淡，他凝目在掌心，隐约间似觉得狐狸印记上的那张小脸似有几分扭曲狰狞之色。 “算了，还是等墨水干透了再说吧，毕竟生绢也不多了。”秦忘任由紫檀镇尺压在画上，转身走出画室。 以灵源化分的力量为节点，以特殊材质的纸张捕捉天地韵味作画，而后形成阵法卷轴，展开之后引发灵力共鸣，从而形成阵势，这就是‘阵’。 ‘阵’是神灵晋级血境后才能制作的一种消耗型卷轴，威力巨大，在战斗中适时使用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与这样明显的好处相对应的是，‘阵’的制作成本高昂，寻常神灵几乎没有足够的金钱去购买生绢作画。 这已经不是秦忘第一次制阵，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已画了无数张画，用废了无数顶级的生绢，得亏是碧落城堡这样的古堡中，不然世间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挥霍。而真正开始制阵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因为秦忘才一个月前踏入了血境，拥有了制作‘阵’的资格。 在这几日之中，分灵源入节点这个环节让秦忘屡屡受挫，轻则灵源逸散，重则生绢损毁，稍不注意便是功亏一篑，这是个技术活，掌握轻重平衡，方能成功制阵。 秦忘穿过廊道，沿转梯下达主厅，最后停在了厅门前，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站在门前，乌黑双眼眸光灿灿，正一脸崇敬的望着他。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妇人，颧骨高耸，鼻梁高挺，此刻见到秦忘到来，脸庞似冰雪消融一般露出一个笑容：“少爷这是要出门？” 秦忘点了点头。 妇人是古堡中的大管家，叫乌云，操持着堡内日常的同时也伴随着两位少爷长大，情谊深厚。 乌云递过来一件青色大氅，道：“外边正刮风，少爷不如等风雪住了些再出去？” 秦忘摇了摇头说不用，一旁的男孩两眼放光上前将他的胳膊抱住，道：“哥，你是不是又要去大闹沈家？你把我带上，我就快要突破到灵境了，到时候脚踢沈境，拳打井冰，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这个一脸兴奋神色的小男孩便是小秦忘四岁的弟弟，楚祀，体内流淌着神灵的血液，是冰巫泽内名副其实的小天才。 “你呀，牙齿都还没换完，也想打得人满地找牙？”秦忘轻轻揪住他的耳朵打趣道。 “哎呀！哥！”小楚祀一脸不开心地将秦忘的手扒拉开，一边气鼓鼓说道：“你是没见过他们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样子！仗着有个灵境八重天的哥哥，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你呢，你都已经血境了，可没像他们这样张扬！” “这有什么好张扬的，不过是境界高低而已。”秦忘笑道。 “怎么不张扬？哥哥不说出去，大家怎么知道我哥哥是一个那么厉害的神灵呢？哥哥是不知道，他们老是在暗地里说哥哥的坏话！”楚祀义愤填膺道。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哥哥要是没有神源不过就是一届凡人，跟堡外的王大叔一样是个废物，根本不配跟高贵的神灵居住在同一片天空下。” 秦忘一怔，一旁的乌云面有怒色，道：“沈家可真是出息了，出了一个沈开，目中无人到这个地步了吗？看我不去撕烂他们的臭嘴！” “没事。”秦忘笑了笑，示意乌云不必上火，他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摸了摸小楚祀的头道：“那你相信他们说的吗？” 小楚祀忙摇头道：“我当然不相信啦，哥哥就是高贵的神灵！最高贵的那种！神源是母亲赐给哥哥的，母亲说了，这神源永远都是哥哥的，哥哥就永远都是最高贵的神灵！” “那不就对了。很多时候，别人怎么想怎么看都是别人的事，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更何况凡人也好，神灵也罢，不都是人吗？”秦忘道。 楚祀眨了眨大眼睛，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他知道，他的哥哥又在教他大道理了。 “吱呀！” 随着厚重的大门被推开，狂暴的风雪顿时肆无忌惮的挤进了宽敞的主厅，呼啸声仓促涌入，令人耳膜生疼，小楚祀不自禁将脖子上的围巾勒紧。秦忘斜眼看他，不由好笑：“这么怕冷还想跟我出门？快回房间去烤火，等你哪天突破了我就带你看风铃花去。” “真的？！”小楚祀眼前发亮，冰巫泽常年飞雪，能见到花的地方并不多，而风铃花盛开的那个地方更是说不出的危险，秦忘向来不准他去的。 “真的！”秦忘笑着点头，然后转身朝外走去，他走进风雪里，身影渐渐被肆虐的飞雪吞没。 古堡里，小楚祀看着秦忘的身影消失在无边的荒野中后扭头看向乌云，问道：“乌云，凡人也是人吗？” 乌云将门关上，门内隐约传来乌云沙哑的声音。 “如果凡人是人，那么我们神灵又算什么呢？” 青灰色的树林零星点缀在白色的雪地中，单调的颜色铺展开来，世界显得分外苍凉。秦忘披着大氅行走在风雪之中，那些冰雪呼啸着狂奔过来想要将人埋葬，将他打倒，却又都被大氅阻挡，只有一些零星的雪花顺着脖子钻进他的衣服里，冰凉刺骨。 这样的严寒地带，就像是前世记忆中的极地一样，零下几十度的低温，泼水成冰，或许犹有过之，好在他突破血境之后几乎已不惧这样的低温。秦忘收回游离在壮阔天地之中的目光，着眼于脚下，脚下是厚厚的积雪，他穿着宽大的棉靴，不是怕冷，只是担心有时踩空，会陷进积雪之下，在积雪之下被掩藏的某些危险远比严寒更加致命，他并不想尝试。 秦忘本是现代人，一个学习国画的艺术生，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四年，与这一副躯体的年纪一样大。在这片名为茉莉大陆的无垠土地上，冰巫泽无疑极具名气，凭借着它的凶险，近十年来无外人胆敢闯入。 自小生长在冰巫泽，秦忘自然对这里的生存法则十分熟悉，避免陷入积雪之中就是其中法则之一。 像冰巫泽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适合人类居住，除非是走投无路，否则谁愿意生活在这样贫瘠而又荒芜的土地上呢？ 可是就是这个连寻常人都不愿意居住的冰巫泽，却居住着大地上最为高贵的一群人，体内流淌着神灵血脉的人，他们自称神灵。 冰巫泽有两大势力，神灵村与碧落堡，两相依靠，在此地繁衍生息。 沈家是神灵村内的大家族，秦忘此番跋涉便是要去沈家，路途并不算远，但靠走路得需一日脚程，他出门时正是正午，秦忘天黑前顶多能走到一半多的路程，所以他准备在神灵村与碧落堡之间的木屋里歇脚。 没有人会选择在夜色降临后的雪地里前行，因为那样通常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冰天雪地之中忽然传来狼啸声，秦忘停下脚步凝神细听，辨别出那些多而杂乱的狼啸声的来源，从左面一片高耸的小山坡后面传来。 狼啸声中又好似夹着着人类的呵斥声，秦忘不由得心头一惊，难道是王大叔？他怎么会在这种天气外出？秦忘有些担心，于是快速向着小山坡迈步前行。 在神灵来到冰巫泽之后，能搬离的凡人都选择了离开，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有的不愿意搬走的，在日益寒冷的冰巫泽中七零八落，各自死去，十年之后，便只剩下了王大叔一人，居住在碧落堡外不远处，依靠打猎为生，是秦忘父亲生前的至交好友，小时候对秦忘多有照顾。 狼群是冰巫泽中凶狠的掠食者之一，对神灵来说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出于它们本能的直觉，通常也不会与神灵发生冲突，而此刻既然人声狼吠同时传来，由不得秦忘不多想，是不是王大叔在不该外出打猎的时间外出并且遭遇狼群陷入了险境之中？ 很快就翻过了小山坡，眼前景象将秦忘惊了一跳，数只面目狰狞的饿狼游走徘徊，将一个年纪与小楚祀一般大的男孩包围其中，他们分工配合，在头狼带领下缓缓缩紧了包围圈，显然是将这个孩子当做了今日的一顿晚餐。 第二章 张海洋 不远处仍有飞鸟在啄食冰冷的动物残骸，眼前这一个小小的男孩为何会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雪地里与饿狼对峙？ 饿狼们嚎叫声越发响亮，似已按捺不住腹中饥饿，却仍然没有急于向前扑食，显然它们心中有所忌惮。而少年也没有慌张，凝神对敌，显得很是镇定，显然是有一战之力。想到这里，秦忘倒也没有立刻出手，他环顾四周，发现就在男孩身前不远处，有一只血淋淋的狼尸横呈，一支冰锥自狼尸脑门穿过，将其钉在雪地之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凝结。 秦忘不由得心中一惊，眼前这个男孩并不简单。冰锥术是冰系基础法术之一，这法术其实不难，只要是已经觉醒了冰系神灵血脉的神灵便能用出，至于冰锥数量则受限于神灵的觉醒程度以及对灵力的掌控程度，通常是一到百只不等。 一支冰锥，应该只是最初级的觉醒程度。 可是这支冰锥的准度与力度却令人不得不吃惊，自狼尸额头正中钉入，裂冰透地一尺有余，这种眼力堪称狠辣，与男孩的年纪颇为不符。 秦忘正惊叹间，又有一只恶狼按捺不住鲜肉的诱惑扑将上前，那男孩扬起手一声低喝：“冰锥术！” 一支晶莹剔透的冰锥凭空凝结，寒光闪闪，脱手而出，直奔恶狼的前额。恶狼来势汹汹，身在空中不及躲避，顿时便被这一支冰锥刺穿了头颅，随着冰锥惯性向后仰倒，被钉杀在地，鲜血汩汩而流。 男孩使出这一记冰锥术之后也似有些气喘吁吁，脑门子上冒出些许汗珠。 这一次，秦忘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他看得出这个孩子年纪不大，天赋也不算多么出众，不过觉醒境界盛夏阶段便能力战群狼而不避退，这份眼力与心性令人眼前一亮。 这时狼群之中最为强壮的头狼一声长啸，向前逼近，一双眼睛中绿光骇人，口中呼出的血腥气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一道白烟，它的四肢相比普通的狼更为粗壮，迈步向前时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它似已看出男孩实力的深浅，在它的世界观里，猛虎虽然强壮，年幼时依旧能被捕杀，神灵固然可怕，幼年时也只是待宰羔羊。何况男孩的冰锥只有一只，恶狼却有十几只，群起而攻，还怕不能饱餐一顿？ 在头狼的带领之下，狼群们越靠越近，近到只有一跃距离之时，七条饿狼同时跃起，一时之间男孩腹背受敌，情况似已危险到了极点。可是男孩依旧没有退缩，他咬紧牙关，低声喝道：“冰墙！” 四面寒气森然的冰墙环绕着男孩轰然升起，跃来的七条饿狼猛然撞在冰墙上，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那寸许厚的冰墙顿时起了许多细微的裂痕，也不知能受得住几次狼群的冲撞？而隔绝在冰墙之中的男孩气息却已紊乱，呼哧直喘，抬起手想要加固冰墙却又觉得眼前一黑，金星乱冒，脑袋已不那么听从使唤。这是精神力损耗过巨造成的，盛夏阶段的他并不具备连续释放法术的能力，接连三次施法已是极限，更何况第三次的冰墙术耗费远超冰锥术。 头狼一声长啸，它已看出眼前猎物再没有反抗能力，于是准备自己出手，这种薄薄的冰墙在它眼里与一层窗户纸一样，并不能形成有效的阻挡。 难道这就要死了吗？男孩的目光游离，开始有些恍惚，眼前一只硕大的狼头撞碎冰墙而来，四溅的冰渣子将他脸颊割裂出一道道细小的血口，鲜血没来及溢出就已经开始凝结，头狼眼中嗜血的目光更加的炽盛了，血盆大口与森然利齿近在眼前，腥味扑鼻而来。 要解脱了吗？ 男孩鼓起最后的力气，不去看近在眼前的饿狼，不去管即将来临的死亡，忽然向着北方眺望了一眼，最后一眼。 “你这小孩子倒是挺奇怪的，不怕死吗？！” 随着这话语声，一道火光映入男孩眼帘，带来了说不出的温暖，一条火蛇升腾而起，迎风便长，将头狼缠绕吞噬。头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便已被焚为了灰烬。 火蛇并未就此消失，而是盘踞在半空中，在风雪中越涨越大，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映得周围雪地通红，冰消雪融，水汽蒸腾。 狼性怕火，加之头狼已死，顿时四散逃逸。 死里逃生的男孩回过神来，这才见到秦忘自山坡上走下来，而半空中的火球也渐渐消散。那是一个披着大氅的少年，面容清瘦，脸色柔和，走过来将身上大氅脱下罩在他的身上，围了个严严实实，于是所有的风雪都被阻挡在外，男孩绷紧的神经舒缓开来，整个人忽然说不出的放松，一下子便昏睡了过去。 男孩醒过来时是在一间不大的木屋之中，木屋中央生着一堆柴火，使得屋内变得温暖而惬意。男孩又看见了那个少年，就坐在篝火边，嘴里叼着一块饼干在咀嚼。那少年见男孩醒过来，随口问了一声：“你醒了啊？” 男孩下意识反问道：“难道看不出来？” 秦忘被这话噎住，一时之间竟然不好作答，若是回答看得出来感觉自己像是个傻子，若是回答看不出来又感觉自己好像是个瞎子。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吃饼干吗？” 男孩也不拒绝，接过饼干就狼吞虎咽起来，秦忘笑着看着他道：“你别急，这木屋里我囤了不少饼干。” “咳、咳咳！”男孩果然吃得太急，忽然咳嗽起来，慌乱道：“水，水！” 秦忘递过一个空空的铁质容器，男孩神情一滞，问道：“水呢？” “你不是会变吗？”秦忘反问道。 男孩翻了个白眼，翻手释放了个冰锥术，一下子便将铁质容器扎了个透，寒气森然，让木屋中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不是吧你？连冰锥大小都不能控制！” “不是！我只是，只是太渴了。”男孩强自辩解道。 “算了，还是我来吧。”秦忘叹气起身，喃喃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男孩惊疑不定地望向他：“你、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要喝水吗？” “我明明记得你是火系……”男孩选择了闭嘴，因为眼瞅着秦忘拿着另一个铁质容器推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雪回来，放在篝火上烤了一会儿雪融化成水，直到沸腾。 “虽然是雪水，但也是烧开了的，将就喝了吧。”秦忘将碗递给男孩，一边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年纪不大怎么一个人在雪地里乱跑？” “我的名字，说出来吓你一跳！”男孩斜睨秦忘一眼，问道：“沈境你知不知道？” “你说的可是那沈家天才九灵体沈开的弟弟？”秦忘表示知道。 男孩点点头，显然对秦忘的反应很是满意：“那你也应该知道，沈境他……也是一个天才，今年神学院二年级学员中，就数他最强，据说把碧落堡那个楚祀打得哭爹喊娘。” “可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秦忘开始理解楚祀为什么对沈家兄弟怨念深厚了。 “我，我就是沈境的弟弟！我叫张海洋！我也是个天才！”张海洋捧着水喝了一大口，而后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秦忘笑了，道：“我是秦忘，碧落堡的秦忘。” 张海洋不由得一呆，问道：“你就是楚祀的哥哥秦忘？传闻中你只是一个凡人，只因为体内被种下神源才有了比肩神灵的可能，是不是？” 秦忘点点头，关于这一点，他从来不曾否认。 “真是命好。”张海洋叹了口气道：“那可是世间唯一的神源啊……” 秦忘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你困了就睡吧，正好我也去沈家，明天顺路送你回家，这会儿天色黑了，不适合赶路。” 张海洋刚才已瞧见了窗外深沉夜色，也听得到荒野上各种异兽的嘶吼，确实不适合赶路。 “你敢去沈家？你去沈家做什么？难道是去砸场子的？”张海洋有些好奇，因为他曾听说沈家与碧落堡一直不太对付。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快睡吧。” 张海洋见秦忘不跟他解释，沉默一会儿，忽地将手中凉白开一饮而尽，豪气干云道：“也罢，我就认了你这个大哥！跟你去沈家走上一遭，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认了！到时候你要是打不过，凭借兄弟我这三分薄面，定能为你求情，带你走出沈家！” 秦忘背过身去，不愿再搭理这个爱说大话的中二孩子。于是中二孩子就地躺下，将秦忘那件大氅裹紧。又张口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入血境了？不然为什么把大氅给我了还不怕冷？我听说沈家那个天才，也不过才灵境八重天……” 中二孩子自说自话着，渐渐进入了梦乡。秦忘却还睁着眼，眸光清澈而明亮，眨也不眨地盯着掌心那一只白狐印记，此刻白狐脸庞在火光不曾照耀的阴影之下似也安静祥和。 于是秦忘伸出手，对着中二孩子身旁的铁质容器招了招手，那容器竟然就飘了起来，一直飘到了角落碗柜上去。 第三章 神灵 “老大，你这不是有羊子？” 第二日清晨，打开门，屋外风雪已经止住，只是寒气依旧刺骨，张海洋很是熟络的称呼秦忘为‘老大’，一脸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子，毕竟秦忘年纪也不大，才十四岁，叫一声老大合情合理。 “啊，怎么了？”秦忘不解。 “那昨儿怎么不整点荤的，羊肉汤多暖啊！”张海洋眼馋不已，接着道：“今还没吃早饭，不如……” 话没说完，一个饼便被秦忘塞进了张海洋的嘴里，秦忘一边朝前走一边道：“吃你的饼吧！” “不是，这羊不是你养的？”张海洋连忙跟上。 “是我养的。” “那不完了，你怕啥？人生有三大乐事，冬天里喝羊肉汤排首位啊。” “现在是夏天！而且，亲手养大的羊，总归有些感情，下不了手啊……”秦忘很无奈。 “不是吧老大，昨天你一把火把头狼烧成灰的时候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说的是亲手养的。” “咩……” 两人在雪地中渐行渐远，张海洋一边走一边拿眼睛偷偷打量秦忘。此刻大氅还穿在张海洋的身上，对他的个头来说实在太长了一些，大氅的下摆拖到了地上，在雪地里拖出一道长痕。即便大氅加身，张海洋还是觉得冷，一是因为这里的气温实在太过极端，二是因为他目前的境界太低。 而反观秦忘则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脱下大氅后秦忘就只穿了一身黑色的薄衫，在张海洋的眼中看来这与在雪地里裸奔一般无二。神灵的体质异于常人，随着境界提升体质一步步也会变得强悍，到达血境，便能在各种极端环境中坦然生存。 张海洋在心中笃定，秦忘一定晋级血境了，沈家那个沈开与秦忘针锋相对那么久，此番秦忘去沈家定是要砸场子去了，想到这里，他一颗小心脏砰砰直跳，真是令人兴奋。 “老大，你看不看得出来我是什么境界？”张海洋忽然问道。 秦忘回头盯着张海洋，只见张海洋瞳孔放光，当中一枚雪花印记环绕旋转，看上去美丽而妖异，那是冰系神灵血脉觉醒到第二重的显著特点。 “冰系觉醒境盛夏阶段，步入盛夏阶段不超过半年。” “厉害啊！老大果真好眼力。”张海洋啧啧称奇。 秦忘有些无语，问道：“你知道拍马屁讲究什么吗？” “讲究啥？” 秦忘一本正经道：“这是门技术活，讲究不着痕迹，古语有云：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张海洋愣了半晌，吐出两个字：“妙啊。” 在这个世界上，体内流淌有神的血脉的人被称为神灵，代代相传，繁衍生息，血脉之力也随之延续不绝，通过修炼一步一步变得强大，最后可成为至高无上的神明。神灵一般于六至十二岁之间开始自主觉醒，进入神灵的第一个大境界，觉醒境。 觉醒境分四小境界，分别是春生、盛夏、秋实与凛冬。春生寓意万物发生，血脉复苏，神灵开始感受到天地之间游离的某种能量，这种能量被称之为灵力。 随着年龄见长，神灵将自动步入第二个阶段，盛夏。到了这个阶段。一枚血脉印记浮现在神灵的瞳孔之中，因为属性的不同有火苗、树叶、水珠等，而张海洋瞳孔中的雪花印记则是典型的冰系神灵血脉特征，当印记浮现时，神灵便已能够指挥灵力排列变化，形成法术。 再往下，步入秋实阶段，瞳孔印记开始内敛，最后若非特意控制则不会再显现，但是神灵的能力却比之盛夏阶段强大数倍不止，游荡在荒野中的狼群基本已不能伤害到达秋实阶段的神灵。 按照张海洋的性格，就算是到达秋实阶段，估摸着也是天天把印记显露在外的存在，单凭这一点并不能确认他处于盛夏阶段，可是昨天张海洋与狼群的那一番拼斗秦忘尽收眼底，觉醒程度撑死了也就盛夏中期，于是断言他步入盛夏阶段不超过半年。 “那老大，我七岁觉醒，今年九岁便已觉醒到盛夏阶段，算不算天赋惊人啊？”张海洋扬起脑袋问。 “唔，算是吧，不说万中无一，起码也是个中上之资吧。”秦忘想起家中十岁的楚祀，六岁觉醒，一年一阶段，今年已入凛冬阶段，再想想即将要去的沈家，那个跟楚祀处处不对付的孩子沈境在九岁时似乎也已入秋实阶段了。 “嗐，你说，像我这样天赋惊人的人到了神灵村子里，那还不成为那群孩子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张海洋叹了口气，很是苦恼。 “有道理。”秦忘点点头。 “其实吧，我觉得不出两年我就能步入秋实阶段，然后立刻由凛冬入灵境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天赋搁那摆着。” 凛冬是觉醒的最后一个阶段，也是非常神奇非常残酷的一个阶段，神灵的血脉之力开始进入一个极其不稳定的状态，时有时无，对灵力的感知逐渐被蒙蔽，最后陷入死寂，成为凡人。若顿悟则破入下一个境界，若不能顿悟则永为凡人。 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个坎，百分之五十的神灵都会在这永堕凡人，可是冰巫泽的凡人除了王大叔外再无第二人。这么奇怪的一个现象秦忘只能归结于冰巫泽集中了全大陆神灵的精英，所以他们不会失败。 顿悟主要靠的是悟性与机缘，血脉天赋却也能起到很好的辅助作用。有的人在凛冬境停留可能只有一两天，而有的人停留在此四五年也不是没有可能，张海洋说自己立刻由凛冬入灵境其实是有可能的，只要他悟性足够好，好到可以无视血脉天赋。 “那老大，当初你在凛冬境界呆了多久？”看得出来，张海洋对于凛冬阶段还是有些畏惧，因为永堕凡人这个后果对于骄傲的神灵们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一点。 或许相比于成为一个凡人，死亡倒是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我没有经历那个阶段，我是从灵境开始修炼的。”秦忘耸了耸肩膀，表示并不能给予他在这方面的帮助。 再次翻过一个小山坡，秦忘极目眺望，在雪天相接的远方，有村落屋舍坐落，人烟几许，他的目力极好，远超一般神灵，甚至能瞧见村东沈家辉煌宅邸，瞧见沈家门前那两头霸气凛然的石狮子以及立于门前打瞌睡的家仆。 “九灵体又如何？秦猎的孩子一样能将他踩在脚下！” 这句话不知怎地就在秦忘脑海中回响起来，那年秦忘才六岁，沈家的沈开破凛冬入灵境，被发现身具九大灵窍，为传说中万里挑一的九灵体，更被视为是能够挑起神灵村大梁，带领神灵复兴的的人。 也是在那一天开始，沈家与碧落堡之间的矛盾开始激化，小小年纪的秦忘也跟着遭受了不少委屈与侮辱。而作为碧落堡的主人，秦忘的养母神碧，在那个时候说了那样一句话，而后毅然决然将世间唯一的神源种入了小秦忘的体内。 改凡体为神灵，直入灵境！ “这……也太让人羡慕了吧！”张海洋咋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问道：“那玩意儿还能掏出来不？要不给我装上？” 秦忘不理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白狐印记，嘀咕了一句：“本可以不用这样的啊……” “啥玩意儿？！”张海洋凑上前来，拉起秦忘的手左看右看，口中不停念叨：“这就是神源？果然与众不同，我听说他们的灵源都是与瞳孔印记一样的，你这就是一只小小的狐狸？看上去还蛮可爱的。你不想要？不想要给我啊！” 张海洋说到最后瞪大眼睛瞪秦忘，意思是你这人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还一副不想要的样子？他恨不得自己能够取而代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有个堡主当妈真好。 第四章 沈家 神灵的村落位于整个冰巫泽的中部，背靠小高山，宽阔的沧澜河从村落中央穿插而过，将村落分为上下两个部分，沧澜河以上属于神学院，以下则属于神灵们的居所。 沈家作为神灵村中的大家族，坐落于沧澜河下半部分的最东边，每日清晨都能够接受到太阳投射村落的第一缕阳光。 沈宅内，后院，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向日而立。其中年纪稍长那人身材修长，只穿了一件单衣，面容冷峻，闭目向日，呼吸平稳，给人以自然归真的感觉。 “神灵若是要强化躯体，不必如凡人那般以残酷野蛮的法子锤炼肉体，淬体药虽然是一种可以快速提升体质的法子，但每日以呼吸之法引灵力入体亦可淬炼肉体，日积月累下来，效果也不见得就比淬体药差了。你需要日日引导呼吸，不可懈怠。”沈开一边引导，一边教育着年仅十二岁的弟弟沈境。 沈境完全没有要静下心来引导呼吸的样子，他抱怨道：“可是刚才井冰差人来报，说那秦忘又来了！” “来了，就让他等着。你若是连这点气都沉不住，将来怎么挑起沈家大梁？！” 沈境登时耷拉下脑袋，他知道沈开有大志向，要带领神灵村走向辉煌，向凡人复仇。从来没把家主位置放在心上。他屏气凝神半晌，终究是不甘心，只觉得满脑袋都是楚祀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庞在眼前晃荡，愤然道：“哥！人家都欺上咱们门前来了，难道就这么看着吗？那秦忘不过一个凡人，要不是神源入体，怎么能够跟哥相提并论？那个楚祀平日里更是没把我们沈家放在眼里，仗着碧落堡撑腰张扬跋扈！” 沈开并不为弟弟的稚气言论所动，平静问道：“你还记得他上次来找你是什么时候？” 沈境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忽然会这么问，但还是答道：“半年以前。” “他叫你去干什么？” “去布置重力术。” “自你习得重力术之后，每半年寻你一次。是了，他虽有控土之能却无重力术施展之法，重力术是咱们沈家独有的法术，所以只有来寻你帮忙。” “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才不要去帮他的忙，咱们沈家什么时候成了替他碧落堡帮忙打杂的了？”沈境觉得沈开似乎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沈开道：“你还不明白，这两年他请你过去，每一年提升一次重力强度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锻体！锻体需要循序渐进，重力叠加更是如此，从一倍到四倍，除了锻体还能有什么呢？” “那我就更不能帮他了，到时候他实力大涨，哥哥你岂不是更不是他的对手？” “就他？”沈开睁开眼，嘴角勾起一缕揶揄笑意，道：“一个凭借神源强行改命的凡人？八年过去，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境界谁能说得清？所谓神灵，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单凭神源就能跨越神凡之间的隔阂？未免也太小看我们神灵血脉了。锻体是凡人锤炼肉体的方法，原始，缓慢，却也行之有效，秦忘若是已经改命成为神灵，又何须让你去帮他锻体？” 沈境这才开始恍然大悟，忙问道：“哥的意思是，当年巫大人耗费巨大心力将神源种入他的体内却并没有成功，巫大人失败了？神源与秦忘并未彻底融合？” 沈开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他这次来寻你，你到了碧落堡，正好能仔细瞧一瞧，顺便问一问，他要你施展重力术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啊！如果真如哥所说……我倒要看看碧落堡怎么收场！看那个楚祀还整天吹什么牛！”沈境摩拳擦掌，就要往前厅而去。 沈开叫住他：“回来！功课完成之前，哪里也不许去！你要记住，我们的敌人是冰巫泽外那些凡人！而不是……一个想要成为神灵的废物！” 沈开迎着朝阳张开双臂，觉得身为神灵竟然如此美妙，呼吸入体的空气梳理着他的每一寸血肉，他几乎已感觉不到寒冷，有一句话他还没有对自己的弟弟说出口。 你将带领家族走向壮大，而我，注定成为天尊，要带领神灵重铸辉煌！ 沈家前厅。 井冰自小便在沈家，是沈家大总管的儿子，与沈家大公子沈开是童年玩伴，现在又成了小公子的仆从，将来不出意外注定会接手他爹大总管的位置。 在沈家，井冰面对那些丫鬟仆从向来趾高气扬，说一不二，因为两位天尊少有回家，除了两位公子，他从没觉得沈家有谁能跟他过不去。井冰知道碧落堡与沈家不对付，可当秦忘敲门时他还是将他引了进来，这并不是他好说话，而是井冰觉得，自己既然身为未来沈家大总管的接班人，总得有些大总管的样子，将人拒之门外，平白无故小了沈家气度。 但是进了门之后的态度嘛，那也不能太好，总得想法子给小公子出出气才是。 秦忘就站在厅前，厅内甚至连一把供客人坐下的椅子也没有，更不要说什么待客的茶水点心了。 秦忘对此并不在乎，可是张海洋就不这么觉得了，长途跋涉了这么长时间，出门就吃了块干巴巴的饼干，羊肉汤也没喝着，本想着来到沈家能吃得上大鱼大肉，却不曾想连张凳子都没有。这叫张海洋如何能忍！ 张海洋觉得秦忘也是个怪人，明明是来沈家找茬的，可进来之后却一句话也不说。一时之间秦忘的形象顿时在张海洋眼中平白矮了几分，他心想，你秦忘莫不是到了这便怕了沈家那两兄弟？ 张海洋一边胡思乱想，嘴上却也没闲着，嚷道：“那个下人！快把凳子给抬上来，也不看看是谁来了！” 井冰原本笑眯眯的，他在沈家待遇极好，天天吃饱喝足，所以有些胖，笑起来的时候双颊上肉挤成一团，眼睛能眯成一条细缝，此刻这条细缝中却射出了寒芒！ 他虽然是沈家的仆人，可他从未把自己当做下人，也从没人这么直呼他为下人，他低沉着嗓音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这里不就你一个下人吗？”张海洋上下打量了井冰一眼，看那一身装束，的确是下人无疑。 “这里没有下人！”井冰低吼，然后道：“在你们进来之前，我把他们都撤走了，就连凳子也是我叫他们给搬下去的！” “哟呵！这就是沈家的待客之道？你是在针对我咯？”张海洋大声问道。 井冰不由得笑了起来，端起桌案上的盖碗茶掀开碗盖，一股茶香便漫了出来。 热气腾腾，茶香袅袅。 井冰凑过嘴小啜一口，道：“不是针对你，是你们！”他一边说，一边抬眼看秦忘，想看看他作何反应，可让他失望的是，秦忘既不气急败坏，也不微笑化解尴尬。秦忘只看着窗外，似当他不存在，也当张海洋不存在。 在他的眼里，张海洋是个小孩子，那与小孩子拌嘴的井冰是不是也只不过是个不入眼的跳梁小丑？ 井冰忽然说不出的恼怒，这愤怒简直直冲脑门，他在沈家长大，得沈家资源修炼，常陪公子沈开练手，加之天赋不低，在神灵村中也是中上之资，所以虽然年方二十五，境界比起公子沈开也不遑多让，已是灵境六重大圆满之境。 神学院里那些六年级学员若是有这个境界也能毕业了，可以独当一面，镇守一方。所以谁提起井冰都会说一声，沈开公子身边那个井冰，而不是直呼他仆从井冰。 井冰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被人轻视，而秦忘却直接选择了无视。他气得浑身发抖，简直想要将这个传闻中凭借神源改命的凡人撕成两半！ 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就算有神源相助，修炼速度又能比自己这个天生的神灵来得快？ 但他还没来及出手，有个毛毛躁躁的熊孩子却早已按捺不住动手了。 “敢针对我？你是想扼杀天才吗？！那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张海洋话音刚落，井冰便觉得手中的盖碗茶似乎忽然变得冰冷刺骨，有一点尖锐痛楚直刺掌心！他下意识松手，茶碗跌落，碎裂一地，却并无茶水洒落，反而从茶碗中掉落出一枚尖锐冰锥！锥尖上有鲜血一缕，他终究是被透碗而出的冰锥扎伤了手。 “嘿嘿！你们沈家的茶不行啊，冷泡茶也不是这么个泡法啊，咋能拿冰来泡茶呢？”张海洋出声奚落道。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井冰怒极反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天才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井冰说着张开手，在他的左手掌上，每个指尖都闪烁着黄褐色光芒，掌心更有一团巨大的黄褐色光芒闪烁，每团光芒之中都浮现出一枚岩石印记，他单手一捏，一声低喝：“重力术！” 张海洋本已凝神等待，他也已看出井冰并非普通仆从那么简单，但当井冰掌心印记浮现的那一刹那他便晓得自己绝不会是井冰的对手，六团光芒！那是灵境大圆满的标志，境界远远超过了自己，自己只怕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井冰吐出重力术三个字过后，张海洋忽然觉得浑身一紧，五脏六腑都似被挤压在了一起，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气也喘不上来，他简直不能呼吸！ 