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我蛇夫?换兽后被娇夫夜夜诱哄》 第1章 重生 黑夜如墨。 姜雪菱瘫软在地,身下血流如注,小腹阵阵绞痛。 晚风拂过,扬起的面纱下是一张疤痕密布的脸。 她捂着小腹,心中凄怆:她的两个孩子死于非命,如今连这腹中子也保不住了。 “司珺,这是你的孩子,你为何这般狠心!” 身旁的黑蛇化作人形,唇角带血,目露凶光:“若不是你,我早已和锦安喜结连理。你和你的孩子,都不配活。” 话落,他如邀功般望向了姜锦安。 姜锦安走来,讥笑道:“妹妹啊,为了躲我,你都舍得毁容。真是功亏一篑。” 姜雪菱淡淡冷笑。 姜锦安俯身,细长的手勒紧了她的脖子。 “把老族长给你的指环交出来。不然,你就等着被野兽活吃了吧。” 姜雪菱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四字。 “我拿便是。” 说完,她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 姜锦安正面露喜色,又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将那东西咽下了。 “你干了什么?你给我吐出来!否则我让司珺咬开你的肚子!” 姜雪菱偏头笑着:“姜家的乌丸,你最明白。” 姜锦安微微一愣:她难道知道? “你当我真信家母是自尽的吗?”姜雪菱望她,目光绝望却倔强:“姐姐,你机关算尽。可惜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指环的下落了……” 她徐徐合上了眼。 娘,可惜我没能做到您交代的一切。 若有下辈子,我绝不会轻信姐姐,也绝不会嫁给司珺…… 耳边的嘈杂声,渐渐唤醒了她。 姜雪菱惊觉:她回到了挑选灵兽的那天。 水族的继承人人选,都会在成年之时收养灵兽。 这一代的继承人人选,是她和姐姐。 灵兽场上,有条黑蛇一直盘旋在她们姐妹的脚边。 许多动物纷纷上前示好,都被黑蛇威慑走了。 在这些灵兽里,黑蛇地位最尊,无人不惧。 姜雪菱暗自冷笑,忽而瞥见树下缩着一个白色毛团。 走去,她发现竟是一只白狐。 皮毛干枯,模样病得厉害。 上一世,姐姐不知何故挑了他,却发现他就是个治不好的病秧子。 再加上族人反对,姐姐便丢弃了他,盯上了她的司珺。 她对司珺一心一意,不顾老族长反对执意嫁他为妻,却不知他早就被姐姐蛊惑。 她陷进了往昔,不知不觉抚摸起这只病弱的白狐。 却不想,白狐回头,一口咬住她的手腕。 她猛然回神。 牙齿尖利,让她隐隐作痛。 白狐身子发颤,紧紧地盯住她,黑漆漆的眼里写满警惕。 “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她轻声说。 白狐的眼神依旧警觉,却微微松开了口。 一排触目惊心的血痕,烙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 姜雪菱没注意,只是轻轻拨开了他的绒毛。 左腿有道血淋淋的创口,深可见骨。 她心头一紧,从怀中摸出一瓶药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涂上。 待上过了药,姜雪菱欲起身离开,发现白狐挣扎着起来,用柔软的尾巴环住了她的脚踝。 他仰脸望她,目光幽深,似欲言又止。 她笑了,眉眼盈盈:“你想跟我走吗?” 白狐不语,只上前一步,尾巴将她勾得更紧。 姜雪菱俯身,向他伸出手来:“如果你想,就上……” 话未说完,白狐便扑进了她怀中,四只爪子牢牢地抓着她的衣裳。 “你要抱紧我的。” 干净明朗的少年音。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轻哄着答:“好。”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姐姐懒洋洋的声音。 “妹妹,你挑的这是什么?恐怕养三两天就死了吧。” 姜锦安走来,慢悠悠地抚摸着脖子上缠绕的黑蛇。 “万物有灵。他病得越重,我越要救他。” 姜雪菱抱着白狐便准备走,姜锦安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别忘了。狐狸地位低贱。更何况,我们族的人,最见不得白狐。” 姜雪菱脚步一顿。 怀中的白狐仰头看她,一双眸子,明亮纯真。 她微微抿唇,下定了决心。 “他们如何,我管不着。我自己的灵兽,我会管好的。” 她回过头,勾唇一笑,转身便走。 回到家中,白狐寸步不离地跟在她。 她为他铺了一个小窝,他不愿待,就站在床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摇着尾巴,默默地等着她哄。 姜雪菱只好将他抱到床上,与自己一起睡。 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好冷。”他委屈呢喃着。 姜雪菱忙将被子扯过去了些,搂紧了他。 手指突然触到一丝冰凉。 姜雪菱心中一跳,忙点了油灯来看。 白狐嘴边,竟衔着她母亲的白玉。 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几年前却不知何故突然消失了。 姜雪菱失笑:或许,母亲也愿意她收养白狐吧。 第二天,姜雪菱醒来,不见身旁的白狐,一惊。 她奔出了门,却见一个银发少年立在屋中。 五官俊朗,面庞精致。 身上未着寸缕,线条分明,如雕塑般无暇。 姜雪菱愣在了原地。 半晌,她才磕绊道:“你病好了?” 他回过身,轻快答应:“嗯!” 姜雪菱赶紧偏过了头去。 他委屈地望她,声音微哑,黑色瞳孔里满是不谙世事的懵懂:“你为什么不想看我。” 姜雪菱哑然,不知作何解释,只得顺手抓来一匹白色绸缎扔给他:“你、你先穿上。” 话落,他突然凑近几分。 一丝不挂的身体,让姜雪菱耳根泛红。 她扭过头,往后退了一退,目光回避着他的身体:“你干嘛啊。” 他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半晌才无辜地挤出几个字,“我不会。” 糟糕,忘了这家伙跟孩童没什么分别。 姜雪菱暗自叹了口气,帮他围上绸缎。 指尖所落之处,紧实而炙热,烫得她心痒。 上一世,她曾以为司珺是这世间最英俊的男子。 如今她才知,世上还有这样的尤物。 忽然,他抓住了她的手,往腿根去,低声埋怨着:“这里系得太松了。” 这里我怎么系? 姜雪菱急了,匆忙收回了手:“你自己系!” 她转身,逃也似的回了屋,长舒一口气:真是个勾人又无知的家伙。 许久,少年才系好绸缎,跟着进来了。 姜雪菱禁不住屏息:这一遮,少年的身材越显诱人。 但少年却更委屈了:“我不喜欢穿衣服。” “要穿。这是人类的规矩。” 他“嗯”了一声,显得很勉强。 这时,他瞥到她的手腕,咬痕醒目。 他蹙了蹙眉:“你的伤还没好。” 姜雪菱也茫然:“涂过药,应当第二天就能好。” “我咬的伤,别的药没用。”他不知从何处拿来一块药膏,眨眼笑着:“试试我的。” 他捏起她的手,指尖沾着药膏,轻轻在咬痕上打转。 那冷冽的眉眼,让姜雪菱望出了神。 他认真时的模样,竟有着出人意料的成熟。 “疼不疼?”他忽然抬眼望她,声音很沉。 温热的呼吸,拂过了她的脸。 姜雪菱顿觉他离自己这般近,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整个人从板凳上栽了下去。 “啊!” 下一瞬,她跌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他温暖而赤裸的身体,贴住了她。 耳边是平稳有力的心跳,鼻间是清新凛冽的松木香。 她脸颊微热。 玄澜盯着她,面露不悦:“你为什么老躲着我呀。” 姜雪菱闻言,迅速站稳身子,轻咳一声:“我要告诉你的第二条规矩是,要跟别人保持合适的距离。” 他歪着头,仿佛充满好奇:“什么叫合适的距离?” 姜雪菱后退一步:“这样的距离,就很合适。” “那这样呢?” 他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中猛地一拉。 姜雪菱一个趔趄,再度撞进了微微起伏的胸膛。 他环住她,不让她动,目光单纯而认真:“我们狐狸喜欢这样的距离。” 第2章 你养我很麻烦的 姜雪菱稳住呼吸,抿了抿干燥的唇,才静静道:“这样的距离,就绝对不可以。” 玄澜松了她,低声嘟囔着:“你们人类规矩真多。” 姜雪菱轻轻松了一口气。 余光一转,她瞥见手腕上的咬痕,竟不知何时消失了。 姜雪菱顿露惊异:“你这么有本事,如何自己病成那样。” “我生病的时候,天大的本事也发挥不了。” 她笑了笑:“对了,我该如何叫你。” “我叫玄澜。” 话音刚落,院中传来姜锦安的声音:“妹妹!” 玄澜立刻化成兽形,跳进姜雪菱怀中。 绸缎悄然落地。 姜雪菱挠了挠他的脑袋。 姜锦安进屋,黑蛇跟在脚边。 “妹妹啊,这孽畜,你还是趁早丢了吧!再说,他昨日还病成那样,怕是会传染呢。” 说话间,黑蛇悄悄接近,张嘴就要咬白狐。 玄澜尾巴一甩,直接将黑蛇挥到了墙上。 黑蛇灰溜溜地挪回了姜锦安脚边。 姜锦安忙喊,“你看看!这狐狸多凶恶!” 她过来就要抱走玄澜。 姜雪菱不肯松手。 “妹妹,从小到大你都听姐姐的话,姐姐这是为你好。” 话刚说完,玄澜又回身一口,狠狠地咬住姜锦安的手腕。 姜锦安疼得连忙放手,大呼小叫,引来邻居纷纷前来围观。 “雪菱,纵使你母亲的所作所为让你蒙羞,你也不必收养这么低贱的畜生来糟蹋自己啊!” “老祖先让你们收养灵兽,是为了保护族人!你养这狐狸,怕是会妨害大家性命!” “我母亲一生坦荡,我没有什么好羞愧。”姜雪菱紧紧抱着玄澜,面不改色:“我保证,我不会让白狐伤害大家。我会对乡亲们负责。” 有人叫嚣:“你能拿什么负责?” “拿我这条命。” 见一向温柔的姜雪菱,突然变得如此决绝,众人不再言语。 姜锦安抱着黑蛇,闷闷地走了。 “我儿时就听算命的说,得白狐之人得继承权。这妹妹还真是用心良苦。” “主人,既然族人都怕白狐,不如……” 黑蛇凑近她的耳朵,引来她狡黠的笑容。 邻里离去后,姜雪菱的院子转瞬静了下来。 姜雪菱抚着白狐的皮毛,柔声道:“你下次不要再咬人了。” “雪菱姐姐,你刚刚说……要拿你的命,为我负责?” “我呀,只是吓吓他们。” 他垂下眼眸,低低地“噢”了一声。 她轻轻揉着他的脑袋,“我既然决定带你回家,就要好好保护你。我不需要他们多言。” 玄澜又猛地抬眼:“所以,雪菱姐姐是为了我,才堵他们的嘴?” “当然。” 玄澜心满意足,乖乖贴在她怀中:“可我们白狐,不轻易相信人的。你养我很麻烦的。” 姜雪菱捏了下他的耳朵,眉眼温柔:“不怕。” 傍晚,姜雪菱出去捕鱼,回来时却发现,白狐不在屋里。 她顿觉心慌,立刻出门查看。 一群人围在村中心的空地上。 暮色沉沉,但她远远地望见了隐隐火光,心中暗道不妙。 姜雪菱挤进人群,看见白狐被绑在了木桩上,身旁站着几个拿火把的村民。 “五百年前,正是白狐害死了几乎所有的水族族人,若不是一只黑蛇庇佑,那唯一一对水族夫妇,不会幸存下来。所以,黑蛇是蛟龙之子,是水族圣兽,白狐是万恶之源,是不祥之物,这是几百年来的规矩,不可违背!这狐狸必要烧死,方能化凶为吉!” “且慢!” 姜雪菱冲进去,挡在了白狐身前。 “为什么要为过去那么久的事,白白伤害一条性命?这真的值得吗?” “雪菱,我们知你心善,但我们也是为你好。” “况且,几百年来,人们已不再修炼白狐。白狐的灵力卑微,根本没有收养的价值啊!” “我不管!这是我的灵兽,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姜雪菱挣开村民的手,扑上前去,要解开白狐身上的绳子。 “雪菱姐姐,我没事的。” 姜雪菱不语。 两个村民冲上来,一左一右地抓住她,将她的双臂反剪在身后。 “你们干什么?” 姜锦安也赶来,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她面前。 “妹妹,姐姐求你!不要为了一只狐狸,置全族人的性命于不顾啊!没有什么,比大家的平安更重要啊!” 村民纷纷赞同。 “还是锦安姑娘明事理。” “雪菱平日里不是这样,遇到这狐狸就转了性,一定是那狐狸有邪气。” 姜雪菱心中冷笑:这还是上一世她那个为了寻找指环将全族人屠杀殆尽的姐姐吗? “如果你们看不惯他,我带着白狐一起走。但我决不允许你们动他一根手指。” 姜锦安眼珠一转,正思忖着妹妹离开的利弊,便看着姜雪菱被几个村民拽走了。 “这件事由不得你。” 姜雪菱仓皇回头,只见玄澜静静地望她,目光深得可怕。 她怔了。 村民见她不挣扎了,便松了手。 “放火!” 话音落下,一只只火把往白狐身上丢去。 顷刻间,火光漫漫,如红霞染透了半边天。 姜雪菱猛然回神。 下一瞬,人们便望见姜雪菱往火里冲。 金色的世界里,一只白色精灵奔腾而来,扑进了她怀里。 “雪菱姐姐!” 她抱起白狐就往外跑,全然没注意到白狐身上的绳子已不翼而飞。 一时间,火花飞溅。 火焰如流星一般落满了四周。 人们纷纷变了脸色。 “这狐狸一定是妖怪!” “快跑啊!” 姜雪菱不理会,只是低头看白狐有没有受伤。 白色皮毛,依旧漂亮如初。 点点星火,竟都避着他们飞舞。 “我好好的呢。” “你以后不要乱跑了,知道不知道?” “是他们直接进来抓我的。” 他语气委屈,让姜雪菱不由得抱紧了他。 这一抱,手臂上忽然泛起隐痛。 低头一看,手臂上竟有一块烧伤,触目惊心。 玄澜愣了,从她怀里跳下来,变成了少年。 他递给姜雪菱一块药膏,自责道:“是我没保护好你。” “火不长眼,如何怪你。” 药膏抚过,伤口立刻恢复了原本白皙的模样。 他神色低落:“我本可以让你毫发无伤的。” 姜雪菱笑了笑,只当他是夸张。 姜锦安回头看见这一幕,微怔。 这白狐居然如此英俊! 妹妹一向天真,应当不知道有关白狐的预言。难道……妹妹是看中了他的美貌? “快走啊!” 正发愣着,一群人推着她走了。 晚上,村长得知起火的闹剧,带着一群人登门,劝姜雪菱交出白狐。 姜雪菱立在门前,望着台阶下指指点点的众人,面色不变。 “我决心已定。旁人再劝也无济于事。” “雪菱,老族长一门心思培养你和锦安做继承人。你可不要……” 话未说完,村长忽然哀叫一声。 “有蛇!” 众人低头一看,没有寻到蛇的身影。 但村长的脚上,留下了一块渗黑血的伤口。 村民嚷道:“蛇是上等兽,不会咬人。一定是这狐狸搞的鬼。” 这时,姜锦安带着老族长和几位长老赶来。 老族长道:“雪菱,我一向器重你。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啊。” 曾长老怒斥:“若你不答应,从今以后便不是我族的人!你带着你的恶狐,有多远滚多远!” “快瞧!那恶狐来了!” 玄澜从屋里走出来,姜雪菱马上抱住它:“不是叫你躲在屋里吗?” 他将叼着的一个布袋放到她手上:“这是药,还有种子,你分给大家吧。” “用不着你讨好我们!” 姜锦安也嗤之以鼻:“我们村里的土壤,能种地早种了!” “这个种子不一样,不分土壤和气候,都能丰收。” 曾长老面露不屑:“你这个狐狸,不必在这蛊惑人心。” 几个人立刻上前,要夺过白狐。 姜雪菱争抢不过,忽然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 众人吓得纷纷后退。 姜锦安惊愕:“妹妹你要做什么?你要为这只孽畜伤害长老吗?” 姜雪菱不语,将刀刃对准了自己。 一眨眼,鲜血四溅。 她的手上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血痕。 第3章 我第一次洗浴,你帮帮我 “诸位请看好。” “哐当”一声,她扔下匕首,将玄澜的药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血淋淋的伤口,转眼恢复如初。 她抬起那只胳膊,不怒自威的目光静静扫过众人:“我的白狐,不会害人,只会救人。” 说完,她将药递给村长:“您试试吧。” 村长瞟她一眼,犹豫不决。 “妹妹,你可不要别骗了。” “让我来试试。” 人群里忽然响起了轻快的嗓音。 一个年轻姑娘挤了进来,接过姜雪菱的药。 那是村长的女儿,阿妍。 “爹,我帮您。” 阿妍蹲了下来,给村长上药。 伤口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疼吗?”阿妍问。 村长摇摇头。 姜雪菱道:“这药,您留着吧。” 有人伸手道:“还有没有?我也想要一点!” “有。” 玄澜跳了下来,进了屋。 很快,他就拖着一个大口袋出来了。 众人一拥而上,眨眼间便把袋子里的药分了。 但无人敢拿种子。 这村里的土质差,百年来已没有人会种地。村民几乎都是靠海吃海。 姜锦安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黑蛇从角落里钻出,殷勤地追问:“主人,如何了?” “那狐狸还真有点本事。你咬的伤都能治。” “主人,你别担心。我们还有办法。” 姜锦安拾起黑蛇,将它绕于颈间。 “你叫什么?” “司珺。” “司珺,你可不要心猿意马。日后我当了族长,不会亏待你。” “我对主人一见钟情,从此便发誓至死不渝。” 姜锦安静静地微笑:“那我让你去追求姜雪菱,你答应不答应?” 司珺一怔:“我心系主人,如何能追求旁人?” “蠢。” 姜锦安放轻了声音,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司珺犹豫着,还是答应了。 村民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唯有阿妍还留在房里。 她显得有些羞赧:“我能摸摸白狐吗?” “当然。” 姜雪菱回头看向玄澜。 玄澜装作听不懂,直接扭头回屋。 姜雪菱干笑了下,进去将他硬是抱了出来。 玄澜不情不愿地待在她怀里,被阿妍抚摸着脑袋。 阿妍也怕他生气,只摸了两下便松手。 姜雪菱问:“你不怕白狐吗?” “不怕。白狐吃人,那只是千百年前的传说而已。”顿了顿,阿妍又苦笑着:“我从前养了一只白猫,和它一样白呢。可惜有一日,族人将它错认成狐狸,把它打了一顿。从此它就消失了。” 姜雪菱若有所思。 阿妍没有久坐,很快便离开了。 她走后,姜雪菱开始烧火做饭。 “咳、咳。” 玄澜坐在桌边,被烟熏得眼疼。 漫漫油烟里,姜雪菱端出两盘菜,不好意思地笑:“久等了。” 玄澜瞟了眼桌上的菜:一盘手指般大小的海鱼,一盘不知是何名字的绿叶菜。 “雪菱姐姐,我不想吃这些。” 姜雪菱也叹气:“能有东西吃就不容易了。” 玄澜想了一想,忽然叫她闭上眼睛。 姜雪菱犹豫了下,照做了。 “好啦!” 再睁眼,眼前竟是一桌美味佳肴,琳琅满目。 玄澜满眼欢欣:“我厉害不厉害?” “我倒是听说过,每只灵兽都有灵力。我以为,你的灵力只能治病救人呢。” “我的本事,有很多呢。”他笑得像个孩子,“雪菱姐姐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你就这样信得过我?不怕我只是利用你?” 玄澜想了想,坚定摇头:“不怕。” 姜雪菱静静地笑了。 “不过,雪菱姐姐要答应我一件事……你能不能不要让别人摸我了。” 姜雪菱微微一怔。 “我只喜欢你摸我。” 如此冷峻的面庞,说出这般稚气的话,让姜雪菱忍俊不禁:“我答应你。” 玄澜终于舒展开眉眼,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筷子。 他晃着拳头,无措又茫然:“雪菱姐姐,我不会用。” 姜雪菱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地教他拿筷子。 “这样,会了吗?” 她低头,却见玄澜根本一字未听,只怔怔地盯着她。 姜雪菱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哭笑不得:“学会没有啊?” 玄澜依旧半张着微湿的唇,目光仿佛出了神:“雪菱姐姐,你好香。” 姜雪菱一愣,低头闻了闻自己。 衣服上都是海水咸腥,何来香气? 玄澜忽而闭目凑近,长长的睫毛轻拂过她外露的锁骨。 她身子微颤,却听玄澜低低地开了口:“我好喜欢姐姐的味道。” 姜雪菱闭了闭眼,微微缓下了神,抬手轻敲了下他的脑袋:“吃饭!” 玄澜不情不愿地坐正了身子。 “等我吃完,我可以闻姐姐的香气吗?” “规矩二,忘记了?” 玄澜不吭声了,抓起筷子闷闷地低头吃饭。 姜雪菱看他一眼,暗想:他学得还挺快。 咀嚼间,玄澜咬牙挤出四字:“人类真烦!” 吃完饭,姜雪菱准备烧热水洗浴。 看玄澜望着一锅热水一脸茫然的模样,姜雪菱便知他也不明白洗浴是什么。 “我先教你洗。” 他像孩子般欢呼:“好耶。” 姜雪菱在屋里试好了水温,便扬声叫他进来。 “雪菱姐姐!” 姜雪菱回头,见他赤裸着立在门帘处,耳朵一热,马上移开了眼。 “你怎么把衣服都脱了!” “你不是要帮我洗吗?水会把衣服弄湿的。” “我是教你。”姜雪菱无奈,招了两下手:“你快进来。” “唔。” 待玄澜坐进了浴盆,姜雪菱指了指周围的东西,匆匆交代完话就要走。 “我第一次洗浴,你帮帮我。” 他用湿漉漉的手拉住了她,语气温软。 姜雪菱脚步一滞,犹豫片刻,还是心软了。 她拿过毛巾,坐在了浴盆边上。 “你坐好,不能起来。” 玄澜答应着,神色乖巧。 姜雪菱沾湿了毛巾,轻轻地擦拭着他的身体。 每一寸肌肤,都热得发烫,仿佛能沿着指尖直烧进她心里。 玄澜抿唇,安静地望着她。 水珠顺着那分明而诱人的线条缓缓滑下,没入她不敢着眼的地方。 姜雪菱屏着呼吸,用毛巾擦过他的胸膛。 “嗯……” 一声微哑的闷哼,让她身子一震。 她正要收手,玄澜却抓住了她,将她的手按在了胸膛上。 湿润的眉眼,沾着纯真却炙热的欲望。 “这里好舒服。你可以多帮帮我吗?” 第4章 我想抱着你睡觉 姜雪菱挣了几下:“不可……” “雪菱姐姐,求求你了。” 姜雪菱闭目叹息,只能点头答应。 他松了她的手,任由她轻轻抚过那起伏的坚实。 姜雪菱小心翼翼地抬眼,见玄澜渐渐眯住了眸子,眉心微蹙。 又一声低喘,如砂粒在她心上碾过。 “如果你不喜欢,我……” “我好喜欢。” 她话未说完,玄澜倏地睁眼望她,朦胧绵长的眼神里,情欲暗涌。 姜雪菱咬住了唇,垂下眼帘。 她不知道,玄澜依旧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下一刻,玄澜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拽进了浴盆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她跌进了他的怀里。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便按住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衔住了她的唇。 一呼一吸,都是滚烫的渴求。 “雪菱姐姐,你真让人受不了。”他含糊不清地道。 他怀中的姑娘,挣了几下,忽然不动了。 微弱的嘤咛,断断续续地入了他的耳。 玄澜猛然惊醒,松了手,连忙看向她。 姜雪菱望着他,双眼通红,一言不发。 “雪菱姐姐,我不是……” 姜雪菱忽然坐到了浴盆的另一侧,双手抱膝,缩成了一团:“你出去。” “雪菱姐姐……” 姜雪菱却激动大喊:“出去!你出去!” “好,我走,我走。”玄澜忙道,迈出了浴盆。 走到门帘时,他不禁回头一望。 她身子发颤,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 身上衣服近乎透明,紧紧贴着她吹弹可破的皮肤。 玄澜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奔出去,拿了一件厚长衫进来。 “雪菱姐姐……” “我不要看见你!” “你看,我闭着眼呢,我什么都看不到。” 姜雪菱抬眼瞥他。 只见玄澜举着衣服,紧闭双眼,磕磕绊绊地摸索到了她身旁。 “我抱你出去。” 他凭着感觉,给她覆上了衣服,拦腰抱起了她。 “我现在睁眼咯?” 姜雪菱在他怀中轻轻点了下头。 “雪菱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 玄澜凝注着她,漆黑而清澈的眼里,藏着懵懂的无措。 姜雪菱不语。 “我不知道这样会让你生气。但是我现在学会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你跟我说说话吧,好不好?” 姜雪菱只道:“我要出去。” 一抹失落,从玄澜的眼底匆匆掠过。 他应着,抱着她离开了屋子,进了卧房。 玄澜将她放在了床上,便出去了。 夜深,姜雪菱却迟迟不见玄澜进来。 姜雪菱心中疑惑,喊了他一声。 玄澜马上出现在了门口。 “你不过来睡觉吗?” 玄澜低头道:“我让雪菱姐姐不开心了。我要惩罚我自己。” 姜雪菱淡淡地笑了,目光疲惫却温柔:“过来吧。我想抱着你睡觉。” 玄澜一听,顿露欢喜,正要奔来,忽而想起姜雪菱嘱咐的“不能同床共枕”的话,马上变成了白狐,跳进了她的怀里。 他轻轻蹭着她的脖颈,委屈巴巴:“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嗯。”姜雪菱搂紧了他,手指抓了抓他脑袋上的绒毛。 玄澜满足地合上了眼,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第二日,姜雪菱带着白狐,去屋后种他给的种子。 种子刚刚播下去,转眼便成了一排排黄灿灿的玉米秆。 白狐从她背上跳下去,奔走于田野,如云彩坠入了凡间。 他叼来玉米,她装筐。 他乐得其所,她也欢喜。 姜雪菱带着几筐的玉米,准备给乡亲们送去。 路上,她忽然一个趔趄,栽倒在地,筐中玉米洒了一地。 玄澜吓了一跳,忙奔到她身旁,目光关切:“可受了伤?” 姜雪菱尚未开口,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了面前。 “姑娘没事吧?” 姜雪菱抬头,心中顿时泛起轻蔑。 一袭玄色长衫,挺拔英武。 除了司珺,还能是谁? “没事。” 姜雪菱自己爬了起来,开始捡玉米。 “让我帮姑娘吧。” 姜雪菱还没开口,玄澜便道:“不必!” 他一挥尾巴,满地玉米自己飞进了筐里。 “真厉害。”姜雪菱感叹道。 玄澜骄傲地下巴一扬:“雪菱姐姐,我们走。” “姑娘留步。”司珺追上她,拱手行礼:“我偶然路过此处,迷了路。不知这里可有留宿之地?” 玄澜开口:“这么大的人了还迷路。” 姜雪菱忍着笑,带着玄澜快步离去,头也不回。 司珺暗自疑惑:这是哪里出了差错? 姜雪菱挨家挨户给村民送去了玉米。 乡亲们听闻这是白狐带来的种子,虽心有顾虑,但还是收了。 当晚,姜雪菱正在屋中煮玉米,忽听四周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步伐直冲她的院子而来。 “我家幺儿吃了玉米,这会儿上吐下泻!” “我儿也是!” “姜雪菱,你祸心不浅!” 姜雪菱一头雾水,丢下锅铲出门查看,马上被几个人扭住了手臂。 “诸位冷静。我送玉米,只是好意。若诸位身子不适,我可以帮忙看看……” 村民指着她的鼻子啐了一口:“不必假装好心!有本事去找长老评理!” 姜雪菱见状,敛住了笑容。 “你们放开我,我自己会走。我没做亏心事,见任何人都不怕。” 她甩开他们的手,从容不迫地为自己插上竹簪,走出了大门。 “现如今还嘴硬!” 一个妇人激动地冲上前来,抬手就要扇她一个耳光。 姜雪菱正要挡,忽见那妇人趔趄一步,自己跌倒在地。 那妇人不甘心,爬起来,再度要扬手打她,却又好端端地栽了下去。 姜雪菱微微一怔。 有人惊呼:“不得了!姜雪菱一定是从水琴那儿学来了妖术,来对付村民!” 姜雪菱脸色一沉:“我劝你放尊重一点。家母的名字,不是旁人随便提得起的。” “你娘本事再大又如何?临了还不是被扫地出门?连族谱都羞得写她名字!” 姜雪菱沉默。 她的生母,正是五百年前幸存夫妇的后人。 水族之名,恰是取自那夫妇的姓氏。 水氏在家族中,地位最尊,代代皆是长老,受人敬重。 若不是后来的变故……母亲怎会落魄至此? 下一刻,她手指一抬。 一只鱼镖凌空飞去,掠过那村民的头顶,直直地插进了砖缝间。 鱼镖顶端,插着一把头发。 “家母一清二白,不需你们多言。” 村民错愕地捂住自己断了一截头发的头顶,惊叫连连:“你、你!” “诸位在吵什么?” 人群后响起了苍老的声音。 众人循声回头,见苍茫夜色里,走出一个年迈的老人,长衣飘飘,仙风道骨。 “是神仙下凡!” 乡亲们立刻围去控诉姜雪菱。 “这事,和那个女子没有关系。你们回去看看,手中的玉米缝隙,是不是有黑粒。” 人们互相看了一看。 “这一切都是蛇所为。” 人群中的姜锦安心中一跳,忙将黑蛇藏进怀中。 有村民捂着肚子,忍痛骂道:“蛇怎么会害人?你不要在这装神弄鬼胡说八道!” 仙人抬手,淡淡一挥,那村民顿觉病气全消,一身自在。 他直起身子,茫茫然地嘀咕:“我、我不疼了?” 仙人微微一笑:“我说的话,你可信了?” “信!信!仙人不愧是仙人啊!” “将黑粒洗净,这玉米便可以吃了。往后,诸位应当关好门窗,以防蛇再次作恶。” “那我们现在要如何是好!” “上次你们从这里领的药,泡水喝便是。” 村民依旧不依不饶,想要姜雪菱赔银子。 “夜已深,再不回去,恐怕黑蛇就要伤害留在家中的幼儿了。” 众人一听,顿时紧张起来,陆陆续续地走了。 待院中空下来,姜雪菱向仙人福身:“多谢这位长老……” 话未说完,仙人化成白衣少年,向她微笑。 “玄澜!” 第5章 姐姐不要欺负我了 玄澜跑来,“雪菱姐姐,我是不是很聪明?” “聪明。” 玄澜轻轻一笑,握过了她的手。 见手臂上被村民掐出了青痕,他顿时蹙眉,“这些人,没轻没重。” 话落,他的手指上凭空出现了药膏。 他给她抹药,手指轻柔,却还是紧张地不停看她:“疼吗?” “不疼。” 转眼,青痕消失。 姜雪菱笑了,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抚他的头,却发现她够不着。 玄澜立刻变成了白狐,跳进她怀中,静静享受着她的抚摸。 忽然,玄澜仰起了脸,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对了……雪菱姐姐,你看我,今天玩了一天,身上弄得好脏的!” 姜雪菱一听,故作为难地思索着:“那要怎么办呀。” 玄澜用脑袋拱了拱她的脸,语气极为认真:“那只能你帮我再洗一洗了。我发誓,这次我不会惹姐姐生气了。” 姜雪菱忍俊不禁:“好。” 这一回,姜雪菱还没端来热水,玄澜便乖乖地脱了所有衣服,坐在浴盆里等。 姜雪菱提来两只大桶,摇摇晃晃地进了屋。 玄澜一见,马上挥了下手。 两只大桶立刻向浴盆飞去。 温热的水流如雨淌下。一时间,热气腾腾。 玄澜有些自责:“我不知洗浴这么麻烦。下次你跟我说就是了。” “嗯。”姜雪菱走去,拿来了毛巾。 “我见有的人,拿牛奶洗呢。我们也用。” 姜雪菱微微一怔:“可这哪儿有牛奶。” 如今这个时节,能用奶洗浴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家。 玄澜神秘地勾起唇角,手指微抬。 下一刻,浴盆中便溢满了牛奶。 姜雪菱正要惊叹,却见盆中水位仍不断上涨。 “快让它停下!” “啊。可我停不了。” “哗啦”一声,牛奶顷刻涌出,溅了姜雪菱一脸。 雪白的瀑布汩汩流淌,迅速没过整间屋子,飘起了一地家具。 奶香四溢,温润甜蜜。 玄澜干笑了下,撒娇着让姜雪菱快些过来。 姜雪菱哭笑不得,来到了浴盆旁。 她像昨日一样,用毛巾小心擦拭着少年的身体。 抚过他胸膛时,她知他喜欢,便有意多停留了片刻。 出乎意料,少年竟格外安静。 姜雪菱抬眼,才发现他的克制。 他闭着双眸,眉心发紧,抿住的唇微微颤抖着。 姜雪菱的脑海里,忽而闪过一个念头。 她那细长的手指,隔着毛巾,轻轻挠过那处浅红。 少年身子一抖,猛然睁眼。 “别。” 声音又是一如既往的喑哑。 “你不喜欢吗?” 玄澜垂眼,片刻才道:“我怕我忍不住。” 姜雪菱故意逗他,手指又轻轻一动。 “求求你了。”玄澜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目光闪烁,盛满了恳求:“若不是你,我如何都能忍。既是姐姐,我真的受不住。姐姐不要欺负我了。” 这般委屈,让姜雪菱瞬间投了降。 她收回手来,温柔地哄:“好。我不欺负了。” 玄澜轻轻地应。 那紧抿的温润薄唇,终于松开,缓下了急促的呼吸。 村民们照仙人所说泡了药,立刻神清气爽。 第二日,有些村民特意来找姜雪菱道歉。 “对了,雪菱姑娘,上次给的种子,还能不能再拿一点儿?” 姜雪菱一怔:“上次的呢?” “这不是昨晚一怒,全给扔了嘛。” 白狐这时叼了一大袋种子出来。 他说:“即种即长的种子,已经没有了。这些种子要丰收,需要时日。” 村民们显然不满足,还想讨要一些。 姜雪菱道:“只有这种。你们不要,我便自己留了。” “要要要!” 几个村民赶忙把那一袋种子瓜分殆尽,走了人。 “玄澜,能立刻丰收的种子,一个都不剩了?” “怎么可能!这种种子耗费灵力,我只给你一个人留着。” 姜雪菱笑了,抱起白狐,在他头上轻快一吻。 玄澜将头埋进了她怀里,轻轻地蹭。 她真的好香。他想。 “雪菱姐姐,当初你挑我,是挑对了吧。” “挑对了。” 此后数日,姜雪菱的地,日日丰收。 村民们的地毫无动静,种子还不知为何被咬烂了。 乡亲们猜测,或许又有蛇在作祟。 “我看那雪菱姑娘的地长得很好。不如我们去那摘点。” “可别被人发现了。” “不会的。天黑后你跟我来。” 当晚,几个村民翻墙进了姜雪菱家的后院。 见满院作物,众人顿时亮了眼睛,匆忙打开麻袋。 “哎!”有一妇人轻呼。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半敞的窗里,透出一个少年赤裸上身的身影。 精瘦紧致,线条清晰。 他正立在姜雪菱身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拆下挽了一天的发髻。 “雪菱姐姐,我见旁人都用金的银的,这是什么?” 姜雪菱惊诧:“你还见过金银?” 她暗想:这穷乡僻壤,哪有用得起金银的人? 玄澜笑了下,岔开了话题:“这到底是什么嘛。我都没见过。” “这个呀,是竹的,便宜。” 玄澜想了一想,又叫她闭上眼。 “看!” 睁眼时,玄澜捧着一只蝴蝶金钗,满心期待地望她:“你喜欢不喜欢?” 姜雪菱瞪大了眼,“这……” “你不喜欢嘛?”玄澜垂眼,神情顿时变得低落。 “喜欢。”姜雪菱忙道:“你帮我戴上,好不好?” 玄澜欢快点头。 他学着姜雪菱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头发。 但乌发屡屡从他指间滑下,让他根本抓不住。 “你用力抓住就好了。” “我怕你疼。” “不疼的。” 玄澜稍稍用力一拧,姜雪菱立刻疼得喊出了声。 他慌了,立刻松了手,凑到她身旁,“可是疼了?” 姜雪菱笑了笑,拿过发钗:“我还是自己来吧。” 三两下,金钗便戴好了。 如瀑黑发里,一只粉色蝴蝶若隐若现,清丽婉约。 “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眼睛。” 玄澜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满眼欣赏地望着镜中的她。 姜雪菱垂眼微笑。 从小到大,见过她的人无不称赞她的容貌。 可这张脸,上一世给她引来多大的灾祸。 姐姐害死了她的两个孩子,又将目标对准了她。 为了躲避姐姐的追杀,她自毁容貌,携腹中子出逃。 但她那双眼睛,是变不了的。 姐姐就是凭着她的眼睛,认出了她。 玄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雪菱姐姐,下次你教我梳发髻吧。” “你学这个做什么。” “我想为雪菱姐姐,戴上这世间所有好看的头饰。” 姜雪菱眉眼一弯,笑容嫣然:“好。” 众人看直了眼,正欲瞧个仔细,却见少年走来,将窗户关紧了。 玄澜回到姜雪菱身后,忽然俯身吻了下她的脸。 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清爽又温暖,让姜雪菱吓了一跳。 她猛地起身:“你不能这样。” 第6章 我想做姐姐的夫婿 玄澜立在原地,神情困惑:“为什么。” 姜雪菱意识到,他还是不明白人之间的边界。 “你只能亲吻自己的妻室。” 玄澜依旧茫然:“可你是我的主人。” “那也不可以。” “这样呢?”玄澜变成白狐,扑进她怀中,用嘴轻轻蹭她的脖颈。 “这样……可以。” 玄澜听得似懂非懂,只明白如果他是白狐,他就可以尽情吻她。 第二日,姜雪菱如往常一样带着玄澜出门捕鱼。 玄澜乖乖地在岸边的树下等。 黑蛇悄悄出现在了他身旁。 玄澜不理他,叼着筐转过了身去。 黑蛇又凑上来:“你就那么愿意相信你的主人?” 玄澜瞟他一眼。 “她啊,只是在利用你的灵力罢了。待她继承为族长,她就会将你弃如敝履。” 玄澜微微一笑:“你是如何明白姜锦安的心思?我当她的主意,只有我看得出来。” 黑蛇一愣:“你、你不要污蔑别人!我是担心你,才跟你说这样的话。” “你啊,担心自己吧!” 玄澜咬着筐,拔腿向海边的姜雪菱奔去。 黑蛇一言不发地转回树丛里。 蹲伏在那已久的姜锦安抱住了他,向他探听情况。 黑蛇无奈叹息:“我们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他们真是油盐不进。” 姜锦安不语,思索着对策。 在姜雪菱出门之时,曾长老跟着几个村民来到了她的院子前。 “你们确定,看见了一个男子?” “曾长老,千真万确啊!” “好一个姜雪菱,居然行为不端到这个地步!走,进去给我搜!” 几个人进了姜雪菱的家,一搜发现,屋中果然有男子衣物。 曾长老勃然大怒:“我族还从未见过未过门便和人同居的女子!真是丢人现眼!” “曾长老,姜雪菱回来了!” 话落,姜雪菱走进了院里,身旁跟着白狐。 见众人望她,姜雪菱一愣:“你们如何在这?” 曾长老从屋中出来,面目严厉:“你未婚同居,让全族蒙羞,简直无耻!” 白狐静静地走回了屋里。 姜雪菱面不改色:“别说我屋中没有旁人,就是有,跟你们有何关系?” “雪菱,曾长老也是担心你,你别这样。”有人拉她。 “进屋翻我东西,说我无耻,这便是担心我的方式?雪菱一向敬重各位,还请你们不要辜负我的尊敬。” 姜雪菱走到门边,“请。” 村民劝道:“雪菱,你把那个男子赶走,好好道个歉,便没事了。族中长老,那可是能一票否决的!若曾长老不答应,你以后可没法当族长了!” 曾长老冷笑:“我看,她根本不想当这个族长!” 姜雪菱不为所动:“当不当族长,对我来说没有所谓。你们想拿这个控制我,那你们是打错算盘了。” “你……” 曾长老正要反驳,屋中走出一个俊朗少年。 “雪菱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周围村民一愣:“就、就是他!” “你、你叫姜雪菱什么?” 玄澜故作无辜地摸了摸后脑勺:“姐姐呀。” “你是她弟弟?” “嗯。” 众人互相看了一看。 “既是弟弟,那便情有可原。” “你弟弟长得真俊。可有婚配了?” 玄澜笑了:“我没有呢。” “我家有个闺女,刚刚及笄……” 一群人纷纷围住了玄澜,问长问短。 曾长老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好了,诸位改日再来吧。”姜雪菱走来,从人群中拉走了玄澜。 众人恋恋不舍,却只得离去。 “雪菱姐姐,他们对我好热情。” “他们想要让你当女婿。” “可是人家不是说,灵兽都会和主人结为夫妇的。” “有些情况是这样。但大多数情况,灵兽只会找灵兽。” 玄澜不语,垂眼往屋里去。 姜雪菱觉得不对,追了进来,拉住他的手,“可是不开心了?你不必在意他们。” 玄澜嘟囔着:“我本来就不在意他们。” “那你……” “我想……”玄澜忽而抬眼:“我想做雪菱姐姐的夫婿。” 姜雪菱忍俊不禁,只当是玩笑话。 “你不要笑。我是认真的。”玄澜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用力按向自己的身体,低头紧紧地盯住他,“姐姐为什么要拒绝我?” 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让姜雪菱心尖发颤。 他手上一施力,两个人贴得更紧了。 她甚至能感觉得到那坚硬的弧度。 “为什么不说话呢。” 她稳住心神,低低地道:“你放开我。” “你先回答我。” 第7章 远走高飞 姜雪菱咬唇不语,耳边尽是自己飞快的心跳声。 她低垂着的手,越攥越紧。 上一世,她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 司珺哄她,骗她,说他会用自己的灵力,助她继承。 她信了。 从此,她对司珺全心全意,为他生儿育女。 可最终,他撕开了伪善的面目,掐着她的脖子冷冷地道:“跟你同床共枕,我只觉得恶心”。 尽心尽力半生,却换来了一无所有。 她对不起母亲,对不起老族长,更对不起她自己。 她暗自发誓,在实现母亲的嘱托之前,她绝不嫁人。 半晌,姜雪菱恢复了冷静。 “这一辈子,我无心婚嫁。任何人都不行。” 淡然的目光,掩住了她心头浓重的苦涩。 说话间,她胸口微动,如下了莫大的决心。 玄澜沉默着,静静松了手。 姜雪菱进了里屋。 两人再未说话。 直到夜深时,在外徘徊许久的玄澜,还是踌躇着进了屋,像往常一样,变成了白狐模样,跳上了她的床。 姜雪菱也没有睡着,默默地扯来被子为他盖上。 但玄澜发现,她没有像平常一样抱他。 “你为什么不抱我。” “我怕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玄澜用脑袋顶开了她的手臂,自己钻进了她的怀抱里:“我不会跟雪菱姐姐生气。雪菱姐姐不愿婚嫁,那我就永远做雪菱姐姐的灵兽。” “我不嫁人,不代表你不可以娶。” “算啦,我不要啦。”