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的小公举》 第1章 头七 2x世纪90年代,中京市。 ……… 周岑父母去的早,是个留守孤儿,靠着政府,倒也把书读完了,然后选了一份专业不对口的工作,一直也就这样长大的。 今天之前他还是天天餐饮的一名实习厨师,刚上岗不到一个月,结果就在今天突然来了一群黑衣人,指名道姓让他去攀亲。 周岑想,这哪能啊。 结果对方直接甩了一张亲子鉴定给他,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他亲生爷爷竟然是金融圈首屈一指季之意的助理。 还没反应过来。 另一张病危通知又这样被递了过来。 周岑看着看着就愣了。 …… 他时常在想,一个人,也可以,独自悄悄的活、一辈子安静的过,就像某个再也回不去的寒秋。 可当他透过水雾看见那漫白的面庞时,这份安静便不存在了。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连同他自己都不知道。 医院里。 保镖杵在一旁上下打量着他,想着什么,最终还是将门轻轻推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先生,您进去吧。” 周岑微微点头,轻声说:“谢谢。” 门内并非一般普通的病房,藕色和粉色组成了大面积的色块,因此屋内显得十分祥和,不像病房倒像温馨的家。 窗外,小雨正稀稀落落的下。 周岑坐在病床一旁的椅子上,目光有些涣散,窗外的雨,已经有些大了。 待了一段时间。 房门突然被打开,进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周岑淡然抬头,神情并没有因来人而有所改变。 来人双手杵着拐杖,缓缓道:“他是你爷爷。” 周岑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我知道。” 那人又道,“我也是你爷爷。” 这一声过后,周岑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我姓周。” 他说:“我也知道。” 他又说:“如果你愿意,季家也是你的家。” 无言对视中,季之意看出了他的不愿,如果可以,他是真心希望…… 周岑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随后走到窗前,一个人静静地吹着带些秋意的凉风。 风拂过脸颊,吹乱他的发梢。 “我还能做些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全是悲凉。 “那就…送送他。”季之意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那种浓烈的苦涩。 “好。”周岑语气平静,可他眼眶红了。 季之意瞧见他微红的眼圈,蓦地不知道说什么。 那年七岁,一个小小的人儿也是这样。 “你有什么想问的,我就在这。”季之意替代了他的位置,守在床畔,依依不舍的看着已经逝去的人。 周岑没有什么想问的,或者说,他不想问,可有一瞬间,他看到了那眼中的哀伤之意,心下很是震惊。 “您也会离去吗?” 季之意顿了顿,拉开抽屉,里面存着一封发黄的信条。 他摇摇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之后颤巍着举起信,朝他递去。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氤氲的室内掀起波澜,季之意说: “他的信,还有你…都是我欠下的…” 泛黄的信纸,无声的语吟,此时当面,仿佛回到以往的时光。 但,终是变了。 周岑接过信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他目光始终游离在季之意身上,渐渐的,心中的猜测也是明了。 “大垚。” 轻一声呼唤,门就被推开了。 男人步子很轻,进来后也没有随便乱瞟,走到一定距离就那样沉稳的站着,“季爷爷。” 周岑没见过这人,也不可能见过,但大概知道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中京赫赫有名的太子爷了。 不过这些都和他没多大关系。 “带他进宅,就住东林好了。” 话音刚落,两人四目相对。 还没等两人说什么,季之意绵绵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楼下停的那台车虽然有些老了,也是泊寓的一番心意,以后你开着吧。” 这话是对周岑说的,但惊讶的却是谢垚。 谢垚本家姓谢,应在季家小辈这代排行最大,季之意常常唤他大垚。 周岑缓了缓,没拒绝也没说话,算是答应了。 “小先生,那跟我来吧。”谢垚作出请的手势,眸光很是诚恳。 周岑不置可否,对对方的态度有一丝愕然,难道传闻不可信?不是说中京太子爷专横独裁,阴晴不定吗? 这看着也不像啊…… 甩了甩脑袋,周岑决定不再去想,原地站定低头弯腰,这一鞠一躬,是释怀,是无法回应,是刻在骨子里的血脉牵连。 做完这些,周岑朝谢垚走了过去。 “走吧。” 谢垚点头示意,外面的保镖早就准备好了。 双门大开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站得笔直,看向周岑的目光发热。 “他们…怎么了?” 周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谢垚知道,他说:“他们之前都是守在先生身旁的,算是老人了,先生如今走了,见到你…心里总还是有些热切的。” “逝者已逝,节哀顺变。” 谢垚怎么都没想到周岑会反过来安慰他们,有些震惊,但似乎又能理解。 这时,外界已黑得天昏地暗,雨声哗哗,像是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在踏进那片竹林时,周岑还不知道他将会在这住上七天。 第二天,在偌大宅内,哪哪都是白白一片,人前来来往往送上一束鲜花以表哀悼,见到周岑虽说不上打招呼,但都会多看几眼。 好在谢垚就一直陪着,在周岑的眼里,他似乎也应该陪着。 结束后,谢垚就急忙遣人回去休息,“其实你也不用时时刻刻都守着。” “没事,这是该做的。” 一句该做的,谢垚就知道劝不住。 当然,周岑也必须承认一点,他不想回那院子,倒不是说院子不好,而是太好,好到令人望尘莫及的地步,他住在里面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只是一场梦。 梦起小时候的自己,梦到那棵桂花树…… 就好像冥冥之中他注定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这一切都真实到让他无法言语。 所以他不想回。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谢垚还在为了他而应酬,无他,周岑守灵的位置是季家未来责权人才有资格站的,而季家真正的太子爷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不可谓人心惶惶。 想到周先生还在世时,季家旁系就没有哪家是被集团重视的,这要说没内幕,打死他们都不信,现在人不在了,他们总以为能分到一杯羹,谁曾想又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小先生。 周先生,周家周泊寓,在职时只是最高职权特助,但真正意义上的他还有一个责权人的身份,说白了就是摄政王的意思,但周泊寓从不会干涉季之意生意上的任何事情,外系只知道责权人的可怕,却不知人家从来没有那份心力…… 可以说,要不是季之意执意给他插上这层身份,周泊寓甚至都不会出现在人前。 而这些年,都是谢垚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情,有时看不下去,周泊寓也会偶尔跟着看几眼,但也就几眼。 这边,谢垚应酬完并没有直接回屋,拐道东林,在还没踏过桥时,他就看见凉亭一盏灯,一个人影,冷冷清清的坐在那里。 于是就退了回来,没有进去打扰,因为他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都需要独自一个人慢慢消化。 转瞬间,七天就这样过去了。 七天后,这场追悼仪式算是进入了尾声,从墓地出来,周岑便没有再回去的心思。 谢垚也没有办法,却死皮赖脸的要送人回去,这一度让周岑有些怀疑他的身份,没多想,本着能离开就行的心思便妥协了。 ……… 初夏之夜的人民广场,在五花八门的霓虹灯映衬下显得格外热闹,广场中心的喷泉随音乐节奏改变,透过瀑幕,最大的那块led全彩屏上正放映着一则广告。 随着新闯入广场中心的人群越来越多,欢呼声也愈发浓烈。 “啊啊啊啊!!!” “是季影帝!!” 人群密集之处灯光闪烁,可见那位影帝有多受欢迎。 与此同时,一辆草莓粉色的长城坦克淋着水雾缓慢刹住,停在了led不远旁的一家天天中式餐饮门前。 “小老板来了,都机灵着点。” 零零碎碎的人影很快就迎了出来,起先她们只觉得这小老板有点少女心,到后来见到真人,她们才惊觉,这哪里是什么小老板,这不是周小厨吗? 周岑一脸困倦地下车,脸侧是被压出来的红印子,没走几步,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就迎了上来。 “小老板,可把您给盼来了。” 知道一些内幕的他并没有多少惊讶,他深褐色的眸子只有震动,在他眼里,周岑俨然成了下榻农村来视察的王爷,因为在周岑的前头还有一个真正的皇太子。 周岑虽然累得慌,但听到这声老板还是有些惊讶,他看到谢垚朝他点头,便只能努力让自己平静心绪,说:“何叔,还和以前一样喊我就行,先忙吧。” 何千哪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作势嘛,他懂,二话不说就朝一旁的经理喊:“肖素你带小老板去贵宾室休息,仔细一点。” 第2章 新官三把火 “其余人该干嘛干嘛去。” 看着何千雄绉绉气昂昂的样子,周岑没由来的一阵头疼,他原本的一个月试用期还没过,摇身一变就成了这家店的老板,要说归宿,周岑真没有几分,但周岑知道,有些事不是他想要就能要,而有些事,不是他不要就一定能拒绝的,与其别扭的推三阻四,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也免了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做老板嘛…… 他真没什么经验,一切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素姐,我认得路,我自己去吧。” 肖素摇了摇头:“这会闭门谢客。” “好吧。”周岑表情闪过一丝无奈。 肖素走在前方,道:“你是老板,你没必要觉得愧疚。” 周岑抿着唇没说话,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要说起来,当初还是肖素面试的他……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身份转换的一天…… 没多久,贵宾室就到了。 其实这所谓的贵宾室,就是一间比较大的私人套间,只是这平时基本不招待客人,之前听说这只招待特定客人,而距离上次待客也有些年头了。 客人不来,自然就闲置了,久而久之,大家都默契的把这当成加油站,时而摸会鱼,时而打个盹都是常有的事儿。 再多的,周岑就不知道了,这些还是店里不忙,他有一搭没一搭听同事说八卦听来的。 “你先坐会,我去给你端杯水。” “素姐,你还是和平时一样对我就好,你这样我很不自在。”周岑没忍住,有些负气地说。 肖素没由来的白了他两眼,低笑道:“你觉得我就自在了,你就配合老何几天吧,很快就会原形毕露的。” 周岑顿时豁然开朗。 虽说是做个样子给季家看,不过到底以后老板是他,这种关系还是得适应。 想着想着,他便不自觉的往后靠去,闭眼前,他还在大脑搜索着为数不多可以带团队的知识,最后他莫名的想起一句话,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自己干到死。 要不是因为睡着了,周岑下一个想法可能就是怎么把店给转让了…… 肖素端水来时发现人已经睡着了,眸底不由得闪过一丝心疼,将水放到不远处,她就退了出去。 肖素了解过周岑,所以知道一些,小时候因为事故失去了双亲,被判为孤儿送到了福利院,可忽然有一天,来了一群人告诉他,在这个世上他还有一位亲人,是想,这种事,换成任何人都是庆幸的,可偏偏送来又送走,叫人空欢喜一场。肖素自己就是单亲妈妈,这种痛,她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周岑从回来到现在别看表面没什么变化,其实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时候一切都悄然的变了。 肖素比周岑大了整整一轮,她心疼是因为她也有孩子,她只是把周岑当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看待…… 可她不知道,门关上后,那双眼睛又猝然睁开了。 没有为什么,对于周岑来说,这还不是休息的地方,所以他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如果累,就尽可能的放空自己。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手机传来震动,他才将情绪一收,恢复如初。 周岑没什么朋友,有一个算是…妹妹…… 他翻开手机,点进程序,点进主页,一气呵成。 页面上果然是那所谓妹妹的消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卡通“童”字头像,后面跟着一条简讯:你还好么? 周岑回了一条没事的表情包,猫猫的,和他头像一样。 童:那么看在我们这么同病相怜的情况下… 童:你考虑好了吗? 周岑愣了一下,忽然一股遗失的记忆涌上心头。 童时其实算他发小,认识的那几年他们几乎每天碰面,后来因为家中变故…也就分开了。 周岑有想过,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或许他们真的能够走到一起,可现在的他…只想一个人简简单单的过。 所以,他第n次拒绝了她。 没错,童时喜欢他。 可再喜欢也有个度,次次表白次次被拒是个人都遭不住。 童:我就知道,你总是拒绝我,这次我真的伤心了,我要走了。 周岑又甩了个问号过去。 童:我那便宜亲妈找来了…当然,我没钱,回去当公主也挺好。 周岑知道她说的是气话,至于她亲爹亲妈养母这事,他是知道的。 周岑:想开点,怎么说也是个公主,那么公主殿下,有什么事需要交代的吗? 童:你居然都不挽留我… 童:伤心表情包。 周岑:没有就算了。 童:哥哥,好好照顾自己。 周岑紧紧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你也是。” 走了也好,但凡离他远一点,好运总会找上这苦命的女孩。 可是没多久,周岑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听这声音,他急忙就冲了出去。 “咱是签了合同的,你说不干就不干?违约金就不说了,误工费你怎么算?你以为我们是一般的饭管饱店吗?我们服务的都是中京上层社会…最紧要的,今天老板刚刚走马上任,你这人情世故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切,可是老板刚刚同意了。” “老板同意怎么了…等等…你说老板怎么了?” “何叔,我确实同意了。” 周岑无奈苦笑,童时早就看见他出来了,不然少不了又是一顿反向输出。 “啊?哦…那成吧,但是老板……” “好了,都忙吧。” “哎好…都看什么,没听到老板发话了吗。” 肖素默默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可算有人能治住这地头蛇了。 不,如今是马屁精。 童时也不耽误,解开围裙就往外走,周岑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几乎气笑,不就是拒绝了第一八零八次吗,这妞还真生气了。 还没走出门,童时就感受到了身后一众悠悠目光,顿时有些气不过的扭过头朝周岑骂了一句:“你这个混蛋。” 众员工:“……”她这是骂谁呢? 只有周岑知道,这是一个少女把对内心期许的爱意发泄出来了。 但说实话,周岑一直都把对方当妹妹看…虽然对方月份好像比自己大,但小的时候是真的瘦得可怜。 她这一路,其实又比他好上多少。 看着人的背影,周岑喃喃道:“长满刺,活下去吧。” “老板,你说啥?” “没什么,现在店里忙吗?”想到那句误时误工,周岑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才当上老板就增添麻烦,左右都不是个事,反正都到店里了,忙呗,忙点好。 何千嘿嘿一笑:“老板,今天歇业,搞店庆。” “这么早?不是月末…”随即反应过来,闹了个大黑脸,“何叔…没必要这样。”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以前是被限制了步伐,以后有小老板在,咱们可一定要做大做强,全国连锁,世界连锁都不在话下。” “………”周岑听他越说越离谱,一瞥眼就逮着一个拿着餐盒正往外跑的人,他忙喊道:“小牧,今天不是歇业吗?” “财神爷的,棠叔叫我送去。” “原来是财神爷啊,那不能怠慢了…” 周岑知道这位财神爷,虽然从来没见过,但每个月至少十五天会从他们店送出少量多食的外卖。 关键是次次都是同一系列菜品。 就是说,他不腻吗? “今天店庆,小牧你休息,我来。” “不行!”何千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 紧接着,小牧也点了点头。 周岑没有说话,浮空的手一直没有收回来,小牧迫于压力慢吞吞的递了过去。 但另一边,他就不能兼顾了。 他想,何总管一定会吃了他的,想想那唾沫星子他就有点害怕,不过比起这个,听老板的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输? 周岑不知道送外卖的潜规则,看过条例是这样要求的,穿好工作服,戴好安全头盔,遵守交通规则。 一共三条,不难做到,但他这一举动刺激了店内所有人。 何千想的是,以往他还是太仁慈了,老板真的太敬业了。 其他人想的是,老板疯了。 那嘟嘟头盔就算了,另外那一套死亡芭比粉…他们想问,真的是给人设计的吗?更想不明白上个老板的癖好,能设计这样的外勤服,是有多爱? 全部人只要一想到这衣服会穿到自己身上就一地鸡皮疙瘩,也不是没想过换了。 但是何千死活不同意,他说,小公举外勤服已经传遍了整个中京,作为一个噱头引流,何乐而不为,毕竟谁和钱过不去。 何千都不说大话,小公举外勤服甚至都已经跻身小黄,小蓝两大外勤行列,并列三大外勤头头,只不过他们小粉是天天专属,人员不多,必要时,人人都能是小粉…… 虽然但是,何千也不会逼着人去穿那套奇葩外卖服,戴个有标志性的头盔就行。 只是当周岑穿好后,各人的嘴脸又变了。 一个个眉目震惊的样子像极了外头对着led屏流哈喇子的私生饭。 果然,还是映衬了那句老话,时尚完成度全靠脸。 “啊啊啊老板好帅,我宣布我现在是老板头号粉丝。” 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了起来。 周岑感觉到了一丝尴尬,跟着他们力不从心的笑了一下。 何千则握起拳头有模有样的咳了一声,“不错,挺适合,要不以后财神爷这一单,都由老板您送?” 周岑讪讪一笑,“可以是可以,但我可不当何主管的吉祥物。” 被看穿,何千也不尴尬,直言道:“天天餐饮有小老板,做大做强指日可待。” “……还是别了。”周岑扭头就跑,再也听不下去一点。 何千在后头挥手泪别,“早点回。” 马屁精变老妈子,一众人刚洗完眼睛又觉得自己该洗洗耳朵了。 可等周岑连背影都没了之后,他又熟练的上演了一幕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戏码。 他不假辞色地说:“以后都给我老老实实穿戴整齐,向小老板统一战线,听到没有!” 他们表示聋了也没事。 “都垂着脸干嘛,尤其是小青和子还,你们两个带好头。 “………” 两人还是小青没忍住埋怨了一句。 “主管,你能不叫我小青吗?我一个男的,叫我小牧也成啊…” 说完,惹得室内一阵哄堂大笑。 压抑的气氛也一扫全无。 第3章 化身小公举 不过一会儿,谢垚就从视线中接到了周岑。 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从车上走了下来,走到人前,问道:“小先生要去哪?” “没什么,跑个外勤。”说着他就要越过人往小毛驴的方向走。 谢垚讶然道:“什么外卖还要你亲自送?” 周岑蹙眉,心事重重地道:“你很闲吗?你没自己的事要做吗?我已经不在季家了……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一直跟着我,想你堂堂太子要是被人知道跟着我这么个破落户怕是会被耻笑吧…” 谢垚登时瞪大了眼睛,“什么太子,又怎么会耻笑?” 顿了顿,他补充道:“小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怎么会是那家伙,我是我,而且我又不姓季。” 周岑忽然低喃了一句“……谢垚。” 谢垚狂点头。 这误会大了…… 周岑几乎直接僵在原地,脑袋懵懵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 错愕过后,很快又释然的笑起来。 “嗯,那也不必跟着我。” “不行的。从你踏进宅院的那刻起…就不行了。” 一句话,周岑如雷轰顶。 他还是那样看着谢垚,似乎想要个说法,又觉得有一丝好笑,明明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他还是要问一问。 “为什么?!” 谢垚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意思是,不重要。 然后又道:“我已经明白小先生的意思了,但也请小先生允许我待在你身边一段时间,就算是为了你自己…这段时间要多注意安全。” 周岑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那走吧。” 他妥协了,不妥协又能怎么办,就像一周前,也没有人问过他的想法,所以确实不重要了。 谢垚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了意思,周岑抛弃了小毛驴,上了那辆和他颜色极其相配的长城坦克。 其实在谢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懂了。 豪门纷争虽然看似遥远,但又离得很近。 如果不懂就好了,这辈子都不要懂。 系好安全带后,周岑报出了一个地址。 “天天戏晴。” 只是报出这个地址的时候,两人都惊讶了一瞬。 前者是恍然大悟,原来财神爷是娱乐圈的。 后者却是真的惊讶。 在路上,途经大道时,下雨了。 雨淅淅沥沥落在窗沿上,一种舒心感充溢在四周。 “喜欢雨天?”谢垚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 “是的。”周岑点点头。 谢垚平静的自答:“和那家伙正相反啊。” 周岑:“啊?” 谢垚笑了一下,淡淡道:“小先生,我们到了。” 下车的时候雨正好停了。 “你在车上等我吧。” 周岑没送过餐,更没当过外卖员,跟着自己以前点外卖的习惯,应该是先打个电话报备的。 在拨通电话的时候,看见一旁杵在那里跟杆子似的谢垚,无奈叹了口气,他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有多不放心他。 想到这,他才想起正打着电话,抬手一看刚好接通。 “您好,你点的外卖已经送到了。” 沉默了几秒,男人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送进来。” 周岑刚想说好,抬头看见那人满为患的进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没来过这,这什么时候人这么多了? “那个…您方便出来取一下吗?”他语气极尽诚恳,可这么无礼的要求一般顾客都会投诉,更何况是这上流社会大佬呢…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回音,周岑以为是自己手机坏了,拿开一看,电话早挂了。 事实证明,他搞砸了。 “早知道不该揽这活的。”周岑有些气馁。 “要不我给小先生送进去?”一直注意着他的谢垚忽然开口。 周岑抬头看了看他,其实他真的很想说句“谢谢”,但一联想到他为什么跟着自己的理由他又没有这个理由,他不是真正的富家少爷,也不喜欢麻烦未来不怎么会有交际的人。 似乎只能闯一闯了。 谢垚看他表情平淡,目光一直聚焦在前方便知道他要进去。 于是就拿出了一个秘密武器。 “戴上这个。” “这是什么?” 谢垚似乎知道他会这么问,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探班用的,我有一个朋友是明星。” “你…和明星做朋友…”周岑属实没看出来,像谢垚这样板正的人也会接触娱乐圈。 “现在可以进了,没人会拦你。” “真的假的?” 周岑保持怀疑的态度,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试。 只是当他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嘴唇就有些失色。 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就连那眸子中都藏着一丝视死如归的神色。 一步,两步…十步…渐渐平稳心态后,周岑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他目光始终朝前,丝毫没有朝两旁看的心思。 就快走到入口的时候,周岑释怀地笑了,还没等这口气彻底松下来,人群忽然轰动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无数个镜头群压了上来,耳边“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快快是季影帝…” “季神真的在这,家人们谁懂啊,我蹲到了真的季神啊啊啊,我好激动……” 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周岑紧绷着的一根弦彻底断了。 别过来! 都走开! 周岑一步步踩着震荡的地面,忽然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就快向后滑去的时候,身后一人又成功把他推了回来,堪堪稳住,萦绕在耳边的“咔嚓”声又给了他沉重一击。 谢垚是第一时间看到季倏的,但他已经没心思关心他,甚至有些埋怨他这个时候出来。 他高举着手呼喊,“保安…保安!” 另一边,他另一只手往前拉住了周岑的一只胳膊,企图将人带走,可不知怎么的,明明看上去肌无力的手臂,此刻却怎么也拉不动。 谢垚有些慌乱起来,目光朝四周扫射,企图寻找一块好的浮木,只那一瞬间,人群就被推开了大片,谢垚还以为是保安突破重围来救他们了。 从豁口走进来的那个人好像没受到任何影响,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谢垚,那目光好似在笑他狼狈。 只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季倏看到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毫无征兆的…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梦会不会是人类自带的顶级通讯手段,还附带预测手段…… 因为只有在梦里,他们才会离得这么近,可周遭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 他真的来了! “让开!” 喧闹之下,这两个字被炫震到了极点,不少人都呆住了,有的甚至连单反都拿反了,目光全部被定格住。 “站起来。” 谢垚有些头皮发麻,还没意识到这话是对他说的。 “站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 谢垚也意识到安全了,人群虽然还没散,但不再拥挤,于是他站起来了。 他起身后,被他一直保护着的周岑就出现在了视线之处,不少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那不可思议的容颜,却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柔弱的,让人心生保护欲。 只是人早就失去了意识,在内心极具恐惧的时刻。 季倏眼睛不错位的看着他,唯恐这只是错觉。 知道不是错觉后,他笑了,笑得隐忍,却又不失优雅。 谢垚有些看不明白了,不明白他愣在那里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似乎知道他一定会做些什么。 “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季倏没有辜负众望,他蹲下把人勾了起来,勾起浓浓情感,紧紧的抱在怀里,似乎在某个瞬间,他们已经融为一体。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忽然把头朝下压去,就在他们以为会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只是轻轻在人耳边嗅了嗅。 也不是幻觉! 在这众多灯光机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但谢垚却嗅到了深深的阴谋。 ——他是故意的。 最后人都离开了,所有人还守在那久久不能回神。 可以想想,要是谁能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完整的记录下全部那才是封神,但事实是,他们所属的这个行业不缺这样的人才。 不难想象,明天的热搜会顶出怎样的高度。 不仅如此,甚至已经有眼尖的认出了周岑小公举的外勤服。 “季神可是连女生都没抱过的人,这爆棚的男友力,我真的爱死…” “那小哥哥好幸福…想魂穿…” 第4章 重逢的心跳 “姐妹一起去天天餐饮吃饭啊~” 那姐妹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惊叫一声捂住了那人的嘴,“嘘,小声点,我们先去蹲一波点,说不定又碰上季神了呢。” 说着说着两人就悄咪咪的离开了人群。 而她们口中的季神此时正被怀里的人硬控着,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估摸着娱记团队能拍去更惊人的画面。 当然,如果能把身边这一直嗡嗡的小蜜蜂叉出去,季倏可能会有那么一丝的想法。 脱离人群后,谢垚嘴巴就没停过,不仅一只手扒着季倏,就连他整个人几乎都是侧着走的。 “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晕过去了,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症状…这是不经吓?” 谢垚总觉得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但又抓不住点。 想着想着,又把矛头对准了季倏。 “你就不应该那个时候出来,你不出来人群就不会骚动,人群不骚动,小先生能变成这样。” 季倏可能是被吵烦了,扭过头瞪了他一眼,“闭嘴。” “嘿…你还来劲…” 忽然,一阵颤动把两人吓了一跳。 谢垚的声音戛然而止,季倏也停下了脚步,周岑被迫睁了一下眼,“…大垚哥。” “哎,我在呢,你好点了没有,头还晕不晕,身上有力气不…饿不饿…” 周岑脑子里像钻进了一只蚊子,嗡嗡直响,让本就钝痛的脑袋变得更加混沌难受,晕得想要睡觉。 季倏忽然感到下颈被一阵热气拂过,痒痒的…… 闷!热! 周岑胸膛内好像有干柴烈火在燃烧,身体又似膨胀的气球飘啊飘啊。他挣扎着,又顺从着,思绪在恐惧的根源一上一下地跳动着,同时,呓语着。 “…外卖…” 外卖?什么外卖? 季倏瞥了一眼谢垚,间隙间,周岑又晕了过去。 谢垚这才想起挎在腕间的布袋,想到周岑哪怕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舍弃这罪魁祸首,就气不打一处来,“早就说了什么外卖值得你这样来送。” 季倏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眸子微微一亮,难得没有觉得聒噪。 原来那电话是周岑打的,他来找自己了! “殿下!是不是该启程回东宫了?”谢垚差点没把外卖甩在他脸上,“你这一发呆就走神的毛病,治了这么多年,是越治越严重了是吧!” 季倏肃然抬头,“不用你管。” 谢垚“呵”了一声,估摸着是治不好了…… 想起网上那些把他这种行为艺术看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人评论…… 谢垚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挺傻的。 两人都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儿,再四目相对时,一个满脸无语,一个面无表情。 哦,不对,是一脸冷漠。 被冰块儿怼脸谢垚早就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虽然他比季倏大上很多,但有些气质真·天生自带。 没多久,两人一病号总算是到了“东宫”。 “东宫”没想象中那么奢华,但也算得上豪华,关键一个字,大。 什么大? 那一圈连到头的沙发算不算大? 如果不算,那三乘九大的镜子绝对算大,是的,镜子占据了一整面墙。 关键是中间什么都没有。 离谱的是这间休息室的主人经常点外卖…… 谢垚欣赏完一圈愣是不知道把外卖放哪,有些目眦欲裂道:“季倏,你混得连个桌子都摆不起?不是我说你,好好的家族资源不用,整那出白净的小手,这几年还没尝到苦头?要我说,还是回家继承家业…也顺便…帮帮我…” 忽然,刺啦一声,什么东西从地面升了上来。 “现在,够放了吗?”季倏冷声道。 谢垚这回是真有些目眦欲裂了。 他惊,谁家好人把桌子当地板使,不对,是把地板当桌子使…… 不过,身为一个合格的总裁,他要学会隐藏情绪。 与此同时,贴合沙发一处不远的地方噗嗤噗嗤又冒出了一个柜子。 谢垚:“………” 季倏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条冰丝凉被,然后面面俱到的替人盖上。 周岑此时正躺在那堪比床的沙发上,面色潮红,眼睛紧紧地闭着。 见此,谢垚才没说什么讥讽的话,左顾右盼找着什么,最后竟盯上了外卖。 季倏不想理他,沉默的低下头,眼神如同炬火一样盯着周岑,纹丝不动。 沉默。 再次打破沉默的是找水喝的周岑。 他起先嗓子就干到发烫,挨到现在,脸上也是一片通红,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四肢发竣,这样屈,那样伸,总是不舒服。 季倏看着忽然动起来的周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怕人掉下来,便用双手拦着,这一拦更热了。 没过一会儿,谢垚嫌弃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你傻吗!起开!” 他手上拿着一瓶水,盖子已经是拧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到了季倏身后。 其实,谢垚很会照顾人。 但谢垚和周岑一样,都是孤儿,幸运的是那年周先生把他捡回了家,不仅供他读书还教他人情世故,毕业了,就让季之意带他做生意,做着做着也就有经验了,虽然有着这层关系,但他总裁的位置是自己一步一步挣来的。周泊寓还在的时候,他总是承欢膝下,算是做到了养老送终。 季倏也并没有在这个时候与他争执。 因此,童心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那赫赫有名的季影帝此时此刻就像个二傻子一样坐在沙发脚下。 “季…倏?”童心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季倏回头看到是她,也没什么表情,“什么事?” 还有回应!童心一颗心放了回去,又道:“你应该还记得下午场有你的戏份吧?” “知道。” 童心应了一声,”好。” 好完了,然后呢?童心看他动都不打算动一下的样子就知道要凉。 约莫过了一会儿,谢垚这边已经喂得差不多了,就在季倏想要把人赶走的时候,谢垚那道略带焦急的声音震了过来。 “发烧了!” 说着便要把人支楞起来。 “别动他。” “你要做什么?”谢垚一脸茫然的看着他,那意思分明在说,你插什么手? 人是他带来的,他自然要负责到底。 季倏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忽然从地上弹起来,被子一掀,伸手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你不拍戏了?”谢垚算是看明白了,说完还看了一眼童心,“人家等着你呢,还不把人放下快去。” “我没有对手戏份。”季倏不是什么爱耍大牌的演员,圈里的规矩他懂,但就算有对手戏份,那又怎么样。 童心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道:“导演说今天天气不错…” “帮我和杨导说声抱歉,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未来几天也是。” “呃…好吧。”童心犹豫了一下,提醒道:“记得走小门。” 说完,却迟迟不见回答。 童心有些无奈了,其实在来之前她就接到了一个勒索电话,对方大放厥词赏金千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心呵呵两声把电话挂了。 然后淡定的打开手机,点开网页,输入季倏两个字。 之后在大门口发生的一切就都知道了…… 因为已经有按耐不住的货源人将视频发了出来,借此蹭流量…… 看完所有相关内容后,童心淡定地关上手机起身准备去找季倏,而这个时候杨导也刚好在找他,这才有了这一幕幕…… 不管怎么说,毕竟是自己管辖范围内的艺人,如果可以,童心当然不希望有绯闻缠身,这些年,季倏也是这么做的,但没有人比童心更清楚,季倏,他有一个秘密,虽然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现在,她知道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童心回头看了一眼那秘密,喊了一声:“如果你想走大门也没事。” 毕竟,她是一个关心艺人身心的好经纪。 这样想着,童心突然感觉一身轻松,既然暴风雨已经来了,那就更猛烈一些吧。 “走大门!”季倏此刻满眼都是精光,看得谢垚直心里发怵。 同时精明的商人基因在此刻发挥了绝对性作用,谢垚严词拒绝道:“你想都不要想。” 走大门?大门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守着,季倏如果想走大门那一定是疯了。 倒不是担心季倏星路如何,毕竟,天上地下周岑都不能有事,甚至有一瞬间,谢垚都怀疑是那群同行做了什么手脚,不然怎么偏偏那么巧季倏就出来了呢。 不可能真是因为周岑的那句话吧…… 没办法,周泊寓去世后,谢垚就有了被迫害妄想症,不过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周岑。 也是因为这个,谢垚第一次感慨自己能力不够大,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把这次突发事件压下去,奈何声望有限,只是一般一线明星还好,偏偏要扯上季倏…… 估摸着这会网上已经满天飞了…… 只要一想到,这会影响到周岑的正常生活,他就觉得有些对不住周先生…… 可他也只想到了这些,周岑的生活早在拿到那两份通知书的时候就被影响了。 所以说,命运有时就是如此。 童心离开后,又经历了几番电话轰炸。 最终,她接了一个v信电话,是工作室打来的。 打电话的是宣传执行人,谢瑶。 “大经纪!大事不好了,网上信息你看了没,祖宗他竟然公主抱一男的…大家都说他是同性恋…真的假的?” “我知道。” “先沉默处理,等我通知。” “沉默处理?什么意思啊?…祖宗他不会是来真的吧?!” 童心捏了捏眉心有些从心道:“照做!” 谢瑶听到这一句觉得八成是真的了,以往遇到这种事都是第一时间处理的,处理不了再报警处理,总之绯闻占不了一点。 也是因为时常报警的原因,季倏攒了一波小黑粉,甚至还弄了一个超话叫什么三色季,乱七八糟的整得还齐全,一度被正宫娘娘戏谑道:损色!还不如黑猫警长。 不过有一说一,三色季虽然是小黑粉,但名字好歹点题,不像正宫娘娘就叫正宫娘娘,当然,这正宫娘娘个性化也非常严重,比如某次她们发现季倏喜欢秋天,她们就会在正宫娘娘后面打上括弧秋,再比如就是季倏演的电影电视剧,更离谱的是那天小黑粉名字诞生的时候,正宫娘娘们做了一件极为壮举的事情,她们在后面打上了括弧三色季,以此来证明小黑粉已入编切莫再作幺蛾子。 那次事件整整在热搜挂了一个月! 所以才说,谢瑶激动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天上神佛一旦入世不得把这天捅出一个窟窿…… 是谁在愁是谁忧…… 谢垚当然也明白这些,但眼下他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没说动季倏,诚然人在他手上,走什么门还不是他说了算,有保镖在,谢垚是拦都拦不住,“段石见,你吃的可是季家粮,你确定要拦我?” “合同上没说让我服务整个季家。”段石见语气凉凉,丝毫不为所动。 “好!好得很!” 好在人群散了不少,来蹲的又是一波新人,胆小,加上有段石见及诸多保镖簇拥着,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从出来到上车,一路畅通无阻。 上了车,季倏才发现很熟悉,“这车?” “嗯。” 谢垚顾自开车并不想理他,倒不是他非要当司机,而是这车的问题,段石见不敢开。 周泊寓曾经的爱车,不算贵,但那车牌子,一定要说的话圈里大佬看到都要礼让。 其实除了外形,内里也早就更新换代不知道多少次了,拆开卖,卖的钱能买不知道多少辆原版车型。 也就周岑看着觉得不算贵,自己要是买也不是负担不起这才愿意收下的,至于天天餐饮那不在他的预设范围之内,被赶鸭子上架了。 见人冷淡,季倏也没再说什么,因为车的原因,脑海里总不自觉的浮现起那天和小爷爷告别的场面,大爷爷在床边耳语的那些话,其实他都听到了。 再看看怀里的人,他终究是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小爷爷…对不起…” ……… \"小爷爷,你又在等秋儿……\" \"小爷爷,阿倏七岁咯……\" \"小爷爷,阿倏替你去找秋儿,你等我带秋儿来看您……\" \"小爷爷,我们是不是再也等不到秋了?\" 一旁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中年男人微微愣神,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记得那时小季倏刚满十岁。 十岁的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一直自责到现在,乃至于周泊寓出殡的那几天,他不敢回也不敢出现在周岑面前。 可是现在,周岑就在他怀里。 说是藕断丝连也好,季倏知道自己再也放不下了。 谢垚擅会察言观色,虽然很不想说话,但还是问了一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怪自己?” 静默的空气忽然乍响,陷在回忆里的人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一直响个不停。 安静。 这或许是季倏唯一可以逃避的方法。 “如果你有错,那我也跑不了。”谢垚依然平静的说,“你那几天是刻意为了避开小先生的吧…其实你们迟早会再见的,就像今天这样。” 这句“迟早”像是多年以前的回响空空砸在了季倏脑海。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过了好久。 “我没有。” 谢垚一愣。 季倏从来没想过要避开周岑,他一直都在注视着他。 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不是像影子一样出现…… 但在那一次之后,季倏就忽然消失了。 段石见做保镖已经有些年头了,他这雇主还算可以,唯一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就是会偶尔消失那么一天两天一会两会儿。 唯独那一次见他慌张的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消失过,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概两年,那一天,车开在路上,开进了一所校园里。 那天的夕阳真的很美,天边如火光燃烧。 林荫大桥熙熙攘攘,却只为那一人促足。 不知何时,清风吹起,大桥上,一张半成画稿突然被风卷起在空中跳起华尔兹,几经周转,恰好落在了桥后的草坪上。 那年海棠花开,是雇主与他最近的一次。 对画主来说,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倒霉的晚冬落日。 他遗落了自己的画稿。 而另一个他,却遗落了自己的心。 …… 至今,那未圆满的半幅海棠仍挂在他心里。 又一年冬去春来,他是否能注意到那个他。 第5章 亩山亭大宅 大宅。 水泥路面车身沿途挂了不少彩,耳后根,背上,亦或是挡风玻璃上,满是飘彩的落叶。 谢垚许久没来这里了。 这与他印象中清冷、典雅的宅院格格不入。这座亩山亭大宅是季之意送给季倏的成人之礼,只是没想到,十年之后,这里变成了这幅场景,当真叫人心神震颤。 也是看到这里,他才恍惚,觉得当年的大小孩是真的变了。 “怎么种这么多海棠,满东林的桂花,不够你喜欢的。” “不够。” “是吗?听人说你不怎么回来,没想到还种了这一片花海。”谢垚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后视镜,却没看出镜中人一丝多余的情绪。 只能说,不愧是影帝,喜怒哀乐不存于表面。 走过这里,再往里是一栋三层四合别墅,别墅后面修建了一个特大泳池,前侧靠近铜门的位置有一个二层的地下停车场,地表上富裕的空地除了路都用来种树了,当然,此中四五凉亭也淹没在其中。 任谁能想到,中京数一数二的独栋别墅被魔改成了这样,其实要说变化,除了多出来的那些树,也没别的什么。 此时,铜门外四五位医生早已等候多时,一旁的保镖等车停下立刻上前打开了车门,看见下来的人怀里还多抱着一个时,目光里满是惊讶,且那怀里的人,他竟然认识,“岑…岑先生!” 段石见看了那保镖一眼,保镖立刻噤声退了下去,但心中激动是难以掩饰的,他前身是周泊寓的保镖,那天在医院他曾经见过周岑,所以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太子爷就把人搞回家了。 其他人也觉得怪怪的,尤其是那位戴眼镜的医生,总觉得那面庞似曾相识。 可还没等他们想出花来,人已经越过他们朝里去了,反应过来,医生们才匆匆进门。 季倏将人抱进一楼那间较大的卧室里便出来了。 没等吩咐,他们也知道该做什么。 后赶来的谢垚只捉到了一个医生影子,转头看见季倏那满是郁色的脸,险些以为里面的人踏进了鬼门关,吓得他疾步追上来,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季倏收回情绪,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像是在看傻子。 谢垚被看得一愣,想起周岑只是有些发热,便一股脑往沙发上躺,呼出一口气。 看人满头大汗的窝在沙发里,季倏一阵嫌弃,但也没说什么。 他知道,谢垚很在乎周岑。 因为什么,他是明白的,这样一想,便又没觉得他碍眼了。 如果能多一个人关心他,在乎他,他会不会有点喜欢这个他早该回来的家? 抱着这样的想法,季倏忽然就笑了。 谢垚仿佛见了鬼,拉过一旁的抱枕掐在怀里下意识的防着什么。 好在这个时候卧室门被推开了,两人几乎同时看了过去。 “怎么样了?” 领头医生摘下口罩,淡淡道:“输着液呢。我还以为是季爷出了什么事情,家伙事儿都带齐全了。” “甄贝贝!” “怎么了?”甄贝西看他脸色异常立刻就萎了下来,“阿垚,这么久不见,一见面你就对我发这么大的火吗?” “我没时间和你瞎扯。” 谢垚转身就进了屋,留下他和季倏大眼瞪小眼怪尴尬的,“那什么…季爷也好久不见。” 季倏偏过头,没理他。 甄贝西尴尬地打着哈哈,也不见怪的入座了,顺便询问了一下季倏最近的情况,尤其是上次拍戏留下的伤。 季倏说:“没事,好了。” 甄贝西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之后,沉默。 谢垚进去后和里面那位戴眼镜的医生打了个照面,都是认识的,也就没什么寒暄,“谢总好。” 谢垚走过去,道:“别那么客气秦医生,小先生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结果,但就忍不住想问。 只是这一问就问到了节骨眼上,秦医生张了张嘴,莫名问了句,“这位小先生是老先生的后人?” 冷不丁听到这句,谢垚有些不爽道:“你想说什么?” “不是…”秦医生有口难辩,他不知道能说什么,难道要他说他认识这位小先生,而且这位小先生还曾经是他的患者吗? 出于对病患隐私的考虑,他选择暂时隐瞒,至少也要等人醒过来问过再说。 谢垚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好了,你出去吧,只是发烧,没必要惊动精神科吧?不然你去看看外面那位也行,他最近又开始发呆了。” 说是最近,也就是谢垚这短短不到几个小时的接触罢了。 大厅里,那围在一起的医生堆里正聊着有的没的,甄贝西也在其中。 “话说里面那位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倒是和已故的周先生有点像。”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激起了连锁反应。 那几天吊唁,除了秦不诣熬死班,他们都去了,当日匆匆一瞥就被其他人给挤走了,后来只听说季家周先生后继有人,倒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难道就是这位!” “是。” 季倏一个字就破了他们幻想。 三人汗颜。 先不说周先生的名号,单单整个季氏集团背后掌舵人都对那位言计从,更别说里面那位酷似周先生的后人了。 如果是直系亲属…… 不敢想! 甄贝西古怪的看了一眼季倏,“恭喜恭喜,季爷之后又要再出一位责权人,季家这是要如日中升啊。” 这句倒不是讽刺,责权人的存在就像一把利剑,剑斩所有对季氏集团唯利是图者。 简单点来说,责权人掌握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却又不在集团担任任何职位,就单纯的存在着,只要一心向季家,季家就永远不会输。 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季氏集团董事当然是有苦难言。 而在中京,整个季家可以说是能掀起狂风暴雨般的存在。 除了在金融圈,季之意本身也是上过战场的,身上自带的气场几乎无人能敌。 只是现如今,这未来继承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真不好说。 见过周岑的有不少人都活跃出了不同的心思。 甄贝西也不除外,只是他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能够打好关系就不错了,毕竟这也方便了他……想起这些年谢垚天天飞在天上,他就心烦,这人啊,没有一刻是能闲下来的。 季倏同样被他盯得心烦,扭头朝段石见道:“送客。” 甄贝西咯噔一下,也不等人请,一边拉着一个就要走,“那什么…没什么事我们就回了,医院还有好几场会要开,就不打扰了。” 这个时候秦医生刚出来,谢垚抓着尾巴想把人留住,“甄贝贝,你留下照看小先生,我临时有点事,这没人不行。” 甄贝西被这话吓了一跳,叫他留下?住在这里? 他恐怕会半夜做噩梦。 “那什么,阿垚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巧明个卫健局派人来检查,我虽然官不大,但多少是个一级主任医师,不能缺席吧……” 谢垚:“………” “你放心,随时联系,绝对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对了,里面的那位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填个病例本。” “周岑。”谢垚被他绕得下意识开了口。 “明白,以后岑先生在我这里就是一级。” 这明晃晃的假公济私,害得身后两人几乎没眼看,这还是他们那个无病不看的神经师傅吗? 怕不是魂穿狗腿子了吧。 至于为什么说是无病不看,那就要问问神经内科包治那些病了。 看什么病? 中风、癫病、帕金森,看! 脑炎,脑膜炎,脊髓炎,还看! 痴呆、脱髓鞘、肌无力,依然看! 简单来说,只要和神经肌肉接头以及肌肉受损导致的一系列疾病,都看。 当然,胡言乱语,看情况。 这个时候,季倏突然起身了。 “去哪?”谢垚泄气般的盯着他。 “睡觉。” 看看外面天,确实有些下沉,随即挥挥手,倒真把几人放走了。 “季倏,明天我来接小先生,你既然在家就看着点,公司出了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 季倏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谢垚有些诧异但也没多想。 那边师徒三人夹着尾巴已经摸到了门口,而就在他们的前方,秦医生早就站在车前等他们了。 与此同时,后跟上来的谢垚一声就将人定在了原地。 “甄贝贝!” 甄贝西嘻嘻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来追我,怎么,你还不放心啊…阿垚你这样我可要伤心了。” “我不放心季倏,你明天早点过来看看情况。”说完,还不等人回应拐个弯就走了。 谢垚就不爱理这种狗腿子。 身后,狗腿子委屈成了狗。 谢垚眼下还得回老宅和季之意一起处理公司的事。 在谢垚的世界里,先生的事是顶天的,先生不在了,那季爷爷和小先生的事就是顶天的,至于季倏,先生都不在了,自生自灭吧,以后他要是再管他娱乐圈那些弯弯绕绕他就不姓谢。 二楼露天阳台。 季倏注视着那辆粉色长城缓慢退去,心底深处的防线也随之褪去,忍到现在,他才敢把真正的情绪表露出来,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消失的光。 “周岑,这次是你先走到我身边的。” 这些年,他不断的梦见,梦见在那棵桂花树下肆意挥霍的笑容,他拼尽全力地想要忘记,可醒来后才知道这一切只是加重了他的愧疚。 直到那年四月,海棠花开的时候,他发觉自己那浓浓的愧疚不知什么时候变了质。 他悔了十年念了七年,最后却在无夏冬的日子里光明正大的思念着他,忘不了,且根深蒂固。 这次,他才在人去楼空后开始勇敢。 于是,他才明白,这些年的坚持有多么可笑。 …… 第6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黑沉沉的夜,偶然一声响,冲破了星夜的寂静。 一楼那间卧室。 季倏轻轻把门推开,连同他的步伐一起,轻到不像他,可当他看到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大脑像是猝然断了线,根本不受控制地吻了上去。 他是疯了。 他轻轻地介入,毫不客气的攻城略地,似乎有在期待着某一刻能得到回应…甚至在想,如果周岑此时能睁开双眼的话。 “唔~” 周岑憋坏了,手下意识开始挣扎。 雪上加霜的是他手上还挂着吊针,这一扯,针歪了,血开始回流。 季倏大惊般的站了起来,这个时候门外门铃忽然乍响,“岑先生打扰了。” 外面的人好似知道不会有回应,轻轻推门进来,轻轻把灯打开,猛的看到季倏后,她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随后想起傍晚那会儿西主任指名让她留下时那略带歉意的目光。 “季…爷?” 季倏装作没听见,起身让开,让她看见那恐怖的血条。 果然,在探明情况后她立马矫正了情绪疾步就走了过去,但其实她此时的面色已经有些难看,仿佛死期将至。 一个人如果刻意逃避她所惧怕的东西,到头来会发现自己只是抄了条近路去见他。 处理好一切后,她本想像个鹌鹑一样就地消失,但奈何实力不允许。 “谁允许你在的?” “啊?哦…是西主任…”女护士极力解释,“主任说盐水得慢慢输,估摸着要几个小时,让我等着…我刚刚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之后呢?”季倏问。 女护士懵懵的,但还是道:“之后我就可以提前下班了,本来我今天是要值一整个大晚上的…” 季倏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道:“出去,让司机送你下山。” 听到这句,女护士仿佛如蒙大赦,连连点头,下一秒弹射般的冲到门口,还没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恐怖的威胁声。 “记住,今晚你没有看到我。” 女护士背对着点了点头,要命了,她哪敢乱说,舌头还要不要了。 人走后,季倏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被包扎好的伤口,他有些自责刚刚自己的行为。 之后一整晚,他仿佛都在忏悔。 周岑半梦半醒间,总感觉呼吸都是灼热的,褪不去的温度,让人魂牵梦萦。 他翻了个身,觅着一个舒服的位置,又恍惚的睡着了。 下午三点,周岑终于睁开了双眼,还没怎么样一位打扮精致且身穿居家服的男人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轻轻推门走了进来,他手上甚至还端着一碗粥。 “醒了。” 周岑按着头,脑袋昏得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闻到那阵浓郁的清香后,思绪开始慢慢回笼,紧接着,昨日的一切像是程序一样输入了他的脑海。 原来是恐惧症犯了。 “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你昨天发烧了。” 周岑看见一旁空空的盐水瓶,明白对方并没有欺骗自己,这才把目光朝他投过去。 咦,这脸…好像有点记忆… 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季倏倏地睁大眼睛。 周岑愣了一下,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激动。 空气沉默了一秒,季倏才道:“我是演员,你眼熟很正常。” “演员?!” 这一说,周岑死水般的回忆忽然涌上心头。 [枕上仙到底什么时候开播啊!!] [再看一眼就再看一眼!] [完了,我觉得我找不到男朋友了,颜控晚期无可救药。] 是的,没错,天天餐饮对面每天都会有痴女在那傻乐,众所周知,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多。 周岑虽然不追星,但长时间接触也让他对那些明星多留意了几分,混了个脸熟,但要叫出名字,那是不可能的。 想起自己去\"天天戏晴\"送餐的惨状,这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恐惧到发烧晕倒,还被一个陌生人捡回了家。 话说,谢垚呢? 那自诩要跟着他的大保镖就这么抛下了他? 想到这里,周岑有些无奈的苦涩。 季倏看对方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还皱着眉,下意识摸了摸脸,他明明在来之前精细打扮过。 季倏第一次对自己的颜值产生了怀疑。 “…我…脸上有什么吗?” 周岑发现自己的作为后,尴尬的低下了头,“你…你…” “你”了不知道多少个,他突然迸出一句:“你很好看。” 我好看! 季倏一怔,先前的烦恼顷刻烟消云散。 周岑也愣了一下,又稀里糊涂道:”这是给我的吗?” 季倏还有发愣,但会下意识回应他,“是的,比较清淡。” “没关系,我好像躺了很久,这会儿都快饿死了,谢谢你啊。”还不等对方递过来,周岑双手就迎了上去。 季倏微微一笑,在那双手迎过来时就递了过去,温度刚刚好,不会烫手也不会烫嘴。 周岑接过后也不用勺子,埋头猛干,并没有看到对方眼底的宠溺。 也当然不知道此时对方的内心世界已经冒起了粉泡泡。 真乖…唇粉嘟嘟的…嘴两边鼓鼓的,好想戳一戳… 喝完一碗粥后,周岑感觉精神状态好多了,“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要不我改天请你吃顿饭…如果你不忙的话。” “吃饭吗?” “是不方便吗?也对,你是明星么,不能抛头露面的…”说不出来的一点点小落差,但也能理解对方。 季倏皱了皱眉,“我最近不忙,都有时间,也确实不能抛头露面,不如你亲自下厨?” “啊?”周岑一脸懵,怎么就到自己亲自下厨了? “不行吗?” “行行行,承蒙大明星不嫌弃…”这满脸委屈的样子,好像自己再慢一秒答应就会出大事。 只是这话下一秒,那脸就变得阳光灿烂了,像是变戏法似地,猛的,周岑想起对方身份,“你演我?” “季倏。” “什么?” “你刚刚不是问我叫什么?”季倏又开始表现得一脸无辜。 “……周岑。”周岑自报家门后也懒得跟他计较,毕竟身在屋檐下,对家主人还是和气点,不就爱演么,他陪着就是了。 说不定人家正磨练演技呢…… 就在空气即将陷入沉默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因为是熟悉的铃声,周岑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 电话接起的那一刻,声音如同炮弹般炸了过来。 “你在哪?!” “我…在别人家里…”周岑看了眼季倏,一时也答不出来,反而被电话那头扰乱了心绪,“小时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是你!”童时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正好好被季倏听了进去。 “你上网了吗?” “没。” 童时沉默了一下,“…我去你家找你找不到,打你电话也打不通,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周岑一噎,拿开手机看到57条未接电话,沉默了。 “…没事就好…少上网,多休息,现在告诉我在哪,我去接你。” “………”就少上网这一句,周岑已经能够想到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我在别的地方,你别担心,我现在…很好。” “嗯…我知道了,所以快告诉我在哪。”电话那头传来哼哼的声音,就在周岑不知道怎么接的时候,电话忽然被季倏接了过去,他说,“周岑在我家。” “嗯,是的。” “嗯,好的。” 然后电话挂了,手机被还了回来。 电话那头,童时看着手机沉默了半晌,竟然真的是他! 周岑有些陷入了沉思,“你怎么乱接我电话…” 说着就要打开手机开始上网,但是被季倏摁住了。 越是这样周岑越是要看,索性拦不住季倏也就随他了。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我差不多猜到了,但还是想看一看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好。” 网上热搜,某某娱记评论区。 [……:别扯了,同性恋!!!] [……:这竟然是季神?] [……:omg,内娱还有不塌的吗,麻烦私发给我。] [……:楼上的是不是对塌房没有概念。] [……:有谁知道影帝怀里的小可爱是谁?] [……:这服装有点眼神。] [……:蛙趣,这不是我常点的那家天天中式餐厅吗?这这这…小公举?] [……:中式餐厅?楼上的大佬您好,请问腿部还缺挂件吗?] 忽然涌出来的话题成功把楼带歪了,但都大差不差,随着时间的发酵,言论只会更加迅猛,当然,这只是冰山一角。 看完这些,周岑心里大概有了数。 再抬头的时候,那双眸子里满是疑惑,“你和谢垚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季倏没想到他看完后会蹦出这么个问题,有些发懵。 “不是…” “哦,那谢垚呢?”周岑笃定他认识谢垚,从网上那些评论,视频里谢垚引人上车的一幕幕猜到的,但其实他还有一种猜测。 “你认识季之意吗?” “我爷爷。” 问话逐渐清奇,周岑点了点头。 “你在想什么?”季倏见他点完头之后就不再说什么,有些无奈道:“但是季家可不会帮我解决这次的问题。” 周岑立刻明白了,“所以?” “所以…你得帮我。” “可以。”周岑点头,他本来在这件事上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季倏没想到他这么果断,有些心虚道:“目前没什么…” “需要的时候喊我?” 季倏慌慌的嗯了一声。 “没问题。” 季倏忽然问他,“你对网上的评论有什么看法?” 周岑说,“我能有什么看法,这件事对你影响更大不是吗?” “不是,我是说同性恋。” 周岑愣了一下,忽然不知道对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同性恋怎么了?” 季倏紧紧地盯着他,“你对同性恋的看法。” 周岑下意识回答:“不歧视也不是。” 说完他想起了季之意和他的爷爷,再一联想到对方揪着他问同性恋这件事,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天季之意眼中的那抹哀凉之意。 失去挚爱之痛,他虽然不明白,但他曾经也曾承受过一样的痛苦。 见人情绪过涨,季倏还以为是自己问过头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好。”周岑也不想这样一直躺着。 第7章 海棠花依旧 别墅外的一处草坪上,周岑失神地看着眼前一片花海,一脸不可置信,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户外景点。 关键是他也没听说哪里的景点这样特别、好看。 是真的好看! 不久后,女使搬来软椅供两人坐下,坐下后,周岑的目光也始终没有逃离这片粉红色的海。 他不明白季倏种这么多海棠做什么,单纯只是喜欢,就要做到极致吗? “你喜欢海棠?” 像是问了句废话。 季倏嘴边荡漾着淡淡的笑意:“你呢?你喜欢吗?” “谁会不喜欢呢?” 季倏宠溺一笑:“很喜欢吗?” “很喜欢。”周岑没有骗他,他确实很喜欢。 “既然喜欢,那就全送给你好了,不需你将它们带走,有空就多来看看他。” “看它?”周岑开玩笑道:“既然这样我把它们全都挖走好了。” 季倏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开玩笑的,我哪有这么大的场地养它们,而且它们长得这么好,说明这儿风水好…”说完一番话,周岑再去看人面色,发现还是那样臭臭的,他有些不乐意了,这还演上瘾了? 其实季倏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所以心情不好。 谢垚来的时候便看到这幅如画的美景,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来这的目的,只是他在车上,车外的风景再美,也只是片刻。 “垚哥。” 保镖都和他熟络,也很热情。 谢垚朝他们点头,钥匙一丢,几步一跨就闯入了两人的世界,因为是背对着的,谢垚影子压下来的时候,周岑吓了一跳。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谢垚知道自己理亏,也就没呛回去,随便搬了个椅子往中间一坐就融入了这个画面。 怎么说呢,很不和谐。 “我还以为谢大哥就那样走了呢。” “这不是来了吗。” 周岑回过神后,也有些心有余悸,某种程度上他承认自己不惊吓。 季倏才明白,原来周岑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接他。 谢垚上下微微打量,“听说你刚刚醒,怎么样,好些了没?如果还不舒服我叫医生来。” “别,不用,我已经好了。”周岑唰的一下站起来,起得有点猛,双眼一黑又坐了回来。 季倏失笑道:“岑岑,你慢点。” 岑岑? 一脸懵逼的谢垚:“……” 一群见了鬼的保镖:“……” 周岑没有计较季倏对他的称呼,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无所谓。 季倏挑了挑眉,因为没被拒绝,心情也确实格外的好。 可这放在其他人眼里,就挺吓人的,除了演戏,身边人都知道这位中京贵公子不苟言笑,私下里那气质也是决然的冷,冷到掉渣的那种。 谢垚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季倏,又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周岑,不知道说些什么。 忽然,一阵铃声打破了全场诡异。 周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静音了。 “怎么了?”季倏问。 “没事,店里的,估计在催我回去。” 周岑也不管他知不知道听不听得懂,因为他知道这人一定什么都知道。 季倏一顿,显然知道了周岑意思,他要走了。 “我送你。” 周岑抬头,一时有些无言。 季倏解释道:“你说过要请我吃饭的。” 谢垚像是看出了周岑的抗拒,插嘴道:“季爷爷叫你回一趟老宅。” 不等人拒绝,便继续说道:“我负责送小先生回去就行,我本来也是来接他的。” 季倏看向周岑,后者却并没有看他,“季倏,那我们走了。” 季倏点了点头,竟是没有任何表情。 周岑也没什么表情,第二次起身他慢了些,走的时候没有一丝留恋,不管是人还是这片花海。 气氛再次诡异,谢垚也没摸着头脑,刚想跟上,季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来得倒是时候。” “是不早了,要不是公司有急事我一早就来了。” “慢点开车。”季倏瞟了他一眼。 “不用你说…”走前想起什么,道:“对了,童大经纪来了几次电话,催你呢。还有网上的事情,她说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可以想象,从昨天到现在将近不到一天的时间,事情就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 童心的业务能力向来强。 季倏沉默了一瞬,目送着两人离开,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段石见从旁忽然站了出来,手上还托着一部手机。 “季爷,童经纪电话打我这了…接…吗?” 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段石见像是拿着烫手山芋。 “接。” 童心已经做好了n次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下一秒,屏幕进入了读秒模式。 “什么事?” 电话传进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 但童心已经很满足了,“你可算接电话了,也没什么事,有几个商务合作已经在催进度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问出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老爷子找我,之后…安排一场发布会。” “发布会?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想要发布什么?” “承认一段关系。” 童心无语,她忙里忙外是为了啥? “那你有问过对方的想法吗?” 像是被问到了命脉,季倏一下子就蔫了。 “而且…两家的安排呢?季倏,我不希望我的妹妹成为第三者,即便我们是发小,不管你喜不喜欢,别伤害到她。” “伤害她的是我吗?”季倏的声音冷漠到了极点。 童心皱了下眉,随后又恢复如常,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在电话挂的那一刻,季倏仿佛多了一条回老宅的理由。 童心的话给了他提醒,有些隐患终究还是提前解决的好。 …… 车开出别墅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这期间,周岑刻意打开了车窗,一阵凉风灌入,他仿佛才彻底清醒过来。 谢垚目光总是停留在后视镜上,他以为自己做得很隐晦,但某一次还是被人发现了。 “谢大哥?” 谢垚笑了笑:“没事,风太凉,怕你生病。” 周岑面无表情:“病着呢,还怕什么生病。” “听话。”谢垚皱起眉,语气微微有些发力:“总不能病上加病,季爷爷知道了会心疼。” 周岑没说什么,倒是乖乖把窗关上了。 谢垚心理有点堵,他不知道周岑醒来后和季倏都交流了什么,怕他被人传染带歪正想着怎么说道说道,回过神正好看见那一抹红,心猛地提起,好在及时刹住了。 好险,前方红灯区。 车内一阵急刹后的惯冲不小,周岑整个人都往前带了带,幸好他有绑安全带的习惯,否则指不定磕到哪。 “没事吧?” 谢垚扭过头,都顾不得刚刚的失误。 周岑摇摇头,还是一句话没说,但明显被吓着了。 谢垚将人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没事这才回过头看向前方,他想起了季倏那句“慢点开车”,难不成还真有鸦嘴效应? 谢垚也没想到自己十几年的老司机差点出事故,虽说不能保障绝对的安全,但他可是零事故。 等红灯期间,车内陷入了沉默,也不知怎的,两人都没再说话。 差几秒绿灯的时候。 谢垚想了想,问道:“回店里?” 周岑点了点头。 谢垚循循善诱道:“你刚恢复不要多想,多休息休息,先回家好好睡一觉,店里我晚些去看看。” 仿佛是一锤定音,谢垚打方向盘的动作不容置疑。 周岑心里确实压着事,首当其冲的便是天天餐饮,他虽然没有接电话,但后来也了解了情况,何千告诉他,店里出事了。 第8章 美丽的新世界 粉丝围店,以至于一整天店里的员工都有些惶恐。 虽然已经报警解决,但这种事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天,万一明天又来了呢,所以说,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法律的根茎自然无法宣读他们。 何况店里出事是因为他。 “谢大哥你还是送我回店里吧…” 谢垚却说:“我在跟警察沟通,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放心吧。” “报警了?”周岑有些担忧地说,“季倏呢?会影响到他吗?” 谢垚道:“他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找警察叔叔都是他的常态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现在脸色真的很差,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店里的事也不用操心,你刚刚接手难免会出现误差,再说了都是小事,你要相信你谢大哥。” “不是…” “难道你觉得我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吗?” “………”周岑道:“我相信。” 周岑突然就释怀了起来,这种事对季家来说确实是小事,但对于他来说,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了,再加上和季倏有关,就算季家真散养模式也不会太不管不问,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哪有不疼自家孩子的道理。 就是不知道季倏需要他帮什么…… 周岑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起事件当中帮上什么,但是人家说了,又是事出有因,他也没办法,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有一半的责任。 如果不是他非要勇闯天天戏晴,也就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经过这一次,周岑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他以为自己已经痊愈,没想到忽略了生理上的误差,面对镜头,他依然会感到窒息。 这是一个除了他主治医师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哪怕童时,也只以为他讨厌出现在镜头下而已,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还有心事?” 周岑有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被看穿了,“没有,有点累。” 谢垚点头,“知道累就好,不像我跟个牛一样。” 周岑不明所以,“谢大哥怎么会是牛呢?” 谢垚开始叫苦,“忙呗,这次之后估计又得满天飞了,到时候我不在就调一批保镖跟着你,以防万一。” 周岑刚想说没那么夸张,下一秒,谢垚就猜出了他的想法,“知道你不习惯,他们不会妨碍你日常生活,你把他们当隐形人就好了,如果可以,你挑个自己喜欢的给你当司机贴身跟着也不错…嗯,我看那段石见就挺好的,要不要谢大哥给你挖过来呀!” “段石见是谁?” 谢垚看人已经被自己成功带偏,有些洋洋道:“就季倏身边那个高大个特显眼的那个,他身手好,以前在国外当雇佣兵来着,怎么样,喜欢吗?” “不用了不用了…”周岑连连摆手,顿了顿,又道:“谢大哥,一定要安排吗?” 谢垚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不用太多人,一两人行吗?” 谢垚哪有拒绝的,能有一两个在明面上已经算是进步了,“那我明天就给你安排。” “没那么急,在家我不经常出门。” 周岑其实害怕一个两个蹲他家门口会吓到邻居,况且他邻居都是一些大爷大妈……比他还不惊吓…… 谢垚不清楚他的想法,但也觉得明天太赶,碍于周岑的身份他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安排些人来守,如果可以他是真想把段石见挖过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说完,谢垚又忽然道:“我记得你大学是艺术系,有没有兴趣进军金融行业?谢师傅带你。” “谢大哥怎么对我这么了解?” 谢垚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过继先生遗产的时候事无巨细,你懂的吧?” 周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兴趣。” “没兴趣吗?那也没事,小先生现在就挺好。” 周岑要是知道谢垚从他七岁时就一直关注着自己一定会吓一跳。(这个关注不是指监控,就是时不时了解一下情况的那种) “毕业后怎么没从事专业工作?” 虽有岔开话题的嫌疑,但这也是谢垚一直想知道的,当时他知道周岑恰巧被聘到天天餐饮当学厨的时候,一是惊讶,二是惊喜。 然而更多的还是不解。 “没什么…就是突然不想画了。” 这是敏感点,周岑并不想多说,谢垚也没强求,本来就是随便聊聊。 之后,天渐西沉,长路渐短,一路无话。 周岑像是睡着了,呼吸也很轻,在夕阳的映照下,他的轮廓如同一尊雕塑,如果不是心里知道、看到,谢垚恐怕只会觉得车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快要到的时候,谢垚还在想要不要再转一圈,不想,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清澈无边的眼睛。 “醒了。” “嗯。” “月湖景区,很不错的地方。” 周岑抬头看了看,“是挺不错的,邻居好,空气也好,最主要的是喜欢。” 谢垚有些愕然,“确实…快去吧。” 收拾好心情后,周岑打开了车门,他先是向四周看了看,小小的月湖景,小小的空间,就令他格外的有安全感,从那天起,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回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他总有一种遗忘了什么的错觉,但细想又完完全全想不起来,现在站在这里,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走上的那条回家路,似乎藏着什么,正想着,谢垚的声音忽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周岑不得不收回思绪停下脚步。 追上后,谢垚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个忘了,天天餐饮的合同…股份和别的。” 还没一一介绍完,谢垚就一股脑全塞到了周岑手上,“收好,你谢大哥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手机联系啊…改日见。”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就和来时一样。 “谢…大哥?”周岑快速抬头看了一眼谢垚,又迅速低头看着手上一沓文件,陷入了沉思。 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股份这些东西,也是,也对,季家又怎么会在乎这么点股份。 这样看来,天天餐饮老板这个头衔他是怎么也摘不掉了。 周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识别指纹后,门也没立刻开,确切的说只开了一条缝,周岑惊了一下,那断了几天的思绪猛然乍现。 “了不起!哥哥回来了。” 周岑轻轻的推门,没几下,门后的了不起就醒了。 它眨了眨眼,见是周岑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把路让到一边伸了会懒腰,就去觅食了。 它似乎瘦了。 进屋后,周岑随手就将文件袋堆在了鞋柜上,眼睛几乎是跟着了不起一同进到隔间的,进来后,它还在吃着,只是隔壁水箱里的水干干净净,周岑想起那天离家时水本来就少,想着晚上回来烧点新鲜的水,谁知道就一去不回了。 沉默片刻,他又转到厨房烧水,弄好水又开始打扫卫生,第一个打扫的就是\"了不起\"的那屋,怎么说呢,一言难尽,让人有种家孩趁家长不在家翻天的感觉…… 周岑突然害怕它是不是又溜出去骚扰大爷大妈了…… 阳台有一处是可以直接跳到邻家飘窗上的,他以前就去邻居家捡过猫…… 想到这里,周岑已经有些木愣了。 他不会怪\"了不起\",只是当场上网购了一个活水储存器,之后便沉浸式打扫卫生,很奇怪,他明明很累,可他还有干活的力气,打扫完后,又冲进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他全身都还冒着热气,但整个人都觉得轻快了不少。 因此就没急着没回卧室,去了另外一间屋子,画室。 画室的正中央有一个木凳,四周比较阴干的地方都是画,他进来后就直接坐在了木凳上对着画发呆,确切的说是对着满地狼藉以及那彩色的脚印子发呆,这些印子也是引他进来的主要原因, 毋庸置疑,了不起进来过,且看现状是祸害了不少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每幅画都没毁,只是横七竖八的散落各地,而空白的地上都是脚印,客厅其实也有但没有里面这么多且不明显…… 至于这些脚印周岑打算留着长个记性,其次,这样天然的画作他也舍不得清,眼下要紧的是得给了不起洗个澡。 但也过了这么多天,似乎再脏一会儿也没事儿,周岑抱着这样的想法扶起了一幅又一幅画,没多久,画室就恢复了它以往的模样,如果忽略那一地脚印的话。 可正是这一地的脚印才给周岑带来了勇气停留,因为,这里的每一幅画藏着他经年累月的伤痕。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拿起过画笔了,就像熬夜一样,此时灵感正处于爆发的边际。 眼前画是彼时画,画中有一棵高高瘦瘦的桂花树,树的旁边是一座有些老旧的屋子,地上铺着凹凸不平的小石头,连接石头的那头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那是还未完成的部分。 如果有同行在这,一定会对这样的画作产生深深的怀疑。 画笔细腻,手法娴熟,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幅半成品,连带着另一半白陷入了黑暗之中,却也正是那一半的白时刻提醒着看的人,这不是完整的画。 这样看着,周岑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再等等吧…” 他放下画笔,起身打算就这样离开,当快要走出这旧世界的时候,他又驻足停下了。 他好似听到了另外那几幅画对他的挽留,它们在向他述说着旧世界的美好,似乎又在谴责他放下画笔。 只是它们不知道,周岑已经发现了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它们留不住他,所以才会歇斯底里的呐喊。 可能让人觉得细思极恐,但周岑已经习惯了。 没有孤单、没有寂寞、也没有失落。 这便是这间屋的全部,是一间只有周岑能理解的全新而美丽的世界。 第9章 最是留不住 周岑不是没想过完成剩下的部分,只是他怎么也画不出,就像是完全丧失了肌肉记忆。 这也是为什么他无法回答谢垚的原因。 如果这是艺术的瓶颈,那他坦然接受。 这个时候,门外\"了不起\"的叫声忽然响彻云霄。 因此,周岑明白过来,疯狂的是旧世界,新世界很平静。 画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出来后,周岑抬头看了看,原来水早已经烧好了,倒出来时甚至带着几分凉意。 他愣了一下。 一杯热水变冷大概需要十五分钟。 那一壶水呢? 天好像已经很黑了。 同一片星空下,小径分岔的花园里,夜晚就着孤月久久不能窥见群星,桌上的热茶不知被换了多少次,因为难得,即便好奇心达到了顶峰,一众女使也没有窃窃私语,就像往常一样,她们默默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时间到了,便陆续下班,路过时,也会打一声招呼。 “季爷…” “季爷!” “季…爷…” 声声落,声声不同,可庭院跪着的那人始终没把头抬一下。 另一边,季之意刚和童家通完电话,回过头看见那不成气候的逆孙还在,气得手紧了紧。 “当初问你也是一句话不说,现在不满意说退就退,这就算了,网上还闹得满天飞,你小爷爷刚去,你这就要气死我了?!” “大爷爷。”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丝的沙哑,让人心头一颤。 “臭小子,这个时候知道喊我了,没用了。”季之意静了一下,“给我说实话,为了什么?” 季倏又把头埋了下去,就是一言不发。 对峙久了,季之意便觉得没什么意思,挥了挥手道:“算了,你都决定好了,还回来做什么。” “大爷爷…” 听到这句,季之意差点就气消了。 “走又不走说又不说,那你就跪着吧!好好想想你当初一声招呼都不打说离家就离家的行径,要不是你小爷爷拦着我,你看我不把你腿脚打断!!” 不知怎么的,可能是老了,季之意一个没站稳差点直接倒下,好在身后就是椅子便直接坐下了。 季倏被吓得从地上怎么爬起来的都不知道,朝外面连连吼道:“去叫医生。” 门外管家慌慌张张叫人去请。 门内季倏自己都没意识到却已经蹲在了椅子膝旁。 “我没事。”季之意眉眼弯弯,一只手搭上眼前的脑袋,忽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以前你小爷爷总喜欢给你顺毛,现在也轮到我了。” 季倏愣住不敢动,眼睛却时不时的往上瞟,看着眼前的老顽固也不知道说什么。 管家领着家庭医生来的时候便看到季倏顶着一头乱糟糟的俏发站在一旁。 那冲击感,简直了。 见此情景,季之意表情更加玩味了起来,“魏痴老头,看看我的作品怎么样?” 魏管家陪着干笑了两声,着实有些无言道:“老爷子,你好歹给少爷留点面子。” “呵,你懂什么,这是艺术。” 魏痴翻了个白眼,也不想回他,默默的去守门了。 医生倒也稳得住,上前替季之意把脉,老神在在的点点头就结束了。 “气火太足,骂骂人就好了。” 说着还往季倏那边看了看。 等结果的季倏:“………” 门口的魏痴:“………” 这确定不是庸医? 也不知道为什么,季之意从来不喜欢西医,以往生病去医院就跟要了他命一样,后来才请的中医,也就是面前这位。 如今能治住他的不在了,季倏也是拿他没办法,且碍于面子劝道:“老头儿,下周我有空,我们一起去做个全身检查吧?” “不去。” 很显然,他的面子不大。 季倏不放弃:“那下下周?” 季之意斜了他一眼:“继续跪着和滚,选一个?” 季倏没说话,但好像是生气了。 他走下台阶后,一众保镖都以为他要滚了,皆大欢喜,谁知道他打个弯就朝灵堂去了。 季之意也同样以为,没想到他两个都选了,滚去灵堂跪着了。 “玩脱了吧,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周先生可不在,你这么跟他玩不生气才怪嘞。” “谷大神医,大半夜把你折腾起来和我聊天,您辛苦了。” 神医不领情:“知道辛苦就滚去看西医。” “文昌啊,你知道的,我不能去。” 谷文昌轻声道:“你这是何必呢,人已经去了,你这么做,小辈要是知道了得多寒心?” “你不懂,这叫浪漫。” “………”谷文昌暴躁了,“你一个人浪漫吧,我惜命,早睡延寿。” 说完甩头就走,管他是岔气还是一命呜呼,谁爱管谁管。 季之意略带歉意的看了看那背影,然后望着天笑了笑,“最近的事你都看到了吧,那孩子很不错,有点荒唐的是小倏好像喜欢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键是你竟然没告诉我…生气…还有这些年,你把大垚当成眼睛的事…更生气了,算了算了…没爹没妈的一个孩子,如果当时你固执一点…这会儿那孩子估计和大垚长的差不多,只不过世事难料…那孩子…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来…当年的事…真就过不去了么…” …… 后半夜,周岑从梦中惊醒。 恍恍惚惚地走到门后,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原来是那鞋柜上的一堆文件,冥冥之中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总叫他打开它。 周岑觉得很莫名其妙,但还是遵从那个声音打开了。 可能是因为梦的关系,他手脚发麻,一不小心就洒了一地,低头看去,全是泼了墨的白纸,从这一堆中,周岑看到了两张上了\"年纪\"的照片。 前面那张照片上的两个人很年轻,后面那张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依然能看出风采,还是前面的人只是这张的他们身前多了一个半大的小孩,周岑鬼使神差的拿了起来,在这张照片的背面发现了一行字。 生由非愿,悔悟不时。 看到这里,周岑愣了一下,细细琢磨,才明白这小孩是他父亲周非时。 周岑不明白这行字的意思,因为他对父辈的事情一无所知。 还因为很远很远很远。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闯进了画室,看到了那幅“无脸人群”,猛的便身陷一片漆黑之中,周岑没有害怕,而是挑着往时间的反方向走,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光亮。 \"光\"的对立面是他所熟悉的场景,盯了许久,周岑才移开目光,这次他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等了一会儿,那身影似乎才反应过来,正朝他招手,好像在叫他过去。 “儿子。” 两人对视一眼。 屋檐下,另一束温柔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岑哥儿,快来试试。] 那是一条围巾,长长的一条绿,尾巴上还带着一个太阳。 [儿子,快站到下面来,爸爸给你摇桂花。] 周岑想喊出声来,更想喊一声爸爸妈妈,可不知道为什么,等能喊出声音的时候,他已经走出了离桂花很远的地方。 [岑哥儿,你要去哪?] 周岑喉咙干哑,眼眶发红,说不出一个字。 他忽然生出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自始至终,都在梦里,可梦最是留不住的。 而他已经许久不做梦了。 第10章 城南旧事堂 黎明时分,遥远天边的一颗孤星渐渐隐没,东方天空泛出一抹亮色,天色越来越亮。 屋内,玄关处。 \"了不起\"在洒落一地的白纸上呼呼大睡,仔细一看,那两张照片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有的也只是一封未来得及拆开的家书。 周岑是被自己生生闷醒的,他甚至没来得及收回罪魁祸\"手\",一骨碌滚下床就冲到了画室。 等他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空白的部分,诡异的被点了一笔。 他轻轻的走过去,想知道这一点是什么,甚至怀疑\"了不起\"是不是对他的画做了什么。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岑目光停留在门口的\"了不起\"身上,若有所思着。 \"了不起\"喜欢啃鞋子,尤其是周岑的拖鞋,还喜欢把它拖到人前炫耀一般的一蹦三尺高。 周岑看到也不生气,把它抱起来,穿着那一只拖鞋出了画室。 因为被怀里的小猫蹭得痒痒的,便伸出手遏制住他的脑袋进了卧室,从卧室一角他找到了另一只拖鞋,穿上后直接进了浴室。 \"了不起\"也没想到一大早自己就遭受到了惩罚。 它最讨厌洗澡。 洗香香之后还要被塞进一个怪怪的箱子里,在里面它几乎失去认错的机会,由此可知,它从来就没长过教训。 “吹干了才不会生病,听话。” 猫叫声渐渐小了。周岑在家里忙碌起来,本来是要去上班的,但何千传来信息说近几天都歇业,他问事,电话就被谢垚接了过去,说是正常调休。 周岑没再说什么,尽管这事因他而起,但实际也说不上什么话。既然什么都解决不了,就听安排,放放假也好。 这样想着,日头也渐渐地爬了上来,早上十点,整个家都被清扫了一遍,只有一个地方,周岑始终没去。 玄关一地的白纸还是那样躺着,一直到最后逃不过了,他才有条不紊的开始清理。 捡起来一张张叠好,好歹都是钱。 只是当他看清持股条件时,整个人都傻了,他怎么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天天餐饮还占着整个季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 就天天餐饮?不是周岑埋汰,而是就事论事,两者之间完全是两码事,可这百分之五的持股条件就是成为天天餐饮的老板…… 突然有一瞬间周岑觉得自己是一个隐形的富二代。 身价猛涨多少个亿?这要换成一般人可能已经被砸晕了。 所以他才更加疑惑,自己爷爷真的只是一个助理? 谁家好助理持有这么多股份? 猛的,周岑想起季倏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同性恋这个词,在他看来,无关风和月,也无关世俗的眼光,可在那个年代,很难想象他们是如何挺过来的。 但爱就是爱,如果爱了,那就去爱好了。 \"了不起\"在周岑脚边走走停停,时不时闻闻他身上的味道,像是在和他交流、邀请他陪自己玩。 周岑也蹭了蹭它,“小铃铛铛铛铛~” 玩着玩着,那本叠得整整齐齐的稿纸又乱开了,玩闹中周岑忽然瞥见末页的那张空白纸上盖了一个手印子,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比对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思。 因为那明显是一个小孩的手印…… 算了,反正也想不明白,归拢归拢把所有物件都放到原位后,他就站了起来,起身后,他也没有离开玄关,而是隔着门沿朝里看了看。 然后对着那头道,“今天也要出门,在家乖。” \"了不起\"在猫抓板上打滚,冷不丁听到关门声抬了抬头,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又把头埋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它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跃而起,窜上前去,可哪里还有人的踪影。 “喵呜~” 一阵过后可能是知道不会有人回应它,便又安静了。 周岑离开公寓楼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去啥地方?” “城南旧事堂。” 司机不解:“去旧事做啥,阿地方好久没住人咯。” “嗯,我知道。” 司机摸不着头脑,但有钱不赚是傻子,便惯性的提醒了一句,“系好安全带。” “嗯。” 司机倒是奇怪这年头还有年轻人这么务实,摇摇头也没再想,与此同时,导航提醒路途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就像司机大叔说的,那地段太偏,人也确实少,但要说完全没人,也不应该。 没开多久,周岑就看见了一个路牌。 城南路。 这条路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路边的绿化带以及不再龟裂的水泥路。 司机这个时候道:“这里头不好叫车,看你年轻的很家也不可能住这里,晚些时候叫不到车给叔打电话,叔来接你。” 周岑点点头没说话,但接了司机反手递过来的电话条,说是电话条,其实就是硬纸壳做的一张白白净净的卡纸,上面手写着一串数字。 “我儿子做的。” 周岑呆了呆道:“嗯,能看出来。” 司机有些自豪道:“快七岁嘞,马上要上小学咯。” 周岑沉默着没有讲话,司机大叔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话唠,又唠了几句见人还是回应慢热就闭了嘴。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周岑下车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司机大叔摆了摆手,道:“没事,到时打不到车记得给叔打电话,叔在城里也会过来接你的。” 周岑第一次碰见这么热情的\"跑得快司机\",“嗯,谢谢。” 司机大叔走了,留在周岑面前的是一排灰墙土瓦,当走进那逼仄的胡同里,才看见那一个个鲜红的拆字,这里已经没有人烟了,四处全是待拆的作业。 周岑想,如果自己这次没来,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不知走了多久,渐渐的,好似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面而来,周岑目光一阵茫然,因为觉得不可思议,不自觉的连脚步都加快了一分。 可是这条路并不好走,越快反而越慢,最后的最后,周岑不得已扶着土墙歇了口气,再抬头时便看见了前方的那个小院。 周岑是个不爱笑的人,从能够自主做决定后他就学会了以面待人。他原本可以不这样,可他内心使他变成了这样。 只是刚刚,他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俯仰之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四点,周岑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再次低头将泥里的最后一波野草拔了个干净。 说是休息,他这一天也没闲过,从家里到这里,乃至于小屋门前也被收拾妥当,就连那拆字也被他用石块抹成了土黄色,如果站在高处看,那是与其他建筑格格不入的。 可他依然不觉得累,最多也就是坐在树荫下乘凉。 从缝隙看去,苍黄的屋前,远近映着花碎的身影,丝丝洒落,微风一吹,光影细碎流动。 [儿子,你想知道浩瀚山川你老妈最喜欢什么吗?] [是它,花中第一流。] [说的比唱的好听,想吃桂花糕就直说。] [是儿子想吃,对吧儿子!] [对什么对,牙不要了。] [老婆~] [别挤眉弄眼,岑哥儿还在呢…好了好了,那么约定好了,每年秋天花开得最旺时我给你们做一次。] 周岑眼睛精光一闪,嘴角挂着一抹略显无奈的笑容,“爸!妈!” 他们回过头来,看到周岑时,了然轻笑。 周岑好像从梦中醒过来似的呆呆地望着他们。 可即便如此美好温和的一幕幕一样抵不过日山背后的规律。 日落西沉时,落日撒下细碎余晖,晚风拂过,暮色在树下荡漾起舞,像是在送别那前来看望之人。 周岑一直到出来时都以为那老桂树还在,可他心里明明知道,这个季节桂花尚未开始。 如果这是梦境的时差,梦境中的人倒也理所当然。 周岑最后看了一眼那灰墙土瓦,再一眼是天边夕阳丹照,手中,车程定位始终没有响应,其实不是没有响应而是都嫌太远没车愿意过来,就算有,周岑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最终还是耐下性子拿出了那张记着电话号码的卡纸。 第11章 中京市广播电视局 “撒宁?” “叔,是我。” 周岑有些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愣了半秒,才道:“是你撒,我以为忘记咯。” “没忘。” “行咯,我马上来。” 周岑嗯了一声,电话那头就挂了。 旧事堂的夜坚硬、含风,有着泥土的味道,再和着远处那新架好的路灯,终究比白日的城市多了些初望。 夜意无声漫流,等待中,一束光忽然从那头冲了出来,没多久便稳稳地停在路旁。 “久等咯!” 伴随着这声,车窗缓缓摇下。 “不久,劳烦叔跑,路费我给双份。” 周岑上车后第一时间系好了安全带,这个时候,司机朝他递来了一杯热豆浆,“没得事,夜里冷得很。” 周岑这才看清,大叔虽胡子拉碴的,眼底还挂着一丝乌紫,但笑很真诚。 想了想,周岑还是接了过来。 司机好似知道自己是陌生人,车窗不仅开着一条缝,就连那杯豆浆都是在夜市最火的一家网红店买的。 “谢谢。”周岑后知后觉道。 司机听后竟是莞尔一笑。 “刚好路过就吃了点,这是多出来的,你不嫌弃捂捂手就成,还是月湖景?” 愣了下,周岑点了点头。 “那好、地好。” 周岑倒没像来时那样沉默寡言,“嗯,是挺好的,坏境也好。” 当然好,因为不便宜。 周岑当初看房时也没想过要买什么户型,后来机缘巧合捡到了\"了不起\",这才确定要买家庭公寓,当时几乎花光了他所有存蓄,而那些钱大部分都是他已离世父母留给他的,剩余的倒也够他读完大学,之后就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了。所以那时他去了天天餐饮帮厨,不是机缘巧合,而是纯纯因为离家近,地铁过一站就到,而他本身除了画画,这么多年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那一两厨艺。 不过,现在…… “城里好,上学方便。” 思绪被打断,周岑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城南路,此时正在等红绿灯。 “秋后,叔的孩子就要入学了吧。” “嗯…学要上……还不晓得有没有出息,不像你一看就是高材生。” “谢谢夸奖。” “嘿嘿,这谢啥。叔虽没念过什么书,但看人还是准滴,那个词好像是叫书生贵气…叔献丑,乱用词哈哈。” 周岑顿首,道:“没错,叔用得很好。” 饶是周岑也没想到自己一臭学艺术的有一天也能被人用书生贵气这四个字来形容。 这种感觉确实不太一样,但周岑也确实爱看书。 与此同时,车窗外,红绿灯倒数的那几秒微微眨了眨眼,然后,猝然消失。 司机大叔微微一愣,仿佛是得到什么讯号一般,双手颤抖着在一点点松开:“叔不懂,但叔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儿子的未来。” 周岑下意识:“什么?” 话音刚落,整个车身像是猛然间失去了控制,让人心头一颤。 周岑的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他仿佛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带着不可遏制的慌乱,既说不出话,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叔…… 他直勾勾望着最漆黑的那段路,视线涣散,嘴唇一动,最后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叔—— 此刻那嗡嗡的,地刹声、喇叭声、碰撞声此起彼伏,像是炸开了一口锅。 周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妈同他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岑哥儿,你人生的挑战来了。走过那段路,就意味着长大。妈妈会在大雾中,在不同的地点,呼唤,成为你的路标。” 而今,他又在大雾四起时看到了。 妈妈—— 顷刻间,时间与节点重重的吻合在一起,只可惜看到的那些旧画面,只是一个梦的场景,什么都是假的,又什么都是真的。 忽然有一天。 心血来潮。 开车回城里。 回城里探望那曾经离开的家。 然后“嘭”一声巨响。 那一天永远的留在了那条路上。 从那一天开始,日子是朝后的—— 过了一会儿,远处的车上突然下来一个人,是一个女人,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显然是吓坏了。 路灯下,她看到现场一片狼藉。 与大车相撞的车头被挤压变形,司机大叔被卡在座位里,已然看不到下半身在哪,同在车上的周岑因为系着安全带的缘故此刻正悬吊在后座,却不知头磕在哪里一片血红,好在人还算清醒。 余光中,周岑看见大叔仰躺在血泊里,还看到一些字节音符在不停的飞舞,好似在向他传达什么,只是可惜,飞舞的血花率先暂放,供氧没有了之后,微弱的光亮也就消失了。 同行的路上有人报了警。 迷蒙中,不知过了多久,周岑忽然感觉身体被支配落入一片柔软硬物上,疼痛刺激得他睁了一下眼,气体打在氧气罩上,一上一下起伏,同时也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 “气道开放床放平…氧维持…” “血氧起来……” “止血止血!” 急救车一路南上,而南方的路,因为下班高峰期正是堵车的时候。 集团大厦。 谢垚收到保镖消息的时候,还疑惑怎么刚把人派去就有反馈了,直到听清车祸两个字。 “不可能!!” 谢垚急得火窜脑门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一旁的助理及时按住他道:“谢总!” 不多时,座机那头又传来动静:“谢总!谢总!救护车已经在返航路上,但是路上很堵,再耽误下去恐怕……” “什么?” “堵车!”座机那头的心急得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谢垚心里忽而像火烧着。 助理抬起头,看了谢垚一眼,猛的想到什么。 “谢总,广播电视局!!” 谢垚缓了一下,但他依旧激动地说话,声音因为着急在发颤:“对!对!对!电话!电话…我电话呢?!” 助理显然没见过谢垚这异常暴躁的一面,当下也慌了神,但还是迅速从怀里掏出了手机,“我这,我这!” 不多时,往南那一条路上的每辆车的车载收音机都同时播报着一条内容: “尊敬的市民您好,这里是中京市广播电台频道,现插报一条紧急消息,南华路一辆救护车目前正紧急运送两位患者,希望此时此刻在南华路的市民能够伸出援助之手,让出一条绿色之道……” 一开始,人们都没多想,甚至没当回事,但就这样一直不停的播报着,一遍,两遍,三遍…终于有了第一辆挣脱路线的车,紧接着是第二辆,一辆辆,无数辆…… 医院,赶来的季倏情绪不稳定的寻唤着,终于,在拐过一条走廊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一片或坐或站满是人的路径。 “季爷…” “老大…” 一行保镖看到来人纷纷让开,段石见杵在季倏身后神情淡淡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周岑!周岑他人呢?!” 看到果然发疯的太子爷,一众人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集体朝等待区的红光看去。 icu门口,季倏双目猩红拍叫着周岑的名字,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将所有人吓了一跳,为避免打扰到里面的医生,跟前的保镖只能硬着头皮强行把人拉回来。 “放开!!” “别拦他,让他砸。”突然出现的声音顿时引去了不少目光,钳制的保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毕竟家主都发话了…… 好在季倏发疯症好了,目前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发声源地,死死的看着。 “臭小子,看着我做什么?” 季之意说话时语调没什么起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地都不像他。 但没人知道,刚刚那一刹,他喉头隐隐涌出一口鲜血,轻轻咳了一下,注意到他状况的管家刚想上前询问就被季之意挥手拦了下来。 他赫然朝季倏骂了一句:“撒泼打滚,这就是你离家出走在外面学的?” 淡淡几句话让听的人产生被警告的意味,但只有季倏明白,这是在警告他什么。 “17年了,老头儿你应该不知道我这17年是怎么过的吧!” 季倏深吸了一口气,背对过去,“我会让你看着,我能比你做得更好。” “当年的事…你查清楚了?”季之意有些激动地看着他。 “是。”季倏给出斩钉截铁的肯定。 “好好好……” 在不知“好”了第几声后。 忽然,“老魏!” 一旁魏管家立刻会意,缓缓的、轻声说:“老爷子,您慢点,我扶着您。” 他看了季倏一眼,淡淡开口:“回家吧。” 有很多人叫他“回家”,一些亲近的朋友和员工都是这样劝的,但是季倏能听出来,季之意只是在告诉他“放下”。 可是他放不下。 并且这一记就是许多年。 十七年前,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他赤裸的逃了。 十七年后,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他守在门外再没离开一步。 不多时,段石见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拍了拍季倏,想让他去坐着等,可人挨着门闭着眼睛就好像睡着了般,叹了口气,他又退到队伍里吩咐了一些什么,随后往出入口望了望,在看到那一抹身影的时候,他紧绷的神情这才得到一丝舒缓,“十三。” 与“十三”一同看过来的还有那一个个忽然探出的脑袋,紧接着,无声之地猝然被打破。 “好像在那边!!” “我也看到了!!” 走廊里传来一阵杂乱奔跑的声音,应该是来了很多人。 没办法,季倏是从一场发布会上直接走的,当时他正开诚布公表述着自己对个人cp的看法,被询问是否反感被组cp时,他的回答是,“和你们一样。” 这样的答案,没一会儿就激起了千层浪。 实在不敢想,顶流影帝磕自己cp的样子。 太幻灭了! 就在她们还想采访些什么的时候,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忽然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是段石见。 季倏知道他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也没有生气,而是问:“怎么了?” 段石见看着他神情有些复杂,道:“车祸。” 季倏淡淡道:“谁?” “小岑先生。” 四个字一落。 季倏忽之间浑身一抖,他像是听见了什么禁语,一下子被定住了。 同时,眼前真实的反应也在警醒着段石见。 季倏在害怕。 每个人害怕的反应都不一样,像季倏这样的,他头一次见。 然后,访谈结束,人群轰然解体,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好在保镖多,加上医院自带保安机制,倒也没发生什么事。 但该警戒还是得警戒。 “十三,你去那边守着。”段石见指了指廊头排椅说道。 “老大…” “叫你去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段石见虽然声音不大,但眼神很凶。 十三被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不料绊到什么,就在他快要与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只大手迅速将他捞了回来。 “躲什么躲,我又不吃人!” “你吃你吃你吃吃吃!”十三这个心大的反手一推又差点绊倒,这回他倒是看清了身后那罪魁祸首。 “垚…哥,你怎么蹲在这?” 谢垚头疼得厉害,听到有人喊他,还是仰起颈看了看,看清是谁后,又把头低了回去。 十三显然不懂什么是边界感,还想着追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好在段石见一把捏住了某个软得一塌糊涂的肉,说:“谢总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公司需要你,这有我们看着。” 听到这话,谢垚终于憋不住爆发,“公司公司!公司能有周岑重要!!” 段石见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可谢垚忽然的稀里哗啦却把七十三看檬了,“老大,也有人跟你欺负我一样欺负垚哥吗?” 段石见箍着他腰身的那只大手狠狠一掐,“闭嘴,不要问。” “呼…老大…你又掐我~” 莫名的,谢垚从地上爬起来给了他们一眼,“别什么人都往保镖群里带,出了事你负不起责。” 听见这话,段石见蹙眉“啧”了一声,“付不付得起,你怎么知道?” 这个时候,七十三突然道:“你们是在吵架吗?” 段石见:“………” 七十三又道:“可是老大你刚刚还在安慰垚哥…你们真奇怪。” 谢垚:“………” 段石见意味深长的看了七十三一眼,有些时候就连他都快分不清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阿垚!” 远处,那一声呼唤带着几分雀跃。 甄贝西找到这的时候就看到那人挂着一脸泪还气鼓鼓的样子,要多狼狈就狼狈,挺稀罕啊,然后也不管人多人少,走过去就将人拉了过来,谢垚还没反应过来,场面已经陷入了二对二的局面。 十三看见来人忽然缩了缩脖子道:“贝贝医生,我不打针!” 甄贝西一愣,又看见谢垚那满盈的一眼,伸手真摸了一管针出来:“闭嘴,不然就扎你。” 七十三一噎,果然闭嘴了。 “甄贝西!” “好好好,我就吓唬吓唬,给你宝贝的…走了,我忙着呢。” 甄贝西没有多说,牵着谢垚离开了。 谢垚罕见的没有挣扎。 人走后,某一瞬间,七十三忽然惊叫了一声。 “老大?!”他看向段石见的目光里满是委屈。 周遭保镖好似早就习惯了,竟没有一个被这边动静吸引的,甚至还有意避开。 “他的话倒是比我有用多了。” 很显然,段石见生气了,十三也能感受到。 然后委屈化为了歉疚。 段石见少见的没有为难他,只是在人嘴边轻轻啄了一下,才叫人去那边椅子上老老实实的坐着。 至于他,一个人一天到晚要操着两份心,季倏身边不能缺人,小傻子身边也不能缺人,都是富贵命他得看着,好在小傻子听话,他偶尔分分心上个班,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另一头,甄贝西领着谢垚直直的朝自己办公室走去,进来后,忽然反手将人压在门背,凑上去,只听“吧嗒”一声,门就被反锁了。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谢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疯了?” “打得好。”甄贝西也不生气,回过头看他,“至少有点脾气不像刚刚被一傻子欺负到哭。” 谢垚有些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甄贝西道:“这不明显吗?” 谢垚一百个震惊,询问他:“你刚刚是不是在猥|亵我?” 第12章 潘云宥安 “???”甄贝西在内心咆哮,嘴上却道:“老子在求|偶。” “靠,你有病啊!” 谢垚无语了。 甄贝西反而愣了,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谢垚爆这样的粗口,更不明白这人是怎么长的,在季家、周先生膝下,竟是一点没受到影响,直得他脑袋发昏,就连那傻子都过上了有人疼的日子,他还是个苦行僧…… “是,我有病,你给治吗?” “变态。”谢垚脸色乍青乍白。 “阿垚,你这样我很伤心,不信你摸摸,可疼了!” 谢垚愣怔了一下,脸上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随之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青灰。 甄贝西看他骤聚成果白的脸色,赶忙松开了畜爪:“逗你玩呢,还当真啊!” “玩?” 甄贝西点点头。 谢垚猝然抬起眸子:“有多好玩?” “不是的……”甄贝西的声音咔在喉咙里,耳朵嗡嗡了几声,道:“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闹过头了,更是在触到谢垚的视线时微微一烫,直到最后,谢垚侧开头不肯看他。 在谢垚逐渐僵硬的神色之中,他勾起一丝苦笑:“我知道你因为小岑先生的意外…自责,但那也不是你的责任啊…” 可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他又撇开话题,小心翼翼道:“我很少见你这样,担心你、害怕你做出什么傻事……就想着让你散散心想想别的…而且…我从来没想着逗你…” 猛然的,谢垚好像抓到了什么,但下一秒他又激动起来,“如果我再早一点派人…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阿垚,别说了。” 甄贝西一把抱住他。 “都是人,你当是看小孩呢,小岑先生做什么想做什么都是自由,发生这样的事,没有谁想,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替别人做决定呢?”说完,甄贝西迅速离开望了谢垚一眼,而他眼中的粲然温润使这明明是驳诘的话,更像是在替人申辩。 谢垚眼神闪了闪,没多久,眼底便又弥漫上了一层雾气。 “阿垚…你呼吸好热,头也很烫,让我看看好吗?” 就在甄贝西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谢垚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好,我知道我明白我嘴笨,阿垚说的对……” “闭嘴,别叫我阿垚!” 谢垚是被气狠了,转身拉门想离开,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拉不动,渐渐的失了耐心,大脑就跟不上节奏开始乱糊乱画。 他往一边倒时,甄贝西被吓了一跳,忙把人接住。 “阿垚!” 只在这个时候,甄贝西才一改之前的浪荡样子,变得文质彬彬起来。 “阿垚,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明白…” 看着怀里的人,一瞬间,他竟然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上了他的面颊,用大拇指缓缓地摩挲着他的眼帘下面,像是擦眼泪的动作,然后他的手,停在了他的脑袋上,静静的放着没有动。 也只有这个时候,失去锋利爪牙后,这人才能这样乖巧。 凌晨五点半,红灯骤然变暗。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门外空无一人,或许是因为抢救了太久太久,有些眼花缭乱的医生好像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等看仔细、看明白的时候,又忽的怔住了。 “你家人呢?怎么半夜跑到这了?” 小孩早就跑到了人前,仰起头朝他笑了笑,道:“医生叔叔,小小在等爸爸。” 说着,小手还指了指里面。 哪怕早有猜测,医生还是愣了一下。 “医生叔叔,我爸爸呢?” “你爸爸…他…”他欲言又止,蹲下身与小孩平视着,“…睡着了。” 得到确切回应,潘小小高兴极了,“护士姐姐没有骗我,她叫我在这里等爸爸。” “我可以进去找爸爸吗?” 医生微怔。 很巧妙的,他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课题。 孩子是如何理解\"死亡\"的,多大的孩子才能理解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通过研究发现,只有约10%的三岁左右的儿童才能真正的理解到死亡是不可逆的。 5-9岁的孩子,他们开始相信所看到的所有生物都会死亡,会把骷髅和死亡联系到一起,有时还会做噩梦,但是这个阶段不倾向于把死亡和自己联系到一起,认为自己是可以避免死亡的。 而眼前这个孩子,正处于这个阶段。 “医生叔叔,我可以进去吗?” 唤回思绪。 “你叫潘小小?”医生转移了话题。 “嗯,小小是小名,我原名叫潘云宥安,今年七岁,爸爸说小小马上就可以上学了。” 医生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你妈妈呢?” 潘小小摇了摇头。 其实在问出这话之前医生就有些猜测了。 可下一秒,潘小小却问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妈妈把我留给爸爸,妈妈把弟弟留给了另一个叔叔,妈妈不见了,小小还有妈妈吗?” “叔叔…”他连医生都不叫了,问他:“爸爸也不见了吗?” 小孩子灵敏,大人的神色最能看得出来。 医生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匆匆插了进来,“小小,姐姐给你买了吃的,是你爱吃的豆浆油条。” 之前一直守着小孩的值班护士匆匆赶来。 说罢,又朝医生点了点头,“刘主任,怎么样了?” 刘医生摇摇头,“带他先离开。” 沉默片刻,护士才牵起那小小冰凉的手往回走,她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神奇的是,潘小小就这样安静的跟着,不吵也不闹,等走出一段距离,他才不舍的回了一下头,“护士姐姐,医生叔叔说爸爸睡着了。” “睡着了?”护士说着,顿了顿,目光看向了小小。 之后,她将人带到了护士站,站台一旁有一个不算越过规矩的小沙发,小小就被安置在那。 “这是豆浆,还热乎乎的。” 她撕开袋子拿出豆浆,让小小拿在手里,“暖暖小手,再暖暖小胃,这样才不会生病。” 闻言,小小忽然抬起头,“护士姐姐,我爸爸是生病了吗?” “没有,小小为什么会这样想?”她眼睛红彤彤的,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小小点了点头,又将抬高了些,说:“可是爸爸从来不睡懒觉,每天天还没亮就出门,到很晚很晚才回来……小小…想爸爸了。” 小小每说一句话,她的心就更凉一分。 就这样,小小说着,她听着…听着他口中描述的爸爸…可听着听着,她再也忍不住把小小抱进怀里。 “小小要乖哦,“爸爸”让姐姐转告小小,他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个地方,“爸爸”要为小小打造一个城堡,以后小小去了,就是王子。” 小小……对不起…… 对不起…… 下一秒,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小小伸手将那杯豆浆递了过来,“我知道的…其实爸爸回不来了…” “小小?!” 她忽然想起刘主任让自己带小小离开的原因…… 小小是看见了吗? 在医院里,人死后是要立马送进太平间的…… “爸爸再也回不来了,他像妈妈一样不要小小了。” 小小眼眶一红,顿时落下泪来,低声啜泣着。 “爸爸不要小小了…” 他想要爸爸。可是,向谁要,都要不回来了。 护士从一开始的震惊、愕然,此刻已经全然红了眼眶…… 片刻后,一大一小抱着对方哭得满怀都是泪。 甄贝西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天还有点灰,又听到一节节高低起伏的哭声,说实话,多少有点吓人。 要不是着急回去,他多少不能如此淡定。 而他从来不值夜班,原因也是在此。 “没有鬼…如果鬼真的存在,意味着人的死亡并不是彻底的消散,就意味着人根本不必恐惧死亡,人如果不恐惧死亡,我怕个鬼哦?” 一念至此,甄贝西瞬间就不怕了,试问,还有比这更牛逼的逻辑驱鬼法吗! 他手上还拿着几盒药,显然刚从药房回来,但是下一秒,一个空了的药盒忽然呈一个抛物线状飞了出去。 逻辑是把鬼驱走了,但哭声并没有终止,甄贝西觉得可能还需要一丢丢的物理刺激…… 然后,只听咚…的一声滚到地上,紧接着,哭声就停了。 奏效!! 甄贝西内心高喊着胜利,可就在这个时候…… “爸爸!” 差一点…要不是此刻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一身护士服,他恐怕就要魂归故里了。 不过…这张脸好面生啊… 新来的? “你是?” “西主任?你怎么在这?” 护士显然认得他,“杨双,护士部新来的实习生。” 甄贝西终于回神,闻言下意识往她胸前的挂牌上看了看,确定后才点点头,道:“原来你就是新来的那个杨双,看着挺年轻,你孩子?” “不是不是。”杨双赶紧摇头。 “那是?” “一位…” ”什么?” 杨双实在找不到什么词来规避,“家属…” “家属?”甄贝西的神色有些不确定,最后还是扭转了回程的方向,说了句:“我该回去了。” 杨双:“西……” 与此同时。 一个小小人影呼呲一下就窜了出去。 “小小?” 杨双吓了一跳,伸手也没拦住。 第13章 一口价300万 “主任!孩子还小…” 话音未落,潘小小就一股脑挂在了某个又粗又壮的大腿上。 甄贝西看着突然出现的腿部挂件愣了愣,他朝杨双抛去一个眼神:怎么回事? 杨双无奈苦笑。 “爸爸,爸爸……” “……小小快别乱喊!” “爸爸!爸爸回来了…” “别吵吵,我不是你爸。” 自己这该死的魅力…… 甄贝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孩子肯定是缠上他了,刚刚还装神弄鬼把他吓了一跳,现在竟然直接上身…… 他虽然三十好几了,没老婆女朋友的,可也不像冤种啊。 “来来来,扒拉回去,还给你。” 下意识的,杨双退了一步。 “你退一步是什么意思?”甄贝西无语道。 杨双猛的回过神,惊慌中,她连话都没组织好。 甄贝西沉默了很久,缓缓说:“我很吓人吗?” “不不不是的…有点…”她急得手心都攥出汗来了。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杨双入职那天可是亲眼见证过这位西主任厉害的…刚刚自己那样…… 杨双低下头,等了许久,训斥的话都没传来。 此时的甄贝西正在回忆自己以往有没有给人穿小鞋的经验,努力了半天,都清汤寡水,便罢工不想了。 “好吧,抱歉。”叹了口气,他弯腰把瓜娃子抱了起来。 得回去了…… 谢垚还在等他。 杨双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怎么描述呢,那是一种感觉,一种“恍然”的感觉。 “这小孩…” “嗯。我带走了。” 两句话,一个结果。 又一次,杨双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内心的火热。 甄贝西看着她,智慧的眼光中泛起一丝愕然。 “你眼睛不舒服啊?可以申请一下白班,你们护士长还是很人性化的。” 随后,他又急忙说道:“我走了,回头找家长来领。” 杨双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人走了都不知道,好在关键时刻她瞥见了那一抹流光。 “西主任。” “还有事?”甄贝西回过头看她。 只一眼,杨双就沦陷了。 “放心,孩子我会看住的,记得来领。” 到最后人去楼空,杨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知道他似乎和传言当中的很不一样。 现在想想,那天之所以会在主观上代入不好的印象,完全是谣言的顶级胡扯。 然而下一秒,她又回忆起自他出现与自己交流的一点一滴……每一幕拉出来都是偶像级限制。 想到这里,杨双脸又红了。 只是先前是哭的,现在是多巴胺分泌引起的。 甄贝西不知道的是,从这一次之后,往后,关于他的八卦变了一种风格。 …… 天光大亮后,杨双因为换班回家休息去了。 医院里也因为早八陆续热闹了起来。 护士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听说了吗,昨个夜里一起车祸,一死一伤。” “肇事者还逃逸了,啧啧啧…” “都上早间新闻了,看架势应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谁说的,我听小双说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哪家有头有脸的人物打出租?” “还别说,刘主任一早就闭门谢客了。恐怕又是通宵…这司机估摸剩一口气硬生生抗了一宿。” “六。” “说不定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呢。” “呸呸呸,咱们小双昨个就和这位司机的儿子待了半宿,后来半路被西主任抱走了,你这话让西主任听到,就捡好吧。” “西主任??” 聊到这里,八卦之风又吹了吹。 “都围在一堆干什么?” 护士长杨艳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众人身后。 “很闲?” “护士长!” “今天谁值夜?” 一句话,轰然而散。 “啧,跑得比兔子还快。” 摇摇头,杨艳艳又在值勤表杨双的名字下打了个勾,笑了笑便也没多想,毕竟她也是这么过来的,这不刚奔三就已经荣升护士长了。 同是杨家人,她很看好这个新来的,那就多照顾照顾吧。 做完手头工作,杨艳艳便回到药房将提前准备好的治疗车推了出去。 其实刚刚那些八卦她也听了不少,只能说世事难料,逝者已逝,死者为大。 杨艳艳要去的地方,正是昨天那起事故波及的另外一位重伤患者。 说来也怪,衔接城南那一带的路况鲜少会有货车通行,绕远路不说,还不好开,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能说,天命难违。 希望早日抓到逃逸者吧…… 想着想着,杨艳艳就走到了一条幽静的长廊上,长廊两边站着的保镖,个个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扫视了她一遍,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已经成为这条廊上的常态,她也没说什么,推着车笔直的通过,到底是护士长…只是走到头的时候,她还是停下来呼了口气。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不等回应,门就被轻轻打开了。 在医院,护士是需要经常出入患者病房的一部,如果每天进进出出都要守着这些礼节那将会很不方便,再者医院也需要安静,尽量轻的动作,以免打扰病人休息,这样的特殊环境大家也都能理解。 所以杨艳艳完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等她进去后,外面的保镖才收回目光重新站得笔直。 走过大会客厅,往里拐直走,一路杨艳艳看到了整个医院的轮廓,而此时此刻,就在她的另一侧有一间透明的玻璃厨房,再往里走才是病房,但是病房也做了空间隔断,再到最里面才是真正的病房。 杨艳艳喘了口气,想起那句大人物,确确实实。 这已经算不显威的了。 没多想,杨艳艳便一头扎进了治疗车里,大概几分钟药剂就调配完成了,最后注入药瓶换上,大功告成。 其实这只是简单的营养剂,是个护士都能换,但显然,这也并不容易…… 收拾收拾刚要离开,一回头,门就自己打开了。 迎面走来的男人,脸上挂着口罩,帽子刚摘下来露出了那纯净的白色,只有衬衣衣领上系着一条窄窄的黑色丝带,整个人身形修长,气质凌然,很是矜贵。 “季…季影帝?” 真的假的? 杨艳艳捏了捏自己… 疼! “真真的!” 这一刻,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满腔不可思议涌上心头,杨艳艳是一个资深影迷,她喜欢季倏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的电影,虽然对方戴着口罩,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所以,激动是真的,但她网络延迟也是真的。 她关注过昨天的发布会,网上已经不可开交,但…后来又延续到医院这事,她就不知道了,那个时候她在相亲…… 就在这时,她猛的想到什么,季影帝来这,那cp对象不会就是…… 杨艳艳刚想回头一探究竟,虽然刚刚才看过,但现在是好奇心作祟,然就这个时候。 “你可以离开了。” 很平淡的一句,可杨艳艳硬是从其中听出了味儿。 影帝这是在护食儿? 一定是! “好的。” 没办法杨艳艳是清醒粉。 至于那些不清醒的,统一被称为重度抑郁粉,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以季倏工作室为主的团队已经快要抑郁了。 “他又在医院门口被拍到了?” “一口价300万。” “谢瑶,报警。” “yes!童。” 虽然童心有力在扼制,但架不住季倏活粉惊人,到现在,热搜前五无一不是他。 #影帝的小公举 超话社区 此一热度居高不下,都是cp惹的祸,关键是正主自己还在嗑,童心真的会谢,但她不说,默默翻开一本书,不会带团队就只能一个人干到死。 事实证明! 人,是永恒的管理话题,也是永恒的管理难题。 so? 因为粉丝也是人,活粉一个顶俩。 “喂!沈从,大姐头她怎么了?” 沈从昂了昂头,说:“思考人生。” 谢瑶愣了一下。 “……别愣了,你的小秘找你。” 医院。 季倏在杨艳艳去后便来到床前,他伸手压了压被子,坐下后,目光一寸不离的看着面前这张安静的脸。 许久,他又起身朝人压下去在额头轻轻烙下一吻。 “周岑,周岑,周岑,周岑……” 他唤了无数次…… 想以此确切的告诉自己,他还活着。 第14章 童家二小姐童时 段石见在隔壁房里被震惊到不知所以,电脑前的画面不知道是卡了还是怎么的,许久,那被烙下的印记仿佛生效般,迎合他的指尖触动了。 他将画面倒回去了一点,再仔细看,才确定刚刚看到的是真的,随即他立刻站了起来,“招来,你在这守着。” “老大你去哪?” 段石见看了他一眼,“隔壁。” 其实周岑算命大的,那样的车祸……司机死了,他活了下来,就像那年秋天,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朵血花……可见,人与人与生命之间,完全是偶然的…… 可活着的人,有些时候又怎么确定不是在替死去的人活着…… 季倏在镜头下站了太久,久到忘记自己在期待什么,直到段石见闯进来,他才清醒。 “季爷,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段石见一进来就问了这么一嘴,叫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周岑的他哑口无言。 没得到回应,段石见又将目光移到了床上,见人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他不禁陷入怀疑,是不是自己盯太久看错了。 他明明看到季爷亲下去的时候,小岑先生手指好像动了动。 但那又怎样…… 也有可能是肌肉无意识的收缩…或者其他? 总之,段石见没有把自己看到的告诉季倏,一方面是刚刚手术完病人需要足够的安静环境休养,另一方面还是怕徒增希望又满怀失望的落差季倏接受不了。 周岑的手术是院长亲自操刀的,所以他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季倏也知道。 那句“做好心里打算”已经诠释了太多。 虽然救回来了,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最危险的第一夜,谁也不敢合眼。 一直到天明,到第二天,第二天夜晚,第三天……到了第七天,季倏终于还是疯了。 他开始满世界的喊医生,吵吵嚷嚷的,连保镖都拦不住,最后还是院长出面刺了他一下才停下来。 “季家小子,不是叫你听人话,疯什么疯,再疯…再疯你就给我滚回去,看看外面给你闹得,乌烟瘴气。” 院长哼了一声就走了,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留守的一群医生都知道,在医院,也就院长还能治得住这位爷了。 “那个…小岑先生心电一切正常,我也先走了…” “患者系着安全带,外伤都没什么,恢复得也很快,走了……” “那啥…脱臼关节得慢慢养…” 季倏忽然吼了一声,“都给我滚!!” “你又发什么疯?”谢垚一把从保镖手里揪过人,呵斥道:“你以为这样继续疯下去周岑就会醒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周岑是谁?