就连想要张口叫救命都叫不出声来！ 张海洋感觉很痛苦，面目狰狞，口鼻间忽然溢出血来！更难过的是，他感觉脚下如针扎一般疼痛，土灵力沸腾，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 “让你知道，沈家不是谁都可以擅闯的！”井冰一声低喝。 “土刺！” 第五章 斗法 轰隆声中，数十根土刺破地而出，张海洋感受着那一股抵着脚掌的尖锐，几乎已经预感到下一刻自己脚掌便会被洞穿。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而整个人身体一轻，那压制着张海洋的重力术似乎消失了。 秦忘并没有坐视不理，刚才正是他单手将张海洋提起向后撤去，躲过了那些尖锐的土刺，替他扛下了重力术。 “这、这就是重力术吗？”张海洋心有余悸，刚才被压制的感觉实在难受，简直寸步难行。 秦忘把他放在身后，低声道：“只是四倍重力而已，他还没想要你的命。” “只是四倍？！”张海洋惊道，只是四倍重力便能让人动弹不得了？ “不过即便只是四倍重力也有些过了，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秦忘道。 “嘿，你既然为他出头，就也尝尝土刺的厉害吧！八年过去，当初被种下了神源的凡人啊，看看今天到底成长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井冰厉声道。 “十倍重力！” 一瞬间，一股压力便将秦忘周身笼罩，熟悉的压制感传来，重力的压力不像负重那样简单。 所谓重力，不止作用在体表，脆弱的五脏六腑也同样承受。为了保证血液在人体的正常流动，心脏开始超负荷运转，骨骼与关节开始嘎吱作响，因为它们承受着远远超出平常的身体重量。 凡人短时间内能够承受的正常重力范围是两倍，秦忘之前的训练强度也不过是四倍，而现在却直接承受着十倍重力。 “土刺！”再一次故技重施，就算你是灵境大圆满，一样动弹不得，法术都施展不开，我看你拿什么抵挡。重力压制与土刺攻击相互配合是井冰惯用的战术，这战术简单而实用，他屡试不爽。 井冰之前的对手里，除了大公子沈境，还没有人能从容化解这样的困境。 狂暴的土灵力在秦忘的脚下汇聚，大地都在抖动，这一次的土刺比起张海洋所面对的要强悍数倍。张海洋刚才已体验过那种被重力术支配的感觉，不由得开始替秦忘担心起来，就算是血境，能从容应对吗？ “这就是十倍重力啊。”秦忘感受着被压制的躯体，似乎并不比之前四倍重力训练下难受多少。毕竟，突破到血境之后，体质要比起灵境强悍了一大截。 刹那之间数根尖锐土刺在呼啸声中破土而出，秦忘抬起一只脚，脚底下已覆盖上一层坚硬的黑色岩石，他一脚踩下去，正踏在其中一根土刺上。并没有想象之中鲜血淋漓的画面，反而所有的土刺仿佛积雪被泼上了滚油，刹那间便消融瓦解！ 大厅的地面平平整整，像是什么也没有出现过，井冰满脸不可思议神色，他没想到曾经屡试不爽的战术竟然这么轻易就被秦忘化解。 “怎、怎么可能？！你晋升血境了？不然怎么可能单凭肉身承受十倍重力？” 同样震惊的还有藏在厅后的沈境，他来到厅后，见秦忘与井冰起了冲突，于是故意没有出现，就是为了看看，如今的秦忘到底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而秦忘的表现同样让他大吃一惊。碧落堡的楚祀成天嚷嚷着自己有个多么多么厉害的哥哥，恨不得把全村人的目光都引到他的身上，可是秦忘本人却很低调，深居简出，待人和善，八年来几乎没听说他出过手，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可是却不曾想到，他一出手，就能与灵境大圆满的井冰平分秋色！能够承受十倍重力并不能够让沈境惊讶，因为他知道秦忘平时便有做过四倍重力的训练。十倍重力对于常人来说或许致命，但对于秦忘来说，并不至于让他无法行动。难道他也灵境大圆满了？ 然而此刻最为震撼的却还不是井冰与沈境，而是被秦忘护在身后的张海洋，他明明记得，秦忘昨天施放了一个烈焰熊熊的火系法术，所以一直以为秦忘是火系神灵。但此刻盯着秦忘脚底覆盖的那一层黑色岩石，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这……这是土系法术？还有刚刚那一脚跺散土刺的情形，分明是能够操纵土系灵力的证明。 土系与火系双系法师！即便是神灵村这样的神灵聚集地，也没有听说过有谁是双系法师，这得是多么得天独厚的能力！？ 而在此之前，秦忘只是一届凡人，带来这些改变的，就是那一颗神源！ “不可能！你绝不可能先公子一步突破血境！我不信！”井冰一声怒吼，掌心六道黄褐色光芒陡然大盛，映照得大厅一片褐黄！ “三十倍重力！” “三十倍？”张海洋连忙后退，若是井冰一个控制不好把他给笼罩进去，他怕自己眨眼变成肉饼。 三十倍重力已经远超秦忘平时训练的强度了，即便是血境肉身也不见得能抗住，他伸出一根手指，凌空一点，看似点在空中，却仿佛点在水面，顿时空气中泛起涟漪，水波扩散，一圈水幕生成，将秦忘笼罩其中，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三十倍重力再也作用不到他的身上。 “水盾！” 水系最基础的防御法术之一，由血境的秦忘施展开来，抵挡一个不过灵境大圆满的重力术自然不在话下。张海洋人都傻了，就在刚才他还被秦忘是双系神灵的事实震惊得无以复加，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可这不过过了一会儿，人家又使出了水系法术！你诚心气我呢！？三系神灵了不起是不？ 事实上，秦忘并不是存心炫耀，只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水盾刚好能够一丝不漏地将重力术阻挡在外。 这一点，井冰与沈境倒是毫不惊讶，沈家对于当年巫大人种神源入秦忘体内的事情了解多少要深一些。秦忘本来就只是一届凡人，都没有神灵的血脉，又谈何有什么属性的分别，神源种入他的体内，神源是什么系，他就是什么系。 而神源之所以被称为神源，很大的一个原因就在于，神源不分系，换句话说……手持神源的人，就是全系神灵！ “哼！让你尝尝土磨盘的滋味！”井冰再次施法，大厅中一上一下两个巨大的磨盘同时出现，将秦忘夹在其间，在轰隆声响中缓慢而又坚定的合拢！ 正在后院呼吸淬体的沈开忽然睁开了眼，他感受到了前院土系灵力的巨大波动，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这种程度的灵力波动，是井冰全力以赴了吗？秦忘到底到了什么境界？” 沈开又闭上眼，他不想浪费时间去看，若井冰真是不敌了，沈宅中自然会有人出手。 身处前院的秦忘抬眼看了看正势不可挡压下来的土磨盘，轻声道：“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 “我已是血境，你攻不破这水盾的。” 仿佛是映衬着他的话，磨盘已经压在了水盾之上，看似柔软的水盾抵住了巨大的磨盘，任由其轰隆作响却始终不能再进一寸。 “……” 井冰垂下手臂，土系灵力失去了控制，磨盘随风而散，束缚着秦忘的重力术也被撤销，井冰已经明白，自己完全不是秦忘的对手，这场打斗之中秦忘甚至都没有主动出过手，再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竟然先沈开公子一步，踏入了血境！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比哥哥先一步迈入血境！藏在厅后的沈境攥紧了拳头，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摇摇头，咬牙想到：是了，一定是回光返照，境界虽然到了，可是必定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他为什么要锻体？ 沈境觉得自己是时候出去了，跟秦忘去古堡，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老大！请收下我的膝盖！原来你竟然是三系神灵啊！”张海洋谄着脸上前，抱住了秦忘的一条胳膊，此刻秦忘也收了水盾术，张海洋仰起脸看着秦忘道：“老大，那个天才沈开不过也只是个土系神灵而已，你有三系，打他不跟闹着玩儿似得？” 这如何能忍？沈境听到这话不由得气急败坏，立刻就冲了出去：“就他？！我哥打他就像拍一只苍蝇，动动手的事情！” 张海洋被忽然冲出的沈境给惊得愣了一下，他看着这个看上去只比自己大两三岁左右的的少年出声问道：“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傻缺？” “傻缺？”沈境都被气得不知作何反应了，竟然有人叫他傻缺！这么多年来，除了楚祀，还没人这么骂他！ 秦忘咳嗽一声，低声对张海洋道：“这就是你哥，沈境！” 张海洋：“……” 沈境：“啥？！” 第六章 吐血的沈境 “啥？！” 沈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从哪里给自己冒出了个弟弟来。张海洋也傻了，他想起在木屋中对秦忘吹过的牛，说自己是沈境的弟弟，当时只不过是扯了张虎皮当大衣，信口胡诌，哪里知道秦忘竟然当真了。 这不尴尬嘛！哪有见着哥哥不认识还骂傻缺的道理，张海洋顿时有些语塞。 “我就是弟弟！” “……”这话一出口，秦忘与张海洋都惊呆了。 沈境也觉得这话不那么对味，于是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我是我哥的弟弟，我家最小的一个，我没有弟弟！” “你是在挑衅我沈家吗？带这么个小屁孩过来？”沈境不去看张海洋，觉得看一眼都来气，出声质问秦忘。 张海洋插嘴道：“我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个子不高毛也没长齐，还说我是小屁孩？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什么沈家二公子，我看也就是个扯虎皮大衣作威作福的蠢货……” 秦忘听得眼前直冒黑线，扯虎皮大衣？唯独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别人吧？ 沈境气的浑身都在抖，张海洋的嘴皮子上下翻飞，根本不给他插嘴的机会：“怎么？不服气？听说沈开十二岁便是灵境二重天的天才，你倒是说说，你现如今是个什么境界？” “灵境一重天！”沈境不无傲气道。 “你看你看，比你哥低了一重天，还说不是扯虎皮做大衣？”张海洋一边说着一边躲向秦忘身后，这家伙境界比自己高多了。 沈境抢上前来就要动手：“我要撕烂你的嘴！” “等一等。”秦忘将他挡住，看向张海洋道：“把你那块牌子拿出来吧。” “牌子？”张海洋一惊，秦忘接着道：“昨晚你睡着之后，那块牌子从胸口掉出来，是我帮你塞回去的。” “不是吧，原来你早就看到了。”张海洋不情不愿地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不过寸许来长，质地温润，显然是上等好玉，玉牌上以古体雕刻“沈雪”二字。 张海洋手里攥着玉牌说：“老大，我发现沈家好像不行了，我不想回沈家了，我要跟着你走！” “你什么意思？！谁家不行了？！我沈家稀罕你了？！”沈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熊孩子说话太招人厌了。 “还有，你这牌子是几个意思？随便拿出个玉牌就能冒充我沈家人了？” 井冰本来站在远处，但当张海洋将这块玉牌拿出来以后不知什么时候已近了跟前，他瞪大了眼睛抢上前来凝视着玉牌，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是她的玉牌？” “她？她是谁？”沈境问道，他觉得井冰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井冰要过玉牌翻来覆去将其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口中喃喃道：“是龙侯玉，错不了，是真的……她没死，她还活着……，还有了子嗣……” “她是谁？！”沈境皱起眉头，井冰不回答他的问题让他十分不满。 “雪天尊！……他是雪天尊的孩子，若是御天尊知晓了，一定会立刻赶回来的……我，我这就去告诉沈开公子！” 井冰迫不及待向后院奔去，奔至一半又停下来对沈境嘱咐道：“小公子务必将这孩子留下，小人这就去通知大公子前来！” 井冰奔出去没有多久，便有仆从将椅子搬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儿，丫鬟们把糕点茶水一一呈上，这显然也是井冰吩咐的。张海洋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开动，吃得吧唧有声。 沈境拿眼睛瞪着张海洋，像是要用目光将他身上的肉给剜下来一块。沈雪，被神灵们奉为雪天尊，那是沈境的姑姑，与沈境的爹沈御是亲兄妹。十年前一场大战，神灵们几乎全军覆没，大地上流血漂橹，绝大多数神灵都死无全尸，沈雪也是在那个时候失踪的，人们都认为她死了。那时候沈境年纪还小，不过两岁多，之后沈家也对沈雪的事少有谈论，因为那是家主沈御心中的痛。所以当初见刻着‘沈雪’二字的玉牌时，沈境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井冰当时已是十五岁，雪天尊之名威震大陆，那样一个美艳而又强大的女人，早已在他心中印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所以他的反应才会这么强烈。 “喂，你真的是姑姑的孩子？”沈境强按下心中不爽，上前问道。 张海洋不搭理他，只是问秦忘：“老大，这桂花糕好甜啊，你要不要来一个？” “好啊。”秦忘接过一个桂花糕咬了一口，脸色如常，内心却波澜起伏，就在刚才张海洋掏出玉牌的刹那，大厅中的灵力有了极其细微且不寻常的波动，被他体内的神源所感知到。 这波动绝非偶然，是某个强大神灵暴露气息惊扰了天地中游离的灵力。 秦忘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料想是沈家的神灵无疑，不显山不露水，藏在暗中。刚才若是自己反手攻击，他是否也就出手了？ 沈家，果然非同寻常。 沈境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把十二年来没受过的气都受过了，他已经主动搭话，眼前的熊孩子却对他选择了无视！他要气炸了，偏偏还不能动粗。一是秦忘就在熊孩子的身边，目前他根本不是秦忘的对手。二是因为，这熊孩子可能是姑姑的儿子，如果是这样……怕是会被沈御宠上天。 从今以后，这孩子可能就要在沈家作威作福了！光是想一想以后的日子沈境就觉得头痛。 秦忘看向沈境：“帮我再施放一次重力术，怎样？” 沈境道：“怎样？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秦忘点了点头，说：“我又不是强人所难的人。” “这话可是你说的！”沈境盯着秦忘，他不信秦忘是这么好心的人。 “今年的血菇粉成熟了，应该是这些年来最好的一批了……” “果然……”沈境就知道秦忘会用这一招，神灵的淬体药想要炼制并不难，只是淬体药当中的一味主要原料——血菇粉，整个冰巫泽，只有碧落堡内才有种植。 碧落堡与神灵村相互扶持，两个势力互通有无，每年也会拿出一部分血菇粉赠与神灵村中的各个家族。 沈家家大业大自然也有份，可自从秦忘需要沈家的重力术遭拒以后，免费提供便变成了有偿才提供。 “老实说，只是施展个小法术，便能换取弥足珍贵的血菇粉，沈家稳赚不赔……” “别的家族可是免费提供！”沈境大声道。 秦忘不搭理他，摸了摸张海洋的脑袋，示意再给他拿一块桂花糕。张海洋翘着二郎腿，随手一指道：“别客气！随便吃，自己拿。” 沈境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这二人给气出内伤，他对着张海洋大吼：“真当这是自己家了？！还有，你这活脱脱的二世祖形象又是怎么回事？” “呃！”张海洋打了个饱嗝，道：“吃不下了。” “怎样？”秦忘再次看向沈境，沈境已经不再生气了，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二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无视他，故意要气他，他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意。 “好，我去。”沈境答应下来，本来，他也准备去碧落堡走一遭的，倒要看一看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如果与神源之间融合不成功，等沈开突破到血境，自会去找你麻烦! 秦忘问道：“去哪儿？” 沈境道：“去古堡啊，我给你的那个石堆施放重力术。” “不必了！”秦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生绢，当着沈境的面展开，这是一张巨石图，一块嶙峋巨石屹立山巅，笔墨不多，寥寥几笔却将巨石厚重之感展露无遗。 “帮我制个‘阵’吧，图我都画好了，只需要把灵源打入合适的节点就好了！” 沈境直接喷出一口老血，本以为能够趁机到古堡走上一遭，结果人家自带阵图，连门都不用上，就能完成重力术的施放，制成‘阵’后秦忘直接就带回家了。 沈境直接摇头：“不行，我没到血境，你这个要求我完成不了。” “你先收下，让家中别的人来做就好，我不着急。制成‘阵’以后我直接带回去，也省得你跟我跑一趟。”秦忘说着找了张凳子坐下，好整以暇看着。 沈境道：“这不是急不急的问题，这是……” 秦忘疑惑不解：“是什么问题？这次的血菇粉真的是最好的。” 面对秦忘真挚的表情沈境忽然语塞，总不能直说我要去看看你这个凡人是不是跟神源融合失败了，开始拼命锻体要走凡人修仙的路子吧？ 张海洋也盯着他，开口道：“怎么回事，沈家人都这么磨磨唧唧吗？还是我老大爽快！” “哎！不行就是不行！”沈境干脆一甩手，扭头就走。 “行，我来吧。”有人将生绢接过去，站在了秦忘身前。 他与秦忘同样衣衫单薄，好似在极冷的冰巫泽中并不觉得寒冷，他身材修长，说话时语气不急不缓，好似外界一切都难以动摇他的呼吸节奏。 “哥？可是……”沈境张了张嘴，话却只说了一半，后半句可是你还没到血境啊被他强行咽下了喉咙眼。 第七章 苹果为什么会落在你头上?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秦忘最大的感受就是，这是一个极其生而不等的世界。 神灵高高在上，俯视一切，视凡人为蝼蚁，尽管已经被他们眼中的蝼蚁给逼迫到蜷缩在大陆一角，他们依旧高傲。 而潜藏在他们血脉中的潜力，就是他们骄傲的资本，在这个世界，生而不等。凡人就只能锻炼体魄修炼武技。如果有一百个凡人，在历经磨难不懈努力淘汰掉九十九个人以后，剩下一个天资聪颖的人，这个人才能够练出气，练气化形，方能有跟一般神灵平等对话的资本。 而神灵，只要年纪一到，血脉复苏，那么风火雷电，冰雪草木便能为其所用，这等天赋，只能叫凡人扼腕长叹。 在秦忘的前世，不管在外条件差距多么巨大，起码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的体魄在一开始是平等的。而在这个世界，处处都充满了生而不等这个概念。 即使是在神灵之中，也没有平等二字可言，天赋高低，从未平等。有的神灵在六岁觉醒，而有的却要等到十二岁；有的神灵凛冬境终身难渡，沦为凡人，有的却能够一路高歌猛进，跨越凛冬不过月余。这些都受天赋高低，血脉潜力的影响。可是这些也仅仅只是天赋带来的差异的冰山一角，天赋带来的最大差异，体现在灵境。 灵境，是神灵的第二大境界，迈入这个境界的神灵对于世界的感知将会前所未有的清晰，他们开始感受到天地中除了游离的灵力之外，还存在某些特别的灵力，这些特别的灵力比普通灵力看上去更大更凝实，会有很多普通的灵力依附着它们而存在，就算无人操纵，也能够影响到周围环境，导致植物变异，环境变得极端，动物变得不安。 在秦忘的眼中，这样的灵力就好似一颗微缩版本的恒星，会有很多行星围绕其以特定轨迹旋转。 这样强壮的灵力被称之为灵源。 灵源也有品质之分，按强弱程度分四品，分别是下品、中品、上品以及绝品，上品灵源多存在于某些绝境险地之中，可遇不可求，绝品更是罕有见到，品质越好的灵源围绕它们旋转的灵力就会越多。 灵力是兵丁的话，下品灵源就是队长，中品灵源就是团长……绝品灵源是为将帅！ 在绝品之上还有一类不能称之为灵源的源，叫神源，神源不显于凡间，不可得。 进入灵境的神灵体内将会开启灵窍，是可以容纳灵源的容器。普通神灵一般有六个灵窍，意味着能够捕捉六个灵源纳入体内，所以一般来讲灵境分六重天。每捕捉一个灵源，神灵指尖便出现一个印记，施法的威力都成倍叠加，待到六重天大圆满时，一个神灵便已足以轻易毁灭一个人类的村落。 有个别天赋拔尖的神灵体内灵窍不止六个，可能有七个、八个甚至九个，这样的人被称为七灵体、八灵体、九灵体，七灵体已是罕见，九灵体则千百万人中也不见一人。这样的神灵六重天时并不被称为灵境大圆满，但他们远比普通灵境大圆满的神灵可怕得多。 此刻与秦忘面对面站着的，就是沈家的九灵体，传闻中未来能够带领神灵走向复兴的沈开。 传闻中沈开已是灵境八重天，可亲眼见到他以后，张海洋还是忍不住在想，眼前这个面容冷峻的青年是不是已踏入血境？明明与已经是血境的秦忘同在眼前气势却不弱分毫甚至犹有过之，他的个头要比才十四岁的秦忘要更高，给人的压力更大，同时凌厉气质与秦忘的温和更是形成鲜明对比。 血境神灵可以制“阵”，这是因为划分灵源入画中节点需要对灵源极其了解，掌控程度要如臂指使，否则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轻则灵源消失境界跌落，重则灵窍损毁，乃是不可承受之痛。 神灵一旦到达可以制“阵”的程度，便能立刻晋入血境，去开启另一片崭新的天地。 “好啊。”秦忘答应，在他看来只要帮忙制“阵”，由谁来动手都是一样。 沈开将画展开，凝视半晌过后道：“好画！用笔处铿锵有力，用墨浓淡适宜，即便比起爹所作碣石图也不遑多让。” “就这？！这破石头也能跟爹的画相提并论？”沈境不可思议道，他是承认秦忘的画画得不错，看起来栩栩如生，但他绝不同意秦忘的画能跟他爹的画相提并论。要知道，沈御除了身为天尊外，在作画上的境界也是不俗。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极其受人尊崇的职业——画师。画师观世界而作画，他们眼中的世界往往比常人眼中的世界更加清澈纯粹，发人深省，引人入胜。有些画师的大作甚至能够直接启发强者破境！ 也是因此，画师在茉莉大陆上倍受尊敬，是唯一能打破神灵固有骄傲认知，对其礼让三分的存在。当世有一位名叫谢池塘的画师，虽是凡人，但在作画一道上独步天下，又被称之为“画圣”，为百年来第一画师，他的画总是给人以寂寞之感，在他的笔下，山河不动声色，似已寂寞到极致，让人能感受到天地的本原，被沈境的父亲推崇备至，时常观摩学习。 往前再推千年，历史上神灵之中也曾出过一位绝世画师，一生作画九张，每一张都弥足珍贵，每一次出现都带来血雨腥风，甚至颠覆大陆。因为他的画已不单纯是画，神灵作画，可以制“阵”，而“阵”的强弱又极受画的好坏影响。 强大的“阵”，往往阵图上的画也不是凡俗，因为那样的画才更能契合天地神韵，更能协调天地之间游离的灵力。 神灵让画师这个职业衍生出了一个新的类别——阵师。 “让我看看！” 张海洋凑上前来，刚才他并没有认真看，这会儿听两人议论，也有些好奇，他仔仔细细将巨石图打量了一遍然后道：“嗯，嗯……这，这画上石头跃然纸上，得天之气韵，钟地之灵秀，似有生命孕育其中，千百年后怕不得蹦出一只猴子来？” 沈境在一旁听得两眼发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张海洋最后一句话出口他就反应过来，熊孩子又在信口胡诌。 沈境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小屁孩儿啥也不懂，一边玩去！” 张海洋嚷道：“嘿！怎么说话呢？我看你肉眼凡胎，毫无艺术天赋……” 沈境肝火大动：“你说谁凡胎？！” 神灵最忌讳的一个字，凡字。 “确实气韵不凡。”沈开岔开了胡闹的两人，接着道：“这样的好画，若是以‘坠石术’节点入画，定有惊天动地的威能，说不定可以突破一阶，有望成为二阶阵图。写入‘重力术’岂不是可惜了？” 沈开直接以目光逼视秦忘，看似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实则暗藏玄机，不论秦忘回答可惜或是不可惜，他都将以此为引，逼问秦忘为何以重力术锻体，从而知晓秦忘与神源之间的融合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不必，‘坠石术’我自己就会。而且，既是‘坠石术’，巨石便应从天而降，我画的这块石头就是平平淡淡立在这里，当以‘重力术’入画更为稳妥。”秦忘微笑道。 沈开眸中掠过一丝惊色，秦忘显然比他想象中要更聪明，应对得理，不去回答他究竟可不可惜，而是就事论事，给出了这张图用重力术更为合理的理由。 他是真当我跟他进行学术讨论？沈开瞅了瞅秦忘一脸如常的面色，发现完全看不出秦忘心中所想。 沈境适时插嘴，可不能让他哥陷入被动：“照你这么说，那直接施一个‘石头术’岂不更加合适？这么一块石头放在这里，跟重力扯得上什么关系？” 秦忘眼中一亮，似是对沈境刮目相看，露出赞赏神色。沈境顿时心中一惊，秦忘这个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好似说错了话，接着便听秦忘说道：“这个问题问得很好，那么请问重力究竟是一种什么力？石头为什么会停留在地上而不是飞在天上？如果有一天你在一颗苹果树下打盹，一颗苹果成熟了掉落下来，为什么会砸在你的头上？” 秦忘没有想到，沈境看起来明明不太聪明的样子，却有着辩证性的思维。 第八章 制阵 ？？？ 沈境人都傻了，这都是些什么问题？石头还能在天上飞？苹果成熟了也要往天上飞？我为什么会在苹果树下睡觉？ 沈境快疯了，最后咬牙道：“我沈境，绝不会在苹果树下睡觉！” 张海洋则对秦忘露出了一脸崇敬神色，看看，这就是功力，都把沈境气疯了还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他暗暗将秦忘引为楷模。 “啊。”秦忘点了点头，对沈境有些失望，道：“那没你事了，苹果落不到你头上了。” 秦忘此刻的眼神沈境感觉这辈子都忘不掉了，如果硬要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的话，沈境觉得应该是，错过了一枚神源的目光。 “重力，就是将万物吸附在地上的力，所以石头立在地上而不飞上天，所以树叶明明在空中打着转最终还是难逃坠落在地的命运，是这样吗？”沈开指着秦忘画上不起眼的落叶开口。 “差不多吧……”秦忘点点头，作为没学习过物理的人，沈开能想到这一层殊为不易。 沈开有些受不了秦忘那差强人意的眼神，于是开口道：“既是如此，我便准备动手了，你们站开一点，我最近即将破境，灵源不稳，力道可能控制不太好，怕不小心伤到你们。” 即将破境，那不就九重天大圆满了？张海洋不由得咋舌，十八岁的灵境九重天大圆满，沈开的天赋未免也太过逆天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同沈境与井冰各自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他们同时看向还站在原地的秦忘。 “我没事，快开始吧！”秦忘毫不在意，对着沈开催促道。 沈开勾起嘴角，笑了。他在心中想到，真以为到了血境就不得了了？我可不是一般的灵境啊，只要我想，随时能够踏入血境！ 沈开有野心，要将灵境的根基夯实再入血境，所以迟迟没有踏入血境，但是控制灵源分化源力制“阵”对他来说却是可以做到的。 他张开手，橙黄色的光晕弥漫，掌上八枚岩石印记闪烁黄褐色光芒，溢出丝丝缕缕，扭动着向着铺在案上的生绢而去，这丝丝缕缕的光束先是在画面上循环往复地游走，这是在寻找合适的节点。 节点并非是作画之人控制，而是由制‘阵’之人控制，寻找最适合的节点分入源力，最后才能勾动天地之间的灵力形成阵。 制‘阵’之人对于道理解得越透彻，那么他所寻找到的节点也会越精准，就不会浪费源力，制出的‘阵’的品质也就越好。 不一会儿，即使身在冰巫泽这样的严寒处境中，沈开的额头上也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由此可见，制‘阵’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秦忘就在一旁凝神细看，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沈开在源力控制上的造诣明显高出自己一个境界，又平又稳，源力渗透生绢时没有丝毫溢出。 沈开暗笑一声，想看出重力术的门道？痴人说梦！ 忽然之间，秦忘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下来，还是熟悉的重力术，可是威力却不是井冰施展而出的那么简单了，只是刹那之间秦忘便已经感觉到，这重力术的程度绝对超过百倍！只要真正压落在身上，别说是他，就是步入血境多年的存在也承受不住。 秦忘的眼角微微抽动，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了沈开的眼中，他不由得嘴角勾起一个笑意，就等着秦忘施放水盾。因为此前已经做过提醒让众人退离，秦忘自己选择了不退，此刻却又紧急释放出水盾，这个脸面可就丢大了。 “你若是受不了了可以站远一点，我在找最合适的节点，让这个阵图尽量完善一些。” 沈开开口说话，看似为秦忘做考虑，实则要将秦忘的退路给堵死，如果秦忘退后一步，可不就正好证明了秦忘受不了了？那是不是就说明秦忘不是沈开的对手？是不是就说明沈家在与碧落堡的较量中取得了上风？ 他似乎已经看到秦忘大惊之下释放法术的样子了，可是就这么等了一会儿，秦忘却没有任何动静，反而经过他的话提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叮嘱道：“对了，要永续的法阵。” 为什么？为什么毫无反应？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沈开想不通秦忘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而隐伏在暗中的老者却隐约能够感受到，在秦忘的体内似有无尽的源力在浩荡，所有如潮水般涌向秦忘的土灵力都被那股浩荡的源力给涤荡得一丝不剩。 沈开吐出一口老血，永续的法阵？开什么玩笑，我要耗费多少的源力才能制出一个永续的法阵？他只准备制作一个维持半个月的阵法敷衍一下秦忘而已。沈开甚至认为就算他直接将灵窍中的一枚上品灵源整个剥离出来全部打入生绢之内也不见得能制造出永续的法阵。 沈开黑着脸道：“这不可能！就算是尊者来也做不出那样的阵法！” “这样啊？”秦忘很失望，接着道：“那十年八年总是没问题的吧？” 你以为是在泡开水啊？！沈开真想把生绢扯烂一巴掌给糊在秦忘的脸上，那面带失望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贱！ “十年都不行？”秦忘更失望了，于是退而求其次道：“那五年吧，五年总没问题吧？我也就不老往你们家里跑了。” 这话落在沈开耳朵里莫名有一些威胁的味道，沈开气不打一处来，沈境在一旁打抱不平道：“你是土包子吗？就是刚踏入血境的神灵也只能制作一年的阵法，你张口就要永续？！你要笑死我？” 这话音一落，便有带着杀气的目光落在了沈境的脸上，这目光的来源不是秦忘，更不是张海洋，而是来自他的哥哥沈开，沈境有些心虚地朝井冰背后躲了躲，心头疑惑不解，怎么了？ 沈开转头看向秦忘，重新变得面无表情：“两年，最多两年！我的能力最多只能做到这一步！” “不愧是九灵体啊，比寻常血境还要厉害！”张海洋赞叹道：“我觉得吧，有这么一个哥哥也不错，像什么灵境一重天的就算了吧，还不如跟着老大。” 三道目光刷的聚集在张海洋的脸上，沈开正心疼自己，听到张海洋称赞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那句灵境一重天的就算了吧跟指名道姓在说沈境没什么差别，沈境简直连杀了他的心都有；至于秦忘，则是在感叹张海洋叛变之快的同时对其拉仇恨的能力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制‘阵’确实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足足一个时辰过后，沈开才收回了手，掌心黄褐色光芒消失不见，他站起身来，脸色有些苍白，道：“‘阵’已经制好了，能够存续两年半的阵法，最大重力可达百倍，已经是顶级的一阶阵图，几乎已达到二阶的门槛了。” 秦忘上前小心翼翼将生绢卷起，感受到了蕴藏其中的与来时不一样灵力波动，道了声谢，转身就要离去。 “诶，老大！还有我……”张海洋忙不迭跟上来，想要尾随离去。 “他可以走，你必须留下来。”沈开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过来。 “为什么？”张海洋问道。 “告诉我，这块玉牌从哪里来的？姑姑在哪里？还有，你为什么姓张？”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沈开的语气渐渐变得冰冷。 “答不上来，就去死。” 张海洋扬起脑袋一把抱住秦忘，道：“吓我啊？！怕你不成？想动手的话老大不会坐视不理的！” 秦忘抽了抽手，发现张海洋竟然抱得异常紧，不用点力还抽不开，于是出声安慰道：“死倒是不至于，你去跟他们讲清楚就是了。” “你指望他？他还能在血境停留多久都不知道！”沈境大声笑道。 “什么意思？”张海洋疑惑不解地看向脸色如常的秦忘，秦忘没有说话，沈境却已经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说，秦忘就要开始锻体，走凡人修仙的路子了，只怕是做不成神灵了。” 沈开并不阻止，他倒是想听一听，秦忘对此会作何解释。 第九章 返回 不知何时刮起了风，冷飕飕的，张海洋紧了紧秦忘给的大氅，他明显能感受到此刻大厅中气氛非常紧张。沈境好整以暇准备看笑话，沈开虽没开口，但一双眼睛鹰隼似地将秦忘牢牢锁住，不难想象刚才沈境的话透露了什么样的信息。 若是与神源的融合失败，秦忘就此成为一个凡人，他还准备走锻体修仙的路，这条路有多艰难？ 凡人修仙，难于登天，特别是在冰巫泽这样的地方，神灵们最恨的就是修仙者。 秦忘笑了笑道：“我先走了。” “你难道不准备解释解释？要知道这话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对你今后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相信会有很多人对这件事感兴趣。你解释给我听，我帮你转告，也能了却你一番麻烦。”沈开开口道。 “这个孩子是我在雪地中救回来的，年纪尚小，带着玉牌在雪地当中与恶狼搏斗。虽然不知从何处来，但却跟我说他的哥哥叫沈境，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秦忘不去解释，他说到这里略作停顿，而后看了一眼张海洋，将手抽了出来，这一次张海洋没能抱住。 “就是雪天尊的孩子，也是你的堂弟，你不应该对他那么凶的。”秦忘把话说完，再不停留，迈步离去。 “就这么走了？！你突破血境，究竟觉醒了什么天赋？！”沈开忽然大喝，刚才制阵时的一番交锋，已经深深伤到了他高傲的自尊心，一个万中无一的九灵体，一个自小被当做是能够带领神灵走向复兴的人，决不能容忍有个比自己小的人不动神色就瓦解了自己的攻击。 这种人，神学院中不存在，古堡之中也不能存在！ 即便是血境的秦忘，也不可能毫无动静就接下百倍重力，沈开不会相信秦忘单凭肉体便已经能承受这样的重力，一定是有别的原因，而他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天赋。 神灵第三个大境界，血境。顾名思义，到了这一境界，神灵开始淬炼身体中流淌的神灵血液，让血液变得越来越纯净，越来越接近传说中的神血。随着血液变得越发纯净，那些潜藏在血脉中的天赋能力会被逐步激活，出现各种各样奇特的能力，例如隐身、巨大化、缩小、坚硬、液化、生羽甚至有灵力无效化等等，诡秘异常，让人难以揣摩。 每一个神灵的天赋都不完全相同，血境被分为三个境界，每一个境界都能觉醒一个天赋，每一种天赋都会给神灵带来巨大的战力提升，这种战力提升不体现在法术威力的变大上，而体现在与人战斗中，出其不意使出的情况下往往能取得决定性的战果。 灵力无效化是一种极其逆天的天赋，有了这样的天赋，与神灵对决中几乎先天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所有控制灵力形成的法术都会失效。 沈开认为，秦忘或许就是觉醒了灵力无效化的天赋，所以刚才才能不动声色接下了百倍重力。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毫不犹豫的再次展开了攻击，掌间黄褐色的光芒陡然大盛。 巨响之中，走出前厅进入前院的秦忘立刻被厚重而巨大的岩墙包围其中，所有的光亮都被阻挡，黑暗降临。 土系进阶法术——岩牢！ 名为岩牢的法术由沈开施展开来直接形成了岩石墙壁，这是沈家以特殊的灵力排列方式强化过的土牢之术，比起单纯的土牢来说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凭借沟通土灵力来化解。 沈开显然已经把秦忘拥有神源同样能够操纵土系灵力这一点给考虑了进去，所以施展了这个法术。而天赋在短时间内是有使用限制的，就算秦忘觉醒了灵力无效化这个天赋，他也不可能再次使用。这一击，沈开志在必得。 张海洋咽了口唾沫，看着悬浮在前厅的巨大石牢，冷硬而黝黑的石壁看上去坚不可破，但张海洋有种直觉，秦忘可以破壁而出，并且不需要太久。 沈境在不远处得意笑道：“大哥的岩牢就是神学院中高年级的血境学员也不见得能够突破，秦忘还不快快开口向我大哥求饶？” 井冰亦是面有笑容，大公子果真不愧天才之名，这岩牢术若是由自己来施展绝不会凝聚得如此迅速，也没那么宽大，他一边笑看一边出声提醒道：“公子，可不能太过了，不然碧落堡那边不好交代。” 沈开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自有分寸，只不过是想试一试他究竟……” 他的话尚未说完，随着一声巨响传来，前院碎石乱射，烟尘漫天，石牢已破，隐约间有黑色焰气滚滚，森冷气息弥漫而出。 “那是什么？！” 那是一柄黑色大刀，大刀周身缭绕着黑色的烈焰，丝丝缕缕的阴气正自刀上散发，刚才秦忘正是凭借此刀，一刀将石牢斩为了两半！ 张海洋被那黑气腾腾的大刀惊了一跳，他想不通这把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大一把刀，不论是背在身上还是拿在手里，都绝对显眼，可是此前他从没注意到过秦忘身上有这么一把刀。 “是阎罗法典！”沈境失声叫道：“巫大人将阎罗法典也赐给了他！” 随着这一声惊叫，张海洋这才注意到，在秦忘身旁竟然还凌空漂浮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书封是黝黑的皮质，上面一张狰狞的骷髅脸时有时无，若影若现，与秦忘手中的刀一般被层层黑气缭绕。 秦忘单手持刀，此时破开岩牢走出，脸上依旧没什么怒意，呵呵笑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将刀反手一插，那翻开的阎罗法典之上的黑气荡开涟漪，内部似有无尽空间，长刀插入有如归刀入鞘，竟然一寸一寸全部没入书中。 秦忘将阎罗法典抓在手中向后挥了挥，头也不回地离去，一边走一边道：“张海洋，好好努力，有缘再见。” 这一次，沈开没有再阻拦，若是有阎罗法典在身上，对上血境的秦忘，他似乎没有任何的机会。沈家不是没有灵器，但是他很少携带在身上，在他看来秦忘根本没有值得他动用灵器的必要。 只是没想到，秦忘这一次过来身上会带着阎罗法典。 沈开看向张海洋，这个孩子才是他被惊出来的主要原因。 “张海洋，那么现在，说说你的来历吧，姑姑现在在哪里？十年了，为什么还不回沈家？”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今年刚满九岁的张海洋忽然神色悲伤，低声说道：“她是我娘亲，她……她已经死了。” “什么？！” 这一切秦忘已看不到了，他已达到此行目的，将巨石图成功制成了蕴含重力术的阵图，此刻人又走入雪地之中。 今日没有下雪，可是冷风刺骨，狂风刮过，撕扯着他身上单薄黑衫，猎猎作响。风越刮越大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远方天际阴暗，似有巨大的龙卷贯穿天地之间！ 冰巫泽令人闻风丧胆自有其原由，极端的严寒天气只是其一，随时可能降临的巨大风暴也常常将人们的生命吞噬，这种堪比前世超强台风的风暴成为了又一个随时能够剥夺人们性命的威胁，便是血境神灵卷入其中也是九死一生。 风暴在逐渐逼近，随之而来是越发昏暗的天空以及零星飘落的雨雪，能见度越来越低，秦忘自幼生长在冰巫泽，这样的风暴也见过不少，所以并没有多么惊慌失措，他伸出手，白狐印记散发出柔和光芒，水盾升起，将所有的风雪阻挡在外。同时脚下风灵力澎湃，一个踏步便跃出数米，这是风系基础法术，驭风术，一种加持速度的辅助性法术。 他在雪地中狂奔，在这个过程之中掌心里的狐狸印记脸庞似乎又开始变得狰狞扭曲起来。驭风术施展开以后行进速度陡然提升，没过多久，便已看见了孤零零坐落在无垠雪地中的小木屋。 秦忘冲到木屋前，将屋前四五只被即将到来的风暴吓得咩咩直叫的小绵羊赶入木屋，随后走进木屋关上了门。 下一刻，呼啸声骤至！ 第十章 欲摘神源 “哐、当！” “咩……” “噼啪！” 异物敲击木屋声、羊声与柴火噼啪声同时响起，狂风在屋外肆虐，一间小小的木屋凭借着乌云曾经布下的阵法在狂风中屹立不倒。 木屋内，四五只小绵羊挤在一起，蜷缩在角落里，就在秦忘的身后。 秦忘把手伸进一只小绵羊蓬松厚实的羊毛中摩挲了几把，笑道：“小羊小羊，快快长大，再长大些就把你放在篝火上烤着吃。” “咩……” 小绵羊耷拉的耳朵晃动几下，表示抗议。 “不错不错，真听话，那可以考虑熬汤。”秦忘视而不见，而后伸手往地上一指，松软的泥面上忽然有了生机，一根又一根绿芽破土而出，迅速生长，眨眼间便蔓延成片，木屋中出现一抹绿色。 绵羊低头吃草，秦忘又摸了摸其中一只小绵羊的脑袋，说道：“吃吧吃吧，早晚能吃上羊杂……” 他话音落时，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起来，目光游离，两眼无焦，像是忽然走了神。 秦忘没有走神，他的心神已经内敛，全都沉浸在了自己的身体之内。精神力是一种很玄妙的力量，存在于人的大脑之中。在神灵的大脑中有一片海洋，被称之为识海，当中精神力如汪洋一般浩瀚。 秦忘将心神沉入识海，他的识海比起寻常神灵要大上数倍不止，时不时泛起潮汐，席卷高天，上击九幽，震耳欲聋，精神如海，澎湃如潮！在识海正中汪洋的上空横亘着无数道粗壮的精神锁链，这些锁链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几乎要将那片区域填满。在那片区域的正中央，一只小小的白毛狐狸被条条锁链贯穿束缚，面有痛苦之色，正不住喘息，这就是世间唯一的神源。 神源人间不可见，传说中唯有神界方有神源存在，可眼前出现的这一只神源却打破了人们固有的认知。除了巫大人神碧外，没有人知晓它的来历。 “又多了这么多。”秦忘盯着那些锁链，面色凝重。 “嘿……假慈悲！”白狐张了张嘴，它的声音短促而尖锐，充满了怨愤。 “……”秦忘不做声，若是换做是他被困锁在一个黑暗而单调的地方，饱受痛苦的同时还要被日渐增多的锁链所束缚，反应可能会更加的歇斯底里。 “四年来，我已经尽力压制了境界的提升……” “可是最后还不是会吸取我的源力，一步步向着神灵转换，一步步迈向更高的境界！”白狐冷笑道：“若是有一天，被我冲破了这该死的牢笼，第一个就要杀了你，再去寻那老巫婆！” 秦忘笑了笑，道：“你去寻她做什么？你又不是她的对手。” 白狐道：“我虽不是她的对手，可她若是知晓你被我杀了，想必表情会十分精彩，就算被她打死，那倒也心满意足了。” 八年前神碧耗尽神力将神源锁入秦忘识海，不久后自己也陷入了沉睡至今未醒。 在最开始的时候，束缚着白狐的锁链其实只有一条，便是那一条锁链，将白狐锁在识海之中，无论如何反抗挣扎都无法逃脱。 那一天，秦忘由凡体入灵境，直接跨越了觉醒这一个大境界。那一年，秦忘才六岁，年仅六岁的灵境，遍翻整个神灵史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当别的神灵六岁才刚开始觉醒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与狼群对决，一个人在雪地中流浪。 神源的神异之处可见一斑。这样一枚神源用在了一个凡人身上，只为了将他变为神灵，这是所有的神灵都无法接受的浪费。 如果把神源给了那些本已天赋绝伦的孩子，譬如沈开，他们相信，神灵再也不用屈辱地蜗居在冰巫泽这一片贫瘠而危险的土地上。 神源动人心，那一天数百神灵将碧落堡包围，要求次日天亮之前神碧交出秦忘，交出神源，否则便要将碧落城堡夷为平地。可是第二天神灵们却无功而返，没人知道在那一夜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来势汹汹的神灵们匆匆退走。 小楚祀那时候还不记事，后来他曾经不止一次追问秦忘，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忘本不是神灵，自然没有灵窍，一个也没有。于是容纳神源的识海就成了他的灵窍，别人的灵境都有六重天，秦忘却没有。秦忘的灵境只有一重天，他只有一个世间唯一的神源。 别人灵境掌控灵源来提升境界，他就要掌控神源才能达到大圆满。而神源比起灵源显然更加难以掌控，有着自主思考能力的神源对于将它囚禁的秦忘说不出的憎恨厌恶，更不要说为他所用。可是神碧早已替秦忘想好了解决之法，炼出锁链直接插入白狐躯体之中，强行汲取神源的源力转换体质，如果神源不肯屈服，就一直吸取神源的源力，直到将神源吸到干涸为止！到了那个时候，一样大圆满，一样拥有神源的力量。 神碧又炼制出了四条神链，一头连接着秦忘，一头连接着白狐，每一条都在吸收着神源的能量，不论是坐着还是站着，不论是睡觉亦或是吃饭，四条锁链都会自动运行。白狐有心抵抗，可每一次都会被神碧铸造的神链所压制，每挣扎一次，神链都会更加勒紧几分。 四年过后，白狐体型已从一开始的百丈高缩小至五十丈高，秦忘也到达了大圆满的境界。那时候秦忘才学会如何内视识海，看到了识海中的一切，听到了它挣扎喘息，听到了它痛苦的呻吟。 它的声音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小女孩，痛苦而无助。 一条神链束缚，四条锁链穿刺，当时的白狐惨状，秦忘至今难忘。 前世作为一个生长在现代的社会主义大好青年，秦忘本来心地就善良柔软，与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为了防止他动摇，神碧甚至一开始就不曾教过他如何内视识海，只告诉他识海中有一团白色能量，唯有将这一团白色能量炼化干净，秦忘才能由凡人转为神灵。 自那一次见过白狐之后，秦忘开始压制自己的境界，停止修炼。可是不久之后，秦忘还是感觉到，自己越发强大了，对于灵力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他再次进入识海，发现除了本身的五根锁链之外竟然又有一条锁链衍生出来。 这是他的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汲取营养，强大己身。 眨眼又过了四年，当今天秦忘再次踏入识海，秦忘识海之中的白狐已经只有一人高，无数的锁链纵横交错，将其困锁当中。 秦忘听着白狐所言，并没有觉得愤怒或者恐惧，只有一种深深的悲恸，不知道是四年来被白狐的惨状勾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因为吸取白狐能量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白狐的脆弱与伤痛。 秦忘总觉得，他与白狐的呼吸节奏正在渐渐变得一致，甚至于有时候会产生一人一狐本是一体的感觉。他明白，神源将散，他将取而代之，这是一种同化。 “你想不想，脱离这片海？” 秦忘的声音很温和，在识海上空回荡。 “你什么意思？”白狐抬起头，眼中既是疲惫更有绝望，它虽然想要结束这痛苦的折磨，却也不想就此消亡。它都还没来及去看一看这个美丽的世界，茉莉大陆，多么好听的一个名字，不知是个什么样子？ 秦忘道：“我帮你脱困。” 白狐讥笑道：“就凭你？一个依靠我勉强成为神灵的凡人？一个血境的冒牌神灵？” 秦忘笑了笑道：“我只问你想不想？” “想！” “怎么不想？我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该死的锁链！这汹涌的潮汐！这刺耳的轰鸣！” 白狐歇斯底里道：“神碧该死，你也该死！” “你怎么可能帮我逃离，我一离开，你的境界立刻跌落，重新变成一个凡人，你敢吗？你舍得吗？” “你今天进来说这些话无非是想骗我彻底放弃抵抗，好服从于你，好彻底稳固血境的修为，才能再次向上突破！当年那个女人就是这么骗的我！” “其实你不必这么做，最多不出一年，你就可以完全将我吸收了，何必来自取其辱？” “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啊……” “凡人究竟有什么不好？”秦忘忽然开口道：“我的世界观与你不同，我觉得凡人也挺好，只要用心修炼，同样能有所成就！” “呵！”白狐冷笑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凡人修仙？你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吗？痴人说梦！” 冰巫泽是神灵聚集的地方，神灵们对凡人深恶痛绝，对修仙的凡人更是如此，这一点，秦忘当然明白。 “总之，我的观念与你们的观念不太一样。” 锁链无休无止地吸取着源力，白狐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她低低喘息，脑海中还回荡着少年离去时所说的话。 “我觉得凡人也好，神灵也罢，都是人，人人平等。” 这孩子，是认真的吗？ 第十一章 碧落城堡的巫灵们 次日清晨，雪停风住。 秦忘赶着羊群上路，羊群放在木屋这里，吃是一个问题，狼群来袭更是一个问题。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羊，可不能便宜了冰原上的狼。 风暴过去，天朗气清，太阳好似鸡蛋黄一般形状正自地平线升起，雪地映衬得一片金黄，不远处有小鹿在晃荡，而饥渴的饿狼则潜伏暗处伺机而动。 有时候幸运的小鹿能逃脱，饿狼则活活饿死，而有的时候饿狼则能饱餐一顿，那种鲜血淋漓、热气腾腾的画面秦忘已见过很多次，最开始觉得血腥残忍，到了后来开始变得平静对待。 尽管前世在各种纪录片中见识过动物世界的残酷，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可真正身临其境来体会感觉却又不一样了，那凄厉得刺破耳鼓的嘶鸣，那涌入鼻孔的血腥气味都让人不寒而栗。 秦忘用了十四年来适应这个世界的唯一生存法则，弱肉强食。他虽然想要摘掉神源，还给白狐自由，但并不意味着要将自己置之于死地，他已用了四年时间做准备，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但同时他还需准备一些后手，用以保证自己在成为一个凡人之后，能够在神灵环伺的冰巫泽活下去。 回到古堡后，秦忘再次来到画室，雪景图安安静静平摊在案上，他将紫檀镇尺移开，然后仔细端详。 白雪皑皑，旭日彤彤，画面用色对比强烈，物象极具形式感，而蜿蜒长城与涛涛黄河更是将一种巍然雄壮的气息呈现眼前。这些前世记忆中的雄伟景象被秦忘勾勒在画上，一半是出于怀念，一半是秦忘觉得，这副壮阔画卷能更好的引动天地灵力。 前世作为一名学习国画的学生，秦忘的画工自认为还不错，若无意外他本应顺理成章地考入某个艺术学院成为一名大学生，没想到最后竟然穿越了。秦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觉得谁都可能会穿越，唯独自己不会，因为自己一没作死跳楼，二没遭天打雷劈，他之所以穿越，只是因为在临摹某一张幽谷图的时候赞叹了一句真美啊，好想到那个世界里去生活啊。 然后秦忘就到了茉莉大陆。 秦忘欲哭无泪。 ‘阵图’因威力强弱被分为六个等级，从最低的一阶阵图到最高的六阶阵图，威力层层叠加，一阶阵图可以发挥出堪比血境神灵施法的威力，而传说中六阶阵图，甚至能够展现出神的力量。 影响一张‘阵图’品质的因素主要有三个，分别是‘图’与‘阵’与‘源’，‘图’指的是画的好坏，是不是契合天地神韵；‘阵’指的是分灵源入节点的神灵对于节点的把握；‘源’指的是分入节点的源力品质。三个因素相互作用，最后才能决定‘阵图’的品阶，而不是单纯的说，由神制作出的‘阵图’就是一定是六阶，由血境神灵制作出的‘阵图’就一定是一阶。 在这之间，充满了不确定性。 “血境的秦忘”与“神源白狐划分出的源力”加“前世国画学习者所画的画”，秦忘觉得自己是有可能作出二阶卷轴的，他很期待自己将会作出怎样的阵图来。 同时秦忘无比凝重，他已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浪费，只要能够制成‘二阶阵图’，这无疑又能够成为他活下去的底牌之一。 张开手，熟悉的白色光晕荡漾出来，秦忘控制着源力一点点地渗透进生绢当中，直到整张生绢都被一层洁白光晕所包裹住，他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是很关键的一步，控制不好的话源力会直接摧毁生绢。 接着源力开始在生绢之中流淌，渐渐地向着五个点凝聚而去，一部分凝在一片飘雪上，一部分凝在了旭日上，一部分凝在了溅起的水花上，一部分凝在了山尖上，还有一部分凝在了横亘的长城高墙上。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过程，天色渐渐暗下来，细密汗珠从秦忘的额头渗出，直到夜色完全降临，窗外开始传来嘈杂声音的时候，秦忘才收回了僵直的手臂。 此刻所有的白光都已消失，只有壁炉内炭火在释放着温暖的光。秦忘小心翼翼伸手拂过平整的雪景图表面，顿时感觉到澎湃灵源内藏其中，隐而不发。 一阶，还是二阶？ 这个程度的波动，绝对不止一阶，秦忘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制作出了一张二阶阵图，其威力甚至有可能远超一般的二阶阵图。 初入血境的秦忘，制造出了二阶阵图，这话若是传出去只怕整个神灵村的人都会为之震惊！虽然说理论上血境是能够制造出更高一阶的阵图的，但实际上制作起来却不那么简单。三个条件，一个条件没有达到二阶程度那么另外两个条件相应的就必然要高出二阶，才能弥补另一个条件的不足。 世间画师地位尊崇，因为学画本身不易，想要在作画上有所成就并不比修炼到高深境界来得容易，需要耗费很多的心力去钻研，才能走向巅峰。 而神灵通常少有在这方面钻研的人，因为精力有限，有这样的时间，为什么不直接提升境界呢？ 这个时候秦忘前世的经历便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他是一名艺术生，并且穿越过来这些年并未搁笔，反而由于两种世界观的冲击，他的眼界变得更加开阔，他的画开始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气象。 就像是干涸的土地被暴雨淋湿过后，开始有了一些绿芽冒出，总有一天能绿遍整片天地。 秦忘有心想拿人试验却又舍不得，毕竟耗费了那么大心血才制成了这么一张阵图，若是随手扔出去试验威力浪费掉，再想制作就不见得能成功了。 这之间有个成功率的问题，秦忘可不认为自己每次都能控制得那么好，整个过程稍微出一点纰漏阵图就全毁了，不然之前也不会浪费那么多上好的生绢了。 秦忘还有数十张生绢，在摘取神源之前，他想要将这些生绢全部制成阵图，用来应对后面可能会遇到的麻烦。神灵村中天才辈出，沈开只是站在最亮眼处的那一个，却绝不是最强大的那一个。 如果有一天秦忘不再是神灵，如果这件事全村人都知道了，他将会面临怎样的麻烦？或许顾忌神碧的存在，那些长老们不会动手，可小辈就说不清了。他想在这一天来临之前，尽可能做好更多的准备。 秦忘伸了个懒腰，准备稍微休息一下，若是太过频繁的使用源力，他怕自己识海中又冒出些精神锁链来，到时候白狐又得受苦，虽然它受的苦已够多了，但秦忘还是想尽量减轻一些它的苦楚。 秦忘将沈开帮忙制作的巨石图与自己制作的雪景图放在一起，然后转身朝楼下走去，夜晚降临过后的碧落城堡正是一天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候——晚宴时刻。 碧落城堡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城堡的主人神碧本身就充满了神秘色彩，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她很强大，强大到神灵村都只能与她和平共处而不是直接铲除，她自称为巫，于是人们都将她称为巫大人。 是碧落城堡先巍峨矗立于冰巫泽的土地上，后来才有了神灵举族搬入冰巫泽，神灵的长老们与神碧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齐心协力将他们共同的敌人阻挡在了冰巫泽之外，而后相安无事的过了这么多年。 虽然如此，很多的神灵仍然对碧落城堡持敌视态度，因为冰巫泽内很多的凶恶物种似乎都是神碧创造的。这种能力听起来近乎匪夷所思，创造生命，即便是神灵也无法做到。 “你们都给我注意点，要是压到了一点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要你们今晚都没饭吃！”一位身材高挑，着黑色仆裙的中年妇人正立在门前怒斥，她手持一根长长的鸡毛掸子，给秦忘的感觉就好像前世拿着粉笔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一样，一鸡毛掸子下去，与激射而出的粉笔头有异曲同工之妙。 秦忘下到辉煌的大厅，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冷硬如镜，反射着天花板上巨大水晶吊灯的光芒，使得大厅里一点也不阴暗，但也不会显得特别刺目，因为吊灯上种着的是极为罕见的巨型烛光草，散发的光芒非常柔和。 秦忘走到乌云身边，她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说道：“少爷快去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钟声敲破夜色，前院内奇奇怪怪的客人们各就各位去到了他们熟悉的位置。 一颗高大的古榕树根须蠕动如蛇，它最后一个走进院子，伫立在院门处，明明可以并排两辆马车通过的院门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它的声音十分低沉：“我说，可不可以……不要挠我的夹肢窝？” 一条青色的小虫子从古榕树粗大的树干分叉处钻了出来，仰头无辜道：“我也不想啊，你知道那只该死的鸟总是觊觎我这一身优质蛋白……啊，该死！它又来了！” 一道灰影掠过，小虫子一个猛子扎进树干，古榕树顿时全身发颤，一覆绿叶哗哗作响。 “哈哈……哈……痒！痒！”天知道小虫子被吓得钻进它身体的哪个部位去了。 罪魁祸首布谷鸟停留在树梢上，目光不停地在榕树身上被虫子钻出来的各个小洞之间来回巡视，道：“请叫我森林医生。” “去！去你大爷的傻鸟！”古榕树怒不可遏，一枝条拍打过来，将布谷鸟抽飞。 “噢……”古榕树发出了满足的呻吟声。 “布谷！布谷！”布谷鸟腾云驾雾向前飞去，它被抽得眼冒金星，辨不清方向，忽然像是一头扎进了一团棉花里，有一些细小的绒毛被吸进了鼻腔，让它直想打喷嚏。可怜的是，它来不及打喷嚏，又一个巴掌将它扇了出去，这一次是一片叶子。 顶着硕大绒毛头的向月葵大骂道：“滚开！别打扰老娘看月亮！” 布谷鸟摔进了泥土里，吓得小蘑菇忙向一旁蹦开躲避。向月葵犹自怒气不消，叶子像是一只手臂似地指着古榕树道：“还有你！你舒服个屁，让你去找地儿理个发你偏不去，这么大的院子，你一头树叶遮了大半，老娘还看毛的月亮？！” 古榕树道：“今天没有月亮。” 向月葵道：“过几天就会有的。” 古榕树道：“那我过两天再剪。” 布谷鸟这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神志不清道：“信了你的鬼话，你哪次不是这么说，可是头顶四季常绿……” 古榕树盯着它：“你说什么？” “说你四季常绿……” 向月葵插话：“老娘亲自给你理发！” “我连老婆都没有！哪来的绿，小子我要杀了你……” 树叶与枝干乱舞，绒毛与鸟毛齐飞，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第十二章 天赋 “都给我闭嘴！”乌云怒不可遏，天幕下不知从哪儿飘来了厚重云霭，低垂在碧落堡上空。 院子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沉闷起来，一时间嘈杂声都收敛，院中的生灵们不再吵闹，他们感受到了乌云的愤怒。 “你们一天天的，除了吃和捣乱，还有没有干过一件正经事？”乌云拿着鸡毛掸子在院中踱步，从这些奇怪生灵的面前一一走过，最后问到：“大白鹅呢？！” “它又去神学院了。”布谷鸟好似邀功一般说道：“我的族群中有人见到了。” 向月葵，大榕树，小青虫，布谷鸟，小蘑菇与大白鹅都是碧落城堡的成员，据说是巫大人神碧所创造的巫灵，在碧落城堡之中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温顺甚至看上去可爱的动植物，可到了城堡外，它们就成为了无数年轻神灵的噩梦。 它们诡异又危险，每一只被神碧赋予了十分独特的能力。 布谷鸟的族群当然是鸟，在冰巫泽的这一片土地上，几乎所有的鸟类都听从布谷鸟的号召，都成为了它的耳目，它是鸟类中的王，知晓森林中飞鸟能够到达的所有地方发生的所有事。 大榕树捋了捋低垂的榕须：“我觉得，八成……八成它是爱上那个人类了。” 向月葵惊叹：“不敢相信，一只鹅竟然爱上了一个人。” 小青虫又冒了出来：“那不是人，那是一个强大的神灵，烈焰天尊！” 小蘑菇点点头：“嗯嗯。” 秦忘笑道：“好了好了，既然知道大白鹅在哪里，咱们就开饭吧。” 晚宴终于开始，楚祀已经坐在了饭桌上，今天的晚饭是菠萝炒饭，出自乌云的手笔，比起秦忘下厨制作的黑暗料理来说称得上是美味佳肴，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哥，你把沈境给弄死了吗？”楚祀知道秦忘不可能真动手把沈境杀死，但是想象中给收拾一顿还是可以的。 “当然没有，我这次过去是有事找人家帮忙，怎么可能还反过来把人家打一顿。你啊，一天到晚就想着闹腾！” “噢……”楚祀略显失望，感觉连菠萝炒饭都没那么香了，他扒拉几口，又说：“哥，我总感觉明明就快突破了，可是就是突破不了，那些灵力，我越来越感觉不到了，好像从身边全都消失掉了……” “我会不会……会不会永远……”楚祀有些担忧，凛冬阶段几乎是所有神灵的童年噩梦，楚祀现在的表现对比起大多数凛冬阶段的神灵来说称得上是平静了。 “不会的，在我见过的所有神灵里面，没有一个人像小楚祀这样天赋卓绝，明明只是秋实阶段的时候就能够跟灵境的沈境不分上下，要是你都不能突破凛冬，就没人能够突破凛冬了。” “真的吗？”楚祀努力扬起小脸，被哥哥夸奖之后有些小骄傲。 “当然是真的，这个阶段急不得，越是急就越难以突破，你吃完饭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早上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突破了。”秦忘对于这个阶段没有经验，只能按照从典籍之中看到的这个阶段的描述套话来进行安慰。 “小少爷没问题的，才踏入凛冬十多天吧，还早着呢，那个九灵体沈开也有小半年才突破的凛冬境界。”乌云在一旁插话道：“你的灵力感知完全寂灭了过后，才有踏入凛冬的可能，短短十来天全完不可能达到完全寂灭的程度。” 秦忘想要帮他更加清楚地了解自身情况，便道：“你把印记释放出来，让乌云帮你看看。” 乌云是碧落堡的管家，但同时，也是一名极为强大的神灵。 楚祀放下筷子张开手，在他漆黑的瞳孔里，一颗空洞的骷髅头印记浮现出来，阴森黑气缭绕之下，一团黑色火苗从他的手掌心窜出。 亡灵系法术——鬼火！ 小楚祀觉醒的血脉极为特殊，即便是在神灵村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觉醒亡灵系血脉的神灵。 鬼火跳跃，安静燃烧，透出一股可怕的气息。乌云凝视着鬼火道：“还能够施放法术，距离真正的寂灭还早……” “噗！” 她的话还没说完，楚祀手掌心的鬼火忽然应声而灭，任凭楚祀再怎么努力也施放不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 乌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作为当年曾经也在凛冬境界挣扎过的神灵，她深知凛冬的漫长，一步一步，一点点的，逐步失去对周遭灵力的感应，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在施法途中忽然完全寂灭的。也正是因为这种一点一点沦为凡人的感觉，才让年幼的神灵们谈之色变。 “妖孽啊！”乌云在心中感叹。 更何况，楚祀步入凛冬阶段才不过十多天。 “完全、感觉不到了……”小楚祀面色惨然，有些不知所措。 “别怕……很快就过去了。”秦忘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说：“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破境。据说那个沈境破境耗费了足足一年时间，小楚祀怎么可能比他还差？” 仅仅一句话，就又将楚祀的眼睛给点亮了，他的眼中忽然燃起斗志，沈境可恶的脸又在眼前晃悠，莫名出现的怒气将对凛冬应有的恐惧给驱散。 “小爬虫！拿命来！” “去死吧，死鸟！” 正在这个时候，前院里忽然又变得嘈杂起来，乌云怒气冲冲瞪过去，布谷鸟消停了，道：“是它先动的手……” 小青虫指着布谷鸟正在啄食的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蛇道：“…它、它又吃我族类……” “这条翡翠巨蟒是我杀的，你有什么意见吗？”乌云冷森森道。 小青虫不再做声了，对于乌云做下的事情，它不敢有任何意见。 “布谷、布谷！”布谷鸟高兴地叫了两声，甚是得意，它有个坏毛病，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总觉得浑身不舒服，那实在是因为，它知晓的事情太多。 一个人若是有太多的秘密不说出来，会把脑子给憋坏。 于是布谷鸟开口说道：“你们想不想知道大少爷这次去沈家都发生了些啥？” “还能发生些什么？去要重力术，然后把羊群赶回了古堡。”向月葵都不想理它，老是陈述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布谷！”