玄澜轻快说着,用脑袋轻轻地蹭她。 姜雪菱抚摸着他柔软的绒毛,脸上浮过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往后几日,乡亲们常常借故来姜雪菱家,只为给玄澜说亲。 有一日,姜锦安路过姜雪菱的院子,见门庭若市,不由好奇。 “那雪菱的弟弟,长得属实好看!啧啧!” 姜锦安一听,便眉头一皱:我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有弟弟,我如何不知? 她进屋一看,见一个俊美少年被一群村民包围着,心中冷笑,转头便走。 “主人你去哪。”怀中的黑蛇道。 “找族长。” 老族长和曾长老皆在一起。 一听那男子不是姜雪菱的弟弟,曾长老就要去算账。 老族长却拦住了他们:“就算那男子是陌生人,可我们也没证据。更何况,他也没做什么坏事。” 姜锦安心中不悦,却只能微笑赞同。 出了屋,她叫来黑蛇:“你去村民家偷点值钱的东西,切记不要被发现。” 黑蛇答应。 黑蛇昼伏夜出,用灵力从村民家搬了不少东西。 几乎整个村都被盗了。 除了姜雪菱家。 一日,乡亲们在长老院外闹事,说村里有贼,请长老严查。 姜锦安道:“你们不要胡说!这乡里乡亲,大家都认识!怎会有盗贼呢?” 这一说,提醒了众人。 “谁说这村里都认识?姜雪菱的弟弟,我们就不熟悉!” 曾长老沉下脸:“一定是他!走!” 他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姜雪菱院中去。 众人喊出了姜雪菱,叫嚷着要她赔钱。 姜雪菱不明所以。 曾长老厉声道:“姜雪菱!我今日在这,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你这不知何处来的野男人赶走,要么,你们就一起离开,从此你与我族,永无瓜葛!” 村长劝道:“曾长老,不必冲动。雪菱或许是清白的。” “既然清白,为何全村都被盗,唯独她分文未丢?” “乡亲们如何丢了东西,我一无所知。你们在我这闹事,于事无补。但既然这里容不下我,我今晚便走。” 姜雪菱抱起白狐进屋,一把甩上了门。 院中声讨连片,姜雪菱置之不理。 “雪菱姐姐,你别冲动。我用灵力给他们找东西便是。” “不必。”姜雪菱利索地收拾起包袱。 “雪菱姐姐不用麻烦。”玄澜一笑,挥了挥自己的爪子。 转眼,整间屋子都空了。 玄澜叼着一颗玻璃珠,放到她掌心:“你的东西都在这。” “你真厉害。”姜雪菱惊叹。 姜雪菱出现在屋门口时,叫嚣声戛然而止。 她一言不发,带着白狐挤过人群,头也不回地沿着大路走了。 “雪菱姐姐,你真要放弃继承了吗?” “不会的。” 姜雪菱仍记得母亲离世前的嘱托:把她的心血拿回来。 母亲自幼聪慧过人,凭一己之力让饱受四邻威胁的水族站稳了脚跟。 年纪轻轻,她便得到了长老之位。 她是族中第一位女长老。 若不出意外,她也会是第一位女族长。 只是后来,父亲与妾室勾结,窃位霸功,给她泼下漫天脏水。 她从全族敬仰,坠至人人唾骂。 若不是老族长出山稳定局面,父亲恐怕已手握大权,那妾室的女儿姜锦安,也早已坐稳继承人之位。 是老族长力排众议,给了姜雪菱继承的希望。 姜雪菱暗自发誓:她不会让母亲的心血,落在旁人的手里。 众人见她没带行李,马上冲进屋想要搬东西。 “这……怎么连桌椅板凳都没有了?” 姜锦安眼珠一转:“她一定是早就做好逃跑的准备,把东西都运走了!” 曾长老也咬牙切齿:“一定是这样!真是歹毒!” 姜锦安又道:“老族长,妹妹聪慧,一向是您心中继承人的人选。她这一走,我们要如何是好!” 老族长看她一眼:“我这身子骨,还有些日子。日后再议。” 他拂袖离去。 姜锦安心中不悦。 从前父母在,她还有人撑腰。这两年父母相继离世,这老族长对姜雪菱的偏心越来越明了。 姜锦安默默咒骂:这老不死的,从前就瞧不起我。我们走着瞧吧。 第8章 你不用痴心妄想 “曾长老,这老族长年事已高。万一哪天神智不清醒了,有心之人趁机作乱,我们水族该如何是好!” 姜锦安拉着曾长老,痛心疾首。 曾长老徐徐点头:“我的意思,也是让你尽快继承。可惜老族长不愿意……” 话落,一个村民跑进来:“曾长老!前些日子的盗贼抓到了!是一条黑蛇!” 姜锦安心中猛跳,暗骂“该死”。 几人奔出去一瞧,黑蛇正被一个村民掐在手里。另外两个村民在一旁拿棍子打它。 黑蛇扭动身子,神情痛苦。 听见脚步声,他连忙回头。 一道殷切的目光,投向了姜锦安。 “你不是收养了条黑蛇?这蛇不会是你的吧?”曾长老淡淡扫过她。 “长老明察!这绝不是我的蛇!” “那你们便随意处置吧,这条蛇罪有应得!” 曾长老拂袖离去,姜锦安连忙跟上。 黑蛇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 他咬牙,逼自己使出了最后灵力。 下一瞬,村民惊呼:“蛇、蛇不见了!” 姜锦安回到家,奄奄一息的黑蛇正趴在地上,给自己疗伤。 听见脚步声,他仓皇回头,眼里满是委屈:“主人……” “没用的东西!怎么让人给发现了!” 黑蛇缩着身子,垂头不语。 “我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姜锦安将黑蛇一把抓起,放轻了声音。 黑蛇顿时面露惊恐:“主人,真至于如此吗?我做不到!” 姜锦安扬起唇角,眼波流转:“这是我要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们就成亲。如何?” 黑蛇瞪大了眼。思忖片刻,他终于答应。 几日后,村中传来了老族长的死讯。 关于死因,人们众说纷纭。 只有姜锦安和司珺知道真正的缘由。 老族长离世后,曾长老主持了继承大会。 黑蛇悄悄出现在了大会上。 姜锦安让他躲起来,但他还是没忍住。 在曾长老宣布姜锦安为新族长时,黑蛇情不自禁为她欢呼。 众人注意到了他。 “这不是锦安姑娘的灵兽吗?” “怎么躲在这,上台去呀!” 曾长老注意到骚动,眼神一眯,快步走来:“吵什么?” “曾长老,这是锦安姑娘的灵兽。” “是你的灵兽,就应当一起上台接受指环。”刚说完,曾长老立刻面露警惕,上下打量着蛇:“你是那天逃走的黑蛇?” 此话一出,村民们也似乎反应过来,连连附和说就是他。 姜锦安赶了过来。 曾长老严肃道:“锦安,你的灵兽偷东西,你可知道?” 姜锦安当即摇头:“这黑蛇与我无关!我的灵兽在家待得好好的!” 黑蛇怔了。 “你确定?” “确定。我不可能让我的灵兽,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既是如此,把他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姜锦安淡淡点头,面无表情。 黑蛇垂眼。 一道黑光卷过,他消失了。 继承大会结束后,姜锦安立刻冲回家中。 黑蛇果然在。 她抓起黑蛇,破口大骂:“不是叫你躲起来吗?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黑蛇显得很可怜,轻声嗫嚅着:“主人……我只是想去看看。” “你知道你给我带来多大的风险吗?” 黑蛇伸出舌头轻轻舔她的手,仿佛是为了宽慰她:“主人,你不要生气了。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夫妻了。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夫妻?谁跟你说的?”一抹冷笑掠过姜锦安的唇角:“我那是唬你玩的。我怎么可能跟你成亲?” 黑蛇抬眼。 那双永远平淡的漆黑双眼,猛然凝住了。 “主人……求求你不要……” “你不用痴心妄想了!在我身边乖乖当我的灵兽吧!” 姜锦安一把甩下他,自顾自往里屋去了。 第9章 姐姐你教教我吧 此时,姜雪菱搭着过路的马车,一路辗转来到了令溪县。 她本无意留在此地。因为玄澜建议她,一路北上往京城去。 但有个妇人见她抱了只白狐来,顿露喜色,拉住她问长问短。 “姑娘,你一定要跟我来!” 姜雪菱好奇,便跟着去了。 妇人带她来到了一处广场。 中央的大槐树下,坐着许多穷苦村民。 妇人兴奋招呼:“快看!” 众人抬头,一见姜雪菱与她怀中白狐,瞪大了眼,纷纷涌来。 “姑娘如何寻得这么漂亮的一只白狐?” “一定是神仙显灵!” 姜雪菱问:“李婶,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你不知道!白狐啊,是令溪的吉祥物。这么漂亮的白狐,我们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姑娘,你一定要留下来!我们宁和村就仰赖你了!” “我们村虽然穷,但不会亏待你。这村中最好的房子,自村长过世便没人再住了。姑娘若不嫌弃,就住在那儿吧。” 姜雪菱想了想,低头看向白狐。 白狐望她,轻快点头。 姜雪菱抚了抚他,嫣然一笑:“那我就听他的。” “姑娘你真是大善人!” 姜雪菱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那处村中心的农家小院。 村民们热情备至,帮她收拾了房子。 “晚上,我们为姜姑娘摆团圆宴,好不好?” “团圆宴?” “就是村里每户都拿出最好的食物,在广场上搭起大圆桌一起吃。这是除夕夜才会摆的呢!” 姜雪菱琢磨着:宁和村家家户户皆穷困,让他们为此波折,实有不该。 “乡亲们不必麻烦……” “一定要的!姜姑娘你尽管坐着,我们来!” 姜雪菱思忖了下,脸上浮起了神秘的笑意:“今晚,你们摆好桌子,菜我来安排,如何?” 乡亲们千推万辞。 但姜雪菱主意已定,他们只能答应。 李婶离开前,还不放心:“雪菱姑娘,你真的忙得过来?” “放心吧。” 临近傍晚,李婶偷偷来姜雪菱院中查看情况。 见屋中安静异常,烟囱也没有动静,她便出来跟几个乡亲说:“雪菱姑娘怕是会掉链子。我们多备点菜。” “你们说什么呢?”姜雪菱突然出现在门外。 李婶吓了一跳,正要解释,姜雪菱却将身子往院里一转:“诸位跟我来。” 几个乡亲互相看了看,随她进了屋。 一推开门,众人瞠目结舌。 满桌山珍海味,他们只听过,却从未见过。 李婶指着这桌菜,声音发颤:“雪菱姑娘,你这、这是哪里来的?” 姜雪菱抱起白狐,半开玩笑道:“都是他带我寻的呢。” 众人也信了,感叹这真是白狐有灵。 当晚,宁和村最受敬重的百岁长老,徐长老,向姜雪菱敬酒。 “自村长过世,我一直没有寻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如今,上天为我们送来了雪菱姑娘和这只尊贵的白狐。雪菱姑娘,我真心地请你,做宁和村的村长。” 在场村民连连附和。 姜雪菱想了下,微笑道:“若诸位看得起我,那我便不推脱了。从今往后,我一定带宁和村发家致富。” 掌声雷动,似有排山倒海掀天之势。 玄澜也坐直了身子,望着身旁的姜雪菱,欢喜地拍了两下爪子。 漆黑的眼眸里,不知不觉涌进了缱绻。 吃过了饭,众人便散了。 姜雪菱快步往家走,玄澜小跑着跟在她后面,毛绒绒的尾巴轻摇着。 “雪菱姐姐,你抱我吧。” 姜雪菱闻言回眸,淡淡摇头:“我太累了,你自己走。” 玄澜忖量了下,立刻变成了少年。 他伸出手,那修长的手指向她抬了一抬:“那我抱你。” 姜雪菱低笑了声:“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来吧。”他沉声说着,一把拉过了她。 姜雪菱脚步一乱,还未缓过神,便整个人离了地,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他低头望她,双眸明亮,仿佛就要贴到她的鼻尖。 轻柔的呼吸却卷来危险的气息,热烈而清新。 “我都没有抱过女孩子。雪菱姐姐你就教教我吧。” 姜雪菱眼里的紧张,只一闪而过。 她凝注着他,眼波微动,让人捉摸不透。 “好不好。” 话落,玄澜的唇便被堵住了。 他身子一震,猛地瞪大了眼。 怀中的姑娘轻合眼眸,用她甜润双唇抚着他的唇齿。 他的心跳顿时急促起来。 但下一瞬,他眸光一沉,轻轻咬住了那甜蜜的柔软。 她朱唇渐启,似乎要诱他步步失控。 他强势侵入,仿佛要尝遍她的味道。 呼吸渐急,在静谧的夜色里交织一片,不分彼此。 “玄澜……”她声音娇软。 “嗯?”他声音含糊。 “不要了……” 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双眸微眯,染尽欲望。 玄澜低喘着问:“你为什么老欺负我。” 第10章 你不守规矩,这就是后果 姜雪菱偏头轻笑,湿漉漉的唇如一颗诱人的樱桃。 “是你先抱我的。” “我只是想跟姐姐多贴一贴。” “规矩二,又忘了?” “我讨厌规矩二!” “你不守规矩,这就是后果。” 话尽,她轻轻舔过自己的下唇。 玄澜的目光再度一紧。 但片刻后,他垂下眼,闷闷地嘟囔着:“是我错了嘛。” “那还不放我下来?” “我……我就抱着你走十步路?好不好?”他柔声恳求着。 姜雪菱想了想,答应了。 玄澜顿露欢欣,“说好咯。” “一!” “二!” 他乖乖地数着步子,每一步都走得很缓。 “快一点啦!天都要亮了!”姜雪菱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他。 “我就走不快。”玄澜一抬下巴,像个赌气的孩子。 数到九时,玄澜忽然止住了脚步,不动了。 姜雪菱抬手一敲他的额头:“喂!” “我不走了,除非你让我抱你回家。” “我自己走!” 姜雪菱说着,就要跳下来。 玄澜马上抱紧了她,拔腿在田野上狂奔起来。 “喂!你慢一点呀!” 他跑得飞快,衣衫轻扬,让姜雪菱不知不觉搂紧了他的脖子。 她的乌发飘舞,拂起清甜的香气。 “你冷不冷?” 阵阵晚风里,吹来他关切的声音。 “我有点怕。” “不怕,摔不着。” 他嘴上这样说,却还是放缓了步子。 “你能不能抱得住我呀。” “你才多重?我能抱着你爬到这世间最高的山顶去。” “吹牛。”姜雪菱嗔怪着,但还是不自觉地贴紧了他。 风里丝丝凉意,但他的胸口却暖得发烫,像是盛夏。 第二日清晨,姜雪菱在半梦半醒间,被楼下的叫嚣声吵醒了。 “凭什么我爹的房子,你们不让我住,让这不知何处来的野丫头住?” “那姑娘有本事,你能跟她比?” “什么本事!不过是运气好,养了个有灵力的狐狸,换谁都一样!若不是祖先不争气,进不了灵兽场,老子也去抱一只,还轮得着她?” 姜雪菱推开了门:“诸位在吵什么?” 李婶一见,马上拉她进屋,悄声道:“那是前村长的儿子,大华,脾气暴得很。当初村里收回了发给他爹的房子,他差点把这里烧了!” “我来。” 姜雪菱粲然一笑,出了门。 “这位公子可是不服气?” 大华瞥她一眼,那趾高气扬的气势竟微微弱了几分。 “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何苦来我们这当村长?” 听闻此言,玄澜心中不快,抬爪挠了他一下。 “你这个死狐狸!”大华跳了起来。 村民赶忙拍他几下,紧张兮兮:“狐狸可骂不得!” 姜雪菱静静道:“闲话莫谈。若你不服气,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信服。” “那咱俩就比试比试。先说好,这狐狸不许插手。谁赢了,这间房子归谁。” “比什么?” “那当然是比挣银子的本事!三天时间,看谁能挣更多的银子。” 姜雪菱微微勾唇,神色从容:“我奉陪到底。希望你说话算话。” 吃过饭,姜雪菱便背着渔网独自出了门。 玄澜要跟,却被姜雪菱拦住了。 “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帮我,记住了吗?” 玄澜只能委屈地点头,低垂着尾巴:“那我等你回来。” 宁和村十里地外有片海域,但从前常有人因出海毙命,因此村民只敢在村附近的河边捞鱼。 几代过去,村民们重耕作轻捕捞,出海的本事也渐渐地生疏了。 但姜雪菱是代代靠海为生的水族人。 她在海边发现了一只旧渔船,便推着它下了水。 当晚,宁和村的村民看着她扛着满满一网的鱼虾回来,各个瞠目结舌。 大华正在广场上展示他新收的花菜,话未说完,村民全涌去姜雪菱那儿了。 玄澜也兴奋地跑来,蹭着她的腿:“我想了一天了。” 旁人以为他说的是鱼,只有姜雪菱知他想的是什么,轻轻摸了摸他。 村民赞叹:“雪菱姑娘,你真有本事!” “明日,乡亲们帮我一起把鱼卖了吧。赚的银子,三日后大家一起分。” 在广场的欢呼声中,大华暗自撇嘴,面露不屑。 次日,村民们去集市上卖鱼虾,姜雪菱又独自去了海边。 玄澜一个人待在家里打扫卫生。 忽听门外有动静,他立刻化身白狐,乖乖地坐在桌上。 大华急急忙忙地跑来:“狐狸,你怎么还在这?你主人都出事了!” 第11章 我怕你出事 玄澜立刻跳下桌子,急切地跺脚:“出什么事了?” “那海浪把她的渔船掀翻了。现在她恐怕都已经葬身海底了!” 玄澜立刻夺门而出。 一抹白色,疾如烈风,迅速卷过,直往大海的方向去。 万里无云,海面异常平静,不见有风浪。 玄澜望了一望,不见姜雪菱的身影。 他心中担忧,抬爪一挥。 一道巨大的海浪升起,如彩虹般掠过天际,海面顿时沉下三尺。 正当他准备升起第二道海浪之时,一只细嫩的手攥住了他:“你在干嘛?” 回头一看,姜雪菱一脸疑惑地望他。 他扑进了她的怀里,神情错愕又欢喜:“雪菱姐姐……你、你没事啊?” 姜雪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咒我?” “可刚刚……” 话未说完,大华带着一群村民赶到。 “不是说好,这狐狸不能插手的吗?” 村民各个面面相觑,都不愿为大华说话。 玄澜顿时明白:“你算计我?” “这可不是算计。”大华向浅滩抬抬下巴,只见那儿因水退而堆积着成群的鱼:“怪不得雪菱姑娘,能捕那么多的鱼。” 村民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拉过姜雪菱悄声道:“本来比得好好的,这不是白白送口实吗?” 玄澜立刻沉下了脸。 下一瞬,他爪子一挥,空中一道海浪直冲大华的脸而去,一把将他拍到了地上。 “你这个狐狸!” 他呸了几下口中的海水,爬起来要捉玄澜,姜雪菱却一把将玄澜抱进了怀里。 “今日,我愿赌服输。明日还有一天时间。我会让你心服口服。” 她带着玄澜,快步离开了海滩。 天际的海浪落回了大海,如湛蓝轻纱匆匆拂过了云彩。 “你可别嘴硬!”大华在她身后叫嚣。 姜雪菱置之不理。 “好心办坏事。”待走远了,她终于开口。 玄澜委屈地将头埋在她怀里,不肯抬,声音闷闷的:“我怕你出事嘛……” 她轻轻摸了摸他:“下次别这样了。” 玄澜扭了两下身子,抬起那双黯然的眼眸:“可下次我听见你出事,我还是会忍不住的。” “你呀。”姜雪菱戳了戳他圆圆的鼻子,眉眼微展,盛尽了宠溺。 晚上,姜雪菱独自在里屋泡澡。 玄澜一个人乖乖地趴在床上等她,百无聊赖地摇着尾巴。 “啊!” 一声惊叫,让他猛地支起了身子。 他化成少年,奔进了里屋。 “你别进来!” 姜雪菱跪在浴盆边,缩着微颤的身子,双眉微微拧起,仿佛痛苦难堪。 她艰难地爬起,要抓下架子上的浴巾,却又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玄澜赶忙奔来。 “我不要……” 玄澜低低地甩来二字:“闭嘴。” 他扯过浴巾,不由分说地将她包了起来。 浴巾在她胸口处折起时,他的手指抚过了她,引来她微弱的战栗。 “这砖不像旧房子,滑得厉害。” 玄澜说着,将她放在了床上。 正欲解开浴巾时,姜雪菱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别。” 第12章 你是成心的 “我看看你伤到没有。” 姜雪菱犹豫了片刻,终于微微松开了手。 玄澜扯下了她的浴巾。 白皙如玉的身体,却泛开了一片片暗红的淤痕。 玄澜小心地为她抹药。 冰凉的药,顺着他温热有力的指腹,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疼吗?” 姜雪菱抿唇不语。 她疼。但紧张盖过了疼痛。 她一丝不挂地出现在他面前。 所有的圆润,细腻,起伏,他能轻而易举地一览无余。 但他的目光,有意回避着她的身体。 他手背上的青筋,似乎也紧张得微跳,但手下的力却轻柔无比,似抚秋水。 他抚遍了她的每一处伤痕,而后重新为她裹上了浴巾。 姜雪菱这才微微缓了一口气。 “谢谢。”她轻声说着,终于肯看他。 她顿时耳朵一红。 因为她发现了他身体的变化。 那腰下的弧度,让她目光一紧。 “你是成心的。”她嘴一噘,闷闷地道。 玄澜微微一怔,但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控制不了嘛。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姐姐。” 他跪在床前,握起了她的一只手,在脸颊边轻轻地蹭。 姜雪菱望着他,温柔的目光,却深不见底,如欲言又止。 她在想:我好像也很喜欢你。 但玄澜却误会了她的眼神,马上道:“但是我真的只是想给你上药。我知姐姐不愿意,所以我不会做任何事。” 姜雪菱淡淡地笑了,用指尖徐徐抚过他的脸颊,最终若有所思地停在了他的唇上。 眼中浮起了不动声色的缱绻。 她真想吻住他,将那诱惑如禁果般的唇全然含住,将一切都忘记。 但下一瞬,指尖四周裹来的温热潮湿,让她猛然回神。 他轻轻咬住了她的手指。 那双纯真懵懂的大眼睛,散发着令人欲罢不能的丝丝牵引。 “姐姐的手指好甜。” 他含糊着说,又吮吸了两下,舌尖似有似无地从她指尖滑过。 姜雪菱闭目叹息:真是受不了他。 她抽出了自己的手指,将那湿润在他唇上缓缓地蹭去。 “不可以哦。” 玄澜闷闷不乐地嘀咕:“为什么什么事都不可以。” “再说话,我不让你跟我睡了。” 玄澜马上住了嘴,变成白狐,跳上了床,乖乖地躺在她的臂弯里,拖长声音道:“我要睡——” 姜雪菱忍住笑意,摸了摸他。 第二日,姜雪菱醒来时,却觉得浑身酸痛。 玄澜说,他的药膏,只能治外伤。 “昨天恐怕摔得重了。雪菱姐姐,你还是歇一歇吧。” “今天还要捕鱼呢。” 姜雪菱正要撑着身子下床,又疼得跌了回去。 这时,有村民急急忙忙地赶来,在院中喊:“雪菱姑娘,那大华去找长老闹事了!” 姜雪菱一听,便要赶去,可她稍稍一动,即牵起全身的疼。 “雪菱姑娘,我有头驴,可以送你一程。” 姜雪菱连忙点头,搭着村民的驴车赶出了门。 大华跪在徐长老跟前,哭天抢地:“徐长老,你怎么能不为我做主!” “愿赌服输。更何况,你还有一天的时间。” “那死丫头第一天卖的鱼虾,够我卖半个月的花菜了!我如何争得过?” “争不过,你就出此下策?” 姜雪菱的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众人身后。 大华猛然回头,见姜雪菱被村民扶着走来。 他冷哼一声,迅速拍拍土起了身。 姜雪菱道:“你自己也清楚,你争不过我。” “那是你走运!能捕上那么多鱼,还没被浪拍死。” 姜雪菱微微一笑:“我是水族人,从小在海边长大。我知道如何驾驭大海,也知道如何靠海活下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过两日靠鱼虾赚得盆满钵满的人,就是你。” 大华神色微动,故作镇静地瞟她一下:“你真愿意教我?” “当然。” “那……那行吧。”大华依旧保持着傲慢的模样,语气却软了下来:“你要是教会我,你那房子就自己留着吧!你当不当村长,我也不计较了。” 玄澜在一旁悠悠开口:“那房子本来就不属于你,你也没计较的份儿呀。” 大华脸色一僵,没说话。 姜雪菱笑了笑,招呼玄澜一起回家。 村民忙跟上去:“雪菱姑娘,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想学的乡亲——”姜雪菱回眸,轻轻勾唇,神色温婉,“明日在海滩等我。” 第13章 我想要你吻我 回去后,姜雪菱在床上歇了一天,连饭都是玄澜做的。 玄澜特意叫她闭上眼,才肯扶她出来。 “好啦!” 她睁眼,却见眼前三盘菜,两盘黑如煤灰,一碗汤颜色正常却看不出是何物。 姜雪菱愣愣地眨了两下眼:“这是你用灵力变的?” “我自己做的!我想给雪菱姐姐一个惊喜。你尝尝!” 玄澜兴奋地拉她坐下,给她递上筷子。 “这是?” 姜雪菱夹起一块乌黑的东西。 微颤的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我烧的排骨!” 姜雪菱看他一眼,心一横,闭眼咬了一小口。 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怎么样?” 她干笑着,慢条斯理地咽下了那一口排骨。 “玄澜小可爱。” “嗯?”他凑过来,满眼期待。 “你还是多用灵力吧。”她哭笑不得地抚他几下。 “啊。”玄澜垂头丧气地坐下,又抱着一丝希望再度抬头,“真有那么难吃啊?” 他那少年般明净单纯的目光,让姜雪菱心一软。 她柔声宽慰:“你没有必要学做菜。你的灵力可以做到很多呢。” “可灵力毕竟是灵力,做出来的菜都千篇一律。雪菱姐姐的菜,就单单有不一样的味道。我一吃,就想起你了。我也想要为你做出这样的菜,让你一吃就可以想起我。” 他垂下眼,神色低落。 “我教你吧。” “真的吗?”玄澜殷切地仰起脸。 “当然。” 她起身,走去灶台。 玄澜赶忙跟上去。 她给他介绍柜子中的食材,为他讲解每一样调料。 “啊!我以为每一样调料都要放的!” 玄澜说着,用手指沾了一撮白糖,放进嘴里细细地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我最喜欢这个,跟姐姐一样甜。” 玄澜仿佛有很强的记忆力。 在姜雪菱讲过一遍之后,他便将她推出了灶房,眨了一下眼:“你就等我给你惊喜吧!” 片刻后,玄澜端着一份糖醋排骨出来了。 姜雪菱抬眼,却见他竟脱去了上衣。 细密的汗滴,沿着那精壮紧实的肌肉滑落,让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怎么不穿衣服呢?” “刚刚被油弄脏了。雪菱姐姐,你尝尝。”他将菜放在了她面前。 色泽红亮,香气四溢。 姜雪菱尝了一口,便惊喜地瞪大了眼:“非常好吃!” “真的吗?让我尝尝。”玄澜张开了嘴。 姜雪菱夹起一块排骨,喂到了他的嘴里。 他细细地咀嚼着,脸上渐渐绽开了笑容。 就着这一份排骨,两人各自吃了满满一碗饭。 在只剩最后一块排骨的时候,两个人的筷子同时夹住了它。 “你吃吧。”姜雪菱松了筷子。 玄澜琢磨一下,突然神秘兮兮地笑起来:“我不吃。” “那我吃掉咯?” 玄澜点头。 姜雪菱吃下了那块排骨,正要舔走唇边残留的酱汁时,玄澜忽然走来,一把拉起了她。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俯身重重地吻住了她。 柔软的舌头,替她舔过了唇边。 他松开她的唇,像一个得逞的孩子,心满意足地望她。 “这不算破坏规矩二吧?姐姐吃了排骨,我就尝一尝酱汁。” 姜雪菱哑然失笑:“不算。” 玄澜欢快地松开了她,转头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我去洗碗~” 临睡前,玄澜回到了屋中。 他刚刚自己洗过了澡,只围着一条浴巾出现在了门边。 姜雪菱见他依旧是少年模样,有些疑惑。 玄澜却道:“我再为姐姐做最后一件事,就变成白狐。” “什么事?” “我有一个办法,让姐姐身上不再那么疼。” 说着,他掀去了姜雪菱身上的被子,用一只枕头垫起了她的上半身。 她穿着桃粉色的寝衣,上身只着一件抹胸,曼妙的线条若隐若现。 “你、你做什么?” “你冷不冷?”玄澜不答,只关切地问。 “嗯。” 玄澜抓来一件长衫,披在了她的身后。 下一刻,他的手覆上了她的腿。 隔着薄纱,他掌心的温热丝毫不减。 “我为姐姐按一按。明日姐姐就不会那么疼了。” “你会?” 玄澜笑而不语。 他卷起了她的裤脚,而后掌心凭空出现了乳白色的药膏。 掌心轻柔,将那草木香的药膏一点一滴地揉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的腿,她的胳膊,她的肩颈…… 每一处,都有他的味道。 时重时轻,如蜻蜓点水,又如疾风骤雨,令她欲罢不能。 “会疼吗?”他轻声道。 姜雪菱含笑摇头。 不知为何,起初的紧张烟消云散,她只觉得身子渐渐地软了下去。 如漂浮不定的云。 但她并没有丝毫不安。 因为有只手牢牢地托住了她。 她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却未发觉自己的手越捏越紧。 乌发凌乱,随着她轻微的颤动拂过她的脖颈,一丝一缕,都卷着难耐。 他并未察觉她的变化。 他很专注,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精致面庞上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他也很克制,任何越界的地方,他都不会碰。他记得姜雪菱的每一句教导。 可他不知,她的身体上,处处是柔软的敏感。 他稍稍一抚,便牵动着无限缠绵。 在他的手再度抚过她肩膀时,她忽然一把攥住了他。 她红唇轻启,用迷离的气音开了口,温热的气息染尽欲望。 “我想要你吻我。” 玄澜一怔。 “雪菱姐姐,可你……” “好不好。” 姜雪菱再度开口。 她微眯着眼,眼波流转,楚楚动人,似恳求,似勾引。 男人再难自持。 下一刻,他压在了她身上,不由分说地含住了那充满诱惑的唇。 仿佛是为了报复她的诱人,他吻得很重,很深。 一声嘤咛,让他抬起了头。 他目光晦暗,低喘着问:“怎么了?” 她轻轻摇头。 他淡淡一笑,再度吻住了她。 他轻合眼眸,凭感觉流连着指尖,终于触上了那令他魂牵梦绕的柔软。 手下任何微小的变化,都能在她时轻时重的娇声里察觉一二。 “雪菱姐姐,你真的愿意吗?” 他忽而抬眼,凝望着她,目光郑重。 第14章 你想停,我们就停 姜雪菱沉默一瞬。 “我怕。” 开口时,她的声音都是颤的。 玄澜立刻慌了神,忙低声哄她:“雪菱姐姐,你在怕什么。” 姜雪菱不说话,只用那双泛红的眼望着他。 玄澜心中一跳,用手臂将她环在了怀中,声音温柔:“你想要停下来,我们就停。没有关系。你不要哭,好不好。” 姜雪菱咬住了唇,身子颤得越来越厉害。 忽然,她低下了头,将自己埋进了他的臂弯里,轻声痛哭。 她不怕别的,她多想和他共赴云雨。 她只怕,她此刻全心全意的相信,会换来上一世同样的结局。 哪怕她的意识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玄澜和司珺不一样。 上一世,司珺也是这样待她,用热烈的吻逼她投降。 后来她才知,司珺是有意诱她,步步为营。 玄澜轻抚着她的肩背,没有说话。 她哭得隐忍,一声一声都让他难受。 许久,姜雪菱终于止住了哭泣。 “雪菱姐姐,对不起。” 姜雪菱抬起了泪眼:“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让你不开心了。” 他觉得自己犯了错,语气里尽是自责。 “不,不怪你。”姜雪菱扯了扯嘴角,笑容牵强。 他认真地凝注着她:“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好不好?你教教我,怎么样我才可以让你开心呢。” 姜雪菱笑了笑,神色凄然:“只有实现了母亲的嘱咐,我才能开心得起来。但这是我自己的事。” 玄澜没说话,却若有所思。 他的手,不知不觉地抱紧了她。 “玄澜。”她又轻轻唤他。 “嗯?”他忙低头。 “今晚就这样睡,好不好?” “我不用变成白狐了吗?” 她在他怀中静静摇了下头,发丝在他结实的臂弯里轻轻蹭着。 玄澜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好,都听姐姐的。” 次日清晨,姜雪菱醒来时,已觉得身上疼痛全消。 “醒了?” 一声慵懒的问候。 抬眼,她见玄澜偏头看她,轻轻地笑。 她发现自己依然在玄澜的怀抱里。 “我枕了一夜啊?”姜雪菱怔怔眨了两下眼。 “嗯。”他乖巧点头。 “你手臂不酸吗?” “不会。我喜欢姐姐靠着我睡觉。” 姜雪菱浅浅一笑,眉眼温柔。 两人吃过了饭,便前往海滩。 无数村民已经等在了海滩边。 见到姜雪菱,他们热切地涌上来。 “雪菱姑娘,快教教我们如何捕鱼吧。” 姜雪菱笑了笑,从背上取下了渔网。 “这是我自己用荠麻织的网。今日我教大家如何织网。明日,我再带大家出海。” 大华立刻插嘴:“费这个时间干嘛!不如赶紧带我们去捕鱼!晚了集市就没位置了!” “急不得。我会给大家讲清楚,日后大家自己捕鱼,便事半功倍了。” 大华暗自“哼”了一声,眼神难掩轻蔑。 趁大家围着姜雪菱学织渔网时,大华悄悄地退出了人群。 “救、快救人呀!是大华!” 片刻后,一个妇女的尖叫,引起了众人注意。 众人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海域浮着黑色的毛发,时不时有两只手臂伸出海面挥舞。 边上飘着一只破渔船。 “我来。” 姜雪菱说着,便要赶去。 “让我来。”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蒙面男子拉住了她,而后径直往大海奔去。 姜雪菱一怔:她认得玄澜的背影。 男子从海中捞起了大华。 他将大华拖至岸边,不等众人道谢,便独自走远了。 “大华!大华!” 一个村民按了几下大华的肚子。 大华一声猛咳,吐了一身的海水。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众人关切地望着自己。 “你没事吧?”姜雪菱俯身看他。 大华显然惊魂未定,断断续续地说着方才的经过。 他偷了姜雪菱的网,准备划船出海,但船一到水面上便不受他控制。 姜雪菱正要扶他起来,却发觉什么咬住了她的裤腿。 低头一看,白狐又出现了。 他用牙扯她,仿佛不想她碰其他男子。 姜雪菱笑了笑,还是扶起了大华。 “出海不是这么简单的。”她望向众人道:“我作为宁和村的村长,自然希望每位村民出海都能平平安安。所以……” 她又转向了大华,目光温和,却暗含威严:“跟我学几天,你不会后悔的。好吗?” 大华瞟她一下,静静地点了点头。 那傲慢的姿态,显然收敛了不少。 几日过去,几乎宁和村的每个人都来找姜雪菱讨教了捕鱼的本事。 有些村民甚至在她的帮助下自己造了船。 这月十五的县城赶集,宁和村人人出动,贩卖捕捞上来的海鲜。 当晚,众人齐聚村中广场,兴致盎然地讨论着赶集的盛况。 “不出一个时辰,我那些虾全卖光了!” “我家那位银子都数不过来了。” 这时,姜雪菱出现在了广场。 “雪菱姑娘!” “多亏了雪菱姑娘!” 姜雪菱笑道:“捕鱼只是一项本事。宁和村代代农耕,村里的田地也不能荒废。我这里有一些种子。” 说着,她侧身让出了路。 玄澜拖着一个大麻袋出现在面前:“这些种子,产量好,好养活。乡亲们拿去分了吧!” 乡亲们闻言,竟自觉地排成了一条队伍,等着姜雪菱分发种子。 姜雪菱一怔:这场景,她在从前的乡村,可从未见过。 队伍最后一个人,是大华。 姜雪菱将种子递给他时,大华竟显得有些腼腆。 “谢谢。”他看她一眼,难得笑容温和。 “不客气。” 在众人散去前,姜雪菱又喊道:“明日,我会去每家每户,看看大家的地。” 随后,她收拾东西,带着玄澜回家。 四下无人时,玄澜又变成了少年。 两只狐狸耳朵依旧在他头上一动一动。 姜雪菱发现时,顿时忍俊不禁,跳起来捏了捏他的耳朵:“忘记收啦?” 玄澜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我灵力不够了。” 姜雪菱惊异:“灵力也会不够?” “灵力需要修养才能恢复的。昨天……”他笑了笑,眼眸单纯得像个孩子:“我一不小心变太多种子啦。” 姜雪菱顿觉心头不是滋味。 “我不知道这些……其实,你可以不用变这样多的。” “我希望村里能快些丰收,姐姐就可以早点实现心愿了。” 话落,他像一个孩子一般拔腿跑了起来。 “再不回家,就天黑啦!” 他清朗的声音,远远回荡在朦胧暮色里。 第二日,姜雪菱前去各家查看种地的情况。 路过一户人家时,她发现门前拥着一群人在吵架。 走去一问她才知,两家人在争一亩地。 “姜村长,你来评评理。” 一群人围着她,噼里啪啦地砸下一堆话来,让姜雪菱半晌才听清了原委。 这一亩地,无非是因出租问题才产生了纠纷。 “既是交了租金,就应当归租户种。租期没到,你要回来就是违背契约了。” 那租户一家马上附和,惹得原主也不敢多言了。 但姜雪菱心中却另有愁虑。 于是,她又开口道:“今晚请大家齐聚村广场。关于土地问题,我有一件事要说。请各位相互转告。” 晚上,待村民聚齐,她走上中央的台子。 “各位村民们,我有一项土地制度改革计划,想要在宁和村推行。本村土地分配不均问题,由来已久。因此,我提议,从明日起,所有土地收为村庄公有,按人口分配给各家耕种。土地收成的一部分,按季度交由村庄管理。” 话未说完,一些人便闹开了,主要是村中的地主,以土地最多的李地主为首:“我家那么多地,你们说分就分,凭什么?” 但更多人声援起姜雪菱来:“分了好。你家就两口人,要那十口人的地作甚?” 姜雪菱轻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 “分得田地不足原数的家庭,可以到村祠堂找长老登记。村庄会按季度进行补偿。” 此话一出,原先反对的声音消减了不少。 由于产量低下,村中的土地大部分是荒废的。地多的人,也并没有比旁人过得更富裕。 但李地主依旧不满:“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地,我不允许你们收走!” “少数服从多数。你不愿意也没办法!” 村民的支持声,将他噎得无言以对。 他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几日过去,几乎全村的人都来祠堂做了登记。 但姜雪菱翻起登记簿,却发现没有李地主的名字。 她心中不安,准备亲自去找李地主谈谈。 半路上,有几个官差模样的人拦住了她。 其中两个人马上擒住她的手臂。 “你们做什么?”她惊异不已。 “你就是姜村长?” “是我。” “有人举报,你在村中私自进行土地制度变革,意图谋私,贪下村民土地。请你跟我们去见见知县。” 第15章 姜村长,居然是个姑娘? 姜雪菱迅速恢复了镇定,淡淡一笑,暗想:应当是那几个反对者折腾的。 “请诸位带路。” “知县,宁和村的姜村长来了。” 姜雪菱被带至了知县的书房。 知县徐徐回身,从窗边走来,一怔:“姜村长,居然是个姑娘家?” 姜雪菱微笑。 “放开她。”知县抬抬下巴。 两个官差便松了她的手臂。 知县悠悠笑着,平和笑意难掩他眼中的轻蔑:“既是姑娘家,本知县便不过多责备了。谋私一说,恐怕不实。你能想出这种幺蛾子,本知县也能理解了。你呀,回去,好好绣绣花织织布。村里的事,就不要瞎折腾了。” 姜雪菱面不改色:“我没有瞎折腾。土地分配不均,影响了村民之间的和谐,也影响耕作的积极性。我的计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土地分配不均,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是他们祖上没本事,用不着你一个女子操心。你土地都平均分了,谁还有心思攒钱买地发展家业?传我的话,改革计划取消。” “可我们若不改,只会让穷困者更穷困。更何况,发展家业,有无数种方式,不能只寄托于买卖土地。耕作环境稳定了,手工业和商业才能发展得起来。” 知县嗤之以鼻,摇了摇头。 姜雪菱从容地说下去,“我们县如此落后,我相信知县也一定焦头烂额。请知县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后,如果我的计划没有成效,我甘愿请辞。但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知县不是又发现了一条创造财富的道路吗?” 知县瞟她一眼,眉心微蹙:一个漂亮姑娘,一看就像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说话倒头头是道。 他轻咳两声:“这件事,我不同意。你回去,按原样办事。改革这种事情,那京中状元都操办不清楚,还常惹来杀身之祸!你呀,没有金刚钻,就不必揽瓷器活了。” “知县……” 知县摆摆手,示意官差把她带走。 姜雪菱无奈,只能离开。 回到村里,徐长老正在院门口徘徊。 “雪菱啊。”一见她,徐长老便走上前来,忧心忡忡:“那老李就不愿意登记土地。听说还告到知县那儿去了。” 姜雪菱思忖片刻,只问:“徐长老,这次改革,您支持吗?” “我必然是支持的,这对整个村大有裨益。只是,你还年轻,不该背负这么大的压力。” 姜雪菱扬唇一笑,面容温婉,眼神却无比坚定。 “起初,我怕是我自己考虑错了形势。既然长老您也觉得这个计划好,那我必然会坚持下去。您尽管放心。” 宁和村的土地改革,没有停止,反而进行得如火如荼。 但李地主迟迟未来登记,姜雪菱索性置之不理,分种子的时候也没有喊他。 其他分到地的村民,用玄澜的种子,不出半月即丰收,用小推车装着一批又一批的农作物去了县里的市场,赚得盆满钵满。 李地主看得眼红。 终于有一天,李地主来到了姜雪菱家中。 “姜村长,那些种子,为何没有发给我?” 姜雪菱抚摸着膝上的白狐,微微一笑:“我想您应当很明白,不必在这里问责。” 李地主沉下脸来:“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拿这个拿捏我?” 话落,那白狐忽然呲了下牙,让他心头一跳。 “您误会我了,我并不想跟您较劲。我只是想为村里创造更多的财富。您的地,放在那也是荒废的,转为公有之后,您还能定期收到不菲的赔偿。何乐不为呢。” 李地主沉默一瞬:“道理我都懂,可那毕竟是祖辈代代留下来的。有我爹娘的心血。我舍不得。” 姜雪菱怔了怔,神思恍惚了一瞬。 玄澜轻轻舔了舔她的手。他猜她是想到了自己。 “这一点,是我没有考虑到。” 李地主无奈笑了笑。 