季倏,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只会干看着,着急?着急有什么用…肇事者还在逍遥法外!你怎么不去找他疯!”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季倏眸子瞬间就亮了。 他扯开谢垚双手,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周遭因为他的动作也瞬间变得寂静非常。 半晌后,一个身影忽然冲出了重围。 “你们快看!” 看什么? 众人随着他的话看去,视线落到脑电图上,一个比一个懵逼。 “就…就是…波动了一下…” “………” 与此同时,另一段不同的声音忽然落入了众人耳中。 “患者大脑神经化学物质失衡,进入了一个惊人的活跃期。” so? 在众人逼问的目光下,他无奈道。 “精神科,秦不诣。” 众人当然知道他是谁,诡异的是是谁把精神科的医生叫来了?叫来干嘛? 一起车祸难不成还撞出精神病来了? 只是这个想法一出,众人又不由得思极密恐起来…毕竟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可能个屁! 秦不诣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很抱歉,剩下的医生能先出去一下吗?”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愣在那里,迟迟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季倏激动的追问,“活跃期是什么意思…” 谢垚怕人又开始发疯,只能听秦不诣的把剩余的人请出去,不多,加上护士保镖也就七八个吧…但甄贝西说什么也不离开,谢垚没办法,最后剩他们几个又跟着秦不诣出了病房,来到病房外的那条长道上,看着外面的白色建筑,秦不诣心知此刻也只能说实话,“周岑曾经有过服药史,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我都下班了,路过医院大门的时候发现他的,他是那么的正常,以至于我以为他只是来搞恶作剧的…可当他从包里拿出那个拍立得的时候,我知道…问题来了,其实你们都见过他发病时的模样。” 甄贝西恍然道:“你是说?” 秦不诣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天,但那天的状况已经算轻的了,也只是发个烧第二天又生龙活虎了。” “也只是?”季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刚要发作又被谢垚拦了下来,他示意秦不继续说。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看向了季倏,“他后来主动停药了。” 伴随着这句话,整个过道陷入了一片死寂。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最后还是谢垚问了句,“当时严重吗?” “相比较而言,不算吧。”说这话时,秦不诣目光不曾离开季倏一丝一毫。 谢垚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你觉得什么时候会醒?” 说到这里,季倏忽之间目光一柔。 “不知道,可能他想醒了自然就会醒,也可能…” “闭嘴!”季倏又疯了,“他会醒的,会醒的……” 可能有人会怀疑秦不诣的来意,但看到季倏此刻的模样,是为什么,都不再重要…… 谢垚明白。 季倏自己也明白。 等人都离开后,病房里又只剩下季倏。 此刻,他已全然忘了最开始想要做的,就看着,看着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能靠呼吸来维持的生命。 季倏挺柔地坐在病床前,小心翼翼地执起男孩那只细小的手,虔诚的垂头印下一吻,似乎在祈求上天,让男孩快快醒来,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承受。 岑岑…对不起…… 这些年我都不知道…… 对不起…… 门外,谢垚面色凝重地透过缝隙看着病房内的情形。 他看到,那本感情淡漠还时不时就发疯的季大太子,此刻正低声下气的重复着那句“对不起”。 谢垚从来不知道季倏还藏着这样一份感情,而且看样子还藏了许久许久…… 十七年前的那起车祸,又是因为什么呢,他们本该是手足兄弟…… 谢垚知道,周先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是为什么,磨难总是找上他们一次又一次。 “走吧,阿垚,别看了。” 同样放不下的还有谢垚此时的身后人,他是甄贝西,他同样喜欢谢垚很多年了,在见证过许许多多的离别后,他终于在这一次鼓起勇气,也做好了在表明心思后被拒绝的准备,没有一刻,每时每刻,从明确自己的心思后,他就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自己,这是块冰山,孵不化的,到后来他又告诉自己,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这份悸动的心,不止存在他身。 或许只有在电脑前的段石见能够明白。 这些年,季倏总是奇奇怪怪的,总是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什么,到后来见到周岑,一切仿佛都清晰起来。 俗话说,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了一点甜头就想要得到更多。 换句话说,体验过爱的死去活来,又怎么饮得下忘情水。 可就算是那样,那又怎样,如果做不到真正的放下,那就倾尽所有去爱,直至时光的尽头。 但这条路总是艰难险阻的,而磨难总是来得那么直接。 这时,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伴随着阵阵怒吼,病房的门被人撞开了。 片刻后,保镖迈步走了进来,“boss,我这就把人拖出去。” “我是他未婚妻,童家二小姐童时,我看谁敢!!” 保镖从一开始的鄙夷、不信,到此刻的将信将疑,传闻里,季家好像是给季倏订了一门亲事,只是那传闻中的太子妃,他们从来没见过,而面前这女人不仅提刀上门,还喊话自己是季家未来女主人,他们一愣神这才不小心让人闯了进来,想必经此一事,有不少人又要被调走了,毕竟保镖保的不就是一份心安吗。 “你来做什么?” 来者确确实实是季倏名义上的未婚妻,但她不是为了季倏才来的,它是来找周岑的。 “你姐姐叫你来的?”季倏再次发问,毕竟这几天他在医院已经多次没去看网上的言论了。 “你以为呢?”她冷冷道:“我赶了三天,你知道我有多想掐死你吗?” “多想?”季倏看都没看她一眼。 外面听见里面鸡飞狗跳,心想,果然如此,只是接下来,他们又恨不得自己没生这双耳朵。 “他遇见你真的是倒了这辈子最大的霉,我也眼瞎,小时候居然被你几颗糖给蒙骗!” “可是你惦记着那味道。”季倏毫不犹豫道。 童时冷笑、脸色发青、怒火中烧,一系列表情匆匆而过,“可偏偏他不记得你了。” “嗯。”季倏点了下头,“他只是没想起我。” “是,可那又怎样,一直陪着他的是我。” 季倏到底是影帝,饶是心里不舒服极了也没有表现出来,尤其是在童时面前,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就是这个道理。 “你别以为网上铺天盖地,阿岑就会喜欢你,你用的这些手段可算不上太高明。” “你也知道网上在念了,怎么就知道岑岑不喜欢。” “你这叫趁人之危。” “我又不像你被拒绝了。” “你怎么…”童时一愣愣的,差点没反应过来,也快被气懵了,“你…好不要脸!” “要脸做什么,只要岑岑能醒过来,要我的命也是给的。” “哼!”童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才走到床边看周岑,然而,她只看了一眼,心就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哥,你明明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又骗青青” 傅青是童时小时候的名字,后来被便宜爸妈认回去,才被迫改成了现在这个。 而她之所以这么在乎周岑,还是她做为傅青时的故事。 但,如果没有那些破碎的命运,他们大概从小到大都会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找工作,如果相处的来,就结婚…… 都说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事实也是如此。 虽然她也时常找到周岑,但终究往事如风,后来,她威胁家里把自己送进和他同一所大学,虽然条件是选择自己不喜欢的金融专业,但那值得。 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拼命的抓着,傅青才不会彻底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 季倏有些破功,道:“看够了吗?” 童时这才不情不愿的收回目光,“他什么时候能醒?” 显然童时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季倏听到这话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句:“快了。” 那语气速度就好像下一秒床上的人儿就会睁开双眼。 “好。”童时吸了吸鼻子,勉为其难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在阿岑没喜欢上你之前,不要强人所难,他的世界本来也只有自己…或许又加了只猫…” 季倏本来已经够敏感了,听了这话,马上反问道:“什么意思?” 童时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以为我死缠烂打了这么多年纯粹是因为恋爱脑、讲究什么竹马之情?” “不然呢?” “你错了,季影帝。” 下意识的,季倏害怕听到什么。 “如果你不怕顶着一个私闯民宅的恶劣事迹,我建议你到阿岑家里去看看。” 童时也只能言尽于此,毕竟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想。 当知道周岑莫名其妙的不再作画后,她是震惊的,甚至回味过来后,还被吓到了。 那画活了…… 那画在企图用自己的方式把周岑拉进深渊…… 第15章 了不起 所以她才会不顾反对也要黏在他身边,做一个服务员,每天看着他,就会很安心。 说出来也确实可笑,童时时常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有问题的人。 因为想过要保护你,所以流光似你。 阿岑。 我的好哥哥…… 你去了哪里…… 门被轻轻的关上后。 一瞬间,眼泪涌上季倏的眼眶,先前那个牙尖嘴利的太子爷,也终于在此刻明白:“周岑,你还会想起我吗?” 许多年前,那一树黄色的花,泼泼洒洒,像金黄色的雨,承住了整个秋天的世界。 季倏还是起身,侧过头,任由那束光从窗户玻璃落到他英俊的脸庞上,“你会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 “阿见。” 季倏的声音不大,但此时此刻正坐在电脑前的人也知道他在喊自己。 “季爷。” 段石见通过一早在病房内安装的容音器回应道。 “准备一下,我要去月湖景。” 段石见透过屏幕看了季倏一眼,“是。” 话落,他便立刻起身,出门叮嘱了几句,之后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七十三,“十三。” 七十三站得笔直,“老大,你安心走。” 段石见:“………” 于是,季倏出来的时候,段石见正在训人。 七十三看见季倏后,眼神一亮,“大老板,发工资吗?” 段石见迅速回头:“季爷。” 季倏皱眉:“工资?” 段石见赶忙想解释什么,季倏却道:“回来给你们发。” “耶,大老板万岁。” 段石见匆匆走来:“季爷,十三就这性子……” “我知道。”季倏打断道:“他的底细还没查清楚?” 段石见低着头没说话。 看他这样,季倏终究是没狠得下心来,“留用吧。” 段石见愣了愣,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 季倏自然看得出段石见的不安,故作放松姿态道:“他喜欢什么?” “钱。”段石见毫不犹豫。 季倏:“嗯,这个喜好挺好。” 其实段石见说完就后悔了。 “你叫十三?” 听到自己名字,七十三狗腿子一样跑过来,点头哈腰。 “为什么叫十三?” 七十三呆了呆,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忘记了。” “季爷…” 季倏摆摆手,对七十三道:“我不管记得还是不记得,总之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在我没回来之前,能把这间病房守住吗?” “我可以!!” 听到很多钱,七十三果然眼冒金光,“誓死不让一只蚊子飞进去。” 季倏看了他一眼,“很好。阿见,我们可以走了。” 段石见松了口气,走时目光还始终停留在七十三身上,而后者却沉浸在那句“很多很多钱”中,他似乎在算很多很多钱是多少钱,后来算不明白就去找蚊子玩了。 于是,一时间,某个走廊里,总能听到啪…的一声。 与此时过去许久,月湖景某栋单元楼里,一行人正乌泱泱的挤在这里。 忽然,啪嗒一声,门开了。 白光从里面亮起,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 进去后,入目便是那阳台上的落地门帘,它仍保持着一周前的大开模样,彼时,洒下灵金的光,混合着身后正在交流的声音与各形各色的制服,交织成了一幅独特的画卷。 “警察同志,我这会儿就去派出所备个案。” 警察点了点头,目光又不由自主的朝季倏看去。 “季先生,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季老爷子和周先生同在一个户口本上,小周先生和你自然也是一家人…算不上私闯民宅…” 这确实算不上,这算公闯民宅。 “你做好记录就行。” 顿了两秒,警察小声嘀咕补充了一句:“有钱人的世界……搞不懂。” “季爷。”段石见忽然喊了一声:“有只猫。” 猫? 段石见目光短暂地停留在阳台的栏杆上,此时那只黑猫就立在上面,它淡然地注视着这群忽然闯入它家里的陌生人。 季倏同样看到,因为看到,他才猛的想起什么,有一年雨天,周岑在路边捡到了这只小黑猫,后来就养着了。 因为不常见到它,他几乎已经快要把它忘记。 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季爷,这里是十七楼。” 段石见的担心显而易见。 可下一秒,阳台哪还有黑猫的身影。 一时间,房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下一瞬,段石见忽然激动道:“季爷!它在你脚边。” 季倏一动不敢动,声音也轻了许多,“别吓跑它。” 说着便低头看去,而此时黑猫也正仰视着他。 不知怎么的,季倏被这目光吸引鬼使神差的蹲了下去。 “季爷…”段石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没事。”季倏平静开口,“它应该不会伤我。” 季倏从黑猫颈部上的名牌项圈得知了它的名字。 “了不起?” “你叫了不起…” 黑猫小小的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 季倏笑了笑,“我都快把你忘了,你却还记得我。” 那个雨天,淋雨的人遇见躲雨的猫,只是后来,猫和那个撑伞的人回了家,淋雨的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伞的背影上。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之后季倏在屋里徘徊时了不起总跟着,几乎是走到哪跟到哪,段石见都惊了。 “季爷,看不出来,你这么招小动物喜欢。” “嗯。” 季倏没有拒绝他的赞述,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童时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家,这个家里有什么? 了不起? 亦或者还有什么别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终于走到了那间画室。 虚掩着的门只隔绝了里外的两个世界,从缝隙中透露出的灰仿佛在告诉他,真相就在里面。 吱呀——! 不算新的房门发出细小的咕鸣,掩盖了那灰所带来的紧迫感。 还没等季倏看清什么,了不起忽然惊叫了一声。 季倏去看它的时候,毛发倏然炸着。 不能进去…还是不让进去? 季倏思考着,索性把门推了个彻底,看看总不为过吧。 第16章 演绎的天才 只是当他看清里面是什么、有何物时,才终于明白童时当时一副不可言说的语气。 “季爷,这…这是?” 季倏没看他,“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 其实段石见想说:这艺术气息,绝了。 以墙为纸,四面八方皆是炫彩的水墨,除此之外其中还竖立着零零散散的几幅已经完工的画作…不…并没有…… 此时目睹了这一切的人无不为之震惊,不是震惊画技有多么绝,而是震撼画中的内容,不管是人是物只要注视久了,就仿佛活过来了般。 此中真意,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这这…还是人能画出来的吗?” 那小小警察惊叹了一句,其实不然,这世界之大,许多天才都是孤独的,他们此生唯一热衷的就是寻找那燃在其中的自己。 正看得入神,一个异常尖锐且魔幻的声音一下子唤回了所有人思绪,黑猫发疯了。 除季倏以外,剩余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包括段石见,哪怕出来之后,他们都满怀余悸,只能说,那画室不是一般人可以随随便便说进就进的,说实话,真的很压抑。 可季倏还是走进去了,他走过每一处,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稍作停留,待看清是什么之后才会离开,可在那最后一面墙上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因为看懂了,他才缓缓抬手触碰到了那墙上的画,在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却是触电般马上弹了回来…接着又忍不住扶着墙颤抖着……原来,壁画上的那道身影正是小时候的他…… “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原来你都记得…” 慢慢的,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什么其他的,季倏微微歪着头笑了,这可把一直在门口观察的段石见吓了一跳,“季爷,要不还是出来吧。” 季倏回眸看了一会儿,果断走过来把门关上了。 “…季爷?”段石见喊了一声。 紧接着开始背脊发凉。 老实说,他雇佣兵出身,身手不用说,甚至算得上高手,可有些时候,他总能从季倏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 比如刚刚…… 这世上难不成还真有什么气场太强可以杀人于无形的说法……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看过的电影,尤其是季倏本人主演的……现在想想,那剧中疯疯癫癫的样子,不会是本色出演的吧…… 好吧,其实段石见始终骗不了自己,还是小说看多了,这一切只能归功于季倏演技太好了。 有人曾经这样评价他。 季倏,他就像是个浑然天成的艺术家,人人在被他雕刻上那一笔时,都是浓墨重彩。 他是演绎的天才! 季爷之所以是季爷并不是因为他是季家未来的掌舵人,而是因为他是他,所有愿意跟随他的,都心悦诚服。 这就是段石见眼中的季倏。 可他不知道,季倏眼中的自己早就不在了。 而如今,他又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季爷!” 段石见在外面焦急呼唤,可门被锁着,他又不敢强行破门,“季爷…” 在不知道喊了多少声后,里面终于传来动静。 “等着!” 他似乎是生气了,这一声就连守在最外面的保镖都听到了。 无奈,在保镖守则第二条的约束下,段石见只能等着。 在确定雇主安全的情况下,不能过度干预雇主的行动。 显然,季倏刚刚做出了警告。 与此同时,画室里。 季倏就坐在里面唯一的高脚凳上,因为长年混迹于画室的原因,凳子已经被浸染得面目全非。 可他非但不嫌弃,甚至与之有种浑然一体的感觉,此刻,他即是画家。 这就是世人口中的天才,不管做什么不管哪一行,都模仿得淋漓尽致,他天生属于娱乐圈。 黑暗中,他的眼睛凝视在一幅又一幅画上,渐渐的,他似乎与周围的气韵产生了交汇,完全素身成了画中人。 这一天,季倏在公寓待到很晚,他把自己关在画室,关着灯,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一直到很晚很晚,晚到段石见开始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终于出来了。 “爷…你可算出来了…” 段石见在某一刻几乎想打电话叫秦不诣来把人拖进精神病院。 他虽然不是专治精神病的医生,但好歹做佣兵的那些年也见过形形色色浑浑噩噩的人,尤其是瘾|君子,而此刻的季倏,就如梦幻泡影般置身在其中,额…不对,看样子应该是享受在其中…… 果然,是他不懂了。 但一想到这里,他又是一愣,有什么不懂的,这不就是所谓的情情爱爱嘛。 说起情情爱爱。 段石见忽记起那天夜里与七十三的颠鸾倒凤…虽然是因为酒劲稀里糊涂的就…但事后他也没觉得恶心还是怎么样,甚至还……挺舒服…… 如果这就是情爱? 段石见悟了。 他喜欢那傻子。 他竟然喜欢那傻子! 他本来只是以为有了肌肤之亲感觉上不太一样,但其实他一直都把七十三当成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弟弟。 那他呢? 段石见忽然很想知道那傻子的想法,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见他。 七十三原是他一次外出任务捡到的,当时那样的氛围下,因为需要,他喝了点小酒,但也没到醉醺醺的地步,可就是那样一个状态,他与他发生了关系。 可能是因为灯太红酒太绿,亦或者是单身太久了火憋太久了,动作一旦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那天之后,当他知道七十三整一个状态的时候,他是愧疚的,他不是没想过帮他找到家人,正是因为找过,没找到,才一直把人留在身边…… 而且最让人惊讶的是,七十三竟然还是个黑户…… 好在已经被留用,那么黑户就不再是问题,甚至能很快的得到解决。 只是那浑身莫名其妙的伤,始终让段石见接受不了,他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得闲了。 虽然季家碍于季倏的面子没说什么,但七十三这样的是肯定过不了审的,魏管家那人,什么都好,就是轴。 一路上流动的风景段石见都来不及看,所有的思绪都形成了一句话:“七十三要是能进季家就好了。” 季倏虽人在后座但也注意到了副驾的情况,大概是开心的时候,也想着让身边的人都开心,于是在段石见终于说出那个要求的时候,他只说了一个“好”字。 “季爷,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 等等! 段石见以为自己听错了,猛然不顾形象的朝后望去,“季爷,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好?” 季倏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季爷笑了? 段石见霎时间傻眼了,不止是他,司机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如果是在戏台上,他们都能理解,可在平时,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温柔的季大太子。 这绝对是鬼片! 回到医院已经过了凌晨,七十三正挨着白墙打盹,脑海里忽然荡起脚步声,吓得他差点把腰间电棒抽出来。 事实是已经抽出来了,还下意识挥了出去。 段石见瞳孔猛缩,伸手接了个正着。他知道七十三身手不错,却没想到力气也这样大,完全和他的外形挨不到一点边。 “很多钱…钱…” 可紧接着,这样半梦半醒的状态又把段石见吓了一跳。 以前的你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段石见眸子里泛起涟漪。 季倏无动于衷地绕开两人,但这并不等于他没发现七十三的异样。 无动于衷,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比起这个,他更想周岑,想见他,立刻马上。 正慢慢清醒的七十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一个亿,一睁眼,就看见一张大脸盘子,因为太近甚至有些扭曲。 “烧饼…” 七十三乐呵呵的傻笑着,一边笑还一边流口水。 段石见脸是比较大,但也比不上烧饼,长相更是和国产烧饼搭不上边,反而有一种英伦雍贵的气质。 只可惜,他常年拘于形,从不笑,冷冰冰的一张脸,从始至终让人忽视了他的容貌。 可眼下,还有个傻的,不怕死似的扯着他的脸。 “好吃!想吃…” “你确定要吃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七十三冷不丁打了个抖,然后恢复了正常。 这其中变幻速度,比翻书还快。 要不那眼中的蠢萌气质无法演示,那段石见就该收回白天对季倏的那番评价了。 可如果真是他看走了眼,那只能说娱乐圈欠七十三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老大…你怎么不说话?”七十三眨了眨眼,显然忘了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 “我长得像烧饼?” “烧饼?什么烧饼?”七十三一脸无辜,大大的眼睛小小的智慧。 段石见叹了口气。 “那就是饿了?” 好死不死,话还没说完,某个肚子就像是提前准备好了一样叫了一声。 饶是傻十三再傻脸也红了一下,然后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段石见又叹了口气。 “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保镖。” 他还能指望个啥。 “去吧,记得不要跑,填饱肚子了就回来,钱还够不够?” 七十三一听笑呵呵的就跑了,“够的够的…” “………” 段石见彻底气笑了,摇摇头,靠到七十三原本靠着的那面墙上,想了想,竟闭眼假寐了起来。 他想试一试,站着到底能不能睡着。 只是靠过去的那一刻,他就笑了。 这一刻,他对七十三那如迷雾般的底细有了一丝猜想。 而此时此刻,病房内。 季倏还是同白天离开时一样盯着人看,看了许久,一直看到身体隐隐泛起不适感,才动了动,想着,他忽然拾起了床头柜上的遥控器。 季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 据说一个进入深度梦境的人如果能时常听到某个熟悉且具有链接一般的声音就会醒来。 那时的他多少有点鄙夷,但现在他信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周岑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人,他的脑域异常兴奋,可见,他只是不愿醒来。 如果是这样,季倏会永远期待他醒来的那一天。 回到隔壁病房的段石见一进来就看到三三两两正抱着泡面看得津津有味,刚想说道几句,就猛的听见电脑前传来的动静。 那是电视的声音。 随即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确定是半夜三更,又把头扭过来,程招来见到他就喊了一声,接着又递过一桶已经泡好的面邀请他一起吃。 段石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以为会被拒绝再被说一通的程招来有些哑然。 不过也没啥反应,回过头接着吃喝。 段石见以前确实严格,但一想到七十三,偶尔放松放松也没什么。 谁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这还有人半夜三更在医院给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放电视看呢。 看就算了,还臭不要脸的看自己演的…… 不过确实挺看好…… 一行人看得津津有味…… 段石见寻了个位置刚坐下还没嗦几口面,几人的声音又炸进了耳朵里。 “靠,正高潮呢!” “这广告商大半夜也不知道休息休息。” 几人吐槽着,还不忘随着数字倒数,在最后一秒的时候,几人都兴奋了。 谁知又一条气象插播弹了出来。 几人:“………” “现插播一条重要消息…” “气象台于刚刚发布雷电黄色预警信号!受强对流云团影响,中京市近段时间可能发生雷电活动,以防出现雷电灾害事故,建议有关单位和人员做好防范工作。” “群众尽量避免户外活动……” 段石见听着听着便愣住了。 眼神不时往那漆黑的夜中探索,不知在看什么。 屏幕前,季倏微微顿首,将目光投向窗外时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细微的小雨。 这也是入秋以来下的第一场雨。 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声,季倏却呼吸不太平顺,人趴下后,这才算舒服了点。 段石见透过电脑看到终于肯休息一下的人,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 “都辛苦了,我有事出去一下。” “老大你去吧,季爷都睡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段石见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放心出去的原因之一。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人道:“老大是去找十三吗?” “不该问的别问。。” 几人憋笑,当然也没敢再问。 可段石见不知道。 那边的季倏,哪怕是睡着了,也皱着眉。 睡梦中,身体像是不受控制般的下坠。 他不知道的是,现实中,有两只手正紧紧的挨在一起。 第17章 东林别院·回忆篇1 人们总是倾向于记住美好的东西,而且会在悲伤时常常找出来反复品味。 莫拉娜妈妈曾经告诉他: “人的回忆是自带防御机制的。 把不开心的忘掉,把开心的加个滤镜储存起来,回忆时常常觉得过去很美好,忘了当时也有很多不开心的时刻。 那样,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如意。” 后来,季倏才知道,莫拉娜妈妈是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如意。 ———— 老宅,东林别院。 季倏看见人后,是用跑的。 “小爷爷你在想什么呀?” “秋天了。” 一地落叶,让人发愁。 “爷爷,为什么一到秋天你都要来东林,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家伙,爷爷只是在等秋儿。” 季倏探头看去,但见四周葱郁的桂花树越墙而出,露出扶疏的花枝,淡淡的花香飘散开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这就是秋儿? 好香。 “小家伙,你一个人?” 季倏摇摇头,“老头儿也来了。” “那是大爷爷,不能这么没礼貌。” 季倏迟疑了一下,“他总是很忙,生日都不陪你,一点也不称职,丝丝白发都献给了公司,确实不是老头儿,倒不如叫季老头子。” 言外之意,季之意是属于季氏的老头,才不是属于他的大爷爷。 “哈哈哈哈你啊你,你大爷爷都是为了谁。” “哼,我才不要变成小季老头儿,我想和小爷爷学唱曲。” 周泊寓闻言,呆愣了一瞬。 阿意,我的爱人你可听见。 …… 又一年秋。 这天晚上,主宅忽然弥漫起了一股冷潇的气焰。 季倏冲进书房,低头缓缓喘着气。 “冒冒失失!” 书桌前,季之意低头挥洒笔毫看都没看他一眼。 季倏毫不在意道:“老头儿,明儿就立冬了…” 面前,那人笔毫时而顿征时而飞跃纸面,良久,才轻咳一声将目光一抬。 “臭小子,成天都是你小爷爷。” 季倏一时竟有些语塞,同时又腹语不断。 自己明明比谁都在乎,偏要装模作样。 却后,那人又干净利落的用力一按,墨汁顺着笔尖流淌而出形成了一条细细的线条,十五步外,季倏还在暗道着自己的不容易,不曾想书桌前哪还有老头的影子。 “怪老头儿~”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身便追出门外。 透过扇窗他很快就捕捉到了那道身影。 追上后又少不了一顿奚落,“你这一身烟味儿,爷见了要说上几句。” “乱说,我只闻到墨香。” 季倏挑了挑眉,高下立判,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 “臭小子,跑什么跑!” 季倏回头吐了吐舌头,他才不要占上味儿,“恶习不改,就等着被骂吧。” “………” 东林靠外一点,有一个亭子,去到对面的途中有一座矮桥,底下是一条蜿蜒绵亘的小池。 经过矮桥便能看到亭子里的人。 彼时,夜幕低垂,华灯初升。 幽暗的灯光透进来,照在那人身上,形成一个极好看的剪影。 季之意目光微怔,紧接着便溢出点点笑意,宛如清风朗月般温柔缱绻。 亭子里。 周泊寓压着信条正写着什么。 脚步声传来的时候,他已经将信压好装袋归拢好了,待近了,他才闻到那阵刺鼻且熟悉的烟味,不免一下子皱起眉。 “阿意!” “爷,是我,老头杵在那不敢来呢。” 季倏目光落在远处挑衅一笑。 季之意哪受了这挑衅,当即走来,一屁股落坐后,竟胡诌起来:“谁知道这臭小子从哪混了一身味,天地人心,我比窦娥还冤。” 季倏:“坏老头。” 周泊寓放下笔,一本正经道:“阿意,我还没说什么呢。” 后者摸了摸鼻子,哈哈一笑,笑过后氛围便莫名沉寂了。 “错了。” “错哪了?” “哪都错了。” “小爷爷,别听他的,他下次还敢。”季倏无情补刀。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罢,压起的巴掌马上就要拍来,临到了了,季倏索性把眼睛一闭。 “你敢!” 季之意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凭什么你打得,我打不得,偏打,臭小子找打。” “阿意……我有点累了。” 季倏适时睁开眼,却刚好与周泊寓视线相汇,一瞬间,他好似跌进一片汪洋里,便也说不出话了。 “你规矩呢。” 季倏有点委屈,却还是听话的抬了抬头,“大爷爷,对不起,你打我吧。” 说着便把手心伸了出去。 季之意瞅了瞅他,又瞅了瞅那欠打的手,可他哪还敢下手,便理也不理一句。 季之意:“阿寓,你生气了?” 周泊寓:没有。” 季之意:“真的没有?” 周泊寓:“没有。” 季之意:“阿寓…你…” 周泊寓:“我要生气了。” 季之意立刻保证道:“不抽了真的不抽了,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我发誓……” 说着就立起了三根手指。 周泊寓拽住那三根手指,贱嘻嘻的笑道:“要不直接剁了吧?小倏你说呢?” 季倏拍拍小指,小声应和道:“疼不疼啊?” 周泊寓会心一笑:“不疼!” 季之意赶忙阻止:“你们怎么还串通上了,成天就欺负我一个。” 虽然委屈,但丝毫没有想对方松开手的意思。 甚至还在人手心里调皮的动了动,惹得周泊寓大惊失色,连忙松开。 “别闹…” 说完,又扭头去看小家伙,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颗苹果吸引了视线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季之意也看到了,因为看到了才又得寸进尺了一分。 “再闹我真剁了。” 再次被吼,季之意也怒了,顶着一脑门生烟,气鼓鼓地看向季倏这个大灯泡。 “你看他做什么?” 季之意僵硬的转过头。 季倏抬头呆萌的笑了笑。 “好笑吗?” 秒变季·鹌鹑·倏:“………” 两季面面相觑,下一秒没忍住都喷了出来。 一个喷的是空气,另一个喷的是果渣渣。 “………” 周泊寓摸了摸脸,还好什么也没有。 两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一棒接一棒的开始讨好。 “小爷爷小爷爷~” “阿寓,阿寓…” 周泊寓:“………” 忽然,“阿寓,跟我回前院吗?” 听到这话,季倏刷的一下目光抬了起来。 季之意则靠得极近。 因为近,所以注意到了对方沉吟不决的变化,像是已经有了答案一般,渐渐的,两季目光不约而同的黯了下去。 “那我留下来陪你。” 周泊寓瞥了他一眼:“不用了。” “不再考虑一下…这天怪冷的…巴拉巴拉”季之意边说边使眼色。 季倏心领神会:“小爷爷…” 可还没说什么,周泊寓目光便不在他们身上了。 季之意再演不下去,有些破罐子破摔道:“七年了。” 就算是一整个秋。 几声沉闷。 也过了大半辈子。 而这大半辈子也同样充斥着季倏的全部。 “小爷爷~小爷爷你别走…这次不能等到,还有下次,还有万万个秋,我、大爷爷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周泊寓驻步而立,侧过头,一束光从亭外落到他须眉交白的脸庞上,他挑起眉头笑了起来:“七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周泊寓盯着季倏看了好一会,这才想起,这个秋,他才十岁。 这本该是一个开始明事理、知感恩、辩是非的年纪。 但在这之前…… 第18章 东林别院·回忆篇2 季倏被握着手愣了好一会儿,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年,可他还是觉得不太真实,他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属于这儿。 后来一直被告知他是这个家的孩子,在这里他拥有两个疼爱他的爷爷,所以,这就是他的家,所以,他会不自觉的去关心,想知道,小爷爷始终不能释怀的过去到底是什么。 是难过的,还是开心的,亦或者是伤心的…… “小倏,你发什么呆?” 季倏以为他能藏得很好,可周泊寓一直都清楚他内心的郁结,但至少,现在的季倏就长得好好的,不是吗。 “小倏,来大爷爷这。” 听到这话,季倏赶忙躲到周泊寓身后,“不要。” 季之意:“是吗?头天是谁缠着我去给他开家长会来着…让我想想,不会是阿垚吧!” 季倏:“三土哥大学也要开家长会?” 季之意:“………”孩儿大了,不好糊弄了…… 周泊寓白了他一眼,随即冲季倏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天黑了,要早点休息,家长会他不去小爷爷去。” 说完,还不等两人反应,便出了亭子,周泊寓没往身后的院子去,而是朝那一路华灯初上,出了这东林。 “老头儿,小爷爷刚刚是不是说要去家长会?” 季之意趁他发呆果断一巴掌拍了上去,“是啊。” 季倏听到答案非但没生气,反而扭过头大笑了起来:“大爷爷大爷爷,小爷爷他出去了。” 季之意一愣,才反应过来,须臾,他又看见了那封没被带走的信。 他现在才明白。 原来那句“不用了”竟是这个意思,而那上面的落款也让季之意明白,他是真的放下了。 “老头儿?” 季之意默默地看了他一会,或许是心情极好,才回他:“等到了。” “等到了?”季倏一脸不可置信,“哪呢哪呢?” 扭头扫到被季之意紧紧攥在手中的信时,季倏知道,这就是秋儿。 还没来得及追问什么,恍惚看见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 季倏远远的就看清了那人,“三土哥?” 谢垚嗯了一声,微微笑道:“小少爷这个点还没睡呢,我来找你小爷爷。” “可是小爷爷刚刚离开了。” 谢垚点头,“我知道,先生说有东西落了,让我来取。” 谢垚也算是长在老宅的,算半个季家人,季倏从小就管他叫哥。 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是这个家的大少爷。 季之意从前有意栽培他,却因为无法时时守在周泊寓身边拒绝了。 因为这事,季之意还吃过不少飞醋。 可这也没办法,谢垚来季家的时候已经不算小了,明事理,知感恩,懂进退,和季倏不一样,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且也不想离开周泊寓身边。 这是从他被带入这个世界就被注定好的。 是那一双宽慰的大手牵着他走过来的,比起当季倏的哥哥,他其实更想当叔叔。 所以后来,他常喊他先生,释为最尊敬的老师。 正是因为这份情谊,正是因为周泊寓把人当儿子养了,季之意才没强制把人送到国外。 只是这些谢垚都不知道,因为没人会说,季之意不会,周泊寓更不会,因为他那流落在外的血脉至今未归。 这个,谢垚却是知道的。 所以,这刻,他的目光始终都没离开过那封信。 季之意看出了他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肯定道:“送到落款地址。” 谢垚:“董事长,他们要回来了吗?” 季之意皱了皱,倒是没应声。 没过一会儿,却道:“顺便把他送出去。” 谢垚点头,看了一眼季倏。 “我才不要,小爷爷好不容易回前院了,今晚我要跟小爷爷睡…” 季之意扫了一眼这个快到自己腰间的小孩,脸已经沉了下来。 谢垚眼疾嘴快把目光挡回去,顺势拉起季倏就往回退:“小少爷我送你出去吧,明早怕赶不及,今晚委屈你住学区房。” 季倏刚想说还有其他司机,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就当陪陪我咯。” 闻言,季倏淡淡瞥了一眼他攥在手上的纸袋子,倒是升腾起了一股别样的心思。 …… 出了老宅,两人上了一辆suv。 谢垚开车,季倏一贯都坐在副驾上,且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每次都叫谢垚一阵好笑。 “人小鬼大,想什么呢?” 季倏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别瞪我,你留下也是灯泡,董事长肯定不会如你愿的。” “哼…我知道。” 谢垚也没放在心上,小孩子嘛,有点个性很正常,更何况这位还是中京太子爷,没点脾气未来怎么压得住那一群豺狼虎豹。 “不想说也没关系,什么时候想倾诉了三土哥随时都欢迎。” 此言一出,季倏更是把头瞥向窗外。 看得出来,极有个性。 很快,suv就停进了夜里,小区深处。 “到了,下车吧,自己上去没问题吧?” 季倏点点头,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是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谢垚就那样歪着身子看着,甚至在心里默默倒数,果不其然,没多久,季倏又回到了副驾。 “说吧。” 季倏皱了皱,过了许久才扭捏道:“三土哥,你在小爷爷身边这么多年,你知道秋儿是谁吗?” “秋儿?” 谢垚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但是不妨碍他举一反三,回忆了一下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后,他就明白了。 “你是指这封信吗?” 季倏乖乖点头。 谢垚看了看凹槽上的信,心绪忽然有一丝紊乱,“这些年你倒是压得住,现在才问。” “所以你知道!” 季倏望向他,眸光中丝丝缕缕满是期待。 谢垚没好气道:“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季倏:“你不想告诉我才不会这么说。” “哎,听你撒个娇可真难。”被看穿,谢垚也没再没关子,“我只能说你口中的秋儿和先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 “现在不能说?” “额…故事有点长。” 季倏不死心道:“那就长话短说。” 谢垚无奈道:“短不了一点儿。” 季倏:“什么时候去?” 谢垚明白他的意思,“你学不上了?” “无所谓,如果可以明天再帮我申请一下跳级?” “还跳?”谢垚被雷的里焦外嫩,说实话,他以前课业也不差,甚至经常被先生夸,但在季倏面前他才知道什么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就这样,明天来接我。” 谢垚下意识开口,“中午?” “可以。” 人离开后,谢垚却没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等那一处灯光亮起,他才发动了引擎。 同时又开始担心起未来那群豺狼虎豹到底够不够这小鬼灵精造的。 到底是董事长,那在职场上狂妄霸道仿佛能够凝视透彻人心的威仪,果然还是影响到了小季倏。 或者换句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难不成就是血脉沸腾…… 那他又算什么? 猛的,谢垚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摇摇头,甩开一切,不再多想。 第19章 东林别院·回忆篇3 一夜悄悄过去。 “同学们,下节课准备一下大陆拼图…”老师在台上孜孜不倦的讲课。 季倏趴在桌子上听着,时不时发呆,匆匆又秋天,窗外的银杏树叶逐渐落下,不过瞬间。 突然,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轰”地爆发出一阵喧闹声,不时又夹杂着竹棍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全班同学耳聋,“安静!” “还有一个知识点,讲完再下课,都坐好,不要心浮气躁。” 又拖堂! 台下一片叫苦连连。 可在这样的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窗外的那道靓丽风景线。 喧闹的课间十分钟就这样匆匆过去。老师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同学们见状,一阵骚动后,纷纷奔向自己的座位,老师进教室后,班里就静了…… “什么情况?” “季倏呢?” 老师刚走上讲台,闻言快准狠地捕捉到那交头接耳的几人。 “季同学因通过越级考试已经成为你们的学长了,所以这节课我们要重新选一下班长。” 此时,清风吹起,满地的银杏在空中盘旋跳起舞来,叶落惊秋,却不知,探秋的欲望终于要探到暮日的夕里。 少年站在树荫下,斑驳的阳光依稀透过缝隙形成一道光柱,然后就这么毫无保留的直直的落在他身上。 拐过那个弯,谢垚一眼就看到了他,还是那辆suv,只不过他们都比约定的时间早上太多。 季倏上车系好安全带,“来这么早?” 谢垚说:“是你早。” 季倏惊讶地向谢垚转过身来,疑惑的表情似乎是在向他询问。 谢垚:“看什么呢?” 他问:“你不会在我身上安定位了吧?” 谢垚:“怎…怎么可能…” 季倏:“哦,我就随便一说,什么时候安的。” 谢垚:“小学…一年级。” 季倏:“那么早?” 谢垚:“你要理解。” 季倏:”我又没生气,走吧。” 谢垚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季倏早就知道,甚至知道自己身上哪几处哪几个点,这么问也只是想告诉他们,他俨然不算小孩子…就算那人找来,他同样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懦弱。 “三土哥。”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叫叫你。” 谢垚悄悄看了一眼,“都带上你了,还发什么愁?” “三叔,我们先去找秋吧。”季倏阴阳怪气,对着谢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谢垚被他这一声三叔喊得手抖,咬牙切齿:“我在开车!” “我知道。”季倏视线落到谢垚身上,因为无法分心,谢垚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季倏眼珠子转了转,问:“三叔,你说有没有可能把这些眼撤掉,我已经长大了。” 谢垚想也没想,“不行。” 季倏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 过了许久,谢垚又道:“你刚来的时候我和你一样大,也和你一样,所以不要抱怨,你所享受的也注定了你所要承受的…更何况,你和我不一样。” “三…” “好好叫。” 季倏沉默了。 季倏知道的,可他也没办法。他们俩的关系怎么说呢,更多的时候像是管家与一个不听话的小少爷,有时候又像家人,而大多时候,他也把他当做长辈一样去尊敬,就像他对小爷爷那样。 季倏对他不太能说出“谢谢”两个字,也觉得没必要,所以才叫出了那声“三叔”。 可他不知道,谢垚还是笑了。 “你不是想知道秋儿是谁吗,我现在告诉你,他叫周非时,是你在季家唯一的叔叔。” “这次,我们就是去接他们回家的。” 季倏:“他们?” 谢垚一口气说完,手却不知怎么的紧紧扣住了方向盘。 这世上,有一种无奈叫无能为力,还有一种无奈叫上天注定。 这之后,时间像是上了发条,不停歇地向前赶去。 一觉醒来,眼前是泥红土瓦,飘进来的也是泥土的味道,仿佛一下子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哪里?” 就算是以前季倏也不曾到过这样的地方,他所接受的环境哪怕再差也要比这里好上一百倍。 “城南旧事堂。” 因为新事物的到来,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正好奇的朝他们走来,季倏较好的教养告诉他,要下去打个招呼,可就在车门打开一个缝隙的时候,小女孩又怯生生的跑开了。 季倏愣了一下,还是下了车。 “要不你在车上等我?” 谢垚看出他的异样,只以为他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 “我都下来了。” 季倏虽然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可同时也对这里有着浓浓的好奇。 这里的老房子经过岁月的洗礼显得有些蜡黄,从羊肠小道穿过,走到尽头,是一座座肩与肩连着的庭院,只那其中一户较为特别。走近了才看清,那门口几墩小石加上那一棵被修剪得有条理的桂花树是这里为数不多的绿意。 不,还有那块锈迹斑斑的门牌。 “西落村147号。” 谢垚目光划过一个又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疙瘩,最终与季倏定睛在同一处。 夕里方向,桂花树下,一个至纯至真的笑隐在金光里,不,是朝向烈阳最盛时对准了他。 两个世界交汇的一刹那,一切似乎都变得有了意义。 他们送给对方的第一个礼物无外乎是他们此生最珍贵的默契,彼此青涩的短暂时光,是多年后再次相遇的不同凡响。 可还没等他们醒过神来,日光下顷刻间乌云密布。 大人与大人之间的交谈,总是那么的不欢而散。 “别再来了!” 季倏愣了一下,就见他连头都没回一下的躲进了屋里,虽然他知道那并不是他的错,但还是有些失望。 他说:“下次见。” 谢垚因为见到熟人早就把季倏忘了个彻底,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那棵树下,述说着心底无奈,“董事长,他不肯…” “看到那孩子了吗?” “嗯,看到了…大概到小倏肩膀那么高,很像先生。” 季倏听出是老头儿的声音,便把头抬起来问:“小爷爷知道了?” 谢垚挂断电话后,摇摇头,“还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异常安静,季倏没再打瞌睡,而是观望着远处的鳅鳅与晚风,直到拐过某个弯的时候,“三土哥,我想小爷爷了。” “错过了。”谢垚还是把人送回了学校。 …… 主宅内。 季之意挂断电话后,便一脸漠然。 直到那人进来他才幡然抹去了愁容。 …… 又过了好几天,第一中学,终于迎来了休沐期。 回途中,季倏始终提不起什么精神,他厌厌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直到那抹淡淡的橙闯入他的眼帘,才忽然想到什么。 “去城南旧事堂。” 司机听到声音微微诧异,“…我和先生那边打声招呼。” “不用!” 这一声季倏用了五分力,说完又觉得不妥,补上一句,“我只是去散散心,学习有点闷。” “放心,赶得上晚饭,就兜一圈。” 司机还想说什么,听了这话也闭了嘴。 又是那条橙黄色的路,季倏也摸不清自己来做什么,或许…只是想再见一见…… “你在这等我。”他推开车门下车。 “小少爷…” 第20章 东林别院·回忆篇4 季倏想了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说道:“别担心,今天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来了这。” 司机还没反应过来,只好耐下心等一等。 等那露头的夕里走出来,他脑袋空白了几秒,神经不受控制地绷紧、狂跳。 季家小少爷有多么金贵他是知道的…… 这个念头刚闪过去,车载导航就自动打开地图启动了定位,定位系统显示人还在学校,而他此刻却在夕里。 心下一震,没由来的慌乱,让他有些急得逃下车,可眼前早已没有人的影子。 季倏再次来到这棵树下时,才发现这样的树他家种满了一个别院。 可他就那么静静的直直地望着,显得那么意味深长。 他一直不知道那满院桂花的意义,从前他只以为是小爷爷喜欢,现在,他才知道,是那日清风徐徐、阳光正好。 “小少爷。” 司机好不容易追上,刚停下,一串风就流进了他嘴里,带着土腥味叫人烦躁,可他还是耐着性子提醒了一句:“天不早了。” 季倏知道该回去了。 一回头,他目光忽地震了震,“小心…” “小心…什么?”司机满脸疑惑,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面色,一刹那变成了灰色,他呆住了,虽然那力道不算什么,但确实是把他吓了一跳,一回头才发现是什么人把他给撞了。 “你没事吧。” 季倏认出是那天的小女孩。 司机则皱了皱眉,刚想斥责几句,不想季倏先一步将女孩扶了起来。 女孩生的小,个子也不高,季倏只能半蹲着和她说话。 “撞疼哪里了?” 女孩摇摇头,猩红的双眼看得出刚刚哭过,身后只一座住户,便不难猜出她的来意:“你是来找那户人家的吗?” “小少爷,脏!”司机语气夸张的说。 小女孩猛的缩了缩,又因为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红花裙子,看不太出来。 季倏察觉到女孩在害怕,侧头简明扼要地说道:“你先去,就来。” “小少爷…” “你先走。”季倏冷了脸。 司机有些懊恼的看了眼手表,“我在路口等你。” 眼看司机走远了,季倏才重新探下脑袋用哄人一般的口吻轻轻道:“别害怕,哥哥给你变个魔法。” 小女孩听到这声“哥哥”,害怕的情绪早就抛之脑后。 看人点头,季倏笑了。 只见他手背向上,口中好整以暇念着什么,“看好!” “要开始咯。” 季倏在小女孩看得认真的时候忽然将手一翻摊开了手心。 “糖。”小女孩发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从没想过会是这个结局,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戏耍的准备,只因为那一句“哥哥”。 看她红了眼睛,季倏有些不知所措道:“是不是刚刚哪里撞疼了?” 小女孩脑袋没了回响,可听到声音还是会下意识的点点头,表示知道。 季倏停顿了一下,才道:“别哭了,哥哥把这些糖都送给你好不好?” 说罢还不等人回应就一骨碌全塞进了小女孩手里,接着又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糖。” 小女孩止住眼泪,看着糖愣了愣。 “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你想知道吗?” 小女孩点头。 “不苦。” “不苦?”小女孩想说这哪里好听了。 “嗯,不哭。”季倏笑着说。 反应过来,小女孩瞬间笑了。 看人终于笑了,季倏也就放心了,本想就这样离开,想了想,他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你知道这户人家去哪了吗?” 小女孩往他身后看了看,沉思了片刻,道:“哥哥说今天要去看牙,让青青不要想他。” 小女孩脆生生的嗓音,怯弱中带着些坚定。 “哥哥?” 小女孩点头,“岑哥哥。” 说完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房子,示意她家就在那,“上次你来…青青见过。” 季倏明白了,“嗯,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嗯,哥哥今天不在。” 听到小女孩同样失落的声音,他有些疑惑明明知道对方不在家为什么还往这边跑。 没等季倏想明白,忽然,一个嵌着怒火的声音乍然响起。 “死丫头,还不滚回来!” 季倏刚想说什么,张张嘴又闭上了。 小女孩听到声音有一瞬间的战栗,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站得那样笔直。 “大哥哥再见。” 季倏点点头,眼见人回了家,才想起自己也该回家了。 只是路过的时候,听见几声不算轻的碎语。 “捂着口袋做什么?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拿出来!” “死丫头,你敢咬我!看完不打死你。” “狗娘养的,养你还不如一只狗听话。” 听到这话,季倏微微一愣,不由的脚步加快了许多,渐渐的,又跑了起来,那架势好似身后有什么追着他,到最后连那声声隐忍的呻吟痛呼都听不见后,才松下口气。 彼时,他已满头大汗。 “小少爷,你怎么了?” 季倏摇摇头,盯着车门几步跨进了车里。 司机追着人回到车里,语气十分焦急,“哪不舒服,过敏了?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人作势要呕出什么,除了一些干水什么也没有。 司机吓坏了,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见人迟迟不说话,更急了,“我就说这乌烟瘴气的,咱们下次别来了。” 听到这话,季倏到底是张了张嘴:“开车。” “好好好…这就回家。”司机哪有不应的,车开得比来时还快,路上还一直叨叨个不停。 季倏是一句也没听,就靠在那闭目养神。 开了一段路后,季倏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看到这司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闭了嘴。 开玩笑! 这可是季氏集团董事长培养的接班人,要是在他这有个什么不好…… 他不敢想…… 这之后,车身一直紧绷着行驶中。 半个小时后,主宅院内,季倏一如往常从车上下来,因为大门地理位置的原因,那一阵花香袭来时,说不上来怎么了,他本能的就停了脚步,久久的,直到有人过来喊他。 “少爷,先生找你。” 季倏晃了晃脑袋,“等下,我有东西落车上了。” “小少爷,我给你开。”司机殷勤上前。 “谢谢。”季倏瞥到司机又说了句:“也辛苦了。” 刹那间,司机脸上写满了不解。 怎么遛弯一趟小少爷人就变了这么多…… 什么辛苦不辛苦…一月三万底薪再苦他都干…… 可当他瞥到那双略带警告意味的眼神后,他木了。 他竟然被区区一个十岁的小毛孩的眼神震住了,平时虽然毕恭毕敬,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呀。 该说不说…… 他适时的想起那个传闻,出生克姊,三岁克母,虽然已经极力压制,时到如今甚至已经被人们淡忘,但这在豪门世家几乎还是饭后长谈的话资。 见人莫名发呆,季倏也没心思再管,他的确有东西落车上了,那是一颗快被捂化的糖。 这么一看,司机顿时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可当他看见还没走几步就开始摇摇晃晃的人时,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少爷!!” 来寻他的女使差点魂吓没了,“去喊先生!” 一时间,上上下下一通手忙脚乱。 周泊寓当天晚上是陪人在医院度过的,好在没什么事,那位年轻的医生只是说了句“低血糖”。 几天后,季倏又如往常一般上下学。 而原来的那个司机也早在第二天就被辞退了。 原因是无故离岗。 季家给了一笔丰厚的辞退津贴,也没多问什么,毕竟人各有志。 主宅前院。 “阿意,小家伙是不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能吧…三岁能记住什么?” “……” “你别多想。” …… 从这之后,季倏基本已经忘却了那个笑容。 直到那天,他在牙科门诊捉到那许久未见的身影…… 几经周转,他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周岑。 后来他缠着和谢垚又去了几次,虽然都是无功而返,但那小孩也终于和他说话了。 又一次,他去到那里的时候,大人们也不再像以往那般。 季倏看着小男孩手上端着的盘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周岑露出奇怪的眼神,“你没吃过?” 季倏点头。 “喏,你尝尝吧,我妈妈做的,很甜哦。” 他举起一块到人嘴边。 就这样,因为一块桂花糕他们成了朋友。 没过多久,大人们也终于笑了。 季倏依稀记得,那日,天瓦蓝瓦蓝的,可眼前却是一团迷雾,渐渐的,时间便不能再朝前了。 与此同时,他的世界开始倒退,夕阳倒倾,落花又回到那个枝头,他也回到了最初那时,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夕里。 而这一次,他清晰的听见了那声痛苦的悲泣。 …… 又一次,阵风吹过。 彼时,已是十七年后。 第21章 第八天的奇迹 秋风起时,窗外的栾树开了。 病房里,刚醒来不久的季倏很安静,安静到连大脑此刻都在回避他。 唯一能舒服点的,是那零零碎碎的梦境。 周岑,这个名字,似乎彻底烙进了他的魂魄,抹除不掉。 时间会冲淡一切吗,不,时间在他的世界里证明了一切。 在他模糊的世界里,唯独时间最温柔。 然而,时间也最残忍。 从小区回来后,今天是第八天,是周岑还没醒的日子。 季倏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针孔,已经不是心疼,而是力不从心的害怕。 忽然。 “季倏…” 谁在喊他? 季倏只觉得自己耳朵一片轰鸣,好像什么东西笼罩了他的听觉,疑惑过后又是麻木的恍惚。 不是他,不是周岑在喊他。 “你怎么了?”来人正是谢垚,也只有谢垚才能在不惊动门外保镖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走到季倏身后还不让人发现的地步。 “你怎么总是发呆,刚刚…感觉你突然就听不见我说话了。” 谢垚这次来其实是为季倏,他没想到他仅仅是回了一趟公司,这人就荒唐到闯进了周岑家里,最要紧的是来了,他又说不出什么质问的话来。 交流是相互的。 何况还在病房里。 谢垚有想过继先生之后自己或能是周岑最近的人,却没想过季倏才是,明明两人这些年连最基本的交集都没有…… 除了最近。 一定要判也是十七年前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再也没听见小时候…你老叫我三土哥,记得那个时候怎么纠正都无济于事,时间过得真快啊,都已经十七年了。” 顾自说了这么一段季倏还是没什么反应,谢垚知道他听到了,既如此,索性退出去把这一方空间还给他。 可他不知道,他走后,周岑醒了。 奇迹每天都在发生,只是它赐予我们的也同样作用在有时。 换句话说,周岑,本身就是个奇迹。 周岑醒来后看见眼前温文尔雅的男人,一阵恍惚。 “不记得我了?”季倏的声音沙哑紧张,对比先前的安静,现在是岑寂。 周岑看着眼前帅气的男人,摇了摇头。 季倏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周岑又道:“只是眼熟。” 季倏只顾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关系…没事,你会想起来的,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季倏带着情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在屏幕前也都看到了。 看到季倏的不安,看到病床上的周岑表情木木的样子,而马上他们又同时反应过来。 “老大,小岑先生真醒了。” “我看到了,去请医生…” “是,老大。” “等等,把秦医生也一起叫上,谢总刚走去拦一下。” 没多久,那群白袍与回返的谢垚迎面撞了个正着,谢垚看出对方眼中的急切,便率先开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渐渐的,室内那条过道便传来了脚步的踢踏声,再看时,整个病房内落子方圆,水泄不通。 季倏的脸因此沉了下来,但也只是这样。 谢垚虽是最后一个到的,但也独占了一半半位置,这一刻,真实看到,他才松开了那一直紧张得不行的拳头。 “老秦,你来看看。” 进来后的每个人都发现了病房内的诡异气氛,庞诺有一股无形的墙将他们隔绝在外,直到秦不诣提出那道数学题,众人才紧锣密鼓起来。 “回答我,这是几?” “2。” “那这加起来呢?” “2。” 秦不诣疑惑了一下。 周岑歪着头,“不是两只手吗?” 秦不诣一懵,忽然道:“屋里一共几个人,几双手,几只脚?” 闻言,周岑还真掰起手指开始数,数到最后,他抬头看了眼天花板,道:“…无法确定。” 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理解这是什么逻辑,但很快周岑就给出了合理解释。 他指了指众人头顶上的摄像头,“黑眼睛的后面有一个黑房子。” 众人不由自主地抬了抬头,看到是什么后,一时间,病房里一股莫名的情绪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季倏越来越黑的脸几乎快压制不住。 周岑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异样,也很快就找到了源头:“你在害怕我吗?。” “嗯。”季倏本身握着的手松开一些。 “怕我什么?” “怕你不记得我。” “怕我不记得你?”周岑撑着脑子思考了一会儿。 所以他还记得什么? “妈妈离开了。” “爸爸离开了。” “爷爷,也离开了。” “我好像就记得这些事了?” 突如其来的对话惊诧了一众人。 惊诧过后,便发现周岑的脸色开始不对了,他时而紧张时而疑惑又在看见季倏那张脸的时候感到痛苦。 秦不诣率先回过神,发现不对后,心知大事不好,顾不得从托盘上拿了一管药水,右手起针拇指压下,几秒后,人就安静了。 一众人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归于平静。 季倏也吓坏了。 “季爷我们出去聊聊?”回过头,秦不诣又指了指外面。 季倏抬头也只听到那句“聊聊”,起身之后,一旁等待多时的杨艳艳这才上手查看情况,“手怎么压成这样了?” “季影帝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杨艳艳是季倏的忠实影迷不错,但她更是一名护士,看到这样触目惊心的一幕更多的还是替患者疼。 “实在不行,这屋这么大再加一张床又怎么了,陪床没个陪床样…真是…” 杨艳艳忍不住抱怨的声音被一旁的谢垚听了个板板正,点点头,记心里去了。 毕竟季倏这性子是什么样的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而且就目前情况这一个两个估计也都离不开这地儿了。 所以,床,安排。 刚弄好一切后,床上的人竟然再次睁开了眼睛,杨艳艳被吓了一跳,几乎弹射起步,“你你你你……” “你”了不知道多少个后,才堪堪把话说完整,“你怎么醒了?” 说完又看了眼空药瓶,当看见葡萄糖三个大字时,她整个人亚麻呆住了。 葡萄糖? 葡萄糖什么时候有镇定剂的效果了? 没等杨艳艳怎么样,谢垚第一时间就冲了上来,“真醒了?” 他同样不可思议。 反观周岑一脸茫然。 “谢…垚?” 谢垚震惊了一会儿,很快就应了一声。 周岑:“我…睡了多久?” “八天嗯不到八天,话说你刚刚怎么…真是奇迹…” “我刚刚怎么了?” 谢垚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开口道:“不怎么不怎么,醒了就好。” 周岑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可脑海里发生的一幕幕又容不得他不去想,“那司机怎么样了?” “没了。” “死了?”周岑瞬间沉寂下来。 “你别多想,人各有命…好好休息一下,季倏就在外面我去叫他进来。” 说着就起身往外去,病房到过道不过几步路,可也就这几步路,周岑眼眶就湿红了,待到冷汗细细密密爬上额头,他的双目瞬间毫无神采,有的,只是无尽空洞。 窗外风吹乱了枝头,病房里的人,孤寂又回到了原点。 周岑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又一次以这种方式保护了自己,在还没有彻底沉寂之前。 季倏推门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因为刚刚听谢垚说了那么几句,他就以为是那样的,现下看到那双眼睛他又明白不是的,真实的,这种反复横跳的感受并不好受,但季倏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走了过去。 “周岑?” 周岑给出回应,“我的名字?” 季倏点头,同时刚萌芽的希望又再次死去。 这个时候,保镖忽然敲门推门搬了一张床进来,看了看,就放在窗前那个位置,没办法,就那贼老宽,而且谢垚一再强调离远点离远点。 但这一天,季倏的心情都非常好,从他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两人一起吃了中饭晚饭,但知道的都知道,季倏已经颓废很久了。 虽然周岑情况有些离奇,但这一整天也活跃了不少,除了说不了几句话外,他对一切都好奇,尤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季倏,他们俩,偶尔也能搭上一两句话。 谢垚在隔壁病房待了很久,久到天黑了他才放心离开。 期间他还和秦不诣仔细谈过,对于周岑的目前情况,大概率还不算完全清醒,有可能是因为机体本身在做抵抗…… 总的来说,这种情况偏接近于人格分裂。 但又不能完全确定,就算是秦不诣也不敢保证,他虽然早就接触过周岑,可那个时候周岑表现出来的也只是生理上的精神疾病,这种,是完全可以通过配合治疗痊愈的,眼下这种。 用秦不诣的话说,他允许自己生病,但不允许它占据心灵。 如果一旦恢复过来,那将是史无前例的,很难想象,一个人,一名患者是如何将自己治愈的,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影响着他人。 这种自我精神疗愈世所罕见。 只能说,像周岑这种情况,已经不具备需要服药的程度了,因为他会活着、好好活着。 他没病。 他只是太爱这个世界了。 夜晚。 季倏抬头看着窗外的朗朗星空,双目缱绻却又感受不到一丝困意。 忽然,黑暗中,“睡了吗?” 季倏惊讶,“还没睡?” 周岑抿了抿唇,“嗯。” 季倏犹豫了一下,果断起身坐在床边,“怎么了?” 黑暗中,“是你怎么了?” 季倏:“我?” 周岑毫不犹豫道:“对精神世界过度探索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季倏听到这话突然一个激灵:“我不会,你呢?” 第22章 火车到站游戏 周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就在季倏以为人已经睡着的时候,他说话了。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季倏怔了一下。 可下一秒,周岑就道:“你是我男朋友吗?” 你是我男朋友吗? 季倏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一下站起身来,不想刚好撞到什么,光亮应声而开。 这一开,黑屏的电脑也亮了。 “出事了…” 有人高喊就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多久?大概也就三分钟左右吧,“先看看,应该没事。” “招来哥,他们有动过吗?” 程招来也不知道。 “这是在修炼?” 半夜三更,不睡觉光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可他们不知道,此刻的季倏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周岑怔了怔,眸子肉眼可见的变了变:“你…没事吧。” 季倏摇摇头:“没事。” 他有事! 他的心快炸了! 周岑当然没信他,拖着那只只有五个手指露在外面的手抽了张纸巾出来,然后远远的递到人前:“你流鼻血了。” 两人虽然隔得远,但只要互相把手伸到极限也可以触碰到对方。 季倏感受了一下,这才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鼻尖窜流出来。 “需不需要叫医生?”周岑还是有些担心,又给他抽了一张。 季倏赶忙按住他要将一包纸都拽过来的心,“别动了,我这头也有。” 周岑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挺吓人的哈。” 季倏就这样盯着他看,满眼都是笑。 灼热的目光烫得周岑脸一阵发红。 “所以…”他不敢抬头,支吾着问道:“是吗?” 季倏怔了怔,果断放下纸巾,“嗯。”了一声。 周岑顿时脸爆红。 季倏也不急,就这样看着他,等他。 踌躇半天,周岑终于鼓起勇气,“我们到哪一步了?” 季倏继续逗笑:“你觉得呢?” 其实季倏在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他在犹豫,犹豫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表露心意,也犹豫对方的态度,他想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岑会给他一个怎样的答案。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季倏明显滞了滞,再开口时莫名少了些许底气,“林和桥上,你的身影挡住太阳,我片刻失神,久久不能回往。” 这话虽然像念诗,但传到耳朵里却是放大千倍万倍的,叫人肉麻也叫人脸红心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周岑也确实有些心慌,明明已经死死的按住了,还是不要命的跳。 跳着跳着,脑海便忽然有了画面。 京北大学的“林和桥”是学生时代数一数二的聚集地,桥也自然归学校所有,之所以取名林和桥,是因为桥的四周有一片似林非林的花海。 “京北大学?” 这突然一句吓了季倏一跳,“你想起来了?” 周岑点了点头,说:“嗯,一点点,我有感觉很快我就能全部想起来。” 没错,他的记忆在和他玩火车到站游戏,所以,现在才刚刚发车。 季倏挑了挑眉,总感觉有点火烧眉毛。 “对了,我以前叫你什么?” “季倏。” 季倏的名号可太多了,只有周岑会直接喊他全名。 “有印象没?” 周岑摇头。 季倏装作很受伤的样子,实际内心紧张得不行,生怕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奇迹,虽然这也是他一直期待,可人不就是这样吗。 想到这,他忽然生了逃跑的心思,“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乖乖听话,等我回来。” 周岑点点头,也不疑惑这大半夜去买什么吃的,因为他同样需要静静。 季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周岑总感觉他多少有点像逃跑,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不是也穿着病服? 这大半夜乱跑别给人当成精神病了…… 出门后的季倏哪还管什么病服不病服的,段石见看见想拦一下,却被那火急火燎的神情给拦下了。 “去买点清淡的。” 撂下这句,他人就朝外疾驰而去,段石见也没去追,因为秦医生今天主动留下来加班了,季倏去的那个方向不会错的。 在这间临时新搭的办公室里,秦不诣还在整理病历单,忽然听到门被重重的推开,刚想呵斥,抬头看见是谁后,又收了回去。 “怎么是你?” 他心想这人不陪着相好的来找他干嘛,难不成又出什么新问题了? 想着,眉头也跟着紧紧的皱了起来。 季倏三步并做两步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还没等人反应就把刚刚和周岑的一系列交流全盘托出了。 静静的听完后,秦不诣的笑容已经咧到了耳后根,“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常见的,你可以多带小岑先生去以往他熟悉的地方,比如家,尤其是你刚刚说的京北大学的那座林和桥,那里肯定有什么能够刺激小岑先生产生反应,说不定还能唤起潜在不为人知的秘密。” “什么秘密?”季倏不太理解。 秦不诣也没和他详细解释,一些太专业的术语说了也是白说,“我不知道,得看患者自身。” “我知道。” “你知道?” 季倏没说完,再一次起身离开了。 总之,季倏没从这找到该有的安慰,秦不诣看着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这爷大半夜跑来就为了说这么一通?难不成又犯病了?” 办公室里,秦不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末了,还是叹了口气。 “看来又得重新梳理一下了。” 他自言自语着又回到了工作中…… 电脑上,原本已确诊的病史那一栏,此时,后面又多了一句话:自我认同改变,失现实感,记忆力混乱…… 写完之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又给删掉了。 他同院长一样,都认为患者只是因脑外伤才导致的失忆,可如果不是…… 其实这也没什么惊讶的,他本身就是负责精神科的和负责神经外科的甄贝西不一样,会往那方面想也正常。 只不过他前身是神经内科转来的,要不是当初机缘巧合,他现在也不会在这。 只希望是他多想了。 段石见看到季倏回来后,赶忙将一个袋子递了过去,季倏顺手接了过来,两人都很默契的没说话,一个埋头走,一个交任务。 七十三啃着鸡腿从一旁跳出来,“老板他怎么了?” “吃你的。”段石见敲了敲他脑门,示意他把身后的垃圾收拾干净。 第23章 三十八度七 七十三不情愿的把鸡腿往嘴里一塞,双手随意往衣服上一擦,就准备去捡垃圾。 这一幕看得段石见那叫一个头皮发麻,扯开人自己亲自收拾了。 其他保镖看够热闹,都闷着葫芦乐,自家老大对这新人是真好啊,但他们一点也不嫉妒,毕竟没谁想和老大好到床上去…… 同样热闹不止的病房内,此刻正在上演一出“猴头大闹天宫”,看到人回来,周岑的目光这才不舍的从电视上扒下来。 “你回来了。” 季倏没想到周岑还在等他,“我也喜欢这一段,每次看都挺有意思。” “随便放的…” “嗯,那也喜欢。” “………” “只有一些清粥小菜了。” 周岑听到有小菜立马把电视关了,原本正放到“猴头偷吃各种美食的剧情”。 “我喜欢的,七八天没进食嘴里没味儿,再清淡也香,你喂我?” 周岑看了看自己满是针眼的手顺势发问。 “好。”季倏想到那天在他家周岑抢粥的画面,没想到关系变了,这人也变了,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关系还能维系多久,其实哪怕一天,季倏也是满足的。 这样一想便不由自主的笑了。 “你以后能多笑笑吗。” 季倏舀了粥,送到他面前,“好。” “如果不行,那就只笑给我看吧,像刚刚那样。”周岑轻轻地触碰他的手,试图把粥顺势送到自己嘴里,最后粥送到了,人仿佛也触到了。 周岑看着他的眼睛,一股强烈的心动涌上心头。 纵然已是恋人,但爱怎么可以克制。 “可以kiss吗?”季倏小心翼翼地问道。 “季…” 周岑的话被代替,“我刚刚说什么?” “kiss?” “可以。” 还没反应过来,周岑已经被吻得浑身酥酥麻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思考,气息浓厚到他条件反射顺着他的指引彻底沦陷,只是这个时候,这一秒入睡是何等的罪过。 “季倏?” 周岑突然推了推他,到后来动作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大,他慌了。 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中,那碗还剩一点的粥忽然被他直直推到了地上。 他目光所至直把屏幕前的人看得发麻。 程招来立刻毫不迟疑的站了起来:“都把眼睛睁开,出事了。” 等到人来已经是十多分钟之后了,周岑坐在床间任由护士给他整理也没喊一下疼,“他怎么了?” 程招来回过头道:“应该没事。小岑先生你先别担心,躺下好好休息才是。” 闻言,杨艳艳有些塞脸道:“死不了,三十八度七,倒是你…明明知道自己什么状况还陪着他胡闹,还有你们,能不能把这位影!帝!扛到隔壁去让人好好休息一下,你们不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周岑:“………” 程招来:“………” 其他保镖:“………” “听话,吃药,打针,病才会好。” 她的声音不轻,却像阳光洒在湖面上一样,暖暖的。 周岑道:“嗯。” 杨艳艳恨铁不成钢,“不就是个影帝,你长得好看什么样的找不到,不要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尤其是这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周岑声更低了:“嗯。” 季倏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恰巧把这句话听了去,说不上恼,就不是滋味,于是轻咳了两声。 一听到这个声,几人登时朝人看去。 “季爷,你醒了,你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可吓坏我们了。” 季倏黑着脸没说话,因为挺丢脸的,但他面上丝毫看不出囧意,他还是哪个他,毕竟,这关乎到他某方面的尊严。 不能怂。 “季倏。” 本来还挡在两人之间的杨艳艳此时也让出了位置,说归说做归做,真让她棒打鸳鸯还是干不出来的。 “你还好吗?” 面对这样的询问,季倏还是有些怂了,但还是镇定自若道:“我没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呢。”周岑说着又要坐起来,被杨艳艳死死摁住了。 “乖乖别动。”季倏忙道:“我真没事。” “三十八度七您管这叫没事?”这边杨艳艳又不服气的给季倏量了一次,好让人死心承认,结果测出来的数字让她大跌眼镜。 “三十七?” 她不信邪又量了一次,“三十六点七?” 见鬼了。 她再看向季倏的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了?”季倏发出疑惑,“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让我的男朋友误会。” 这话一落,身后几人完全惊呆了。 知道是一回事,挑明了是另一回事。 杨艳艳立马收回视线,建议道:“抽管血化验一下吧。” 季倏倒没拒绝,下一秒大大方方扯开了扣子。 杨艳艳怔怔的看着他,再对上周岑一副被逗笑的模样,默了。 “你开扣子干什么,血又不往你腹肌上抽。” 几人都在憋笑。 季倏以为已经成功挽尊很是听话的又扣了回去,抬眸时那替周岑换纱布的小护士已经将伤口重新处理好,这会已经不再渗血了。 季倏有些心疼道:“疼不疼?” “不疼。” “我疼。” 周岑闹了个脸红。 后赶来的秦不诣听到这句,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道,什么诡异的对白,可退出去又是三三两两的保镖,确定自己没走错后,才再次走了进去。 见确实是他们才扬声说了句:“谁疼?谁不疼?” “疼什么疼?” 杨艳艳脸色已经有些难看,秦不诣也不再凑话,上前麻利的接过活。 “大半夜的…你们夜猫子聊个天也能聊成这样?” 话落,众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看杨艳艳。 还是真是同款吐槽啊…… 周岑耐心地解释道:“没聊天,只是饿了,季倏喂我喝粥的时候…就这样了……” 秦不诣内心呵呵两声,果断将针扎进血管里。 这时,忽然从秦不诣的上方,传来轻轻的一声笑。 很轻很轻的一声,几乎让人怀疑是听错了。 针管拔出来的时候,那挂在嘴边的笑意甚至还没散去。 这下,不光是秦不诣,连杨艳艳、程招来都怔住了。 众所周知,季倏一笑,中京一震,像这样浅浅的笑,就算只是表演,几乎也没人见过。 周岑像是唯一习惯的。 秦不诣扬了扬手,示意杨艳艳,“好像没啥事了,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们就撤了。” 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又扭过头对程招来道:“从现在开始到早上八点别来喊我,要猝死了。” 程招来没说话,毕竟该喊还是得喊,秦不诣也知道,他这话是说给有良心的人听的。 杨艳艳同样不甘示弱,“你听我的,他要是再乱来就拿这个扎他。” 说着她竟然真的留了一管针在桌子上。 接着又道:“你的伤口再裂开一次恐怕要落疤了。” 季倏刚刚就看到了,这次确实怪他。 周岑顿了一下手,问道:“有这么严重?” 其实他老早就想问了,因为真的没什么感觉。 杨艳艳以为他怕了,故意加重语气,“有。” 说完话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岑微微眨了眨眼:“好…吧。” 等人全部走后,整个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季倏?”周岑又怕季倏怎么了,但还是遵医嘱一点没动,包括头。 季倏立马应了一声,“嗯。” “你是不是……才。” 季倏:“?” 周岑犹豫了一会,开口道:“我是说,刚刚你是不是因为那样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你以前是不是没碰过我……” ??? 话说他敢吗? 季倏明白了,没想到竟是这样。 不过还是一样丢人,所以还是换个别的话题好了。 他说:“这个位置如果留疤了……” 周岑微微一愣,他比较严重的一处伤在肩到锁骨的位置,这个位置,如果是一位姑娘,那确实不好。 但换成是他,留也便留了。 只是,“你很在意这个?” 因为听到这话,季倏下意识做出了一个让两人都傻掉的动作。 只见他迅速从那床到这床,其间不过几秒的功夫。 “你怎么…”就在周岑以为要发生什么的时候,一吻落在了他的锁骨上,一触即分,平躺回去后,季倏像是无事发生,实则体内血液沸腾不止。 果然如此。 两人都惊呆了。 一个是为这吻,另一个也同样是为这吻。 又开始了…… 周岑整个心狂跳不止,就像季倏滚烫的血液。 周岑在想,他是失忆了没错,难不成他以前也是这般…经不起任何撩拨的人? 还是说,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清汤寡水? 不然怎么证明这人只要稍微一触碰,双双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听说他是影帝。 就这点自控力? 怎么说也是万千少女的梦… 万千少女…… 他不会欠了不少桃花债吧。 半空中的一架飞机上,童时莫名打了个喷嚏,接着撩过一旁的披肩套了上。 经过一层卷积云的时候,本来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沉了下来,伴随着时间线慢慢靠后,集结的乌云也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像是在述说着今夜的不平凡。 第24章 这个班再上就不礼貌了 突然,一声干雷闷声乍响。 病房内,某人忽然瑟缩了一下,虽然幅度极小,但在同一张床上,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你怎么了?” “没事。”说完他又猛地起身。 周岑鼻翼鼓动着,“你要去哪?” 季倏安抚一声:“要下雨了。” 周岑看到他是要去关窗,松下心神问他要不要开空调,毕竟这人一整天都穿着这身病服到处晃,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其实风只要大点就能把他吹走。 刚好换班的段石见听说了前半夜的事,不放心的来看看,刚好也听到了这话,便默默走进隔间打开了空调,然后消失在黑暗中,深藏功与名。 周岑期间只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逝,之后空调就开了,想到保镖的存在他便释然了。 季倏关完窗后也没再躺回原处,而是回了他的专属小窝,“晚安,小岑岑。” “你怎么…” “我睡相不好。” 周岑一脸莫名,见人又是背对着躺,像是睡着了,也没敢再叫,病房内因为一下变得寂静,先前那点涟漪早就散得一干二净。 没过一会儿,他也睡着了。 这之后,小护士杨双来了一次,是来拆针的,周岑那瓶已经挂得差不多了。 不意外的,周岑被闹醒了。 “怎么了?” 杨双轻声道:“做个留置针。” 周岑应了一声,目光便开始飘散。 杨双退去后,病房内又变得寂静。 没睡多久,周岑又被一阵尿意憋醒,他睁开眼有些尴尬的朝四周看了看,天还没亮,但丝丝光线也够他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昏睡的那些天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某个角落的尿壶他还是看见了的。 动了动双腿,发现也没之前那么发软便决定去厕所解决,颤颤巍巍的起来后,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念头慢慢的也挪到了厕所门口,等他走到指定位置后,他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右手包成了粽子,左手有留置针,这让他怎么扒裤子…… 可他快要憋炸了…… 就在这个时候,后背忽然有什么东西靠了上来,周岑被吓得僵直,感受到那股暖意后,他才忽然想起,病房不止他一个人。 “我帮你。” “我我我…你你你……” 你我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看到门后,周岑开始反思,他上厕所竟然没关门…… 难怪连人进来都没有发现。 可这个时候,某只手已经摸到了他胯骨的位置。 周岑极其尴尬。 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停了,还问他:“可以吗?” 周岑差点爆粗口,急忙道:“我快憋不住了。” 话落,季倏也没再磨蹭,三下两除二便将周岑抱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天空一阵电闪雷鸣,没多久,瓢泼大雨便风卷而来。 雨越下越大,某间密闭的空间内,两道呼吸也越来越重。 “好…好了。” 季倏在人耳蜗处轻哄道:“我不嫌弃。” 周岑像是没听见一样,催促着他快点去洗手,季倏只能听话照做,其实是怕周岑激动伤了自己。 “好了,你看。” 周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才放过人,却不想下一秒双脚悬空,失重感顷刻袭来,好在季倏双臂宽广,将人摊开在自己怀里也稳得住。 “我…自己…”周岑头抬得高高的看着他,“走。” “好,这就走。” 周岑顿时语塞,暗骂自己怎么说个话都大喘气。 季倏将人抱回床上的时候,刚好一阵雷声忽至,手还没松开,雨便狠狠打在玻璃窗上。 周岑巧妙的察觉到先前那强有力的大手,这会竟然软绵绵的,再联系刚刚保镖的关切行为,他猜测道:“你怕打雷?” 季倏愣了一秒,道:“睡吧,我看着你睡。” “大半夜你也不嫌吓人。” 季倏轻笑了一声,便起身老老实实的去睡觉了。 到底是晚上,除了外面风雨交加的声音,里面很安静,可安静归安静,白天睡晚上睡,又经历了刚刚那么一遭,周岑也只能睁着眼看时不时白皙的天花板。 还别说,一下一下的还挺规律。 渐渐熬到后半夜的时候,周公终于又来拉他了,可一会儿雨雷急促轰来的声音还是给他造成了困扰,说实话,他挺喜欢下雨的,但这会却莫名的烦躁。 又是一道白光劈下,登时,整个房间亮如白昼,眼尖的他看见有一坨高高的山包抖了抖。 他想起之前问的问题,静默了两秒,随后便毫不犹豫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季倏?” 人没应,但那山包还在抖。 一声两声三四声,都毫无回应,周岑不由得有些急,猛地起身后,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步履本该蹒跚的他速度竟快了一倍。 来到跟前,他又轻轻的叫了几声,发现人满头大汗,便想去叫医生,可偏偏这个时候,季倏抱住了他,口中呓语:“别走…” 周岑皱了皱眉,低声沉吟道:“你发烧了。” 季倏哪里还听得到,甚至因为怀里的人在抗拒生生加重了力道,最后竟然一个飞翻将人给凌空抱了上来。 因为隔着一层被子,小小阵痛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心悬着,周岑没想到这人力气竟这样大,缓过来后,便又叫了几声,“醒醒…” 叫又叫不动,挣又挣不开…… 耗了几分钟后,周岑也扛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双眼一闭找周公去了。 好在开了空调,就算没盖被子也没事。 屋内恒温。 就这样一直挨到天刚亮的时候,杨双被手机铃声吵醒,看了眼时间,正好六点,打跑瞌睡虫她起身进后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就推着小车朝病房去了。 昨天本来都快下班了,谁晓得半路又跟艳艳姐打怪去了,想到这她脚步又加快了些,早上最后一通巡视等白班的同事来了,她就可以下班啦。 毕竟,这个班再上就没礼貌了。 可是还没等着她光荣下班,一进门就被里面的景象给吓着了,然后立马叫人。 搁门口打盹的七十三一惊,急忙冲了进来,看见情况后,先是按下了传唤铃,又跑去请人。 至于请的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25章 难道真的有什么化学反应? 段石见看见人的时候嘴里还咬着烟,一抹猩红明灭,七十三忽至跟前。 “一大早毛毛躁躁的。”段石见把烟掐了,又抬手抹了抹七十三眼角,“刚醒?” 七十三一开始点头,想到什么又拼命摇头,“老板老板…” 段石见意识到什么,还没等人把话说完就拉着人往楼道冲去,速度之快云烟不及。 两人回到病房的时候除了那副景象空无一人。 又看到这幅画面,七十三才吞吞吐吐的把话说完,“老板…钱…” 段石见明白他的意思,此前季倏给七十三的承诺这家伙可是记到现在…估计是看到人后又不敢打扰这才来找的他,只是眼下情况就连他也些发懵,实时监控昨天就关了,毕竟人都醒了,再加上季倏偶尔不当人的行径,他们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所以,这两个是怎么又搞到一张床上去的? 昨天下雨了… 嗯?下雨了? 段石见悚然一震,他抓着头皮,看了一眼七十三,那个时候他在…… “骗子!老大是大骗子,你昨天晚上明明说有好多好多钱,大骗子,还骗我摆奇怪的动作,大骗子…还我你还我…呜呜呜…” 好好的又哭了一个,段石见一阵头皮发麻,哄人又不是叫人又不是,好在这个时候身后一群乌泱泱的人冲了进来,“让让…让让…” 段石见被挤了也无所谓,又看了眼,确定用不上他之后这才小心护着人去角落里哄了。 “这这这!” 鬼知道秦不诣进来看到情况的时候有多么崩溃。 这一个伤口撕裂不省人事,另一个高烧直接不醒了! “就不该让这俩住一起。”秦不诣叹了口气道:“老甄,先交给你了,我补个觉,人醒了再传我。” “行。”甄贝西答应:“如果看见院长让他支棱一下,这可是他老人家主的刀,没他这么不负责任的。” 虽是这样说,他手上动作是一点不减,杨双在一旁给他打下手,一来一回总算是恢复原位了。 “这,估计够呛。” 他是真怕给这太子爷烧傻了。 一直在隔间哄小孩的段石见也总是观望着这边,见安静下来不由得直起了身,然后又弯了下来。 “你是不是又骗我。” 闻言,段石见无奈,“怎么会,这里面可是我全部的家当,现在都给你。” 七十三信了,不仅如此还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再骗我,晚上就不给你了。” 段石见一噎,差得没呛死。 “老段,你挺刑啊,还有空在这骗小孩,你家雇主差点驾鹤西去,你看看你这工作干的。” 甄贝西惯见不得有人比他早吃上肉,奈何运气不好碰到了硬杠子,段石见可不惯着他,“彼此彼此,刚刚已经和谢总汇报过了,院长就来,您请回。” “你赢了!”甄贝西好似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气得他连门都走反了。 “西主任?”杨双看着去而复返的人以为是还有什么没处理好,忙起身张望。 甄贝西看了看她,说:“你下班了,今天我来值班。”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还刻意加重了语气,要的就是效果。 杨双听到下班两个字如蒙大赦。 果然! 西主任一定是看出了她的疲惫…… “你还不走?”甄贝西看人傻愣在那里不知道在幻想些什么。 “走的走的,主任再见,谢谢主任,主任你真帅!” 忽然被发了张帅帅卡的甄贝西一脸莫名其妙,“值个班就帅了?” 那等会谢垚来会不会夸他?不行,他得摆个好看的姿势…… 一时间,病房里充满了大卫的气息。 可一直到中午,一直到饿得肚子咕咕叫,甄贝西都没等到谢垚。 他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忽然觉得自己被耍了,刚想离开,就对上了季倏那鹰隼般冷漠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样的眼神,他后背总是毛毛的。 “季爷,你感觉怎么样?” 季倏没立刻回他,而是找到那抹身影后,才卸下防备,问了句:“昨晚发生了什么?” “啊?”甄贝西试探道:“你完全没印象了?” “所以才问你。” “………”甄贝西又道:“就你看见的这样,伤口崩裂估计是疼晕过去的,话说季爷你是不是太……” 季倏:“我知道了。” “唉?”甄贝西见好就收,“好…我退?” 又不说话…… 沉默=默认。 甄贝西果断遁了。 等人走后,季倏才肯好好和氧共处,像是在用一种最笨的方式来惩罚自己,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都知道的,只是那个时候,内体上,精神上,他都无法控制自己。 他或许就是一个疯子! 疯子怎么配得到爱呢? 他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爱上了他。 可爱上就是爱上了,能怎么办?这可是自己爱的人啊。 “周岑。” 他轻轻喊了他的名字,然后不可遏制的表达了自己,“我爱、你。” 他害怕这一秒不说,下一秒就不敢了。 但下一刻,当铺天盖地的记忆涌现出来,他坚定的目光又变成了乞求。 你不配拥有爱! 没有人会爱你! 你以为你得到了爱吗? 你什么都得不到! “闭嘴闭嘴!” 他死命地捂住耳朵,试图抵挡一切杂音,可这便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静默了两秒,病房内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的碰撞声。 外面的保镖听到动静心里莫名一慌,还没来得及往里赶,一个身影就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他们的视野里。 “老大?” “………” 一时间,有人上前关心有人拦,聪明点的已经去叫医生了。 “滚!” 一众保镖忽然顿住了,哑然失色。 一个字的威力到底有多强? 人就不应该打搅发了疯的人。 可偏偏有那么一个人不知死活的闯了进来。 “季倏?” 声音并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众人目光齐齐投去的时候,正看到床上那白净的人儿有要醒的迹象。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季倏忽之间慌了,“段石见!出来!” 段石见其实一直都在,并且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听他喊自己就明白了意思,“去哪?” “去大院。” 段石见瞳孔不自然的放大,不仅是他,所有人都目光不淡定了起来。 但段石见还是回了一声:“好。”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又飘起了雨,小雨默然落在这个世界,叮当作响,彼时,窗外的雨声,嶙峋的雨声,潮湿又壮观。 独行在路上的人毫不顾雨水侵袭、拍打,狼狈的样子像极了闹情绪。 有人悚然,“老大,老板这是怎么了?” 有人疑惑,“所以,以前只是小打小闹…” 更甚者有人冲进了雨里试图拉他回来。 有人说,结束是一个启动按钮,它牵扯着所有之前的美好回忆,只有按下结束的按钮,才知道永远。 这个夜,季倏在某个维度制造了永远。 面对面前这个头一次愿意配合的病人,秦不诣第一次感到紧张,这明明是他一直期待的。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季倏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乌夜夜出来觅食了。” 秦不诣顿了一下,寻着目光看去,这个时候,他人已经站在了窗前,然后,不由自主地划过了夜的天窗。 后来反应,他是惊恐的。 一直都只是听说,现在真实发生到自己身上,他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公子少爷却只有季倏是保镖片刻不能离身的。 众所周知,精神疾病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也是会传染的,但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因为其特殊的思维方式吗。 不管怎么样,秦不诣也都做好了准备。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接下来我问什么,你思考好了之后可以回答我吗?” “………” “………” 说好的配合呢? 秦不诣也不急,循循善诱道:“之前周先生也托我关照过你,不过那个时候你拒绝了,很彻底,这次,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嗉塔~塔~塔~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些了,这时,他才回过头。 “不想结束。” “结束?”秦不诣缓了口气,接着问:“结束是什么?” 秦不诣以为又要等许久,不想他问出的下一秒,季倏就回应了,“周岑。” “好…嗯?”果然是这样吗。 所以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不想和周岑结束”? “那…”他刚想问,季倏就稍稍抬起脸,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吧…… “今天就先到这,你可以自由活动。”反正有保镖跟着,关键是想去哪,他也拦不住啊。 大院院外齐刷刷的一字排开的黑色柱子甚至已经延伸到了马路牙子。 如此壮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守什么囚犯…… 实际上也差不多。 秦不诣重重的叹了一息,收回目光,从侧门上,再走一段路眼前就是第一医院,没办法,囚犯一定要把自己锁在这养护院里,他只能两头跑。 医院。 追着雨的尾声谢垚终究还是来了。 “阿垚。” 谢垚朝他点头,“季倏怎么了?” 甄贝西愣了一下,阿垚竟是连拌嘴的心思都没有了。 “问你呢?” 甄贝西有了反应:“养护院。” “哪?” 甄贝西重申道:“养护院。” 看人呆住,甄贝西内心泛起一丝酸楚,“我还以为你第一时间会问小岑先生,看你平时……” 他为了活跃气氛,一时口不择舌,还没说完就后悔了。 “我平时怎样?” “阿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想跟你啰嗦。”说罢,谢垚错过他就往病房去了。 谢垚说话不顾左右,不知道为什么,在甄贝西看来,他有种快要撑不住的前兆。 病房内。 周岑自醒来就没说过一句话,好似昨日还情绪多变化的两人只是过了一夜便一个去了养护院,一个变成了这样。 谢垚从没见过周岑这样,哪怕这么些年,一次也没有,如今两人只是浅浅有了接触就变这样了…… 先生,当初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一定要使两人分开的? 谢垚不明白,难道真有什么化学反应? 那这反应似乎也太严重了! 思及此,谢垚就好像被戳到心口子一样,眼神一下就变了。 “先生,如果你还在你会怎么做?”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董事长身体每况愈下,该要继承大统的人又在养护院,本来还抱一丝希望的周岑又变成了这个样子,现在全集团的人一半说他狼子野心,一半阿谀奉承…… 还不待多想,身后那尾随的声音又降临到了头上。 “阿垚,我刚刚说错话了,我嘴笨,你别怪我……” 好似气没处撒一样,这人还非得凑上来碍眼,气得谢垚下意识踹了一脚,但甄贝西又太过皮糙肉厚,根本就踹不动。 谢垚气红了眼。 “垚垚,我错了,我嘴欠,你踹我打我都是应该的…”甄贝西一边说一边试着去拉他的手,试探性的把人摁进怀里安慰。 好在这里不是大院,不然两个大男人在顶头牌匾下搂搂抱抱,估摸也要被送进去治治脑。 这之后,谢垚也恢复了,他深切的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公司需要他,董事长需要他,季家也需要他。 他抹了脸,再一次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又在甄贝西的眼皮子底下,把周岑抱进了怀里,方式还是刚刚甄贝西现教的。 “你可以发脾气,也可以闹情绪,但是别不说话,我们都在等你。” 晨色温柔,月光爱上最后的骑士,且把不死的灵性交付不死的乌夜夜,将它还你。 哪怕沧海桑田,忽然而已。 “今天也一样…” “今天也是…” “没说话…” “还是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几个这样的一天,这一天,他终于说话了。 “我想出院。” 杨双几乎要感动到落泪,又含泪拒绝道:“不行,月末吧,还得问问院长。” “………” 好了,又不说话了。 杨双没有气馁,至少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 事实也确实如此,第二天他又跟杨双说话了。 “他去哪了?” “谁?” “我男朋友。” 杨双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全都忘了所以才不爱说话,原来都记得。 “你恢复记忆了?” 周岑没有隐瞒,“我记得。” 杨双愣了一下,说:“之前的之前的也都记得?” 周岑点头,却没有再说话。 其实从头到尾他都记得,只是那个时候短暂的不想提醒自己,告诉自己忘掉一段时间就好了,可偏偏这段时间又发生了意外,想想不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才确定了短短不到一天的关系罢了,他其实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长时间身边总是有一个影子,一个多出来,会让人觉得很奇怪的影子,可有一天,这影子不见了,他却发现自己没变回原来的样子。 周岑知道,自己再也变不回去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这天,杨双进来的时候,看他靠坐在沙发上目光一眨不眨的定在电视上,那吸睛的神情让人不由自主的被迫向往。 第26章 已经逝去的底薪+提成 而剧里的剧情发展却有些偏灰。 【楼内光线暗得叫人一踏入此地,便会自动带入催泪的桥段,女主衣衫褴褛缩在那,小小的,看了叫人拔尖的心疼……直到遇见他…】 杨双性格直爽的看了会儿,只是一会儿她就猛的反应过来,随即甩掉满脑的猪虫,一脸正色的走到沙发一旁,蹲下,开始忙着手头的工作:“院长说了,再留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周岑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再没有更多的反应。 杨双愣了一下,稍稍抬头看了看,发现对方的心思在其他地方便顺着视线看去,此时,那剧中拐卖儿童的头目正陷入了绝境之中,另一边赫然是本剧的男主。 头目心怀不甘的扬长大笑,“想要我死?那我就拉你们通通陪葬!” 与此同时,枪响了。 没人看到是谁开的枪,因为看不清,彼时,她站在阳光下,他躺在血泊里。 “哈哈哈哈哈去死吧…死吧…” 可笑的是,他死在了海浪和沙滩的埋葬下。 …… 这段剧情当时可谓风靡一时,只是现在,在时尚潮流大爆发的时代拎出来也不过如此,但这却是某影帝的成名之作。 影片《坏孩子》讲述的是一个少年从一个坏孩子成长到一个卧底英雄的故事,之所以被叫成名之作,当然不是因为烂到俗套的剧情,更不是因为那张顶礼膜拜的脸,而是影片的立意。 《坏孩子》不坏,他们只是迷路了。 周岑没有哭,他只是因为剧中人物红了眼眶,共情是痛苦的,也是平淡的。 这个时候,杨双忽然起身,挡在周岑眼前竖起一根手指:“时间不早了,最多再看一个小时。” “他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杨双道:“道不同,命不同。” 周岑说:“这段时间谢谢你。” 杨双:“分内的事,早点休息吧。” 杨双走了,也知道他还有话说。 只是她也不知道那个答案。 还有一个原因,一个就算不说也一目了然的原因。 或许海浪和沙滩也想让他自由吧…… 谁能想到剧中的反派原本也是被拐卖的孩子。 又下雨了。 周岑推开窗,想起自己无亲无故如今孤冷是应该的,他浅显的懂,总徘徊在世界边缘,害怕踏出那一步。 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霎时,雨声淅淅沥沥的袭来,风听到了,它又告诉寒秋,也恰好将深深的思念,吹过重重大厦,洒上心头。 大院前身是第一人民医院附属卫生中心,又叫中京市精神病防治院,占地面积不大,胜在历史悠久。 因为,安全感。 是的,安全感。 “昨天你做梦了吗?” “我没睡。” “………” “怕做梦?” “不想。” 秦不诣没明白,以为是他累了,便想结束话题。 这时,“你希望我说明白点?” “…对,这也对你有好处。” 沉默,“不怕,因为习惯了,不想,因为……” 他没说,秦不诣也就没继续,转而道:“还是梦到那些?” “什么?”他视线一下子看了过来。 莫名其妙的,秦不诣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为了驱散这股寒意,他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明天他就要出院了。” 没有反应。 秦不诣努力道:“今天下雨了。” 秦不诣继续努力道:“你想看看他吗?” “来了。” 此时,秦不诣刚好打开视频,一下子寒意更甚,他抬头问了句:“什么来了?” 他没说话。 院前那间的窗边,刮来了一阵风,风来了。 那雨也落下,落在他脸上。 秦不诣叹了口气,寄希望于明天是一个好天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保镖忽然闯了进来,“秦医生,不好意思…” “谁让你进来的!” 保镖是新来的,刚上岗不到一个月,规定他是知道的,可谁叫那天老大的老大也就是他的老板发话了呢。 一瞬间,季倏明白了他的来意,“什么事?” “老板……定位动了…” 霎时间,眼前风雨狂乱不止,秦不诣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由那一阵风刮走了。 不多时,又一人冲进来,“老板这么晚上哪?” 那人说:“我看老大不在…不是想着老板在嘛,就把消息递给老板了…” “蠢货!” “………” “现在怎么办?” “跟上。” 离开时,他随手从玄关的大衣架上拎下了一件厚外套,那是季倏最近常穿的,所以一直挂着。 “和老大只会一声。” “在联系了……” 两人边追边聊,刚一追出院,一辆车便从眼前唰得一下飞了过去,两人傻眼,其中一人手中电话刚好接通,那边的声音传过来,嘶哑、略带点被打扰到美梦的愤愤:“说。” “老板开着车出门了。” “原因。” “定位动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知道了,你们先跟上。” 挂断电话,段石见先是看了眼怀里睡得正香的七十三,“真像个小猪。” 说完,他才把人从自己胳膊上小心挪开,然后蹑手蹑脚下床,走到玄关扯了件外套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廊,段石见刚来就远远看到在那打盹的保镖,面色不虞。 小保镖许是闻到了煞气,一个激灵醒了,模糊中他似看到了那锁魂的厉鬼正慢慢的朝他走来,登时血压高飙。 “老大…” 段石见没理他,快速扫了一眼房内情况,电视还在播着,声音很小,像是知道外面有人守着他,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了。 可即便如此,以段石见的目力还是发觉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身后保镖忐忑不安,想起自己白天厮混导致晚上值班睡着的这件事他倍感愧疚,跟着看了一眼,还好,没误事,可巡察也不带半夜三更这样吓人的。 段石见一扭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没误事?” 像是被听见了心声,小保镖一瞬间呆若木鸡,只会点头。 段石见:“保镖守则第三条。” 小保镖:“永远保持警惕性。” “光会背口号有用?”说着,段石见目光移到地上,片刻后,抬手摁住了耳机,“二七二七。” 小保镖见自家老大当面喊自己,猛然惊醒,四处找耳机,没多久他就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但为时已晚。 “老大,我错了。” “没有下次。” 二七点头,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发出疑惑:“出什么事了?” 段石见也没瞒着。 “给你发工资的跑了,这个月工资没了。” 二七:“………”我的底薪+提成…… 谁都知道,这种时候偷个懒情有可原吧。 当然,他是不可能相信老板会跑这件事的,那问题就出在信息更新这块……二七看了看手中的耳机,像是在看那已经逝去的底薪+提成。 挂上耳机后,他才知道,老板真跑了,完了…区区薪资已经不够了…… 那要的是行业前景……… 二七心如死灰。 段石见可不知道手下保镖内心戏这么丰富,“岑先生今天有出过门吗?” 二七连忙摇头,“一直在房内。” 二七:“老大…你说老板是不是去追定位信号了?” 二七:“大家都知道…老板现在这不太…那个…” “………” “不该问的别问,把十四喊醒,你可以滚回去面壁思过了。” 二七:“………” 二七猜得没错,事实上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季倏的车子开得很快,一路直接把车子开进市中心,没多久又拐进了一处旮旯胡同里,因为车进不去,就从车上下来。 “哟!龙哥,来人了。” “面生…风衣暴徒?” 远处几名混混饶有兴致的盯着这边,像是在欣赏猎物一般。 此时的季倏却还没有注意到他们,他站立于聚光灯下,目光一直停留在手机屏上,好似焦急的瞳孔因为两个红点融为一体,顿时嘴角轻扬,那不是微笑,那是真正的高傲与冷峻,再配合聚光灯映射下的蓝白条纹,让人对他的好奇与敬畏共存。 混混们不敢贸然上前。 而他也滂然无阻地走进了胡同深处。 不多时,胡同口又传来了嘈杂的踢踏声,因为鞋子的原因,节奏感极强。 几名保镖气喘吁吁的声音立根在原地。 “竟是这种地方?” 保镖只是堪堪和混混碰了个面,就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老板应该就在这个区域,找!” 没想到,他们一经散开,混混们顿时如临大敌一般的跑了。 “那些古惑仔看不起我们?” “别管他们,分头行动。” “是。” 秋意已暮,外面的天气又凉又湿,尤其是此时,尤为突出。 季倏走进这胡同才知道,那所谓的黑暗与灯红酒绿也可以没有标识,看样子,应该是个地下黑所,再联系守在路口的混混,过分的凑巧合在一起,让他的心一阵狂跳。 他想到周岑出车祸的事。 官方介入调查最后给出的结果是意外。 可就真的只是意外? 他这样问自己,终是在最后一刻不得不承认,有些过往原是怎么都过不去的。 第27章 在季家做事确实来钱快 一时间。 季倏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拽着,有些恍惚,走进门后一个踉跄没站稳,一手按在了门框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去。 “老板…” 保镖找到他的时候神情是振奋的,可在看清他后又是惊吓的,他的眼睛看上去很不舒服。 他很痛苦! 他在痛苦什么? 保镖走到他身旁,激动的忍不住喊了一声:“先生不在这。” 他甚至连称呼都忘了。 可这句之后,季倏的身体猛地一震,愣在了原地。 当季倏再次看向他时,那双眸子才算被看清。 这是好了! 保镖松下一口气,也是在欣喜的瞬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多久,后找来的几人也都纷纷围了上来。 “老板这怎么了?” “又严重了?” “嘘…闭嘴!” 话落,领头保镖早已顾不上什么别的,给季倏披上外套后,硬是推着人出了这小巷。 他们走后,就在门的那头,他们不知道,惊心与动魄只在一念之差。 凌晨四五点,大院灯火通明。 可能是因为跑累了,又可能是因为什么别的,总之经历这么一遭后季倏睡得很安稳。 “秦医生,事情就是这样…老板他…” “我都记录好了,你们先出去吧,他好不容易睡着别打扰他。” 几人立马闭嘴,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去,最后只剩秦不诣一个人还在独自烦恼。 如果这种烦恼是工作,那将是强制性的、避无可避。 秦不诣诊治过很多精神病患者,所以知道,末期的患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沉静在自己的世界,对此,向内心和身体下达命令,完全忽视世界之外的世界。 季倏也到了这个阶段,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还有一个支点,是这个支点一直提醒着他,使他反抗着,这也就意味着他不想沉静。 沉静是极度可怕的,当一个人无可所念、无可所求,那最后,无论是哪个世界都将不复存在。 显然,季倏还没有到这样的境地,并且只要还活着有思想,也绝不会迈入那个境地。 因为他是他,他不是别人。 秦不诣摇摇头,忽然甩开这些不切实际的假设,又一下子感叹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回头还要重新整理一下分析报告。” 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也得疯魔,看着人的那一瞬间,他也在想为什么人这样高等的生物还要进化出思想困境呢? 这样想着,秦不诣忽然一下子心慌头晕,他真的太累了,不是身体,而是精神过度消耗导致的,这其实怪不了别人,毕竟他也是人,他同样也有思想困境。 “秦医生?” 是那犯下大错的保镖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 “你怎么还在?”秦不诣有些诧异。 “我…”他小心翼翼探头张望,意欲何为不要太明显。 见此! “出来!”秦不诣面带愠色,转身就走。 出来后,“你叫什么名字?” “原向。” “多大?” “18。” 秦不诣讶然,“季家什么时候这么……”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秦不诣忽然住了嘴,“你为什么…” 话音未落,原向就道:“缺钱。” 秦不诣顿了一会儿,”在季家做事确实来钱快。” 就在原向以为他还会说什么的时候,秦不诣转头就走了。 走远了,又停下,“把门守好,这次不要忘规矩。” 原向狠狠的“嗯”了一声,他知道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秦医生…好好休息。” 原向以为他没听见,却在人去楼空时听到了回音。 “嗯。” 得到回应后的内心激动与澎湃原向第一次深刻体会。 “嗯,不会忘了。” 另一边。 就在某个灰暗的一角,低沉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出。 “怎么样了?” “找到了,只是……” “什么?” “先生那边…有问起过老板吗?” 那边沉默了,不多时才给出回应,“一哥,注意你的称呼,先生已经过世了,如果你还是挂念我可以调你回主家。” “不是的!”季敬一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老板可能…大概在想他们其中的一位……” 电话那头压着怒火道:“我不要你觉得。” “………” 良久,“是。老大。” “你能想明白就好。” “把肥瘦子叫来,看好老板,其他的…少想。” “那小岑先生有问起过吗?” “有。”顺着电话线的那头,段石见眸色瞬间深了一个度,室内没有开灯,仅是借着屏幕的光有些吓人。 与此同时,对面床上那萧条的轮廓忽然动了一下,段石见立马切断电话,起身道:“醒了?” 下一秒,那身影也跟着坐了起来。 七十三仰着头迎接他越来越近的脸,“饿…” “嗯。”段石见盯了他一会儿,“再睡会?” 七十三摇摇头。 段石见抬手看了眼时间,“睡不着就去替班。” “………”七十三打着哈欠起身,走到门口时把灯打开了,刹那间,眼前一片明亮。 紧跟着,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七十三摸摸肚子,砸吧砸吧嘴:“还是饿~” 段石见看懂了,那意思口水吃不饱,在卖惨呢。 “知道了,去吧。” 十三走后,段石见又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点开了某个对话框,紧接着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了出去。 那头很快回了三个问号。 段石见看了一眼没回。 没多久,那头又冒出了一句话。 “什么馅的?” 段石见这才回了个“肉”。 “收到,十万。” 段石见二话不说就转了十万,并附带了一句,“这是定金,迟到就扣钱。” 那边,“………” 医院露天车位上,一辆汽车毫无原则性的打着双闪,借着蒙蒙亮的天依稀能看见从车内伸出了一根中指。 没多久,停车位上的那辆车就出来了一个人,此人乍一眼看去肥头大耳却是个瘦子,瘦子手里拎着几袋热气腾腾的包子,一脸茫然的走到前车窗前敲了敲。 “兄弟不好意思哈。” 车主摇下车窗看清人后,立马闭了嘴,下一秒引擎发动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昏暗间,瘦子浑浊的眼眸中亮起一抹微光。 “啷个回事?”瘦子眉头紧锁,随即又松开,没多久就朝住院部走去了。 这个时候,天刚微微亮,瘦子刚走上步梯的时候,一个满是风霜的男人步履极快的从他身边掠过,手里举着电话,嘴里念着,“快接啊…”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瘦子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道:“辣个医生有些面熟嘞…” 病房内,周岑也是被吵得烦了,这才强行睁开双眼,伸手把手机摸了过来。 “你怎么半天不接电话,把我急死了。” “………” “喂?小小?是小小吗?” 两声。 不知过了多久,周岑终于从臂弯中传出压抑的情绪,“小小怎么了?” “你…岑?小岑先生!” “是。” 得到肯定的回复,甄贝西不可思议的将手机拿开看了眼,确定自己没拨错号,才发出了那个疑问,“小岑先生,小小的手机怎么在你那?” “手机?” “嗯。”甄贝西愣了一下,想起一丝不可能的可能,“小小是不是在你身边?” “没有。” 甄贝西沙哑的开口:“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在! 那小家伙会在哪呢? 明明没有地方去…… “西主任…”周岑彻底清醒了,“是小小不见了吗?” 秦不诣:“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应该是小小接电话的…” 听到这话,周岑心里猛然一震,拿开手机,看到备注上的“假爸爸”时,他一时愣住了。 爸爸这个词已经离他很远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抓起外套冲到了门外。 “小岑先生?” 听到动静,甄贝西终于回归了些理智。 “我来找你。” 停顿片刻,甄贝西忽然道:“我在你隔壁。” 挂断电话,房内陷入了诡异般的沉默。 忽然,段石见说了一句,“今天是小岑先生出院的日子。” 其实甄贝西说完就后悔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推开,在光线范围内,他们只看到一个异常平静的人站在那里,彼时,室内安静且热闹。 看到这个场景,周岑忽然一愣,转而便注意到那些特殊的装备,尤其是屏幕上遍布的路线以及那几个红点。 这显然是在追踪什么。 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小小。 有人给他端了一个凳子,示意他坐着看。 可是不管怎么看此刻都很诡异。 “你们平时就在隔壁监视着所有?” 段石见不自然道:“是的。”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周岑,以前只是看着,说实话这种和老板对象对话的感觉挺奇妙的,但也就这一秒,下一秒火药味就浓重了。 “所以小小还能在这种情况下走丢?” 火药味更重了。 秦不诣看不下去,替人解释道:“他们只负责你,小小…不在范围之内。” “好一个不在范围之内。”周岑忽然就笑了。 这时,七十三也进来了,其实他是被香味吸引进来的,且一进来就找到了源头。 “是包子。” 段石见连忙喝道:“十三,一边站好。” 七十三不敢造次了。 不知是不是被惊着了,屏幕中央的那个红点突然开始快速移动了起来。 看到这,几人再度一惊。 “瘦子,别跟丢了。” “放心。” 唯独秦不诣目光一直盯在周岑身上,如此异样,周岑又怎能忽视,他从口袋拿出那本该属于小小的手机递过去,说:“小小的。” 甄贝西一眼就确定这就是小小的。 与此同时,周岑忽然指了指屏幕上的另一个红点,“你们确定那是小小吗?” 因为小小的手机在周岑这,所以他们就下意识的以为那是小小。 像是无需再确立的答案,此刻却迎来了死寂般的沉默,不管怎么样手机在动,那就证明了有可能是小小。 段石见怕人多想,解释道:“老板怕你再出事,所以才…别多想…” 多想? “我不在意。”说完之后,他又道:“那备注是你改的?” “呃……” “你想收养小小?” 甄贝西一时无言以对,他还真没有这样想过,只是那会儿孩子闹得紧没办法,就当哄孩子了,不过转头想想,也不是不可以,他未来反正不会有孩子。 周岑忽然说:“那你就在这里等小小吧。” 第28章 出院的日子出海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周岑不想多说,因为他也是过来人,知道这个时候要给小小一点时间和空间。 而且他会解决这件事情,他不会让小小步自己的后尘。 事实上,周岑早就准备好了。 以他的条件,养一个孩子不是问题。 但问题是现在的他真的能照顾好另一个“自己”吗。 说来也是命运的安排。 可其实这并不是谁的错。 但现在换成“七岁”的小小,他又开始忍不住心疼。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 那天夕阳下,看见那又瘦又小的一个团子,他要是用一点力…… 是不是就碎了…… 咕噜——咕噜——咕噜—— 沉闷中带起一丝肉包子的香味,已然陷入胡吃海塞模式的七十三和此间截然相反。 “老大。” “他们好像是要出城……” 瘦子手速逐渐减慢,甚至空出一只手去拿包子,只是此包非彼包,触到的那一瞬间又惊骇般的弹了回来。 “喇个脑壳?” 七十三嘻嘻笑了笑:“包子好吃。” 瘦子:“………” “别添乱。”段石见蹙着眉,手上托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香喷喷包子,“去外面吃。” “谢谢老大!” 七十三笑得更开心了,拎过包子就往角落走去,他没有出去,而是站在门口吃了起来,吃得那叫一个香,就连看的人都被熏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而十三挨着门,却不出门,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周岑在里面,他也是跟着周岑才来这里的。 这段时间,看护周岑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段石见看破不说破,心思也拉拢了回来。 在这样的氛围下,时间争分夺秒的过去。 不久,外面刚下没一会的雨也已基本停了。 与此同时。 “停了!” 瘦子激动地往嘴里塞满一口包子,双手又开始灵活的动了起来。 说实在的,要不是亲眼所见,任是谁都不会把瘦子和黑客联系到一起,巧的是别看他肥头油耳,他还真行。 肥瘦子原名王寻,曾是一名警校的优秀毕业生,后在佣兵团结识了段石见,成就了一段“孽缘”,两人金盆洗手后,一直在国内发展,一直到现在。 其实以两人的聪明才智倒是不必屈居为他人办事,现代年轻人搞搞创业都跟“玩”似的…可他们好像天生不适合当老板。 就拿最简单的例子…… 季家名下有一家安全顾问有限公司,曾经给两人打理过,不过那已经是曾经了。 让两人管理公司,确实跟“玩”似的…… 现如今这家公司已经形如虚设,人手也就堪堪不到二十人,平时也就顾顾季倏算是个后勤保障中心,段石见多拿来训练新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 “啧…撞邪了?” 此时屏幕上的红点一闪一闪亮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看得几人都有点窒息,瘦子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是不是信号不好?”甄贝西道。 “不可能,老子就是信号。” 段石见走过来指了指:“这个方向,只有一条路。” “不对劲。”瘦子忽然站起来,怒目如电道:“是海客!” 两人很快对视一眼,仿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十三!!” 七十三僵硬的抬起头,唇舌相伴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才幡然起立。 “老大?” 他知道,每回段石见这么喊他都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果不其然,“我不在,岑先生就交给你了。” 七十三视力不好,可这个距离,他还是看到段石见额包上凸显出来的那条青筋,他们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他也看到过,一时有些愣神。 段石见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突然怼了上去,“没听到?” “嗯嗯听到了,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岑先生的…” 七十三脸有点熏红。 “脸怎么那么红?” “包子…烫。”说着又一个包子被拿出来咬了一口。 段石见气笑了。 见过有人醉酒、醉奶、醉茶的,就是没见过醉包子的,稀罕事,醉无上限。 “等我回来你想吃什么给你买什么,炸鸡汉堡,可乐鸡翅都有,如果没好好完成任务,以后都没有包子吃。” 这话就严重了,只见十三三步并两步,呲溜一下就来到了周岑身后。 这包子,比想象中的,有用极了。 安下心,段石见不再耽搁。 “我跟你一起去!”周岑追上来道。 段石见这样安排本就是不想让他跟着,现下也急了,“不行。” 周岑愣了一下,也知道自己要求过分了,也是,这种事自己就算跟上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何况小小…还不一定在那。 这真不是周岑妄自尊大,他是有依据的,这个依据就是他自己。 这个时候,甄贝西也上前拉住了段石见:“岑先生刚刚大病初愈,还是带我去吧,我是医生。” 被这一打岔,段石见本来还收着的性子,这会儿也爆发了:“都闹什么?” 瘦子道:“海客不是一般的人贩子…丧尽天良的事干得可不少,喊“人”贩子都配不上他们。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人!!” 瘦子说话的时候段石见默默的就撤出去了。 不多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吼声。 “瘦子,还和以前一样。” 门内,瘦子对着门回吼:“老子专门干技术的,你不说我也晓得。” 听的两人云里雾里,到底是没添上这乱。 甄贝西忽然想起什么道:“为什么不报警,配合警方介入。” 瘦子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你知道海客还叫什么不,顾名思义,取一个“海”字,“海”贩子。 “海贩子?” 听说过人贩子,倒是没听说过海贩子。 “…就是以海为生的贩子,往多了说,灰色产业多,就连海都容不下了。” “滨海市知道吧,新闻都看过吧,现在明白了吧。” 这几句话虽然简单,但听了却叫人毛骨悚然。 滨海连年跳楼自杀各种频繁死去的人不计其数,生活在内陆的他们自然感觉不到,但不代表他们一点也不了解,连国家都无法一下子去除的毒瘤,就他们凭什么。 这种组织说是世界毒瘤都不为过,常年混迹于海上兴风作浪,以海为食,以人|为食。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周岑,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如果小小真落到他们手里。 不会的! 明明前几天还一起晒过太阳。 “小岑先生?” 甄贝西抬手在人眼前挥了挥,“小小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回病房吧。” 话赶话赶到了这,甄贝西又忽然道:“对了,本来今天是你出院的日子,要不我们再往后延些日子,等小小回来了你还能见一见。” 周岑却道:“就今天吧。” “嗯,好…今…今天?要不我们再复查……” 话音未落,甄贝西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瞥了一眼七十三。 是了。 第29章 夜幕下的市中心 岑先生这一住都快把医院当家了,是个人也腻了,何况如今大好,最主要是那群人几乎走哪跟哪,不说日日夜夜派人把守,单就吃喝住行都要例行检查…… 也就以这位的心性能忍。 不过有关那位太子爷,倒是情有可原,再加上这位和那位先生有关,上位掌权的明争暗斗谁懂? 终究是那种富得流油的日子,他不懂。 总之安全这一块杠杠的,这不,小小携岑先生的最最最新版手机丢了,他都没丢…… 想到这个,他下意识看了眼手中最最最新版的手机,不由得一阵头疼,希望小小能平安归来,但一想到瘦子的描述,他又心寒了起来。 说起来他这个临时“假爸爸”不仅未婚先当爹,要是还当个寡爹,那就真意难平了。 “我送你。” “西主任,你不用送了,我可以的。” “应该的。” 周岑知道他心不在焉,便劝道:“小小万一回来…” 一句话算是说到心坎上了。 “院长说了他不在我得照应着的…至于小小…” 周岑:“那不是人,就让他送我吧。” 七十三被当场点名也没什么反应还在那吃包子。 甄贝西是知道十三情况的,人算老实就是脑子不大好使,有些不放心道:“多叫上几个。” 周岑没反对,他知道自己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虽然有点过头,但一想到这是他安排的也就不那么排斥了。 “小岑先生,你是回主家还是…” “自己家。”周岑毫不犹豫道。 “好、好的。”好是好的,老爷子那边还是得知会一声的。 周岑转身离开后,七十三立马就跟了出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心慌。 拜托了! 他转头又重新将目光定格到大屏幕上。 