布谷鸟用翅膀挠了挠头顶三根翎羽，接着道：“很多事情我们不能只看结果，你要是什么都这么想的话，那凡人打败神灵这么荡气回肠的故事说起来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嘎！” 它的话刚说出口，半空中似忽然刮来一阵狂风，它的身体也随之在空中螺旋转体，一时间鸟毛乱飞，它翅膀上的羽毛只眨眼间便被这股诡异的怪风卷了个七零八落。 当古怪的狂风好不容易消散，布谷鸟跌落在地上，一身羽毛都快掉光了，小青虫在树梢上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布谷鸟问，它向着乌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有些心有余悸。 “笑你像一只拔了毛的小公鸡！” 布谷鸟恼羞成怒，道：“你笑起来好像一只在油锅中翻腾的猪儿虫！” “哈、哈哈哈哈！”大榕树笑弯了腰，浑身绿叶哗哗作响。 小蘑菇：“嗯嗯！” “真是不知死活，什么话都敢说。”向月葵冷笑，它这句话显然是针对布谷鸟此前关于神灵的言论。 布谷鸟也知道自己触及了神灵禁忌，并不反驳，又聊起了秦忘在沈家发生的事：“精彩的是过程，懂吗？当时……最后他竟然说咱们大少爷跟神灵融合失败了，要走锻体修仙的路子，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可笑之极！若是融合失败了，怎么可能晋升血境？要知道大少爷马上就能真正融合神源，到时候就是成为尊者也是指日可待啊。” 这一次，连小蘑菇都笑了。 楚祀双眼冒着小星星问道：“哥马上就要完全与神源融合了吗？” “少爷其实完全没有必要锻体的，与其浪费时间锻体，不如早日融合神源……”乌云在一旁劝道，在他看来，神灵是不需要跟凡人近身搏斗的，总觉得秦忘这些年来锻体有些浪费光阴的嫌疑。 “还不知道，少爷血境究竟觉醒了什么样的天赋？”乌云说到这里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是哪一方面的天赋？真是灵力无效化？” 如果真是灵力无效化这样逆天的天赋技能，那么以后秦忘绝对可以在神灵村中横着走了，乌云听了布谷鸟对当日情况的还原之后同样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不，并不是。”秦忘摇了摇头道：“那是神源的功劳，与天赋无关。” 乌云点了点头道：“如果是神源的力量的话，就不难理解了，果真不愧是世间唯一的神源。” “那哥哥到底觉醒了什么样的天赋？是神遁吗？还是屏障？”楚祀一脸期待地问道，这是神灵所能觉醒天赋中实用能力最强的两种，特别是在面对某些修炼突进武技的凡人的时候，这两种天赋几乎是可以扭转乾坤的技能。 “不，都不是……”秦忘摇头，然后招了招手，桌面上水晶杯忽然凌空飘起，平平落入了他的掌心，他接着道：“这就是我觉醒的天赋。” 第十三章 念师 “这、这是念力！” 乌云可以确信，就在刚才秦忘招手那个动作以后，她没有感受到空气中有任何的灵力波动传来。 那不是法术！ “噢！天哪！大少爷成神念师了！”布谷鸟用两只翅膀夹住鸟喙做惊恐状。 “哥哥是念师！”楚祀也兴奋地大叫道。 精神力虚无缥缈，每一个人都有，不论是凡人还是神灵亦或是妖怪或者动物，只要有生命的存在，都有精神力。神灵与妖怪骄傲的资本，究其根源也是在精神力上，因为他们的精神力可以与天地间的灵力沟通，凡人与动物则不行。 但是即便是他们的精神力，也仅限于与灵力进行沟通，并不能外放，更不可能影响到外物。 可是世间有一种人可以，那就是念师。由于觉醒了念力天赋，他们的精神力可以外放，可以凝聚成有型却无形的实质，成为一种诡异莫名的攻伐利器，在战斗中的威能用神鬼莫测来形容毫不为过。 乌云也笑道：“恭喜大少爷，过去百年，从没有听说有人觉醒过念力这个天赋，巫大人若是知晓，肯定也会觉得欣慰的。” 楚祀跑过来拉住秦忘的手：“哥，咱们现在就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娘，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没准就能醒过来了呢！” “饭都没吃完，哪儿也不许去！”秦忘笑着拍了拍楚祀的头，不许他吃饭的时候乱跑。 “噢！”楚祀委屈巴巴又坐回凳子上，黑眼珠乱转，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乌云在一边笑眼看着，楚祀与秦忘兄弟俩完全是两个性格，一个活泼跳跃得很，吃饭都需要人哄；另一个则从小就安静懂事，自己的事从来不需要她来操心，反而会把弟弟带得很好。 乌云觉得省心的同时，有时候又会想若是秦忘能够多依靠自己一些倒是不错，这孩子独立的模样有时看着让人觉得心疼。就算当初被沈开揍成那个样子回到碧落堡，也是一声不吭，若不是自己发现他身上的伤……这个沈开！ 乌云想到这，不由得又生起气来。 布谷鸟嚷道：“我掐指一算！那沈开未来给大少爷提鞋都不配，什么九灵体，不过是烂大街的货色，听大白鹅说，烈焰天尊那两个弟子也是九灵体，不值钱啊不值钱……” “老娘才是算卦的，你掐什么指？！”向月葵一叶子就抽了过去，被布谷鸟灵巧躲过。 “你未免也把九灵体看得太轻了，所谓万中无一，可不是说说而已。眼下这三个九灵体，可能就是整片大陆唯三的三个九灵体，毕竟冰巫泽聚集了几乎所有的神灵。” “那比起百年难见的神念师来说，还是差了些！” 向月葵道：“说是神念师未免早了些……” 神念师是念师将念力修炼到极致之后被世人冠以的尊称，神念师有着比肩神的力量，一旦修成，放眼整片大陆也是无敌的存在。 乌云问道：“大少爷现在的念力都能做些什么了？可驭物杀人，千里之外取敌首级？” 秦忘摇了摇头道：“还不行，总有些时灵时不灵的感觉，对精神力的运用不熟悉，力度不好把控，有时候可以绵延到百步之外，有时候止步于身体一步之内，而且速度也极慢。” “大概，就是拿杯子喝水，晚上关门不用起身这种阶段。” “……”乌云有些无语，传说中的念师，在刚开始的阶段未免太鸡肋了一些。 “不得不说，念师的实用性还是超强啊！”布谷鸟嚷道：“我要是有这个能力，到时候张嘴大叫一声‘虫来！’，就不用来古堡吃饭了。” “去死吧！挨千刀的死鸟！”小青虫气极。 “念师由于历史上出现太少，所以少有相关典籍留下，世人的了解也仅仅限于实力方面的只言片语，大少爷想要继续强化这个能力只能自己摸索。但是我曾听说念师的强弱与精神力的强弱有关……” “恩。”秦忘点点头，他并不是精神力不够强，恰恰相反的是，他的精神力强大得离谱，否则精神之海中也不可能浪潮滔天。他曾翻阅过精神力方面的典籍，其中有提及凡人识海似湖泊，神灵识海似汪洋，但无一例外，都是死水，没有海潮汹涌这种情况。 他苦苦思索，最后将自己识海中出现的这种情况归结于两个原因，一是两世为人，两种世界观冲击之下，使得他的识海与常人不同；二是神源悬浮于识海之上，可能引起了某些奇异的变化。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精神力极其强大的表现。 秦忘现在所欠缺的，只是对于精神力转化为念力之后的熟悉过程以及使用方法。 用过晚饭，巫灵们陆续离开前院，秦忘将小青虫留了下来，他将手指头抵住大榕树，小青虫顺着他的手指便爬到了他的肩上。 小青虫的身体光滑没毛，软软糯糯，像极了蚕，只是颜色有所差异。 楚祀有些惊奇于秦忘今日会把小青虫留下，往常用过饭之后秦忘通常会直接钻进画室不出来。 两人一虫来到三楼主卧门前，秦忘楚祀与神碧的卧室都在三楼，神碧的主卧在左边，秦忘在中间，楚祀在右边。此刻小青虫缩成了一团，看上去有些怕怕的模样。 楚祀忍不住上前逗它：“小虫子，还不快进去见见母亲。” “嘘！小声些！”小青虫战战兢兢，显然对门内很是畏惧。 “我们就别进去了，等下吵到娘就不好了。”秦忘拉住楚祀，并不准备推门进去。 厚重的门将里外隔绝，秦忘与楚祀各自对着门说了些话，秦忘说自己晋级了血境，觉醒了念力；楚祀说自己已经进入凛冬，开始感受不到灵力的存在了，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说要成为像哥哥那样的神灵，快速到达血境，觉醒非凡的天赋。嘀嘀咕咕念叨了许久，末了又问了一句：“娘亲，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 秦忘有些惘然，因为只一晃眼，距离神碧将神源锁入他的体内后然后陷入沉睡，到如今已有八年。 八年前本已虚弱至极的神碧赶走了围困古堡的神灵们，那个时候她就是站在这道门前轻轻吻过小秦忘的面颊，不过说了一声：“我困了，要去睡一觉，小秦忘快快长大哦。” 一睡就是八年，当初的小秦忘如今也已有了一米六的个头，你知不知道？你会不会允许，我将神源摘除呢？ 秦忘在心底轻声问道，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将楚祀送回卧室之后，秦忘带着小青虫走回自己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他轻轻挥手，壁炉里炭火便被点燃，温暖的火光跳跃起来。 秦忘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头苦笑：以后，就只能用火柴来点火了啊，终究没那么方便，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之前白狐曾说过一句，就凭你一个血境神灵也想救我脱困？这句话很有道理，神碧炼出的锁链，坚不可摧，若是能够轻易击毁，白狐也就不会被困那么久了。 不能轻易击毁并不是不能击毁，神碧的锁链是以秦忘识海内的精神力构建而成，只要能够瓦解这些锁链，那么白狐自然也就脱困而出。秦忘觉醒念力之后感觉对于精神力的掌控总归是有了一些进步，如果再有一些辅助性的东西协助，想要瓦解自己精神力构建的锁链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秦忘翻阅典籍，查出就在冰巫泽内，有三种最为克制精神力的东西，分别为烛龙之涎，腐竹之毒以及噬神虫王，这三样东西，每一样对于精神力来说都无比危险，令人闻风丧胆。 秦忘看向小青虫，同为神碧创造的巫灵之一，小青虫负责掌管冰巫泽内所有的虫类。 “给我一条虫！” 第十四章 偶遇 “虫？什么虫？” “噬神虫。” “你要干什么？”虽说冰巫泽所有虫类都在它的掌控之下，但是提起噬神虫这个名字还是令小青虫有些吃惊。 “我要把它纳入识海，修炼精神力。”秦忘暂时不准备将自己要摘取神源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因为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他把神源摘下来，并不是为了将它送入另一个牢笼。 纸终有包不住火的那一天，但是在那之前，他希望他已经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应对到来的情况。 “你疯了？！”小青虫惊叫，它仔细看着秦忘脸色，发现秦忘面色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噬神虫吞噬精神力来成长，一旦缠上便如附骨之疽，除非死亡，否则难以清除，引噬神虫入体与找死没什么两样！就算你已经是血境神灵，也不应该这样修炼精神力！” “你只告诉我，现在冰巫泽内，有还是没有？” “有，有不少！因为神灵的聚集，冰巫泽已经成为了噬神虫的乐土之一，对于它们而言，没有什么比起神灵的精神力更加美味……” “那就好，我需要噬神虫王。” 小青虫几乎吓傻了，连忙摇头摆尾道：“不成不成，不能给你，会死人的！” “怎么？你不相信我？我可是念师啊。”秦忘笑着摸了摸它软乎乎的身子。 小青虫面色严肃，虽然平日里秦忘这么摸它的时候它会舒服得将身子盘起来，但这一次它没有，它警告道：“噬神虫天性暴虐，以精神力为食，这么多年来在噬神虫嘴下变成白痴的神灵不计其数，其中不乏血境神灵！而噬神虫王更是其中最为彪悍的存在，即便你是念师，也不过才血境，根本不足以拿噬神虫王来对抗训练以提升精神力。” 秦忘摸了摸鼻子。前世由于看书太多，得了近视，戴了个黑框眼镜，又重又沉，老是往下滑，他时不时得把眼镜向上推。这一世虽然没有近视，但四年前思考问题的时候不知怎么又把这个习惯给捡了回来，只是没有眼镜可以推，就变为了摸鼻子。 噬神虫王的暴虐他当然知晓，但是噬神虫的另一个特点也很明显，噬神虫只吞噬精神力，并不会对身体的其他部位造成损害。而秦忘对神碧种下的神锁同样抱有信心，噬神虫再强也不可能强得过神源，既然神源都不能挣脱神锁，噬神虫又怎么可能将神锁吞噬干净。 他觉得单凭噬神虫根本不足以撼动神锁，所以才会准备另外两样腐蚀精神力的强效物质。 “没事，放心吧，我有把握。”秦忘轻笑。 小青虫被这个笑容所俘获，竟然想要选择相信他，每当大少爷笑起来的时候，好像就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了。但它仍旧想要再劝阻一下，毕竟这件事太过危险：“你知道，噬神虫一旦进入体内，就不会再听从我的控制了。” “尝试的时候我会让布谷在旁边看着的。”秦忘的话终究是打消了小青虫最后的一丝顾虑。 “那只不靠谱的鸟！”小青虫嘀咕道：“可是那样，也会很痛很痛啊……” 秦忘将小青虫送出了院门，它承诺过两日会将噬神虫王给带来。另外两样物品一件在人迹罕至的荒野中，一件在神灵村落一位名为逍的天尊手中，他准备明天再出发去寻求。 除了烛龙之涎与腐竹之毒以外，他还要去寻找一种能够驱毒的圣药，名叫极地冰莲，是用来以防不测的后手。 趁着晚上安静，秦忘再次尝试着制阵，用之前绘制的几张他觉得还不错的图画，有狂风图、竹林图、烈焰图等，都有着各自的作用，全都被他寄予厚望，认为是能够达到二阶阵图的画。 可惜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不说成为二阶，连一阶都没能成功。本来只准备制一张烈焰图就睡，可是刚将源力分出去生绢就被烧了个干净，于是马上又掏出一张狂风图，结果直接被狂暴的风灵力撕成了碎片。 就这么一连毁掉了好几张画，秦忘心疼不已，觉得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并不是说成功了一张接下来就张张都能成功，他似乎是陷入了一种赌徒心态之中，总觉得下一张就会成功。 事实上随着心态的糟糕，成功的几率会越发下降。秦忘收了手，他停止尝试，关灯睡觉，因为明日会跋涉很远，他需要养足精神。 也许是由于之前一场风暴将云卷净，次日依旧是晴天，这种接连两日的晴天在冰巫泽中倒是并不多见，见秦忘又要出门，楚祀又嚷嚷着要跟上来一起却被秦忘给叫了回去，在门口蹲着，气鼓鼓地用小手托住下巴，盯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雪地中。 逍天尊在神灵村中是一个十分特立独行的存在，在几乎所有尊者都加入了神学院教育年轻一代的情况下，逍天尊选择了拒绝，反倒是在学院门口开了一间药铺卖药，赚取神灵学院内学员们的药费。 有尊者对这种行为进行了强烈的谴责，认为神灵一族本就在休整之时，应当整合所有资源培育后辈，逍作为一名天尊，一名药师，却只顾着赚钱，实在是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之极。 这个想法得到了很多学院老师的支持，毕竟学员们要修炼，更需要对抗与磨砺，在磨砺当中受伤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们需要药，不管是疗伤的药还是恢复精神力的药。 遗憾的是，村长对于这件事选择了视而不见，所以逍不仅很逍遥，他的药铺生意还十分的红火。 腐竹之毒是一味毒药，对精神力有极强的腐蚀性。逍天尊曾说过，不会制毒的药师不是一名好药师，所以秦忘理所当然地想到要到逍天尊的药铺上来买药。 为了赶时间，秦忘全程以驭风术来辅助，终于是在日落之前赶到了神学院门口，本以为这个时候神学院的学员们应该都已经放学休息了，不曾想到的是，这里依旧人满为患。 落日余晖映照之下，神学院的建筑美轮美奂，院门高大而庄严，门前古木高耸，藤蔓蜿蜒，林荫成片，寒风吹到这里似也解冻，怒雪降落下来也消融成了温柔，书香弥散，底蕴深厚。 一切都显示出这一座神学院是多么的不凡，它将培育出一位又一位强大的神灵。 除了书香，药香也荡漾在神学院门前，就在神学院大门的侧边不足百步外有一个巨大的药罐头一样的石屋，药香便是从那石屋之中飘荡出来。 此刻石屋前人头攒动，有外出负伤而回到此买药的高年级学员，也有刚参加完入学测试懵懵懂懂的低年级新生，更有带着药材前来请求炼药的家仆，称得上是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秦忘摸了摸鼻子，这才想起来，今日是神学院开学的日子，会有很多刚开学的新生携带着淬体的药材前来药铺求逍为他们炼制淬体药。 此刻在药铺门前，前来求药的神灵已经排队排起了一条长龙，秦忘不由得苦笑，看这样子，怕是排队到天亮能排到自己都够呛。 “老大，你咋在这呢？！” 忽然，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秦忘抬眼一看，猛然瞧见张海洋在队伍前面朝自己招手。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体格肥胖，正是家仆井冰。井冰正在与另一个身形削瘦，眉毛深深拧起的人交谈。 “好巧，你这是准备入学？”秦忘走过去摸了摸张海洋的头，算是打个招呼。 “老大，我今天已经入学啦。我这不带着下人过来逍天尊这边兑换淬体药来着！”张海洋大声道。 这话说得，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忘瞥了眼一旁额头青筋暴起的井冰笑道：“那你进了神学院可得好生努力，争取早点达到灵境。” “三公子！我对雪天尊敬仰之极，所以待你也必当尽心竭力，你完全不用对我如此辱骂。”在身旁拧眉人疑惑的目光下，井冰诚恳道歉：“之前你跟着秦忘前来，我针对了你，是我的不对，还望三公子不要见怪。” 第十五章 插队 “那不是沈家井冰吗，据说已经达到了灵境大圆满的境界，竟然对一个小孩子如此恭敬？” “这个小孩子是谁？难道是二公子沈境？” “你没听井冰称呼吗，那是沈家的三公子，听说是失联多年的雪天尊的孩子，独自在冰巫泽活了下来，前几日才回到沈家，沈家那两位天尊当日就赶了回去。” “这位三公子名叫张海洋，两位天尊念他这些年一个人在荒野中吃了不少苦，对其心有亏欠，现在可把他宝贝得很。没瞧见二公子身边的井冰都被派来由他差遣了吗……” “这可真是天大的福分啊，有两位天尊宠爱，就是进入神学院之后也没人敢招惹他了。” “那也不见得，神学院里面的天才们可多了去了，谁的身后又没有天尊站着？就是沈家大公子当年在神学院中也是有对手的。”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张海洋回归沈家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散布出去，不少人对这个飞上沈家枝头的孩子充满了艳羡，当然，心怀妒忌的也不少。 “不，我不是针对你。”张海洋露齿而笑道：“我是针对你们这些下人！在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孩子的时候轻视我，在我回到沈家以后又羡慕甚至嫉妒我。” 井冰神色不由得一滞，这句话听着何其耳熟，可是张海洋这是要做什么？前来此处为自家主子来兑换药剂的仆从并不少，张海洋此话一出，全体哗然。 “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荒野旮旯里蹦出来的野孩子，仗着有沈家撑腰目中无人了吗？” “仗沈家势大罢了！” “这孩子未免太过张扬了一些，就是那个张扬跋扈的沈境也没有他这么跳！” “嘿，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迟早会碰到硬茬子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张海洋脸上笑容更灿烂了，大声道：“下人嘴脸！” 药铺前一群人对着张海洋怒目而视，张海洋百般挑衅，他们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狠狠收拾一顿。井冰忽然有些释怀，看来张海洋是真的没有针对自己。他又十分头痛，怎么这主比起沈境还能惹事？要是有一个人挑头跳出来，剩下的人群起而攻，今日张海洋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而他还要跟着挨揍。 井冰不可能丢下张海洋一个人跑路，不然回到沈家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真以为沈家就能这么肆无忌惮了吗？在神学院中能收拾你的人多的是！”之前跟井冰交谈的拧眉人眉毛拧得更紧了，从他看向张海洋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厌恶，像是在看一只臭虫。 “莫含仇，你什么意思？！”井冰寒声道，他虽然不喜欢张海洋，但却也不允许别人当着他的面威胁自己的小主子。 “什么意思？”莫含仇冷笑道：“大家都是仆从，来这里取药，还得受一个野孩子奚落。这么一个不知道打哪儿蹦出来的野孩子，真的有娘吗？我怎么觉得他是被狼狗养大的？不然怎么会见人就咬？” “他是不是沈家血统，自有两位天尊判定，你这么说话是在侮辱雪天尊吗？”井冰张开手，澎湃的土灵力已经在掌心聚集。 “别误会，我可不敢侮辱雪天尊大人，雪天尊是万人敬仰的英雄，却没想到她的孩子竟然……嘿嘿。”莫含仇退开几步，并不想真与井冰动手，沈家土系法术的厉害他是知道的。 他退步不是因为没把握胜过井冰，只是觉得没必要。他的主子曾经教过他，要出手，就要一击致命！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并不想在这里要了井冰的命。 “哼！”井冰撤去了掌中光芒，显然也不是真的准备动手，毕竟莫含仇背后的主子身份很是不简单，他也不想招惹。 谈话之间，张海洋已经排到了队伍尽头，队伍的的尽头便是药罐石屋的大门，门前站着一个青衣小女孩，看上与张海洋一般年纪，眉眼间满是倨傲神色，冷冷道：“药材放框里，领了号牌明日来取药。” 在青衣小女孩的左手边放着一个大药框，里面放满了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分门别类，有装有虫类的水晶瓶，也有装有液体的罐子，更有数不尽的奇怪植株。在药框上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双倍二字。意思是送来双倍量的药材，之后只能得到一份药，这是药铺的规矩，多的那一份会上交到逍天尊的手里。 “老大，你先来吧，你到我前面来。”张海洋把秦忘拉到自己身前。 “公子不要！”井冰顿时变色。 秦忘正要拒绝，却听到青衣小女孩冷声道：“你们两个都可以走了，药铺门前，禁止插队！” “嘿，真是不知死活，在药铺前面插队，真以为沈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青衣可是出了名的冷漠，年岁虽不大却已经是灵境一重天的神灵，天赋出众，得逍天尊亲睐，才能够守在药铺门前收药，敢在她面前插队……” 那些等着取药的仆从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都笑了起来，刚才张海洋一番话可谓是将在场大多数人都得罪了，即便不是仆从的人此刻对于张海洋目中无人的性格也多是不喜，都等着看张海洋的笑话。 “这可是沈家的三公子，即使是逍天尊也会看在沈家两位天尊的面上给几分面子吧，毕竟人家刚才可是张扬得很呐，完全不把咱们家仆当人看！”莫含仇冷笑，说这话未尝没有提醒之意。 名为青衣的小女孩半抬眼皮，盯着张海洋的眼中射出寒芒：“怎么还不走，听不到我说的话吗？别说是沈家人，就是村长弟子来了这里，也不能插队！” 严格来说，青衣也只是药铺的一个丫鬟仆从，负责收取药材，组织排队，之前张海洋的一番不把家仆当人的话，她一字不落，尽收耳中。 女子小气，青衣不仅是女子，还是个小女子。 “我并不准备插队，也没有带药材，你们是误会了。”秦忘轻笑一声，继续道：“他只是个孩子，口不择言，不如……” 青衣道：“我也只是个孩子，但也懂得先来后到这个道理，即然他不懂，就由我来教他懂这个规矩吧。” “哎……走吧。”秦忘拉着张海洋往队伍末尾走去，这件事毕竟是张海洋理亏，他并非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哼！”张海洋冷哼一声，被秦忘牵着往后排走去，口中不停嘀咕：“下人就是下人，就这么点气度！” “等一下，我说的是你们可以走了，而不是让你们到后面重新排队。”青衣冰冷的声音传来。 张海洋扭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井冰变色道：“青衣姑娘，你这么做未免有些过了吧？” “真是听不懂人话的野孩子？我的意思是，你们今后也可以不用来求药了，药铺不缺你们这单生意。”青衣仍旧是冷冰冰的语气，就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面上已露出说不出的讥诮神色。 井冰踱步上前冷声道：“三公子得御天尊与素天尊钦点入学，与逍天尊也打过招呼，要把品质最好的淬体药给我们，你这样把我们拒之门外就不怕逍天尊怪罪吗？！” 这话传到众人耳朵里，众人忍不住又是一番羡慕与嫉妒，这药都还没炼出来呢，人家就已经将品质最好的药给预定了，张海洋得沈家罩住，只怕青衣还真不敢对他太过了。 青衣道：“逍天尊脾气古怪，最是看不得人不守规矩，这事情就算闹到逍天尊面前去，他也不见得就能通融过了。” 井冰道：“这件事我们是不对，可是毕竟没有插队，我们也答应重新排队了！” 青衣沉默了一阵，而后道：“那你就带着这个孩子重新排队吧，至于插队的人，就不必再来了！” 第十六章 闯药铺 莫含仇在一旁冷笑，总觉得这么做有些便宜了张海洋，但也不方便再说什么。沈家毕竟家大业大，一门双天尊在神灵村中举足轻重，青衣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让逍天尊与沈家闹僵。逍天尊可能不会在乎，但青衣在乎，在乎自己在逍天尊心中处事能力的评价。 现在青衣还只是个丫鬟，但她却想做逍天尊的弟子。 眼下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被安排插队’的人本来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刚才也没有准备插队，此刻却成为了青衣的出气筒，背了张海洋的锅。莫含仇打量着那个十四岁的少年，是此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也不可能有沈家那样大的家业，今天被青衣给记住了，以后可能再不能在药铺来求药了。 “真是可怜！不能求药，以后若是受了伤可怎么办？冰巫泽内危机四伏，这几乎相当于被禁足了！” “我看他刚才似乎没有想要插队，这会儿完全是遭了池鱼之灾啊……” “对啊，挺有礼貌的一个孩子，可惜了……” 有人议论纷纷，井冰拉住张海洋就往队伍后面走去：“三公子快来。” 张海洋反抗道：“不！这不关老大的事！凭什么？放开我！” 秦忘摸了摸鼻子，看得出来，青衣是铁了心要拿自己出气，肯定是不会放自己进去的。他不由得苦笑，张海洋这孩子，可比楚祀能惹事多了，楚祀虽然常常惹事，但起码懂分寸，可张海洋却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无所顾忌，也不管会得罪多少人，秦忘猜测这可能与张海洋自幼的成长环境有关。 但是秦忘毕竟还是要进去的，他必须得见逍天尊，因为腐竹之毒非同一般，神灵村中唯有逍天尊能够炼制，于是在众人注视下他朝着药铺大门大步走去。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疑问：他要干什么？ 药铺内。 这里光线阴暗，氤氲药气弥漫，不时有气泡破灭声响起，一个高大人影站在一口架在火堆上的巨大药罐子前，用手里足有一米多长的木勺子轻轻搅拌。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大胖子，酒糟鼻，绿豆眼，皮肤蜡黄，整个人看上去不太精神。 手持木勺的人轻声道：“小酒鬼，你去把要闯进来那人拦住。” 酒糟鼻也听见了屋外发出的动静，他本来不认为有人敢擅闯药铺。在冰巫泽这片土地上，没有人敢触怒天尊，除非是另一位天尊。可如果来人是一位天尊，又怎么会被拦在药铺外面？冰巫泽内有数的几位天尊，人人都认识。 可既然逍天尊已经说了那人要闯进来，他便一定会闯进来。酒糟鼻只是有些疑惑那人的身份，他是谁？竟然敢闯逍天尊的药铺？ 逍天尊一边搅动药汤一边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碧落城堡有两位少爷，一位天资惊人，年仅十岁已经觉醒到凛冬阶段，是将来能够与沈家沈开并列的天才，说不得又是一个九灵体；还有一位，本是个凡人，八年之前种神源入体，当时便已入灵境。” 酒糟鼻面无表情：“你说外面那人就是碧落城堡的大少爷，秦忘？” “当然是他！”逍天尊笑道：“不然谁敢闯我药铺？你们神学院中出来的天才，可没那么大的胆子！那可是世间唯一的神源，被种入了一个凡人的体内，我听说以后也觉得十分可惜，你就不想去掂量掂量，这些年他依靠神源究竟突破到了什么境界？” 酒糟鼻眯起眼道：“我只想祛除体内沉积的酒气！也已经支付了足够的药材！” “可是我就是要你去试试他，这一锅药的药价提升了，我说了算！” “你！” 逍天尊笑道：“董酒鬼，我这是在给你机会，这两年你不是跟北边那丫头势同水火吗？究竟谁才是血境第一人？你不妨打败药铺外那人试试，只要能打败他，那你就是血境第一人，没人再能跟你争！” “他已经晋级血境？！” “当然已经晋级血境，有神源相助，他的进境不会低于任何人，按道理来讲，他就算踏入神京境界都算正常，但我感觉他的气息只停留在血境一重天。” “你凭什么觉得，他一个一重天的人会是我二重天的对手？” “不要小瞧碧落城堡出来的人哟，神碧能给他的，可比神学院能给你们的要多得多！” 药铺外，随着秦忘一步步走近，场中气氛越来越紧张，所有人都注视着他，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四岁的少年，难道准备强闯药铺不成？ 莫含仇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确信眼前这个少年既不是灵境八重天的沈开，也不是灵境一重天的沈境，更不是神学院里面那些出类拔萃的天才。以秦忘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的外貌来推断，如果有着与沈境差不多的天赋，那秦忘应该在灵境二重天左右，撑死了不会超过三重天。 灵境一重天的青衣或许不会是他的对手，莫含仇觉得，必要时候自己应该出手，因为就让秦忘这么打进去，他插的就是自己的队了，而莫含仇不想回去得太晚，给自己的主子留下一个办事拖拉的印象。 “不知死活！”青衣率先出手，她容不得秦忘强闯药铺。就在秦忘脚下踩着的地上忽然开出了花朵，五颜六色的花朵绽放开来，刹那间花香四溢，紧接着两条手指粗细的藤蔓蜿蜒而出，向着秦忘缠绕而去！ “木系基础法术…——藤蔓！” 有人道出了这个法术的名字，青衣是一名木系神灵，藤蔓是她用得最顺手的法术，凝聚成型不过眨眼之间，每一根藤蔓上都长满了尖锐的刺，轻易就能在血肉之躯上扎出一个个洞来。她铁了心要给秦忘一个教训，好让他知道擅闯药铺的下场。 “你拦不住我，还是让我进去吧！”秦忘左右手一起探出，一手抓向一根藤蔓。 “真是不知死活！”青衣原本对秦忘还有些忌惮，觉得他既然敢闯药铺必然是有着过人的手段，但眼见他竟然直接伸手过来抓藤蔓，她不由得又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个不懂得法术的白痴吗？ 想凭借一双肉掌握住藤蔓？ “神灵村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傻子？空手去接法术？他以为自己是血境神灵吗，可以直接沟通灵力瓦解同系法术？” “我仿佛已经看到他被藤蔓扎得遍体鳞伤，鲜血直流的场景。” 众人议论纷纷，张海洋冷笑，低声道：“一群蠢货，等着大吃一惊吧。” 在众人惊骇目光中，秦忘双手泛起白光，然后将两条藤蔓一左一右抓在掌心，紧接着两条藤蔓一寸寸粉碎，消散在空中。 “真是血境神灵？！” “十四五岁的血境神灵？！这不可能！” “沈家那个沈开都还没到血境！” “他是谁？” 第十七章 秦忘 “沈家的沈开现在都还没有突破血境，他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血境高手？” “难道他会成为第三个跨入血境的年轻一辈，能与那两个怪物一争长短？！”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莫含仇微微失神，他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他看向井冰，只见井冰站在张海洋身后面无表情，显然对于眼前情况早有所料，他忽然回想起刚开始井冰给张海洋道歉时候说的那句话。 “之前你跟着秦忘前来……” 是了，他叫秦忘，秦忘是谁？为什么感觉如此耳熟。 青衣法术被击溃后有着片刻的失神，她没有想到秦忘的境界竟然高出自己这么多。 若是按照常理来说，她绝不会是秦忘的对手。但她并不退却，反而冷笑道：“血境又怎么样？敢来药铺闹事，我守在这里绝不会让你过去！你闻到这花香了吗？这花香中掺杂了大量的芦竹灰！只要吸入，就会被压制境界！” “有芦竹灰！？”众人闻言都忍不住连忙后退，生怕被沾染上一点。芦竹是一种水生植物，以其根须焚烧后形成的灰烬被称为芦竹灰，对于神灵有着极大的克制效果，可以压制神灵境界，吸入过量甚至会导致境界永久性的跌落。 “看来呆在逍天尊的身旁果然使她学到了很多逍天尊的手段，这种手段对没有防范的人使出来简直是杀手锏。” “你们准备就这么看着他闯入药铺吗？”