姜雪菱忖量了下:“我有一个办法。” “愿闻其详。” 姜雪菱含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李地主的脸上,渐渐浮起了笑意,“这个……我倒是支持的。” “那今晚全村大会,您跟我一起上台宣布这个计划,好吗?” “好。”李地主点头,眼里不由得流露出赞许,“姜村长,看来,我过去是低估你了。” 姜雪菱淡淡一笑。 全村大会上,姜雪菱带着李地主上了台。 “他上来干嘛?” “自私自利的人,我们不要看见他!” 姜雪菱扬声道:“诸位请听我说。老李跟我说了他的计划,我觉得对整个宁和村都大有益处。大家不妨一起听一听。” 她将位置让给了李地主,微笑示意他走上来。 李地主走至中间时,底下仍是一片嘘声。 但姜雪菱抬手制止了喧闹。 “我家中的地,我认为可以改成村中公益性的活动中心。” 此话一出,众人困惑。 “我们要活动啥嘞?” “折腾这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 姜雪菱含笑补充:“李地主的意思是,村中的女子,可以一起在这里刺绣织布。村中的孩童,也能共同玩乐。村中的老人家,可以来打牌下棋。能安排的活动有很多。李地主自愿将自己的地建成公益场所,是为了丰富大家的生活。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互相看了一看。 “我一个人在家里织布,也挺无聊的。有人说说话也好。” “只怕李老头有私心,到时候还要收银子!” “请诸位放心。这块地……”姜雪菱看向李地主,眉目温和,“是李家的,这个不会变。只是活动中心的管理由村庄负责。” 徐长老这时开口:“我认为,这个计划可行。” 他看向姜雪菱,苍老的目光里,是不移的笃定。 李地主那严峻的面容,也难得平和了下来。 他轻声说了句“多谢”,用只有姜雪菱能听见的音量。 半月过去,宁和村的活动中心建起来了。 大门前的“李”字,苍劲有力,熠熠发亮。 宁和村和李家签了五十年的契约。在五十年里,李家的地作为活动中心的场所,村庄也会每年给予李家一笔补偿银。 姜雪菱还特意授意长老,颁了一个嘉奖的匾额给李地主。 在姜雪菱的牵头下,宁和村还成立了村民自治组织。 从前宁和村基本由村长和几位长老管理,现如今姜雪菱组织了选举,让村民们选出了一批村官。 渐渐地,消息传到了知县耳朵里。 听说姜雪菱并未终止土地改革,反而还推出了各种各样的计划,知县未生气,只觉得惊讶。 他决定乔装打扮,前去查看一番。 这一天,姜雪菱正和玄澜一同帮村民摘苹果。 知县缓缓走来,见箩筐里的苹果各个又大又圆,不由得拿了一个。 “喂!那筐是我的!”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小老头。 姜雪菱走来,笑了,伸手从树上摘了一个递给他:“筐里的人家都挑好了。你尝尝这个。” 知县接过来,用袖子蹭了一蹭,便咬了一口。 清甜的汁水,让他顿时瞪大了眼。 “我从未尝过这么甜的苹果!” 村民们一听,纷纷涌来,脸上尽是春风得意。 “甜吧?你上别处都没地方找!” “这可是姜村长带来的种子!” 知县咬着苹果,若有所思:“姜村长?我倒是听说,知县不让你们搞土地改革,你们那姜村长不听呢。” 村民们马上沉下了脸。 一个男子走来,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苹果。 “我还没吃完……哎!”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着他。 “你是哪里来的?” “我们村的事不要你操心!” 知县微咳两声:“我是给你们提个醒。你们不怕上面找麻烦?” 第16章 你就随了我吧 “找什么麻烦?我们都穷了半辈子了,姜村长来我们才开始富了,要找也是我们找上面的麻烦!” “走走走!不要吃我们村的苹果!” 玄澜也一声不吭地走来,咬着知县的裤腿就将他往大路上拖。 知县忙嚷:“哎,别急啊!” “且慢。”姜雪菱走来,挡在了知县跟前。 玄澜不肯松口,两只爪子委屈地在地上扒拉。 “听话。” 玄澜不情不愿地松了他的裤腿。 姜雪菱微笑着道:“如果我没有认错,您应当就是知县。” 知县一怔,随即失笑,抬手摘下了下巴上的长胡:“不愧是姜村长。” 姜雪菱微笑道:“我们村的成果,不知您还满意吗?” 知县微叹一口气,摇摇头笑了:“我啊,是真无知了。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女子,能有这般的能力。” 姜雪菱淡淡垂眼,笑意自若。 “姜村长,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做县丞?” 一旁的村民道:“姜村长可不能走!” “你想让姜村长给你打杂啊?” “我的意思是,如果姜村长愿意,我愿给予她县丞的权力,让她指点各村工作。若每个村庄都能与宁和村一样,我就没有遗憾了!” 姜雪菱未说话,旁人又嚷:“就是给你跑腿的呗?活她干,政绩你揽?” 知县脸色一僵,被噎住了。 姜雪菱笑了,挥手制止了众人:“我愿意。” 知县顿时喜笑颜开:“姜村长,我令溪能等到你,真是福气。” 第二日,知县便宣布了此事。 姜雪菱被授为“特别县丞”,前往各村传授宁和村的经验。 她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有时玄澜不能跟她出门,只好自己一个人乖乖在家待着。 有一日,他一个人在家,忽听院中有人喊:“请问姜村长在吗?” 玄澜出门,见一个年轻男子立在院里,笑容可掬。 玄澜心怀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不说话。 男子微笑,蹲下身来:“你是姜村长的白狐吧?真漂亮。” 他正要伸手摸玄澜,玄澜后退一步。 “你找姜村长干嘛?” 男子摸了摸后脑勺,咧嘴道:“家里结了些果,家母特意嘱咐我送一筐给姜村长。” “姜村长只是尽责,不需要这些客套。” “要的。我还想……” “你想干嘛?”玄澜没好气地问。 “我还想,向姜村长讨教些捕鱼的问题。” 听了这话,玄澜的神色稍稍缓和下来。 “我还当你是喜欢……” “什么?” “没有。等她回来,我会告诉她的。” “多谢。”男子作揖,离开了院落,留下了一筐果子。 玄澜立刻上前去,用爪子捧起一颗果,咬了一口,很甜。 他想到了她的味道,神色顿时黯淡下来。 还是她更甜。 他落寞地趴在院中,渐渐觉得意识昏沉。 不知不觉间,他合上了眼。 姜雪菱回来时,见院落漆黑一片,心中生疑。 “玄澜,我回来咯!” 她欢欣的声音,落入了茫茫的沉寂。 姜雪菱暗觉不妙,在屋中四处转了转,都没有发现玄澜的身影。 她立刻奔出了门。 整个宁和村,得知白狐失踪,都出来帮姜雪菱找。 但人们一无所获。 李婶劝姜雪菱先回家等消息,说白狐是灵兽,常人不会拿他如何的。 姜雪菱坐立不安,在桌边望着院中浓重的夜色望了一整晚。 清晨时,大华过来了。 他说,昨天下午他见有个人抱着只白猫往西去了。 “我倒不确定是不是狐狸,现在想来有些像。” 姜雪菱心头一跳,马上奔出了门。 大华领着她,兜兜转转来到了西边的一处村庄。 两人在村中四处打听,但村民们却仿佛讳莫如深,一问三不知。 直至他们碰到了一个年轻男子。 大华问:“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只白狐?” 那男子却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眨着眼痴痴地打量着姜雪菱。 “姑娘,你是何许人也?” 姜雪菱不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大华的问题。 男子回过了神,但依旧呆望着姜雪菱:“姑娘和那狐狸,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的狐狸。” 男子一惊:“你就是姜村长?” “就是她。”大华道。 “大名鼎鼎的县丞,居然是这般绝色美人?” 姜雪菱不喜欢他这般口吻,马上要告辞。 男子又忽然叫住了她:“昨日我倒是见人抱了只狐狸回来。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姜雪菱颔首:“感激不尽。” 她和大华在外打听了一整天,那个男子的话,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姜村长,那个男子,看起来是个心术不正之人。只怕他在唬你。” 姜雪菱无奈叹息:她无心想旁的事情,只怕玄澜受苦。 如果他都没有办法用灵力回到她身边,他一定出了事。她想。 第二日,那个男子来到了姜雪菱家中。 他说自己打听到了白狐的下落。 姜雪菱惊喜不已,立刻与他奔了出去。 “白狐到底在哪?” “就在前面!” 男子带着她东绕西绕,终于来到一处小院前。 院中僻静,屋门紧闭。 姜雪菱正要推门进去,忽觉背后扑来一阵巨大的力。 男子一把抱住了她,嘴唇抵住了她的脖颈,喘着粗气。 “我从来不知道,传说中的姜村长,居然这么漂亮!” “你放开我!”姜雪菱惊叫,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对方。 “雪菱姑娘,你就随了我吧,你不会后悔的!” 第17章 我可以让姐姐不会老 对方的手在她身上胡乱地抓着。 “雪菱姑娘,你真的好香!” 姜雪菱急了,胳膊肘用力向后一抵,正中男子裆部。 男子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跪倒在地,疼得蜷缩成了一团。 姜雪菱拔腿就跑。 男子扶着门,忍痛向她喊道:“难道,你不想找你那狐狸了吗?” 一句话,立刻绊住了姜雪菱。 她回头,盯住他,眼里闪过寒意。 “他到底在哪里?” “雪菱姑娘……”男子挣扎着起了身,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她身旁,抓住了她的手,“我真的很喜欢你。做我的媳妇吧。那狐狸,我会带你找到的。” “你拿他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是各取所需。” 男子终于缓过了劲,再度揽过了她。 姜雪菱冷眼望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男子微微一笑:“那狐狸,叫你雪菱姐姐,是不是?” 姜雪菱一怔。 男子的笑意愈发狡黠。 他倾身向前,张口就要亲她的脸。 忽然间,一道白光射来。 姜雪菱顿觉眼前一片混沌。 男子一声尖叫,松开了她,在她的脚边痛苦哀嚎。 她一个趔趄,却跌进了一个安稳的怀抱。 “雪菱姐姐!” 姜雪菱回头一看。 白光尽褪,眼前是玄澜那俊朗的面庞。 玄澜低头望她,满眼笑意。 “你是怎么……” “走,我们回家。”玄澜扶着她,声音温柔。 “死狐狸,你别走!你做了什么!” 男子捂着脸在地上打滚,撕扯着嗓子,声音凄厉。 “没什么。只是你再也看不见罢了。” 玄澜冷冷说完,带着姜雪菱离开了院子。 回到家中,姜雪菱才发现,玄澜的腿上都是猩红的伤口,道道触目惊心。 “疼不疼?”她蹲在他脚边,目光凝重。 玄澜笑了笑,扶她起来,环住她的腰,头轻轻地倚着她,仿佛很轻松的模样,“疼过啦。” 姜雪菱觉得心疼,拥住了他,声音微颤:“这都是他弄的?” “他怕我跑,就用刀把我划伤了。我受伤的时候……灵力也发挥不出来。我真的好想姐姐,好想回来。” 他仰脸望她,眼眸晶莹,好像盛着无限委屈。 姜雪菱轻轻抚着他的头发:“那今天……” “今天是因为我听见姐姐的声音啦!不知道为什么,灵力又突然能用上了。” 姜雪菱笑了,“我带你去擦擦身子,然后给你上药,好不好?” 玄澜乖乖地点头,起身去了里屋,向往常一般褪了衣服,进了浴盆。 姜雪菱用毛巾沾着热水,小心翼翼地绕开那累累伤痕,擦拭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玄澜望她,笑意温和却憔悴。 昏暗的光亮,让高挺的眉骨在深邃面庞上投下了浅淡阴影。 那双阴柔的眼眸,静静地处在暗影里,染着纯真的邪气,只专注地流连在她身上。 “姐姐,你好漂亮。” 姜雪菱只笑了笑:“漂亮不是好事。” 玄澜沉默一瞬。 那个男子的所作所为,闪过了他的脑海。 他忽而攥住了姜雪菱的手。 “你又要……” 姜雪菱误会了他,以为他又在渴求她。 “不,不是。”玄澜笑着,又迅速恢复了认真的神色:“姐姐可以尽情漂亮。我会保护姐姐的。” 姜雪菱一怔,黯然失笑,只当他是哄她。 “我是认真的呢。我要让姐姐永远漂亮。” “可是,姐姐也会老的。” 姜雪菱抽出了手,继续为他擦拭。 “我可以让姐姐不会老。” 姜雪菱半开玩笑道:“用你的灵力呀?” “嗯!” “我知道你厉害,可是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是人间必然。” “只要我在,人间没有必然。” 玄澜那单纯的眼眸里,竟掠过几分凌厉,仿佛有吞并山河之霸气。 姜雪菱愣了一愣: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玄澜。 “玄澜,我从来不知你的来历。” “姐姐不用知道。” “可……” “姐姐不愿意相信我吗?”他凝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眸,深不见底。 她无法对他说不。 于是,她淡淡地绽开了笑容:“我愿意。” 正说着,屋外响起了吵闹声。 “你们不能进去!” “姜雪菱,我们非要找你讨个公道!” 话落,一群人冲进了里屋,望见屋中这般暧昧景象,瞠目结舌。 “好你个姜雪菱,把我儿子弄瞎了,在这里跟野男人玩得不亦乐乎?” 一个妇人冲来,一把揪住姜雪菱的胳膊就要将她往外拖。 玄澜蹭地起身,眨眼身上已穿好了衣服。 他扶住姜雪菱,将她护在了身后,面容冷峻如岩石。 “有什么话,冲我来。” “冲你?你是什么玩意?”一个男子走来,重重地推了玄澜一把。 玄澜纹丝未动,男子竟跌倒在地,摔得四脚朝天。 “你、你……有妖术!” 玄澜冷冷一笑:“那个家伙咎由自取。他绑架我在先,侮辱姜村长在后。若我告上衙门,不知他要挨多少板子。他如今还有力气造谣,你们应当觉得庆幸。” “你有什么证据?”男子迅速爬起,在众人撑腰下指鼻子质问道。 玄澜一把拍开了他的手:“不信你们自己回去打听。再不离开,别怪我不客气。” 他眼里的阴冷,让众人不由得心头发怵。 他们互相看了一看,便找借口走了。 “你没事吧?”玄澜忙问身后的姜雪菱,眼里顿时涌进了温柔,与刚才仿佛判若两人。 姜雪菱却盯住他,忽然失笑:“原来你能这么快穿好衣服。” 玄澜一怔,不好意思地垂眸,仿若撒娇一般:“我想要姐姐帮我嘛。” 姜雪菱笑着摇了下头:真是粘人的家伙。 第二日,姜雪菱被知县喊去问话。 她嘱咐玄澜乖乖在家,哪儿也不要去。 但玄澜觉得心头不安,悄悄跟了出去。 县衙里,几个村民跪在地上,恳求知县严惩姜雪菱。 “阿五现在什么都看不到,都是拜她所赐!” “知县,姜村长到。” 几个村民立刻起身,纷纷声讨。 “就是这个毒妇!” “跪下!”知县一声呵斥,让他们迅速恢复了规矩。 “知县。”姜雪菱走来,冷静颔首。 知县未叫她跪,只是道:“姜村长,你把那天的实情,跟本知县说一说吧。” 姜雪菱一五一十地将经过告诉知县。 那几个村民直接破口大骂,用词不堪入耳。 “肃静!”知县一拍惊堂木,又问:“你说这些话,有何证据。” 姜雪菱沉默了下:“知县,我说的都是实话……” 村民直接打断了她。 “造谣一张嘴,拿不出证据,谁知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我们可有人证,全村都知道姜雪菱去了我儿子家!” 知县不由得面露难色。 他知这伙人是刁民,姜村长所说应当不假。 但…… “知县,你不会想包庇自己的县丞吧?” 知县微咳一声:“本知县一向不徇私情。只是这事……” 他正思忖着办法,屋外衙役报:“知县,外头有人要见你。” “何人?” “阿五。” 第18章 不准再赶我走了 阿五双眼蒙着黑纱,在一个衙役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儿子,你如何来了?” 阿五不答,猛地双膝跪地,连连磕头。 “知县,此事,的确是我偷狐狸又欺辱雪菱姑娘在先,还请知县网开一面。” 他的家人顿时变了脸色:“阿五,不是不让你胡说八道!” “爹,娘,儿子之前怕惹事,瞒了你们,还请你们原谅!” 姜雪菱不由得生疑:他如何突然变了态度? 知县拂着胡须,缓缓笑道:“既然如此,我看此事已经没有我处理的必要了。你们要么私了,要么,我就翻翻刑律,看下偷盗和侮辱妇女,要关几年。” “私了,我们私了!”一个妇女赔笑着,赶紧将阿五一把拽了出去。 “儿子,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娘……”阿五神神叨叨地放轻了声音,“太爷爷显灵了!他说我不说出实情,就要把我带走……” 姜雪菱向知县颔首,也告了辞。 路过那家人的时候,她听他们在激烈地议论着什么。 一见她来,那家人马上止住了声音。 姜雪菱视若无睹,走过了他们。 “雪菱姐姐!” 路边,一个俊美少年在朝她挥手。 姜雪菱小跑着过来,嗔怪道:“不是让你在家等我。” “我怕姐姐出事嘛。” 玄澜笑容灿烂,与她一同往宁和村的方向去。 “那阿五,可是你去找过了?” 玄澜笑而不语。 “你是如何做到的?” “雪菱姐姐,这你就别管啦!” 姜雪菱看他一眼,心存疑虑。 玄澜误会了她的眼神,失落顿时掠过眼底:“雪菱姐姐,你是信不过我吗?” “不是的。” “那姐姐就不必问啦。姐姐相信我,我自有分寸的。” 姜雪菱默然一瞬,还是绽开了笑,点点头。 阿五回到家中,和家人合计了下,渐渐琢磨出了不对劲。 “我倒不是不信你太爷爷会复活……只是这个时间点,未免太巧了。” “都说那狐狸有灵力,会不会……” 阿五恍然大悟,咬牙骂道:“该死的狐狸!” “儿子,你别担心。娘给你想办法讨个公道!” 几日后,姜雪菱刚刚给各地村长开完会回家,玄澜跑上前来,蹭着她的腿:“姐姐,屋里有人找。” 姜雪菱推门一看,惊诧不已:“阿妍?!” 屋中的女子回头,笑了:“雪菱姑娘。” “你如何知道我在宁和村?” 阿妍笑了笑,“说来也神奇。我走了好几日,处处听人家议论姜村长,却就是找不到路。直到今日,有只白猫叼走了我的手绢。我追着它呀,一路就到这儿了。” 姜雪菱打趣道,“说不定,是你从前那只白猫呢。” 阿妍也笑了笑,但脸上立刻浮起肃色。 “雪菱姑娘,你不知道,你一走,老族长就过世了。现在,锦安姑娘是新的族长。” 姜雪菱垂眼,淡淡一笑。 她早知如此。 “姐姐上进。她当族长,不是坏事。” 她神情自若,口是心非。 “自从她的黑蛇离开后,她将整个灵兽场据为己有……” “黑蛇走了?为何?”姜雪菱惊诧。 “我也不知道。如今,锦安姑娘不许外人踏足灵兽场,还宣布废除继承人收养灵兽的规矩。有些家族不乐意,她就借着灵兽,以暴制暴,将其他村落得罪了一个遍。” 姜雪菱不语。 “如今,没有人愿意买我们水族人的鱼。我们没有生计,全靠锦安姑娘的灵兽生活。讨锦安姑娘喜欢的人,能多得点吃的。一句话惹她不开心,她便翻脸不认人。雪菱姑娘,我求你回去吧。” 姜雪菱忖量了下,苦笑道:“我就是回去,也奈何不了她。不然当时我也不会走了。” 阿妍叹了声气。 “阿妍。”姜雪菱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种子,“这些,你带回去给乡亲们。不要被锦安姑娘知道了。” 阿妍瞪大了眼,“这是那种能马上长……” “对。” 阿妍捧过种子,连连道谢。 这时,院中响起了微弱的猫叫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立刻奔出了门,只见玄澜立在院里,一只白猫在他身旁不停地蹭着。 玄澜耷拉着嘴角,仿佛格外无奈。 白猫却热情洋溢,不停地“喵喵”叫。 “小白!”阿妍一惊,忙奔过去。 白猫听见声音回头,立刻扑到阿妍怀中。 “这就是我的猫!”阿妍抚着白猫,喜极而泣。 白猫安然待在她怀中,闭眼享受她的抚摸。 忽然,白猫跳下了地。 “阿妍,你要去哪。” 白猫从墙角的一盆树里,叼出了一条粉色的帕子,放到了阿妍手里。 阿妍笑了。 可转瞬,笑意便散了。 “小白,可惜我没法带你回家。” 白猫那欢快的尾巴,立刻垂了下去。 一向冷淡的玄澜竟走来,用爪子拍了拍白猫的头。 “你可以留在这里。我的主人很好的。” 姜雪菱暗自琢磨:玄澜对这只猫倒真不一样。 阿妍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雪菱姑娘,你愿意吗?” “当然好。” 姜雪菱笑了:玄澜能有一个伴,也好。 当晚,白猫便留在了姜雪菱家。 姜雪菱搭了一个窝。但白猫不肯进去,只眼巴巴地看着床上的玄澜。 一如玄澜刚来的时候,在床下徘徊着看姜雪菱一般。 姜雪菱心领神会,便一把将玄澜推了下去。 “雪菱姐姐!你干什么!” 玄澜着急地晃了两下尾巴,委屈巴巴。 “小白喜欢你呢。你去陪它。” 白猫好似听懂了一般,凑过来贴住了玄澜,身子轻轻地蹭,神情满足。 玄澜看它一眼,无奈叹息。 “明天我和姐姐睡!不准再赶我走了!” 说着,他带着白猫回了床边小窝。 第二日,姜雪菱去灶房煮饭,听见屋中隐约传来说话声。 她以为是玄澜一人在自言自语,便走过来瞧。 只见小白一只爪子搭在玄澜脖子上,轻声嘤咛着:“玄澜哥哥,我真的好想你。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 玄澜正要说话,便望见了门边的姜雪菱。 姜雪菱惊诧地瞪大了眼:“你们……你们认识?” 第19章 见不到你,我不会出事 小白被吓到了,立刻缩到了玄澜的身后。 “你别怕,雪菱姐姐很好。” “可她是水族的人呀!”小白轻声道。 姜雪菱笑了,蹲下身来,向小白伸出了手。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也是灵兽。为何之前都不说话呢。” 小白看了看玄澜,畏畏缩缩地走上前来,将爪子搭到了她掌心里。 她垂着眼睛,不肯回答。 姜雪菱含笑抚了抚她的头,又问:“你们如何认识的?” “我和玄澜哥哥……是青梅竹马。” 话落,她化成人形。 是一个小姑娘,模样俏丽青涩。 “真的呀?”姜雪菱很惊喜,忙看向玄澜。 玄澜“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姜雪菱忙道:“你别介意,他就是这个脾气。” “他从小就这样傲娇的。” 玄澜的声音从外面飘来:“不准说我坏话!” 当晚,玄澜碍于姜雪菱的吩咐,还是留在了小窝里。 待夜深屋中人都睡熟时,他又悄悄地爬上了床,钻进了姜雪菱的怀抱。 一阵清香徐徐飘来。 他闭眼嗅了一会儿,却渐渐觉得不对。 那不是雪菱姐姐的香气。 但他却没有力气纠缠了。 他合上了眼,失去了意识。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了姜雪菱的一声惊叫。 “小白,小白去哪了?” 玄澜猛地睁开了眼,一看,小窝空空荡荡,只有几撮猫毛。 他立刻化成少年,蹙眉四处打量。 一尘不染的角落里,竟有些许白灰。 他伸手捻了一点儿,一嗅,顿时沉下了脸。 “迷魂香。” 他不等姜雪菱说话,直接奔出了门。 “你要去哪儿?”姜雪菱追至门边。 “姐姐等我便是,哪儿也别去。” 姜村长丢猫一事,迅速传遍了宁和村。 村里下令,严格盘查每一个进出村庄的人。 但几日过去,宁和村一无所获。 玄澜也杳无音讯,姜雪菱等得心焦,却无计可施。 直到一日清晨,院中有人大喊:“姜村长,我们抓到了!” 姜雪菱心中一跳,忙奔出去看。 只见几个村民扭着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进了院子。 “这个人在村口鬼鬼祟祟,又不肯摘面纱,一定有问题!” 男子静静抬眼。 一道眼神投向姜雪菱,锐利稳健。 姜雪菱眉头一蹙,想到了那黑蛇已逃的消息。 “摘下面纱来看看。” 村民一把扯下了男子的面纱。 姜雪菱轻轻松了一口气:面容不像,只是眼神像罢了。 “你来我宁和村作甚?” “听闻姜村长治理有方,特来请教。” “请教便大大方方地进来,为何要在村口打转?” “心中徘徊,不敢贸然叨扰,却不想被人当成了贼。” 姜雪菱叹了声气,摆摆手:“放他走吧。” 村民却急切开口:“姜村长,此人一定心怀不轨!” “没有证据,不要冤枉了好人。” 村民们只好松了他的手臂。 男子微笑拱手。 但姜雪菱未看一眼,径直扭头回屋。 村民们便散了。 “姜村长可是为什么事忧心?”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姜雪菱身子一颤。 她回头,见男子居然立在门边,含笑望她。 “你有何事?”姜雪菱起身,神色冷淡。 “不,我只是觉得,或许我能帮到姜村长。” “不必了。” 男子微微一笑,抬手一挥。 一道黑光闪过。 一团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之中。 瑟瑟发抖,遍体鳞伤。 姜雪菱认出,那是小白。 而她身后的场景,也从迷蒙中渐渐浮现。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男子挥着鞭子,不停地抽打着她。 画面无声,但姜雪菱似乎仍然听得见小白撕心裂肺的哭喊。 姜雪菱愣在了原处,看向黑衣男子:“这……” “不瞒姜村长,我曾是一只灵兽。而今修炼已成,彻底拥有了人形。回溯,是我最拿手的技能。” “这位公子,你能带我去找这只白猫吗?” “我只能回溯,没有办法寻人。但我们可以按这画面中的场景,挨家挨户找。” “那……你可以帮我回溯,一只白狐的去向吗?” 男子忖量了下,抬手挥了挥。 黑光闪过,眼前没有任何变化。 他无奈笑了笑:“回溯不到。” “为何?” “有很多原因。可能他不存在,又或者他离我太远,我的灵力鞭长莫及。” 姜雪菱心头一沉。 她缄默地立在原处,眼神空洞,黯然失色。 “如果姜村长不介意,我可以帮忙先找白猫。” 男子的话,让她猛然回神。 她连连道谢,跟着男子出了门。 寻了一天,二人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地回家。 “姜村长,对不起,我尽力了。” 姜雪菱无奈笑了笑:“不怪你。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我叫阿蛟。” “谢谢你,阿蛟。” “姜村长……”阿蛟面露难色,“我因为种种原因没法回到圣地,不知姜村长可否收留我一些日子。” 姜雪菱一愣。 人间是灵兽的修炼场。而每个灵兽,都会在修炼已成时回到各自的圣地。 “我、我就睡在院子里就好。姜村长放心,我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姜雪菱心软了,“我去给你抱被褥。” “多谢姜村长。” 当晚,阿蛟留了下来。 姜雪菱在屋中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踏实。 她想不明白,为何阿蛟回溯不到玄澜的去向呢? 难道玄澜已经…… “雪菱姐姐。” 一声清脆的问候,让她猛然睁大了眼。 她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借着屋外透进来的朦胧光亮,她辨出了门边的少年。 是她的玄澜。 “我回来了呢。”他又道,笑容一如既往地明朗。 她顿时红了眼眶。 下一刻,她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对方身子一震,随即轻轻地笑了。 他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声音温柔。 “雪菱姐姐,你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姜雪菱抬起泪眼,断断续续道:“我以为你出事了……” “不会的,见不到姐姐,我不会出事的。” 话落,对方俯身,重重地衔住了她的唇。 姜雪菱的身子僵了一瞬。 她挣扎着想躲,对方却按住了她的头,不让她动。 “姐姐不愿意吗?” 他吻着她,含糊不清地问。 姜雪菱思量一瞬。 她想到了片刻之前,那将要失去他的痛苦。 铺天盖地,压得她喘不过气。 如今的欢愉,显得多么可贵。 于是,她闭上了眼,仰起脸来,尝试回应着他的吻。 对方低低地笑了,伸手揽住她的纤腰。 “啊!” 姜雪菱惊叫一声。 在黑暗里,她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抱起,向床边走去。 “姐姐不要叫得太大声了。” 他凑近她的脸,声音沙哑,唇角微勾,染着蛊惑人心的邪气。 第20章 我只怕姐姐不满意 话落,他再度吻住了她,将她狠狠地压至床榻之上。 姜雪菱觉出几分不寻常。 今天的玄澜,好似有着她从未领略过的侵略性。 他扯去了她的衣裳,急不可耐地吻过她身子的每一处敏感。 如洪水般汹涌袭来的剧烈刺激,让姜雪菱有些招架不住。 “等、等下……” 但对方未听,只是不管不顾地按住了她的双腿。 “慢一点,好不好。”她轻轻地喘。 对方却抬唇一笑,眼里闪过几分阴鸷,“姐姐怕疼吗?” 姜雪菱愣住了。 他的眼神,志在必得,居高临下,像是看着一只高傲难驯的猎物终于臣服于他。 就在她发怔之时,那炙热已经拂过她的腿心。 姜雪菱的身子猛然一震。 对方开口,声音低哑,含着玩味的笑意:“姐姐别怕。我会让姐姐很舒服的。” 姜雪菱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扯过自己的衣服盖住了身子。 “你不是玄澜。” 对方微微一怔,从床上支起了身子,茫茫然地望她:“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不是玄澜,能是谁?” 姜雪菱飞快地披上衣服,躲到了房间的角落。 “你能拥有他的相貌,但你永远不会成为他。你到底是谁?” “雪菱姐姐,我真的是玄澜。” 对方下了床,想要走过来牵过她的手,却被她猛地甩开了。 “玄澜去了哪里?” 对方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雪菱姐姐,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他蹲下身子,宛如无助的孩童,在她脚边低低地呜咽着。 那脆弱的模样,让姜雪菱恍惚了一瞬。 我在想什么?他明明就是玄澜啊…… 她心软了,俯身扶起了他,拥他入怀,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姐姐,你让我好难过。”对方轻声说着,满眼哀伤地望她。 万般疼惜,涌进了姜雪菱的心头。 “是姐姐的错,姐姐不应当多心。” 她凑过去,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起初,对方还没有反应。 但渐渐地,那炽热的呼吸融进了她的唇齿。 他再度抱起她,目光明亮,却深不可测,“姐姐不能再拒绝我了。” 姜雪菱心中犹疑。 “姐姐不愿答应吗?” 对方微哑的声音里,又闪过了些许委屈。 姜雪菱还是没回答。 不知为何,过去,她明明那么渴望玄澜。 但此时此刻,望着眼前的人,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他。 对方却不想再等了。 他直接走去床边,将她放在了床上。 屋外风声呼啸,阵阵敲打窗棂,惹人心慌。 就在对方要再度吻住她时,“砰”的一声,屋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了门边,微微喘气,仿佛奄奄一息。 “雪菱姐姐……” 微弱的声音,从黑夜里一闪而过。 随后,那个身影沿着门框,委顿了下去。 “玄澜!”姜雪菱猛地从那紧窒的怀抱中挣脱开来,扑向门边,扶起了他。 搂住他的那一瞬,她万分确信,这就是她的玄澜。 床上的男子徐徐走来,停在了姜雪菱身后:“雪菱姐姐……” “我不许你这么叫我!”姜雪菱回头低吼,双眼通红。 她怀中的玄澜,强撑着自己,从牙缝中迸出零碎的字眼。 “离、姐姐……远一点……” 他微微抬起手指,一道白光猝不及防地撕开黑夜。 姜雪菱禁不住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那个男子已经消失了。 夜色漆黑,静谧如常。 “姐姐……我终于能见到你了……” 玄澜断断续续地说着,在她怀中徐徐合上了眼。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姜雪菱的床上。 姜雪菱趴在床边,模样已然睡熟。 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抓着他的一根手指。 玄澜不由得笑了,眉眼温柔。 他起身,要扶她上床,姜雪菱却身子一颤,睁了眼。 “玄澜!” 她喜出望外,扑进了他怀中,头埋在他腰间,泣不成声。 “雪菱姐姐,地上凉呢,你上来。” “嗯。”姜雪菱抹了抹泪,在玄澜的搀扶下上了床,挨着他坐。 他一手揽住她的肩,笑容轻快:“你看,我好好的呢!” “玄澜,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我想去找小白的。可我没找到她,半路还……” 他踌躇了下,止住了话。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玄澜笑了笑,“不过是被其他灵兽欺负了。” 姜雪菱一听便觉得心疼,搂紧了他:“你以后不要自己出门了,把我担心坏了!” 玄澜乖巧点头,又委屈地道:“姐姐昨天都认错我了呢。” 姜雪菱正要解释,玄澜马上绽开笑容:“我逗姐姐玩的呢。”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颗珠子递给她:“雪菱姐姐,这个给你。” 那颗珠子,洁白无瑕,圆润纯净,静静待在他掌心。 “这是?” “有了这个,姐姐以后就不怕认错我了。” “这颗珠子,这么神奇?” “你试试。喊我的名字。” 他将珠子放到了她手里。 姜雪菱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捧着那颗珠子,轻轻地道:“玄澜。” 下一刻,珠子迸发出耀眼的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脸庞。 光芒温和又明净,如金秋暖阳。 姜雪菱不由得瞪大了眼。 渐渐地,珠子收敛了光芒。 一切如常。 玄澜望着她,目光清澈如少年:“只有碰到我,它才会亮。” 姜雪菱静静地回望他,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仰起脸,吻住了他的唇。 玄澜只一怔,便揽住她,温柔地回应她的吻。 姜雪菱渐渐倾身,直至将他压在了床上。 她的手指在剥开他的衣裳。 “姐姐……” “嗯?”姜雪菱松开了他的唇,微眯的双眼,目光缠绵。 “我刚刚痊愈,怕使不上劲呢。” “你不愿意吗?” 姜雪菱说着,就要从他身上起来。 玄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拽。 “啊!” 一声轻呼,姜雪菱再度跌进他的胸膛。 “我愿意,什么时候我都愿意。我只怕姐姐对我不满意。” 姜雪菱一愣,随即轻轻扬唇。 清纯面容上,浮起了勾人的浅浅笑意。 “那你就躺着,我来。” 第21章 你吃醋了? 她再度含住了他的唇。 他的手渐渐覆上了她纤细的腰肢。 炽热的呼吸萦绕耳畔,惹得她身子发软。 “雪菱姑娘!” 屋外响起的声音,让二人同时一顿。 姜雪菱眉头一蹙:忘了屋外还有人。 “是谁?”玄澜问。 姜雪菱琢磨一瞬。 昨晚,那个人冒充玄澜进屋时,为何他没有一点儿动静? “你昨晚回来的时候,可否注意到院中有人?” 玄澜想了想:“没有。” 姜雪菱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她起了身,整了整衣服,走去了门边。 她正要开口质问,屋外的人却抱着一只白猫朝她微笑。 “我想,我找到你要的猫了。” 他怀里的猫,全身肮脏,满是灰尘与血污。 小猫有气无力地抬眼,从她脸上扫过。 眼里顿时涌进了惊喜。 她“喵”了一声,扑进了姜雪菱怀中。 姜雪菱抚了抚她脏兮兮的脑袋,又问:“你是怎么找到的?” “昨夜,我按照回溯的场景,挨家挨户走。结果就在路边找到了。当时,她好像半条命都快没了。” 姜雪菱忖量了下:这样说来,昨晚的人,不是他…… “阿蛟,谢谢你。” 阿蛟颔首,离开了屋子。 姜雪菱和玄澜便一起帮小白上药洗澡。 转眼,累累伤痕已愈,小猫雪白如初。 姜雪菱问小白经历了什么,小白却不肯答,只是闷闷地埋在她怀中。 姜雪菱觉得心疼,只默默地抚着她,再未说话。 第二日,小白带着姜雪菱去寻那绑架了她的人家。 玄澜和阿蛟都跟着。 沿途风景,姜雪菱越走越觉得熟悉。 “就是那!” 小白忽然停在了路边,向前面一处院落一指,再也不肯往前一步。 “雪菱姐姐,那是阿五家。”玄澜仰头看她。 姜雪菱心中有了数。 小白不愿去,姜雪菱便让玄澜留下来陪她,自己带着阿蛟去了。 “阿五。” 阿五正在院中打牌,头也不抬,不耐烦地甩来一句:“有屁快放。” 姜雪菱走去,一把推翻了他面前的麻将。 “你他妈……” 阿五正要发作,见是她,吓了一跳,眼睛一瞪:“你来干嘛?” 姜雪菱给阿蛟递了一个眼神。 阿蛟抬手一挥,空中瞬间扬起黑色沙尘。 众人惊慌失措,正要跑路,姜雪菱眼疾手快,抬手锁上了院门。 “都不准走。” 沙尘褪去,眼前浮现出姜雪菱家的院落。 只见那天夜里,阿五和两个人在姜雪菱家中点了香,便把猫偷走了。 往后几日,阿五千方百计地想要杀死这只猫,却发现这猫顽强得很。 直到昨日,他们将猫遗弃在了路边。 阿蛟扬手,轻轻一转,画面化作一道黑光,收进他的袖口。 “阿五,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姜雪菱盯着阿五,面色严厉。 “你别整这些迷迷瞪瞪的东西吓唬人。不就是偷你一只猫吗?大惊小怪!有本事把我告到知县那儿去呀。” 话音刚落,一道威严的声音,传进院落。 “吵什么?” “县、知县老爷?” 众人纷纷下跪。 阿五不屑地往门边睨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知县……” 知县走来,冷冷望他:“律法读过没有?盗虐牲畜,该如何判?” “我、我没有……这都是诽谤……” “是不是诽谤,有人比你更清楚。” 说完,知县走去门边,怒喝一声:“进来。” 一个老妇仓皇进屋,跪倒在地。 “娘?”阿五惊异。 “杀那只猫,是我的主意,与我儿一点儿关系没有!您要罚就罚我吧。” “你为何要杀那只猫?”知县问。 老妇犹豫了下。 “如实交代,我便放你一马。” 阿五赶忙挤过来,跪地道:“是我想要偷猫泄愤。知县老爷,您放过我们吧。” 知县捋着胡子,琢磨了下,盯着他道:“你撒谎。” 阿五脸色一变。 “既然不愿说实话,那就牢里见吧。” 知县摆摆手,转身就走。 “我说!我说!”阿五急了,忙上前去挡住知县的去路,“那狐狸灵力过人,我想除掉他以绝后患。谁知……偷错了。” 知县的脸上徐徐浮起笑意:“这下,你没撒谎。欺辱妇女、盗虐牲畜,数罪并罚。但看你认错态度诚恳,我会酌情处理的。” 说着,屋外走来两个官差,就要带人。 “知县老爷,盗虐牲畜,我暂且认了。可这欺辱妇女,并不属实啊!” 知县转向阿蛟,“你不是能回溯场景?不妨让本知县看看半月前的事情。” 阿蛟应了句“是”,正要挥手,阿五连忙大喝一声:“不必了!” “为何不必?本知县不想冤枉好人。” “不用了,我认,我都认!”阿五连忙道。 他可不想让那家伙回溯出来,在邻里面前丢脸。 知县微微一笑,利落地掷下二字:“带走!” 说完,他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姜雪菱和阿蛟跟着出去了。 院外有只白猫,一直跟在知县脚边。 姜雪菱眉头一蹙,明白了什么,只跟着知县走。 待走远了,知县忽然回头。 一道白光闪过。 面前的人,如她所料,正是那个俊美的少年。 阿蛟一怔,仿佛喃喃自语般呆望着玄澜:“你功力居然如此之高。” 玄澜没听见她的话,只是迫不及待地向姜雪菱邀功:“雪菱姐姐,我厉害不厉害。” 姜雪菱自然而然地牵过了他的手,含笑感叹:“真有你的。” 小白仰脸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愣愣地眨了两下眼,仿佛明白了什么。 当晚,小白自己拖着她的小窝,去隔壁屋子睡了。 姜雪菱叫她,她也只是摇摇头,不肯来。 屋里又只剩下了玄澜和姜雪菱两人。 “雪菱姐姐,那个男子到底是谁?他什么时候走啊?” “无处可去的灵兽,让我收留他几天。” “我觉得他不是好人。姐姐你让他走嘛。” 玄澜枕着姜雪菱的手臂,微鼓着嘴,满眼委屈。 “你吃醋啦?”姜雪菱低头笑道。 玄澜闷闷“唔”了一声,埋进她的颈窝,不说话。 “姐姐只需要你。你放心,他会走的。” “嗯。”他答应着,声音绵软。 少年柔软慵懒的头发,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二人正缱绻着,忽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划过黑夜。 “啊——” 他们对视一眼,迅速起身,奔出了屋。 第22章 让我害你,我做不到 阿蛟捂着手臂,倒在门前,神色痛苦地呻吟着。 猩红血流,沿着门槛流淌,在灯笼的暖色里,透着渗人的惨淡光亮。 小白也赶了下来,见到此景,吓得变了脸色。 姜雪菱马上扶阿蛟进屋。 