小小… 甄贝西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人,相反,从业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的生生死死,性情不说凉薄也是比较清冷的,唯独对上谢垚时他才能冲破束缚做回原来的自己,保持真我真的很难,可这些年周边的同事,朋友乃至于家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怪人,就谢垚不一样。 所以他喜欢他。 他想他了。 他在做什么呢? 想到便做,前脚的事,他后脚就往谢垚那弹了一条简讯。 之所以是简讯,是因为两人没微信,其实以前加过,只是被拉黑了。 可怜的是号码还是他求了好久谢垚不耐烦才甩给他的,他当时高兴了好半天,并不知道谢垚甩给他的是他其中之一的工作号。 可甄贝西哪里知道此刻人正忙得天花乱坠,不,应该是一直以来都忙得天花乱坠。 没办法…… 季家那幸福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当事人也觉得。 “谢总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签个字…” “谢总…” 终于他受不了了,“签签签,这么点小事也要问我?季家养你们都是干嘛的?白吃饭白拿工资?” 底下一群人战战兢兢,把人遣散后,谢垚又开始反思自己,想着给秘书打了个电话,没什么事,就是给刚刚那波人加点工资…… 毕竟,在季家做事确实来钱快。 这就算了,本来也是憋不住发泄一下情绪的事儿,好死不死那闲人还跟他面前炫耀,甄贝西的原话是:垚垚,你老公我呀总算是可以歇歇了,你家小岑先生马上就要全须全尾的出院啦!怎么样开不开心。 会议上,所有人看到这条突然弹出来的简讯的时候都傻眼了。 “这疯子!” 忽然,又一条:想你了。 “甄西西!!” 季氏集团分部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吃到了惊天大瓜。 这还是他们那个冷心冷面的铁树吗? 竟然开花了! 对象还是男的! 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谢垚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道:“方案全部重做,明天这个时候我要见到成果,散会。” 一众员工:“………” “雅星,给我订最快一趟回国机票。” “好的,总裁。” 谢垚出来后气就消了,一旁尽职尽责的雅星倒是推了推眼睛默默跟着,走着走着又忽然停了下来,不,是谢垚停了下来。 他说:“雅星,我如果没有及时赶回来,这边就交给你了。” “好的,总裁。”霍雅星难得一笑,随即又恢复了以往的高冷气质,一旁雅星的助理眼睛都看直了。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培养什么样的属下。 谢垚放下心,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霍雅星也放心了,摘下眼镜丢给助理,“司马喃喃,好好学。” 司马喃喃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回头望去,霍雅星冷漠的吐出两个字:“进去。” 刚鱼贯而出的大大小小职员:“………” 这一会儿功夫,这“二人戏”唱绝了。 身为分公司第一副总裁,霍雅星还是有权利主持会议的,至于总裁,不好意思,季家每家分公司都只设有副总裁,他们副总裁的顶头上司只有一位,那就是季家,从始至终他们只为季家服务。 除了谢垚。 五年前突然下达了一个指令,由谢垚全权接管总裁一职,这个突然杀出来的黑马让许多人不服,但没办法,所有子公司在这个正总莅临指导的时候都得苟着,副总直接干上助理都是常有的事。 因为谢垚确实能力强,至少霍雅星就不嫉妒。 如果说霍雅星对项目的要求是精益求精,那谢垚就是一丝不苟,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而作为他的手下,就必须得举一反九,九九归一。 毕竟在职场僧多粥少,群狼环伺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你不上进,自然有的是人上进。 谢垚不知道他在天上飞的时候,底下画面同样精彩连连,雅星已经有王者风范了。 ……… “老大,他们开始动了…” 咔嚓—— 段石见紧紧闭上眼睛,听到瘦子的声音又缓缓睁开,“看到了,照片传过去你解析一下。” “嗯,老大你带了多少人?” “我。” 一说完,他就大步地往外走,那速度,说是跑也不为过,不多时他又停了下来。 “该死!” 中京市听名字可能跟海没什么关系,但很可惜,途经大夕洋的某条支流早在几百年前板块运动的时候就深深的扎进了中京市的身体里。 学过地理的都知道。 看着渐渐淡去的船帆,段石见双拳握得铮铮乍响。 “来晚了一步。” 莫名的,瘦子松了口气,“就你一个人还好没上船,但是那小孩就……” “老板在意的人得想办法,看来得尝试联系一下赫克首的战友了。” “老大你疯了?!!” “你忘记我们已经金盆洗手了。” 一阵沉默。 “消息先别放出去。” “知道了…”瘦子极其不愿意回道。 月湖景区。 周岑也回到了这里,怎么说呢,他三次出门中间都隔了挺久的,家里多了点灰尘,少了一只猫,他不知道了不起去哪了,之前也托人来家里看过,不在,街坊邻居那也没有,因为他从不限制了不起的自由,所以知道了不起时常有离家的行为,但这次他却不知道了不起还会不会回来了。 想着,他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与里面的空气互相交流。 之后又穿上了一件防尘膜,戴上了一顶帽子,帽子是黑的,此时已经沾染上了一层灰。帽子下面的那双眼睛还是那样平静。 佛曰,扫地可以静心,可他的心真的可以静下来吗? 他是那样的认真、仔细 。 待扫到客厅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家里还有一个人。 这不是周岑忘性大,而是他以为十三送完他就已经回去了,谁想到这人竟跟上来了。 是没关门吗? 周岑看了一眼。 还真没关,关键这人进来后也不知道关一下,果然是个傻的。 “你叫十三是吗?” 十三点头。 “我不会再乱跑,家里也很安全,所以你好回去了。” 十三摇了摇头。 看到这,周岑尽量保持着微笑,道:“那你能帮我找找猫吗?” 十三再次摇头。 周岑不笑了,也没再管他,继续忙自己的事,忙完后又径直进了厨房。 此时厨房已经焕然一新,周岑打开自己回来路上买的菜拿出来罗列好似乎是要做什么大餐。 十三在外面看着口水直流。 洗菜的时候,周岑却洗了三人份的,洗着洗着他又想起了离家出走的“了不起”,想它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自己,还会不会回来…… 想着想着,一不留神把水阀转反了,呲了一脸,不知为何水流进眼睛里,心脏却狠狠跳了起来。 为了不再乱想,周岑花一个上午的时间熬了一锅菌菇骨头汤。 第一个品尝的便是七十三。 周岑看人喝得满足,这才拎出一个保温盒把汤倒满,接着便换了身衣服出门去了。 衣服也是路上新买的,很普通,也没那么讲究。 七十三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但一路跟着,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句话都没有。 可周岑的怪异打扮,还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七十三虽然傻,但春夏秋冬还是分得清的。 这马上就要入夏了,这人包的严严实实的,虽然也没什么大毛病,但就真的不闷吗? 好歹不用把自己包这么严实,一身大叔装扮就算了,还戴口罩,戴帽子,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中年气息,不仔细看绝对不会有人发现这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人。 不知走了多久,随着周岑拐进一个有模有样的社区里,十三知道这是到了,但还要再往里些。 这里有穿着职业外卖服的外卖员,也有跑趟的司机,剩下的一些就是摆摊的小贩了,只是,这个点生意就比较惨淡,陆续能看到一些外卖员有来有回。 再往里些就到了一个漆掉得比较严重的矮楼道里,这里与外面看到的社区截然不同。 如果说外面是属于夜幕下的市中心,这里就是夜幕下的市民楼。 这里是市中心唯一地理位置好但房租便宜的地方,许多人都在这里讨生活。 七十三很好奇这里。 居民楼的平层,层层不一样,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个个都极具特色。 此时,微风拂过,扎成一圈的塑料风袋发出了七零八落的飒飒声。 突然,一顶咀帽从十三头顶飞过。 第30章 谁将谁藏迷了谁 看前面的人似乎没什么反应,他也就没管了。 就这样,两人沿着这条五颜六色的小路一直走到了尽头。 尽头,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矮小的破旧铁门,透过铁门,里面几乎无法用一眼望穿,紧接着,便是那扇被光眷顾的窗子,光透过缺口的形状,显出了那一抹“了然”的身影。 直到这个时候,周岑那略显黯淡的眸子里才涌进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像是心酸,又像是感慨。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急着上前。 他先是摘下口罩,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白得一塌糊涂的低领体恤,他最终还是没能欺骗自己,他不是小小的爸爸,他要让小小明白、接受爸爸已经回不来了。 走到窗口,他蹲下身先缓了一会儿,小小个小,但周岑个大啊,这一蹲一半的光被遮了去,等人发现,周岑才喊了声:“小小。” 后面的七十三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抬眼定在了原地,他不知道小小的,但他知道段石见去找这个小小了。 虽然那个时候什么都没说,但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听见,尤其是段石见的话几乎每一句他都记得。 那是他遇见第一个对他好的人,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就是这样。 不同于他,周岑那双深邃的眼底仍是平静就好像意料之中。 不管这些,十三都高兴极了,这代表段石见马上就能回来了。 想是这样想,但他丝毫没有想要联系人报告的意思,因为他想不到这一步,自从磕破了脑袋后,他就是一根筋模式,让他保护周岑,那他就会一直保护他,直到下一个命令的抵达才会休止,这看似一根筋的行为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周岑不知道十三的反应,知道也无所谓,因为此时此刻有一双眸子正静静的看着他。 起初只是惊讶,到最后一刻还是化为了哀伤。 周岑就这样蹲了很久。 当空的正午,阳光明媚。 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口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上,多出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骨头汤。 或许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 窗子敞开的时候,那道生命之光便趁机钻了出来,可这之中不止有光还有一道暗色的光影。 某一刻,小小看到了那光影。 “周周…”这话语中的不可置信像是在才看到他。 “嗯。”周岑色泽浅淡的唇扬起一抹笑,“找到你了,周周赢了。” 这笑,这话,像是发出了震天般的响声,小小的心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跳。 片刻后,小小蓦然开口道:“小小错了。” 周岑有些欣慰道:“知错要改,现在罚你把它喝完。” 在找到这之前,周岑其实只是履行了一个约定,一个只有他和小小才知道的约定。 那天,一个夕阳下的藏迷,造就了现在。 但是,现在,周岑明白—— 躲起来的人,是藏不住的。 只有离开的人,永远迷藏。 小小是他坚持出院的原因,他知道,小小只是想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找到一丝安慰。 和那一天的他一样。 想到这里,周岑突然愣住了。 这样一个长相乖巧还稚嫩的小孩就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好好的家没了…这么小…未来会活成什么样子,周岑说不清楚,可他也不是什么人都会义无反顾的照顾。 只是小小对他来说不一样。 他才七岁。 “周周,喝完了。” 回过神,周岑刚好看到小孩仰头高高托起碗的样子,无奈笑了两声才接过碗盖合上,同时也下定了某种决心,只是这决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是出院的时候…… 也可能是在打扫屋子的时候…… 又或者是在煮骨头汤的时候…… 总之千头万绪只化作了这一句:“小小,和周周回家吧。” 他以为小小不会那么快释然,可他发现,此刻小孩却笑得灿烂。 因为这笑,周岑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治愈了。 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的牵挂,也没什么欲望。 甚至觉得自己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在没发生这场意外之前,只是偶尔与了不起一起观望夕阳。 可后来,来了他,又迷藏了他。 只是—— 谁又能预料到,这个家,还会有这样热闹的一天。 “小小,你喜欢这样的布置吗?” “我喜欢的,不管这里怎么布置,都是周周家啊!” 周岑听出了小孩语调里的小心翼翼,“那周周把这间屋子、那些画都送给小小。”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 这一刻,迎着窗边的画,仿佛褪去了一身的陈年旧味。 这个过程,有一个目光始终都没离开过周岑。 那些壁画、纸画、板画都太有感染力了,不管谁看了都会由内而发的感到一阵黯然,只有小小是带着惊讶的眼光笑着去迎接它们的。 十三自从被段石见剪回来后就鲜少对什么感兴趣,吃饱算一个,段石见算一个,可如今,周岑也算一个,这恍惚是一个执念,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曾明白却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十三不明白,所以只能牢牢地将人记住。 至于小小,他倒是没怎么放心上。 “周周!” 猛的,本来还徘徊在门前交流感情的两人瞬间转头看去。 “…你喊我什么?” 十三瞪大了眼睛,“周周!” 不同于小小,他喊的这声字正腔圆,如果普通话只考这两个字的话,七十三一定能评一甲。 周岑看了眼十三,也没说接不接受这个称呼,就是觉着太魔性了。 “小小,走,我们去吃饭。” 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小便跟着做出了反应。 餐桌上。 十三看着不停夹菜的那双筷子眼睛都快滴溜圆了。 “不饿也多少吃点菜,明明才喝那么点汤……” 这大概就是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区别,有些技能根本不用学,可是像周岑这般熟能生巧的还是头一次见。 终于说完话,一扭头发现对面可可爱爱的保镖还没动筷子,有些好笑道:“你怎么不吃?” 十三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抓起筷子猛炫饭,活像个饿死鬼。 周岑倒是见怪不怪,住院那段时间,这位不像保镖的保镖早就被传得鬼神莫测了。 似乎是有点本事…… 周岑想不出他能有什么本事,不是他看不起七十三,而是完全不像,也是因此,他才放肆的让人跟着,傻傻的,呆呆的,倒是不妨碍自己干什么,只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儿,不至于为了这个和谢垚死磕。 怪累的。 只是周岑不知道,这和谢垚没有多大关系,一定要说,原本该在这的应该是段石见。 说起段石见,此刻的他正在庄园里陪某位太子看花。 这开满几里的花海终究还是没能等来为其而绽放的他。 “事情就是这样……” 季倏深吸了口气,头也不抬的失神在其中。 “季爷,要不要查?” 他淡淡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岑岑身边有人就行。” 段石见被他这反应搞得都有些迟钝,想了想,还是道:“季爷,我能看得出来,小岑先生其实一直在等你。” 第31章 我的玫瑰死了 忽然,季倏闻着风中花的味道站了起来,然后着急的往外走。 段石见以为他想通了,一时间,打心底的高兴,说实在的,他还挺不放心把七十三留在周岑身边的。 可是追上人后,他还是问了一句,“这是去哪?” 季倏想也没想,便道:“上班。” 上班? 您上哪门子班? 反应过来,想起最近频频出现的童心,心下一悸。 童心不了解季倏的真实情况,总以为这人隔精神病院演戏,实际上是想偷懒罢工,实际上还真不是…… 段石见是季倏的保镖,保护的自然是他这个人,童心是他的经纪人,保护的自然是他演员的这层身份。 都是保护,却又不一样。 可如果季倏现在要去演戏那就太难为他了。 当年走到季家虽不是巧合,但就凭现在这些知遇之恩,还不够他这么死心塌地的,一定要说,季家真的来钱快…… 不然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而且他发现在季家做事能养心。 自从金盆洗手后,他一直想要过回平常人的生活,但想要过回平常人的生活哪是那么容易的,他期间也不是没尝试过干别的,干了,显而易见,干不了。 虽然但是,一定要演也不是不行。 秋去春来,也这么久了,他也希望季倏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日子。 那些存在过的记忆总会过去的,就像还是今天的明天,就像十三一样。 演就演吧! 说是迟那是快,童心接到消息的时候工作室所有人都乐成了一个大哈子。 之后? 片场。 “…” ——“我喜欢玫瑰,我也喜欢天堂鸟,我不想因为玫瑰红,就变得可有可无!” ——“我会杀死你!” ——“再见!” ——“我的心跳永远不会忘记你!” 天黑好像就一瞬间,刚刚还有落日余晖,此刻就连星光也黯淡,啜泣了好久的他,仿佛是被重锤猛击,口中一阵腥甜,忍不住气血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血液似乎要流干了,反不清自己是生是死,唯有个熟悉的身影远远的站着,依稀可辨。 “卡!卡!卡!” 不知道过了多久,场外才传来导演喊停的声音,一下子,人群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情感喷涌而出。 “好!” 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就像亲身面临那种境地。 渐渐的声小了,可那投去并热烈的目光声很大。 他们在等,等一个故事的结束。 有些触动颇深的工作人员眼都红了。 这是结束,这也是开始。 就像他们此刻的样子。 人群中有人说:“他把角色融进了骨血里,他就是角色。” “季倏,能和你演一场对手戏是我言榆丘的荣幸。” 场下,又引起一片沸腾。 季倏点了点头就下场了,他不是看不出来这个言榆丘对他有点意思,整个拍摄进度能拖到现在全靠童心一张嘴,现在,童心也不拦他了。 唯有导演还在细品,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总之频频点头。 他相信,如果此片能够成功播出,不谈剧情,光是凭这份演技,就能撼动整个圈子。 加上季倏消失了一年之久,这部剧相对于给他出山震场子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很满意。 这就是影帝的实力,毋庸置疑。 ……… 回到休息室的季倏一进门就撞见了一群人,他们好像在此恭候多时,又好像只是早他一步等在这里。 可不知为什么,休息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下轻微的吞咽声。 季倏在喝水。 对面几人都跟着季倏的动作围坐一圈,安静的打量着他。 季倏微微蹙眉。 就这么一个微表情,几人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与此同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明亮的灯光下,看见来人后几人这才找回主心骨,纷纷举起话筒试图问些什么。 下一秒。 季倏那微微蹙着的眉抬了一下,然后看着她们笑,他似乎并不在意第二天会有什么热浪冲上云霄,抬手毫不在意地将玻璃杯砸在了他们脚下。 做完这些,季倏往后一靠,仰起头看向童心,淡淡道:“下一场什么时候?” 童心:“………” 疯了! 童心为了解释什么,直接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盯着他:“还没出戏?” 听到这话刚刚被吓得脑萎缩的几人顿时松了口气。 季倏有一把好嗓子,透彻,温润,此刻却透着病态配合她道:“我的玫瑰死了!” 低沉迷人的嗓音混合着几分笑意,直冲灵魂。 谁知童心直接将了他的军:“我给你三天假,放心,不会耽误拍摄。” 季倏:“不是你求着……” “两天!” “………” “一天,不能再少了!” 默了良久,就在童心以为瞎操心一番的时候,季倏点头了。 刚松下一口气,扭头就见人抓着剧本在那翻阅。 童心:“…………………” 显然,这个心她白操了。 季倏自从回归后就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起初她们都以为这是好事,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在拍摄的进程中突然晕倒了,才把她们吓了一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天堂鸟玫瑰》拍摄进程如火如荼。 剧中讲述一个代号为天堂鸟的杀手,退役后为了守护自己曾经失去的最宝贵的东西,奉献了一朵玫瑰,而那朵玫瑰也正是他自己。 光是这简短又篇短的本子,一开始是谁也不抱希望的,不是本子不好,而是太好,好到无法在这个现世找到能匹配天堂鸟那样自由且疯魔的人,直到那天忽然决定复出的季倏接下了这被诸多人拒之门外的《玫瑰》,至此,从原先不被看好,到现在焕发光彩。 可换来这些的是季倏某个不曾觉醒的意识。 天堂鸟不是玫瑰,这是认知,玫瑰从始至终都不存在,仅此一人,这是剧本。 当剧本照进现实! 当你发现自己所认知的一切都不一样。 你会疯吗? 所以,在剧组的每个日日夜夜,围在季倏身旁的一行人个个都在提心吊胆。 现在给了一天假,剧组以为终于能歇口气了,谁知,热搜下一秒就通知他们继续加班。 说实话,最累的还不是剧组,季倏工作室一群人都快魔怔了,他们觉得最后疯魔的可能是他们自己。 “mmp,老子服了,有病不去治,跟你们一样敲键盘吗?!!” 沈从感叹一声,觉得谢瑶这话说得不对。 谢瑶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她目光游离,然后暴躁起身,像是有什么情绪压制到头了,不想忍了。 继而看向童心,一字一句:“老大,你怎么看?” 童心神色淡然,挥挥手示意:“放假三天,自行安排。” 谢瑶瞳孔骤然一缩,又透出些许迷茫:“真的假的?” “真的。” 不等众人反应,童心起身便往外走去。 末了,谢瑶才意识到她是来真的,拉了拉沈从衣袖又把挑子甩给了个高的。 然而,沈从也只是摇头。 谢瑶看不明白,皱着眉整张脸都憋红了。 “先把公关做了再说,有些事只能她去处理。” 谢瑶诧异地看向沈从,“是这个意思啊,还以为放假了呢。” 沈从:“………” 第32章 天堂鸟玫瑰 一片死寂中,谢瑶最终成为了自己口中的键盘侠。 啪嗒啪嗒,对战喷子,勇往直前。 “靠靠靠,他们居然买不动?说我不尊重他们职业?狗仔?职业?!!” “从哥,你听听他们这说的是人话吗?” 接下来,一阵突突突突突,输出猛如虎。 沈从蹙眉按住额角,“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从哥…你竟然帮理不帮亲…还是不是人,不对,他们哪来的理,等等!谁和你亲!!死沈从,臭沈从,就知道把瑶当牛使,呸,牛都不如,我是牛马!!!” 不是人的沈从默了。 开始思索工作室是不是真该招些人了,不然总有一天他会被这丫头挤兑死。 就在这时,几条彩铃信息就这样突兀的弹了几次,铃声特别,沈从下意识震了一下,好在谢瑶并没有在意,毕竟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条过道。 沈从点开手机,那是一个早期黑白灰色的女人头像,备注今今随安。 我今天去看老爷子了,还好天不是黑的,他走的那天,我总疑心天是否暗了。我带了他喜欢的雏菊…还…带了一束别的花,我知道他不会介意,可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他,因为我去看他的时候,还顺带去看了那一束别的花… 看到这的时候,沈从有些愣怔,眼神有一点困惑,又有一点愤怒和懊恼。 他觉得不公平,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公平不公平呢? 再往下看,“他们都走了,可他们都还不知道我的心意,我想告诉随安,我想他了。” 看到这里,许久,沈从都没什么反应。 沈从知道,这一刻,阿爷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只是他再也听不到看不到了,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的。 “从哥?” 沈从立刻抬头。 “你怎么了?接个水的功夫你就傻了?” 沈从:“………” 摇摇头,谢瑶把责任都归咎到了工作上,“加班再加班,加班无底洞啊啊啊~多说无益,干他丫的!!” 沈从:“………” 谢瑶坐下后:“唉~唯一值得欣慰的可能只有这杯免费的水了。” 沈从:“………” 没多久,水一干二净杯子却被敲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伴随着指间不断飞舞的哒哒声,某人的怒气质直线飙升。 “呵!真是难为你们了,何苦来招惹我。” “想玩梗是吧?陪你们玩个够!” “你们这群ai懂什么叫剧情需要吗!” “不是,这波流量也是你们能蹭的,不会是对家军吧~俗话说得好黑红也是红,不愧是你们。” “唉~终究是我多嘴贫舌惹人烦了~” “………” 某一刻,沈从诧异地看向谢瑶,不明白她为什么手在动,嘴也在动,难道这样有双层叠加buff的效果? 他很想说一句骂不过咱就别骂了。 可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他又想多看看。 反应过来的时候,沈从已经看了有一会儿。 “从哥~”很轻的一声。 “你这样看着我真的让人家很为难唉~人家装不出来淑女的样子嘛~从哥~” “停!” 真是要了命了! “哈哈哈哈哈…”谢瑶就像是天生为怼人而生的,精力极其充沛,对面那群ai都敌不过她,反过来还有空调戏人。 是他多余担心了。 可他忽然猛的反应过来,谢瑶不就是这样的吗? 究竟是他的心境变了还是什么别的变了? 以前,沈从烦她。 现在,也不是那么的烦。 她究竟说了什么话…… 还是说是他自己一直被困在上一代的恩怨中无法自拔,直到刚刚那一刻? 沈从茫然,可也欣然接受了。 就像天堂鸟说过的那句话:二十二岁,在玫瑰花开时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可是玫瑰死了。” 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死了到底有什么意思? 人都会死,死是为了更好的活着,用玫瑰的话说:我永远活在你的心中。 “你说什么?” 谢瑶耳力极好,她蹙起眉头,眸光也不再那么激进,看着他时,神情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我说…” 话音未落,电脑响起的滴滴声瞬间把人引了回去,她继续敲着键盘,嘴上却有些可惜道:“孩子真傻了?咋都开始念台本了?” “………” 谢瑶一心三用,因为提到的剧本,她又有心评价一番。 她说:“我觉得吧天堂鸟从始至终都没有爱上过玫瑰。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感觉。我看作者八成脑子不太新,咱爷自作主张把最后一句删了还蛮合理的。明明写的是人格幻想型的角色,最后都be了,还非得再加一句,不自相矛盾吗?” “从哥你有在听吗?” “在。” “哦,前年爷主演的那部影片你还记得不,我觉得小阿灯不如今大,那部以民国时期为背景的故事才叫神本。” “从哥,你说呢?” 沈从像是被人迎头一棒,敲醒了。 “…或许吧。” 谢瑶一边撑着身子缓缓起身,一边慢条斯理的按了一下回车键,然后走过来贴了贴沈从额头,“从哥,你这是工伤,得报销。” 她说得郑重其事好似恰有其事一般。 沈从见她认真了,有些心虚的摆了摆手:“没事,体寒…” “体寒?” “这马上就大酷暑了,你告诉我你体寒?” “得,你就一人形空调还自带回收热量的,别把自己熬炸了。” 听到这句,沈从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见人笑,谢瑶活像是见了鬼,“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班加的报废了一个。” 沈从笑得更大声了。 谢瑶寻思着这人以前也不这样啊? 笑归笑心虚也是真心虚,沈从确定是打开了自己的一个口。 但谢瑶不知道啊。 可她还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要是谢瑶知道沈从就是她口中的小阿灯时一定又会换一副嘴脸,而那所谓的今大,其实就是今今随安。 而这个笔名的由来也是颇有深意的。 今今是沈今今,随安是沈随安。 书粉曾扒出他们是一家人,不是血脉上的,是有结婚证的那种。 是真的。 沈从不是他们的结晶却是他们结晶的结晶,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就像他从来没主动找过答案,但答案会自己来找你。 就像几经周折,该遇见的人都会遇见,该是你的剧本还是你的剧本。 而此时此刻,这位被谈论的对象正抵着夜色坐在车上假寐。 公路上,一辆红旗l5平稳地行驶,路边灯光映照,严肃二字明晃晃砸在段石见脸上。 “知道你能打,倒是第一次见你动手,那个人是你对手戏的追求者?” “不知道,不认识。” 躺在后座的季倏,回想起先前的冲动,不禁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老爷子在乡下修养,谢总那边估计忙不开转呢。” 季倏懒洋洋应道:“知道了。” 段石见瞥了一眼,像是没想到会得到回应,“知道你家大业大,但是现在年轻人挑剔……要不你直接继承家业得了,演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吧?” 季倏淡淡一笑,三分糊涂七分明白,吸引视线,又让人觉得冒犯。 段石见不是什么没眼力见的人,他从季倏还是小糊咖的时候就在了,那个时候他是京圈太子爷,可这层身份并没有给他行什么便利,反而形成了枷锁,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敢轻易地说这人到底有几分喜欢当演员,以前以为是他们有钱人闲着无聊打发打发时间,后来,季倏凭电影《怎个秋》一炮而红后,渐渐的,那张氤氲埋着点娇贵的脸上才浮现出真正的上位者气势。 因为想不明白,段石见从来只是看着,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 车开了一定距离后,拐进了一条繁华落尽、灯火通明的地段,又行进一些,打着的方向盘促使着轮胎在地面上摩擦映出痕迹,片刻之后引擎熄火,红旗停在了一棵大栾树下。 俗话说,凤有鸾,树有栾,除栾树外。 还有一树金黄。 第33章 西塔三万岁 黄为花,小时候都叫灯笼树,除此之外,树上还有一个吊牌,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 “你知道一个人能幸福生活的前提是什么吗?” “健康?” “错。” “错?” “对。” 当你明白什么是错,你就对了。 看到这里,段石见先是一怔,随后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异样感…… “怎么了?” 季倏忽然问。 “没、没事…” 季倏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其实没什么,除去对面停着一辆看不太清颜色的坦克,周围都空落落的。 段石见又说:“提前联系过秦医生,没接通,估计在忙,我们直接进?” 说着,他作势就要开门下车。 忽然,季倏喊了一嗓子:“停!” 段石见被吓了一跳,硬生生把着门把手僵在了那里,反应过来才发现门怎么都打不开。 段石见:“??” “等会。” 等什么? 看到有人出来,他才明白什么,再看看季倏,公众人物的自我修养还是很强的,殊不知,季倏要是有这玩意儿也不会在这了。 待人走近,直到路过他们,段石见这才明白季倏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同时又对他鹰眼般的视觉感到深深的佩服。 “不去打个招呼?” 话音刚落,车内原本还亮着的灯也暗了。 黑暗中,段石见眨了眨眼睛。 这前不着音后不着响…就挺忽然的…… 忽的,他又故意说了句:“你说他是不是来找你的?” 再去看时,季倏还是端坐在那里,面上表情有些低沉,很明显,不是他想的那样。 沉默中,段石见闭嘴了。 一直等到那一大一小陆续上了车,驱车离开,他们都没下车。 不久后,车内灯光重新亮起。 但气氛却比身在黑暗中时更加黯然,段石见当然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可人不愿动身他也没办法,又过了好久他才鼓起勇气,“虽然我不太清楚那个人是谁,但这些年过来,谁都不是傻的…所以是他,对吗?” 季倏不说,段石见却反而知道了,就像他自己说的,谁都不是傻的,这些年季倏常常会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时候甚至连他都不能理解,记得有一次…他还跟丢了,那次下了很大的雨,找到人的时候已经全身湿透了。 以前总找不到原因,现在找到了结果,他有些意外,抬起脸,却刚好撞见季倏那一副错综迷离的眼睛。 更不凑巧的是,他这是发病的征兆。 段石见吓坏了,有一刻,他甚至觉得季倏陷入了莫比乌斯环,从起点不行,从终点也不行,是他不行,不是他也不行。 这到底是什么病? 这病究竟是什么? 不对! 段石见想起挂牌上的那段话,忽然,思极密恐!! 错了!! 他错了!! 他们都错了!! 从探寻对错的那一刻起,就错了。 ——世界上本身存在着一种人,他们可以影响并且引导他人思维,不,他们不可以…… 秦不诣接到电话到出来找他们几乎就在下一秒,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人的时候,段石见差点都喜极而泣了。 “秦医生,这儿!!”他高高的挥着手,在这夜里,活像招魂。 “半夜三更,别乱喊…” “这不是怕你看不见吗!” 秦不诣:“??”得,又来一活爹。 其实秦不诣之所以来的这么快是因为当时他正朝外走,毕竟,加班是狗,现在被迫加班… …人不如狗…… 诊室内。 秦不诣:“怎么没提前联系?” 段石见:“咋没联系?” 秦不诣:“哦,我可能忘了。” 段石见:“你把可能去掉。” 秦不诣看了他一眼,然后满足了他,“忘了。” 段石见:“………” 被半路截回来,这让秦不诣多少有点不高兴,但对方是京圈季家的,他也没啥好说的,纯“头铁”。 随后瞅见季倏脸上那微微浮肿的一地儿发出疑问:“你是不是带错地方了?我不看外伤…” “没错。”段石见好像一点儿也不奇怪秦不诣的质疑,带着几分肯定地说:“来,咱们先上个网……” 2g网速上网回归后,秦不诣切上了大号,他轻车熟路带人测了个脑电波,虽然脑电波异常不一定是精神障碍,但可以是精神障碍的一种表现,从结果上来看,问题似乎…… 段石见没见识过脑波图,双眼一睁,努力且认真盯着的样子还挺专业,看了一会儿,他指着其中一个θ符号问:“这是什么?” “西塔。”秦不诣又补充道:“有点烧昏了,意识半梦半醒。” 段石见一愣,“你是说他一直发着烧?” 秦不诣有点无语:“你分不清发烧和正常?” “这咋分?”说完,又急忙找补:“还不是因为他最近都这样,除了演戏情绪大点……” “他现在有情绪?” “…没有…吗?”段石见说着说着就皱起了眉,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秦不诣听着听着也皱起了眉,“都是活爹。” 段石见点头,“确实!” 秦不诣无语了,扭头去看季倏时思绪又万千。 果真应了那句话,真是要了老命了。。 段石见问:“相思可医?” 秦不诣愣了半秒,“久病难入药。” “不见得,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是医生,你是医生,能不能好好说话?” “呵!我在战地掏肠子缝缝补补的时候,你还没当上主刀呢。” “………” 秦不诣彻底无语了。 “行了,别啰嗦了,赶紧滚出去。” 段石见:“我是贴身保镖,你知道什么叫贴身吗?” 秦不诣:“你贴一个给我看看。” 段石见:“………” 段石见虽然跟着季倏有些年头,但到底不是青梅竹马,比不上秦不诣,就算没上主刀又怎么样,季家的一些老旧病历秦不诣从他师傅那都看到了。 豪门大族,有些隐晦的事很正常,可如果你知道了,还背后蛐蛐人家,那就好玩了。 所以即便是对段石见,他也有所保留。 “还不走!” “你不是说你不看这种小病吗?” “我看!”秦不诣白了他一眼,“患者家属请门外等候。” 段石见:“我不是家属,我是保镖。” 秦不诣火了:“滚!!” 过了好几秒,段石见最终还是出去了。 他主要是怕人烧没了。 门外。 段石见很是自然的立在一旁,也松了口气,只是一空闲下来,他脑海里就会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不仅傻傻的,还特别贪吃,不知道的都以为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给人一种喜感,像他这样的以前究竟是怎么样的…… 想着想着,段石见愈发念了。 不自觉的就拿出了他们专属联系的耳塞,塞进耳朵里,闭上了眼睛。 本着见不着,万一听到声音也能解解馋不是。 霎时,总频道里三言两语传了进来,没听多久,段石见又直接切进了第七频道,顿时,又静悄悄的。 这个时候,突然一阵铃声迫使着他睁开了双眼。 显然,被打断,他不开心。 于是,铃声响了很久,甚至有些漫长。 等到最后一秒,段石见拧眉“啧”了一声才终于接起。 电话刚一接通,对面一阵窣窣轻响,开门见山地问:“季爷呢?” 段石见往门后瞟了一眼,然后,沉默。 电话那头:“哑巴了?” 段石见掀起眼皮:“谢总,你在赶飞机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不悦很明显。 那头顿一下,道:“刚下飞机。” 段石见冷着脸:“放心,太子爷还能再活三万岁。” “行,那没事了。” 可能是四周太安静的缘故,秦不诣出来时他并没有及时发现,可敏锐的直觉还是让他看到了,“挂了。” 他上前几步迎去,“太子爷呢?” 秦不诣见人还是熏着之前的语气,且目光冷冷的,他知道这不是对自己,也保证自己刚刚绝对不是故意偷听的。 “里面呢。” “嗯,我会守着。”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辛苦了。” 秦不诣“哦”了一声,然后毅然转身,举手朝后挥了挥。 “你也是。” 第34章 枕上仙 段石见:“………” 后面几天,季倏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医院,确切的说是老老实实的在精神病科,然后,又双叒叕上热搜了。 “这年头,不知道是不是行行前景都不好…”她顿了顿,又喝了口水,说:“逮着一头羊就使劲薅……” 出自谢瑶原话。 很显然,季倏就是那头羊。 ……… 这天,周岑百忙中难得休了个假,其实是被何千赶回来的,说是看他脸色不好,死活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什么的…… 或许是换季加上他天生就比较白的缘故? 周岑抿了抿唇,“是吗?” 他摇了摇头,又对着镜子端详了片刻,笑了笑,“是啊。” 恍惚间风沿窗吹起,桌上的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平静的生活悄悄的过,和人的感情一样,悄悄的。 又一天。 “做个懒骨头似乎也不错?” 周岑将人轰出门后就窝进了沙发里,打了会盹,又翻身拿出手机看了起来,从工作群一路看到底都还是静悄悄的,他本以为休息两三天也就没事了,谁想到何千竟直接开启了轮班模式。 ”看来躺平是我最近的full time。” 刷进朋友圈,还没几分钟就到头了,顿了一下,也就一下子他就把手机放下了。 周岑发现自己似乎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在想什么,还是那种不敢想却偏偏想知道为什么的纠结。 他常告诉自己早睡早起、做事不要拖沓,可是最近窝在家里……也不是无事可做,他可以作画还可以读书、学会坚持,以此令自己更加快乐。 可本打算进画室的他,忽然想起现在的画室被改成了小小的房间,无奈之下,他又学会了摆烂这个词。 他找到遥控器打开了那尘封已久的电视。 打开也不换频道,主打一个给什么看什么,可还没看一会儿他又猛的起身跑到厨房,电视就那么放着,因为人在厨房,他就把声音调大了些,听和看,周岑觉得没什么区别,只是突然想炖个汤。 过了许久,中途插播了一条广告,接着又步入了正轨。 周岑听着听着和前面的剧情也接不上,便回头看了看才知道已经是zjtv6电影频道时间了。 正在播放的是一部古装仙侠剧。 十分钟后,周岑就基本跟上了剧情。 听着那声,周岑喉结漠然滚动了一下,“淡了。” 只是放盐的功夫,剧情已经上了高潮,此时看,无论从哪一幕开始,她在里面,她就出现。 在那一刻之前,他一直在那里。 许久没有声音。像是有人无声地哭了一会儿,疲惫的想,却又听见清润的嗓音,说:“神乱法,道天尽。” ——“上仙这句话就说得不对,天道让你选一界生,凡界和仙界你要怎么选?” ——“天道不会。” ——“你说不会便代表不是不能。” ——“强词夺理!” ——“你不懂,万物皆有念,你有,我有,天道亦有……不过话说回来,上仙原来也有气急的时候。” “神乱法,道天尽…”周岑看着电视中的画面慢慢说。 突然。 ——“枕儿!!” 这语气中,似乎暗含着几分悲凉,哀而不伤,唯独念极了。 ——“这界主谁爱当谁当,枕儿…来生…你许我一个来生…可好!” 他是仙,可他生了念,他在念当初那个爱极了凡界的女子。 ——“上仙,若没有枕儿…你还是你…” ——“若没有枕儿,还要这万界作甚!” ——“上仙…你其实从不爱我。” ——“枕儿?” ——“上仙,你…看…道…天…尽哉…” ——“枕儿…枕儿我错了…我做回上仙!!” 天道对动情者的惩罚,不是不爱,而是爱不得。 周岑脑中浮现出这句话的时候,也觉得他其实从来没爱过自己?而是—— 不知为何,他在镜子里面,他就出现。 因为不能做出选择,所以由另一个全新的自己来做选择。 幕后花名黑了许久,一直到那鲜红的三个字打在屏幕上,周岑才回过神来,那是剧名。 ——枕上仙。 又过了许久,空气中隐约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飘香,仔细一闻,像是那夏日清幽淡雅的莲。 可惜已没人在意这香…… 电影最后还有一个彩蛋,其中的画面是周岑最初错过的,不一样的是画面中的人也错过了…曾经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就仿佛他们从来没认识过对方,曾经的所有连黄粱一梦都不是。 眼前的延续让周岑愣住了。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思考这样的结局意义是什么。 事实上,这部剧已经播出很久了,当时骗了多少眼泪,后来就被骂得有多狠,一度被骂上了热搜…… 可有很多东西,并不能以结局来定论这个过程的意义,有句老话说得好,珍惜眼前人就是在守住当下。 但还得先推开个门。 走出去。 才可以。 当然了,反过来说,你也会问一句,为什么这天总是要哭呢? “下雨了?” 周岑不知道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多久,稍小一些的时候,才听到有人敲门。 他不得已把自己从沙发上摘下来,走到门口时还调整了一下呼吸,拧开门的那一刻,外面的人便耐心告罄,忙不迭钻了进来。 “周周,你好慢!” “慢点慢点…”周岑笑道:“让我猜猜,是不是钥匙丢了?” 随后跟进来的十三一脸心虚的不敢看他,知道逃不过了才“嗯”了一声。 “没怪你的意思。”周岑叹了口气,说:“都这么多天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不必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的,算了…跟你说什么,一天三句话都没有,带小小去换身衣服吧,马上就开饭了。” 听到饭,七十三又立马活了。 “十三叔,你别拉我,我自己能走。” 十三没由着他,索性小小就这么一步三回头盯着周岑进了厨房才肯罢休。 听着房里的动静,周岑笑着摇了摇头。 菜端上桌的时候,两人也刚蹦出来。 周岑一瞥眼瞧见二人就差点移不开,小小一身兔子睡衣简直将可爱一词拿捏爆表,俗话说,形象这东西,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扮,他给小小买的大多都是正装,毕竟他不是妈妈也没当过爸爸,觉得可以就都买来了,这件还真是眼前一亮,“小小怎么突然想到穿这件…” “不好看吗?”小小小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害怕自己适得其反。 “不,很可爱。” “小小喜欢,谢谢周周。”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黄不拉几的七十三,可达鸭套装达人款,也是周岑买的……只能说不算辣眼睛,当然,这是小孩子评价。 周岑顿了一下子,忽然忍不住咳了一声,说:“吃…吃饭吧。” 潘小小瞬间跑过去,诺诺地开口:“周周。” “嗯?”周岑眉头轻轻皱起,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疑惑。 顿时,潘小小就染上哭腔,“周周,你是不是觉得十三叔更可爱?” 周岑顿时哭笑不得:“小小怎么会这么想。” 小小还是太敏感了! “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七十三最是听话,两人磨蹭的功夫他已经将三碗饭装满压得死死的放在一旁,等周岑上桌他才拉过其中一碗到自己面前,另外两碗备着不时之需…… 小小瞟了他一眼,更气了,气得埋头干饭,心想:我一定要吃的比十三叔更多。 第35章 光线偏蓝 与此同时。 “周周,这是什么?” 周岑豁然抬头,起初他以为是小小,可偏偏小小这会在沉默干饭。 于是,他带着好奇目光答道:“风味茄子。” 七十三看着茄子,没说话。 周岑不知道他忽然又怎么了,不说也跟着吃了起来。 吃到第三碗的时候七十三如往常一样站了起来,周岑以为他又要开始站岗,谁知他突然走了过来,周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靴子。” “是茄子。” “好吃。” “………” “你这是?” “靴子。” 周岑愣神片刻,想了想,此时此刻,他是不是只能保持微笑,“靴子?” 七十三点头。 周岑也跟着点头,“给你买。” 他语气很温和还透着几分认真。 这一下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 他养着小小,所以会尽到一个家长的责任,他允许七十三的存在也势必会拿他当家人一样对待,至少,在他任职期间会一直如此,他不知道七十三曾经遇到过什么、发生过什么,才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他只知道,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抛弃曾经的自己。 就像阴晴不定的天气。 因为在下雨,所以会打雷,因为放不下,所以不放下。 “十三,作为回报。” “你能带着小小好好吃饭的对吗?” 傻愣间,十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突然听到这话,小小迅速抬起头,又犹豫了下,道:“周周要去哪?” 周岑抬手摸了摸小小的头,轻咳一声偏过头:“我、想去问问…” “问什么?”小小一脸认真地盯着周岑。 “没什么。” “小小能去吗?” “你去不了,那个地方除了我谁也去不了。” “…周周?”这一嗓子明显有撒娇的成分,但对上周岑那双淡定看着他的眼睛,小小最终还是妥协了。 “别偷偷跟来。” “我才不会呢。” “没说你。”说完,抬起头,“十三。” “好…的,先生。” “怎么还这么正经。”周岑侧转过身微微笑道:“汤好了。” 闻着淡淡的飘香,窗外的雨声也在滴答作响。 ……… 天天餐饮,人来人往,又是忙碌而充实的一天。 “总管也真是的明明说了休假,我看是公休都休没了。” “别抱怨了,收工啦。” “枯藤老树昏鸦,天天就是我家,早上六点出发,夕阳西下…” “今晚就住我家?” “…谁要住你家,滚犊子。” “小青…” “滚。” “我…” “你有完没完!” “…好像看见小老板了。” 牧青顿了一瞬,然后开口:“叫我小牧…” 夏子还点了点头,“小青,你看见了吗?” 牧青:“………” 这家伙该不是……有病吧! “你们俩愣着干嘛呢,又想加班?”登时,一声怒吼传来,“想加班没门,通通给老子滚!” “我就还不留了。”牧青一摔抹布,打算撂挑子不干了,“夏子还不跟上?” 夏子还愣了一秒,马上应和:“小的这就来。” 何千简直怒火中烧:“你们!你们……” “总管别气,气坏身子没人替。” 何千怼不过他,只能把怒火瞄准夏子还:“看看你,当个服务员也能把他惯出毛病,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大少爷下基层来磨练了呢。真是气死我了。” “嗯。我家的。” “呵…跟着你喝西北风?还是你跟着他擦屁股?” “何总管,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我想你应该清楚。” “我清楚什么?我清楚他前天差点把前台拆了?两位祖宗我求你们还是快点下班吧,这人都走完了,你们还留在这干嘛呢?就这么爱工作,这么敬业吗。提前可说好啊,再破坏公物可得赔双倍,完了,也没有加班工资啊。” 牧青眼角抽动了一下,忽然不安:“何叔你可说了不叫我赔的……” “何什么叔!谁跟你叔,还想攀亲带故。老老实实干活,要不是看在小老板的面子上,我高低要把你好看。” “还好你不是老板。”牧青松了口气,想起那位新晋的小老板的好了,“小老板之前可照顾我了,你可要对我好点啊。” “哼,也就看在老板的面子上,你要耽误我把餐饮做大做强,小老板也兜不住你。” 牧青诉苦:“我哪有那个本事,再说了这还不够大不够强?” 何千:“你懂个屁!” 牧青:“呵!”马屁精! 恍惚间,牧青忽然瞥到什么,一下子惊醒。 那颜色…那车…好熟悉? “小青。” 牧青回头看他。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夏子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除了来来往往的人,什么也没有。 牧青看着他皱眉,“你刚刚不是说看见小老板了吗?” 夏子还点头。 “我好像看见小老板的小粉车了。” 没办法,那车开到哪都是那么的显眼,尤其是那车牌,劳s莱s都得掉头让步。 “想什么呢?”夏子还伸手胡乱挠了挠他头发,“是小老板不也很正常,谁都要出门的,我们这会不是也要回家了吗?” 牧青没躲,只是神色有些忧郁,“你说网上那些有关小老板的绯闻…是真的吗?” 夏子还一愣,向上的弧度悄悄下扬,“你很关心他?” 牧青点了点头,拍开他的大手转身重新拾起抹布干活,不加班是不可能的,不给加班工资也是不可能的。 夏子还看着他如此做派就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只不过那些绯闻…确实也有些夸大其词。如果会影响到眼前这个人的话,他倒是不建议出手。 网上词条 副页 #儒雅贵公子季倏 打人事件后续 #季氏集团继承人 季倏 #太子爷 仗氏欺人 #季影帝闪现精神病院[爆] #知名影帝 狂躁症? 这些词条到底哪个和小老板有关?夏子还很关注牧青,所以他刷的这些词条到底哪个和小老板有关?难不成是和那位有关? 最近圈里的事情他鲜少关注,但也不是只字未闻,有关季家横空出世的继承人可是让季家股价暴跌了一段时间。 “喂,你是在偷懒吗?” 夏子还瞬间清醒,收拢思绪后又恢复到了以前老实模样。 “你都替我收拾完了,那作为回报,我送你回家吧。” 牧青没拒绝,诚然也已经习惯了,“这又是你今天新想出来的理由?” 夏子还:“很合理。” 牧青咬着牙道:“改天请你吃饭。” “只是顺路。”听明白是什么后,立马改口道:“好,我很期待。” 牧青愣愣的,“期待什么?” “吃饭。” “呵。一口饭也值得你期待…” “因为是你请的。” 这已经不要太明显,但牧青这个木头愣是什么也没品出来。 “好好好,您就期待着吧。”回头带你去吃旋转小火锅,辣死你吖的。 “走了。”夏子还如往常一般揽过牧青就这样朝外走去,暗处的探子看见这一幕差点眼珠子掉下来,那像个流氓地痞的姿势是个怎么回事儿? “总裁这是真打算下基层重造了?还是对家的基层,这要是被爆出去,那还得了……” 第36章 爱丽丝梦游仙境症 突然,一滴雨重重的砸在了那人的脸上,斗转星移,霎时,雨如黑瀑般倾斜而下。 雨水洗涤过斑马线,让马路上的车辆变成了一道道自己的主光线。它们在雨中疾驰,车灯打在飘落的雨滴上,或许这就是光线轮廓,能制造出黑暗气氛,更能体现出逆光的照射方向与心之所向是相反的。 有时候阴影会占大部分,但大部分都是光色偏蓝,所以叫做冷光,又叫做独寞惯了,所以当思绪打开的那一瞬,光色就有了偏红的迹象。 但,如果这条路能再长一点,远一点,那就更好了。 夏子还对喜欢的事物,表达起来比较含蓄,也经不起挑逗,可遇到牧青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他变得耐心,有色温,甚至在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更爱笑了。 而牧青,性子直,不是多聪明的人。 虽然表达起来清晰大胆,但很单纯,感情上也基本是小白……不,是铁木头。 夏子还一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什么,现在想想,或许是他做得还不够好,他怎么能寄希望于一个木头,他就应该自己迎难而上。 可最近,牧青总是关注他那个老板,他们关系有那么好吗?既然好,那为什么还是过得那么不好…牧青总是嘴上说说,其实他很清楚,对待工作牧青总是那么认真积极,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夏子还知道这个表述有问题,但就是这样,牧青真的很奇怪也真的很吸引他。 从第一次把他认错,到后来的将错就错。 the stars are so beautiful because you are by your side, even if it is still raining. 雨夜的尾巴,让车速逐渐归零,要不是克制着,起杆器都快要拦不住周岑那颗狂跳的心。 紧张! 毋庸置疑。 但他是周岑,他此刻正喜欢这种紧张感,迫切的想要见到季倏。 车开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后就再也没留住他。 下车后,周岑因冷空气忽然地灌入猛然打了一个喷嚏,这一下过后,他似乎冷静了许多,一开始的紧张又向它的室友打起了招呼。 害怕! 害怕什么? 就像初夏的根,荷、叶、莲,总会守望相助,因为它们连着经脉……所以紧张过后总是该害怕些什么。 这些情绪要怎样去感受?没有人教过他,亦或者说无人教他,在他的世界,它们是自动生成的,就好比枝桠萌生了向下生长出奇迹的冲动,可他不知道,淤泥里,有因他而结出灿烂的果。 于是,就有了“爱丽丝梦游仙境症”这一说。 可不管怎样,只要走的方向正确,都比站在原地做那种超现实的梦来的痛快。 不得不说,“不管怎样”真是个很棒的词。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想过放下,恰恰是因为想过,所以才放不下,他也曾为了避免情绪过多的膨胀而努力,可到头来,只是关于那人的一点细碎都差点让他呼吸不过来,何况,他也想搞搞清楚,那人究竟在他的世界里做了什么才会令他如此。 周岑无法忽视这种控制不了的情绪,就如同上仙眼中那般无尽的死灰。 他不想也落到那步田地,才明白“不得所愿”是多么的痛苦。 只是这路,它又长又短,叫人意外的是,再长周岑也走过来了,再短他也依然坚持。 这个时候,正庭院那棵栾树下的雨停了。 被正好下班路过的秦不诣看到,眼睛发直,但很快第二眼追来,然后开始难以置信。 在一片无法描述的震撼中,他飞快地闭上了眼睛——毕竟他还是个凡人无法经受仙境的力量。 过了好久。 “你又复发了吗?” “不,我来寻他。” 秦不诣想到周岑来的目的,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惊诧之余下意识道:“我…还以为你是来寻我的。” 周岑愣了一下,足足半分钟,“不是。” 秦不诣刚想点头的,然而不知看到什么,眼神猛的就变了。 周岑也听到身后有声响,转回身来,就见那黑黑的一道身影远远地伫立在门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离得这么近了…… 那棵栾树上,有遗落的迟雨或许是听到动静便坠着花叶快速滴落,落在那骨节分明的右手上。 “给你的汤。” 季倏安稳地接过,“是你吗?” 明明是一句家常话,可好像来的叫人后怕。 秦不诣将两人都看在眼里,一个眼神有了温度,另一个就连那声音都弥漫着一股暖流。他在想,这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果然,就算是精神世界过于丰沛的人谈起恋爱也只是凡人。 话说,他们有在谈吗? 季倏说:“我想你了。” 周岑语气一滞,带着一点颤音道:“王八蛋…” “………”秦不诣:当我聋的? 季倏:“嗯。” “………”周岑二话不说把汤抢回来转身就塞给了秦不诣,“秦医生辛苦了,补补!” 季倏:“………” 秦不诣不置可否,食指把在盒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观望着,看见某个目光就流转在食盒和他脸上,“那什么……” 过了足足半秒,“你们进去秉烛夜谈,我就先下班了哈?” 周岑:“………” 季倏:继续盯。 “这个?谢…谢了。”秦不诣转身指着自己手上的食盒对空气说。 周岑:“………” 不知道为什么,周岑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按秦不诣说的,两人双双把屋进,不是秉烛夜谈,而是干柴烈火,抱背而眠。 事实也如他所料。 “我想你了。” “你只会这一句吗?” “没想到你能来。” “你没想到事还多着呢,对我来说,你的出现,令我暂时缴械投降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你!” 或许也“谈”了,他们都记了对方十七年,如果这都不叫恋,那什么才是爱? 长夜之后,久违的晴朗,又在黎明醒来。 “这是梦?” “………”周岑抬头说,“你经常做这样的梦?” “嗯。” 周岑爬起身,看着他道:“意料之外。” 季倏以为他要走,下意识捉住了他的手,“别走…” 周岑被迫侧着身,很想踢人。 “我…”季倏声音发软,“我不想你走…” 周岑因为想起昨晚的事,还有些失常,一时间不敢跟他对视,只能抽出略微有些发青的手,哑哑道:“可是我顶不住了。” “什么?” 第37章 他招我喜欢 周岑没说话,忽然下身动了动,只是一下子脸就红了,果然没了红夜的加持他还是紧张。 季倏却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非静止的,还有一块不知何时开始破开的梦境。 他一下子抱进怀里,“对不起…我…” 周岑眉头一皱,开始磨牙道:“对不起什么?” 季倏仿佛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呼之欲出的“对不起”竟是不敢再出口。 “说话!” “我…想你了。” “………”周岑还是气急了,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下次再敢玩消失,就从我的全世界一起消失。” 季倏真不敢了。 “你知道的,我属狗。” “你是小蛇。” “狗东西记这么清楚,被我咬一口毒不死你。” “早就毒发骨髓。” “………” 与此同时。 在不远的地方,他们看不到的死角,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默默注视了他们许久,久到那如秋波平静的水都开始绷不住荡漾。 男人忍不住靠近,在即将侵犯私人领地的时候,忽然被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了原地,那眼神犀利,似在说,“这里不欢迎你!” 男人清楚的明白保持目前的距离是对方最大的让步,这种感觉仿佛雨打窗户又恰巧窗户有一个洞般无奈,可现在明明晴空万里,他们却连坐在屋里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 “听说你好些了。” 一时间,周岑愣在原地,随后突然站了起来,仿佛受惊的小鸟。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跳动起来。 季倏拉住他不让他走。 “季倏?”周岑很小声道。 季倏还是不松手,没办法,周岑只好这样了。随后才看到来人,虽然他早从声音就听出了是一个中年男人,但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是惊了一下。 这一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保证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 男人也在打量他,不知因为什么眼神蓦地颤动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语调平稳道:“你们不合适。” 谁知这句之后,季倏就像是应激了一样,周岑被他小鸡护食般拉入怀里,随后等来一句,“他招我喜欢。” 男人大怒:“糊涂!” 季倏将人又护紧了一些,“哼,像你就不招我喜欢。” 男人瞳孔震地放大,“你…你竟然戏耍…”我。 显然,这个“我”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可到底是说不出来还是说不出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就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可是你…” “闭嘴!” 听到这话,周岑眼神中充满了惊悚,因为是背对着人的,所以他看不到季倏,可也正是因为看不到所以他能感受到季倏在发抖。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感觉像我又惹你生气了一样。” “别忘了,先断绝关系的你,先不要我和妈妈的也是你。” “所以,我不要你是不是也是理所当然!” 周岑别过眼,看着云窗、看着他眼尾的那抹红,上面沾满了悲痛又决绝的泪,看着过分悲怒,连带着整张脸都绝望可怜。 “季倏。”周岑轻轻地喊了一声,“别难过,不值得。” 有人说出言有尺,做事有余,而他却偏偏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哪怕清楚他将面对的一切。 “他害死了妈妈。” 周岑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安慰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不要让他成为你的负担,不要将自己置身在过了期的照片里,要接纳变成这样的自己。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好起来,就把世界分给我,我来做。” “我早就分给你了。” 周岑反而笑了:“谢谢你这么努力的找到了我。” 有一瞬间,周岑好像找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意义,他的世界将不再是一个人,他将扛起锦旗为他而战。 “你…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听了一阵墙角的秦医生终于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他一脚跨过男人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门槛拦在他身前,笑嘻嘻道:“好久不见了礼爷,怎么有兴致来我这破地?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您看我这…招待不周的地方三爷见谅。” 季曾礼完全没理他的意思。 秦不诣内心呵呵了:要说不说,这对父子在气人的方面还是挺像的…… 秦不诣也晾着他,但没忘记他,把带来的保温盒还到两人眼前才反过身瞥了一眼还在门外的不速之客。 “哟!三爷还没走呢?也是,今天天气不错,礼爷可以在寒院随便逛逛,要是有喜欢的位置,告诉我,一定帮礼爷预留着。” 他这一会儿三爷一会儿礼爷的摆明了就是赶不走你也要膈应死你,圈里谁不知道季家三爷这个名号早就名存实亡不作数了。 后者脸色也是极差,“她有病还害得你也变成这样,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应该娶她。” “三爷。积点口德吧。。再说了,也有你一份…”而且是大头,渣男。 “哼!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三爷你这话……” “你身上淌着我的血,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 季曾礼走了,走了好走了妙,秦不诣松了口气,周岑也松了口气。 他这算不算是见过家长了? 虽然对方看上去像个恶公公,但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小岑先生你不用管他,他不算什么。” 周岑下意识点了点头,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站好,想起刚刚季倏说的那些话脸还怪烫的,什么叫他招我喜欢…… “那什么…小岑先生,要不您先把这个位置让给我?” 等了几秒,见人还是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秦不诣无语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然后他就大着胆子上手了,说是上手其实也就是摆弄了一下心电监护器。 挤点就挤点吧,摆弄过后,秦不诣忽然恶作剧般按下了一个按钮,登时,整个病房都响起了滴滴声。 周岑被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心电监测仪上的图标有一串数字在飞快的增长着,他知道那是季倏的心跳声,只是没想到这人看上去波澜不惊,心却跳得如此吓人。 秦不诣本来也只是调皮一下,看着只高不低的数字,他忽然慌了。 “你怎么回事?能不能静一静…小岑先生…麻烦你先出去。” “秦医生,季倏他……” “他没事。要是不想出去,站远点也行。” 周岑点了点头。 结果没等秦不诣再次靠近,听诊器就被季倏拽到了地上,就在秦不诣以为他要开始发疯的时候,人突然就安静了。 他愣了一下,甚至有些不明所以。 这就没了? 这不科学啊…… 第38章 祈愿的吊彩儿 秦不诣忽然想到什么,一把将目光瞄准周岑傻笑起来。 周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秦医生你笑什么?季倏他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有你在他能有什么事,他好着呢。” 周岑一开始只听到没事,再后来,他眸子陡然的亮了亮。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如此…… 原来他真的早就分给我了! 周岑顿了顿,然而,“可是…” 季倏听到周岑的话语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好撞上周岑盛满细碎星光的双眸。霎时,胸腔左侧的那个位置的器脏好像在乱撞。秦不诣一怔,很快又大惊失色起来:“坏了坏了坏了…” 周岑应声,“我…我还是…出去好了…” “嗯嗯好好好!”秦不诣在调试设备,完全顾不上他。 周岑再次回眸,已是那棵大栾树,与他隔着窗纱对望,只一瞬,便又错开眼,率先抬步离去。 等逃到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步,扶着墙,他的眼睑忽颤了下。 可是… 心口的那一阵悸动又该怎么忽视? 那棵栾树下,斑斓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满树的小灯笼吹得飒飒作响,仿佛一簇簇祈愿的吊彩儿,偶尔砸下一个,树下便是一阵唉声怨嚎。 “哎哟卧槽亲娘咧…老大…兄弟们一个脑门几层包这拉出去也丢人不是…您行行好,不,贵足就饶了这树吧……” “啊呀呀!”右边又传来一声惨叫。段石见一边用手拍了拍树身,一边说,“有几层包?”他绕过几人,开始找寻满地的栾果,一个个看过去,都没有满意的,看看树上,又看看人,一个个都顶着一脑门生烟。 段石见可不会轻饶了他们,这都他们该的。 “看见季三爷一个个都撒不动手是吧?” “不是的老大!” “不是?那什么是?你们在给谁办事,领的是谁的工资?是季三爷?!!” “不是!!” 这句之后没人再敢哀嚎一嗓子,个个都站得笔直。 可能是这边动静太大吵到了那边,周岑目光探寻过来的时候段石见脸正黑到极致,一时间,让本就凝重的空气更加紧张了一分。 “没有下一次。” “是!” “散!” 一声令下,几人犹如在奔的烈马,四散飞逃。各处保镖听到这声命令后,都本能地绷紧了身体、睁大眼睛强盯着眼前的这一亩三分地,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像他们一样脑门长包。 处理完这些边事后,大树也难得迎来一份清静。 可清静总是伴随着时间的考验让人耐不住性子。 “岑先生。”段石见迈着步子来到周岑跟前,他人很高,可他此时弯着腰,“给您安排了休息的地方,我领您去?” “你不用这样。”周岑目光幽幽地望去,发现他正神色复杂地望来,“真的。” 段石见一怔,避开了他探寻的目光,让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说那些的时候。 即便再想知道七十三的近况段石见也得忍着,现下有一个算一个在秦不诣没出来之前都走不出这养护院。 院外,早已经乌泱泱一片,周岑从这头已经看不大清外面的样子。 “外面怎么了?” “做他们该做的事。” “………” 段石见同他守在离季倏最近的地方,因为不必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所以闲下来也打算把一些事情告诉周岑。 “我想你应该有很多疑问吧。” “嗯。” “行,我那就破格说说。”段石见没想到周岑会直接表露想法,他都已经打算不管周岑想不想他都会说的必要。 “三爷你已经见过了……” “他是…” “是亲的,但,如你所见,季爷不认他。至于为什么,你应该也猜到了一些。” 周岑点了点头,“我好像不太了解他。” 段石见内心一咯噔,“我也不了解,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完全了解另外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我也是…” “大概?” 段石见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目光坚毅道:“大概你不需要想这么多,他需要你,你也需要他不就行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周岑还有什么是想不通的,有时候真没必要想那么多,当下觉得好,那就好。 这个时候,段石见挂在耳朵边上的通讯耳机忽然传来了一些杂音。 “有事?” 段石见抬手摁住耳麦点了点头。 大门外。 季曾礼因为心里升起一阵不满,迟迟不愿离开。 “谁给你们的胆子拦我?” 这话放在先头,确实是唬住了不少人,现在,一个个就像旧石板,怎么推挪拉踩都纹丝不动、闻若未闻。 “松开!”忽然一声喊,浑厚而沙哑,就像天空中滚过一阵闷雷。 几人应声松手,紧接着又让出了一条路。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么对三爷。”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这会儿就是打死他们,也不敢做那个出头鸟。 段石见走到最前方、季曾礼面前,昂首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三爷送回去。” 话已落,但迟迟没有人动。 “怎么要我亲自送?” 忽然,那般厉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就你送!” 段石见面不改色道:“三爷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季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哎,你看我这脑袋都忘了,三爷已经被季家除名了呢。” 众人内心os:这下真要打起来。 季曾礼若无其事道:“打断骨头连着亲,你算什么狗东西。” “三爷说笑了,工作而已。就算有一天您回季家了,那也得有那一天才行,您说是吧?” “你也说了是工作而已,为谁办事不是办?何况我才是他爸,他还能真不认我这个爸不成?那是不孝。” 话音刚落,段石见就抬手抱拳道:“那我就领诸位提前恭贺三爷,心,想,事,成。” 与此同时,一个两个喊声接连四起。 “恭贺三爷心想事成!!” “哼,我儿子还真是养了一群好狗。”季曾礼那微眯的眼睛里含着若有若无的怒意,一时又无处宣泄只得撂挑子走人。 “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送送礼爷。” 众人心照不宣地围了上去,没几步后又被对家保镖拦住去路,这才罢休。 季曾礼一晃眼看到熟人,忽然大笑不止。 “你?没想到你现在在我儿子身旁做狗哈哈哈。” “礼爷还是先好自为之吧。” “哼,那又如何。”就算是这样,季曾礼也是不肯罢休的,“告诉季倏,他永远是我儿子。过几日就是他妈忌日,我希望那时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那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好好谈谈? 做什么春秋大梦? 这已经名存实亡的父子俩能面对面坐着哪怕超过一秒,那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第39章 那棵大栾树 至于孝不孝的事情,这都什么年代了,俗话说虎毒尚不食子,生而不养枉为人,而有些人天生就不会做父母。 当年丧偶弃子入赘那种事都能做出来,现在还提什么血脉亲情,不觉得可笑吗? 再者说当初是季曾礼自个放弃季姓…虽然后面又改了回来,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众所周知,三爷之上是季姓,完整的称呼应该是季三爷,他身为本家“保镖”,自然比什么三爷高上一筹。 虽然如此,但也绝对不会越线。 然而季曾礼不知道,他在季倏身上打的一把好算盘早就被人撤了棋局,季家的产业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 谁都记得当年商圈绝地逢生的中京季家,但鲜少有人知道“先生”这一词,对季氏集团的意义。 “先生?” 周岑回头,望向那一群乌泱泱朝他走来的人,“你们这是?” 段石见就停在他面前七八步的地方,然而其中一人忽然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生!” “这是干什么?”周岑赶忙上前扶起这人。 面生,周岑确定他不认识,他又朝段石见看去,希望能得到什么解释。 段石见道:“他是先生的心腹,在季家已经有二十个年头了。” 周岑愣了一下。 这样一说,吊唁那几天确实有很多黑衣保镖没日没夜的守在灵前,那时的他没在意过这些。 周岑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既然如此,以后也别叫我先生,也不用对我行这么大的礼,您是我长辈。” 这句话一出,空气似乎静止了。 没等到众人给什么反应,恰巧此时秦不诣推开了门,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一众目光。 “你们这整整齐齐的干啥呢?”秦不诣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刚出来人还有些懵懵的,转眼看见周岑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小岑先生也在呢。” 周岑点了点头,“季倏还好吗?” 秦不诣故作深沉轻咳了一声:“…我也没什么法子了。” 周岑一下子就慌了:“什么叫没什么法子?” “但是你有法子。”秦不诣只是笑了笑。 “他真的没事了吗?” “是啊,你还不快进去。” 反应过来,周岑直接赛了个红脸,跟刚才的慌慌张张,简直判若两人。 众人os:这秦医生也太不着调了,这个时候还开这种玩笑? 说是这么说。看着毫不犹豫扭头就走的周岑,众人也只能憋着不敢笑,昨日十二点的夜,今日几乎人尽皆知。 俗话说家属看望天经地义,更何况还不是空着手来的,只是这汤……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今天这事还不是你们惹出来的,好好的门都看不好,不然谁加这破班……走走走都散了,还看什么?” 没多久,整个长廊又静了下来,能听到的仅有风吹落叶的婆娑声,忽然,秦不诣耳边传来一声警告:“你最好对先生放尊敬点。” “嗨,你这保镖故意找存在感是……吧。”秦不诣看清是谁后瞬间闭了嘴,暗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轰了个天的。 “爸…爸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已经退休了吗?” “我的事你别管。” “哦,不管就不管。” “你跟我说句实话少爷的病到底能不能根治?”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您老人家不是一向墨守成规的吗?” “今时不同往日,小先生回来了。” “爸!!” “你急什么急,这事又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我想想还不行。” “我不管你老人家是怎么想的,总之就您这岁数还是歇歇吧,别把大半辈子都搭进去。” “我看你是皮痒了是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你也该过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了。再者说…” “别给老子拐弯抹角。” “哦,您儿子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患者。” “你想起一个患者关老子屁事,还是说你跟这患者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都三十好几了,孙子愣是没抱上一个……嘿,老子话还没说完呢!” 秦不诣停下脚步回了一句:“我下班了。” 还在上班的秦父:“………”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隔老远就在那喊:“秦伯父您怎么在这站岗呢,我来我来,老大刚刚还找你呢。” “知道了,那你替我一会儿。” “好嘞。” 秦父走得潇洒,独留秦不诣愣在原地看着那个替岗的人,那人也看见了他,朝他喊了一声:“秦医生。” 秦不诣刚迈开的步子又顿住。 “秦医生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原向,18岁,比较缺钱。” 被人点明处境,原向也不尴尬,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秦不诣忽然皱起眉头,“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好的,秦医生。”原向目送他离开后,就一直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在那棵大栾树下,来来往往,硕果烂漫,转过墙角,却是另一个烂漫。 季倏的头发很好看,比平时正正气气的时候还要好看,只是直到他抬起头的时候,周岑才明白剧中那一句——“枕”之美,谪仙! 他是故意的吗? 他明明闭着眼睛? 可正是因为这样,周岑才更加情难自禁。 季倏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人偷亲了一口,可做坏事的人并不知道季倏并没有熟睡,就在他慌乱想要逃离的时候,有一只手抓着了他,“这就要走了。” “我…不是…” 季倏可不打算听他解释,一把将人拽下吻痛快了再说,这一下子季倏在周岑内心谪仙的形象算是荡然无存。 推开人,周岑气喘吁吁道:“看来你是真的好了。既然这样我就不作陪了。” 可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显然,现在的周岑听不了这个。 他一下看向他。 “你怎么了?” 季倏回答:“你是不是又要走?” 周岑快气死了,明明说走就走的人是他。 “行了,我不走了。” 半晌,季倏齿间蹦出几个字:“我是不是还没说过我喜欢你。” “………” 周岑瞬间脸红得发紫,又将人嘴握住,又觉得不行,最后索性低头吻了上去,反正又不是没干过。 季倏短暂地失神片刻,迷迷糊糊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就是我的药。” “…” 亲完之后,周岑整个人都汗淋淋的,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股劲不退反进,这大白天的来来往往又都是人,他心一横把身子往后一倒,这才逃出来。 “害羞了,我们昨晚不是都干过了。” “谁干过了!!” 季倏点头道:“是还没有干到最后一步。” “…” 周岑没想到他讲这种事能讲得这么理所当然,终究是他脸皮薄了。 “闭嘴!昨晚…昨晚是情不自禁…” “那先前和刚才呢?” “我…我…你…你别丈着这身衣服就太过分了。” “衣服?”季倏低头看了看自己,想到什么,他又说:“原来岑岑是看我太可怜了,才来可怜可怜我的…” “…” “滚。” “…” “生气了?” 周岑很不想理他,这个人真是越了解越接触就让人越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是很诚实的做出了所有反应。 “别气了,我带你去见见我。” 听到这样的话,注意到这样的视线,周岑还能生什么气。 …… 第40章 昨夜,多么特别的一个词 秦不诣再来的时候,被正站在门口的段石见堵了个正着。 “老段没想到你挺敬业啊,都守到……” 段石见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秦不诣立马会意,并小声道:“不是吧,这大白天的…他们不会就…” “闭嘴!” 秦不诣还想偷偷看一眼,不想被人拎着揪走了。 “放手放手,我是来复查的…不是,我是来给季爷检查的。” 段石见这才松开。 然后两个人一起偷看。 画面中,那纯白灰色已经彻底融进了蓝白相间的格子里。 看到这一幕,两人瞬间一个激灵别开了眼,别开玩笑了,这要是被抓包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们。 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脸红。 段石见是想到了七十三。 大概…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铁汉柔情吧。 秦不诣纯纯是看激动了,想他母胎单身三十载要是让人知道还是一个纯情大男孩那面子往哪搁啊。 “你刚刚看到了吗?” 段石见皱着眉不说话。 “你不会是害羞了吧…不应该呀,你家那小傻子没满足你?” “他不是傻子。” “我就这样一说,十三他不会和我计较的,话说也好久没见到他了,还没回来啊?” 提到七十三,段石见连眉毛都是舒展的,“快了。” 秦不诣还是没忍住又看了一眼,然而下一秒他的心里就炸成了烟花,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种爱,它的名字叫——超越一切。 就像那昨夜一样,仅仅是一夜之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谁能想到,时至今日季倏已经可以出院观察了。 “昨夜,多么特别的一个词。” 两人的想法在一瞬间不谋而合,刹那生灭。 不知过了多久,天穹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吧嗒吧嗒。 听到这雨,周岑缓缓抬起头,“季倏,好像自从遇见你,这雨就没停过。” “假如我是这雨,那便是只为与你相遇,只为了五亿秒里的那一刹那……” 那一年,一场渴望的晴天变成了雨天… 那一年,雨又在下,好像专是为了你… 那一年,他们一起淋雨,淋湿了一整个夏天… … “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事实上,我们错过了十七个夏天。 季倏说:“不要急,我一直在等着你。” “我不急,算了,睡觉。” 周岑背过身开始假装睡觉。 又生气了? 季倏伸出去的手终究还是停在了那一秒。 “岑岑?” 周岑好像真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也越来越大,渐渐的敲打在窗户上像是一首安眠曲。 屋外,周岑透过缝隙将里面的所有都收入眼底。 “他难得睡这么香。” “是吗?” “是啊,是因为你。” “我还是喜欢看他桀骜不驯的样子。” 秦不诣:“…” “话说你们都聊了些啥?” “你不是一直在看吗?怎么还来问我。” 秦不诣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什么…例行检查例行检查…哈哈哈…” “没聊什么。” “哦,我也没有很想知道啦。” “嗯。你知道小七是谁吗?” 秦不诣猛的被吓到,“你听到他喊小七了?” 周岑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你怎么不早说!”秦不诣说完就想冲进去,周岑拉住他道:“他睡着了。” “我知道…”他强迫自己静下来,这才重新朝周岑投去目光,“你别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他会疯的。” 周岑皱眉道:“小七是谁?” 秦不诣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不会在吃醋吧?” 周岑拧起眉头,显然被他说中了。 秦不诣真是吃了一个惊天大瓜,还是那种独家瓜。 “如你所见,就是季倏。” “什么?”周岑有些迷糊的看着季倏。 “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只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周岑看了他一眼,“我的情况你不是最清楚,不,现在是我们的情况你都清楚。” 秦不诣真是尴了个大尬,他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一手提溜两位大佬,他都快成这豪门的史官了。 他先是叹了口气,又犹豫了两秒,最后伸手捏了捏眉心,道:“季倏和你情况不同,小七是他…三岁之前的记忆…” “三岁!!” “你别激动,听我好好说。” “我怎么能不激动,三岁能记住什么,你是不是骗我。” “是,你说的没错,大多数人3~4岁的记忆容易被覆盖掉,但那是缺乏线索,可如果在那个阶段发生了一件重大并且难以遗忘的事情,大脑就会判定线索恢复。” “他曾经很清楚地记得那件事情,只是后来又忘了。” “那现在又算什么?以梦的形式呈现?” “差不多吧,你能清晰的记住那次车祸的所有细节,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从本质意义上来说,你们是同一类人。” “什么意思?” “我简单的做个假设吧,假设你可以手握自己的心脏,请问你是否可以和它进行对话。” “荒唐!!”周岑莫名紧张到手抖,“你是医生,你怎么能做这种假设。” 秦不诣无奈道:“因为只有这么说,你才能明白。” “怎么会这样…” “你也别太担心,虽然看上去是很严重,但这不是还有你吗。” “我?我能做什么?” “你是不一样的,如果这个世界有魔法,那你的魔法就是治愈。因为你天生就有这个能力。” 周岑瞪大了眼睛,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这话说的。好像他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想来想去的,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就不说了。” “我没事,所以我要怎么做?” “嗯,你已经在做了。”秦不诣说着忽然拿出一份资料,打开道:“我想你应该想了解更多,那么,你将以一个怎样的身份打开这份协议呢?” 那是一份电子协议,秦不诣就这样当着他的面给他传了过去,“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事call我。” 他摇了摇手机,就这样消失在了雨中。 “身份?”周岑从来没想过要以一个怎样的身份站在他的身旁,可到头来一想,这似乎成了他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第41章 人类可以抵达精神的世界 而此时,外面的雨,吧嗒吧嗒,越来越多,越来越快,雨水刮到脸上,使人一下子惊醒,或许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等再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忽然出现在他眼前,替他挡去了大部分的雨。 “怎么在这?” 周岑背贴着他,温热包裹着自己,就像昨夜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喊出小七这个名字,但现在,他有些后怕。 可就在这时,又一口热气打在他耳边,“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季倏…我…” 季倏连忙打断他,“嘘…我知道了…” 两人的亲密无间,通通被拐角处的秦不诣看在眼里,此情此景,真是叫人心情大好,他想他的课题研究,马上就要有结果了。 “你很在意我,你明明那么在意我。” 周岑倏然难以置信地侧过头直视他的眼睛,耳朵里只剩回响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因为他不能否认,这就是既定的事实,“不亲吗?” “亲。” 那么你呢?你是否也像我这样的。 两人推推搡搡的进了病房,季倏换好衣服从厕所出来后,周岑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都比较清淡,汤是排骨汤,是季家私厨特意送来的,也是秦不诣连夜通知季家准备的,吃完这一顿就可以出院了。 周岑也知道他可以出院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汤看着不错,来尝尝。” 周岑端起碗给他盛了一小勺,只是递过去的时候他没接,“不喜欢?” 季倏摇了摇头,“不是你做的。” 周岑差点被气笑了,“你不喝我喝。” 下一秒,季倏就委屈巴巴的接了过碗,然后一饮而尽。 周岑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差点被他吓死,“烫不烫?”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季倏说完就要上嘴,一副被委屈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周岑内心好笑,可他现在笑不出来,嘴巴被堵了又堵,分开后,又有些晕头转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住院的是他呢。 季倏看着这样的他说,“吃完带你回家。” 周岑又夹了一块排骨给他,因为这话,落在碗里的筷子还来得及没收回,就不开心了,“为什么不能是跟我回。” 紧跟着,又撤回了一块排骨。 季倏当然注意到了这些小细节,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心成小兔子:“真的可以吗?” “不可以。”他不是演员,情绪很容易上脸,因为是季倏,就更克制不住,所以他是在气自己。 这边一片祥和,外面也一片祥和,除了秦不诣的办公室。 只见,桌子上一堆资料从泛白到发黄罗列得特别整齐,这些基本都是季倏这些年零零碎碎的诊断书。 看上面字样,一直都在变化,而唯一不变的,是那似真似假的幻觉。 患者幻想着拯救自己,所以衍生出一个自己来告诉自己:那不是自己。 现在,拯救他的人来了,而他所创造的那个世界是会崩塌还是会有另外的安排? 这确实让人期待。 虽然这个人也有些特别,但秦不诣知道,周岑就是特别,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自愈过程,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已算很好。 而就在另一个密封文件袋里,是他已经基本完成的另一项学术研究。 其课题正是:人类可以抵达精神的世界! 秦不诣想不到究竟要创造怎样一个环境才能把一个人送到另一个世界,在这个法治社会,“另一个世界”几乎就是天方夜谭,就更别提能不能去了。 他也时常在想自己或许才是那个疯子,他痴迷的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吗? 羡慕那些可以来去自如的“世界人”就真的去到过那样的世界吗? 秦不诣死死地攥着手中发黄的稿纸,好像这些东西能给他答案一样,可也确实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永生的幻觉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想得入神的时候,半掩着的门突然被敲响。 秦不诣的座位正对着门,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他抬头,正想问哪个拎不清的找上门,就对上了正站在门边的原向。 “你怎么来了?” “秦医生,我肚子疼你能帮我看看吗?” 秦不诣见他脸白的厉害,干脆叫人进来坐着。 “肚子疼去肠胃科,我们这离大院又不远。” 听到这话,原向哪还能坐的住,“不是的,我…” “好了,坐下,我问你答。” 原向这才乖乖坐下。 “老毛病?” “不是。” “今天都吃过什么?” “盒饭。” “其他的呢?” 原向摇了摇头。 秦不诣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原向面前又忽然蹲下,然后伸手从衣服下摆探了进去,“这儿?” 原向愣了愣,然后摇头。 “那这儿呢?” 接着摇头。 秦不诣皱了皱眉,这次他直接掠过大面积摁到了右下角的位置,指尖一用力人就疼得嘶了起来,不用问都知道是这儿没错了。 “是阑尾炎。” “秦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原向话语里染上了哭腔,很显然,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 “不会,动个小手术就行。” “要动手术?” “嗯,具体的还要等检查过后才知道,你自己还能行吗?我叫人送你去大院?” 原向果断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秦医生。” 说完人就站了起来,“秦医生,我走了。” 秦不诣愣了一下,话还没说出口人就已经夺门而出了,只有手上的余温在告诉他刚刚有一个不着调的小屁孩冒犯了他的办公室。 这么些年还没有谁会冒失到来这找他看病,说白了这就是他休息室,只不过是他常年把资料累积在这里,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办公室。 等等!! 原向虽然是刚进队的一只雏鸟,但也不至于这样冒失,是了,他缺钱,他刚刚跑得那样急也不知道有没有去大院…… “算了,谁叫我就喜欢多管闲事呢。” 来不及将资料规整就一股脑的全塞进了抽屉里,这些也只能留待日后再研究了。 追出去后秦不诣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人,碰到巡逻的保镖他也没敢问,就是打听一个新来保镖觉得挺奇怪的,路过那棵大栾树的时候,他又碰见了秦父。 第42章 下次不祸祸院里的 “爸,你怎么还站着呢?” “管你老子。” 秦不诣没忍住嘲讽道:“你这不会在老段那碰了壁要从基层做起吧?” “…” “被我猜中了…我就说你一把年纪了,还来凑这瞎热闹。” “你不懂,再说了。我也不可能让一个小子来替我值哨。就他那小身板,还抵不过我这半截入土的呢。” 提到原向,秦不诣又精神了。 “爸,你口中的那小子你看见了吗?” “咋了,他欠你钱这么惦记人家?” “………” “不知道就算了。” 刚要走,秦父又道:“刚刚还看见他往那廊道里钻呢,你说这孩子看着生还怪高的嘞。” “呵呵,想说人家没肉就直说。” “你这逆子,去去去,别耽误你老子我上班。” “…” 廊道? 那小屁孩果然没去大院,给秦不诣急得差点脚踩风火轮,途中路过的保镖一个个都眼疾手快的往旁边跳了跳。 一时间,引来了不少议论。 “秦医生怎么跑这么快!哪位英雄好汉又惹他了?” “还能是谁。能让秦医生这么急的,估计只有咱们东家。” “放你娘的屁,不是又来了一个。” “你说的是那位?” “还能是哪位?” “你们说,那位小先生和咱们东家是什么关系啊?” 听到这话立即有人亮声应和:“你是蠢猪,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另一个东家呗。” “话虽如此,但你们没发现那棵大栾树下站着的人吗!” “谁?” “秦博一。” “他不是已经退休了吗?而且他不是我们组的成员啊,这一山能容二虎?” “二虎”二字又引起了一番激烈争讨,很快一知情人员跳出来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当时在场,亲眼看见秦博一给那小先生深深的鞠了一躬。” “真的假的?秦博一,鞠躬?” “我滴个亲三爷!那小先生什么来路?” 那人掷地有声:“蠢!你都叫人家小先生了!” “原来如此,看来秦队是来追随小先生的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咱们家老大要被夺权了呢。” “放你娘的狗屁。老大的拳是那么轻易能被夺的。” …… 背后议论主家,事大可小,所论内容也不是过不去,只要说完往肚子里咽也就没什么大事,可偏偏有一头蠢猪把主频道忘关了,这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全听见了。 段石见刚睁开眼睛就没闲住。 一道惊雷炸在几人耳边:“你们几个树下集合。” 几人被这一段声音吓得几欲吐血,朦胧间安静了眼刀子都朝一个人飞去。 那人也是欲哭无泪,这脑袋估计又要顶一层包。 怎么每次都有我! 这边房内刚收拾完准备出发,一出门就看见那一个个硕果往下砸的场景。 “这是怎么了?” 季倏挑了挑眉,这才寻着声源望去,“日常训练。” “…” 周岑眉毛抽了两下。 谁家好人是这样训练的? “段大哥,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段石见听到声音猛然开始头疼。无奈道:“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 这下周岑明白了。 “段大哥说的对,但是这树…” “嗯,下次不祸祸院里的。” 树:我谢谢你? “…” 季倏却突然道:“也没这个机会了。” “……” “……” “……” 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中,众人这才看到他们东家。 这下更完了,这都已经传到东家耳朵里了,果然乱嚼舌根烂舌头。 “季爷!” 众人齐齐朝来人低下头。 “现在出院?”段石见看到他的行头也是猜到了什么。 季倏的嘴唇动了动,半晌,道:“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又扩充了人手?” 对于工作上的事情,季倏说话从来言简意赅,干净利落。 段石见道:“有一部分是新进队的,还有一部分是冲小岑先生来的。” “冲我来的?” “是的。”段石见解释道:“以秦队为主的一波人此前都是跟在先生跟前的。” “秦队?” “就是我。”秦博一突然跳出来炸了个闷响。 “小先生,老秦以后就跟着你了。” “不是,我我不需要的…” “你需要!” 季倏同秦博一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随后,季倏又道:“秦叔的心意我替岑岑心领了,只是我已安排好了,您老就退休颐养天年吧。” “小少爷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说我老秦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的能力你还信不过吗?” “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我们小辈怎么能让您这样的长辈来保护呢?” 秦博一一时语塞,刚想说些什么,又被忽然窜出来的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爸,季爷说的对,你就别瞎凑这热闹了。” 众人只见秦不诣抱着一个比他还大出一节的瘦弱男孩吭哧吭哧的走了过来,别说,画面感意外的和谐。 “都看什么看,还不知道过来搭把手?” “来了来了。”其中一位认出原向身份的保镖积极上前将人扛在了自己身上。 “小向这是怎么了?” 秦不诣拍了拍手,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们队长呢,自己手下闹成了这个样子还得我来接这个摊子,我不是大冤种医生,这话要我说几遍?” “是是是,我替小向向秦医生道个歉,他这孩子初来乍到的规矩没学好,秦医生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秦不诣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刺耳,接着道:“行了,再折腾下去就真的成烂摊子了,赶紧把人送去大院,你亲自送到西主任手里,务必告诉他一定要把人给我治好。” 那人看了一眼段石见,得到示意也欣然接受了秦不诣的措辞。 “我替小向谢谢秦医生。” 果然,还是那么刺耳。 “你怎么替?让他自己亲自来跟我道谢。” 此间小插曲一了,你我他又开始面面相觑了起来。 季倏可没心思去管他们,反正他话已经放下了,该怎么执行就得怎么执行。 “我们走吧。” “但是…” “没事,这不是有你段!大!哥!” 闻言,周岑微微睁大了眼。 这人又乱吃什么飞醋? 段石见也感受到了,天地良心,他冤枉。 他们走后,果不其然后方又争执了起来,确切的来说是那父子俩展开了激烈的唇齿相斗。 至于段石见,早就不见了踪影。 第43章 人和人之间存在万有引力 季倏这一走,整个养护院几乎得空,保镖的主要职责,确定工作范围,处理危险包括防止第三方人为侵害等等,至于段石见本人则还要担任多重角色,比如司机助理管家秘书…… 当然这些也不必他亲力亲为…… 至于让谁来替他干这行活,中京程家也算是大户人家,但就算有着这样的身世也只能勒紧双手才能养活自己。 “来哥,老大真让你啊?” “怎么!你们也看上了?”他的眼眸中透露着一种锐利的智慧,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不不不不不!我们哪能抢来哥的活,大伙说是不?” 一伙人连忙点头,生怕晚一秒就被惦记上。 “季爷来了。” 大伙一愣,都各自回到了岗位上,程招来笑起来主动上前为其开车门,“岑先生,我叫程招来,幸会。” “你是医院的那个保镖。”周岑显然认出了他。 “岑先生居然记得我,是我的荣幸。” 周岑同样笑起来回应,“我只是记得,也是刚刚才认识你。”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季倏忽然缓缓靠过来,侧过头,眸光落在程招来身上。 程招来的心一颤,与他对视一秒都不想。 “季爷。” “嗯。” 程招来又连忙回过头,“岑先生,请先上车吧。” 季倏上车前又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打量,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算是默认了。 同行都替程招来捏了一把汗,敢把雇主放在第二位,牛气。 可了解程招来的人都知道,他不是多话的性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周岑在住院期间见过程招来很多次,怎么形容呢,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保镖特别,看人的目光总带着探究可你要说他有什么目的,又不尽然,他还以为这又是一位“段石见”,不想性子倒是蛮随和的。 “怎么在走神?” 季倏碰了碰周岑的手,见人没拒绝便大胆地握了上去。程招来也偷偷看了一眼,他以为自己很小心,却在四目相对的时候撞了个正着,因为周岑的目光便是看向他那里的。 季倏注意到目视镜投来的视线时微感诧异。 “你们早前认识?” “不,是我走神了。”周岑笑起来拍了拍他的手。 程招来生怕季倏误会什么,“季爷,我之前在医院是负责后勤那一块的。” 而这一秒,车内的气氛陡然微妙了起来。 下一秒,季倏语气变了变,似乎多了几分淡然,又似乎多了几分惆怅,“阿见不在时,你再跟着吧。” “是。”程招来面容失色,季爷这是嫌我了? “季倏。”安静几秒后,周岑干脆松开了他的手靠在椅背上,“我困了。” 说着,面前的挡板忽然就升了起来。 程招来:“……” 季倏:“借给你我的肩膀。” 周岑摇了摇头。 “不是困?” 周岑还是摇头,“我不说困,这小小的车里马上就要发酵了。” 季倏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没有。” “你有。” “没。” “有。” “好吧,我说不过你,你说有就有。” “好啊季倏,你跟我玩花的是吧。” 季倏忽之间把人搂进怀里,“周岑,我发誓。” “怎么说?” 季倏眼里漾出笑意:“上天入地,我能看到的,只有数不清的你。” 周岑瞬间愣住了,几秒后又道:“好了,我真的困了。肩膀借我,不要说话。” 没多久,周岑真的睡着了。 与此同时,外面传进的“三候”声像是一种信号,好像在告诉我们,这天就要变了。 恍然苏醒,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岑有些茫然,抬手一抹,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可又何来如此悲伤又浓重的感情? 好黑!谁在哪?谁的喊声? “七哥?” 季倏蓦然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拉住周岑放在身边的右手。 原来是梦,谁是梦?光亮又在哪里?谁在抬头? “季倏。” 季倏侧过头,与他对视。 “还好吗?” 周岑一下子变得很慌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消失了。季倏另一只手压住他的后颈,让他靠近自己。 “你一直在说梦话,我听不清…” 周岑顿了一下,目光从他身上移到窗外,“梦里…” 季倏:“那不重要。” 周岑很奇怪,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时候记不清梦里的场景,就像是织了一个漫长的梦,没有任何边际,有的只是一股漆黑。 “没事了。”季倏紧紧抱着周岑,他说的是自己。 光亮在这里,在他怀里。 周岑最终还是把一些话咽了下去,他已经看过那份协议,上面说,像他这样否定之否定的病情很少见,而且…具有传染性。 周岑在这一刻明白了秦医生的良苦用心,但他怎么会就此离开,他并不觉这有什么,反而深感荣幸,只是没想到,那痛苦会像麻绳一样在心里缠来缠去。 那究竟该有多痛! 周岑紧紧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着,因为他很想知道一件事情。 “你为什么病了?” 季倏没有答,反而是长叹了口气:“你呢?” 周岑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季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可是我知道。因为你比我勇敢。” 曾经的周岑何尝不是深陷一片黑暗之中,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陪在他身边,不是没有,而是他拒绝了所有,到现在,能积攒的也只剩一些零散的可怜回忆。 季倏曾经很想冲到他的身边,可是那时的他却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陪着。 一直到后来他们重逢的那一刻,而在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一直离不开对方的是自己。 “季倏,你听着,我们都一样,都会好的,如果你不愿意好的话,那我永远都瞧不起你。”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已经认识我了吧。” “你打的一手好算盘。我现在整个人还不是落在了你的手里。如果都这样了,你还不能如我的意,那我们就一起坠入深渊吧。” 周岑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虽然说出来的内容,并不轻松。 季倏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周岑第一次出现在天天戏晴的时候,虽然他早就知道周岑不可能会出现在那里,但唯独那次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可就那一次,季倏发现了他的天大秘密。 所以,在周岑治疗好了之后,他内心的愧疚才被无限放大,大到不能没有他,大到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因为深知自己疯起来的样子,所以他逃了,像曾经的他一样,他又逃了。 他还是那么没用,还是无法阻止一切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想,只是这个猜想还没有得到确实的验证。” 季倏本能地感受到不对,但他没有阻止周岑继续往下说。 “你知不知道…”周岑突然从他怀里脱离出来,看着他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表情,他也满足了他。 “人和人之间存在万有引力,当一个距离和另一个距离产生了吸力时,那这两个人就会注定相遇。” 季倏温然笑起来。 “很奇怪。”他说,“你刚刚是不是梦见我了。” ……… 这个三候,阴津内蓄,阳气内收,经过一个漫长炎热的夏季,万物也开始从繁茂成长趋向成熟。 第44章 格尼伊尔公馆 季倏要带周岑回的那个家在一处比较偏远的山头上,整座山看上去很小,但只要你走近了就会惊叹于它的内里。 上次来的时候周岑是不省人事的,这次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周岑才真切的感觉到眼前的山是多么的特别。 山间独居一墅,其间夹杂着些许西欧独有的浪漫气息,只是这山望着那山又叫人生出来的感觉不同,一定要说,这里的每个角落都蕴生着不同的欢喜。 原来这里长这个样! 周岑发自内心感叹。 在万籁俱寂中,朝阳的落幕撒在光辉里,照在了每一个石刻上。 他们很快看见有一个长满爬山虎的大石,周围还种有月季海棠和翠绿叶的樟树。 那大石尤为亮眼,只因其上刻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公馆?” 没错,她的全名是格尼伊尔。 周岑站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只有那不断颤动的手指透露出内心的动荡。 季倏也是随他一同愣在了原地。 “岑岑,你可是听说过格尼伊尔?” 周岑何止是听说过,这几乎伴随着他一整个童年。 他抬起手臂,缓慢而无力的伸展,像是在拥抱那个早已不在的人。 季倏有些茫然无措地扶着他,此时还微微下着一丝小雨,可见此,一把伞也挡不住两个人,程招来却索性独自站在一旁,一把伞一个人看着眼前的一切。 身后保镖个个捏了一把汗,但也没谁敢越过去逞这个能。 周岑这次却没忍住哭了。 他说:“小时候院子里有一株桂花树,是我出生那年阿爸亲手栽的,后来那棵树大了,阿妈就总是在那棵树下给我念书听、念她骄傲自豪的笔稿…那棵树,不知道现在还好不好…” 他的声音轻柔无力,仿佛微风吹过的沙砾在耳边细语。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失去至亲最痛苦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而是日后想起他的每一刻。 只是这一刻,这一秒里,他的每个字都像一滴滴沉重的细雨,砸在心间,影响到每一个角落。 季倏碰了碰周岑湿润的脸颊,抬手时在他的发梢定住。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人,但是他说:“周岑,我爱你。” 他说:“你可能不知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棵树就已经告诉我了。” 它说:你们注定会相爱。 所以,“别难过,我会来爱你。” 周岑哭着哭着就笑了,“你是不是傻瓜。” 季倏说他很勇敢,可是他也敢在满是伤痕的时候去用力爱另一个人。 “你说是就是。” 周岑笑着笑着又挤出了两滴眼泪,“傻瓜。” “你一哭,我总觉得还爱你不够,我是说,我很爱你,你听到了吗。” “大傻瓜。” 季倏就这样抱着周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周岑回应的少,大多数时候也只是骂他两句。恍惚间,有一股温度从季倏脸上划过,仔细感受,却又没有了。 周岑表达爱的方式很简单,只是介于这猛烈的爱意之中,他也有些凌乱。 “那现在呢?” 周岑抬起头,与他对视。 “还难过吗?” 周岑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摇头,他就笑了。 季倏说:“其实那已经是上一个世纪的事了。” 听他这一说,周岑的心仿佛也跟着回到了那一个世纪。 “格尼伊尔是上一个世纪初创慈善总会监督人的唯一血脉,也是小爷爷最尊敬的师长,格尼伊尔公馆就是由她创建的。她继承着她父亲的遗志…却因为血统上的原因被压上脚镣台,死于难民愤恨之中……” 说到这里,他出声的力气很不稳,“战火连天的时代没有黎明。” “她是审判那个时代的人!”周岑抬眼看向那块石碑,“曾有人这样评价她。” “谁?” “我已过世的母亲。” 季倏哑然。 有一瞬间,他那忐忑不安的心仿佛在歇斯底里地叫嚣着,因此他的眼睛恍惚又无措,仿佛正被审判。 周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是想到曾经翻看过的笔稿,他整个人瞬间静了下来。 “世人糟害、愚钝,为了能够活着,但本身,谁来到这个人间,都不是为了什么;我们带着一双眼睛,看到未来、过去与不存在的现在;看到夜晚怎么降临,夕阳如何倒退;我们有能力去拥抱阳光,也可以决定走进黑暗,将遇到一些有趣的事,组成个体的灵魂,或愚钝,但不怕糟害,时代水深火热,但人类很聪明。” “因为我们都将醒悟,成,为,格尼伊尔,开始审判!” “时代会铭记她。” 季倏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见到周岑露出这样圣洁的神色了。 上一次,还是十七年前。 所以他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再次弄丢他。 但是下一秒,就那一秒,有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 “我也是。” 季倏想问他也是什么,恍惚间明白,一时不由的愣住。 可是凭什么! 时代不会忘记格尼伊尔,他同样不会随便爱上一个人。 季倏把人圈进自己怀里,“那我呢。” 周岑怔了片刻,忍不住,笑道:“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相视一笑,都将对方收进了眼底。 ……… 那个年代,老百姓在漫天战火和统治者的压榨下艰难度日,岑晚音的出生原本也只是一个意外,但正是因为这个意外成就了他的一生。 他叫周非时,原是周家的嫡长孙,因在特殊的家庭关系中成长,养成了上一辈古板的思想,可见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心一旦压久了,人就会在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此后,他果然遇到了那个让他改变的人,但难以攀附的是两人身份悬殊,可他们的思想是前进的,于是他们便朝着那个前进的方向走去。 如此,就在某一年的秋天,周岑出生了。 打从记事起,周岑就明白家里的地位,阿妈是一名记者,成日都在撰写文稿,阿爸负责养花除草,顺带当他和村里一众孩童的启蒙老师。 那个时候的日子是香的。 第45章 我,一直,很想你 但天不遂人愿,一夜之间翻天覆地,最后侥幸活下来的竟只剩他一人。 等他再次睁眼,再再次睁眼,已经在一家孤儿院里。 只是那一夜,他偷偷回到了那棵树下,再次被找到的时候,却被一群人围着带去了医院,他想他才从那里出来,好在这次他带上了阿妈的遗物,他不害怕了,却从此再也没有回到那棵树下。 那些穿白衣服的大人说他病了便不能再回去。 病了,阿妈会担心他,阿爸也会,所以不回去。 这之后的每一日,他都会把那本手稿翻到尾,就好像阿妈一直都在,因此,格尼伊尔的存在几乎就在他的大脑浅层。 格尼伊尔是岑晚音一生的敬仰,那些手稿有一大半都是关于她的,要不是因为性别相斥,周岑都要怀疑自己的血统是否纯正了。 而另外一小半,除了脱不离的手稿形式,怎么看都像是日记。 “岑岑。”很轻的一声。忽然,他说:“你真的真的很勇敢。谢谢…” 最后这句话已经接近无声,然后顺着尾音一起滑入了他的回忆。周岑也没听清,但他们的肩膀彼此紧密相贴,将两颗心紧紧相系。 季倏没有那份厚重感,但现在他感受到了,还有那份几乎破心而出的炽热。 如果一直支撑着周岑走下去的理由是那些美好的回忆,那么他,便唯他一人。 “来,抬头。”一只微凉的手颤抖着托住他的右脸,“不是说好的要来看它们…” 周岑从石碑上收回视线,再次抬眼,才看见那一片树红。 “三候白露生,海棠花未雨。” 季倏笑着他身上偶尔的书生气味,是香的。 如果有可能,他也会羡慕一棵树。 可是,满地的浓荫里,嗒嗒复嗒嗒,或不断地打落一片两片三四片,也叫人嫉妒不起吧。 “季爷。” 程招来可是瞧着时机将伞递了上来,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多余的。 可见确实颇有眼力,在旁人眼里,“东家刚刚是不是笑了?” “你这话是诚心的吗?东家怎么就不会笑了?” 那人反问:“东家什么时候对我们笑过了?” “好了,季爷还轮不到你们在这评头论足,周边老大应该都部署好了,你们离远点,看得到人够得到就行,勿扰。” “来哥,你可真有本事。”那人给程招来竖了个大拇指。 程招来:“话多。” 得,拍马屁结束…还是各自安好吧…… 忽然,从一堆落叶丛里传来了两声清脆的嘎巴之声。 什么东西? 一时间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离得最近的两位保镖如临大敌,无声息地朝那个地方前进。程招来不知何时又晃到了两人跟前:“季爷,树荫繁茂洞穴容易有鬼。” 季倏道:“应该不是。” 周岑也跟着点头,心想,这都到家了,哪来的那么多意外?虽然这个家跟个御花园似的…… “可是以前…”程招来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 季倏肯定道:“阿见不会犯这种小错误。” 程招来明白了。 闹了半天,东家是不想让小先生知道以前的遭遇。也是,又何必让人跟着一起提心吊胆呢。 虽然如此,其实是他想多了。 这时,上前探秘的一位保镖奔了回来,又保持着距离,道:“来哥,什么也没有。” 程招来那几乎御敌奋战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道:“难不成是蛇虫鼠蚁…可是现在还下着雨,园丁都是干白饭的吗?” 那位保镖道:“这应该不至于…但也不是没可能,我们再去仔细看看,就怕是暗手…” 程招来说不上的感到一阵郁闷。他也没有非要质疑的意思,他只是…公事公办罢了,转向两人的时候,他又道:“季爷,岑先生,看来是没什么,咱们还是先进家门吧。而且,这是雨虽细但也总归是雨。别到时候感冒了,对身体不好。” 季倏一语不发。周岑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一把伞还是太小了,你衣服都湿了。” 程招来立马应和:“我这里还有一把伞。” 就在这个时候,“全部去找,找到为止!” 他的声音扬了起来,面色也有些低沉,看见这副模样,程招来一下子就蔫了。 他忽然想起来,季爷刚刚是不是也这样看过一棵树。 连一棵树都不放过,他真的是上赶着咎由自取! 周岑犯起了嘀咕,不明白季倏这是怎么了,总不至于这就犯病了吧? 一想到这里周岑就忍不住的紧张,季倏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无所适从,不知该说什么,半晌,破罐子破摔道:“其实…那是…” 周岑忙道:“那是什么?” 忽然间,他好像是有什么预感一样,有心朝离他们最近的那棵树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已经猜到了。 而即使知道,他也愿意陪他等待。 季倏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等周岑抬起头,就真真切切看到了他告诉他的答案,便也忍不住笑了。 这下,不光是程招来,就连四散在各处的保镖都怔住了。 这什么情况? 不是在找鬼吗? 谁都没料到,最先等不及的是那棵树,竟然在众人最松懈的时刻冲出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饶是如此,这一刻,不管是谁都没有阻止。 众所周知,季倏不久前从外面领养了一只野猫回来。这之后,这只野猫就经常出没在花园各个地方,当然,程招来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连他口中干白饭的园丁也只是偶尔得见一眼。 周岑看着那只慢慢靠近他们的猫,半晌,咽了咽喉咙,道:“季倏…” 季倏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故而慢慢凑近他的耳朵,认真的回应道:“那天,我也是这样想着能被你带回家的。” 周岑的眼睛瞬间睁得又大又圆。 这次,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轮,“季倏,你…” 他不敢相信,可却忽然想起那天路灯下的影子。 从那个时候起…还是更早? “你一直都在。一直。是吗?” “对不起。”季倏还是那样认真道:“我,一直,很想你。” 周岑这次听清了。 他才道:“你真的是个傻瓜!” 周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连着一天将“傻瓜”这个词重复上这么多遍,如果知道也是一样的吧。 季倏早已自觉地揽住他,道:“我也爱你。” 周岑突然愣住,又忽然笑了。 第46章 三维里的世界 ……… 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日芒。 清晨,周岑贴着阳台上的护手跟着天际微泛的一抹橘黄,隐藏于一片树红之中,叶上的露珠就像前一夜做的梦。 微风拂动,迷雾消失,树色终于暴露在世人面前。 人类总是妄想用眼睛看到三维里的世界,殊不知,我们本身就是三维里的眼睛。 看够了之后周岑还是待着。 季倏醒来的瞬间,朦胧的梦境还在眉间徘徊,像一幅干净的白画,半点声息也无。 周岑静静看了会儿在风中肆意撒野的\"了不起\",转头看见他这般神情,又默了几秒,才动了动唇。 “好点了吗?” 季倏也想回应他,可是身体四肢和大脑都是软乎乎的,就不想了。 “你现在身体抵抗力差,会犯困是你的身体在提醒你。” 季倏还是没说话。 周岑沉默地看向他。 过了很久,季倏声音很轻地问:“我们昨天亲近到了什么地步?” 周岑一愣,下意识的回答:“嗯?” “我说…” 周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说:“没必要着急,等到你彻底好了也不迟。” 季倏听着,却湿润着眼,哑声回道:“我好不了。” “傻瓜。”周岑语气变了变,似乎后悔开了这个玩笑,“虽然只是梦,但现实的我不就在这,在你身边,在你眼前,你随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不会拒绝…” 说着说着,周岑就愣住了。 当时季倏给的反应是极度的委屈。 周岑有一丝脸红慌张,道:“你还想要怎么样?” 忽然,季倏抬头看着他说:“怎么是个梦…” 周岑回过神来:“你…” 打死周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因为做了一场“白日梦”而委屈。 实在…… 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周岑看了看他一身禁欲气息的慵懒,明明看起来不是这么回事儿脑袋里却是一堆颜色废料。 季倏被他看得低头看了看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很无奈,原来他这么没有魅力,自己一个大活人在这里,这么好的机会…… 周岑嫌弃他一大早就开始发情,去拉他被子,一边说:“公鸡都打鸣了,就你还赖床。” 季倏开始疑惑:“谁敢在我们家养鸡?” 周岑冷笑:“我。” 季倏:“……” 周岑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了季倏的睡衣,企图给他换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几道叩叩叩声,然后就在他们和谐友好的时候,门竟然开了。 周岑震惊。 季倏更震惊。 这一大早敲门就算了,还好死不死的没点眼力,可是当看清是谁的时候,两人都当即愣在了当场。 “周周!” 说完,潘小小整个人就冲了上来,冲进了他的怀里,冲散了他们俩。 “你怎么来了?” “谁带你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十三从门后探出脑袋的时候,潘小小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正在哭断肠了。 季倏在一旁显得有些郁闷。 很显然,他想起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周岑心疼坏了,“好了好了小小乖不哭不哭…” “再哭我就叫人把你送回去!” 两人同时停止,齐齐朝他看来。 显然,季倏郁闷坏了。 与此同时,七十三走了过来,掀起了帘子。 这让整个卧室的光线都亮了一个度。 能看见季倏耷拉着被子坐在枕头上,周岑和小小窝在床中央,其中一个眼尾很红很红,停下来的呼吸还一下一下地抽着。 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样子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一准以为是做错事的孩子正在被教育,其中爸爸唱红脸,妈妈唱白脸。 可关键这是俩爸爸。 当然事实上其实也没差。 等到季倏把人抢过去的时候,那哭声又响亮了起来。 “十三你是不是又犯病了,这还没到大中午呢。” “还有你,你把小小抱去做什么…” 周岑在两边来回切换,眉头做到飞起。 季倏也没有那么不着调,只是说:“人都是我派去接来的,我为什么不能抱?” 这下,周岑确定了。不是十三搞的鬼。 七十三嘿嘿笑了笑,“周周,我给你带了早饭,你起来吃啊。” 周岑:“………” 季倏脸黑了,“谁让你这么喊的?” 小小也不抽嗒了,“明明说好了要算我的功劳。” 周岑:“………” 坦白说,这间屋里没有一个是能省心的。 段石见找到这里的时候,望着门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可一想到十三在里面他就毫不犹豫的跨过了那道门槛。 进去之后,他发现,自己真是做了个错误决定。 下午的时候屋里的窗帘终于被拉上,但此时屋里哪里还有人。 餐厅长桌上,一行人排排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自己被叫到这里来干什么。 当看到季倏抱着一个小孩朝他们走来的时候,他们的三观都要震碎了。 这什么时候有个私生子了? 还这么大了! 此时他们的想法不乏这两种,季倏当然也能猜到他们的心思,而即使知道,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为了理所当然的把周岑留下来,牺牲一点名声算什么,但其实他不知道,周岑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要单独而绝对的守护他。 “季倏,你别抱了,把小小给我吧。” 季倏绕开他伸要过来的手,道:“不可以。” 周岑倒吸一口冷气。 刚想开口,就听到他又说了句。 “他很重。”季倏一字一句道。 “………” 突然,季倏怀里的团子一手就把自己和他撑开了。 “叔叔,我也可以自己走。” 季倏回眸望来,目光闪动间,流露出难以言表的尴尬。 周岑目光迎着他:“别看我,我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是你非得抱着不撒手,而且小小这么瘦哪里重啦,都没有啥肉的。” 说完,周岑直接动手把人从他怀里抱到地上,“站好!” 潘小小两只眼睛忽然紧张不安的转动着,“哥哥…” “不许撒娇,你逃学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一直躲在叔叔怀里是不是就以为我忘了?我看你是要造反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饶是季倏也愣了两秒。 当然,季倏在意的也绝对不会是逃学的事情。 第47章 可怜的1% “小小,逃学可不行哦,我也是到了初中之后才逃学的,而且就那么一回,哥哥…屁|股就差点被打开花了。”他蹲在小小的面前,语气里的字词好不明显。 可是小孩子哪里听得懂,不仅没听懂还把大的给点醒了。 周岑抓着机会就把小小往前摁在了季倏怀里,裤子一扒,屁|股露出来就准备打,可着了凉的屁|股哪里受得了这惊吓,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 一下子蹦出来的哭嚎声把众人吓了一跳,可他们面上变化,像极了是在看一场大戏。 段石见眼神锐利地扫了一圈,众人这才收敛。 与此同时,季倏那浓墨的眸子里却掀起了一抹暗笑,“叫哥哥…哥哥护你。” 回神,周岑瞪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让旁人都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息。 “季倏……!你就惯着他吧。” 季倏:“…”叫声哥哥就这么难吗? 周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把小屁|股遮起来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道:“不认错不知错,以后就不要叫我哥哥。” 听到这话,小小慌乱中握住一只手哭得更厉害了,“喔错了鸭,我错了鸭~周周打小小屁股~小小不能没有哥哥~喔喔~” 说着还自己把裤子扒了下来。 潘小小仿佛天生就怕极了周岑生气,会为了平息周岑的怒火,利用自己最大的优势来达到目的。 很显然,他达到了。 周岑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这么多人,小不丁也不知道害羞。” 他重新替人把裤子穿好,这个间隙小小就扑到了他怀里,呜咽着摇头:“可…可是小小错了鸭~” 周岑低头把人带进自己颈窝安慰:“以后不管是什么情况,你都一定要好好上学,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因为这是你…爸爸唯一的心愿啊。” 潘小小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词了,忽然一下子,他难过极了,眼泪模糊,嗓音嘶哑,“哥哥…” 话说到这里,季倏也沉默了。他垂下头,把两人扶起来,低声说道:“我也错了。” 周岑沉默了片刻:“以后你不许惯着他,做错了事就该罚。” 季倏微笑着点头,边笑边推着人往前去,最后终于到了众人跟前。 想到这儿,周岑顿时也没什么心思聊育儿经了。 走到跟前,立刻有人拉开椅子让他们入座,季倏可没只顾着眼前,转身又将小小抱上椅子这才安心坐下,紧接着他大手一拍示意众人听话,“阿见,坐。” 段石见摸了摸鼻子,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坐下了,这不奇怪,可奇怪的是接下来。 “七十三,坐。” “程招来,坐。” 这两句说完,众人都极度惊恐,一时间,七嘴八舌不绝于耳。 “东家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也没听说过要发工资啊!” “工资工资,你脑袋都是票子……” “那不是票子,难不成是你呀?” “………” 虽然声音不大,但也确实蝈蝈。 段石见很快就受不了了,“每人扣1%的工资。” 这话一落,众人如遭雷击,立刻安静了下来。 虽然1%听起来不多,但奈何次数太多,而且一下就是300。 “阿见,饶他们一次。。” 段石见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众人内心感动,他们东家实在太好了,不像他们老大,成天就用1%吓唬他们,但就算这样也不至于让这两位坐上桌吧。 一个不说傻了吧唧的,另一个这才刚升级多久。 难不成老大要退休了? 一时间,不少人生了这个想法,有些铁杆弟兄几乎忍不住问出来,最终被段石见一个眼刀子拿下,闭嘴over。 终于消停下来后,季倏深看了眼坐在他右手边首位的人,而紧挨着他的是程招来,再隔了几个空位才是段石见。 而其中,程招来就像个木头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此时此刻,最属他紧张不过。 程招来也实在是无可奈何才坐在这里的,起先他也想像段石见那样就近而坐,可偏偏七十三挡了他的路,挡了也就算了,还一马当先坐到了侧首位,真是不要命了。 其实他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就近而坐,都是随性随心怎么舒服怎么来的…… 只有他一个不明所以的跟了上来。 反观七十三则乐呵呵地看着对面的周岑,那眉眼就差开花了,要早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当初打死季倏也不会让他守着周岑,随便一脚就把他踹到门外去了。 到头来还是段石见自己看不下去起身、过来、拎起、拖走、重新坐下、结束。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关键是那憨货也不反抗,顶多就是换了个人乐呵呵。 