青衣扫视四周，冷声道：“他中了芦竹灰，已经跌落血境，这样都被他闯了进去，逍天尊迁怒之下，你们以后就都不要想再来求药了！”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并没有一个人来做出头鸟，谁都看得出来秦忘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青衣碍于张海洋背景将秦忘作为了出气筒。更重要的一点是，秦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却已是血境神灵，这样空前绝后的天赋又怎么可能没有惊人的来历？在场之中有些思维敏捷的人甚至已经隐隐猜出了秦忘的身份。 莫含仇踏出一步，本来已经准备出手，如果秦忘跌落血境，在同为灵境的情况下，他认为自己有一战之力，更何况还有青衣在旁辅助。 但电光石火之间，他本已踏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就在刚才，莫含仇眼角余光扫过队伍末尾，看见井冰露出了一个阴冷笑容，只是瞬间他便意识到，眼前这个秦忘绝不简单。 秦忘，秦忘，难道是他？莫含仇猛然想起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身份，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 秦忘在花间漫步，在他的身体周遭有着数不清的气旋流转，没有丝毫花香渗入。 青衣极其恼怒，话说出去之后竟然并无一人响应，她面子挂不住的同时将这一份耻辱同样记在了秦忘头上，若不是这个少年强闯药铺怎会让她如此丢人？ “还不止步？！”除了少数风系神另外，并没有多少人能感受到这样微小的气旋，青衣见秦忘并未止步惊怒交加，指间绿芒闪烁，天空中忽然飘来数不尽的落叶，零零散散，轨迹有如羚羊挂角一般不可捉摸。 “是落叶术！据说每一片落叶都像刀一样锋利，割铁如割纸一样简单！” 秦忘自然不会让这些落叶落到自己身上，更不可能伸手去挡，他不认为自己的手会比钢铁还要坚硬。掌中泛起白芒，他将自胸前向外一推，像是在拉一道无形的窗帘，所有的落叶都被一股忽然出现的狂风席卷到了一边，坠落在地，有的落地瞬间便破土而入，斜斜立起有如刀片一般。 “这是什么法术？” “好像是风系基础法术。” “可他不是木系吗？” “别着急，可能是我们看走了眼，再仔细看看！” “还看个屁，就是风系基础法术，龙卷术！刚才他周身有气旋流转，将所有芦竹灰都吸走了，半点没有沾染到身上，那也是我们风系的法术——气旋术！” 有一个暴躁的风系神灵出声为众人解惑，可是众人更迷惑了。 “如果他不是木系神灵，不能与木灵力沟通，那么他一开始又是如何凭借双手瓦解的藤蔓术？” 秦忘这时候已大步走到青衣近前，单手一张，青衣便觉得身体好像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缠绕住，两只手都被绑在身侧，整个人再也动弹不得！ 风系基础法术——风缚！ “我早就说过，你拦不住我！而且，就算是被芦竹灰压制了境界，我们之间的差距依旧很大！”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擅闯药铺，就是长老来了也救不了你！逍天尊就在里面，你要是不怕死就尽管去！到时候被炼成人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衣大喊，她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她终究没能拦住秦忘。 “我正要去求见逍天尊，借过了。”秦忘迈步跨入药铺大门。门内光线较暗，但黑暗之中忽然闪过一道紫光，无声无息电射而出，直奔他的头颅！ 刹那之间秦忘便感觉到了空气中狂暴的雷电灵力汹涌而至，下意识聚集起来用于施展水盾术的水灵力来不及散去，更没有时间施放别的法术！ 紧接着，他立刻反手一抽，阎罗法典自动飞出，一柄黑色长刀瞬间抽出，自上而下立劈而下，将水桶粗的雷光劈成了两半，在秦忘两侧缓缓消散！ “是掌心雷！难道南酒鬼今日也在药铺里？！” 有人惊呼，接着便看到一个肥胖人影自药铺中踱步而出，这人酒糟鼻绿豆眼，面色木然，正是南酒鬼，董北方。 莫含仇庆幸自己没有出手，当秦忘将黑炎腾腾的长刀从那一本法典当中抽出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确信了秦忘的身份，眼前人正是碧落城堡的秦忘。 这么多年以来，神灵村中众神灵对碧落城堡一直抱有复杂态度，神碧在冰巫泽制造出了数不清的凶险物种，又将唯一的神源给了一个凡人，这两件事都引起神灵村中激进派的强烈不满，其中就有人曾言，应当把碧落城堡铲除，似是全然忘记了究竟谁才是冰巫泽之中的后来者。 莫含仇背后的主子，便是那激进派中的一人，是神学院中高年级的学生，他最大的遗憾就是，神源被锁入了一个凡人体内。 “竟然是阎罗法典，他是秦忘！” “他就是八年前体内被锁入了神源的秦忘，难怪风系木系法术都能使用……有神源在，他就是全系神灵！” “八年时间，他已经是血境神灵！” “如此神物，竟然给了一个凡人，恨不能为我神灵一族所用啊！” “他此前深居简出，并不张扬，现在强闯药铺，是碧落城堡的意思吗？！” 更多人认出了秦忘，这实在是因为阎罗法典太过显眼，几乎每个人一提起阎罗法典就会想起碧落堡，楚祀曾经手持阎罗法典大闹过神灵村，惹出过不小的乱子，于是秦忘才将阎罗法典收到了自己身上。 就在刚才的电光火石之间，秦忘根本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水能导电，如果用水盾术去扛掌心雷跟找死没什么差别，情急之下只能抽刀化解，阎罗法典是一件极为特殊的灵器，可以从中抽取出任何使用者所能想象到的兵器。 “我本不想拦你，可是逍天尊说了，你从我阻拦之下过去，他才见你。否则不见！” 秦忘单手提刀，笑道：“好啊，那就试试看！” 第十八章 董北方 在十年前的一场大战之中，神灵一族的中坚力量几乎死伤殆尽，于是神灵村中出现了一种特殊的情况，那就是战力断层。 身处血境的神灵只有两人，南酒鬼董北方便是其中之一，境界在血境第二重，与北水怪相当。秦忘虽然身在碧落城堡少有外出，但对于此人也是有听说过的。董北方是罕见的雷系神灵，雷电法术非常霸道并且威力惊人，在学院中几乎没有人愿意跟他正面对决。 董北方问道：“听说你体内有神源？” “是的。怎么，你也想要？” “谁不想要呢？”董北方面无表情道：“此等神物，落入一个凡人体内委实有些浪费。你若是愿意让出来，我可以拿任何东西跟你换。” 秦忘摇头表示很抱歉：“不好意思，锁死了，取不下来！” “好吧，既然如此……” “他收了我的药材要耍赖，我没有办法。但你，决不是我的对手！”董北方对秦忘伸出一根手指：“我只出一招，你若是扛得过去，我就不拦你！” 董北方绿豆眼中闪烁着出强大的自信光芒，他对秦忘没有一丝敌意，他只是单纯看不起，在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对手，就是北水怪。 “这个胖子是谁？同是血境，他凭什么这么嚣张？”张海洋问道。 井冰答道：“他就是酒鬼董北方，踏入血境多年，跟秦忘这个刚踏入血境的愣头青不一样，就算同样在血境，一重天与二重天之间的差异有如天壤之别，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秦忘虽然有阎罗法典，可那并非他自己的灵器，而且董北方也有灵器。” “董北方既然如此自信，那么这一招秦忘恐怕很难扛过去。”井冰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他巴不得看到秦忘吃瘪，甚至在心中暗想，要是董北方一道天雷下来把秦忘劈死就好了。 他曾经见过董北方出手，天雷浩荡，闷雷滚滚，轰杀下来方圆十丈之内都被夷为平地！ 围观的人群都各自散开，以药铺为中心三十丈距离之内都成了空白地带，只有秦忘与药铺前的董北方相对而立。 董北方抬起手，手中出现一只墨黑如漆的玉杯，那是他的法器，夜光杯！酒鬼董北方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所以连他的法器也被制成了酒杯的形状，战斗时施法杀人，闲暇时满杯痛饮，最是实用不过。 夜光杯被董北方拿在手中，他小心翼翼端着，像是在端着一杯美酒，生怕淌出一点，杯中隐隐有紫光在荡漾，让人看不真切。 围观人群都盯着酒杯，生怕错过了一点，董北方的施法方式据说十分古怪，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他们不如秦忘距离那么近，只能感觉到酒杯似乎在发光，但耳畔却已经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不是雷声，而是兽吼！ “出来吧，雷龙！”董北方将手中酒杯作势一泼，紫光洒落如瀑布，一条长度超过十丈的雷龙仰天一声怒吼破水而出，裹挟着无尽雷光冲向秦忘。在这样一条庞然大物面前，秦忘像是松鼠之于大象一般渺小，令人觉得他似乎不堪一击，雷龙一爪便能将他拍个血肉横飞。 雷龙利爪拍来，雷光汹涌。 “藤蔓！”秦忘并不坐以待毙，掌间白光大盛，无数条水桶粗细的干枯藤蔓凭空出现，将雷龙缠绕其中，将其来势阻住，枯木不导电，秦忘使用最为克制雷系的木系法术。同样是木系基础法术，由他施展出来比起在青衣手中施展出来无论是藤蔓粗细还是数量都不在一个等级，尽管如此，在雷龙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仍然显得不太够看，可终究还是让雷龙来势为之一顿！ 青衣被风缚束缚在董北方的身后，此刻已看得呆了，她知晓自己与秦忘之间存在差距，但不曾想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她当时还天真地以为，只要以芦竹灰压制了秦忘的境界，就可以将秦忘拦在药铺之外。 雷龙暂时被束缚在原地不停扭动挣脱，眨眼间就将藤蔓摇晃得吱嘎作响，摇摇欲坠，不知能坚持几秒。 巨木！秦忘没有错过藤蔓创造出来的转瞬即逝的机会，施放出了又一个法术，一株小树在雷龙身下破土而出，眨眼间便长成了参天大树，满头绿叶如伞倾盖，树尖直指龙头！ “他疯了吗？这样满是枝桠的树干怎么可能将雷龙洞穿？” “他不是全系法术都能使用吗？怎么偏偏用了这样两个法术？” “藤蔓术倒是很有见地，可这巨木术，未免贻笑大方了。” 围观众人不少都轻笑出声，井冰也忍不住道：“是了，大公子曾经说过，秦忘空有全系神源，能与所有属性的灵力相互沟通，可惜不曾进入神学院，更不懂得如何排列灵力用以施放复杂的法术，他能使用的，仅仅只是全系的基础法术。” “比想象中，还要不堪啊！” 董北方手持酒杯靠墙坐下，施放了一个雷龙术之后有些疲惫，他并没有放水，雷龙术是他的绝招之一。 青衣被风缚束缚在他的身旁，他伸出一只手捏了捏青衣的小脸，语气轻佻：“小丫头，你要是肯求胖哥哥一声，哥哥我就替你解开这风缚术！” “死胖子！拿开你的脏手！”青衣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神阴狠，盯着秦忘身影，她今日要看着这个让自己丢脸丢大的秦忘伤于雷龙之下！ 接着她便看见秦忘迎着雷龙便冲了过去，冲到正在飞速生长的巨树前一跃三丈高，扬起手中长刀，刀尖黑炎疯涨，刀光如匹练，三刀砍下，将巨树削为了尖刺状！ “咦？！好聪明的想法，好强大的身体素质！”董北方有些吃惊。 紧接着一颗巨石从天而降，将刚挣脱出藤蔓束缚的雷龙狠狠砸下，正好砸落在巨树尖刺上！ 雷龙被尖刺洞穿，发出一声怒吼后坠落在地，龙尾乱扫，尘土飞扬，场中乱石穿空，四处溅射。 垂死挣扎之下的雷龙爆发出了极其可怕的破坏力，每一块飞起的乱石都在地上砸出巨坑。 其中一块脸盆大的碎石直奔青衣而去，青衣此刻手被束缚，跑也不能跑，所能做的只有把眼睛闭上。 可就在碎石未到之前，束缚着她的风缚术忽然解开，她正要抵挡，一旁董北方伸手一指，一面雷光灿灿的盾牌将两人护在了身后！ 有雷光盾保护的二人自然没事，但身后石屋药铺眼看就要遭了殃，说不准便会被乱石给拆个干净。 “这样自私可不好，小酒鬼！”逍天尊的声音从石屋内传来，董北方有些无奈，极不情愿地伸手一指，眼前雷光范围扩大，将整个石屋都护在了身后！ “虽然只是基础法术，可是三种法术巧妙配合竟然将雷龙杀死，好可怕的应变能力！简直是天生的战斗者！” “那小子，好像被雷龙尾巴扫到了，会不会被拍死了？” “这可就好玩了，不知道神源怎么样？不会也被打散了把？” “那可是神源，不可能被打散！” 雷龙消散，烟尘渐渐平息，众人都盯紧了场中情况，不少人手中都亮起光芒，就等着神源出现想要上前抢夺。 “胖哥哥救了你，还不叫我一声？咦？你能动了？”董北方却并不关心场中情况，转而对青衣调笑，他能够感觉到秦忘的气息，知道秦忘并没事。 青衣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失神，在那个时候明明自己还身处危险之中，他竟然还可以分神将风缚解开。 一个巨大的水泡破灭，秦忘从中迈步而出，扛刀走到董北方身前笑道：“怎么样？” “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董北方眼睛中有笑意，他的笑意似乎永远只能停留在他的眼睛里，他的表情依旧木然：“四种基础法术配合，加上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你过去吧，我不拦你。” 第十九章 交易 药铺内。 “就这样放你进来了，小酒鬼未免放水太过了。”逍天尊站在药缸前打量着秦忘，这是一个脊背笔挺的少年，五官并不多么好看，乍看过去甚至还会发现他的眉毛有些短促，不过整体看上去很协调，脸颊线条柔和，是那种看起来十分顺眼的长相。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笑容，即便是步入充斥着刺鼻药剂味的石屋内他也没有皱眉，即便逍天尊就站在他的对面肆无忌惮地用眼睛将他仔细打量的时候，他的嘴角也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我可没有放水，他能破雷龙凭借的是真本事！”董北方也走进了药铺。 逍天尊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秦忘看向他的第一眼，就被他的脑袋所吸引，他是个光头，头角峥嵘，国字脸，剑眉倒竖。这样的脸本来看上去会十分正气，遗憾的是在他的脸上有两道长长的疤痕，这两道疤痕又长又对称，分别从他的左右眼角开始向两颊下爬行，一直爬到他的下颌处。 这使他看上去十分吓人，他虽然在笑，却总让人觉得寒冷。 逍天尊问道：“你好像很喜欢笑？” 秦忘点了点头道：“一个人若是爱笑，总会觉得生活轻松一些。” 秦忘的确很喜欢笑，他的笑容总是给人以温暖的感觉，他是个温柔的人。 逍天尊看向董北方道：“听到了没有，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一样多笑笑？我觉得你的绿豆眼笑起来肯定很有意思。” 董北方道：“我笑了，可是有的人不知道。” 人们都说董北方是个面瘫，说他总是面无表情，但很少有人知道，董北方真的是个面瘫，喝酒太多，酒精麻痹了他的面部神经，因此做不出任何表情。 逍天尊道：“早就劝你不要喝酒了。停止喝酒就不用泡这药罐子，面瘫说不定也能慢慢好起来。” 董北方道：“一个人若是爱喝酒，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快一点。”董北方小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了盼着能够走出冰巫泽去复仇，绿豆眼里像是藏着很多心事。 “看来你这面瘫没的治了。”逍天尊舀起一勺汤药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而后道：“快到缸里来！” 董北方脱下外套迅速跳进药缸，由于体形太大的缘故，不少汤药溢出缸外浇到下方火堆上，传出‘滋啦’声响，火堆的火焰一下就小了几分。 秦忘见状顺手便放了个火球术将火堆重新燃旺，董北方在药缸里道：“谢谢。” 秦忘看着眼前泡在大药罐里的董北方觉得莫名滑稽，有些好笑。逍天尊抽了张凳子仰坐下去，翘起二郎腿道：“别看他了，他要泡到明天早上，说说你吧。碧落城堡来的大少爷到我这小小药铺来做什么？” 秦忘正色道：“向逍天尊求药。” 逍天尊道：“你知道我向来只是帮忙炼药，我看你这空手而来，材料呢？” 秦忘道：“我没有材料，您有。” 逍天尊笑了，只有他才有材料的药，要么是好药，要么是毒药，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合欢散、一根柴、肾宝片？还是毒药？” 秦忘表情一滞，这些大名鼎鼎的药他都有所耳闻，如此看来，逍天尊正如传闻中那样，性情古怪，果然不是个正经人物。 “我要腐竹之毒！” “腐竹之毒？！你拿它做什么？”逍天尊疑惑不解，腐竹之毒是腐蚀精神力的剧毒药剂，对于神灵来说尤其可怕，因为精神力是神灵施法的根本。所以神灵村几位长老已经明言禁止他再制作这种毒药。 “不是用来害人，是我自己身体原因，需要这种毒药。” 逍天尊精通药理，自然也知道以毒攻毒的道理，他并不认为秦忘是需要用这种药来毒害自己，反而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道：“我听说你与神源的融合出现了一些问题，是要用到腐竹之毒来进行医治？神源也是一种精神力？” 不过两日时间，沈境已经将谣言传遍了神灵村，逍天尊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秦忘道：“并没有问题，我与神源融合得很好。” “是吗？”逍天尊盯住秦忘，他的眼睛眯起不再说话，让人感觉像是一条毒蛇盯住了它的猎物。 石屋内很安静，静得能够听见药水沸腾声，董北方泡在药缸里，氤氲水汽缭绕周身，他虽然闭着眼睛，可是耳朵是不是仍旧在听着这边发生的动静？ 世间唯一的神源就在秦忘的身上，没有人对它不心动，没有神灵能够抵抗神源的诱惑。 “老实说，你这样大摇大摆地到药铺上来，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在挑衅我。就算曾与神碧有过协定在先，但慢性毒药我这边多的是，你要是离开药铺后过上十天半个月再死去，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是我杀了你！” 逍天尊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一股无形的压力却在空气中蔓延，他在等，等秦忘的反应。 “不，他知道。”秦忘指了指泡在药缸里的董北方。 逍天尊：“……” 董北方：“……” “我俩合伙把他给做掉！”逍天尊建议道。 董北方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我只杀凡人！” “那我就把你也杀了！”逍天尊恶狠狠道，董北方不说话，只是药缸里忽然泛起紫色雷光。 “诶！我开个玩笑而已嘛，你瞧瞧你，你还当真了，快收起来。” 逍天尊收回目光对秦忘道：“我的规矩是不管你拿毒药去做什么我都给，所以就算你要腐竹之毒也不是不行。我这里虽然没有现成货，但我可以现做。问题是，你得提供给我双倍同等价值的药材。” 听到这话秦忘心中暗松一口气，虽然曾经听乌云说过逍天尊是一个重承诺的人，但刚刚逍天尊沉默之时还是让他觉得有如芒刺在背。神灵村的天尊们与神碧曾有过协定，神京境以上不得对双方小辈出手。这份协定，逍天尊也是签过字的。 “我知道哪里有极地冰莲！” “在冰巫泽内？” “就在冰巫泽内！” “已经成熟了？” “就在这几日！” “嘶！”逍天尊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极地冰莲，而是因为冰巫泽有极地冰莲。 极地冰莲是治愈精神力的药，不管精神力受到何等重创服下冰莲片之后都能立刻治愈，对于神灵而言堪称神药，不论是用来治愈精神力或者炼制成回神丹在战斗中使用都可以。 但是极地冰莲的成长条件同样苛刻，必须在极寒雪地之中生长数十年方能成熟。 “张九张了不起啊！”逍天尊叹息道。 冰巫泽在十年之前并不叫冰巫泽，叫巫泽，没有严寒同样没有冰雪。冰天雪地的形成都是在神灵们到来以后的事，他们把阵师张九张留下的阵图布置在巫泽之中，硬生生将沼泽变作了雪地。 短短十年时间，竟然就出现了成熟的极地冰莲。 “你既然知道它的位置，为什么不直接拿过来？反倒先来告诉我？” “需穿过冰河前往。” 秦忘之所以知道极地冰莲的存在，也是多亏了布谷鸟告知，冰巫泽内有飞鸟经过的地方是什么情况，它都知道。 “原来是那里，那就不奇怪了。”逍天尊转头对董北方道：“明天你跟他去一趟吧，极地冰莲的叶片可以治疗你的面瘫。” 董北方答应道：“好。” 逍天尊挑了挑眉道：“不过你得欠我个人情。” 董北方沉默片刻道：“可以。” “你呢，你拿冰莲位置换腐竹之毒，咱们两不相欠。”逍天尊看向秦忘，秦忘笑道：“极地冰莲可不止这个价吧？” “就是这个价！”逍天尊肯定道：“反正我已经知道了大致方位，你考虑一下！” “……”秦忘对于逍天尊其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最后叹了口气道：“极地冰莲有两颗，我要其中一颗。” “可以！我欧阳逍向来是公平买卖，童叟无欺。你今天就在我这休息一晚，明早两人一起上路。” 第二十章 端倪 青衣今天很早就到了药铺。 天际鱼肚泛白，空气一如既往地冷清，在将亮未亮的天色下视线所及都显得昏暗，青衣在这样昏暗的景色里凝望药铺。药铺像是一个漆黑的大药罐，也不知道逍天尊是怎么想的，把药铺修成这样。 青衣知道这个时候药铺里有三个男人，所以她今天来得这么早，就是想问一问昨天为什么秦忘明明自己身在险境之中还不忘帮她解开风缚术，自己明明阻拦过他还恶语相向。 青衣没想到的是，此刻在药铺外也站着三个男人。一人拧眉而立，好似心中有一张大网，打着数不清的结，怎么也解不开，这人青衣认识，叫莫含仇，昨日来过的。 另外两人，一人身材高大，黑袍加身，安安静静站在药铺前却让人感觉似是立了一座大山，青衣听说过中这个人的名字，叫穆易，是风纪的成员，据说此人极其神秘，很少出手，但境界似乎并不在莫含仇之下。 最后一人长相俊俏，似一个翩翩美少年，丹凤眼，嘴角带笑，见青衣走来便对她打了个招呼：“青衣姑娘来了，青衣姑娘为了药铺生意起早贪黑，逍天尊看在眼里想来十分喜欢。” 这个俊美少年青衣也认识，想不认识都不容易。只因为他长得太好看，村子里喜欢他的少女实在太多，青衣也曾是其中一员。可是俊美少年谁都不爱，唯独爱上了住在村北的怪人，令那些喜欢他的少女伤够了心，他的名字叫杜恋徐。 “杜公子不去村北守着你的美人，跑到药铺来做什么？您可是从前求也求不来的贵客。”青衣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莫含仇的身上，在他的手中攥着一封信，直觉告诉青衣，他今日前来不是为了拿药。 杜恋徐略过青衣话语中的刺头，笑道：“本来应该在村北呆着的，但是听说碧落城堡的大少爷昨夜留宿此间，特地过来见见。” 青衣道：“您这话说得委婉，怕是来找人家抢神源的吧？” 杜恋徐摆了摆手道：“当然不是，前些年多亏碧落城堡照应，将上好的血菇粉送往村中各家供给咱们年轻一辈淬药炼体，我心中多有感激，今日是专程前来道谢的。我们三人先后而至，想必目的都是一致的。是吧，含仇兄？” 穆易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莫含仇看了杜恋徐一眼，道：“你我所为何来大家心知肚明，碧落城堡虽然有恩于神灵村，但神源流落在外，致使明珠蒙尘，我家主子觉得可惜，我是为传信而来。” 青衣忽然没由来感到了一阵寒意，眼前三人身后站着的人都是神灵村中一等一的天才，不约而同聚集在了药铺前，显然都是为了神源而来。她想起昨日信步闯入药铺的和煦少年，忽然开始替他担心起来。 杜恋徐饶有兴趣道：“我听说你家主子境界只在灵境六重天，与秦忘还有些差距，暂时还是不宜与秦忘动手的好。” 莫含仇冷冷看他一眼，杜恋徐话语中的挑拨之意十分明显，不过莫含仇懒得与他计较，因为不管挑拨与否，他的主子都会跟秦忘对上。 “哼，九灵体的六重天难道跟你们这些寻常神灵六重天是一样的吗？”莫含仇的主子，就是神灵村现有的三位九灵体之一，烈焰天尊的大弟子，赵中天。 “这倒也是。”杜恋徐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大不相同的了，否则今日他也不会自己躲起来派你前来试探了。” 莫含仇闻言大怒：“你在找死吗？！” 杜恋徐笑了笑道：“不是吗？” 莫含仇道：“我家主子去了火域，否则早已将神源摘取到手。杀一个秦忘岂不易如反掌？” 青衣冷笑道：“可给赵中天能干坏了，秦忘得神源八年，也没见赵中天敢去碧落城堡内找他麻烦！” 莫含仇亦冷笑：“谁敢？” 没有人敢去碧落城堡找秦忘的麻烦，无论是那些无所不在的巫灵亦或是城堡内护短的大管家乌云都让人心中忌惮，更何况秦忘还有一个不知道何时会醒的娘亲。 “可是秦忘既然离开碧落城堡来到了这里，神源就该为我主子所得，只有在他的手里，神源才能大放异彩，他将带领我们杀出冰巫泽完成复仇大业！等主人从火域归来，九重天便只缺最后一重，这一枚神源岂非就是为我主人所准备的？” 又一个灵境八重天，杜恋徐心中惊叹，即便他所爱的那个女子是血境，但对于沈开这样的九灵体依旧十分忌惮，因为九灵体这样天赋卓绝的神灵想要在境界上赶超上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这个时间并不会太长。 先有八重天的沈开，现在又出现一个即将突破到八重天的赵中天，杜恋徐不由得深深担忧，想要不被追上，就必须要有特殊的机缘。神源就是世间最大的机缘，能够在短短八年内将一个凡人改造为血境神灵，若是被神灵持有，想必将能最大化地发挥出神源的力量。 杜恋徐摇头道：“难道你认为秦忘会将神源拱手相让？他昨天可是跟南酒鬼打了个平手，你主子就是突破血境了，也未必是南酒鬼的对手吧？” 莫含仇道：“你这么说未免也太高看他了，昨日我就在这里，南酒鬼只不过随手放了一个雷龙术，秦忘用尽浑身解数才将其破解，这也能叫跟南酒鬼打个平手？更何况沈家不是也说了，他与神源融合有异，我想如是我们三人联手，秦忘也未必能赢！” “此话当真？”杜恋徐眼前一亮，昨日战况他也只是听说，其间多人转述，到他的耳朵里，只晓得秦忘与南酒鬼董北方实力不相上下，所以他也就没动要强抢神源的念头。董北方与她的心上人一样，他深知他们的实力深不可测。 “来了！” 莫含仇正要说话，忽然听到身旁穆易出声提醒，紧接着听得“吱嘎”一声，药铺大门打开，两个身影踱步而出。其中一个胖子走到了杜恋徐身前，斜眼睥睨道：“天真！真当血境是闹着玩儿的啊？” “董、董酒鬼！”杜恋徐咬了咬牙，俊俏脸上写满了惊怒，他不知道董酒鬼也在这药铺内过夜。 “好好一个大男人，成天围着一个女人打转。”董北方不再看他，环顾四周后道：“今天可真是热闹啊。” 第一缕阳光洒落下来，四周景色随之变得清晰，学院高墙上，青灰色的林间以及道旁亭边都有人影站立，影影绰绰，加起来不下数十人。 数十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董北方身后的少年身上，目光灼灼，他们都知道神源就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少年顶着一众目光走到莫含仇身前露齿笑道：“你们商量对付我的时候，能不能小声一点，这破门隔音不太好。” 第二十一章 韩守成 莫含仇下意识后退一步，一只木杖已被拿在掌中，这是他的法器，以紫髓木木心炼成，有加持法术威力的功效。他不敢轻敌，怕秦忘突下杀手，能够击溃董北方的雷龙，想要杀他恐怕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秦忘对他笑笑，指了指他手里的那一封信道：“你好像有东西要给我？” 莫含仇环顾四下，见众人都只是围观，却并没人有想要上前动手的意思，心下不禁冷笑，明明都想夺取神源，却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秦忘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如果身后没有天尊站着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抢夺，因为在那之后将会面对碧落城堡狂风骤雨般地报复，就算神碧碍于当年协议不出手。但那些纵横在冰巫泽当中的毒虫猛兽，那极其护短的乌云大管家，都足以将任何神京境界之下的神灵毁灭。 但是莫含仇的主子不怕，因为他的身后就站着一位天尊，他是烈焰天尊的首徒。 所以莫含仇也很有底气，大声道：“秦忘，我知道你在神源的帮助下达到了血境，我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只是一个凡人，得到神源以后都能在极短时间内破入血境，如果把它交到神灵的手上，它将会发挥出多么大的作用？” 秦忘问道：“多么大的作用？” 莫含仇斩钉截铁道：“它可能造就一位真正的神！” 造就一位真正的神！ 青衣觉得莫含仇一定是疯了，神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就是功参造化如现今的神灵村村长，也不敢妄自称神，神不在这世间，神灵不是神。 “十年前一场大战为什么神灵会大败？不就是因为缺少一位最顶尖的战力，不就是因为没有一名能够与仙匹敌的神？！”莫含仇说到这里气息忽然变得极其急促，眼中更是燃烧着炽烈的火焰：“只要你把神源交出来，给我的主人，他将带领我们打出这片困土！我们将重回人世巅峰！将凡人踩在脚下！” 这句话说出口，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心潮澎湃，他们都是神灵，他们的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有着同样的期盼，都想要将凡人踩在脚底。 董北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 秦忘笑道：“可是把神源给了你，我不就成为了被你们踩在脚下的凡人了吗？” “不！”莫含仇怒吼道：“纵使有神源你也只能被主人踩在脚下！神源在你手里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价值，明珠蒙尘，这是一种可耻的浪费！” “呵！”秦忘纵使脾气再好，听到这话也不禁呵呵，道：“既然如此，凭什么就一定得拿给你的主人？我交给他们不行吗？” 这句话说到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坎上，大家同样是神灵，唯一的神源凭什么要交给你的主人。九灵体就这么了不起吗？九灵体又不止你赵中天一人！ 他们在这么想的时候，便已经将神源定为了神灵一族的东西，认为秦忘一定会将它交出来，今天到了这么多的神灵，秦忘必须给出一个交代，否则插翅也难飞！ “你少要挑拨离间！”莫含仇道：“怎么分配是神灵内部的事，就轮不到你来操心了。” 秦忘道：“看来你们这些人还真是确信今日把我吃定了？” “今日你还想跑不成？”一道话音自远处传来，有人在雪地当中疾行，如一道乌光扯破雪面。当话音落时，他人已经到了药铺之前，百步距离转瞬便至，速度之快令人惊骇。 随着乌光到来的同时，碎裂的冰渣四溅，一道乌光直击秦忘的面庞，没有任何犹豫地，秦忘将水盾撑起，水波荡漾，迎面而来的乌光与水盾撞在一起。 两者相溶溃散，乌光眨眼间便将水盾融了个干干净净，秦忘凝神看过去，这才看清来人的样貌，这是一张英俊的脸庞，与杜恋徐的俊俏不同，这张脸十分苍白，像是长时间呆在黑暗中不见光亮，显得阴气森森。 “还好没来晚！”他的嘴角挂着冷酷笑意：“怎么？还不把神源归还神灵村？” “是、是韩守成！” “堕猎组长竟然也来了，传闻中他已经是灵境八重天大圆满，随时会迈步踏入血境，他若是出手抢夺，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只是灵境，可是八重天的灵境大圆满，一般的血境一重天可能不是他的对手，秦忘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秦忘未必就不是他的对手了，就是董北方的雷龙秦忘也能击败！” “那条雷龙不过是董酒鬼随手施展，放了水的，真要打起来秦忘不见得能撑过两个法术！不过他能跟韩守成打个你死我活最好，我们趁乱抢夺！” 围观人群里已有人辨认出了韩守成的身份，神学院中有两个极其强大的组织，只有极其出色的神学院学员才能加入，分别是负责维持秩序的风纪与猎杀巫灵的堕猎，而韩守成就是堕猎的组长，暗系八灵体，据说天纵之资，甚至能与九灵体沈开一争长短！ 秦忘道：“归还神灵村？今日我倒是开了眼界了，神源什么时候成了你神灵村的东西？” 韩守成冷笑道：“需要理由吗？我倒是很好奇，神源本就是给神灵用的东西，你一个区区凡人，为什么会持有神源？不会是从我神灵村殿堂中偷来的吧？” 莫含仇道：“自然是偷来的，今日正好叫他将神源归还给我们！” 韩守成看了他一眼：“什么叫归还给我们？” 莫含仇道：“韩守成，今日是我先来的！” “你先来的又怎样？你是他的对手吗？你的主人若是在这也就罢了，你在这里狗吠什么？”韩守成冷笑道。 “你！”莫含仇怒不可遏，但终究没敢将手中木杖相向，他深深地知道眼前人的强大，或许真的只有主人在火域中捕捉到上品灵源，突破八重天以后才是他的对手，他最后咬牙退却道：“你行你上，但是能不能拿得稳就不一定了！” “你在威胁我？！” 场中乌光一闪，一道乌光忽然斩下，紧接着鲜血喷涌，一条胳膊朝天抛起，莫含仇惨叫着抱住左肩，他原本拿着信的左手已经被乌光斩断！ 韩守成接住落下的胳膊轻笑道：“你的手怎么断了？需要我帮你转交这封信吗？” “你、你好狠！”莫含仇喘息道，却不敢再恶语相向，他怕再说错一句话断的可能就不只是手，而是他的脖子。 “我向来这么狠！” “你未免太过了，断了一臂对他战力有损，未来与凡人开战又少了一份力量！”站在雪地上一直没有吭声的董北方忽然开口道。 “哦？”