玄澜立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阿蛟说,是一个陌生男子干的。 “他想进来,被我拦住了。” 姜雪菱眉头一蹙,暗想:难道是那天冒充玄澜的人? 玄澜静静发问:“那个人去哪儿了?” “估计听我喊人,跑了。” “你不是有灵力吗?” “他也有,我打不过。” “你不妨回溯一下,给我们看看当时的场景。” “我如今受了伤,恐怕回溯不了。” 玄澜沉默不语。 他对眼前的男子,有着种种疑虑,却苦于寻不到证据。 姜雪菱给阿蛟上完了药,才道:“好了,先休息吧。阿蛟,你今晚进来睡吧。” 阿蛟点头。 当晚,他留在了柴房中。 这一夜,姜雪菱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 她跟玄澜说,想要换个地方住。 玄澜却道:“他有灵力,你逃到天南海北都找得到你。” 姜雪菱闭目叹息。 玄澜揽过了她的肩,轻轻抚着她圆润的肩头。 “姐姐不要叹气。我不会让姐姐有事的。” “嗯。”姜雪菱应着,声音微弱如嘤咛。 她翻转过身,将脸埋进了他的怀中。 玄澜低头看她。 那如利刀雕刻般的精致面容上,掠过了些许温暖的笑意。 他第一次觉得,雪菱姐姐,也像一个小孩子。 天色蒙蒙亮起时,她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是被一阵嘈杂声唤醒的。 “姜村长在不在!” “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不来!” 小白一脸茫然:“雪菱姐姐在里面呢。” 姜雪菱睁开惺忪的睡眼,四处望了一望。 玄澜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慵懒:“怎么了呀。” “现在是什么时辰。” 话落,小白推门进来:“雪菱姐姐,村民都来找你,说知府和知县都到广场了。” 姜雪菱一惊:今天是每月例行的全村大会。但知府和知县如何也到了? 她赶忙下床梳洗。 刚刚穿好衣裳,院中便响起了脚步声。 “姜村长。”知县出现在门边,一脸厉色。 “知县。”姜雪菱走来。 “全村大会,村长不在?知府大人和我,足足等了你一个时辰。” “缺席大会,是我的过错。但不知知府大人和您远道前来,所为何事?” “有什么事,现在也轮不到你了!”知县手一挥,痛心疾首地摇摇头,转身离去。 姜雪菱一头雾水。 一旁的李婶这时走来,拉过她悄悄地道:“雪菱,你不知道,知县要调任了。他想把知县的位置留给你。那知府啊,信不过姑娘家能当官。知县费了好大的劲,才劝他来我们村考察考察。结果……” 李婶止住了话,不停叹息。 姜雪菱一怔:知县居然……这么器重她? 第二日,姜雪菱去了县衙。 知县听说她要来见自己,满脸不耐烦,摆摆手说“不见”。 但当姜雪菱出现在书房门口时,他还是缓下了脸色。 “知县。” “你啊!”知县抬手指了指她,咬牙切齿,“知府那里,我是劝不动了!他一时半会儿,是不愿再来令溪了!” “是雪菱失职,枉费了知县的心血。升官的事,雪菱别无他念。请知县推举别的人选吧。此次前来,雪菱只是想跟知县道歉。” 知县长叹一声气:“可我眼里,就你最合适。我生在令溪,长在令溪,世世代代都是令溪人。令溪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姜雪菱沉默了。 “结果你啊,处处让我不放心。知府这掉链子不说,那个阿五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 “阿五不是已经认罪了?” “是认罪了。但他家人到处散播谣言,说你勾引那阿五。若不是本知县压着,恐怕知府都不愿意到宁和村看你!” 姜雪菱琢磨一瞬:“既是如此,我会努力让知府回心转意。” “你要如何?” 姜雪菱思忖着,微笑着答:“知县尽管放心。只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那些谣言,请知县不必压着了。” 知县满怀疑虑地瞟她一眼,还是应下了。 回去以后,玄澜马上凑上来问长问短。 姜雪菱与他轻声耳语了几句。 玄澜惊诧:“雪菱姐姐,这是为什么?要让我害你,我做不到!” “这是帮我,不是害我。玄澜,你不相信我吗?” 玄澜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不出三天,令溪大街小巷都在传:宁和村的姜村长,是个狐媚胚子。 “原来那姜村长是个姑娘!” “一个姑娘家,怎么当上村长的?现在倒想明白了!” 那阿五家,不惜跋涉百里跑到府衙闹事,叫嚣着让知府换掉县丞。 知府忍无可忍,决定亲自找令溪知县问罪。 这一日,知县收到消息,说知府将要前来,赶忙派人送信,把姜雪菱从宁和村喊了上来。 “知县,姜村长到。” 知县正在听知府训斥,忽听人通报,立刻将目光投向门边。 知府冷笑一声,“姜村长,真是久仰大名。我倒要会会!” 他起了身,只见一个模样标致的女子款款迈进屋里,颔首:“见过二位大人。” 知府微微一愣:“姜村长?” 他眯起了眼,上下打量着对方。 姜雪菱微笑:“是我。” “怪不得。”知府看向了知县,脸上蔓延起耐人寻味的笑意:“那些闲话,恐怕不是谣传。” 姜雪菱面不改色:“是不是谣传,我相信知府心里,自有一杆秤。若知府随我去宁和村看看,知府大人对我的印象,一定会天翻地覆。” 知府不屑一顾:“不就是煞有介事地搞了个村民大会分了些地吗?有何稀奇?你作风不正,有伤风败俗之嫌,我建议,革除官职,以肃风气!” “褫官与否,我无权左右。但知府大人若仅仅凭一些闲言碎语,便给我定了性,岂不是伤害了自己秉公持正的名望?” 第23章 她胜过无数的男儿官 知县听完,强行忍下了将要翘起的嘴角。 他知姜雪菱的能说会道。知府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你在威胁本官?”知府脸色一沉。 “雪菱不敢,只是一点拙见,怕知府对我的个人看法,影响了知府的威严。” 知府被噎住了。 他的确没有罢官的正当理由。他看不起她,只是因为她是个漂亮的姑娘。 他瞟了身旁的知县一眼。 知县趁热打铁,转到一旁与他轻声耳语:“知府大人,这姑娘说得的确在理。宁和村的人,可都向着她。您若铁了心要罢了她的官,不妨屈尊去宁和村看看,随便挑几个疏漏来撑腰。一来呢,符合程序,二来,也能立住您的权威。” 知府犹疑地瞅他一眼:“我一个知府,还不能罢她一个小村官?” “能是能,只怕,这些流言,不能让宁和村的人信服,反倒让他们闹事呢……” 话落,屋外响起了一片嘈杂。 “知府大人!我们不允许你罢了姜村长!” 一群村民冲破官差阻拦,涌进了门槛。 知府慌了神,却故作镇静地咳嗽几声:“你们莫急!我没有要罢姜村长的官!” 知县暗中给知府递了个眼神:“知府大人,您看这事……” 知府腾的一下起了身:“备车,带我去宁和村看看。” 话落,他迈步走了出去。 知县和姜雪菱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路上,知府特意让知县与他同车。 “知县,这姜村长的工作,你了解。哪里最容易出差错?” 知县故意想了一想:“那就是土地改革了。” “行,我就好好查查宁和的地。” 到了宁和村,知府直奔田地去。 经过几户人家,他见门前都挂着渔网和船桨,心生好奇。 知县解释:“宁和村的村民,在雪菱姑娘的指点下,人人都学会了出海捕鱼的本事呢。” “哦?”知府静静忖量着,“这里从前常有出海丢命的事情发生。姜村长可别为了赚钱,罔顾村民性命。” “知府大人,自我管事以来,宁和村没有因出海发生任何致命意外。” 知府不屑地淡淡一笑,移开了眼。 远远地,他便望见田间麦浪摇曳,如金色海洋。 知府一怔。 “别处都在歉收,为何单单宁和不同?” 姜雪菱微微一笑,不答。 “你们不会是插了什么假稻子蒙我吧!” “您自己下去看看,便知。” 知府半信半疑瞟她一眼,在官差搀扶下,沿着阶梯下了田。 若隐若现的麦香,让他的神色顿时柔和下来。 “如今兵荒马乱,这一方麦田,是多少黎民苍生的奢求啊!” “我们村,不仅仅有麦田,还有果树,有鱼塘。知府大人若有兴趣,我可以带您慢慢看。” “不,不用了。”知府抬手止住她,若有所思地眺望着周围的景象,“我去村民家转转吧。” 他沿着田间小路,独自往前去了。 知府步伐飞快,几乎要把人甩下了。 不远处传来一片吵闹声。 知府好奇,抬眼望了望眼前的屋子。 一块大方的牌匾,写着“活动中心”四字,让他心生疑虑。 走进去一看,院中人不是在吵架,而是聚在一起踢毽子玩。 村民们不认得他,招呼着让他进来一起玩。 旁人赶到时,知府已经和村民们玩上了。 “二一,二二……” “哎呀!” 毽子仓皇落地。 “老头,你哪儿来的?都没见过你!”一个村民拍着知府的肩,仿佛相当熟络。 话落,众人注意到了知县与姜雪菱。 “知县老爷,姜村长!” 知县微咳一声:“这位是知府大人,下来巡视。” 村民脸色一惊,却听知府笑道:“不要紧,我就来玩一玩。” 说着,他又往里屋去。 屋中人打牌下棋喝茶,各忙各的。知府转了一圈,便走了。 “知府大人,还想看哪儿?” “不必了。”知府转向姜雪菱,目光里仿佛思绪重重:“姜村长,我真的看轻你了。” 姜雪菱颔首:“不敢。” “知府大人,我过去啊……”知县看了姜雪菱一眼:“也是轻视了这个丫头。但宁和村的翻天覆地,让我不得不反思了。姑娘家如何不能做官?我看,这个姑娘,胜过我令溪无数的男儿官。” 知府思忖着,不由得徐徐点头,“既是如此,为何大街小巷,传得那般难听?” “不瞒知府,这都是那阿五家搞的鬼。” 姜雪菱将实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知府。 “岂有此理!”知府当即吹胡瞪眼:“还有这般无赖!姜村长,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多谢知府。” “知府大人。”知县又道:“那此次举荐一事……” “就按你的意思……” 知府话未说完,几个人着急忙慌地往这里赶来,不停嚷嚷:“不好了!不好了!” “出了何事?”知县拦下其中一个村民。 “几个村民出海,结果突然起了风浪,他们都被卷走了!” 知府沉下了脸。 姜雪菱面色一变:“快带我去看看!” 众人立刻往海边赶去。 村中还万里无云,但海边的天空却黑压压的,宛如黑夜将至。 海上狂风呼啸,卷来阵阵黑色沙尘。 姜雪菱觉得诡异。 这般不寻常的场景,绝非自然所致。 忽然,一道白光不知从何处射来,笔直地劈向了灰暗的天空。 黑云撕裂,迅速退散两旁,直至消失不见。 那疏朗的天空,再度浮现眼前。 怒号着的风暴,也转眼无影无踪。 海面安谧如镜,蔚蓝如天。 几条船在海面上慢悠悠地飘着。 船上的人向他们招手,远远地喊道:“我们没事——” 众人正瞠目结舌时,一个村民惊叹道:“一定是狐狸保佑!” 姜雪菱也暗想:必是玄澜出了手。 但这时,一个人从树丛中走来,停在了姜雪菱面前,拱手作揖。 “让诸位受到惊吓了。万分抱歉。我应当早点赶到的。” 姜雪菱不敢相信:“是你出的手?” “正是。” 众人纷纷慨叹:“真厉害啊!” 姜雪菱却愣在了原处,一声不吭。 因为他不是玄澜。 他是阿蛟。 第24章 不告而别 “姜村长,此行的确让我很欣赏你。只不过,出海一事,实有不妥。希望你能再斟酌处理。” “明白。” 待知府离开后,姜雪菱忙问阿蛟发生了何事。 阿蛟说他散步至此,见天色诡异,又有人落海,便出了手。 姜雪菱若有所思:难道,是司珺搞的鬼? 回到家中,姜雪菱见院中无人,便扬声喊道:“玄澜!玄澜!” 玄澜听见动静,立刻从屋中赶出:“雪菱姐姐!” 霎时,晾衣绳上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转眼,光芒消失。 姜雪菱一惊,才想起玄澜给自己的珠子,缝在了昨天换下来的衣裳上。 阿蛟渐渐拧住了眉。 一旁的小白也看直了眼,忙看向玄澜,用目光向他询问着什么。 玄澜佯装没看见。 姜雪菱走去,取下那件衣裳,进了屋。 玄澜要跟她进来,却被小白拉住了。 “你居然把灵珠给了别人?你不要命了吗?” 声音很轻,但却被姜雪菱捕捉到了。 “什么灵珠?” “就是个辨认身份的珠子,没什么。”玄澜笑得轻快,抽出了自己的手,跟着姜雪菱进了屋。 小白愤愤地一跺脚,往旁屋去了。 “雪菱姐姐,知府大人回心转意了吗?我可是按你说的,特意劝阿五家去府衙找麻烦呢。” “嗯。” 姜雪菱将衣裳搭到椅子上,进了灶房。 见姜雪菱反应冷淡,静静地收拾着东西,玄澜顿觉慌了神。 他走来,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出什么事了?” “没……” 话未说完,玄澜一把将她拽入怀中,让她正对着自己。 “姐姐,告诉我吧。” 他低头望她,温热的呼吸似有似无萦绕在她鼻尖。 姜雪菱沉默一瞬,终于无奈叹息:“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 她将今日的遭遇,告诉了他。 玄澜微微蹙眉,仿若自言自语般道:“怪不得那人与你一起回来。” “玄澜,会是司珺搞的鬼吗?” 玄澜不语,只是默默地抱紧了她。 “玄澜,我怕。” 她在他怀中轻轻地道,声音微弱如嘤咛。 她想到了那个假冒玄澜的人闯进她屋中的夜晚。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怕。好吗?” 他却一如既往般温柔。 姜雪菱仰脸,撞上了他坚定的目光。 她不由得暗自苦笑。 他总叫她姐姐。其实,她才是依赖他的人。 忽然,小白的一声惊叫,撕破了屋中的宁静。 “衣裳!衣裳不见了!” 姜雪菱忙赶出灶房,却见方才还搭在椅子上的衣裳,此时却不翼而飞。 屋中的阿蛟和小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姜雪菱四处看了一看,忙问:“可有什么人来过?” 阿蛟摇摇头:“我一直都在,没见有旁人。” 玄澜静静地立在一旁,面色冷淡。 小白忽然蹲下身子,放声大哭:“玄澜哥哥没了灵珠,完了……都完了……” 姜雪菱神色凝重:“玄澜,那颗珠子,真的那么……” 玄澜依旧从容自若:“那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雪菱姐姐不必担心。小白,你不要哭了。” 话落,玄澜迈步往屋里去了。 “雪菱姑娘,让我帮你吧。” 阿蛟抬手,眼前便浮现了刚才的场景。 只见一道黑光卷过,那衣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雪菱眉头渐紧。 一定是司珺。 她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屋。 当晚,趁玄澜在里屋洗浴时,姜雪菱出来,找到了小白。 “小白,那颗珠子,到底对玄澜有多重要?” “雪菱姑娘,你还是去问玄澜哥哥吧。” 小白转身要走,就被姜雪菱拉住了。 她央求道:“小白,你就告诉我吧。” 小白沉默片刻才开口:“每只灵兽,都有属于自己的灵珠。灵珠就是灵力所在。失去灵珠,不意味着灵力会消失。但有心之人,完全可以利用灵珠,吸取玄澜哥哥的灵力。你明白吗?” 姜雪菱怔了。 “虽然,灵珠会保护自己内在的灵力,不会让别人轻易有机可乘,但我还从未听说,有谁会把灵珠交给别人的事情。” “我明白了。” 姜雪菱说着,如一只木偶般,愣愣地往屋里去。 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 “雪菱姑娘,在忧心什么?” 一杯热茶,放在了她面前。 抬眼,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阿蛟坐到了她身旁。 姜雪菱淡淡地道了句谢,不愿多说。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姜雪菱未应。 “是为了玄澜的灵珠吗?如果雪菱姑娘愿意,我可以带你出门去寻。” “可我们……能上哪儿寻呢。” “多回溯,总能回溯到的。”阿蛟向她伸出了手,扬起唇角,“走吧?” 姜雪菱犹豫半晌,终于起了身。 她没有牵他的手,而是径直走出了门。 阿蛟干笑了下,收回了手,跟着她出去了。 “你们去哪儿?”小白忙问。 “你和玄澜互相照应着,我们去去就回。请他放心,我一定找回灵珠。” 姜雪菱说着,带着阿蛟消失在了夜色里。 “你别走。玄澜哥哥会着急的……” 小白纤细的声音,坠入沉沉黑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第25章 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姜村长啊,委任状下来啦!” “现在该叫姜知县啦!” “雪菱姑娘不在屋中吗?” 村民围在院里,热切地左看右看。 屋里忽然传来一声愠怒的低吼:“她不在!” 这一吼,让众人纷纷僵住了脸色。 小白劝不住玄澜,只好出来劝村民们:“这几天家里出了事,诸位还是先回吧。” 村民们交头接耳地散了。 小白回到屋里。 那脆弱无助的少年,独自坐在桌边。 头发凌乱,衣裳半敞,胸口分明的线条若隐若现。 他闭目撑着额头,薄唇紧抿,仿佛压抑着什么。 “玄澜哥哥,你别担心了。雪菱姑娘会平安的。”小白柔声劝。 “她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如果说了,你会让她自己去找灵珠吗?” 玄澜沉默了。 他知道他不会。 “我猜,只要她能在你身边,你根本不在乎那颗灵珠吧。” “嗯。” 小白垂下了眼,不知不觉咬住了唇。 她的心头,渐渐泛起难以名状的情绪。 此时,距离姜雪菱离开,已经过去五天了。 这五天里,姜雪菱跟着阿蛟回溯的路线一路往东去。 阿蛟说,那灵珠就在这个方向。 沿途景致,越来越熟悉。 姜雪菱忽而惊觉:她在往水族的村庄去。 前面,就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村口了。 姜雪菱暗自忖量:难道,偷灵珠一事,与姜锦安有关? “阿蛟,你确定没走错吗?” “我确定。” 阿蛟说着,领她进了村庄。 周围的模样,让姜雪菱震惊不已。 过去,水族村虽然土地贫瘠,但沿途仍然能看到条条块块的农田。 而今一眼望去,全是荒芜的杂草。破落的平房点缀其间。 姜雪菱渐渐胸口发闷,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母亲在的时候,水族村怎会是这般景象? “雪菱姑娘?” 一声惊异的呼唤,让她如梦初醒。 回头,一个蓬头垢面的村民正盯着她,惊喜不已:“真的是你啊!” 他立刻回头招呼:“雪菱姑娘回来了!” 一时间,一群村民涌来,将姜雪菱团团围住。 “你托阿妍带回来的种子,长得是真好!可没两日就被族长的灵兽啃了!” “雪菱姑娘,求求你回来吧!还是你当族长好!” 姜雪菱暗自冷笑:这群人,有奶便是娘。 “我还有事情要办。”她说着,带着阿蛟就要离开。 那群人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来诉苦,恳求她把族长之位拿回来。 “吵什么?” 人群后,响起了一声凌厉的责问。 众人循声回头,见到姜锦安一脸肃色打量众人。 她怀中抱着一只黑猫,脚边还跟着几只灵兽。 阿蛟这时凑到姜雪菱耳边悄声道:“玄澜的灵珠,就在那。” 姜雪菱恍然大悟。 她挤过人群,来到了最前面。 “妹妹,是你?” 姜锦安脸上,浮起了耐人寻味的笑意。 姜雪菱立在她面前,神色冷静:“我已经把族长之位让给了你。你还要怎么样?把灵珠还给我!” 她利落伸手,字字铿锵。 姜锦安却淡淡扬起了唇,逼近一步。 整个人傲慢的气场尽数压向了对方。 “妹妹,你可要记住,不是你让给了我,是你败给了我。” 她故意顿了一顿,偏着头,悠悠笑道:“至于你说的灵珠,我从未见过。别把你失去的任何东西,怪到姐姐头上呢。” 说完,姜锦安伸手,仿佛带着几分哄宠物的戏弄意味,就要拍她的脸。 姜雪菱抬手一挡,将她的手撇至一旁。 阿蛟上前,一把拽过姜雪菱,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姜锦安上下打量着阿蛟,轻笑一声:“呵,怎么?那狐狸不要了?另寻新欢了?” 阿蛟不理会她,只厉声道:“把灵珠交出来,否则对你不客气。” “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姜锦安渐渐敛住了笑意,眼里闪过阴鸷。 她怀中的黑猫,也悄悄立起了身子,皮毛直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阿蛟垂眼,默不作声地立在那里。 “怎么?怕了?”姜锦安轻蔑一哼。 “阿蛟,让我跟她说。”姜雪菱轻轻拉他。 阿蛟无动于衷。 几乎无人注意到,一团黑雾,在阿蛟的掌心里渐渐酝酿,愈来愈浓。 是黑猫最先注意到了不对劲,盯着阿蛟的手开始嘶吼,面目狰狞,尾巴高高竖起。 它“嗷呜”一吼,张口就要扑向阿蛟,如一只猛兽。 阿蛟手一张,手心的黑雾汇聚成团,向它狠狠撞去。 一声哀嚎,伴随着那一道黑色弧线,划过天际。 黑猫重重摔落在地,痛苦地缩成了一团。 阿蛟扬唇,眼里是嗜血的阴冷笑意。 姜锦安慌了神,往后退了一退,却故作镇定地挺着脊背。 “你是自不量力。” 话落,她挥了挥手。 身旁的灵兽眨眼间排成一列,身子微弓,虎视眈眈地盯着阿蛟。 下一刻,灵兽朝他猛冲过来,迅疾如风暴。 “不好了!快跑啊!” 周围的村民作鸟兽状散开。 眨眼间,阿蛟的身后只剩下姜雪菱一人。 阿蛟一手护住姜雪菱,一手操控黑雾,向袭来的道道尘卷击去。 一时间,整片天空都好似被铺天盖地的沙尘吞噬,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黄褐色。 姜雪菱什么都看不清,只见一只只灵兽从风暴里现了身,狼狈落地。 阵阵闷响过后,沙尘无影无踪。 天空又恢复了宁静。 阿蛟微笑着,如胜利者般打量着满地残兵败将,又向姜锦安道:“现在,把灵珠还给我。”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作为水族的族长,我绝不容许你在这里闹事!” 说完,姜锦安缓缓取下拇指上的指环。 那是只有族长才能有的指环。 “阿蛟,我们走吧。”姜雪菱轻轻拉他,“我不想打架,我只想要回灵珠。” “雪菱姑娘,交给我吧。” 阿蛟抬手,姜雪菱便双脚离了地,转眼安安稳稳地落到了半里地外。 姜锦安挑了下眉毛:“还挺懂怜香惜玉?” 阿蛟不语。 又一团黑雾,在他手中凝聚。 姜锦安淡淡一笑,将那指环往空中一抛。 一道金色的光,由指环中射出。 阿蛟正要张手反击,却发现那光不是冲他而来。 他双脚一蹬,直往姜雪菱的方向跃去。 下一刻,他在姜雪菱面前落了地。 那道光正中他腹部。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阿蛟!” 姜雪菱惊叫着,连忙扶住了他,将他的手搭至自己的肩上。 阿蛟面色苍白,满头冷汗,却强撑着扯出了一个笑容。 “走,我带你回去。” 姜锦安徐徐赶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她抬起手,指环落回了她的大拇指。 “你的小跟班,也不过如此。你想靠他抢回族长之位,真是痴心妄想。” 她一边说着,一边抚着指环,指尖优雅地上扬。 “姜锦安!” 姜雪菱忍无可忍,一声怒吼。 她盯着姜锦安,倔强目光里,含着隐隐怨恨。 “族长之位,我根本不稀罕。你把灵珠还我,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过姐妹。” “姜雪菱!”姜锦安不甘示弱,也回以同样的怒斥:“我告诉你,你说的什么破珠子,我根本就没有动。你不必找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责问我!现在,你带着你的跟班,给我滚,永远不许踏足水族村一步!” 话落,她扬手往村口狠狠一指。 姜雪菱忿忿地瞪她一眼,扶着阿蛟缓缓离去。 “雪菱姑娘……”村民的声音,在她身后微弱响起。 “谁不舍得,就跟她一起滚!” 村民再不敢应声。 “走!没用的家伙!”姜锦安怒喝一声,满地灵兽一个接一个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躯体跟着她走。 忽然,姜锦安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险些一滑。 她迅速稳住身子,低头一看。 一颗纯白珠子,质地不凡。 被鞋底踩过,竟也一尘不染。 第26章 为什么他可以抱你? 姜雪菱找了间客栈,与阿蛟歇下了。 她身上,还带着玄澜给她的药。 吃过药后,阿蛟的脸色,当即恢复了许多。 “阿蛟,不是说,灵珠被姜锦安拿走了吗?” 阿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眉头微蹙,有气无力:“我的灵力,是这么指引的。我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 姜雪菱沉默一瞬:“我们还是回去吧。” 阿蛟忽而睁眼望她:“可那灵珠……” 姜雪菱叹息。 当晚,姜雪菱独自躺在床上,许久才沉沉睡去。 怀抱里渐渐漾开的久违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翻过身来,抱紧了那双臂。 “玄澜……”她含糊地呢喃着。 对方的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搂紧了她。 姜雪菱不由自主地埋进对方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那熟悉的气息。 她睫毛微动,缓缓睁了眼。 目光逐渐凝聚。 眼前的人,不是玄澜,而是阿蛟。 她身子一颤,逃也似的离开了对方的怀抱,躲到了床角,颤声质问:“你做什么?” “我看雪菱姑娘冷,便想过来抱着雪菱姑娘。” “你不可以抱我,下去。” 阿蛟应了一声,下了床。 姜雪菱这才躺回原位。 “可是……” 阿蛟突如其来的回头,让姜雪菱再度缩到床角。 “雪菱姑娘,我没有恶意。只是,为何玄澜都可以抱你呢?” 姜雪菱不假思索地答:“因为他是玄澜。” 阿蛟偏头看她,仿佛没有理解。 姜雪菱微咳一声,“他是我的灵兽。” 她用这个堂堂正正的借口,掩住了所有微妙的心思。 “那我也可以做你的灵兽。” 姜雪菱看他一眼,满腹疑虑。 “我是认真的。” “阿蛟。”姜雪菱静静开口,“我从未琢磨过你的来历。” 阿蛟沉默。 “最开始,你说你来宁和村学习。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吧。你接近我,究竟为了什么?” “雪菱姑娘,我只是仰慕于你。” “没有别的目的?”姜雪菱盯着他的双眼。 阿蛟笃定摇头:“没有。” 姜雪菱不语。 阿蛟继续道:“如你所知,我只是一只灵兽。前些日子,我偶然在街上碰见你和那只白狐,从此便没有忘记你。辗转打听,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自己的灵力,能让雪菱姑娘欣赏我。可我没想到,那只狐狸,也是灵兽。他的灵力……恐怕高深莫测。” “我喜欢玄澜,不是因为他的灵力。” “那是因为什么呢?” 姜雪菱张了张嘴,不知从何作答。 她自己也答不上来。 “雪菱姑娘,玄澜能做到的,我都能。他做不到的,我也能,你就让我……” 他沿着床边坐下,就要握住姜雪菱的手。 姜雪菱猛地将手一收,让他不由自主止住了话。 “阿蛟,我当你是朋友。我很感谢你今天舍命相助。但我恳求你,不要破坏我对你的感激。” 阿蛟苦笑了下,默默地收回了手。 “嗯。”他轻声应着,回到了自己在角落里的那张床。 姜雪菱微微松了一口气,重新躺下。 但她无论如何也再难熟睡了。 这些日子的宁和村,也不太平。 “玄澜哥哥,我求求你不要走!你没了灵珠,灵力随时随地都可能消失的!” 小白死死攥着玄澜的衣袖,不肯让他踏出家门。 玄澜挣了两下,挣不过,只能低低地道:“你放开我。” 小白不愿松手:“雪菱姑娘会回来的,我不能让你走!” 玄澜无奈,抬手用力一抵。 小白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小白,对不起。” 说着,玄澜迈出了屋子。 院门“吱呀”一下开了。 门前那久违了的身影,让玄澜即刻僵在了原地。 仅仅怔了一瞬,玄澜立刻冲上前来,拧住了姜雪菱的两只手腕,低吼道:“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就为了那颗破珠子吗?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第27章 你走了,我还有什么心思 少年双眼通红,满是血丝。 那张俊逸的深邃面庞,而今却不修边幅,布着淡淡胡渣,显出几分颓然沧桑之气。 姜雪菱也慌了神。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玄澜。 “玄澜,我不是……” 她磕绊着,一时组织不了言语。 眼泪猝不及防地涌出她的眼眶。 玄澜一怔,顿觉心被狠狠拧了一下。 他马上将她拥入怀中,用指腹轻轻蹭去她眼角的泪,低头轻哄着:“雪菱姐姐,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我不应该吼你。你骂我,凶我吧。” 姜雪菱低下头来,在他怀里轻轻摇着。 断断续续的微弱字眼,钻出了他的怀抱。 “是我的错。我弄丢了你的灵珠,还没有找回来。你如何吼我,都是应该的。” 玄澜叹了声气,将她搂得更紧了。 隔着衣裳,他仍然能感觉得到,她纤瘦的脊背在微微颤抖。 “别这样说。我根本不在乎那颗珠子。我只要雪菱姐姐平安。答应我,不要再走了。那颗珠子,丢就丢了。” 姜雪菱沉默。 “雪菱姐姐,答应我。” 他稍稍松开了她,低头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目光认真而坚决。 他的鼻尖,仿佛就快要触到她。 她的整个世界,好像此刻只剩下了他的气息。 那令她魂牵梦绕的气息。 “嗯。” 姜雪菱忍着心头的酸意,答应着,重新靠向了他的肩。 “那就好。” 他再度搂紧了她,仿佛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甚至觉得痛了,但也一声未吭,只想他一直这么静静地抱着自己。 阿蛟看见这一幕,暗自苦笑了下,一言不发地回了屋。 路过门槛处的小白时,他偶然一抬眼,恰好撞见了小白那百感交集的眼神。 两个落寞的人,在那一刻交换了目光,仿佛也交换了所有难以言说的心思。 他们互相点头,便各自转身,朝不同的房间去了。 晚上,玄澜正要收拾东西去洗浴。 姜雪菱忽然拉住了他:“我帮你吧。” 玄澜愣了一愣,苦笑了下:“可惜我学会了。” 那言下之意,颇耐人寻味。 姜雪菱望着他:“那就让我再教你一遍吧。” 玄澜忍着笑意,乖乖地应了句“好”,抱着东西进了里屋。 “你呀,多久没收拾自己了。” 姜雪菱坐在浴盆边上,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地擦过玄澜的身体。 他眼眸幽深,她目光如水。 “姐姐走后,我还有什么心思呢。” 姜雪菱垂眼苦笑:“可你的灵珠,要怎么办?” “日后再说吧。要汲取它的灵力,不是易事。” 姜雪菱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待擦过他的身体,姜雪菱起身,走去一旁拿过一只铜制剃刀。 她托住玄澜的下巴,让他抬起脸。 玄澜也听话地靠在浴盆边上,仰着头,眼神执着地追随着她的动作。 她坐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刮去他脸上的胡渣。 动作至轻,如微风拂面。 那如葱段一般的白皙指尖,静静抚着他的面颊。 “雪菱姐姐,你的手好凉。” 姜雪菱忙收起那只托住他面庞的手:“不舒服吗?” “不是的。”玄澜连忙伸手向后,凭感觉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重新搭至自己的脸庞上。 “我怕你会冷。”他揉了揉她的指尖,好似格外疼惜。 “我不冷呢。”姜雪菱说着,垂眸,继续专心为他剃胡。 转眼,少年俊美的脸,白净如初。 “好啦!你穿衣服吧。”姜雪菱轻快地道,走去角落里的脸盆洗手。 忽然,身后伸来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环住了她的腰。 姜雪菱惊叫一声。 声音未止,她便被人翻转过身。 迎面是玄澜那湿润而勾人的眉眼。 他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 “不是叫你穿上……” 玄澜伸出一根手指,不由分说地按住了她的唇。 “总是姐姐帮我,我也想帮姐姐。” 他声音很轻,染着缱绻的微哑。 第28章 你只喜欢我,好不好 姜雪菱耳朵一热:“我才不要你帮我洗……” “不是洗浴。我帮姐姐……”他说着,目光流转,落到了她的乌发上,“沐发吧。” 他轻轻拈起一缕她的长发,仿佛无比眷恋地在指尖摩挲着。 姜雪菱微微一怔:“你会?” “我见过姐姐沐发。姐姐给我一个机会吧。”他望着她,明亮的目光,认真而小心。 姜雪菱沉默了下,还是绽开笑容:“好。” 转眼,她只穿着一身单衣,靠在浴盆里。 青丝如瀑,顺着浴盆的边沿垂下,落进了玄澜的掌心。 玄澜坐在她身后,用手指轻轻梳着她的头发。 他捏起了毛巾,让那温热的凌霄花水静静拂过她的每一寸发丝。 清香在升腾热气里徐徐浮起。 “会烫吗?” “不会。”姜雪菱不由自主地润了润自己干燥的唇:“都没有人……帮我洗过头发。” “从来没有吗?”玄澜低头看她。 姜雪菱一抬眼,发现他几乎就要贴到自己。 她苦笑着摇头:“除了娘,就再也没有了。” 玄澜心头一紧。 “以后,永远有我为姐姐洗头发,好不好?” 姜雪菱望着他。 会有以后吗?她想。 但她还是扯了下嘴角,含笑答:“好。” 玄澜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目光,为她小心翼翼地揉着头发。 “对了姐姐,你为何……会和他一起回来呢。” “你说阿蛟?” “嗯。” 姜雪菱沉默了下:“不是都为了找……” “我是说。”玄澜动了动喉咙,犹豫片刻才道:“姐姐……只喜欢我一只灵兽,好不好?” 说完,他紧张地抿了下唇。 姜雪菱回眸,若有所思地凝注着他:“当然。” 玄澜顿感如释重负。 俊朗容颜上,漫开了轻快的笑意。 “我也只喜欢姐姐!” 玄澜为姜雪菱沐过发,便出去了。 在外屋,他碰见了独自坐在桌边喝茶的阿蛟,抬了抬下巴,便走开了。 阿蛟却叫住了他。 “玄澜。” “嗯?” “这一路,雪菱姑娘吃了不少苦。你要好好照顾她才是呢。” 玄澜面露肃色:“雪菱姐姐的事,不需要你指教我。” “我是好意。”阿蛟起身,淡淡微笑着:“前几日,我受了伤,多亏了雪菱姑娘悉心照顾,否则我不会好得这样快。所以,我很感激雪菱姑娘。” 玄澜盯着他,逼近一步。 少年冷淡的目光,转瞬涌进了阴冷。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说,她是个值得好好疼爱的姑娘。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怕冷,你一定要抱紧她。” 说完,阿蛟意味深长地望他一眼,转身离去。 玄澜眉头一蹙,追上前去,挡在了阿蛟面前:“你是何意?” “我没有什么意思。” “你……”玄澜沉默一瞬,“你抱过雪菱姐姐了?” “这是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雪菱姑娘清清白白,不需你在这里心思狭隘地打听。” 阿蛟迈步离去,留下了茫然的玄澜。 是啊……雪菱姐姐,有她的自由。我为何要凭自己的一厢情愿控制她呢。 玄澜想着,落寞地折回屋里。 见到姜雪菱,他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躺进了她的怀抱。 “明日我去找知县,你在家要乖乖的。”她软软的声音传来。 “好。” 他抱她抱得很紧,心却是空落落的。 第二日,姜雪菱便拿着委任状,去了县衙,想着跟知县好好解释一番。 她在书房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官差报:“知县到。” 姜雪菱抬眼,却怔住了。 “你、你是知县?” 面前走来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矮胖身材,面带懒散笑意,向她微微颔首:“你就是姜村长?” “是。” “忘了介绍,我是新上任的知县,我姓周。” “新上任?”姜雪菱茫然。 周知县悠悠笑道:“委任状下去,你迟迟不上任,知县找不到人,又急着走,只能暂且叫我来顶了。姜村长,您还是在宁和村,好好管好村里的事。你做得出色了,日后,我自然会提拔你,到我这个位置。” 姜雪菱缓了缓神,恢复了从容神色:“知县任命你,可有任命状?” “这,恐怕不是一个小小村长,能过问的吧?你说呢?”周知县负手倾身,挂着傲慢的微笑。 姜雪菱静静打量着他,半晌才道:“多有叨扰,请见谅。” 她颔首,转身离去。 “姜村长,慢走啊!” 周知县的声音,自身后徐徐飘来。 第29章 最讨厌姐姐了 “那周知县,无才无德,知县怎么会把位置留给他!” “他那家底,估计算得上令溪首富了。如此……也不奇怪。” 宁和村的村民大会上,村民们议论纷纷。 姜雪菱却道:“乡亲们不必再议了。过些日子,就是年集。这是令溪一年一度的大事。它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散会吧。”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玄澜却没跟着走。 他抬抬爪子,示意众人上前。 村民们也都听话,马上将他团团围住了。 “乡亲们,我有一个主意……”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连连附和。 “玄澜,回家啦!” 姜雪菱的呼唤从远处飘来。 玄澜吐了下舌头,赶紧答应着,丢下一句“先这么办”,忙不迭地跑走了。 第二日,姜雪菱至各家查看赶集的准备。 路过一户人家时,她见屋中人慌里慌张地收拾东西,不由得好奇驻足。 “姜村长,您来了!”一个妇人赶忙迎出来,“我们还没准备好,您去别家看看去!” “没事,我随便瞧瞧,看看你们还缺点什么。” 说着,姜雪菱迈步进院,却见几个人连忙拿麻布将墙角的一摞东西盖了起来。 “这是?” “家里的废品,不值钱的。您这里请。”妇人领她进屋。 姜雪菱“嗯”了一声,心中泛起疑虑。 路过那摞东西时,姜雪菱有意抬手一碰,将布蹭起了一个角。 眼前的东西,让她瞪大了眼。 妇人连忙挡在她面前,咧嘴笑道:“姜村长,您就别看了。” 姜雪菱沉下目光,“请让开。” 妇人只好移开了身子。 姜雪菱一把掀开麻布。 眼前是一叠叠条幅与大字画,还有数不胜数的旗帜。 条幅上是苍劲的毛笔字,写着诸如“还姜村长知县一职”这样的字眼。 姜雪菱静静打量着眼前的东西,忽而抬眼,神色凝重:“你们要做什么?” 几个村民互相看了一看。 终于有个人怯怯地开口:“我们不过是想……帮您讨个公道。那姓周的,不过是靠钱砸上去的……” 姜雪菱沉默了下。 “错过了机会,是我自己的过失。升官不升官,没有那么重要。这件事,希望你们不要再插手。明白了吗?” 她扫视众人。 那不怒自威的目光,让众人犹豫着点了点头。 “其他村民,是不是也在准备这些?” 众人踌躇着,半晌未答。 “我明白了。”姜雪菱拔腿便走。 一天时间,她走遍了每户人家。直到她眼睁睁地看着村民们烧光了这些条幅,她才回去。 天色已黑。 一进院门,那只洁白的狐狸便跑上来,扑了她一个满怀。 他在她怀中哼唧着:“雪菱姐姐,你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姜雪菱笑着抱起了他,往屋里去。 “因为那些村民呢。” 她跟玄澜说了原委。 “这种事,是一定要制止的。影响不好。我也怕他们引火烧身。” 玄澜身子一僵。 她察觉到了,低头亲昵地蹭了他几下:“怎么啦。” “没有呢。” 他亲了亲她的耳朵,模样乖巧地枕着她的肩,心里却静静地盘算起来。 晚上,姜雪菱在里屋洗浴。 小白独自在院中散步,忽见墙外丢进来一块石头,吓得她跳了起来。 “别喊!别喊!”一个村民猫着腰进来,用气声焦急地唤她。 小白认出了对方,晃了下尾巴。 “玄澜在不在?” “玄……”小白正要喊,对方又马上挥了两下手,格外紧张的模样。 小白只好进屋去找人。 玄澜马上跑出来,跟那村民出去了。 待他回来时,小白上下打量着他,满腹犹疑。 “你们在盘算什么?鬼鬼祟祟!” 玄澜“嘘”了一声,将掌心里的珠子拿给她看。 “村民们的条幅,我都收到这里来了!你可别说出去。” “我就知道,饭桌上你那么心虚,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玄澜斜她一眼,“过两日,帮我一个忙……” 小白一听,慌了神:“我可不会撒谎!万一被戳穿了……” “就这么定了!” 玄澜说着,便进了屋。 正在他刚刚回屋,思忖着将珠子放在哪儿安全时,通向里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在做什么?” 身后是姜雪菱清甜的声音。 玄澜连忙将珠子收进怀里,回头望她。 姜雪菱刚刚出浴,眉眼湿润,那温暖恬淡的香气,顷刻涌来,溢满了整间卧房。 说着,她走来,一边取下挽发的簪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 乌发如墨,沿着那白皙的肩颈,倾泻而下。 “藏什么呢。”她随口问。 “什么藏什么呀。”玄澜走来,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下巴搭在她肩头。 “压到我头发了呢。” 玄澜笑了笑,将那长发从怀中拢起,拨至了另一侧肩头,再度抱紧了她,“姐姐好香。” 姜雪菱垂眼微笑,又问:“刚刚明明看你收了什么东西。” “姐姐这疑神疑鬼的毛病,倒一点儿改不了。” 玄澜嗔怪着,松了她,闷闷不乐地坐到床角去了。 姜雪菱忍俊不禁:真是个孩子脾气。 她走过去,揽着他的肩头,好言好语道:“姐姐随口多问,你不要多心。” 玄澜头一偏,不理。 姜雪菱眼睛一转,悄悄伸过了手指。 指尖轻轻一挠,便换来他一声闷哼。 他身子一颤:“雪菱姐姐……” “生我气了?”姜雪菱凑近他,用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垂。 话落,她微微张嘴,衔住了那滚烫的耳垂。 手指依旧在他胸口流连。 她知他的敏感。 “别……”他抓住了她的手,望着她,眼睛微眯,似求饶,似渴望。 她淡淡一笑,松了唇,俯下了身子。 玄澜以为她要往腿根去,吓了一跳。 “姐姐,不行……” 第30章 现在,你可以放了她吗 姜雪菱却停在了他的腰腹前,偏过头来,从低处望他,一双大眼睛更显明媚动人。 “不准再生我气咯?” “嗯。”他嘟囔着,按着她的双肩,将她扶了起来。 他耷拉着嘴角,看她一眼,将她一把拥入怀里,闷闷地咬牙道:“最讨厌姐姐了,真坏。” 姜雪菱一听,故意挣了两下,要离开他的怀抱。 玄澜忙道:“不坏,不坏。我最喜欢姐姐。” 姜雪菱便不挣扎了。 玄澜哭笑不得地叹了声气,抱紧了她。 几日后,便是年集。 玄澜独自跑到村口,和村民们汇合。 村民见了他,拥上来抚摸着他的绒毛,七嘴八舌地问:“姜村长真的不来了?” “你怎么做到的?” 玄澜欢快地道:“小白病啦!拖住她啦!” “病了?!要不要紧?” “哎呀,装哒!” 玄澜笑了,撒开腿跑到前头去了。 此时的县衙。 “知县!不好了!宁和村的人,借着年集造反呢!” 周知县正打着盹,忽而一激灵。 “造什么反?”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知县马不停蹄,赶去了年集。 只见年集上,处处挂满了宁和村的旗帜。 “归还知县位”的条幅贴了大街小巷。 无数宁和村民背着箩筐,一边叫卖,一边喊“请大家支持姜村长”。 来摊位前买东西的人,也会被宁和村民拉住唠个半天。 “不是听说姜村长勾引那阿五吗?水性杨花!” “全是胡说八道!我跟你说啊……” “可周知县已是知县,木已成舟。你们这么闹……” “木已成舟又如何?我们是水,要倾覆他,不是一句话的事?这样,你想要我这个种子,你就跟我一起支持姜村长!” “胡闹什么?” 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 众人循声回头。 方才那买东西的人,吓得抱起东西就跑。 宁和村民喊:“还没找钱呢!” 那人头也不回:“不用了!” “大胆刁民,好大的胆子!在这里煽风点火!传我命令,全部带回牢里!” 众人哗然。 一群官差应着,齐齐上前,将村民们带走了。 转眼,整个集市都空了。 玄澜叼着箩筐回来时,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一头雾水。 有个村民从墙角处钻出,一把抱起了他:“快走!” 玄澜认得他是宁和村的人,不知所措:“出了何事?” “官府来抓人了!若不是我逃得快,也跟着进去了!” “那我们现在……” “先回村。官差还在附近寻呢!” 话音刚落,迎面走来的女子,让村民惊叫一声。 “姜、姜村长?” 姜雪菱静静地打量一番,目光落到了玄澜身上。 玄澜从村民的怀中跳下来,走到姜雪菱脚边,轻轻蹭着:“雪菱姐姐……” “你们在盘算什么?” 村民与玄澜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语。 姜雪菱厉声道:“说。” “雪菱姐姐,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让他们闹事的。” 姜雪菱神色缓和了些。 她将村民先打发走,随后才嗔怪道:“你呀,总是给我添乱。快跟他们说,一切行动停止。” 玄澜变成了人形。 他动了动喉咙,仿佛欲言又止,“雪菱姐姐……他们,都被抓走了。” 姜雪菱顷刻瞪大了眼。 半个时辰后,姜雪菱带着玄澜赶至了县衙。 周知县听说她来求见,冷笑一声:“我正要抓她,她倒好,自投罗网!让她进来!” 姜雪菱出现在了门口。 周知县轻蔑地挑了挑眉:“大名鼎鼎的姜村长,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怎么?还打算带你那些村民,起义不成?” “我没有管好我的村民,是我的失职。请知县放了他们吧。有什么责任,我来承担。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周知县的脸上,堆起了讥笑:“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不必说这冠冕堂皇的话。去牢里陪你的村民们一起闹事吧!” 他笑容一敛,厉声喊道:“来人!” 两个官差出现在了书房。 “带她下去!让她在牢里好好长点记性!” “是。” 官差上前,一左一右地抓住她的胳膊。 “放开她!” 院中忽然传来一声低吼,声音铿锵有力。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只白色狐狸跑了过来,停在了姜雪菱脚边,虎视眈眈地盯着知县。 周知县一见那狐狸白得发光,怔了一怔,几乎忘了眼前的事:“我早就听说姜村长身边有个什么狐仙。这毛色,真是世间罕见。” 他痴痴地盯着玄澜,伸手就要抚。 玄澜瞟他一眼,向后退了一步:“你赶紧把村民们放了!” 周知县回过神来,咳嗽两声,重新直起了身子。 “这件事,休得再提!我见你毛色纯白,与传说中令溪的吉祥物如出一辙,不追究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拂袖便去。 玄澜思忖一瞬,忽然喊道:“你若关了姜雪菱,这县衙顷刻便塌。” 周知县脚步一顿,心中踌躇了下。 但他还是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把姜村长带走!” “知县……” 官差犹豫了。 周知县回头,眉毛一拧:“怎么?我的话,敢不听?” “不是不听。只是自古以来,令溪人都敬白狐为神。万一白狐所说是真,那……” “你们给我关!我就不信,一只畜生,能有多大本事!” 官差无奈,只能照做。 姜雪菱被带出了书房。 她回头来,看了玄澜一眼,心事重重。 玄澜立在书房中,寸步未动,只静静地盯着周知县。 周知县傲慢一笑:“如何?我这县衙,可是安然……” 话未说完,一块瓦倏地落下,直接砸在了周知县脚边,碎成几瓣。 周知县跳了起来,顿时变了脸色:“这这这……” 但很快,他又强装镇定,不屑地吹了吹胡子:“你不必在这装神弄鬼。县衙真要塌,你还会站着不动?” “哗啦”一声,县衙的屋顶轰然倒塌。 一时间,尘土飞扬,整座县衙成了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半晌,尘埃才悠悠退去,显出一片残垣断壁。 玄澜依旧静立原处,毫发无伤。 连灰尘都未沾上,皮毛洁白如初。 他四处扫视了下,才发现那周知县躲在桌子底下,抱着脑袋,不住地碎碎念。 “苍天保佑!苍天保佑!” “现在。”玄澜不急不缓地踩过一地碎瓦,停在了他面前:“你可以放了姜雪菱吗?” 第31章 我不想要你认识别人 “雪菱姐姐!” “玄澜!” 玄澜跑出废墟时,姜雪菱就站在路边等他。 周围还有被放出来的宁和村民。 玄澜欢快地扑进了她怀里。 “你呀,快把县衙变回原样。” 她抱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他乖乖地待在她怀里,四只爪子牢牢地扒着她的衣裳。 “等他辞了知县一职,我就变。” 姜雪菱脸色一沉:“你跟他说了?” “嗯。”玄澜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里盛着些许无措:“怎么了?” “那位置,丢就丢了。总有机会的。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升官。” 玄澜低下头来,轻轻蹭着她的耳朵:“雪菱姐姐,你不要多想了。我虽是狐狸,不懂人情,但知官大一级,能压死人。你想早日实现母亲的心愿,就要赶紧闯到上面去。” 姜雪菱神色黯然,若有所思。 那周知县回到家,愤怒不已,闹得爹娘纷纷来劝。 “这位置,就让给她吧。狐狸我们可得罪不起!” 周知县一摔茶杯:“那么多银两都花出去打点了,说让就让?” 就在这时,家丁来报,说有人要见他。 “滚!不见!” “那人叫阿五,知道姜村长的一些事。他说,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周知县抬起眼,半信半疑地瞟他一下。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脸,转瞬变得兴致盎然。 “哦?让他进来。” 阿五点头哈腰地进了屋,跪倒在地,恭敬至极。 “有话就赶紧说吧。” “知县大人,我知您在发愁怎么解决姜姑娘和那狐狸。我有一个主意。那姜姑娘……据说是水族村的人。” 周知县面露不屑:“那又如何?” “小民听说,是水族的现任族长,将她逼走的。这不恰恰说明,那水族族长,更有本事,连狐狸都不怕?” 周知县听着,渐渐坐正了身子,不由自主地点了两下头。 隐隐笑意,浮上他的脸。 辗转多日,周知县和阿五,终于来到水族村,见到了那族长,姜锦安。 姜锦安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抚猫,对他们所言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姜雪菱,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我为什么要花力气,帮你们教训她?” “锦安姑娘,您帮我把她赶出令溪。事成之后,我给您这个数。” 周知县伸手比了一比。 姜锦安却嗤之以鼻:“我缺你那点儿银子吗?” 她向身旁的灵兽掷了个眼神。 那灵兽一挥尾巴,转眼,桌子上便多了一排金元宝。 周知县瞠目结舌,和阿五对视了一眼,不知所措。 “请回吧,我要休息去了。” 姜锦安说着,悠悠起身,往屋里走去。 她怀中的黑猫跳到了桌子上,从嘴里吐出一颗珠子,在爪子间把玩。 阿五一瞥,顿时蹙起了眉:“这颗珠子,是那雪菱姑娘的吧?” 姜锦安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盯着他:“你说什么?” 周知县面露疑惑:“这不过是颗普通的白珠子,天底下一大堆。” “雪菱姑娘的不一样!我偶然见过一回。她缝在胸口。我一看便知名贵。那质地,细腻得很……啧啧!” 姜锦安的脸上,掠过了饶有兴致的笑意。 她捏起那只珠子,在手里摩挲了下,看向阿五:“所说是真?” “千真万确!就是不知这颗珠子,怎么在您这?” 姜锦安若有所思,心里渐渐浮起了一个答案。 令溪各村,年集一过,便要准备过年了。 李婶拉着姜雪菱,兴致盎然地道:“小年的时候,宁和村都会办个活动,你肯定感兴趣。” “什么活动?” “就是每个人戴上面纱……” 李婶放轻声音,跟她絮叨了一番。 姜雪菱还未开口,玄澜便急得跑了进来,边晃尾巴边跺脚:“雪菱姐姐不能去!” 李婶笑了,走来摸了摸它的脑袋,仿佛在哄小朋友:“这是全村单身青年都会去的。” “李婶,算了。我无心婚嫁……” “哎呀!谈不上婚嫁,就是要过年了,一起聚一聚。姜村长,你就去吧!” 姜雪菱觉得她说得在理,便答应了。 玄澜扭头回屋,一声不吭。 李婶打趣道,“你快哄哄你的小狐狸。” 在李婶走后,姜雪菱连忙进屋去。 一推门,她正好撞见玄澜等在门后,双手抱胸。 “你就在这,等着我哄呀?”她含笑掩上门。 “我不想要姐姐去认识别人。”玄澜嘟囔着。 “不过是一起热闹热闹。” 玄澜不说话。 “好了,不要不开心了。”姜雪菱张开怀抱,向他扬唇一笑。 玄澜却不动。 姜雪菱无奈地垂下了手:“玄澜,你要知道,我有行动的自由吧?” 她走来,轻轻拍了拍玄澜的肩:“不管怎样,我还是会去的。” 说完,她走进了里间。 玄澜一言不发地沿着床边坐下。 那日阿蛟跟他说过的话,又闪过了他的脑海。 是啊,我为何要限制雪菱姐姐的自由呢。 晚上,玄澜一直在门前徘徊,耷拉着尾巴,迟迟不进来。 直到屋中传来了她的声音,慵懒却动听。 “玄澜,我想你抱我睡觉。” 玄澜一听,马上跑了进来,像往常一样,钻进了她的双臂之间。 他自己用嘴叼着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姜雪菱摸了摸他:“不生我气了?” “不生气了。是我不好。” “那为什么半天不进来呢。” “我想你叫我进来嘛。”他仰脸望她,轻轻蹭了蹭她的下巴。 姜雪菱笑了笑,将他搂紧了些。 小年夜,姜雪菱按照李婶嘱咐,戴上了面纱,来到了村中广场。 村中广场上,点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灯光朦胧温暖,映得人影影绰绰。 时辰一到,青年男女便手牵着手,围着广场跳舞。 有一个挺拔的男子,硬是挤到了她身旁,将旁人挤走,牵起了她的手。 望着他的侧脸,姜雪菱心中有了数,淡淡一笑。 锣鼓四起。众人在轻快喜庆的鼓点里,跳起了活泼灵动的步伐。 姜雪菱无心旁人,只静静地望着右边的男子。 目光流转,好似盛着千言万语。 他也时常偏头看她。 每次撞见她的眼神,他都会禁不住垂眼一笑,故作镇定地偏头看向别处。 牵着她的那只手,却愈来愈热。 舞罢,锣鼓忽止。 “待会儿,你在原地等我。我会来找你。” 玄澜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姜雪菱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群姑娘拉走了。 他们要重新分开,再寻找彼此。 天地骤然暗下。 夜色如墨,牢牢地蒙住了她的眼。 姜雪菱四处张望。 除了浓重黑夜,她什么也望不见。 “你在等我吗?” 第32章 以后,你要多教教我 一声低沉的问候,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耳朵。 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耳廓。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拉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你来了。”她抱着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嗯。”对方轻轻地应,手轻抚她的肩背。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 他打断了她:“没事。” “让我说完。我知你的心意。我不应该来的。来的那一刻,我就在期盼你能出现。我发现,从始至终,我期待的只是你。” “但是,你来了。这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不是吗?” 姜雪菱笑了:“是啊。” 话音落下,灯光蓦然亮起。 “雪菱姐姐……” 听见那错愕的声音,姜雪菱茫茫然地从怀抱里抬起头。 抱着她的人,不是玄澜。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在她身上。 玄澜就站在她身旁,怔怔地望她。 他面庞的冷峻,掩不住他眼神的落寞。 而她怀中的人,是阿蛟。 姜雪菱立刻松开了怀抱,错愕地倒退一步。 她环视众人,一咬唇,转身跑走了。 “雪菱姐姐!” 阿蛟立在原地,偏着头,一言不发,只瞟了玄澜一眼,目光中流露着胜利者般的得意。 玄澜不理会她,拔腿便走。 在路上,他追上了姜雪菱。 “雪菱姐姐!” 喊了几遍,姜雪菱才终于停下。 她回头望他,双眼通红。 “玄澜,对不起……” 她禁不住掩面痛哭,肩膀颤得厉害。 “别哭。不是你的错。”玄澜走来,一把拥她入怀。 姜雪菱挣了两下,没挣脱。 他抱得很紧,抱得自己都痛了也不愿稍稍松开一点。 他怕,姐姐选了阿蛟,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抱她了。 “我真的以为……那个人是你。”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哽咽。 玄澜身子一僵。 “姐姐不是想选择他,是吗?” “我怎么会……怎么会想要别人……”她声若嘤咛,身子颤得更厉害了。 玄澜心头,霎时泛起了些许苦涩的喜悦。 “姐姐,姐姐。你不要哭。我不怪你,真的。” 他松了她,按着她的双肩,俯下身子来认真地望她。 那幽深的目光,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姜雪菱渐渐止住了哭泣。 她冷静下来,泪眼盈盈地回望他。 “真的吗?”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 “那……那你还……”姜雪菱深吸了一口气,才咬着唇道,“你还喜欢我吗?” 玄澜失笑:“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我永远都喜欢你。” 话落,他倾身向前,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的唇。 姜雪菱怔了一瞬,失落的眼里终于浮起明媚。 她闭上了眼,轻轻地回应他。 温热的舌探进了她微张的唇。 舌尖缠绵,贪婪又温柔,仿佛在小心翼翼地探索她,索取她的一呼一吸。 姜雪菱只觉得,唇齿间盈满了那清润温暖的气息。 她呼吸渐急,含糊地喊他名字。 “玄、玄澜……” 玄澜停下了。 晦暗的眼神正对着她,沾着难言的情欲。 他嘴唇湿润,喉咙微微滚动:“不行了吗?” 她轻轻鼓着嘴,竟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委屈:“我会站不住的。” 玄澜轻轻地笑了,抬手按在了她的脑后:“可是我还没有吻够。” 话落,他又要覆上她的唇。 姜雪菱忙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趔趄,她险些栽倒在地。 玄澜眼疾手快,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他俯身压着她,眉头轻轻一蹙。 “为什么躲我呢。” 话落,他手臂一紧。 怀中的姜雪菱被身后的力一推,直起了身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直勾勾地盯住她,仿佛恳切地要一个答案。 “你……”她踮起脚,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你回家再亲我。” 玄澜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唔。” “回了家,我就可以不用站着了。” 话落,玄澜眼睛微张。 但随即,他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微哑:“那我听姐姐的。” 他正要牵着她回家,她却忽而站住,莞尔一笑,眼眸明亮,“玄澜……” “嗯?” 她抿了抿唇,片刻才道:“你愿意娶我吗?” 玄澜怔住了。 那漆黑深沉的瞳孔,瞬间放大。 他不假思索,立刻应下:“嗯!” 可转瞬,他又垂下了眼眸。 姜雪菱心中一跳:“怎么了?” 玄澜动了动唇,显出几分自责之色。 他拉过姜雪菱的手,在指间轻轻摩挲着:“我是狐狸,我不懂人间的夫妻。我只怕……照顾不好姐姐。姐姐,以后,你要多教教我的。” 姜雪菱眉眼一弯,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了阿蛟的声音。 “雪菱姑娘。”他姗姗来迟,满怀歉意道:“我不知那是你。对不起。” 玄澜脸上的温柔,转瞬即逝。 他一把将姜雪菱护在身后,冷眼看着阿蛟:“你不必装模作样。” 阿蛟扫他一眼:“我与雪菱姑娘的事,不需旁人多嘴。” “他不是旁人。”姜雪菱站了出来,神色坚定,再度重复,“他不是旁人。” 玄澜低头看她。 姜雪菱的目光,一眨不眨地停在阿蛟脸上,笃定至极,“他是我的郎君。” “雪、雪菱姐姐……” 玄澜一怔。 但下一刻,他的眼里就漾起了笑意。 阿蛟也一愣:“雪菱姑娘,我究竟哪里不好。” “你不是他。”姜雪菱偏过了脸去:“明天,你就离开吧。” 她拉过玄澜的手,仰脸,向他粲然一笑,神色舒朗。 他也笑了,笑得温和,可眼眸幽深,盛尽缱绻,仿佛情意如潮,却只在深处暗涌。 两人牵着手,并肩往家走去。 “你从来没这样看过我。”她说。 “那是因为……现在再也不用藏着了。”他说。 夜深,玄澜静静地等姜雪菱。 姜雪菱沐浴完出来,见他侧身躺在床上,未着寸缕,微微一怔,脸颊顿时热了起来。 她目光微闪,偏至了别处。 “你干嘛啊。规矩一不记得了?” “我都是雪菱姐姐的郎君,为何要在乎规矩一?” 玄澜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 姜雪菱一个趔趄,惊叫一声,跌进了他怀里,被他牢牢地揽住了。 他紧紧地抵着自己。 那滚烫的温度,令她心跳加快。 “玄澜。”她忍着急促的呼吸。 “嗯?”玄澜唇角微勾,下身又轻轻顶了下她。 姜雪菱翻转过身,仰脸望他。 “对我们人类而言,成为夫妻,是需要仪式的。” 第33章 九霄帝君? “仪式?” “新婚的夫妻,都会举行一个仪式,参拜天地,在亲朋好友之间立下相互扶持的承诺。” 玄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我们……没有亲朋好友呀。” “你……不太愿意吗?” “不,你误会我了。”玄澜一把拉过了她,“姐姐要,我当然要。我要让天地,都听见我对姐姐的承诺。” 姜雪菱淡淡地笑了。 “那姐姐,我们再等一等,好不好。” “好。” 她轻快应着,被身后的手掌轻轻推进了他的怀抱,如海浪舒卷。 第二日,姜雪菱与玄澜出了卧房。 阿蛟仍在坐在堂屋里。 “你该走了。”姜雪菱道。 “我已收拾好了。你放心。只是我有几句话……” 姜雪菱以为他要说的是她。 但下一刻,阿蛟转向了玄澜,眼里含着神秘的意味:“想要单独跟玄澜说。” 姜雪菱觉出些许不寻常。 但思忖了下,她只道了一句“我先去海边了”,离开了屋子。 “你有何事?”玄澜淡淡扫他一眼。 阿蛟薄唇微动,缓缓吐出四字。 一字一停顿。 “九霄帝君?” 玄澜眼眸微动,但神色几乎未变,“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那你就当我在胡说罢!九霄帝君,名声大,本事小,是那黑龙潭太子的手下败将。落魄的他,躲在凡间,恢复灵力,寻机东山再起。可他不知,自己爱上了水族的姑娘。他可从来没想过,水族以黑蛇为尊,究竟有何玄机。” “你想说什么?”玄澜微微皱眉。 阿蛟逼近一步,眼里闪过寒意。 “你就从来没想过,雪菱姑娘和黑龙潭的关系?” 玄澜那冰冷的面庞,渐渐沉下。 “你不必在这挑拨离间。” “是不是挑拨,你自己定夺。不然,姜雪菱为何在明知水族人痛恨白狐的情形下,还执意收你做灵兽?为何她宁愿不做族长,也不肯放弃你?那是因为从始至终,族长对她就没有那么重要。她的目标,是九霄。” 话落,阿蛟微微挑起嘴角,转身便走。 走到门边时,阿蛟回过眼来,深深地望他一下,仿佛在欣赏他的僵硬与木然。 玄澜没有察觉对方眼中的得意。 他怔怔地立在远处。 脚边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蹭他。 他没反应。 “玄澜哥哥!”小白急了,化成人形,狠狠地朝他肩上拍了一下。 玄澜猛地回过神来,愣愣地瞟她一眼,“怎么了。” “阿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不信他。雪菱姐姐是喜欢我的。” 玄澜虽是这么说,但目光依旧是心事重重。 他沿着桌边,缓缓坐了下去。 “这件事,你不信也得信。那灵珠已经被她弄丢了一次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灵珠不见,是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不管那姜姑娘是好是孬,我不能让你冒险!”小白一把拽起他,“你现在就跟我走。” 玄澜挣了几下,抽回手臂,“我不走。” “你必须走!” “我不走,你能如何?”玄澜抬眼看她,双眼泛红,透着隐隐狠意。 一向柔弱羞怯的小白,也神色乍变,沉下了脸。 “玄澜哥哥,对不住了。” 当晚,姜雪菱回家时,见院中漆黑一片,安静异常。 她顿觉隐隐不安。 “玄澜?” 她进屋,寻了一遍,没见到玄澜的身影。 思忖片刻,她决定出去问问邻居。 问了一圈,众人都说没见着玄澜。 只有一个妇人道,早晨的时候,小白独自出了门,往村口去了。 姜雪菱心事重重地回了家中。 这一晚,她彻夜未眠。 清晨时,她隐约听见院外响起了脚步声,心中一惊,立刻从床上跃起奔了出去。 打开院门,门外的人却让她大吃一惊。 “姜锦安?” “妹妹,你倒过得真滋润呐。” 姜锦安傲慢地勾唇一笑,抱着黑猫,堂而皇之地进了屋,左右打量着。 “你来做什么?”姜雪菱冲上前去,一把拽住她。 姜锦安怀中的黑猫当即低吼了一声,死死盯着姜雪菱,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她。 姜雪菱心头发怵,但仍然没有松手。 “妹妹,你别担心。我来呢,是给你看一样宝物。” 说完,她从怀里摸出了一颗珠子。 姜雪菱一看,便瞪大了眼。 姜锦安见状,脸上浮起了胸有成竹的笑意。 “看来,你认得这颗珠子。” “你怎么拿到的?” “那你别管。你想要回它吗?”姜锦安轻轻挑眉。 姜雪菱冷眼盯着她,不语。 “我只有一个条件,离开令溪。否则,你这辈子别想看见这颗珠子了。” “我在令溪,于你何干,耽误你做族长了吗?” “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吧。我给你三天的考虑时间。” 姜锦安故意捏着那颗珠子,悠悠晃过姜雪菱的眼前。 随即,姜锦安收了珠子,瞟她一眼,款款离去。 姜雪菱缄默地立在原处,双拳渐紧。 一天时间,她依然没打听到玄澜的任何下落。 她甚至偷偷去了阿五家,也没发现任何端倪。 当晚,她独自一人坐在家中,望着那摇曳的烛火发怔。 “在想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的低沉男声,让她心头一跳。 她喜出望外,猛然起身,却撞翻了烛台。 身后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将要倾倒于地的烛台,将它摆在了一旁。 “你没事吧。” 对方从身后环住了她。 她瞬间红了眼眶。 正要回头之时,对方抬手蒙住了她的眼,“雪菱姐姐,你可想我?” 姜雪菱一怔,想要拨开他的手,但对方执意盖住她的双眼。 “为什么不让我看呢?” “我们玩个游戏吧。” 对方用低哑的气声,轻轻说着。 话落,他一吹。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透过指缝,姜雪菱感觉得到,天地好似骤然暗了下去。 “你熄了烛火?” “嗯。” 他应着,强势地压上了她的唇。 按着她双眼的那只手,悄然松开。 “唔。”她挣扎了下,躲开了他。 墨色里,她什么也看不清,仿佛被夺走了所有视线。 姜雪菱问他,“你为何要走呢。” 对方沉默一瞬。 姜雪菱觉出不对劲了。 她仰脸,猝不及防地吻住了他。 柔软的舌,撬开了他的唇齿。 对方一怔,随即迫不及待地回应她的吻。 交融之间,姜雪菱心里有了数。 她忽而后退一步,抬手抹了下自己的唇,冷笑一声。 “那一晚进来的人,就是你吧?” 第34章 下马威 “雪菱姐姐,我知你渴望一个男人。世界上不只有玄澜,我也可以做你的男人。” 对方说着,再度要抱住她。 “只有玄澜能这么叫我!” 姜雪菱猛地推开了他,凭感觉抓起了一旁的烛台。 但她无论如何都点不亮它。 她明白了。 上一世,他便用了这一招,将她推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听得见自己的孩子在哭,却如何也找不到他们。 等她找到时,孩子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她的脸上拂过了凄怆的笑意。 “司珺?” 对方的迟疑,让她再度肯定了答案。 “你觉得耍我很好玩?” 司珺闻言,大手一挥。 烛台燃起,月光重新流淌入房。 姜雪菱禁不住眼睛一闭。 待适应了光亮时,她淡淡冷笑。 果真是他。 “雪菱姑娘。我知我为你姐姐做了些坏事。但我从来没有伤害你。你接受我吧。” 姜雪菱冷眼望他,只问,“玄澜离开,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他上前一步,攥住姜雪菱的手腕,“我是为你来的。” 姜雪菱用尽力气,抽出了手,向门外狠狠一指。 “我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你给我走。” “为什……” “走!”姜雪菱怒吼。 司珺沉默地垂下眼帘。 一阵黑光闪过。 转眼,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姜雪菱脸上的倔强与冷淡,顷刻粉碎。 上一世的记忆,又涌向了她。 她掩面痛哭,贴着墙,整个人无助地萎顿了下去。 轻微的脚步声,在细碎的哭声里响起,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头也未抬,只从牙缝中挤出一字,“滚!” “是我。” 姜雪菱抬眼,当即怔住了。 “不是让你走了吗?为何又要回来?” 眼前的人,是阿蛟。 “我惦记着你,没敢走。”他走到姜雪菱身旁蹲下,关切地望她,“听说你出事了。” “方才你来的时候,可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阿蛟摇头。 姜雪菱不说话了。 “雪菱姑娘,玄澜走了,小白也走了。现如今,你只是一个人了。让我留下来帮你吧。” 姜雪菱倏地起身。 “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个人,我只在乎玄澜会不会回来。” 她深深地望他一眼,便迈步往屋里去。 “玄澜的灵珠,你不想要了?” 一句话,如沉重锁链,绊住了她。 她僵在了原地。 “我知你不想离开令溪。但你只手空拳,如何敌得过姜锦安,如何拿得回那枚灵珠?” 见她依旧立在原地不动,阿蛟追了上来,停在她跟前。 “让我帮你吧。” 姜雪菱抬眼,双目通红,未说一字。 但阿蛟知道,她答应了。 三日过去,玄澜杳无音讯。 第三日早晨,姜锦安如约来访。 同行的还有一个人。 周知县。 “妹妹,你考虑得如何了?” 姜锦安那尖利张扬的嗓音,悠悠飘进院里。 姜雪菱正要出门,阿蛟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我去。” 他开了门,静静地停在了姜锦安面前。 姜锦安脸色一变,“是你?” 她不敢保证自己是他的对手。 上一次,若不是他舍身救下姜雪菱,她不会侥幸胜利。 周知县见状,那洋洋自得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锦安姑娘!别怕呀!快赶那娘们儿出令溪。” “要赶你赶!”姜锦安低吼。 阿蛟淡淡开口,“雪菱姑娘就待在令溪,哪儿也不去。要么,你交出珠子。要么,我就自己动手拿。” “有本事,你就来拿吧!” 姜锦安花手一展,指尖便多了一颗珠子。 她将珠子往黑猫口中一塞。 随后,黑猫腾空而起,往天际去。 “雕虫小技。”阿蛟大手一抬。 一道黑色的光从他掌心迸出,直追黑猫。 一声哀嚎,撕裂了天空。 那半空中的黑点,仓皇落地,砸起一片尘土。 姜雪菱立在窗边望着这一幕,暗自惊异。 姜锦安惊叫一声,拔腿向那黑猫掉下的方向追去。 阿蛟抬唇一笑,化作一道黑光。 眨眼,他就落在了黑猫面前,从奄奄一息的黑猫口中,取回了那颗珠子。 仅仅打量一下,他便眼眸微张。 那珠子透着微微亮光。 成千上万的莹莹光点,围着它旋转。 他眉头一蹙。 但待姜锦安赶到时,他收敛了脸上的震惊,默默收了那颗珠子。 “你们可以滚了。” 他冷眼扫过他们,迈步往院子去。 姜锦安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奈,只能愤愤地踹了黑猫一脚。 “锦安姑娘,那这事……” “自己想办法!” 不出三天,周知县便辞了官。 姜雪菱凭着那纸委任状,终于坐上知县之位。 可她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她想不明白,玄澜为何消失。 她也想不明白,玄澜留给她的那枚珠子,为何整日萦绕着浅淡的光芒。 离开宁和村的那天,全村百姓前来送她。 姜雪菱含着泪与他们道别。 临行前,她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玄澜回来,一定要告诉他,我在哪。” 辗转多时,她和阿蛟终于到达县衙。 院中安静异常,让她觉出几分微妙来。 巡视一圈,她才发现,县衙空无一人。 正思忖时,角落里跑出一个小厮。 “雪菱姑娘!” 姜雪菱认得他,是县衙中的马夫,阿田,认得几个字,对她也一向客气。 “人都去了哪里?” “您不知道,那周知县上任后,把人都换了一批。县衙里,全是他的人。听说您要上任……” 阿田面露难色。 “他们说,只要您在县衙一日,他们便不回一日。” 第35章 下跪 姜雪菱若有所思。 “阿田,你可否愿意,做我的助手?” 阿田一愣,“我无才无德……只怕……” “不必担心。你有本事。我也信得过你。”姜雪菱莞尔一笑,“请你为我写两份告示,张贴出去。一份,请各村引荐人才。一份,请现任官员明早回到县衙。” “明白。”阿田颔首离去。 “雪菱姑娘,不妨让我去威胁他们。”阿蛟忽而开口。 姜雪菱看他一眼,淡淡摇头,“武难服众。” 告示贴出不到一个时辰,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群官员聚在一起合计,怒斥姜雪菱的险恶。 “我们不回,还打算把我们换掉不成?” “我们人多,干脆一起去看看她耍什么把戏。一个姑娘家,难成气候!” 次日上午,这群人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县衙中。 阿田将他们请进了大堂。 众人等了许久,不见姜雪菱出现,忍不住讥讽连片。 “年纪轻轻,好大的架子!” “真把自己当知县了?” “你赶紧过去催催!再不来我们就走了!” 阿田无奈,只能去书房里请人。 姜雪菱却悠闲地在房中翻书。 “知县,他们快急眼了。叫嚣着要走。” 姜雪菱镇定自若,扬唇一笑。 “他们不会走的。” 半晌,姜雪菱才悠悠现身于大堂。 无人起身。 众人只是瞟她一眼,立刻朝她丢来冷一句热一句。 “终于绣完花了?” “我们要不要等姜姑娘抹完脂粉?” “诸位。”姜雪菱步伐利落,坐到了大堂之上,微启红唇,声音轻快,“今天请各位来,只说一件事。若诸位愿意留下来,需要和各村引荐至此的有才之士,一同参加本知县举行的考核。若诸位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了。该发的俸禄,我一分不会少。” “姜雪菱,你好大的胆子!自以为是知县,便能在令溪一手遮天?” “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考核官员?” “诸位不服,大可以上报知府。待知府来了,我与他好好说道,诸位是凭何在这里威胁我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姜雪菱环视众人:“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无人再说话。 “既然无事,本官便去忙了。告辞。” 姜雪菱颔首,神态从容地离开了大堂。 第二日,她再度来县衙时,发现衙中多了不少人。 她暗自微笑。 “知县,您真有本事。”阿田赶来,由衷赞叹。 姜雪菱温婉一笑,“叫我雪菱便好。” “雪菱姑娘。”阿田显得有些羞赧,但很快恢复了肃色,“你让我帮你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 姜雪菱心中一跳,四处观察了下,忙将他带到了偏僻处。 “如何了?” “我找了不少车夫打听。有个人说,有个姑娘抱着一只狐狸,一直北上去了。” “北上?去哪?” “估计是去京城了。” 姜雪菱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京城,对她而言,就是未知之地。 可眼下……这是唯一的线索。 “雪菱姑娘,可是动了去京城的念头?” 姜雪菱苦笑,“我恨不得现在就去。只怕如今我走了,动摇人心。” “既是如此,雪菱姑娘不妨等考核后再走。县衙有什么事,我为雪菱姑娘打点着。” “阿田,谢谢你。” 姜雪菱忧愁的面容上,浮起几分感激之色。 三日后,姜雪菱便动了身。 阿田为她介绍了一位车夫,说日后都有他关照着。 还未出令溪,疾驰的马车便忽然停了下来。 姜雪菱正疑惑着,马车帷幔便被人拨开了。 “阿蛟?” “雪菱姑娘为何突然不辞而别?” 姜雪菱未说话,阿蛟便走来,一把将她拽下了马车。 姜雪菱惊叫一声。 下车时她才发现,马车夫竟倒在路旁,不省人事。 “你干了什么?”姜雪菱尖叫。 “他只是昏睡。”阿蛟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雪菱姑娘,我对你不好吗?你要去哪?” “与你无关,你放开我!” 姜雪菱挣扎着,却如何都挣脱不过。 “你到底要去找谁,玄澜吗?” 姜雪菱不应,只是咬牙挣着。 阿蛟心中有了数。 他沉下了目光,“雪菱姑娘,我不能让你去找他。” “为什么?” 阿蛟沉默一瞬,眼中闪过她从未见过的寒意,“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话落,他抬手一挥。 一道黑光直冲她而来。 她还未来得及躲避,便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周围一片漆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苦味。 “你醒了。” 一声低沉的问候,让她的身子猛然一颤。 “谁?”她警惕道。 说话的人打了一个响指。 世界骤然亮起。 姜雪菱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周围的一切用品,几乎都是黑色的。 地上也铺着厚厚的黑色毛毯。 那一根根长毛,宛如一只只黑蛇,让姜雪菱心头发怵。 一个男子身着玄色长衫,背对着她坐在桌边。 姜雪菱不由得一怔。 一时间,她无法分辨,这是司珺还是阿蛟。 对方悠悠回身,“雪菱姑娘。” “阿……” 话未落,对方的面庞,就在她眼前,缓缓变了模样。 只是五官的微变,却是对她而言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司珺。”她瞬间暗下了目光,仿佛明白了什么,唇角微颤,“这么久以来,你都用阿蛟的身份接近我?为什么?” “因为我知你讨厌我。” “那你为何还要处心积虑地接近我?” “雪菱姑娘。”对方起了身,缓缓走至她面前。 姜雪菱紧张得攥紧了拳。 但她没想到,下一刻,司珺却“扑通”一下,在她面前跪下了。 姜雪菱眉头一紧。 对方仰脸看她,目光恳切。 “雪菱姑娘,我用阿蛟的身份,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拥有你。为何你不能不计前嫌,接受我呢?” 司珺眼眶渐红,却只让姜雪菱泛起厌恶。 “不计前嫌?”她嘴角一扯,笑得嘲讽,“你不是会回溯吗?不妨你回溯一下,我们的前嫌,有多少?” 司珺不明白。 他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 姜雪菱下了床,立在司珺跟前,居高临下地望他。 她的手指,已深深嵌进掌心。 但她根本不觉得痛,只觉得心头堵得厉害。 “上一世,你和姐姐在我的婚床上共赴云雨,故意留下种种令人作呕的痕迹侮辱我,又借我的手逼死了族长,亲手杀死了我和你的两个孩子,还不肯放过已经自毁容貌狼狈出逃的我。这一切,你不记得,可我不会忘!” 姜雪菱咬牙低吼着,满眼血丝。 “司珺,这辈子,我就是死,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第36章 你哪儿也不能去 司珺的身子猛然一僵。 “你敢回溯吗?”姜雪菱扯着嘴角,笑意怆然。 司珺沉默一瞬,忽而扬起手臂,奋力一挥。 黑光拂过,一幅模糊的画面,在半空中浮起。 灵兽场上,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捧起了黑蛇。 