季倏这一看,确实傻到没边,不过,这两个月也确实没出什么大事,至于他的工作还是完成得相当到位的,加上突然换个新人还得适应,最主要的是,他是阿见的人、自己今后也不会再和周岑分开,这么一想,还用纠结什么? “七十三,之前承诺给你的钱等会让阿见给你。如果你还想赚更多的钱,从今天开始保护他就是你唯一的任务。” “……”老婆本已经没了…但是听到下一句段石见猛然站了起来。 他说:“你来真的?” 季倏皱眉:“你还有意见?” 段石见点头:“十三…他…” “不许你有意见!”身后传来一声。 “老大凭什么替十三点头,十三要保护周周。” 段石见:“……” 身后一众保镖:“……” 程招来开始汗颜,季倏眉头也更皱了,饶是如此,都顶不过这一句话。 “十三,你先坐下,没说不要你,我还要感谢你这几天照顾小小呢。” “周周…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好几天没吃到你做的饭了……” “家里的碗都刷好啦…米也买好了,菜也买好了,我都放在厨房里了……” “………” 两分钟后,周岑摁着脑壳强行打断他道:“我在这里也可以做给你吃,但前提是你现在得乖乖的坐着。” 这句话果然灵验,终于安静了。 段石见尝试松开了自己的手,很好,没有激动得弹跳起来。 季倏迎着他的目光忽然道:“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第48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听到这话,段石见还没彻底安放下来的手,下意识又靠了上去,可这会儿,七十三却异常听话。 段石见试探性开口:“十三,以后就跟着老大行不行?” 七十三微微笑了笑,然后将目光投向周岑,意思不要太明显。 你说他聪明吧,也不见得,你说他傻吧,又懂得维护自己的意见。段石见已经彻底缴械投降了,没办法,自己宠的烂摊子自己收着,“就这样安排吧,我会给他多留几个人手,除了脑子,十三的身手也对得起你给他开的工资。” 季倏挑了挑眉,就这样公然笑话他道:“你舍得啊?” 段石见:“………”说的好像你舍得一样… 周岑突然插话道:“季倏,这之前我也已经适应有十三的存在了,我知道你的安排我不反对只是人我自己来挑,至于你给小小的安排,我赞同。” 季倏好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半天才硬生生吐出一个字:“好。” 说到小小,季倏又一扭头看向程招来,程招来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小男孩。 潘小小撇开眼不看他,红红的眼睛火辣辣的一身反骨。 “???” 感情还是自己上赶着了? 说不上来,陈招来既没有不愿意的意思,也没有特别想,但面上还是一副紧张、呆呆的的样子,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内向。 周岑接触过他,知道他并不是这样的,可季倏没有说话他就也没有表态。 不一会儿,季倏暗自神伤归来,才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小小就交给你了。” “另外我也想跟大家通知一声:我没有子嗣,今后也不会有,如果可能这小家伙自己愿意的话,大家以后可以称呼他小小少爷,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后,都像是被击中了一记重拳,周岑也是,明明商量好的只是安全问题,他没想到季倏会做到这个地步,对于季家来说,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武断了? “季倏…收养小小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这样。” 收养? 谁收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齐齐投向周岑。 原来是另一个东家,那没问题了。 本来也不应该有什么问题,雇主给钱雇他们保护谁,他们就保护谁,给钱办事儿,只要不触及道德底线能有什么问题? “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季倏说,“而且…你不是也答应了我要回季家的吗?” “………” 周岑想起今天一大早就在哄人,而且还是同时哄两个人就已经开始有些头疼了。 ??? 众人头一下子转了过来,这么敏感的字眼,他们东家竟然就这么水灵灵的说了出来? 回季家,这什么概念…这是要原地起飞的节奏啊…就算是季倏让他们喊小小少爷他们都觉得没什么,毕竟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可周岑不一样,这么些日子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早就传遍了,传播人之一就是秦博一。 说起秦博一,到现在还搁医院和他儿子斗嘴呢。 主要是他没跟上车队,被他儿子嘲笑了。 但他可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毕竟周岑也是季家的血脉之一,虽然不姓季,但他姓周,是季家掌舵人季之意唯一放在心上人的最后血脉。 可贵之处,比季倏都罕见,毕竟知道的都知道,季三爷的嚣张跋扈已经触及到了季家的底线,加上这位曾经被点过名的继承人还志不在商偏偏跑去做什么演员,虽然是火遍了大街小巷,但,现在整个季氏集团内部大部分人都不看好这位太子爷。 甚至有的还在谢垚身上打起了主意…… 可见高处不胜寒…… 最终,周岑还是点头了,“这事不急…” 这头一点,像是点到了他们心坎上,程招来也由一开始的紧张涨为了激动,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么安排,那么他也将跟着原地起飞。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届时,他拥有的地位和能支配的资源足够他扳倒整个程家。 只是…… 程招来看了看自家老大…他忽然有点舍不得……当初是他把他从贫民窟捞回来的,虽然只是做个小小保镖,但他也记住了这份恩情,尤其是今天他能够坐在这里。 知道陈招来真正身世的人不多,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不容易,可这也不是他自己能够预料到的。 而今棋局已动,众子皆惊。 可段石见这个推手却像是没有发现这道目光一样,眼里既没有羡慕也没有欣慰,有的也只是一抹对眼前之人的无奈。 段石见也没有想到自己如今会为一人锁住手脚,当初和季家签订的合约眼看就剩一年之期,只是现在何去何从好像都不那么重要。 至于程招来,未来还能够走到多远多高,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且看他年纪也是需要多多磨练的,不过说到这个,队里似乎还有个和他年纪一般的…现在好像还在医院躺着来着……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么剩下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三天…” “不急,五天。”段石见直接起身确定道。 季倏回应他,“好。这些人……” 段石见打断说:“你也从来没过问过。” 他说:“这不是有你在吗。” 头一次,段石见不想理他,奇怪的是季倏没有任何举动,默默的、都默默的…有时候他们还真像是反过来的关系。 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就是最基本的信任。 只是…只是还有些话…… 然后,他还是理所当然地说出了那句话:“还有一年了。” 周岑抬起眼。 他的眼眸是温柔的茶色,浓卷的睫毛往上翘,顺着他的瞳孔往里看是明晃晃的好奇。 他在心中想:“这两人之间…说什么哑谜呢?” “舍不得?” “当然。” “你还是那样。” “你也是。” 一人一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这些年的骤然。 第49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菜吧。” 今日特殊,把他们聚齐一处一是让大伙都有个见证,二是这一顿过后都该为自己好好想想,是否要谋个更好的出路。 其实这些季倏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此刻就在他身旁,旁的事,就像他说的,不是都有段石见吗。 那些苦恼的勾心斗角他始终没瞧过一眼。 季倏起身后又转到周岑身后,经过他,一伸手就把小小抱了起来。 周岑跟着起来:“你让他自己走。” 季倏抱着小小,周岑跟着,时不时数落几句,所以,他还是喜欢抱着。 一个个碟子被端上来,菜齐了,主家人都走了,留下他们还在主人家的地盘上大快朵颐。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段石见也慢慢地意识到,他一直在等候的,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而他这些年的布局,似乎也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忽然间,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闯入眼帘。 十几个人挨挨挤挤都抢不过那一人,更甚的是,还令其跳上了桌子撒野。 段石见猛然喝道:“十三!” 斥完才想起来,他今天才把人接回来。七十三却仿佛没觉察,嘴里咬着一只螃蟹,喔喔道:“l…raoda…皮鞋…胖蟹…” 段石见噗呲一声,笑道:“我不爱吃,你吃。” 七十三听了眉目间似有犹豫,可犹豫过后,还是把嘴里的那只递到了他面前,“老大吃!” 段石见边笑边接手道:“都是口水。” “老大,你偏心,十三兄弟都吃了多少了,这再好吃也得给兄弟们留点不是……” “是啊是啊…” 一瞬间,声讨声连绵起伏。 段石见神色略略平静,道:“下来。” 七十三小心地道:“老大我已经给你吃螃蟹了,你不能打我…” 段石见摇了摇头,又道:“不打,下来。” 七十三怔怔看着他,然后就下来了。 他下来后还是不太敢靠近,道:“…真、真的?” 段石见深吸一口气,点头道:“过来。” 一连得到两次肯定,七十三信了。 “老大。” 他停下脚步,站在离他极近的地方,看着他。 段石见望过去的瞬间,就好像看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带着回忆,他略略扬声,道:“抱歉,这饕餮我给你们带走了。” “喔喔哦哦!!” “老大英明!” “老大威武!” 在一声声助威呐喊之中,两人也渐渐消失在一众视野里。 “老…大!” 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七十三脚步猛地一顿。 段石见也停下脚步,又转身看着他,低声说:“想你了。” 然后又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说:“想吻你。” 这句说完,段石见突然急速向后退去,他似要逃跑,可却被抓住衣角定在了原地。 七十三瞪着大大的眼睛,满脸疑惑,“老大,吻是什么?” 段石见像是抓住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明明再坚持一下,可是…… 哪来的那么多可是… 他又不是骆驼… “吻就是,我要亲你。” 顷刻间,七十三面色灰白。 他笑着俯在七十三脸前,问:“会害怕吗?” “怕…” 他望着眼前发黑的瞳孔,故意道:“会拒绝吗?” 这次却犹豫了。 “十三。”他叫了一声。 “老大。” 段石见笑了出来,“十三。” “老大?” 段石见笑出了声,内心已被填得满满当当。 可他还是放过了他。 只是过了一会儿。 “老…大,吻吗?” 段石见忽地再次开口:“会害怕吗?” “不怕。”好听的两个字应声响起。 这一瞬间,段石见已经意识到,“你不是傻子,你只是不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段石见一点也不想探寻七十三的过往,他想就一辈子这样。 “老大?” “嗯~” 说完,他用那只沾满了油渍的手捧住了七十三的脸,然后毫无顾忌地吻了下去。而十三仿佛也在这一刻学会了什么。 到门口的时候两人几乎已经分不开了。 门一关,他就迷失在了无数个“老大”之间,而他还有心思在这个节骨眼酿一坛陈醋。 “说!” “选我还是选螃蟹!” “选我还是选包子!” “选我还是选周周…” 忽然,七十三带着哭腔道:“老大~” 段石见笑了,“奖励一个吻。” 在干这种事的时候他们总有些乐趣子,弄到一半的时候,段石见又对他道:“选这里还是这里。” 他两只手分别掐着他的后颈和嘴巴,突然,七十三害怕了。 段石见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有人掐他后颈,平日里要是有人敢碰他后脖子一下,那人就活该进医院。 “十三~还从来没听你叫一声我的名字。” 七十三带着哭腔抬起头道:“…十三不…知道。” 段石见突然停下动作,又笑出了声,“我教你。” 这一下,两人又重新亲在了一处,最终是教了还是没教都被那时不时的一声笑音给吞没,可能正是因为十分迷离着,所以没注意到就在那个地方、那个十三最害怕被触碰的地方,曾经亮起过一道红线,只一秒,又堕落深渊。 那一秒,他收获了一个永远不会背弃的信徒。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阳光不是很烈,温温柔柔的。这时,一位打扮精致的女佣抱着一盆将洗的衣物从里间探出头来,一早等在外面的保姆将其接了过去。 女佣叮嘱道:“有些是要干洗的,送去西偏屋就行。” 保姆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路上碰见来来往往的保镖也都目不斜视的经过,保镖亦是,可看见当前那位女佣的时候,他们又纷纷凑上前来问好。 “可儿姐您等等…” 后者像是没听到,那带头的保镖只能喊出自己所有的肺活量。 “辛可!” 顿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辛可也转过头来,她平静地看着眼前一众乌泱泱的汉子,淡淡道:“从今天开始各自的换洗衣物都进东偏屋。” 话落,人群又爆发出了不可遏制的骚动。 “吵什么!” “可儿姐您息怒,息怒,我们不抱怨不抱怨…” 辛可又道:“东偏屋离这太远了,不方便。” 一众人:我们也远呐…… 嘴上:“是是是…” 辛可转身,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跟着身旁的普通女使安排道:“朝朝,以后你负责东偏屋,再带些人手,谁要敢闹就给赶出去,永久封洗。” 女使朝朝恭敬点头:“好的,可儿姐!” 第50章 先生就是先生 这指令一下,众人也只能夹着尾巴离开,辛可是谁,那可是有着老宅出身的资深前辈,就算看着年轻,他们也不敢惹,这大宅虽算不上实际的主家,但也是老爷子亲自划到太子爷名下的,按年份,据说比老宅还要历史悠久,有传言上个世纪这里曾居住着一大户人家,具体是哪家、姓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是个规矩森严的,府内人事物上至家主下至仆人都是叫人看一眼也挑不出毛病的。 仔细想想,辛可就像是那户人家出来的一样,不管是仪态亦或是谈吐都像极了。 “外面怎么了?”里面传来一声温柔的磁音。 辛可走进去才道:“一些小事,先生不必在意。” 周岑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来季倏身边多久了。” 辛可暗沉的神色慌张了一秒,“生在主家,长在主家,从小就在。” 周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正是因为没再说什么,辛可反而越发慌张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慌张愈发强烈,最终,“先生可是误会了什么?” 周岑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道:“误会什么?” 辛可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没、没什么…” 周岑也反应过来,想起她的身份和她的处境,而自己如今又和她东家述不清道不楚的…也难怪了。 “你既然是从小就长在主家的,那我也放心把小小放在你身边…我不在的时候就辛苦你了。” 辛可恍然大悟,连忙恭敬起来:“先生的安排是可儿的荣幸。” “你不用这样,我姓周,如果一定改不过来的话就加上个姓吧。”周岑还是不习惯一个人先生前先生后的,就好像他才是这家真正的主人一样。 辛可摇摇头,“正是因为如此…总之…先生还是别为难可儿了。” 辛可内心想:“先生就是先生,是我们这一辈的先生。” 周岑无奈,由她去了。 “我得去主屋里看看,你帮忙看一下小小,这个烧是退了,那个还烫着呢。” “先生放心,这有可儿。” 周岑点头,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但是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因为这会儿主屋里并不得安生,从中午那会儿回来后,这一个两个就像是说好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小的还好,烧已经退了,至于大的…… “你怎么又起来了?” 季倏扭头看到人就站了起来,“你回来啦。” 周岑只能点头,走近才道:“你是不是装的?” 季倏内心虚了一秒,仅仅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他道:“我好难受啊~” 周岑翻了个白眼,又看见他光秃秃的脚,问:“你袜子呢?” 他又道:“不舒服~” 周岑算是明白了,不管他是不是装的,总之,他现在在撒娇。 但即使知道,他也愿意陪他继续娇纵下去。 “想喝水吗?”他一边迫使着他重新躺下一边问道。 季倏摇了摇头,“想睡觉。” 周岑点头,“那就睡。” 季倏又摇了摇头,“想你陪我一起,睡。” 他最后那个字咬得极重。 周岑只能无奈的陪他躺下,躺下又说:“外面还亮着呢。” 季倏终于点头,“马上就黑了…” 说完这句,那冗长而又沉重的呼吸声悄然而至。 周岑闷哼一声,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就这样陪着躺了许久,他还是没有丝毫困意,见人睡得沉,他就想起身去外屋看看,想到就做,只是他不知道,就在门打开的那一刻,那双沉沉的眼睛睁开了。 天已过膝,辛可也陪着孩子睡去了。 周岑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点了点头,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好梦。” 再回里屋的时候,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这次周岑没有出声,而是很快走到他身边把人抱进了怀里。 这次,季倏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再也不许他离开。 这次,连他也困了。 季倏这次发热一连持续了五天,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恰似生理期的发热期呢,还让本来定好的五天之约又延长了五天,段石见自然是美不胜收的,这样的逍遥快活日子他巴不得天天。 可就是把一个人累坏了。 “老大~不要了…不来了,十三难受~” “十三乖,今天就弄最后一次。” “真、真的?” 段石见深情且恳切的点了点头。 日头就这样慢慢延伸到了最高的时候,这天,大多数人终于看到了他们的东家。 确实阳光明媚,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许多人这样想着,回忆着那日的大快朵颐,期待着早日启程的日子。 “可儿可儿我家周周呢?” 辛可叹了口气,固执道:“小小少爷,还记得可儿的话吗?” 潘小小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在大家面前不能喊周周,要喊先生。” 辛可欣慰一笑,“小小少爷真聪明。” 潘小小又道:“那叔叔呢?也喊先生吗?” 冷不丁提起季倏,辛可也是愣了一下,她还没有想过这个,也确实没准备想,只不过小孩都这样问了,她得好好想想。 她心想:“大家平日都是怎么喊来着…” 有了! “哥哥。” “啊?”潘小小反应很大,不容拒绝道:“周周才是哥哥。” 辛可循循善诱道:“可是先生和季爷是一起的,一起的就都是你的哥哥。” 潘小小不懂就问:“可儿,什么是一起的?” 辛可脸忽然红红的道:“一起的就是…照顾小小是一起的,以后疼你爱你也是一起的…这样…小小明白吗?” “小小明白了!”他眼睛大大的,可见还是没明白,但有一句他听清楚了,那就是以后又多了一个疼他爱他的人,如果是这样,那叔叔变哥哥也不亏。 “喊哥哥!” 辛可欣慰的点了点头。 季倏要是知道他骗了半天也没有辛可几句话来的容易,估计要气得把周岑变成他婶婶才肯罢休。 “是哪个乖乖又在喊哥哥~”声音由远及近,随后露出脸来才让人眼前一亮。 “周周!”话落,潘小小一溜烟就飞扑到了周岑怀里,毫不顾忌的蹭了蹭脸,活像一只小猫咪。 跟着周岑进来的还有几条尾巴,首当其冲的便是七十三,紧接着便是几名比较机警话少眼里有活的保镖,再往后就是程招来了,他今天是来找小东家报道的没成想半路遇到第一梯队的成员,就一起来了。 与此同时,辛可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其实就是低头弯腰,硬要说躬了个身。 饶是如此,周岑也觉得过了。 一般大场面也就算了,像这样随时随地遇到了都要来一套,他一开始忍住了,可现在是真的忍不住了。 “辛可。”他叫了她一声。 “可儿在。”她语气低昂,吞气有力,可弹出来的话又极没有存在感。 他贴近人耳边,小声说:“我其实想问你很久了,你不会是什么隐世豪门里的千金小姐吧!” “小……小姐?!”她惊呼出声,一下子就被破了气场,旁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只听到了“小姐”二字,故而目光都非常奇怪的看向周岑,当然,也没敢多看,这主家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们插嘴。 他们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花样多。 第51章 板脸娃娃哭了 周岑被她的样子闹得哭笑不得,“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辛可惊慌失措地不知如何是好,左右低垂着头都快要跪下了,只是这个想法一出腿就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周岑急忙拦住她,“可儿,我知道你家规严,但现在这个时代真的不必如此。” 他学着她的腔调道。 她不停的摇头,眼睛都红了,“不是的…先生,可儿从来没有生出这样的想法,可儿在季家一直本本分分的从没越过一丝规矩,可儿不是千金大小姐,可儿只是可儿…” 周岑愕然看着她泪流满面的面容,心想,难道是自己错了。 可是像辛可这样的如果不是生在隐世家族又怎么会有如此气质。 但这样的想法却被来人打破。 “她从小到大好像还是第一次哭,先生,可真有你的。” 周岑:“……” “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高兴,但你那一套真该收一收,先生不像你,他还适应不了你坚守的那些规矩。” “一伯伯,你回来了?” 秦博一点了点头,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段石见。 秦博一又道:“先下去吧,洗洗小花脸。” 辛可已经老实了,哪还敢逗留。 其他人更是老实了,怎么也想不到这刚刚回来的新东家几下就把板脸娃娃欺负哭了,这么猛的吗? 但是……看到这一幕的他们会不会被娃娃秋后算账啊?!! 救命!! 他们申请在头顶贴个sos。 “你是…秦叔?” “唉,还是先生有眼光,那妮子成天伯伯伯伯都把我叫老了哈哈哈哈。” 段石见:“……” 周岑一时间无言以对,换句话说,没有共同话题。 笑了笑后,秦博一又很是自来熟的套近乎,道:“先生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事吩咐老秦,老秦保证不会给你掉链子的。” 想起来这干什么,他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便喊道:“阿来,你上来。” 忽然听见这么亲切的一声喊谁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可等人上来的时候,他们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有一说一,这小屁孩从刚刚开始就跟着他们新东家,明明这是他们的东家。 不怪他们一脸懵,那天聚餐,他们第一梯队压根就没被叫上,不是不叫,而是没必要,无他,根本混不到一块去,有辈分代沟。 而段石见也早对他们有所安排,这不,他就知道秦博一最终还是腆着脸来了,有他在也能更放心一点,毕竟他也觉得十三不靠谱…… 当然,更不靠谱的是钦点十三为队长的季倏,当时段石见回了一个死亡微笑来着。 什么时候第一梯队的队长这么好当了。 他坐在第二梯队队长位置这么长时间也没觉得这位置舒坦,除了每个月的分红似流水,好像真的没什么好处了。 虽然但是…谁叫他家这个就喜欢这似流水…… 宠呗!还能怎么办,反正有人兜底管他呢。 想到这儿,他目光不着痕迹的看向了秦博一,后者也看过来,两相对视,发生了激烈的搏击,最终还是秦博一败下阵来,点了点头。 当然,这些都没人关注。 走到众矢之的后,程招来反而沉稳了很多。 “岑先生。” 周岑点了点头,忽然把怀里粘人的小猫朝他递去,“既然这样安排了,你们也是时候互相熟悉一下了。” 如果不是非必要,小小他一定会自己带着,可是以季倏时不时的情况,他真怕这小崽子不学好又没人教训,思及此,他又道:“你比他大,他以后也管你叫哥哥,这样你也有资格管他。可以吗?” 这听起来像是征求意见的语气,先是让一群人心底炸开了花,紧接着又让陈招来心底乐开了花。 “当然可以!谢谢岑先生。” 周岑哑然失笑,想起辛可,也就没什么反应了。 本来是麻烦的事,到他们眼里竟都是香饽饽…… 可是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反对,这不,潘小小立马跳出来拒绝道:“周周是不要小小了吗?” 说话语气带点哭腔。 周岑硬着心肠道:“怎么会呢,只是让你阿来哥哥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你,小小也可以随时来找周周的。” 潘小小愤愤道:“他不是他不是!” 说着就要挣脱开怀抱。 “潘云宥安!”周岑瞪着他,“不许这么没礼貌。” 一瞬间,场地所有人呆若木鸡。 唯独剩一点抽泣的声音,还是那种因为害怕不敢哭出声的憋闷。 程招来惯性的将人护进怀里,然后一动不敢动。 愤怒过头后,他又立马后悔了,“对不起,小小比较粘我。” 程招来当然知道这声“对不起”不是对他说的,后半句才是,“阿来明白,先生放心,小小少爷想你的时候我会事先联系你的。” “周周…” 周岑抬眼看他,知道他还有下文也就不说话。 “小小听话,小小会和阿来哥哥好好相处的…周周,不生气~” 周岑也心疼,可心疼归心疼,他不想将来头疼。 “做错事情要认错。” “对不起~” “不是我。” 潘小小愣了愣,扭过头又说了句,“阿来哥哥,对不起。” “没关系。” 程招来当然接受,活这么大,命这么好有这么可爱一个弟弟,他宠都来不及,什么覆灭程家都见鬼去吧。 当然如果只是顺手那也不妨事儿…… 沉默片刻,周岑又把手覆盖上去,道:“小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掉小珍珠。” 潘小小忽地就笑了,“可是那天我看见周周有掉金珠子哦~” 周岑看了看周围,莫名咳了一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动不动就生个病来给我看……” 这话虽然好笑,但是没人敢笑,毕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地点,他们新东家已经闹哭两个人了。 实在是恐怖如斯! 可有一人看着这样的场景却莫名的红了眼眶,曾几何时,这样画面何等熟悉。 “像!实在是太像了!!” 众人被他的话引去。 “秦叔…你这是怎么了?” 秦博一微微一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老先生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说各种低头哀思,周岑也没有想到他那已故的亲爷爷会引起他们的共鸣,不知道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莫名的,周岑很想去了解一下,可是人已不在,他又能了解些什么呢? 过往吗? 明明自己之前是那么的不屑一顾,甚至还埋怨过对方…可人生的命数不就是如此吗? 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往往也会想要…… 一顿下来,他忍不住勾唇痛笑了一场,笑得耀眼恣意。 只是看到他的笑容,众人的眼睛又亮了,一阵茫茫然,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般。 可是,他们也明白前尘往事已经是过眼云烟,唯有当下才是真实。 第52章 一群回来撑场面的 回到现实,还得先解决眼下问题。 “先生,你就留下老秦我吧,你不留我,那后来的晚辈就要赶我了,这这这让我面子往那搁啊~” “……” “……” “……” 众人内心os:这老不羞,竟然还卖萌撒娇。 段石见内心os:不要脸啊。 周岑闻言也抬头对上了他那央求的眼神,然后又望向段石见,“要不…” 话音未落,那被叫晚辈就冲出来拒绝道:“一叔,您这不是倚老卖老吗?你看你也到了退休年纪了。我们也是为了你考虑呀,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和季爷的一片苦心呢?” 提到季倏,秦博一漠然切了一声,知道事与愿违,也顺着台阶下了。 “什么叫退休的年纪?我身强体壮的很,一个能打十个,不信你们谁来和我比比?” “……” “……” “……” 这次连周岑也无话可帮了。 说完,秦博一才知道自己话说岔了,连忙找补,道:“是说得也是呵,得给你们后辈留点机会…那就…那就他了。” 忽然被点名指上,七十三异常开心,不然他都不好意思挨到周岑旁边。 众人只看见有一抹残影从他们眼前闪过,然后眼皮子里就多了一个人,因为这还都抽抽了两下。 不是! 这人又是谁呀? 现在这些小辈一个个都这么不懂规矩的吗? 看到这里,也就知道第一梯队为什么叫第一梯队了,即便是辛可都对这一批人尊敬有加,毕竟她也是晚辈。 而非要在第一梯队加上七十三这么个人,那么既然是太子爷的意思,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段石见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秦博一这个人,上道。如此一来,给他省了不少事,毕竟他在第一梯队的话语权确实不如他。 段石见心想:“现在,十三的位置应该是稳妥了。” 周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诚然,他既然选择回来,那么就已经做好了被拉入这深宅的准备,更何况他还答应了季倏。 而就算季倏没提起,他也是要在他身边待着的,只不过这样一来身份更能够够得上他,处理事情也方便许多,但到底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隆重,他想,还是因为他那已故的亲爷爷和季老爷子的关系吧。 其实周岑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一波人在知道他决定回季家的时候,都是临时归队的,在那之后他们就已经解散了。 至于现在,先生认祖归宗这么大的事,没有他们怎么行,没有他们指不定那些宵小要把他们宝贝先生看低了去。 说白了,他们都是一群回来撑场面的。 但事实是,他们一个个脸确实是够大的,不说整个季家,就是整个季氏集团有谁不认识他们。 以往,他们一动,那都是天大的事。 就拿很多年前的那次集团动荡来说,不是他们先生力挽狂澜,哪还有现在的季家。 现在只要一提到当年的事,就一个字,顶! 五天后。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一座山头之上,一辆辆劳斯莱斯古斯特奔驰大g63……参差不齐的舞在那超大的广场中央,最多的还是那些训练有素的萨博班,一个个排列整齐。 当然,最亮眼的当属那辆车牌号六出头的小粉。 周岑出来伸个懒腰的功夫差点眼珠子惊掉,站在阳台上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预想过这样的排场但不带这么夸张的,贫穷还是限制了他的想象,转过头,他头一次问了一个比较俗的问题。 他说:“你们家到底有多富?” 季倏刚套上睡衣出来,就被迎面刮来的一阵冷风凉到了。 周岑不想说他虚,但这人自从烧过那一场后好像是真虚,默默的,他目光慢慢朝下看去。 季倏有点生气的样子,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一步上前把人压在栏杆上就亲了上去。 几分钟后。 “现在呢?”他不解气的问。 周岑立刻懂了,啥话也没说,光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毕竟他可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顶着一张香肠嘴去见人。 顿了顿,他又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季倏看着他,低声笑道:“等你回去了,你就明白了。” 周岑眉尖微微一蹙,似是微微不解,什么叫回去就明白了? 不过他既然想打这个哑谜,周岑也就不追问了,毕竟他已经打心眼里把这一场宴会当成了鸿门宴。 日头渐渐高涨的时候,几边都开始焦急的来催了。 里屋里,季倏第n次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好,再换一套。” 早已换好衣服的周岑:“……” 又是几套被抛弃后,众人已经无语了。 尤其是看着她们新东家还加入了那场闹心的挑剔大赛的时候,一个个差点闷死。 最后,还是辛可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 那边的两人目光同时一狙,沉默了几秒,周岑率先应道:“最后一套。” 说完,他又微笑着将目光望向了季倏,其实他是等不住了才加入进来的,季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衣服,最终目光定格一隅,点了点头,道:“嗯,最后一套。” 周岑眸中带着冷笑,“快,换。” 季倏再次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一众目光都看呆了,不是有多别致和好看,而是就很普通的一款,只是这款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辛可目光探寻到了周岑身上,立马恍然大悟道:“情侣款哎!” 这一声把周岑惊醒,“你一直都在找它吗?” 季倏点头道:“小爷爷送的,看到你穿我才想起来,就是怎么也想不起给它放哪了…” 辛可在一旁听着恨铁不成钢道:“季爷若是问,咱们早出发了。” “可儿,是怪我换得太快了,这样的场合就该有些仪式感,你说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必言谈,一齐走近。 辛可也怪自己嘴巴说快了,可看到这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心眼了,人家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到了他们家这儿,就算不是那么新式的西服也能衬起一幅别样的感觉,就更别说这两人走在一起了。 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婚礼现场! 走到门口的时候,周岑看见了秦博一,本着对方笑得花一样灿烂的笑容,他是不是该打声招呼才好,谁知,下一秒,他就看到他嘴巴张得狮子那般大,连吼出来的声音都像。 “先生!出台!” 第53章 家主已故 紧接着,本来还是有说有笑的人群,顷刻间站成了两排,待周岑出来的那一刻,齐齐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这一幕不说被震撼心灵是不可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依然。 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风清月朗,说的大概就是此刻他的样子吧。 “终于,送你回家了。” 周岑看着他有些紧张的样子,突然就笑了。 他握住他那有些冰凉的手,唇角轻轻报开一抹笑纹,“你怎么还紧张了?” 十指相扣的那一秒,那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眼神好似能将人烫伤。 周岑讶异向外望了一眼,却见那一个个也正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他那双眸子突然就敛住了笑意,黯沉沉一片。 他本来也是回去见家长的,情侣装都穿上了还怕这? 这个手他握定了。 “走,回家。” 他霸气发话。 如此,众人还能如何,只是一旁一路看着跟着的秦博一眼皮都快皱没了,季倏“嗯”了一声,还是任其抓着不放,到最后实在不行了才松开了些。 周岑回过神来:“你……” 季倏眸瞳底含了一抹不轻易流露的不舍。 周岑脑海里忽然想到了辛可,想到她说的那句,先生是季爷送回季家的,但先生是先生,季爷是季爷。 想明白什么,周岑勾着唇喊他:“发什么呆啊,你不是要送我吗?” 他点了点头,却又在离开前吻住了他,只这一次,他想告诉所有人,无论如何他都是被选择的,而他,永远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面前这个人。 周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规矩,但他知道季倏很重视,就像他此般无法收敛的吻一样。 “季爷,别误了时辰。” 此时那洋洋洒洒的一排豪车已经陆续开出,可他只是看着不想离开,周岑笑着催促他,“不行我们可以再等五天。” “不行!” 一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包括季倏。 这一声过后季倏是被架着走的,用秦博一的话来说,又不是见不到了,不就分辆车,搞得这么要死要活的,也确实,可周岑却清楚他是怎样的“他”。 他朝着那辆“兰因絮果”走去,不,他是走到他的世界里去,他想去看了看,在那个位置究竟住着怎样一个自己,怎样一个让他执念成魔的自己。 有时他也会怀疑自己,可越是怀疑就越是不明白。 所以,他要大方的走到他的身边去。 “先生,相信老秦的车技吗?” 上车前,秦博一还郑重其事的问了一句。 周岑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老秦就幸不辱命了。” 途中行过许多地方的红绿黄,看过许多棵树,树上的云像是喝过多种类型的酒,千姿百态,不知看了多久,等到天上那一片空白被填满的时候,就到了。 开门的是秦叔,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是一身黑色的西装。 周围都静糟糟的和临行前完全不一样,季倏也不见了,只剩那一排排豪车和周围整整齐齐的人。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多余的一眼,走到那扇不算太陌生的门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这里不算太冷清,在这里周岑看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这些人在看到他进来的那一刹那都完全定格住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位身着墨色锦服的老者,老者双手作揖,就那样扯开嗓子吆喝一声: “先生归家!” “过礼!” 这一声,几乎照进了所有人耳里。 这一礼,几乎磨平了所有人的脊背。 还在走,那里还有一扇门,而那老者也已经不见了。 秦博一也在这个时候走上前来,小声说道:“先生,后面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周岑点了点头,而这扇门里,还有一些人,不过大多是一些熟悉的面孔,有天天餐饮所有的员工,有他认识的秦医生、西主任、辛可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小小,再有的他也叫不出名字,最主要的是…还有童时…她也来了。 可还是没有他。 与此同时,在那最后一扇门前老者又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是同样的套路,只不过这次没喊,而是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连带着此间所有人亦是如此,没有一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快些离开这里,走进那最终的家门。 他一进去,身后那门便也合上了,唯一跟着他进来的只有那位老者。 这是哪里? 周围一片恍恍惚惚的灰黑。 这个时候,那老者终是恢复了那一声清嗓。 “请先生净手上香!” 随着话音一落,便有几位女使从两头端着什么上来。 仔细一看,左边是净手用的晶瓷盆,另外一位女使手上托着白手巾,再看右边,一人拿香一人提盒,盒是火柴盒,做工精致。 周岑没想到还要做这些,但也只能照做,只是当他把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那灰黑的地方骤然亮起了明火,当火光足够亮的时候,他才豁然发现这里真正是什么地方,上面都有什么。 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可那一层层的灵牌已经无声无息地告诉了他所有。 他最终还是明白那句,先生是先生,季爷是季爷的含义。 祠堂是承载着一个家族记忆、文化传承的地方,也是老一辈的念想,可在此之前,周岑从来没想过这些,也不会想到他们周家还建有一个这样的宗祠,更不会想到就建在季家老宅。 “先生,认祖归宗吧。” 老者的话萦绕在耳边,他也随着他的话音跪了下去,一跪三叩,三拜九叩,再起身的时候他赫然红了眼眶。 他看见最左边的地方那里有两个特殊的灵位,是他阿爸和阿妈的,周岑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到他们,如此,湿润的眼眶再也装不住泪水。 往中间一些还有一个特殊的牌位,而旁边就是他阿爷的尊灵。 他茫然中带着一丝无措。 老者看出他的疑虑,道:“那是家君自己刻的…只刻了一半,先生见怪了。” 这一说周岑就更迷糊了,“家君?” 老者点了点头,“家主已故。” 听完,周岑陡然颤了一下,他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可老者却在无言中点了点头。 难怪! 难怪他们都不让季倏和他一起! 难怪这一路都没有见到他! 可是现在想起,也就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了。 甚至紧张到要在临行前当众确认他们的关系。 第54章 少家主 这是下午五点的落日,门从外面打开的一瞬间,一束光缓缓地撒在原本黯淡无光的地上,周岑迎着光走出去的地方也铺满了金黄色,此时,祠堂门口早已站满了人。 他抬头,在这一众之中,只一眼就看到了他。 周岑不能描述看见他那一刻的感受,只是有许多委屈想要贴过去抱住他。 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轻轻擦肩而过,他们不顾一切地走向彼此,做彼此的保护神,因为是神,所以才棒。 与此同时,漫天花卷被长风轻拂而过,围着两人盘旋,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世家子,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归来的世家子。 “你后悔了吗?”他问他。 周岑始终平静,“没有后悔,是我的选择。” 季倏点头,笑了,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那一声清亮的喊声打断: “世家子认祖归宗!” 有人起头,自然有人附和,底下黑压压一片,男着中山装,女穿清一色长裙旗袍,他们一个个神情庄重…目视着眼前祠堂,齐齐喊出了那句: “少家主!” 几乎是在话落的那一秒所有人齐刷刷将头低了下去。 季倏默不作声,周岑看他,他却趁所有人低着头凑到他耳边,诱惑道:“少家主,要逃吗?” 周岑轻声叫他,“季倏。” “嗯。” “带我逃吧。” 那时,将盛开在心里的花,是火光流落下来的长夜明珠。 ———— 流动的宴席上,金光洒落,案上的红瓷盘里摆满了苏芳异果,旁边是来客的恭敬,远处是高雅而绵长的歌声交错,听步声沙沙作响,酒香也从碰撞的玻璃杯里溢出,飘散在细语的人群之间。 “那边的小孩什么来的?” 男人抬了下眼皮,看着眼前打扮精致的女孩,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女孩觉得奇怪,问问怎么了? 男人瞥了女孩一眼,并没有说话。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住嘴才是王道。 女孩注视着那头,其实许多人都注视着那头,许多人都有这个疑问,但不是谁都敢像女孩这样张口就问的。 可就在\"许多人\"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一个新的身影恰恰迎了上去。 “小孩,好久不见。” “……”潘小小正玩得起劲,忽然领子被人拽起,迟疑了一下,一回头,看清是谁后,他又无声地张大了嘴巴。 甄贝西漠然道:“不记得我了?” “你是医生叔叔…记得。” 甄贝西挑起一边的眉毛,笑道:“不错不错,记性不错。” 程招来端着果盘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就递了一下,“吃吗?” 甄贝西顺手就拿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不错不错味道不错,再来一颗。” 程招来又道:“没了。” 甄贝西鬼神疑了一下,起身后才发现并不是什么酒侍,“怎么是你?” 程招来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孩,道:“怎么不能是我。” 说完,又道:“小小少爷,是这个吗?” 潘小小看了眼盘子,无动于衷,道:“你不要跟着我,我要去找可儿。” 程招来拇指微动,随手就将果盘塞给了甄贝西,而后立马蹲下摁住了小小两边肩膀,苦口婆心道:“云少爷…安少爷…小祖宗…可儿忙着呢。” 潘小小退而求其次道:“那你能带我去找先生吗?” “先生…先生也忙着呢…我陪着你好不好?” “不好。” 说完转个身,大摇大摆的就走了。 一旁围观了整个过程的甄贝西:“……” “孩子不好养…多担待哈。” “吃堵不住你的嘴?” 说完他也转个身,大摇大摆的追去了。 这什么情况? 一脸问号的他还没来得及反省身旁就围满了人对他旁敲侧击。 半晌,他爆发出一声怒吼:“……我是他爸,行了吧?” 女孩还没来得及震惊又被另一处喧哗与骚动吸引了过去。 “周周!” 看见人的那一刻,小小的脑袋哪还能记得住那么多规矩,早已激动的不能自已。 周岑也脚步轻快地迎了上来,过了一阵,人又到了季倏怀里,与此同时,身后上来一人,季倏转手就将小小递了过去。 “哥哥~” “你喊谁呢?”季倏扭头就问。 潘小小想了想,又看了看抱着他的辛可,道:“你啊。” 于是,众人就看见了一个冷面冰山以极快的速度变温柔了。 还笑了。 这恐怖吗? 怎么说呢… 少年时期的太子爷,笑容简直比鬼片还恐怖…… 一时间,不少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可不知是听到了什么风雨,四面八方一下子涌上来了不少人,且全部是先前在祠堂的那一批男男女女。 接踵而至的喧哗与骚动也成为了此刻的新篇章。 忽然,有一人上前道:“少家主,魏管家让我您带一句话。” 周岑看着他们这么兴师动众的现场,实在是不敢想象这是一句什么话。 “说。” 那人便道:“且视过去如往常,你还是你,你能回来已是幸运。” 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也许你需要这个。” 周岑接过那物,疑惑道:“一把钥匙?” 季倏像是想起什么,正色道:“嗯,你先收下。” 紧接着,他又对着这一群人下达了一个指令,“今天你们少家主累了,就到此为止吧。还有,低调点。” 那人突然拧巴道:“季爷,这事儿少家主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季倏:“……” 周岑眯着眼睛笑了笑:“听他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托秦叔转告我,都是一样的。” “是!少家主!” 周岑顿了两秒,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清了清嗓子:“现在不是以前,有些规矩拿得起也要放得下,我既然说了算,那我这话你们也应该明白,以后,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就连宾客都是一阵寒霜,抬头,那一双双漆黑的眼睛都在看着他。 “今天你们也歇一歇,融入这场盛大的宴会吧。” 他这一令一指,直叫一行人又惊又怕。 第55章 保密协议当然是一式两份 惊的是盛宴在向鸿门宴转场,怕的是这群黑衣男女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 可发号施令的原主并不关心这些,因为他看到了一些曾经的朋友,而他们也正朝他过来。 周岑都一一碰杯以此来向大家释怀,这其中数何千最积极,毕竟,他的远大理想几乎已经快要实现。 可碰着碰着,有一只高脚杯就这样惹眼的出现了。 周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听说你的事就回来了,不过,这次不走了。” 晚风撩起她的发,她明亮的双瞳以及她疏雨后的窗。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傻丫头,哭什么…有哥在呢。” 童时最终还是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又对季倏点了点头,道:“恭喜你,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美德,勇气。” 周岑明显能感觉到,她是不受控制的流露出来的,那股习惯性的不自信,不是童时,是傅青。 “我是个护短的人,你如果再哭,我也不知道谁会倒霉!” 话音刚落,本来还四散在各处的“中式恐怖”齐齐将目光定在了一处。 言语的力量在这一刻具象化… 童家人一瞬间陷入心惊胆战,童夫人连忙上前解释道:“少家主您误会了,小时她…就是想你了…对对对…” 周岑深深看了她一眼,“阿姨说的对,小时一个人在外留学,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可以留您女儿叙叙旧吗?” “这…”童夫人看了看四周,“不…方便…” 她还没说完,就被一人打断:“方便!” 这时,一个清亮温和的声音传来,道:“少家主想留多久就留多久,我妹妹确实很想你。” 这话一落,就见季倏眉宇间忽然凝结了一阵冰霜之色,极为反感的看着童心。 可涉及眼前人他又无可奈何,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临行前向世人打破那层关系的原因。 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自然落入了众人眼中,可是童心依旧不知死活的说:“季爷和家妹已经解除婚约,我猜少家主应该是知道的吧。” 季倏忽然道:“我猜你今天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童心露出一抹苦笑:“本来不是…现在是了。” 季倏呵的笑了一声,“那也可以不是…” 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句,像个小孩子一样斗嘴。 就连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的,当事人非得要把自己蒙在鼓里。 最后还是童夫人看不下去,温言道:“心心别胡说,妹妹是一定要带回家的。” 童心忍俊不禁道:“为什么是一定…妈,你能告诉我吗?” “心心?!” 周岑这时道:“那么你的想法呢?” 童时木讷寡言,像是并不想又并不想…… 周岑又道:“青青!” 这一刻,下一秒,\"傅青\"朝周岑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已经做完了最后一场道别,可即便是告别也好像被她搞砸了。 “不是的,不是她。”她说。 已经不会再有\"傅青\"了。 周岑看她,十分怀疑地道:“那你是?” 她们! 她洋洋得意道:“给你哭一场你就信了,很好不错,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心情很好。” 沉默片刻,还是沉默。 “看给你闹得,这么大的日子,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没办法谁叫我一看见你就触景生情呢,你可别怪我啊,我只是在报你当初拒绝我的一时之仇,我可记着呢,现在勉强算平局吧。” 周岑看着她鬼灵精的发言,还真信了她。 对不起哥…对不起…我…只…是…要走了……对不起…… “我可走了,好怕第二天季爷爷找我事啊,那什么少家主你可得帮我顶着…我走了…还赶着回去交作业呢。” “啰嗦…” 周岑是嫌她了。 然后,相视一笑,分道扬镳。 季倏在此刻终于不得不承认。 “别看了,已经走远了…” 回过神,周岑终于沉默的弯了下脊骨,“季倏,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后怕……” “你跟我来。” 他和他离开后,原地所有人才算松了口气,可下一秒,那口气又直接升到了某个天际。 那把钥匙已经启动了。 “老…老板…你别这样看着我…我…” 女人一袭墨黑旗袍,坐在高处,温文有礼,面含浅笑。 但谁都知道,这笑容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老板……?” 女人没理他,手指不断敲着好似在等着什么。 没多久,另一位同样穿着墨黑旗袍的女人走到她面前,道:“雅星姐,文件打好了。” “喃喃,学着点。”霍雅星抿唇一笑,挥手将文件飞到半空,顿时,那一张张a4纸就像天女散花般飘落下来,落在地上,落到所有人的脚边。 “保密协议,一式两份,签完即可离场。” 听到这句,所有人几乎都疯狂的将纸捡了起来,一时间,同一支笔纷纷朝他们递出。 只是谢谢过后,又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tm的真吓人! 不少人心里都在哀嚎…… 谁家豪门佣人保姆打手带这样穿厚马甲的…… 不说霍雅星,那一位位拉出去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 有时候他们也奇怪,这咋就愿意被人使唤呢? 当然,有一点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在季家做事确实来钱快…… “………” 与此同时,那湖光对面,竹亭水景将两人叠在一起。 “够了!” 季倏沉默良久才道:“对不起…我…” 周岑抬起眸茫然看他。 灯光细碎笼罩在季倏的眉眼上,只听,他声调嘶哑的说,“我错了…” 周岑听到这句话,身形一顿。 他问:“你错什么了?” 季倏几乎半磕在他肩上对着湖光说——“要相信你。” 周岑无声轻笑了下,仿佛一切都有了答案。 很奇怪。 他怎么就知道连在一起是:我不应该不相信你。 “季倏,可我感知到的你不是这样说的。” 季倏看着他,平静地看着。 周岑一字一句道:“你想说:明明是我先爱上的你。” 第56章 花来本无香只是画上香 他又说:“你看到那个女孩了吗?” “她叫程繁星…” “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叫傅青…” “她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什么呢… “你讨厌她吗?” “你喜欢她吗?” “嗯。”两人几乎一样的回答。 他们一人一句说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 所以他会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有能感知别人情绪的能力,只是一个向外张扬,一个向内收敛。 所以。 他们之间没有徘徊。 所以他的声音会很轻,轻到只让他听到。 “我除了你,再也爱不上别人了。” 季倏已经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然后怎么样,不用说了。 亲完之后,季倏的手指摸上他透红的唇角,轻声问道:“除了我,你再也爱不上别人了?” 周岑温和一笑,双唇扬起微小的弧度,笑得暧昧非常。 看到这样的笑容,季倏人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动震耳欲聋。 周岑不动声色地抱住他,道:“我看到那幅画了。” 话题转的如此生硬刻意,季倏却反而笑了,“我以为你没看到…” “你放得那么明显,想不看到都难。”他无声笑笑,慢慢垂下眼睫,问道:“你当初找过我…为什么不见我!?” 沉默片刻,季倏道:“没有理由…” 听到这,周岑有些生气,道:“可你找过我那么多次,为什么…” “我害怕你生气,更害怕你讨厌我。” 后面的话周岑仿佛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可他偏要说: “你这么多年真的好像活到了狗肚子里,活该你单身。” “我不活该,我有你。” 周岑一拳仿佛打在棉花上,丝毫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为他的一句话就会想方设法,可爱一个人,无外乎在这之上再加一个在所不辞。 半晌,他轻轻一笑。 “你是不是骗了我?” 两人瞬间分了开来。 他说。 “第一次见时,你才七岁。” “第二次见你,是孤儿院…第三次是你走在回家的路上,第四次…第五次…” “第十次…林和桥下惊鸿一瞥,那一次我记了好久…以至于以后的每一次我都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一直到那天你忽然出现在我眼前…我,疯了…” 周岑忽然想到什么,震惊道:“所以那漫山遍野的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的!” “花来本无香只是画上香。” 周岑一怔:“无香?” 可为什么是无香? 是了,是了。 旧学期里的春海棠,是木瓜属的海棠,正是无香的。 正在此时,远处熙熙攘攘突然传来一声呼叫。 “周周!” 辛可看见人后疾步走上前来,抱歉道:“少家主,小小少爷一直闹着不肯睡觉,一定要见您才是…我和来弟都拦不住少爷…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 周岑瞅了潘小小一眼,潘小小委屈地回望他,还没等人开口,就已经开始认错了。 “…小小害阿来哥哥受伤了。” “小小害怕…这个地方不好玩,周周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小小想念那个小房子。” 周岑恍惚了一下,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季倏却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他道:“随时都可以回去,但是小小得答应我们一个要求。” 潘小小又望向他,一脸认真、毫不犹豫道:“好。” 季倏道:“程招来是因为你才受伤的,所以你应该去照顾他直到他好了为止,这个要求不高,而你也要为自己犯的错误负责,记住了吗?” 周岑也看向他,随后又赞同的点了点头,想到程招来受的伤,他问辛可:“阿来怎么样了?” 辛可自责道:“来弟没事,只是削梨的时候因小小少爷一时淘气不小心划了脸,本来也是要来回话的…来弟怕您责备小小少爷就躲着一时没来…” 闻言,周岑瞪眼道:“小小,这次我真的生气了。” 一句话,潘小小便知道自己被下了死刑。 他又道:“可儿,你安排阿来住院治疗,你,务必照顾好你阿来哥哥,我不希望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脸上有伤。” 辛可本来想说没必要,听到后面忽然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少家主的用心良苦…她心想:”看来又要辛苦来弟了…” 潘小小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眼睛也红红的,辛可瞧他这样的态度怕是要火上浇油,立马蹲下身,小声道:“小小少爷,还记得可儿教过你的吗?” 潘小小点了点头,故而明白了什么,道:“先生的教诲,宥安谨记在心。” 周岑和季倏对视一眼,忽然,笑了。 “还有哥哥的话,宥安也记下了,宥安会做到,然后回家。” 季倏看了辛可一眼,又看了他一眼,道:“那还待在这做什么?” 辛可抿嘴一笑,拉着小手就要离开,可潘小小终究还是不舍得,他才七岁,刚刚从亲人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所以他会下意识对另一个人产生依赖,而这个人不是别人,他是周岑。 正是因为有着相同的经历,周岑才明白,依赖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情绪,可人生的经历本来就不同,他不会拿自己的那一套去圈住别人,更何况是小小。 他希望小小有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而在这个环境当中,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该由小小自己去做出选择。 如此,也算还了潘叔的一个心愿了。 潘小小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他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一张脸被划伤了有多少吓人,他应该回到阿来的身边去,去照顾他,去道歉。 另一条路上,程招来正鬼鬼祟祟的躲着偷看什么,看人出来且没有进去的时候那么沮丧的时候,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辛可看见他时也是吓了一跳,想起少家主的话,又立马朝石山后面使了一个眼色。 看明示意,程招来这才按耐住要冲出来的心。 可是他不知道,他这一缩整整害他住了三四天的院,一同与他拨到第三梯队的兄弟也成了他的专属保镖。 还得了一个小他一轮的护工。 真是…活久见… 第57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阿来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摇了摇头,程招来道:“啊!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就出…” “院”一字还未出口,就被人打断道: “别乱动,我看看。” 潘小小立刻踩上一早准备好的垫脚小凳子,凑近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掀开那层纱布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不假思索道:“不行。” 程招来一下瘪了。 内心哀嚎。 “苍天啊,大地啊。快来个神仙救救我吧。” 这伤虽然说不重,但伤在脸上又是最明显的地方,一时半会儿要让他好个彻底,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在在他的再三请求下,终于可以揭下纱布了,他用的理由是,闷着伤口好的慢。 但潘小小好像就是不愿意看见伤口,一会儿气鼓鼓的看一眼,最后索性不看了。 “少爷?” “干嘛!” “你怎么了?”程招来很无辜。 “不爱看。” 听到这话,程招来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潘小小疑惑,还有傻子变丑了,还笑的。 “是不是很吓人?” 潘小小愣了一下,道:“对不起…” 他到现在才说出来,说出来之后仿佛也不是那么不愿意看了…这三个字真奇怪,就好像有魔力一样。 只是听到这话的人,反而笑不出来了。 顿了片刻,潘小小又伸手去拉他,“阿来哥哥又在想什么?” 这一刻,仿佛陷入了死循环,反反复复总是那一句“对不起”。 从前都是他对别人说,小时候在程家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他说,被安排住杂物间时因为身上脏也是他说,后来去了贫民窟抢了别人馒头时还是他说…可是现在,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跟他说…… “阿来哥哥,你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程招来只听到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四处焦急的喊话: “阿来哥哥不说话了…” “阿来不说话了…” “程招来不说话了…” 小孩子哪里懂什么是沉默,他只是不知道说什么而已,最后这话传进了人群,传到了老宅,传到了饭桌上。 “那孩子一路苦,不是王寻那瘦子估计不知道会被磋磨成什么样。” “爷爷认识王寻?” “哼,你那点小伎俩还逃不过我眼。” 季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门外值守的段石见,后者好像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没看出由头也就没动,遂又把目光摆正看向远处捉锦鱼的七十三。 “看什么看,吃饭。” “……”季倏俯视着自己眼前一片淡菜毫无胃口,道:“我饱了。” “吃不吃?” 本来还一直沉默不插话的周岑忽然放下了碗筷。 季倏没有任何话语,直接扒了一口饭进嘴,咀嚼,咽下,就在他要吃下一口的时候,一只手从最远的那盘菜里夹了一块肉递到他碗里,道:“解解馋。” “仅此一块。” 周岑笑着点了点头,“大爷爷说的对,不守规矩有饭吃就不错了。” 一句话,两个人同时把目光抬起来。 季之意不确定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大爷爷啊。” 再次确定后,季之意含含糊糊地含泪道:“好孩子好孩子…你小爷爷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一直都念着你…如今你回来,可有怪大爷爷那天不在?” 看着他期颐一般的眼神,周岑如实答道:“那天什么都好…就是一个人不好,非得拉着我聊了一宿的天…” 话落,满堂都是欢声笑语。 随后,季之意又道:“那天老魏在,他在便不会出什么岔子…” “还好意思笑我,平时就让你去检查去检查,现在好了,三高了吧。” 周岑也跟着附和:“大爷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不能讳疾忌医,不能像某些人只能靠药引子吊着,您说是不。” 季之意看看季倏,目不斜视道:“我一把老骨头了不谈这些,他你别管他,他可以静心。” “老头儿,什么叫他别管我?他可是少家主,他不管我,谁管我?”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丝毫没有错漏,倒是叫两人不说话了。 季倏哼哼道:“怎么不说话了?” “吃饭堵不住你的嘴?” 季之意:“哈哈哈哈哈哈…臭小子,终于有人能治你了吧!” “……”反应片刻,季倏如是道:“我心甘情愿…” 周岑:“季倏…爷爷还在呢…” 季之意又笑了两声,道:“没事儿,你们小两口吃吧,我年纪大了,吃不下几口。” 话落,他又喊了一声:“老魏。” 魏痴上来扶住他,小声道:“是胃里又不舒服了?” 季之意摇了摇头,魏痴便也就明白了。 走到远处,季之意才道:“老魏,这些年辛苦你了,其实我们都差不多,你有没有想过安一处老宅…” “老季!”魏痴打断他道:“你这个时候赶我走是什么意思啊?” “哟哟哟还气上了,给你能耐的,我让你去养老,那两小辈难道还不会伺候你吗。” “…你明白我的意思…” “别说了…扶我去东林,我想他了。” 魏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走到半路,季之意又忽然道:“你觉不觉得他们很像…我总是能从小岑那孩子身上见到他的影子,他是不是回来看我了…” 魏痴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赶忙道:“都说隔辈像,少家主本身也是一脉单传,有影子也正常,更何况…时爷在时也是这般…” “到了,老魏你看那树…” 魏痴朝他目光所及。 只听他说:“每年这个时候,他总会在这,今年他们父子关系应该缓和了吧。”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我们无法判断一个瞬间的价值,直到他成为回忆,落花一片又一片。 当时只道是寻常。 “花,又开了。” “你,去了哪。” 汀花细雨,窗下风闲,谁家珠英九里香。 他们是在来时路上碰见的,也是阔别许久未见面的“熟人”朋友。 许是隔了太久,刚碰面时谁也没开口。 过了不大半会儿。 第58章 丘比特乌斯环的圈套 才有人开口。 “三土哥。” 两人齐齐将目光抬起,看向他。 “你、叫我什么?” 季倏一愣,紧接着坦然道:“还是你想听我叫你三土叔?” 谢垚破涕一笑,摇了摇头,对周岑道:“少家主知道的,他这个人总是不着调。” 周岑也跟着季倏起哄:“那我该喊你一声叔叔?” 谢垚哑然失笑,又道:“少家主觉得呢?” 周岑还真认真想了想,最后道:“我还是喜欢喊你谢大哥。” 谢垚微微一愣,道:“我也是还是喜欢喊你小先生。” 不久,这边三言两语闲聊起来,时而传出一阵笑声荡漾。 待人声近了,那笑声便也近了。 离近了,他们才看到那棵树,树下坐着一个老头。 “大爷爷…” 谢垚摇了摇头,示意他等会儿。 魏痴端着一把椅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又看看树下的老头,故意大声喊道:“你们怎么来了?来…先拿着我再去搬几把来…” 因为是吉假,除了个别土生土长的之外,宅里没什么人跟着,可就算如此,三个小辈也不敢这么劳烦魏痴。 “魏爷爷,我们自己来…” “魏老,听先生的,您就别动了。” 没说话的季倏已经一手拎着两把椅子出来了,路过几人径直走到庭中,放下,才回头喊他们。 魏痴笑而不语,默默走到树下把季之意扶起来,才过来。 “你们魏爷爷就是爱讲究,也忙了大半辈子,又怎么闲得住。” 往往家中一个最有辈分的人开始这样说话,小辈们都会下意识正襟危坐。 “还差一个小的…” “什么小的?” 只有季倏敢这样发问。 魏痴想到什么,忽然道:“你说的是那小不点吧。” “小小?”周岑也反应过来。 季之意点了点头,“你既然认了他,那他就是我季家的孩子。” 他强调道。 谢垚也跟着点头,“小孩子爱闹,刚好衬您老脾气。” 季之意瞪眼道:“就你记性好。过了这个秋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喜欢的人了?” 谢垚被噎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季之意“哼”了一声没再理他,转头又看向两人道:“小岑,爷爷有句话还是要再唠叨两句…关于孩子…” “大爷爷,本家的规矩我已经知道了。” 这些话,周岑几乎是脱口而出,更甚至觉得还不够。 又道:“这一脉…到我为止。” “以现代科技,其实…你大可…” “老头儿…”季倏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被一只手摁住。 周岑道:“我与季倏在行动、肉体、态度等多方面已达到高度共识,我自愿和他建立永久精神关系。” 忽然之间,季倏眼中迸发出了迷一样的神芒。 谢垚看了,也是啧啧称奇,这一个两个莫不是踩中了什么名为\"丘比特乌斯环\"的陷阱? 季之意盯了他一阵,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抬头,一片叶瓣瓣花高空旋下,恰好落到他手上,几人同时愣住,唯独他笑了。 望珠思其英,自己如此,何故如此。 这一颗赤心,昭然若揭。 “好一个到此为止,不愧是你小爷爷的血脉。” 这珠英开过,只不过,凋谢也是花开的本色,延续固然重要,但曾经它开过,这是最重要的。 谢垚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这就过关了?这么容易的吗? 周岑原先也不清楚本家还有这样的规矩,他以为有一个小小就够了,可当他走进那把钥匙的背后,拿起那沉重的厚录时,才清楚,曾经的周家是何等的荣耀,若是十七年前,他或许难以决断,但凡事都没有概论,既已成定数,那就成全变数。 或许变通并不是什么坏事,但这个时代本身就是一个与时俱进的时代,没有牺牲又哪来的未来,换句话说,一整个季家难道就没有底蕴吗?就算当时没落的早,可季家杀上战场的男儿又何其多…… “孩子,既然是你的决定,本没有人可以置喙,那些过往云烟你都可以看作一场空。你父亲是如此,你们都是如此。” “大爷爷是时代的先锋,我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季之意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当时也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兵而已,有幸结识一生知己,我很知足。” 一旁两人听得云里雾里,就算知道一些事情,也决计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季倏不会明白周岑放弃了什么,谢垚也不会明白以周氏的底蕴为什么还要一直屈居于世人眼下。 当然! 毕竟,真正的隐世家族从不屑于夺人眼球,他们在乎的永远只有血脉传承,只是如今,这传承全权握在了周岑一人手里,他要任性,谁又能管得住他呢? 除非他自己能生…… 有句话说的是对的,上天嫉妒你盛路时,便会降临你尘寂终,用谢垚的话来说,他们只是中了丘比特乌斯环的圈套。 一支箭朝前方射出,一条路有两个人,然后怎么样,众所周知。 所以有个词叫——一箭双雕。 这之后,一家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结束的时候离晚饭还早,谢垚因为有所顿悟早早就离场了,另外两人又把整个老宅逛了一圈,最后留两个老头子继续赏花。 各人忙各人的事。即便是一个小孩子也该有事忙。 第一中心医院。 一病房号为108的单间屋内,一个怪异的画面就这样奇怪的发生着。 “程招来!” 听他语气有异,程招来转目望他。潘小小又伸出手捏拽着纸巾替他擦嘴。 因为笨拙,过了很久才忙完。 沉默片刻,程招来忽然道:“少爷,我或许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不想干了。” 潘小小看起来很难过,也很生气,但还是更霸道。 “随便你!”潘小小无所谓道:“反正你都已经说好几遍了。” 程招来:“……” 潘小小又道:“刚刚有人来找你,是一个大朋友…是阿来哥哥你的朋友吗?” 程招来皱眉道:“不知道,我没什么朋友…” “哦,那可能是找错了,我已经让他走了…” 听完,程招来又觉得不对,“什么时候来的?” 潘小小一脸认真脸道:“就是你不说话的时候啊。” “……”程招来不服气道:“不是你四处宣扬把人惹来的?” “我又没干什么?”潘小小一脸无辜。 “好吧。”程招来觉得自己跟一个小孩吵架有点幼稚,最主要的是,他现在竟然可以这样和小小和平相处? 第59章 无休止蔓延的精神世界 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魔法事件吗?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潘小小一脸疑问地说:“这个病可以治好吗?治好要花多少钱?” 程招来有被他幽默到。 “没有的事。” 潘小小很固执:“怎么没有。我听说十三哥哥有很多钱,不行咱们找他借点…” “少爷,你知道借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还真知道…程招来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用了,我有钱,而且我这个病很好治。” 他只是随口一说,可潘小小却立马认真了起来。 “真的吗?怎么治?” 程招来忽然有一种不忍心骗他的冲动。 最后还是选择了如实回答:“不用治,我没病,真的。” 潘小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唇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太明显了。 程招来内心发奇,那张口就来的性子这是怎么了? “少爷想说什么?” 潘小小内疚道:“你是因为我害你受伤了所有才不愿意跟我玩的对不对?” 程招来恍然一愣。 还不等反应,他又道:“其实我已经知道错了,阿来哥哥照顾我,我还任性…难怪周周会那么生气…” “不是的,不是因为少爷你…” “那是因为什么?” 程招来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他的私心,想利用他这一层关系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才不想干的。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答案,潘小小鬼灵精便自作主张下定了决论。 “你不说那就是没有原因。没有原因。阿来哥哥就是还在生我的气。而且周周还说下次见到你要好好的,可是你都不愿意跟我玩了,都没有下一次了,周周见不到你肯定会更生气的。” 程招来听他一大段说了一堆,迷蒙蒙的,安慰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愿意跟你玩…” “真的!”潘小小仿佛吃了一颗糖一样笑得甜蜜:“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是小狗。” 一连番轰炸下,程招来妥协了,盖上了那个象征着资本主义的印章。 就算如此,他也不打算再向程家讨什么,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当你放下一件事情的时候,那么那件事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只有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格外愉悦,一愉悦就想到了某个同龄的朋友,想了想,他忽然问道:“少爷,刚刚来的那人叫什么?” “不知道啊,不过我看黑哥哥们好像认识他。” 霎那间,程招来就冲下了病床,那飞快奔跑的样子,哪像是需要住院的人。 “阿来哥哥!” 跑到门口的时候,程招来忽然被两只黑手给拦下了。 就因为潘小小喊的那一嗓子。 “你去哪?”潘小小跟上来,道:“我也去。” 程招来点了点头,主动牵起他的手朝外走去,路过那所谓的“黑哥哥”时,他侧头问了一句:“原向在哪间病房?” 那人嘿嘿笑道:“来哥,你的伤?” “你也知道我伤的是脸?” 那人又道:“我又不瞎。” 程招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少爷小,但你别跟我闹。” 那人赶忙应了一声:“218…218…” 得了地址他也再懒得理他,刚刚竟然敢下意识拦他。 上了二楼,他很快就找到了218号病房,也是单间,不对,这两层好像都是单间。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好像没带啥慰问品,两手空空不太好意思,他是知道原向情况的,因为同病相怜,他们也算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他也没想太多,总不能让他穿着一身病服出去买东西吧。 不多时,由外向内传进了一阵叩叩之声。 “进。” 原向以为是那个他,一抬头才发现不是,看见和他一样穿着病号服的程招来,他奇怪的瞪了瞪眼睛,思索了一下,道:“我还说你怎么了呢?跑去看你也没见到…” 程招来没说话,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 “所以这个小孩是你弟弟?” 程招来赶忙摇头,然后又点头,道:“少家主回来了,小小少爷是少家主那边的。” 听到这话,一向乖觉的原向瞬间坐起:“有血缘关系?” 这下换程招来有点莫名其妙了。 “你打听那么细干嘛?又跟你没关系…” 与此同时,一直处在观察状态的潘小小忽然插了一嘴,道:没有,但周周是家人。” 原向:“……” 程招来:“这下你听到了吧,不该问的别问。” 原向没理他,这个时候,房门又被人推了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看见程招来的时候,秦不诣也有些诧异,随后想起一楼的警戒状态,又释然了。 “小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他没和两人说话,先是和小小打了声招呼,潘小小当然认识他,有一段时间周岑经常带他来找这个人。 “话唠医生,好久不见,提前声明一下,我可不是来看病的,是陪阿来哥哥看大朋友的。” 秦不诣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道:“很不错,很健康。” “话唠医生,你真的很话唠。” 他淡淡一笑,忽然蹲下小声道:“你现在能离得开那间小房子吗?” “不告诉你…” 秦不诣皱了皱眉。 “秦医生,你别逮着个人就问东问西,人家还小,你来问我呀!” 这话是原向说的,也确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最令人奇怪的莫属这一点。 程招来表情很奇怪,他记得原向不是这样色的…咄咄逼人?出言无状? 最主要的是他还犯过一件原则性的错误,那个时候他明明很怕事…甚至还在他面前哭过…难不成是因为秦医生帮助过他?想到这里,程招来不由得将目光投身到两人身上开始打量,这不看还好… 程招来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得咳了一声,道:““那什么…阿向…秦医生好像找你有事儿,嗯,我下次再来找你吧…” 原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印象中好像对这个人很模糊,但他知道,自己绝对认识他,所以他没有说话,事已,还是秦不诣招待两人出去的。 目送到不见背影他才转身又回到了病房,此时,房内哪还有人,就在他疑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后猛然有一个阴影笼罩了上来,刹那间,他就被人压在了床上。 第60章 上帝视角 “秦医生,好久不见。” 一瞬间,秦不诣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是不是去找过他?” “不知道,不记得了,可能……” “好,我知道了,你先起来。” “不要。” “别闹了,你压着我很难受。” “可是我也难受啊,秦医生。” 说完这句,他一把将人翻了过来,正准备干什么的时候,忽然双眼一翻就倒了下去,砰的一声,砸得闷响。 秦不诣暗暗松了口气。 等人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那双睁开的眼睛又是无辜的,“秦、秦医生…” 秦不诣光看着他也不说话,半晌,等确定了什么后,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 “别装无辜,我知道是你。” 话音刚落,那双无辜的眼睛忽然又变得犀利起来。 “果然,秦医生很喜欢我呢,这么了解我~” 秦不诣再次选择沉默。 时间久了,他又觉得无趣,摆摆手,又是一张厌世脸。 像是找准了某种时机,秦不诣忽然道:“配合我回答几个问题,可以吗?” “不可以。” “可以。” “那我要好处。” “可以。” “那你问吧?最多三个哦~” 秦不诣孑然一笑:“为什么?” 对方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当然是天机不可泄露,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可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好。”秦不诣直奔主题,道:“你是如何进入他人精神世界的?” 他答道:“看来你很执着于这个问题,先回答你的问题:心灵之窗。” 秦不诣继续追问:“什么意思?” “共情。” “就这么简单?” 他睥睨地看了秦不诣一眼,“三问结束。” 秦不诣瞬间愕然,“不是…才两问?” “别在我面前钻空子,不过…我也可以给你解释一下,因为是你。” 秦不诣咬牙切齿:“那还真是谢、谢。” “所以…你有看书的习惯吗?如果你有,你会被书中的人物感染吗?你会因为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那都不是现实,对吗?” 看到秦不诣的表情,他的心情似乎更好了。 “这都不重要,因为看书的那个人拥有上帝视角…” 秦不诣开始还行,到后面就有点受不了他胡说八道了,起身欲要离开时,他却一把将他拉回了自己的怀里,凑到他耳边,小心翼翼道:“因为我就是拥有那个上帝视角的人啊!” “上帝视角”这几个字深深地扎入了秦不诣的耳朵里,好在他还算清醒,一把挣开他站起身就道:“好处等你什么时候清醒了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方没拦他。 秦不诣一直走到门口,门关上、看不见他后,才发现刚刚自己的心跳有多快,快到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最可怕的是他刚刚竟然有一瞬间真的信了他的鬼话,果然,哪怕是他也不能多和这种级别的存在抗衡。 就更别谈治好他了。 简直就是荒谬。 可比这更加荒谬的是,原向竟然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查无所出,只有一张孤独的身份证,还是他出社会前孤儿院申请给办的。 而那家孤儿院,周岑也曾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读书住校也难得回去一次,也就是说原向刚刚一岁的时候周岑已经八岁了。 一联想到这里,秦不诣忽然又放下心来,毕竟怎么看这两个人都不像是有交集的样子。 不过他这次算是栽了,彻彻底底的栽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在自己患者手上,可怜他守了28年的清白之身,就这样一夜之间被糟蹋了,被糟蹋了也就算了,关键还是个弟弟,是个弟弟也就算了,还不是一个正常的弟弟…… 可谁叫他就是有个爱管闲事的心呢。 不,他这叫爱岗敬业! 他承认他是因为好奇心才走上这条道路的,但既然来了就决对没有临阵退缩的想法。 所以,他这辈子就活该和一堆“精神人”打交道。 “哎~~” “秦医生。” 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还是这么亲切的一声秦医生,秦不诣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又被吓了一跳。 “岑…岑先生?” “你这是怎么了?”周岑看他精神恍惚的样子,有些担心道:“怎么唉声叹气的,这可不像你。” 秦不诣果断看了眼附近有没有醋缸,发现没有这才松了口气,道:“别提了,还不是那个小鬼把我搞成这样的。” 说完,他忽然发现自己下意识说漏了嘴,一时无言,看来他是真的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周岑不疑有他,想起那天毫不违和感的熊抱,恍然道:“你们不会?” 秦不诣赶紧撇清关系,“误会误会,你是知道我的比较爱美女,就是多管闲事了点,那小鬼精神头不太好,正愁呢。” 周岑这会儿是真没想到,会这么说也是因为确实没见过秦不诣会因为什么事发愁成这个样子。 当然,除了他的工作。 “精神头?你的意思是…” 秦不诣点了点头,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岑试图打听:“状态很不好?” 秦不诣内心呵呵一声。 周岑看他表情也就明白了什么,又说:“听底下人聊起过他,是第二梯队的成员?” 秦不诣又呵呵了一声,确实,但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程招来情况特殊,一般以段石见选人的眼光,不可能会把这么一个愣头青挑进来…… 周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个刺头,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依然道:“如果有必要,带进疗养院吧,季家会管他的。” 秦不诣:“这么大方?” 周岑:“钱多行不行?” 秦不诣:“你这么快就适应了?” 周岑点了点头:“你要是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快适应,你也可以直接找我,我有闲钱。” 秦不诣就是这个意思,但他可不敢,反正季家钱多,有钱不薅王八蛋。 想到什么,他道:“你是来接小少爷的?季爷怎么没一起来?” “嗯,他说他不想见到你,嫌你啰嗦所以就没来。” “怎么一个两个都说我…”秦不诣无语道:“他不去那边怎么会见到我。” “所以你不是在这的吗?” “……”继续无语:“……” 周岑也不想跟他干咳吧,转身走了,他身旁洋洋洒洒还跟了不少人,给秦不诣看懵了,人到中年,他爸还真是乐此不疲啊…… 第61章 西垚无限好 不对,好端端的,怎么就给那小鬼讨了一张长期的还是免费的票子呢! 就离谱! 偏偏这个人还是周岑,真不是他多想,也真不是他非要想歪,真的是一切太巧合了,巧合到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地步。 当年周岑找上他的时候,他就有预感,这些个病不是什么善茬,一切都是被影响的、也可以被主导,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了一个不成文的概论,季倏才是病得最轻的。 至少他还有一个药引子。 眼下这一个无药自愈,另一个久病难医…… 他才真的快断病成疾了。 也不知道他当初非作什么死要去做那劳什子公益…… 正想着,却见迎头撞上一堵黑墙。 “谁啊?”秦不诣没忍不住“嘶”了口气,眉头蹙着,脸色也怒冲冲的,明明是他撞了人,抬头还瞪了别人一眼。 刚想再骂几句的他在看清是谁后又憋闷的住了嘴,改口道:“谢总,怎么是你?” 谢垚此时也扶着鼻子,道:“不能是我?” “那倒不是…”秦不诣重新站稳,道:“你来看病啊?” 言下之意:你有病啊! 谢垚却一本正经道:“不是,我来找人。” 秦不诣觉得无趣,直白道:“岑先生刚来,你就来了,有我爸在,你还不放心。” “放心。”说完,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道:“你平时也住这儿?” “你打听这个干嘛?” “你回答我就是。” 秦不诣不疑有他,“想住也可以,提个申请就是了…你不会?” 现在秦不诣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病了。 竟然想来住院! 不对! 秦不诣想到什么,一下子豁然开朗,道:“你是来找西主任的吧,他好像请了一段时间假,你来这是找不到他的。” “什么时候的事?”谢垚忽然激动道。 秦不诣被他态度搞得愣了一下。 他说:“就那天从季家老宅回来之后啊,你不知道吗?” 谢垚思考半晌,回答:“我怎么会知道!” 秦不诣:“不应该,他没给你发消息吗?” “没…”谢垚刚想说“有”,一下子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对,是有的… 一想到这里,他立马转身往外走,边走边拿出手机拨通了谁的电话。 不出半秒,那头就接通了。 最后,秦不诣只听到他说了一句:“把你手上这部手机里的黑名单拉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那嘶吼的程度叫身后精神恍惚的选手警铃大作。 “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秦不诣忽然心想,他这身残志坚的是不是也该请请假? 摇摇头,他还是抛弃了这个想法。 “身残”是真的,请假是不可能的。 那头刚收到这道指令的时候同样警铃大作,都顾不得还在开会,顺手开启扩音就着手操作了起来。 司马喃喃也没看清是谁,反正只有一个,拉回来后那\"咚咚咚\"的声音忽然响彻了整个会议室。 屏幕上,那一条条信息如迢迢流水弹了出来。 会议室里众人瞬间目瞪口呆。 司马喃喃有些磕巴道:“…谢总…拉…拉回来了…” 电话那头,谢垚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道:“他…有说什么吗?” 司马喃喃看着手中的烫手山芋,深吸了一口气,道:“表情包…全是…还在弹…停了…发错了。” “什么?” “谢总,他说发错了…撤回…一直在撤回…” 时间大概过了那么长,谢垚总算是反应过来,“你问他在哪?” 司马喃喃愣了一下,很快照做。 “他回了吗?” “没…” 十分钟后。 “谢总,要不我把他微信推您?” 谢垚没说话,但是把电话挂了。 “谢…总…” 会议室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谢总这是得罪了女朋友?”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头像是男的,叫西垚无限好。” 司马喃喃刚刚把微信推过去,就听到他们越发放肆的发言,顿时把手机一拍站了起来。 “议论什么!” 众人立刻言归正题,看着他们假模假样的做派,司马喃喃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下学上达。 过度随和,是弱者的表现,弱者怎可能成功,更何况,这次考验还关乎在本家的\"纵横\",她绝不会让雅雅姐失望,更不会把这次晋升机会让给别人。 片刻后,她道: “讨论了这么久,我想听听在座的各位的意见。” 此话一出,众人连模样都不装了,直接静音。 或许是太沉默了,终于有一个人发言,道:“司助,不是我们不看好广场建设,是那里的人确实难搞。” 她道:“难搞?原来你们也知道难搞。好搞我还要请你们坐在这,光喝茶吗!” 一众人正襟危坐。 那人又道:“司助,这案子是霍总极力推荐给你的,虽然我们在你底下做事没错,但也不能让我们光秃脑子不长发吧,这天天加班…我们也想尽快把案子做出来。” 一袭话说尽了众人心底苦。 “说的好!”司马喃喃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直接压上桌子,就这样目视着一众,道:“忘记告诉你们了。” “第一,干得好,你们就是我成立的第一班小组,干得不好,就是你们事实能力不足,那么,我有权利请走你们每一位。” “第二,此次案子所涉及到的层次,我希望你们动动脑子。” “第三,友情提示到此结束,不耽误各位下班。散会!” 天黑了,背着光走到门口的时候司马喃喃发现他们谁也没动,最后她是笑着离开的,她做到了。 这场考验她终将取胜。 顶层办公室里,屏幕前的笑同样精彩。 “小妮子终于长大了。” 所以才有一句话说:雏鹰终究有展翅的一天。 “倒是不错。”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霍雅星身后。 霍雅星看着屏幕中还未散去的一众人,道:“看上了?” 男人痞痞道:“看上了,不过不是小妮子~” 霍雅星眉头一皱:“陈在你别太过分了!” “好好好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 霍雅星又道:“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我们少家主要的那块地皮,你到底卖还是不卖。” 说话间,人又回到了沙发上。 第62章 一下被砍了三个亿 “我亲爱的霍总啊,您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卖吗。” “一口价5亿。” 霍雅星神色冷漠,道:“最多给你2个亿。” “2个亿?你确定?” “确定。” 没成想一下被砍了三个亿,陈在不仅没急眼反倒疑惑上了。 随即一想,便明白了,“还真想见见那位少家主,上次国外出差没赶上,可惜了。” 一提到周岑,霍雅星眸子都是亮的,“不可惜,抓紧把合同签了,有机会让你见到。” 陈在有些好笑:“也就那位少家主能让你这样的铁公鸡拔拔毛。” 说着便坐直腰身把茶几前的合同签了。 看着他签完字,霍雅星心里的那块大石才算落地,可她面上依旧稳如泰山。她说:“你要是执意不肯,5个亿我也是要的。” 这话一出,笔还没落下的陈在忽然就僵在了那里。 霍雅星嘴角微翘,继续道:“地皮归我了。” 从一开始就笑着的陈在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丝苦笑,“我就永远在你这里讨不到好。” 霍雅星:“商场如战场,何况是少家主下的指令。不早了,你还有事吗?” “霍总不带你这么过河拆桥的。” “我赶着下班。” “那既然下班,不如咱们约一趟?” “不好意思,我们家有门禁。” 陈在大吃一惊,“你这都快奔三了,你还门禁,不行,我得跟你回去和你爸妈聊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 霍雅星把电脑一合,抬眸看着他,道:“我没有爸妈,一定要说。我有许些兄弟姐妹,现在还有一位家主。如果你想要见我家主,不好意思,先预约。” “你家主还管这个?还是说…不会吧,现在是法治社会了,实行一夫一妻制!” “陈在!”她瞪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下次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我们两家就不用合作了。” 陈在这下不止是吃惊了,是失敬了。 “你别呀,别气别气,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霍总大人有大量…小的再拿出两个点道歉总行了吧。” “五个点。” 陈在肠子都悔青了,但还是咬着后槽牙答应了,他可不敢再跟铁公鸡叫板,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钱少点就少点吧,关系还在就行…… 其实那块地两个亿他都赚,这样一想,五个点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公司楼下。 “真的不要小在子送你回家吗?” 霍雅星瞪了他一眼,道:“少家主是不管这个,但是门禁管,你如果不怕被门咬可以跟着。” 被看穿一切的陈在,倒“嘶”了一口气,心想,这谁家门还咬人啊? 不就是要预约吗! 有句话不是说:不到长城非好汉。 那他就屈指行程二万聊表敬意。 其实门禁只是说辞,霍雅星主要还是看不上陈在,何况,眼下少主归,她就更没有那份心力去想什么别的了。 “雅雅姐,地皮拿下了吗?” 驾驶座上,司马喃喃有些紧张道。 “2个亿外加五个点。” “这么多?” “喃喃,是我们五个点,而且事关少家主,钱多钱少都不如把事办好,明白吗?” 司马喃喃沉默了,随后又道:“雅雅姐,案子你交给我放心,这次我一定可以的。” 霍雅星往后一躺,闭目养神道:“嗯,你还小慢慢来吧。” “雅雅姐,你不信我!”司马喃喃目光一凛,不服气道:“可儿姐也就比我大一岁,她能行我也可以。” 听到这话,霍雅星蓦地起身,对她说:“车靠边停!” “雅雅姐…我…” “立刻马上!” 司马喃喃知道她生气了,只能立刻朝边上靠去。 车停下后,霍雅星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就看着她,也不说话。 怎么办…… 雅雅姐是不是又对我失望了…… 霍雅星看尽了她的内心活动,心底不说失望是假的,但也只能继续面无表情:“司马喃喃,你数数你刚刚换了几禁。” “…两条…” “那两条!” “欲不禁,思不禁。” “记住这六个字:言宜慢,心宜善,等你什么时候能做到这样,你就明白辛可为什么是辛可。” “那雅雅姐你呢?” 霍雅星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和辛可不一样,她是慢性子,我偏是静不下来的…” “……” “走吧,回老宅,今晚有述职会。” 这一提,司马喃喃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这可不兴迟到。 霍雅星摇摇头,又躺了回去。 可同样是述职,有人快要迟早,有人早早就安塌旧席,而有的人却是直接忘了。 然而,比忘了更加让人闹心的是漫无目的。 谢垚已经盯着手机看了快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他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忘加备注对方不知道他是谁,可他申请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现在都没有通过,后来又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想到最后,都是他的好,反而是自己不配。 可是任何瞬间的心动都不容易,他不想怠慢了它。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傲慢也罢,他只是叫醒了内心那份感情。 正如白日周岑的那一番铺白,所以,哪怕行驶的目标还没有确定,他也想开着,漫无目的漫无休止。 大抵是今晚运气不好,开到一半的时候,车没油了。 也正是因为没油了,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年他们刚认识,他因为应酬烂醉,后来他送他回家,车子也是开到一半没油了,那个时候他还有些意识知道是那人背了自己一路。 想到这,他虽然神情依旧冰冷,但目光却生了炙热。 可是想起来又能怎么样,因为醒来后的气急败坏,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走的时候更是匆忙,哪怕连一眼都没多看…… 所以活该他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又看了眼手机,可看多了也还是那样。 不知不觉间手机只剩百分之一的电量了。 他等不到了。 可就在倒计时30秒的时候,手机\"滴滴\"了一声。 谢垚死死盯着通过的页面,目光中似有火花闪过,只是此刻,屏幕暗了。 第63章 我想爱你千年,万年那么多 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刺激,谢垚瞬间心如死灰。 可不知道为什么。 再等等吧! 他这样想着。 于是他哪也没去,就这样站在风口,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那么久,就连风也停了,霓虹冷却,孤独的影子摇摇晃晃好像攒满了脆弱。 忽然,在谢垚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是……” 谢垚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去,眸中朦胧皆是那一道风影,仿佛灵魂已经抽离般的回到了那一年。 重要的是,还是他。 在他们的视线交错的瞬间,一辆辆行驶的汽车匆匆而过,形成无数细碎的火花,燃烧着彼此的心扉。 火花散去,两个人对视着朝彼此方向走来。 “阿垚!不要走!站在那里等我!” 甄贝西喊的非常大声,生怕他闯进这黑夜里。 他一快一慢,几乎几个瞬间就可以将他揽入怀,可他没有,他围着狂风不顾形象地将人看了一圈才放下心。 “怎么不在车里,冷不冷?” 谢垚一开始摇头,过后又说:“我怕你看不见我。” 甄贝西微微愣住,此时的他还不敢多想,可当那只手握上来的时候,他又沉醉了。 “阿垚…你今天好像很不一样…” 谢垚说:“因为你消失了。” 甄贝西的心动了一下,可看着如此可怜的他,他还是安慰道:“不会消失,我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谢垚说:“你还会一直打扰我吗?我的意思是…你还会…喜欢我吗?” 甄贝西笑着喘了几口气,道:“你不希望我打扰你,也不让我喜欢你…那我爱你行不行?” 他虽然笑着,但他的眼睛又怕着。 两人沉默着半晌,率先动作起来的,是谢垚。 一开始吻还是只落在他的唇上,但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谢垚也学着慢慢攀咬,附上去,他的唇很湿、很烫、很软,但吻的却很急很凶很激烈。 猝不及防分开,甄贝西还浑然不觉,准备再去吻他,然后又被拒绝,一下子,刚刚燃起来的火又被泼灭得干干净净。 这样主动的谢垚真的让他很害怕,他怕这只是最后告别的特殊仪式,也害怕即将揭晓的答案。 飘飘然间,他内心忽然一阵宁静。 如果这是他希望的… “阿垚…这辈子我都爱你!” 两次听到他的爱意,说不感动是假的,谢垚只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卑鄙,又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幸运,他们已经是多年的故人。 “阿垚…” 甄贝西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谢垚唇边忽然挂起一抹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他,甄贝西内心也煎熬起来,他真的能就此放手吗? “你珍惜我,我的身边自然是你。” 可是,听到这句话后,刹那间,甄贝西整个人都僵住了。 又过了那么久,他才真的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从不相信苦尽甘来,可是现在…他真的很想哭一场…… “阿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未来都是你,我忘不了你,也不敢忘你。” 他还是没忍住哭了。 忽然,谢垚的心像是被什么拎起来一块块的割着,仿佛这些年,甄贝西就是这样一直疼着走来的。 想到这些,谢垚的脸色霎时苍白。 他嗓子发哑道:“让你等了那么久…我竟然让你等了那么久,贝贝,我骨子是坏的,原谅我,可以吗?” 这一秒,得到回应的浪漫是加倍的浪漫。 甄贝西激动得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哪怕不被理解,过往的车辆也算见证了这一刻。 “阿垚,爱你怎么会觉得久呢…我还嫌百年不够,我想爱你千年,万年那么多。” 谢垚笑他:“千年,万年?” 甄贝西点头,又说:“一开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强行将你拉入了我的世界,如果一定叫我原谅你,那你能原谅我吗?” 说完瞬间两人同时哈哈大笑,在这个夜里,活像一对明白人在算一笔糊涂账。 一如既往的一看到他就会不自觉的逃,可是不在意又为什么要逃离,因为他是甄贝西,也是谢垚的贝贝。 谢垚忽然想起自己开窍的瞬间,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 甄贝西以为他怎么了:“阿垚?” 谢垚收敛了一点,但还是笑着说:“原来我也中招了。” 甄贝西被他吓了一跳。 谢垚忽然完全变得安静下来,看着他,说:“丘比特乌斯环的圈套。” 丘比特乌斯环的圈套?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丘比特甄贝西听懂了。 那象征着爱神的一箭终究还是朝他们射来了。 当一个人能够意识清楚地知道自己爱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那\"当下\"两个字便是动词。 这下半夜,情意绵绵,相随与共。 这上半夜,灯火阑珊,何何楚楚。 “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没到…” “就是啊,谢堂长可从来没迟到过!”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胡说什么八道…再言不禁滚去后堂罚站去。” “……”闭嘴就是了。 会堂里的声音此起彼伏,左顾右盼全是不自然的眼光,另一边战战兢兢的司马喃喃已经犹豫了快一个小时了,虽然迟到没有被罚,但是她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啊啊啊!真的要纠结死了! 她的内心开始咆哮,一下子也不知道怎的就站了起来,等众人都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的时候,司马喃喃才发现自己站着。 俗话说,好死的马不如赖死的骆驼。 她豁出去了! “谢堂长不会来了!” 说出来后,她终于松了口气,可齐聚一堂的目光又颇具威压,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好在霍雅星及时把她拉了回来,这才想起了那么回事。 “司马喃喃,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谢堂长不会来了?” “不会来了就是…字面意思啊…” 众人:“……” 他们要听的是这个吗? 他们要听的是理由! “稍安勿躁,喃喃说的可能是真的,今天偶遇堂长似乎在找什么人…” 这个偶遇当然不是真的偶遇,但和\"偶然得知\"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这样说更形象一点,更能将大家的目光分散一点。 第64章 永远都不要背叛自己 “至于是在找什么人,我们也不好在这探究,毕竟有关堂主的私事,不是你我能口口相传的。” 这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也没人再逼着司马喃喃说出个究竟,但还是有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那今晚的述职会谁来主持?” 众人也是纷纷点头。 又有人说,“大家都是好不容易聚齐一次,不能就这么散了吧?” 这话一出立即得到共鸣,交头接耳频频出现。 没过一会儿,忽然有一妙龄女子站在主座上方,看着旗下一众人微微烦躁。 只听,她开嗓说了一句:“肃静!” 众人被这声吸引,纷纷朝声源望去,一看是谁便都静默下来。 “可儿冒昧打扰,但请诸位入座静等。” 一句话,字字圆腔,像是有一股魔力,众人纷纷坐了下来。 辛可点了点头,继续道:“如今少家主既归位,大家觉得如何?” 有人立马给出了结论:“自然是好!”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频频点头。 “既如此,那便请少家主来主持会议,各位觉得如何?” 这话一落,空气一静。 过了一会儿,牌头坐席发问:“少家主刚刚回归,有些事情恐怕很不清楚…只怕…” 辛可侧头看了牌头一眼:“你有顾虑是好的,但你这个牌头位置是不是坐错了?” 这是辛可第一次这么随意的讲话,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没人再敢说什么。 众所周知,座位越靠前在外的职位便越高,这人坐牌头首席便不难想象他的地位,可地位越高,在会堂守的规矩也就越高。 这样一来兜兜转转,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可儿!”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中萃之音。 这声音陌生,但所有人都提起了胆子,当面首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周岑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动作,径直走向主座,可接近后他并没有直接坐下,而是朝刚刚的牌头首席看了看,然后做了一件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的惊天事来。 他先是把主座的方椅挪开,然后又把那人的贵椅挪到主位上。 虽然知道,但那人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有什么多余动作,其余人早就吓坏了。 做完这一切后,周岑又看向门外,眉头皱了皱,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阿来,进来。”周岑的语气平静。 所有思绪刹那间都由进来的那一人而停滞。 程招来进来后直接走到了辛可的负手边,停下后便是微微一躬。 “少家主。” 周岑点了点头,“坐吧。” 一句话两个字,引起了一系列入座的“哗哗”声。 辛可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程招来则是坐在了后方那张贵椅上,众人先是目瞪口呆,但碍于前面的那个人,也没人敢说什么。 此刻,会堂安静极了。 唯独那位牌头首席依旧站着,孤零零一个,好不抢眼。 “程枝灯还是首席你选一个吧。” 周岑的话犹如一记重砍,牌头首席想也不想就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将腰身弯成九十度。 周岑看也没看他,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阿来,你选。” 声音不大,意义非凡。 程招来同样起身,但不同的是他没有做出选择,而是笑着蹲在周岑旁边,说:“少家主的心意阿来明白,但是阿来已经想明白了,阿来更想留在小小少爷身边,我答应过他的,今后也一直陪他玩。” 周岑愕然。 众人同样如此。 沉默一阵,周岑才道:“确定?” “确定。”程招来没有丝毫犹豫。 周岑应了。 程招来离开后,会堂再次陷入寂静。 数秒后,压抑的气氛陡然散了。 因为又有一个人进来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季倏。 周岑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季倏:“这不是怕有人不长眼吗…” 不长眼的程枝灯:“……” 众人:果然有季爷的地方气氛就严谨不起来。 虽然被骂不长眼,但程枝灯依然庆幸来的人是季倏。 可他没想到,季倏坐下后就开始阴阳怪气了。 “你犯了一个错误。”他的声音很肯定,“是什么错误?” 接到台阶,他立刻就道:“我不该置喙少家主。” “错!” 季倏笑了笑,道:“很好,你没机会了。” 众人:笑面虎啊这是…… “少家主!”程枝灯再也受不了直接起身大肆宣扬道:“您不能因为我是程家人就故意这样针对我,我对季家是作出过贡献的…您不能否认我,哪怕是为了那个杂种。” 众人:这下是真没机会了…… 周岑表情丝毫未变,只是一直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淡淡道:“可以,只要你说清楚这些年和本家的利益勾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程枝灯恍然失神,连目光都开始涣散。 “程首席你竟然敢……”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还骂别人是杂种!” “淡定淡定,文明一点,文明一点,少家主还在呢…”要不是拉着那人高低要上来揍。 并不是众人这么激动,而是此本家非彼本家。 “是三爷…” 二话不说,在这样的威仪下程枝灯想也没想就把祸首供了出来。 “嗯,我知道。” 淡淡的四个字,让人觉得,他仿佛具有天生的威仪。 “少家主…您说您知道?” 周岑冷漠地觑了一眼对方,如是道:“你猜猜为什么他们会怕我一个刚刚归家的少家主。” 有些人已经开始冒汗。 可程枝灯的好奇心仿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是啊,他也想知道。 席间有不少人是因为走不开的关系,那天认祖归宗仪式时并没有及时赶到,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与此同时,一个闷闷的声音道:“少家主,你还要多久,我困了。” 好好的气氛被这一句话打得零零散散。 周岑沉默了一下,回应他:“一会会儿,这茶给你喝,醒神。” 季倏接过茶之后又是一个劲的打哈欠,给众人看沉默了,虽然他们一直沉默着。 周岑仿佛也真的加快了速度,他都直接站了起来,面向一众,沉声道:“这个少家主我也不是非当不可,你们也不是非季家无事可做,我知道有些规矩对于你们这些新进的门子还是太过严苛,但既然你们来了,此刻坐在这里,就应该明白新的规矩由我领导,而我的规矩,只有一条:永远都不要背叛自己。” 第65章 最后的辉煌 永远都不要背叛自己? 这算什么规矩,一下子,哪怕是这样的场合,众人都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辛可更是失了一时之分寸。 “少家主!” 周岑对她摇了摇头,继续道:“首席这个位置还是你的,但你知道该怎么做。” 程枝灯有一瞬间吃惊,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还有机会,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少家主的话,灯永远谨记在心。” 众人忍不住一阵愕然。 这什么情况?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周岑才看向他点了点头,其实有时候,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根本的对错之分,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利益关系,在这面前,不管是谁都会有片刻的失神,可只要是人都逃不过这个,而他,只是刚好本心不在此。 其实,程枝灯有一句话说对了。 刚刚回归,有些事情他又哪里会清楚,凭的什么? 不过是他这一身金贵的血液罢了。 可如果抛去这些,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有季倏,他也只能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不就是每天吃着普通的饭,过着普通的日子,生着普通的病吗? 到老了,一样会回归大自然。 可现在,就在高座之下,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通向另一条路的方向,而他已经走在这条路上,所以哪怕未来险阻,他也依然不会半路退去。 因为他知道,他将在这一条路上走向最后的辉煌。 “走吧,季倏,我也困了。” 他是走了,可却留下了一众人难以平复自己的内心。 等人彻彻底底走出了会堂的大门之后,里面,似乎再也按耐不住,四处都疯了。 他们开始发了疯似的求证,所问的总和起来,无非就一句话。 门的后面究竟有什么? 当然,这是他们永远也无法猜想的答案。 因为他们不知道,那把钥匙将永远沉寂在周岑的手中,直到和他一起埋入地下。 可不管怎么样,过了今晚,他们都将再次确信血脉的延续,而他们存在的规矩就是他们的底线。 而周岑,就是这个底线。 “辛可,什么是新进的门子,门子是什么意思?你是本家土生土长的后人,你应该知道的。” “是啊,是啊。可儿姐你就说说吧…” 一堆人围着问了半天,可辛可也是一知半解,她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只知道自己的先祖们遗留下来的一句话:言宜慢,心宜善。 而她这一脉也一直秉承着这六字真言。 她相信,不只是她,等他冲出重围再去寻的时候,有好几人已经率先退出了这一场特别的述职会,而空着的那几个位置,都是比较靠后的。 辛可的心也是在此刻沉了下去,这些年,她还是太过张扬冒进了。 纷扰之中,她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会堂的,看着早已远去的步伐,她的眼神飘忽了一瞬,思绪也跟着那条路飘远。 两人吹着徐徐微风,一路走来,明亮的灯火便是天边悬挂着的银月,清辉与阴影的交错之间,那夜的池水假山都变得隐隐绰绰。 过了好一会儿,周岑似明知故问说:“今晚在这睡?” 季倏点点头:“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周岑微微叹了口气,道:“怎么不困了呢?” 季倏顿了一下,又认真的说:“因为喝了你的茶。” 他仰望他许久,见状,他也安然回望着。 周岑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滋味,又是满心不可言说的窃喜。 两人最终并没有宿在这儿,而是回到了那给予他们温暖的小窝。 这一通闹下来,周岑也确实困了,没多久便躲在季倏的臂弯里睡着。 但显然此时季倏并不困,他在想,很久以后,他们是否还是这样。 其实,这些天,他们之间所有的交际几乎都是围绕着\"少家主\"这个身份。他陪他见爷爷,陪他了解老宅的每一处,就连今天晚上,他也要陪着他,似乎和他站在一起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这在以前几乎是他不敢想的一件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离他还是很远。 他忽然很想停在这里,往后余生,都如此。 后半夜,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周岑被梦魇住了,任他怎么在梦里挣扎都无济于事,后来有一次,他猛然起身,他起身看到了自己也看到季倏在照料一直沉睡的他,才明白自己还在梦里,周岑知道这是梦,也无奈没有一个人能把自己叫醒,就在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一道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很快,梦里的一切渐渐消散,世界又回到了正轨。 周岑蓦然睁开眼睛,可眸子里却始终保持着平静的态度,仿佛不像是刚刚经过梦魇一样。 房中青纱曼帘,隐隐的白光照射进来,好似在告知天已大亮。 季倏相继醒来,微微看见人发呆的模样,问道:“做梦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是关于我的吗?” 这时,周岑忽然坐了起来。季倏扭过头去,却只看到一头乌亮浓厚的黑发,两边长长的几乎盖到耳尖,虽不健美,却有一种朴素而自然的魅力。 喜欢一个人啊,就是好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也觉得是香的。 忽然,季倏似察觉到了那一丝异样,顿了顿,他也跟着坐了起来,并将周岑圈进了怀里,不再纠结那个梦,只是问:“起床吗?” 听到这一句,周岑的手一下子抓紧了季倏环在他腰间的手。 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可季倏却在深思熟虑后,问:“梦见什么了?” “我听到一扇门被打开了,在四方的空间里,只有你和我。” 季倏看他,道:“里面的我在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私心告诉周岑,不能说。 “在…吻我。” 说出这三个字后,季倏果然有所动作。 因为贴着实在太紧,周岑只能被迫仰起头。 在梦里面,他们也是以现在这样的体位吻着,不一样的是,梦是单向的,现实是双向的,周岑也开始激烈的回应着他,这个早晨,他们终究是没能起床。 一直闹到下午,又睡到昏沉。 第66章 要生也是跟你生 再次被叫醒是因为小小,毛孩子还是那样没规没矩,门都没敲,就这样冲了进来。 一进来便语气灼灼。 “周周!” 程招来拦都拦不住,更不敢跟小小一样闯进来。 两人朦朦胧胧间似乎感到有些压力,率先睁开双眼的是季倏,他看起来精神头不错,就是头发乱糟糟的,东一茬西一茬,好像是被人特意拽过一样。 “哥哥你醒啦~” 冷不丁对上一双纯真质朴的眼睛,季倏终于知道那压力的来源。他小声道:“下去。。” 小小像是浑然听不见,“哥哥…周周他怎么了…” 季倏无奈,只能压着声提醒:“阿岑累了,在休息。” 他义正言辞,说着又把人往自己这边扯,“到哥哥这边来。” 潘小小过来后也学着他,轻声道:“可是我听人说周周生病了…” 季倏很淡的笑了下,“听谁说的,怎么说的?” 潘小小低眸对他说,“保姐姐和可儿姐姐都这么说。说周周从小小早晨上学到下学这期间都没出过门,连饭都没吃几口…真的吗?” 这向来离不开周岑的鬼灵精总是听风就是雨,只是听到这些,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天都塌下来了。 “季…小小…” 季倏听到这句话,身形一顿。 “还困不困?” 周岑声调嘶哑的说,“饿。” 潘小小立马笃定道:“真的生病了!” 季倏忍笑:“去找吃的,饿着我的阿岑了。” 潘小小瞥了他一眼,“才不是…” 话落,他小小的身子就跳下了床,等跑到门口就快要出去的时候,他又似不服气地喊了一句: “周周不是一个人的。” 他的意思是,还有我。 季倏沉寂片刻,突然听到古怪的一声笑,是从被子里发出来的,他说:“看来小小是习惯你的存在了。” 季倏忽然有些感慨:“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小小和我们本该就是天生的一家人。” 周岑动了动酸涩的腰肢,把头枕进他怀里,道:“要不给他改名就叫季小小?” 季倏听着,眼眸霎时一亮。 “可以吗?” 随后又被浇了一盆凉水,还是正中脑门的那种。 “你想得美!” 季倏:“……不让你还说,白引我。” 周岑道:“不让,只能是这个姓。” “我知道。我明白。” 季倏早就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他回答得这样认真。 周岑淡淡说:“你要是喜欢孩子,也可以生一个。” 谁喜欢孩子了? 季倏大脑空白了一秒,结果一时紧张,心里的话率先比理智先冒出来。 “你可以生?” 周岑听着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沉默了很久。 季倏见他不说话当了真,激动道:“真能生啊?” 本来想要解释,是忽然想做恶的,周岑刚要出口的话拐了个角就变成了,“昂!” 这下季倏是真的被震住了。 周岑看着他的样子,语气复杂,张口就来:“嫌我还是怕我?” 谁知,他却笑了,笑着把人抱进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才道:“虽然知道你在开玩笑,但刚刚那一秒我连孩子的模样都想好了。” 周岑突然很愧疚,他舒舒服服的趴在他怀里,勉强笑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周岑!”他乍然叫他。 周岑知道他是生气了,刚想安慰几句,他却低着头,低声一笑,道:“要生也是跟你生,也只能是跟你生。” 周岑惊道:“刚刚都是玩笑话…” 季倏却不着痕迹的将手伸到他肚子上,仔细感受,然后奇道:“明明是饿的,可是肚子鼓鼓的…说不定…” “季倏!”周岑忙打断他,气愤愤的就要下床,奈何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只能软趴趴的憋着一肚子委屈,心想,“有点小肚子怎么了…” 看着这样的周岑,季倏心痒难耐,只能低声附和:“我想…” 闻言,周岑神色微变,欲言又止,道:”不许想!” 他道: “阿…岑…” “……我…” “…一次?” 五个字,几乎字字都在底线的边缘徘徊。 “小小随时会来…” “我让它快点!” “……”周岑被他气得不轻,最后也被干得不轻,因为是真的“快”,至于底线这种东西于他们之间也早就喂了狗。 事后,周岑还是颇有微词的,他客观评价道:“…太……” 话毕,又生生睡了过去。 季倏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一口,再抬头时眼底隐隐的心疼,明明知道他饿了,还是…没有忍住……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想着要先带人去清理一下,不想那毛头小子又闯了进来,此时屋里还弥漫着叫人不清不楚的气息,潘小小自然感觉到了,门口的程招来早在开门的一刹那就吓到了,回过神赶忙把潘小小抱出来,关门前还贴心道:“季爷,厨房熬了一些肉粥…就在外屋的桌子上,您记得给少家主喂些……” 说完这些,他已销声匿迹,旁的他也不敢多说了。 季倏环抱着人的姿势没动,本来是生气的,但气着气着就笑了。 因为他决定下次把门锁死。 但是他很快就做到了。 洗浴室的门被锁得死死的,周岑在里面醒来的时候,是他泡在温水里那人在一旁吹粥,周岑很想骂脏话,但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好在嘴里及时被喂了口粥,至少喉咙舒服了,胃也舒服了。 “不够。”他理所当然的指挥。 季倏也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一碗粥下肚,周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但他实在是不敢表现出来,还问道:“你怎么突然就不虚了?” “……” 周岑一句话就戳中了男人的自尊心,同为男人,他很快就意识到危险,几乎是立刻马上他就换上了微笑,但已无济于事。 季倏在这种事上仿佛是无师自通般得心应手,周岑虽然喊累,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也挺享受的,反正又不用自己动,大不了就再睡上个一天一夜,宅里除了个别几个也没谁会注意他们的动向……就算注意了…那就注意着呗,站在这个位置如果连这点自由都没有那还不如当个普通人。 第67章 他们真实存在 事实上是,除了亲眼所见的程招来和亲耳所闻的辛可及其小小的保姆之外还真没有谁注意,主要是也不敢注意,谁敢打听、编排少家主的事,程枝灯就是典型的下场,虽然他还是首席,但经此一事多多少少还是会受点影响。 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已经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了。 程枝灯自己心里也清楚,要想恢复以往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更何况他还在少家主的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三爷只能对不起你了!” 某间暗室里,程枝灯目光凛凛地看着手中的u盘。 不是他不仁不义,而是跟着少家主更有性价比,人不都这样,往往会因为利益的走向而改变自己的方向,如今门打开了,以季家之势,又怎么可能不如日中天。 再说了,他归根结底追随的也不是三爷,而是季家的未来,季倏。 没错,他看好的一直都是季倏,就算那些莺莺燕燕说破了天,他也不会改变想法。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季爷底下人的手段的。 不说残暴血腥,那绝对是在有法可依的地步将事情做到最绝。 不过说他傻也傻,人家都巴巴的跟父亲断绝关系了,他还非得以为血浓于水…… 周岑再再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这些个天里他算是彻彻底底被玩明白了,瘾也下去了。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不管是他还是季倏就像是被人下了药一样,如饥似渴的程度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试想,要不是体力跟不上,饭真的重要吗? 至于那个梦,也是反反复复,那期间周岑总是浑浑噩噩,现在也是浑浑噩噩。 “你已经盯着它看很久了。”季倏有些奇怪道:“这把钥匙有什么问题吗?” 周岑摇摇头,他如果知道有什么问题就好了。 季倏无奈道:“所以我刚刚说的你是不是都没听见?” 周岑转头看他收拾的这么整齐,人模狗样,不禁露出疑问:“你要去哪?” 季倏却回答:“童心帮我约了导演。” 周岑有一瞬间非常讶异,道:“我还以为你打算退出影坛了。” 季倏突然停下来,两人面面相觑。 “你不喜欢…” “我喜欢…” 两人一同出声,又一同停顿在这里。 周岑继续说:“那夜我突然想来找你,是你其中的一个角色唤我来的…他们的存在令我反思…” “反思…”季倏本来冷静下来的情绪一下子又冲到高顶。 他说:“他们是有生命的,他们只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相对,总会有一个世界,他们真实存在。” 他说:”他们是有生命的,他们只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相对,总会有一个世界,他们真实存在。” 他们一同看向对方,眸底是深深的不可思议。 这不是一句话,这是一段话,他们都无法想象,这股神奇的力量会降临到他们身上,就仿佛许久以前,他们也曾如此过。 “你…” “你…” 季倏定定望着他,这一次是他抢先道:“周岑,如果我世界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那将是无法想象的悲痛。 周岑只低声道:“都要走了,还不过来。” 季倏应声而往。 周岑微微踮起脚去搂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搂了一会儿。 两人分开时,季倏才说:“你不陪我一起去?” 周岑摇摇头,肯定道:“我去了,你就不会好好面试了。” “…我好歹是影帝…” 周岑像是没听到,自顾自说:“而且被拍到了也不太好…” 季倏莫名道:“突然不想去了。” 周岑瞪了他一眼,“谁说你了,我堂堂少家主被拍到了成何体统。” “……” “再说了,我记仇的。” 季倏知道他说的是那帮子粉丝。 周岑:“不过你这么久没出面了,是不是过气了呀?” 季倏:“过没过气你很快就知道了,到时候让你更加不敢出门,只能窝在床上。” “……” 周岑突然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坏透了。 季倏临走前还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奔向了那星辰大海,那架势,就好似在说,我会征服它然后带你去航游。 周岑摇摇头,笑了。 而他之所以不去,是因为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梦里那断断续续的场景,同样在反反复复的告诉他要做些什么,可是眼下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思前想后,他忽然灵光一闪。 “就去那吧。” 一个小时后。 “少家主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周岑很无奈,他原初的想法是自己开车去,现在是几辆车护着他去。 没错,已经对峙很久了,倒不是他说的话不管用,而是人家背靠大山。 这个大山他也不敢不尊敬,当然不是季倏,而是季之意。 “老爷子说过了,您是不能再出一点事的…” 看看,又搬出来当令箭了。 “上哪辆?” 周岑看着眼前的新管家,妥协了。 “少家主这辆低调奢华,你看怎么样?” “既低调又奢华?” 新管家有些尴尬,笑了几声后连连称是。 按理说他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毕竟他是魏痴爷爷的得意门生,但有时候用人也不需多机灵、谨慎,骨子里是干净的就行,这一点,周岑不会怀疑。 想着也是好笑,他总说季倏在那事上无师自通,自己自从认祖归宗后好像对这些事情也是无师自通。 究竟是血脉的力量太过强大,还是他本就如此,这一切的一切,谁又知道呢,就连他自己都在不假思索的上路,去寻找那个答案。 