韩守成道：“董北方，你难道还不明白，与凡人开战需要的不是这样的废物，而是我们这样的顶尖战力，只有推倒他们那一位仙，才能够扭转战局！有一句话他说得对，神源就是成神的期望，世上唯一的神源，决不能留在一个凡人手上！” 第二十二章 精神力突破 “你明明可以杀了他夺取神源，为什么不动手呢？”韩守成不等董北方解释，接着道：“因为你说过，你只杀凡人！” “可是董北方，他是神灵吗？一个凭借着神源勉强成为神灵的人，他可以被称为神灵吗？他就是个凡人，只不过是个有点好运的凡人！” 董北方看了一眼秦忘，道：“如果有一天他成为了凡人，我自然会动手杀他！可现在，他就是神灵！” “迂腐！”韩守成道：“我跟你们这些迂腐的人不一样，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凡人，今天我取走神源，你就可以动手把他杀了！” “你可以试试。”董北方冷笑道。 韩守成笑道：“怎么？你觉得我杀不了他？” 董北方背过脸去不再看他，只是开口道：“动作快点，今天还要赶路。” 韩守成没能听明白董北方的意思，不过正好，在他看来，在场众人之中能够出手与他争夺神源的就只有董北方一个，只要董北方不出手，今日神源注定逃不脱他的手掌心。 韩守成不是不知道秦忘已至血境，相反，常年跟巫灵打交道，他知道的远比旁人知道得更多，他甚至知道秦忘的灵境就只有一重天，一个灵境只有一重天的凡人破境后成为的血境，能有多强？ 韩守成对秦忘微笑道：“不如我们先来看一看，这份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秦忘也微笑：“好啊。” 韩守成将断手递给了秦忘，秦忘将信抽了出去，青衣踮起脚尖看着，她非常好奇，好奇赵中天究竟给秦忘写了一封什么样的信。 随着信封被拆开，空气忽然变得灼热起来，狂暴的火系灵力浩荡，在飞速的聚集，片刻之间化作一团红云笼罩在了秦忘的头顶上空，接着无数炽热火光自云中坠落，全都向着秦忘砸落，宛如一片火雨。 秦忘将水盾再次祭出，所有的火雨都被水盾阻挡，一时间水汽氤氲，将秦忘所笼罩。 “风裂！”秦忘一声低喝，风系灵力浩荡，眨眼间将天际火云撕裂，可是火云虽然裂开，但那股灵力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起了奇异变化，半空中火灵力在蔓延排列，秦忘凝目正要看清火灵力走向，忽然却发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永夜！”韩守成冷笑声传了过来，趁机发动了自己的攻击。他不是个讲究的人，自拿到莫含仇断臂开始，他便已经察觉到了信封之中所蕴藏的澎湃火系灵力，知道里面定有古怪。早就准备好在秦忘看信的同时发动自己的攻击，他相信，在突起不意之下，秦忘绝对没法防备自己。 “卑鄙！”青衣在心中暗骂一声，她看着场中忽然变得双目无神的秦忘，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深深地揪心，这是什么法术？他遭遇了什么样的困境？她听说过韩守成的事迹，传闻中此人神出鬼没，而且做事阴险毒辣，为了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死在他手上的人都很惨。 “是‘永夜！’，是暗系高阶法术，据说中了这个法术之后人会陷入失明状态，除非施法者死亡否则永不见日光！” “秦忘完了，对付赵中天火雨的同时被韩守成偷袭，没有防备之下中了‘永夜’，即便他境界高过韩守成，此刻双目失明，战斗力大打折扣，绝对不会是韩守成的对手。” 有围观之人道出了‘永夜’法术的真相，同时也做好了突然出手抢夺神源的准备，他们都已经看出来，秦忘今天恐怕要就要栽在韩守成的手上。 “你知不知道，我跟碧落城堡的那几只巫灵周旋多年，常常会想，什么时候才能杀一只巫灵，巫灵的肉质应该比他们的族群更美味吧？”韩守成眼见秦忘被困，只要他不主动撤去永夜，那么秦忘就永远不能复明，毫无疑问，他已胜券在握，有了些许兴致想要跟他多聊几句。 “没想到巫灵没有杀死，今日却先把他们的大少爷杀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很气？！他们敢来神灵村报复我吗？就是神碧，也不敢来神灵村闹事吧？” 眼前一片黑暗，天空中火灵力的气息仍旧澎湃，秦忘并不慌乱，他闭上眼，精神力向外延伸，世界开始以另一种形式展现在他的眼前。 火灵力变化终于终止，在天空中排列成为一个又一个熊熊燃烧的字符：捕源归来日，来取神源时——赵中天。 烈焰腾腾，秦忘闭着眼睛抬起头，火光将他的脸庞印得通红，他像是在看着半空中的字。 “这就完了吗？”韩守成颇为失望，他本来还期望着赵中天的信还有别的后手，能够借他人之手杀掉秦忘能免去很多麻烦，可惜没有如意，他看向秦忘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不要我把他的话念给你听？” 秦忘虽然闭着眼睛，但脑海中的精神力已经如汪洋一般扩散向四面八方，眨眼之间方圆百米事物都映入脑海，松间冰凌的形状，树叶腐朽后留下的脉络，药铺内氤氲药气中的颗粒，以及一旁青衣微皱的眉梢都深深烙在脑海之中，这方圆百米的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甚至能数的清她眉毛的根数。 这就是念师独一无二的天赋，精神力外放。从前秦忘也能做到，但都不稳定，有时候只能外放一步之内，有时候又可以外放到百步开外。但是今日身处危险之中他忽然有了一些明悟，对于精神力的蔓延外放开始有了不一样的体悟，他已经可以稳定地将精神力蔓延到百步开外。 于是他看见了雪花飘落的轨迹，风拂过的悸动，看见药铺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神灵嘴脸，看见青衣忽然皱起了眉头，看见董北方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见石屋中逍天尊闭目翘着二郎腿有节奏地抖动着他的大腿，看见他忽然睁开眼站起身向着门外走来。 “赵中天让你等着他取得灵源回来，就来收取你身上的这枚神源。可惜啊，他要失望了，因为这枚神源今天就会被我取走了。” “火字成文，齐子深收了个好徒弟啊！”逍天尊走到门口，见着天空中的烈焰文字道。 “逍天尊！”韩守成恭敬行礼，心头有些疑惑，不知道逍天尊在这个时候走出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为秦忘出头？ “天尊，这个人偷袭，卑鄙得很！”青衣大声道。 韩守成有些恼怒，传言中逍天尊性情古怪，该不会真为了青衣这个小丫鬟的一句话而动手吧。 逍天尊看了一眼青衣，又看了一眼闭目的秦忘，无所谓道：“我说是谁，大清早的送温暖，不错不错，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第二十三章 杀人立威 手起乌光落，韩守成压根都没想要动用法器，他准备将秦忘削成人棍再让他交出神源，因为他深切明白一个道理，不把自己凶狠的一面展露出来是没办法吓到一个人的。 当秦忘变成人棍之后，身体的疼痛与对死亡的恐惧夹杂之下，韩守成自信能够轻易地从他手中获得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秦忘反手抽刀，阎罗法典自动飞出，长刀与乌光撞在一起，发出刀戟铮鸣之音。速度极快的乌光止住之后也露出了原型，那是一柄乌黑短刀，乌光缭绕，与秦忘手中黑炎腾腾的长刀抵在一起，相持不下。 “暗系高阶法术，暗影之刃！”秦忘眉头微皱，认出了这个法术的来历，高阶法术之所以被称为高阶法术，自然有其高深莫测的地方，暗影之刃的高深之处就在于这柄以暗灵力凝聚而成的刀刃比起寻常寻常金属制的兵器更加锋利，攻击时更是忽隐忽现，它不受人体限制，因此诡异莫名，出刀角度刁钻，飘忽不定，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刀会从哪里斩落下来，堪比念师驭物的能力。 可惜的是秦忘的精神力运用暂时还达不到驭物的阶段。 “竟然抵住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已经看不见了，还能够挡住神出鬼没的暗影之刃，好可怕的直觉！”围观者惊呼。 “这不可能！”韩守成皱眉，他不相信秦忘中了永夜之后还能看得见，还能挡得住暗影之刃，如果暗影之刃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挡住的那么莫含仇也就不会被他削掉一条手臂了。 “哼！真是好运，看你能挡得住几刀！”韩守成将眼前一幕归结于运气，他不相信秦忘的运气会一直那么好。 “铿！铿！铿！铿！铿！铿！” 秦忘接连以手中长刀挡住了六刀暗影之刃的进攻，也亏得阎罗法典神异，秦忘手中长刀不知是何物凝聚而成，偏偏在暗影之刃锋利的刀刃之下不伤分毫，换成寻常刀兵只怕早已断为两截。 “好强悍的身体素质！”董北方听得声响，转身看到秦忘所站的位置，在他脚下的青石板已全部碎裂，暗影之刃的攻伐势大力沉，就算阎罗法典中拔出的长刀材质特殊能够不被斩断，但攻杀下来的力道却是实打实全部由持刀人来承受，换做寻常人来只怕早就被震得双臂粉碎，无力再战了。 可是秦忘一连接住了七刀，董北方暗自皱眉，想起沈家传开的言论，说秦忘与神源的融合有异，不得已将会选择锻体，走凡人修仙的路子，他再联系起秦忘找逍天尊求药，与自己去采极地冰莲，几件事相互印证，眼神忽然变得深沉起来。 “不可能！这不是运气，你为什么看得到？！”秦忘一连接住七刀，韩守成惊怒交加，若是永夜失灵也就罢了，但是秦忘此刻分明闭着眼睛，他是如何看见的？ 不仅韩守成，围观的众人如莫含仇与青衣等人也是惊骇莫名，头一次看见有人中了永夜术之后还能准确无误地挡住暗影之刃的袭杀。 “难道秦忘真的入了武道，走了凡人修仙的路子？我听说凡人武者之中有的强者能够听声辨位，若是凭此想必能够接得住暗影之刃！” “没错，你看他连接七刀，身体素质该是多么强悍，可能堪比凡人之中的锻体高手，看来沈家传出来的言论并非虚言。” “你们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可能，能够让人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清晰地感知周遭世界的一切。” “你是说，觉醒了念力天赋的念师？！秦忘觉醒了念力天赋？！” “这不可能？！念力天赋百年难遇，他一个凡人凭什么觉醒念力天赋？就是九灵体突破血境也不见得能够觉醒念力天赋！他只是一个凡人，这绝不可能？！” “那你告诉我，秦忘突破血境之后觉醒的天赋究竟是什么？！” 围观众人的议论声忽然止住，此前秦忘实在太少出手了，没有知道秦忘在血境究竟觉醒了什么天赋，一种阴影忽然降临场众人的心头，没人愿意相信秦忘觉醒了念力天赋，百年不见一人的念师，秦忘已得神源，如果再觉醒念力，那将会多么可怕？ “黑暗之门！”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韩守成一声大吼，他的手中忽然出现一根漆黑法杖，凌空画下，勾勒出玄妙的轨迹。 “不管你是怎么捕捉到暗影之刃轨迹的，你今天必须得将神源交出来！”韩守成怒吼，错过了今天，下一次前来的可能就不止他一个，神学院的那些天才们尚未赶来，如果他们也来了，就是韩守成也没有把握能够在众人之中夺得神源。 太阳躲进云层里，大地忽然变得阴暗，天空中一道巨大的门户忽然出现，门户之中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仿佛就连光线落入也被吞噬干净，那扇门户宛如一个冰冷的黑洞，发出无尽吸引力，大地之上无数落叶逆行飘上，坠入其中消失不见。 “是吗？”秦忘勾起嘴角轻笑，他身旁已经刮起飓风，是在黑暗之门牵引力作用下形成的空气乱流，秦忘黑发飘舞，在他身边一些并不粗壮的树木忽然拔地而起，一根根被吸入了黑暗之门中。 秦忘闭目而笑，韩守成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笑得出来？他忽然感觉到说不出的恐惧，用尽力量加持黑暗之门，大吼道：“去死！” 巨大的吸引力传来，秦忘并不抗拒，反而跺脚一跃而起，手中长刀黑炎大涨，划破苍穹，同时也划过了巨大而漆黑的黑暗之门。 黑炎对黑暗！黑暗被斩为两断，黑炎正盛，黑暗退散！ “不可能！” 秦忘没有止步，他落地之后并未停留，身形向着韩守成急速掠去，挥刀斩杀，没有丝毫犹豫！ “咔擦！”韩守成挥杖抵挡，手中法杖顿时被砍为两截！ “你不能杀我！我是堕猎组长，你杀了我，红叶天尊不会饶过你的！”韩守成忽然意识到他与秦忘之间的差距是多么巨大，秦忘就闭着眼睛站在他的身前，可他分明能感受到他的刺骨杀意，秦忘是真的想要将他杀死！ “你不能杀他！”董北方的声音传来，他不会眼看着韩守成死在自己的面前，韩守成品行虽然卑劣，但对于凡人的仇恨与他一般无二，成长起来以后将来复仇之时会是顶尖战力。 秦忘无言，只将手中长刀举过头顶，刀尖黑炎暴涨！ “铿！” 一声巨响，秦忘挥刀击飞了一枚自背后斩向脖子的暗影之刃，韩守成趁此机会身形急速暴退，与来时的速度一般无二，眨眼间便在百步开外。 “秦忘！你等着，早晚有一日我会将神源夺来！” 韩守成的声音远远传来，青衣叹息一声，终究是给他跑掉了，有这么一个狠辣的对手，秦忘今后只怕少不得提心吊胆。 “以为这样就能跑的掉吗？”秦忘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笑意，青衣几乎被这笑容惊呆了，她没有想到，在秦忘的脸上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阎罗法典悬浮在秦忘身前，随风而动，翻开了第二页，一把漆黑长弓浮现，秦忘取到手中，挽弓如满月！ “不要！”董北方大吼。 “不！”韩守成脊背发凉，浑身都在颤抖，他感觉到一股尖锐杀气直抵背心，不是眸光却胜似刀剑！ 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双目失明还可以看得如此清楚？！ “咻！”箭矢如流星，在空中划过优美的轨迹，直接将韩守成射爆在空中。 “你怎么敢？！”董北方怒吼。 秦忘睁开眼，眸光清亮。 少年挽弓而立，衣衫猎猎，黑发披洒，对准了围观的众人！ “不想死的就来！” 第二十四章 铁马冰河 “秦忘杀了韩守成！那可是灵境大圆满的八灵体，就是与一般的血境一重天实力上也不相上下，竟然被他一箭射爆！”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堕猎组组长死了，红叶天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难道他真的觉醒了念力天赋？！传说中若是成长起来可以驭物杀人，千里之外取人性命有如探囊取物！” “杀了神灵，他是准备与神灵村开战吗？！” “他将弓对准了我们，好可怕的杀意！快逃！阎罗法典太可怕了，那一箭绝不是我们所能抵挡的！” 眨眼之间，围观神灵四散而逃，董北方怒不可遏，大吼道：“秦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秦忘转过身，漆黑长弓缓缓消散，他看向杜恋徐、穆易与莫含仇三人道：“你们也想抢夺神源吗？” 沉默如山的穆易最先开口道：“你误会了，此次前来我并无恶意，只是叶承风听说你在这里之后知晓今晨必有一场好戏，让我来此看看。” 秦忘轻笑道：“哦？那要是我被杀了呢？” 穆易道：“我会出手。” 两人平静对视，即便是面对刚刚才杀了人的秦忘，穆易依旧没有一丝退缩，表现得极为平静，正如他所说，如果秦忘没能从韩守成的手下活下来，他一定会出手，参与抢夺神源的争斗。 “既然这里事了了，我就先走了。”穆易告辞转身，秦忘目送他走远，终究没有再次出手， “今日前来，本来就是为了一睹秦兄风采，如今心愿已足，杜某这也就走了。” 杜恋徐同样离去，场中便只剩下了一个前来送信的莫含仇，他捂着断臂，此刻说不出的颓废，就连韩守成都死在了秦忘的手上，他不认为自己能与韩守成并论，亏得自己之前还认为与穆易、杜恋徐三人联手便能将神源夺过来，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秦忘早已不是八年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凡人，他已经是血境的神灵！也许唯有主人在火域中捕源归来，才能将神源抢过来吧。 莫含仇垂下头，他与穆易二人不同，那两人虽然同样不怀好意前来，起码未曾动手，但自己前来送信却是实打实的，半空中的火字现在仍旧没有熄灭。 “风裂！”秦忘轻声低语，半空中烈焰腾腾的几个火字被风撕裂，化为灵力归于虚无，这次再没有别的变化。 “你走吧，回去告诉赵中天，我等着。” 一战之下，清晨所有前来的神灵全被吓退，但秦忘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开头，今日出现的都只是一些小鱼小虾，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些天才们，才是真正的威胁。他现在还是血境神灵，等到摘下神源蜕变成凡人之后，真正的危险才会降临。 董北方已将夜光杯取到手中，秦忘当着他的面杀了一位天赋惊人的神灵，韩守成本来可以成为与他并肩作战杀向凡人的战友，今日却先一步死在了秦忘的手上。夜光杯中紫光泛泛，董北方寒声道：“我需要一个交代！” 青衣凝望刚杀了韩守成的少年背影，几乎无法将眼前人与昨日的和煦少年联系在一起，这真的是他吗？ 逍天尊拍手道：“杀得好！我倒是对你有所改观了，本来还以为你是个优柔寡断的蠢货，昨天倒是我看走了眼。” 不止逍天尊看走了眼，任谁也不曾想到昨日的温柔少年竟然是这般的杀伐果决，毫不犹豫就将韩守成一箭射杀。也是因此，董北方甚至没来得及出手阻拦，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拦。 秦忘注视着董北方，平静道：“我只能这么做，不然会有无尽的麻烦。” 杀鸡儆猴，所以秦忘选择杀了最强的韩守成。神源动人心，没有哪一个神灵能够抵抗神源的诱惑，只要神源在秦忘身上一天，就会有神灵前仆后继来抢夺。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秦忘能够理解，但是他要告诉神灵的是，想抢夺神源可以，但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只有杀了韩守成，才能震慑住被贪欲冲昏头脑的神灵们。 秦忘本来温柔，但在这个世界中却也懂得如何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董北方冷笑道：“你以为杀了一个韩守成就没有麻烦了？你招惹了更大的麻烦。红叶天尊睚眦必报，你活不了多久了。” “如果有一天你被夺走神源，不再是神灵，我必亲手杀你！”董北方收起夜光杯迈步向前走去。 秦忘笑了笑，跟了上去。 青衣看着秦忘身影消失在雪地尽头，看着阳光照着他前行方向，前方明明一片光亮，她却觉得他好似在一步步向着深渊走去。 “怪了，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一个送药材的都没来？”逍天尊一边嘀咕一边走到青衣身边，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跌足长叹：“那小子！把我的财神爷都吓跑了！” 冰巫泽一共有两条河流，除了浩荡的沧澜河之外，还有一条同样宽广的河流围绕着冰巫泽，这条河没有名字，因常年冰冻，被称为冰河。 秦忘站在冰河岸上问道：“你可知道怎么过河？” 董北方道：“我不清楚。这里于神灵而言与禁地无异，我很少来。但是你应该知道。” 冰河宽广，冰层厚实处可达两三丈厚，但浅薄处可能连半截手指头的厚度都没有。在冰河之上行进，稍微踏错便会落入冰层之下，在极寒与乱流之中，没有人能够活下来，便是血境神灵也难以逃生。 秦忘眺望对岸，以他的目力能够清晰看见冷硬铁甲，听得战马长嘶，对岸黑压压一片。 “听说神阵师张九张死后留下九张绝世阵图，每一张阵图都有毁天灭地之威，神灵一族得其中之四，尽皆布置在巫泽之中，硬生生将沼泽化为了冰雪世界，并以此为凭，在当年那一场大战之中艰难存续下来！你看眼前这铁马冰河，该是四张阵图中的哪一张？” 冰河对岸黑压压一片，数万铁骑并列，如一片黑色浪潮绵延百里，战马长嘶，震耳欲聋！董北方思绪起伏，胸中愤懑，深吸一口气道：“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出去！让凡人知道，究竟谁才是这片天地的主人！” 秦忘用手指了指铁骑左侧道：“冰莲就在那个小山坡上，我如果直接过去，肯定会被铁骑发现，到时候只需百骑铁骑奔袭践踏，不说我能不能活下来，极地冰莲肯定保不住。” 董北方道：“铁骑是众长老联手布置，平日间无人操纵，但自主防御，将冰巫泽里外隔绝。纵使是学院子弟，也不可能调动，你需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 秦忘笑道：“北方，你将最左侧那百骑铁骑引开，我自有方法过河，半刻钟即回，怎么样？做得到吗？” 铁骑并非真正的铁骑，骑乘铁骑之上的更非真正的生灵，它们更加冰冷也更加凶猛，百骑同出，马蹄之下绝无活物，即便是血境神灵也不见得能活下来。 董北方道：“叫我全名，董北方！” 第二十五章 凡人的路 极地冰莲，莲瓣瓣瓣似雪，洁白晶莹，入手温润微凉，秦忘拿出此前逍天尊交给他的玉盒，准备开始采摘冰莲。 天尊曾有过交代，极地冰莲乃生长条件过于苛刻，不可行灭绝之事连根拔走，需待其成熟之后将莲叶、莲花、莲子分开采摘再分开存放。 极地冰莲虽然生长条件苛刻，但花期却很长，秦忘也是估算着时间前来，到达之后发现冰莲恰好盛放，他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是人来了花未开，那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毕竟董北方还在外面与铁骑赛跑，秦忘知晓逍天尊既然派董北方与他一同前来采莲，那么董北方自然是有能够与铁骑周旋的法子，但听得远处雷鸣马嘶，声响震天，心中仍旧是有些担心。 如果极地冰莲明天再开，那问题就变得更加棘手，在雪地里过夜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夜晚降临的雪地上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好在一切都与设想中一样。秦忘没有犹豫，小心翼翼将极地冰莲的莲花、莲叶、莲子一一采集完毕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他将两个有着隔间的玉盒装好站起身。向着身后眺望，站在这个位置俯瞰下去，能够看见在黑压压铁骑之外的世界，那是一片黄色的花海，风铃花盛开的地方。生长在冰巫泽的孩子都对其很是向往，因为常年在雪地中生存，只能看到雪白的大地与青灰色的树林，寂寞又单调。 可是那里实在太过危险，凡人的军队就屯兵在风铃木林之外，那里是什么样的景象即便以秦忘的目力也不能看清。 秦忘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董北方正引着铁骑乱跑，并没有显得多么吃力，作为神灵村唯二的血境，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归途还算顺利，或许是此前震慑有力，并没有神灵再来秦忘这里找不痛快，只是董北方对于秦忘杀韩守成的事颇为不满，因此一路没给好脸色。 当然，就他的面瘫脸来说，也给不出好脸色。秦忘饶有兴趣地问他：“在你心里是不是除了仇恨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董北方用眼神传递出一个信号，他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最后还是开口道：“这个问题你去问任何一个神灵都是一样的回答，你看这片雪地如今白雪皑皑，但当年却是一片血色，血染的巫泽，多少神灵妻离子散，尸骨无存。我是从那个时候活过来的人，活着就只为了一件事，向凡人复仇！” 秦忘知道那一场战争，那时候他才四岁，被神碧保护得很好，所以感受没有董北方这样亲身经历者那么深切。他听说过，董北方的父母似乎都在那一战中陨落，董北方是从尸山之中被村长捡回来的孩子。 董北方寒声道：“所以，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凡人，洗干净脖子等死就好。” 回到药铺，逍天尊已将腐竹之毒炼好，青衣也已离开。秦忘在逍天尊药铺内又过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回了碧落城堡，此次神灵村之行过后，他开始感觉到一种紧迫感。 回到碧落城堡的时候小青虫已经将噬神虫王交到了秦忘的手中，三种剧毒之物与以备不测的冰莲如今已只差一种烛龙之涎，他准备明日再去寻找，此刻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秦忘有一种预感，他将取掉神源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他从董北方最后的话语以及眼神中能够读出来，董北方已经猜测出了些问题，可能不是真相，但却知晓结果。 董北方能看得出来，逍天尊当然更能看得出来，再加上故意放出消息的沈开，从火域归来便要前来夺取神源的赵中天，这些人没一个善茬。 秦忘不可能一辈子呆在碧落城堡之中不外出，他甚至都不敢肯定神灵敢不敢到碧落城堡来找他，之前他们不来是因为觉得秦忘已经与神源融合，来了也没有意义。 这时候就显除了沈开手段的高明之处，自己未曾动手，仅仅是散布一个消息出去，便有神灵前仆后继，为他试探虚实，探清情况。 只怪世间唯一的神源太过诱人，现在更是被传为可能是成神的契机，只要是神灵都会为之疯狂。 韩守成被杀，短时间来看这是一件能够震慑住血境以下神灵的好事。可长远来看，终究是不得已而为之，恰好给了红叶天尊甚至诸神灵撕破协议的借口，是秦忘杀人在先，他们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反击。 此刻神碧依旧在沉睡中尚未醒来，能够抵御神灵强者的唯有乌云一人，可是乌云若是知道秦忘主动将神源剥离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还不清楚。 秦忘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乌云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 时间已经非常紧迫，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秦忘不知道诸神灵什么时候会到，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是不是错了，为什么一定要将神源剥离。可是每当看见掌心白狐印记的时候，总会觉得揪心，狐狸脸看上去狰狞又扭曲。 特别是近一年来，随着与神源的融合步入尾声，他甚至常在半夜听见白狐的喘息与啜泣，它的伤痛、它的无助都让秦忘陷入深深的内疚之中。 神源也是有思想有知觉的，它做错了什么？ 秦忘无论再怎么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也忘不了前世和谐世界带给他的影响，他的价值观其实早在那个世界便已经定型。来到茉莉大陆之后虽然有所改变，却不曾动摇根本。 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所以秦忘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在神灵的力量与内心的解脱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要将神源释放，还给它自由，为此他已做了足足四年的准备，就算变成凡人，他也能修炼，也能一步步到达人世巅峰，尽管这条路很难。 寒风飒然，秦忘站在院子当中。院子里有很大一片空地，空地之中乱石横呈，每一块石头都漆黑如墨，材质不是一般的岩石也不是一般的金属，这种石头有个奇怪的名字，叫做蕴灵石，可以用来储藏灵力。 这是此前沈境前来布置重力术所用的蕴灵石，在每一块石头中注入不等的灵力，再按照某种特殊的位置先后摆放，最后在方圆三丈之内形成了重力场，从一倍到四倍，秦忘一直在重力场中进行体能训练，便是为日后蜕为凡体修行武道打下坚实基础。 诚如神灵所言，没有神灵那样好的天赋血脉，不能操纵天地之间的的灵力，凡人便只能走武道，锤炼肉体，修炼武技，感悟天地运转之规律，修炼到最后同样能够拥有堪比神的力量。 凡人修炼同样分境界，并且比起神灵来说，凡人要多一个锻体境。神灵一共有五大境界，分别是觉醒、灵境、血境、神京与玉楼。而凡人除开最开始的锻体境之外还有吐纳、化气、拟形、超凡、登仙五境。 换句话说，神灵一开始便高出了凡人一个境界，而凡人则需要从锻体开始，辛苦锤炼肉体产生内劲之后，才勉强赶得上刚刚觉醒的幼年神灵，这也是神灵为什么看不起凡人的原因之一。 因为在神灵的眼中，凡人天生便要低他们一等。 不过多出来的锻体境也给凡人带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好处，当锻体境大成之后，他们的身体素质会远远强于一般的神灵。神灵也能锻体，但少有人会那么做，因为那样会浪费很多时间，有那个时间不如多修炼精神力增强法术威力。 在神灵的眼中，锻体的都是莽夫，他们可以优雅地用法术远远地收拾掉这些莽夫，既然如此又何必跟莽夫们近身肉搏呢？ 锻体境界一共分为九重，若按照力道来计算，三百斤力道为一重，五百斤为二重，一千斤为三重，依次递增，锻体三重时便已经达到寻常神灵的肉身强度，至锻体九重时便已有万斤巨力，可以徒手掷巨石，单手拔巨树。 四年时间，秦忘测过，到达血境之后，他已有三千斤的力道，也就是锻体五重天的境界。如果与神灵近身肉搏，在神京境之下恐怕无人能够跟他过招。可惜的是，没有神灵会选择跟人近身肉搏。 第二十六章 锻体 一番热身之后，秦忘手持巨石图立定。之前在沈家的时候，井冰曾经以十倍重力对秦忘施压，当时便已足以承受十倍重力，现在他决定向着十五倍数重力挑战。 秦忘将巨石图一抖，院子中央顿时出现一块约三人高足够七人合抱的巨石，巨石棱角分明，表面粗粝，看上去厚重坚实，模样与画上巨石一般无二。 随着这块巨石的出现，围绕巨石周围五丈之内的范围重力程度都被改变，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向秦忘的躯体。 十一倍重力！ 秦忘在十一倍重力之下伸展四肢，感觉活动并未受到影响。这样也算是谨小慎微，因为重力均匀作用在体表与体内的特性，秦忘不敢一下子将重力调整到十五倍，怕会伤及内脏，如果那样会浪费很多的时间，而现在时间对于秦忘来说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十二倍重力！ …… 十五倍重力！ 重力层层叠加，到十五倍重力时秦忘已经感觉呼吸微微有些困难，但这远远不够，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种种情况，他迫切渴望突破。 根据前几次突破的经验，秦忘发现越是逼迫自己超越极限，越有可能打破身体的桎梏，超越极限之后就是焕发新生，体质会有不小的蜕变。 十六倍重力！ …… 十九倍重力！ 秦忘咬紧牙齿，艰难地挺直身躯，这个时候关节之间已经开始嘎吱作响，因为承受了十九倍躯体本身的重量而不堪重负，随时可能对关节造成巨大的伤害。 还不够！ 二十倍重力！ “扑通！”秦忘单膝跪地，已经无法再站直躯体，因呼吸不畅，缺氧导致眼冒金星，看东西都变得模糊。 可以的！身体可以承受！ 秦忘喘息着艰难站起身，再次挺直了脊背，深呼吸，汗流浃背，打湿短衫，他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站立在院中，宛如一颗枯木，他的身体在适应这种程度的重力。 足足一刻钟过去，那种难以呼吸的感觉才渐渐好转，秦忘开始尝试着伸展躯体，活动四肢，每一次动作都似推山而行，有千钧阻力，汗水淋湿眼眶。 又过去了一刻钟，不知是不是突破血境之后身体的适应能力变强，秦忘开始打拳，虽然动作较慢，但终究是能自由行动了。 崩山拳，据说修炼到高深境界有崩山裂石的威能。这并不是一套多么高深的拳法，以崩拳为主，炮、钻、横拳为辅，在茉莉大陆广为流传，这种拳法神碧的藏书室自然也有，秦忘从众多典籍之中选了这样一套拳法作为锻体之用。 只是因为这套拳法比较均衡，除开拳架之外腿法也很精妙，四肢都能舒展，讲究气息平和，势大力沉，崩山裂石，配合重力术训练，能起到很好的锻体作用。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崩山拳重崩拳，崩拳要指在劲道，劲到山崩便是崩山拳的最高境界。 而锻体修炼到九重以后有了万钧巨力，想要再进一步，就必须修炼出内劲，内劲是进入纳气境界的敲门砖。 按照秦忘的理解来看，崩山拳就是最适合用来锻体的拳法，如果在练拳的过程中便能够体悟内劲用法，那么等力量自然上去之后，便能顺理成章进入纳气境。 事实上这个想法也没错，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重力术的辅助，以神灵与凡人势同水火的情况来看，想要依靠崩拳炼劲的同时提升力量与痴人说梦无异。 日渐偏西，秦忘一直练到巫灵们的晚宴时刻这才作罢，收起阵图之后感觉浑身都有些轻飘飘地，感觉一跃之下能跳出大气层去，实际上这是一种错觉，秦忘估摸着如果锻体大成之后有可能能一跃跳上碧落城堡的塔尖，换成平地而言，这是一种十分可怕的突进能力，因为神灵施法也是有着距离限制的，如果能够一跃近身，与神灵贴身肉搏，才能发挥出武者的优势。 “哥，你不会真的融合失败了吧？”楚祀已经在旁边看了秦忘许久，他看得出来，秦忘承受的重力术倍数极其可怕，他想不通为什么哥哥要拼命锻体。 “呼……”秦忘清水术清洗好身体，换上一身干净衣服，顿时感觉舒爽了很多，摸了摸楚祀的头道：“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总感觉哥哥像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楚祀皱着眉头，大眼睛里写着些困惑，扬起脑袋道：“哥哥会一直是最强的神灵保护我的对不对？” 秦忘认真看着他，道：“哥哥答应你，不管是不是神灵，都一定会将小楚祀保护好的！” 楚祀不满地皱了皱眉鼻子道：“哼！我说的是神灵，真是的……” 在一旁伺候的乌云听着兄弟两的对话，目光不由得也落在了一脸认真的秦忘身上，她微微皱眉。 吃过晚宴，秦忘再次将自己锁进了画室，一整晚不曾出来，直到第二日清晨一早便一头扎进了雪地之中，今天得去寻烛龙之涎，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很快他便能将神源摘取出来。 秦忘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乌云走进了他平日不让人进的那间画室。 在前世传说里烛龙身长千里，通体赤红，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又或者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在茉莉大陆其他地方有没有烛龙秦忘不清楚，但在冰巫泽内确实是有一条烛龙，常年盘踞在火山下熔岩之中。烛龙的确是通体赤红，身长虽没有千里，但却也长达数百丈，所过之处山崩地裂，张口一喷赤炎滔天绵延百里，在十年前的战争中造下了无尽杀孽，是抵抗凡人军队的一大功臣。 每过一段时间乌云都会携带食物前往火山投食烛龙，有时候秦忘也会前去投喂，它更像是一条被碧落城堡所圈养的神兽，这件事大多数的神灵都不知晓。 去往火山的路上会经过王大叔的草屋，就在碧落城堡的西侧千米左右的距离，秦忘没走几步便到了草屋前。 草屋前有两片绿意盎然的田地，秦忘走进田地里，田地中错落摆放有一些蕴灵石，当中蕴藏有少许的火系灵力，便是它们将田地维持在了适宜植物生长的温度。 草屋并不大，孤零零的坐落在雪地之中，与不远处宏伟的碧落城堡相比越发显得寒酸，似乎也不太能挡得住风雪。 “吱嘎！” 随着一声响，草屋的主人正好推门出来，这是一个胡子扎拉，头发花白的暮年男人，他的身体还算壮实，尽管身上衣物裹了一层又一层，臃肿得像一头熊，但他还是冷得直哆嗦，屋外实在太冷了。 男人见到立在门口的秦忘不由得一愣，然后马上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是小忘来了呀！快进来坐，我正有事想去城堡里找你，没成想推开门就看到你了，你看这多巧！” 男人很高兴，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一般抓住秦忘的手就向门内走：“你吃早饭了吗？我这做了些羊汤面，还热乎着！” “不了，王大叔。”秦忘感受着男人蛮是老茧的手，觉得有些心酸，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除了将他当做亲儿子来养育的神碧之外，对他最好的人便要数眼前年近五十的王大叔。 秦忘其实并不是神碧的子嗣，秦忘的爹秦猎是一名沼泽猎人，当年意外救了身受重伤的神碧，因此神碧才在秦忘的爹死了以后将秦忘收为了养子。 眼前的这个王大叔与秦猎当年同是村里的猎手，两人也是至交好友，在沼泽被神灵占据并化为雪地之后因为恋旧不忍离开故土，这才留了下来。比起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的神碧来说，王大叔给予秦忘的亲情要更多，他自己没有子嗣，便将秦忘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待。 一开始身体还算健壮的时候王大叔每次打了猎回来每次必定先到碧落城堡将上好的肉交给乌云，让炖给小秦忘吃，说小秦忘正在长身体，得多吃肉。后来随着秦忘渐渐长大，王大叔便开始教秦忘打猎，教他如何在雪地之中生存，如何与狼群周旋，如何捕捉野兔。这些事情对于从钢铁城市里穿越过来的秦忘来说十分新鲜，也十分有趣。 那段时间算得上是秦忘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过的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王大叔与秦忘之间的感情不说情同父子也差不多了。 再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是冰巫泽的环境已不再适合人类居住，王大叔身体也开始走起了下坡路，白发迅速将两鬓占据。长大的秦忘开始反过来照顾王大叔，用法术改善王大叔的生活环境，将打来的猎物制成肉干带给王大叔，就这样一直到了现在。 听到秦忘的拒绝话语，王大叔又是一愣，然后将秦忘放开，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大清早有事要去忙？如果是打猎的话就把你王大叔带上，王大叔这身子骨还能陪你再疯一两回！” 第二十七章 传弓 秦忘解释道：“不是，我去找烛龙，求点东西。” 王大叔是知道烛龙存在的，毕竟这些年来秦忘与他也算得上是无话不谈，基本上秦忘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 “往那个方向。”王大叔面朝西方微微出神，片刻之后道：“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王大叔！你这腿脚……”雪地里十分寒冷，不比草屋附近。 “怎么？看不起叔了是吧？”王大叔笑了笑，不等秦忘拒绝，转身便进了草屋。 没过一会儿又钻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裹上了厚实的大氅，背上背着一张青色长弓，左右提着一个包裹，他将包裹交到秦忘手上道：“拿着！给你的！” 王大叔没怎么读过书，只会写自己名字，说话的时候透露出一股沼泽人特有的质朴与单纯，秦忘疑惑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包裹向内看去：“这是？” 王大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给你做的斗篷，就是用咱们最后一次一起打猎猎回来那畜生的皮做的，你现在是神灵了，不怕冷了，可是多穿一件在身上总归要好点，斗篷穿身上怎么说也要威风一些不是？换做年轻那会儿，怎么也想不到老了自己竟然会窝在草屋子里做这些针线活，你可别嫌弃大叔做得粗糙啊。” “不会！我正觉得有些冷，这斗篷刚好拍上用场！”秦忘声音有些发颤，他别过头，转身背对王大叔将斗篷披在了身上。 “怎么样？还合身不？” “合身！” “一眨眼小秦忘都长这么高了，都快有叔那么高了，你爹要是知道了，可不得给他乐得不行！十二年了，你爹都走了十二年了，叔很想他啊！”王大叔面带回忆之色，像在缅怀。 “叔……”秦忘不知怎么安慰，大概是秦猎死得太早，他对秦猎的感情不深，完全比不上王大叔与秦猎的手足之情。 “走吧！叔跟着你，顺路去看看你爹去！”王大叔一摆手，带头朝前走去，秦忘从后跟上，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王大叔正带着小秦忘出门打猎。只是秦忘此刻再不用仰望他的背影，他可以平视王大叔的后脑勺，他的背佝偻了，甚至看得清他头上的花白，人终究是老了。 烛龙所在的火山是一座死火山，被冰雪覆盖，高耸在冰巫泽的边缘地带，离碧落城堡很远，单靠走路得需两日脚程，途中同样有乌云施了防御阵法的木屋供给歇脚过夜。 夜里在木屋之中歇脚时候，秦忘施法变了一盆热水让王大叔泡脚，泡过脚之后会睡得好一些。王大叔躺在干草堆上瞪着眼睛，没什么睡意。秦忘这些天忙着为摘神源做准备，因此有些日子没有去看过他。王大叔似乎因此憋了不少话想对秦忘说，他已经喋喋不休了一整天，可是此刻嘴巴依旧不想停。 “小忘啊，你那个事情，筹备得怎么样了？” 秦忘知道，他说的是摘取神源那件事，他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王大叔的。 “只差烛龙之涎了。” “凡人不容易啊，酷暑严寒，三病四痛，叔这些年来体会很深。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秦忘平静道：“是的。” “叔其实是不希望这你么做的，但既然你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叔还是会支持你。放手去吧，最不济，叔多给你做两件好衣裳，穿上不那么怕冷了！” 篝火火光跳跃，印入少年瞳孔。 次日又行半日，两人行至一山坡背风处，这里视野极佳，放眼望去，雪地无垠，地平线上一座雪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那山，便是烛龙所在的火山。 这山坡，便是秦忘的父母埋骨所在。两个小小的坟头，互相依偎着守望着曾经的大泽，王大叔粗糙大手轻轻拂过秦猎的墓碑表面，声音微咽：“猎啊，我又来看你了，你看看这孩子，就快要长成大人了。你在下面过得怎么样？跟小孤重逢了没？” “你看看当年咱们曾经用脚步丈量的这片土地，如今成了个什么样子？！” “神灵与武者之间的恩怨，怎么就把好好的沼泽地给毁了呢？这些年来该走的走，该死的死，沼泽地就只剩我一个人，我想你啊，兄弟！” “……” 秦忘站在王大叔的身后，没有上前。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王大叔与自己死去的老爹叙旧。记忆里的秦猎也是一个粗糙汉子，总是用笑来掩藏内心的悲伤，他是个深情的人，深爱着秦忘的亲生母亲。秦忘的母亲因难产而死，没过两年秦猎便因此郁郁而终，将年仅两岁多的小秦忘托付给了神碧。 “你当年不是说过，要看他娶个好看媳妇儿，生个漂亮小子吗？那么早就走了，就这么把兄弟孤零零留在这世上，你小子真是舍得啊！啊？！” “秦忘，你过来！”王大叔忽然朝秦忘招手，秦忘有些不明所以地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快跟你爹说说，这次去神灵村走了一趟，有没有遇到合适的姑娘，快带回来给你爹看看！回头赶紧把孩子生下来！” “……”秦忘一时无言，真是质朴的愿望啊，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此去神灵村遇到的女孩子就一个，青衣。可是青衣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年纪……那不能啊！是不是太禽兽了？！ “叔啊，我今年才十四岁。”秦忘提醒道。 王大叔把眼睛一瞪，呵斥道：“十四岁不小了！咱们沼泽人十五六岁正是婚嫁年纪，你爹死得早，叔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还能再撑几年，你这不得加把劲？！” 秦忘脑门子都是黑线，十五六岁在他的前世还属于未成年呢。但却笑着开口道：“会的，我一定会找个漂亮媳妇儿回来的。” 王大叔吹了个口哨，道：“这就是了，听说神学院里面的那些女神灵个顶个的细皮嫩肉，水灵得很，那脸蛋儿就跟仙女下凡似的，那屁股有磨盘那么大，好生养得很。你回头就去学院里逛逛，没准就跟他们看对眼了！” 回头我成了凡人，可就是全部神灵的公敌了，你还指望有人能看得上我？ 秦忘在心中苦笑，上辈子埋头苦学，单身十八年。没想到这辈子又生在冰巫泽里成为了一个凡人，想要脱单可真是难啊！ 王大叔絮叨了许久，最后将一直背在背上的青色长弓取了下来，他轻轻抚过弓身，感受着它的粗粝，神色忽然变得说不出的郑重，道：“小忘，你跪下。” 秦忘很少第一次见他这般郑重，手持长弓却似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器物，于是依言在死去老爹的坟前跪下。 “这把弓乃是你秦家祖传之物，据说是你祖上武者自沧澜河边捡到，取名破晓，曾以此弓射杀过尊者，威力不可揣度，流传到你爹手中，因为某种原因沦为了狩猎走兽的猎弓，昔日威力不显。后来你娘生你而死，你爹心中悲郁，便将这张弓交给了我。” “或许是天赋使然，这些年交给你射猎技巧你都学得很快。叔其实早该把这弓传给你了，但是叔舍不得，拿着它总能想起跟你爹射猎在沼泽上的那些日子。” “小忘，请原谅叔的自私。” “你长大了，开始给自己做决定了，舍弃了神灵的力量，决定要做一个凡人。” “说真的，叔很欣慰。人生在世，做神灵还是做凡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做一个对得起本心的人！” “是时候了。”王大叔用尽全力挺直了背脊，一扫暮气，整个人气势似又回到了当年游猎四方的少年时候，慎重地将破晓递出，交到了秦忘的手上，道：“从今天起，破晓物归原主，希望你能堪破其中奥秘，让你能在这片寒冷的极地活下去！” 第二十八章 烛龙 秦忘接过破晓，入手极轻，不知以何材质制成，弓身呈青色，表面粗糙，似木非木，似金非金，只是弓臂曲度有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 秦忘试着拉了拉弓弦，以他如今三千斤的臂力拉扯之下顿时将弓弦拉成满月状，而弓身却未产生任何形变，秦忘不由得皱眉，弓的威力与弓的张力有很大的关系，如果弓身都不能产生形变，张力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他试着将手中的力道逐渐加重，只听得“嘣！”一声响，弓弦竟然不堪重负，应声而断！ “叔！” 秦忘目瞪口呆，转头看向王大叔：“叔，传说中能射杀尊者的破晓，就这？” 王大叔挠了挠头道：“你小子，力道可真是不小，比起你爹当年可要强多了！这天心藤制的弓弦能承受千斤力，都被你拉断了？！” 秦忘沉默片刻，最后道：“我还没使劲。” 王大叔惊叹：“神灵这么厉害的吗？” 秦忘道：“不是，一般神灵没有这种力量。” “看来你的锻体很有成效啊，叔相信你，就是走武者道路也能走出成就来！”王大叔道：“为了找出这张弓沦落为猎弓的原因，叔这些年也做过些研究，多番尝试之下发现问题可能就出在这弓弦之上。刚刚被你拉断的弓弦是叔采天心藤所制，这是叔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制弦材料，结实耐用，没成想也经不住你小子这么一扒拉！” 秦忘道：“也就是说，这弦并非原本的弓弦？” 王大叔道：“是的。它到你爹手上时便已经不是原本的弓弦了，可能是长年累月的使用之中磨损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譬如遇到了强大得不可想象的对手，持有者全力拉弓，将弦拉断了！” “不过看这弓身材质，弓弦不像是因为磨损而断裂，叔觉得多半是你的先祖遇上了强敌。” 比尊者还要强大的敌人，难道是天尊？秦忘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当下拿着这样一张极其强悍的弓身，却并没有足以与弓身相匹配的弓弦，颇有一种空守宝山却不得而入的无奈。否则以他的臂力，全力射出一箭还真有可能对神灵造成巨大的威胁。 秦忘可以肯定，如果能够找到媲美原弓弦的材质来替代，那么这张破晓威势绝对要压过从阎罗法典之中抽出来的那一张长弓。一张是神力凝结出的弓，一张是奇异材质所铸的弓，分别能射出法术箭矢与物理箭矢。 相对而言，这张破晓其实更适合即将步入武道修行的秦忘。 “小忘，你不是要去那火山里头找烛龙吗？叔听说龙筋是世上最有韧性的物质，若是以龙筋为弦，破晓绝对可以重现往昔战力……” “不行！”秦忘当即拒绝，抽龙筋？这不要烛龙的命吗？没准烛龙直接一尾巴把自己抽得连渣都不剩。 “那好吧！”王大叔挠了挠头，道：“你去吧，叔在这陪你爹唠嗑唠嗑，等你回来。” 通向火山内部的入口是山底一处极为隐蔽的裂缝，有一人来高，像这样的裂缝在火山底部不计其数，若不是事先知情根本无法找到真正的入口。 在裂缝当中穿行，外部的石壁颜色焦黑，越往里走颜色变得越来越浅，最后向着红色过渡。穿行其间，向着地下而行，当行进半刻钟之后缝隙已变为宽阔甬道，空气变得灼热起来，浓郁的火系灵力徘徊四周，不时能看得见火系灵源游离在空气之中，其中不乏中品灵源，这里算得上是火系神灵的神土，只是少有人知道怎么样才能进得来罢了。 这里少有神灵前来，一是因为不能找到真正的入口，二是因为一旦走入某些极度危险的缝隙很可能就再也走不出火山，太过危险。 甬道之中亦有岔道，秦忘轻车熟路，很快就走到了底，前方地势开阔，显示出一片巨大的通红空间，耳边已传来岩浆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那是火山底部的岩浆，站在甬道边缘，一层柔和水波将秦忘罩在其中，将炎热温度阻隔在外。 “小烛！” 秦忘大声呼唤，声音在空洞的地底空间回荡。 “吼！” 吼声动天，地面都似在颤抖，原本还算平静的岩浆忽然翻腾起来，紧接着岩浆四射，一颗巨大龙头从岩浆之中探出了脑袋，两只磨盘大眼呈杏黄色，当中碧绿瞳孔如蛇一般，冷漠地将眼前渺小的人类注视。 “小烛，好久不见啊。”秦忘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在烛龙眼前晃了晃。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烛龙，但每一次见到这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都会忍不住心惊。 烛龙没有理会秦忘手中如尘埃一般微不足道的薄荷糖，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猛地探出了身子，向着秦忘身后背负的破晓看去。 长达百丈的龙身探出岩浆表面，火红的鳞片红光烁烁，鳞片与鳞片之间还有岩浆在向下流淌，宛如发光的纹路，一些岩浆滴落下来，正好落在秦忘头顶的水盾上，与水盾一触碰便传出滋啦声响，白气蒸腾，看得秦忘心惊胆战，生怕这水盾一不小心被岩浆给击穿。 “怎么了？小烛？”按照秦忘过往的经验，这个时候烛龙应该幻化成人形，两眼放光地接过薄荷糖才对。 “同类的味道。”烛龙开口道，他的声音似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探出龙爪，就要去拨弄秦忘背上的破晓。秦忘一惊，连忙阻止道：“你干什么？！先换个形态咱再聊成吗？！” “吼！” 烛龙仰天发出一声不满的怒吼，庞大的龙身跃出岩浆，在半空中化作人身，变为了一个满头红发的少年，看上去与小楚祀一般年纪。他坠落在地上，一把就向破晓抓去。 “让我看看这弓！” 难道此前破晓真是以龙筋做弦？秦忘也想多了解一些关于破晓的秘密，因此并未阻拦，任少年烛龙将其拿在手中反复观察，同时问道：“怎么样？你发现什么了？” 少年烛龙将缺弦的弓翻来覆去看了一阵，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勃然大怒。 “邪物！” 说罢抬手一扔，就将破晓向着岩浆里掷去。 第二十九章 念力使用 “我去！” 眼看着破晓将落入岩浆，秦忘来不及多想，掌中白芒一闪，一道气流自弓底升腾而起，就要将其裹挟上岸。 “啪！”龙尾扫过，猛地抽击在破晓上，好不容易回到岸上的破晓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岩浆跌落。 烛龙少年满意地笑道：“如此邪恶的东西，一把火烧掉最好！你还捞起来做什么？！” 刚到手的遗物要是就这么没了估计在外面等着的王大叔得跟自己拼命，秦忘来不及多想，精神力下意识散发开去，附着在急速下坠的破晓上，一下子将其拉扯了回来。 “念力！？” 烛龙少年愣了愣，任由秦忘慎重地将破晓收了起来：“你竟然觉醒了念力？！” “你小子！这可是我刚得到的遗物啊！”秦忘一脸愤懑。 烛龙少年一脸狐疑：“你那老爹不是早死了吗？怎么现在才给你遗物？” ？？？ 秦忘搞不太清烛龙少年的逻辑，一脸嫌弃道：“跟你说不清。” 烛龙少年也不在意，坐在岸上，将两条腿垂下，在岩浆上晃荡着道：“没想到你一个凡人，在神源的帮助之下竟然觉醒了念力天赋，神学院那些天才怕是得气死了！” 秦忘也在他身旁坐下，递过去一颗薄荷糖，道：“是啊是啊，就是想把他们气个半死。真不知道这天赋有什么好的，人人都说厉害，我看也就关门不用起床这点作用。” 烛龙少年将包着薄荷糖的纸衣拆开，将糖取出来高高抛起，然后张嘴“啊呜！”接住，嚼动几下就吞下了肚子，脸上露出满足神色，半晌后才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秦忘道：“你拿念力开关门？” “也不全是，偶尔也能丢个垃圾什么的。” “……” 烛龙少年沉默半晌，道：“暴殄天物！” 秦忘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念力不一般，但是太慢了，也就只能做点这种小事。” “那是你没搞懂怎么使用它，刚才你将这破弓拉回来的时候速度可一点不慢！” 秦忘闻言一愣，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刚才没来得及多想，只想着要尽快将破晓收回，没想到瞬间就将破晓给拉扯了回来，他陷入沉思，努力回味起刚才的感觉，尝试着再次用念力掷出眼前的一块岩石。 “扑通！” 岩石飞出能有七八丈的距离，然后呈一条弧线跌落进了岩浆之中，秦忘不由得垂头叹气，念力就是如此，时灵时不灵，之前在药铺学会了用念力观察世界，这个技能现在倒是可以稳定做到，但是要达到乌云所说的用念力驭物这个境界还是做不到，没什么头绪。 “你是白痴吗？”烛龙少年盯着秦忘看了半晌，似乎是在确认眼前人是不是智商存在着某种缺陷，最后道：“念力是精神力在体外的一种形式，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你体内延伸出来的有型却无形的肢体，这个肢体与你本身四肢不同，它不受躯体限制，也不受空气阻碍，可以任意变化，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心念所及，转瞬即至！明白吗？” 秦忘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是抓住了烛龙少年话语中的重点。他点了点头，再次尝试着将精神力附着在一块拳头大的岩石上，不再选择将其掷出，而是选择以精神力承载着岩石飞向远方！ “轰！” 岩石如闪电一般掠过岩浆上空，直接砸向对岸岩壁，深深嵌入其中！ “所以，其实是要将精神力一直附着在岩石上？” 烛龙少年点了点头道：“是的，这就是念师驭物的本质，将精神力附着在物体上，而不是如你一开始那样将精神力当手用来把石头扔出去，那样扔出去的效果还不如你直接拿着石头往外扔来得威力大。” “念师是多么得天独厚的存在，要遭天妒的！就被你拿来这样糟蹋！” 秦忘回味着刚才精神力附着在岩石的感觉，一个念头所至，岩石瞬间便到了对岸，几乎已经突破了音速。这还只是岩石，如果操纵对象变成了一柄飞刀或者一把飞剑，那速度该多么恐怖？突然发难的话是不是有可能在神灵来不及施法的情况下便将其杀死？ 秦忘看向烛龙少年，觉得越看越顺眼，虽然老是把自己当成白痴来看，可起码教会了自己怎么驭物啊！烛龙少年似乎对念师了解很多，于是秦忘尝试着从这个单纯的少年嘴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不过就算这样，也不必遭天妒吧？你可不要唬我！” 烛龙少年果然撇了撇嘴道：“你知道什么？念力驭物、念力化剑、念力成墙都是小事，修炼到高深境界一个眼神就能瞪死人！” 秦忘咋舌道：“这么厉害，瞪谁谁死？那简直天下无敌了啊。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烛龙少年道：“我见巫大人用过。” 秦忘闻言一呆，半晌过后苦笑道：“还真是没法想象，她拿眼睛瞪人的样子啊！” 烛龙道：“你运气真心不错，你爹救了巫大人，所以大人将全部的温柔都留给了你，原本在这个世间，本没有人值得她温柔以待！” “你这话说得，好像娘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秦忘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才从我这弓上看出了什么？我听你说这上面有同类的气息，怎么又成了邪物？” 烛龙少年闻言脸上带煞，恶狠狠道：“这弓是什么材质不清楚，但残留有龙的气息，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弓曾经以龙筋为弦！可恶！竟然将高贵的龙族……不是邪物是什么？！” “还真是龙筋……” 秦忘无言，这破晓弓未免太过鸡肋了一些，说是有能射杀尊者的威力，问题是根本无法修复，总不可能去杀龙抽筋吧？再说了，龙都能杀了，还会怕尊者？ 烛龙少年似看出秦忘此刻所想，问道：“你是不是想修复它？” 秦忘惊喜道：“你有龙筋？” “想都不要想！”烛龙少年立刻炸毛，脊背都弓了起来。 “咳咳！” 秦忘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龙筋是没有，你把这个拿去吧，应该能用上一阵子。”烛龙少年伸出手，在他的掌心上方悬浮着三条柔软的根须，晶莹剔透，隐约有红光流转其间。 “这是什么？”秦忘伸手接过，感觉到其中蕴藏着强大的火灵力，但这根须并不灼人，反而有些微凉。 “胡子。” “龙须？！” “三根龙须，换你一颗薄荷糖，你不亏。”烛龙少年平静道，同时以手一指，其中一条龙须如小蛇一般游动起来，自动缠绕到了破晓弓上，成为了一根弓弦。 青弓红弦，弓身轻颤，似有龙吟传来！秦忘反手将破晓取到手中，捻弦而立，弓臂微曲，感觉似能射穿岩壁！可惜的是手中无箭，也只能拉拉弦找找感觉。 感受着弓弦的强度，秦忘问道：“为什么不把三根龙须拧成一根弦？” 烛龙少年道：“你拉不动。” 秦忘鼓足力气使劲拉开弓弦，感觉并没有烛龙少年说的那么重。 “你再用点力它就断了，龙须不比龙筋，没那么好的韧性。好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别啊，我这次来的事还没说呢！”秦忘忙拉住烛龙少年，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赶人了呢？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烛龙少年忽然转过头，盯住秦忘的脸，认真道：“听着，乌云已经过来给我打了招呼，你想摘掉神源？想都不要想！” 第三十章 败露 “神源是大人锁入你体内的，除了她，没人有资格把神源取出来，即便是作为承载神源的你，也不行！” “你知道取出神源意味着什么吗？你现在的一身神力，包括念力，都有可能全部失去！你想清楚了了吗？” 秦忘挠了挠头，道：“你这话，我就拜托你吐个口水，你说这么多干嘛？” 烛龙少年闻言一脸嫌弃，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远离了秦忘几步，抖抖身上尘土鄙夷道：“你真恶心！”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想跟你讲话，你走吧！” 烛龙少年正欲化作龙身再次跳入岩浆之中，他泡在里面会觉得温暖惬意，最关键的是沉睡其中，一晃数载，没准再次醒来就能见到他的巫大人了。 秦忘从兜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袋子，袋子鼓鼓囊囊，像是装满了小石子，然后秦忘从袋子里拿出一枚糖豆轻轻丢向烛龙少年。 烛龙少年下意识张嘴接住，入口即化，一股甜味在味蕾绽放，舒服！ 秦忘在那头拿着袋子轻轻晃荡，笑问：“好吃吗？还要吗？” 烛龙少年悄悄向秦忘靠拢两步：“这不是糖不糖的事！” 秦忘也悄悄地后退：“要吗？” 烛龙少年：“……” “曾横刀向上苍，也挽弓猎大荒……” 秦忘如愿取了烛龙之涎出来，回到小山坡的时候王大叔正背靠着秦猎墓碑哼着歌，嗓音低沉，歌声粗犷，飘荡在无垠雪地上空。 王大叔见秦忘出来，关切问道：“没拿到？怎么脸色不太好？你不要着急，叔给你想办法！” 秦忘笑了笑道：“拿到了，弓也修好了，你看！” 王大叔摸着被修复的破晓，青弓红弦，造型优美，似能听见其中龙吟，不由得热泪盈眶道：“小忘啊！你可不能为了修弓就把烛龙给杀了啊！” 秦忘汗颜，真要抽筋的话死的肯定是自己，忙解释道：“不是，这是烛龙给我的龙须，不是龙筋！” “好！修好了就好！修好了，就算那些神灵找上门来，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了！”王大叔擦去眼角泪花，郑重将破晓系在了秦忘背上。 秦忘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能够理解王大叔此时的心情，有些事情不需要言明。而且他此刻心情沉重，有所预感，乌云已经察觉了他要做什么，并且率先一步前往火山给烛龙打过了招呼，此次回到碧落城堡只怕事情会横生波折。 “咦？那边是什么？”王大叔忽然指着远方天空惊叹道。 秦忘放眼看去，只见遥远天际，一片雪白之中隐隐有黑色雾气在翻滚，但是看不真切。 “难道是鬼雾？白天也出现了？！”王大叔面有惊色。 居住在冰巫泽的人们之所以在夜间不得外出，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鬼雾的存在，鬼雾飘忽不定，时隐时现，只在夜间出现。曾经有一队神灵遭遇鬼雾，其中不乏灵境大圆满的神灵，结果除开那位灵境大圆满的神灵之外，一队十人九人全部死亡，尸骨无存，唯一活下来的灵境大圆满神灵也就此成为了疯子。 后来曾有天尊夜里外出探查鬼雾究竟，数夜未归，归来之后脸色苍白，只是命令所有神灵夜间不得外出，从那以后便有了入夜后不得在雪地里溜达的规矩。 鬼雾之名，令人闻风丧胆，怪不得王大叔面有惊色。由于相隔太远，秦忘本欲前往查探，但刚准备迈步，那团黑色雾气竟突然消散在了空中，天地间一片洁白，黑雾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咦？！小忘啊，叔好像得了你说的那飞蚊症，看花眼了啊……”王大叔喃喃自语道。 这当然不是王大叔得了什么飞蚊症，飞蚊症没道理会传染，秦忘自己也看到了那诡异的黑色雾气，皱了皱眉道：“还是别在这久留了，快赶回木屋吧，不然回头天黑了就麻烦了。” 或许是心理作用，当夜在木屋之中秦忘总觉得屋外呼啸风声之中似乎还夹杂着隐隐人声，似窃窃私语，又似低低呻吟，令人不安。鬼雾的可怕之处在于，凡是见过它的神灵都死了，没人知道鬼雾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而那位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天尊又选择了三缄其口，鬼雾之谜也就成为了冰巫泽的一大秘密。 秦忘虽然好奇，但也并不是为了一个真相愿意赔上性命的人，出于谨小慎微的心理，他这些年从未在夜色降临的雪地上呆过。 半睡半醒过了一夜，第二天两人急速赶路，终于是在天色将暗时赶到了王大叔的草屋前。 王大叔拉住秦忘的手再次交代道：“你回去了跟乌云好好说，乌云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怪她，哎！这样，叔跟你去，叔去帮你说！” 王大叔说着就朝前走，秦忘一把手将他拉住，笑道：“不用，我去就行了，天将夜了，你又不喜欢在城堡过夜，一会儿回不来挺麻烦。我是什么样的人叔还不清楚吗？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那成，叔知道你是个沉稳的人，那你可得跟人乌云好好说啊！”王大叔拍了拍秦忘肩膀，又摸了摸他背上破晓青弓，这才转身走进了草屋。 秦忘望了望前方似匍匐巨兽一般的城堡，一步一步走近，尚未走入院子，便已经看到了乌云伫立门口的身影。 一席黑色女仆长裙将乌云身材衬托得十分高挑，她的颧骨很高，双颊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淡蓝色，看上去十分冷艳，脸上像是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她似乎不太会笑，只是偶尔看向秦忘两兄弟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才会露出带着笑意的眼神。此刻乌云的脸上更是找不出一丝的笑容，她冷冷看着秦忘走近，这种神态像极了秦忘前世犯了错回家等在家门口拿着扫帚的家长。 “跟我来画室。”简短而冷漠的话语表示出乌云内心所蕴藏的愤怒。 秦忘跟着乌云一前一后走进画室，画室摆放着平日里秦忘作画的长桌，桌上还有未来得及收起的画，长桌两侧各有两个画架，陈列着各式各样秦忘所作的画。 乌云瞟了一眼漆黑的壁炉，忽然道：“把火燃起来吧。” 秦忘依言，用一个小小的火球术将壁炉点燃，温暖的火光顿时跳跃起来，带来丝丝暖意。 乌云脸上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道：“大少爷，你看。这就是神灵的好处，一个念头就能将火燃起来。” 秦忘表示沉默。 乌云接着道：“前些日子，我走进这间画室，看到这里面挂的这些画，还有少爷制好的这些阵。乌云就在想，少爷是天生的阵师，不然何以有如此高的天赋，连那些浸淫画道多年的画师也没有少爷所画来得好。乌云甚至觉得，假以时日，少爷一定能够成为下一个张九张，成为整个茉莉大陆上的神！” “他们都觉得叶开、赵中天这样的九灵体才能带领神灵一族走向复兴，觉得这样万中无一的体质才能站在人世巅峰，打倒那一个带给我们无尽羞辱的仙！” “但是乌云从来都相信，少爷才是那个能带领神灵走出冰巫泽的人！天生的画师，又拥有世间唯一的神源，再到现在觉醒了念力天赋！未来若是成为身兼神阵师与神念师的神灵，试问世间谁是敌手？” 第三十一章 反对 “这一切都是神源带给少爷的！” “少爷这些年来勤于锻体，我本以为，那是少爷对自己要求高。