她带他回家,悉心照顾,陪他修炼灵力,与他同床共枕…… 姜雪菱禁不住闭了眼。 她不忍再看。 司珺也看不下去了。 他手一转,收了画面,用膝盖向前挪了一挪,蹭至她脚边,攥着她的裙摆苦苦哀求。 “雪菱,我求求你,就原谅了我,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是受了姜锦安的蛊惑,才做了那些事!但如今我已看清她的真面目了!我一定真心实意地待你!” “我原谅你,只有一个条件。” 司珺立刻仰起脸来,满眼希冀,“你说!只要你说……” “放我走。” 司珺一怔,双眼通红地恳求她,“雪菱……不可以换……” “只有这个。否则,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她的决绝,让司珺眼里的卑微,渐渐暗了下去。 司珺垂眸不语。 他撑着地,缓缓地起了身。 “什么条件我都依你。唯独这个,不行。” 说完,他转身往门边去。 离开前,他再度停住脚步回眸,望她一眼,眼神深得可怕。 “你只能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 姜雪菱绝望一笑,无动于衷。 屋外的夜色,渐渐浓了。 “雪菱姑娘。” 万籁俱寂之时,一只青色小蛇扭动着进了屋。 转眼,她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手中捧着木质食盒。 “少主让我来送点东西。他说你一天没吃饭了。” 姜雪菱静静地坐在拔步床角落的阴影里,抬起眼,眼神苍凉却倔强。 “你叫他什么?” “少主啊。司珺大人,是黑龙潭的主人。” 黑龙潭。 姜雪菱琢磨着这三个字,却毫无头绪。 “你去回话,我什么都不吃。” “姑娘……” “不用说了。” 青蛇无奈,放下食盒,默默锁上门离去了。 姜雪菱依旧抱膝坐着,动也不动。 夜深,门被人忽然蹬开了。 姜雪菱未看清来人,便被一把拽了起来。 一个强势的吻,生硬地印上了她的嘴唇。 “放开……” 她连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对方死死按住她的后脑勺,几乎忘情地吻着她,仿佛恨不得要将她的唇吞下。 姜雪菱挣脱不过,只能艰难地张开了唇,含住了他。 对方一怔,以为她服了软,便微微松了唇上的力度,任由她含着自己。 姜雪菱眼睛一闭,如下了莫大的决心,用力地咬了下去。 嘴里顿时涌上一阵血腥味。 对方吃痛地闷哼一声,终于肯松开她。 “你干什么?” 四周霎时亮起。 只见司珺偏头看她,眼中含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抬起拇指,缓缓从渗血的唇边擦过。 “你可真下得去嘴。” 姜雪菱不说话。 下一刻,司珺忽而冲上前来,按着她的两只手腕,将她抵到了墙上,目光阴鸷。 “你要知道,没我的准许,就是一只虫子,也逃不出黑龙潭。” 姜雪菱冷冷抬眼看他,眼里尽是讥讽。 “那又如何?你最多只能得到一具身体。” “这就够了。” 话落,他再度吻住她,将那满腔血腥味,灌入了她的嘴。 姜雪菱想故技重施,再度咬他。 谁知他指尖黑光一闪,她顿时动弹不得,全身无力,只能无措地瘫进他的怀里。 司珺松了她,目露得意,缓缓舔过自己的唇。 “你还有什么招数?今晚过后,你便是我的人。玄澜他……可没有尝过你的滋味吧?” 姜雪菱厌恶地偏过头去,一声不吭。 司珺轻笑一声,将她拦腰抱起。 转眼,姜雪菱被他丢至了床上。 她四肢无力,根本使不上一点儿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压了上来。 一只大手,用力一扯,将她身上的衣裙撕成了两半。 身上只剩近乎透明的单衣。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答应我,不要走。我不会碰你。” 他压着她,额头几乎贴着她的。 令她作呕的气息,洒在了她的鼻尖。 姜雪菱冷笑着勾唇,“我根本不稀罕。” 她的高傲,激怒了司珺。 司珺张口,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他的大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着,时轻时重,仿佛想激起她的欲望。 但她一声不吭。 她不知,他的触摸,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少主,老夫人回来了!” 屋外忽然传来了丫鬟急切的声音。 司珺身子一僵。 但他佯装没有听见,继续吻着她,贪婪地吸着她的津液。 “老夫人说,您历劫归来,一定要在今晚子时祭祀。一切已准备就绪,您快去吧!” 丫鬟又敲了两下门。 司珺终于抬起了头。 思忖再三,他松了姜雪菱,下了床。 姜雪菱移在床边,偏头看他。 她未出一言,但眼中的嘲讽之色已表达了一切。 “就算我今晚放过了你,你也哪儿都去不了。” 司珺手指一点,她身上的衣服便恢复了原样。 随后,他出了门。 “你好好睡会吧。过两日,有的是我们折腾的。” 话落,一道黑光直冲她而来。 她顿时失去了意识,昏倒在了床榻上。 他迅速离去,身后的门眨眼就被牢牢锁住了。 “让我看看,司珺挑中了谁?” 清晨时,那张扬而喜悦的嗓音,让姜雪菱迷迷糊糊地睁了眼。 一张年迈而傲慢的妇人面庞,堵在了眼前。 双眼细长,下巴尖翘,透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强势。 “这是我们的老夫人。”一丫鬟的声音响起。 姜雪菱立刻起了身,警惕地打量着她。 “小姑娘很紧张呢。” 老夫人说着,就要伸手捏起她的脸。 “娘,别这样。”司珺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恳切。 老夫人瞟他一眼,徐徐收了手,直起了身子,往桌边去。 “漂亮是漂亮,可一看便知是个多事的主。不像是会听话的。” 说完,她在丫鬟搀扶下,坐了下来。 “娘,儿子心属于她。请娘务必成全。”司珺作揖道。 “老夫人。”姜雪菱闻言,马上下床,“我对司珺没有半点情意。我请您放我走吧。” 老夫人眉头一皱,看向司珺。 司珺低头不语。 “这件事,我无从干预。既然司珺是这黑龙潭的主人,一切,听他安排吧。” 说完,她款款起身,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示意丫鬟来搀。 走到门边时,她又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司珺!跟我走!” 司珺答应着,随她一同出去了。 “你们下去。” “是。” 周围下人尽去,只剩母子二人。 “那个女子,长得柔弱,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个软骨头。你要留她,就必须比她更强硬。” “儿子明白。” 送走了老夫人,司珺回到了姜雪菱屋中。 他不进去,只是负手立在门边,甩下了一句话。 “大婚之日,便在七日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准备。” 第37章 出逃 “姑娘,嫁衣来了。” 青蛇捧着一只木制托盘进了屋。 托盘上,是一件折叠整齐的嫁衣。 深青色的底,金线刺绣的纹样,雍容华贵,明丽大气。 “看看,多好看。” 青蛇将衣服提起,在她面前展示。 姜雪菱一声不吭。 那双黯淡无光的眼,都未瞧她一下。 “姑娘,你能嫁给少主,这是多么不容易的福气。您何必这样呢。” 青蛇走来,柔声细语。 姜雪菱只是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青蛇叹了声气,一边折起嫁衣,一边道,“少主啊,一表人才。先王在世时,最看重他了。若不是那年与九霄帝君的那一战……他不会坠入凡间,失去记忆,遭这番历练才回来。黑龙潭的年轻雌蛇,都渴望嫁给他呢。姑娘,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姜雪菱忽而抬眼。 青蛇以为是她变了主意,忙问,“姑娘,你要试试嫁衣吗?” “不。” 姜雪菱的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想嫁给司珺吗?” 青蛇一怔,随即垂眼,略显羞赧地笑了。 “我倒是想。可我没有福气。” 姜雪菱忽而起身,走到了她身旁,接过那件嫁衣,在她身上比了一比,“谁说你没有?这嫁衣,多适合你。” 青蛇脸色微僵,“雪菱姑娘……你、你是何意?” 姜雪菱眼里的笑意,再未掩饰。 大婚前夜,青蛇来到姜雪菱屋中,关紧了门窗。 “这个,给你。吃下它,你会变成我的模样。”青蛇的掌心里,放着一颗小巧的药丸。 “黑龙潭只有一个出口,在山脚下。每只蛇的进出,都要受到严格盘查。手谕和令牌,缺一不可。我已为你造好。被盘问时,你千万不要紧张。过了山脚,你便可以想去哪去哪了。” “我明白。谢谢你。”顿了顿,姜雪菱又问,“那你要怎么办?” 青蛇垂眼,无奈一笑,“我只能带着你的容貌,度过下半辈子了。” 姜雪菱忽觉心头一酸。 但很快,青蛇又强打起了精神,“也没关系。谁叫少主喜欢的是你。只要能陪伴少主,以何面目,我无所谓。” 话落,院中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少主到了。” 青蛇一惊,连忙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姜雪菱还未缓过神,司珺便推门而入。 她故作镇定地坐在桌旁,从容抬眼,“你是来看我,逃没逃吗?” 司珺轻笑了声。 “我说过了,黑龙潭,你是出不去的。” 他走来,用修长的手指掐起了她的脸。 手指骨节用力,隐隐泛白,将她的脸都掐得变了形。 “我只是来看看你。明日这个时候,你便是我的人了。” 他俯身,漆黑如夜的双眸逼近了她。 “上一世是,这一世,也是。你哪儿都逃不了。” 他丢下这句威胁,唇角微抬,眨眼便消失了。 转眼,便是大婚当日。 姜雪菱按照青蛇嘱托,服下了那颗药丸。 她眼睁睁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变成了青蛇。 回头,真正的青蛇,却身着嫁衣,长着她的脸。 “雪菱姑娘,你一定小心。” “嗯。”姜雪菱满怀感激地望她。 屋外鼓声阵阵,愈来愈近。 “姜姑娘,时辰到了!” 一位老妪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该走了。”青蛇望着窗外,眼里竟涌进几分仿佛不能再回头的决绝。 姜雪菱抿唇,点了一下头。 她望着青蛇,一步一步离开了屋子。 随后,她回过身,从半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她不敢回头,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山脚。 在关口处,有几只小蛇在那盘旋,时不时吐出长长的舌头。 姜雪菱深呼吸了下,扭动着过去,将青蛇交给她的手谕和令牌,从口中吐出。 一只小蛇赶来,用一道深色的光托住了它们,将东西降至眼前,细细查看。 “好端端的,少主怎会叫你出门寻簪子?” 姜雪菱镇定回答:“少主的新婚夫人是凡间的人,只喜欢凡间的金银珠宝。耽误了时辰,让少主夫人不开心了,我拿你们是问。” 众小蛇互相看了一看。 “行了,你走吧!” “多谢。” 姜雪菱点头,就要出关口。 “且慢!” 姜雪菱心里一跳,佯装没有听见,正欲继续前行,一只大蛇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手谕,不是蛇皮纸。你说,这是哪来的,是谁给你签的手谕?” “就是少主签的。” “少主的手谕,用的可是上好的蛇皮,过火不坏。为何你这手谕,一烧便焦。” 话落,一簇火焰从大蛇口中喷出。 手谕瞬间变得焦黑。 大蛇在她周围盘旋着,两只绿豆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说!你到底要出黑龙潭干嘛?” “我要干嘛,手谕上写得清清楚楚!你把手谕烧了,还反问我作甚?” 大蛇冷笑一声,忽而冲她吐出长舌。 长舌末端,闪过了一道刺眼的寒光。 姜雪菱禁不住闭了下眼睛。 再睁眼时,她发现,那青色的蛇体,已成了着长裙的人形。 她变回了她自己。 周围一片哗然。 “假冒小青,好大的胆子!” “你到底是谁?” “不说,我逐你去地牢,用你的皮做新的手谕!” 第38章 他的性命,在你手上 一只小蛇挪来,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地缠住了她的手腕。 另一只蛇则绕过了她的腰。 蛇头一伸,她整个人便被强行往前带去。 她正要开口解释,忽听身后响起一声怒喝。 “放了她!” 姜雪菱回头,顷刻间怔在了原地。 对方戴着白色面纱。 但只一眼,她已笃定不移。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黑龙潭?” “这天地之间,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话落,一道白光,如一柄横向的长剑,冲眼前的这群小蛇直直劈去。 几只小蛇,一招未出,瞬间裂成两半。 不过一眨眼,满地都是蛇的断体。 “走。” 还未反应过来,她便被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仰脸,只见风拂起了他的面纱。 那分明的侧脸,令她心中一跳。 “玄澜,你去了哪里。” “不要提我名字。” 他低低地说着,揽住她的肩,正要离开,一束黑光射来,直接捆起了二人,将他们往空中一扬。 “啊!”姜雪菱惊叫。 “你别怕。” 话落,两人双双被摔至了地上。 面前,是一双黑色长靴。 “姜雪菱,我和你的账,待会儿再算。” 司珺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你冲我来!”玄澜低吼。 “别急。”司珺悠悠笑着,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珠子。 那颗珠子,莹莹发亮,温润透明。 姜雪菱一怔:“这……这不是在我那……” “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说着,他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玄澜,将那颗珠子徐徐晃过他的眼前。 “我早知你会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我得感谢这颗珠子,它为我存下了不少灵力呢。” 玄澜咬牙,“司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要你放姜雪菱走。” “你们俩呀,开的条件都一样。那我就费心再说一次……”他凑近玄澜的耳,含着轻蔑的笑容,缓缓吐出几字,“我绝不会放她走。” 最后一字呼出时,他瞬间敛住笑容,直起身子,怒喝一声,“带走!” “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姜雪菱马上上前,护在玄澜跟前,“你们要带走他,就把我也一起带走!” 说完,她攥住了玄澜的手腕。 “雪菱姐姐,你别担心我。”玄澜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有你的去处。” 司珺说着,回头掷下一道狠厉的目光。 身后数百条小蛇涌来,缠住二人的身子,将他们往不同的方向拖。 姜雪菱咬牙,死死地握住玄澜的手。 “雪菱姐姐,你放手吧。” “我不!过去这些日子,我已经尝过一次失去你的滋味了。我不能再让你走了!” 司珺目光一沉,“好一对深情男女。” 他张开掌心。 黑光迸出,从姜雪菱面前笔直穿过。 姜雪菱那惊慌的眼眸,瞬间被照亮。 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 他们攥在一起的力量,顿时松懈。 蛇群卷着二人,立刻往不同的方向飞去。 “玄澜!” 姜雪菱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天际。 半晌,她重重落地。 蛇群松了她,在她面前排好了队,仿佛等着邀功。 姜雪菱顾不上疼,只跪地掩面痛哭。 她努力咬唇,不发出任何声音。 泪水的咸涩混着唇上的血腥味,涌进了她的唇齿。 悲怆的呜咽,还是时不时冒出她的指缝,闻者心悸。 因为她眼睁睁地看着司珺,打断了玄澜的一只胳膊。 “别哭了。” 司珺淡漠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姜雪菱无动于衷,肩膀颤得厉害。 “我说你别哭了,你听见没有?” 司珺一把将她拽起。 她抬起通红得仿佛能滴血的双眼,瞪着他。 那眼里的凶狠,令他心头一跳。 “雪菱,你别这样看我……” 他伸手,想要拂过她眼角的泪,却被她狠狠一吼。 “你别碰我!” 司珺只好收了手,环视四周,让众人下去。 待周围空下,他又想将她揽入怀里,却被重重推开了。 姜雪菱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让他险些跌倒在地。 司珺稳住身子,顿时沉下脸色。 “姜雪菱,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跟我耍脾气?你偷溜的事,我还没跟你算!” 他一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手拧住她的胳膊,将她拖了出去。 姜雪菱觉得疼,却倔强得一声不吭。 他将她拖进了一处院落。 姜雪菱认得,这是他们的婚房。 院中跪着一群下人。 青蛇也在其中。 司珺用力一推,姜雪菱便摔进了他们之间。 幸好青蛇扶住了她。 “姜雪菱,现在这些人,包括玄澜的性命,只握在你一个人手上。” 司珺走来,垂眼瞟着狼狈的她,目光高傲而冷峻。 “你乖乖地与我成婚。大婚之后,我便放过他们。否则,这就是下场。” 他大手一抬。 一道黑光,瞬间割开了角落里一个下人的脖颈。 “咚”的一声,那人倒在地上,双眼空洞,失了呼吸。 深红的血刹那喷涌而出,如雨一般落满了四周。 司珺冷冷勾唇,仿佛势在必得。 “如何?” 第39章 都是夫妻,何故避嫌? 姜雪菱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那从天而至的几滴鲜血,落在了她头上,沿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滑下。 血腥味扑面而来。 司珺见她犹豫,再度挥手。 “嘶”的一声,又一个下人被割了喉。 血滴再度洒下,溅湿了她的衣襟。 周围的人都吓坏了,哭喊着哀求姜雪菱。 “雪菱姑娘,您就嫁给少主吧!” 姜雪菱缓缓睁眼,几无情绪地望着司珺。 “你绝对不会食言。” “当然。” “我还有一个条件。” “别说你要走。” “不。我想……再看玄澜一眼。” 司珺忖量了下,随即笑道:“可以。” “好。那我可以答应你。” 司珺心满意足,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去。 下人们不敢吭声,逃也似的离开了院落。 司珺扶起了姜雪菱,在她额上重重一吻,轻声说道:“我不会辜负你的。” 姜雪菱无动于衷,心如死灰。 司珺见状,便从怀里摸出一枚金指环。 “这个,你看看。” 姜雪菱一怔。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姜锦安的指环。 “我知你们姐妹,惦记着那族长之位。你嫁给我,族长之位,就是你的。日后,天下都是你的。”他含着微笑,凑近她的耳朵,气息轻轻扑在她的耳廓上:“这样,你不是就能实现,母亲的心愿了吗?” 姜雪菱瞟他一眼,咬牙不语。 司珺怕夜长梦多,将新婚之日定在了两天后。 新婚前夜,二人去了地牢。 “少主。夫人。” 门口的两个守卫见到他们,齐齐问好。 司珺往常是不屑于答应的。 但他故意瞟了姜雪菱一眼,意味深长地应了声“嗯”。 姜雪菱只目视前方,一言不出地往前去。 地牢幽深,弥漫着若隐若现的腥味。 走了许久,二人终于停在了一处长长的阶梯前。 “上去跟他道个别吧。”司珺笑道。 姜雪菱仰头一望。 她看不清阶梯尽头。 只见那儿有一团幽深的光,如乌云一般聚集翻涌。 她不应,只静静地迈上阶梯。 司珺跟在她的身后。 一段短短的阶梯,她却觉得自己走了百年。 许久,她停在了玄澜跟前。 他身体笔直,双脚悬空,紧闭双眼,周围环绕着黑色光晕。 他几乎未着寸缕,只腰间围着一块黑色绸缎。 苍白的肌肤,更显得他如一尊雕塑。 姜雪菱的目光,扫过那只断臂时,不由得一颤。 创口已经复原,长出了雪白的皮肤。 但想到那只手搂着自己的温度,姜雪菱又忍不住掩唇痛哭。 微弱的嘤咛,唤醒了玄澜。 他茫茫然地睁眼,见到姜雪菱,眼眸骤然一亮。 “雪菱姐姐……能见到你真好。” 她匆忙抬眼,仓促地抹了抹泪痕,就要冲上前去抱他。 但那黑光闪了一闪,立刻将她推了出去。 “雪菱姐姐!” 玄澜惊叫,正要伸手,手指却被那光晕狠狠地刺了一下。 姜雪菱失了重心,但转眼就被一双手牢牢地扶住了。 “她的事,从此用不着你操心。” 司珺扶着姜雪菱,如挑衅般扬了扬眉。 玄澜一怔。 姜雪菱拨开了他的手,低低地道,“不要碰我。” 司珺却又揽上了她的腰肢,如故意炫耀一般,咬着她的耳朵:“都是夫妻,何故在那外人面前避嫌?” 姜雪菱正要撇开他,耳边又灌来了他的一句威胁,声音很低:“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她只好默默地收回了挣扎的手。 “夫、夫妻?” “玄澜,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司珺打断了她的话,在她脸颊旁轻快一吻。 玄澜的眼眸瞬间黯淡下去。 姜雪菱一怔,奋力挣脱出了他的怀抱。 她着急地瞟了玄澜一眼,丢下一句“你没事就好”,匆忙下了台阶。 司珺用手指缓缓抹过自己的唇,暗自笑了。 玄澜眼中那所剩无几的柔和,也因姜雪菱的离去,而彻底消失。 他扫过司珺,目光里尽是森森寒意。 “玄澜。你可知自投罗网,怎么写?” 司珺向前一步,将手伸进光晕里,掐起了他的下巴。 光芒渐弱。 玄澜头一撇,甩开了他。 “我是真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九霄帝君,竟为了一个女子,胆敢在灵力残缺时擅闯黑龙潭。你是真不要命啊。” 玄澜眉头一蹙:“你拿姜雪菱诱我过来?” “不。我是真心想要娶姜雪菱。能抓到你,是意外之喜。” 司珺凑近他的脸庞,笑容阴鸷:“我答应姜雪菱,嫁给我,你就有了自由。但我好不容易抓了你,这般机会,我如何能错过?” “你想要什么?” “你的位置。” “痴心妄想。” “是不是痴心妄想,你迟早会知道。” 司珺退后一步,离开了光晕。 光芒渐浓。 司珺立在一旁,含着冷笑,看着玄澜渐渐变了脸色。 无数道光,在玄澜周围盘旋。 每一道光拂过他的皮肤时,都会将钻心之痛,渗进他的骨血。 玄澜闭着眼睛,眉头紧蹙,竭力压抑着痛苦的闷哼。 “你慢慢享用吧。”司珺悠悠说着,披风一挥,回身下了台阶。 当晚,姜雪菱独自一人待在房里,望着烛火,彻夜未眠。 司珺怕她耍花招,不让任何一个人来陪她。 一片死寂,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哒、哒”。 窗棂两声轻响,让她身子一惊:“谁?” “嘘。” 屋外只传来一声嘘声,又恢复了寂静。 姜雪菱正疑惑时,一声清脆的落地声,让她猛地回头。 她瞪大了双眼,眸子微颤。 “小、小白?” 小白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手指一点,姜雪菱瞬间变成了一只白鸟。 “我带你飞出黑龙潭。” “那玄澜呢?” “我会带你们见面的。” 小白抱着她,从窗户出了屋。 随后,她自己也化身成了鸟。 两只洁白的鸟儿,拍拍翅膀,飞向了辽阔的夜空。 “小白,可是,其他的蛇,也会因为我受牵连。” “黑龙潭的灵兽,没有清白的,都沾满了罪恶。受了牵连,也是活该。” “可是青蛇……青蛇是好人。” “雪菱姑娘,你已自身难保,不必再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姜雪菱不再说话了。 小白嘱咐:“遇到盘查,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来。” “我们不能直接……” 话落,姜雪菱便觉得自己撞到了什么。 她闷哼一声,只听小白道:“这是黑龙潭无形的边界。我们下落便好。” 转眼,两只白鸟,双双落到了关口处。 “两只鸟?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一只蛇正喝酒喝得痛快,醉醺醺地晃着脑袋,瞟了她们一眼。 “从画眉谷来,往西域去。”小白回答。 “西域有何好去?” “主人需要香料修炼,便让我们去取。” “行行行,去吧去吧!” 小蛇吐了吐舌头,就要回屋。 姜雪菱顿时松了一口气。 正要与小白起飞时,小蛇又忽然探出了脑袋:“且慢!” 小白一怔,缓缓回眸,故作镇静地道:“还有何事?” 小蛇睨她一眼,轻蔑至极:“画眉谷的夫人,欠黑龙潭的债,说好年前还,怎么磨蹭到了现在?既然她还不起,我不如扣了你们,去找她讨债!” 第40章 先斩后奏 小白一怔。 正要琢磨说辞,一只青蛇款款扭出了屋子,缠住了那只小蛇,媚态横生。 “这两只鸟,恐怕身份低贱,连夫人的面都见不得。你为难她们作甚?” 小蛇琢磨了下,觉得她说得在理,便挥挥手让她们走了。 姜雪菱与小白马上向他颔首道谢。 抬眼时,姜雪菱发现那青蛇正望着自己,眼中暗含深意。 姜雪菱心中一颤。 是她。 青蛇收回了目光,与小蛇一同进了屋。 “走。”小白轻轻道。 姜雪菱便扇了扇翅膀,随她飞出了黑龙潭。 她不知自己飞了多久。 天蒙蒙亮时,小白终于领她落了地。 二人落在了一处客栈的长廊,面前是一扇木门。 “进来吧。” 话落,两人双双化成人形。 小白推开了门,侧身为她让出了位置。 姜雪菱深吸了一口气,迈进屋来。 玄澜闭目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神情安然。 “他……” “我给他吃了药,已经没事了。”小白说着,掩上门,安静地离开了房间。 姜雪菱走近了床榻。 还未坐下,玄澜便仿佛感知到了她的存在,睁了眼。 “我吵醒你了?”姜雪菱连忙坐下来,捏起了他的手,关切地问。 玄澜摇了摇头,张手将她按进了自己的怀抱。 她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耳边是那有力的心跳声。 两行泪猝不及防地滑下脸颊。 “我好想你。真的。”玄澜轻轻说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 “你去了哪里。” 玄澜沉默一瞬,搂紧了她。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姜雪菱从他怀中仰起脸,泪眼婆娑。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玄澜哥哥不属于这里,他要回长白山!” 小白忽然冲了进来。 姜雪菱立刻松开怀抱,坐直了身子。 玄澜艰难地撑着床榻,支起身:“小白,我很感激你,但我不能……” 话未说完,小白便“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泪花,激动大吼。 “帝君!司珺的本事,你如今已经领教了!你难道要耽于这情情爱爱,眼看着天下落入司珺的手里吗?更何况,你又怎么敢保证,这个姑娘,和黑龙潭没有瓜葛?” “我心中有数。那都是司珺的挑拨离间之语。” “你已灵力渐消,还有什么数?过去这些日子,我眼看着你日渐消沉,才会带雪菱姑娘跟你告别。你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就随我回圣地吧!” “小白。”玄澜沉下了脸色,“我是真没想到,你的灵力竟修炼得这般出神入化。连我都没法逃出你的囚禁。但我心意已决。希望你好自为之。” 姜雪菱愣了愣,似乎明白了过来。 她想起了青蛇的话。 “玄澜,你就是九霄帝君?” 玄澜还未回答,小白便道:“知道便好!自古以来,九霄帝君十年一轮,由各圣地的灵兽共同选出。只有玄澜哥哥,深得人心,一坐上九霄帝君的位置,便是百年。若不是与司珺打得两败俱伤,玄澜哥哥怎会流落到你们那灵兽场,被人当菜一样挑来捡去?” 姜雪菱怔住了。 种种蛛丝马迹,在此刻悄无声息地串了起来。 “司珺对这个位置,已虎视眈眈,甚至不惜与所有圣地为敌。一旦让他成为帝君,天下是何模样,你想过没有?姜雪菱,你现在还要紧抓着玄澜哥哥不放吗?” “有什么话,你冲我说,与她无关。”玄澜下了床,挡在了姜雪菱与小白之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那……不要这个,也是你的决定吗?”小白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颗珠子。 玄澜眉头一蹙。 那是他的灵珠。 “我冒死从司珺那里偷回来的。你跟我回去,我便把灵珠还给你。你若不答应,我就将这颗灵珠带回长白山,让长老另寻少主!” 玄澜沉下目光:“你威胁我?” “我在求你。” 玄澜动了动喉咙,定定地注视着她:“好。你先回去吧。明早,我同你一起出发。” 小白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笑了:“玄澜哥哥,太好了,这天下,有救了。” “让我和雪菱姑娘单独待一夜吧。” “好,好。”小白忙应着,离开了房间。 待屋中静下,玄澜看向了姜雪菱。 “雪菱姐姐……” 姜雪菱一言不发,一把抱住了他,眼眶渐红,声音哽咽:“你去吧。那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去哪儿呀?” 玄澜按住她的双肩,将她推开了一点儿,低头凝望着她的面庞,宛如看一个委屈的小孩子一般,笑了:“我哪儿都不去。” “那……” “我是骗她的。她现在灵力在我之上。等夜深,我们就走。” “可那帝君之位,还有那司珺……” “你不必管。相信我。好吗?” 他捏着她的手,目光坚定。 “嗯。”姜雪菱抿唇,轻轻地应。 天蒙蒙亮时,两人悄悄离开了客栈。 离去前,玄澜点了迷魂香,从小白那里偷回了灵珠。 “姐姐,这个还是给你。” 他摊开掌心,将珠子递给她。 “你不怕我弄丢了?” “不怕。” “算啦。还是留在你这儿吧。”姜雪菱轻轻折起了他的手心,笑容嫣然。 两人辗转,在天亮时来到了驿站,搭上了往令溪方向去的马车。 途中,他们经过了一处繁华的街道。 马车忽然被人拦下了。 一位官差走来道:“前方道路封锁。你们在这儿等等。” 玄澜问马车夫:“可否绕路前行?” 马车夫回头望望。 身后的路,已经被车马堵上了。 马车夫道:“等等吧。估计有什么京官来。过了就好了。” 玄澜无奈点头。 马车外,脚步声嘈杂。 玄澜揽着姜雪菱,静静地坐在车内。 忽然,车幔被人一把掀开。 侧窗外闪现的脸庞,让二人一惊。 “小白?” “你们果然在这!” “雪菱姐姐,抓紧我。” 玄澜说着,一把攥住姜雪菱的胳膊,跳出了马车,蹬着车架一跃而起。 “玄澜,她有灵力,我们怕逃不过。” “不怕。这几天我恢复了些。” 他牵着她,从拥挤的街道上空迅速飞过。 小白紧追不舍。 “什么人?什么人?” 街上的人仰头望天,惊慌不已。 小白见二人快要飞出视线,情急之下,抬手一挥。 一道白光撞来,顷刻间冲散了二人。 “啊!” 姜雪菱整个人失了控制,重重地摔到了马车顶部,随后滚了下来,栽倒在地。 她疼得脸色苍白,双眼昏花,只听耳边响起一片喧嚣。 “大胆!冲撞御驾!” 几个侍卫齐齐冲来,将姜雪菱围住了。 其中一个侍卫拔出长刀,直接架在了姜雪菱脖子上。 “这里有刺客!待我解决了她,再向皇帝禀报!” 话止,手起,刀落。 第41章 如何不在紫禁城养着? “慢!” 一声低沉的声音,从面前的马车中响起。 马车的帷帘,徐徐拨开。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阴影里,端正挺拔,气宇非凡。 那带刀侍卫收了刀,向他作揖:“陛下,此女子冒然冲撞您。若不解决,必有大患!” “陛、陛下……”姜雪菱残余的意识,迫使她起了身,准备下跪。 边上侍卫重重一蹬,让她再度摔倒在地。 皇帝眉头一蹙:“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你们何故小题大做?” 众侍卫面面相觑。 “带她回去,给她看看伤。”陛下说着,望了姜雪菱一眼。 帷帘再度垂下。 姜雪菱已疼得牙齿磕绊,说不出话。 但她的脑海中,依旧残留着一个念头。 她要见到玄澜。 “陛下,不……小女要找……” 话未说完,她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她环顾四周。 华丽典雅的屋子,弥漫着若隐若现的香气。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个男子进了屋,身后只跟着一个下人。 姜雪菱认得,那是皇帝。 他摆摆手,下人便关上门走了。 姜雪菱支起身子,正要问候,皇帝便道:“不必多礼。伤好些了?” “承蒙陛下关照,好些了。” 皇帝淡淡一笑,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她:“那日,你为何掉到朕的车顶之上?” “一时失足,掉下屋顶,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原谅。” “原来如此。”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谈不上惊扰。你无事便好。” 姜雪菱颔首。 “你知朕为何只身前来吗?” 姜雪菱一怔。 “朕想看看你。那日隔得远了,看不清,只知你是个漂亮姑娘。如今近看,才知,朕见过的女子,竟无一人能比。如此绝色的姑娘,如何不在紫禁城里养着呢?” 皇帝打量着她的面庞,脸上渐渐浮起温和浅淡的笑意。 姜雪菱沉默一瞬:“陛下,这般福气,小女消受不起。” “我说你受得起,你便受得起。你就在这里,好生修养着。待朕办完了事,便带你回京。” “陛下。小女在此地,还有一个念想。若此刻动身回京,小女恐怕无法心安。” “你说,朕为你办到。” “小女的弟弟,前几日失踪了。他是小女唯一的亲人……” “朕知道了。待会儿,朕会让画师来找你。” 说完,他颇有深意地望她一眼,离开了屋子。 不过一会儿,院外便响起了脚步声。 姜雪菱以为是画师来了,忙起身去寻。 一开门,她微微一怔。 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屋。 “见了太后,还不下跪?”一个丫鬟道。 姜雪菱马上下跪行礼:“见过太后。” “你便是皇帝刚救的姑娘?” “是。” “抬起脸来让我瞧瞧。” 姜雪菱缓缓仰脸。 太后端详了下,眉头蹙起:“漂亮是漂亮,但看起来,不是一张单纯的白纸。只怕陛下年轻,受人蛊惑。” 话落,她向丫鬟摊开手心。 丫鬟马上将一只金元宝放到了她手里。 “带着它,现在便走。不要让皇帝再看到你。” 丫鬟凑近耳畔,悄声道:“太后,陛下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姑娘。只怕打发了她,会引起轩然大波。” 太后顿怒:“陛下他谁都喜欢!下一趟江南,带了七八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说完,她严厉的目光扫向姜雪菱。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太后,小女对银子,没有兴趣。” 太后立刻眯起了眼,脸上掠过轻蔑之色:“怎么?嫌我给的少了?” “不。”姜雪菱磕了一个头,缓缓道:“小女不求银子,不求荣华富贵。小女来此地,只是想找到弟弟。只要找到了他,小女马上回老家,绝不在此地多留。” 太后闻言,面容渐渐舒展了。 “找到你的弟弟,你就走?” “是。” “好。你是个重情义的丫头。我会帮你。收拾东西,随我来。” 当晚,她住进了太后的院落,随两个丫鬟留在了偏房里。 “找到了!找到了!” 一个丫鬟的轻呼,划破了院中的沉寂。 “太后,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姜雪菱心中一跳。 下一刻,玄澜的声音,随着焦急的脚步声而至。 “我姐姐在这里吗?” “玄澜!” 姜雪菱一把推开了门。 玄澜循声回头,眼眸顿时亮起。 下一刻,她便扑进了他的怀抱。 “你还好不好?” “可受了伤?”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顿了一顿,相视而笑。 太后在丫鬟搀扶下,缓缓走出。 两人迅速松开了彼此。 “太后。”姜雪菱颔首。 “看来,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太后的恩情,小女感激不尽。小女今晚便收拾东西离开。” 太后微笑颔首:“姜姑娘,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院外响起了有力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 “母后要将她送到哪里去?” 皇帝大步流星地迈进院落。 说完,他看向姜雪菱:“你想跑,是吗?” 太后走来,苦口婆心道:“皇帝啊,你出行一趟,带那么多女子回京,别说后宫里人心惶惶,就是朝堂上,也是闲话纷纷啊!” 皇帝忽而冷笑:“朕何曾怕人说过闲话?” 太后一怔,不由自主地与丫鬟交换了一个眼神。 “朕知自己的名声。荒淫无度,昏庸无能。朕还怕什么?” 姜雪菱动了动喉咙,上前一步。 “可陛下,并不是心甘情愿背着这样的名声的,不是吗?” 第42章 你是看不起我吗? 皇帝当即沉下脸色。 “朕看你漂亮,才欣赏你。你可不要自讨无趣。朕的事情,不需要你多言。” 姜雪菱仰脸望着他,从容不迫。 她记得,上一世,端王造反,率军杀进京城,让这位荒淫的皇帝,沦为了阶下囚。 当时,民间传出这位皇帝自缢前吟咏的一句诗。 人们都说,“那昏君,如何读得懂此诗?” 但姜雪菱却信那位她素未谋面的帝王,真有难言之隐。 “八风儛遥翮,九野弄清音。一摧云间志,为君苑中禽。” 她红唇微启,缓缓念出此诗。 皇帝目光一顿。 “这诗,陛下可耳熟?” 皇帝若有所思,嘴唇微动,如自言自语:“萧道成的《群鹤咏》。” “陛下可喜欢这诗?” “你如何知道……” “陛下心怀壮志,只是处处受掣肘,便用这放浪举止,来报复这种种规训。但陛下,明明有其他方式,能达成同样的目的。” 皇帝抬眼,轻蔑一笑,仿佛满不在乎:“什么方式?” “杀鸡儆猴,来一个下马威。别忘了。您是皇帝,是天之骄子。再野的兽,在您面前,也难成气候。” 皇帝冷笑一声:“煞有介事。来人!” 几个侍卫出现在了院中,将姜雪菱和玄澜围住了。 “将他们带回去歇息。没有朕的准许,不准离开半步!” 姜雪菱和玄澜匆忙对视了一眼。 玄澜的指尖,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姜雪菱眉头一皱,摇了一下头。 玄澜只好收了手,跟着侍卫走了。 两人被带去了不同的房间。 夜深,姜雪菱迟迟未睡,只托着下颌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用绣花针绕着眼前的幽幽烛火。 门忽然开了,悄无声息。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的阴影里。 她认得是谁,却并没有起身行礼。 “见到朕,如何无动于衷?” 皇帝只身一人迈进门槛,关上了门。 姜雪菱含笑抬眼,眼波盈盈。 “陛下不是说小女煞有介事,又何故要来呢?” 皇帝一怔,仿佛被她说中了心思。 但他迅速稳下心神:“谁说朕是来谈你方才说的那些胡话?” “陛下若无兴致,那便直入正题吧。” 姜雪菱终于丢下绣花针,缓缓起身,停在了皇帝面前。 她轻轻拨开乌发,露出那白皙的胸口,如莲瓣一般的唇,微微翕动,仿佛一呼一吸都温暖诱人。 皇帝眸色一深。 “你是真的很会得寸进尺。” 姜雪菱扬唇一笑,回身坐回桌旁:“陛下您就认了吧。我的话,没有说错。” 皇帝沉默了下,仿佛像认了命一般,垂头丧气地坐下。 “连一个漂亮姑娘,都能看穿我的心思。” “陛下是看不起我吗?” 皇帝动了动喉咙,半晌才道:“我以为你这样的女子,只不过是一个在后宫深院里,讨男子欢心的红粉玉人。” “您看错我了。” “或许吧。”皇帝笑了笑:“你早些时候说的杀鸡儆猴,可有对象?” 姜雪菱朱唇微动,吐出二字:“端王。” 皇帝猛然抬眼:“你可有什么根据?” “朝堂上的事,我不懂。还请陛下自己斟酌。”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袖子一挥,起了身。 他一句话都未留下,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姜雪菱暗自笑了笑:真是奇怪。 第二日,一位公公来请,说皇帝要见她。 到了书房,姜雪菱才发现,玄澜也在。 “朕明日便动身回京。姑娘,你真的不愿随朕走吗?” “承蒙皇帝错爱。但小女还是想返回家乡。” 皇帝点点头,目光温和:“既是如此,朕就依你。朕为你备车,一路护你回去。” “多谢陛下。” 姜雪菱颔首,正要带着玄澜告辞,皇帝忽然喊住了她。 “还未请教姑娘……是何许人也。” “令溪,姜雪菱。” 姜雪菱回眸,笑意嫣然。 第43章 你还是坏姐姐 皇帝忖量了下。 “雪菱。”他玩味着这两个字,面容渐渐浮起笑意,“真好听的名字。” 玄澜微咳一声,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我们先告辞了。” “且慢。”皇帝喊住他们,向一旁的公公施了一个眼色。 公公马上递来一只白釉瓷盒。 皇帝接过瓷盒,望向玄澜:“你先退下,我有几句话,单独和姜姑娘说。” 玄澜心怀警惕,看了他一眼。 但姜雪菱的柔声细语,将他哄了出去。 “你弟弟真听你话。” 姜雪菱含笑不语。 “这是上好的天山雪莲。朕将它留给你。” 姜雪菱立刻推脱:“陛下,这般贵重的东西……” “留下吧。就当朕与你之间的一场缘分。” 姜雪菱忖量了下,终于绽开了笑容。 她带着那天山雪莲,与玄澜踏上了回令溪的路。 马车上,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 姜雪菱手中的瓷盒掉到了地上,盖子被摔了下来。 眼底的花瓣,如瓷一般洁白。 忽然,一道光从玄澜胸口射出,映亮了姜雪菱清丽的脸庞。 玄澜那一直藏在胸口的灵珠,此时却悠悠飞出,落到了花瓣之上。 温润光芒,愈来愈亮。 玄澜瞪大了眼:“雪菱姐姐,这是何处来的?” “陛下赏的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恰恰是能恢复灵力的三大宝物之一。” 姜雪菱瞪大了眼:“真的?” “你瞧!” 只见灵珠光芒渐盛,几乎让两人睁不开眼。 许久之后,灵珠才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姜雪菱惊喜不已:“那另外两样宝物,是什么?” “金钗石斛,红血菩提。” “我们能找得到吗?” 玄澜笑了,勾起手指来在姜雪菱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像是哄小朋友一般:“雪菱姐姐,你在想什么?这些东西,天下难寻,可遇不可求呢。” “唔。”姜雪菱鼓起嘴来应了一声,惹得玄澜忍俊不禁,搂过了她的肩。 当晚,两个人留宿在了一间客栈。 姜雪菱正在床边收拾东西,玄澜忽然从背后拥住了她,吓了她一跳。 回身一看,玄澜又赤裸着上半身,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 “规矩一!” 玄澜马上撒娇道:“哎呀,雪菱姐姐,你跟我来。” 她随他往里屋去,却见一个巨大的木盆,里面盛满了热气腾腾的牛奶。 “又浪费灵力?”她嗔怪他。 “用了一点点嘛。” 玄澜眨眼笑着,忽然一把抱起了她。 “啊!” 姜雪菱惊叫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便和玄澜双双跌进了木盆里。 玄澜身下的绸缎,悄然落地,如一片轻羽。 牛奶霎时四溢,香气腾腾。 “我的衣裳都湿了!” 玄澜淡淡一笑,为她褪去了衣裳,只留单薄的抹胸。 他那长长的睫毛垂下,几滴牛奶沿着睫毛落在了他结实的胸口,惹得姜雪菱喉咙微动。 “我就想这么抱着姐姐。” 他从身后揽住她,单手将她按进了他的怀里。 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膝盖,如抚摸着轻盈的云彩。 指尖时不时蹭过她柔软的腿,仿佛跳舞的精灵。 微弱的酥麻,在温润的奶香里,成了引人回味的缱绻。 姜雪菱顿觉全身软绵绵的,完完全全地倚在了他的胸口,渐渐合住了眼。 “姐姐。”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 “司珺要娶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姜雪菱睁开双眸,望着那升腾的热气,出了神:“我只想要你。不是你,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她又仰脸看他:“如果我和他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会怕吗?” “怕。”他不假思索地答。 “那你还会想娶我吗?” 玄澜忽然眉头一蹙:“姐姐,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怎么就胡思乱想!”姜雪菱猛地坐起了身子,激起些许浪花。 玄澜拉着她的手腕,神色严肃:“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想娶你,永远都想。我怕,只是怕你不开心,怕他伤害你。你以为我在怕什么?” “我以为……”姜雪菱沉默了下,脸颊渐红,“我以为,你会怕,那初夜,不是和你的。” “雪菱姐姐,你糊涂啦?”玄澜笑了,故意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蹭了她一脸牛奶,“我当然希望姐姐所有快乐的经历,都有我在。如果是和我,我会很开心。但如果不是,我也没关系。我喜欢的是你,只是你。你不要再说这种胡话咯。” 姜雪菱看他一眼,“唔”了一声。 “雪菱姐姐,分别几日,我看你……” 他凑近了她的唇。 声音渐低,成了气声,卷着炽热。 “越来越笨了。” 话音落下,他含住了她的唇。 姜雪菱身子微颤。 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了。 她揽着他的脖子,轻轻张开了唇,任由他的舌来探寻她的。 忽然,他在她背后用力一按。 她跌进了他的怀中,他顺势一倒。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躺进了牛奶里。 “雪菱姐姐。”他微喘着松开了她,眸色幽深。 “嗯?”姜雪菱凝望着他湿漉漉的唇,呼吸微急。 “我受不了。”玄澜声音微哑,如砂石在她心上摩挲。 “那怎么办呢。”姜雪菱忍下一口咬住他的欲望,耐着性子,勾起了唇。 玄澜忽而伸出一根手指,探进了那红润的唇中。 姜雪菱一怔。 但唇舌里漫起的奶香,让她不由得吮了一吮。 “这样你就受得了了?”她含糊不清地问。 玄澜摇头,眼中情绪复杂,如黯淡,又如释然。 “姐姐无论如何都让我受不了。不妨让我在新婚之夜之前,尽可能地尝尽姐姐的味道。” 说着,他抽出手指,张口将它咬住了。 他的舌尖,拂过那根手指的每一寸,仿佛要将她留在上面的津液,尽数吞下。 “让我也尝尝你的吧。” 姜雪菱低喘着说着,再度俯身,将那根手指拨开,吻住了他的唇。 她的手指,轻车熟路,找到了他胸口的敏感。 玄澜闷哼一声,松了她的唇。 他凝注着她,眼里透着拿她无可奈何的笑意:“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个坏姐姐。” “回了令溪,我们就成婚吧。”姜雪菱咬着他的耳朵,轻轻地道。 “嗯。”他低低地应,抱紧了她。 他不再躲避,任由她轻轻挠过他,挑动着欲火,又认命一般默默地将欲望压下,只用更凶狠的吻来报复她的顽皮。 辗转多日,二人终于回到令溪。 但两人在城中兜兜转转半天,却始终不见县衙。 街上人烟稀少,门窗紧闭,让姜雪菱心中生疑。 姜雪菱半信半疑地让马车停在一处焦黑的残垣断壁前。 “我应该没走错,就是这里。” “可这……”玄澜下车,四处打量,欲言又止。 “姜知县!您可算回来了!” 不远处传来的呼唤,让姜雪菱赶忙回头。 只见阿田小跑着来,急得满头大汗。 “前些日子,令溪灾荒,灾民们都闹事了!有一伙人从县衙讨不到粮食,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姜雪菱大惊失色:“怎会忽然闹灾荒?” “就您走后,令溪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实属罕见。地全部被淹了。” 玄澜忖量了下,问道:“连宁和村都供不出粮食了吗?按理说,他们的种子,就算淹了水,也能丰收。” “我也觉得奇怪呢!宁和村的作物,一夜之间全被人拔了!” 姜雪菱脸色凝重。 “姐姐,你别慌。粮食的事,我来想办法。” “可你……” 她怕他灵力不够。 “有雪莲在,够了。” 当天下午,阿田便张贴出了告示,让各地村民来领粮食。 姜雪菱与玄澜在县衙的废墟上摆起了几个分粮摊点。 转眼间,门庭若市。大街小巷都被灾民拥满了。 灾民们感激涕零,惹得姜雪菱愧疚不已:她应当早点回来的。 这时,一个男子硬生生地挤进队伍里,来到了最前面。 旁人立刻叫嚷:“挤什么?没看排队呢?” 那男子停在姜雪菱跟前,一拍桌子,怒目圆瞪:“人都饿死了,你知道回来了?” 姜雪菱愣了一愣,将粮食递给他:“前些日子出了事,我向诸位道歉。请大家放心,往后,我一定……” 话未说完,男子一把抓过那包粮食,另一只手直接扇在了她脸上。 一声脆响,让嘈杂的街道骤然安静下来。 “你凭什么保证?抢了知县的位置,转头就置我们的生死于不顾!我劝你赶紧滚出令溪!” 第44章 你害我家破人亡 下一瞬,一道白光不知从何处飞来,直接击碎了姜雪菱眼前的桌子。 顷刻间,木板四溅。 众人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 玄澜落到了姜雪菱身旁,盯着男子,抓起一块残板,冷冷道:“再动一根手指,这就是你的脑袋。” “救、救命!知县要杀人了!” “没准这粮食有毒!” 众人将粮食一甩,作鸟兽散。 姜雪菱无可奈何,默默地蹲下身来,收拾起烂摊子。 “姐姐……”玄澜在她身旁蹲下,愧疚不已。 “不怪你。”姜雪菱笑了笑。 “知县姐姐,还有多的粮食吗?” 头顶上响起的清脆声音,让她猛然抬头。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立在她面前,眨着一双胆怯的大眼睛。 “有!” 姜雪菱马上包了几袋粮食,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却踌躇着未走。 “还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咬着唇,沉默不语。 一抬眼,她已是满眼泪花。 “知县姐姐,我爹快病死了。听说姐姐……” “要药?” 小姑娘无措地点头。 姜雪菱笑了,让玄澜拿了一瓶药过来。 “这个可以给你。但姐姐有个条件。” 她招了招手,小姑娘便乖巧地凑过来听她说话。 “可以吗?” “可以!”小姑娘如释重负,连忙答应。 当晚,玄澜用灵力恢复了县衙。 第二日上午,姜雪菱再度在县衙门口摆起了摊,分发粮食和种子。 起初,摊位无人问津。 但昨日那小姑娘却又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堆村民。 “知县姐姐,你那药真管用。村民们听我说是找你拿的,今天一早就要跟过来呢。” 姜雪菱向她眨了一下眼,轻声道了句谢。 “村民们,前些日子,灾情发生的时候,我不在令溪,请诸位原谅。如今,县衙已经备了充足的物资。大家排好队,每个人都有。” 长队渐渐排起,很快便堵了整条街道。 路人经过,也不由得好奇。 “听说那知县是个蛇蝎心肠。她的东西你们也敢领?” “你不领我领!反正不要银子!” 不少人转念一想,也渐渐停住了脚步。 “你们不要被骗了!知县就是个小人!如今在这里装腔作势!” 昨日那男子,又忽然出现在队尾,指着姜雪菱怒吼。 所幸,村民无动于衷。 “那阿花的父亲,就是吃了知县的药好的,今天都下地了!” “我也赶紧拿点,晚了没了。” 男子急了,挤进队伍里,将村民一个接一个地推开:“你们信我!不要再排队了!” 姜雪菱脸色一沉,嘱咐玄澜照管好村民,便要走去理论。 玄澜拉住了她,不说话,却满眼担忧。 姜雪菱笑了笑,拨开了他的手。 “这位公子。我自认问心无愧。这些村民愿意领县衙的物资,恐怕你也无从干涉。你对我有何意见,尽管说出来。” 男子冷笑一声,又要抬手打她,一道白光从县衙大门处照出,如一根锁链般缠住了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你、你这是什么妖术?” “昨日那一巴掌,我不跟你计较。但你再动手,我便让刑律跟你好好谈谈。” “抓!有本事抓起来打死我罢!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跟你拼了!” 男子又要扑上前来,挥拳揍她,却被那白光死死扭住了手脚,“扑通”一声,面朝地栽了下去。 道道白光涌上,如绳索一般将他严严实实地捆住了。 姜雪菱眉头一蹙,蹲下身来看他。 “你说,家破人亡,是什么意思?” “你不必在这里跟我装傻!”男子在地上挣扎着,却如何也起不来,只能咬牙嘶吼。 姜雪菱环顾众人,思忖一瞬,厉声喝道:“带回县衙。” 男子被衙役拉走了。 队伍又恢复了平常。 傍晚,姜雪菱收了摊,来到了扣留那个男子的空房。 男子双手被反捆在身后,侧身倒在地上,用两只手不停地撞着椅子腿。 一听门被推开,他抬眼一瞥,立刻故作冷静地起了身,盘腿坐在地上。 “你不如找个监牢把我关了得了!何故在这里假惺惺?” “那个绳子,你挣不开的。”姜雪菱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他身旁。 男子移开目光,不语。 “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只是,那家破人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男子的目光里涌进了厌恶。 “你不如去阴曹地府,问问我的爹娘吧!” 男子忽然向前一挣,就要拿头撞向她的腹部。 姜雪菱匆忙一闪,躲到了门边。 “滚!有本事一刀杀了我!不然你就给我滚!” 男子激动大吼,双眼通红。 姜雪菱望他一眼,关上了门,沉默地退出了房间。 她吩咐衙役给他送一份饭,却亲耳听见他在屋里又将桌子掀了。 她叹了声气,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院落。 “雪菱姐姐。”她正倚在桌边,闭目思忖着,忽听耳边传来玄澜的声音。 她茫茫然地抬眼,见玄澜俯身望着她,脸庞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眉目里满是温润笑意。 “你呀,总是爱皱眉头。”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那双清雅的月棱眉。 指尖所及,皆是温柔。 “我在想。”姜雪菱说着,若有所思地捏过了他的手,在脸颊旁轻轻蹭着,“那个男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无论如何都不肯说。” 玄澜扬唇一笑:“这个,让我帮姐姐。” “你?” “交给我吧。”玄澜笃定地说着,将手从她掌心间抽了出来,压上了她的额。 她不由自主地仰起了脸,任他衔住了自己的唇。 二人柔软的唇瓣,渐渐紧贴,难分彼此。 “嗯……”姜雪菱轻声嘤咛着,艰难地从他的吻下逃了出来。 她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潮。那双好似蒙上了薄雾的湿润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玄澜。 “我还没吻够。”玄澜回望着她,目光晦暗。 “抱我去床上,好不好?”她轻声说着,气息勾人。 玄澜沉下目光,哑声应了句“好”。 他刚刚拦腰抱起了她,就听门外有人敲门,着急呼唤:“知县!知县!” 两人对视一眼。 姜雪菱赶忙跳到地上,整了整衣服,故作镇定地问:“何事?” “白日里留的那个男子,跑了!” 第45章 你把苍生,置于何地? 姜雪菱赶至房中,只见门窗大敞,地上丢着一团残破的绳子。 她正要吩咐人追出去,玄澜按住了她的手。 “我来。” 他低声说着,转眼没了影。 那男子挣断了绳索,呼哧带喘地沿着小路溜了。 一道白光,忽然落到了他的面前,化成了人形。 男子手指一指,牙齿磕绊:“你、你……你是那个狗知县派来抓我的?” 玄澜眉头一蹙,“啧”了一声:“何故说话这么难听?” 男子不理会,只撸起袖子叫嚣道:“我劝你早些放我走!” “我不想伤害你。我们只想知道发生了何事。” 男子冷笑一声:“知县给我全家下毒,如今还在这装傻?” “下毒?” 男子瞟他一眼,正欲走开,一抹白光飞过,他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无可奈何,只能恶狠狠地盯着玄澜。 “你放我走!” “你告诉我真相,我便为你讨公道。” “你不过是那知县的走狗,能讨何公道?” 玄澜忽而狡黠一笑:“我只是在县衙中做事,我没有必要为知县卖命。知县走了,我还能捞得到好处。你告诉我,我正好能抓个把柄。” 男子闻言,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他喉咙微动,终于开口道出实情。 “我早就听说,知县那里有神药。那日,我陪我爹去县衙拜访她,途中遇到了知县。她听了我的情况,就给了我一瓶药。谁曾想,吃了那药,我爹当晚便去了。我再去县衙,也找不到人了。再后来,饥荒也来了。我们没银子给我爹下葬,我娘也活活饿死了……” 玄澜一怔。 “这便是你恨她的原因?” “这个原因还不够吗?我恨,恨她的伪善!是她把令溪害成了这样。前些日子,所有人都在骂她无影无踪。现在她回来了,她什么都没做,就分了点粮食,一时间,大街小巷又在夸她的好!我说了她的所作所为,没一个人相信!” 男子哽咽着蹲下了身,掩面痛哭:“没一个人相信……” 玄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信。” 男子仓皇抬头,满面泪痕,“真的吗?” “我信。”玄澜笃定地道:“我一定为你查清楚。” 他手一挥,松了男子身上的束缚,转身便消失了。 县衙书房里,姜雪菱听完玄澜所言,久久不语。 “会不会……是姜锦安?” 玄澜无可奈何地摇头:“若我能掌握回溯的本事,便好了……” 姜雪菱靠着他的肩,神思恍惚,“难道,只能找司珺了?” “不要紧。修习过回溯的灵兽,有很多……” 话未说完,两道刺眼的光,从天而至,落了地。 姜雪菱忍不住闭了闭眼。 她分明感觉到,身旁的人猛然一颤。 待睁眼时,眼前站着两个白衣飘飘的长胡老人,一男一女。 她立刻支起身子。 玄澜起了身,颔首道:“长老。” 一位老夫人上前一步,径直走过了玄澜,只停在姜雪菱跟前。 慈祥笑意里,含着几分饶有兴致的深意。 “帝君,你就是为这个姑娘留下来的?好眼光,好眼光……” “咳。”边上那位老先生轻咳一声,面色严肃:“云长老,你别忘了正事。” “噢!”云长老应了下,退到玄澜边上,轻声耳语着:“可有喜了?你俩的孩子,一定很漂……” “云长老,再扯无关的事,你便离开这里!” 云长老不说话了,默默退回了老先生身边。 玄澜开口:“明长老,云长老,二位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所为何事?” 明长老“哼”了一声,面露愠色:“身为帝君,于人间修炼已成,却迟迟不回圣地。你把天下苍生,置于何地?” 玄澜思忖了下,拱手道:“不瞒长老,前些日子,玄澜丢了灵珠。而今,灵力已损,恐还要在人间修炼一段时日。” 云长老一听,脸上浮起了喜色:“既然灵力不够,那就再待一段时日也无妨。你们的婚事,可定……” 明长老瞪她一眼,立刻怒斥:“胡说八道!” “请长老明察。”玄澜说着,递上灵珠。 明长老手一抬,灵珠从玄澜的掌心缓缓升起,光芒渐亮。 半晌,灵珠落了下来。 “这灵力,果然有缺。” 云长老忙劝:“既是如此,就让他再待着吧。” “只怕灵力满了,他也不愿回!” 姜雪菱见状,站出来道:“二位长老,不妨先在这里住下。待灵力修满,二位再亲自带玄澜回长白山。” 二位长老对视了一眼,同意了。 姜雪菱便为他们安排了两间房。 夜晚,玄澜搂着姜雪菱靠在床上。 她问:“为何灵兽都要来人间修炼呢?” “圣地的环境,数百年单调如初,能量纯粹,修炼过程慢。但人间环境复杂。所以很多灵兽,都绞尽脑汁地要来人间,只盼尽快修成之后,回圣地呼风唤雨。” 姜雪菱若有所思:“原来人间这样好……” “也不尽是如此。若修炼未成,灵兽就无法回去,只能留在这里,和那些在人间原生的灵兽结伴生活,躲避危险。”玄澜说着,低下头来,轻轻吻了下她的头发,眉目温柔如水波:“那年,我和司珺打得两败俱伤,双双坠入人间,沦落到了灵兽场。如果不是遇到姐姐,恐怕我也会是如此。” 姜雪菱淡淡地笑了笑,贴紧了他的胸口。 第二日清晨,姜雪菱出了房间,见云长老正在院中散步。 她微笑颔首:“云长老。” “哎呀,不必这么叫我!叫我云婆婆就是。”云长老招招手,喊她过来。 待姜雪菱来到身旁,云长老挽起了她的臂,亲昵地问:“我们澜儿,你可喜欢?” 姜雪菱一听,顿觉耳朵一热。 “云婆婆,您这是何意?” 云长老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畔:“我们澜儿,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啊,又闷,不爱笑,又不爱说话。往常有小姑娘跟他说话,他看都不看人家,半天挤不出一个字。你要是心中有意,就热情一点儿,不要被他的冷淡吓退了呢。” 姜雪菱一听,心中嘀咕:玄澜很闷? 明明是个粘人又爱撒娇的委屈包。 但她嘴上答应着:“明白。” “这婚事,也该提一提了。婆婆为你挑好日子了。”云长老掐指一算:“下月初一,这是长白山百年一回的好日子啊!” 姜雪菱正要回答,身后响起斩钉截铁的四个字:“我不同意。” 二人循声回眸。 玄澜立在门边,神色严峻。 第46章 留到新婚 姜雪菱一怔。 云长老也愣了愣:“澜儿,你不是喜欢……” “我不同意。请长老谅解。”玄澜语气果断,走来一把拽起姜雪菱的手,进了里屋。 明长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院中:“早就跟你说,不要操心这种事。” 云长老睨他一眼,不语。 “玄澜,你为何……要拒绝云长老呢。我以为,你会很开心的。” “长白山规矩多。要成婚,也不能回去成。”玄澜望她一眼。 他抬手抚过她落在额前的发丝,幽深的双眸里,涌进几分疼惜。 姜雪菱一怔,随即垂下了眼眸:“那我们……” 玄澜扬唇一笑,俯身凑近了她的脸,“姐姐等不及啦?” “嗯。” 姜雪菱嘤咛着,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顺势吻上了她的唇。 唇上的湿热,让姜雪菱迅速软了身子。 所幸,他牢牢地揽住了她。 “咳、咳。” 门外两声轻咳,让两人吓了一跳。 “二位考虑得如何啦?”云长老好奇发问,语气慈祥。 “云长老,我们有旁的事要干。” 玄澜一句话,让云长老立刻喜笑颜开。 “好好好,慢慢来!雪菱姑娘年轻,你可小心着点儿呢!” 姜雪菱不由得脸颊一热。 那云长老的脚步声,愈来愈远了。 待确定屋外无人,她抬手狠狠捶了一下玄澜的胸口。 “什么叫有旁的事!” “不是吗?”玄澜淡淡笑着,再度吻上了她的唇。 姜雪菱被他抵到了桌上。 “嗯……” 玄澜压上来的力量,让她禁不住轻吟。 他立刻微喘着抬头:“可是疼了?” “没……”姜雪菱含着迷离的笑意,轻轻摇头。 玄澜凝望着她,忽然将她拦腰抱起。 姜雪菱吓了一跳,忙推了推他的肩,轻呼着:“你要带我去哪。” “床。” “这可是早上。” “我知道。早上,大家才有别的事干,没心思偷听。” 玄澜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畔,惹得她心头发痒。 眨眼间,她已躺在床榻之上。 玄澜侧身倚在她身旁,闭目轻吻着她的脖颈,如蜻蜓点水。 手指拂过之处,片缕皆落了地。 床帐垂下,轻盈曼妙,拂过了她的白皙小腿。 “雪菱姐姐,我一直想……留到新婚的。” 玄澜呼吸渐急,漆黑的眸子里漫起晦暗的欲望。 “我也是。”姜雪菱红唇微启,气息炽热:“玄澜,我们……” 她止住了话,但却静静地捏住了玄澜的手。 她要他的手。 “好不好。” “好。” 他含糊地答应着,衔住了她的唇。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 他逼紧了她紧绷的弦。 她柔若无骨的手指,不知不觉覆上了他的另一只手。 她的指尖,越掐越紧。 “玄、玄澜……” “嗯?” “我、我帮你吧。” “不。”他凑近了她,眼里是纯真却勾人的温柔,“我要让姐姐好好舒服。” 缠绵的空气里,那柔弱的哭声乍起,让玄澜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本就忍得不易。 她一哭,更是让他受不了。 他忍着欲望,渐渐放轻了动作。 只见她轻轻一颤,那紧绷的身子顿时松了劲。 他将她揽入了怀中,轻抚着她的脊背。 半晌,她才渐渐地睁了眼。 “玄澜……” 开口,声音还是软得让他发痒。 他那刚刚稳下的欲望,又热烈燃起,击打着他克制的神经。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抚摸着她,柔声道:“嗯?” 她埋在他胸口,闷闷地道:“我觉得你很坏。” 玄澜轻轻地笑了:“我不坏。” 他捏着她圆润的肩头,手指轻柔,宛如抚摸着一个绵软的面团。 四周再度恢复了寂静。 许久之后,玄澜偏头看她,却见那红潮已退的姜雪菱,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姐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个男子说的话。” 玄澜沉默了下来。 忽然,他仰了脸,眼睛一亮。 “雪菱姐姐,你知道明长老最擅长什么吗?” 姜雪菱琢磨一瞬,扬起声音,试探般道:“回溯?” 玄澜微微一笑。 二人马上起身收拾,赶去见明长老。 明长老一听二人来意,果断拒绝。 “你赶紧修炼完,赶紧回去,这种破事,你不要掺和!” “明长老……” 明长老一甩袖子,头一撇:“二位,不送。” 姜雪菱沉思一瞬,上前一步:“明长老,事到如今,雪菱不得不告诉您了。我们回溯,是为了找寻司珺的下落。” “司珺?”明长老眉头一蹙,顿露肃色。 “司珺处处作恶,妄图借百姓之手除掉玄澜。更何况,他擅长易容,行踪难以确定。只有明长老的回溯之术,方能化危为安。” 明长老忖量片刻,忽而抬手一挥。 眼前聚起的白雾里,渐渐浮现了一幅画面。 “你们自己慢慢看吧!” 明长老说完,便转身离去。 姜雪菱望着那幅画面,神色愈来愈凝重。 画面里的人,仅仅出现了一个背影,她已无比确定。 那个假冒她的人,是姜锦安。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姜雪菱抬眼看他,若有所思。 “喂,你不会骗我吧?” “没有骗你。瞧!” 第二日,玄澜带着那焦急不安的男子,来到了姜锦安家门口。 男子正一头雾水,玄澜便走去敲了门。 半晌,姜锦安出来,见到二人,怔了一怔:“你们来干嘛?” 男子也困惑不已:“你到底想带我见谁?” “不急。”玄澜轻轻挥手。 白光闪过,姜锦安换了一套衣裳,脸上也凭空出现了一条面纱。 “这下,你认得了吧?” 玄澜含着胸有成竹的笑意,望向了身旁瞠目结舌的男子。 男子眉头一蹙,“你、你是姜知县?”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姜锦安甩上门回头,却见姜雪菱凭空出现在院中,冷眼望她。 “你从何处来的?”她指着姜雪菱,吓得牙齿磕绊。 身后的门被踹开了。 前后的人,渐渐逼近了她。 “我劝你们,小心着点。别怪我不客气。” 姜雪菱微微勾唇,忽而一把抓起了姜锦安的手,目光咄咄逼人。 她轻轻地抚摸着姜锦安的大拇指。 “失了指环的姜锦安,还能做什么?” 第47章 她,必须除掉 “姜雪菱,我就知道!我的指环,是不是你偷的?自己当不上族长,便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姜锦安猛地抽出手来,就要往姜雪菱脸上挥去。 姜雪菱一把扭住她的手腕,将她甩到了一旁。 “你自己没保管好指环,何故赖我?” 姜锦安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角落里的黑猫见状,忽而冲出,扑了上来,却被玄澜掌中迸出的光芒一击,哀嚎一声,摔到了地上。 黑猫吐出一口黑血。 它强撑着支起身子,却猛地瘫软下去,合上了眼睛,再不动弹。 “阿妍都告诉我了,你指环被偷,曾长老联合其他长老,罢免了你的族长之位。你的灵兽也都跑了。现在你的身旁,只剩下那只黑猫了吧?” 姜雪菱停在了她的跟前,静静地说着,俯下了身。 “可你就算落魄成这样,还是不忘作恶。是你指使黑猫,制造了洪水,咬了农民的庄稼,还害死了他的爹娘。” 姜锦安爬了起来,仰着下巴,依旧盛气凌人。 “那你能……”她挑了一下眉毛,“拿我怎么办呢?别忘了,现如今,你和你娘,才是水族的耻辱。” 话落,院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曾长老率领一众村民,出现在了门前。 “姜锦安。” 声音沉稳,不怒自威。 姜锦安循声回头,瞳孔一张:“长、长老?” “前些日子,水族村的庄稼长得那样好。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们赶走了姜雪菱和那白狐,上天保佑我们。后来我才从村长那得知,这些种子,都是姜雪菱给的。雪菱姑娘,离开了村子,还心系族人。你倒好,身为族长,却仗着灵兽作威作福,独吞所有粮食。” “长老,您听我解释……” 曾长老手掌一抬,制止了她。 “过去你拥有指环,我们拿你无可奈何。现如今,你连那传了几百年的指环都丢了。水族要你,还有何用?” 姜锦安顿时脸色一白:“长老,您的意思……” “身为水族长老,我在此宣布,前族长姜锦安,从今以后,剥夺水族身份,逐出水族村,永世不再是水族人!” 身后村民纷纷附和。 “长老,您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我一定找回指环……” “不必!” 曾长老抬脚狠狠一蹬,拂袖离去。 姜锦安哀叫一声,滚到了墙角处,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着。 村长这时走来,望着姜锦安,重重叹了声气。 “锦安,这几天,你便收拾东西走吧。这栋房子,我们还要另作他用。” 说完,他挥手示意众人离去,“不必再看热闹了。走吧。” 姜雪菱本要留下跟姜锦安说话,却被村长叫走了。 她只好跟着出去。 院外,村民团团把她围了起来。 姜雪菱一愣。 村长走来:“雪菱姑娘。我们水族村,对不住你。你带着那些种子,再回来吧。族长之位,本就该是你的。” 村民也异口同声地赞同。 “雪菱姑娘,你留下来吧!” 姜雪菱思忖一瞬,淡淡摇了下头。 “我在令溪,还有事情要做。各位还是另寻高明吧。种子的事,我会为大家想办法的。” 她正要离开,一个村民忽然攥住了她的手,央求道:“雪菱姑娘,我求求你了!你就回来吧!水族村需要你啊!” 姜雪菱抽回了手,带着疏离的笑意:“别的地方,也需要我。” 她正欲往大路去,又一个村民在身后喊道:“姜雪菱!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你难道忘了自己的出身吗?你是水族的人!不为水族百姓做事,对得起你爹娘吗?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 玄澜立刻要抬手。 姜雪菱马上按下玄澜的手,用眼神制止了他。 “我记得我的出身,我是水琴的女儿。”她缓缓回身,目光冷静,引人不寒而栗,“真正忘恩负义的人,是谁呢?是谁,把家母的所作所为,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说完,她转身便走,任身后的人如何谩骂,再不回头。 玄澜和那个男子跟了上来。 “姜知县,是我错怪你了。”男子道。 姜雪菱笑了笑,向玄澜伸出了手。 玄澜手指一点,她的掌心里便出现了一个盒子。 “你爹娘的事,我很抱歉。这盒子里,有银两,还有药。只要还有一口气,这些药,便能起死回生。往后,好好生活。” 男子一怔,双手捧过那只盒子。 他默然地立在那,一言不发,但两颊微颤,手也止不住地抖。 忽然,他跪了下来。 姜雪菱错愕一瞬,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只见他向自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姜知县,是我错怪了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爹娘……” 他埋头于地,痛哭流涕。 姜雪菱心头一软,忙叫玄澜扶起了他。 “往后有何事,到县衙找我。” 男子泣不成声,连连点头。 回去的路上,玄澜问,“雪菱姐姐,你的愿望,不就是实现母亲的心愿吗?为何要拒绝村长呢?” “不到时候。” 玄澜不解。 姜雪菱笑了笑,望向了马车窗外,若有所思。 “现在的族人,自私自利,有奶便是娘。我回去,也不过是被他们利用。若是哪里不合他们心意,还是会被他们找借口赶走。” 她叹了声气,愁眉紧锁。 往后,令溪逐渐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姜雪菱分发下去的种子,在各处的农田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大街小巷的店铺,在姜雪菱的扶持下,也一个个重新开了张。 过了些日子,知府到各地查看灾情。 来到令溪时,眼前繁荣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姜雪菱带着他探访了每处村庄。 知府越看,越觉忧心忡忡。 “知府,过些日子,皇帝就要驾临。令溪的风头这么盛,恐怕对您不利。” 幕僚的提醒,让知府愈发不安。 “不至于吧?” “如何不至于?您还找得到第二个,能比得上令溪的地方吗?若是您治下的地方同样繁荣,皇帝自然会归功于您。可若非如此……功劳,就要被那个姑娘家抢去了。” 知府的脸色渐渐凝重。 “这种事情,可不能发生。” “我有一个主意。”幕僚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 知府听着,徐徐点头:“这个姑娘,必须从令溪除掉。” 第48章 你就要平步青云了 “姜知县,知府来了。” 阿田的通报,让姜雪菱猛地抬头。 只见知府带着一位幕僚,快步迈进院中。 “姜知县,好久不见。” 他停在了门槛处,笑容和蔼。 姜雪菱起身微笑:“不知知府远道而来,有所怠慢,还请见谅。” 知府笑了笑,抬手屏退了众人,只留姜雪菱和那幕僚。 姜雪菱暗自琢磨,觉得不对劲。 “姜知县在这令溪,也待了一段时日了。对于往后,有何打算呢?” 姜雪菱看他一眼,不答,只是从容发问:“知府大人,可是另有什么安排?” 知府微笑着,目光含着深意:“姜知县果真敏锐过人。此行来令溪,我见令溪已翻天覆地,心中不由慨叹。不知雪菱姑娘是否愿意来府衙,做我的助手。” 姜雪菱犹豫了下。 幕僚立刻开口:“姜姑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府衙中的官员,那都是要经过吏部任命的。知府从未这样直接提拔谁呢。知府大人身旁的人脉,不是县衙这弹丸之地能比的。日后,姜姑娘恐怕,就要平步青云了。” “知府大人看得起我,我惶恐备至。请知府大人给我一点儿时间考虑考虑。” “姜知县抓紧。我在令溪,停留不了多久。” 知府微微一笑,带着幕僚告了辞。 “你在这多待一些时日,敲打敲打令溪的百姓。待皇帝来了,不要提姜雪菱。要提,只能提本知府。” 一出门,知府便低声嘱咐道。 “明白。” “玄澜,我到底……要不要答应知府?” 晚上,姜雪菱倚在床头,怔怔地望着那雕花床顶,出了神。 “能从县衙去府衙,这不是好事吗?姐姐在纠结什么?” 姜雪菱沉默了下。 她总觉得,知府的请求,来得极为突然。 玄澜低头看她,仿佛看出了她的担忧。 他伸手揽过了她。 “别担心。有我在的。” 她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眉目温和了些。 “嗯。” 几日后,姜雪菱便动身去了府衙。 当晚,她被安排在府衙后面的一处偏僻厢房里。 吃穿用度,都有专人送来。 她觉得奇怪,问知府在何处。 “知府不在。过几日就回来了。您先在这儿歇着。” 说完,那小厮便走了。 可往后几日,姜雪菱都未见知府一面。 她每日在这偏僻的小院,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更奇怪的是,每回她出去打听情况时,还没走两步路,都会有两个小厮过来,示意她待在院里,哪儿也别去。 一旦她问起什么,他们就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她。 “这两日出事了,狱中有个杀人狂魔逃了。百姓都闭关在家。姜姑娘,您这么漂亮,还是待在这里安全。” 姜雪菱心事重重地回了屋,越发觉得不对劲。 玄澜见状,便化身成了白狐,趁人不备,悄悄溜出了小院。 他在府衙里转了一圈,未见到知府,却偷偷听见人说,知府今天在园林设宴,迎接贵客。 他马上出了府衙,化身为人形。 大街小巷,人声鼎沸。他暗自发笑:哪儿像那小厮说得那般恐怖? “来了!来了!” 一声激动的轻呼,吸引了玄澜的注意。 回头一望,只见一群官差列队走来,将好奇的路人挤至了道路两侧。 “走走走!快点!” 被推搡着的玄澜,频频回头:“出什么事了?” “别问这么多。” 一排排官差,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路人面前,腾出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很快,一支庞大的马车车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尽头。 玄澜眉头一蹙:这架势,必是什么地位显赫的人物。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呢。” “皇帝?” 玄澜诧异回眸,却遭到路人调侃:“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话落,那龙辇便在几匹骏马的开道下缓缓驶来。 路人的一片欢呼,引起了皇帝的兴趣。 他拨开帷幔,扫视着众人,抬手挥了一挥。 恰在这时,人群间一张英俊的面庞,让他目光微顿。 他怔了怔。 那是…… 姜姑娘的弟弟。 马车迅速地路过了玄澜。 皇帝放下帷幔,收回了目光。 那姜姑娘……不是说自己是令溪人?她的弟弟,怎会在此? 待马车车队驶过,官差们便重新列队,离开了这条路。 一切如常。 玄澜顿时化作一道光,赶去了府衙众人议论的那处园林。 “该打点的,可都打点了?” “您放心吧。我在街头巷尾都安排了人,全在议论您的功绩呢。” “好,那个姜姑娘,你们先稳住她……” 话未落,一声低沉的声音,在房中骤然响起。 “你要把姜姑娘关到什么时候?” “你这是什么语气?居然这么跟本知府……” 知府回身,见是玄澜,吓了一跳:“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幕僚也一脸惊诧,和知府大眼瞪小眼。 玄澜不理会,只是问:“知府大人,您叫姜姑娘来这,究竟所为何意?” 知府沉下脸:“这里是你能擅闯的吗?来人,把他给我带出去。” 两个官差进来,正要一左一右地擒住玄澜。 一道光闪过。 玄澜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到了知府身后。 知府惊呼一声,仓皇回头。 “快给我抓住他!” 官差迅速上前,又扑了个空,双双跌倒在地。 玄澜负手而立,淡淡一笑:“就是这整个园林的人过来抓我,也抓不到。您要不要试试?” 知府变了脸色,赔笑着凑上来:“这位公子,待会儿,我还要见贵客。您先回去,好不好?” “要不到答案,我不会走的。” “我这两日,准备迎接皇帝的事情,疏忽了姜姑娘。您放心,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请她来府衙做官的。您和姜姑娘,再等几日,可好?” 玄澜瞟他一眼,半信半疑。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通报:“陛下到!” 知府顿时慌了神:“我求求您,您快出去吧!” “行。我回去等消息。你不要食言。” 玄澜冷峻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了他的脸。 “一定一定,您从后面走。” “不用。” 玄澜轻轻掷下二字,顿时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知府长舒一口气,抬眼就撞见了皇帝的身影。 “你这屋檐,何故闪过一道白光?” 第49章 这规矩,你们自己守吧! 知府回头一看,堆起笑容来:“许是陛下看错了。” “那光亮得很,朕应当不会看错。”皇帝思忖着。 “那……快,去查一查,刚刚那光是怎么回事!”知府眼珠一转,马上使唤幕僚。 幕僚点头哈腰地应着,走了。 “雪菱姐姐!” 