新管家目送到最后,过了好久都没有回神。 这时,门卫喊了一嗓子,“沈管家,要关门了。” 沈沉又尴尬了一下,这才退回宅里。 周岑在车上坐了很久,他知道那个地方也确实是远,几乎是从南跨到北,他大学后期曾来过一次,也因为那次他病了,病的很严重,就连毕业设计都是用的前作,那个时候没觉得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可人的潜意识总会在特定的时候跳出来干预。 第68章 把你的名字藏在这 让其认定命运使然。 但奈何周岑偏喜欢欺骗自己,骗着骗着也就到现在了,要说也真是机缘巧合,因为他曾经去过,所以在拿到这把钥匙后他便知道他迟早都会走这一趟。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把另一件事情搞清楚,那就是他的曾太公周程。 他那夜在会堂之所以会给程枝灯机会,并不是他无的放矢,而是因为程枝灯姓程,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驾驶位,秦博一看着周岑似乎打开了什么陈旧的厚录,想也不想就升起了挡板,一旁陪看着的七十三便不开心了,但也没说话,转头又看风景去了。 周岑没注意到这些,上次看到哪里来着…他有些忘记了。 这一页…不是… 这一页…也不是… 周岑就这样一直翻着,翻了许久终于翻到了。 为什么叫厚录呢,因为它真的很厚,是需要专门拿一个高10厘米盒子供养的那种,不然也不止陈旧,能不能保持至今都是问题,至于里面都记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周家的人物简史,但能追随到的内容也只到他曾太公过,再往前全是黄纸,仔细看,你会发现其上就像是泼了墨般的天书,唯留下一边框框角角,叫人怎么仔细都看不清。 周岑揉了揉毛躁的头发,小心地翻开下一页,目光描摹着厚录上的图案,指尖也跟着细小的线条临近最后一笔高光,旁边还标注着不可或缺的的文字,似是让人身临其境“过渡”在那一段曾经的岁月中,明亮且不可缺少。 他曾经凌晨两点心血来潮开始寻找鲜红色的感叹号,也曾耗时108个小时完成内心畅想的捷径,可从没想过他的所学所想有一天会用在一个在他此前毫无察觉的巧合上。 周岑不清楚厚录的记录方式,只能粗浅的推测前几页是属于他父亲的,怎么说呢,内容上几乎潦草,像是只为过度,只为延续,往下往后翻,是他爷爷周泊寓的平近一生,与这整本比起来,内容属实算不上多,但洋洋洒洒也绘了四五十页,因为是倒叙向上的的篇章,他往往都要先往下翻,然后再一页一页的往前翻,这无疑影响了翻阅的速度,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在末尾的篇章看到了一幅这样的小画。 画中两男子并头齐站,一个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一个异常严肃,看起来颇不耐烦的样子,可是那描绘的每一笔又使他挨着他,旁边批注只写了一句话。 ——把你的名字藏在这。 看到这里,周岑右手霎时离开旧黄纸,拢在嘴边,心里暗暗想道:“后人只解时光老,莫闻岁月逝旧人…” 那一年的微风,不疾不徐,吹着他们无所畏惧、宁静从容。 可是。 那样一个乱世,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时代,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架在火上烤、沉入水中溺的时期,可也就是在那样的年代,他们跨越了彼此繁重的鸿沟,立了一个伟大的志向。 对那个时代说,请走过去吧。 走去哪,走去和平。 … 周岑心中一动,悄悄望向窗外的日葵,那不是简单的日葵。 这是旧社会与新时期的交接。 不多时,从大厦背面不约而同出现了一路车队,先锋是一尊白里透红的旗首,其余部下皆为黑旗。 再近一些,一直跟随着他们停下,才看到最终的目的地。 格尼伊尔纪念馆。 步行台阶前,横横川川,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三三两两停下脚步,此时,以白旗为首的黑旗也三三两两走出人来,他们整齐并列两排,都默默关注着白旗。 其中最靠近白旗的那人也不敢耽搁快速打开车门的同时将一手固定在车门上方,一手护住车门。 虽然不是第一次感受下车礼仪,但在外面,这是第一次,周岑明白,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秦叔,不用都跟着。” 秦博一恭敬地点点头,道:“那就让小十三带两人跟着…” “一个就行。” “那怎么…行…” 周岑挥手直接打断了他想法,“十三。” 被点名,七十三沾沾自喜地站到了他身旁 周岑看着他每时每刻这么有趣的表情,忽然明白段石见为什么喜欢他了。 当然,他只是单纯习惯七十三。 所以说,习惯是可怕的,可既然不能随性,那就只好随心了。 “走吧。” 秦博一也不好再说什么,但还是派了人远远的顾着,走过最后一格台阶的时候,周岑忽然听到一些低声说话的声音。陌生的声音说的内容却很熟悉:“……那个人是不是一年前和季影帝闹出绯闻的小男友。” 少顷,另一个人就道:“那气势…那身家…怎么看也不像小男友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闭嘴。”先前那人道:“没有那个可能。” 另一人又道:“我还没说呢…” 那人认真仔细分析说:“季影帝可是季家太子,怎么可能被人包养。” 另一人持怀疑态度:“网娘的信息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引人眼球杜撰的…再说了季影帝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中京季家的,说不定只是同姓。” 可能是八卦得太尽兴的缘故,周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听一大段了。 要说那两人也是心大,自顾自说,也没发现周边的目光越来越多,等聊尽兴了,两人也是立刻马上夹着尾巴躲了起来。 周岑微微一愣,悄悄离去。只是此悄悄非众悄悄,也有人拿出手机想拍上几张,但都被一旁的黑衣人及时制止,可那人忽然往后调整了几下角度,然后咔嚓几张,逃也。 黑衣人:…… 周岑自然看到了,但也仅是笑了笑。他对视线的本能反应是心理上的过不去,只不过,现在也是本能反应。 是从什么时候好的,或许是他想通的那一刻,又或许是因为季倏,总之,他不再是那个时候的他了。 ———— 纪念馆的墙壁上是大大小小的纪念日志,上面或涂鸦或填字几乎都印刻了一个气息,过去的气息。 第69章 格尼伊尔纪念馆 而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那末尾的\"敬师\"二字,可以看出,当时的伊尔先生膝下有多少万万学子。 周岑慢步细品的速度并不快,几乎只要是有文字的地方他都会稍作停留,但只有这两个字,他看了许久。 七十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因为看不懂,所以一直盯着看,一来一往,两人都忘了时间。 七十三看到的内容写着这样一句话: 格尼伊尔是走出华步的伟人,她虽诞生于忧患,但她的意识聚凝,降下了天谴的一击,尔世人慌慌张张,唾骂、抵制、要将伊尔先生赶出国之疆土!就在这里!我们这里!伊尔先生的家乡,是一个繁星点点,星光璀璨的地方。——佚名 这句话唤醒了周岑尘封已久的记忆。 这句话是这么的熟悉和亲切。 小时候妈妈常挂在嘴里的手稿,如今被系统的刻在了这里,载入了历史。 而在那沉重的厚录里,有关他父亲周非时的记录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终有一天 那梦里的繁华景象 胜似繁星璀璨 —— 家族厚录的存在是一个侥幸,但这句话明显不是出自他阿爸的手笔,周岑自问这不是他阿爸的水准,是记录他阿妈的… 周岑忽然想知道那本厚录的最终页写着什么,那最直接最根本的一处,会有答案吗? 一定会有! 漠然的,一切仿佛都联系上了。 “回家了,十三。” 周岑想也不想扭头就走,丝毫没有多的犹豫。 馆内一位文人墨客见他急急忙忙要走心里顿时生了郁闷,他靠近过来横手拦住他们,道:“公馆二楼复古更多,两位小兄弟怎么不去看看?” 这人生得谦和,年龄大致可以当两人爷爷。 “不看不看,别挡道。”十三语气霸道,就差把人推开。 一下子被护住去路,周岑也是陡然停了,又听到这话,心中捧腹,面上佯怒道:“十三,对长辈客气一点。” 听到这话,七十三不由得蹙起眉。 “哦~对不起~” 那人忽然觉得自己多管闲事,跟着笑起来,说:“打扰了。” 说着就要走,周岑叫住他道:“先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那人微微愣了一下,他在公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是工作人员,虽然大抵是不错… 但又是怎么被看出来的? 他常年便服不说,大多时候都在三楼。 周岑道:“几年前来过一次,在二楼有幸碰见过先生,那时年纪小,许多文献都是听先生讲解过才懂的。” “满厚先生。” 满厚略一惊讶,没想到这小娃娃认识自己。 “原来是故人。”说着,又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看你呆了许久忽然要走,是有什么疑问吗?” 周岑摇头,“已经找到答案了。” 得他回应,满厚沉重点了点头。 “先生在焦虑什么?”周岑问道。 “觉醒年代都过去许久了,只是每日看见你们这些娃娃有些感慨而已…” “旧时光里,最怀念的过去是现在美好生活续集,先生何不出去见见那青山绿水、生活万象,它们不曾是两乡。” “小娃娃,到我这个年纪还辨什么良乡,老了老了,走不动道咯。” 周岑顿了两个呼吸,良久,才压下心口的起伏,他开口说:“是我冒犯先生了。” 满厚浅浅一笑,“答案不是找到吗,快去吧,时间等久了。” 临走时,满厚才注意到七十三的样貌,他眸光黯然,神色蓦然恍惚,几度张口,还是咽下了疑虑。 可偏偏,七十三对他的敌意很是明显,明显到周岑不能不管的地步。 “十三,走了。” 七十三只能跟上,出了公馆大门周岑才问出了心里疑惑。 “十三,你认识满厚先生?” 七十三摇头。 “不认识吗…”周岑有些失落,他以为找到了一些关于七十三的前尘往事,倒不是他八卦,实在是身边犯病的有点多,他怕了,要是哪一天七十三也躺进去了… 段石见会不会也跟进去? 周岑猛的摇头,不敢再想,疯病传人这件事他已经见识过了。 秦博一赶上来接替了七十三的位置,并贴心递上了一盏茶,“少家主,喝点润润嗓。” 周岑目瞪口呆,这可是一整套茶具,就这样托上来了? “谢…谢。” 虽然怪怪的,但这就是豪门世家毫无底线的优渥生活。 周岑得受着。 “车上还有点心,吃点,垫垫。” “几点了?” 秦博一一般不会准备这些,在老宅也轮不上他操心,但在外面,到点了也不能不操心,只是,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掐着点吃饭,不简餐就不错了。 秦博一当然知道这些,但是该提醒的他也不会不提醒。 年轻归年轻身体还是要的。 谁比得过他家好大儿,胃病直接自己治。 “快六点了。” “六点?” 周岑知道,快六点了,天又要黑了。 “阿岑——” 一个声音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周岑正在一点点的接受这些繁复的往事,令他诧异的是,知道是季倏后他什么也不想了。 他只觉得这些日子头都是重的,好像还有很多谜团等着他去揭开,可是揭开之后呢? 秦博一提醒道:“先上车吧……” 周岑只好走下台阶,可是已经写好的剧本与割裂的思绪让他害怕看清最终的答案,只能依靠身体的本能靠近那唯一使他安心的港湾。 他大步而来,脚步稳健有力,昂然而入的背影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激情。 “阿岑。”周岑抬起头来,迎面与季倏那双瞳眸对上,随后季倏对他一笑,手中拿着的是一只开的正艳的海棠。 根叶被季倏剃得干净,他将花伸到周岑耳后,笑道:“海棠花未眠,不见故人归。” “阿岑,你要不要我这枝海棠?” 周岑笑着,倾耳正要去接,却被季倏拦回戴在了自己耳边。 季倏笑着口语:我这枝。 周岑也笑,看着季倏望着自己,一双眸澄澈到透亮。他心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一见他,便什么也不想的原因了。 “试镜怎么样?” “还凑合,导演说我久不练戏有些生疏了,不过问题不大,大不了提前进组多排练排练,找找感觉…” 周岑听他滔滔不绝的说辞,知道他是真的喜欢。 也知道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所以…还能在家三天?” 周岑笑着揪出他话里的关键词。 季倏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了。 周岑点点头,随后一脸认真道:“我会去查岗的。” “真的!” 周岑被季倏抬手揽住,抱了满怀。 “这些天看你忙来忙去,我也不懂,甚至不敢问,怕影响…影响…影响…” “影响”了半天,季倏硬生生憋出了“你工作”三个字。 周岑点头,道:“其实不工作也可以,我养你啊。” 朦胧中,两人都闷声不响地笑得发颤。 窗外的墨色被密密麻麻的黄灯照亮,车内,轻柔的背景音乐声若即若离。 第70章 我飞向天空,成为一颗星星 季倏挪了个位置,乌黑的眼睛看着周岑眨了两下,周岑抬着头,整个人忽然坐直了起来。 “《0927》” 周岑以为他要亲他,冷不丁接到一串数字还有些懵。 季倏说:“剧名。” 周岑愣了一下,问道:“电影?” 季倏摇头,“电视剧。” 周岑有些意外道:“难得。” “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周岑问他:“为什么叫《0927》?” “因为…”季倏愣了半晌,愣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没看剧本就接了?” “看了…”他试着描述道:“0927是一朵很温暖的浪花。” 周岑听懂了。 0927是一个人。 至于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想,他总会知道的。 周岑转过身,欣赏着窗外的夜景,面容显得格外素白,清透的眼珠从玻璃片上反射过来,还是有些厚重。 “阿岑,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无法再轻易看懂周岑的心思,不是看不懂,是看不透彻,因此,季倏总是惶惶不安,一刻见不到就怕得厉害。 如果可以,他愿意把自己变成周岑的一部分,可是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得到。 谁知就在这句话问出之后,周岑坚定不移的从一个小匣子里面把那本通体鎏黑的厚录拿了出来。 季倏心里一咯噔,他见过这个,周岑近段时间总在研究它,说是研究可能还不足以表达周岑内心的想法,应当是上下而求索,百思不得其解。 季倏张嘴喃喃道:“又要开始工作了?” 在季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岑已经利落的翻开几页,紧接着是每一页。 动作迅速且强劲,只听嘶啦一声,裂纹就这样又增加了一条。 季倏看过去,是一愣。 都说读书“破”万卷,下“手”如有神,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没事没事没事…粘一粘还是好的。” 以季倏对周岑的了解,此时此刻一定心疼坏了,平日里见他研究时都是极其小心生怕手一粗就弄坏了,现在直接掉了一整页,那不得直接郁闷一整夜。 仔细一看,好像也不至于,万幸…还没完全掉下来…… 差个四分之一…… 这算运气不错? 正这样想着,忽然一阵急刹推背感袭来,季倏暗道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嘶啦声再次传来,还剩十分之一。 季倏赶忙道:“阿岑,别动!” 他快准稳扶住了那只颤动的手,贴心的将厚录转移到了自己手上,再将皲裂了一半的黄纸拼回去,合上,压一压,最后欣慰的点了点头,才交还到周岑手里。 这时,秦博一的声音突然从前座响起。 “哪来的流浪猫?” 季倏见人还没回神,便应了一声:“没撞上吧?” “差点…刹得及时。” “不许把自由的小猫,叫做流浪猫。” 听到这句,车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秦博一愣怔开口:“是一只黑猫,刚刚飞进夜里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从公馆回老宅有一段距离。 “秦叔,还要多久?” 这话转得生硬,但也解了这夜里的寂静。 周岑没有说话。秦博一道:“快了,十来分钟。” “那倒不急,慢点开吧。” “好的。” 车在行驶时明显比之前稍慢一点,稍稳一些。 “阿岑,别不开心了,你看我。”那朵花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季倏别到了耳朵上,不得不说,这厮安慰起人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季倏…”周岑好像有一些装不下去了,也只有在季倏面前他才会这样脆弱又坚强。 他皱着眉自言自语道:“如果害怕知道,是不是可以拒绝签收……” “害怕什么?”季倏小心看着他,他在小心看着手中的厚录。 季倏或许知道是什么了。 他说:“可以拒绝害怕,让我来替你签收。” 周岑忽然松开了手。季倏将厚录拿出来,手中拿着那不知什么时候彻底掉落下来的一页黄纸,递到周岑眼前,两人一同审视着它。 季倏微怔开口:“这是…” 周岑默然了片刻说:“我们。” 季倏盯着其中一处,顿时刹不住嘴:“我们?” 此时那一页厚录里,出现的画面赫然是他们此时肩挨着肩的画面,虽然看不清脸,但画面大致差不多,一辆车里四个人,画里只有两个。 季倏突然反应过来,他们在后面说了这么多,不管是秦博一还是七十三好像都没有多大反应。 想到这里,季倏忍不住的心脏狂跳,可周岑的表现好像一直都知道,从始至终。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总是会忘记这个“终”,循环在那个“周而复始”中。 季倏震惊了片刻,又立刻恢复如初,紧接着又打开厚录翻了几页,越翻他脸色愈发收敛,最后将厚录合上,总结了一句:“这车一看就有年代感,不是我们。” 他又指着厚录的其中一页道:“阿岑,你看这,这,还有这。” 周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张小相,这回是一男一女,后面隐约露出来的建筑模糊得几乎分不大清是什么,但其中几横几笔周岑将其在脑海拼成了一个“官”字。 而又挂在门前,自然是一个牌匾,索性那个年代也不可以出现官府两个字,所以这个字只能是“馆”。 格尼伊尔公馆的馆。 由此可见,小相中的男人自然是他曾太祖,至于旁边坐着的那个女人… 难不成就是伊尔先生? 想到这里,两人同时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肯定了对方的猜想。 只是令周岑没想到的是,他曾太祖竟然和伊尔先生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那他岂不是…… 不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虽然隔了很多岁月,但周岑肯定自己不是伊尔先生的后人,如果一定要有这个人,那这个人… 突然,周岑想到了满厚先生。 “阿岑…”季倏在他面前不断挥手。 周岑看着眼前不断摇晃的大手,停顿了片刻,道:“确实不是我们。” 见人终于想通,他点了下头,继续道:“这里还有一串英文。” “i went to the sky, to be a star.” 周岑将其念出了来,华音饱满,英风飒爽。 “这是底下是什么?拼音?” “cheng fan xing。”周岑一字一句拼了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季倏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程繁星?” “这个名字怎么了?” “阿岑…我要是说程繁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会怎么想?” 第71章 有钱了不起 周岑简短道:“程家那个?” 季倏使劲点头。 周岑不赞同道:“我曾经在公馆二楼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我飞向天空,成为一颗星星,据说这是伊尔先生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季倏听后点头,“做一颗星星,闪闪发光。程家那个配不上这么好的名字。” 周岑突然想到他曾太祖的名字,“周程。” “阿岑你怎么喊自己?” 周岑摇头,“做一颗星星闪闪发光,所以叫繁星,因为是程,所以姓程。” 答案似乎就是如此简单。 如果这是答案,那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季倏笑着摇摇头,虽然理解,仍然困惑。 周岑想要搞懂自家族谱的溯源,他理解,那搞懂之后呢? 他困惑的是周岑这段时间的孜孜不倦,不明白这本厚录除了家族的根源还有什么能如此吸引着他。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 季倏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周岑身份的转变上,一时不适应是有的,少家主这个名号就连他也是当时才知道。 至于整个周家,季倏也从来没有什么多的想法,他只知道家里总有那么一些人从小到大都带着一层神秘的面纱,细问,又盘问不出什么,就好像是骨子里生长出来的。 回来后的周岑,似乎也激发了这种神秘感,可是不管怎么神秘,他也不能轻而易举地统统化为零了。 这不是废话。 这是他的命。 周岑轻握上他的手,低声道:“我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你的心声。” 季倏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到了,下车吧。” “嗯。”周岑语气平静,他确实听到了。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也不知道,只是刚刚那一瞬间,或许他觉醒了某种特殊能力? 挥去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打算以后再说,或许只是幻想。 “饿了吧。也不知道老头儿休息了没…” 秦博一哼笑一声,扫了一眼两人,“季爷,少家主这就交给你了,我回家看看逆子,刚刚发信息说家里失火了,我去瞧瞧。” 季倏倒是没信,不是没信秦博一的话,而是不信秦不诣的话,估计是什么别的事,他也懒得过问,点了点头。 周岑皱了皱眉,倒是信了,要说什么的时候,连人带车已经开走了。 “这么突然要不要跟爷爷说一声?” “没事。”季倏微微一笑,“烧了再买。” 周岑:“有钱了不起。” 季倏:“对,都是你的钱。” 周岑“……” 行! 他无话可说了。 周岑现在对少家主这个身份,适应得越来越好,也学会开始摆架子不理人了,季倏笑起来追上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但是不管聊什么,周岑就是不理。 “阿岑腿真长,走得就是快。” 周岑走得更快了。 “阿岑太远了是听不到我的心里话的。” 一个拐弯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岑,我突然想小爷爷了。” 周岑这回停了。 季倏总是能想到法子让他开口。 “你守灵为什么没回来,是因为我吗?” 季倏追上人后反倒没有吭声,不是沉默,而是不知道怎么说什么。 同样的,周岑也有法子让他瞬间闭嘴。 过了好久,季倏都一如既往的沉默,似乎这一下真卡到了他嗓子眼。 好吧,他明白了,跳过上一个问题,换下一个。 “为什么?” 这回,卡住季倏喉咙的那根刺消失了。 他说:“当时不敢见你。” “为什么?” 还是同一个问题。 “害怕见你?” “为什么害怕?” 周岑一个不经意似乎问到了什么大问题。 “我知道你来很高兴,是因为你来了,可我不能去,我做错了事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阿姨和叔叔。” “倒是第一次听到你说。” 深吸了一口气,季倏又低声说:“那个时候,我一腔热血只为小爷爷能够完成心愿。” 周岑想起什么说:“当时你多大?” “念初中。” 季倏皱着眉还想说什么,就被周岑握住了手。 “我早知道是你,从那个时候就想把我拐回家,司马昭之心,真是长久。” 季倏也不知道这句是夸他还是骂他。 终究还是把真相就地告白了:“我大伯早年去世,命短,我二叔还在,膝下有两个养子,季川独自一人就掌管着外企一家分公司十年,如今是人都称呼他季小二爷,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多年以来一直都觊觎着季家掌权人的位置…我曾经也是他的一颗棋子,后来我被大爷爷收养,更是滋生了他野心…” “季倏,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些,打他成为少家主后多多少少都了解过。 “阿岑,豪门争斗有时候比你想象的还要肮脏很多很多…金钱、权利、欲望考验着人性…” 周岑打断他道:“你才是集体继承人,别忘了,你可是中京太子爷。” 季倏自嘲道:“所以我会一直顶着这个身份,所有的肮脏都可以砸向我,但你回来了,你回来后的每一天我都好怕,怕车祸…怕那一天的噩梦会再次上演。” “车祸?” 季倏点了点头,但也没再说话。 周岑立马会意,并小声道:“是谁?” 季倏眼眶红了。 周岑似乎一秒就猜到了那个人。 “对不起…阿岑。” “闭嘴!” 想到此,他脸色苍白。 周岑不是傻子,以往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没想过真相是如此的…狗血… 是的,他只能想到狗血一词来形容。 不远处,一个人影缓缓朝他们走来,近了才看清双方。 “这么晚,你们…吃了吗?” 谢垚正拉着新娶回家老婆饭后消食,不巧就遇见了他们。 周岑暂时只能摇头。 谢垚像是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没多说几句就换了条路继续走,只是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瞥了眼被欺负哭的季倏,莫名在内心开始感叹,果然一茬还是胜过一茬强。 “阿垚,他们怎么了?” “不知道啊,随便走走回西屋去睡觉吧,别又碰到了,怪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哈阿垚你是在害羞吗。” “……” 第72章 复活一颗心脏 南园楼,是季倏在老宅住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这里的,但是一起“牵着手”走回去的。 可不知为什么,周岑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被攥着的手要被勒红了,最后冷空气还是侵袭了他的眼睛,他倒是没哭,只是红了眼眶,同时在想该怎么继续聊下去,其实他一点也没有怪季倏,他只是忽然想念那棵桂花树了。 “季倏…” 季倏眨了眨眼睛,安静不说话。 真奇怪。 周岑看着季倏如释重负般认命的态度却想骂他,可是转头一想,这件事就这样一直压在他心底陪伴了他这么久,一朝说出来,是个人都得有点反应,何况还是心魔,在这之前周岑一点也不知道,现在明白过来,他才知道季倏一直都无法愈合的理由。 火焰如果从木头里面开始燃烧,那木头也算是自由了。 可自由不应该是如释重负,周岑没想到平日他倒是装得挺像…… 他确实生气了,但气的是季倏这副死粗的样子。 “季倏,你才是沉默的疯子。” “嗯,疯子也爱你。” 十七年的分离,近十年的暗恋,漫长的时间最能证明这无声且澎湃的爱意。 如果不能安然若素,那就换种方式,总之他就是那个疯子。 周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我从来都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你何必困着自己?” “所以,你要我彻底释放自我吗?” 周岑被他一时迸发出的恶意吓坏了。 “没有。我只是想说,除去权力、财富、欲望,也有无私的奉献、深切的同情和无穷的爱意。我们早就打破了世俗常规,你觉得我还在乎什么?” 季倏脸色勉强好了一些,“我不知道…最近总感觉你会离开…你在离开,可是离开…你又能去哪里?只是你去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出来。” 周岑突然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里?”季倏慌慌张张地拉着他,说是拉,用攥更为巧妙。 周岑就是这样一路被攥回南屋的。 “睡觉!” “不许睡!” 周岑真要被气笑了,“我困了。” “回答我,你还在乎什么?” 周岑看着他的眼睛,眼泪终究还是在眼眶内打转,“是你让离不开你,你问我最在乎谁!你是没有心吗?”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们谁都没有对不起谁,我爱你,我很爱你,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对不起的,爱一个人没有错,你能明白吗?” 季倏猛的把人抱进怀里,“阿岑,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理我,不要说反话,我错了,我错了…” 说着说着,他发现季倏肩抖得厉害。 “怎么了?”周岑一下子慌了,小心拍着抱着自己的他。明明是想告诉他不要记得那些不好的,要记得现在好的、幸福的瞬间,可现在见到他害怕的样子,心都碎了。 “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他怎么能说他没有心呢,那话听了确实叫人受不了,“我现在知道了,我不会离开你,阿爸阿妈也不会怪你,我也不会。” 周岑清楚他为什么不辩解、不解释,就算断绝了关系,他还是不能改变血缘上的关系,所以他会把所有的过错都堆到自己身上,因为只有心痛了,才能感同身受。 有多痛呢? 周岑曾有一段时间疯狂窒息的痛,可痛之切爱就会在腐朽中开出灿烂之花,可季倏却是这么一直熬过来的。 那个时候没有人可以爱他,没有人爱他原本物是人非的模样,就连他自己都痛恨,又何况在现在这个时候。 “阿岑,你说对了,我早就没有心了。” 这眼泪让周岑没由来感到烦躁,可他还是微微弯腰,把手缓缓放在季倏的后脑勺上,温声道:“因为你的心在我这里啊。” 季倏抬起了头:“原来在你这里呀。” 周岑讷讷地看着他,最后笑了起来。 这一天,他发现自己走了很长的路,他真的好困好困,这种感觉就像是明天他会活着,但是一到夜里他就会脱离躯体,活在另一个永远也想不起来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欠你一个我,我在另外一个世界等你来寻" "钥匙" "他可以复活一颗心脏" 周岑被梦惊醒,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声音。 "你回来了" 这是季倏的声音,可是他明明还没醒,等他回味那梦中的每一刻时,他又一次忘记了。 “阿岑…”季倏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但周岑不为所动。 因为季倏又睡过去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周岑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秦不诣那,可想起他家被烧了又一时顿住了脚。 就这样一直将时间磨到黄昏,五六点的时候,季倏刚醒,与此同时,东林来人传饭,说是家宴,不能迟到,没办法,周岑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就带着还有些微醺的季倏吹风到了东林。 阁楼里,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周岑进来的时候季之意刚刚坐下,见人进来挥手招呼,“听小可说你们一天都没出屋门?” 周岑愣了一下,立刻把目光投向季倏。 “年轻也要懂得节制。” “爷爷…不是…我们没有……” “好好好我不说…”季之意打断他,道:“那两个…这等到菜都要凉了。” 这前脚刚说着,后脚两人就走了进来。 谢垚边走边道:“刚处理了两个文件,来晚了,下回别我们了,爷爷你身体不好,菜都要等凉了。” “吃凉的好,吃凉的清醒。” 谢垚:“……” “爷爷吃菜,下回我一定把文件甩得远远的,这工作重要是重要但也要懂得节制。” 周岑:“……” 季倏:“……” 季之意看了眼这倒霉孩子,默默把菜吃掉了。 几人见他动筷也跟着动了起来。 一时间,安静如斯。 吃着吃着甄贝西忽然蹦出一句,“阿垚。” 几人看了他一眼,谢垚默默放下手中的辣菜,又转向另一盘。 “阿垚。” “这个也不行?” 甄贝西看着他摇了摇头,“这个好,蛋羹,还是清蒸的,有营养还对…总之好。” 谢垚满头黑线,席间又不好发作,只能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季之意看得出奇,这新得的孙儿夫竟管得住谢垚,奇了。 这事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第73章 我很普通,但我喜欢不普通的你 ……… 回到那天的饭桌上,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拉些家常。 季倏说过段时间要回大宅住,理由是离城区方便,季之意听后阴阳怪气的叫他快滚,每当这种时候,周岑都是中间那个拉架的,这时候,谢垚及时插了一嘴。 他说:“这是打算回公司帮我了?” 季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周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没管,他这几天也忙,几乎天天都要去会堂,谁叫他如今是少家主… “阿岑和我一起。” “我不去了,不方便通勤。” “你这哪是少家主,你都快成少管主了。”季倏不无悲伤地说。 周岑下意识回了一句,“谁跟你似的无所事事,要不你考虑考虑大垚哥的提议?” “不!不考虑!” 季倏死也不会去集团上班,就算是当个摆设他也不去。 季之意默默摇了摇头,郑重的看了周岑一眼,季倏…他是指望不上了。 谢垚无奈地张了张嘴,又夹了一筷子菜堵上,也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饭后一伙四人拉着躺椅在院里消食。 明亮的月光下,季之意苍老的脸上很是安静,他老了,像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哇,这么多星星。”谢垚难得感慨。 “是啊…不知道哪一颗…” 季之意说到这里忽然没了下文,空气一下就静了下来。 几人都知道季之意在想什么,自从小爷爷离开后,这东林就热闹起来了,不仅周岑回来了,这东林原本真正的主人也回来了。 谁又知道,在这安静的底色下各人的思绪又是何等的模样。 树下秋虫挪动腿肢的声响,可以听得清楚,深藏心底的思念也是。 好在这世间总是星辰开道,所以,即使远去的亲人不在了,也还有满天繁星。 思绪纷飞间周岑模模糊糊地听到一句:“……阿岑。” 过了好一会儿,周岑才反应。 他说:“你喊我了?” 他问的认真,以至于季之意笑起来的时候,季倏只能平躺回去乖乖躺好。 “听说明天会下雨。”谢垚忽然说。 周岑和季倏对视一眼,仿佛从这话中已经闻到了雨味。 谢垚见他们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嘴角抽了两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季之意已经睡下了。 几人把人抬进屋里,也各自离去。 第二天果然下雨了,绵绵细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 因为刚好月休,吃过午饭后谢垚就匆匆忙忙出门了,说是晚上会回来,三人不疑有他。 傍晚,雨下得更大,季之意一个人围着桌子,左等右等。 老宅大门,一辆汽车飞驰而过,水花四溅,随后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这大雨里,谢垚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站在外面不进来,天色渐晚,乌黑的大伞下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进来吧。” 一听到这个声音,谢垚攥着的手终于松开了些。 他带了一个人回来。 是甄贝西。 两人并排走在一起,进来时便看到满桌饭菜,周岑正吃着,“西…西主任?” 他还以为今天就他们爷俩,放下筷子后,他看了一眼季之意,要不说老辈眼贼精呢。 外面这么大,他就顾着吃饭了。 “爷爷…” 两人并排站在一旁,好似在等什么指令一般。 “坐吧。” 谢垚把周岑震惊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介绍一下,我男朋友。” “愣什么,你过来啊。” 谢垚边说边招手,动作自然大方。 “…阿垚。” 甄贝西是真的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谢垚是带他来躲躲雨,毕竟知道这厮是大老板,中京赫赫有名的谢总,在老宅有那么一亩三分地还是理所应当的,可也没有跟他说,还有饭局啊。 “爷爷好…我叫甄贝西。” “吃饭。” 刚被拉着坐下的甄贝西:“……” 周岑为了缓解尴尬,主动道:“没想到今天是四个人,爷爷,加几道菜?” 季之意夹了一筷子青菜,轻轻点了点头。 谢垚接过话道:“季倏?” 周岑:“小小家长会,我走不开,他替我去了。” “不是有跟班。” 周岑说:“答应了小小,不去要失望了。” 谢垚倒是想象不出以前那皮猴子也能当家长,替人开家长会。 正吃着,季之意忽然把筷子一放,准备起身。 周岑哑然,“爷爷,不再吃点?” 季之意摇头,“下雨,胃口不好。” 一句“胃口不好”甄贝西如坐针毡,忽地就站了起来,不是他怂,而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跟季之意坐在一桌吃饭。 这想都不敢想。 这传出去,他身价不知道要翻几倍。 季之意的动作让谢垚也跟着心慌。 周岑:“……” “大垚哥,你们筷子都没动,我也没吃饱,菜都上了,坐下吃吧。” 谢垚感激的看了周岑一眼。 可刚一坐下,季之意就站了起来。 两人只能又跟着站起来。 周岑没办法也放下了筷子。 忽然,季之意又坐下。 两人也坐下。 周岑:“……” 谢垚:“爷爷…我是认真的。” 季之意看看他,又看了看他身旁的甄贝西,脸色说不上好不好。 谢垚刚大学毕业那会儿谈过一个女朋友,那个时候青春多澎湃,女孩子一提就应了,可是后来……总之从那之后,谢垚就再也没碰过感情这东西,这件事季之意知道,前前后后也是他擦的屁股,现如今带了个男朋友回来,这还真不好说是不是因为当初那件事…… 季之意道:“我不反对。” 这一刻谢垚琥珀色的双瞳有了具象化。 甄贝西虽然怂,但全程没放开谢垚的手。 雨早就停了,甄贝西不知道谢垚之前还谈过一段,但就算知道,那又怎样,周岑无意间看到他们紧紧相扣的双手,忽然想起他和季倏,想起那次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他爸爸时的心情。 季之意又道:“大垚,爷爷想给你做主,但是感情的事,只有你自己说了算,你想好了,我不反对。” 谢垚福至心灵,“爷爷…我想好了。” “阿垚,”甄贝西豁出去了,“谢垚,我真喜欢你。” 谢垚轻轻笑出声来。 季之意将两人动作看在眼里,他的本意只是考验一下,毕竟能让谢垚下定决心带回家的人,他也不会做出那种棒打鸳鸯的事。 更何况,他本身如此,如何看待自己,也就是如何看待他们的。 第74章 黑色的倒影 只是周岑没想到甄贝西这么放得开,在爷爷面前就…… 季之意忽然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物件放在桌上。 “没有准备什么,这个,就当是见面礼吧。” 精致的玉面上,刻了一个西字。 像这样的玉,一共有四块,分别是东,南,西,北。 “爷爷,你这是?” 季之意微微点头。 “拿着。” 谢垚没有回答只是朝甄贝西点了点头。 “爷爷,既然东西也给了,就再吃点吧。”周岑适时道。 季之意点了点头,“这东林是爷爷霸占了,原本是要留给你的。” 周岑压低声音,“爷爷,我跟季倏住南园楼挺好的,离会堂又近。” “阿垚…我这是被…季老先生接受了?” 甄贝西还是不敢相信。 周岑打趣道:“该叫爷爷了。” 甄贝西嘴巴向来很甜,何况是现在,“爷爷!” “嗯,吃饭。” 谢垚拉着他重新坐下:“好。” 甄贝西坐下后还沉浸在其中,在想他这算不算是入赘? 他和谢垚都是男的,怎么样都没差。 看着手中的玉牌,再看看谢垚,是入赘又怎么样。 阿垚,这辈子,就是你了。 · “你疯了?” 秦不诣甩下笔,抬头看着他。 周岑没有回应,起身打算离开。 “少家主!” 周岑停住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想过。” 恰恰是因为想过,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你要去哪?” 周岑讷讷道:“回家。” “季爷呢?” “秦医生!” 秦不诣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保密! 秦不诣手中拿的是笔,不是什么一丸无,这一个两个成天围着他可劲求药,他是人,不是神,不是什么病看一眼、随便吃点药就能好的…… 周岑早就走了,只剩他,还在思考着这让人坐立不安的囫囵病。 走廊上,一个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从前方走过,秦不诣以为是下一个问诊的病人,刚想说声“请进”那人便已经到了跟前。 “阿向…” “阿向你来的正好,我想和你聊聊。” “该吃饭了。” 原向拒绝了他。 “为什么拒绝交流?” 听到拒绝这个词,原向试图想从脸上表现出什么,可是他失败了。 秦不诣看上去很失望。 原向一旦拒绝交流,那就是拒绝。 秦不诣不知道的是,原向在来时的路上碰到了周岑,奇怪的是,两人像是没有看到对方,宛如陌生人一般。 可在这个世界,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如果一定要有什么联系。 同乡算吧… · 10月中,市中心那块地征收项目没办好,没办好就不得不重新拟定新计划,程枝灯和另外两位干事意见不一,周岑如今已是少家主,有很多事情都要他去处理和决断,这就是其中之一。 会堂里,双方代表目光如炬,言语间暗流涌动,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满了策略。 可争执并不能决定什么,一切决定权只在周岑的片刻言语之间。 “拆!” 一个字,湮灭了双方所有的口舌之争,眨眼间都坐得整整齐齐,等待下文。 “散会。” 会议桌的旁边有一个不起眼的保温桶,周岑把他提了起来,提起来后就离开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今天的少家主心情不好,只有七十三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会堂外。 “十三,今天给你放假,好不好?” 七十三斟酌了一会,点头同意。 “这个你拿好,不会用没关系,去找段石见教你。” 七十三盯着手上的板砖看了一会,知道这个玩意儿叫手机,好多人都有,他没有,那天他求老大给他买来着。 “段石见让我交给你的,他买的。” 七十三眼睛一亮,嘴角微微发翘。 周岑看在眼里,甜在心里,接着又说:“秦叔回来如果问起,不知道怎么回就用这个联系我,我里面存了号码。” 七十三:“好的。” 有时候,周岑也羡慕七十三,羡慕他什么都不用烦恼,只记得眼前的人,喜欢眼前的事,这样…是不是也挺好的。 · 正是晚饭时分,周岑却提着保温桶独自一人开车来到了天天戏晴。 会场外,许多粉丝自发形成了一个通道,可能因为他今天确实穿得比较招摇。 不多时,人声,喧嚣,沸扬。 周岑却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像是一幅被定格在纸上的油画。 想起上次来这时出的弥天大糗,他也会觉得是自己经验不足才导致的,但凡豁得出去一点,蜉蝣也能撼生。 可他这只小蜉蝣,明明如此渺小,偏要做这不可一世的小丑。 “大家快看!他是那个天天小公举,就是因为他季神才突然息影的。” 稍稍片刻,人群便炸开了。 可纵是欲望攀升到了极点,也没有人踏破栏杆,冲上来。 她们最多也就是声音大了点。 周岑走在人群中,就像一股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空间。 “天呐,我真的不敢相信,季神吃这么好吗!” cp粉磕到了真的,自然为之疯狂。 “我嘞个暴脾气…这谁还粉季神,从今天开始这是我新老公。” “不就是个季神,让给你们了(??v??)” 鱼龙混杂的片场,正在试戏的季倏并不知道这些。 台下专注的演员们有坐有站,两位导演在总棚里黏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此刻,欢声笑语,不远处的道具组传出指令,顷刻间,薇娅绳在半空磨出火花,汗湿的发丝可以看出做他们这一行买的不仅仅是苦力更是技巧中的技巧。 台下新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知道,汲取经验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可正看得出神的时候,身后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兄弟,让让,让让。” 后勤部有人送来了热心拿铁,也不知道是谁点的,总之先到先得。 大多数人都去挤拿铁的时候,周岑就这样毫不费吹灰之力地走到了离片场最近的地方,甚至挤到了画面里。 季倏触电般把视线从水平面移开,他的视线无意识地游离,猝不及防地看见了那黑色的倒影。 周岑一身黑色西装,穿着一双黑色皮革鞋,戴着黑色腕表,一身全是黑色,除了那个保温桶。 保温桶是白色的。 他也正看向季倏,神情专注,目光如炬,宛如一尊神明。 “卡!” 第75章 四季豆粥 一语声毕,周围一切声音一切事物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那一颗不顾死活的心还在狂跳。 季倏早知道他完了。 还没来得及让道具组拆卸安全绳套就一股劲地跑到了周岑面前。 “阿岑,你来了。” 周岑轻轻笑了一下,又轻轻点了点头。 季倏手心出汗了,第一次这么激动。 他也是俗人,俗人都有欲望,在喜欢的人面前做喜欢的事,谁不想得到一个不求回报的肯定。 “你认真的样子很帅!” 周岑的声音很轻,但夸的毫不犹豫。 周围人很多,不是说话的地方,杨导也看出这是来探班的,知道季倏一时半会肯定是上不了戏了,便示意两人到休息室去聊。 “先拍秦淮之后的那一场戏,上人上人,道具组抓紧。” 季倏向杨导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岑匆匆看了两眼:“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季倏摇头,“我听说西洋大夫被他带回家了?” “你怎么听说的?” “阿见告诉我的。” “他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完了,我把十三丢家里还让他去找段石见来着…” “我也放他假啦,怎么,你一个人来的。” “嗯。” “不安全。” “我不是好好的。” 两人边说边走,完全不顾及周围的视线,周岑对那些好奇的目光一律当看不见。 场中有幸跟过季家酒宴的人似乎对周岑颇有微词,“听说了吗,中京季家有少家主了。” “少家主?” 男人还想接着说,这时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肩,压着声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一转眼,男人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怎么不说了?” “继续啊。” “……这人怎么回事,跑什么啊?” “真有意思。” 男人逃到人少的地方才停下喘了两口气,拍胸口时,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条“禁忌”,“刚刚那难不成是…门里的人?” 越想他后背越是发凉…… 再往片场看去,人群里,哪还有那人的身影,又或者说,他们无处不在。 一想到这,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惧顷刻席卷全身。 “不行,我得离开!” 男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喂,该你上戏了,你去哪?” “wc…” 远远的一声,男人已经消失在了尽头。 休息室。 “你今天这一身真绝了。” “喜欢?”周岑问。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看你。” 周突然笑起来:“有多少?” “几乎…全场。” “是不是很冷酷。”周岑开玩笑道。 季倏不确定道:“嗯…有点…让人觉得冷。” 周岑嘴角发翘,“冷不冷你不知道。” 季倏附和着笑起来,忽然问:“这里面放了什么,还挺好喝的。” “四季豆。” “四季豆?” 周岑又重复了一遍,“四季豆粥。” 季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粥名,味道清嫩,很适合他这种淡口的。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一个轻表缓带,双目斜飞,古雅复复的人走了进来。 是总导演杨宽。 “没打扰你们吧?” 敲门声响起时,两人就同时看了过去。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季倏站了起来。 “你难得有人来探班,”杨宽厚着脸皮,说:“怎么,不介绍一下?” 季倏很自然地搂过周岑,“季家少家主,我爱人,周岑。” 杨宽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开怀笑了起来。 “早听说了这回事,就是没见到真人,没想到是你。” 周岑自然是听懂了他话中的调侃,因为季倏,他可是在网上挂过一段时间的,杨宽误会什么也正常。 “杨导,叫我小周就行。” “这小子和你常聊起我吧。” 周岑尴尬的笑了笑。 “坐着聊,周先生快坐。” 两人你来我往间,季倏噗呲一声没忍住笑了。 杨宽:“你笑什么?” 季倏还在笑,他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他家阿岑成天通勤业界但凡有点名气的会堂都有资料,早就看遍了。 “别笑了,菜卡牙缝了。” 顷刻间,季倏就不笑了。 杨宽竖起大拇指,“强!” 季倏:“阿岑,你真坏。” 周岑自然没理他,杨宽肯定是聊事的,“杨导,他没耽误你们进度吧?” “周先生还真是幽默,”说到正事,杨宽立马正色起来,“进度倒还好…” 杨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刚刚有一个替身演员忽然跑了,饰演0927的林星稀又恰巧在网上传出负面新闻,你今天这场戏可能要往后推了。” “……” “如果不露脸倒是无所谓…只是最后彩蛋里面就没有惊喜了…” 说着说着杨宽忽然注意到周岑的身型和这一张又冷又酷的脸,这不妥妥现成的0927。 他一拍下腿,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你看阿岑是什么意思?” 周岑莫名其妙。 “你别装。”杨宽给了他一个眼神,“就说行不行吧!” “不行,阿岑又不是圈里的人。” 听到这话,周岑顿时豁然开朗。 “行不行又不是你说了算的,得问人家自己的意愿。” “那你问。”季倏立保周岑没有这个闲心,连探班都是走的行程,说不定待会就要被那些“鬼”抓回去。 这帮子“鬼”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天天缠着他家阿岑,天天缠,天天缠,今天要是还没有点眼力见,他非得和他们干一架不可。 “那什么,小周啊,现在要是有一个可以和他同台演戏的机会你要不要来?” “杨导,可是我不会演戏,就算是缺人不应该找专业一点的吗?我连业余都算不上…” 杨宽肯定道:“你放心,不需要演技。” 季倏:“合着你对我那些要求就是狗屁?” 杨宽怒怼他,“你说这是人话吗,我那算要求,演员的基本自我修养都被你吞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岑:“……” 果然是混迹江湖的,出口就是快精准。 “可以。” 两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忽然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76章 人戏合一 “阿岑,你不通勤了?” 周岑摇头,“不通了。” 季倏继续保持微笑:“市中心那楼不拆了?” 周岑继续摇头:“拆!” 季倏:“……” 说实话,季倏一直不明白周岑对市中心那块地的执念,但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岑不用通勤,不用通勤就代表着现在能天天缠着周岑的人只有自己。 杨宽可不管什么市中心不市中心的,周岑点头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想好怎么对机了。 “好好好,非常感谢周先生的鼎力支持,这出场费算他的两倍。” 周岑笑着摇了摇头,他都可以。 “哟,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杨宽哼了一声,“我还怕周先生嫌少呢。” “……”行,小丑是他。 “休息好了就准备准备,今天能拍完,咱们明天就换场地。” 周岑认真的点了点头。 “阿岑,你来真的?” 杨宽白了他一眼,“是的,阿真。” 季倏诡异且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岑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 “action!” · 睡梦中的0927好像并不踏实,似乎一直在做梦,0927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系统提示的声音又在奉劝他放弃人类的情感…… 0927选择了死亡,因为那是作为一个人的权利。 死去的世界天空是黑色的,可是过了好久…好久…好久…大海亮了。 秦淮,那个给予他人类情感的人。 来了。 “0927,你怎么总是学不会好的,下次不许离家出走了。” 周岑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秒,就那一秒,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季倏,想看看他的表情,可杨导说他只需要负责躺着,因为他是一个被拔了芯门的仿生人。 仿生人失去了芯门是听不到声音的。 所以他也只是眼皮子动了动,不敢睁眼。 杨宽随时握在手上的呼机有那么一瞬间动了,可最终还是没有喊出那句“暂停”,因为那句“不需要演技”,让他碰撞出了新的灵感。 剧本上的内容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仿生人也是。 杨宽突然想起什么,急忙问一旁的庄副导:“前面的素材都在谁哪?” “我刚还在看,怎么了?” “找出来。” “你要哪一帧?” 杨宽不假思索道:“0927的那一帧。” 庄副愣了一下,前面根本没拍0927这个角色的戏,等等…如果是上面那个人的话,还真有…… “杨,找到了!” 杨宽几乎是用欣赏的目光指出了画面中的一个身影。 “到英,你看。” 这美感,只能用一个“绝”字来形容。 庄到英深深看了杨宽一眼,这也能用上,要不说人家是总导演呢。 摄像机还在继续跟拍,还没喊卡,季倏也还沉浸在剧情当中…尤其因为和他对戏的人是周岑,这让他许久没上戏的身体自动融入到了0927的世界。 这一场是秦淮发现0927芯门不见时自暴自弃的布景。 “0927,你总说自己没有心,那我把它给你,你要吗?” 大海,它是一场永恒的告别。 夜里十二点整,有人上前打板。 而就在打板声落下的那一瞬间,人群中,喧嚣声扬到了顶峰。 季倏又一次用他的演技征服了他们。 爆发过后,是无与伦比的掌声。 周岑醒来后,只感到一阵荒谬。 他竟然有一刻以为这个世界的代名词就叫0927。 他大概是又犯病了,总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其实他只是一个小丑。 “结束了。” 周岑含笑点头。 季倏也跟着笑起来,说:“阿岑,恭喜你杀青。” 周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影片虽叫《0927》但0927的戏份并不多,几乎都是活在台词中的一段叙述,只有秦淮,永远铭记他。 0927,确实是一个仿生人。 但在与秦淮的积极斗争中,他生出了灵魂。 倘若这宇宙够大,0927是不是就不会被禁锢在这方宇之地。 但也有可能在那群星之中就有一颗,名叫0927。 看到这里,周岑的心仿佛被什么揪着,他终于明白,剧本的最后是无私的,也是残忍的。 · “阿岑,理理我嘛~” 杀青之后,周岑从杨宽那要来了剧本,然后就一直抱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小说。 实际上就是在看小说。 说句好听的,还他主演的。 南园楼,季倏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还在想0927?” 周岑说,“嗯。” “阿岑,我要吃醋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要去住大宅的。” “不去了,我现在害怕一个人睡。” “通勤不方便。”周岑劝他。 季倏还是摇头,“明天飞外景,再晚我也回来。” “我空了去找你吧,太累了。” “好…阿岑真好…” 季倏话还没落地就睡着了。 周岑放下手中的剧本,一口亲在了季倏的额头上,轻而坚决地说出了自己此刻心中的想法,“…没有你我也睡不着。” 电闪雷鸣间,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近乎本能的,周岑一下抱住了季倏,可那一股强烈的感觉又叫他抬起头朝窗外看去,其实窗外并没有什么。 只有雷,风和雨。 床上的剧本被风吹着,确切的说,是被翻动着。 秋寒夜,周岑和0927打了声招呼之后也沉沉的睡去了。 · 立冬的前一个礼拜,周岑忽然收到一封拜访信,信里郑重其事的提到了市中心的规划,计策以及想法,非常希望能见少家主一面,当然,这只是信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还提到了一个人,霍雅星。 季氏旗下的一位得力女干将,现如今就集团高管,分公司副总裁两项兼职。 不过这是好几天以前的事,周岑估计已经不太记得了,因为他根本没有见到这人。 立冬前一天,周岑搬回了他以前的那一套小公寓,为这事季之意在饭桌上直接没了胃口,周岑只好保证散散心就回来,见不顶事就搬出了小小,小小读书必须住在城区里,放假才回老宅一两天,这个理由充分,季之意同意了。 第77章 鸣笛三下 其实在这之前,周岑每天都回了一趟小公寓,具体做什么没有人知道。 七十三从那天放假后,玩上了手游,玩嗨了忘记自己还有个工作,周岑也忘了,秦博一回来后倒是每天勤勤恳恳,但也从没上过公寓楼。 都说一个舒适的环境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既然是搞艺术的地方,那自然是每个地方都充满了艺术气息。 这间屋子也是辗转反侧最后又回归了本身,“了不起”常驻大宅花园后,又多了一间次卧,装横过后,程招来搬了进去,小小主卧,周岑回来后,程招来睡宾馆去了。 他可不敢和少家主在同一个屋檐下。 画室里,那满是画稿的角落,每一张都是这些天的凝聚,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沮丧,为了捕捉那一抹最完美的光影,哪怕程招来走了,周岑也极少走出这屋子,小小这些天也不敢轻易来打扰他。 除了偶尔试卷满天飞想要逃难的时候除外。 高脚凳前,不断更换的色彩和颜料正慢慢勾勒出画中人物的气质,周岑非常小心,可就在这时,地上那早已不算干净的手机忽然亮了,紧接着就“嗡嗡”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小管家”三个字,刚一接通那边认真起来。 “少家主,我是沈沉。” “什么事?”周岑打开扩音继续涂色。 “他又来了。” 周岑沉默了一下,没想起这个“他”是谁。 “就是那个陈家的,递过信预约的。” “不是说了我管不了他这事?” “他不信我说的…”沈沉心直口快道:“刚刚还说见不到您他今天不走了。” 周岑:“……” 陈在这个人,周岑是知道的,会堂有他的资料,既然如此,那就见见。 手上将最后一笔勾满,对视一眼,周岑满意的笑了。 “请他进门。” 电话那头,沈沉终于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冲出一群狗,狂吠不止,沈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连忙招呼保安拦狗。 “拦住‘大哥’,别吓到陈少爷。” 说是迟那是快,陈在撒丫子就躲进了车里,嘴里骂骂咧咧沈沉也没听太清他说了什么,冲出来后才看到不远处的另一辆商务车,刚还纳闷这狗什么时候放出来了,原来正主一直在这看着呢。 沈沉叹了口气,还好没真出什么事。 “沈管,你看这这拦不住啊怎么办…” 沈沉瞪了那人一眼,“给肉。” 那人照办,果然有用。 吃饱喝足后,沈沉朝‘大哥’招了招手。 “回笼子里去,晚上吃鸡。” 听到吃鸡两个字,‘大哥’尾巴摇得欢,在沈沉的指示下也是老老实实的返航了,它身后一群小弟哪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跟着‘大哥’有肉吃,‘大哥’去哪它们就去哪。 沈沉嘴角抽了抽,“这群狗腿子…” 陈在这边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下来。 “陈大少,没事了…”沈沉在外面喊。 陈在误以为又在赶他,“我明天还来。” 沈沉微微一愣,连忙道: “陈大少爷可以不走了可以不走了…你说说这事儿闹的,来来来请进。”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杆子升起来。” 陈在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车已经开进了季家大门。 按照规定,外客是不能把车开进门的,所以就算进了门,这车也是开不成的,陈在无奈下了车,下来后又左顾右盼的扫视了一圈,确定没狗、不是鸿门宴后才放下心来。 沈沉接过车钥匙还安慰他道:“陈大少爷放心,我们少家主让你等着呢。” 这话起的,好像这还是他陈在的无上光荣,可在沈沉眼里,这可不就是光荣,这车都开进第一闸门了。 史无前例、史无前例… 陈在虽然心里不说,但面上很是得意。 “怎么不放狗了?” “…这狗也不是我…”沈沉忽然意识到什么,话锋一转,“哪能啊,陈大少这边请跟我来。” 陈在“哼”了一声,身体很是诚实的跟了上去。 路上,沈沉好心提醒他,“陈大少,你要想成事,说话就得注意分寸…别跟刚刚似的…” “……” 陈在听懂了,但他不想听懂。 · 老宅外面有辆通体黝黑的商务车。 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霍雅星,另一个是司马喃喃。 “放狗都没把他吓跑,陈大少不会是来真的吧…雅雅姐,现在怎么办?” 霍雅星现在脑子乱的很,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但确实没想到陈在会和她来真的。 “雅雅姐,你当初拿少家主当挡箭牌是不是就想到过今天,你是不是也对陈大少有好感…如果他过了少家主这一关,雅雅姐,你会嫁吗?” 霍雅星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雅雅姐,陈家至少不是我们的对头。” 霍雅星想了一会才明白,哑然失笑。 “回公司。” “可是他…” “不管他。” “好吧~_~” 司马喃喃在霍雅星身边五年,自认为差不多摸透了她的脾气。 可是今天在放狗这件事上超出了她的认知。 开车回到公司,霍雅星就直接回了顶楼,司马喃喃被堵在门外吃了闭门羹,但毕竟是好姐妹,犹豫了一会儿,司马喃喃还是决定八卦一下。 “阿沉,雅雅姐的后半生幸福就靠你了。” 沈沉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说实话,陪人真是最累的一件事情,陈在不知道他,但他自己快等睡着了,起起坐坐,来来回回茶下肚了好几杯。 “小管家,你们少家主是不是不回来了?” “城区离老宅是有点远,陈大少,这茶给您继续续上?”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连续响了三下。 “少家主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陈在奇怪的看着他。 茶房虽然就在大门不远的地方,但也不近,这难不成有千里眼… “鸣笛三下。” “……” 第78章 人小辈分大 “啊…听到了、刚刚听到了~” 陈在算是见识到这老宅院的规矩了,就是不知道这所谓的少家主是个什么辈分的,听圈里人说什么的都有,可惜季家宴席那天他被困在了国外…… 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可是只要一想到已经成功了霍雅星所说的第一步,他就忍不住的激动,比当初完全掌控整个陈家还要激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下子激动过了头,下腹微涨,陈在抖一激灵,“厕所在哪?” “……” 沈沉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反应过来又喊了一句:“陈大少,你快点的。” 陈在回他:“行。” 沈沉看到那一旁的茶壶,想到即将到来的少家主,他又默默沏了一盅。 “……” 陈在回来的时候一度怀疑自己进错了地方,可沈沉就在门口等着他,双手交并的样子像极了古代皇帝身边的掌事公公。 陈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引得那一溜站得整整齐齐的保镖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不得不又正色起来,整理了一下着装这才大步流星的进了门。 要说这门外站满了保镖,那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和他来时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不一样,两边站着的全是清一色的小姑娘,说是小姑娘还不太准确,乍一眼看去,一模一样的旗袍,一模一样的身高体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举办了什么选美大赛。 “额呵…”沈沉睃了一眼陈在,示意他别乱瞟。 陈在心领神会,小声道:“你们少家主在里面了?” 沈沉斟酌了一下语气,才谨慎地开口,“等了你一小会儿。” 陈在:“……” 他可是实实在在等了两个钟头。 脚步继续跟进中,不多时,陈在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光是看到,他的心里就是一咯噔,这么年轻? 可那气质又让陈在觉得老气横秋。 周岑回来时换了套衣服,难得在家里会客,他穿了一身中山装,既休闲又不失礼貌。 “陈大少,这边请进。” 沈沉故意提高嗓子引他进去,周岑抬起头看到了他,又放下茶器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打量了陈在一圈,按道理说这是不礼貌的,可陈在来的目的不一样。 沈沉顶着两人交锋的视线把陈在那封信笺交到了周岑手上,周岑其实早就知道内容,但接与不接就是给不给陈在面子了。 陈在是这么想的,但周岑没想那么多,随手把信搁置一旁,立即道:“请坐。” 陈在心中长长吁出一口气,这见家长的既视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眼前人一看就比他小。 这果真应了那句话,人小辈分大。 “让少家主久等了。”陈在还是决定先客套一下。 周岑先扬后抑,“这放在以前陈少这算是上门下聘,不过这事我不能替她作主,我不能,爷爷也不能……” 陈在立即截住话头,“我知道,我懂的,只是雅雅屡次三番拒绝我…我怎么也要走好这第一步。” 周岑想了想,郑重道:“不管将来你们成不成,你这次来,她都看在眼里。” 陈在看了一眼正在沏茶的沈沉,突然意识到什么,“狗不是你放的?” 周岑也看了一眼沈沉,挥手让下去。 “抱歉,没吓到陈少吧?” 陈在连忙摇头,虽然沈沉没说什么,但心里已经笃定了什么。 “就算这样我也是不会放弃的,什么条件你开。” 周岑皱了皱眉,“整个陈家。” 刚退出没多远的沈沉听到这句话,心里暗暗摇头,他知道,少家主这是生气了。 得,算他白提醒。 陈在这口无遮拦的,尴尬的笑了笑,“…要的太多了。” 周岑也笑,“多吗?可这就是我的条件。” 天聊死了,一屋的人都沉默了。 其实除了刚刚离开的沈沉,屋里还真没谁插得上几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陈在忽然鼻头一酸,“我可以给雅雅…” 周岑觉察到话题已经偏离,立即又不动声色地拉了回来,“你的意思我清楚了。” 清楚了?这就清楚了? 陈在不置可否,看向周岑,“什么意思?” “你喜欢霍雅星,你刚刚在我面前对她表白了,我清楚了。” “……” 陈在没想到这位少家主是这么的不解风情,顾问:“你没有喜欢的人,你不懂。” 周岑没想会从他嘴里听到这话,看来这些人的保密工作确实做的可以,被扫视了一圈的“这些人”心里咯噔一声。 “他很高,少说有一米八,比我大三岁。” 陈在瞬间目瞪口呆,没想到,“你原来…” “好这口”三个字还没落地,那一米八几且比周岑大三岁的男人就出现了。 “季…季爷?真巧…真巧…” 陈在注意到周岑发翘的嘴角,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早知道季倏在外面偷听故意说的。 季倏厚道,没让他的话落地,“不巧,在外面等许久了。” 等? 陈在假装喝茶,以掩饰自己的震惊。 季倏可是中京第一世家太子爷就算还没有真正掌权,那也是被季老先生亲口承认过的,想象不到,现在竟然会用等这个字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周岑随口问了一句。 季倏拼命忍笑,“听着你在给人做媒,好奇,回来看看。” 周岑:“……” 陈在:“……” 周岑咳了两声道:“突然想到你好像也有这个资格。” 突然被拉下水的季倏:“……” 周岑继续泼水:“我也给你在宗祠留了个位置。” 陈在快憋不住了,他也咳了两声,努力抑制住笑声。 周岑和季倏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瞄向他。 陈在不敢笑了,又想开口,季倏重申,“不是说差不多了,你怎么还不走?” 季倏说话直接没周岑那么委婉,就算是生气了偏还要别人自己琢磨出来,比皇帝的心思还难猜。 陈在诧异的看了季倏一眼,想了想,还是起身了,起身走到周岑面前放下了一份单向合同书,“前些时候雅雅跟我要市中心那块地皮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我手上还有一些散楼,就当是一点心意。” 周岑没看,但说了一句,“我买。” 陈在也不好再说什么,蔫头蔫脑的走了。 第79章 公寓失火了… 在出门前,周岑和季倏看到他把壶里的茶喝干净了,大概是灌猛了,脸憋的红红地走了。 · 季倏才想起什么,郁闷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周岑随意望向窗户外面,这间茶室一开始建造的时候就是为了会客而准备的,有一个绝佳的位置可以看见窗户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 季倏愕然,也不提了,转头问:“你觉得他们有戏吗?” 周岑道:“我们家里有多少姑娘女佣,又有多少人盼着,我不可能天天当红娘,回头把这个规矩从族规里去掉,都什么时候了,封建迷信。” 季倏又是扑哧一笑,“你这么想他们不这么想,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不知道他们有多高兴…老宅这么规矩森严还不是因为你们周家人丁稀薄,你可不知道,“他们”平日里看我眼神有多可怕。” “……” 周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和季倏的事捂得这么严实了。 “再说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让你当这红娘的,霍雅星是你们周家土生土长的后人,她的长辈早就不在了,能为她作主的除了她自己,只有你。她想喜欢的人,必须先得到你的认可,她不能让一切不安全的因子因为她而存在。” “为什么要这样?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季倏也不明白,这已经不是权利、财富、欲望可以解释的通的,一定要说…… 这藏着的是埋在骨子里的封建迷信。 那是血脉传承下来的。 “阿岑,别想那么多了,人就是这样一直处在矛盾中,想多了,才会病的。” 听到这个字,周岑顿时像是炸了毛的狮子。 在这之前,他确实思考了很久,正如他所面对的封建迷信,他觉得这是需要改进的、完善的,正如这个时代一样,他必须试着解决这个问题,也解决自己的问题,正如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下一任少家主一样。 可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周岑心中就会同时升起遗憾、痛苦、怜惜、酸涩好几种情绪,他不知道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又要去到哪里,因为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像他那天偷偷一个人,偷偷逃去了养护院。 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无法轻松的度过每一个夜晚,“季倏,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去找我吗。” 日落渐黄昏,一切都那么恍惚,一切都那么适合倾述和聆听,季倏道,“会。” · 小雪过后,天气变得愈发冷,周岑又重新上岗了,还是市中心那块地,涉及到产权问题,许多工人都恨死了开发商,周岑心软、也怜惜那些底层人民,而他原先想要改造那块地的想法也是因为他们,说直白点,也是为了他自己。 当初潘小小失踪的时候,周岑并不是一下子就把潘小小找到的,而是辗转反侧参考着地址把人找到的,他知道去哪里找,但是不知道他看到的“那个社会”会是那样的,以前就听说市中心有一个神奇的地方,一到夜里就热闹非常。 那白天呢? 周岑当时心中百味杂陈,也想在有能力的时候做些什么,至少给他们这些“外来者”提供保险、医疗、教育等福利,他们可以自己去就业找到糊口的工作,但不管他们在哪儿做什么工作,相对的也要有一些归属感。 不是每个人都是潘大为,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潘小小。 周岑能做的,只有这些。 “好了,别送了,我晚上还回来。” 至从上次精神对碰过后,周岑变得有些黏人,虽然还是各忙各的,但一连几日多了些悲春伤秋。 有时季倏也很惆怅,偶然有一天他回来的比较早,正想给周岑一个惊喜的时候,周岑也正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季倏,公寓失火了…” 两人迎面碰见,还没来得及悲春伤秋,季倏说,“我陪你去。” 周岑目的达成,但面上仍挂着担忧。 …… 季倏觉得怪怪的,但碍于情况也没多想,可当周岑逐渐不理他,开始不说话的时候,他没法不再多想了。 “还好这两天放假,小小没事,阿岑,你别担心了,烧坏了咱们再重新…重新…” 渐渐的,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周岑挂怀的是那一间画室,曾经他也提议过在老宅或者大宅给他原模原样的打造一个,可那些终究不是一样的。 周岑还是不说话,一直持续到公寓楼下,“到了。” 很轻很淡的一声,季倏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周岑看他不动,心紧了紧,季倏摇头,牵起他的手说,“没事,我陪着你。” 周岑尴尬的抬了抬头,还好天已经不是那么亮了。 “消防队已经走了吗?”季倏问。 周岑一开始还想佯装不知道,但直接被点出来,就没办法了。 季倏见他又开始不说话,有些担忧起来。 “阿岑,你大学时期遗落的那幅画还在,以前的日子里,我总会看着那幅画发呆,在心里想,如果这幅画的主人能画出未来的我那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 周岑认真的看着他,有一瞬间他都以为这人什么都知道。 “阿岑?” 下一秒,周岑突然抱住了他。 然后抬起头亲吻着他的下巴、喉结、锁骨,再往上攀到他完全露在外面的耳朵尖亲了一口,嘴里含糊呢喃也异常清晰地道:“今天是感恩节。” · 老宅,皎洁如玉的月光在蛀枝上肆意挥洒着,方圆洋溢满花香和那夹杂在其中的菜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东林成了专门的食林阁。 饭桌上传来瓷器与檀木磕碰的声音。 甄贝西狗腿子似的盛好了两碗饭,一碗季之意,一碗谢垚,唯独把他自己留到最后,“少家主说他今天和小季爷在外面吃,不回来了。” 季之意点头:“今天是感恩节。” 第80章 最特别的礼物 甄贝西乖乖点头,倒是没觉得感恩节这天有什么特别的,还要聚一聚,“爷爷您先吃,我等等阿垚…” “不用等,我来了。”听到声音,甄贝西一跃而起,可真看见人后,又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哟,这是哪位大老板,不是说今天不回吗?” “那还不是因为有一个人一定要等我才肯吃饭。”谢垚说着把大衣脱下递给了一旁的女佣。 “冷。”甄贝西不让他脱。 “车抛锚了,剩下一段路跑来的,你让我凉快凉快。” 季之意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怎么回事?” 谢垚听出这话中意思,“其实…也好久没维修过了。” 季之意道:“家里那么多车,就你最省。” 谢垚欲言又止,心道,我车也挺多的…… 甄贝西心有戚戚,“别聊车了,这天凉,吃完再聊也是一样的,爷爷您说是吧。” “小西说的是,吃饭。” 小西? 谢垚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关注着,他发现甄贝西给自己夹菜的次数虽然也不少,但只要一空,保准会有一道美味从天而降到季之意的碗里。 谢垚心想,他才出差几天,这就混熟了? “你休年假了?”他问甄贝西。 “没…啊,”甄贝西抬头看他,嘴里咽下最后一口饭,道:“天天上班。” “那就是很闲了?” 说到闲,甄贝西一下子就来劲了。 “你都不知道,我都快累死了,就大前天整整十四个小时,再多一秒我都感觉自己下不来手术台了。” 谢垚心里一咯噔,这事他竟然不知道。 “你那几天不是一直在飞吗,就没告诉你,现在好着呢,吃嘛嘛嘛香,爷爷作证。” 季之意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小西天天都想着回家陪我这个老头子吃饭。” “爷爷,我最近学会了诊脉,什么时候空了,我给咱家都诊诊。” 一句“诊脉”,给两人瞬间整不会了。 谢垚紧盯着甄贝西给他使眼色,甄贝西不仅没觉得哪里不对,还无意识的把谢垚的脑袋捧了过来,“阿垚,你眼睛进沙子啦…别动,我给你吹吹一会儿就好了。” 谢垚:“……” · 这个傍晚,周围的景象变了又变唯独那耿耿星河没变,季倏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再没有别的想法,渐渐的他也开始回应这个吻。 激励、轻柔、爱怜种种情绪拂过。 一吻吻毕,季倏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周岑下意识低垂了眼睑,但又立即吻了上去。 这一刻,季倏终于从身到心感受到了什么。 他的阿岑,似乎一直都在害怕着什么。 “回家了,阿倏。” 季倏紧盯着周岑,周岑很少这样叫他,大多时候都是叫他季倏,到底心疼,伸出手摸了摸周岑的脸,“好,回家。” 首先先不管那个“家”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其次都是其次。 两人迷迷糊糊连电梯都忘记了,爬了七楼,多少有些不适应。 离家越近,周岑心就跳得越厉害,到最后一刻,那一秒的时候,周岑的心情突然又踏实了。 门是从里面被人打开的。 季倏还没来得及反应,登时,满天礼花从天而降。 “季爷…,季神…啊,太子爷…,大影帝…,大老板…,季倏…” “生日快乐!”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顷刻间划破了季倏的心湖,万事开头难,周岑心惊胆战了一路,不差这一秒的反应,“阿倏,生日快乐。” 公寓人很多,氧气比较稀薄,阳台的推拉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给悄悄打开了,风吹来的凉风险些将桌子上的蜡烛带走,好在一个小小的身影及时出现将这个豁口堵住。 “哥哥哥哥,生日快乐!” 潘小小的声音激动地喊来,当时,门就那么大,他一个小萝卜头挤不过,要不是程招来,他现在还埋汰着。 但季倏似乎并不知道要给出什么反应。 他的头上、身上、脸上都挂着礼花屑,人就这样愣愣地站着,犹如被冰封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阿倏…” 周岑心一横,抓住季倏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季倏依旧无动于衷,过了好久,他才忽然想起,“今天是感恩节。” “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周岑顺着话说。 “生日快乐。”周岑说,“阿倏,祝你生日…” 周岑还没来得及说完,手腕被人一把握住,然后他听到喊了一句:“我不需要!我不需要…” 季倏眼中闪着光,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某些深意,只是深意之中,依旧藏着无法掩饰的爱。 都说眼睛是不会撒谎的,可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周岑将脸埋进季倏的胸怀里,“阿倏,我想回到二十四年前,我想,抱一抱那个时候的你。” 季倏嘴里的道歉还没说出来,下意识垂眸。 在那一刻。 他撞上了周岑的目光。 “今天是感恩节,感恩节快乐。” 周岑简简单单一句话,季倏已然溃不成军。 “谢谢…还有你们!” “哥哥,”潘小小…小心翼翼道,“许愿吗?” 刚刚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吓住了。 “嗯,点蜡烛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这样…如此胆大的为季倏祝生。 今天来了很多人,童心领着工作室的二把手谢瑶和沈从一人一根蜡烛插上,“大影帝,第一次给你过生日,没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这是你的下一步计划,空了看看啊…” “棠叔…” “好久不见。”李子棠携一众天天餐饮的工作人员献上了一首最特别的歌,歌名就叫‘影帝的小公举’,这歌唱到一半还没唱完全场就哄然大笑了起来。 “宥安,你准备的礼物呢?”程招来特地提醒。 要说特别,潘小小的礼物才是最特别的,他的礼物是一张试卷,一张刚刚考及格的卷子,一众人目瞪口呆,只有季倏欣慰的笑了,“看来下次给你开家长会不用带口罩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哗然。 · 这小小的公寓,从一开始的压抑到现在的欢乐一堂周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一幕,他会替季倏永远记着。 第81章 卧龙凤雏 陆陆续续…… 季倏总共收到了大大小小二十三份礼物,杂七杂八什么都有,不贵重,但全是满满的祝福。 就在季倏以为总算结束了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周岑。 “别看我,我当然准备了。” 万众瞩目,所有人都想看看周岑为季倏准备的礼物。 “那个时候我一直感觉到,用花草树木去诠释欲望,是最纯洁的。当我在画一个太阳,我希望人们能看到它正在发出骇人的光热巨浪。我不知道,它的意义是什么,我只知道,当我看到你的时候,这幅画才正在完成。” 周岑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这幅“林和大桥”辗转换了一面,这一幕,这画上的一切,让所有有目共睹的视线都为之一振。 这竟然是一幅双面画。 这另一幅画上的内容很干净,干净到已经不能用纯洁来描述,那画中的两人几乎破画欲来,逼真到无以形容,要是可以,能买回去供着每天看看,心情也会很好。 可是别人看不出来,围绕着童心及两位经纪人都看得明白,谢瑶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那是秦淮和0927。” 沈从拉了她一下,谢瑶皱眉,“本来就是啊。” 其他人或许现在还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季倏心中软得一塌糊涂,轻轻搂住周岑的肩膀,“怎么办,蜡烛还没吹,我的愿望就已经实现了。” 季倏终于明白这些日子周岑总是鬼鬼祟祟的进出家门,有一次回的晚他还和人怄气,犹不放心,第二天直接旷工陪人睡了一天,现在想想,自己真是…真是混蛋…… 周岑道:“那就再许一个。” 季倏细微的动作停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又睁开,“许完了。” 周岑皱了皱,季倏看出他是想问,“……” “我不想听。”周岑急忙道。 季倏道,“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忽然,眼前一片光影流转,不知是谁率先发起了攻击,只见那偌大的蛋糕上多了一个小爪印,程招来的脸上多了一抹云彩,大战就这样一触即发。 周岑与季倏对视片刻,什么算盘都打在了对方脸上。 “从哥,你完了!” “臭小子…你爹我的脸你也敢碰?”秦博一气坏了,他就不该叫这逆子来,他这老脸等会还得站岗呢。 “什么意思啊,我不砸我就不是逆子了?” 秦不诣本来是不来的,但奈何上次周岑找过他一次后,他就开始郁郁惶惶不可终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亲自来看看,算盘珠打的挺好,只是没想到又遇到季倏这厮差点发作。 忽然,一块巴掌大小的雪球从天而降。 “爸…!” “爸什么爸,谁是你爸,战场上无父子。” “……” 零点。天空一声闷雷乍响,传遍欢呼的人群,可实在开心,除了几个没酗酒过度还算清醒的被吓到了,其余人都东倒西歪的指指点点,嘴里嚷嚷着再来…… 周岑深深地朝外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希望是他想多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程招来,带小小去大宅,这里收拾好了再回来。” “少家主,那你们呢?” “雨大,他醉得厉害。” 程招来抱着怀里早已睡得不省人事的潘小小点了点头,确实太晚了,他能顾到的,也只有眼前的一小只。 “少家主,那我走了。” 周岑点了点头。 另一边,秦博一陆续将人都送上了车,公寓里,除了他们,也就还剩下全程滴酒未沾的秦不诣。 周岑其实不太想面对他。 秦不诣低声道:“需要我帮忙吗?” “太晚了,秦医生请回吧。” 秦不诣想了想,还是道:“我还是留下来吧。” 秦不诣觉得今晚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留下。 周岑固执己见,“秦医生请回。” 秦不诣知道他这是怕东窗事发,可他的嘴就这么不招人信得过? 正反思着,破天荒的从门外跳出一怪人。 怪人怪话连篇道:“小秦医生,找到你啦,咦~下雪了吗?” “你别动!”秦不诣一激动,直接踩进了雪地里,但还是强调,“别动!” 秦不诣一边艰难的步行,一边紧盯着眼前的卧龙,原向的到来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很是想不通,这卧龙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还是把人赶紧带回去要紧…碍于他们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秦不诣想给自己留点脸面…… 周岑并不清楚来的是谁,但很眼熟,不仅仅是眼熟,他还有一种强烈想要和他交流的感觉。 “秦医生,你等等…” 突然被叫住,秦不诣抖一个激灵,他以为周岑想明白了要他留下,一扭头发现周岑眼里并没有他,满眼都是那卧龙。 “……”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视线碰撞的那一瞬间,秦不诣竟然有一种精神内安的轻松感。 但秦不诣也有自知之明,这两卧龙凤雏杀他一个眼神就够了,尤其是外面那个,他真遭不住,“…不等了,我这就回去。” 秦不诣拎起卧龙落荒而逃。 凤雏原地呆住:“……” 第82章 柳户花门 俗话说得好,万物各从其所类,卧龙十米之内必有凤雏。 卧龙凤雏之前是一直没有搭建关系的机会,哪怕在医院那次碰见了,因为没有必要的联系,两人也不会有所交集,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秦不诣),估计在周岑刚回大宅那会两人关系就已经搭建好了。 现在好了,因为秦不诣,卧龙提前暴露了本性。 “跟我回医院。” “不回不回玩打雪仗我要玩打雪仗!”原向逐字逐句思路非常清晰。 秦不诣开始急了,“走不走!” 秦博一刚从电梯出来,瞧见这一幕又下意识躲了回去。 原向双手扒着秦不诣手臂吊坐在地上不肯走,秦不诣拿这大块头没办法,想甩开他自己走,奈何明月照沟渠,他就是那个沟渠,“回家打…” 原向泪眼汪汪,巴巴地说,“家里没有下雪。” 秦不诣彻底没脾气了,大不了就这样僵持着,大不了他这张老脸不要了。 秦博一看呆了,此情此景已经不是“吃瓜”或“八卦”能形容的了,他勉强想出一个词:扒瓜。 秦博一没忍不住笑出了声,再一看,三人三双眼睛,面面相觑。 “爸,你怎么在…” “爸?”另一个声音突然弹出。 “你闭嘴!”秦不诣脸一瞬间红到了耳后根。 原向又冷不丁叫了一声:“爸!” 这声“爸”铿锵有力,气得秦不诣七窍生烟,一抬手,狠狠一巴掌落在了他后脑勺。 这是羞愤之情无从表达,终于下了死手。 原向又开始泪眼汪汪,可是哭归哭,痛归痛,一点不耽误他这张嘴。 “啊啊啊~谋杀亲夫了。” 秦不诣:“……” 秦博一目瞪口呆,心想,他这逆子是个人才啊,原以为老了老了看不到这逆子成家了,想不到这直接给他憋了个大的。 等卧龙抽抽搭搭的哼唧完,秦不诣才更想哭了,他一脸无望,不得不求助一旁的逆父。 “老爸…” 喊出这声,秦不诣当即做好了会被嘲讽的准备。 没想到秦博一没应他,不仅没应他还越过了他,秦不诣囧,开始胡思乱想:老秦,生气了? 直到身后传来秦博一关门的声音,秦不诣这才知道,他刚刚和这卧龙演了一部柳户花门。 这下老脸真丢大发了…… “少家主,是逆子打扰了…” 隔着门,一道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没事,秦叔。” 凤雏温和坚定地看完了一场戏,也想得很透彻,他和卧龙缘分不浅,迟早会再相见的。 秦博一目睹了整个戏剧性表演的全过程,虽叹为观止,却也觉得他的好大儿终于想通了。 欣慰不已。 秦不诣要是知道秦博一的想法估计会一口老血喷出来,想他三十好几,要不是顾及面子,他一定会大声地喊出来:我是被强迫的! 即便如此,秦不诣也必须得承认,他对原向的心思也从不简单。 “好大儿,你看这是什么。” 秦博一比了一个六。 秦不诣:“……” 秦博一应该也许还没看出原向的猫腻,但再这样闹下去,就不一定了。 秦不诣很担心,他不想透露关于原向的任何一切,他是他独有的,即便他也为此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但那也值得。 也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卧龙一改疯癫,装起了深沉,一开始秦不诣没觉得有什么,渐渐的被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遮挡全身他才反应过来。 卧龙恢复了。 “阿向?” 秦不诣喊得很亲昵,他不确定恢复的是谁,但不管是卧龙、阿向亦或者是其他,他们的记忆都是共享的,不,有一个不是,原向。 对于这个原本的他,秦不诣一度认为这才是他,可渐渐的,秦不诣发现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阿向曾经亲口告诉过他,他的灵魂来自世界之外。 一体双魂,何其怪诞。 这是只有秦不诣才知道的秘密。 “发什么呆?” 两道声音几乎异口同声。 秦不诣立即板起了面孔,半天才道:“你们?” 秦博一半是无奈半是欣慰,这已经不是他那骄傲自满、尖嘴薄舌的逆子了,他客观评价道:“小年轻挺精神、挺不错、挺…高,看着还有点面熟。” “爸…你误会了…” 秦不诣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原向一眼。 原向对他的话没有半点反应。秦不诣笑得无奈,涩道:“阿向只是朋友。” “朋友?”原向呆呆地看着他,如果只是朋友,那秦不诣就是他唯一的朋友。秦博一看得真切,这个又高又大的小年轻对他好大儿有意思。 “就是朋友!只是朋友!”秦不诣着重强调,本是为了息事宁人,却又火上浇油。 “嗯。”原向开始只说自己想说的话,“和朋友一起做喜欢的事情,然后还要一起睡…” 秦不诣几乎是下意识就捂住了他这张口无遮拦。 秦博一非常敏感,“你们睡了!” 秦不诣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没有的事儿…” 正说着,原向拉住秦不诣就要走,“回家睡觉。” 秦博一只是笑,“回什么家、睡什么睡。”说着,硬把秦不诣抢了回来,秦博一也不拐弯抹角,又道:“你喜欢他?” 秦不诣一开始挺感动的,到后面也认真了,一时间,大秦小秦目光炯炯。 卧龙离开后,他变得迟钝了很多,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突然点了点头。 秦不诣一颗悬着的心忽然炸开,秦博一重感情,得到这句话也就放心了,秦不诣被松开还给了他。 “外头雨大,一层新盘下来的楼,勉强可以将就。” 秦不诣立马回绝,“不用了老爸,我们回医…回壹景园。” “这么大的雨,回什么回,小段队长都能将就,再说楼是我买的,别人能住你怎么就住不得,密码六个六。” 秦不诣本来不慌的,因为这句话,他慌了。 秦博一要通勤值班,但还是道:“要我送你们下去?” 秦不诣沮丧道:“爸!你知道我从小就有洁癖,我认床、认空气、认环境,在这,我真休息不好…又离得远,上班通勤太麻烦,主要的是…是他,他也有洁癖,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回壹景园……” 原向突然向前一步,轻轻吻在秦不诣唇上,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是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秦不诣动作比思考快,一举就把他推开了。 “你…你疯了?” 很显然,秦不诣问出这话的时候很没有底气。 他,就是疯的。 秦博一开始当鹌鹑,又一边睁着眼睛大大方方的考察。 秦不诣很无奈,慎重考虑后,还是选择了秦博一的建议,他也心知肚明,这等不到医院…在车上他们就能打成一片。 秦博一:“c101。” 秦不诣:“……” 这是亲爹,这是亲爹…秦不诣反复在心中复述,一直到被拖进电梯才平息。 从b栋到c栋只隔了一个绿化带,中间没有廊道,小石子路上,秦不诣和原向蜷缩在那一个小小的西服里,头顶是暴雨击打在身上的噼啪声和连绵的闷雷,尽管两人如此狼狈不堪,但依旧亢奋不止。 第83章 不是一朵梨花,也不是玫瑰 · 嘈杂雨声中,周岑仿佛用尽毕生气力一般,他紧紧箍住季倏倾斜的身躯,怀里的尺寸,让周岑头一次察觉到季倏的庞大,薄有醉意的他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只好轻轻一带,让人整个靠在自己肩上,一拖,二拉,三拽,总算把人弄上了床。 周岑伸了伸酸涩的腰,继续把人摆正,脱鞋、脱袜、脱衣服,一套流程下来细密的汗珠早已浸湿了他整个背。 原本打算直接休息的计划泡了汤,不得不去承受热汤的洗礼,浴室回来后周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醉得五迷三道的人,竟然醒了。 季倏就这样光着上半身呆呆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周岑。 这一眼要用多久来爱。 周岑脑海里忽然蹦出这八个字:不管不顾,不死不休。 “阿倏。” 周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么喊他。 季倏张开手,周岑走过去。 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不管不顾,不死不休。 周岑知道季倏有话想跟他说,他也有,而且是满腔热忱。 可能是过了零点,季倏已经忘了零点以前的快乐,情绪极度焦躁不安,他着急想找到一个舒适点。 “不冷吗?”周岑感受着他体表燥热的温度很认真地问出了这句话。 季倏想了一会儿,“冷。” 周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靠在季倏肩膀上无意识地向外看雨,继续听他说。 季倏仓皇道:“我很久没过生日了。” 周岑道,“我知道。” 会堂最高机密文件有一夹是关于季倏的,他作为季家半掌权的少家主有这个资格查看,而那时,周岑毫不犹豫的打开了。 季倏先是茫然,“你怎么知道?”再一阵惊喜,他小心翼翼道,“阿岑,我知道今天是你…” “生日。” 季倏猝不及防间听到“生日”这个词,心中忐忑去了一半。 周岑继续道:“感恩节的零点时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以后我们可以在这个时刻共同庆祝我们的生日,不是像今天这样……,是只有我们,一辈子在这一天熬到零点。” 季倏低声道:“生日快乐。” 周岑轻轻侧头,把脸埋进季倏的颈窝里,无比依恋地蹭了蹭。 得到鼓舞,季倏道:“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充满魅力与活力的巴什传人。” 万事开头难,既然开了口,季倏继续说下去,“按照当地的习俗,我的父亲应该跟母亲回寨子,可能是因为日落归山海,山海藏深意,寨子里总要出个自由洒脱的莫拉娜。” 周岑继续听着,不作声。 季倏道:“那天和今夜是一样的黑色,她着盛装,穿银花就这样跟着他出了寨子。”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后来…拼了命也想让他的眼泪为自己流一次的女孩,真的太傻了。 季倏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她死了,死在了感恩节这一天。” 如此沉重的心事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并没有季倏以为的绝望。 到底心疼,周岑轻轻抚了抚了季倏的背。 无法共鸣的是,季倏被折磨了整整二十四年,而他却在这十七年里品味着那七年的美好。 说起勇敢,季倏才是那个真正勇敢的人。 季倏那会儿亲眼目睹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全过程,而且这个人还是至亲之人,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彻底走出那个阴影。 周岑忽然想起文件里的那一句话,并且读了出来: “莫拉不是一朵梨花,娜才是玫瑰。” 季倏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好一会儿,平静下来道:“是玫瑰害死了莫拉娜,是他害死了我母亲。” 周岑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但从季倏时隔多年依旧战栗不安的反应猜出了一二,他也亲眼目睹过那场车祸,熟知失去亲人的痛苦和不安,他不是想和季倏在这方面比什么,只是想在噩梦到来之前,治好他的所有。 “也害得你…” “阿倏!”周岑强硬打断他道:“别说了,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我也希望你能变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生活,而不是…变成仇恨的奴隶。” “仇恨的奴隶。”季倏突然停顿了一下,“仇恨…我也不知道,这些年…我以为只要让另一个自己来代替我沉沉睡着,命运就会忘记原本的那个我,可显然,它后来又眷顾着我…我被收养到了季家,虽然我身上本来就流着季家的血,但我依旧觉得它很脏,直到遇见一个小时候的你…看着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生出了一丝嫉妒之心,可是当你给我吃那块桂糕的时候,就连那一丝嫉妒之心也是肮脏的…再到后来,就连我都以为我好了,毕竟我装得是那么的像,之后不久,又是因为他…你突然变得和我一样,从起初的沉默到渐渐的沉默。可是…你真的很勇敢…。” 周岑叹了口气,眉头轻轻展开:“阿倏,不要恨自己。” 周岑简简单单一句话,季倏陡然天光大亮。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恨的都是自己。 周岑又纠正他,道:“勇敢的是你,是你一路披荆斩棘勇敢的走到了我面前,你是我年少时就认定的本命,你不来,应无我。”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落地窗前,他们久久没有放开彼此,正如那幅画上那对旧人,风一吹,命途就转向了另一个世界。 周岑之所以绘作他们,正是因为他们就是他们,可区别就在于,他们也不是他们。 冥冥之中,莽莽撞撞。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另一个世界,那真是太可惜了。 “阿倏,喜欢这礼物吗?” “喜欢。”季倏给周岑准备的是一对一模一样的对戒,他们分别给对方戴上,就好像是两个人的一种特别的信号,走到哪里都会感应到对方。 第84章 一元?万万不可 · 公寓楼里,一位妇人在门外拘谨了一下身子,挺胸收腹规规矩矩说了一声:“万万家政。帅哥哥,这门能开下不?” 保镖脸红了一下,“稍等,我刚刚已经通知秦队了。” “…好的好的,谢谢啦…小伙子看着不错,”妇人握着清洁工具箱的手往衣服里缩了缩,不动如山的脸上堆起满是褶子的笑,“有女娃子不,要不要跟你相相,保准你满意的嘞。” 望着妇人那白皙的耳垂,保镖眸色有些暗沉。 那上面有显眼的一颗红痣。 妇人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一时间,走廊内寂静的诡异。 长达数十秒的沉默之后,秦博一顶着一双熊猫眼从电梯里出来,“万万来啦。” “秦叔,早。” 叔? 保镖心里升起一丝疑惑,其实从妇人刚出现时他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难不成是秦队家亲戚? 那秦队这辈分就有点大了…… 就在他出了会儿神的功夫,电梯里陆陆续续出来了四五个高挑的年轻小伙子,秦博一道:“有什么重活累活随便使唤他们。” 妇人诧异地看了眼秦博一,不是请她来做家政的吗,这是几个意思…抢活啊? 还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电梯一开一合又出来了一个人,准确说,是两个人。 “这?” 秦博一:“咳!” 七十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被段石见抱在怀里,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走过人群来到了门前。 “开门。” 七十三晕晕乎乎地伸出一只手按在了指纹锁上,随之茫然地扫视一圈,又在段石见那明显过分精神焕发的脸上凝视片刻,最后从灵魂深处冒出一句疑问,“这是哪儿?” 段石见见门开了一条缝马上头也不回的原路返回,“饿不饿?” 七十三点头,“老大~困=_=” “嗯,回去接着睡,睡醒了再吃。” “好~~” 所有人一大早就被喂了一嘴狗粮,心情很复杂。 尤其是秦博一,想他堂堂第一梯队队长竟连一个小小的公寓门都打不开,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七十三以前在这住过一段时间呢,为了方便,周岑早就帮他录上了指纹。 “秦叔,那我进去了。” 回过神来,秦博一一脸看好她的表情点了点头。 于万万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了秦博一的意思,这是变着法的给她安排相亲呢? 可她现在这身形象能有人相中她就有鬼了。 就是说相亲哪有快乐生活,快乐工作,每天收拾一尘不染的心情好。 “……还没醒啊?” “没动静,大家都轻点。” 于万万看着那一个两个进进出出的大小伙,终于明白秦博一为什么要叫上这些人了,这简直堪比爆炸现场。 “万万姐,这结块了。” 于万万很快看过去,“用这个,这个一喷一抹就下来了。” “好嘞~” 小伙子很殷勤,不止他,这每一个都很殷勤。 于万万很无奈,也实在是汗流浃背,中途去厕所把妆卸了,然后再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秦博一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想着大家什么都没吃就被他拉来晨练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说:“一元,你去买点吃的,多买点。” 付一元秒懂,“好的。” 秦博一见他一副扛事的样子频频点头。 付一元下楼到再上来只花了一个外卖小哥跑腿的时间,手里满满当当的素白袋子还往外冒着热气。 秦博一惊讶道:“这么快?” 付一元解释,“楼下碰见段队,他把整个小摊都挪回来了,我想着就近买点。” 秦博一没说什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子,然后放回去又换了一个袋子,还是包子。 “秦队,这个是肉的。” “都是包子?” 付一元无辜的点了点头。 “没事挪个包子摊回来干嘛。”秦博一狠狠咬了一口包子。 包子:“……” 付一元云淡风轻道,“应该是给小十三准备的。” 秦博一一点就透,“还真是难为他了,也没把我们饿着。” “那可是,热乎的才好吃。” 秦博一实在是听不下去,突然呲呲叨叨起来:“你也该找个对象体贴体贴了,别每天尽整些不实用的…” 付一元一愣,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扯到他头上了,“秦、秦队…我这样的哪有人看得上…混混日子就行了,我不想那些的。” 两人三口一个包子塞得嘴巴鼓鼓囊囊,秦博一看着这比他逆子好不了多少的单身狗,不对,他那逆子已经脱单了…… “你长得可比我那逆子顺眼多了,怎么会没有人看上你,试试。” 试试? 这还能试试? 付一元是个妥妥的纯情大处男,活到这把年纪硬是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在他的观念里,男人过了三十五就别嚯嚯那些小姑娘了。 两人围绕着处对象,结婚,小孩一路聊到了塞北,手里的袋子也是空了一个又一个,正巧,刚好聊到女孩子心思细腻需要花钱养的这个话题的时候,屋里就走出来了四五位标准三高五大,个子高,工资高,学历高,脸像演员,资比海员,身板结实,思想上进,最主要的是态度,要比服务员。 看到这一幕,付一元瞬间觉得自己还是洗洗睡吧。 秦博一愣愣道:“你哪样不占,三十五怎么了,三十五可是男人的黄金年龄,你看看我,都五十好几了,这气血那也是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差的。” 付一元:“……” 这要是秦不诣听到这句话,那绝对又是吐血半升。 “还有最后几袋,谁来帮忙拖一下?” 付一元为了逃避这个话题,转身就遛了进去,“他们都下去了,我来吧。” 于万万一扭头发现是这个呆子,“哦,好,就这些了,可能要分两趟…” “你、你是谁?”付一元站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于万万。” 于万万没想到自己下意识自报家门了。 付一元一脸呆滞状,“秦叔…那个万万?” 于万万听懂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付一元不敢相信,但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尤其是那双白皙的耳朵,上面同样有一颗红痣。 于万万迷迷糊糊地心想,这心怎么一遇到他就不听话了呢。 第85章 临时酒店 想到先前在外面刻意挑逗他也是,于万万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她可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那什么,这些归你,这两袋归我…” 话音未落,付一元一个猛扎就把六大袋袋子提在了手上,空出的另一只手又把于万万紧紧提在手上的两个黑袋子截了过来,“我力气大拿得动。” 付一元这个马大哈并没有注意到于万万触电般缩回去的手,“哦好的…那我再检查检查。” 付一元点了点头,就出门去了。 于万万以为这人都走了,他应该不会再想了,谁知道付一元这前脚刚出去,秦博一后脚就踏了进来。 “秦叔…” 秦博一刚进来就被被惊艳到了,这简直就是一键恢复,“万万你这服务,五星好评啊,等着爆金币吧哈哈。” “应该的,秦叔信任我,我也不能掉马路牙子,干家政,万万是认真的,谁说点到卯才是真本事,干家政一样发家致富。” “万万啊,一码归一码,你毕业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你妈成天搁群里打听这打听那的…” “秦叔,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这话听了好多年,于万万心里腻味,“我就是因为想开了。” 秦博一叹了口气:“真就一个没看上?” 那四五小伙可是他从队伍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至于这么…… 等等!!这妮子怎么沉默了? 一般这个时候老早就被怼了。 看来有戏呀! 秦博一老调重弹,“要是有看上的,秦叔给你做媒。” 付一元一回来就听到这句话,脸一红,心也跟着怦怦跳。 “哥哥不也是一样…” 提起那个逆子,秦博一的笑容差点没咧到耳后跟,“他呀,他有人要了。” “什么!!”于万万万分震惊,不敢相信,“哥哥结婚了?” “没那么快,结婚也不好说,可能要去国外才能领证吧。” “男的?”于万万这下更震惊了,他这哥哥是憋了把大的呀。 秦博一察觉到话题偏了,立刻又不动声色地拉了回来,“你该考虑考虑你自己了。” 没等一会儿,于万万忽然说,“我有一个看上了,就是不知道他叫什么。” “谁?”秦博一听到这话简直比她还要激动。 “刚刚出去那个呆子。” 突然炸个惊雷,秦博一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过转头一想也不是不行,“一元跟着我有些年头了,能力不错是不错,就是你们之间会不会…” “年龄不是问题,反正我就喜欢他,不是他我谁都不喜欢。” 秦博一:“……” 付一元吓坏了,脚底发软差点没站稳。 这怎么就突然非他不可了…… 付一元不怕打雷,但他怕眼前这个闷声响的雷。 “行,回头我给你他的联系方式,你自己看着追。” 于万万立马点头,她是个不婚主义者没错,但她也不会欺骗自己的感情,刚刚那会的心动她无法忽略,既然遇到了,那就赌一把。 门外的付一元:“……” 对话断断续续萦绕在整个客厅,很浑,像是压着层层屏障,听不太真切。 周岑腰酸背痛,突然感觉有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还替他掖了掖被角。 季倏是被吵醒的,确切的说是从于万万一行人打扫卫生开始,他就醒了,醒了他也没做什么,刷了会手机,看了会剧本,听了会段子,现在他要起来了。 “季爷。” 付一元看见主卧的门被打开,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客厅两人面面相觑,于万万则是烫红了脸,秦博一没看到周岑出来心里有些波动,但一想到现在年轻人血气方刚,很正常。 如果没让他经历昨晚,那就更好了,早知道会这样,雨再大他也要把那逆子赶回自己家去,还有那一对冤家,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同意出租一间屋给段石见的,他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秦博一买下c区一楼那套公寓本身是为了方便随行,现在倒好,成了这一个两个的临时酒店。 季倏扫视了一眼,除了味重点儿,也就差不多。 “季爷,我这还有包子垫吧垫吧?” 这里也就秦博一敢在季倏面前说话不带强调,他确实也有这个资格,哪怕是季倏在他面前都得喊一嗓子,叔。 “老秦。” 秦博一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打脸来的太快,他有些不适应。 季倏想了想,郑重道:“准备点红包待会我要用。” 秦博一一愣,“要红包干什么,谁家有喜事了?” 这话一出口就特别的不对劲,就算有喜事,大户人家也用不着红包吧。 除非是给底下员工发…… 不得不说,秦博一真相了。 季倏为了让他看见什么,特地将领带解下来又重新系回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唯一多余的就是那耀得人眼睛发花的戒指。 一开始,秦博一还有些发懵,随后一拍手就明白了什么。 “季爷,你们什么时候去扯证了?我怎么不知道?这玩意儿难道还能代领?” 一连三问,倒是把季倏给问懵了。 季倏立即截住秦博一的话头,“没领证…” 秦博一沉吟了一下,“那包多大的?” 季倏看向秦博一,“写支票。” 秦博一又沉吟了一下,“那写多大的?” 季倏正色道:“你们工资的三倍。” “所有人?” “嗯。” 秦博一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工资的三倍很多,而是人相当的多。 房间里,一缕阳光透过苍白的纱帘,投下诡异的光影将周岑的面庞映得煞白,风吹过,风萦绕,漫无目的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仿佛永远无法找到源头。 季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侧头,往屋里走去。 “阿岑,醒醒。” 季倏握住了周岑发抖的双手,把他紧紧地拥进了怀里,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听到呼唤声,周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季倏看清他眸底尽是未散去的恐惧神情,一边安慰他,一边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背,“阿岑,别怕,我在这里。” 第86章 少妇人要撒喜钱 周岑张了张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又试了几下,勉强低声道:“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怎么了?“ 季倏能感觉出来,周岑的思绪依旧停留在那场惊魂未定的梦境中,他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安慰,只能将人抱得更紧。 “废弃的精神病院里…”周岑忽然开口,又点到即止,“很黑很黑……” 精神病院? 季倏有些紧张,据他所知,周岑没有住院治疗的记录,倒是他在养护院待过一段时间,但那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院,所谓的精神病院,是收容那些与这个世界彻底格格不入的人群。 “阿岑,以后在梦里也不要害怕,有我在你身边。” 冬日暖阳,微风细碎温柔,两人缱绻在一起很久。 秦博一收拾好红包带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又悄悄退了出去,把红包留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季倏想让周岑再休息一会儿,可周岑怎么劝都不愿意再躺下。 “我想陪你一起去现场,可以吗?” 季倏当然愿意,但更怕周岑吃不消,又自责自己昨晚不该那么折腾他。 “可以吗?” 季倏这次马上答应,“我跟杨导请假在家陪你好不好?” 周岑也同意了,他暂时不想季倏离他太远。 但现在他还是想起来,虽然腰酸背痛,但走走还是没有问题的,他还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只是这个梦老缠着让他心力交瘁。 “阿岑,我带你去撒喜钱。” 周岑很困惑,和当时的秦博一一模一样,直到季倏亮出了他们相同的那枚银戒,他才恍然大悟。 这算哪门子幼稚行为,是不是等到真正领证的时候,还要通告全天下。 周岑突然心里一咯噔,如果是季倏的话,还真有这个可能,就是不知道“黑门”那群固执的家伙会不会找季倏当面对峙。 不过想归想,少家主突然变季夫人,“季夫人”周岑也有自己的想法,“阿倏,你以后就是我的少夫人了。” “好,我是少夫人。”季倏比无所谓还无所谓,比自然更自然。 周岑刚换好衣服,一扭头就看见季倏倚在门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那目光说是悟空恋蟠桃也不为过。 “哪里不对劲?”周岑故意逗他。 季倏笑起来摇头,指了指自己的领带,周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的领带,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又看了看他的着装,再到自己,好嘛,原来他误打误撞配了一身情侣款出来。 季倏领带的花色正好是他西服的花色,而他领带的花色又正好是季倏西服的花色,虽说衣服款式大有不同,但站在一起谁不会说上一句郎才君貌。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那天他接他回老宅的日子。 在老宅的日子,唤醒了他们很多,遗憾、回甘、怜爱、责任、喜怒、惧憎……,这些七情六欲猝不及防地苏醒,不容抗拒地肆意生长。 野蛮,顽强,坚韧。 生生不息。 …… 两人都向对方的“那天”走去,走到未来,走向现在。 季倏收回翻滚的思绪,忽然伸出手,“夫君,可要搀扶。” 季倏用的是“少夫人”的语气。 周岑同样伸出手,回应他,“少夫人要撒喜钱,我们的喜钱。” 季倏直视周岑,他不无庆幸的心想,无论是从前赤裸面对荆棘的周岑,还是眼前朦胧模糊不清的周岑,都一如既往地吸引他。 或许是半途走得太顺,又或许是17年这个时间太长,总归是再也放不下了。 季倏道:“好!” 月湖景不算是多么上档次的小区,这里多居住一些老人,所以算得上是整个地方比较清闲自在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谁家动迁,时不时传来乒铃乓啷的说说笑笑声。 · “秦队忽然把我们全部盘在一起…俺这心里有点慌啊。” “等着不就知道了…” “不像是好事~” “我觉得是好事,你们没听到刚刚秦队是怎么招呼我们的:集合!领福利!而且还通知了三遍,领福利啊,有什么好慌的。” “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啊?他们第二梯队的老大,动不动集训大礼包,这样的福利给你,你要不要?还是你要……” “哈哈哈哈……说真的,你们看见那两个倒霉蛋没有?” “他们怎么了,不挺好,整得有吃有喝…” “他们私下编排少家主被他们老大抓了现形…被罚守摊卖包子,听说…那包子好像还是他们自己包的,一个擀皮一个和馅,从半夜三更干起…” “真的假的,我早上还吃了,挺不错的,他们队这么自力更生?” “别说了…来了!” 秦博一买的这个小家有一扇窗子是正对着b栋大门的,窗口窄小,但打开往底下一探头就是那新开的二人转包子铺,不算高,也不算真正的一楼,秦博一买的时候了解到一楼多是留置房,就索性把一二层一起买了下来,一楼大改装修成宿舍,上下打通跟二楼有一个接通点。 真一楼连着负一楼,负一楼连着仓库,秦博一又大手一挥把中间几个连在一起的仓库买了下来,仓库改成监控室,多余的空间继续改成宿舍,虽然里面全部大改,但从外面看不出一点变化。 不仅方便还很隐秘。 谁能想到,这点方便全被拿来送货了。 “送一屉包子上来。” “老大,要什么馅儿的?” “各来一样。” “得嘞客官,五个百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上来刷卡吧。”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瞠目结舌…什么包子卖五百,里面包金子了吧,关键是真有人付,而且这个人就是段石见。 这事刚过去没多久,另一头又炸了个闷响,离c栋比较近的一伙保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当他们想要凑近看看热闹的时候,耳返传来的声音又让他们立在原地不敢动,一时间,心里痒痒的难受。 隐隐约约只听到那边异常热闹,等近了…越来越近了,他们就是想动、可以动也不敢动了。 这也没人告诉他们来发福利的是少家主和太子爷啊。 第87章 香菜馅儿的包子 秦博一在最前面开路,主打路过一个给一个,人人有份,一路塞到c栋楼下,季倏和周岑已经收下了不知道多少个“谢谢”。 “撒开心了没有。”周岑故作姿态,“可以撤了,别吵到邻居。” “邻居”二字一落地,季倏思维进一步发散,他想出了一个绝佳宣扬的好出路。 没有人知道当秦博一收到季倏想法的那一刻是多么的惆怅,而当队里人手一沓红包雨袭来的时候,“来无影去无踪”的任务也就正式启动了。 “喜钱”红包就这样成为了月湖景不久后的一大谈资。 许是这“喜”味太浓,段石见用一屉包子都没叫醒的七十三忽然就醒了。 段石见又惊又喜,惊的是七十三蹭一下就坐了起来,喜的是人醒了。 “喜欢吃什么馅的,都有,不够还有。”段石见活络的把包子摆了一排,静待七十三挑选。 从早上他把人抱上抱下折腾了一圈后,七十三就成功的发烧了,虽然只是低烧,但也叫段石见体会了一次揪心的感觉。 “阿见。”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成熟稳重的叫喊。 会这么喊段石见的除了季倏只有季倏。 两人在窗口对视一眼,段石见偶然看到那人手一个的红包,讶异了一瞬,“季爷,有事?” 周岑感慨,“好事!” 段石见轻轻扣了扣手,道:“十三发烧了,我…” “我”后面的话还没落地,周岑首当其冲跑了进去。 秦博一心中暗叹,小十三在少家主心中果然不一样。 其实保镖做到秦博一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再用尽职尽责来形容,这是他对上一任家主的赤心,是对善良、纯朴最美好的诠释。 就像周岑此时担心七十三一样。 这也是属于年轻时候秦博一的。 秦博一不止一次在周岑身上看到上一任家主的身影,有时候他也以为那个待人谦和的家主还没有离开,还会在下一个路口时提醒他不要转错方向。 直到季倏跟上去的背影冲破了他的幻想,秦博一才明白,不会再有谁会记得他的青春懵懂,也不会有人理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 周岑刚到门口没多久,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是那“二人转”其中一个。 “少家主。” 周岑走进去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老大住这间。” 话音刚落,这扇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巧得像是提前说好的一样,“十三在里面。” 段石见侧开身子让周岑进去。 “怎么好好的就发烧了,明明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不怪周岑会对七十三额外关注些,曾经那段低迷浑噩的日子,是七十三和小小撑起了那个小家,是他们的存在让家有了“生”的气息。 那段日子对周岑来说很重要,对潘小小也是,对现在忽然坐着一言不发的七十三更是。 “他怎么了?” 段石见摇头,知道周岑冲上来的那一刻,他是有反应的,可后来七十三的反应打破了他的反应,要不是听到门口有动静,段石见都忘了要开门这回事。 周岑以为他在发呆,像以前老喜欢蹲在厨房门口看他做菜一样。 他拿起一个包子,轻轻诱哄道:“香菜肉馅的…真香~” 没有反应。 季倏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周岑在吃包子,满屋的香菜味,刺得他鼻子都张不开,他知道,周岑是不爱吃香菜的,是可以调味但绝不会进肚子的那种讨厌,没想到有一天,周岑会吃得津津有味。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下子这香菜的味道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能接受,至少可以压下他心尖的苦酸。 周岑又换了一个纯肉的,可还没等他咬到肉,手上的包子就被一股劲拍飞了。 包子掉在地上辗转了几圈才将将停下,里面的肉汁溢满地,与此同时,屋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喝水。” 周岑纳罕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肉包子,七十三执拗道:“喝水!” 哪里有水,还是季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端了一杯水进来,一进来,这里面的气氛就由香菜味转变成了牛肉味儿。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季倏借着端水,走近周岑,把水交到周岑手上的时候他有意无意观察了一下七十三,这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但熟悉亲近七十三的段石见却恍然顿悟了什么。 “十三…你是不是恢复了。” 一语惊天。 几乎是刹那间,周岑转忧为喜,“真的?!” 周岑从呆滞中回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十三的眼睛,仿佛想从中得到确实的答案,但不知道为什么,七十三不再像以前那么傻以后,变得话少了很多。 周岑不疑有他,转头对段石见道:“刚恢复…需要休息,你叫过医生了没有?医生怎么说的?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一连三问砸得段石见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总不能告诉周岑医生让他节制吧……他也很担心十三现在的情况,尤其是拥有全部记忆完完整整的十三…… 他不知道十三会不会介意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记起了以前的全部,十三的以前又是怎样的…这些他都好奇也都害怕…… 确切的说,段石见一直都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阿岑,喝点水慢慢说。” 周岑看了季倏一眼,猛的把水灌进肚子里,水舒缓了胃也舒缓了思绪,咽下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周岑笑了起来,“好事,这是好事,阿倏,你不是来发红包的吗,红包呢。” 众所周知,七十三除了吃,第一喜欢钱,数不尽钱。 季倏亲昵地接过周岑手中的杯子把一沓红包交到他手中,“一起发。” 周岑点点头,“十三,这是我和阿倏的喜钱。” 七十三没有接,就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 周岑没有管他理不理,把一个薄薄的红包放在床上。 季倏则给了段石见,同样是薄薄一个。 第88章 谁又疯了? 段石见倒是接了,然后乖乖上交,一时间,一张床上,除了七十三这么个人外,还有两个红包和和睦睦的躺着。 季倏突然道:“好事成双。” 周岑一边说一边笑,“也没见你工资上交。” “一般不都是夫人管钱。” 季倏自己说着都笑,他一边说一边笑,“阿见深谋远虑,我不如你。” 段石见一时间没控制住,瞠目结舌看着季倏,“季爷,我只是觉得钱在我身上没什么用,十三喜欢,我的都给他。” 这一波添油加醋都是说给七十三听的,可是说了半天,人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三人心里也越来越虚。 又过了一会儿,段石见拉家常一般开口,“医生说最好吃点清淡的,订了粥一会儿就到了。” 周岑和季倏一起点头,“你这几天就好好照护十三,别的事就别管了。” 周岑看向段石见,“后面还是要去医院看一下。” 段石见点头,“嗯。” 闲聊间,段石见的心情染上了几分懊悔,七十三记忆封闭,环境又遭到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朝清醒,是个人都需要捋捋,更何况,他们还几次三番发生过那种关系。 七十三怎么想的段石见不知道,反正他是快要抓狂了。 周岑惆怅地想,七十三现在的状况和段石见的态度都算不上太糟,如果循循善诱,一点一点慢慢的磨合,不出什么原则性的差错,也许他们还是他们…… 季倏端着杯子好一会儿,他说了一句,“缺什么就告诉我,别想着自己一个人解决。” 段石见有点无奈,“我会的。” “阿岑,我们走吧。” 段石见把两人送到门口,忽然看到秦不诣在客厅坐着,一阵惊喜,周岑也看到了,“秦医生!” 像是被踩到了什么尾巴,喊的人和听的人都是一愣。 周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在刚好,正好你也是医生。” 秦不诣听懂了,“谁又疯了?” 周岑:“……” 季倏想笑,但是他憋回去了。 段石见道:“不是疯,是记忆有损。” 秦不诣也意识到自己这张嘴张得太快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问:“谁记忆出问题了?” 说这话时,他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季倏望去。 季倏沉默了一下,“别看我。” 秦不诣目光又转向周岑,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最后看向段石见,这个更不可能,于是叹了口气刚想坐回去,段石见说了一句,“别看了,是十三。” 秦不诣诡异至极,“啊”了一声。 周岑轻声道,“你坐这很久了?” 秦不诣“嗯”了一声。 周岑缓缓道,“隔音…挺好。” 秦博一刚上来,一来就听到这句话,他嘴角微微一抽,下定决心要把这墙拆了重造。 “谁点的粥?”秦博一站在门口询问。 “我的,谢谢。” 送完粥,秦博一又去忙了,全程没看到他的好大儿。 秦不诣虚弱的粘了粘脚还是坐下了,他为了让原向别在他身上留下莫须有的痕迹实在付出太多,这一清醒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再待在房间里,至于隔不隔音隔什么音他已经没心思去管这个了,到现在他还迷迷糊糊的。 周岑不喊他,他能在这细软沙发上躺到天荒地老。 “秦医生,”段石见一边组织语言一边打开外卖包装说,“能请你先去看看十三吗?他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一口,我很担心他。” 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秦不诣第一次听到段石见说话这么温柔,而且对象还是他,如果忽略那恳切的语气,秦不诣一定会觉得这是他的第二人格,没办法,最近职业病犯得特别狠,“先说说情况。” 段石见道,“一开始…然后…后来……醒来就这样了。” 秦不诣一阵眩晕,“太复杂了,不懂。” 虽然段石见说得很隐晦,但那档子事现场没一个是洁白无瑕的,季倏为了省时间,抛头去尾,直接道:“失忆了,现在恢复了。” “怎么恢复的?” 这话一出,几人瞬间尴尬住,秦不诣反应过来,轻轻咳了一声,“粥给我吧,我去看看。” 段石见很听话的把刚刚吹好的粥递了过去,“谢谢!” 看着这粥,秦不诣很是羡慕,他就没有这样的待遇,基本上是用完就扔,毫不客气,“嗯,在外面等着吧。” 秦不诣进去后,周岑和季倏也没有立刻离开,像是刻意等在外面陪着段石见一样。 几人往沙发上一坐,那神容,那气氛,像极了谁老婆在里面生孩子一样。 季倏给周岑倒了杯温水,“别担心,那小子福大命大,当初被阿见捡回来的时候说是半条命快没了……都捡回来了。” 说到后面时,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的朝他看了过来,季倏说完后半句,默默的闭了嘴。 本以为沉默是金,谁知,这还没多久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几人看去,发现并不是秦不诣。 段石见一脸惊讶,“你什么时候归队的?” 周岑显然也认出了他,秦不诣的姘头,原段石见的下属,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秦不诣还和他讨论过这人病情的问题,他离队申请好像还是他给批准的……后来转头忘了,现在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谁能想到孤高自傲的秦医生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患者拿下,想想都觉得离谱,明明是两个牵线搭桥都凑不到一起的人……也是神了。 客厅内气氛凝重,段石见显而易见地严肃、焦躁,原向当时离队的申请理由是负伤住院,顾念孩子刚刚成年,他给办了留薪留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孩子给他的感觉就好比天上的云,看得见但摸不着,段石见从来没对手下兄弟的存在感这么忽视过,所以焦躁。 这份凝重被秦不诣的一句“好喝”打破——他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到了那个他不想面对的人,腿一抖,差点把碗摔了,段石见看到秦不诣的那一瞬间,原向的事再一次被抛诸脑后,“秦医生,十三他怎么样了?” 秦不诣尴尬地笑了一声,牛头不对马嘴道:“…这粥还有吗?” 于是,段石见叫人送了两塑料袋包子上来,五人围坐,吃皮拆肉。 周岑只敢吃皮,剩下的肉全进了季倏肚子里,如果吃到香菜馅儿的,就留给塑料袋子吃。 第89章 我遵循你的意见放纵自己的欲望 秦不诣一边啃着包子一边道:“心理素质挺强大的,怎么都不理我,目前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建议去医院拍个ct,脑积血造成的短暂失忆是很常见的大脑外伤,嗯…之前没去检查过吗?” 段石见老老实实回答,“十三很抗拒医院。” 秦不诣不假思索道,“那也不能讳疾忌医呀!” 段石见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什么,那种感觉,就像是心头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忽然噎住了。 秦不诣拧眉“啧”了一声,一口塞了半个包子进嘴,又顺其自然地灌了一口水,语无伦次道:“腻字迹…看着办吧…” 半个包子加水成功和稀泥堵在了嗓子眼,噎得秦不诣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憋出来了。 “噎死你算了!” 漠然的声音响起,让在场的人都怔了一下。 他又是一噎,接着递来的茶水再灌了一口,烦躁的摆着手道:“我饿!” 秦不诣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生气。 原向稳住快要崩坏的表情道:“知道了。” 秦不诣缓一会儿,接着埋怨道:“早知道死车上算了。” 原向:“……” 段石见看着两人的互动,呼吸一滞,他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的背脊一凉。 周岑朝他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而季倏从始至终都沉默着,不关心别的事,光看着周岑搭在腿上的手,想要握住他。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原向的那一刻季倏就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就好像有什么正慢慢离他远去,那种感觉,让他感到心悸,就连带着空气都寂静得有些骇人。 良久良久,段石见打破沉默道:“我去看看十三。” 秦不诣抬头看向段石见,“你还是劝劝,别到跟前了后悔。” 他说的是讳疾忌医这事儿。 “嗯,我懂的了。” 秦不诣又低下头,“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听到这句,季倏松了口气。 “阿…” 周岑却连忙起身找出两个红包递到人眼前道:“喜钱,沾沾喜气。” 秦不诣看着眼前突兀的红包,心想,他沾那门子喜气,就在他呆愣的瞬间,一只手替他接了过去,“有钱了。” 秦不诣抬起手把两个红包都揣进了自己口袋,“就当你的医药费了。” “宝贝,我卡里没钱了。” “你想赖上我一辈子吗?” “大概…” “你什么意思?” 秦不诣“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要滚就早点滚回你的世界,最好别回来了。” 原向承认,“我是要回去的。” 秦不诣想了想,平静道:“那你去死吧!” 秦不诣早就不在意原向的秘密了,他也是傻,竟然会信那些鬼话。 “秦医生,”周岑怕他们吵起来,“别…” 他正要说什么,却被季倏突然打断,“阿岑,我们回去吧。” 其实季倏早就想走了。 周岑不疑有他,“嗯,回哪?” 季倏握住周岑手,道:“老宅。” 周岑欲言又止,心道,好像有什么想说的话没说尽。 季倏无奈道:“阿岑,走了,回家。” 话音未落,身侧传来心惊胆战的声音,“回家吗?” 秦不诣见他眼睛都要粘在人周岑身上了,立刻打着哈哈,赔笑道:“别理他,犯病了犯病了。”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望来。 秦不诣:“……” 他说错什么了? 秦不诣眨着眼睛看了看季倏,那意思好像在问:你怎么还不走? “阿岑,走了。” 原向像是没听到这话,他正看向秦不诣,眉眼舒展,神情说不出的温柔,复又问,“回家吗?” 季倏心头一松,悄悄掀起眼皮看着周岑,倒是有点理亏的模样,其实他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或许是自己庸人自扰。 “回回回!” “阿诣。”原向轻唤了一声秦不诣的名字。 “嗯?” “宝贝。” “嗯??” “秦医生…谢谢你。” 秦不诣突然毛骨悚然,“你怎么了?” 周岑走到一半忽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原向正对着门口的阴影处。 两人四目相对,周岑看清了他脸上的神情,看清了他眼中的自己。 一阵风吹过,周岑这才反应了过来,上前握住季倏的手,轻声道,“不知道十三怎么样了。” “有人比你担心,你就别操心了。” 周岑觉得也是,又道:“阿倏,你有没有发现秦医生好像变了。” 季倏微微一愣,“嗯…” 周岑道:“你不认识他身边的那人吗?” 季倏摇头,“没见过。” 周岑忽然想起来,原向是半途招进来的,刚进队的那会儿,季倏已经在养护院住了有一段时间了。 所以,没见过不代表真的没见过,只是从没在意。 这倒是说得过去,“嗯,也没什么,秦医生算是给人治病治出感情来了,也挺难为他的…工作和情感混为一谈,他好像挺累的…” “你还挺关心他。” “怎么说也是精神系统上的衣食父母,没有他,估计就没有今天的我们了。”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不管是他们当中的谁都曾经落到秦不诣手里过,不管是谁的过去,秦不诣都一清二楚,很难想象,一个人到底得有多强大的内核才能承受住外来精神的侵袭而不被感染的。 如果说季倏是演绎上的天才,那秦不诣也称得上是在世华佗。 只可惜,医者不自医,尤其是眼下这筐土豆萝卜坑,往哪跳都不是一个物类。 两人走的不快,从窗口向外看去,看到两人刚出单元门,甜甜蜜蜜地越走越远。 “看什么呢?东西都收拾好了,不是说要回家?” 很显然,原向这是把医院当家了,秦不诣也懒得纠正他,他现在随他,不发疯,爱咋咋滴。 “不晕了?” 秦不诣目瞪口呆,“你知道?” “嗯。”原向望向他道,“我还知道你今天早上偷亲了我一口。” “那又怎么样,我不能有欲望,我遵循你的意见放纵自己的欲望,怎么,现在又要评头论足了?” “我坦然接受。” “……油嘴滑舌。” 秦不诣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看到大片昨夜留下的雨痕,一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这雨,他也不至于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回家回家,烦死了。” 第90章 过去的183秒我都在想你 回家的路变成了家本身,分别在最初的起点。 · 11月的倒数第二天,季倏粘了周岑24个小时,再确切一点应该是33个小时零3分3秒——11月的倒数第一天,早上刚过十点,周岑从会堂做完总结出来,软暖的阳光下,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季倏眉眼微弯,温热的双手捧住他的脸,语气轻快:“想你了。” “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还差183秒。” “显着…”周岑稍抬眼睑,意外地撞入一道视线,深邃,迷人又波涛汹涌。 季倏挑起一侧眉锋,“过去的183秒我都在想你。” 周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破防:“183,183,高了不起。” “我这是算数好,“季倏笑起来,“再说了,我家阿岑176也不矮。” 周岑沉默了,季倏不敢再喊了。 过了片刻,“真的不矮…” 周岑,“再说!” 周岑从来不觉得自己矮,只是刚刚被那波涛汹涌的目光迷了眼,有点回不过神儿才那么啐了一句,可是这样被点出来,对比之下,他也要面子的。 正走着,也不知道是心里有事儿还是走神的缘故,一崴脚,差点没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好在一旁有个石平,周岑顺势就坐了下去。 季倏立即蹙眉,歪过身子去看他:“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 话音落了,因为他发现周岑的眉眼向下弯,在笑,季倏明白自己被骗了,也跟着笑,“真没事?” “疼!” “我看看。”说罢,立马就要去脱周岑的鞋。 季倏刚刚一直不转眼地盯着周岑,所以看得仔细。 “别,还在外面…”周岑把脚缩回来,想站起来尝试走走。 “坐好!”季倏强硬把他的鞋脱了下来,入目青紫,有一大块淤血积在那,触目惊心,“别走了,我背你。” 周岑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确实疼,但也确实没那么疼。 季倏怯生生地看着,一时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 听到这声“好”,季倏才收起翻滚的思绪,把周岑背了起来,全程没一句话。 洒扫的女使走过路过,看到这一幕、回过神时,都是夹着尾巴悄悄走的,生怕脚步声太大打扰他们。 殊不知,他们的目光早就震耳欲聋。 更别提四散在各处的“黑门”之人,用“盯”来形容都不为过,几乎是两人走哪盯哪,主打一个目光跟随。 黑门,这个名字是周岑私下给他们取的,这群人不接季家的任何外职,几乎每天都在游手好闲当中,在老宅,几乎随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周岑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存在,也私下找“黑门”聊过这件事,毕竟他们这保镖不是保镖,就每天游来游去,确实挺奇怪的,周岑本来想给他们安排点正经事干,可奈何他这少家主三个字里面多一个“少”字。 “黑门”又只听历任家主的话,而上一任家主是正他爷爷,周泊寓。 可那个时候爷爷并不知道他会回来,更不知道他会成为这所谓的少家主,所以这“话”只能往前推,至于是什么话,周岑也不得而知。 这事季之意不管,后来周岑也没再过问过,毕竟以季家的财力,不过是多几张嘴的事。 去南园楼的那条路上,周岑发觉了季倏的沉默,扭过头看了一眼,心道,这表情可真臭。 但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好笑,难得看到季倏生气的样子,他当然要多欣赏欣赏。 “好看吗?” 忽然一声乍响,周岑惊得差点没从他背上掉下去,好在季倏及时稳住了他,这才得以没让“悲剧”发生。 “抓好!” 季倏真的生气了! “是你突然出声…吓我一跳…”周岑恶人先告状,却又越说越没底气,反应过来,圈住他的脖子,轻声道:“别生我气,刚刚是真的吓到了。” “我没生你气,我只是气我自己。” 一贯在周岑面前假正经的人突然正经起来,周岑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我没事,就脚扭了一下,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不就脚扭一下,没事的。” “别受伤。”季倏反复强调,“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别让自己受伤。” 周岑不敢保证,“生活总会磕磕碰碰,这很正常…” 周岑一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拗。 “你出车祸的那天是我这辈子最不敢回想的回想,如果可以,我愿意代你受所有的伤。” 周岑又震又惊,这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刻意去想,他也不会时常挂在心上,他没想到季倏会是因为这个在生气。 “那你气自己…也是因为我,你是在气我,气我受伤,所以,你还生我气吗?” 周岑静静靠在他坚挺的背上,心中泛上一股既甜蜜又忧伤的感觉,季倏柔声道:“你总是这样。” “不好吗?你喜不喜欢?” 突然来的情调,季倏嗔道:“阿岑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周岑不懂什么矜持含蓄,一口亲在他的侧脸上,重重道:“被你美色诱惑的我,无法自拔。” 季倏故不做声,他耳畔的几缕发丝被风吹拂,抚在了周岑脸上,似乎也抚在了他的心里,轻轻的,痒痒的。 周岑呢喃,“好看。” 季倏回他,“喜欢。” 季倏又问,“那你呢,你还生我的气吗?” 周岑想起自己一出会堂就撞见他时的那种惊讶,心中的气早就消了。 他那会儿除了在赌气更多的还是心里有事,尤其是有些事,拿起了就再也放不下了。 周岑心中万千思绪,但还是道:“我以后要是不小心惹你生气了,你就生我的气,别生自己的气。” 周岑把人抱得更紧一些,“我就是无聊拿身高说事…想逗逗你。” 周岑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季倏固执地摇头,再次重复,“我不会生你的气,我会永远爱你。 · 自从甄贝西搬来老宅后,季之意那是人前人后都在笑,甄贝西“孝”出强大,在谢垚不在的日子里带着季之意体验了一把西式中医。 第91章 生气中,勿q “爷爷,我再号号…” 魏痴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陌生面孔,一口爷爷一嘴号脉险些将他吓死,连忙上前拉住那只罪魁祸“手”,道:“小中医,你也给我号号,我这刚从高地回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季之意早就看见他了,“谁叫你一把年纪了还非得折腾,不像我,孙孙满堂,每天都有人陪。” “什么孙孙满堂?”魏痴听得稀里糊涂。 甄贝西马上站起来自我介绍道:“魏爷爷您好,我叫甄贝西,陶甄的甄,宝贝的贝,西边的西,您叫我小西就好,哦,对了,我就住西苑,以后还请魏爷爷多多指教。” 魏痴抬头仔细看了看这张脸,忽然惊讶道:“你不是西医吗?” 甄贝西很惊喜,“原来魏爷爷认识我,是的,也有打算进军中医的想法。常听大爷爷提起您,说您一大把年纪了还非得折腾…但我觉得走走好,您一看就中气十足,正是走出去的好年纪。” 季之意大笑,“蹩脚学了几天,谷文昌说他有门,西医“转”中医。” 魏痴一脸茫然,“非得折腾不是刚刚说的吗?” 甄贝西小声提议,“魏爷爷咱们就当没听见…吧。” 魏痴扭头看向季之意,想听他解释。 季之意道:“小西你可小心着,这魏老头虽然在季家半辈子了,但也是有后台的,小心他摇人揍你。” 甄贝西苦兮兮道:“魏爷爷不会的。” 季之意摇摇头,这才向魏痴解释,“阿垚那孩子闷不吭声,早就在外面谈了一个对象,就是小西,得亏你没把自己外甥女相给他,不然就闹脾气了…我们也要坏。” “不是我说,我才走多久,跟哪学的这些那些听不懂的。” “小西教的。” 魏痴很感兴趣,“小西啊,你看你大爷爷也说了,我可是有后台的,那以后这季老…头儿和我的晚年生活就交给你了。” 甄贝西囧。 谢垚要是知道,只会闷声说一句,恭喜你又喜提一位爷爷。 魏痴又接着道:“在外面呢,要是有人欺负你也只管报你季爷爷的大名,保管有用。” 这还用教,这是天赋啊! “什么只管报我的大名,夏家你是一句不提是吧。” “这哪一样,比起夏家,我更大的后台不应该是您老儿。” 此话一落,屋内一阵啼笑皆非。 甄贝西先是笑,接受了这个戏谑。 他好奇道,“魏爷爷跟夏家还有来往啊,季家和夏家不是竞争对手吗?” “你倒是门清…” 季之意打断要说话的魏痴,老神在在道:“小西,这里面门路多,你可能不知道,夏博川的夫人姓魏,叫魏苒初,是他的独女…想当初这门婚事还是泊寓促成的,魏老头儿你说是也不是。” 魏痴听到家主的名字,先是一怔,又立即点头道:“是是是所以才说,您就当当我的后台好了。” 魏痴本家不是什么富足人家,但一般水平还是有的,所以这句“更大的后台”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你有一个争气的外孙…” “你不也有阿垚,季小子,如今小岑也回来继承了少家主的位置,身旁还有这鬼灵精,季老头儿,你上辈子是不是祖坟冒青烟了。” “是啊,要是泊寓还在,也该看到他们归家了。” 甄贝西感觉到气氛逐渐凝重了起来,他知道大爷爷这是想小爷爷了。 而魏痴回来后,能明显的感觉到季之意有一根弦好像松了下来,正到午饭时间,甄贝西接到了一通医院的电话,说是赶南那条路上出了一起重大车祸,五死五伤,医生缺人手叫他赶紧回去,“魏爷爷,下次我一定自罚三杯,人命关天,我先走一步了。” 季之意叫他快去,“我在他还有什么好挑的,你赶紧出发。” 甄贝西胡乱喝了口水把饭菜咽下去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东林什么都好就只一处不好,离停车位太远了,甄贝西一路小跑,半路有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两人同时下意识地说了句“对不起”,甄贝西跑远,男人却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一旁响起另一个声音,“不是说这里规矩多吗?这也叫规矩多?”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 “好吧好吧,走了,我还要去看老朋友呢。” “你跟“老朋友”约好了?” “没。” “那怎么看?” “你不是有本事吗?帮我想想办法呗…夏!总!” 夏子还下意识回了一句“青青”,几乎是在他发声的同时,牧青就掐住了他的嘴,“牧青和牧牧你选一个。” 夏子还点点头,“好的,青青。” 牧青:“……” 不知道为什么,牧青总觉得自己在夏子还面前像极了客服。 “怎么不说话了?” “生气中,勿q。” 夏子还平淡道,“那生完气,记得理我。” · 季之意和魏痴吃完午饭,许是久没碰面,两人都说出去散散步,消消食,也没计划往哪去,主打一个随便。 那头两人走着走着就迷了路,牧青骂他自作聪明,“人家说了引路,你非要拒绝,反正…我走累了。” 夏子还把他牵到石平上休息,一句话也没说,正是因为什么都没说,牧青渐渐安静了下来,他靠在他肩膀上叹气,“好大啊啊,不明白一个住的地方搞这么大干什么。” 夏子还道:“我们家也大的,但没有这么大,不会迷路。” 牧青白了他一眼,“谁跟你“我们家”。” 不知道坐了多久,夏子还摆弄完手机想说他知道怎么走了,可是牧青已经睡着了。 夏子还心软软的,冬日暖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他的心也暖暖的,睡梦中,牧青似乎听到有什么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吵得他一巴掌拍了过去。 夏子还及时躲过去,目光一扫过,忍住笑了一下。 “笨蛋…夏子…还…” 牧青在梦里还在骂人,夏子还注意到不远处有人走来,又轻轻碰了碰他的手,道:“青青。” 还是没醒,夏子还就不叫了,继续晒着太阳。 第92章 我想去念书,我想有更好的选择 微风拂面,响声震耳欲聋,牧青渐渐的皱起了眉。 周岑视力好,还在很远的时候就看到有两个人影在他跌倒的平台上相互依偎着,等近了才看清那两张脸。 “认识?” 季倏停在原地,那响声就小了。 周岑坐在轮椅上,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以前的同事。” 季倏纳罕地看了两人一眼,“没见过。” 周岑知道他说的是那天生日会上,那天牧青确实没来,他请过的,只是没联系方式,跟棠叔打了招呼,想来的都可以来。 “好久不见,小老板。” 两边离得不远,但夏子还的声音很小,似乎怕吵醒牧青。 周岑好奇问,“你们怎么来了?” 夏子还眼睛带笑,“青青想见你。” 周岑懂了,“你们?” 夏子还毫不避讳道:“嗯,我喜欢青青,所以把人追到手了。” 周岑默了,这个发言,不是他的领域。 夏子还还在笑,笑完了,他才看向牧青,眼神就像在看一颗太阳,“青青,你不是想见老朋友吗,怎么还在装睡?” 周岑试探理解他这话的意思,但是下一秒,那原本还在熟睡的太阳升起来了。 “都说了别喊我青青。” “好的,青。” “……” 周岑:“……” 季倏见怪不怪,恩爱他也会秀,“阿岑,这路不好,换我背你吧。” 周岑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热心,“就快到了。” 被拒绝,小季委屈。 一时间,大家都在沉默。 太安静了,只能听到风流过的声音。 他在看我,肯定在看我。 过了片刻,夏子还声音轻柔地说:“怎么了?” 牧青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没事。” “牧青。” 不远处传来不急不缓的声音,不约而同的,牧青也叫出了他的名字,“周岑。” 两人四目相对,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可事实是,他们不是因交而并,而是并交关系。 牧青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孤儿,和周岑不一样,他是被抛弃的,哪怕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和他血脉相连的存在,牧青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找他们。 可他找到了周岑,他们不是亲人,但牧青想来找他。 周岑以前就知道,牧青和他是同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只是周岑因为家里有积蓄,有自理能力后,早早就搬了出来,周岑对牧青的印象不深,只是感觉上不坏,偶尔会说上几句话。 如果他一直是个普通的帮厨的话,牧青或许会成为继童心之后第二个可以走进他内心的朋友,但没有可是。 “周岑,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辞职了…” 憋了好久,牧青才将这一句话说出来。 周岑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不是的。”牧青忽然激动道,“是我自己要离职,没发生什么…” 周岑不信,牧青不想说,他可以去查。 “青青,你直接说跟我回家不就行了。” “不是的,也不是这个原因。” 夏子还愣了一下,“那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牧青脸色很不好,脾气也不好,“你想什么呢,我才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就抛弃工作的混蛋,我只是…只是…” 周岑问:“只是什么?” 牧青一咬牙,直接破罐子破摔道:“我想去念书,我想有更好的选择,我还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夏子还终于有了一丝微妙的表情,他不再那么平淡冷静,脸上附着了一些讶异。 周岑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问:“谢我什么?” 牧青心头一紧,一股羞耻感忽然袭上心头,“谢谢你把我领进大院,谢谢你把自己的饭让给我吃,谢谢你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站在我的前面…虽然…后面你早早的就离开了大院,但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哥哥,不过好像我比你还要大上几天哈哈,对了,我其实是因为你才进的天天餐饮…你不在,我好像一下失去了什么的目标…这话听起来有点像表白,但这就是我心里的话。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这个高冷鬼,他虽然臭毛病很多,但是我很想把他介绍给你认识,还有那天…我不是故意不是去生日会的…” “我生病了…烧到40度…他不让我去,叫我睡觉…我很生气,不知道你有没有在那天发现我没来…或许没有或许有,总之……谢谢你。” 实在是憋太久了,匣子根本就关不住。 季倏听惊了,夏子还听颤了,两人都以为差点老婆要跑了。 周岑意味深长道:“至少要把饭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抱歉,我可能是记性不太好…那天阿倏生日我没有别的心思去想别的,但是刚刚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发现了。” 牧青微笑,“嗯,我记着就行了。” 周岑笑了笑,没作声。 牧青知道自己该走了,“夏子还,我老朋友见完了。” 夏子还举重若轻地接话,“青青,可不可以再等等。” 牧青突然想起夏子还是说来见外公的,“那我们去见你外公。” 夏子还纠正道:“是我们外公。不过眼下还有一件别的事。” 话音刚落,几人就见夏子还跟变戏法一样从西服里扯出了一个文件袋。 牧青目瞪口呆,心道,人才,难怪每天都板板正正的,这能不板正吗。 “夏氏对市中心那块项目没什么兴趣,听说少家主有意向收购,不知道夏氏有没有机会和少家主合作。” “是没兴趣,还是要合作,哦,夏总之前下榻基层借鉴学习过,所以感兴趣的是人,想要合作的是项目。” 周岑一贯温和,从不夹枪带棒地说话,此言一出,牧青第一个跳出来解释,“对,他就是为了追我,他被我的美色所诱惑不能自拔。” 季倏对这话很熟悉,“……” 果然,一个窝里出不来两种鸟,还好是一个窝里的。 两人夹棒对峙,火药味十足。 季倏实在看不下去,“阿岑,要迟到了。” 周岑轻轻点了点头,对夏子还道:“正好,请夏总移步正厅,详谈?” 夏子还想了想,“青青呢?” 牧青立刻马上道:“不用管我,你去赚钱吧,我学费还等着你交呢。” 夏子还摇头,“容易迷路。” 周岑打断道:“一起吧。” 第93章 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来形容,那此刻就是世界颠覆 · 会堂里,各路神仙齐聚一堂,以往程枝灯的位置今天换了个人,夏子还。 这人… 少家主是怎么找来的。 有几个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周岑。 一个个视线都带着一抹难以置信的情绪。 “少家主,夏氏…” “怎么了?”周岑目光追向那人,不怒自威。 许是觉察到了什么,那人不容置疑道:“没问题。” 牧青在旁听席听得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他原来还觉得周岑对夏子还很不友好,现在只觉得,tm的太友好了。 “夏总,你可以提要求。” 周岑用的是肯定句。 夏子还的语气更加不容置疑,“我可以直接签转让合同,但不管少家主要在市中心建什么、卖什么、亏什么,我只要相对的股份。” 周岑道,“还有其他要求吗?” 夏子还道,“分歧或矛盾由你们解决。” 周岑道,“可以。” 夏子还道,“我没有其他想法了,到你了。” 和聪明人交谈,往往太多的废话都是浪费时间。 周岑道,“签吧。” 夏子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周岑会什么要求都不提,但其实他不知道,往往周岑话越来越少的时候,一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笔尖落下,纸上的字迹似乎定格了某个光辉事迹的未来,舒缓的气氛中,双方眼神充满了期待和信任。 有人提出,“排除了所有不确定因素,策划总算是可以实行了。” “是啊,快半年了。” “如此重大的研究项目,是不是得重新定义一个新的名字。” 周岑不假思索道:“就简单点吧,从现在起,就叫——世界。” 所有人全神贯注,听到这个名字时差点没立刻站起来,虽然但是,这似乎也太贴切直白了一点。 夏子还似乎意识到是什么了。 他不得不怀疑了一下,“你有把握?” 周岑直视夏子还,尤其坚定道:“辛可!” 所有人都没摸着头脑,不多时,辛可从侧门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给你请安了,家主。” 家主? 辛可竟然直接喊的家主,这代表她直接背弃了以往的规矩直接认可了周岑。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 “为家主分忧,荣幸之至。” 突然,有一人激动得站了起来,“辛可,你怎么能越过规矩…你知不知道自己违反了纪律。” 周岑拍桌愤立而起,“人都不在了,还守着那一纸规矩干嘛,来遵守你们眼前的我,我就是规矩。” 这句话轰的一下如同晴天霹雳,所有人脸色瞬间苍白,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来形容,那此刻就是世界颠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于是台下台后都爆发出震声,不再有“怨声载道”,他们目光一致,轰鸣般的声音回荡半晌。 “家主——!” 季之意和魏痴在门外听了有一会儿,当听到这声家主的时候,季之意那一根不安定的弦彻彻底底放下了。 季之意从来知道,他们门族人的血脉就是这样的肆意张扬,周岑性子如何,他比谁都清楚,一开始的一开始周岑还不是这样的…… 魏痴用手给他比划,这是真实的吗? “当然,这可是我孙孙。”季之意笑起来,亦在频频点头。 · 辈亲离,家主位,门内事,门内守。 季倏亲吻了周岑的后肩,以一个很深的吻。 “家主。” 周岑愣了一瞬,微仰头,看着他,问道:“嗯?” 人都走完了,只剩下他们,“那我呢。” 周岑思绪一下子从那一行十二个字上拉回来,他道:“你什么?” 季倏定定地看着他,在他发声询问时,才缓缓扯起了嘴角,“我是什么?” “是什么?”周岑打心眼里的疑惑,可或许是这心眼意识到了什么,他朝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盖在他的头发上,眼底有着温顺缱绻的笑意:“夫人。” 冬日沉沉,冬阳的瞳孔明澈而温柔。 季倏领着周岑走出名堂,走过高座,停在冬阳映照的大堂门前。 一束光,两身影,三行字。 牧青在不远处的石平上看着他们,挥手和他们打招呼,身前二老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一笑。 “家主这脚是怎么了?”魏管家总能抓住一点就打开话题,只是那眼中的心疼也做不得假。 离近了,周岑才回话,“不小心崴了,罪魁祸地就在你们身后。” 几人都朝身后看去,水泥地一马平川,连多余的一颗石子都没有,但几人还是感觉到了一刹那的好笑。 平地摔不好笑,好笑的是家主平地摔。 “夏子还你刚刚是笑了吗?” “是。”夏子还罕笑,他笑这位家主人前人后的模样,也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传染了。 话音落了,一片笑声,肆意畅快。 “难得小辈儿都在,就当给你接风了,今晚小酌一杯?” 魏痴语气无奈,“可惜我刚刚看见文昌了。” 季之意:“……” 周岑笑吟吟地说了一句,“魏爷爷你可不知道,谷爷爷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都没人能管住大爷爷这酒瘾。” 此刻两人大眼瞪小眼,季之意呼吸都急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随意承诺,“不喝不就是了。” 忽的,魏痴眯了眯眼。 “真是谷老头儿。”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季之意顿时心虚不已!他急中生智,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对对对,差点忘了,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小爷爷,事不宜迟,魏痴这就交给你了。” 说完,落荒而逃。 小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聚集到了周岑身上。 确实…… 得烧炷香拜一拜。 二十出头的家主,这含金量还在持续上涨。 “你们再这样看着我,我该收费了。” 牧青顿时不敢看了,偏夏子还一脸认真道:“多少?” 牧青一脸愕然的朝夏子还看去,莫名的有一种自己找了个二货的感觉。 “夏子还!原来你不是钱多,你是人傻啊。” 来自亲老婆的无力吐槽。 夏子还愣道,“想让你看才问的。” 牧青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 第94章 如果这个世界不是唯一,那在世界之外是否还有无数个我们 季倏推动轮椅,边走边笑,“阿岑,所以多少?” 周岑已经习惯了他的套路,笑道:“一个你。” 季倏笑着,“那看来只有我能看得起了。” 周岑也笑,“嗯,因为你贵。” 中京太子爷,圈内的贵公子,能不贵吗。 车轮在前面滚着,身后的他们还在阳光下,也好,也好。 · 十二月大雪那天,雪罕见的落了下来。 “阿岑,下雪了。” “嗯,有点,不是很多。” 雪只落了不到一个小时,连最基础的初雪都没形成,“从小到大,记忆里有三场大雪。” “我只记得高中的时候下过一场很大很大的雪,那时还和小爷爷在院子里堆了三个雪人。” “北地大山融化,多地出现破寒效应,那年的雪确实很大。” “阿岑,那另外两场呢?” 周岑低头没再看雪,“今天,和梦里。” 季倏朝周岑伸出手,“过来。” 周岑不知道他要干嘛,刚要靠近就被季倏拉过去抱进了怀里。 “明天要飞滨海。”季倏说,“舍不得你。” 他松开周岑,认真地跟他对视着。 周岑的眉眼邃亮,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忧愁。 “我也是,”周岑挑起嘴角笑了笑,“等你回来。” “阿岑…” “嗯…”周岑表情有些不自在,季倏眼里有话,他能看懂,也能读出来,季倏在担心他。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周岑用的是肯定句。 季倏不知道周岑为什么要突然不打自招,但他也只是一愣,又很快回应道:“你别怪秦不诣,是我去问他的。” 周岑应了,季倏又说,“我信。” 周岑再一次低下头,眼神慌乱道:“信什么?” 虽然周岑已经极力克制,但那一秒的慌乱还是特别明显。 “如果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不是唯一,那在世界之外是否还有无数个我们。” 答案是荒诞的。 “我大概是真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明知前方万丈深渊…” “阿岑,”季倏在他眉骨上轻轻碰了一下,“不论你想什么,我都信。” “可是…” “你是家主,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不管结局是什么,我都会去找你。” 路途上萦绕着雪后的雾,湿凉的冷空气缠着风,四处张望、观察。 周岑久久注视着远处依稀可见起伏连绵的山脉,半晌坦然又轻松地笑了起来。 “我怕等太久了,太想你。” “阿岑,你再说下去,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去滨海了…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吧!” 季倏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他们谁都离不开谁,一秒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但他们谁都知道,这不现实,可是人又哪有不现实的,“我打算拍完这部就彻底退出圈子,我想…” “好。” 季倏呆呆看着周岑。 “到了。”周岑垂眼说:“我要去趟市中心,晚点来接你。” “好。” 车外有人在敲窗,是秦博一。 自从七十三出问题后,段石见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人影了。 “我去了。” 周岑点头。 季倏的背影看上去很落寞,但这种落寞没有维持太久。 “季倏。” 季倏立刻回头去看他。 人影交叠。 “我也是,不管你是拍完这部还是拍完下部,以后,我都来接你回家。” 季倏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温热的身子。 他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得到了别人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承诺,只是怔了好久也死不悔改。 “开心点,有人在拍我们呢。” 季倏笑了一声,说:“好。” 暴露了也顶多就是上个热搜,季倏这个原主都不在意,周岑也早就不介意了。 “嗯,中午想吃什么?” “上次那个粥。” “别的呢?” “都可以。” 周岑拿他没办法,“好好吃饭,哪有正餐喝粥的。” “一切都听家主的。” “别闹了,你快去,我也走了。” 季倏乖乖点头,哪还有一点蔫儿,简直就是开春的四季花。 周岑将目光投向窗外,只看见一个纠缠在原地的呆人。 周岑沉思了半晌,果断转过目光不再看他。 果不其然,季倏瞬间就清醒了。 秦博一实在忍不住笑,开出一段距离成功笑出了声。 “秦叔?” 秦博一抱歉道:“家主见怪,就是觉着家主你再多看一眼,季爷说不定今儿又要请假了。” 说完,秦博一又将脑袋往后靠近了一些,笑着问:“家主打算什么时候和季爷扯证啊?” 周岑想过这个问题,是季倏送他那枚银戒时就深思熟虑过的,很久,他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一切尘埃落定或顺其自然。” 秦博一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以为以两人腻歪的程度怎么也要提上日程了,虽然大家都是同一个性别的,但现在的年轻在意的那可多了,他原还想参谋参谋去指点指点自家那个,别到嘴的天鹅给放跑了。 这要跑了,那就真的没人要咯。 秦不诣落到三十好几还没成家,秦博一已经不挑东看西了,再说了,一辈子能得一个知冷知热的爱人,已经很不容易,爱情不一定要用“男女”去界定。 “其实也不需那么正式,想起了什么时候祭祖刻个碑比那什么红本本有用多了。” 说着,车载收音机忽然弹出一条加急快报。 "据本台报道,市中心附近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 “最近交通事故怎么这么多,一元,咱们开慢点…不争那一时半会。” “好的,秦队。” 周岑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渐渐的,车窗蒙上了一层霾,看不清,也让人想不通,出事地点在市中心,影响肯定是有的,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行动一旦开始便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尘埃落定的诱惑在指引他,周岑不想再顺其自然,如果一定无法脚踏实地,那他就只能照着模糊的影子一笔一画落成现实。 铸就世界之门,完成梦里的指引,是他对这枚银戒最大的爱诚,哪怕倾尽全力,他也不要留下遗憾。 第95章 李星回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 周岑看着雪,雪也在看着他,雪中有他的影子,影子里有他的爱人。 闻雪醉人影,不道知不知。 离别的每一时,每一刻,他们互相想的都是对方。 · 市中心有一幢高楼大厦,大厦将倾,周围一片寂静,有的只剩工人滴在泥地里的汗水。 “林工,歇歇吧。”男人的声音在耳边传响。 林工:“一家老小,歇不得,歇不得。” 男人先是叹了口气,后又止不住的上扬嘴角,“遇到了好的包工头,工资日结,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林工又道:“你口才好,又年轻,怎么也来当搬砖工。” 男人解释道:“初来乍到,暂时只能如此。” 林工没再理会男人,运钢和泥,忙得不亦乐乎。 突然,周围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 林工和男人不得不停下手中工作,抬头望去,周围的声音冗杂,沉下心来仔细听。 “开发商的大老板,这么年轻有为?” 来来回回只有这一句话,只不过是由不同的人,不同的声音,不同的频率说的。 男人是个四眼,不戴眼镜五米之外完全看不清人脸,五米之内也得看情况,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眼看到了他们口中的年轻有为。 那张脸是那样的清晰,明了。 不知不觉,脚就不受控制的、慢慢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被秦博一拦下,男人才醒过神来,连连抱歉。 “累糊涂了,累糊涂了…” 好不容易混进一个工地,男人怎么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掉链子,人生在世,要拿的起放的下,忍一时,幸一世。 “今天没戴眼镜,没看清这位老板,泥再不搅就要硬了,我先走了。” 比较糟糕的是,他走不了了。 “辛可,是他吗?” “是的,家主。” “带走吧。” 寥寥几句,男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保镖架走了。 找到想要找的人周岑也没有多留,只是临走前被一个工人拦住了去路,是林工。 周岑心中不无震惊,还有一个? 林工眉毛拧紧,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岑,道:“老板,不知道小弟犯了什么错,怎么突然就…” 说完,林工心虚的想,他是不是太多事了,他与男人不算有多大交情,最多只是分在一块做事罢了,这个头,也不是非出不可,万一知人知面不心,搞丢了工作那也得不偿失……想起自家一家老小,林工还是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那什么…,泥再不搅就要硬了。” 周岑可不知道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这人就幻想了这么多。 林工继续生无可恋的心想,完了,这来钱快的工作马上就要丢了。 没想到周岑却是表情淡淡的说:“你是他什么人?” 林工立马撇清关系:“就工友,没别的了。” 周岑只是点头,不知道有没有信他这话。 一旁的辛可却直白的点出了林工的家庭情况,以及近期的活动轨迹。 林工震惊不已,心想,这不会是什么传销组织吧… 周岑的眉毛轻微的皱了皱,对林工道:“别多心,他…你小弟他还会回来的,最迟下午,你可以自己问他,如果他想说的话。” 随着周岑的离去,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渐渐回归正常,那熟悉的切割机、钢筋混水泥的沙沙声再次传来。 林工愣在原地久久不能神往。 他这算是逃过一劫了。 · 工地外,一辆豪华商务车内。 周岑和男人面对面坐着。 男人正襟危坐,气质上倒也不输周岑,如果除了那一身泥的话。反正是留不下了,男人想着,破罐子破摔道,“小老板看着挺年轻,不知道李某哪里得罪了,劳烦您高抬大驾亲自来抓我?” 周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那座高危大厦上准备跳楼。 “为什么想要跳楼?”周岑言简意赅,直接道明来意。 男人一脸懵逼,“什么跳楼?谁要跳楼?” 周岑语气淡淡道:“你。” 不知为何,男人竟改口道:“如果是我要跳楼那也不是奔着死去的。” 周岑问道:“那是奔什么?” 男人不假思索道:“回家!说了你也不懂。” 周岑心中已经确切、肯定了什么答案,“世界之外有什么?” 男人皱眉:“你说什么?” 男人又立马心虚的缩了缩手,没缩回来,低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岑换了种方式,继续问道:“你叫什么?” 男人:“李星回。” “好名字。”周岑又问:“家里有几口人,怎么来的,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李星回:“……”得,这是已经抓住了他的命脉。 “回答我。”周岑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不发的是隐忍。 “不记得了,不知道,工作应该类似于网络工程?忘记了。” 周岑喉咙一哽,到底是信了。 “半个多月前赶南有一起交通事故,五死五伤,送到医院时多半是耽误了,只救活了一个。” 李星回冷笑,“有话直说。” 周岑也不绕弯子,“不要过多的和这个世界交流,我会提醒你,让你记得回家的路。” 李星回:“……”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劲,他虽然脑子坏了,但也清楚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猛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眉眼间散发着浓浓的戾气,半眯着眼,死死盯着周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规避…” 规避什么? “就这样吧,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加入这项工程或继续去搬砖。” “什么工程?” 周岑朝外看去,目光所指,不言而喻。 流光一瞬,短暂永恒。 · 今天上午一张照片直接让热搜爆掉。 #季影帝承认公开恋情# 这几个字一直飘红到下午。 商务车上,周岑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对于热搜上的字条他已经几乎麻木,一翻到底,突然一条别样的鲜事映入眼帘#中京市中心大厦将倾,资本蠢蠢欲动# “蠢蠢欲动?” 辛可听到这声呢喃,皱眉道:“家主,怎么了?” 周岑愣了一瞬,微仰头,道:“谢垚那边情况怎么样?” 第96章 枸杞人参汤 辛可直摇头,“金融危机,一触即发。” 关闭手机,周岑扫了她一眼,看她满脸担忧,饶有兴致地反问:“可儿认为季家撑不过这次危机?” “家主什么话,可儿从来没这么想。” “哦,我还以为可儿是怕集团撑不下去这才匆匆靠上我这家主的呢。” “家主!” “好了好了,聊聊天怎么还急眼了。” “家主别逗可儿,可儿只是突然想到老家主那会儿集团也爆发过一次金融危机,才…才多虑的。” “人小鬼大。” “家主!你又笑我。” “没有啊,那个时候你本来就小,可不就是人小鬼大哈哈哈。” “说得好像家主已经年过半百似的…” “很不幸,心理年龄已经四十有二。” “……”辛可稳住快要崩坏的表情,降下车窗,吹了吹冷风,头脑清醒了几分,又故作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道:“家主真要重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吗?” “不是来历不明的人,现在是自己人。”周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辛可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岑,终是没能再说什么。 窗外飘雪,渐渐的,已经分不清跑道和草坪了。 “秦队,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会下雪啊!” 秦博一放下手机朝外看了一眼,道:“什么时候雪都这么厚了?” 时值寒冬,路上车辆少得可怜,因为距离和副驾上的秦博一,付一元倒也开得稳当,没多久就到了。 下车前,秦博一不禁打了个哆嗦,心底发凉,关键是,他今天还就只穿了一身黑西装,简单,时尚。 “秦叔,我们在车里等,你快回车里躲躲,怪冷的。” 秦博一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到底是老了,付一元就一点事没有,主要是人家一直待在车里,暖烘烘的,自然是比不了。 车门将关,秦博一就看见往日还算秀雅的季爷跟个猎豹似的窜了出来,秦博一扶在车门上的手猛然顿住。几秒后,白皙修长的手骨替代了秦博一原本的位置,季倏先是喘了口气,下颌线条紧紧绷着,腮帮似有微动,一抬头,深沉如墨的眸子像是春风化雨般变得温柔缱绻。 “干嘛跑这么急,快上来。” 淡淡的妆香随着季倏步入车内渐渐化开,因为是现代科技剧本,演的又是科研博士,一身戏服倒也不算有多大出入,白大褂一脱,里面也是一身黑西装,胸前挂了一个名牌,上面写着两个大字,秦淮。 “你跟我发消息那会儿大家都在吃午饭,我在玩手机,看到就下意识动了,怎么样快不快。” 除正式工作外,周岑很少见季倏化妆,季倏本身长相就十分出众,是那种美仙版的“猛男”,对于猛这个字,周岑是深有体会的。 “阿岑?” 妆香的味道萦绕车内,千呼万唤叫人清醒。 “秦博士叫我,0927总是在的。” 季倏微微一愣,然后一笑,一秒入戏。 “0927。” “秦博士。” “你有没有想我。” “0927很想秦博士。” 季倏很享受这种感觉,所以吻得投入,一吻吻毕,又如痴如醉的注视着眼前的人。 “我也是,很想很想你。” 回归正传,“累不累,给你带了粥,还有这个。” “这…枸杞人参汤?”季倏看得目瞪口呆,“阿岑,你确定吗?” 周岑微微点头,他很确定,“全部喝完。” 季倏缓缓转头看他,眼里满是笑意,“其实不用喝,我也可以…” “喝!”周岑耳尖绯红,此时生起气来,红的更加明显。 “好好好,我喝我喝。” 一盅汤见底,连枸杞都没放过,只剩下骨头。 “阿岑,喝完了。”说罢还让人检查,周岑故作嫌弃的推开,又把粥给他端上来,“还有这个。” 季倏不说话,因为他已经很饱了。 周岑眉头一皱,“算了,我吃。” 其实周岑只记得要给季倏带饭,自己还真没顾上,他不像车上的秦博一和付一元时时刻刻会带着点东西果腹,就这汤、粥还是辛可给提前准备的。 周岑吃东西不算多斯文,但也是一口一口的塞,前前后后不到三分钟就吃完了。 季倏看破不说破,周岑也装沉默,只是被人看久了,装不下去又气急败坏道:“我脸上有花?” 季倏眼睛带笑,“花没有,有粮食,不能浪费粮食…” 话音刚落,某张大脸又靠了过来,周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擒了一口,“嗯,还是熟悉的口味。” 周岑:“……” 季倏轻轻握住周岑那只悬空的手,一脸认真道:“阿岑,我迟早有一天会因为想你而疾疾而终。” 周岑以为是早上的话题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但其实,他自己也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 “突然好想回学校看看。” 周岑还在伤春悲秋时,突然一个声音冒出来温暖了他。 “那就去。” · 有一个地方,叫做林和,那里有一座大桥,很多人都喜欢把它们连起来,叫做,林和桥。 “哇呜呜呜终于…终于回来了。” “你在哭?” “你懂什么,我这是高兴…高兴…” “别哭,应该高兴。” “我……,我没哭……” “牧青?” 牧青惊愣几秒,等回过头看清是谁后,心底那一丝蜜仿佛被什么一下子捅开,兴奋到了极点。 “你你你…” 周岑穿了一件白色鹅绒服,比起正装,才在这样的风雪里更显生动。 “你怎么来了?” “你”了不知道多少个,牧青终于把话说利索。 周岑便点点头。 牧青几乎是飞奔到周岑跟前,夏子还凝眉叮嘱,“看路。” 牧青激动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入学?” “入学?”周岑回想起牧青那剖白的长篇大论,其中似乎是提到过这个愿景,于是道:“恰巧遇见,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师弟,京北大学很好。” 牧青咬咬唇,别开头,“什么嘛,这样啊。” “青青,过来。”夏子还还在原地等他。 第97章 青青,我们领证吧 牧青不舍的看了一眼周岑,“不管怎么样,能在今天看见你,我很开心,真的!” 周岑嘴角微扬,“嗯,很荣幸。” “脸都冻红了。”夏子还和牧青对视了两秒,又抬起头问周岑,“你一个人?” 周岑摇摇头,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一生挚爱。 林和桥上,飞雪传花来,季倏一身墨色,双手握着枯枝两端,不断乘着雪铺平了地。周岑看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季倏起身,抬头向桥上看来,周岑也伐步与他相望,底下是用枯枝框住的整个春。 冬去春来,他们好像又回到那年春,回到了最初雨落的傍晚,林和桥上满天风花,从此再也无法移开一眼。 牧青简直眼睛都看直了,他不仅看到赫赫有名的大影帝在雪地里画爱心,还看到他展开双手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这妥妥的为爱献身啊! 牧青一时间竟在想,早知道把夏子还也赶下去了,这样他还能和周岑多单独待会儿。 “青青,我们领证吧。” 牧青:“……” 夏子还是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但牧青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开始慢慢加速。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夏子还再次开口道:“我们领证吧。” 牧青还在犹豫,夏子还又补充了一句:“今天就领。” 牧青差点没反应过来,眼神呆呆的看向夏子还。 夏子还神色依旧平静,平静到叫人看不出他前一秒还在求婚。 快同意吧! 不知为何,夏子还的目光就像有种魔力,牧青一时抵抗不住,只能说道:“好。” 果然,人这种生物,或许总是在应该有所思考的时候就会懒得思考。 夏子还吻了他,夏子还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吻了他。 牧青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可思议。 “恭喜。” 牧青登时弹跳般推开夏子还,夏子还意犹未尽却也点到即止,只不过瞳孔忽暗忽明,还在隐隐震动着。 “那什么…我也挺突然的…” 周岑笑了笑,自觉的加了把火,“今天就领估计这会儿出发还来得及。” “嗯,谢谢家主提醒。” 周岑没注意到夏子还语气中的认可,点点头。 “青青,我们走吧。” 牧青赶紧应和着点了点头,“师哥,我们下次再见。” 一抹笑意在周岑眼底划过:“嗯,再见。” 随后,周岑感觉到有一股凉风吹过,一只细长白皙、手上磨出好几处老茧的手掌自然而然的伸到了周岑眼前。 “猜猜我是谁。” 周岑沉默了一会儿,一动也没动。 直到催促声再次响起:“阿岑,猜猜我是谁。” “阿倏。” “答对了,有奖励。” 奖励是一支长满了杂七杂八杂草的枯枝花,中间盛的是雪。 周岑满脸惊讶:“你怎么弄的?” “网上学的。” 周岑眸底掠过一抹对寒冬的惊喜之意,雪凉渐暖。 “很好看。” 季倏一个只把手机当通讯工具的人,想象不到他在学习过程中都遇到过怎样的问题,周岑决定下次自己亲自解密。 还有一抹难以遏制的满腔爱意。 “阿~岑~” 他一开口,周岑豁然吻上了他的舌尖,强势而不容推拒的吻,在林和桥上,画面比璀璨星空更浪漫。 林和桥下,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将这一幕传到了网上。 许多年后,这一度成为了校园爱情故事的打卡地,有人说,如果你能在零下负一度的时候爱上一个人,那么你的心将爱上他无数次。 · 清晨,薄光穿透云层,洒下第一道光。城市中到处都是雪后的热闹,屋檐上结着冰,街巷里都是赶早上学形形色色的学生。 “阿来哥哥,今天不值日,放学后我想去挑点猫罐头。” “知道了,快点进去吧。” 老宅内,扫雪的女使扎着半袖露出花花的手臂,红彤彤的透着一股热气。 周岑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还带着一丝丝的懵懂和迷茫,这时,光线从落地窗透射进来,打在房间的墙壁上,增添了一抹亮色。 周岑看向窗外,窗玻璃上还残留着昨夜的情话,朦胧且模糊,朔风被挡在窗外盘旋,敲锣打冰,周岑似乎看见了昨夜两道交叠不休的身影。 他隐约记起天还没亮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在和他告别。 季倏已经坐上赶往滨海城的飞机,飞机上没有信号,可周岑拿起手机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两条显眼的信息。 -阿岑 -想你 周岑回了一条“我也想你”,刚想放下手机,忽然又弹出了一条。 -来趟公司。 是谢垚发来的,工作狂一般都热衷于早八。 周岑不得不起身,洗漱一番随便吃了点热食就坐上了去公司的车。 会议室的长桌上,微光让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冷漠,他们的目光紧盯着董事位,企图寻找一个契机打破这僵硬的局面。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像是在极限计时。 许是觉察到了众人的目光,谢垚毫无征兆地突然掀起了眸。 众人的目光来不及收回,被抓了一个正着。 都是各自圈域的“天才”们,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尴尬,嫉妒,不甘都是时有。 “谢垚,你召集股东大会是想要干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冒出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三爷,稍安勿躁。” 虽然说在场的许多人都对谢垚颇有微词,但是被固化久了,此时的他们都不敢争当这个出头鸟,更何况集团目前的情况,岂是人心惶惶,这么简单。 谁不盯着季氏这块肥肉,都企图能在最后时刻分一杯羹。 不多时,空气再度陷入僵局。 谢垚隐忍不发、拖延时间,自然是在等人,可他等的住不代表其他人等的住,没多久,各大出头鸟便争先恐后的发起盘问。 谢垚一概不理,靠在椅子上,一副“任君处置”的姿态。 “继续!” 发言的甲乙丙丁有些绷不住了。 他们怎么不知道谢垚如今这么能忍? 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难不成是彻底摆烂了? 谢垚露出一个官方笑容,长腿自然闲适的调换了一下位置。 第98章 三叔 就在各位“霸总”气得要死的时候,会议室的大门毫无征兆的被人推开了。 “……” “……” “……” “……” 谢垚没有抬头,但是冷不丁地站了起来,这让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当中。 全场目光都萦绕在那鱼贯而出的黑西服上,主角还没登场,但是他们已经感觉到了窒息。 然而谢垚却似乎没有任何感觉,还突兀的离开了座位,意欲何为,不言而喻。 周岑进来的时候便感受到了那一道道冰冷刺骨的视线,只是他完全不为所动,也没有坐上那人人都羡慕的宝座。 秦博一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把交椅,周岑坐下后,也示意谢垚入座。 谢垚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与会议室格格不入的交椅,一瞬间,就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各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各位霸总:“……” 谢垚冷声道:“没有!那该我说了!” “集团危机,各位狼子野心,我理解,人之常情嘛!” “打断一下。”季氏二房季川举手发言:“我今天刚刚回国,海外目前受影响程度较小,应该没人盯着我这块肉吧?!” 谢垚:“小二爷,盯这个字是这么用的?” 季川:“…口误,您继续。” 谢垚淡淡道: “三爷先前问我为什么召开股东大会,那您觉得是为什么?您应该是最期待的吧!” 谢垚一口一个您,可谓是礼数周全…个屁。 季曾礼一忍再忍,实在是忍不可忍,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你一个外姓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谢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同样怒目圆睁道:“三爷好本事!趁季老爷子不再插手集团各事,曲径通幽就是不走光明大道,您是不是以为凭那些还没买到手的股份就可以和整个季家一较高下?!” “你…你…” 季曾礼稍稍平缓了一口气,“那又怎么样,高位向来能者居之,再者说,季倏是我儿子,我替儿子先把控好集团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好一个理所当然!” 全场目光看向周岑。 除了这句,周岑嫌恶般再与其对话,他稍稍挥手,那一个个黑西服绅士便把各自手上的文件交到了各路“霸总”手里,季曾礼除外。 “霸总”们带着好奇心一一翻开文件,有的喜上眉梢,有的目眦欲裂,甚至还有的吓得当场离席。 那人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 “抓住他。” 秦博一命人拖上来,又弯下腰细心询问,“家主,怎么处置?” “送进去。” 周岑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让所有人听清楚,听明白。 谢垚没想到周岑做事这么果断。 或许是因为坐久了,又或者是太早起猛了,周岑忽然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席间所有人忽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周岑不太好意思伸懒腰,最后友善提醒了一句,“我是个糊涂人,你们是明白人,该怎么做,如何做,应该还轮不到我这个晚辈来教。” 全场:“……”神特么晚辈! “你收个场吧,我工地还有事。” 谢垚微微点头。 “对了,差点忘了。” 秦博一很有眼色地递了一封文件袋上来,周岑接过文件袋转身交给了谢垚,“爷爷说你早就是季家的孩子了,这是户口迁动证明。” 谢垚一时愣住,甚至连触碰文件袋的手都是僵硬的。 “三叔,那我先走了。” 这声三叔差点没让全场炸开,要不是顾忌身后这群黑衣绅士,他们多少都要跳出来指点指点江山。 谁也没有想到季之意会给谢垚过户,哪怕是季家本家那些人,都跟季之意不在一个户口本上,除了后面收养的季倏也就只有周泊寓和如今的周岑是板上钉钉的一家人。 再者,这户过了就过了,原以为不过是下一个季倏,谁能想到季之意直接收成了义子。 这差一辈,那里面的名堂可就多了。 谢垚早就猩红了眼眶,碍于场面,只能隐隐忍着,看着周岑离开的背影,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回过头,全场再看向他时的目光,仿佛一下子就变了。 这位现在可是真正的三爷。 场中的黑衣绅士也没有因周岑的离开而有所动作,很显然,这群人,就是谢垚以后的执事,通俗一点,就是本家保镖。 谢垚认出了那个领头的,付一元师从秦博一,虽然入队晚,但是也浅浅接触过周泊寓,谢垚知道,这是周岑特地给他安排的,感动之余,谢垚已经说不出什么话。 付一元只好替他说完了接下来的话,这也是周岑一早就提醒过他的。 “集团危机,各位可以考量,考量过后可以根据手上的合同按市场价将股份卖回季家,家主承诺可以额外补贴10%,希望各位好自为之。” 付一元说完周岑最后交代的事兀自松了口气,这才走到谢垚身旁,微微弯下腰身恭敬地喊了一声:“三爷。” 谢垚歉然道:“辛苦了。” 付一元微微一笑,两人四目相对,仿佛是曾经的老朋友一样。 “散会!” 随着谢垚的离去,会议室里顷刻间炸开了锅。 “我们走。” “小二爷,我们不签吗?” 季川看都没看文件一眼,已经站起了身,“你知道什么叫空城计吗?” 小助理不明白,一直走到外面,季川才停下脚步,施施然叹道:“外姓的都争不过,何况是本家家主,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会议室里,不乏有和季川同样想法的人,但也不少一些鼠目寸光之辈,这招以小博大,谢垚和周岑两人似乎都是不谋而合。 只是谢垚没想到这等着他的结果是这样的惊喜。 办公室里,付一元想了想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三爷,今时不同往日,家属那边你看是不是要派一些人手?” 第99章 三角定理 谢垚突然想到甄贝西,想到他那张永远都欠揍的脸,这要是派人跟着恐怕得唠叨死他。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商场如战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除了他,他的家人那边也防范一下。” 付一元点头称是,“还是三爷考虑周到。” 谢垚感慨,“多亏你提醒。” 两人你一恭我一敬,像是刚新婚的小舅子和姐夫一样和蔼,或许是也都意识到了,两人顿时肆意畅快的笑了起来。 “垚哥,你这也算没辱没先生的教诲了。” “是小先生,只是没想到他会把你派给我。” 付一元摇头,“家主虽然知道部署,但也觉得我资历是不太够的,再说三爷你又不像小小少爷一样需要快乐成长,是秦队帮我说了话。” 谢垚点头,“但你也要记家主的恩。” “自然。”付一元激动道:“家主今天的气势真是吓到我了,那人少说判不轻,受贿官场…家主似乎还往上递了匿名信,不知道又是哪位官僚要倒台了,像家主这么慷慨直接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谢垚摇头,“你觉得家主不懂人情世故?” 付一元不敢。 谢垚接着又道:“从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毕业青年,这一路过来,他骨子里的旧血脉早就觉醒了…一元,有句话我得提醒你,虽然你现在是我的执事,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得先是本家的人,而后才是我的部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爷…” “有些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你不能保证那些带来的人没有耳朵,就算有也是应当的,真正的黑衣绅士从来都不是你们。” “最主要也是最直接的一点,我谢垚从来不是集团的继承人,外面那些人不是,就连家主也不是。” “季…爷?” 谢垚点了点头。 这是季之意从最开始就钦定的太子,而这位太子看似烂泥扶不上墙,但从来没被废黜过。 付一元忽然明白了。 古有三国鼎立,现有三角定理,想要维持一个小国的和平,在外就必须得有强敌,所谓敌国外患,必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季倏看似毫不在意集团上的任何事,但不代表他这一角不尖锐,而如果三角既尖锐又稳定,那中间的小国自然长盛不衰。 付一元悟了。 而能悟出这一道理便也足以证明他离真正的“门”不远了。 门族人的入场券从来不只有家长子,对外同样广纳贤士,四海之内,皆门族。 · 商务车里,周岑靠在椅背上休息,浑然不觉外界的温度。 大雪后的道路如铁,冷中带硬,斑斓中又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锋利。 秦博一看着车外透亮的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个念头刚结束,就响起了一阵刺啦声。 秦博一不得不将速度降下来,并迅速打开耳麦,道:“追紧一点。” 话音刚落,左右车辆明显速度骤减,一时间,竟形成了一条斑驳的黑“横”,这要是有不明事理的,不得以为这是黑社会霸街,试有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意景。 好在雪天路滑,除非必要,车辆也少。 又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秦博一仔细检查了一下仪表盘,没任何问题,红灯亮起,引擎再次发动的时候,图标立刻显示epc出现了问题。 时速60。 秦博一神经高度敏感,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深吸了口气,开始固定机位,逐级减档,控制好车速。 上次这种感觉,是在十五年前,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一天,他成为了先生的司机,也是那一天,他成为了秦博一。 “秦叔,出什么问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挡板升了上去,周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刹车不灵。” 时间静止了两秒。 周岑又道:“秦叔,直接开进工地。” 秦博一点头,他明白周岑的意思,工地里有大量泥沙,有的甚至堆成小山丘那么高,只是如此一来,事情也就被闹大了。 秦博一想了想,迅速做出决定,“小问题。” 周岑重新坐好,他也相信秦博一没问题。 如果不是雪天路滑,60玛不过是多转一圈的问题,至于现在,也不是没办法。 只见,两边车辆在距离不到一百米的时候迅速靠拢固住了主车,同时向内匀速减速,周岑除了感觉到一阵震动和晕眩感外,没有什么其他大的幅度变化,依旧面不改色。 没多久,车停了下来。 周岑下车,在一众人的拥护下一起朝着工地大厦那边走去。 宅内收到消息的时候,顿时警铃大作,出动了不少人。 没多久,那些即将报废的车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掉了,整个道路依旧畅通无阻,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与此同时,大厦内的一间办公室里,此时正乌泱泱的站满了人。 周岑就坐在沙发上喝茶,诡异的是,不远处却站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小丑”。 “家主…” “闭嘴!”秦博一已是怒火中烧,听到家主两个字更是火上浇油,再也忍不住上前拎起了“小丑”的衣领,“三年,整整三年,本家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秦队,我真的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才…才…” “鬼迷心窍?你怎么不说你是鬼上身?!” “小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秦博一勒的险些喘不过气来,周岑及时打断他,道:“秦叔,我有话要问。” 秦博一这才不情不愿的将人松开,“跪下!” “小丑”刚跪,又被周岑叫人架起,“有什么难言之隐?” 即便是站着,“小丑”也是将头拉得极低,思考过后,才一字一句战战兢兢道:“血癌…需要钱。” “你?” “不是我…是幺儿。” 听到这,秦博一的视线再次笼罩过来,“你明明可以向本家求助,却偏偏要剑走偏锋,你…这是毁了你自己!” “秦队,我不求原谅,我只求救救幺儿。” 第100章 狗社畜不如长安眠 “你没错,是我错了。” 猛地一句话成功将一屋子的人引动。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给人一种神秘而犀利的感觉。 周岑沉默地看着窗外,明明是白天,却次次都能预见那个不良的黑夜。 “秦叔,给他钱,放他走。” 全场等了半天,没想到等到的是这样一句话,给钱能理解,毕竟人命关天,放他走是什么意思? 这就不追究了? 秦博一也表示没看懂,“家主?” “我的话很难理解?” “不难不难…” 秦博一一挥手,所有人连同“小丑”都非常有眼力见的滚了出去。 “秦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够严苛?” “家主…” “我回本家前出过一次车祸,后来我细细回觉,才发现,其实我潜意识里一直是有预感的…那天很黑,除了泛黄的路灯整个世界好像也剩下我一个人,可是我的兜里还躺着一个和世界联系的号码,我拨通了那个号码,所以哪怕我的潜意识给出了信号,我依旧没改变路的轨迹。” “家主,那次不是意外吗?” 周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却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们都是被规则摆布的人。” 周岑早就见过“小丑”,在某一次的梦里。 可不管是“小丑”,还是那夜给他留号码的大叔,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难言之隐,而唯一的意外就是他从那次车祸中活了下来。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家主,是他们。” 这个“他们”耐人寻味,他们是一个“众”,但来的只有一个“人”。 “进。”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推开,来人身着黑衣,脸上挂着一个面具,面具呈黑色,中间竖着一条白杠,身型不大却很结实。 周岑知道这人,宅内摸鱼大户的头头,此前还找他商量过这面具和工作的事,全都被回绝,自从他成为名正言顺的家主后,这人就有意开始躲着他,没想到今天会自己找上门来。 “小一,你怎么来了?” 小一? 秦博一目眦欲裂,他跟在周泊寓身边多年,纵然不知道这人叫什么,也混了个脸熟,堂堂统领一朝更名小一。 “不处置?” 面具人一来就直奔主题。 “你别告诉我你来就因为这事?” “是。” “……”周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目光深沉地盯着他脸上的面具,道:“我可以摘这个面具吗?” 面具人没正面回答周岑的问题,而是道:“我留在你身边。” “不好意思,”一个礼貌的声音传来,“你这样还是适合回家养鱼。” “摘。” 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叫周岑忍不住笑出了声,“不为难吧?” “周一。” 周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紧接着,便看见那象征着等级的面具离开了那张脸。 看清这张脸的时候,周岑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一旁的秦博一则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家主!这…” 周岑:“安静!” 随后又立刻道:“把面具挂回去。” 周一照做,丝毫不拖泥带水。 至此,周岑终于明白面具人为什么要一直躲着自己了,同时,心中某些想法也得到了印证。 不可思议! “秦叔,李星回在哪?” 秦博一敲了敲耳麦,随后道:“宿舍。” “把他叫来。” 没多久,李星回就被架着进了办公室,头发还乱糟糟的,眼睛要睁不睁,显然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被放开后,李星回一秒站稳,认命般地看着周岑,叹气道:“大爷,你最好有事。” 又来一个大爷,秦博一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周一。”周岑介绍道。 李星回打着哈欠瞟了一眼,“我还周末…呢…” “我去!”李星回忽然指着周一的面具,“呃,那个…这位是?” 恐惧。 这是周岑从李星回脸上捕捉到的最微小细节。 “你未来的好搭档。” 李星回:“……” 无奈,李星回只得凑过去,戳了戳,见无事发生,他顿然松了口气,“其实…我一个人…” “我只给你三年时间。” “三年,你想屁吃!” 周岑摊摊手,“你也知道资金投入如流水。” 李星回呵呵两声:“清理门户之后回流的股份应该可以卖不少啊。” “那不是你能打的主意。”周岑扭过头,看着周一,说:“你应该明白,越早越好。再说,我和你不一样,我等得起。” 李星回心中一惊,时间确实对他不友好,但他也不想跟铁人合作啊! 天噜了! 直接来一道雷劈死他得了。 下一秒,天空就乌云密布,雷鸣大作起来。 李星回被吓一跳,连忙朝窗户外看去,岂料,窗外还是那般白白净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就是一个搭档吗?”李星回无所谓地说,“你保我五年!” 周岑嘴角微微上扬,道:“成交。” “我不同意。” 几人目光同时看向发声地,周岑道:“我同意了。” 周一:“……” 周一确实无法反驳,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送上门来让人盘的。 “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秦叔很靠谱,再说,你养的那群人又不是死的,门口那谁和你通风报信你以为我不知道。” 门口那谁:“……” 这还没完,“我三叔也是你从小培养的吧,还有七十三…” 说到这里,周岑忽然停了一下,接着又道:“十三是你故意送到我身边的,对吗?” 他问得很小心翼翼,周一只能如实回答:“是。” 秦博一吃了一惊,周岑颤声问:“他的记忆?” 周一:“弄巧成拙。” “什么意思?说明白一点,不要一句话一句话往外蹦,你是机器人吗?” 李星回心里一咯噔。 “三角州历练遇到了海贩,逃回途中受伤,记忆受损。” 很好,有断句也解释清楚了。 李星回松了口气,到目前为止,没有可疑的现象,但他不知道周岑已经见过周一面具之下的真容,如果知道绝对会把五年加到十年,最起码他不用996,狗社畜不如长安眠。 第101章 黑夜中的他们永远属于黑夜 周岑此刻想着七十三,心思没有那么细致,没有注意到李星回的动容。 说完这些,周一顿了顿,忽问道:“跟着他做什么?” 好问题! 趁着气氛不错,周岑认真问道:“李星回,我问你,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起来了?” “不是网络工程?” 周岑回忆着那天两人的对话,李星回一听这话尴尬地笑了笑,他那天就随口一说。 “说了你们也不懂。” “你不说我们怎么懂?” 李星回半真半假解释道:“我主要做生成式…量离子计算、脑机接口、智慧城市和寻找碳足迹之类的,偶尔也下田找找经验…比如现在。” 秦博一吓到了,怯怯地看了眼李星回,心道,家主这是从哪挖出来的科技大神,简直牛逼坏了。 不愧是家主。 某个自投罗网的大神眨了眨眼,道:“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你们听不懂也没关系。” 周一:“听得懂。” 李星回顿了顿,歉意道:“对不起,是我鲁莽了,一哥你除外。” 周一突然直勾勾盯着李星回,面具下的薄唇微微动了动。 “一哥,你刚刚说了啥?” 李星回有些无措,他是真的不想和铁人共事,即便对研究有帮助也不想。 周岑上前拍了拍李星回的肩,安慰道:“周一就拜托你了照顾了。” “不客气。” 李星回轻声应承,低头垂眸间,淡淡忧伤的样子无人可见。 几分钟后,二人离开,秦博一以为事情了了,刚想说“小丑”的事情,周岑又说要去医院看七十三。 沉默片刻,秦博一还是开口:“家主…” “秦叔,是非对错我心里都有数。” 周岑明显不想再提车的事情。秦博一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不能就这么坏了规矩,再怎么说,一群人都看着,这要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纵然不能轻罚…… 可是一想到那日在会堂,想到那些打破规矩的话,秦博一又犹豫了。 ——“人都不在了,还守着那一纸规矩干嘛,来遵守你们眼前的我,我就是规矩。” 话音落了,秦博一猛然地惊醒,他说不清,却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前方,那双深潭般清澈的明眸里,透着若有所思的神色,还有抹难以化解的愁绪。 “家主,老秦明白了。” 周岑应声扭头和秦博一对视了两秒,说:“行。”隔了一秒,又道:“走吧。” 这一早上披荆斩棘,一波三折又折到了医院。 · 住院部。 “十三,你不喜欢医院,我们今天就出院,好不好?你想去哪里?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你告诉我…别不说话,别不要我…” 段石见委屈得浑身颤抖,像小狗一样,眼眶猩红,然后手抖着想要去抓住什么。 门外,周岑听得惊心动魄,又心疼又惊讶,段石见五官清俊,不太喜欢笑,哭更是不可能,平常时候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总是冷漠又板正。 周岑刚敲门的时候,里面谁都没有反应,敲到第三下,段石见收腹住情绪,站了起来,秦博一早和他打过招呼,他知道周岑会来,只是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什么别的,他此时此刻,每时每刻想的都是七十三。 周岑安慰性地拍了拍段石见的肩,“我来看看十三。” 段石见摇头。 周岑明白他的无奈,于是道:“秦叔有事找你,就在门外。” 段石见的眸色黑得纯粹,带着可怜,看着周岑就像在看救命稻草。 “先生,我…” 周岑点头,“这有我,放心。” 段石见并非不相信周岑,而是想说“抱歉”。 季倏此次飞滨海,身边不仅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甚至连团队都没跟去,周岑知道,周岑点头,让段石见不要担心,就像他跟秦博一说过的一样,他心里都有数。 段石见出去了,房间里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滞, 只有呼吸和钟表的嘀嗒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头抬起来。” 七十三从被带到医院开始检查再到出报告,前前后后医生只给了一句准话。 心理问题。 不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准,周岑不是没跟周一问过七十三的往史。 问了,白问。 七十三失忆那段日子特别喜欢两样东西,一是吃,二是钱。 可是到目前为止,七十三已经连续挂了三天的葡萄糖。 残雪似的窗前,男孩眉眼微弯,就这样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 周岑语气轻快:“看着我。” 七十三慢慢转过头。 “对,就是这样。” 七十三嗓音嘶哑:“喝…水。” 他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那天周岑疯狂吃包子的时候,顿了顿,又道:“周…七。” 周岑恍然愣住,“周七?” 七十三点头,他是周七,十三只是卧底代号。 周岑莫名想起周一说的三角州,那个法外之地,所以,周一为什么会派人前往那样的地方,去那的意义又是什么? 可不管是什么,七十三都在那样的地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是十几年,又或是从小到大。 周岑猛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从今往后你就是七十三。”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周七。 七十三很想哭,可是自从他恢复记忆后怎么都哭不出来,就好像被关闭了泪腺,一汪苦水堵在他脑海里,堵得他无话可说,直到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孔,才仿佛找到了那许久不见的归属。 “死…了。” “谁死了?” 七十三实在难受得不行,一下子扑进了周岑的怀里,渐渐的,周岑只能听见他的干嚎声。 门外,秦博一拦住了想要闯进去的段石见,“别打扰家主,也别打扰小七统领。” 段石见忽然震在原地,他终于明白七十三为什么会对以前的记忆那么耿耿于怀,甚至在恢复后一蹶不振。 本家有明文规定,黑夜中的门族人永远属于黑夜。 “段队,放宽心。” 秦博一朝病房里看了一眼,他很清楚,以家主的性格不会棒打鸳鸯。 至于七十三自己会不会钻牛角尖,说实话,很难。 第102章 法无明文禁地无法 这么些年,秦博一对宅内的左右事早就门清,要说哪波人最一根筋,非“他们”莫属。 而这所谓的“他们”与本家子弟间又隔着一扇门,里外两重天。 “他们”是里,本家子弟是外,里外并存却永不相扰。 病房里。 周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察到脖颈一阵湿意,就在这么瞬间,他长松了口气。 能哭就好,哭是开始痊愈的象征! 七十三颤抖着胸膛,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恐惧的用力咬破了自己嘴唇,凝噎道:“二哥……五哥,没回来……”他的思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 周岑只觉得耳朵里一片嗡嗡声,心疼也愤愤,“我不太知道你内心的负担,但是我会把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挫骨扬灰。” 七十三嘴角轻扬,那不是微笑,而是对已故之人的“说不得”,像是在说:小七想你们了。 某一瞬间,七十三似乎看见“他们”回来了,“他们”亲切地拍了拍七十三的头,不知道互相说了什么,最后…向他轻轻挥手,叫了他一声——“小七。” “十三。” “你只管站起来,剩下的交给我。” “法无明文禁地无法,法令者,虽远必诛。” “十三。”周岑又叫了他一声。 七十三:“不……” 说到这里,他停了许久,眸中闪烁着一种犀利的光芒,如同闪电划破黑暗,只有无尽恨意交织。 最后,他道: “交给我。” 七十三从茫然到肯定再到稳定,最后在激愤之间保持清醒,以平和的心态去迎接命运的起伏,他要去寻找一条可以带他们回家的路。 “二哥…五哥,我好想和你们再看一次弹雨星星……” “十三…”周岑不忍仔细琢磨,后知后觉发现,其实他从不了解七十三。 可如果……一定要交给谁,天底下再没有比七十三更合适的人选,只是……忽然有点想骂人。 周岑想把周一揪出来,把他也扔到三角洲去体验一把,可谁又知道周一没去过……老二老五没回来,偏偏小七活着走回来了,这之中除了老二老五的舍命相助,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参与,要知道三角洲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七十三能从那里全须全尾的逃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庆幸遇到了段石见,把那个时候什么都不记得的小七带了回来,带回来变成了现在的七十三。 某一个瞬间,周岑也疑心过这样的刻意安排,回神想想,这就是刻意安排的,是周一安排的,所谓的弄巧成拙。 三角洲,一个周岑从来没想过的地方,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段石见进来的时候,发现摆在床头的粥和包子只剩下残渣,而那个病人也换上了原本属于他的工作服…也只有工作服,只是段石见再也看不清他的脸。 那副属于黑夜的面具戴在了七十三脸上,除了最中间一条白丨,两边是分别标志他身份的氵,一左一右极其对称也极其可爱,就和段石见最初认识的他一样。 七十三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周岑身旁,如神只一般雷打不动。 秦博一脸上明显没有任何意外,这是他早就料到的结局,但还是好奇,“他们”究竟是如何随身携带这张面具的,明明没有可藏的地方,难不成还能是家主带来的? 已经隐没离开的小九莫名打了个喷嚏,又迅速遁入黑暗,深藏功与名。 小九作为“他们”之中最小的一个成员,刚过十八,却早早历练归来,其实他守了七十三很久,从一开始就在,说是守着,更多还是履行本职,保护周岑,就是“他们”共同的本职。 不过,七十三排行比他高,自家哥哥回来,小九自然高兴,只是如今面具已经交还,他的任务告一段落,下一个目标,三角洲历练。 这是周九自发向上申请的。其实周九原本可以不用去,但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哥哥,也不想只做一个打杂的后勤,他想和七哥一样杀进杀出再杀进去。 要是宅里保镖知道周九的身份和想法恐怕得吓死,什么打杂的后勤,分明是打狗的执法队。 周九的面具是所有面具中最有标识性的,因为归根到九,方圆复始,不仅画像偏薄,也最真。 平日里不管女使还是女佣都会对他多倾注一些目光,或许也肖想过那底下的真容,而这时,本家子弟便会自发秀起各自肌肉胳膊,好似在抢风头,实则也是为博得法九注视。 没办法,这就是人气值,人气值一高,关注度就高,一度高到周一关他禁闭的程度,理由是,招摇过市,后来才得了一个看护周七的任务。 在这期间周九学会了很多,明白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也沉稳了很多。 那会被周七召唤的时候,他没有回应,但在那一刻之前,他一直在那里。 直到周七喊出那声“小九”,周九才真正确信,这就是他的七哥。 “所以…是小七还是十三?” “都是。”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一些,“也是,也好。” 周岑就这样在段石见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了,路过那张苦兮兮的脸时,周岑一度以为自己这是抢了谁的老婆。 确实是抢了。 说抢有点得罪人,是他老婆自愿的。 只是不管周岑走到哪,走了几步,除了七十三这个尾巴外,还有一个尾巴。 当然,还有秦博一。 周岑很无奈,觉得自己像只三尾狐。 周一要是知道“三尾狐”这个说辞,一定会极其认真地反驳他说:你是血脉纯正的九尾狐。 随后。 一辆车,四个人,从医院出发。 段石见凭一己之力坐上了副驾,秦博一开车,七十三和周岑在后座,不一样的是,七十三坐得极其端正且一声不吭。 像是一堵墙,还是那种四方砖严丝合缝的墙。 “铃~”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周岑总算是找到一点事分神,打开手机,看到来信内容的某个瞬间,他没忍住,笑了。 从视频的这头看到那头,是一个优秀演员的全部画作,而作为一个优秀的演员,需要一种气,那就是底气,而季倏的底气就来自于在过去的十年间,他的作品是他一帧一帧演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一个画面一个画面走出来的,一个作品一个作品堆积出来的,也许还有很多比季倏更优秀更老牌的演员和作品,但是周岑只想说,演员是什么,演员就是季倏。 第103章 如果幸福能够具象化,那他一定幸福化了 在周岑眼里,季倏一直都是这么优秀的人。 九宫格飞速跳动,周岑编辑出了一句话,两行字。 :保护好他 :告诉他,他很帅! 周老三收到这两条信息的时候差点连人带机一起原地消失,混迹于人群中,总是怕泄露什么。 回过神,找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才敢重新打开。 一句话,两行字。 后知后觉,周老三反应过来什么。 告诉…… 家主这是打算摊牌了…… 沿海悬崖处,季倏发疯似的笑完之后又迅速收敛,余光觑见一个身影缓缓向自己走来时,目光微皱,一时也没多想,下一秒又投入到剧情当中,可是当那身影越发近的时候,他又有一种感觉,他得停下。 停下! 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危险!”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顷刻间,一道身影忽然猛地朝季倏扑来,千钧一发之际,飓风吹得细沙碎石乱飞,季倏迎风而立,握紧手心,下意识的侧头,赫然见到湿滑地面上多出了个黑影。 “君爷,您没事吧?” “轰”的一下,人群炸了,杨宽首当其冲,“保安!快来保安!” 季倏听到那声“君爷”忽然愣在原地,会这么喊他的只会是那些人,可“他们”不是从来都不承认他这家主夫人的地位嘛? 季倏想到那天周岑在会堂大发神威的样子,忽然,就笑了。 没听见回应,周老三不放心且紧张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懵了…… 君爷在笑什么…… 由于出神,周老三手底一滑,让原本还像死鱼一样的凶手有了机会,周老三立刻神动,可还是晚了一步,凶手没逃,而是直接跳进了大海。 “够狠!” 那就看看谁狠! 周老三显然不是什么善茬,提步一跃,还没怎么样,双腿就失衡了。 这是生生给他拽回来了。 季倏脸色微变,“滚回来!” “君爷……” “想死?” 周老三秒变鹌鹑,心道,脑子一热差点忘了正事…保护君爷可比谁狠重要多了。 季倏还想说些什么,杨宽已经赶了上来,他先是心有余悸地把季倏里里外外扒了个遍,见人没事,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你要是伤了,你家那位能生吞了我,我可是刚接到消息,今儿一早,你这太子爷的身价又猛涨了上百亿…遇上这种事,也不怪。” 这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可见以往有多少小小的摩擦。 季倏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不过今天确实比较危险…好在对方只占了地利,孤身一人,恐怕是人心不齐的缘故。 至于刚刚掉海里那个,大家都缄默其口,但该查的还是得查,只不过,这就不是他们这些边缘人物能够插手的了。 “君爷…” 一次败笔而已,周老三选择打破沉默,“有机器怪兽。” 季倏朝他投去诡异目光,不想看到他脖颈一个暗暗的“彡”字,瞬间了然,于是道:“先暂停拍摄。” “明白…了解!” 杨宽是内行人,一个眼神就懂了。 季倏:“给我留一个备份,其他人你看着安排。” 杨宽一脸肉疼……又是一大笔封口费…… 虽然一笔一笔算不上多,可做他这一行的,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但也没办法,演员在拍摄期间出事,想也不想剧组都得负责,而且是负大责。 除了要安抚幼小的心灵,像季倏这样的…还要做好保密工作。 季倏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老狐狸在蛐蛐什么,大手一挥,丢出了一张黑卡,“报销。” 杨宽手忙脚乱接着,看清卡的类型后,简直喜极而泣,喜的是这个财神,泣的是他自己,明明他才是发工资的那个…… 当然,还是喜占上风。 俗话说得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得靠不靠那是傻缺。 他杨宽不是傻缺,何况他也受得起这张黑卡。 但这不影响他截图晒朋友圈,仅自己可见的那种。 众所周知,季倏从事演绎生涯这么多年,一直很抠,今天能甩出黑卡,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不仅仅是一张黑卡,更是整个季氏集团。 这位太子爷终于想通了。 杨宽表示很欣慰,同时也深表同情,大家族尔虞我诈,像今天,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还沉浸在黑卡世界的杨宽忽然被一句话重重拉回现实。 “刚刚那条不用重拍吧?” “要!”杨宽不假思索道:“不过给你半天假,不对,是集体半天假…那什么,晚上聚餐,你来嘛?” “……” 沉默=不来。 杨宽点点头,无所谓道:“行。” 杨宽离开后,季倏示意周老三跟他走。 周老三也没想过不走,都摊牌了,再藏就没意思了,再说,他还有话没带到呢。 想到话,周老三莫名纠结。 是先传话,还是先传话呢。 就这样一路纠结到房车,季倏一句话就治好了周老三。 “别告诉你家主,我不想让阿岑担心我。” 家主是季倏对周老三的默认,往后是他的一片私心,对这些人,季倏从小看到大,心知他们做事向来桀骜不驯,都有一套自己的准则,现在自己面前就站着一个,尤其还是“三”这么靠前的,季倏不得不正视。 谁知,周老三二话不说就掏出了手机,季倏被他吓一跳,寻思就算要打报告也不用当着他面吧,这多…不好。 就在他思索的那一秒,一个光闪闪的东西怼了上来。 “家主说你很帅!” 季倏嘴角一抽,可低头看清内容时却愣住了。 季倏忽然明白,哪怕周老三不打报告,周岑也一直担心着他。 不知为何,好像控制不住…要化了…… 如果幸福能够具象化,那他一定幸福化了。 “君爷?” 怎么没反应……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季倏终于想起眼前还站着个周老三。 他抬起头,勉强对他笑了笑,“你,叫什么?” “周彡彡。”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脖子,好似怕季倏看不到,还把脖子往外伸了伸。 季倏明显能感觉到面前的是个铁汉子,怎么名字这么嗲,扔掉嗲,又是尴尬一笑,“嗯,好…不错…很六。” “不是六,是彡,周六在老爷子身旁呢。” 第104章 众所周知,陪饭是一门技术活 隐匿在某处的周六莫名打了个喷嚏,他慢悠悠地探出脑袋,看了眼正在和魏管家下棋的季之意后又默默缩了回去。 无事发生。 刚刚一定是谁在骂他! 肯定是周老三! 听到老爷子,季倏再是一愣,随即眸色一暖。 他的阿岑还真是把每个人都考虑进去了。 季倏正要开口,周老三话赶话道:“君爷放心,虽然只来了我一个,但我保证会让您全须全尾的回去,再不济我也会死在您的前头…呸呸呸,君爷不会死。” “……”季倏然然道:“也不用这么肝脑涂地。” “家主令,我周老三誓死都不会让君爷出事儿,君爷伤着了,我也就伤着了。” 季倏没想到这个周老三这么轴,好比犟种,还是那种一拉一个不吱声的。 他忽然想段石见了。 想着想着,他又觑见周老三正在摆弄他的手机,连忙道:“不是说好不打报告的吗?” 周老三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君爷,我没答应啊。” 季倏:“……” “哈哈哈唬着君爷了。”周老三再次把光闪闪的页面对准季倏,“我在给小九回信,小九说小七回来了,我很开心,君爷不介意我和小九聊会天吧?” 不知道为什么,有关“七”这个字眼,季倏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小七是谁?” 季倏从没在宅里见到过有关“七”的面具,从始至终,好似不存在一样,至于其他的…偶尔会见到几个魂飘来飘去,谁是谁他一直就没分清过,倒是知道六和九。 周老三一边回信一边大刺咧咧道:“小七代号十三,现在叫七十三,君爷您应该认识。” “七十三?!” 季倏像是听到了什么震碎三观的事情,这群鬼原来一直就在自己身边…那段石见… 不怪季倏胡思乱想,确实是没想到。 这简直比菜市场的八卦还激动人心。 季倏小时候有一个校外的实践活动课,那次还是谢垚带他去完成的,记得是去了一个坊间菜市场,当时那画面,叫一个震碎三观。 打那一次,季倏眼界向下熏陶了不少。 季倏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一点要说,有点…出人意料。 当然,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好比九这个鬼,平日里如何,季倏也一直看在眼里,说不上有多特殊,但能看出老九身后站着不菲的人物,有可能和“官”“法”搭上边。 至于这个人…活泼开朗…阳光大男孩…… 这是季倏所认知的,具体如何,他从来不做评判。 当然,季倏除了能稍稍研究研究老九,其他人,主打一个面熟。 老六这个人神鬼莫测,能碰上一面都是烧高香。 面前这个也是,单方面的第一次见到,还是真人版的。 想起“十三”,季倏忽然好奇道,“那你的代号是什么?” 听到这话,周老三顿时来劲,天也不聊了,吞了吞口水,露出那一列白牙,道:“彡彡。” 季倏脸上的假笑有些挂不住,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周老三继续回信息,抽空回了句“九。”,然后一不小心发了个“九”,急得他连忙撤回。 对面周九发来一个问号:咋? 周老三:我刚刚在回君爷话呢。 周九直接一个死亡微笑:你牛,再见! 周老三叹了口气。 周老三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这莫名其妙的…… “小九不理我了。” 季倏一脸古怪,突然想起一幅画面,七十三难道不比眼前这个更怪吗,所以,没什么好莫名其妙的。 远处,工作人员推着一大车不知道什么过来了。 季倏会心一笑,“刚好到了,一起吃点吧。” 周老三微愣,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也不是不行…… 工作人员应杨宽要求,把这顿饭升到了五星级,看着眼前的饭菜,周老三下意识吞咽口水,了解周三的都知道,他既是食物的挚友,也是食物的死敌。 “君爷这吃得是真讲究,…山的味道…风的味道…海的味道,还有草的味道。” 季倏:“……” 五星级标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土里长的…… 饭后,季倏微醺了一下,醒来后周老三不见了,他也没在意,拿出手机点开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两人关系还很冷……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自从周岑成为少家主后,两人聊天就是见面,季倏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着一个聊天框发这么久的呆。 转辗反侧,总不知道应该发句什么。 这一天,夕阳最好的时候,暖金色的光从天而降,万幸,这光没有被辜负,它被永久藏进了画里。 周岑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饭桌上,碍于气氛,他没及时回。 “十三,面具摘了才好吃饭。” 周岑很无奈,这好不容易才哄上桌,这么板板坐着也不是个事…… 关键是怎么吃的问题。 这题周老三会。 当然,真要跟周岑一桌,他比不过七十三此时的镇定。 饭桌上,一左一右都默不作声,秦博一是不知道怎么说,段石见是不知道说什么,但不管怎么样,都极其淡定地等着。 七十三最终还是妥协了。 不多时,只见某个面具从脸上开始被一分为二,一半被七十三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 “……” “……” 一时间,震惊、宠溺、无奈,尽在不言之中。 秦博一是真没想到这小小的面具还暗藏着这么一个大玄机。 看上去严丝合缝,谁知道真有缝。 而且一看就是制作时特地开的一个人性化口子。 还别说,挺酷。 于是乎,这一顿饭也还算吃得和谐。 没办法,周岑亲自下的厨,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 众所周知,陪饭是一门技术活。 周岑之所以有这么个雅兴,一是倾向于三天不吃不喝只挂葡萄糖的胃,二是想缓和一下这对苦命鸳鸯的感情。 一顿饭,段石见基本没吃上啥,光忙活着夹菜,周岑看在眼里,心里默默点赞。 七十三一开始还会故意不去吃碗里的飞来之物,后来实在是满得装不下了,他才勉勉强强吃了个干净。 其实就算没满,七十三最后也会吃掉,他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这几乎是每一个“他们”都刻在骨子里的作风。 历练,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平淡无奇的,但食物不是。 段石见知道,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即便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状态下,七十三也从不会跟食物过不去,想起每每想带人去吃点好的,七十三总会强调要吃包子,一副无包不欢的做派,曾经可难倒了段石见这个铁汗,到后来都是变着法的寻觅各种不同的包子…不说出省那么夸张,整个中京市几乎淘了个遍。 可一个包子再好吃也会有吃腻的一天。 现在想想,包子方便管饱偶尔还带点肉,就这么简单。 第105章 人本身就是普鲁斯特效应 段石见或许明白的晚,但却知道七十三的曾经一点也不平凡。 七十三喜欢钱,在三角洲谁不喜欢钱。 三角洲的钱,是可以买命的。 周岑同样想到了这一点,不禁醒悟,老二老五身死,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以十三的性格断然不会执念至此。 一想到以钱换命,或许那个时候老二老五是有法子救回来的…… 什么是命? 周岑曾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人类花了数百万年的时间去解答,直到如今,万般皆是,这就是命。 段石见作为局中人,虽然看得清,仍然难自拔。 面具被重新拿出,被恢复到原样,仿佛只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 段石见抬起眸子,再次看去。 这是周七。 某种酸涩的东西在体内疯狂蔓延,渴望与念愿一点点催生出骨血里的荆棘刺,从指尖开始,扎根住整颗心脏,没入骨血,再也不能分割。 他的十三不见了。 强烈的预见与不安,几乎要侵蚀理智。 他要去找他的十三。 周岑一顿,“你去哪?” 去哪? 他也不知道去哪。 他该去哪里才能找回他的十三。 他的十三现在很痛苦… 他必须去找到… “段石见。” 顷刻间,所有念头被强行压下。 这是继周岑,七十三第一次对旁人说话,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但对段石见来说已是救命稻草。 周岑强行偏开了视线,似乎从面具上看到了隐约的痛色。 七十三抬起手指向自己,把发呆中的段石见拉回了现实。 “我,十三。” 这是第二句。 段石见微愣,直至那万念俱灰的心脏再次跳动。 “十…三,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周岑曾经在一本心理医学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他们把这叫做——普鲁斯特效应。 周岑不知道这算不算觅香,但能看得出他们之间还存在秘语。 人本身就是普鲁斯特效应。 秦博一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先一步离席了。 周岑也想效仿,至少把空间腾出来,可奈何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就是那个“一发”。 路过段石见的时候,周岑光顾着观察七十三,差一点撞上,七十三及时将他拉住,好一顿平定后,忽然说了一句:“碍事。” 七十三这话一出口。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段石见不敢说话,因为他知道“碍事”的是自己。 周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七十三眸光呆定,不容置疑道:“可你不应该在这里。” 周岑忽然闭嘴。 在人未曾觉察的时刻,段石见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靠近,吻在了面具的最下方,唇间。 一时间,熟悉的香味充斥着七十三的整个大脑,让他无法反抗。 段石见吻得虔诚忘隙,一吻毕,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 周岑步履轻快地走了出去,这次,七十三没再跟上来,一出门,他就撞见了秦博一,两人相视一笑。 秦博一道:“家主,高啊!” 他说的是段石见。 周岑比了个嘘的手势,想悄悄把门关上,谁知把手都没碰到就被截胡了。 “你怎么回事?” 出来的是段石见。 段石见眸中情绪不断交缠,不停翻滚,他道:“我去找季爷。” 周岑……… 他也想,但更想给段石见一肘子。 秦博一示意周岑淡定,不能行凶,要行凶也是他来。 不多时,七十三也出来了。 段石见把路让开,七十三就这样被放走了。 周岑:“……”得,他不管了还不行吗。 七十三出来后,先是说了一声“抱歉”,接着又道:“十三失神了。” 周岑差点眼前一黑,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走还不行吗。 回到老宅,即便是已经睡下了,周岑都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七十三恢复记忆后的种种表现,沉默,寡言,少语,这似乎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演出来的,更像是本来如此。 周七的生平,十三的性格,融合在一起才是现在的七十三。 段石见理解周七,放不下十三,爱着七十三。 所以,段石见早就明白现在的七十三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周岑头一次尝到多管闲事的滋味…… 仍记得第一次当月老,他是被迫的,这次主动上线,反而红线难牵。 忽然,周岑脑子一顿。 这莫不是被什么上了身——当月老还上瘾了。 周岑滚在床上半死不活地尬住,猛然诈尸般坐起来灌了一口水。 如果脑子里都是水,再喝点应该也没事。 也许是真的水太多,把杯子放回去的时候一不小心洒了一柜,周岑把手机救出来,认命般躺下,闭上了眼。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就动了,周岑显然一夜没睡。 他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 夜里睡着过一次,直到“梦”找上他,至此,周岑决定跟它耗着。 还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配方——李星回从大厦之巅一跃而下,回眸一笑,一瞬而过。 周岑就是被这笑吓醒的,要知道,好几次这梦都停留在那一跃,而下是什么,有什么,周岑不是没好奇过,只是还没做好准备,不想去好奇。 拿起手机,点亮屏幕,早上六点半。 确定完自己确实是熬了一个通宵,刚想放下手机,忽然注意到一条未读信息。 周岑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一样,解锁,打开,找到,点开,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周岑醒了,可只有他知道,眼前的这抹夕阳才真正唤醒了他。 :做梦了。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片雪花在空中飘舞,想抓住,却已经融化了。 :阿岑,我想你了。 不多时,那头就传回了消息。 周岑对着阳光拍了一张自拍,雪是融化了,但他的心没有。 :什么时候回来? :延后一天…昨天耽误了一点进度。 :好,注意安全,我也想你。 :ヾ(??▽?)ノ 周岑何止是想,那叫夜不能寐,这会儿困意来袭,几乎是丢下手机就进入了昏睡模式。 第106章 惹了天王,就要跟他拼命 周岑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拖着几乎汗湿的身体,他艰难地爬起来。 什么叫软绵无力,周岑此刻就是。 越睡越困=_= 这就是作息不规律的后果。 就在周岑打算破罐子破摔直接睡到昏天暗地的时候,手机叮了一声。 这个时候会给他发消息的人很多,但不管是谁,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他,秉承着皇帝也要上早朝的心态,他也要阅机。 果不其然,除了刚刚那一声,要阅的内容还有很多。 周岑翻到最早一条,一一审过,一一回复,来到最后一条,展开一看,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渐渐的,好像联想到什么别的,脸色不由得冷了半分。 …… 接到通知的时候,大多数人内心都紧张不已。 会堂,周岑早早就等在这里。 这时候,一个个鱼贯而入的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以往都是他们等着,这突然换了一下,就连极少数比较沉稳的也开始按捺不住的心慌起来。 席间陆陆续续坐了三四个人,其余的都站着,不是位置不够,而是不敢坐。 也是头一次在会堂集得这么齐,上次还是周岑继任少家主那次……他们谁不是老老实实的站着,不过说实话,这会堂属实小了点…一个个都在肩并肩比肌肉。 周岑大致扫了一眼,平静道:“老六。” 这个开场瞬间引起了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众所周知。 惹谁都不要惹这群“鬼”。 家主这一开口就要扔火箭…… 到底得是多天大的事…… 不多时,席间顺位第六个位置,一个人站了起来。 “家主。” 周岑看了他一眼,“你可以走了。” 周六……… 什么情况? “家主…我走去哪?” 周岑眉毛抽了两下。 “继续你的任务。” 这回周六听明白了,即刻离席,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群人,无数只眼睛看得一愣一愣的。 “老四。” 周四瞬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家主。” 无数只眼睛接着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周四竟然就在他们堆里,这位甚至还在平日里与人称兄道友,勾肩搭背,专唬人喊他哥哥。 简直一个不要脸。 没想到啊… 属实是没想到啊… 那一个个目光几乎都在重复着这一句话。 周岑没心思管他们在心里蛐蛐什么,以下达命令的语气,直接道:“联系老三,找到幕后主使,带到我面前。” “是。” 紧接着,老四离席。 “老九。” 周九…… 这是谁惹了天王,老子要跟他拼了。 俗话说得好,个别人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开小差…… “老九?” “家主!” 周九立刻马上站了起来。 “老九,申请暂定,接新任务。” “家主,新任务是?” 周岑简单道:“回家。” 周九…… 他回哪个家? 周岑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继续道:“只要你站得稳,我就批准你杀进去。” “老九保证完成任务!”周九差点没忍住行了个军礼,克制住后,又一个离席。 这几个“鬼”能喊的基本喊完了,该轮到他们了。 怎么说呢,激动也带点紧张,激动是即将到来的第一指令,这意味着他们也能并齐“鬼”一点,虽然只有一点,但那也够了。 紧张是怕空欢喜一场。 也确实是空欢喜一场。 周岑直接略过了大多数人,目标明确道:“你留意一下市场变动,三叔那边顾一下,我怕一元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霍雅星一身束衣黑装,站起来之后,那身材叫一个前凸后翘。 但显然没谁敢觊觎,反而是一派嫉妒。 常言道:既生觎何生妒。 “家主,雅星建议多派人。” 周岑没说话。 霍雅星又道:“关键时刻,非常手段,三爷也是本家子弟,会理解的。” “嗯。” 这是同意了? 众人这会看霍雅星的目光又不一样了…… 还是那句:既生觎何生妒。 “辛可接督察有一段时间了,宅里有些乱。” “有些乱”三个字一落地,所有人瞬间勒紧了脖子。 “家主是要选人?”霍雅星忽然插嘴道。 “嗯,你有什么建议?” 霍雅星一时被问住。 事不过三,这次再也没谁有余心嫉妒,全都竖起耳朵听着。 缓了好半晌,霍雅星才道:“沈沉。” “那个小管家?” 有人心生疑惑,一时,两头四面八方都小声议论了起来。 无他,只因沈沉不是本家子弟。 “安静!” 七十三一出面,全场寂静。 话题继续。 霍雅星点头,“沈沉是魏先生教出来的,论能力,不比本家子弟差…” “嗯。” 得到同意,霍雅星欣喜道:“家主放心,考核一旦通过,沈沉本家子弟无疑。” “不用,我相信魏爷爷,小管家愿意,他就是本家子弟。” 全场皆惊! 俗话说,“鬼”噱头,家生疑,这哪有不考核就直接…… 但是想归想,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反驳。 霍雅星猛然对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感到自豪,提沈沉不是她无的放矢,更多的还是因为魏痴,加之上次会谈之后,她就认定了周岑这个家主。 再三,这些年也许久没进过新鲜血液了。 沈沉,是一个好开头。 所谓心腹,光有暗不行,暗中也要有光。 至于别的,霍雅星暂时还想不了那么多,儿女情长终究不在她的计划范畴。 她是家生子弟,除了本家身份,她还是集团的提携人,而这次,正是本族会议,更是头一次召开,总得有点噱头,这可是要记进族史的。 即便如此,周岑也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但还是陆陆续续安排了一下,毕竟好不容易召齐一次。 “十三,学区房多加派一些本家子弟盯着,对了…留意一下老八。” “是。” 周岑说的学区房其实是他最小的家,月湖景,如今小小时常住那,偶尔也去大宅喂喂猫。 这两个地方,周岑不说,十三也会注意到,他如今相当于一个大秘书。 小到一个区,大到一整个市都得盯着。 没办法,全南全北,月湖景倒是刚刚好卡在中间,整个中京虽然不算大,但也中规中矩,来回三个小时还是要的。 还有,老八今天怎么没回来……回来先关一遍小黑屋再说。 找是不可能找的,找一个四海为家的江湖人,谁头铁谁去找。 第107章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结束后,七十三被留下清点人数,秦博一陪周岑往回走。 回到南园楼后,周岑还是不放心,特意交代秦博一通知段石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季倏身边,鬼知道他看完老三给他发的那个视频后,心有多慌,说是一颗子弹正中胸口也不为过。 下达命令的时候,虽然只是按部就班,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心跳得是多么快…只要一想到季倏会发生什么意外,他脑袋就空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发了一个召集令,就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让他束手无策的事一样,眼下大部分事情都安排妥当,心也稍微平静了一些。 秦博一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周岑就着瞳孔就开始不平静的情绪,欲言又止。 “秦叔,如果有什么话就说吧。” “家主…老秦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最近宅里,公司,外面都发生了好多事…可是也要多注意休息,注意身体。” 周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好好休息啊! 从小到大,他有多久没听到过这样直白的关心了。 没回来之前,他一直游离在自己的世界,回来之后,他又游离在自己世界的世界之外。 这一步步走来,就像是互相之间说好的一样,拿到钥匙打开自己的世界,创造新的钥匙,打开这个世界。 听起来光怪陆离,但“梦”告诉他,他不能停下来,他也停不下来。 哪怕一个人。 他也要找到这个世界的门。 只有打开这个门,释放那些被关押已久的灵魂,才能…才能明白为什么…… 因为魂归星海,因为星海在远方。 想了许久,脑袋里已经是一团糨糊,迷糊之前,他说了一句,“谢谢。” “家主!” · 我准备了很长时间,一直在想,要怎么告诉你们,直到后来,另一个声音的出现,我才明白,我准备的这么长时间,是一直在等你。 ——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这是季倏第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就像是更新了一个新世界,不用担心,不用在意别的,只需要静静的看着。 ——你总是这样…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这么多场梦里,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从不去好奇这些梦的尽头,但这一次,梦之竭,心呈所往,梦之殇,所往既生。 一个人花费了平生三分之二的时间造就灵魂,却被另一个人以三分之一的灵魂轻易填补。 而那个人,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好。 ——你必须要…再次醒来。 好似有一个声音…总是这样在半空徘徊…… 直到那天,春的雨下成了雪,满宅枯败的枝头,点点玫红点缀…… “不……!!” 周岑被吓醒了,梦里再安逸,看到这一幕,也如何都接受不了。 “阿岑,醒醒…” 刺目的光猛地冲撞进来,又是那道熟悉的声音,“是谁?” 季倏抱住了他,周岑落进了温暖的怀里,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他的阿倏。 “阿岑,你的眼睛怎么了?” 经他提醒,周岑努力张了张眼睛,渐渐的,眼前的模糊才慢慢开始退散,清晰的脸庞再次映入眼帘,不同的是,这个…有温度。 季倏舔了舔因为缺水开始起皮的薄唇,黑曜石般的双瞳随着不断下落中的点滴闪动着,世界仿佛安静到只剩下他们俩。 “阿倏,你长胡子了?” 季倏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红润,缺少营养的身体好似风轻轻一吹便会倒似的,可即使是这样,周岑睁开眼第一个关心的还是他。 季倏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傻得他不忍心,只能以轻哄般的口吻,循循善诱。 “阿岑,以前我从来不问你,这次我想知道,告诉我…梦里发生了什么。” 季倏的语气异常坚定,似乎得不到一个答案,他就会自行闯进去一样。 周岑忽然相信他有这个本事。 梦里有什么,一定要说: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什么?” “我们…一起生活在那里,很美好。” 季倏忽然后悔了。 他明明期盼了这么久,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想好了…独独没想过是因为自己…怎么能是因为自己,没有人比他更盼望周岑能醒过来。 如果有,那也一定是另一个他。 季倏几乎自嘲般笑起来,这种感觉真的又苦又痛。 整整三个月,上次是八天,下次呢,下次又要多久…还是…… “没有下次!” 周岑迷茫的看了一眼季倏,他不知道自己躺了三个月,但身体会告诉他,他脱轨很久了。 这些日子,季倏走最远不会超过这个房间,剧本推了,工作推了,拍摄也往后延了。 谁找他都是一句滚。 “我…” 话还没落,“三个月。” 周岑微微傻了一下,他知道可能很久,但没想到这么久,这个瞬间,他忽然明白季倏了。 “阿倏,亲亲我吧。” 季倏以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像是在吻一个易破碎的娃娃。 周岑能感受到季倏在害怕,他也怕,所以想用这个方式让人感受到自己,是有温度的,活的。 “你该剃一下胡子了。” “嗯,我待会就去。” 想到这里,周岑却发现自己很利索,除了腿脚不便似乎没什么别的不适,当然,还也偶尔头晕眼花。 之前还觉得七十三连挂三天葡萄糖赛过活神仙,没想到一转头就轮到了自己,还是一连三个月…… 不知道为什么,周岑莫名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 “笑我自己…因为一个奇怪的梦白白挂了三个月的葡萄糖。” 季倏:“……” 现在一提到这个梦,季倏就别扭,甚至发酸。 “我和他,你要谁?” “啊?”周岑忽然愣住,反应过来后,笑得猛咳起来了。 “别笑了…” “亲爱的,可以给我一口水喝吗?” 季倏又面不改色地端来一杯水,周岑刚想接,季倏却没有要给的意思,反而道:“我可不想换床单。” 第108章 不要碰触这个世界的底线 周岑收回微微发颤的手,窥了他一眼,怎么还气上了。 小心眼。 “咳咳~” 周岑忽然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咙里突然涌上什么,一点一点的像是要溢出来,呛得他直往人怀里钻,季倏被吓坏了,杯子也顾不上,忙把人抱进怀里给他拍背。 看着落到床幔上的水渍,周岑闷声一笑,“那我来换,夫人歇着。” 季倏猛的发现自己被骗,莫名涌出一股强烈的脆弱和无助。终于,他绷不住了,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呜咽着哭了出来。 周岑最看不得美人落泪,一下子慌了神。 “怎,怎么了…我我开玩笑的…我下次不玩了,阿倏,我错了,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 周岑反复重复了三遍,没办法又主动亲了上去,一连三下,季倏终于有了反应。 “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 “我记下了,还要亲亲吗?” “要!” 辛可进来的时候,两人早就吻得七荤八素,正如那句,她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只留下发红的眼角证明她来过。 周岑醒了这件事从辛可出去后就发了疯似的传遍了整个老宅。 但凡路过,逢人就是一句:家主醒了。 一时间,寂静了三个月的老宅,像是冲天炮一样吵得一发不可收拾。 屋内。 周岑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眼神灼热,伸手摩擦着那已经有些发红的嘴唇。 “阿岑,别想了,好好休息,好好恢复,大家都等着你呢。” 再次听到同样的话,周岑只感觉时间还停留在上一秒,这一秒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季倏让他别多想,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容不得周岑不去多想…… 想起睡前的莫名预警,一股烦躁感瞬间袭来,什么病会让人整整昏睡三个月,而且还是在没发生任何意外的情况下。 周岑茫然地看向季倏,似乎想从他这里得到某种答案。 季倏摇了摇头,“…” 查不出任何原因…等于变相的无缘无故…… 周岑心里一咯噔,漠然回忆起李星回曾经作为报酬的一句话。 ——不要碰触这个世界的底线。 所以,三个月是惩罚还是警告…… 这个世界的底线又是什么…… 季倏被他看得眼神深邃而炽热,体内那如猛兽般充满侵略性的狂血呼之欲出,看着眼前人微微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季倏一下子就清醒了。 “不行!” 季倏红着脸喘着气,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周,“等,等你好了…” “好。” 没想到周岑乖巧地应了一声。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季倏主动去剃了胡子。 周岑见过季倏每一种样子,这样子的还是第一次见,其实抛去扎的事实,说实话,这种极具拉扯的性张力周岑一点都抵抗不了,甚至想沉溺其中。 花期虽短,但那一股无可摆脱的魅力却最令人安心。 季倏是坐着轮椅出来的,连同他自己一起推到床前,发出邀请道:“让为夫带您出去晒晒太阳吧。” 季倏出来前,周岑就那样随意耷拉双腿,看着落地窗里的自己,仿佛看到了未来。那双眼睛里,藏着无法逃脱的宿命,就像一条无形锁链,紧紧束缚着他的灵魂,直到那声像是穿越了时空的回响唤回了他。 周岑抬起了头:“没想到你一直收着,是猜到…” “不是,”季倏起来,又蹲下,“你知道的,我喜欢收藏关于你的一切。”就和最初的那幅画一样。 周岑低眼看他,忽地喊:“季倏。” 听到这个称呼,季倏的心重重一跳,猝不及防地睁大了眼睛。 一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落在了他脸上。 “走吧。” “好…好。” · 一眨眼,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幻,不再是雪皑皑一片,开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个月前,那一场大雪如梦幻泡影好像只存在记忆当中。 “家主,你醒了!” 说是说,传是传,真见到人才知道有多激动,这三个月宅内形似发丧,当初周泊寓过世时,只言片语谁敢说出一点,何况周岑人还在。 此消彼长,谢垚在这三个月不知道请辞了多少人,即便是原本紧握着股权不卖的都在这么个瞬间低价让出,现在周岑醒了,数不清又有多少肠子悔青的。 商圈曾流传出这样一句话:最佳的防御是主动攻击自己。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不是谁都有这空前绝后的胆量。 谢垚敢赌,所以周岑醒了。 “秦叔,好久不见。” 一别三月,秦博一看上去老了很多。 “还有大家,我回来了。” 不算多窄的小路此刻挤得水泄不通,只为一睹钦容。 可也就是这么个瞬间,“他们”来了。 整个场面二五成群把路让,不止一三四六七八九,还有一个生面孔。 “你怎么来了?” 李星回鬼鬼祟祟地躲到周一身旁,“说好的五年呢,你知道我这三个月是怎么过的吗,简直生不如死。” 周岑满脸黑线,示意周一赶紧把人带走,李星回不适宜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会闹鬼。 周一像是清楚其中利害关系,随手把老四的面具摘下戴到了李星回脸上,还别说,大小刚好,还真像那么回事。 周四怎一个凄凄惨惨兮兮……… 他点卯的时候把面具忘了那事,他就知道还没过去。 周八也被吓得咽了咽口水,要不是周岑醒了,他这会儿还关在小黑屋呢。 早知道就不去参加那破竞标了…… 七十三瞪了他一眼。 周八一吸鼻子猛地连音都不敢发出,谁来告诉他,他的好七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简直就是下一个冷血一哥。 与此同时。 “都散了。”一个声音忽然从场外传来。 周岑比较意外,说话清场的竟然是段石见,可他不知道自从季倏回来后,所有“鬼”都回来了,“他们”为禁区竖起了门槛,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只有段石见头铁,天天走着进去躺着出来,久而久之,逢人见他都避之不及。 要说天天,段石见那是一片真痴心。 为了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没有什么是不可挑战的,即便是被挑衅多回,依旧雷打不动天天准时准点报到。 有一回连季倏都看不下去,嫌烦,把七十三丢到最外防线,从那以后,南园楼几进几出都不在话下。 要说先头是不知道,这要早知道这位段队是他们老七在乎的人,被关小黑屋那也要争个前排吃瓜。 有一次,老九凑到十三跟前问他:“七哥,实在不行我再把他打一顿?” “滚。” “好嘞,马上滚。” 又有一次,老四提着鼻青脸肿的段石见丢到十三脚边,“我没动手,是他自己摔的。” “嗯,把他给我吧,四哥。” 这话一出,躲在暗处的几人像是见了鬼一样,从此以后,段石见再也没横着出去过,前提是他再也没往十三跟前凑。 至此,禁区内倒是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 第109章 北园门口的老痴 到现在,“逢人见他都避之不及”成为了一段佳话,更甚者传出段石见有望迈入“他们”的行列,什么是“他们”,一群真正拥有实权的人。 像这样新崛起的新星,还有一个,沈沉。 沈沉虽然被免去了考核,但凭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低谷时期,避免了不必要的慌乱与动荡,取得了大多数人的初步信任。 熬到现在,沈沉所能控制的实权已有一半之多。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魏痴如今落个清闲,成天和季之意泡在一起下棋,偶尔喝喝茶。 · “阿倏,他们…” 看着眼前一群朦胧发光的背影,周岑其实很想问一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一切… “一切安好!” 人群早就散去,季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却怎么也散不去。 “那…爷爷呢?” 季倏应得干脆,“冬九天,老头儿也不爱出门,别担心。” 他说完这话,周岑没有马上回复,而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季倏因为这异样的沉默反而先提心吊胆了些。 “阿岑。”季倏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好一会儿才道:“有很多事情,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周岑怔了怔,这明明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可为什么心却揪着难受……周岑越发的意识到自己一厢情愿不想卷进来的人其实一直身在其中。 “你总是这样…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又是一模一样的话! 周岑的心情复杂极了,腿好像也因为太激动有些麻。 一直以来周岑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可如果一定要说…… 他突然好羡慕那日牧青的勇气。 忽然,一阵清风突然席卷而过,树上嫩芽猎猎作响。 这阵风来得急,不仅吹凉了思绪,还吹散了那呼之欲出的话。 想到这诡异的三个月,周岑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口。 北园门口。 魏痴一早就等在这里,两人老远就看到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 不多时,魏痴哈哈大笑着迎上前来,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魏痴是真高兴,如果不是园里需要他,他早就想去看看了。 “让您担心了。” 魏痴摇摇头,又看了季倏一眼,“你们是来看老爷子的吧。” 两人同时点头,也理当来见见。 魏痴轻轻点头,忽地笑着提了一句:“这人总是提心吊胆的…忽然松下来就容易犯困,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这么早?” 周岑是早上九点多醒的,到现在…也不过是十一点多一点。 “吃过饭了吗?” 魏痴:“是吃过才睡的,也幸好你醒来的消息让老爷子多了些胃口。” 三个月前季之意得知周岑的情况后,几乎是日日寝食难安,这事,季倏是知道的,那段时间段石见天天来和他汇报外界各种事情,他虽无心去听,但提到这事的时候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那次,也是季倏唯一一次离开南园,和现在一样,在北园门口就撞见了魏痴。 那次,季倏陪着吃了一顿饭,不说季之意,一顿饭吃得相当沉默,两人都没什么胃口。 “少爷放心,少主放心。”魏痴莫名客套,道:“有老魏陪着呢。” 季倏:“……” 周岑听了后,也罕见的转过头,看了季倏一眼。 季倏感激地看向魏痴,“魏爷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魏痴摆摆手,“自家人说什么话,到我们这个年纪每天下下棋,喝喝茶,赖在园子里当一个磨洋工挺好,别多想。” 磨洋工说的是他自己。 毕竟沈沉出类拔萃,他省心不少,只是偶尔他这个学生还是会来虚心求教一二。 周岑收回视线,也实实在在的想到了这一点,魏痴到了这个年纪理应享受这些,而不是每天为家宅里的一些事操心,这样他也放心一些,再者,年纪相仿的人总是会比较有话题的。 “那就麻烦魏爷爷之后派人来通知一声,我们再来。” 魏痴当然同意,笑眯眯点头:“好,少主也要保重身体啊!” 周岑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腿,“会的。” “阿岑,”季倏一只手忽然直接贴在了他的肩上,“天气好,我们再转转吧。” 周岑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季倏打算绕一圈回去,绕的时候周岑跟着指手画脚,渐渐的,离原本要绕回去的路越来越远。 “阿岑,该回去了。” 谁知,周岑忽然指着前方的建筑,道:“来都来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人,要不顺路去见见?” 季倏先是一愣,忽地笑起来,“小机灵鬼~” 周岑为了见一个人用心至此,别说掌控权在季倏手里,就是不在他也要去会会。 会客厅。 “好无聊啊啊啊啊啊~” 李星回被周一剥夺了自由权,只能缩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思考人生。 “不是我说,这又没人,这面具怎么就不能摘了?” 周一很沉默,李星回这三个月新学了一句土语,莫名的觉得很合现在的周一。 (电视剧里的霸总经典语录:你试试!) 紧接着一句是,(试试就逝世!) 解读之后的,(试试就关你小黑屋!) 李星回表示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毕竟,土语都有一定的道理。 路上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焦灼着。 “刚醒,就不能歇歇。” “就这一回,好不好~” 季倏现在内心极度完全肯定,这李星回绝对不是寻常之人。 李星回确实不是寻常之人,他正在捶胸顿足,估计是坐着不舒坦,忽然站了起来。 “无趣,和你这种人交流,最是无趣。” 周一依旧沉默,沉默地煮茶。 李星回见人还是无动于衷,面色一红,拧起眉头:“真应该把你丢到村头大爷大妈怀里好好体会体会人间险恶。” “来了。” 这边刚沏好茶,李星回一扭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同样远远的,只是这震天的声音,就能让人感觉到,这确实不是寻常之人…… 李星回冲了过来,却在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顿在了原地,“磨磨唧唧,车轱辘怎么不滚得再慢点,急死人了。” 第110章 材料到位飞船我都能给你造 季倏:“……” 这嘴原来是针对全世界的。 两人四目相对,与对方的第一感觉都不怎么好,但不重要,重要的是火花碰撞。 