所以听到那句少爷与神源融合失败，要走凡人修仙的路子时也只当是谣言。可是我三天前看到这桌案上摆放着的这一本本锻体修仙的典籍，看到少爷你亲手动笔写下的这些笔记，才知道少爷对于凡人修仙这条路竟然下了如此苦工来钻研。” “我的第一反应是，少爷可能真的融合失败了，迫不得已要走那条路，如果是那样，不管前路多么艰难，乌云也是要陪少爷走下去的！不要说什么尊者，就是天尊来了，乌云照样替少爷将他们拦在门外！”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少爷竟然是想要主动将神源剥离出体外！主动变成低贱的凡人！”乌云的手拂过装有腐蚀之毒的玉瓶。 “你这样做，对得起将神源赐予你的巫大人吗？！”说到这一句时，已是声色俱厉！ 秦忘正要说话，忽然自门外冲入一个小小的人影将他紧紧抱住，小楚祀紧张兮兮地仰起头：“哥哥不要这样做！不要做凡人，哥哥答应过楚祀，要永远做高贵的神灵保护楚祀的！” 情况终究是到了这一步，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步时秦忘还是分外头疼，有心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好的说辞。没人有他的经历，没人两世为人，没人能与他一样体会到神源的苦痛，神灵对凡人的蔑视与仇恨早已根深蒂固，并非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化解的。 到了如今的境地，小楚祀的央求与乌云的责备都似鞭笞在他的深心之上。 秦忘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楚祀的脑袋，道：“不论是凡人还是神灵，哥哥都会保护好小楚祀的，哥哥答应……” “不！我要的是神灵哥哥！”楚祀忽然将秦忘推开，向后退了两步，大声吼道：“你答应我，要做一个神灵！不要取下神源！” “你不要这样……”秦忘走上前想将楚祀抱住，但楚祀坚定地朝后退了两步，眼中带泪，语气冰冷：“如果你确定你要将神源剥离，那就将阎罗法典还给我！你不配再拥有它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饶是秦忘早有准备也不禁有些伤心，曾经那么疼爱的弟弟，为了这件事竟然跟自己闹成了这样。只是他心中要剥离神源的念头早已十分坚定，阎罗法典自胸口飞出，黑炎缭绕，在半空中悬浮了片刻，终究是向着楚祀落去。 “好一个哥哥，为了修仙竟是连弟弟都不要了么？！”乌云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止这一切，她本期望着，楚祀能够劝回执迷不悟的秦忘。 “秦忘！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哥哥！我一定会把你踩在脚下，让你明白你今天所做的这个决定，错了！” 楚祀头也不回夺门而去，楼梯上传来传来了“噔噔噔”的声响。 秦忘以为楚祀生气之下回了房间，他不曾想到的是，楚祀在怒气上头的情况下，直接跑出了院子大门，闯进了雪地的夜色中。 “看来你今天是铁了心要剥离神源，做一个凡人了！”乌云一瞪眼，秦忘只觉得一股无形的风将自己紧紧束缚，整个人都动弹不得，顿时僵硬地摔倒在地上。 风系基础法术——风缚！ 由乌云施展出来的风缚术威力比起秦忘施展的要大了何止千倍，就算明白风缚的施放原理，秦忘依旧无法化解，神源的源力完全被困在体内无法透出体外。 “今日乌云替巫大人行家法，必定将少爷从执迷不悟之中拖回来！”乌云拿起了一个小玉瓶，轻轻开启了瓶盖。向内看去，只见两条白色狰狞的虫子在玉瓶之中扭曲翻腾，其中一条见光之后立刻冲出，向着乌云的额头直奔而去，一张嘴，露出满嘴獠牙，发出凄厉叫声。 “风裂！” 无声无息地，令血境神灵闻风丧胆的噬神虫王像是被数把无形利刃切过，身体瞬间被撕裂，地面上滴落一些浑浊浆液。 “多么肮脏的虫子！就好像凡人一样，不过是任我们神灵随手拿捏的蝼蚁！少爷，你想一想你的王大叔，受不了严寒酷暑，在冰巫泽中连生存都是个难题，与狼群搏斗都有丧命的可能，遇到神灵更是卑躬屈膝，活得多么的卑微，你难道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吗？” “你杀死一只噬神虫王，还有另一只。两只都杀死，我还可以找小青虫再要，我打定了主意，谁也不能阻止我！我做过研究，凡人修仙，同样能与神灵一战，你若是不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将所有神学院的学生打败，来向你证明。”秦忘不再沉默，他可以理解乌云今日反应与所作所为，但不能忍受她当着他的面说王大叔的不是。 “笑话！” 乌云怒斥道：“我是为你好！你为什么执迷不悔？！留下神源，做一个神灵有什么不好？！” “为我好？我所经历的，你无法切身体会，我也不能对你说。乌云，你身为碧落城堡的管家仆从，什么时候有了权利，对我这个主人发号施令，为我安排，对我指手画脚！？是不是我这些年来，一直拿你当亲人看待，对你太过尊重了？！”秦忘心中忽然涌起怒意，这怒意是如此的强烈。 世间最虚伪最肮脏的一句话，不过就是，我是为你好！ “……好，路是你自己选的，希望你能笑着走完全程。”乌云忽然说不出的委屈，她从未想到，自己这般全心全意的替秦忘着想，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句你不过是个管家仆从，她觉得意兴阑珊，觉得自己做这一切好似在无理取闹，所有情绪涌上心头化为了一句算了，由他去吧。 捆绑着秦忘的风缚术忽然消失，秦忘站起身来，目光平静。 乌云将装有噬神虫王的玉瓶放在桌上盖上盖子，从秦忘的身侧走过。 “从今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不要找我。我会做好一个仆从应尽的本分！” 秦忘停步窗前，窗外黑暗降临，夜色深沉，一只布谷鸟在窗台上瞪大了眼睛，此刻见秦忘走过来不由得开口道：“天啊！我看见了什么？！大少爷与乌云吵架了！大少爷要剥离神源做一个凡人！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大榕树它们！” 布谷鸟振翅欲飞，秦忘道：“你哪里也别去，进来帮我看着，我要服下噬神虫王，若是最后它不受控制，你就将它给我啄出来！” 秦忘关上门，在桌案此刻摆放有三个玉瓶与一个玉盒，布谷鸟也已立在身侧。 四年的等待，这么多天的筹备，此刻已万事俱备！ 第三十二章 危机 楚祀抱着阎罗法典在夜色降临的雪地当中跌跌撞撞地前行，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最敬重的哥哥会选择成为自己最厌恶的凡人，他已经能够想到沈境轻蔑嘲笑他的嘴脸，嘲笑他有一个凡人哥哥，就像之前嘲笑他有一个凡人叔叔一样！ 楚祀无法忍受这样的嘲笑，更不能接受神灵们看向他的目光！从小到大，秦忘说的话楚祀都会乖乖听话，但是这一次，他要证明，秦忘错了！ 楚祀渐渐将碧落城堡的辉煌灯光丢失在黑暗里，入夜之后的雪地更加寒冷，风呼啸而至夹杂着隐约狼嚎。楚祀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才想起来，自己正处于凛冬阶段，如果遇上狼群后果不堪设想。 回去吗？ 楚祀咬了咬牙，再次朝前走去！他想到一个可以劝秦忘不要那么做的方法，他要去神灵村，告诉所有的神灵，他的哥哥秦忘，要剥离神源，做回一个凡人！ 他们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的对吧？他们应该也跟自己一样厌恶凡人，不会容许冰巫泽再出现一个凡人的吧？ 狼嚎声远，楚祀尽量避开有狼嚎声的方向前行，抱住阎罗法典的手已冻得通红。他行进了有半刻钟左右，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呼唤自己名字。楚祀心头一喜，难道是哥哥？他连忙转身，只见月朗星稀，洒下皎洁光辉，大地上一片银白，却不见半个人影。 “楚祀……” 只是那幽幽呼唤声仍旧在耳畔回响，先是男声，后又变作女声，忽左忽右，最后前后左右都响起呼唤声，愈叫愈迫切，恨不得通过耳膜钻进他的脑袋里。 楚祀一个哆嗦，脸色瞬间苍白，他想起了平日里关于雪地夜间的那些传说，传说夜色降临，逝去的阴灵重回人间，将向人索命。 楚祀吓得捂紧耳朵，什么也不去听。过了一会儿，那些刺耳的呼唤渐渐淡去，他小心翼翼松开手，但觉风声萧萧，四下无人，似又恢复了平静。 楚祀犹自不肯回头，但没走多远，远处忽然有黑色雾气翻滚，其间鬼哭狼嚎，阴气森森，朝着他笼罩过来，楚祀连忙朝着反方向奔走躲避。可楚祀一跑，那黑气似是发现他的企图，速度陡然增加，眨眼之间蔓延过来，顿时将他整个笼罩其中。 “楚祀！” 呼唤声再次想起，四周一片黑暗，抬头看不见星月，伸手不见五指，楚祀忽然感到说不出的害怕，他听说卷入鬼雾之中，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眼泪忽然不争气地流下来，楚祀抬手去擦，刚擦完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张腐烂了一半，眼珠耷拉在眼眶之外的人脸，这张人脸狰狞吓人极了，张开满是蛆虫的嘴向他一口咬来，好似要将他的整个脑袋都吞进腹中。 “啊！” 楚祀吓得抬手就打，手中阎罗法典似板砖一样拍在鬼脸之上，只听“嘭”地一声响，阎罗法典刚与鬼脸一接触表面立刻升腾起黑色火焰，转眼便将鬼脸烧成了一团灰烬。 黑色的阎罗法典竟似对鬼脸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楚祀连忙将其紧紧抓住，像是获得了救命的稻草。 “桀桀桀桀……” “咦嘻嘻嘻……” 随着鬼脸化为灰烬，黑暗之中忽然传来了数不尽的笑声，像是有无数阴魂徘徊在身边，他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忽然全都朝着楚祀聚拢过来。 接着楚祀便见到了世间最为诡异的场景，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无数鬼脸，有的已腐烂得只剩下骷髅，原本眼睛的位置已变为两颗黑色空洞；有的面皮还算完整，但一张嘴就有数不尽的蛆虫向外蹿，令人作呕；有的头皮被撕开，半张脸皮斜斜耷拉在脑后。环顾四周，他似坠阴间，被群鬼环伺！ 楚祀手持阎罗法典挡在身前，紧张得几乎已喘不过气来，群鬼没有上前。一群鬼与一个小孩对峙着，过了半晌，那半张脸皮耷拉的鬼脸忽然探出头来，伸出一根残余些许皮肉的白骨指头向着阎罗法典一指点去。 “啊！” 黑炎瞬间腾起，半张头皮耷拉的鬼脸似触碰到了滚油一般向后退去，但仍旧是晚了一步，一丝黑炎顺着白色骨头蔓延向上，所过之处犹如被硫酸浇过，腐蚀得干干净净。 片刻之后，在凄厉鬼叫声中那半张头皮耷拉的鬼被黑炎烧了个干干净净，一时之间群鬼避让，围绕楚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空地。 楚祀紧紧抓住阎罗法典，大气都不敢喘，但也明白眼前这些鬼怪一样的东西似乎是心有忌惮不敢上前，他只盼望着黑夜早点过去，只要能熬到天亮，那么这诡异翻腾的黑色雾气就会自然消失。 “叮铃铃，叮铃铃……”阴森雾气之中，忽然传来了清脆的铃声。楚祀听到这声音不由得面色一喜，这铃声总不能是鬼发出来的，也就是说还有别的人在雪地中，如果这人能发现他在这里，两个人聚拢在一处，总要好过一个人。 “喂……” 楚祀张口急呼，但不知怎地只觉得喉间似被毛发堵住一般沙哑，叫不出声来。铃声主人似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只听得铃声渐渐小去，很快就要消失不见，焦急之中他又连叫数声，却觉得喉头一痒，猛地咳嗽起来，这一咳嗽忽地就从他的嘴里钻出了一个玻璃球大小的黑色球体，滚落在雪地上不住打转，黑白两面交替出现，叫人看得眼花。 这是什么？ 楚祀疑惑着伸手捡起来，想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入手粗糙，球体表面上覆盖着湿漉漉的毛发，倒像是什么小动物的头颅。他心中一惊，下意识撒手，怎料那些湿漉漉的毛发忽然变得尖锐起来，根根似针一般刺入肌肤，那头颅白面转过来，赫然竟是一张扭曲人脸，正张嘴疯狂大笑。 “桀桀桀桀……” 楚祀吃痛，手上一松，阎罗法典顿时掉落在地，四周围绕着的那些鬼脸顿时咆哮着狂涌过来，就要将他小小的身影吞噬。 楚祀被群魔乱舞的场景吓得呆在原地，本以为自己便会这样死去，忽然听见“嘶啦！”一声巨响，漆黑的天幕似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星月映入眼帘，一瞬之间，鬼怪的嘶吼声都远去，几道人影出现在视野中，其中一个女子，身穿一席红裙，气质高贵，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阎罗法典，拿到手中凝视了片刻。 “碧落城堡的孩子，楚祀？” 楚祀死里逃生，只觉得后背都已被冷汗打湿，此刻仍旧心有余悸，一时间也没来得及答话。 “红叶天尊问你话呢，哑巴了？！” 在红裙女子的身后，一个长相俊逸，白衣似雪的男子不耐烦道，显然对于眼前这个孩子不答红衣女子的话很是恼怒。 被称为红叶天尊的女子压了压手，示意他不要狂躁，那男子果然便将嘴乖乖闭上不再言语。红叶天尊将阎罗法典交到楚祀的手上，抬手擦了擦楚祀额头汗珠，轻声道：“孩子，你这么晚了，为什么会来到雪地里，是要到哪里去？” 楚祀觉得眼前女子又美丽又温柔，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对哥哥的失望与愤怒，一个人流浪雪地的孤独，面对鬼怪的脆弱与无助都化作了泪水涌出眼眶，他擦了擦眼泪，啜泣道：“哥哥……哥哥想把神源剥离体内，我要去……去神灵村找人阻止哥哥……” 楚祀话音未落，红衣女子忽然伸手在他脸上一拂，他便沉沉睡去。 “哈哈哈哈！好啊，这个秦忘原来是自己找死要剥离神源，我们正好去将神源夺来，杀掉秦忘，以报韩组长的大仇！” 红叶天尊身后的人影全都轰然而笑，红叶天尊抱起楚祀，面朝碧落城堡的方向深深凝望，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笑意。 第三十三章 摘源 “好辉煌的碧落城堡，乌云姐姐这些年在这里过得倒是好得很，却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妹妹？” 红叶天尊自语道。 “秦苍，我要去找一位故人叙旧，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你能不能办得好？” 之前的俊逸白衣男子忙道：“天尊尽管去得，秦苍定能将神源夺回来！” 红叶天尊道：“我给你一天时间，明日日落之前，乌云绝不会回来。如果完不成，组长的位置也就不必再想了。” 待红叶天尊抱着楚祀离去以后，余下四人有男有女，都向着名为秦苍的男子聚拢，一行人以他马首是瞻，秦苍是秦家骄子，不仅家世出众，而且年纪轻轻便已是七重大圆满的灵境神灵，由于家学渊源，实力比起韩守成这样在神学院之中学习通用法术的八重天神灵不遑多让，这些年来一直是堕猎组中的二号人物，单就威望而论，秦苍才是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之前听沈境说那秦忘与神源融合出了问题，我还当是谣言，现在看来可能确有其事，否则他为何要将神源摘出体外？”其中一人出言道，他叫白飞，是神学院六年级学员中的佼佼者，实力已是灵境五重天。 “管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只管将神源夺来，苍哥若是得到神源，到时候什么沈开什么赵中天都得靠边站，苍哥才是神灵村年轻一辈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接话的人叫田七，是神灵村中一个小家族子弟，田家依附于秦家，田七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秦苍的跟班。 秦苍平静道：“第一倒是不敢，夺得神源之后怎么分配全都由天尊定夺。只是堕猎组长这个位置，我却当仁不让。这些年韩守成一意孤行，与那些巫灵们斗得个不亦乐乎却毫无实际进展，导致那么多的神灵死在巫灵手上。等我当上堕猎组长，定然要将巫灵全部歼灭！” 四人之中唯一的女性神灵陈月柔满眼迷醉，秦苍的自信与卓绝的实力都令她倾慕折服，她轻启朱唇，眼波似水，百转千回道：“韩守成那个庸才，不过仗着自己是个八灵体便目中无人，殊不知沈开赵中天也得敬苍哥几分，真要打起来他可不见得就是苍哥的对手，这些年来苍哥屈居在他之下我一直替苍哥觉得不值。” 秦苍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值不值的。庸才，是坐不了这个位置的！” 田七马屁拍得震天响：“对，像韩守成那样的人，咱苍哥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白飞道：“那我们这就杀进碧落城堡将神源夺来？” 秦苍摇头道：“不，我们要等。” “等？”陈月柔疑惑不解。 一直没有开口的最后一人道：“苍哥的意思是，等秦忘取下神源，成为凡人咱们再动手。” 田七道：“没错，听说秦忘之前杀韩守成所依靠的，除了血境修为之外，便是那本来历诡异的阎罗法典。刚才那小子，名叫楚祀，这本阎罗法典似乎本是属于他的东西，此刻他应该是已经将阎罗法典要了回去。等到神源离体，秦忘彻底成为凡人，又没有阎罗法典在手，看他拿什么来抵挡我们堕猎组。” 秦苍舔了舔嘴唇，笑道：“对付秦忘本不必如此，只是不必如韩守成那个蠢货一般，既然能够轻松取胜，又何必去硬碰硬呢？乌云虽然被红叶天尊阻住，碧落城堡之内可能还有那些巫灵，等它们天亮离去，再取神源便如探囊取物。” 田七赞叹道：“苍哥果然思虑周全，深谋远虑令田七折服，这样说来，这次行动岂不是已万无一失，田七日后便该改口叫苍哥一声秦组长了！” “不，还不算万无一失。”秦苍顿了一下道：“可别忘了，碧落城堡之内还有一个沉睡的巫大人，为了避免一切后患，还是将秦忘引出来再动手比较好。” 陈月柔道：“可是秦忘又不是傻子，真取了神源恐怕就不会跟我们离开碧落城堡了。” 秦苍眯起眼道：“我听说，在这碧落城堡外住着一个凡人，是那秦忘的叔叔。这么些年来，任由一个凡人居住在神灵境内，实在是对不起当年那些战死的先祖阴灵……” 田七眼前一亮道：“苍哥真是好算计，我这就去把那凡人给绑过来，到时候看那秦忘敢不出来？” 月渐偏西，碧落城堡之内，剥离神源也已到了关键时刻。 秦忘终于得知了这个被困锁在自己识海中八年的白狐的名字，叫玉勾，这名字有种清冷而孤傲的韵味。事实上玉勾表现得的确也十分高傲，即便秦忘此时已经真的在帮它脱困，它的态度依然冷漠。 原本就潮汐起伏的识海之中此时更是浪涛滔天，秦忘漂浮识海之上的心念都已不稳，服下烛龙之涎与腐蚀之毒过后，两种剧毒之物早已将大多数自行延伸的锁链腐蚀了个七七八八，但最初由神碧铸造的神链却始终安然无恙。 随着精神锁链的溶解，秦忘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在进一步的壮大，如果说之前的识海只是表面澎湃，那现在的识海便已经有了暗流涌动，他的精神力之庞大，已经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程度。 精神力强大是一种好事，可仍旧不能解决秦忘此时眼下的难题，他不得不将最后的噬神虫王服下体内，在他的原本计划之中，能不动用噬神虫王就最好不要动用，因为进入体内的噬神虫王充满了太多的不可控性，即便是有布谷鸟在一旁守护，秦忘心中依旧没有底。 玉勾显然也对噬神虫王心有忌惮，白狐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恐惧的表情，但却带着质疑眼光问道：“喂，你行不行啊？” “还好，都在可控范围之内。”秦忘虽然心里没底，但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白狐将信将疑，它已没有别的选择，若是此次秦忘尝试不成功，等待它的就只能是死亡，即便是冒着被噬神虫王吞噬殆尽的风险，它也只能孤注一掷！ 下一刻，秦忘的识海上空已经出现了一条噬神虫王，原本相对平静的这一条噬神虫王一进入识海忽然变得狂躁起来，白色虫躯疯狂扭动，想要挣脱秦忘精神力的束缚。 秦忘心中一惊，调动更多的精神力来捆住虫躯，想要将虫王调向神碧铸成的精神锁链处。 但噬神虫王躯体似乎并不因为精神力的增加而被捆住，反而像是得到助力一般，张开满嘴獠牙翻身咬去，虚无之中似有什么束缚被咬得断裂！噬神虫王仰天长嘶，声震识海！ “糟了！” 秦忘一声惊呼，紧接着便看见噬神虫王的躯体瞬间由一尺变为一丈长，毫不犹豫就扑入了识海之中，一下便不见了身影。 秦忘的身影随之僵硬，玉勾见状大喝，想要将他唤醒：“喂！快将它捞出来，不然就完了，它能将你整个识海吞噬干净！” 钻心疼痛传来，秦忘心神瞬间从识海之中退出，仿佛有无数的蛆虫在脑花之中涌动翻腾，大脑仿佛要炸裂开来，四肢痉挛，口吐白沫，秦忘开始止不住地抽搐起来。 守候在一旁的布谷鸟见状大叫一声：“糟糕！要是精神力被吞噬干净就要变成白痴了！” 第三十四章 取出 布谷鸟并不迟疑，立刻将神魂探出体外，这是巫灵特有的神魂状态。 严格来说，巫灵是神碧创造的一种魂体，没有自己的躯体，永远处于神魂状态，但是却能够选择任意的生物夺窍，占据它们的躯体为自己所用。被占据了躯体的生物本身的意志会被磨灭，而巫灵的魂体则会让这种生物的体质变得更强，因为这一副躯体会为巫灵抵挡各种伤害。 失去了躯体的巫灵则是最为脆弱的时刻。 布谷鸟正准备将魂体探入秦忘体内帮忙杀掉噬神虫，却不想一旁黑色巨芒闪过，一把乌光灿灿的大刀当头砍下！ 死亡的气息将布谷鸟笼罩，这一刀实在太过恐怖，暗灵力汹涌如潮，几乎要将虚空都湮灭，只要被这刀光擦中一点，它的整个魂体都会碎裂。布谷鸟来不及多想，只能将刚探出体外的神魂又缩回了体内，振翅欲飞。 “嘎！” 尚未飞起，一只手已一把抓住了它的脖子，这只手指头根根似葱白一般修长，似白玉一般莹润，但捏住它咽喉的时候却毫不留情，只用再下几分力道便能将它的喉咙捏成两段。 布谷鸟想挣扎却不能，只听得耳边一声娇笑：“姐姐，好久不见啊！” 乌云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红叶，放开它！” 红叶天尊向前踱步，红色长裙逶迤在地，姿态袅娜，走到一身黑色女仆裙的乌云面前咯咯笑道：“姐姐，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太美丽的样子？咱们姐妹两这么些年不曾见过，不知道姐姐过得好是不好？” 语罢一抖手，布谷鸟的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起来，布谷鸟连叫也没来得及叫一声就闭上了眼睛，一道神魂离体而出。 布谷鸟的魂体瞬间奔赴向地上的秦忘，此时秦忘脸色惨白，五官之间已有鲜血溢出，情况已万分危机。 半空之中乌光一闪，又是一把黑色大刀杀至，来势汹汹，这一次刀势比上一次更快，根本不给布谷鸟躲避的时间。 “哼！” 听得乌云一声冷哼，风声呼啸而至，将黑色大刀卷飞砸向窗外，将窗户砸得粉碎，寒气一下子涌了进来，布谷鸟则趁机探入了秦忘的体内。 乌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下稍定，转头看向红叶天尊道：“来我碧落堡杀人，齐云是想宣战吗？” “碧落堡与神灵村同气连枝，我们怎么可能会率先宣战呢？姐姐可是冤枉妹妹了。反倒是你们碧落城堡的秦忘，杀了我堕猎组的组长。眼下堕猎组无人组织已经乱成了一团。村子里那些人可都看着妹妹的笑话，让妹妹无地自容，这次前来，就是想问秦忘讨一个说法！” 乌云冷笑道：“讨一个说法？杀人者人恒杀之，什么八灵体，原来也不过如此。技不如人死在秦忘手上，那是活该！” “再怎么技不如人，他也是个神灵！” 红叶天尊讥笑道：“姐姐是离开神灵村太久了，被那神碧迷了心窍，怕是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个神灵了？秦忘一个凡体，神源落在他的手上就是明珠蒙尘。韩守成欲为神灵一族夺回神源，让其绽放光彩，在我看来，他倒是一个人物！不像有的神灵，屈尊降贵侍奉凡人多年，似乎已沦为了一条走狗！”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年来你的境界是不是也如你这张嘴皮子的功夫一样突飞猛涨！” “黑暗牢笼！” 红叶天尊一声轻斥，率先发动了攻击！无尽的黑暗涌来，小小的画室之内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没。 当朝霞升起，阳光洒落大地，晨光驱散了黑暗，画室之中的景象才变得清晰起来。 一片狼藉！一地的典籍，凌乱的画卷，倒塌的书架与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墙壁，显示出夜里这间小小画室之中曾经发生过多么可怕的争斗，而红叶天尊与乌云二人却已不见了踪影。桌案上摆放着三个空空的小瓶，秦忘仍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在他的识海当中，布谷鸟护在玉勾身前无奈道：“我进来太晚，错失了能控制虫王的最好机会，此刻虫王大器已成，就是我也无力再阻止这一切。” 此刻秦忘的识海当中已没有了往昔汪洋一片，海潮澎湃的景象，只剩下一片干涸，空空荡荡，有一只巨大的噬神虫王在自由爬动，它已将秦忘识海之中的精神之力全部吸收，并且意犹未尽，开始向着玉勾被锁处飞速爬来！ “可恶！秦忘，快给老子醒过来！”玉勾怒吼。 “完蛋了，功亏一篑啊！”布谷鸟脸色惨白。 “无颜再见巫大人！布谷鸟有愧！” 到了眼下这种情况，布谷鸟与玉勾都已绝望。噬神虫王瞬间就已冲到近前，然后一张嘴，猛地咬向了将玉勾锁住的神链！ “铿！铿！铿！” 金铁交击之音响彻识海，布谷鸟目瞪口呆道：“它在干什么？” 玉勾道：“那是神碧的手段，凝练秦忘识海之中的精神力铸造出来的五根神链，即便是腐蚀之毒与烛龙之涎也无法将这五根神链溶解！” 布谷鸟道：“是了！噬神虫是以精神力为食的虫类，对精神力的伤害之大堪称无解，噬神虫王更是其中佼佼者，在精神之海被吞噬殆尽之后，它率先选择了神碧凝练出的精神力链条进行吞噬！” “难道它真的可以……”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横贯识海的神链应声而断，噬神虫疯狂吞噬着神链，白色的虫体随着吞噬不停地膨胀，一身表皮被绷得越来越紧！ 转瞬之间，五根神链全部被虫王咬断吞噬殆尽，这已经超过了虫王所能吞噬的极限，它的表皮开始炸裂，被吞下去的精神力顺着裂缝喷涌而出。 “自由！我重获自由了！我重获自由了！”玉勾浑身颤抖，一张狐狸脸已被泪水湿透，在秦忘的身体之中，无尽白光涌出，那是曾经被秦忘所吸取的源力，向着识海，向着玉勾汇聚而来，它仰天长啸，状若癫狂！ 数年的囚禁，无休止的剥削，此时此刻终于脱困！ “呦！” “秦忘，你从我这里夺走的，我全部要拿回来！” 布谷鸟忽然惊呼：“噬神虫王承受不了如此庞大的精神力，躯体要爆裂了！快离开识海，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轰！” 第三十五章 叫嚣 “呦！” 鸣叫声响彻天地，其间包含着重获自由的喜悦，更有被困数载的愤怒，冰巫泽之内所有的神灵都能听见。 “是碧落城堡的方向，那里发生了什么？” 火山山巅，一头红发的烛龙少年仰头吞下一颗糖豆，面朝碧落城堡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放出来了吗？这小子真是说到做到啊，那巫大人也该醒过来了吧？” “秦忘，滚出来跪下，将神源双手奉上，苍哥也许能饶你不死！” 碧落城堡院门之前，田七一马当先的叫嚣道，堕猎组的五人听见了贯穿天地的鸣叫之声，明白是神源已被解封出世，率先赶到了此处。 “我呸！就你个走狗似的东西，也配叫小忘出来，真是马不知脸长，牛不知角弯，没脸没皮不害臊！羞死你叔了！”被捆绑至此的王大叔大骂道。 被凡人如此辱骂，田七当即大怒，一脚将王大叔踹到在地：“老东西！要不是你还有点用，老子一个法术下来把你变成豆瓣儿酱！” 说罢犹自不解气，抬脚又猛踹了几脚：“蝼蚁一样的凡人，也敢辱骂高贵的神灵！” 王大叔本来就年老体衰，哪里禁得住这样的踹法，痛得拱起背脊，缩成一团，口中呼哧直喘。 “老东西，喘什么喘？！你可别就这样死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几人等了半晌，碧落城堡之中动静全无，田七惊疑道：“耶？！苍哥，秦忘那厮不出来，这可咋整？” 陈月柔娇笑道：“真没想到，秦忘是这样的无胆鼠倍，想必知道苍哥在门口，不敢出来了吧？” 秦苍气定神闲道：“没关系，他不出来，我有的是法子。” “先打断这个老东西一条腿，他即是如此嘴烈，不如将他的腿一条一条打断，再扔进雪地里，看看他是怎么生存的，不挺有意思？” “妙啊，苍哥！”田七眼前一亮，手持一根法杖对着王大叔的两条腿比划道：“老东西，先断左腿还是右腿，田某乐善好施，让你自己来选！” 刚才疼痛中缓过劲来的王大叔头上青筋毕露，细汗已凝结为冰渣，颤声道：“老天不开眼啊，你们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为神灵，怪不得会被逼得走投无路，躲进这巫泽之中！” 此言一出，在场五人勃然变色，王大叔所说正是神灵最为隐晦的痛楚，田七法杖一扬，做木棍一般猛力劈下：“老东西，你是活腻歪了是不？！” “嘭！”地一声，伴随着骨头断裂声与王大叔的惨呼声，王大叔的左腿已被齐膝打断，痛得他在雪地上不住地翻滚挣扎。 “苍哥，你看这老头翻滚的样，像不像一条虫子？啊哈哈哈哈……”田七问道，余者尽皆大笑。 画室之中，像是沉睡亘古之后，秦忘悠悠醒转，他的指头微动，眼皮轻颤，而后睁开了眼，阳光映入眼帘。 秦忘坐起身，只见画室一片狼藉，布谷鸟的尸体倒在地上，但它的神魂与玉勾都不见踪影，发生了什么？ 秦忘抬手看了看，掌心已没有了白狐印记。他将心神探入识海，识海之中也不见它们身影，它们去了哪儿？ 往昔浪潮澎湃的识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汪小小的湖泊，湖泊清澈见底，涟漪轻泛，充满了灵性。 这都是他的精神力，似已变得与神灵识海中的湖泊一般大小，但是隐约间又不太相同，似乎比起从前的精神力更为凝实，当中蕴藏的精神力比起之前潮汐之海中的精神力强了十倍不止。 秦忘心神一动，将精神力抽出一缕，探出体外，化成一柄不可见的飞剑，向着一块紫檀木削去。 无声无息，紫檀木断为两截！ 念力成剑，恐怖如斯！ 毫无疑问，虽然将神源剥离了身体，但念力这一项技能却保留了下来，毕竟是到达血境之后觉醒的天赋技能。秦忘推测，这样的天赋只要获得了，就不会随着境界跌落而消失。只是再想要控制灵力应该是做不到了，凡人不似神灵，对于灵力并没有那种天生的感应与亲近能力。失去了神源，源力逸散，就再也无法操纵灵力。 秦忘试着去感应身边那些虚无飘渺的灵力，忽然惊喜的发现，念力所至，所有小蝌蚪一般的灵力无所遁形，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应到灵力的存在。 念力的奇异之处显现，虽然不能帮助秦忘控制灵力，却能够帮助他感应到灵力，也就是说今后神灵施法，秦忘都能见到灵力运行的轨迹，这在战斗之中无疑能够取到未卜先知一般的效果。 接着，秦忘查探身体，发现体内还蕴藏有一些未曾散去的源力。此刻失去了神源，身体似千疮百孔的筛子，源力正在飞速地向着体外流逝，迟早有一天会流逝殆尽，而那一天也就是秦忘重归凡人之时。 “轰！” 秦忘伸出手，尝试着控制源力去操纵灵力，一团拳头大的火焰顿时从他的掌心蹿出。 虽然化为凡人，但短时间内仍旧能够操纵灵力，秦忘判断，此刻能够操纵灵力的程度，大概与灵境六重天的神灵相差无几，不得不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给了秦忘能够面对短期内即将到来的麻烦的能力。 “秦忘，你再不出来，这老东西的右腿可也就保不住了！嘿嘿嘿……”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田七的叫嚣声，秦忘皱眉，心念一转，精神力铺天盖地释放出去，将碧落堡周遭情况全部映入心间，顿时就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老东西，看来秦忘并没有把你当一回事啊，枉我们还认为能用你将秦忘引出来，却没想到你在他心里一文不值！”田七哂笑道。 王大叔匍匐在地，脸色惨白，不发一言。 “苍哥，怎么办？”白飞问道。 秦苍眼中狠辣神色一闪而过道：“杀了他，进碧落城堡把秦忘给我揪出来！我就不信，神碧沉睡了那么久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时候会醒来！看秦忘能躲到哪里去！” “得嘞！”田七领命，手中法杖荡漾出点点青光。 “老东西，这可怪不得我田某啊，是那秦忘见死不救，你到了下面见着他可得好生批评批评，做人可不能这么无情无义啊！” 数不清的藤蔓破土而出，每一条藤蔓上都长满了细小触须，舞动如蛇！向着匍匐在地的王大叔围拢而去！ “成为我魔鬼藤的养分吧！” “木系进阶法术魔鬼藤——分解！” “你找死！” 天际一声暴喝传来，有个人影从窗户跳下，用力一跃，跨过数丈远的距离，到了院门前，一瞬间就欺身到了田七面前，一只青筋毕露的铁拳在田七的瞳孔之中瞬间放大，将他的视野整个填满！ 比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影来得更快的却是一柄无形飞剑，早已将纵横交错的魔鬼藤斩得一干二净！ “嘭！” 拳头重重地砸在田七左颊上。眼球爆裂，鲜血飞溅，田七惨叫着当场横飞出去数米远。 “是秦忘！” 有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