周岑笑着,“他就这样,莽打莽撞。” 季倏默默给周岑点赞,这个词用得好,艹犬之辈,用嘴输出威力最大。 李星回倒是不客气的把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圈,在对方明显冷淡且漠视的目光下,他转身道:“周,你怎么把大明星带来了。” “我一个人来不了。”周岑看着李星回悠悠的开口。 季倏忽然内心一凉,这意思是一个人可以就不需要他啦,“阿岑~” 周岑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来得了我就不来了。” 李星回:“……” “行了,来都来了,找你有正事,很急。” 周岑示意他先别急,等他先喝口茶慢慢说。 看到讨厌鬼递茶,李星回马不停蹄的开始告状。 “你知不知道这死人把我关了将将三个月,三个月啊!我都快疯了!” 季倏不喜欢李星回! 尤其是他这个语气。 周岑微微蹙眉,看向周一:“有这事?” 周一点头,“嗯。” 周岑有些意外的侧过头。 李星回飞速道:“我不过就唠叨了一句…” “唠叨了什么?” “不重要,总之!我很生气。” “好。”周岑点头。 李星回沉默了一瞬,说了一句:“好是什么意思?你不应该惩罚他吗…比如…把他调走,再派个比较温顺听话之类的。” “好就是好。” “……” 房间内格外安静。 大概过了十多秒,李星回试探性的磕绊道:“…也没说什么…就,就说你去星空了…再说了,你当时那状态我又没说错,他就关我,还是关在实验室…可恶极了。” 周岑听完一愣。 季倏眉头微微皱起,他虽然不喜欢李星回,但从周岑对他重视的程度不难看出这人绝不是什么无稽之辈。 只是… 去星空是什么意思? 周一忽然道:“家主死了。” 轰的一下,季倏猛地站了起来。 周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周一不是这个意思。” 李星回突然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没错这是他的意思。 周一看了李星回一眼,“他说家主死了。” 所以他才关了他三个月。 “你说话就说话,大喘什么气,而且我也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揣测的…更不应该关我…” 李星回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说越小。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季倏已经将其千刀万剐了。 倒是周岑的神色很平静,沉默中,他浓密卷曲的眼睫微微扇了扇,在眼脸下方投射下一小片显而易见的阴影,“三个月,确实不应该。” 李星回一听这话,立马硬气道:“对对对,太过分了。” “阿岑,我们回去吧。”躺了三个月,周岑脸色本就浮现着病态般的苍白,加上听了一些不该听的,嘴上虽然不说,眸子却在隐隐泛浑,季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早知道,他一定不会答应来见这什么劳什子。 “我还有话要问他。” 周岑安抚性地拍了拍季倏的手,随后瞅着李星回道:“你已有多少斩获?” “将将三个月都待在实验室,我多敬业啊…”说罢,李星回忽然一本正经道:“开城不是问题。” “这么自信。” “别看不起我,技术不行脑力来凑,材料到位飞船我都能给你造。” “……” “……” 季倏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人不靠谱,打算以后让周岑少接触一点。 周岑听到这话,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最后道:“三个月?” “你想什么呢…”李星回眼神明显有一些局促,好一会儿才道:“再说…你有材料吗?” 周岑无语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李星回点头,“我知道。没日没夜熬了三个月…但是三年是我们说好的,不对,差点被你带偏,是五年,目前还不能实地运用,你楼不是还没造好吗,急什么,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别像这次一样…我可不想你真死了,你死了,不出三月我一准也被同化了。” “也?” 李星回立马捂嘴,“口误口误…” 周岑笑了一下,漆黑的双眸眯起,眼底映着一点了然的浅光: 不管李星回有意的还是刻意的,他都接受到了这个信号。 周岑低语着: “我们回去吧。” “嗯。”季倏心里有很多疑问,很想问一些什么,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但周岑同样给了他一个信号,一个探秘的信号。 想到这里,季倏连走路都是带风的,小小艹犬,休想造次。 李星回当然知道他在看自己,那直勾勾的目光,只有傻子才会察觉不到。 但那又有什么所谓,李星回本身也是来看看他这位命神到底有没有殒命的危险,现在人已经看到了,心也放下了。 “一一,我们也回去了。” 周一起身就走。 “不是,你等等我啊…”李星回马不停蹄地追上去,他可不敢一个人走,会被盯上的。 周一没有要等的意思,但走的速度明显慢了一点,李星回下意识挽住了周一的胳膊,周一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不走了?” 于是,脚步又动了起来,周一不算很高,连人带鞋也就一米八,反观李星回不知道因为害怕什么总是缩着脖子,如此,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倒也平衡。 回去的路上,李星回依然闲不住,周一时不时就能听到几句魔鬼般蛊惑人心的声音: “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如果没有星空,必定是很的孤独,可如果哪天没有风,必是最惨的局面。” 随手一抓,长风隐隐袭来,空气里已经有春的味道。 李星回曾以为,深渊是恐怖的,他将会在这片无星之地寂静的徘徊,可是经历过一个季节更迭,他不恐惧这里了,至少在天惩降下之前,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抱紧我!” 很不意外的意外,李星回在回程的路上出了车祸,人没事,车子直接报销了,后来一路上,他都是被周一抱着回去的。 第111章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在曾经的未来 “贼老天有本事你降下一道星雷劈死我啊!” 话音刚落,天边忽然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 李星回脸都绿了。 “我发誓,以后再出实验室一步就是狗,会叫的那种。” 这时,突然从李星回的上方,传来轻轻的一声笑。 很轻很轻的一声,几乎让人怀疑是听错了。 可李星回被抱着,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像是见了鬼一样,他咽了咽喉咙,不可置信道:“原来你会笑…” 气氛因为这句话瞬间败坏。 李星回被丢回实验室后,周一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见到他已是三天以后。 “吃饭。” 简简单单两个字已经道明来意。 李星回不得不放下手中器具,端起面前的饭盆,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后,又拾起了先前的器具,只是这次,有一只手忽然抢了过去。 “还我!” “休息。” 淡淡的一句表明了他真正的来意。 “还我…就差一点了,弄完我就休息…” “休息。” 还是这两个字。 “死人,你前三个月关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让我休息,熬夜看个电视还没收我平板,现在来耍什么威风…你,你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是,休息。” 李星回这回是真生气了,“要不还我,要不你帮我完成,二选一。” “可以。” 话音刚落,周一就替代了他的位置开始着手实验。 李星回迅速握住他的手,警惕道:“不是,你真来啊,你会?” 静默许久,无人应答。 黑暗中点点焰色反应,无声的答案,以演绎之星法则,流动着红日余晖,有时也像还在孕育的星夜。 星是片刻,夜是永久。 所以,李星回总是会疯狂的陷入其中。 这意外的收获…… 正与刚做的滴定实验吻合。 有一刻,更冲击他的是记忆与现实。 李星回手心一片潮湿,不知是汗,还是先前未做完的滴定实验。 周一结束实验后,李星回仍旧愣着,他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且严肃的传来——“记住了吗?” 那是一片寂静无声之地。 现实拉回了他。 周一没有展示自己的成果,抬头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休息。” 李星回二话不说,一个转身,扒去实验服撒腿就走,结果他悲催地一头撞上了玻璃墙。 周一想也不想,一个纵身便来到了李星回身后。 如果天上掉了一颗星,那就捡起来,并把他牢牢地握紧,以防他又回到天上去,如此便不会得偿所失。 李星回手臂搭在周一背上,鼻尖流转着淡淡的化学剂味,光是这令人爱恨交错的刺激味心就无法平静,这是他第二次被这死人抱着,头一次不觉得,这一刻有一股羞涩感漠然涌上了全身。 他在想什么? 把想法打包一键回收,回车键一跃而下。 气氛似乎更尴尬了。 可该死的某人却用面具遮羞。 遮羞,面具。面具,遮羞。 莫名的你来我往导致李星回不过脑就抬起了那只罪恶之手,面具被揭下的那一秒,那一瞬息… 李星回呆滞了。 ……好长,好吓人。 周一脸上的疤痕好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你眼睛真好看。”十分不走心的借口。 “假的。” “……” 周一的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同样无甚波澜。 李星回抿起唇,眼里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 要知道,这双眼睛虽称不上多惊世绝艳,但论逼真程度,只能用四个来形容,登峰造极。 现在来告诉他是假的,是欺负谁没真实之眼… 可不论眼睛怎么样,李星回都知道自己过界了,就像他也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一样。 于是他不再多想,将面具替人戴回去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也许是我多虑了…”他眉峰微蹙,嗓音带了几分自亏。 面具下,那双眼睛黑得纯粹,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遗憾,死死地盯着那已经离去的背影。 保护他,五年。 这是第一指令给他设下的期限。 如今,李星回是他的第二指令。 所以,不管李星回遇到过多少次惨绝人寰的意外,周一都好好的将人圈在安全范围之内,一次又一次的保护着他。 可是周一从来没想过,李星回是怎么摘下他面具的。 或许……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在曾经的未来。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时间缓缓来到了三月。 三月的中京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彼时,月光斜照在地板上,药香的味道萦绕满屋。 第二天,中午,周岑满血复活,这一觉睡得沉极了,浑身舒畅,他从床上下来悄悄地走到有光的地方吸阳,只是没多久,另一个身影也跟了上来。 “感觉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 “怎么好?”季倏从身后将人圈进怀里,嗅到发间萦绕的药香,简直心旷神怡,“哪里好?这儿,还是这儿?” 动作间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长腿,腿侧残留着一点可疑的红痕。 周岑一开始以为他问的是腿,实际上他问的就是腿。 “告别轮椅,哪哪都好。” 十分让人抓耳挠腮的回答,季倏反而很享受这种感觉,“要出门吗?” 周岑点头。 当然要出门,这一连半个月除了冬九那天出过一次门,他几乎是一只笼中鸟。 “想去哪?”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了周岑,想了好久,他才忽然反应过来现在是春天。 “我…不知道。” “不管去哪,人前人后都有我,还有“他们”…实在不行可以让“他”回来,我看得出来,你很信任他。” 周岑知道他说的是上次李星回车祸,周一凭一己之力将李星回完完整整扛回市中心的事儿。 那次他几乎撒手没管…… 可就算别人看不出来,日日夜夜同床共枕的季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但是一码归一码,李星回可比他需要周一。 谁叫这还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大事故…有很多细枝末节的小隐患一直都盯着这个外来者。 周岑不可能一直守着实验室,而周一是李星回不可多得的保障。 如此看来,他确实很信任他。 “季——”周岑张开嘴。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股劲在收拢。 “冷吗……靠近点。”他嗓音沙哑含笑。 那致幻的气息交缠猛的停住。 “你是不是觉得我怕死?” “我也怕死,但我会比你先死。”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死。” “……他们都有各自的事,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要是天天守着我,我算什么事,我身边有十三,秦叔,最主要的是有你,我很知足,也很好。” “阿倏,别总是担心我,我只是一时想不出去哪,不是害怕出去。” “听说十里有一整片花山。” “我也听说,从很多年以前就有一个傻子一直种一直种,后来才有这十里的无香花。” 第112章 孩子他爹不着急,孩子他娘快愁死了 十里只是一说。 据不完全统计,大宅占地一百八十亩,光是种植海棠就花了八十亩,从无人机航拍来看,共有五栋主楼,建筑面积高达4万平方,路牙子比斑马还宽,尤其还离市中心近,不像老宅,建在中京城一个最边缘的地带,不是必要鲜少有人会去的一个地方,几乎与世隔绝,光是进城就有两个小时路程。 当然,真与世隔绝是不可能的,老宅地偏只会更大,光佣人和保镖就有四百人。 走了许久,两人在沉默中坐了一会儿。 巧的是,那年海棠微雨,他们在这里定下了一个约定。 ——“既然喜欢,那就全送给你好了,不需你将它们带走,有空就多来看看他。” 两人相视一笑,一人依偎在另一人怀里,就好似又回到了那日一般。 · “不是说已经到了吗,我怎么没看见周周?” “等下就看到了…唉,少爷怎么还抱着它…”程招来一脸无奈。 “怎么了?!” “少爷,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给猫猫洗澡的吗?” “不,它今天不想洗澡。” “不行,一定要洗,等洗好了估计就到了。” “不洗就是不洗,我才不估计,我要自己去找。” 说着,一人一猫就这样冲进了花林。 “…少爷。” 程招来微微一叹,不多时,也跟了去。 花林中,一人一猫互相追逐,它回头,他还在跑。 就好似在说:快点快点再快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风中,却又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忽然,黑猫窜到了一棵树上,树下的心跳声很快。 比风还快。 周岑嫣然一笑,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潘小小什么也没说,迎着风,向前冲进了这个怀里。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呢。” 潘小小呼吸一窒。 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四周的风活了起来,眨眼间花飞满城春,犹如满天繁星芬芳。 “……小小想你了。”怀里闷闷的声音,忽而呜咽。 “小小?” 过了好久,“他们不让我见你,连找你也不行。” 这逻辑…不让见还怎么找…… 瞥一眼小家伙,一直闭口不言装鹌鹑的季倏皱起了眉!他不记得有这回事…段石见从来没和他说这小鬼头有来过,又或者是段石见长太高了根本就没看见小鬼头? 季倏刚想解释,周岑又道: “怎么会呢…” “不听不听,我知道周周是大忙人,要处理很多事情,而我是小忙人,要好好上学,…可就算这样,小小真的很想很想周周,小小想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周周每天都会给我做好吃的,最主要的是每天都在,就算在忙,小小也知道,我和周周在同一个房子里。” “你想得美。”季倏醋坛子一翻,直接装不下去,“小小年纪,就这么爱娇( ̄~ ̄)!” “季倏!”周岑瞪了他一眼,“你跟小小争什么,他才多大。” “那又怎么样,我不管。”想抢我老婆,管你多大。 “哥哥坏哥哥坏!” “……”得,吵起来了。 周岑脑子也乱着,直接开摆。 程招来追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幅景象,画面太美,不敢想象,正要走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阿来哥哥。” 程招来:“……” 潘小小噌地一下睁大眼睛,好似看到了什么救星。 程招来不得不上前打招呼,“一路追着少爷过来,没想到家主在…还有季爷。” 季倏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周岑嘴角抽了抽,“你来了正好,我刚好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程招来微微一怔。 周岑没给他机会说话,接着又道:“幼稚园有两个小朋友忽然吵起来了,一般应该怎么调解?” “给点吃的或者哄一哄。”程招来脸上一本正经,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鬼,“幼稚园的小孩子除了吃喝玩乐总不至于是因为小姑娘吧。” 这话刚落,一大一小两脸一红,你瞄我一眼,我瞧你一眼。 过了好一会,潘小小才说:“我才不是幼稚园小朋友。” 程招来忽然想起刚刚撞见的一幕,愕然的把目光投向季倏。 看来,另外一个小朋友毋庸置疑就是这位了。 想起自己说的鬼话,程招来瞬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哪里有什么小姑娘…… 这嘴看来以后得谨慎了…… “少爷,学校不是发了一封信函…”这话题转得生硬,但也确实破除了这尴尬的气氛。 潘小小试探性地握住了周岑的手,话还没说出一句,就被季倏抢了先机。 他道:“才开学没多久,难不成又要开家长会了?” 下一刻就听到潘小小说:“你怎么知道?” 季倏吓了一跳,还真是。 “不是家长会,是家委会。”程招来解释道。 季倏又松快了,家委会没事,他又不是家委。 “我已经和老师报名咯~” 季倏:“……” 潘小小忽然一脸神伤,“不过…” 季倏又笑了起来,“不过什么?” “小小已经把阿来哥哥的名字填上去了,已经确定的事,再改变就是言而无信,小小不想言而无信,可是…可是…” 说着说着还掉了几滴眼泪。 季倏眼皮子底下的眼珠转了转,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言而无信是这么用的,这明明是板上钉钉…总之,这事落不到他头上就行。 “小小做得很好,这是值得表扬的事,不能哭,再说你是觉得阿来不好还是不喜欢阿来了?” “才不是,小小喜欢的。” “这就对了。”周岑不疑有他,说着又抬起头,道:“招来,你做事向来妥帖,这些日子,要不是有你,我多少还是放心不下小小的。” “这都是我分内的事,而且…我也很喜欢少爷,跟少爷在一起总不会想太多…” 周岑知道他说的是程家那些琐碎的事情,其实程招来想要解决,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在话下,只是到现在还没动静,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这样也好,四根清静,宜养人。 “家委会的事你看着办就行,分不开身,也不必在意,阿倏会去的。” “什么就我去了?”季倏如遭雷击,“我不去。” “哥哥放心,小小上个学期末全拿了b哦。” 季倏真是要疯了!什么叫全拿了b? 他现在非常担心又收到一张六十分的卷子…… 不! 是害怕! “进步啦。”周岑抿着唇笑道:“也要争取拿个a,实在不行保持住。” “嗯嗯,小小会的。” “……” 不知道为什么,季倏忽然有一种孩子他爹不着急,孩子他娘快愁死的节奏。 第113章 un基金会 拿个a,是哪个a,惹是生a嘛。 “一般情况我也没什么事,少爷的学习我也会上心的。” 季倏忽然灵光乍现,这不妥妥现成的家教老师…… 至于最后程招来怎么后悔今日的毛遂自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堂堂执事竟成一代教授的历史路程。 至此,关于潘小小学业的事情,季倏功成身退。 在大宅待了两天,待到毛孩子上学后,两人才算是有了自己的空间,这两天差点没给季倏愁死。 第一天,季倏手贱翻出了潘小小的错题本,然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如图所示,上面有6个停车位,分别是16 、06、68、88、?、98,请问汽车停的是几号车位?” 潘小小:“l8。” “……”季倏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什么?” “车牌号是l8啊,哥哥你真笨。” 这个毫不犹豫的答案彻底击溃了季倏。 “阿来,你过来。”季倏同样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解决方案,起身奔向在一旁喝茶的周岑,“你说得对,拿个a就好。” 事到如今,惹是生a他也接受了,只要不给他拿个f就行,那就真的是惹是生非了。 周岑噗呲一笑,领着人出了书房,“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小学生学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我跟小小一样大的时候,这种题都没接触过。” 季倏突然不敢看周岑,摁下心思点了点头,他跟小小一样大的时候,奥数题都刷烂了。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首歌的旋律。 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不一样~) 书房里时不时传来程招来耐心的解答。 “我们把数按从右到左的顺序倒着数,这几个是从86~91的连续自然数。” “哦~原来如此…可87倒过来还是l8啊!” 程招来:“……” “阿来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小小说错了吗?不应该倒过来吗?” 程招来忽然明白季倏的力不从心了。 这不是教不会,这是倒反天罡。 他恨不得现在就出门把停车位都画上数号……后来还真画上了,以至于潘小小懂事后,天天都想着怎么粉刷停车场。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 第二天,潘小小忽然冲出来说要画画,说是学校老师布置的课外作业,画什么都行,主打一个激发潜能,于是就找上了周岑。 然后这一天,一大一小,两幅画板,待了一天。 季倏陪了一天。 那天晚上两人瘫在一起互相感慨一起互相哭笑不得。 “小小要是喜欢上画画你慌不慌?” “有一点,但也还行,应该还是会请个老师,毕竟我只是皮毛而已。” “皮毛?”季倏笑问,“阿岑,你是不是对自己的画有什么误解?” 周岑眨了眨眼,“画画不是手上会就能行的,得用心画,这个我教不了…也不能教。” 季倏忽然想起在那个房间看到的画相…似乎确实教不了。 小小虽然和周岑几乎有着相似的童年,但归根结底还是不一样的。 一幅画就像人的反面写照,一笔一笔勾销的都是过去的自己。 周岑有这个能力抵抗过去,是因为他有一个完善且美好的童年关系,所以哪怕后来走了些弯路,也始终还在这条路上,而小小却恰恰相反。 季倏自己呢? 已经发生过的事,已经改变不了,唯一能改变的,是未来,季倏在第一次见到周岑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了他。 ——“喏,你尝尝吧,我妈妈做的,很甜哦。” 时过境迁,季倏依然被甜着。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五月底的时候,工地已经初具模型,从远处看去,那两栋大厦就像是两个字母,u和n,而从一个特殊的角度去看,un连体完全形成了一个闭环。 这样的视觉冲击引来了不少市民触望打卡,由于安全问题,辛可联动警署发出了警告 媒体和群众的八卦,周岑从来不在意,这两个多月他和季倏完全形影不离,也一起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 四月份,他们匿名组织了一场慈善活动,把集来的钱投到了中京各大孤儿院,用于装修改善伙食等。 最主要的是成立了un基金会,让这群被天使遗落的孩子也能够拥有成年后的第一笔启动资金,以保障更好融入社会和社会接轨。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谢垚知道这事后,主动添了一笔,不止如此,周岑更是为这事开启了“亲密付”,也就是说,他成为了很多孩子的天使。 小九知道后联动家族把这件事国家化了,五月底,孤儿基金法已经出来了。 条例总共有三条: 一,福利机构养育孤儿基本从事养育工作且从成立孤儿档案日起,按月存蓄基金128.21元。 二,法定孤儿监护人有义务管理并妥善保存存蓄基金,18岁成年后按孤儿实际情况提供基金(注:所有基金一经存蓄即为死期,孤儿成年必须已达18周岁基金释放。) 三,一切解释权归un基金会所有。 光是这第三条,un的含金量已无可匹敌,相当于国企中的私企,一度不知道羡煞多少同城基金组织。 “小九到底是怎么被一哥骗来的,简直恐怖如斯。” 周八煞有大跌眼镜之感。 周六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怎么被骗来的。” “…我是本家子弟啊!” “真不巧…我不是。” “……” 所以周八日常出社会闯荡,争取有朝一日不做队里那个垫底的。 周六倒不是被骗来的,他是被激回来的…… 总有一天,他会顶替面瘫一哥的位置,然后领着兄弟们快快乐乐的过一个六一儿童节。 “你俩杵这干嘛?” 突然一声差点没将两人魂吓散。 “七、七哥你怎么来了。” 不对,七哥什么时候在这的,那不是代表…里面… 赶紧跑! “不是,周扒皮你突然跑什么。”回头一看,周六毫不犹豫的也跑了,追上周八,无情将人扳倒,还附带嘲讽了一句:“再见扒皮。” 第114章 暗门外传来的微弱光芒,有穿透黑暗的力量 周八:“你个老六,别扒拉我,你才扒皮。” 七十三:“……” 他有这么可怕吗? 回头一看,后面也没有鬼啊…不对,鬼来了。 “十三,看什么呢?” 周岑刚从会堂出来。 七十三抬眉,假装惊讶:“一哥来了。” 周岑表情一僵,这家伙都这个月第几次了…“人呢?” 七十三淡淡地说:“好像去追小八和六哥了。” 周岑想到周六和周八,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十三,这是家里,你不必时时刻刻都守着我,你也可以有一些自己的空间,可以请假,可以像他们一样偶尔偷个懒,也可以找找想见的人。” “嗯。”倒是应得干脆,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不知从哪传来。 “周七!” 听到这声音,七十三立刻僵直了背。 虽然还没见到人,但两人都知道来的是谁。 周岑眸色一深,揉在发间的手又轻巧地移到十三肩上,并示意他先别说话。 “周一!”同样冰冷的语气。 周一立刻现身。 周岑二话不说,直接劈头盖脸,“李星回有多重要你是清楚的!这个月第几次了?还是你认为我不够格,或者是你想甩下他?你讨厌他?” “不讨厌。” 所有的问题,他只回答了这一句。 “行,你对他怎样我不管。”周岑长出一口气,“不要再鲁莽行事,上次的教训也够了。” 上次,周一日常离开了半天,李星回耐不住性子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结果到现在还在住院。 七十三忽然道:“一哥许是有事?” 十三的话,犹如当头一棒。 令周岑整个气都消了。 “十三…” 周岑想说你不一样,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抽回手:“你去吧,找你的。” 七十三一愣,转念一想,也对,一哥刚刚喊他了。 七十三本想直接问周一什么事,但周一仍一副呆呆的模样,七十三索性走过去拉了他一下,“一哥。” 周一没应,反而说了一句:“是够了。” 季倏从沉默中走来,又走进沉默,朝人看了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来接你下班。” 周岑无奈把手搭了上去,配合他道:“你迟到了。” “好好好,这就回去跪搓衣板。” “还是头一次听说是夫人跪搓衣板的。” “不过夫人乐意。” 两声抱怨,一声调侃,周岑无语道:“南园楼没有搓衣板,倒是有榴莲。” 季倏立马闭了嘴,正应了那句,从沉默中走来,从沉默中走去。 被丢下的某七:“……” 另一头,周一也走了。 “……”七十三左右为难。 最后,七十三还是朝周一追了上去,“一哥…”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渐渐消失在光影里,黑暗中,两人同时将面具摘下了来。 “这照片…” 七十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五哥…他还活着!” 周一缓缓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并不意外。 “五哥他…还在那狼窝里吗?” “嗯。”周一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回应。 “一哥,让我去,五哥还活着,我不能…” 周一把面具戴了回去,“不行,主不允许。” “不。” “家主答应过我的,一哥你一定是搞错了,家主答应过我的!” 七十三情绪异常浮躁,这不是周一想看见的,也明白刚刚周岑为什么会那般训斥他,李星回很重要,七十三亦是如此。 周一其实可以选择不说,但七十三追了上来,这是主允许的,所以他说了。 “小九的申请通过了。” “……”七十三一怔,有些愕然地看着周一。 “不,小九…不能去,会死的,会死的…” “不会死。” 周一抬起手,学着周岑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发,“周九不会死,周五也会回来。” 暗门外传来的微弱光芒,有穿透黑暗的力量。 周九仔细打量着那一层停留在指尖的东西,他忽然问了一句,“六哥,这是什么?” 周六扭过头看了看,然后才走过来,他低头嗅了嗅。 淡淡的,舒舒的,不带一点暴戾、血腥。 周六抬起头,“小九,你怎么就这么听扒皮的话呢,连小黑屋都替他蹲。” “我没啊,我纯路过…” “死扒皮跑得真快…”周六骂骂咧咧,一个人叽叽歪歪了半晌,周九叫他都没反应,直到某张猫脸突然的凑了上来,把他吓了一跳。 “六…六哥?” “小九,你真的要去吗?” 周九突然收回手,“七哥不能去。” 周六只能装傻,“那我呢,我能去吗?” 周九摇头,“二哥呢…” 周六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个送给你,二哥的。” 周九接过锦囊,本想贴身收着,周六却叫他打开。 周九皱皱眉,还是打开了。 里面是一道数学题,答案是-5。 周九下意识地抿紧唇,耳边传来周六的声音,“不要相信任何人。” 周九瞳孔几乎已经无法聚焦,他不相信,这不可能…“七哥知道吗?” 周六没有说话,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两人瞬间绷紧了神经,外面是谁? “是我。” …等等,这个声音? “七哥!”周九激动道:“你怎么来了?” “来见你。” “七哥?” 周六拦住周九跃跃欲试的动作,摇了摇头。 门外又传来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周九瞬间傻眼。 周六笑了,“小七这是知道我们被关小黑屋来救我们了?” “小九。” 七十三缓缓道。 “我喜欢你的面具。” “……” 周九突兀站定,面前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变得没有了一样。 千钧一发之际,周六快准狠擒住了那只手,他看着七十三,语气一反常态的冰冷。 “小七,回去。” “回去?”七十三注视着他,轻声道:“不可能。” 视线边缘,周九同样注视着,没有人知道面具下谁的表情,除了那淡淡的抽泣声……在这片沉默中显得如此脆弱,周六周七同时不由得瞳孔一缩。 周九哭了。 第115章 温良的暴君,暴君的温良 “七哥,你凭什么认为只有你一人有勇气杀进去,看看我,我不再是躲在你们背后的小屁孩了,我想像你们一样杀进杀出再杀进去,三角洲…奈何不了法九。” “天网恢恢…法无明文禁地,疏而无法,我就带上法典去宣讲,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无数次……”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六松开了他。 七十三动作僵在半空,激烈的轰鸣声在耳中回荡,犹如教级殿堂在祷告,像是某种可怕的法器,已将他判处死刑。 明明在来时已经下定决心,明明可以用一个没人知道的方法—— 可是谁也没有资格剥夺谁成长的决心,曾经的谁都是这样…… 恍惚间,黑暗褪去,视线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七十三微微一怔,隐约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段石见收到消息的时候,就一直在这等着,见到七十三的那一秒,他就知道,这个傻子又迷失方向了。 “要跟我走吗?” 众所周知,游魂一般都没有目的地,正是因为不知道去哪,才容易被人拐走。 望着远去的两人,周岑才缓缓从背后走出来,他走进了锁链牢固的黑暗归宿之地,却在即将跨进去的那一秒,骤然停下。 一股强大的入侵感从背后袭来,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 须臾之间,风云变幻。 周岑想假装没看见,却没忍住笑了。 “瞧,我就说你忍不住好奇心。” “那如果我没有来呢?”季倏抬眼问。 周岑往里缩了缩,黑暗中,他不动声色的屈起手指,顿了顿,却又悄然松开,“我家夫人心思缜密,就算没来也一定早就想好了对策,毕竟我啊…都暗示到了那种地步,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好奇…” “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个温良的暴君。” 周岑这才舒心,眉头轻挑:“那你是喜欢温良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季倏似是诡异,手指想要去碰他,却被躲开,“我的阿岑,无论怎样,都只能是我的。” 周岑心里暗喜,抿了抿唇,“我看你才是那个暴君。” 季倏不辩反认,“温良的暴君,暴君的温良。” 周岑瞪眼:“季倏你完了。” 他明明在瞪眼,但眸光清亮,“你正在一步一步走进我的世界,而我们的世界……格格不入。” 季倏眉眼弯弯:“那你就一步一步把我的世界蚕食,最终将我困在只有你的世界里,我会很听话,永远也不会离开。” “我从始至终都在为此而努力。” 从不久前开始,季倏一直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正在分道扬镳,渐行渐远,而当这种感觉生出来的那一刻,模模糊糊的,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滴答、滴答。 像是时钟在悄无声息流逝。 “亲爱的,我诚挚邀请你,现在、立刻、马上,冲进我的世界。” “我早就进来了。” 季倏依旧是那个季倏。 从不幻想任何眼前和未来。 他的未来早被定制,而眼前的,季倏会自己去感受。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周岑抬眼问,“你是从什么时候,或者说是通过谁……” 季倏神秘一笑,但在听到这句“谁”后,于是立刻道:“你认识。” “原向。” 周岑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三个月,该查的不该查的,他都通过这个人了解得七七八八,虽然这个过程极其艰辛,但很值得……只是他总妄想有一天周岑会亲口告诉他,在他醒来后便迫不及待的“索取”妄想,演绎这套,季倏从来不会,所以在周岑留出一线门缝的时候,他就急不可耐地追了上来。 “我曾经怀疑过他,但也只是怀疑……” “阿岑,我喜欢你的聪明,所以,你是怎么想到他的?” 周岑又笑了,“瞧,我就说你忍不住好奇心。” 话音一落,两人顿时低头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好像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季倏还在笑,忽然,周岑说了一句,“不是怀疑的,是确定的,我可以从你的眼睛来确定。” 季倏猛地呼吸一窒,仿佛溺氧般无法自拔。 谁来救救他? 他完全陷入了一个叫周岑的世界。 周岑虚虚扶着他的手臂,仰头看他。 “我来救你。” 这一刻,谁都是所向无敌的。 季倏抬起手上的手,轻轻一吻,语气温柔,“别来救我。” “但是不行。”周岑笑了一下,漆黑的双眸降下一点明亮的浅光,他忽然对着某个方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站在光亮的地方是看不到黑暗的,但是能感受到。” 话音刚落,两人一身黑衣,几乎无所遁形。 “……”周九如遭雷击。 “……”周六咽了咽口水。 两人看到一双深沉似海的黑眸,似在压制什么,危险十足。 “还不出来?” 周岑俊美的五官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 季倏抬眼看向他们,眸心微动,“他们什么时候在的?” “刚刚…”周六着急解释道:“就一小会儿…” 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都怪小七,没事来什么小黑屋,来就算了,离开也不知道把门锁上…… 季倏低头睨他,周岑略略点头。 “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蛊惑小九溜出去买烤鸡吃的。” 周六说完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烤鸡? 这关烤鸡什么锅? 周九连忙接锅,“不是不是,是我嘴馋,想着马上就要离开了…才坏了规矩,家主…能不能别告诉…一哥…” 周岑突然很好奇,“告诉他会怎么样?” “会挨打。” 周六狂点头。 “………………” 这…还真是简单粗暴! 周岑突然很想知道周一是怎么对李星回的,不会也是直接动手的吧! “家主?”周九内心很不安。 周岑顿了顿,自然地笑道:“过来。” 周九下意识就照做了。 又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内心更加不安。 周岑没做别的,只是在面具上轻轻弹了一下,“这就算打过了。” 周九深深一顿,有些意外,想到刚刚的力度他瞬间拽下面具,“家主…” 第116章 每天一只烧鸡 周岑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会摘下面具。 “小九,你想要谁替你保管它?” 周九毫不犹豫把面具交到了周岑手上。 “好,等你回来,我亲自给你戴上。” 季倏当然知道周岑来这是干嘛的,只是没想到这面具底下的容颜竟是这般稚嫩,他又看向周六,周六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道:“小九就是看着显小,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可羡慕嫉妒了。” 周九:“……” 周岑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小九,你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吗?” “肃清三角洲,把五哥带回来。” 周岑摇头,“你的任务是活着回来。” 周九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岑,“可是…” 周岑:“不要可是,要为他日无法之地鸣丧钟,要活着,才能从众之事。” “小九会的。” 周六忽然红了眼眶,他就说怎么会在小黑屋碰见家主,光是想想就想哭,怎么办…小九走了,他怎么办…“家主,要不也敲我一下吧,我想跟小九一起去。” “你也过来。” 周岑没有敲他,而是把周九的面具给了他,“你的任务是代我好好保管好它,你身后有一个地方最安全。” 周六攥着手里的面具久久不语。 “六哥,一哥不在,你和八哥也要好好相处啊。” “滚,你次次都替他背锅…也没见你…给我背一次……” 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是因为他又滚回小黑屋了。 “小九,你现在自由了。” 周九眼前一亮,“好。” 夜幕降临,路边的灯光逐渐亮起,诸多思绪也逐渐从白天的喧嚣中沉淀下来,进入了安静的夜晚。 只有季倏的精神十分振奋。 南园楼。 季倏与嘴角的弧度还没下去,这种知若莫若的感觉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这么开心?” 季倏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周岑深深看他一眼,许久,不自在地动了动长腿,换了个坐姿。 又过了几分钟,周岑实在是受不了,把文件一丢,直接破罐子破摔道:“那来吧。” 季倏得令把人抄起来就出了办公室,到里屋,不顾左右的玩起了周岑的手。 “你在干什么?”周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不来我继续去忙了?” 季倏窝进他怀里一直摇头。 周岑看了眼自己被禁锢的手,有些无奈,道:“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 未曾以为只有怎样才算告白,只是冷静的,隐忍的,是这样的季倏。 这天夜里,周九又偷偷潜入,周六看见他时大惊失色,“小九?” 周九缓缓看向小黑屋,几秒后,门被小心地推开一道缝,从缝隙里,他丢了一包什么给他,“六哥,你的烧鸡。”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周六呆愣在原地,一语未发,只是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那道逐渐模糊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咔哒一声,门自动合上后,周六忽喘出一口气,动了动指尖,手里的烧鸡还是烫的,周六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只想知道有没有一种可以让手上这烧鸡永远也不会过期的方法…… 他想等到周九回来后和他一起吃…… 旁边的面具忽暗忽明,在这夜里格外惹人注目。 这夜之后,周九不见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再见周八,周六头一次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周八自知理亏,周六不说话,他更不敢造次。 隐忍许久,耐不住性子的还是他。 “六哥,我赔小九一只烧鸡行不行?” 众所周知,周九是“热情好客的”,他总是把浓郁的香味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让人未曾谋面,先知其人。 “每天一只烧鸡。” “啊?”周八有些沉默,那可是每天一只烧鸡,他很穷的…… 没办法,这是周六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好吧好吧~_~” 在周六眼神威逼的下,周八不得不答应,只是一想到小九不在,他又有些郁闷,“六哥,这烧鸡你吃吗?” 周六“嗯”了一声。 周八刚想造反,车忽然停了。 没办法,忙正事要紧。 自从周岑昏睡了三个月后,但凡出行,都是一排长龙大队,没有显眼只有最显眼。 以前周岑或许还会觉得不适应,但在经过李星回的吸灾体质后,他默了。 他笃定这贼老天玩不起。 “阿岑,到了。” 周岑看了一眼窗外的白色高墙,忽然问,“你是怎么让他…” “直接问的。” “……”行吧! 秦不诣早早就收到了消息,也早早就在外面等着,只是在见到面前这阵仗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对凤雏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你! 没多久,车里的人陆陆续续出现,一个两个三四个,数到最后,秦不诣觉得自己就多余数,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场面,比那会季倏住院还夸张。 秦不诣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连“他们”都出动的地步,看见秦博一,他很想上前八卦一通,但下一秒就被一个眼神给震退了。 是周八。 他火正大着呢。 秦不诣往后退了退,还是数了数,数的是面具上的画数。 八! 听闻数之八是之中最盛气凌人的一位,但论嚣张跋扈那还得是数之六。 秦不诣没想到今天一下子见到两个。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们,从前都是远远的望一眼,想挨近看看,下一秒,你可能连人影都扑不到。 但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数之七,前段时间段石见来来回回那么多次,不是传纸条还是传纸条,搞得神神秘秘,他又不傻。 七十三倒是没有和六,八走到一起,他时时刻刻都跟在周岑身边。 秦不诣看到周岑的时候,周岑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莫名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秦不诣是为那日“柳户花门”的事,周岑则是因为自己找他看病的事,现在想想,怎么看都像是他在无病呻吟。 “……” “……” 原向站在高楼俯视着底下的一切,可能是“卧龙凤雏”吸引法则,周岑目光坚定地抬了起来。 第117章 你一厢情愿跳楼也要别人负责吗? “……”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沉默。 秦不诣差点没吓死,大喊道:“你快下来!” “什么?你让我跳!” 前区楼层不算高,但也可能是风大,秦不诣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没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原向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帅气点,“每次亲热你都这么说,怎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风呼呼响,两道身影咻得一下就冲了出去,是八和六,没人看清他们是怎么上去的,更多的目光倾注在原向身上,那不顾一切的纵身一跃,是那么的洒脱、无羁。 半空路过,周八错失机会没抓住,“六哥!” 周六还有机会。 秦不诣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几乎目眦欲裂。 周六抓住了,但只抓住了衣服,底下传来骂声:“该死,老子出场秀。” “你别动!!”周六手指紧了紧。 忽然,滋啦一声,病服四分五裂,原向继续下坠,周六看着手里的碎末还有些呆。 这点光芒转瞬即逝,在下坠世间的路上,原向终于体会到了那种稍纵即逝的感觉… 秦不诣傻了。 所有人都傻了。 只有一个人除外,从始至终,周岑只是看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危险,才有眼神闪躲。 “你,你真是!!”秦不诣又气又急又无奈。 “怎么样,帅不帅!” 秦不诣深深看他一眼,倏而一顿,久久不语。 “丑态毕露。” 这四个字一出,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原向缓缓转头看他,眼里愠色渐浓。 原来是周六下来了,他将破碎的衣服料子朝他丢去,又重新回到人群中。 一时间,不仅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出来,还牵动了隔壁老院,一幢高楼上,院长一头烂额地看着。 第一中心医院分老院和新院,新院就是秦不诣在的这一片区域,又是专门划出的独行院,也就是养护院,说再明白点就是精神病区。 作为一个疯子窝,有人发疯,不足为奇,俗话说,不疯不成魔,既然如此,何不癫狂。 “啪”的一声,原向头被打歪了,他想,他现在应该有资格被那担架抬走,也确实被抬走了。 耍骨折了。 这还算轻的,要不是牺牲了一件衣服,这会儿应该是植物人了。 秦不诣叹了口气,“他之前没这么癫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他条理清晰的话,堵得秦博一胸口痛,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儿子对象是一个精神病,而且好像是治不好那种,明明那天见着还蛮正常的…… 果然都是假象。 周岑淡淡地说:“我们下次再来?” 季倏刚想说好,谁知秦不诣立马把话抢了过来,“不行,下次他还跳。” “………………” 秦不诣琢磨了两秒,含着点恳求的意味,继续道:“只是骨折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进去坐坐?” 好一句只是骨折了! 刚刚扇耳刮子的时候也是下了死手。 不愧是一家人! “行。”周岑答应,秦不诣这才放下心来。 有了这个小插曲,一条长龙那是兢兢业业不敢懈怠一点,好在新院病人不是特别多,大多都是像以往周岑这样,知道自己病了主动来治疗的,这种认知没问题的,见人多,自然不敢冲动。 两人被带到病房,说是病房其实跟总统套房没区别,毕竟跟来很多二五崽,小了装不下,等了一会儿,主角终于登场,原向是被推进来的,已经包成了粽子,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把人抬上床,把打着石膏的右腿简单架高,固定了一下手,脖子,功成身退。 看着上上下下好几处都是石膏,秦不诣气得脸色通红,简直快要喷火,“我叫你跳楼你就跳楼,我叫你下来你怎么不下来…鬼疯病,老子他妈拿清白救你,你却因为几句话要背刺我?看看看…看什么看,怎么?你一厢情愿跳楼也要别人负责吗?再有下次,庙小,请给我滚。” 这一段顶级刻薄输出给一旁几人看傻了。 周八突然后悔自己一开始的态度,决定回去后买只烧鸡压压惊——医生就是个恐怖故事。 原向只能先安抚自己的嘴强媳妇:“感觉…” 话音未落,“我能给你的只有感觉?” 头一次听到有人跳楼只是为了耍帅的。 这合理吗?秦不诣心累:“你把阿向叫出来,看他打不打死你。” “好嘞。” 原向果然为了哄媳妇自己都能贡献。 黑暗中,原向再次睁开眼睛,想揉按太阳穴的动作瞬间被什么禁住。 秦不诣心里乐呵,活该! 床上的人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说道:“亲爱的,再多一些警惕啊,光是看着我的脸可守不住我。” 这句话像是普通的低语,也像是认真的发疯。 在此时,像极了中二病晚期的狂炫吊炸天的王,让人无法维持表面无瑕的面容。 “行!嫌我念叨是吧?” 周岑看不下去,直接顺着话茬子架炮瞄准。 “现在只是念经,下一次直接超度。” 听到周岑的话,屋内顿时一恐。 “……………” “…………” “………” “暴君?” 果然卧龙凤雏不能对话,这惹人敬畏的话词,不是普通人可以听的,秦不诣默默把战场让出来,陆陆续续,屋子里只剩下卧龙凤雏三人。 什么禁忌对话,季倏表示他也能听,他难道不是凤,没错周岑是雏。 “你究竟是谁?” “我?”原向嘲讽一笑,“是他教你的吧,一上来就问我是谁,是不是不太礼貌。” 季倏一愣,“你怎么知道的我?” “哦?和我纸条传销的不是你吗?可我却嗅到了你当时颓丧的气息呢!” 狗鼻子!季倏主动说道:“下次去高一点的地方跳,那样更帅!” “正有此意!要不你给推荐一个地方?老规矩!” “……”季倏差点就要张嘴了。 原向咽了咽口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说道:“有点渴,可以叫我老婆进来吗?还是说…你们谁伺候我一下?” 第118章 你的话,我总是听的 周岑说时迟那时快,“来,张嘴。” 季倏本想说他来,但是看到周岑那架势,他忽然不敢上前冒犯。 原向倒是乖乖张嘴,周岑提醒他,“我伺候人不兴乱动的。” 话落,高空一条水柱匀速下坠,一杯水,丝毫没有浪费一点,原向腼腆一笑,“好手法。” 门外,秦不诣听到这话的时候:“………………” “好嘴法。” “过奖过奖。” “彼此彼此。” 这俩唱戏呢?季倏:“………” 放下杯子,周岑也没心思与他拐弯抹角,“之前只是怀疑,没想到你隐藏得挺好,从我眼皮子底下溜了三回。” 听到周岑的话,季倏顿了顿。 什么溜了三回?! 他怎么不知道??? 原向:“你怎么不说自己是被我钓出来的呢。” 听到这话,周岑在心里冷哼一声。 两人都很高傲,都很直接。 “是吗?”周岑看了一眼季倏,心里闪过一丝惊讶。 “什么意思?”季倏微微皱了皱眉。 都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谁还看不透谁? “这不是都很聪明吗?”原向看上去很开心,是真的发自肺腑的那种。 堂堂中京太子爷,大影帝竟然被一个疯人戏耍了! 可那又怎么样,那种情况,季倏已经把知道的人都想了一个遍,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反倒是周岑面色极其不虞。 许久后,只听见周岑缓缓吐出一句话:“你最好是没有什么在意的。” 他的声音冷到了骨头里。 原向停顿了片刻,然后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要动我老婆?”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原向开始冷淡,没了什么表情,“你以为我在意什么,就这样继续聊下去吧,如果你能在我等死的日子里救活我,我命都给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多时,秦不诣突然冲了进来,跟扇什么似的又是扎扎实实的一巴掌,看一眼都疼,“你笑肺啊,让把阿向叫出来,没让你装大神。” 周岑微微皱起来眉头一松。 “你能区分他?” “能。”秦不诣淡淡地看了周岑一眼,不好意思顿了顿才说道:“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毕竟天天睡,区分不了就有鬼,秦不诣最沉重的一夜几乎被每一个他都睡了一遍。 周岑点头,刚要走,却听到一句极其恶劣的咒语。 “在你所能察觉的范围内,让你感到不适是我的光荣。” 啪的一下。 这是第三次被扇。 原向捂着脸,哭唧唧道:“老婆,你今天有点猛,我晚上可是都要还回来的。” 秦不诣:“谁让你长了一张嘴不知道好好说话,别以为疯了就能肆无忌惮,还还回来,你还啊,我现在就让你还。” “哈哈,说错了,有点尴尬。” 秦不诣自从认识了原向后,精神状态已经一去不复返,甚至一度被传染得有点精神,以前隐忍不发,直到柳户花门那一次,他现在都直接动手,动手就一个字,爽。 两人在这打是亲骂是爱的场控里默默的抽身逃了出来,周岑出门第一件事就是主动去牵了季倏的手,一路回到车上都没松开,季倏有点懵,一般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这种双开模式还是比较少的,一是害羞,二是不合适。 但不得不承认他很享受这种。 忽然,周岑听到季倏问自己:“你今天怎么了?” 今天这个词,很好。 确实,从听到原向这个名字的时候,周岑就有一种迫切、急不可耐的想法,不一样的是,他只把这种想法表现在这一天。 可惜还是晚了,有一个人已经被影响极深,周岑不知道怎么是好… 窗外的夕阳,好像此刻他坠落的心脏。 或许有的时候也不用太圣母心,一切都是会发生,他不同样影响一个人极深。 原向一直想表达的思想无非就是活着的意义——从宇宙层面来说,人生确实没有意义。 但是此刻,周岑还是愿意一如既往地下坠到尘埃。 即使没有意义,也可以永远的拥有一颗尘埃粒子。 而此时此刻,这颗尘埃粒子就在眼前。 季倏没有周岑一样的强大感官,更甚至不太确信有这样的感官,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被观察的灵魂来告诉他: 他不允许别人来觊觎你! 季倏反应过来,想起自己被利用的事。 他想了想,也不算完全利用,他得到了一枚糖醋花精。 熏得整个车里都是酸味,头一次品尝,季倏表示这味只有他知道,同样的,他也知道自己还是没有完全的走进那个世界。 倒不是害怕,只是眼前人看上去很急,所以担心。 周岑愣住了。 “你在担心我?” “是啊,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了嘛?” 周岑扭过头,淡淡地说了一声:“你以后可不可以不接触原向?” 季倏丝毫不意外,“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周岑皱了皱眉,“他思想低级,举止错误,言论放纵,不适合成为你的手牌。” “你的话,我总是听的。” “你保证。” 季倏忽然抱住了他:“我保证不会成为他的手牌,我永远都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在季倏的印象里,周岑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贬低过一个人,这不是讨厌,只是单纯的贬低。 虽然非常刻意,但周岑不想季倏再接触原向。 从原向喊出“暴君”两个字的时候,周岑就闻到了一股很久远的腥臭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本能的抗拒,明明季倏也说过同样的话,偏偏换了个人说出来,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如果不是季倏提起这个人,他这一辈子都能克制住那份好奇心,明明错开了那么多次的…… 那边,周六周八等人在车队离开后,早已转到了福利院寻找线索。 这所福利院于上个世纪中期就已存在,追溯到现在有五代之久,它的全名是——格尼伊尔慈幼院。 后又被更名为繁星福利院。 周岑有一段时期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周六周八找到了现在的园长。 第119章 天空之城,满六 当然,两人是以便服身份。 其中周六扮演的角色是商人,周八则是志愿者。 (你确定这样行得通?) (看我的。) 两人以口语的形式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前面的园长就停了下来。 “两位怎么还站着,坐吧,坐着聊。” 周六周八点头,分别坐在了对面。 园长有一丝哑然,“小周,这不是你朋友?” 周六顿时抬起头,(怎么回事?) 周八没理他,摆了摆手道:“认识认识,人家可是大老板,最近生意实在难做,这才想着让我引荐引荐,想着来做做慈善,养养气运,大老板您说是吧?” 周六没让话落地,接着道:“没错,我是来做慈善的。” 周八:“……”真直接! 园长:“……”纯养气! “那什么,我这位朋友比较实在哈哈哈。” 刚刚还只是认识的周六:“……” 园长故作沉思,片刻道:“理解理解,商人嘛都比较实在,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这位大老板一看就气宇不凡,如此年轻有为哈哈。” 园长捋着胡须,频频点头。 周八起哄询问,“园长,咱们福利社最近还有哪块需要翻修的尽管开口……” “唉呀小周,最近你也是知道的,un基金会刚成立已经拨了一大笔款进园,这前前后后进园的大学生志愿者都快塞不下了……” “园长,给个机会。”周六点了三下茶杯道,(c计划!) 周八心领神会,随后反应过来,(哪来的c计划!) “那就看在大老板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再看看图纸?” 有门! 两人双眼一亮,周八点了点表道,“园长,不用看了,我经常来,东边那资料库不是还旧着,索性就那里。” “资料库啊?” “是啊,我看着行,这其他地方都改换门庭了,资料库这么神圣的地方怎么也得跟上。” 园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周啊,你可能还不知道,从上个世纪到现在,这资料库已经堆积成山,实在要打理棘手不说,人手也是个问题,我们平时也就定时清清灰…再一说,这位大老板看着眼生,就连un拨下来的款都不足以改动…我是怕…心里空欢喜一场…” 完了!这是暴露了!周八笑意尽收,脑袋微微侧歪,看着周六眨了眨眼,(撤!) 周六维持着一贯的严肃朝着园长点了点头,“本人大多产业都在国外,最近想着把产业调动回来,虽然比不上un,但园长尽可以相信我的实力,毕竟我也不是圣人,做一次慈善和一直做慈善还是有区别的。” 不是!老哥!你有钱吗?周八眼睛都快眨坏了。 园长笑着又点了点头:“明白了,不知贵总在海外是?” “说起来也是殊途同归,sky。” (不是!老哥!你是张嘴就来呀!还sky…我还sky…等等sky???) “原来是天空之城…”园长低喃一声,在周八惊掉下巴的视线中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位大老板,不,还没请教贵姓?” “满六。” 园长敏锐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一股子疑惑之色,眼底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透出若有所思之意。 周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此并没有发现园长的异常。 众所周知,天空之城是一家特立独行的集团,没有人知道其内主要运行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存在的意义,从一开始的存在到终末都一直被人怀疑这只是一家空壳公司,可年年怀疑,天空之城依然屹立不到,且kpi一直保持着第二十。 这不上不下的第二十,像极了学霸对排名不屑一顾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早就被人怀疑其有控分的嫌疑。 但怀疑归怀疑,对于一直不肯露头的天空之城,大多数行内人都没有办法,索性没有经济往来(自以为没有,实际……),也就任其自然。 小半时间过去,问题也向着更深层次的打探而去。 “园长,能不能先一步看看这资料库的基本构造?” 面对如此经典的问题,园长却瞪着眼睛:“看!早该去看了,走走走,我这就带路。” 一行三人就这样洋洋洒洒出了门,期间路过一条廊道,旁边横一竖二的径上零零散散站了好些志愿者,看到园长时,一个个都干劲十足的争先表演。 “园长好…” “园长好…” 在这一声声叫好不休中,突然冒出个“哥”。 没错,就是扒拉哥。 周八一头黑线,面上却不显,“哈哈干着呢,好好干,回头请你吃烧鸡。” 周六蜷着拳小咳了一声,周八被他吸引,(咋?) 周六,(你真是志愿者?) 周八,(你以为…不是,你这牛是不是吹过头了。) 周六,(就许你是真的,我不能?) 周八,(好哥哥,牛都要吹上天空之城了。) 周六………算了,爱信不信。 “满…老板,前面就到了。” “园长,叫我满六就行。” 被忽视在一旁的周八:“……” 好好好!这就翻脸不要中间人了是吧?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发什么呆?” “怎么了,六哥?” 突然回过神,完了完了完了,死嘴怎么喊出来了…… 园长一脸古怪的看着两人,“小周怎么了?” 周六沉着脸道:“忘记说了,小周其实是我秘书,算…这次的先锋人,多亏他,我才能认识园长。”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哈哈,小周不错,不错不错。” (不是六哥,这老头高兴啥?) (跟上,再出神自己滚回去关小黑屋!) 周八……… 算了,还是老实一点吧,谁叫背锅弟不在……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有弟在就是哥,有哥在就是弟,不,周八是弟弟中的弟弟。 隔几步听东风撼动前门,一旁的过道椅上蜷缩着一只小白猫,园长从白猫怀里拎出了一把钥匙。 两人看得出奇。 周八向来耐不住性子,“园长,这猫还会看门?” 第120章 大学生怎么了,干安保怎么了,爽! “这小猫是自己跑来的,孩子们爱闹总丢一些吃的引它,后来就赖上了…有些年头了吧,现在也是老猫了,不爱动,我平时来得少,钥匙一般都是放在资料库的附近,方便工作人员进出,不记得是谁有一次急急忙忙不小心把钥匙丢了,就是这老猫找回来的。” 周六周八四目相对,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震撼。 钥匙不随身携带就算了,至少也得藏好点吧…是真不怕这资料库失窃啊…… 白猫因为失了钥匙,这会儿也醒了,看了眼园长刚想继续睡,谁知一回头就看见这两傻憨憨,然后就一直这样抬着头,看着他们。 周六周八算是明白了。 有这守门猫在,估计从那之后钥匙再没丢过,就说谁会想到钥匙会在一只猫身上吧。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两人算是长见识了。 资料库里面比较老式,是真一点都没翻修过,许多都还是上个年代的东西,周六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忽然发现一个事实,他好像真拆不起。 园长看出了他意犹未尽,很是坦然道:“满老板所想其实我也考虑过。只是翻修,小心一些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老古董再值钱也没有这些资料珍贵。” 周八跳出来道:“这不算文化遗产吧。” 园长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建筑技艺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工作人员忽然跳出来喊道:“园长,可算找到你了,你快跟我来,前头有两位志愿者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 “不清楚…” 周六忽然道:“园长,方便的话我想再看看比较细密的地方。” 周八立马心领神会,“园长,我大学是建筑系的,这技艺非常难得,我也想再观摩观摩…您看?” 园长对着周六呵呵一笑,随即大手一挥,“那就怠慢了,我稍后就来。” 成了! “园长,莫动气啊,和气生财和气致祥!”周八满眼都是藏不住的人情世故。 园长走后,两人几乎是立刻就开始行动了起来,先前已经将内里的所有监控位置摸了个清楚,眼下直接投放电子干扰器还为时过早。 “六哥,老头说什么偶尔清清灰,这干干净净哪有什么灰,一看就是呵护备至,哇靠…六哥你快来!” 周六皱了皱眉,“怎么了?” 周八目不转睛道:“这一排全是上个年代的档案…竟然还保存得这么完整。” 以为找到了什么的周六:“………” 监控室,眼前一列二三十排的画面里,时不时就能看到周八大惊失色的画面,不得不说,确实符合当代建筑生看到瑰宝一脸崇拜的精神。 周六则是围着周边细细查看着什么。 看到这里,女保也放心继续嘬了两口奶茶。 不远处,园长匆匆路过,一开始女保还没什么反应,又一次看到,立马老老实实放下花裤腿,脚放进拖鞋的那一刻,眼前画面好像闪了一下,女保没多在意,此时园长已经消失不见了。 女保又嘬了两口,事后满嘴鼓鼓囊囊,还不忘感叹一句。 “大学生怎么了,干保安怎么了,爽!” 那边,周八翻到一些资料,片刻抬头冲着周六挤眉弄眼道:“六哥,你猜我找到什么了?” 周六从对面大方走来,“你用干扰器了?” 周八哈哈一声,“不重要,你快看。” 周六接过档案一看,瞬间黑了脸,他本想把档案拍到周八脸上,但是他不敢。 无他,姓名那一栏正写着周岑两个大字。 快速把档案合上归于原位,周六狠狠瞪了一眼周八,“还有五分钟,完不成任务翻修的钱你出。” 翻修的钱! 钱! 等反应过来,周六只看见一个橙子在眼前飞。 是的,周八为了不穿帮于是穿了他心爱的志愿服来。 周六也没闲着,毕竟出点钱事小,完不成任务事大。 00:59:59 两人围着时间跨度一头一尾相互递进着。 03:59:59 最后一分钟的时候,周八几乎是急出了满头大汗。 04:30:00 “找到了!” 两人瞬间靠拢,二话不说,一个开拆,一个拿出手机开启照相功能。 04:40:00 咔嚓咔嚓咔嚓! 04:50:00 周八将档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两人用最后10秒的时间杀回了干扰器启动之前的位置。 监控室,画面闪了一下。 女保不太确定地看了看源头,确定不是电源问题后又盯着两人看起来,隐约看到周八逗大的汗珠时,女保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自己的芭蕉大扇。 “唯一的缺点就是闷,都给老娘干缺水了!” 与此同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走去,园长还没回来,周六想了想索性把门锁了,钥匙拔下来的那一刻,白猫瞬间一跃而起。 周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白猫没得逞,果断朝两人哈气,连毛都炸了。 “六哥,你把钥匙给它。” 周六不疑有他,瞬间就把钥匙丢了出去。 钥匙在空中呈一个抛物线状上升,还没开始下降的时候,白猫就从另一头接住了钥匙,紧接着一个纵身跳上了围墙,然后跑到屋顶上去了。 周六:“……” 周八:“六哥,这猫防着咱们呢。” (闭嘴!) 身后,园长缓缓走来,看到两人在门口,不由得皱起眉头,“满老板。” “园长,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园长摆摆手,道:“大孩子之间难免有一点小摩擦,不碍事,你们这是已经看完了?” 周八没忍住抱怨:“没办法,园长你不在,六哥只看了两眼就把我赶出来了。” 园长看了周八两眼,嘴角微抽,“小周,你这汗?” 周六哼了一声,(多嘴,看你怎么解释!) 周八叹了口气说道:“园长,刚刚你那么说我还不信,你看那边。” 园长顺着周八手指的地方看去,看到那只老猫,老猫嘴里还叼着一串钥匙。 “奇了,这老猫很久没上过屋顶了。” 第121章 以满姓守六代之主 周八哈哈两声,“我和六哥生人气味重,可能防着我们呢。” 周六……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园长不疑有他,更没多想,“动动也好,不用管它,我们走后它自己会下来的。” “对了,满老板看过之后认为如何?” 周六点点头道:“问题不大,但是大改确实挺可惜,园长,这墙那边是不是还有一块空地?” “确实有,也不是没想过扩建,批不下来。” “我知道了,既然是做慈善,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满老板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推辞了。” “园长也说我们是一家人,就当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周八目瞪口呆,(六哥你这是送钱送上瘾了?) 周六,(闭嘴!)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两人出福利院后,迅速上了一辆车,可他们不知道园长从始至终都在看着他们。 亦或者说,从始至终都在鲜为人知的角落里,看着所有所有的一切。 “满爷爷,刚刚那两个人要不要赶出去?” “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警告一下就好了。” “行叭,您老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刚刚走的那两个不是有一个志愿者怎么也跟着一起走了,这也太不尽心了吧!” “你说小周啊,随他去吧,随他去吧…” “行叭行叭,那您慢慢看,我先去忙了。” “小牧青…帮我约一下满厚那家伙。” “哦——” 牧青走后,他还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发出一声喟叹。 “老哥,你要是看到这个小家伙应该也会欣慰的吧,以满姓守六代之主,到这一代,已是满六。” 忽然,一阵狂秀的民族歌谣悠悠响起,满园长拿出自己的老年机,看了眼是谁后,欣然接了起来。 只能说,牧青这效率……没谁了。 其实牧青什么都没做,就是拿出手机点开头像,点进页面,发了一句——厚爷爷,满爷爷让您打个电话给他。 所以电话就来了…… 老年机的另一头是一部跨时代的智能手机。 公馆三楼,冷冷的声音不时响起。 “满轻,不是说了不联系吗?” 福利院门口,满轻没理他的只言片语,自顾自说道:“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谁?” “满六。” 满厚一震,滋滋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许久,才是清晰的人声,“满六出来了?” 满轻轻轻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又道:“是。” “少主也来了?” “只有满六。” “那小子私自出来的?” “不是,他身边还跟了一个人,比他小,又姓周,应该是老八。” 满厚差点坐不住,要不是满轻及时解释,他这会儿人已经在车上了。 “老九是法门的人,老八无疑。” “他们今天来提了一个档案。” “档案?”满厚没问是谁,“看来…少主真的长大了。” 满轻忽然问:“少主上过三楼?” “没有,上次少主似乎只是来解惑的。”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好个屁,事到如今,宜早不宜晚。” “你太急了,以少主此时的心性…不会不顾季家那小子独自上三楼。” “哼!有我在,那小子休想。” “…行了,你自己的地盘你自己看着办吧。” 天色渐晚,大学生们陆续退出战场,渐渐的,只剩下牧青还孤零零的等在门口。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住一晚的房间还是有的。”满轻看了眼已经有些蔫蔫的牧青道。 “满爷爷,你不懂,已经成家的人怎么能夜不归宿呢?”因为不能,所以他主动回复了一句,“当然不能。” 满轻无奈一笑,“好好好,可怜我……” “打住打住别说了,车来了!” “…………” “木头木头我在这!”牧青双手交叉挥得欢快。 其实夏子还一眼就看到了他。 车才刚停好,牧青已经到了门边,上去后赶紧跟人贴了贴,可见是想坏了。 “下次别这么急。”说完,夏子还又对着窗外喊了一声,“满爷爷,小青我就带走了。” 满轻点了点头,“夏小子,慢点开,下次和小牧青一起回家吃顿饭。” “记下了。”夏子还应道。 系好安全带后,牧青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满爷爷,你才不可怜,你有一园子的吵吵闹闹,我才可怜,我只有一个闷葫芦。” “哈哈哈哈哈哈哈。”满轻笑得乐不可支,“你可偷着乐吧。” “走啦走啦~满爷爷,我明天有课,周末再来给你当免费的劳动力吧~” “知道了,路上别闹人,注意安全。” “知道啦~” 车上。 “满爷爷太会念叨了~差点没给我留下~差点你就见不到我了~” 夏子还没理他。 牧青一脸懵逼,“你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不理我?你不说我生气了!” 夏子还无奈松口,“有我一个很可怜?” 啊…这……牧青差点给整不会了。 于是想到什么,他调整了一下姿态,认认真真道:“我偷着乐的事情怎么能让你知道。” 夏子还没忍住笑了一声。 “哦吼~抓住你了,今天是笑葫芦。” 夏子还转移话题道:“晚上想吃什么?”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昨天吃过路边摊了。” 意思是,今天不能再吃路边摊。 牧青哼哼唧唧半天也没想出要吃什么,突然手机滴滴了一声,他惊讶道:“吃饭?” “谁?” “厚爷爷叫让我过去吃饭……” “现在?” “嗯!” “不想去?” “嗯!” “哪不去?” “不嗯!” “想我陪你?” “嗯嗯!!” “好~” 牧青差点没扑上来,要不是想起满轻的话,可能真扑上来了。 “木头你真好,爱你喜欢。” “我…也是。” 牧青装模作样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知道这人晚上是什么样的,牧青还真信了他这纯情的模样,经历过才知道什么叫做颠鸾倒凤。 想着想着,又不由得可惜,不知道这一顿饭要吃到什么时候去,别耽误了颠软倒凤,他明天还要上课呢,不能太晚睡的…… 第122章 牧青醉饭了! 长辈请,不能辞…… 何况这个人还是满爷爷的哥哥厚爷爷,牧青大一点的时候才知道有厚爷爷这么个人,那次正缝两人吵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吵的……后来他成了传话筒,早知道会摊上这事,他一定不会半夜失眠还跑出来数星星。 “想什么呢?” “哦…在想厚爷爷准备了什么好菜,饿了~” “小馋猫。” “对呀,想吃你。” “………好。” 这种好事,夏子还向来不会拒绝。 小宴席开在天天餐饮,老套间,三个人,倒也不算挤……… 是贼宽! 牧青刚知道是来这里吃饭的时候,人都傻了。 这老套间可是只招待重量级别的大人物的,牧青都怀疑自己一个学期的学费还不够吃这一顿饭的,虽然并不需要他来担心饭钱问题,但不妨碍他这么想。 外面一群吃瓜的,借着上菜多看上一眼都能讨论半天,何况还在这老套间,牧青如坐针毡。 夏子还倒还好,他除了对牧青,对谁都是一张扑克脸。 “你看看你,饿死鬼投胎都没你急,又没人跟你抢…慢点吃,唉唉唉我说了吧,赶紧喝口水压压…” 夏子还递上水,牧青猛灌了一口,如是道:“厚爷爷,我吃饱了!” “………” 长辈请,不能辞,但可以狂吃…… 能不狂吃嘛!牧青巴不得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老套间。 “小青,我们是来陪厚爷爷的。” “就是,还是夏小子明事理。” “厚爷爷,您就饶了我吧…我这明天还得上学呢…” “吃路边摊怎么不见你这么急…” “人间美味当然要细细品尝啦~” “说不过你张嘴,算了算了。” 牧青翻了个白眼,“说吧,又要我和满爷爷带什么话,真不是我说,你们都多大个人了……就不能心平静气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不是满轻。” “什么什么?” 竟然不是!不可思议!牧青又道:“还有三爷爷,我竟然不认识!” 满厚看了眼夏子还道:“小牧青啊,厚爷爷想着你嘞~” “得了吧,快说是谁,不然我可真要走了。” 满厚微微蹙眉:“和你一个园的,你以前不是老喜欢缠着人家喊哥哥,人家不理你的那个。” 牧青:“呃……” 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夏子还愣了一下,忽然道:“厚爷爷是要找周家主。” 满厚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这夏小子上道。 和聪明人谈起话来,就是没那么费劲,几句话就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等一下。”牧青问道:“厚爷爷,你是怎么知道我缠着人家喊哥哥的?” “你猜?” “………肯定是满爷爷,哼!” 接着又道:“我认识厚爷爷您的时候他已经出园了,难不成我是第二个传话筒?” 满厚摇头。 牧青疑惑:“那你找人家干嘛?不能是换一个传话筒吧…这关系是不是有点拉得太远了…” “哎呀小牧青,你就说帮不帮厚爷爷这个忙吧。” “啊?”牧青转过身,抬眼看着夏子还,随后糊糊道:“木头,你听懂厚爷爷有说要帮什么忙了吗?” 夏子还点头,毕竟这鸿门宴很明显,“厚爷爷,小青最近课业比较忙,不急的话,我想找个合适的契机再说,您看行吗?” “当然行,就是怕人把我老头子忘了,毕竟等了这么些年,也该等到头了。” “什么忘了…这些年…就到头了?”牧青稀里糊涂没听明白一点,“你们在说什么?” “小牧青果然是要上学的,这就困了?” “上啊~困啊~” “小青,回家啦~” “好……!”牧青又稀里糊涂地点头。 满厚感激地看了一眼夏子还:“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木头,厚爷爷和满爷爷这不是挺默契的吗?我怎么就那么傻,当了那么多年的话筒子,现在我都成家了,还得为他们操心,我实在是太伟大了呜呜呜x﹏x” 牧青醉饭了! 夏子还一如既往的安慰他,“小青乖,下次不许塞饭。” “木头,我困了。” 夏子还“嗯”了一声。 牧青最后是被夏子还抱着出去的,没办法,直接倒在他怀里睡着了。 “夏总,常来啊!”何千一路把人送上车,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另一边,李子棠把满厚也送上了车。 “你也真是的,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搞得我手忙脚乱,还以为你叫了少主。”李子棠颇为无奈道。 “好啊,下次一定提前告知,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子棠微微一愣,笑着点点头,“好啊,不过下次你请客!” 懵了好一阵,满厚才道:“天天不是少主名下的吗?” 李子棠看似镇定地道:“原来你想蹭吃蹭喝。” 满厚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子棠道:“我说今天的八道菜怎么样,还满意吧?” 满厚眼睫一抽,道:“……走了!” 中心大厦。 周岑坐在顶楼一角,自斟自饮。 大厦对面就是un,迎风招展的高架上,画着一个个小人,最底下还有一个块头大的,那是起重机。 “家主,过程就是这样……” 周八把在福利院发生的一切都编成了话段子。 直到电脑上的画面断了,下一页又回到了第一页,周岑问道:“满姓?” “家主…我有话说。”周六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周岑放下手中茶杯,扬手道:“我们小时候见过,对吗?” 周六心咯噔一声。 “六哥?!真的假的?” 在两道极具压迫的视线下,周六最终点了点头。 “累吗?”周岑问他。 周六微微一愣,他想过坦白之后的所有话术,唯独没想过周岑会这么问。 累吗? 周六也才二十五岁,和周岑一样大,可是从很小的时候,他每天的档期都是满满的,周六一直很期待的六一节虽然每一次都没过成。 但是… 但是…… 但是周六此时此刻很想知道,也很想问一句:那你呢? “家主…” “满六!” 蓦地,周六怔了一下,然后他说:“以满姓守六代之主,已是满六。” 第123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天天万岁 这一年多来,周岑所知的所有外界信息几乎都是“他们”亲自出马这样探听来的。 可关于“他们”本身,周岑却好像一直知之甚少,唯一点就通的自己很清楚,很明白。 不重要了…… 还有什么是比了解自己更重要的呢? 如果有,那个人也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人。 “继续查!” 周六周八相视一眼,纷纷退下。 途中遇到季倏,两人则停下等人先过,“君爷。” 季倏点头,从两人身边走过,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落寞的背影。 “阿岑。” 周岑听见他的声音,顿了顿, 却没有回头,只是说:“拍好了?” “就补一个镜头,花不了多长时间。”季倏走到他旁边坐下,很自然的把人搂进怀里,“回家还是?” “不回家。” “好,那就不回家。” 周岑身子登时一歪:“接下来。你去哪我就去哪。” 季倏想了想,道:“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一听这话,周岑立马端坐了起来,季倏又道:“说来惭愧,我好像没有一次认认真真的约过你,到头来,已是这般。” 两人推门出来了,脸上挡得严严实实。但还是一眼就被认出来了。 周岑站了出来:“秦叔,你帮我去看一下秦医生,那位要是好了,改天我还想再见见的。” “好的…”秦博一挠了挠头,他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不对!他刚扭过去的头立马又扭了回来。 “家主,你们这是要上哪?” “秦叔,你放心去吧,阿倏等会还要露个头。” “那确实戴个口罩会方便些,哦对了,小十三刚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这就马上出发,争取早去早回。” 殊不知,两人在听到七十三要来的时候,已经慌了。 秦博一这一走,两人又立刻安排人开了一辆车进地下车库。 没了头领,剩下的这些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敢有什么反驳之词,就连最后两人已经坐上了车,一伙人也只敢干看着,等车开远了,开出了地下车库,他们才算是松了口气,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这下怎么办?我们追不追啊!?” “怎么追。刚刚家主亲口下令不许打扰他们,你去追还是我去追?” “我得说句地道话:这车是谁开来的谁负责。” 立刻有人反驳道:“负责?负什么责?那两位要是出事了,我们谁都跑不了。” 又有一人跳出来说,“那我们刚刚还干看着?” 这话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谁不是干看着,谁又敢阻止,关键多问一句的都没有! 片刻之后,一人掷地有声:“都上车追!” 总算是有了领头羊,众人纷纷上了车。 等一群人洋洋洒洒地追出去后,两人却站在透亮的电梯房里欣赏着眼前的一切——一条长龙正不紧不慢地赶着一辆车。 “我们会不会被找到?”季倏发问。 “会!”周岑毫不犹豫道。 电梯抵达楼层,两人话题戛然而止,外面有人,是杨宽。 季倏道:“杀青宴我们如期而至!” 杨宽立刻反应过来,把两块入场牌交到季倏手上,“荣幸之至,蓬荜生辉,三生有幸,感恩有你…够不够?快走快走,这种时候,是真能给我找事儿!” 被赶的季倏忽然看见什么,转过头道:“要不我们合个照?” 杨宽微微一愣,“那还不赶紧!” 会场里,乌泱泱的一群人正排列整齐,冷不丁看见杨宽领着两个人进来的时候他们忽然就明白刚刚怎么临时不拍了。 原来是去接正主了!还是买一送一的那种! 两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兼中间,这毋庸置疑是留给季倏的位置,原本也是空着的,杨宽打算后期把人批上去来着,为此站第二排的中间几人还特意穿了绿裤子。 两人默契地揭开口罩甜甜地笑了下,季倏张嘴刚想说什么—— 不过几秒,快门一闪,时间便被定格了。 应要求,这张照片很快就上了vb,底下一片点赞评论,不到十分钟点击量就冲上了百万。 恐怖如斯! 【人心不足蛇吞象,天天万岁≧▽≦】+999 【我更倾向于是宣传的噱头,因为知道大家爱看,所以故意这样搞。】恶评+999【滚!】 【季神新剧杀青宴?!贵圈工作人员都吃这么好?!姐妹们!不给糖上砍刀!】 【人心不足蛇吞象,砍摄像师一刀!】 【人心不足蛇吞象,砍导儿一刀!】 这句话发出来后,瞬间触发了暴击卡,杨宽已经被砍了999+刀…… 而此时的两人却转头走进了一家火锅店。 “你好,几位?” “两位。” 季倏一开口,最近一桌的小姑娘就抬起了头来,偷偷看了一眼。 季倏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归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多剧本都是本人配的,就算是隔着口罩,都有一种散不去的熟悉。 周岑怕他被认出来,赶紧问了句,“有没有单独包间?” 有的,这边请进。”女服务员很快就将两人引到了单独包间,“二位,冰水还是温水?” “冰水。” “温水。” 两人一顿,最后又一起道:“都要!” “好的,二位请稍等,这边可以扫码下单。” 两人同时扫码,季倏忽然问:“什么锅?” 周岑很自然答道:”你不吃辣。” 季倏埋头一笑,“那就鸳鸯锅。” 至于菜,两人菜品大半相同,各种肉都来了一遍,全蔬套餐不用选,三下两除二下完单,女服务员就提着两壶水进来了。 周岑要的是温水,季倏是冰水,工作人员记性很好,可是倒完水后,她却看见两人互相交换了杯子,瞬间一脸恍然大悟,“不好意思,这两壶水给你们放在这边。” 女服务员这就撤退了。 没多久,锅底上来了。 陆陆续续,菜品也跟着上了不少,全蔬套餐上完后,服务小哥拿了一张清单上来。 “你好,这边菜品已经全部给你们上齐了,用餐愉快。” 小哥走后,两人这才不急不慢地摘下口罩,岂料,没过一会儿小哥又来了。 第124章 下次请你们一起去吃火锅! “…不好意思,这是满单赠送的全素新套餐,打扰了,用餐愉快。” “……” “……” 门再次关上。 桌子正中央鸳鸯锅已经沸腾,两人相视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下料。 首先,两人是观察过之后才选择的这家火锅店,相比于其他地方,这里很安静。 大堂一共十二桌,主要是有很多对情侣,对于约会小白组来说,这无异于吸引了他们,其次,这一层只有这一家火锅店,两人都不想再节外生枝,索性就选定了这家。 吃着吃着,季倏忽然放下了筷子。 他问:“我可以来你这边吗?” 周岑笑了笑:“当然可以,欢迎你来。” 两人生涩的对话,像极了一对初相识的小情侣。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对话,充实着一切。 两人都短暂忘记了自己,只记得对方是谁。 季倏:“咳!” 周岑果断敲了敲他的筷子,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辣不辣?” “阿岑,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本地人了。” 周岑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几秒后,他起身倒了两杯水,“冰水还是温水?” “冰水。” “明明不能吃,还逞强。” “我只是…想体验一下你。” 一瞬间寂静无声,周岑递了一杯温水给他,“但是温水比冰水能解辣。” 季倏几乎一秒镇静下来,明明还没喝水,却感觉没那么辣了,包间灯光明亮异常,落在周岑脸上,凝结成火红色。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季倏都未移开眼。 周岑看他几眼,忽然抬起手喂了一杯温水给他。水流过喉咙,季倏忍着没咳出来,原来他是已经辣过头、辣出幻觉了。 “蠢!” 周岑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我再给你接一杯。” 季倏一下子拉住了他,把人拉到座位后,果断把那杯冰的喝了。 一下子冰火两重天,还逞强嘴硬,道:“你看,冰水也是可以解辣的。” 周岑有些生气了,“你在想什么?” 季倏张了张嘴,唇瓣微微颤了颤:“我想永远把你留在我身边。” 周岑心里软成了一片,“以后不许吃辣的,听懂了吗?” “我听懂了。”季倏坚定而深情地说:“只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吃。” 这个傻子!周岑竟无言以对。 就冲这句话,这火锅是吃不下去了。 正想着先让出去把单买了,一开门,外面安静极了。 周岑苦笑一声,回头看着还在痴痴盯着自己的傻汉,“约会结束。” 沉默了一会,季倏也跟着站了起来,“约会快乐。” 周岑视线跟着他,诚恳地说,“约会快乐。” 大堂此时几乎坐满了人,只是此满非彼满,听到动静后,所有人顷刻间都站了起来,他们面朝包间的方向,一个个都把原先高傲的头颅低了下来。 周岑没心思搭理他们,走到柜台,“你好,买单。” 收银员顿了顿,平静地说:“先生,一共528刚刚那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她指的那位正是简单戴了一只口罩的七十三。 周岑不用脑子想就能大概猜出这厮是什么时候把他找到了。 异常安静的火锅店,异常淡定的小哥…… 可能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在了…… 其实周岑不知道,在小哥还没认出他们的时候,七十三刚把杀青宴搅得一团糟,毕竟图不是批的,是个人都会先找上杨宽。 上了车,周岑才知道先前那批人已经被引到家了,这会正被周四审判着。 “让你们别跟着就别跟着!你们真行?!”秦博一越说越气,“老子培养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 老宅大门前,一排人站得笔直,眼前唾沫星子横飞,愣是没人敢眨一下眼。 “还有你,是这个!” 秦博一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被单独领出来的这位正是那位龙首诱饵。 正在这时,鸣笛响起,一辆白旗从远处缓缓驶来。 这几天的京城湿度大,蒙蒙飘着细雨,车窗上蒙了一层水雾。 秦博一在门口一脸惭愧。 周岑睡眼惺忪,刚从某个温暖的怀里坐起来,掀眸睨了眼窗外。喉结上下轻滚两圈,薄唇溢出疑惑。 “他们是在罚站?” 其实他们这会儿已经被罚了一个小时。 季倏说:“好像我们才是罪魁祸首~” 周岑一听就皱眉了。 道闸杆缓缓升起,车窗则在缓缓下降,全场愣了下,看向白旗的目光里透着迷茫,周岑道:“下次请你们一起去吃火锅。” 全场震惊,秦博一觉得自己的震惊不亚于其他人。 片刻安静后有人猛地一点头,顿时老宅大门前一阵骚动,再没有了因为挨罚的愁苦。 有人想到周岑可能会为他们求情,也有人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但没一个人想到会是这句话,是请,不是带。 这已经不是普通可以表达的心情! 不就罚了一个小时,不就淋点雨,这都不是事儿! 道闸杆降下之后,所有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家主要请我们吃火锅!”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 秦博一已经按捺不住,就在这嘈杂声里,稍稍抬高了声音,“解散!!” 所以最后这件乌龙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回到南园,回到里间,还没有开灯,周岑便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星闪,一颗,两颗,三颗…一直到数不清几颗,他下意识去拽季倏,才发现人早就不在自己身边。 周岑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阿倏?” 季倏把门关上,跟回应他似的轻响,“喜欢吗?” “什么时候…”周岑想说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但最后还是比较着急说出这声,“喜欢。” “从我们开始约会的时候。”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收藏癖?” 周岑虽然嘴里说着扫兴的话,但眼睛没一刻离开那些星星闪闪的图片,那上面每一张都是有关他的点点滴滴,不用问,从看到那张桂花树下的缩影时,周岑就知道,从那么早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关注着他。 “为什么要藏起来…为什么在今天告诉我?” 周岑不记得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第125章 未来,回忆,不再是一个过去式。 “因为想把你藏起来…” “因为这个夏天你还在…” “还因为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说到这里,声音骤然一顿。 这时,温暖闪闪的房间里,隐隐传来周岑的轻声呢喃:“阿倏……” 季倏伸手出去,摁灭了屋子里的满天星星。 一片昏暗中的周岑浑身散发着皎洁的耀眼星光,季倏望着这样的星光,就是这样的星光,他真的真的特别喜欢。 没有天上星星,没有可望不可即。 “周岑,你是我的男朋友。” 周岑的心在不断地跳动,他感觉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让他不禁微微颤抖。思绪化作一片波涛,被他的存在占满,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他转动。 “早就是了。” 他们没有稀里糊涂地爱着对方,他为他补齐了这个仪式。 未来,回忆,不再是一个过去式。 花晨雨夕,园楼相欢,其于交契之厚有如此者。 一时激动,窗外的天也蒙起了绵绵细雾,第二天,周岑睡到自然醒…… 不可能的。 季倏早早就睁开了眼睛,便再也睡不着了。 季倏的脸颊蹭到周岑头顶的头发,软软的,有些想啃,想了,也就这么做了。 身下一动,季倏一惊,笑着说:“我这是把你吵醒了,还是你早就醒了啊?” “难道要我说,我梦到你想把我吃了,吓醒了?” “阿岑,你也是男人,应该知道一大早就撩拨的后果。” “撩拨就撩拨,我承受得起……” 季倏扑下来的时候,周岑承认他说大话了。 “嘶~” “是不是还疼?” “没事…我可以…” 男人一生要强的面子…… 季倏轻轻碰了一下他额头,最终还是没忍心。 房间里还是昨晚的布置,不同于黑夜,白天看到这些,周岑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 季倏收拾得很慢,慢到周岑忍不住亲自动了手,季倏不忍心道:“轻点,别拽它。” 周岑傻了一下,道:“那你还拿夹子夹它呢。” “………” 周岑继续调侃:“不对,不是你夹的。” “………别…别说了。”季倏缴械投降,最后两人将一大叠照片工工整整的收回了木盒里。 看着这个木盒,周岑蓦然好奇,道:“话说,你是叫谁给你布置的?你除了拍戏明明一整天都在我身边。” 季倏囧╯□╰。 “阿岑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也不问了,这也要羞。” 其实就算季倏不说,周岑也猜到了,七十三是一个人来的,那自然就是段石见,也是,这种事情,除了找兄弟还能找谁呢。 “我们买个相册吧。”周岑忽然道:“不,买两个,一个装我们,一个装我们家。” 我们?我们家? 季倏从来没想过要买相册,他从始至终想的只有把人藏起来,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好。” 他家阿岑这么好,就应该被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要么抑要么扬,从来没有顿挫。 于是说办就办,两人下午就去拍写真了。 这次,长龙大队再不敢荒唐,一路紧紧跟随,抵达天天戏晴的时候,为首的白旗没有停而是直接开了进去,大剧场入口本来就大,又是京a白底黑字压根就没有人敢拦。 下车后,周岑闹了个奇。 “没事挂法部门的牌干什么。”周岑朝内看了一眼,“看给他们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来闹事儿的。” “挂着,”季倏说,“以后都挂着。” 完了,段石见笑了两声,“季爷说这样没人拦,安全又省事,我也觉得挺好。” “…我又不是大领导。” 听到这话,远远在一旁的七十三忽然道:“家主本来就是大领导。” 几人微微一愣,都不约而同的朝七十三看去。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默瓶子自从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参与题外话。 七十三瞪了一眼段石见,戴上口罩后提醒他跟上。 前有两人开路,后有两人跟着,这样的景光和剩余的时刻都叫人不容错过。 来到打卡地后,周岑还有些拘谨,不是放不开,而是现场布置得太夸张了。 打卡地布置在之前那除了沙发就是地的休息室里,周岑没想到这里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全场没有一块绿幕,放眼看去,全是实景,甚至连假山流水都有…… 拍个写真倒也不至于…… “还害怕吗?” 季倏其实早就想要一张两人正式的合照,有过之前几次,他知道周岑已经克服了镜头的恐惧,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周岑这样,他还是会下意识的挡在他前面。 周岑伸出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问:“你看到了什么?” “你。”季倏嘴唇微张,声音很轻。 “你看到了我的害怕吗?”周岑在教他怎么【看】,他知道季倏能看出来,只是他很少这样【看】。 季倏在看,也【看】得很仔细,忽然,他道:“群星,发光的,还有我……” “因为你是我的星星,所以我不再害怕。” 他经过他的眼,于是此后的每一帧,都是一场盛大的遇见。 周岑不记得昨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他记得这个夏。 十七年后的他们在那个夏天再一次遇见了对方,所以这是属于他们的遇夏。 啪啪啪! 一阵鼓掌的声音忽然响起,台下,人群涌动,一双双眼睛都目不暇接地看着,如果两眼生来为注视,天作之合就是它生来的原因。 “两位老师,我实在想不出给你们拍完这次,今后还有没有机会拍出比这更好更形美的了……” 美的文词是思想的光辉,单纯漂亮不算美,能够净化心灵才更可贵。 “天才,你要不来我们工作室得了,虽然你很有名气,但我们季太子也不差啊,你说是不是?” 谢瑶故意搬出太子,她早就有挖人的决心,这次她把人请来就是想要这位天才自己斟酌,她可是把机会放出去了。 蒋天才犹豫了一下,嘴唇翕动,“我考虑一下。” “行啊。”谢瑶对他说:“你现在就考虑。” “小瑶…别耽误蒋摄影,还有一套没拍完呢。”沈从从这边过去,示意蒋天才台上还等着呢。 第126章 还有,我等你一个世纪的秋! 岂料,一向不操心实事的季倏,忽然说:“如果有想法,工作室随时欢迎你。” 沈从有一丝愕然,工作室有季倏一半的话语权,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他不说,不代表谢瑶没想法,“天才,你听听,我当初都没这么好的待遇,你还考虑什么啊…来嘛来嘛!” 沈沉:“………” 蒋天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还是道:“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的。” 这话是说给季倏听的。 周岑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便道:“好了好了,我们继续拍吧。” 谢瑶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一下就被沈从拽走了。 “从哥从哥撒手撒手……” 沈从把人拉到稍稍隐蔽的地方,余光瞥了眼场内,这才道:“怎么?看上那姓蒋的了?” “从哥你在说什么跟什么那可是天才,如果他能来……” “回答我的话!” 沈从冷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谢瑶瞬间就不敢动了,她抬头向上看,只能看到沈从冷峻的下巴:“从哥,你能不拽我衣服吗?新的……” “我给你买!” “………” 那边,周岑在拍摄的过程中不小心瞥见了这边,登时,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又将目光大方移开。 “看什么呢?” 季倏眼里只有周岑,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再细微也在人眼底演绎了一遍。 “在看你工作室的两位员工。” 季倏微微一笑:“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和我们一样。” “我们…现在可不能乱动。” 蒋天才一边指导着两人动作一边按动着快门,丝毫没注意到两人在说悄悄话。 “嗯。” 周岑坐在假石山上,脚边是流动的泉水,一只手搭在季倏肩上,一方在笑,一方在看,如果不是台下摆道具的人太多,季倏几乎克制不住想要亲上去,而就在这若即若离的前一秒,蒋天才摁下了快门,拍下了张极具性张力的画面。 “好!!” 季倏把周岑放了下来,可是脚已经打湿了。 “没关系。” 周岑要面子,不让抱,硬是自己一路逃进了更衣室。 好巧不巧,周岑忘记刚刚两人就躲在这窃窃私语来着,迎面撞了个正着,季倏赶上来的时候,正好抓到一个落跑甜心。 “季…季爷…结,结束了呢……”谢瑶磕磕绊绊说完一句话,脸也不受控制的潮红,恰好得救,她又立刻道:“我去盯着他们,有好些东西都是工作室搬来的,得挪回去,不然心姐回来得埋了我。” “她出差了?” 季倏顺口问了一句。 谢瑶同样顺了一句:“没呢,心姐不是有一个妹妹吗,好像是说出了点什么事,回去处理了。” 话音刚落,两颗心顿时一咯噔,季倏以极快的速度看向周岑,果然,后者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 “她妹妹怎么了?” 谢瑶莫名的摇了摇头,“没说,不过小心姐已经小半个月没回来了,也不让我们去看,就偶尔传条信息回来。” 季倏冷冷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心姐的家事…是不是…” 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替她接了下去,是沈从。 他说:“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的秘密,没必要追根究底,不是吗?” 沈从这话莫名,又好像是说给在场某个谁听的。 可如果没有那一层羁绊,确实如此。 周岑做不到明明知道却冷眼旁观,何况那个人还是童时。 “我知道了…” 周岑突然反应过来,自从他忙着完成某些事后,似乎…确实是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阿岑,我们先把衣服换了。” 周岑点点头,换完衣服出来后,脸色稍好了一些。 场内在谢瑶的监督把控下,倒是收拾得规规矩矩,一旁沈从一直冷眼旁观着,见两人出来,突然凑了上来,确切一点,他找的是周岑。 周岑不以为然。 “冒昧了,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不知道方不方便?” 周岑避开了沈从灼热的目光,看向了季倏。 季倏平静的说:“就在这说。” 沈从看了看内场,想了想,点了点头,“也行,也不是可以…其实就算今天没这么巧遇到季爷带你来拍写真,我也会去找你的,表哥。” “表哥?”周岑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冻结在一瞬间。 季倏忽然牵住了周岑,挡在他前面,质问道:“什么意思?” 沈从忽然一笑,“季爷,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查过我呢。” 沈从一时不知是欣慰还是心酸。 “说明白一点?!” 季倏明显不想听他东西拉扯。 “好,那我就再说明白一点,”沈从看着周岑道:“你的爸爸,严格一点来说,我应该叫一声表叔,而我的奶奶也是你的亲奶奶,她叫沈今今,说来也是有缘,季爷还记得你第一部作品吗?” 季倏皱起眉:“这和我第一部作品有什么关系?” 沈从冷声道:“当然有!” 季倏的心猛地一沉,他忽然想起什么。 沈从就站在那里,看着两人,“季爷,看来你已经猜到了。” “你们到底在猜什么?”周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从安抚他道:“表哥,你应该也知道季爷的第一部作品是由小说改编的,而这本小说的作者就是…” 季倏打断他道:“今今随安。” 沈今今! 谁都没有说出这个名字,但谁都心知肚明。 季倏简直不敢相信:“…所以书里面所有的内容都是…” 沈从回答道:“如你所想。” 《怎个秋》是一本跨世纪的讲述,里面的社会结构和人们的生活方式开始发生深刻变化,描述了一个杂乱的年代和一段爱恨情仇。 里面有一句最经典的台词! ——还有,我等你一个世纪的秋! 也是因为这个世纪之秋,季倏一举成名,他从没想过自己演绎的生命是一个【世界】,里面的主人公不仅是自己的爷爷更是周岑双辈的亲人。 难怪他会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书里的人物,不是因为磁力拼图,而是理所当然。 第127章 因那是生命延出的果 —— 无独有偶,周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就被里面的剧情深深吸引,甚至一度觉得里面的女性人物形象是必须的、不容置疑的、天经地义的……… 直到此时此刻,周岑做梦也没有想到,一颗【菩落罗果】,很普通,但却独一无二,因那是生命延出的果。 两人四目相对,都想起了很久以前他们之间的一次对话。 那是一次绝无仅有的默契。 ——“他们是有生命的,他们只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相对,总会有一个世界,他们真实存在。” 此刻,他们依然默契。 因为他们确信这样的世界存在,于过去,未来,现在,每一个生命里。 周岑突然低低地笑起来。 这次,甚至连一份鉴定书都没有,他只是偶然遇到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这个人,是曾经的他自己。 苦谈之中,是数不尽的日子,不会忘,是无忧无虑的天真,或执着,或沉浮,或难诉,或者没有或者…… 今今随安并没有影响两人最初的起点,她只是存在得合理而已。 在去往童家的路上,周岑累了,他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是那个熟悉的开场,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重复。 :下面有什么? 梦里的李星回第一次扭过头,看着不远处的他,指着下面,道:我们… 周岑看着他像是要踏出那一步的动作,即将被真相吸引的决然又被抛弃了。 :别跳! 李星回毫不犹豫地踏出了那一步。 “不要!” 他仍闭着眼,仍困在梦里面。 不知不觉间,下雨了。 雨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打在脸上,流进嘴里,一股淡淡的咸味瞬间冲进大脑,突然,一股气凭空压着,周岑整个人被迫仰起了头,口腔里流入大量的苦咸。 “回来!” 周岑从空隙里听到了这句话,这句听起来很重要的话,就算继续留在这里,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至少要把手伸向他。 季倏被这突然摸上脸的动作完全弄愣住了,反应过来要抓他的手时,周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直接收了回去,季倏甚至有些咎由自取地想到了小时候被【囚】的【梦】,如果可以,他愿意替代周岑让自己回到那个时候,只要能唤回远赴梦乡的爱人,他愿意身处恐惧。 因为有了恐惧,所以有一种怯懦感。 “你看起来…很可怜。” 听到这话,季倏微侧过脸,愣住了,泪水悄然流下,他无法言语,似乎还在确定现实。 “是…我见犹怜的怜。” 季倏却把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背后一双手伸过来,将他抱住。 周岑心中涌起千言万语,却找不到一个字来表达自己此时的感受。 季倏哭起来很像一个哑巴,看不清泪,眼睛却是红的,周岑捧着他的脸,吻它曾经走过的地方,苦咸的嘴唇,轻声道:“别害怕,世界和我爱着你。” 季倏微怔一下,顿了顿才说:“…有你爱我就够了。” 周岑心头一颤,薄唇微微上扬了一些弧度。 在来童家之前,沈从跟他们说了很多,虽然大多都是关于今今随安的故事,但也提到了童心童时的争吵,两姐妹都是一样的,妹妹没有理智,姐姐没有语言。 争吵是半年前的事,刚好是周岑昏睡的那段时间。 半年间,童心总是隔三差五的请假,大多时候都是事假,偶尔病假,是那种忧心的病。 工作室也几乎全权交给了沈从,虽然谢瑶总是那个更操心的人,但沈从一直都是默默的,如果不是忽然杀出一个蒋天才,沈从会再过一段时间登门拜访,顺利的话,一切也会像今天一样顺利。 虽然是迟早的事,但沈从已经等不起了,他不想再背负着谁的过去,他想把时间留在当下,留在谢瑶身上。 他喜欢她。 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抛下过去,毫不犹豫的将一个崭新的自己奉献眼前。 童家并不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甚至连动静都没摸着一点。 就在人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瞬间,空气猝然一静。 门是被迫打开的,人并没有直接进来,站在门口有好一会了。 直到里面的人反应过来。 “这是谁?” 童泉江漠然起身,眉头紧紧拧起,脑海里不断划过与之相关的脸,到最后,人尽皆出都没有猜出对方身份。 “童伯,公司的人?” 童泉江一回头,耳边便寂静下来。 客厅,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默摇头,很显然,谁都不认识这突然出现的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家主要见你。” 家主? 听到这话,童泉江眸色暗下来,随后,他嘴角泛起嘲讽冷笑。 他道:“你是哪家的,你家主又是谁?” 不说别的,他童泉江这辈子都没被谁如此无礼过,来者是客,可若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这样不明不白的推门造访,那梁子可就结大了。 这时候,楼梯间的大门忽然被打开,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泉江,门口怎么站了个人!” 楼梯扶手那站了两个人,一位自然是童夫人,另一位较年轻,两人此时正搭着手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没事,我这就叫人赶出去。” 童泉江可能还不知道他原是怎么叫人都不会有结果的,只是门口那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如是道:“中京季家,本家姓周。” 童泉江神色漠然地看了一眼门缝之后,冷静下来。 “本家有什么事?” “见你。” 童泉江心里突然咯噔一声,“请进!”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到了极致,视野大阔,童泉江这才发现自家保镖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被扣住了。 “本家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童泉江皱眉,心底攀上不爽的情绪。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 处境尚未明朗,童泉江自然也不会同对方起冲突,那人看起来就不太好惹。 周八确实不太好惹。 与此同时,周六迎面赶来与周八一左一右面对面站着,期间两人又从怀里掏出面具慢慢戴上,好似故意一般。 第128章 童家公馆 登时,有人坐不住了。 “童伯…” “闭嘴!” 此时,整个客厅气氛都很诡异。 半个小时后。 一辆白旗停在了童家公馆门口。 周岑还是第一次来童家,这里建筑复古,就连地板都是“京砖”,做不了旧,全新的,但也是花了大价钱的。 “喜欢?” 周岑没有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说喜欢,眼前这个人就一定会往心里去。 没得到回应的季倏,再次出声:“不喜欢?” 周岑又抬头扫了一眼公馆别墅,说:“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喜欢,只是……” 她会喜欢吗? 仅仅三秒,周岑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才走了进去。 周六周八已经恭候多时了,里面的人也是。 周岑朝两人点了点头,“辛苦了。” 周六周八没说话,等季倏也进去后,一人一边才把门关上,然后才跟上。 童泉江握紧手机,小心翼翼询问:“不知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要劳烦本家亲自光临寒舍?” 周岑安静坐在沙发上,神色平静。 季倏看向他,镜片下幽深的黑眸看不清情绪,“童馆主,这公馆怎么在你嘴里成寒舍了,这一路“京砖”是谁都能用得起的吗?” 童泉江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太子爷对他敌意很深。他也知道,今天真正来事的不是这位,故而没有太把这句调侃放在心里,毕竟,对这差点成为自己女婿的“无权”太子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可面对抢了自己准女婿的本家家主,他就一筹莫展了。 “说笑了,我这公馆哪能比得上亩山亭的大“豪”宅。” 季倏点了点头,“就是养养花养养娃的大宅,豪称不上。” “养养花养养娃……”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这位是?” 童泉江立刻道:“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是程家小子,和小太子你是同辈的,我还以为你们见过呢。” 这时,突然传来轻轻的一声笑。 几人都愣住了,同时朝周岑看过来。 “小太子哈哈~” 季倏:“………” 童泉江的脸忽然绿了。 他难道喊错了? 周岑也不想笑的,实在是忍不住,可见镜片下幽深的黑眸越来越沉默,他这才收敛,正色道:“确实见过,程家程繁升。” 提到这名字,周岑又是不一样的笑容。 繁升,凡升,一介凡人也妄想升程法度。 这下,不光是愣住,几人更是投来了惊讶的目光,程繁升回过神,道:“本家认识我?” “上一辈你们就已经迁出独立,我姓周。” 两人面色尴尬不已,虽然独立,但这么多年打着本家旗号做的事也不少,这明显是在警告他们。 可季倏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着他,周岑又怎么会感觉不到,扭过头,只一眼就读懂了他,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你忘了,你那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关于你,我多多少少都是好奇的,何况我还有信息库。” 说完,他调转了视线,“他虽然和你没有直系关系,但他和你妹妹有啊。” 两人连连道是。 季倏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剩心疼,明明之前还被困在“这样的关系”里,此刻却对这样的事侃侃而谈,难道只是在梦里罢了…… “我没有妹妹,如果一定要有,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周岑自然知道季倏说的是童时。 两人在这十几秒里如坐针毡,听到这句话,登时来了兴趣,程繁升首当其冲,立即就道:“周先生有妹妹?” 他怎么不知道? 童泉江也摇摇头,圈子里没传出过本家家主有妹妹一说,这要是真的,指不定又要出个女魔头。 “是有的,她就在这里。” 周六周八在一旁干着急,听到这里,心想,总算是提到了正事。 程繁升几乎是本能的坐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即刻坐下,“不好意思。” “咳!” 童泉江忽然猛地一咳,然后道:“程小子!” 彼时,四目相对,碰撞出了一阵激烈的火花。 “别忘了你今天是来干嘛的!”童泉江的声音低沉磁性,语气却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 程繁升不甘示弱,既然有更好的选择,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就有更好的选择,“童伯说的哪里话,对了,我都还没好好感谢两位,要不是你们,我早就哪来回哪去了。” 突然被q到的周六周八,两人压根不理他,并且有些鄙夷,半小时前也不知道是谁瑟瑟发抖求着他俩放自己出去。 而且感谢他俩哪门子谢? 无稽之谈! 周岑对此早就心知肚明:“他们有什么好谢的,你应该谢我?” 程繁升连连点头,“周先生,那是当然。” “当然什么?!” 童泉江再也忍受不了,爆发了,只问:“本…周先生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一直躲着童某的话拉东扯西多少有点没把我童家、没把我放在眼里。” 程繁升又道:“童伯,这话就是你的不对了,周先生再怎么说也是晚辈,咱们早先就是本家分出来的,周先生想走动走动难道你还不欢迎?” “蠢货!”童泉江瞪了他一眼。 “童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繁升越说越气,脸颊涨的通红。 “说完了吗?” 季倏不容置疑,冷冷开口打断,之后,又几乎是下意识地软了下来,“阿岑,你说。” 周岑也没遮掩,直接就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程繁升皱着眉,语气有些困惑,“周先生,你是在问我吗?” “不错,你对与童家联姻是怎么想的?” 程繁升在心里默默道:还能是怎么想的。 “童伯,今天周先生也在,我就直接把话挑明了,既然贵家千金百般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至于贵公司的事情,我程家爱莫能助。” 周岑轻嗤一声,“既然听到了,还不出来?” 听到这话,童泉江愣了一瞬,心脏跟着收紧。 但很快,从另一边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了一个人。 第129章 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小时!爸爸正在谈事情,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去,你妈妈呢?” “童伯,你的手?!” 童泉江表情一僵,手上的手机应声破裂。 “泉江!” 童夫人紧随其后,甚至比童时还先冲下来,童时被她撞了一下,没站稳,直接就要跌落,好在周八飞快,稳稳把人接住了。 “没事吧?” 童时苍白的脸上无悲无喜:“没事。” 周八没有直接放她下来,将人带到那不被宠幸的单人沙发旁,才放下她,“坐着讲话。” 那边,童夫人似乎才反应过来,见人多,则淡淡委屈道:“小时,妈妈不是故意的,你爸爸手伤了,妈妈一时心急才…才…” 但没想到童时直接避开了她的视线:“嗯。” 童夫人虽然嘴上说着童泉江手的事,但眼下全部身心又托到童时身上,很难不让人怀疑那一撞的真心。 周岑竟不知道她已经被磋磨至此,还天真的以为她在国外好好上着学…… “啊!”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惊响,程繁升被吓了一跳,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下意识就站起来喊道:“妈?” “你没事吧?” 程辛提着裙摆同样以极快的速度冲到程繁升面前,楼下几乎大跌眼镜,明明踩着恨天高,却极稳健,比起上一个柔弱拂柳连站着都要找个物件靠的中年妇女好出了一万倍。 童夫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此刻倒也站得端庄,“辛妹妹,我刚想说去喊你呢。” 程辛理都没理她,拽起程繁升就要走,“儿子,跟妈回家!” 程繁升不明所以,“这突然是怎么了?” 童夫人也是愣住,皱起秀眉:“就是啊,亲家!刚刚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 程辛表情为难:“太太你就别问了……” 程辛想要走,但周六周八充分发挥着存在感。 “季家的,今天这事是我这个做妈的欠考虑了,我儿繁升没有福气,还有…”程辛忽然转过头,“我们以后还是以太太相称吧。” “亲家,你这是?”童夫人一脸不可置信,更加迷茫的是程辛的态度。 可程辛是谁,从看见季倏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门婚事黄了,没办法,季曾礼都搞不过的活阎王,何况是她这个没名没分什么都不是的后妈,不,连后妈都算不上。 思及此,程辛想离开的心又更上一层楼,“繁升,跟妈走。” 程繁升虽然很有个人想法,但程辛的话他向来都是听的,即便是这样的场合。 “让开!” 周六周八当没听见。 “真的不能让开吗?”程辛无法,只得朝周岑看来。 周岑最后淡淡说了一句,“你不必担心,我不需要也没必要对你们做什么,我只是为傅青而来,从今往后,童家再无童时。” “………唉?”程繁升像是没听明白,“周先生,你这话是……” “闭嘴!”程辛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回过身,又恭恭敬敬道:“周先生,我们记下了。 与此同时,周八忽然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报告递到程辛面前。 程辛索然接过,打开后,看着报告内容,呼吸一滞。 “妈,你没事吧?” 这个时候,周六周八相继把路让开了。 程辛小心把报告收好,轻笑点头:“谢谢。” 母子俩离开后,压抑才真正开始,童泉江直接不装了。 他道:“周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字面意思!” “我不同意!” 周岑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我哪句话给了你一种错觉,让你觉得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小时就是小时,你这人突然冲进别人家里就算了,还想拐带我女儿,没天理了……” “臜妇!”童泉江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童夫人满脸泪水地摇头,含糊不清地哽咽说:“小时,你不要爸爸妈妈了吗?妈妈知道这么多年对你总有亏欠,可…可你姐姐她对你一直很好…就算你不喜欢爸爸妈妈,姐姐你也不要了吗?” “………别说了!”童时忽地厉声道:“别再说了!” “青青。”周岑轻轻喊了她一下。 童时缓了一下情绪,抬手把眼泪擦干净,道:“哥哥,可以带我走吗?” 周岑微怔一下,然后,才笑了一声:“我就是来接你回家的。” 家? 哪个家? 她好像没有家了…… “青青,回家了。”周岑已经站了起来。 童时哭着说:“嗯。” 童时面色惨白,甚至是在周八的搀扶下才勉勉强强站着,周岑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你们对青青的身体做了什么?” 夫妻俩见东窗事发,一个掩面不谈,另一个则直接哭出了声,“小时,你不要走好不好,妈妈和爸爸一定会加倍补偿你的,你姐姐还在医院躺着,万一她醒了想见你怎么办…” “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需要你们的补偿…”童时咬着牙把这些话说出来,已经用尽了大半的力气,却又道:“从今往后,只有傅青,没有童时。” “小时…!”童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出了公馆,周八小心地把人送进车,刚想要退出来时,却被傅青拉住了,很轻很轻,“对不起。” 周八微微一愣,他很清楚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周岑忽然道:“你也上来。” 后座不小,有四个座位且都是面对面的,周八刚好是那第四个。 周八上来后,傅青因为惯性整个人都躺在了周八怀里,周八看着她,脸红得像要爆炸,抬头:“家主,傅小姐好像晕过去了。” 周岑的眼神叫周八有一些害怕,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将傅青圈在怀里,连忙分开了些。 “哥…”一声低语。 周岑瞬间就心软了,“去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傅青清醒了些,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医院,心里五味杂陈,“可以…” “不可以。” 傅青忍着鼻尖酸意,点下头:“嗯。” 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有些后遗症什么的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第130章 里特尔医生 周岑拿到傅青病例报告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看着手中的病例单,他轻叹一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瘦弱的身躯在怀中微微颤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拖到这种地步。” 傅青:“对不起。” 周岑:“对不起什么?” 傅青动作一顿,沉默了一会。 周岑:“我知道,你觉得这是你的家事,但是你不知道,这也是我的家事,你可以没有我这个哥哥,但是我有你这个妹妹。” 周岑松开了她,又看着她道:“小时候是你追着我喊哥哥的。” 傅青:“………” 周岑继续道:“26了也得喊哥哥。” “………” “………” “………” 几人才知道傅青已经26了。 但其实,关系只是一种心态,跟年纪无关! “查到了。” 七十三姗姗来迟。 周岑转过头,忽然凉嗖嗖道:“在哪?” “国外。” 周迅顿了一下,回过头,声音有点闷:“妹啊~有点远,要不咱把身体养好了再去?” 几人都跟着笑起来,就连一向言简意赅的七十三都哼了个响。 季倏眯着眼睛,真的好想上去把人抱进怀里猛吸一口! 紧接着,傅青笑了。 这一笑,总算是让人松了口气。 周岑是为了博青青一笑,而有的人却沉浸在笑中。 周六小声叮咛了一句,“你跟着打什么哈哈?” 周八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舒服呗~” 透过面具,周六嘴角翘了一下,又迅速收敛笑容,冷淡地点头道:“哦。” 真当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周六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若不是还有一副面具顶着,此子野心昭然若揭。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而眼前已经到了渡谈话生的地步。 在捅破这个窟窿之前,季倏搬了把椅子过来,等人渴了递水,闲的时候削苹果,总之不超出一米远,就这样一直在后方看着面前两个许久未见的“兄妹”侃侃而谈。 “吃苹果…” 傅青吃了。 “喝水不?” 傅青摇头。 “困不困?” 傅青点头。 三个人,一个认真听,一个认真讲,一个认真显眼。 不远处几人,三度惊讶。 温馨的画面一直持续到傅青睡着后。 其实傅青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千言万语只能以入梦的形式平息。 安静下来后,周岑盯着傅青发了一会儿呆,这时,一颗苹果碎唤回了他的思绪。 算了,最糟糕的情况,把童家公馆抢过来交给傅青好像也不错。 显眼包的大手停在眼前,一瓣像是月牙形状的小船悬挂着,季倏笑着说,“最最后一块。” 周岑咔呲吞下去后,陡然眼前一亮:“为什么不能把人请回来呢?” 季倏有一瞬间失神。 “请谁?” 七十三想也不想就站了出来,不管是谁,他都去请。 周岑曾经在信息库里看到过一个人的名字,“ritterr。” ……里特尔?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 周岑突然想起这个人的职业,“ritterr doctor。” 七十三皱眉想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这个人很危险。” “是吗?”周岑眼中的温和退却,只剩下一片寒光,“这倒也是。” “十三。”周岑叫了他一声。 七十三瞬间低下了昂然的头颅。 周岑脸上是冷淡的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外溢的情绪,“去查程家。”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程”这个字,周岑心头藏着的火一下就窜了起来。 “你们两个把青青守好。” 周岑的脚步很轻,体内的气息很沉静,周六周八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风暴。 季倏追上来,道:“你怀疑程家有器官买卖?” 周岑蹙眉打断道:“怀疑!” 对上周岑明显不高兴的表情,季倏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程家把这一向温顺的狮子惹毛了。 好好见识一下吧!周岑神色微冷,“看看究竟谁才是那个供血袋!” “阿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帅?” “不!阿倏,我现在…很生气,青青接回来了,但是账还没清。” 季倏突然有一点酸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直接办!” 闻言,季倏猛地抬起眼睛,恰好对上了周岑沉静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季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也不是不行,我保护你。” 周六周八直接被周岑留给了傅青,七十三也有外派任务,此刻周岑身边只有季倏跟着,外加一条长龙大队,倒也不失威风。 周岑揉了揉眉心,问:“怎么不见段石见?” 季倏声音低了一些:“去挖掘秘密了。” 周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觉得少了什么,段石见最近不缠着七十三还怪不习惯的,加上秦博一病了,这身边似乎有些缺人,不知道周三那边怎么样了。 “在想什么呢?” 季倏很郁闷。 极其郁闷。 除了刚刚那句“我保护你”,他似乎什么忙也帮不上。 周岑道:“在想那次对你下手的幕后黑手。” 季倏拿起茶水杯,轻轻啜了一口茶,“还能是谁,我死了,谁受益最大,谁就是黑手。” 周岑看了看季倏手中的茶杯,那好像是他之前喝过的剩茶,看来这身边确实有些缺人,“秦叔这几天不在,车里这些茶具随用随收,要注意卫生。” “我来!”好不容易找到个活,季倏是不可能放过的。 “你?” 说实话,不是周岑不信,而是在一起这么久,进进出出人前人后都跟皇帝出行一样乌泱泱,想他最初,哪样没干过,最幸福的莫过于当铲屎官。 上次见“了不起”,小家伙矫健了不少。 季倏:“阿岑,你这就有点儿看不起我了。” 季倏:“我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小爷爷罚过多少次…” 周岑:“我知道,然后你借烟的事威胁大爷爷成为你的得力干将。” 第131章 老四家有十里茶山 季倏:“老头儿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事?” (?_?|||)想他几乎全天24小时跟个御前侍卫一样守着,到底是哪来的机会? 到底是什么时候?? 周岑:“别纠结了,就给你一次机会。” 季倏短促地笑了一声,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机会来了。” 前方道闸杆,因为正门离茶室最近,季倏索性下了车,周岑拿他没办法,也跟了下去,毕竟,谁叫他是监工呢。 “家主…” “君爷…” “家主…………” 但凡路过,季倏都是昂首挺胸的,有人叫他就点头,有人叫周岑他也点头,主打一个事事有回应。 两人聊了一路,都默契的没再提及幕后黑手的事,季倏是真不在乎,这要在乎,这些年他根本在乎不过来,周岑则是已经出手,在还没有结果之前他不想总是挂在嘴上,加上周三又去了很久,到现在还没回来,周岑又再派不出人手,只能等。 说到人手,迎面就撞上了周四。 这家伙成天顶着一副极简面具四处荡漾,加上早之前暴露过脸,这一晃,玩得更开了。 周四看见两人后,便朝他们走了过来,走近了,才看清那面具上的ˉˊvˋ,四声调均匀洒落在两边眼尾处,长度大概不到五毫米,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九人的面具各具本色,都是——人来疯。 有的是沉着冷静的疯人,有的是人见人爱得发疯,还有的是撕心裂肺地疯狂。 “君爷这是要亲自去洗茶?”周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什么问题?”季倏盯着他,眉眼认真。 周四摇摇头,又点点头。 季倏:“………” 周四快速看了眼四周,用只有他们之间能听到的声音,道:“君爷,你知道洗茶的步骤吗?” “洗它们还要步骤?” “当然!” 果然,听到周四这么说,季倏没说话了。 周四垂下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果断道:“君爷,我得去巡宅了,我手机上发你一个视频?” 季倏心里冷嗤了一声,“不会就不要多嘴,我自己会学。” 谁知,周岑忽然认真道:“老四家有十里茶山。” 草率了!季倏:“哦。” 只要尴尬的不是我,尴尬的就是十里茶山。 周四说走就走,随着天色下沉,慢慢摸入了夜中。 入夜渐微凉,季倏在茶池上洗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没学明白,面前是循环播放的小四洗茶录播视频,洗着洗着,季倏猛然察觉到什么不对,“这家伙竟然是网红?” 周岑的瞳孔骤然一颤:“………” 季倏蹙眉,迟疑了一下,“阿岑,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周岑真的快要睡着了,好在嘴巴还能跟得上,“对啊。” 季倏看着周岑,眼睛里一片坦然,“我没开玩笑。” 周岑睁开眼睛,调整了一下思绪,缓缓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虚,老四如果想让你知道他是谁,你逃不了,他不想你知道,那么他就有千千万万种身份。” 季倏眉心微动:“看不出来,这老四本事这么大?” “不然怎么排老四呢。” 说到这里,季倏连杯子也不洗了,搁下所有就凑了过来,“抱抱。” 周岑毫不犹豫就扑了上去,季倏将人团进怀里后,周岑就找了一个舒服姿势窝着,打算就这样一路窝回去。 回南园楼的路上,季倏还在想,“阿岑,他们谁最厉害?” 周岑:“老大呗…” 季倏:“那谁背景最大?” 周岑:“老大啊…” 季倏垂眸:“我还以为你已经困得睡着了呢。” 周岑忽然抡起拳头捶在他的胸口,“你问完了我就睡。” 问完?!他只是有些好奇,没想到周岑会等着他问。 他压低声音叫了一声:“阿岑…睡吧。” 下一秒,周岑就睡过去了。 见状,季倏有些心疼坏了。 早知道谁会洗茶,他又不爱喝…… 但是说归说,做归做。 季倏不可能无动于衷,他单手托住周岑的整个臀部,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老四编辑了一条信息。 :没学会,帮我处理一下,谢谢。 正在直播的周四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然后木然的看向屏幕,“宝子们,今天就播到这里酱~明天见。” 半夜的时候,床头柜的手机亮了一下,没一会儿又自动暗了下去。 一夜好眠。 这几天温度上涨了不少,怕热的早早就换上夏凉被。周岑以前在小家的时候总喜欢掩着窗睡,南园这间主卧在三层,是早年间的风格,只有一个大大的落地门窗,早晨的风又凉,两人直接被凉醒了。 “阿岑………”季倏忽然挤了过来,把人抱住后还想继续睡,周岑回头看了眼扒在自己身上的爪子,脑海闪过昨天被他们糟蹋的羽绒被…以及此刻徐徐飘在半空的白毛…… 还好储藏室里备好了换季需要的东西,不然无法想象第二天醒过来的画面。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想到昨晚…… 一股热意还是抵抗不住蔓延到耳尖,周岑快速推开薄被,从季倏怀里逃了出来。 季倏睡眼惺忪地抬了抬手,他那么大个宝宝呢? 嗯?季倏满脸疑惑地睁开眼睛,“阿岑~” 明明是极其正常的一句话,却搅乱了周岑心跳的节奏。 “你不冷吗?”周岑回过头问他。 其实他刚刚已经不冷了,并且有些燥热。 季倏点点,所以,“抱抱…” 周岑没理他,自顾自道:“以后还是开着恒温器睡吧。” “嗯?”季倏一下子就不困了,他起身靠了过去,抱住了周岑,“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开吗?” 季倏是“温室”睡出来的,屋里基本都是全年恒温。周岑住进来后,这落地门窗才开开合合有了四季的样子,就连观赏台都变成了一股清流,花草之类,数不胜数。 季倏从没想到生活还可以过成这样,甜馨温暖。 周岑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想到措词,“以前是以前……” 第132章 中京市法汇区检察院 季倏好似发觉了什么,笑眯眯道:“早上,正常。” 周岑被这四个字烧得差着了。 “别闹了~” 季倏侧眸看到周岑羞红的脸颊,眼底划过难以捕捉的笑意。 怎么办! 他现在想做让人讨厌的事情了。 尤其是面对这样的周岑,要把持住真的很不容易啊! 季倏捉住周岑一只手往自己身上拉,“那我怎么办?” 周岑感受着手上的温热,脸瞬间更红了。 期间周岑的手机响了好一会,两人没管,继续。 事后,已经日上三竿。 周岑后知后觉地拿起手机,未接电话一个,未读消息一条。 :[位置] 中京市法汇区检察院 头像是深黑暗沉的天空与大山交融的边界,山尖拔萃,似是锋利,又似乎酝酿着一场风雨。 “阿倏…” “阿岑…”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过头,四目相对,似乎都有话说。 “你先。”季倏此时也端着手机,屏幕还是亮的,信息是段石见半夜发来的。 或是看出了对方的难言之隐,周岑如是道:“我们今天分头行动?” 季倏还在担心怎么开口,想着旁敲侧击探探口风,实在不行就不接触了,季倏自从知道周岑对原向有很大的敌意后,一直都在默默的关注对方动向。结果就听到了这句“分头行动”,下意识的季倏就松了口气,可又有些不知味。 然后勉强地点了点头。 周岑也没说话,两人就这样分开了。 秦博一这天复工,见两人同时上了两辆车,深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 “先生那边……”段石见见气氛沉默,便以为是两人意见不合,闹别扭了。 “我们分头行动。” 段石见又问:“先生知道了吗?” 季倏叹了口气:“不知道。” 段石见赶紧安慰道:“先生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不会生你的气的,毕竟季爷你也是未雨绸缪。” “嗯。”季倏心里清楚,周岑不会怪他,但是生不生气就不一定了,更紧要的是,才分开几分钟,他就好想好想…… 好想他。 另一辆车上,周岑一边品着细茶,一边慰问了秦博一几句。 “秦叔,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人还是得服老,你说如果你在我这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秦医生交代。” 周岑一番苦口婆心。 秦博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家主这就有点看不起我老秦了,我这精神头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是问题。” 周岑轻摇了下头,开口道:“二三十年哪够,秦叔长命百岁。” 刚说完,车就停了。 法汇区不远,主要是离老宅不远,秦博一下车后很是惊讶,“家主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 “见一个人。” 秦博一嘴角猛地抽了一下,来这能是见什么人。 更何况,此时此刻,周岑身边就跟了他一个近身的,秦博一多少还是会慌的。 这一刻,他终究还是服老了。 不过也无所谓,毕竟也算是根正苗红的三代,又是法会区,跟来自己家没什么区别,想到这里,秦博一也就不担心了。 与此同时,位于宅内正在下棋的季之意猛地咳了一声。 魏痴撂下棋子就站了起来,“都说了在屋里下,你偏不听。” 季之意挡了挡魏痴的手,笑骂道:“坐下坐下,我马上就要将军了,还耍上赖了。” 魏痴哼了一声,又坐回去,道:“再叱咤风云的将,也有将不了军的一天,我说你这事真的不打算跟几个孩子说?” 季之意的嘴角猛然僵住,明明上一秒还是笑得温雅的帅老头,眼下却酝酿着逼人的冷意,视线像利剑一样凌厉,令棋子一震,“将军!” 魏痴像是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将棋盘重新归位后,继续下一局,话题也自然而然翻到了下一页。 “少主去了法会区。” “臭小子呢?”季之意手指微动,落子无悔。 魏痴又道:“不知道,少爷的执事最近挺神秘的……哎哎,你这步棋是什么时候下的?” “再将!” “………” 法汇区检察院。 审讯室里,周老三一身军装英气挺拔,但不管怎么英姿飒爽都对付不了眼前这个“哑巴”,“你到底说不说!” 旁边辅警立刻拉住了即将要暴怒的周老三。 周岑在单向玻璃前坐了有一会儿,突然,他站了起来,“秦叔,你坐。” 秦博一刚想拒绝,周岑又道:“帮我盯着他的手。” 没过一会儿,周岑走进了审讯室。 周老三愣了一下,马上就搬来了一把椅子,虽然他很想把位置让出来,但周岑不坐。 一旁的记录警员活像是见了鬼,这前后反差太大了。 这位是? 小警员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认出了周岑的身份,毕竟能堂而皇之进审讯室的就没有普通人。 “你是谁?” 犯人冷不丁蹦出一句,几人都是微微一愣,周老三也佛了。 不是“哑巴”吗? 有意思。 周岑双手交叉轻搭着,轻笑了下,笑声划破了这场无声的硝烟,审讯室里气氛一下子突飞猛进。 “你不是他们的人?” “对,他们是我的人。” 一句话宣示了主权。 犯人眼前微微一亮,很快又暗淡下去。 周岑忽然道:“我很好奇,你好像认识我,又好像不认识我。” 犯人勾了勾唇角,似乎是觉得回答这个问题无伤大雅,“像我这种人,拿钱办事,看的自然是钱,至于目标是谁,只是作业。” 周岑:“你说的对,为钱办事,自然只认钱。” “然后呢?” “现在不是你提问的时候。”周老三敲了敲桌子,示意犯人先搞清楚自己的主次。 周岑看了周三一眼,紧接着,继续道:“然后什么?” 犯人看向他,“你不是来审问我的吗?” 周岑嘴角微微提起,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听说你被抓之前是有机会跑掉的。” “跑够了。” “是跑够了,还是为了保命?” 犯人缩在腿间的手指微微一颤,面上仍旧维持着原样。 “我蠢吗?” “不,你很聪明。”周岑毫不掩饰的夸赞引起了犯人的兴趣。 第133章 除非这个命不是他的命 周岑又道:“如果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杀手,你不会被抓住,你知道为什么吗?” 犯人愣了,“为什么?” “因为死了。” 在灯光的映射下,周岑那双寒潭般的双眸竟显得空洞又阴鸷,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只是一位正常询问的警员,可能早就被提问了,然而此刻不管是幕前还是幕后都傻傻的愣住了。 这赤裸裸的威胁,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可偏偏管用。 “你威胁我?!” 人一旦被激怒,就会语无伦次,可眼前这个人没有,不仅没有,还显得有一丝慌张。 周岑不介意给他多添一把火,“不,我要放了你。” “什、什么?” 周三更是一脸吃惊,这可是半年唯一的线索…… 可不管是怎么想的,他都没说出来,甚至连插嘴的想法都没有。 周岑淡淡说道:“如果你不是杀手,而是某个组织里的成员,我想,他们现在一定都在想方设法的怎么营救你…”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不想惹上这个组织,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放了,但是……” 这两个字莫名让气氛高涨了一个度,谁都知道这后面的话才是最重要的。 “你就这样回去,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如果是你,你手下小弟被抓之后某一天又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身边,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除之而后快!” 周岑抬手打断,不动声色道:“好了,我说完了,我很开心今天能和你交流,希望我们还能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乔四。” 话音刚落,整个手铐都在铮铮作响。 “你到底是谁?” 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乔四这个名字!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周岑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他离开后,审讯室又是一阵寂静,比周岑没来之前更加寂静。 事实证明,周岑在吓人这一块真的很有天赋。 秦博一早早就等在外面,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到周岑的时候,他生出了一种陌生感,是那种高不可攀的陌生,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在周泊寓身上看到过。 他忽然明白,这般气性,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有的。 “秦叔?” 秦博一差点没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很快,秦博一又想起周岑进审讯室前的交代,便凑近低语说了些什么。 周岑有一丝惊讶。 “秦叔,你确定?” “错不了,别的本身没有,这道上的暗语,我敢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周岑笑着点头,“我信你。” 随后又陷入沉思,假定乔四是为了活命故意被抓,即便是把人放了,也无济于事…… 既然要活命,又不要命,他到底想要什么? 秦博一泡好了茶,见人还在沉思不由得有些感叹,想了想,还是道:“小三爷特地空运回来的香茶,家主不尝尝?” 跟了周岑这么久,周岑爱喝茶这一块他是既周到又周到,多少人送来的上等茶叶都已经堆积如山。 其实没有人知道,周岑对茶谈不上爱,茶若泡开,沉时坦然,人要想开,浮时淡然。 周岑接过茶喝了一口,“秦叔,这人要死要活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博一知道周岑问的是有关审讯室那犯人的事,他虽然才回来没跟上什么进度,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是听出了这话的另一层意思。 尤其是看到那奇怪的手势,让他更加确定了什么。 “家主,可知海贩子?” 周岑微微一皱眉,上次听到这几个字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小小差点出事那次…… “秦叔,你的意思是?” 秦博一:“海贩子和人贩子不同,人贩子生钱,海贩子增势。这人一旦出关,是生是死,各有天命,运气好点的,可能就像乔四加入了某个组织勉强糊命,不过刚刚家主你说的要死要活…换了是我,最终可能只会剩下一种信念。” 周岑问:“什么信念?” 秦博一:“解脱。” 周岑仍是不解:“那要是想活命呢?” 秦博一保持己见:“除非这个命不是他的命。” 周岑恍然大悟。 是了,除非这个命不是他的命,除非他想活的是别人的命。 那这个人是谁呢? 过了一会儿,周六打来电话,告诉周岑傅青想要出院的事儿。 进城的路需要点时间,秦博一沉吟了一下,道:“家主,路远颠簸,眼看就要进宅了…傅小姐我去接就行。” 傅青的事秦博一略有耳闻,毕竟闹出这么大个事,不说整个童家,圈里也早就传开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打着如意算盘,有的羡慕嫉妒,但不管怎么样,这话毕竟是从周岑嘴里说出去的,再怎么样,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以前是没有,现在突然多出个大小姐,整个宅里都热闹翻了。 医院。 “吃过午饭没?” 周六摇摇头。 周八伸手在包里掏了两下,掏出一只叶包鸡递给他:“今天份的。” 周六淡淡地“嗯”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周八:“………” 他干嘛这副表情?! “六哥,你是不是吃腻了?” 周六哽了一下,“没、有。” “行…吧。”说着,周八又掏出一只叶包鸡,周六刚想要去接,就被周八躲了过去,“六哥,说好了每天一只的,这只是给我傅小姐买的,你可别惦记。” 周六“切”了一声,“你是没东西买了吗,给人家买鸡,没脑子。” 这鸡确实没脑子…… 周八承认,他确实只是下意识多带了一只,其实只是想说上一句话而已。 但那又怎么了,他并不觉得鸡不好啊。 “傅小姐出院,庆祝庆祝…” “嗯,今天傅小姐出院,你说家主会怎么安置她?”周六边啃着鸡腿好似不经意随便道。 “反正肯定不会差。”“周八重重地强调道。 两人还不知道小道消息已经传进了沈沉的耳朵里,此时宅里忙得不可开交,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小姐。 周六的眼睛里带了一点笑意,“嗯,我没说会差。” 周八的脸瞬间红了一片,“笑什么?一只堵不住你的嘴!” 第134章 火金西医,金九 “没笑。” 别以为他没看到…就是笑了。 周六敛了敛神色,道:“来了。” 转瞬间,两人面具就挂到了脸上,手上的叶包鸡也不知道去哪了。 家主亲自来接了? 周八在心里小声道,他想到一种可能……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再想别的了。 周岑越靠越近,同时,嘴角有些诡异地缓缓勾起,等两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秦叔,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确实……还蛮香的。” “……” “……” 不过,周岑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上面很久。 周岑第不知道几次抬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又把目光收了回来。 “周先生,一般捐献骨髓后身体状况变差的情况较为少见,傅小姐这样可能与抽取骨髓过程中不适反应、心理因素等有关。要多注意加强营养,多吃含蛋白质、维生素的食物,如瘦肉、鱼、鸡蛋蔬菜水果等,以促进身体的康复。” 话音刚落,白色衣摆被轻轻地拽了一下。 “叶包鸡可以吃吗?” 周八问得极其认真。 周六啧了一声,敲掉了周八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将人拉了回来。 这倒霉催的…… 周岑咳了一声,“谢谢金院长。” 短促地对视了一眼,周岑别开眼睛,往里面一瞄。 女孩蹙着眉,低头似乎在想什么,卷翘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整个人安静极了。 “周先生……”金院长低声叫了一声他,似乎有话要说。 周岑收回目光,敛去了眼中的情绪,“金院长,是还有什么嘱咐?” “可以存一下你的电话吗?” 周岑眼睛不经意眨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金院长又重复了一遍,“周先生,可以吗?” 这次,周岑很快反应过来,“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金院长便弯腰低下了头,一鞠一躬,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是感激,是尊重。 “金院长你这是做什么?”周岑忙将人扶了起来,然后一笑,“要拜也是我拜你,不谈青青,当初我都是您从阎王那抢回来的。” 金院长摇摇头,“少主受得起,也当得起金九一拜。” 金院长的语气变了。 他自称金九。 周岑目光震动,“金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周八忍不住想,这院长是有什么怪癖吗? 然后就听到了这一声“金门”。 周六也是神情一震,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众所周知,金门又称五行门,也是众派系中最隐晦的一系,只是没想到,五行入五脏,这一系的五行门人入了医。 周岑曾在信息摘记中看到过木门一纪,最早的木匠,后来的水师,再是土建,到现在的火金西医。 所谓五行门,每一纪都有自己的一代,这一纪属金,所以门下人以金为姓。 周六周八之所以讶然,是因为周岑没有子嗣。周泊寓还在世的时候,周岑是唯一的少主,所以少主这个词,对周六周八来说还很陌生。 当然,上一辈的“他们”自知不能轻易冒露,金九也是无可奈何。 秦博一很聪明,他拿出一张记着号码的名片,递了过去,道:“金院长,收好。” 金九接过名片,认真道:“一定!” 周岑不认为金九要的只是单单的号码,他第一时间看了过去,“金院长。” 两人的目光相撞,金九一怔。 金九沉默了两秒,说出了那个困扰了他很久的心事,“那孩子真的…还活着吗?” 果然! 可是周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的喉结上下攒动,似乎有些难说出口。 见他回答得那么艰难,金九的眉心微跳,用状似不在意的口吻道:“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 下一秒,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金九:“是我犯纪了。” 周岑:“周五还活着。” 金九周六周八,三人同时一愣。 后者是因为“那孩子”是周五,是他们的五哥。 七十三匆匆赶到的时候,正好将这五个字听了进去,周八看到他后喊了一嗓子,“七哥,你回来了。”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几人都了然。 这时,金九忽然上前抱了抱七十三,“孩子,别怨自己。” 七十三回过神,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十三。”周岑喊了他一声。 这一喊,躁动的心,疯狂滋长叫嚣的心思一瞬间枯萎了。 “家主。” 秦博一突然朝他笑了笑,“傅小姐好像看到我们了。” 周岑点头,他一直站在风口浪尖,兴许早就看到了。 “金院长,如果碰见西医生…” 话音未落,甄贝西就闪亮登场了,就跟说好了似的,周岑喜闻乐见,喊了他一声,“三婶。” “……” “……” “……” 这是在喊谁? 甄贝西左顾右盼,身边愣是一个人都没有,后知后觉才想起谢垚如今升辈了。 他也是听说今天周岑会来,特地过来看看的,至于是谁说的,那肯定是谢垚了。 毕竟能掌握周岑行程的人少之又少。 “来了来了。” 后知后觉过后,甄贝西屁颠屁颠的就过来了。 “说三婶三婶到。” 再次听到三婶,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知道是一回事,但不能真当一回事,更让人预料不到的是,甄贝西应了。 他竟然应了! 金九转头看着甄贝西,礼貌又疏离地笑道:“西主任怎么来这边了?” “他三叔让我来接一下即将进门的大小姐,院长…那什么我可以小小的请一个假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矫情。 但是谁都没在意。 “大小姐?!” 大家众口一词。 金九低低的笑了一声,道:“回头补个假条。” “明白。” “少主,那老金就先离开了。” 周岑微微点头,又瞥了一眼甄贝西,一点小心思果然盖在脸上,“三婶,想八卦去问三叔,他什么都知道。” 其他几人也憋着笑。 笑的不是八卦,是三婶。 甄贝西几乎没有犹豫一下,“好。” 一声好,顿时哄廊大笑。 几经周折,傅青终于等到了出院的时候。 所有出院的时刻,往往都承载着平安健康。 “青青,哥来接你回家。” 第135章 青青小姐,你回来了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你眼里的那些事故,不可磨灭的过去。你觉得自己委屈,你不说,那是你愿意承受,可有些故事往往不会等你想发生的时候才发生,偶尔找上你,故事就已经发生了。 周岑等了十七年等来了季倏。 而傅青等了二十年才重新找回自己。 她是童时,不,她一直都是傅青。 “青青小姐!” “青青小姐~” “青青小姐,你回来了。” 傅青的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哥,我会哭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 周岑说:“嗯,我知道你开心。” 他不会让傅青再因为童时难过了。 想到了什么,周岑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正经,道:“研究生还没毕业吧,别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头别证书都拿不到。” “怎么可能,拼读书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之前要不是因为担心哥你,我早就深造去了。” “这么说还怪我咯~也不知道是谁,表白了那么多次……” “哥!你真的很过分,好歹跟人家谈一场,至少也没遗憾啊!” 身旁几人听到这话,差点没生出直接抹了自己脖子的想法,这都什么神鬼莫测…关键是这位青青小姐还是他们君爷的前未婚妻…… 这这这…… 这位新鲜出炉的大小姐确定不是什么新型的定时炸弹吗? 可接下来周岑一句就化解了所有。 他说:“我只是说不知道是谁,又没说是青青你,再说了,我本来就不喜欢童时,我喜欢的是现在的傅青,因为她是我的家人。” 傅青突然安静下来,又瓮声瓮气地补了一句:“我也是,青青一直都把哥当成家人。从小到大,从未改变。” 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曾想以另一种方式成为家人,直到这一刻,傅青才明白,家人从来都是自己认定的。 他们从未有过爱情,一直都是兄妹。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大哥哥也来了。 傅青看到季倏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小时候自己狼狈的一面。 季倏走近两人后,停顿了一下,从口袋拿出了一颗糖,递了过来。 “给你的,接风礼。” “不苦糖。”傅青笑着说。 季倏点点头。 周岑低笑了一声,“好啊,我没有?” 季倏状似不在意地“嗯”了一声,唇角悄悄地翘了起来。 周岑哼了一声,“青青,你看这是什么。” 周岑忽然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红色封皮的小本本,傅青很是讶然,“户口本?” “当然,哥会给足你安全感,不像某人,拿一颗糖糊弄了事。” 傅青忍不住想笑,“哥,青青对不起你。” “啊?”周岑疑惑道:“对不起我什么?” 傅青继续道:“小时候的糖都是嫂子给的。” 听到这声“嫂子”,周围几人差点没一口气喷出来,再看季倏脸色,竟雷打不动,奇了。 也对,之前还有人喊君爷“夫人”呢,虽然那个人是家主自己…… “不管这个,园子已经给你打扫好了。” “哥,我住哪啊?” 周岑没有说,只道:“你会喜欢的。” 季倏跟在两人身后,虽然被忽视了,但这样的温馨画面很难得,曾几何时,他们早已注定是一家人。 六月荷花藕相丝,小桥流水入东林。 唯一可惜的就是八月尚早,绿叶满枝头,一颗花苞都没有。 “哥。” “怎么了?” “我终于知道岑阿姨喜欢桂花的原因了。” “嗯。” 季倏也凑了上来,“我家阿岑喜欢什么花?” 傅青不假思索道:“哥当然喜欢桂花。” 季倏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周岑才道:“有一个人把另一个人藏在心里苦苦喜欢了很多年,后来这个人种了满山的海棠。” “所以我喜欢海棠,因为他喜欢。” 傅青唔了一声,声音中带了一些笑,“哥,我去随便逛逛。” “一起?”周岑疑惑,他还想着亲自带她好好熟悉一下,毕竟是爷爷好不容易才舍出来的。 这一片东林,在不知不觉中,承载了三辈的故事。 “已经跑远了,阿岑何不看看我。” 周岑不知道,此时的季倏就像一只黏人精,偷偷靠近人类,贴在他的身边,想要化形。 周岑两只耳朵都红了,语气不容反驳,“为什么我没有?” 突然扯到这个,季倏很轻地笑了。 周岑短促地啧了一声,“为什么?” 事不过三,季倏知道再欲擒故纵就要过头了,于是道:“因为我把自己打包给你了。” 周岑一开始还在疑惑,转而明白过来,气急败坏道:“你就是颗苦糖。” 季倏否认道:“不苦。” “我尝过了,就是苦的。” “因为有你,所以不苦。” 两人在院子里闹了一会儿,傅青在阁楼偷看得欢快,不知看到什么突然捂住了双眼,逃进屋才暗自松了口气,“哥刚才应该没看见我吧?” 周岑确实没看见,季倏看见了。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阿岑~现在还觉得我苦吗?” 话音刚落,那两只耳朵更红了,几乎要滴血。 周岑又羞又怒道:“青青等会要看见了。” 季倏疑惑:“这又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故意的!”周岑忽然意识到自己就是对牛弹琴,“夫人这是才半天不见,就欠收拾了?” “啊!” “家暴了家暴啦~” 几人虽然都守在院外,但这声音,震耳欲聋,可想而知,接下来会传成什么样…… 唯独一人,蔫蔫的,从医院回来后好似疑了一场大病。 “要死给谁看呢?!”周六一巴掌就拍了上去,“今天的烧鸡重买。” “啊!”周八开始怀疑人生,“好哥哥,你饶了我吧。” 周六可太知道他了,凑到耳朵道:“我帮你偷偷问过了,烧鸡可以吃。” “真的假的?” 周六点头,“而且富有丰富的蛋白质哦。” “好哥哥,你等着,我这就去买。” 周六短促的笑声,差点演变成开怀大笑。 第136章 光波子具有二次性 秦博一在一旁看着,寻思着这老六心眼也忒多了,诓老八买烧鸡,这个人坏透了! 七十三安安静静的站着,仿佛没有什么能引动他一丝一毫,直到段石见从他身旁路过…路过…路过了他…… 憋闷感油然而生—— 七十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兴许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又或者是因为……那天。 “小傻子。” 闻言,七十三的手顿了一下。 “晚上来找我~” 七十三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好像只要是段石见,他都会下意识的卸下心防。 直到将两句话连了起来,七十三才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虽然看不见脸,但是红色已经蔓到了耳垂。 七十三闷闷地“嗯”了一声。 段石见沉默了一会,声音低沉:“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七十三的语气不算太好,“去忙。” 段石见不说自己来找他,是因为七十三上有哥下有弟,他慌。 倒不是敌不过,而是不敢动手。 在外面的里面又等了一会儿,段石见终于看到两人出来了,季倏也看到了他,但是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周岑揣着明白当糊涂,状似不在意地喊了一声周六,“青青这边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你暂时先守着,不出门的话也没事,可以和周四交接一下。” 意思是就算你要去撒野,也要把人顾住了。 周六犹豫了一下,决定把这花一样的任务拱手让人。于是,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周八提着一壶什么就出现了。 周岑疑惑:“老八,你手上提着什么?” 周八乖乖地应了一句:“炖鸡。” 周六咳了一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是烤鸡吗?” “什么烤鸡…”周八的声音低了一些,破天荒地有点难为情,“房姨说这是给青青小姐熬的,我路过…碰见了,正好带来了…” 似乎是读懂了他的意思,周岑很轻地笑了。 周八满脸疑惑。 这笑是啥意思? 周六:“傻帽儿,还不快送进去,等着凉?” 周八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就冲进了院里。 周岑怔了一下,然后“噗味”一声,轻笑出来,“真是伤脑筋~” 回去的路上,周岑没让人跟着,就他和季倏,两人漫步在这树梢叶间,柔软的阳光碎成斑斑点点,浮光掠影,风一过,它便唱起细腻的歌。 季倏指了指自己的影子:“你看它们。” 两个半影接近时,阴影变得可见。 周岑忽然眼前一亮,黑滴现象随处可见,因为随处可见,便有了下面这幅画面。 因此,当半影的质量小于本影的质量时,它的光阴影总是会向质量高的物体光阴影产生吸附效应。 也因此,光波子具有二次性。 质量低的二次光波子会被质量高的二次光波子吸附。 而它们的主人,也正在与它们十指相扣。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黑滴效应?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李星回带着笑向周一看去,“多亏你,是我本末倒置了。” “狭缝干涉实验可以如期举行了!” 眼前的人,像神只一样走来,将他抱住,周一听到他说,“我饿了。” 周一:“想吃什么?” 李星回想了想,道:“想吃披萨或者火锅也行。” 周一:“好。” 这么浪漫的氛围,周一却跟木头似的,还没人李星回兴奋。 殊不知,李星回是真的开心,分享是下意识,实验初步成效才是源头。 狭缝干涉实验一旦成功,他将在这个世界迎来无可匹敌的认同,届时,这贼老天再想随随便便劈他那是万万不能。 离开实验室后,他们在市中心一家比较有名的火锅店吃了下午饭,李星回本想着晚餐吃披萨也行,结果就看到一个外卖小哥直朝他走来。 “你点的?” 周一点头。 “你点外卖?”李星回四处看了看,发现是商场看不见太阳,便放弃了。 周一接着点头。 别说,走出一小步也算是迈出一大步。 跟周一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李星回已经被严禁点外卖,周一也是一到饭点就消失,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大包小包就是他们每一顿的伙食。 李星回每次都让他点外卖省得跑,结果周一说不干净。 李星回呵呵,也回了他一句,不干不净多吃少病。 小搓一顿后,李星回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想赶回去继续实验,有一说一,回程路上差点又出岔子,每当这个时候,周一总是紧皱着眉头,李星回却已经习惯了,反过来还安慰他,道:“别说,这树不会是千年老妖精吧,今儿个死了,我们也算是做个见证,大树啊大树,祝你下辈子还投胎成树。” 树…… 交警大队很快就将这棵老树从公路上拖走了,两人的车虽然被划拉得不成样子,但周一坚持就这样开回去,别的车他都信不过,并且这次回去后,他打算再去趟法门,务必要把车再加固改装一下。 “今天休息。” 周一的意思很明显,实验室不去了。 李星回撇了撇嘴却没反驳,撑着脑袋看向前路。 路过一个枯藤的树丛,李星回看到即使万枝也难抵挡住的晚霞。 霞是大浪漫,树是小人间。 周八从东林出来,看到周六还等在外面,而且似乎在笑。 “笑什么笑,有话快说。” 周六声音低哑:“老八,麻烦你了。” 周八疑惑:“你又出派什么新任务了?” “没有啊~”他故意鼓起气音,停顿半下子,才道:“上次不是答应过园长要扩建的事,正好我也确实打算再建一个天空之城,这边青青小姐就全权交给你一个人照顾,没问题吧?” 照顾? 周八呆愣了一瞬间,便迅速道:“我又不是执事,我顶多就是…藏在暗处…” “谁说你不能是~”面具下,周六抿了抿嘴角,忍了许久的笑声最后还是从嘴边溢出。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周八登时又羞又怒:“我找四哥去!” “你找四哥也没用,家主说了,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让你暂时先照顾着。” 第137章 小隐隐于市 “真的假的?” 周六脱口而出,“家主还说了,出门也得顾着,平时能不烦四哥就别烦四哥,总之,让你先罩着。” 周八:“………哦。” “哦什么哦?”周六装作一副深知好歹的样子,道:“还是我们换换?” 啪地一声,周八就退回了东林,“我可建不来城,还是六哥你自己上吧。” 周六在门口咳了一声,道:“那我这就去家主那回了话,至于烧鸡,就带给四哥吃吧。” 周八乖乖地应了一句“知道了”。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烧鸡”,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远了,周八只能寄希望于周四不爱吃烧鸡。 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到后来吃腻了,还让周八变着法给他带各种叶包鸡,黄包鸡,土包鸡…… 没办法,谁叫最好欺负的周九已经出任务了呢。 按顺序也该轮到周八了。 其实周九在的时候,除了周八无的放矢让人顶黑锅,其他哥哥都还好,所谓因果循环,不过而已。 “你怎么又回来了?”傅青想说去散散心,差点被吓了一跳。 一旁的女使掩着嘴发出低低的笑声,“青青小姐,这一看就是家主安排的,不用管他,他待会儿就自己藏起来了。” 周八有点恼,但硬生生一句话没说,倒是把路让出来了。 傅青也从喉咙里闷出了一声笑,却道:“哥也真是,在家还能出什么事,这不耽误事吗…” 话音刚落,周八又往后退了几步。 “……” “……” 紧接着,女使就拉着傅青出门了,“青青小姐,你刚住进来,对这东林可能还不大熟悉,我带你转转。” 傅青点点头,忽然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朝朝,百里。” 闻言,傅青有一丝讶然,“这姓不常见呢。” 百里朝朝道:“青青小姐不知道,咱们宅里有许些不常见的名字呢,细数都记不住。” “是吗?” 百里朝朝点头,“以后青青小姐就知道了,对了,看那。” 傅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亭,在稀昏中隐隐飘着几丝哑光,极美。 这样的美无法用言语形容。 百里朝朝:“这里,乃至整个东林都是当初大爷设计的,为许佳人笑,愿种满林桂,结子佳头,叩响叮铛。” “大爷…就是周叔叔吧…” 傅青记忆中的周非时就是一个极其浪漫的人,眼下,更是身在其中。 “呀!”百里朝朝忽然一惊。 傅青跟着一惊:“怎么了?” 百里朝朝质疑道:“你什么情况?” 傅青也看到了,“朝朝,你不是说他会藏起来的吗?” 听到对面的议论声,周八索性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 两女惶恐。 百里朝朝更甚,“门主,你做什么一直跟着我们,寻常不是守着一处就是。” 傅青对百里朝朝的称呼感到一丝讶然,早就听说驻守在季宅的黑门恐怖如斯,没成想,这一直跟着她的面具八号竟是门主。 简直不可思议。 黑门自从周岑回归后才逐渐显露,在这之前一直和黑暗中的“他们”没差,至于取字,其实黑门一开始并没有名字,本是直接隶属于“他们”的从者,后应需要成立,而“他们”之中,只有周八是本家子弟出身,是最适合任门主的人。 周八虽说能力不如上面的几个哥哥,背景也不如下面的弟弟,但谁说黑门本身不是第一。 需要时,它是一把钢刃,不需要时,也可化作春风细雨,众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周八则是小隐隐于市,从此也有了一份自己的底气。 百里朝朝惶恐许久,傅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周八更加,一直找不到说话的契机,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说。 不一会儿,百里朝朝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恍然大悟道:“门主,你不会是青青小姐的执事吧?” 这么说不太妥,哪有直接给人降职的。 可说都说了,又收不回来,百里朝朝也就不管了。 周八倒没有想过降职这一说,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在旷亮中压低了声音,道:“暂时的。” 听到这个回答,百里朝朝很轻的笑了一声,嗓音沙哑,带了几分蛊惑,“不愧是门主,这也算是入驻东院了,有门主你罩着,咱们青青小姐大可横着走。” 傅青却觉得委屈了他,“那什么…在我这有点大材小用了,我会跟哥说…” 百里朝朝打断了她:“青青小姐~” 傅青没想到朝朝会因为这事跟她撒娇,但还是坚持,与此同时,却听到对面道:“青青小姐不用麻烦家主,我是自愿的…” “自愿的?” 两女异口同声。 周八点头,“就是自愿的…” 说完这句,周八果断隐入了黑暗。 在黑暗中,他的耳朵红得不能见人。 两女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了由头,天也黑了,夜里凉爽,傅青稍稍走了会也回去休息了。 “朝朝,谢谢你。” “青青小姐…明天见。” 傅青不适应“这种”大小姐的生活,童家虽然也有佣人女使,但和这里不一样,这种既束缚又给人自由意志的地方,她第一次体验,也是第一次领会…… 这或许就是家的概念吧…… 周八站在门口看了好久,一直等到园里灯熄了,才离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天,细雨蒙蒙下着,宅里因为添了新人,一时之间,闲头话也是一天比一天多。 “这人都说飞上枝头变凤凰,要不说有些人就是命好。” “你可别说,听说这位小姐不仅和家主有过竹马之情,还和太子爷有过娃娃亲。” “你从哪听来的,真的假的?” 忽然闯进一人道:“什么真的假的,都闲的没事干,要我托话请辞你们几个?” 听到这话,几人瞬间变了脸色。 立即有人辩道:“房姐,你这是做什么呀,正经活我们又没少干,聊聊天而已,不用这么较真啦~” “别叫我姐,我可担不起。” “房姐~如姐姐~”几人都凑了过来,几番求情,房如式终于招架不住,“好了!” 第138章 沉默的白昼 “再听到嚼舌根子,别怪我没提醒,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不要多插嘴。” 几人看房如式的眼神、面相、说的话都冷极了。 最后都乖乖的应了一声,“是。” 转头出门,几人撞见周八,忽然一阵静默,似乎都在顾忌着什么,连连躬膝从侧边躲开。 片刻之后,一人概叹道: “吓死我了。” “哎!” 这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周八,“这位又来取什么?” “还能取什么…这位都快闲在东园了。” “还聊,小心房姐来找事!” 一人突然反应过来,“完了!差点忘了大事!” “什么大事?” “我家不是卖殡葬用品的吗,南园那边昨天让我带些…不说了,要来不及了。” 说到这,几人都散了,无他,周八取完炖鸡刚好走到这,一群人是被吓跑的。 房如式从门口跟过来,道:“她们心不坏,就是嘴碎了点…之后还需要什么,不管是蒸的,煮的还是烤的,八公子尽管跟我说……” 周八今天难得穿了一件除了黑以外的衣服,深色的宽松短袖短裤套在身上,将他的身形完美展露无疑,平添了一股亲切与活力。 “谢谢房姨,不过,嘴碎也是不符合宅里规矩的。” 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样不近人情的冷漠。 房如式尴尬的应了一声,保证她们会改。 周八没再说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房如式是掌管厨房的神,不好得罪死的。 南园最外围某处,一位女使撑着伞眺望,面上犯急,终于看见人后连连迎了上去。 “怎么才来,差点耽搁了。” “姑娘,真不好意思,跑一半发现漏了一样…就又跑回去取去了。” “行吧,钱回头转你。” ”不差这点的,姑娘这是要上坟?” 女使:“………” “明白了,我这就走。” 女使这才松了口气,一回头差点吓了一跳。 回到外门后,女使甜甜的喊了一声,“十三哥,你看看是这些吗?” 七十三低头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又抬头说了句,“谢谢。” “十三哥客气了,这都是楼瑾分内的工作。” 她害羞地连头都不敢抬,却心思细腻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可是一抬头哪还有人影。 回到主楼,七十三先是把东西归置到一个木盒里,袋子扔掉,然后拿着木盒原地站着就不动了。 季倏出来后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发现周岑还在和袖扣作对,于是喊了一声:“阿岑。” 周岑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十三回来了吗?” 季倏替他扣好袖扣又看了看他整体的着装,见人眼巴巴地往外看,无奈笑了笑,道:“回来了。” 窗外,白旗已经停在了楼下。 “你很紧张?” “我紧张什么?”季倏的语气平淡。 半个小时后,两人从车里下来,一把黑伞从后方递来,季倏接过后很自然地撑开,撑过两人头顶。 青石长梯,过三级,临五级,再到一方平地上,滴一两酒,燃一支香,以及烟火下的白昼。 “爸,节日快乐。” 今天是父亲节,而这话是季倏说的。 周岑挑起眉头,很轻地笑了。 他仔细剔除碑上的灰,低声嘟囔了一句:“妈,你也是。” 五月份实在忙,也确实是没想到,现在补上希望不晚。 周岑起来后,季倏忽地遵了下去,周岑没理他,从十三手里接过一束桂花,又上了三级,周泊寓的墓刚好立在正后方。 这个季节本没有桂花,这一束是用纸折出来的白桂,意指归家。 即使味道似乎已经隐隐忘却,但却承载着追溯不到的回忆,桂花开花又落,一年又一年,从此确定了朝夕盈缺。 周泊寓在东林等了小半辈子都没等到的,是这一束白桂啊。 细雨绵绵,好似糊了眼。 周岑恍惚看到不远处站了三个人。 他们眼眸如水,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了。 周岑眼中顿时闪烁着难以压制的光芒,那喜悦之情如同春日暖阳般灿烂。 虚影中,女人的手微微指向了另一个地方,周岑看过去的时候,季倏也正在看他。 “阿岑,回家了。” 周岑下意识闪躲了一下,但对方好像已经看到了,再怎么躲都是掩耳盗铃。 车上,季倏目光依旧灼热,周岑被盯得心头发涨,“你……” 可是很快他就说不出话了。 打从自己小小的世界出来后,周岑对过往的执念早就变成了遗憾,认祖归宗后,他依照天分和责任担起了外面这个更大的世界。眼下,小心翼翼藏起的心思似乎没有一点余力,唇舌告诉他,这个人什么都知道,哪怕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温柔对待,也已经是种难得的安慰。 稍稍清醒后,周岑勉强笑道:“你紧张吗?” 沉默片刻,季倏道:“嗯!” 周岑道:“……很紧张吗?” 季倏搂着他,在他耳边道:“我很,很害怕…” 周岑听他还口吃了下,笑了一声,软着嗓子道:“妈妈很喜欢你。” 不然怎么会提醒他呢! 季倏道:“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 周岑微微一笑,刚想说些什么体己的话,忽然听到一阵敲砸声。 两人顿时一震,此时,挡板也降了下来。 “秦叔,刚刚是什么声音?”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岑觉得他眼里似乎有一座火山即将爆发。 秦博一本想忍一忍,但实在忍不住道:“新闻报道多起失踪案…还全是…全是孩子。” 此话一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一阵来电铃声突然打破了这个局面。 看清是谁后,周岑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就接通了。 “素姐…” 话音刚落,手机那头就传来了极致的悲切,连呼吸都很紊乱。 周岑喃喃道:“素姐,你放轻松慢慢说……” “小岑…”肖素艰难地道:“…我活不下去了。” 周岑双眼骤然大睁。 肖素是一个很负责的经理,周岑和天天的缘分就是因为她才结下的,但是周岑很清楚,肖素同时也是一个拎得清的人,除了偶尔的问候,几乎从未打扰过他,如果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不会如此。 第139章 素素,你看谁来了 手机那头,肖素两眼发红,憋得辛苦,“囡囡…囡囡不见了。” 手机开了扩音,声音不算小,几人也都听到了。 秦博一没想到刚刚还在新闻里的事会立刻演变成身边的事。 挂断电话后,周岑看起来很镇静,也很生气。 “……小小!” 猛地喊出这个名字,周岑一下子慌了。 “阿岑,有阿来有那么多人看着,小小不会有事的。” “家主放心,小少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素姐是个单亲妈妈,那孩子…是个小机灵,也一定不会有事的…”迷迷糊糊一阵,周岑才好似反应过来:“我得立马去一趟…” “段石见已经在天天接到了肖素,我们正在往那赶。”七十三是个行动派,几乎是在周岑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关注了。 最后,周岑几乎慢吞吞道:“……这样吗!” 段石见最近都在跑外勤,收到七十三消息的时候,他正好就在附近,几步路就来看了看,当然了,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季倏让他一直关注的那个人也不见了。 他刚离开那会秦不诣几乎已经找疯了。 这事段石见还没来得及讲,眼下似乎也没机会讲。 将近疾速一个小时。 天天餐饮,一个极小的角落,周岑看到了肖素。 周岑看了她一会儿,才知道,这样一个要强的人,原来也会这么的脆弱。 “素素,你看谁来了。” 守在肖素身旁的是李子棠,天天的一把手,李子棠向来最注重同事之间的关系,看情景,这会儿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怯懦,可能会使你后悔一辈子。 可是,下一秒,周岑被与这空洞的瞳孔对视上的神情着了眼。 段石见刚交涉完回来,一回来就看到了七十三,无需多言,他直接拿出了平光板。 “孩子目前已判定为绑架,这是警方跟踪调查后的视频。” 看到视频的最后一幕,段石见言简意赅地总结:“绑匪目标明确,像是预谋已久。” 周岑眉毛微微上扬,嘴角抿起了一丝浅笑,“目标明确,预谋已久!对一个孩子?” “孩子”两个字刺了肖素一下,身为母亲的她陡然变了脸:“…为什么要…预谋我的孩子?” 没有人能解答这个问题,可是身为妈妈,孩子就是底线,“……呵呵…对不起,孩子…是妈妈没用。” 肖素能想到的,只有周岑,可他明明接触过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的孩子,为什么偏偏要对孩子下手。 只是因为没有防备,还是因为当初是她把人招进天天的…… 她的手在发抖,是因为没想到会这样,“……为什么?” 周岑的手陡然一紧:“素姐…” 肖素:“…你…走吧…” 与此同时,七十三莫名其妙的站了出来。 “怎么了?”段石见问。 七十三将他手上的平光板拿了过来,重新拉回,完整地看了一遍后,他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家主,是海客。” 听到这话,段石见神色忽地变得有些严肃,“麻烦了。” 七十三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尽量委婉地道:“是他们麻烦了。” 肖素把头埋在李子棠的脖颈间,低声抽泣,“…囡囡…才…七…岁…” 一字一句落下,敲在众人心里。 “棠叔,素姐就交给你了。”丢下这句话,周岑迈着长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头也不回,半点都不等身后的人。 暮色将尽,宅内灯火通明,唯独会堂夜色逼人。 “海客又开始行动了吗?!” “这群老鼠怎么还没从三角洲除名!!” “九公子那边还没传回消息…我们不能贸然行动,更不能打草惊蛇。” “海客海客叫这么好听,不过是一群非人的海怪!” “人贩子好歹还有一个人字……” “够了!家主来了。” “哪来的那么多顾忌,你这古板…家主指不定…” 周岑带进来的冷气,寒意刺骨,是以,谁也没再说话…… 随后,又一股清风呼啸,季倏这股清流,不论何时何地都只顾着一人,周岑只要一偏头,他总会第一时间发现,再加以点评。 “已经很晚了,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守着我。” “我不守,你要谁守,谁又能守,谁又敢守。”季倏回应着他。 “没有,只有你。” 周岑只是低着头答应,在这凉夜凌晨,一边是眼里的现实,一边又是现实中的虚幻。 “好了,先理正事,让我陪着你,好吗?” 周岑坐下后,一群人已经讨论了有一会儿,这个点,什么该查的,什么不该知道的,也在这一场喧嚣中堆在了明面上,事急从权,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家主,疑似案件一共21起。” 段石见贴心的打开了立光屏,这是李星回最新研究的散粒子重组再现画面技术,还没正式投入使用,而照目前来看,用不了多久,整个世界都会为之一震。 但此刻,这都不是重点。 人群中或有惊讶,但也只关心其中的画面。 “狗碎——” 离得近的都听到了这句谩骂,意想不到的是谩骂的人。 “十三?” 周岑没说什么,只是问。 段石一只手摸着鼠标,一只手微微一愣,此刻,全场的人都在看着七十三。 “段石见。” 段石见察觉到了七十三的暗示,食指下意识往后,鼠标滚轮也跟着往后,屏幕上的画面在倒退… “停!” 段石见的手一僵,画面中一个模糊的人脸此刻呈现出来。 “狗碎。”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懂了。 有人不信,仅仅是凭一个轮廓,“七公子认识?” “他,帮过我一次。”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脏都颤了颤。 “小七…你别告诉我,是他帮你回来的…” “四公子这话是怀疑七公子?” “放你的狗屁……” “够了!这也能叫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面前都坐着谁。” 周一不在,周三全能控场。 “这21个孩子还未出镜…”忽然说到这里,七十三的声音有些低,更是没去看此时段石见的眼睛,“还有机会。” 第140章 白鹭生红色…红鹭非池鹭…… 周岑没有直接回答。 过了片刻才说: “十三,你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吧!” 周岑刻意散发出的冷意和气势压得全场都有些喘不过气,紧张,惶恐,害怕,偏偏七十三毫无察觉,依旧站在他面前,“是。” “你二哥拼了命送你出来,你五哥至今还没有消息…你觉得他们希望看见你回去吗?”周岑平静的目光看着七十三,声音也是平缓的。 七十三哑口无言,可也很固执,“人死了,就像消失在水中,没有岸,灵魂就走不出那片海。” 周岑眉宇间的无奈显眼,段石见有些心疼了,季倏很佩服七十三这样的情谊…… 全场都在沉默…… 于是,周岑又继续说道:“三角洲进去容易出来难,小九和你不一样,我不担心他…我担心你。” 七十三很认同,“是不一样,三角洲我比小九熟。” “…………”劝不了了…… 七十三此刻就是一头牛,谁拉谁被拖,拖到三角洲的那种,是以,谁也没敢再劝…… 一是劝不动,二是劝不得。 段石见就是那个劝不得,只能眼睁睁的心疼,周围的人只觉得七十三惘然又罔顾危险。 开这会议,本是为了解决问题,到头来责任都让一个人担了,这像什么话? 一时间,明头愣坐之人纷纷自告奋勇。 “家主,我愿意配合七公子完成计划。” “家主,我也愿意。” “家主,我们也是。” “家主,………” 周岑:“………” “喜欢蹚水玩可以等雨天,我不喜欢身边还有顾虑。” 周岑:“………” 其他人:“???” 话说这么说,好像确实也没毛病。 又不是去看戏,狗碎也要看人,平白多出一堆“搞货”,是个人都闻得出其中的猫腻。 何况是狗鼻子…… “事不宜迟……” “十三!”周岑突然打断他,“还有别的方法…” 七十三点头,“孩子等不起。” 一句孩子,一众沉默。 周岑也不例外。 众所周知,一张空白的纸,可以肆意妄为涂成自己喜欢的颜色,红的,黑的,白的,只要你想,没有办不到,再不济也能洗成人奴,若是羸弱点的…多半只能当肉来卖,哪天卖不动了,也就真成一堆肉了,像这样枉顾人伦的事在三角洲还有很多。 而想要在那样的地方有一席之地,更多的还要是比谁豁的出去,倘若是比这个,海客敢称第二,没有那个组织敢称第一。 谁不自顾,海客除外。 这是一群敢跨国界抢人的组织,他们不怕枪林弹雨,因为枪林弹雨下还有他们的孩子,或是孩子的孩子,普通人永远不会想到那个拐走你孩子的其实从很小的时候也是被拐走的…… 都说人贩子是没有心的,而海客的心早就背离了全世界。 一定要说…… 他们是被抛弃的灵魂…… 他们是一种新型的毒体…… 更是一群杀人诛心的恶鬼…… 他们信奉生折磨,死欺辱…总是在那样一个无法之地,化生尖牙,肆意吞噬他人的灵魂。 而就是这样的毒体,七十三曾经亲密在其中。 周岑沉默了许久,“你一人,很危险。” “我一人,可以换21个孩子。” “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七十三一瞬间以为自己耳鸣重音了。 而后道:“请家主特许先行后揍。” 段石见喉结滚动,又气又疼,气眼前人胡乱来,心疼是他不惜犯纪也要只身涉险的决心。 事已至此,已经拦不住了。 “你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的。所以,我绝不会计较你用什么手段…但是…如果你没回来,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周岑的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无甚波澜,独独说出来的话杀人。 “十三,你听好了,你的每一片羽毛都是白色的,我绝不允许你私自把它染红。” 周岑之所以激动,是因为七十三不像周九有后台有背景有人会不惜一切对抗保住性命,七十三只是独独一个七十三,如果连他都不能为之后盾,那这个世界…再不会有一个叫“七十三”的白鹭…… 白鹭生红色…红鹭非池鹭…… 这一席话落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众人完全能想到,如果七公子真的出事了,这天,会刮腥风下血雨,那将是翻天覆地的…… 可敬的是,海总以沉淀托浮起善良,可没有人知道岸的邪恶。 因为人类就是这么可笑又如此反复寻常…… 周岑不想承认有那么一刻他的心情很不好,不好到想发疯,想活埋了一切,所以,他必须发疯以冷却骨子里的暴戾。 假如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一定是疯病,而这种病,它只是藏起来了,有朝一日,一定会以更丑的方式爆发出来。 而事实上,每个人此刻都在领教着…… “阿岑…”季倏强忍住想把人搂进怀里的冲动,试探着喊了一声,才发现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 周岑察觉到,所以眸中情绪翻腾却终是闭了闭眼,再睁眼,便是平静。 季倏朝他身边挤了挤,不急不缓道: “不要白白丢了性命,不要妄来,不要急于求成,要活着回来……阿岑,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些?” 这都是一些寻常的关心,担心,挂念,只是周岑的表达间接又坦直。 一时间,会堂的氛围异常沉闷,每个人都默默地坐着,没有人愿意打破这沉默。 季倏早已经看穿,怎会不明白众人此刻的骇然,只是觉得好奇怪…好似沉默的心在悸动,在热血沸腾。 是因为谁也没想到,这平时总是温温然然的眸底竟潜藏着如此化不开的狠冷。 “十三。”周岑平静地说,又继续道:“准备好了吗?” 七十三朝段石见看了一眼,而后道:“准备好了。” 段石见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偏偏身体最诚实…… 他布楞一下就站了起来。 第141章 奇迹只能一时,命运,却总是漫长。 “坐下。”周四拦住了段石见想要询问的诚心,用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打发道:“小七就是那“21个孩子”。” 这句话,味同嚼蜡。 段石见骤然顿住了脚步,这一刻,恍然如梦。 原来羽毛真的是白色的…… 他想起了一个以前开过的玩笑—— 一张白纸浸在墨缸里,因为化不开,所以把墨都吸进了纸里,最后缸里只剩下白纸。 段石见那个时候就在想,这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人,直到遇见眼前这个。 有一瞬间,段石见凝固了似的。 他知道自己总是慢半拍,但也不是没猜过七十三的身世,而是因为想过,才觉得这是个“奇迹”。 可这个“奇迹”总是在继续走,走到和满天星星一样的地方,把通往星河的路照亮。 奇迹只能一时,命运,却总是漫长。 会议结束之后,凌晨四点的天空开始由黑暗逐渐变得朦胧,那是日出的前奏,是光明即将到来的前奏。 等人都散了,走了,路过了,他才发觉整个会堂只剩下他和“奇迹”。 “我要走了。” 七十三在和他告别。 段石见没说话,却也更加烦躁。 见七十三要离开,他也跟上。 七十三瞬间顿住脚步,语气依旧冷冰冰的,“我要走了。” 段石见这才敢抬头看,对上七十三平静而又微冷的目光,他呼吸一滞,“我等你回来。” 七十三一动不动。 段石见蓦地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取下了他的面具,才发现,人早就红了眼眶,七十三怔怔地看着他说:“替我保管好它。” 段石见从心惊中回神,两人呼吸已经相交,一个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吻。 段石见后知后觉产生一个无中生有的念头,如果不是生在那样一个随时随地都要保命的地方,七十三是不是也会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长大,一样从懵懂无知到聪明伶俐,不会这么强势也不会这么冷…… 答案是绝对的。 所以段石见犹豫了。 因为那样,他们就不会相遇。 段石见目送着那抹背影离去,又收回视线。 也因为这世界没有无私的爱。 所以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以确保他自私的后果,如果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也至少要陪他一起一失万无。 谁叫他脑子里只有他呢,所以活该被牵着走。 夜未尽,天将明。 这夜,难眠。 这夜,也恐眠。 滨海,码头两岸,有人促足,有人奔波,一边是远方,一边是生活…… 七十三站在高顶眺望远方,将整个码头的建筑收入眼底,船只来往,远近高低各不同。 他在等靠岸的船。 因为只有留在码头的船才最安全。 但等待的,那不是最终的目的。 “这次还不到百人,子神那怎么交代?” “交代?要什么交代?郊游而已…兰子,来…mua一个。” “狗杂碎~你又不是猴~急什么~” “狗急了还会咬人,兰子,你确定要让我急吗?” 两人一会儿内陆语一会儿外陆语,转换生动,不多时,就进行了一番友善和谐的交流。 七十三扮作船侍,站在门外将里面的交流声听得一清二楚,面不红耳也不赤的他突然就把门敲响了。 正在攀咬的两人同时骂了一句脏话。 门外安静的听了一会儿后,再次抬手敲响了门,七十三敲门的手法独特灵动,声音也控制在惟妙惟肖的地步。 屋里两人同时一震。 “乌龙哥,是子神?”兰子的声音很小。 “不会,那老东西可惜命,怎么会有雅兴来找刺激,你要说是卷娄,那还有可能。” “乌龙哥,你不知道?夜磨子着急上位,已经明面和子神对上了。” “倒是忘了…算了,先看看是谁,敢坏老子雅兴,先割块肉………” 话音未落,门砰的一下,应声而倒。 “乌龙哥~点子刀手?” 乌龙皱着眉,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一抬头,迎面锤击而来的托盘和若隐若现的脸,格外吸引他的视线,似乎出于本能反应,他伸手接住了托盘,然后不着痕迹的放下,这才彻底看清这张脸。 兰子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浑身一震,想躲掉什么,却逃不掉某人一直观察她的视线。 “我敲门了。” 七十三语气淡淡,好似并没有因为自己破坏了什么而感到愧疚。 “乌龙哥!” 乌龙没理会兰子,往前面挪了几步,想要再次确定这张脸,却被忽然凑上来的兰子拦住,粉色长发挡住了他的视线。 乌龙这才看向她,问,“犯病了?” 兰子有些生气,“乌龙哥,他是鬼?” 乌龙看了七十三一眼,却没动作,兰子更生气了,“赶紧啊,磨蹭什么?” “赶紧什么?” “杀了他!”兰子恶狠狠的语气对着乌龙说。 可见乌龙眸子逐渐幽深,兰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急忙改口,“乌龙哥,你不能……”杀我! 话音未落,兰子一双眼睛便充满了赤红。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刚刚还和她肤不解体的哥哥,这一秒会毫不犹豫的把刀子喂进她嘴里。 “兰子,你不喜欢说内陆语我不怪你,但是你话太多了。” 兰子死状凄惨,死不瞑目,死因更是冠冕堂皇。 七十三……… 乌龙一愣,赶紧甩开兰子的尸体,想都没想就关心起了对方的家人,“你他妈怎么回事?!!” 七十三……… 乌龙暴脾气上来,“老子他妈问你话!!” 这显然算是收敛的,照刚刚那架势,乌龙上来给他一刀都不为过。 七十三目光微移,落在地上的兰子身上,她平躺着,粉红色的长发散落在周围,表情诡异,然而生命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消逝。 在乌龙那双带着怒意的目光下,七十三张了张口,“恭喜你解脱了。” 随后,七十三盖住了兰子的眼睛,至此,生命的气息已经完全消逝。 兰子的身体逐渐冰冷,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的神情。 乌龙似乎更加生气了,好似下一秒那尚在滴血的弯刀就要刺下来。 第142章 因为你的存在,所以每一秒都是奇迹。 七十三看着他,也看着那把弯刀,“擦擦吧。”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或是因为这张脸把他这几日心中的烦闷冲淡了。 乌龙纳罕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这几日在找你?” 七十三摇了摇头,“我现在知道了。” 乌龙笑了笑,“没关系。” 乌龙丢下弯刀,擦了擦手,然后张开怀抱像是在等什么。 似梦似醒间,听到一句:“你愿意我不愿意。” 乌龙也不恼,甚至帮对方找补,“升卿,你这洁癖还是老样子,不过你放心,兰子死了,子神不会知道我见过你,也不会知道你还活着。” 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七十三很清楚,这是让他勿忘恩情。 可是兰子啊,却因此进入了一个永恒的沉睡。 对七十三来说,死亡消灭不了生命,而是带来解脱。 然而死亡,却拖住了七十三。 见人要走,乌龙忽然叫住了他:“升卿…我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七十三侧目,冷冷吐出一个字:“好。” “今晚七点,还是这,不见不散。” 乌龙这句话音刚落,只听见啪的一声,门被踩烂了。 乌龙:“……还是这暴脾气。” 回应他的只有那生冷的背影。 渐行渐远…… 乌龙依稀不离,一直到模糊成一个点他才收回目光,随后朝门外喊了一声:“韩卢。” “狗哥。” 进来的人垂眸望去,看见地上的血迹时不禁一怔,尤其是看清尸体之后,眼眸更是没忍住一颤,须臾,立马跪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长磕不起:“狗…狗哥…您杀了金姨的使者?” “韩卢呢?” 乌龙语气有点不耐烦,他不喜欢质问,尤其是现在。 话音刚落,又进来了一个男人,是韩卢。 “狗哥,兰嘴子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数你机灵。”乌龙一丝不耐烦烟消云散。 韩卢接着话锋一转:“你们几个还愣着等死?!” 死人都是尸体,这也并不稀奇,几人连连爬起来打扫,打扫完后又马不停蹄的退下。 这个节骨眼,谁也不敢造次。 乌龙悻悻收回弯刀,看了他一眼,“子卢…你猜猜我见到谁了?” “狗哥…” 韩卢的声音低了下去,还未开口,就听对方说,“夜磨子的人杀就杀了。” 韩卢愣住了。 兰子是夜磨子的人? 那就无所谓了,因为他们是子神的人。 “那金姨岂不也是?” “乌金干我什么事?” 韩卢没吭声。 乌龙想了想,忽然道:“去帮我搞束鲜花,记住,一定要鲜!” 韩卢一怔,信了个邪,这是搞了哪家花嘴子? 嘴上:“是,狗哥。” 韩卢很苦恼,一定要“鲜”,他上哪去找鲜的…用兰嘴子寓意又不大好,毕竟是上一个情人…多多少少沾点晦气。 没有鲜的但是有现成的啊! 韩卢嘴角微微一勾,想到就立刻去做。 乌龙又开始磨他的刀了。 此刻,一切和平。 · 中京城的气候比滨海江一带要温顺不少,虽然没有海,但木栾花绽放满了枝头,好些树上都已经张灯结彩。 季倏站在原地,感受着这长夏。 但是长夏啊,它每时每刻都是雾秋也都是春生。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然后微微抬头望向树的那头。 如季倏所望。 不多时,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了那里。 季倏怔然望着那人,仿若看不够,眼里只有他。 “看什么呢?”周岑突然从他身后出现。 “没什么…” 总不能说是看见了另外一个你吧。 季倏失神想着。 周岑抬手,不熟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好了,我不会让你和秦医生一样伤心难过,我也不会突然消失…我会和你打招呼的。” 听了这话,季倏刻意把脑袋低了下来,嗯了一声,然后道:“我不要你和我打招呼,我要你把我一起打包带走。” 周岑沉默了:“………” “里面怎么样了?”季倏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闷,也可能是因为弯着头的原因。 周岑收回了手,幽幽述道:“秦医生好像被伤到心了。” 季倏不以为然道:“可我怎么觉得他是身心俱损……” 周岑乍然道:“有这么严重?” 季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我能理解啊,如果换成是你,我估计都不止身心俱损。” 周岑又沉默了:“………” “阿岑~我说错话了…”季倏如梦初醒肃然道:“打嘴——打嘴——” 周岑被这一番说辞加动作表演给气笑了,合着这是给自己下的绊脚石? “看到那节枯枝没。” 季倏看过去,点头。 “它总和风打交道。” 季倏扭头问,“为什么?” “因为风可以帮它——帮它在下一个季节更迭时重新焕发新颜。所以,我们这阵风才会来到这儿。” 季倏听懂了。 “可你不是排斥…” 话音未落,“秦医生曾经救活过我们,知恩图报这件事可以暂时抵消我对他的排斥…只需他还活着。” 话音刚落,周岑的唇角被很轻地刮了一下。 季倏知道周岑指的是精神层面的救活。 两个人挨着很近,鼻息间都是木栾线香。 鉴于这个世界上总有这么一个人,光是存在,就能把你救活万万次,是以,每一秒都是奇迹。 “亲爱的,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一些进展吗?” “什么进展?”季倏嘟囔了一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手指忍不住蜷了起来。 分开一些后,周岑挑眉道:“你说呢?” 季倏倏地僵直身体,干巴巴地道:“阿岑,我…没有直接接触…都是通过阿见把人盯着…” 周岑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自己一番无厘头的话,能有什么说服力,何况他很清楚季倏这个人,只要是有关于他的,恨不得全部收藏起来…… 其实季倏就是一个收藏怪! 这一点,周岑深有体会。 季倏沉默了一会,迟疑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周岑一顿。 这傻子怎么还认真了…… 季倏拉了拉周岑的袖子,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周岑忽地心软得不像话,犹豫了一秒,还是弹了一下他脑丁壳,恶狠狠道:“还不从实招来!” 第143章 那我想升卿喜欢我 季倏也不知道是真被唬住了还是怎么的,一下子招了个底朝天。 “阿岑~你说的对,这人确实不值,拢共不到一个月,发疯第二十一次,被扇不下百次,每天不是疯言疯语就是调戏…挑衅秦医生…几天前又跳了一次楼,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想死?” 周岑:“跳楼不代表想死,跳楼只是一种启示。” 季倏一怔。 周岑:“他只是一个灵魂和身体不相符的人。” 或许他的离开正是为去寻找二者可以共生的方法,又或者明天后天的某一天这个方法就找到了…… 可从原向莫名其妙的消失后,另一个人也跟着失踪了。 “还有一件事…”季倏借着此刻胆子状似不在意地道:“…阿见去追小十三了…” 周岑点头:“什么时候?” 季倏坦然:“我们来的时候。” 周岑垂下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生气,也没不高兴。 都说有了另一半后,自己就不是自己了,现在看来,秦不诣如此,段石见如此,确实如此。 当太阳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沿海地区受到海洋性气候影响的另一面,气温变化较小,温差不大。 一艘私人游轮上,烟火升停在星夜,月光映射,一根根蜡烛呼啸闪动似与银光联合。 坚固的楼门高搭矗立在扶手旁,二十一位人鱼姬手持“血花姬”翘首以盼,不同于乌龙久别重逢,七十三就这样直接看了过来,眼底翻涌着幽暗的情绪。 可为了走过去,走到那离岸越来越远的海上,他只要往前一点就可以了。 时间一分一秒临近节点。 他与岸,好似越走越远。 忽然夜空中,有流星划过,一瞬间浩瀚,划破了夜色。 “升卿!” 乌龙很满意七十三的乖巧,完全代入了自我设定的角色。 一旁韩卢眼对眼鼻子对鼻子,完全不敢动,完全不敢说话。 这哪是花嘴子,韩卢心想,这分明是铁炉子。 好险,还好他点子刀,对方对这血花姬看似还算满意…… 当然,主要是七十三平静。 更准确的说,七十三愿意建立片刻的友好关系。 除此之外,眼前一幕幕都通过夹扣里的小针眼传输到了内陆一个大屏幕上。 一来二去,所有人都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七十三安全打入了敌人内部。 当然,还有一个更劲爆的,七十三原身在三角洲的身份暴露,也就是说,这次之后,升卿这个名字彻底作罢。 乌龙盯着他,低笑了一声,“升卿,是饭菜不符合你的胃口吗?” 想到了什么,七十三的动作忽地一顿,目光下意识看向一边的血花姬。 乌龙“嗯”了一声,声音有点闷,“我第一次送人花,不喜欢?” 七十三称赞道:“缀得那么红,真厉害。” 乌龙瞪了韩卢一眼。 韩卢:“………”点子真难伺候! 乌龙就是这样,眼下就是七十三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造一架航空母舰。 是以,傻子都看得出来…… 乌龙喜欢他。 七十三开始进食,他慢条斯理地把蔬菜盛到瓷碟,动作称得上有几分赏心悦目。 乌龙收回目光,视线随意地往旁边扫了一眼。 看到未动分毫的红烧肉,乌龙:“………” 这场血门宴,七十三吃得很尽欢,众所周知,他从不苛待食物,除了那盘红烧肉。 乌龙在一旁微微皱眉,说道:“我现在怀疑你是条子,想盘我。” 七十三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乌龙??? 这是连敷衍都省了…… 大屏幕前顿时唏嘘不已。 周八用手机录下来发给段石见后,就赶紧删除了原件。 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急。 毕竟保护可比破坏要难的多。 谁能想到风云骤变,七十三直接打明牌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七十三回了个头。 乌龙的声音低沉:“升卿?” 七十三转头看他,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安。 摇了摇头。 ……… 算起来,他还没正式表白过。 这次难得没有甲乙丙丁拖累,虽然结局注定悲伤,但享乐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升卿,我喜欢你。” 七十三指尖微顿,他想了想说:“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升卿……真的要这么直接吗?”乌龙垂下眼眸,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轻声说:“所以…你的回答是?” “不喜欢。” 乌龙喝下杯中红酒,丢了杯,说:“韩卢!” 随着话音一落,杯子应声而碎。 “是,狗爷。” 紧接着,便出来了一个人鱼姬,她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很沉默,脸色也是刮白刮白的。 “抬头。” 小女孩听话抬头。 “转一圈。” 小女孩听话到异常。 七十三脸色微冷。 乌龙:“升卿…你看看是不是这只。” 这话一出口,屏幕前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咔嚓—— 一个瓷碟被捶得稀碎。 乌龙向后靠着椅子,命令道:“把这小孩丢下船。” “等等!”七十三的目光落在红烧肉淋漓的肉汁上,微微沉默,“我要所有的孩子。” 沉默背后的巍峨高山,是一种隐忍。 可这样,乌龙就有点舍不得了。 乌龙看向七十三,亦是沉默良久,“升卿,你知道吗,今天我真的很开心,所以,我能先许一个愿望吗?” 七十三愣了一下。 不多时,韩卢端了一个蛋糕上来。 乌龙点头,指了指蛋糕:“今天是我生日。” “许愿吧。” 乌龙笑了。 曾有人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就应该死在娘胎里,但是,谁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性本空,先天肉体,后天都由灵魂,可毕竟肉体这样的下等次凡胎掌握欲望。 所以,灵魂亦非是消极的退缩,它只是深沉,坚实,且爱着这个容器。 “那我想升卿喜欢我。” 七十三原本略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身后的海风呼啸而过,他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不能回答。 所以他选择吃红烧肉。 第144章 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 韩卢给乌龙点了一支雪茄,乌龙大口吸着烟,浑身颤抖,像是妥协一般,继续道:“我许我喜欢升卿。” 下一秒,他又道:“升卿,我的愿望实现了。” 屏幕前已经鸦雀无声。 这才是真的纯爱战士!!! 相比之下,七十三的反应多少有点不识抬举。 韩卢能完全理解乌龙此刻的心情,恨不得直接帮乌龙把人绑了。 是的,平时许多人都害怕乌龙,但同样也信仰乌龙。 十二尊座,乌龙是其一。 韩卢是乌龙坐下使者,自家狗哥想要什么,打从一开始他就门清。 可能唯一的意外就是兰子死了。 除此之外,七十三更想搞清楚乌龙到底对孩子们做了什么。 “问吧。” 乌龙忽然说。 “……”七十三倒是不客气,直言道:“如果我不出现,你是不是会继续?” 乌龙拿起小刀叉切下一块蛋糕递到七十三面前,道:“升卿,你这么聪明又来问我做什么?” 七十三端起蛋糕朝小女孩招了招手,乌龙替他喊了一句,“过来。” 小女孩对上了一双桃花眼。 “拿着。”七十三按住小女孩的胳膊:“很甜。” 小针孔直接对上了小女孩的脸,屏幕前,周岑黑眸一震,“素姐的孩子!” 这话落地,像是平地惊起了一个响雷。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海客突击事件是直奔七十三来的,并非周岑。 “你是怎么查到我的?” 乌龙对他摇了摇头,接过了手机:“那位,我给你当内应,你把升卿让给我怎么样?” 屏幕前所有人的神色渐渐变得恐怖,散发的戾气更是令人心惊。 周四周八刚想冲出去,周岑却阻止了他们。 “阿倏,麻烦你打个电话。” 季倏点了点头。 这边,一阵闷声震动嗡嗡传入人心。 身后一片漆黑无主之地,就这样堂而皇之走出一个人。 “十三!” 说完,也不顾七十三多么震惊的目光,直接开启扩音把手机丢在了桌子上。 “你怎么会来?” 七十三忍不住质问他,但段石见想到什么,眼前一亮:“想给你一点小小的震撼。” 神他妈震撼! 那边,韩卢先是吹了一声口哨,“狗哥,还真给我们炸出来了。” “是啊!” 韩卢说的是段石见。 乌龙则是对桌子上的电话多了一分兴趣。 ——“低头。” 那一瞬间,星星红点一击瞄中。 乌龙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升卿啊升卿~” “狗哥?!”韩卢有一时惊慌,随即毫不犹豫就挡在了乌龙身前。 乌龙一脚将其踹倒,卒了一句:“还轮不到你逞能。” 韩卢不甘心,几乎是恶狠狠道:“天杀的,谁也别想活。” “你给我闭嘴!”七十三眉头拧紧,深知再这么拖下去,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十三!”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话音。 七十三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下唇,力道大的甚至让唇瓣渗出了血。 “十三?” 段石见和他靠得很近,“别咬自己!” 这句话飘出去后,瞬间得到了回响。 “谁也不会死!” ——“谁也不会死!” 然而,然而。 良久,乌龙忽然道:“升卿,玉京子有话让我带给你。” 七十三愣住,瞳孔微微放大,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不需要你,他也不需要使者。” 七十三喉咙被血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 段石见往嘴边侧了侧头,闻到一股血腥味。 “还有你想知道的叛徒,也是他。” 乌龙边说的时候,一边往后退着,退到漆黑无主之地,突然一声,枪响了。 “子卢?!!”乌龙目眦欲裂。 是韩卢开的枪,朝七十三开的枪。 “十三,不要!” 段石见想都不想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开枪!” “段石见!!” 一旁不远处,韩卢像一块破布一样倒在地上,身上血迹斑斑。 乌龙几乎咬牙切齿,可要真让他放弃韩卢,他又做不到,最后看了一眼愣在席间的七十三,乌龙带着韩卢毅然决然地跳了船。 “十…三…” 脸上滚烫的湿意,让段石见只觉得耳朵里一片嗡嗡声,仿佛下起了凄厉的大雨。 七十三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痛苦。 似乎也是因为枪声,小女孩被吓回了神,一时竟嚎啕大哭了起来,没多久,一群灰蓝制服冲了进来,外面零零散散蹲了一排双手抱头的不法分子,海平面上一艘小船早已远去。 为首一人走到席间拿起了电话。 “少主,跑了两个。” 此时此刻,屏幕上也早已被污血染了个彻底。 听到这话,周岑才堪堪回神。 ——“救人要紧!” “是。”为首之人下意识敬了个军礼。 此外,一伤一痴也早就被转移了阵地。 “十…三、我们…回家…吧…” “你别说话了…你别说话了…” 段石见笑了一下。 彻底昏迷之前,甚至还在想乌龙,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段石见一定会亲口告诉这个情敌——不要小看我们之间的羁绊。 离开游轮,七十三才后知后觉想起什么,紧接着,身后便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这声爆炸似乎就是一个笑话! 深深刺进了七十三的心底! “七公子七公子…七公子你怎么了?” 身旁随行的制服小哥被吓了一跳,真是阿弥陀佛,来之前他可是好一顿被三公子叮嘱,一定要看好这位七公子。 听说是之前伤了脑子…脑子有问题…呸,是脑子里还有一块疙瘩没彻底痊愈。 “我没事。” 制服小哥心里安定下来,却突然听到七十三说:“…对不起…” 制服小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句话肯定不是对他说的。 七十三很害怕,这样的一幕,曾经还发生过无数次,唯独两次让他支离破碎。 一次是逃离三角洲…… 一次是现在…… 从这天过后,七十三陷入了沉默。 很多人都来过。 可是谁来都没用。 段石见被子弹贯穿了整个左肩,能活下来,但也有很大的概率失去臂膀,对一个退役雇佣兵来说,这无疑是残忍的,不过已经算是百里挑一的幸运儿。 第145章 老李门的野心 相比之下被击中三角区的韩卢非死即伤,而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得不到及时救助,死,无疑是确凿的。 “十三,是自责、是痛苦,还是无力?” 段石见靠坐在病床上,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完好无损的是他一样。 “周七有责任,所以在可以玩闹潇洒的年纪活得并不轻松。” “升卿呢…我今天才认识他。我也才知道你作为升卿的时候活得是多么痛苦,倘若穷途末路,好在也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究竟涅盘,向死而生。” “那么现在,我现在要你重新活过来。” 段石见每说一句话,七十三的瞳孔都会透亮一分,欲言又止。 “十三,抬头看看,前面有我。” 七十三抬头说:“…伤…” 他还在自责。 “什么感觉?”段石见突然问他。 “难过。” 段石见微笑着继续说:“那就让这份难过化为动力与爱,毕竟,我现在需要你的照顾。” 被直接做了决定,七十三木愣了一会,可他本身也是要照顾他的。 段石见的意思很言简意赅,“很多事情不是非要做,可很多事情也值得去做,你之所以会难过,是因为我在你心里面,是你很重要的人,如果只剩下难过,会很痛苦,十三,我希望你快乐,我希望喜欢我这件事会让你充满希望。” 七十三瞳孔地震,尽管他很清楚,可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你要快乐。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 门外,周岑几人这才轻松了口气。 “看来是不需要我了,阿倏,我们去找素姐吧。” 小女孩已经到了明事理的地步,听到可以去找妈妈,再也忍不住撑开了手臂。 “囡囡这是不喜欢你季叔叔?” 周岑微微弯眼笑了一下,从季倏怀里把女孩抱了过来。 小女孩摇摇头,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小脸本身是有点稚气的,这会平添一种疏离感。 经过七十三的提醒,医院给每一个孩子都做了全面检查,结果除了有些失血和营养不良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问题。 后期注意调养基本问题不大,当然,除了心灵层面的骇客。 这一次的经历会跟随这21个孩子一生,以后的日子,或阳光,或阴郁,都是一条命运的路线。 正值盛夏,下午的阳光十分十分灼热,清风一吹,热气扑面而来。沿途的湖水轻轻荡漾,清澈反光,一旁绿树成荫,肖素和李子棠就站在荫下。 “妈妈~” 小女孩甜甜的大喊了一声。 “棠哥,真的是囡囡!”肖素喜极而泣。 李子棠轻声叫她:“素素,孩子来了。” 母女俩抱在一起,泪水也湿透了半边天,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正在京城各处上演着。 官方频道如实报道了这次事件,责令广大人民群众注意防范,各级各类校区也以此次事件积极配合开展班会行动,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动了起来。 周岑想,再没有比这一幕更令人值得。 “阿岑,她们看过来了。” 周岑喧腾释怀的眼里,有着苍茫无尽的寂静,也有盛开在眼前的浓重烟火。 只一闪,小女孩就扑到了他怀里。 “叔叔你的。” 小女孩手上拿着的是一个衣扣。 周岑这才发现自己的袖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个。 将袖扣扭转回去的时候,一个声音才响起。 “谢谢。” 周岑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肖素,在很早以前的天天餐饮,周岑就知道肖素对他的照顾,不是来自于同情,而是母性的光辉。 只是这一刻,这样的光辉仿佛发挥到了极致。 无关于年龄,这是本性。 袖扣回到了原本属于它的位置,人也是。 法汇区,督检院广场上。 “大家辛苦了!”周三站在前方,说:“当然,接下来还会更辛苦。” “是!” 虽然乌龙韩卢跑了,但仍捕获了很多相关人物,三角洲直系更是多达三位,经过夜以继日高达72小时的审讯,总算是撬出了一些内情。 这事传了上去。 办公室里,两人一阵愕然。 “其他两个呢?” 周三摇了摇头,却道:“法长,这事…” “通知吧。” 不通知是不可能的,本身这次海客事件就极其诡异,何况还是针对嫡部,就像是预谋好的一样。 “是。”周三敬完礼刚想走,却又被叫住。 “三子你等等。” 听这么称呼,周三也变换了语气,“泊韬叔,还有别的事?” 法泊韬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坦言道:“你相信玉京子会叛变吗?” 周三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组织着语言。 思量片刻后,道:“小五一定有他的苦衷。” 恰似求情,恰恰否定,这话落到法泊韬耳里却引起了另一番意味。 “如果不是,那小九呢,他该如何有余地?” 周三被盯得紧张的不行,尽管他已经刻意没去想这些,但这不是薛定谔的盒子,答案终会有揭晓的那一天,而周九更是直奔周五去的。 如何有余地? 这个问题让周三为之一顿,庆幸的是也就是这一顿,复起了曾经的一幕幕。 最后,周三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保证道:“小七活着出来了,二哥却永远留在了三角洲,如果小五真的叛变了,我想,他变的也一定是他自己。” 法泊韬猛地松了一口气,心情突然变得十分轻快,“老五想报仇我能理解,我只是担心小九…见笑了。” 周三不疑有他,但还是道:“泊韬叔,有一句话我知道我不当讲,但我还是要说,小九快意恩仇的样子和您当年很像很像。” 法泊韬自嘲一笑,“三子你别说我,当年李子棠毅然决然把你丢进部队的时候,我不敢说那家伙是怎么想的,但肯定不止是做一个厨子那么简单,你们老李门野心不小。” 然而下一刻,他又道:“确实比起小九,你更合适官场。” 周三一听就皱眉了:“老李叔还不是一逮着机会就想倾囊相授…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想当厨子。” 法泊韬哈哈大笑:“没志气。” 第146章 生命芯 周三……… 每天吃吃喝喝难道不香吗? 想到这就想到了上次滨海行蹭的一顿饭,这次,恐怕是蹭不到了。 不仅蹭不到,有没有时间吃饭都还是个问题。 这次审出来的情报不单棘手,还烫手。 想到这,周三又忍不住道:“泊韬叔,看这情形…海客极有可能已经在国内有根了。” 法泊韬道:“嗯,我这边会尽快联系上小九,你这次回去就暂时留下,帮少主多盯着点,如果可以,让老四回趟山门,那些老家伙也该动动了。” “泊韬叔,已经严重到要请山门了吗?” 法泊韬叹口气道:“今时不同往日,少主行事,我看不懂。” 法泊韬指的是市中心的un大厦。 周三连连点头,“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一哥了。” 法泊韬摇摇头,见不到太正常了,他到现在甚至连周一的来历都查不出,只知道历任大统领都不是一般的人,只要想,仿佛就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情。 没有夸张,不管是他们的谁,几乎都是在本家的监管下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除了周一。 无门无来历,只身一人矣。 不正常的是另外一个神秘人。 法泊韬想不出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人,会值得少主把周一派出去。 市中心一处隐秘的实验室。 李星回漠然打了一个喷嚏,“不行不行,太冷了,终止实验。” 周一把毯子包到他身上,淡淡说:“我帮你完成。” 李星回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上次是动动手,这次可不是动动手就能完成的。” 周一知道,换了个意思说:“我来当你的试验品。” 经过上次,李星回对周一有了本质的理解,奈何不能征集志愿者,这里除了他就只有周一,所以就算周一不站出来,迟早有一天,李星回也会打上他的主意的。 李星回转过头,压下心底隐隐的别扭。 点了点头。 这几天,两人基本不离实验室,辛可又一次来送饭的时候,看到一个裹着毯子的人四处打喷嚏。 “李院士,您这是生病了?” 辛可身临其境的接触过李星回后,称呼就变成了这样,即便国家并没有承认李星回这位伟大的院士,但在辛可的心里,这是迟早的事。 李星回点点头,“来包板蓝根,给他也来一包…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并不需要。” 说到这,李星回就气不过,如果不是环境反应,他能这样吗,不过有一说一,水中缺少凝结核,结核实验本身就难。 弄了半天实验不仅失败了,还把实验室改成了天然的冷空室,这大夏天的,倒是省了一笔空调费。 周一出来后,利索的拆开了饭盒,然后道:“吃了饭去休息。” 李星回难得不拼命三郎,直接道:“实验室玩坏了,得空几天,你护我周全,我要去野。” 周一点头。 就这再平常不过的交流,看呆了一旁的辛可,心想,这还是那原来的大统领吗? 这么听话…… 辛可都怀疑周一是不是被李星回换了个芯子,但也只是想想,毕竟是异想天开。 想了想,李星回还是挽回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对辛可道:“那什么…实验哪有不失败的,不兴去告状的啊,这个给你。” 辛可接过小小铁盒纳闷道:“李院士,这又是什么宝贝?” 李星回扒了口饭,边嚼边解释:“那叫什么…哦对对对…长明灯,和那个差不多。” 辛可垂下眼眸,有些懵道:“长明灯?” 李星回:“没错,你可以叫它生命芯。造价十个亿呢,就给你们家主吧。” 辛可顿时如临大敌,手烫得很。 这还不到五厘米的小小铁盒造价十个亿? 这要交到家主手里……确定不是败家的产物? 李星回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漠然道:“十个亿很多吗?” 对辛可来说天文数字,但对本家来说,这就是凤毛麟角,想到这,辛可释怀了。 她问道:“没有使用说明书吗?” 李星回倒是把这忘了,坦言道:“你家主会知道的,反正是好东西,要不是我无牵无挂,我肯定自己留着。” 辛可莫名其妙的看了李星回一眼,就冲这句自己留用,她就知道这厮工资肯定不低。 听到这句无牵无挂,周一一时有些发愣,但因为戴着面具,两人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把人打发后,李星回饭也吃完了,周一不知从哪泡了包杯板蓝根给他。 这几天老宅也没闲着,如周三所言,忙得连饭都是上顿没下顿,整个气氛也是压抑到极致,旁人看到他都会下意识的远离,无他,怨气太重了。 很多人都非常想念回家探亲的周四。 周四本来想把周八拐走,奈何这家伙收了心,最近也不出去浪了,成天守着东林,跟魔怔了一样,周六也只是偶尔回来,倒成了以前的周八,随随便便就找不到人影,七十三和段石见成了医院的长住客。 至此,周老三称霸王。 又是一日不良夜,周岑做了一个长梦。 这次,梦里不再是重景,确切点说,一开始并没有景,前方只有一条断路。 那原本站着李星回,自从上次李星回跳下去后,梦的进度就延伸了。 终于,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周岑自己跳了下去。 诡异的是明知是梦,却又感到很真实。 漆黑的无主之地,并不漆黑。 这是家精神病院,甚至灯火通明。 周岑在梦里看到了他自己,梦里的他正在睡觉。 直到一个声音将他叫醒。 【来——来~】 周岑诡异地跟着这个声音也跟着自己,梦里的他来到了一扇窗户前,窗户里“他”的表情很诡异,又笑又不像笑的,窗户外,窗户外是一片森林,下着雨,看上去就像一幅暗色调的油画,那个说话的声音开始一边笑一边流泪…… 【杀死他们吧~】 周岑微微一颤,杀死谁? 梦里的“他”开口质问那道声音【在我的梦里,你妄想控制我?】 周岑的手在发颤,什么叫“在我的梦里”? 那个声音凄厉地笑起来【我知道你是在梦里啊,我每次都知道…】 第147章 纨绔太魔王 【呵呵!】梦里的“他”忽然朝周岑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皱了皱眉。 周岑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不是害怕,而是震惊。 猛地,那个声音也开始急了,然后,就是笑。 周岑仿佛不受控制的走了起来,笑声跟在周岑背后,某一瞬间,窗户上的油画消失了,看到这里,周岑毫不犹豫的跳出了窗。 即将隐入漆黑的无主之地时,一个声音远远的追来【杀死破坏者!】 那是“他”的声音,又好像是那道声音。 漆黑渐渐消逝,光明即将到来。 “谁是破坏者?!” 周岑从梦中惊坐而起,思绪还停留在上一秒。 “阿岑?”季倏也跟着坐了起来,外面的天渐渐明亮,“又做梦了?” 周岑艰难地点了点头。 季倏把人捞进怀里,细细的安慰道:“没事了,一个梦而已。” 可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季倏眉头紧蹙,虽然嘴上说着,但心里很清楚,他睡得浅,刚刚那句话几乎是直接窜进他脑海里的。 破坏者? 破坏者是什么? 新的疑惑层出不穷,眼下,谁都不想深究。 可是周岑能清楚地听到那一句心里话。 杀死破坏者! 季倏如是想到。 周岑头一次不觉得神奇,而是感到难过,莫名的难过。 想是感受到了这样的难过,季倏一时不知所措,“阿岑,我不知道你在难过什么,但是别难过,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带回来的,你如今是家主,我…不该总是贪恋你的,而是应该与你并肩…也理应如此。” “与你相知,是我命好。” 季倏借着姿势又将他压回去,然后不慌不忙地接上下半句,“还有…我已经知道了,虽然不可思议,可如果是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这事我来管,你别插手。” 周岑似乎是笑了,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直到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闭上了 眼:“那,你记得叫我。” 季倏答应他:“好。” 一场梦耗尽了周岑大半精力,他很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 季倏等人呼吸均匀后,才起身,因为要插手的事确实特别,所以他换了一身比较正式比较符合他身份的着装。 周岑想守护他心底最后一丝防线,可季倏同样想守护心里最珍惜的底线。 他已经纨绔太久,久到很多人都忘了他曾经也是冷心冷面的太魔王。 时隔多年,那传闻中的克姊克母少年又回来了。 宅里最偏的一个小独栋,里面的陈设和里面的人都和外面的环境格格不入。 虽是铜门,采用的却最具防范意识的人脸识别,宅里有权限能打开这扇门的人不多。 季倏就是其中之一。 砰——! 突然的变故让里面的人集体愣住。 门口,季倏一身黑色西服,领上打着令人考究的丝带,足下皮鞋锃亮,手上戴着黑皮手套,给人一瞬的恍惚和片刻的惊讶。 “君,君爷…您怎么来了?” 季倏微微低着头,沉默的黑色双眼望着前方,波澜不惊。 周三眼神闪烁,目光里充满了不安,不安的源头不是季倏,而是季倏此刻敌视的眼神。 “彡彡,好久不见。” 这语气! 这语气? 这语气不对!! 周三粲然,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见到我,很紧张?” 这话要怎么回…… 就在这个节骨眼,一阵狂笑宣泄似的爆发出来。 “我儿子来了!” “你们死定了!” “死定了!!” 听到这话,季倏的笑容骤然僵住,他不急不缓地朝周三走来,难以控制的是那刀锋般逼人的目光。 周三心里一咯噔。 可最终季倏只是从他身旁路过,周三咽了咽口水,似乎是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冷到骨子里的声音。 “谁在和你玩过家家?” “谁是你儿子?” “谁死定了?” 一席话,像是把生锈的钝刀在不停的搅动。 季曾礼丝毫不知收敛,甚至道:“这就是你放在心尖的人,这就是抢了你继承人位置的周家主,儿子啊儿子,我为你布局多年,你怎能任由他人如此践踏你的生父!” “这是暴君!!” “住嘴!” 周三立马从惊慌中回过神,贬低他可以,贬低一直以来的信仰就是不行。 谁都不行! “为我?” 季倏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时间,狂笑不止,发疯不止。 周三被吓到了。 守在一旁的本家子弟更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一瞬间寂静下来,不管是季曾礼还是谁无不战栗。 此刻,一个眼神可以杀人这句话几乎具象化。 “我曾经情愿承认自己私心肮脏,也不曾动你一丝一毫。”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你除了害死妈妈害死妹妹害得阿岑家破人亡,竟然还能如此丧尽天良…三角洲白额侯,你究竟还送了多少人进去!!” “…你怎么会知道…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季曾礼开始慌了。 “…不对…你妈是自杀…她是愧疚…才带着肚子里的野种一起上吊的……” “闭嘴!” 啪的一声! 季曾礼扎扎实实的挨了周三一巴掌。 有些事季倏不能做也不会做,可在这之前,周岑也给了周三很大底气,不是不发时候未到。 此刻,就是时候。 可能因为这巴掌恰好打在了心坎上,季倏有些犹之不及,目眦欲裂道: “那是我妹妹是我亲妹妹!你有什么资格说她是野种?你有什么资格?!!” 后半句季倏几乎是吼出来的,有些腌臜事,情难宣之于口,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是你为了一己私利把人送上床的,是你好言相骗妈妈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你,可是你呢?你连畜生都不如……” 季倏曾经和季曾礼做过亲子鉴定,可是结果令人作呕。 如果可以,他情愿当个野种。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生父,父叫子听,子不得不听,没有我哪来的你,你逃不脱,你永远都逃不脱!” 听到这话,季倏心忽地贯通了。 周岑一直瞒着季倏处理季曾礼的事不是想把他从中摘出来,而是想让他亲自迈过这一关。 第148章 十个亿 对季倏,周岑从来都是最上心的那个,如果心中残缺不能被滋养修复,又怎么和曾经说再见。 如果再见之时,还是残破不堪,又怎么和未来的自己相见。 谁都不知道这个曾经冷心冷面的太魔王是多么的渴望亲情呵护,可是养护院相见那日,周岑知道了。 “善恶报应,如影随形,你…好自为之。” 季曾礼恍然失色,跌坐不起。 有一瞬间,季倏很想见周岑,很想很想。 “阿岑…” 或许是心之所想得到了天神眷顾,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在。 “我听到你叫我了。” 那一瞬间,两步并做一步。 两人相拥在一起。 周岑曾经到临过深渊,深渊的水就不足为惧,可季倏不行,若除了深渊,他还想在别处为他撑起一片云。 辛可找到周岑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她来送那价值十个亿的小小铁盒,若不是怕砸手里,她一定不会打扰这份美好。 “家…主…” 两人分开,也并没有预料中的怨念发生,辛可松了口气,立马呈上手中之物。 “家主,这是李院士让我交给你的。” “他又搞什么新项目了?” 小铁盒材质不算特殊,乍一眼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盒子。可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中间那条细小的缝隙。 这是开启的匣缝。 在辛可万般期待的目光下,匣缝开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偏偏这个时候,周三踩着双暗黑皮靴推开了门。 辛可:“………” 周岑下意识将小铁盒收进了口袋,抬头问:“什么事?” 周三这个节骨眼会出来确实有事,“小九可能有危险!” “…说清楚点。”周岑皱眉道。 “尊座夺位,鱼龙交杂,触及即死…” 周三近乎呼吸失控,眼神淬上寒意,“山、君!” “白额侯直系尊主山君!”季倏猛然回过神来,“他招了什么?” “是山君杀了二哥!”周三连嗓音都在颤,“小傻九…生了袭杀的念头。” 现场陡然脸色大变! 周三能说出这话说明白额侯把什么都招了,而山君从始至终都知道有周九这么个人。 周三简直头痛欲裂,“山君要是这么好杀小五早就杀了!” 听到这,周岑面色出奇的缓和了些,“以白额侯的身份知道这些似乎不假,但不代表老五什么都不知道。小九暂时不会有事,老三,你去通知法泊韬,让他的人想办法带四个字给玉京子。” 周三似乎猜到了什么,眉心突然一跳。 “当众行刑!” 周三眸光一变。 季倏则是启唇道,“金蝉脱壳,假意投敌。阿岑,这招也只有你能想出来了。” 少有的,周岑竟从季倏面上看出几分快意和肃穆。 季倏的大手落在周岑手臂上,又慢慢向下滑动,直至十指相扣。 “还不去?”季倏瞟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周三。 “这就去——!” 没由的,周三觉得季倏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离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原地,辛可震惊地望着季倏,“爷,你什么时候切大号了?” 季倏:“?” 周岑浅笑道:“可儿似乎换小号了。” 辛可毫不犹豫的否认,“哪有,家主惯会取笑。” 季倏微微颔首,“确实。” 他锐利清冷的目光看向辛可。 辛可:“………” 辛可从小到大都在学着打理宅内一应事务,可以说,宅里谁的脾气她是一摸一个准,就是季倏再冷上个八度她都不带惊慌的。 但这显然不是个好的预兆。 纨绔太魔王还是太魔王,几字之差天差地别。 “对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女士优先。”周岑如是道。 辛可笑着道:“家主,你刚刚收起来的小铁盒据李院士说花了十个亿哦。” 周岑微诧,“十个亿?” 辛可一脸肉痛地点头。 “小半年的工资,他倒是舍得。”周岑重新把铁盒拿出来,想也不想就掰开看了看,里面有两枚差不多一毫米的红色芯片。 周岑:“???” 季倏接过去看了看,然后摇摇头,显然也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周岑随意的摆摆手,“后面再研究吧。” 季倏点头,把铁盒合上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咬了一下,他下意识收回手,连带着一颗血珠子。 周岑语调生气地说:“笨手笨脚。”又顺手把铁盒塞回口袋,一转头发现哪还有什么血珠子,周岑以为自己眼花了,季倏则是根本没看见。 是以,这事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头,辛可已经陷入了某种沉默。 十个亿? 小半年的工资? 所以李院士的工资到底是多少? 周岑扭过头淡声道:“阿倏,难得可儿都会发呆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辛可下意识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做实验这么烧钱的吗?” 周岑:“不好说,不够了他总会找周一的。” 辛可麻了:“大统领还是财政总计!” 这边这个舍得发,那边那个舍得花…… 财政总计还天天给人端茶递水……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一刻,辛可总算明白周一为什么会天天围着李星回转了。 行走的十个亿,能不好好护着吗…… 如此,辛可还得出了一个结论:李院士很重要! 不仅如此,辛可还想起当初周岑让她注意底下工人的事,这会儿回忆起来确实蹊跷…… 难不成家主早就盯上了李院士? 不对,如果早盯上了不会让我注意?? 应该直接请人才是…… 否则绕这么一大圈图什么? “可儿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啊,哦没事……” “你今天怎么呆呆的…不过还挺可爱,不像你以前一板一眼的,看来这次在外成长了不少。” “家主,你就别取笑我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活像打情骂俏。 季倏的脸色蓦地一变,“走!” 什么情况?周岑一脸懵逼:“………” 辛可反应过来如今是大号,连连往后退了三步:“………” 走到一半,周岑后知后觉才想起话还没问。 不过也无所谓了。 李星回怎么样,左右都有周一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第149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李星回确实没出什么大问题,是实验室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意外。 李星回最初的实验目的是想解决裂缝干涉实验的“骤降”攻击。 所以想研究出一个核心投放到裂缝当中,谁知道弄巧成拙,实验室直接成了“骤降”的天堂。 此时此刻,实验室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里面原有的设备都被冷空气附着形成一个薄薄的透明状的浮膜。 浮膜笼罩的空间内一颗颗小小的粒子你撞撞我,我挤挤你,似乎都瞧不上对方,直白点说,它们需要一个“核”。 而物质核心都需要有一个“芯”,也就是类似凝结核的小物体,生命芯就可以作为一个载体。 然而,然而,李星回已经在去野的路上了。 除此之外,手持生命芯的周岑正跟着季倏一路慢慢的往回走。 边走边想。 阿倏这是在吃醋? 吃我和可儿的醋…… 不过。 这还真的是大号啊! 换做以前不管生气还是吃醋没一会儿就会变成委屈小狗。 现在! 周岑想起辛可那句“切大号”,茫然又兴奋的憋着笑,伸出指尖挠了挠他,后者下意识握得更紧了一些,还在继续走。 一直走到南园小别墅楼下,上楼,进屋,把人摁在床上,亲,一系列动作都在预示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周岑:“???” ……… 热风吹过,落地窗前的帷幔轻轻荡起。 几番挣扎,周岑终于说上了一句话,“为什么不说话?” 季倏任由捶打落在自己身上也无动于衷,重新登陆战地,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周岑突然眼睛红了。 虽然这事没少干,但…不兴这么干。 即便如此,季倏也没有收手,撕扯间,一个凉凉的物件忽然膈到了周岑的腰,从一开始的刺痛到后来的冰冰凉凉…… 他好像就逐渐不对劲了…… 扒的干干净净后,季倏重新低头吻住他的甘甜,双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放肆随心,他指尖微凉,痒的周岑腰间发麻。 麻着、麻着。 周岑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 下一秒,季倏停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的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也听到了?” 季倏清醒了不少,欲念却没下去。 见总算会理他了,周岑差点破防,忙道:“你把我腰下的东西拿上来。” 季倏听话照做,但不妨碍他难受~ 小铁盒??? 周岑眉眼不自在的想,忽然间,一阵难耐的燥热袭来,“阿倏,你先别动…” 周岑知道他难受,但在这之前他要先证实一下。 铁盒被打开的那瞬间,周岑身子蓦地一僵,一声震耳欲聋的心跳,几乎震得他神经紧绷发麻。 “阿岑~” 铁盒里的红色芯片不见了。 “去哪了?” 还没等他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星星点点般的吻落了下来,周岑偏头吻了回去,既然如此,那就先干完再说。 ……… 放肆的后果就是七红八紫。 醒来后,还是迷迷糊糊的,要不是那萦绕在耳边的心跳声太过明显,周岑几乎不想思考。 周岑沙哑开口,“水………” “好。” 温润尔雅的嗓音,轻轻回应着他。 季倏从床头柜端来水。 周岑原本思绪万千,可碰到某人指尖的时候,大脑陡然一片空白。 季倏唇角微微一勾,“阿岑可别再诱惑我了,我忍不住的……” “我什么时候诱……” 话音未落,季倏把那只刚刚被触碰到的指尖搬了出来,“我做完后它就这样了。” “………”什么叫做完后就这样了…… 不对,周岑脑子一瞬间清醒,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中毒了?” 季倏不确定地摇了摇头,“你也有。” 周岑啊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你别告诉我它在我腰上…” 季倏笑着点头。 “………”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好歹体验了一番,什么效果季倏最明白…… 周岑懵了一会儿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问:“那个铁盒呢?” 季倏淡淡道:“地上。” 突然,又是一阵心跳声,两人从面面相觑到见怪不怪,想了想,周岑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不多时,床上,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是一个正在拨着电话的手机。 接通后,那边一阵吵闹声顷刻间炸了出来。 “………” “………” 两人沉默着,一直等到安静一点,那边的声音才被听清。 “他在…”话音未落,一阵尖叫声传来。 “看过山车…”又是一阵尖叫。 “………” “挂了。”周岑看了眼季倏,季倏看了眼手机,然后乖乖的挂了。 周岑打算自己研究。 “阿倏,你把手伸出来。” 季倏当然知道是哪只手。 周岑轻轻的碰了一下,脸马上朴朴红,心立刻怦怦跳……只是因为一碰,他就……逐渐不对劲了…… ??? 这对劲儿? 李星回到底给我们下了什么药?! 不行! 一定要扣他工资! 季倏沉默良久才道,“阿岑,我也想碰一下。” 周岑抬起眸来茫然看他。 这倒霉玩意儿瞎凑什么热闹…… “阿岑,你捡回来的伟大科学家很有本事呢。” 周岑看着他指尖上的那条黑线,脸也黑成了线。 “我喜欢这种感觉的。” “………” 与此同时,手机忽然弹出了一条信息。 是李星回。 两人看完后,喜忧参半。 “在想什么?” 季倏睨着他,问。 周岑无奈又无奈的轻声道:“他为什么要给我们植入这种芯片?” 季倏神色淡淡道:“你不喜欢和我这样吗?” 周岑突然懊恼自己说了什么玩意,“喜欢,但是…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说完,季倏用鼻尖轻蹭他一下,“这样,以后不管你去了哪,我都能感应到你。” 这话说的,好像下一秒周岑就会原地消失一样。 周岑蓦地抬眸看他,“嗯。” “阿岑~我想碰一下~” “………” 这是周岑无语次数最多的一天。 最终,周岑还是没能拒绝委屈小狗。 谁能拒绝委屈小狗? 周岑永远都拒绝不了。 第150章 旋转木马事件 如果说季倏大号强势霸道,那小号就是温婉可人。 可当两条黑线完全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周岑立刻反应过来,心里默默念着。 完了…… 因为一时心软,上床和下床他选了【上床】。 其实李星回发来的那条信息,只是言简意赅的一句话。 ——这是礼物,谢谢你把周一派给我。 周岑错判了。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礼物,周岑一定会甩他脸上让他自己用。 迷蒙中,周岑只感觉腰似乎快要断了…… 然而生命芯真正的作用并不止如此。 开荤的小菜,不过是为了稳固【芯】的生命。 当然,李星回不是随便闹着玩才耗费十个亿弄出这两块生命芯的,他如此煞费苦心,是怕有一天周岑不明不白的就没了,其实没了也不关他的事,关键是人家把保命符送给了自己,作为新世界名不见经传的伟人,他必须礼尚往来。 “下一站,摩天轮,出发!” 李星回每到一个地方都只是看看,看得多了也就无趣了。 “你也可以玩。” 李星回摇摇头,“生命诚可贵。” 这要掉下来,十个周一都救不了他。 “你可以玩那个。” 李星回寻着他的视线去看,陡然目光一亮,很快又暗淡下来。 他又不是小孩子,好歹一米八一的大高个,马背还没他屁丨股大。 “可以包场。” 李星回目光又亮了起来,“走!买票!” 屁丨股大的李星回屁颠屁颠就排进了人群。 周一替换了他的位置,很快就带了一碟票回来,被遣散的宝爸宝妈埋怨了几句,悻悻离开,好在游乐项目很多,旋转木马也不是只此一家。 上一波人下来后,李星回没急着上,原地做起了拉伸。 周一盯着他,口罩下的唇角渐渐小幅度地弯了起来。 售票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徘徊,最后落到周一脸上的时候短暂的嘶了口气。 周一将帽檐压了压,那一丝幅度也烟消云散。 “准备就绪,一一你先上。” 周一选了里面的小马,把同徘的大马留给了李星回。 售票员眼抽了抽,内心没忍住蛐蛐。 一米八的大高个非得和小马过不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好…… 李星回上来后也问他:“你怎么骑小马?” “喜欢。” 李星回哦了一声。 坐在旋转木马上,李星回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的笑声在空气中飘荡,似乎舒心无比。 周一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开心。 也是…… 天天做实验,谁会笑的舒心。 生命诚可贵,比起活着,灿烂的笑容算什么。 风吹过,笑声与木马一起飘零,遽然间,一阵强烈的震动传来,震声袭来的时候,李星回只感到耳朵一阵剧痛。 “不是吧……” 李星回被推的力度不小,慢慢站起来后,耳朵上鲜红的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售票员目露慌乱和紧张,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一个劲的往后缩,不敢想刚刚要是没反应过来…… 售票员在这工作有一两年了,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个游乐项目说坍就坍! 周围更是喊声一片。 李星回模糊听见人群中反反复复的几句话。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惜了那个年轻小伙。” “还好他包了场,不然我们……” 一群宝爸宝妈心有余悸。 “宝子们…你们快看四娘拍到了什么!”知名网红四娘拍着胸脯热热闹闹的往前凑。 李星回突然顿住了。 不会的…… 他不会出事的…… 大概静默了两秒,李星回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坍塌的废墟里,他失了魂一样不停的刨挖,一开始旁边的人只是观望,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站出来的,渐渐的,人群开始涌动。 小网红默默记录着一切。 李星回眼神中少有的出现了“恐惧”这种情绪。 他不确定周一到底有没有事,只是他坚持确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概十几分钟后,李星回突然停了下来。 许多人见此都把空间留了出来,纷纷散开。 李星回因为耳朵此时还嗡嗡的作响,可是看见周一此刻就斜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他的一双迷人的狭长的凤眼透露着不可置信,一时无言、甚至无法动弹,只觉得自己全身力气正在加速流失。 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只要活的周一。 这时,天边忽然划过了一道刺眼的闪电,大雨就在此时倾盆而下,仿佛一片巨大的瀑布,很多人都去躲雨了。 这个过程中,内疚、懊悔敲击着李星回的五脏六腑,片刻,那冲天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贼老天!!” “你有本事就直接劈死我!!!” “有本事就直接劈死…我…” 下一秒,他被拥进了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我没事。” 周一线条利落的下颌抵在他发间,淡淡的话音掺杂在其中,让人松弛下来。 李星回一下子就红了眼眶,紧紧地回抱着,“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了…” 这么多回,李星回都快要以为周一是超人了,每次都是他受些伤,这人总是完好无损,甚至还守着他养伤,虽然李星回每回都觉得他在嘲笑自己,但一次都没把人赶走过。 两人分开,周一淡然地望向他,眼神中似乎波澜不惊但内【芯】深处却早已风起云涌,如同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难以言喻。 他明明可以自己爬出来却偏要这人将他刨出来,甚至到最后还不愿意那么轻易的醒过来。 直到听清那破天的喊声——他慌了。 “你别动!”李星回按住他,不容拒绝道:“这次换我抬你回去。” 周一也不知听没听懂,忽然眼睛眨了眨。 李星回问他痛吗,他也不说话。 李星回凝视着他,还是坚持把人抬回去。 周一没怎么反抗,其实是不敢再说自己没事,倒是李星回又说了一句,“你的帽子没了,可以先躲我怀里。” 李星回的声音不小,一旁的网红悻悻的往后躲了躲,本想借着送伞拍个特写,眼下也没那个胆了。 不过还好她出门看了天气预报,不然也拍不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 第151章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场奇迹! 这种地方的游乐设施混杂着各种钢筋混凝土,完全坍塌这种小概率的新鲜事真头一次见,关键是遭遇事故的人竟还能活着、喘着气说话,而且看起来毫发无伤。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一时间,各种词条转发无数。 正在户外直播自家山茶的周四,陡然发现评论风向不太对。 【teaact:四爹四爹去看看你家四娘的直播间】 【四四:你家四娘直播间爆了】 【哦四这娘:什么小众的cp都磕也不怕掉牙】 【黑粉已叉出去】【管】弹出一条信息。 其他跃跃欲试的黑子【………】 【张大四儿:四娘恐怖如斯竟有此等实力,待我四爹来看看】 周四当初取网名的时候有点没上心,后来【四爹tea】小火了,又不兴换名字,怪就怪在有一个叫【四娘act】id也很火。 有一次直播pk好巧不巧的就连上了。 谁知道这么小众的cp网友也能嗑上,为了赚一些窝囊流,周四也是硬着头皮关注了人家。 毕竟都是圈里的四娘回关的速度也很快。 秉承着吃瓜又不要钱的态度,周四用小号点进了四娘的直播间,好巧不巧,直播正好结束…… 都到这个份上了,周四怎么可能放弃,随即展开搜索。 某词条历史记录是这样的: 【四爹四娘赢的罚】【四娘疑似结婚】【四娘直播】 周四点了下【四娘直播】 迎面跳出来的画面把周四吓了一跳,这么大众的游乐场也会发生这种事? 等等…… 等等等等…… 周四把进度往回拉了一点。 这个眼神? 这个身板? 几乎根深蒂固。 “这是一哥!” 他的手突然一滑,好在反应快,脚尖接住了差点香消玉殒的机娘。 周四把视频甩到了八人群。 周四【[视频]】 周三【有没有可能…】 周八【你这是太久没见一哥了?@周三】 周六【没可能!】 此时此刻在医院正忙着发呆的七十三也看到了信息,段石见让他自己玩会,玩手机也是玩,然后他就发了一条。 【你什么时候回来@周四】 周四【小七想四哥啦!】 群里一阵沉默,显然除了周四没人这么想。 【阿见住院了,我陪着@周四】 阿见两个字在群里震了两声响,都明白,但是没想到七十三已经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 就冲段石见挡的枪子,几人以后碰面也不会再为难。 周四【三哥让我回来探探风,没那么快,老秦队长不是在,还有老八呢@周八】 周八【四哥放心,黑门时刻严防死守】 周八【记得带点土特产@周四】 周四【去我直播间买@周八】 周八【……】 内容逐渐偏离轨道,谁也没过多问起周一的情况,在他们的心目中,周一是不可能出事的。 这事被周岑知道的时候,流言已经飞了整整一天。 那时他正刷着手机,身后季倏在给他按摩。 “按就按不许乱碰!” 吼完,继续刷手机。 十条视频连续刷到三条一样的内容,周岑皱着鼻子回头询问季倏的意见,“去看看?” “……你能动?”季倏说起这话脸不红心不跳。 周岑:“………” 这狗一定是故意的! 周岑看着视频里的各种马赛克也还算安心。 现在行里人谁不知道视频里的那位是霉运体质。 心知肚明者无不感叹。 这人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什么事故都能遇上一遍,但凡出没,必被波及。 上辈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这么遭惦记,不知道还以为是演的,可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百分百的唯物主义,到底一出社会就唯心了,力不从心,命不可破,易信神明。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其实,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场奇迹! “算了,不去了,每次都去也不是个事儿。” “你没有每次都去。” “………” 周岑幽幽道:“我饿了。” 季倏双眼瞬间一亮:“我来了。” 周岑无语道:“不是这个饿!!” 季倏反问:“不然?” 周岑差点被一口气噎死:“还乱碰?!” 季倏见好就收,下一秒就站了起来:“想吃什么?” “你觉得我还能吃什么?!”周岑几乎咬牙切齿,然后开始点菜,“海鲜疙瘩汤,虾,鸡蛋羹,还想要点水果。” “看来我没在菜谱上。”季倏说的很认真。 “呵呵。”周岑皮笑肉不笑,毫不犹豫下了死令,“最近一个月你都别想碰我。” “阿岑~我错了~”委屈小狗准时上线。 周岑懒得理他,多看一眼都不带的,这次,他一定要坚持到底。 委屈小狗意识到这次玩脱了,叹了口气,下线了。 直到季倏出了门,周岑这才松了口气,刚刚差点就没把持住,这玩意儿性丨欲太强了。 周岑当然知道这次不能怪季倏,而且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最后要不是季倏强行克制住了,周岑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床上。 半晌,他舒了口气。 继续刷手机,刷着刷着动作猛然一顿,手下意识去抚心脏,周岑抿起唇,抬头看向落地窗外。 这是又怎么了? 可是季倏才刚出去没多久…… 半晃半醒时复时,昏芒夜雨不能晴。 此刻在雨中,人光影破碎。 等了许久,周岑先等来的不是季倏而是他点的一餐一食。 “爷说晚点归。” 女佣面下的情绪波澜不惊,周岑看不出什么,自始至终只是搭膝坐着,靠在沙发上的身体懒懒的,女使的话恍惚令他想起先前毫无预兆的两声心跳。 “知道了。” 女佣得令才离开。 周岑不知道第几次抬头,窗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望穿秋水,望穿了那一条漆黑的路。 正在他有些走神儿时,忽然,一道清脆的猫叫声毫无预兆在他身边响了起来。 周岑愣了下,看向门口一高一矮一猫站着且都穿着睡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么晚你们怎么过来了?”周岑有些好奇,喝了一口水,恍然想到什么,随口道:“季倏让你们来的?” “季爷说让小小来陪陪您。” 一语成谶。 第152章 这不是一个眼神,这是心照不宣。 “周周。”潘小小喊了一声。 “小小啊。”周岑望过来,看到潘小小的打扮后,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大早。” 潘小小变声期提前了,已经初具小大人模样,应该是养得好,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周岑满意的点了点头。 “阿来,你辛苦了。” 程招来拉着潘小小朝沙发走去,另一只手提着猫箱,朝周岑道:“家主,要看看猫吗?” “好。”周岑揽着潘小小的肩膀,又朝一旁的程招来道:“阿来,你坐下吧。” “…嗯。”程招来拘谨地坐下。 这还是程招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周岑,除了有些心慌外也有些感动。 程招来拘谨着把猫放了出来,得了自由,【了不起】也没肆意撒欢,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它足尖的猫步踩在沙发上一点一点的靠近,直到躺在周岑的怀里发出“呼呼呼呼”的声音,两颗眼睛就像橙黄色的琥珀一样盯着。 很乖很乖。 程招来眼睛都看直了。 “今天好困啊~”潘小小打着哈欠同样靠着周岑眯着眼,整个画面温馨异常,有那么一刻,程招来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要靠一下,不然太显得多余了。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周岑动作迟缓的从抱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晚上十点。 确实不早了。 没一会儿,一猫一人接连传出呼呼的声音。 “阿来,抱小小去床上睡吧。” 周岑声音很小。 程招来点点头。 外面还下着雨,这样睡容易着凉,小心把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后,程招来原地返回坐回了沙发上,许是神经大条又或是气氛实在温馨,当程招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登时站了起来。 周岑笑着道:“给你抱会好了。” 程招来心一震,目光不自禁看过来,然后淡淡的应了声:“好。” 周岑起身裹了件外套,往露台走去。 程招来本想阻止,但一时又想不起怎么说,像是突然被删除了聊天功能,只有怀里的温暖是真实的。 他是程家遗弃的外腹子,是不招人待见的野种,他没享受过这种温暖,也不是特别理解亲情,血缘类似的词汇,他生来就是没人要的,可是刚刚辗转的那一会儿,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丝的包容和被照顾。 程招来,你被改变了什么呢? 程招来,你改变得了什么呢? 两个完全背道而驰的问题,此刻充斥在他心头。 外面的风还在呼啸,夜色正浓,昏黄的灯光下,依稀看清每隔一段路都会有一把黑乎乎的伞在撑着。 周岑知道那是黑门的人。 他们两个小时一轮值,没日没夜的守着这宅中的一切。 随着雨点一滴一滴地溅到身上,那一条漆黑的路迎来了最终的等待。 二人目光在雨中相遇,瞬间失神,愣怔片刻,周岑眼底多了一层含义不明的光芒。 季倏一直含着淡淡的柔和笑容望着他,看着他表情的变化,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不是一个眼神,这是心照不宣。 第二天,程招来以外甥的身份抱着季曾礼的骨灰盒回了程家,程招来有想过这么一天,时至今日,已经完全不期待。 时光太瘦,日子的一天一天,他不想再浪费一丝一毫。 莫如季曾礼这一生,你情我浓负了情,汲汲营营害了心,回首往事,物是人非,便是生于高台,死于尘埃,该是这罪名也画上了一个句号。 程辛有问过死因,也否认过死因,最终回想的还是那夜被带走时他与她交代的话。 ——“我这一生,负了两个女人。” “你向来如此,从未改变。”程辛说话有些颤声:“而今别去,后会无期…” 程招来茶棕色的眸子带着柔和:“节哀。” 听到这,程辛忽然抬起眸子,“你可愿回…程家。” “我叫程招来,程招来的程,不是程家的程,无父无母,今年二十岁,是季家把我养到这么大的。” 随着程招来的话一句句落下,对面原本还在期颐的程辛脸色渐渐苍白。 但她的素养还是让她保持礼貌道:“是不愿还是不能?” 程招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又无可奈何:“不愿。” 程辛微微一叹。 只觉得恍恍惚惚,恍若隔世。 程招来到底还是离开了,回到宅里交差时这些都事无巨细丝毫没有隐瞒。 季倏锐利的眸子审视着程招来,三秒。 只一眼,程招来就愣了。 周岑摇了摇头。 “他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给其选项,但不能为其做选择,不是吗?” 道理季倏都懂,只是觉得不值当,可转头一想,他是不是关心得太多了?还是因为小小的关系爱屋及乌? 总之不管是什么,就这样吧。 “大宅总归有你一席之地,以后把那当家就是了。” 只一句,程招来什么都不缺了。 周岑朝他点了点头,“小小在等你回家呢,还不快去。” 程招来双目微红,重重的“嗯”了一声。 程招来离开后,此时屋内只剩下他们。 “那你呢,是否已经原谅?” 虽然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但不代表有些话不用说出来。 季倏忽然把他抱进怀里,细细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 “那就是了,阿来的选择和你一样,但你们也是不一样的。” 周岑重重强调了“不一样”这三个字。 季倏明白,只是很难过很难过,如果这份难过也是不值当的,那就是吧。 为了安慰他,周岑也是想尽办法撇开了话题,“话说回来,上次去墓地我都没看见阿姨,是迁在别处了吗?” “嗯,不是。” 听到傻乎乎的肯定+否定,周岑明显没听懂。 他问:“不是什么?” 季倏:“不是阿姨。” 周岑微微一怔,然后一笑,“嗯,我上次听见了。” 这回换季倏听不懂了。 周岑没等他问,这样道:“听见你偷偷喊了妈。” 季倏脸飞快一红,道:“你也得喊。” 周岑望着他的模样试探的问:“怎么喊,去那喊,我现在喊的话,妈妈是不是也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