姜雪菱正在院中来回踱步,忽见光芒闪过。 玄澜落在了她跟前,眼含笑意。 “怎样了?” 玄澜把知府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达给了她。 姜雪菱无奈:“那也只能再等等了。” 话落,院外传来一个嬷嬷尖利的笑声。 “姑娘呀!” 姜雪菱和玄澜对视一眼。 只见一个嬷嬷领着两个丫鬟进了院中,堆起满脸的肉,笑道:“知府夫人要见您呢!” “见我作甚?” “去了就知道了,知府夫人很喜欢你呢。”嬷嬷热切地挽过姜雪菱的手,不由分说地拉她出去。 玄澜立刻要跟上去,却被一个丫鬟拦住了。 “内宅门,不是想去便能去的。公子还是在此处歇息吧。” “可……” 姜雪菱回头,向他眨了下眼睛,示意他不要硬来。 玄澜点点头,乖乖地留在了原地。 他看着姜雪菱的身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渐渐消失在了小路尽头,心中不由得泛起担忧。 “不干正事,整天腻腻歪歪!” “帝君啊,你这么惦记雪菱姑娘,为何不早点带她回长白山成亲呢!” “成什么亲!长白山灵兽众多,为何挑一个凡人姑娘?” “你倒是挑一个这么好看的呀!” 身后忽而响起的争执,让玄澜猛地回头。 “长老?” 明长老瞥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似的“嘁”了一声,摇摇头走到一旁去了。 云长老拉过他来,满眼欢欣:“你俩一声不吭就走,我们找了半天才找到这儿呢!怎么?跟云婆婆玩私奔!” 玄澜一言不发,抽出手静静地往屋里去。 “帝君……” 云长老正要好言相劝,却听明长老怒喝一声。 “别管他!我就在这耗着,看他在人间要折腾多久!” 话落,明长老手一挥,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寻了处空床,自己躺下了。 “夫人,雪菱姑娘来了!” 一位姿态雍容的老夫人,正倚在桌旁,优雅地捏着一只青瓷杯,徐徐吹着杯中的茶叶。 热气升腾前,她静静抬头,放下了杯子,抬手招招,示意她进来。 姜雪菱被带进了屋。 屋中下人仿佛有着一种默契,齐齐退出了房间,掩上了门。 “夫人找我……” “来。”夫人打断了她,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我早就听说了姜姑娘的本事。这今日,终于见到了人。” “夫人有何事,直说便是。雪菱若帮得上,绝不推辞。” “我听说啊,雪菱姑娘,治理有方。我这内宅,人多事杂,我又上了年纪。我就想请雪菱姑娘,帮我打点打点。” 姜雪菱眉头一蹙,正要推脱,夫人竟直接拉过了她的手,显得极为热络。 “你放心,这月钱不会少的!” “夫人,您误会了。雪菱志不在此……” “你呀,脑子聪明,也不需要我多说。你一个姑娘家,能当个知县,已经是顶天了。再往上,还能怎么升?府衙里不缺人,京官门槛又多,各个都有关系。你留在这里,虽说权力不比官员,挣的可一点儿不少!” “夫人……”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来人。” 几个丫鬟出现在了门前。 “带姜姑娘去梳洗一下,备点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有疏忽,拿你们是问。” 两个丫鬟立刻上前,要搀着姜雪菱。 姜雪菱手一甩,立在原处,从容不迫道:“夫人,雪菱不会留在内宅。若府衙不缺人,我现在便收拾东西回令溪。” 夫人反应很快,脸上的喜色分毫未变。 “急什么?你不想留下来,我也不强求。我就当交个忘年交。你难得来府衙,不如多住几日,陪陪我。带雪菱姑娘下去吧。” 当晚,姜雪菱碍于夫人的盛情难却,只得留在了一处厢房中。 夫人还留了一个丫鬟陪她。 姜雪菱想去找玄澜,却被丫鬟拒绝了。 “内宅女子,还是守规矩点好。动不动出内宅门活动,会惹人闲话的。” 那丫鬟仿佛话中有话。 姜雪菱有些恼了。 她暗想,这知府和夫人,必定盘算着什么。 “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这内宅的规矩,你们自己守吧。” 说完,她迈步就往院门去。 丫鬟也不急,优哉游哉地跟了上来。 姜雪菱推了一推,才发现院门被锁死了。 身后响起了一阵“哗啦啦”的清脆声音。 丫鬟停在了她身后,摇晃着手里的一大把钥匙。 “雪菱姑娘,既然夫人有意留您,您还是先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姜雪菱并不理会。 她仰头一看,院墙不高。 脚下轻轻一蹬,她便抓住了墙沿。 丫鬟吓了一跳,钥匙一丢,赶忙冲上来抓住姜雪菱的两只脚。 “雪菱姑娘!夫人千交代万交代,你可不能走!” “你放开我!” 姜雪菱奋力要蹬,却如何也挣脱不开那丫鬟的双臂。 丫鬟力大如牛,死死地抱住她的腿,就要将她往地上拖。 姜雪菱咬牙,抠紧了墙沿。 纤长秀气的指甲,深深陷进了砖檐的缝隙里。 “啊!” 一声惊叫响起。 那丫鬟忽然松了手,仰面往地上栽去。 姜雪菱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往下一拽。 她瞬间慌了神,张着手要扶着墙,指甲却从墙上狠狠擦过,什么也没抓住。 但下一瞬,她便跌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惊魂未定,缓缓睁了眼,脸上的慌乱顿时成了欢喜。 “玄澜!” “我带你回去。” “你们不能走!” 地上的丫鬟疼得龇牙咧嘴,站也站不起来,却还是艰难地爬了过来,抓住了玄澜的腿。 玄澜扬唇一笑:“这样就想拦我啊?” 一道如月光一般温润明亮的光芒拂过夜空。 两个人就在丫鬟的眼前消失了。 丫鬟顿时瞪大了眼,四处张望,仿佛不敢相信。 “你怎么赶来了?” “我担心你,过来看看。可受了伤?”他关切地望她。 “没有呢。” 两人回到了先前的屋子,准备收拾东西。 “赶紧给我回长白山!” 明长老忽然出现在门前的身影,让二人一怔。 “雪菱姑娘,你就答应了吧。帝君脾气犟,我们劝不过。只要你想回长白山,帝君一定会依着你的。” 姜雪菱还未缓过神,云长老又出现在身旁。 她身子一颤,吓得抚住了胸口。 “你们别这么神出鬼没行不行?”玄澜走来,一把揽过姜雪菱,将她护在怀中:“我们要回令溪。除此之外,哪儿也不去。” 话落,院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姜雪菱,你要上哪儿去?” 知府悠悠迈进院里。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双双消失了。 “知府,我要回令溪。” “你在此地,净做一些不干不净、鸡鸣狗盗之事,现在还想溜之大吉?” 第50章 不要让我求你 “你不要血口喷人!” 玄澜眸色一沉,低吼道。 “哦?”知府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把她带来!” 话落,一个丫鬟出现在了跟前。 姜雪菱认得出,那是刚才看着她的丫鬟。 她跪在地上,低着头道:“我亲眼看见雪菱姑娘的床头,放着夫人的玉佩。” “哪块玉佩?”知府问。 “就是夫人曾祖母传下来的那块。” 知府的脸上,浮起了微笑,仿佛胸有成竹。 知府夫人走出来,捂着胸口,仿佛痛心疾首:“雪菱,我如此信任你。你怎能做这样的事?” “夫人明鉴!这种事情,我从未做过!也不可能做!” 知府立刻怒斥:“人证物证皆在,你有什么好说!” 这时,一道白光忽然出现在人群里。 明长老板着一张脸,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众人见他不怒自威的模样,都不由得退至一旁。 “就凭这小丫鬟的话,你们便定了罪?万一是她自己放的玉佩呢?” 知府一怔,四处看了看,满脸困惑:“你是何处冒出来的?” 明长老不答,只是抬手一挥。 夜空中浮起一团白雾,白雾里徐徐显出了一间屋子。 人们看直了眼。 只见那丫鬟揣着一块玉佩,将它塞到了褥子底下。 丫鬟顿时脸色铁青,忙看向夫人。 夫人故意不看她,背脊挺得笔直,想要凸显自己的从容。 明长老缓缓道:“诸位看明白了?” “你不必在这妖言惑众。你必是姜雪菱的同伙!来人!” 知府一声怒喝,一群官差上前,将姜雪菱团团围住。 明长老和玄澜,都被挤在了人群之外。 玄澜捏紧了拳,正欲出手,却见姜雪菱投来一个目光。 她神色凝重,却淡淡地摇了一下头。 玄澜一愣。 他想起自己从前没有听雪菱姐姐的话,动了手,结果让大华钻了空子…… 就在他犹豫之时,官差抓住了姜雪菱,将她带走了。 知府回头,瞟了一眼怔怔的玄澜,脸上浮起了似有似无的笑意。 “帝君!还不赶紧动手呀!” 云长老闪现至身后,着急地推搡了他一把。 玄澜忍无可忍。 霎时间,黑夜骤然亮起,宛如黎明降临。 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众人禁不住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姜雪菱已经消失了。 知府沉下了脸,咬着腮帮子怒吼:“给我找!” 一个时辰后,几人在城郊一处客栈落了脚。 玄澜神色忧虑:“得罪了知府,恐怕我们无处可去了。” 明长老冷笑道:“那老头行动真快。刚逃出来,一路上就贴满了通缉令。恐怕,他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切吧。” “玄澜……要不,我们就回长白山吧。” 沉默许久的姜雪菱,忽而抬眼。 “雪菱姐姐……” 云长老赶忙帮腔:“长白山好!帝君,如今这样,你们已是寸步难行。” 玄澜犹豫地看了姜雪菱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他知姜雪菱的心愿。 不在长白山,只在人间,在那水族。 “你不必担心我。”姜雪菱笑了,捏过了他的手,话中有话。 玄澜终于肯点头。 “只是,这儿回长白山,路途遥远。我的灵力怕支撑不了。” 云长老宽慰他:“不要紧。只要雪菱姑娘无碍,我们慢些赶路也无妨。” 天未亮,众人便动了身。 街巷都沉浸在熟睡里。 一道宽阔的白光,如一座桥,匆匆划过了灰蒙蒙的天际。 但白光未行多远,一道黑光径直杀来,速度迅疾,令人猝不及防。 玄澜没有防备,抱着姜雪菱,跌向了一处青瓦屋顶。 他见自己稳不住身子,便匆忙一转,背朝地摔了下去。 怀中的姑娘,毫发无伤。 他自己却疼得禁不住吸了一口气。 见姜雪菱慌张仰脸,问他是否摔疼了,他又笑了笑,扶着她起了身,“没什么事。” 他们四处望望,发现两位长老不见了。 “不必担心。要伤到他们,没那么容易。”玄澜说着,扶着她又要走。 黑光落在了他们跟前,转瞬化成人形。 “司珺,果然是你。”玄澜冷冷道。 司珺不理会他,只是走向了姜雪菱。 他伸手要捏起她的脸,却被姜雪菱躲开了。 一道白光“刷”的一下,蹭过了他的手指,留下了一道猩红的灼伤。 司珺低头一看,伸出舌头舔舐了下那处伤口,笑了。 “九霄帝君,何必如此冲动?她是你的东西?碰一下都不让?” “她不是我的东西。但我不许你欺侮她。” 话落,玄澜揽着姜雪菱,往空中一跃,成了白茫茫的光亮。 黑光如一条绳索,在那道白光里,精准地找到了姜雪菱,缠住了姜雪菱的腰。 “啊!”她惊叫一声。 白光尽褪。 玄澜和姜雪菱显了形,各自浮在半空里,却相隔甚远,如何也拉不到对方的手。 黑光拽着姜雪菱,将她一点点往司珺的方向拉。 玄澜急了,一跃而上。 姜雪菱腰间的黑光分出一条细长的光束,猛地冲向玄澜。 玄澜挥手一挡,却被白光与黑光相撞时的巨大力量一推,从半空中直接摔了下去。 “玄澜!” 姜雪菱凄厉的尖叫未落,就被一把拽进了司珺的怀抱。 “你本事真大,逃得出我的黑龙潭。” “你放开我!” 司珺淡淡一笑,迅速转了个身,将姜雪菱悬在了屋檐边上。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腰间力量一松。 她整个人猛地往下坠。 惊慌之时,黑光再度缠上,将她捞回了司珺的怀里。 “还要我松手吗?” “司珺,我是万万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雪菱姑娘,我到底哪里不好?不管上一世如何,这一世我已洗心革面。不要让我求你。跟我走吧。” 姜雪菱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咬牙切齿道:“不可能!” 司珺眼里难得的温柔,顷刻粉碎。 “你不跟我走,我便把你交给知府。” 姜雪菱眼眸一颤。 “你本事不小。这张俏脸……”他用手背轻轻拨了拨她的脸颊,“贴得到处都是。” “是黑龙潭,还是监牢,你决定吧。” 话音落下,街道尽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就在那!就在那!” 第51章 我只要她回来 知府带着一群官吏赶到。 “这位壮士,你为我们抓到了朝廷要犯。本知府一定重赏!”知府立在屋檐下,向司珺迫切拱手。 姜雪菱看向司珺,冷眼道:“你送的信?” 司珺淡淡挑眉,只问:“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吗?” 姜雪菱冷笑。 她挣开他的怀抱,走到了屋檐边。 “你们上来,把我抓回监牢里去吧!” 司珺一怔,随即恢复了肃色。 他咬着牙,低低地吐出几字:“你不要后悔。” 转眼,黑光一闪,司珺消失了。 几个官吏马上窜上屋檐,将姜雪菱带了下去。 知府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幕,悠悠捋胡。 “帝君!” 两位长老匆忙赶来,落到了玄澜身后。 云长老伸手扶起了玄澜。 “帝君,怎会摔成这样。” 玄澜咬牙起了身。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农田。 “雪菱呢?” 云长老无奈叹息:“我们也没找到她。是明长老感应到你的灵力在这个方向,便来找你了。” 玄澜仰天望望,忽而迈步往西去。 步子一迈,便牵扯着难捱的疼。 他只蹙了蹙眉,脚步依旧飞快。 “帝君你要去哪儿?”云长老闪现在他的眼前。 “找她。司珺找到她了。” “凭你现在的灵力,你要去见司珺吗?”明长老也出现了。 玄澜的目光,静静地扫过了他们。 “我只要姜雪菱回来。” 话落,他淡淡一笑,消失在长老跟前。 长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追!” 此时此刻,姜雪菱被狱卒推进了一间六人的监牢。 她趔趄着摔进了屋,一抬眼,房中五人,将各有所思的目光,齐齐锁向了她。 姜雪菱没出声,默默地爬了起来,躺到了角落里。 该如何让玄澜知道,我在这里呢。她暗自琢磨。 “喂!” 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女子走来,踢了踢她的脚。 姜雪菱睁了眼。 “长得这么漂亮,居然还能进来?” 姜雪菱淡淡一笑,不应声。 “见你新来的,又长得俏,给你点甜头。”女子指了指另一个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姑娘,“阿俏就交给你了。” 那姑娘抬起了深埋在膝盖中的脸。 一张肿得面目全非的脸。 姜雪菱看不清她的五官,只见两只漆黑如水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她不由得困惑:“交给我?” “去吧,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去教训教训她。”女子抬抬下巴。 “这种事,算了吧。”姜雪菱再度闭上了眼,翻转过身,朝墙躺着。 “嘿,不识好歹!” 女子霎时扬起了声音。 “我来!”一位姑娘说着,卷起袖子,甩了那阿俏一个耳光。 姜雪菱好奇地偏过脸去,悄悄地看向角落。 阿俏捂着脸,一声不吭。 矮胖女子又走过去,挥拳就朝阿俏的眼睛打去。 阿俏如一只破麻袋一样,直接往墙上嗑去。 再转过脸来时,姜雪菱一惊:先前那般漂亮的一只眼晴,顿时肿了起来,只剩一条在一团青紫的鼓包里艰难睁开的眼缝。 血滴悄无声息地渗出了眼角。 “你们为什么打她?”她猛地起身,上前去将阿俏拉到了身后。 “你既然不打,就别多管闲事。”矮胖女子轻而易举地将她拽起,往角落里一甩。 几个女子立刻一拥而上,围着阿俏拳打脚踢。 全程,阿俏都未吭过一声。 姜雪菱再度冲了进去,从乱拳里将阿俏捞了出来。 阿俏本就鼻青脸肿的脸,更是不成人形。 “再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若真是这样,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反正拜她所赐,我们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不把她打死,留着干嘛?” 矮胖女子上前,气势汹汹地指着姜雪菱的鼻子:“我劝你好自为之。否则下一个挨打的就是你。” 姜雪菱倒是疑惑:“拜她所赐?” “我们从前都在一家青楼。若不是她勾引那大户人家的少爷,让那少奶奶找上门来闹出了人命。我们能在这坐穿牢底?” “那大少奶奶,做事也真绝,扬言要把我们斩草除根。” 姜雪菱忖量一瞬,有了主意。 她可以让她们送信。 “谁说你们出不去?我是刚刚被关进来的。我敢说,现在,是你们出狱的最好时机。” 其余三人立刻燃起了好奇,围着她问长问短。 唯独矮胖女子“嘁”了一声:“你们还信她的话?真要如此,她自己会被关进来?” “我被关进来,是因为得罪了知府夫人。你们和知府家没有私仇。按我说的做,不会有错。” 矮胖女子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但还是凑了上来。 待姜雪菱说完,众人互相看了一看。 “这算什么主意?我们又不是没试过!出去了,照样被抓回来!” “那是因为你们上次出去,激不起水花。这一次,皇帝来了……”姜雪菱放低了声音。 “如何?” “就这么办!我的冤屈,正好要找皇帝佬儿说说!” “大家各自休息吧,养精蓄锐。” 众人点点头,各自散去,躺回自己的位置。 姜雪菱未走,只静静地蹲了下来,看着阿俏。 她这才发现,阿俏的身子一直在颤。 阿俏感觉到她的存在,抬起了眼,身子颤得更厉害了。 姜雪菱从怀中摸出了一小只药瓶,递给了她。 玄澜的药,她从来都是随身带着。 阿俏犹豫着,不敢接。 姜雪菱笑了笑,握过了她的一只手。 起初,阿俏还想挣扎。 但她眼看着那药一碰到自己的皮肤,血痕便消失了。 她惊诧得瞪大了眼。 “拿着吧。” 阿俏终于接过了药瓶,轻声道了句“谢谢”。 第二日上午,两个狱卒前来送饭。 姜雪菱躺在角落里,静静观察着动静。 只见矮胖女子将狱卒引到了阿俏身边,说她快死了。 两个狱卒立刻前来查看。 “砰砰”两声闷响,两个狱卒应声倒地。 矮胖女子立刻开始剥狱卒的衣服。 “我先出去。待姜姑娘的计划成功了,我再来救大家。” 却不想,平日里对她惟命是从的姑娘们,一时间涌了上来,开始争抢衣服。 “要换衣服也是我换!我在这里待了多久!” “你打算出去了再睡我老公是吧?滚!” 姜雪菱一怔。 她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忙劝:“别吵!别吵!待会儿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她感觉地面猛地晃了一下。 可除她以外的众人,毫无察觉,依旧争得不可开交。 唯有阿俏瞟她一眼。 那完好的一只眼睛里,透着疑虑。 姜雪菱蹙起了眉。 “啪”的一声,一块砖从天而至,摔碎在地。 “地、地震了?” 牢房外面,传来一声惊呼。 第52章 把她抓回来 “咳、咳。” 姜雪菱从废墟里爬起时,左看右看,一头雾水。 轰然倒塌的监狱,扬起一地灰尘,呛得她喉咙难受。 忽然,有人一把拉住了她。 还未反应过来,她便被拽着往街角跑去。 “阿、阿俏?” 她认出了对方的背影。 阿俏不说话,只顾拉着她在小路左窜右窜,终于在一处小巷里停住,喘着气蹲了下来。 “跑什么?” 阿俏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那些……那些狱卒,都出来抓人了。你再不跑,又要进去。” 姜雪菱一怔。 往巷口一望,一队狱卒刚刚跑过,叫嚷着:“往这里来!一个不放过!抓到一个!处死一个!” “在那!” “大人,饶命……”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乍起。 “杀、杀人了!” 街道上传来围观路人的惊呼。 “闭嘴!收拾收拾带回去!” 姜雪菱身子一颤,沉默了。 她根本就没想逃狱。 这偌大的地方,寻一个人并不容易。 但监牢没有几处。她乖乖待在监牢,玄澜才能找得到她。 可现在,她要回,也回不去了。 她没有多说,只是蹲在了阿俏边上,“伤好些了?” “嗯。”阿俏从怀中摸出了药瓶,还给了她:“只用了一点儿,便不疼了。” 姜雪菱接过了瓶子,细细瞧了一眼阿俏。 青肿尽消,留下一张肮脏但依旧秀气的脸庞。 阿俏动了动喉咙,仿佛欲言又止。 姜雪菱问:“怎么了?” “我看见了。你用菜汁,在狱卒的衣服上写了字。” 姜雪菱笑了笑:“你看错了。” 说完,她起身要走。 阿俏也马上站起:“你要去哪?你在这里寸步难行。” 姜雪菱步伐一顿。 是啊。 “跟我走吧。我在这里活了二十几年了。我知道该如何藏。” 姜雪菱望她一眼,有些犹豫。 “相信我吧。你治好了我的伤,我不会害你的。” 说着,阿俏牵过了她的手,领她往小巷深处走去。 两人辗转,留在了城郊的一处旧院里。 院门紧闭,门环生锈,杂草疯长。 但屋里家具齐全,只覆着一层浅浅的灰。 阿俏看了一眼微微诧异的姜雪菱,含笑解释:“我从前的老家。我坐牢前,隔三差五都会来抹尘。住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谢谢你。” “我先去城里打听情况。你先在这里待着。” 阿俏说着,离开了院子。 姜雪菱便一个人留在屋中收拾东西。 她左等右等,等到天黑,终于等到阿俏回来。 “如何?”她立刻追出去问。 “逃出来的犯人,或是当街处死,或是抓进去等候发落。就剩……” 阿俏不由得顿了一顿:“我们两个人了。” 姜雪菱垂下了眼。 “雪菱姑娘,我还发现了一件事……这城里,只有监牢地震了。” “只有监牢?”姜雪菱惊异。 阿俏笃定点头。 难道……是玄澜?姜雪菱琢磨。 几日后,那矮胖女子,被带到了府衙。 “你说,你把我的狱卒打昏了,是想作甚,逃狱吗?” “知府大人,我真的一无所知啊!打昏狱卒的,就是那阿俏和那新来的丫头,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矮胖女子被两个官差押着,跪倒在知府面前,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还敢撒谎?既然没关系,你为何在衣服上写着姜字?你跟姜雪菱,究竟是何关系?” 矮胖女子一头雾水,只顾哭嚎。 她根本不知谁是姜雪菱,只能把一切推到那“新来的人”身上。 知府有些不耐烦了。 “本知府暂且信你的话。那新来的那个人,和你们谋划什么?你老实交代,我便饶你一命。” “那丫头说,近来皇帝驾临此地。我们先把狱卒打昏了,披上他们的衣服出去,再在全城洒小布片,引起皇帝注意。皇帝最怕巫蛊之祸。所以,他很有可能为了避祸,下令彻查冤情。如此……我们剩下的人,也能出去了。” “什么样的布片?” “在我怀里。” 矮胖女子被人扭住了手,只能低头努努嘴。 一个狱卒将手伸进了她怀里,果真摸出一大把布片。 这堆布片,被捧到了知府面前。 只见布片正面,画着诡异的凶符,写了一个巨大的“冤”字。 背后的角落里,有两个小字:血灵。 知府蹙起了眉。 “你们哪来的家伙?” “布片,是从被单上撕的。上面的字,是用胭脂涂的。当初坐牢的时候……我们,偷偷藏了一点儿。” “原来如此。”知府忍着怒火,继续发问:“那个阿俏,当初跟你们是一家青楼的。你对她,可了解多少?” “她……我知道她是乡下来的,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矮胖女子回想着,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具体。 知府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成了寒意。 “好一群作恶多端的女子。给我带下去,等候发落!” “知府大人!您饶我一命,让我再仔细想想啊!” 矮胖女子的嚎叫,被渐渐拖远了。 “你们几个!给我过来!” 知府胡子一吹,瞪向了底下的一群官差。 官差匆忙应着,唯唯诺诺地过来。 “给我把那个姜雪菱抓回来!再把监牢地震的事都给我严严实实地压下去,不准让皇帝听到一点儿风声,明白没有?” “是。” 话音刚落,黑光一闪。 司珺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 “你、你……” 知府吓得往后一跌,幸好被旁人扶住了。 他颤巍巍地起了身,走近细细一看。 司珺从容却阴鸷的微笑,让他顿时张了张眼。 “你是那位壮士?” “不敢。”司珺拱手,“我只是来通报一声,那姜雪菱的藏身之处。” 司珺压低了声音,嘴唇微动。 知府顿时面露喜色,连连道谢:“壮士,若姜雪菱能被抓回,你功不可没啊!本官一定重重赏你!” “赏就不必了。知府大人能严惩罪犯,便是我等百姓的心愿了。” 司珺含笑转身,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都听见没有?还不快去追?” “是!” 一群官差齐齐转身,出了府衙,却不知何故停住了。 “知府大人,曹公公到。” 这时,院外官差的一声通报,让知府顿时换了神色。 他立刻堆起笑容,起身迎了出去。 “曹公公。” “陛下让我来知会你一声,他今日便起驾回京。你在此任,勤勤恳恳,造福百姓。你的功绩,陛下会记得的。” “多谢陛下,多谢曹公公。” “对了。你刚刚说……姜雪菱?这是何人?” 知府笑道:“不过是逃了一个囚犯,不足挂齿。” 曹公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离开了府衙。 在回京的马车上,曹公公一直陪侍在皇帝身旁。 他左思右想,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疑虑。 “陛下。方才奴才去府衙,好像听人说……有个囚犯,叫姜雪菱。” 第53章 就凭你? 皇帝正在闭目沉思。 一听此言,他猛地睁开了眼,眉头紧蹙。 “你说什么?” 曹公公退了一退,稳住心神:“不知那姜雪菱,是不是陛下先前遇到的姜姑娘。” “掉头回去。” “太后那里……” “此行已经耽误返京形程,不差这一会儿。回去。” “是。” 姜雪菱在阿俏家中躲了几日,几无风波。 但玄澜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雪菱姑娘!快走!” 阿俏忽然撞开了门,冒冒失失地冲来,一把拉起了她:“官差来了!快逃!” 姜雪菱匆忙披上衣服,跟她出了屋。 刚走到院里,院门便被踹开了。 “两位姑娘,还想逃到哪里去?” 知府负手,悠悠走来。 二人对视一眼,正要回身,却见一个个官差翻墙而入,将她们团团围住了。 “好大的本事。”知府说着,踱步而来,停在二人面前,神态悠闲。 姜雪菱还未开口,阿俏忽然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狗官!” 几个官差立刻上前,擒住了她和姜雪菱的手,将她们拖远了些。 阿俏继续骂道:“那大少爷明明是被他夫人下毒害死了,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关了进去!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们算!” 知府却不急不缓地笑着,抬手抹了抹脸。 “那大少奶奶,祖上可是镇国将军。你呢,就是个妓女。你说,你们两个人的话,我该信谁的?” 姜雪菱冷笑道:“这就是标榜自己两袖清风的父母官吗?我房里的玉佩,那就是你们栽赃陷害。” “是不是栽赃,也无所谓了。你逃狱、唆使他人逃狱,还企图制造巫蛊之乱扰乱民心。这三宗罪,已经够本官审了。” 知府说完,迅速敛住笑容,沉声吼道:“带走!” “慢!” 院外一声厉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官差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目光齐齐向院外看去。 众人脸上,顿时浮起各异的神情。 知府没回头,忍不住面露愠色:“愣什么?” “陛下到。” 曹公公的声音,令他猝不及防。 知府回头,却见皇帝和曹公公,就立在院门处。 “陛、陛下。”知府退了一步,躬身问候。 “放开那个姑娘。”皇帝沉下脸来,伸手向姜雪菱一指。 “这……”知府看了看姜雪菱,又看了看皇帝,“那个女子,可是要犯……” “朕不管她犯了什么事。朕要带走她。你是放还是不放?” “放,当然放!” 知府赶忙回头丢了个眼色。 姜雪菱被松开了。 “陛下。”她走来,向皇帝福身,沉静道:“阿俏姑娘和我,都是无辜的。只盼陛下能救下阿俏姑娘。雪菱感激不尽。” 皇帝看她一眼,淡淡地笑了:“那就依你。” 说完,他回身离去。 曹公公向院门侧过了身:“两位姑娘。马车已经候着了。请。” 姜雪菱含笑点头,领着阿俏出去了。 曹公公离去前,望了望那发愣的知府,眼神颇有深意。 “阿俏姑娘,您这里请。” 马车停在了皇帝的行宫前。 一个丫鬟过来,将阿俏往另一个方向领。 而姜雪菱却被带去了湖畔的一处院子。 在丫鬟的服侍下,她沐过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陛下来了。” 她刚刚戴好簪子,便听屋外有人通报。 屋里的丫鬟迅速聚在一起,站成一排,向姜雪菱齐齐福身,退出了屋子。 皇帝大步流星地迈步进来。 身后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雪菱姑娘,别来无恙。” 姜雪菱含笑福身:“多谢陛下,出手相救。” “这么久不见,你倒成了阶下囚。” “一言难尽。陛下是如何找到我的?” “也一言难尽。”皇帝打趣着,凑近她的脸庞,忽然绽开了笑容。 “陛下。我在此地,还有一些事没办,恐怕不能在这久留了。” “又要找弟弟?” 姜雪菱难为情地笑了笑。 “你留在这里,朕帮你。” 皇帝望她一眼。 冷静自持的眼眸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转身就要出去,却见一团黑雾冲来,重重地撞向了他的胸口。 “刷”的一声,司珺矫健落地,下摆一甩,声音干净利落。 “狗皇帝。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 “陛下!”姜雪菱惊叫一声,冲去扶起了跌倒在门槛处的皇帝。 皇帝捂着胸口,疼得脸色苍白,连连咳嗽。 忽然,他俯身向地,身子重重一颤。 一口黑血喷在了地上。 一群侍卫迅速围来,手中长刀齐刷刷直指司珺:“什么人?胆敢袭击皇帝?” 司珺背对着他们,从容挺立,只侧过脸来,用阴鸷的余光,扫过身后成群侍卫。 那侧脸锐利分明,徐徐浮起一抹冷笑。 “就凭你们,也想抓我?” 他俯身,一把揽住姜雪菱的腰,化成了黑雾。 下一瞬,一道如烈日般的亮光直直射来。 黑雾散开,霎时现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司珺倒吸一口凉气,跌倒在地。 姜雪菱也尖叫一声,就要往门槛处栽去。 皇帝撑着地艰难起身,想要用身子垫住她。 但一个潇洒的身影,从白光里现了身。 他张开手臂,便将姜雪菱牢牢地揽入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凭你,也想带走她吗?” 第54章 你就这样着急吗? 司珺猛地回头,撞见了玄澜俊朗的面容。 纯真无邪的笑意里,却冷静得可怕。 “手下败将,也敢挑衅至此?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司珺撑着地,一跃而起,落到玄澜跟前。 “三天前我如何打败你,今天我依然可以重新示范一次。” 玄澜淡淡一笑。 “玄澜……你灵力没有恢复,不要跟他打。”他怀中的姜雪菱,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 “不必担心我。” 一团黑雾,在司珺手中渐渐聚集。 四周侍卫吓得纷纷后退,神色警惕。 司珺脸上的阴鸷,愈来愈浓。 玄澜的笑容,却分毫未变。 忽然,一道白光横过众人眼前,在院中转了一圈,直直地击向了司珺的胸口。 司珺一惊。 他匆忙一躲,却没躲开,趔趄着退了几步。 玄澜的灵力…… 他捂着胸口,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瞟了玄澜一眼,匆匆忙忙化作黑雾,消失了。 众人这才匆匆上前,扶起了皇帝。 另有一队侍卫,过来擒住了玄澜和姜雪菱二人。 “你们狼狈为奸,企图谋害皇帝!” “放开他们。” 皇帝咬牙站起,艰难地挤出四字。 侍卫一怔。 “让他们留在这里。” 说完,他看了姜雪菱一眼,在众人陪同下离开了。 待院中空下,姜雪菱迫不及待地发问:“玄澜,这几天,你去了哪里?” 玄澜告诉她,他一直在找她。 他知道她被关在监牢里,所以用灵力,震塌了城中所有的监牢。 但司珺找到了他,还把他打伤了。 “多亏了明长老。为我找来了红血菩提。” “怪不得司珺会跑得这样快。” 玄澜笑了笑,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脊背。 “对不起。”他声音很低,满是歉疚,“没能早点来找你。” “你能找到我,就够了。” 她也拥住了他,合眼靠在了他胸膛,唇边漾开了笑意。 晚些时候,姜雪菱带着玄澜的药,去拜访皇帝。 在院中,她被一个妃子拦下了。 “姜姑娘。陛下在歇息。您还是回去吧。” “我来送个药便走。这个药,很灵的。” 妃子微笑道:“姜姑娘,恕我直言,陛下今日能受伤,都是拜您所赐。您还是离陛下远一些。待休息够了,您就离开吧。” “咳。” 一声轻咳,忽然在她们身后响起。 妃子的脸色一变:“陛、陛下,外面风凉,您如何出来了?” 姜雪菱回头,只见皇帝立在阶前,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 “朕的客人,旁人竟然能逐。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陛下,妾身不是……” “雪菱,你进来。”皇帝又瞟向那个妃子,目光冷淡:“你回去吧。” “可您不是要吃妾身做的……” “不必。” 皇帝转身回屋。 姜雪菱没应声,绕过那个妃子,往屋里去。 “难为你这个点还来看朕。” “那位娘娘说得没错。陛下因为我受了伤,我总不能不管。” 皇帝淡淡地笑了,脸色苍白:“御医已经看过了,不用了。” “我这个药,天下难寻,陛下不妨试试。” “那朕便信你。” 姜雪菱为他倒了杯热水,将玄澜的药往杯中滴了几滴。 皇帝接过,一饮而尽。 “陛下就不怕我害你?” 皇帝笑而不语。 但渐渐地,皇帝的脸色红润了起来。 “可舒服了一些?” “这药……”皇帝捏起那只药瓶,在掌中摩挲着:“真这样管用。” “既然陛下好多了,我便回去了。” 姜雪菱福身,正要告辞,皇帝忽然扶住了她。 他望着她,目光深邃。 “你就这样着急吗?” 第55章 他不是你弟弟 “陛下。”姜雪菱退了一退,“夜深人静。我只是怕自己留在这里,惹人闲话。” “朕不怕别人闲话。朕就是钟情于你。” “可我怕。”姜雪菱抬起了眼,目光沉静。 皇帝沉默一瞬,忽而失笑,松开了她,退了一步。 “他不是你弟弟吧?” 姜雪菱一怔,“陛下还是看穿了。” 皇帝垂眼。 他恨自己这样敏锐。他宁愿自己永远被蒙在鼓里。 她又问:“您是如何知道的?” “哪个弟弟,看姐姐是那样的眼神?” 姜雪菱无奈地笑了:“我不是有意要骗陛下的。” “没关系。往后,你要去哪儿呢?” “我没想好。” “有想去的地方,跟朕说。朕送你。” “多谢陛下。” 姜雪菱福身,与皇帝告了辞。 她回来时,玄澜正在院中打转。 一听见门推开的动静,他猛地抬眼,小跑着过来,一把揽过了她。 “雪菱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姜雪菱在他怀中愣愣地眨了眨眼。 “我不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呢。” “可我都转了好久了。”玄澜拉过她的手来,捧在掌心里,细细地搓:“这么凉,可是冻着了?” “路上风大。” “走。”他拉住她,往屋里去:“我给姐姐沐浴。” 转眼,他已搂着她,坐在了溢满牛奶的木盆里。 温热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细腻圆润的肩头。 “姐姐,你真的想去长白山吗?” 姜雪菱枕在他肩上。 缕缕青丝,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肩颈上。 “我不想。可我觉得,你该去那。” 玄澜一听,忽而低头看她。 她望着屋顶,神色迷离,若有所思。 微微起伏的酥胸,令他眼眸一顿。 他动了动喉咙,忍下那想要重重吻住她的欲望,目光微颤,含着缱绻的疼惜,“姐姐,我该去的从来都不是长白山。你在哪,我便该去哪。” 姜雪菱看向他。 朦胧的眼神,渐渐变得专注起来。 “你会觉得委屈吗?” 玄澜忍俊不禁,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喂!”姜雪菱猛地从木盆中坐起。 下一刻,玄澜那微微下移的眼神,让她反应过来,掩住胸口,再度躺回温热的牛奶里。 “弹我干什么。”她闷闷地嘟囔着。 “疼了?” “不疼,但生气。” 玄澜笑了,重新搂紧了她:“我是觉得你笨。跟你在一起,我会觉得委屈?” 姜雪菱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轻轻一转,含着笑意,不说话了。 “姐姐,我们不回去了。我们就在人间……”他滚了滚喉咙,声音微涩,“成婚吧。” “好。” 她回答得轻快,让他顿时如释重负。 他低下头来,盯住了那红润如桃花一般的唇。 还未等他倾身向前,她便仰脸,轻轻吻上了他。 他低低地笑了。 温润的清香,涌进了他的唇齿。 “姐姐,你真是怎么都让人吻不够。” 他含糊地说着,轻轻勾住了她柔软的舌。 “嗯……”她身子渐软,头一偏,躲开了他,眼眸湿润,“你抵到我了。” 玄澜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笑了笑,重新躺回她身旁,合上了眼。 修长的睫毛,沾着湿漉漉的水汽。 “让我缓缓。”他声音微哑。 姜雪菱望着他,唇角微扬,目光渐渐转至了他的胸口。 她悄悄伸手,却被他一把攥住了。 他忽而睁眼。 “姐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第56章 别来无恙 姜雪菱轻轻一咬唇,挣开了他,故作委屈:“从前还让我欺负的。现在倒好。马上要娶我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玄澜被她逗笑了,伸手揽住她的肩:“等成亲了,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姜雪菱“唔”了一声,不说话了。 她的脸颊,渐渐泛起了温热的红晕。 玄澜又问:“你最想去哪里。” 姜雪菱想了一想,绽开了笑容。 “宁和。” “那我们,便回宁和。” 姜雪菱点头,如一只乖巧的小猫。 沐过了浴,玄澜为姜雪菱穿好了衣服,抱着她出了门,往里间去。 “你们呀,注意一点儿影响。” 话音落下,两道白光落在眼前。 云长老含着耐人寻味的笑,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 明长老在她身旁,“哼”了一声,面容严肃。 姜雪菱脸颊微热,马上跳了下来,但玄澜伸手,又揽过了姜雪菱的肩,仿佛要显一种决心。 “长老。” “帝君,人也找到了。该回了吧。”明长老道。 “我们不回了。我和雪菱姑娘……” 玄澜偏头,看了一眼姜雪菱。 冷峻的双眸里,还是不由自主泛开了温柔。 “会在这里成亲。” 出乎姜雪菱意料,两位长老对视了一眼,竟没有阻拦的意思。 云长老叹了声气,却依旧带着和蔼的笑意:“我呀,从小看着帝君长大。多希望帝君能带着雪菱姑娘回长白山成亲。但既然,帝君已经做了决定,我也只好祝福了。” 明长老一吹胡子,怒目圆瞪道:“自古以来,从没有帝君在长白山外逗留这样久!荒唐!” “明长老……” 玄澜正要开口,明长老负手回身:“玄澜帝君心中自有分寸。老夫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 一眨眼,他就消失了。 云长老忍俊不禁:“他呀,嘴硬心软。你们啊,在这里平平安安的,小心那司珺。日后有什么事,送个信就是。” 话落,云长老也离开了。 玄澜和姜雪菱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他俯下身来,咬住了她的耳朵:“真不敢想象。我真的要成为姐姐的夫婿啦。” 姜雪菱耳朵一红,偏头看他。 那漆黑纯净的眸子里,映着的全是她的模样。 数日后。 宁和村民见到两辆陌生的马车停在村口,不由得左看右看。 “姜、姜村长回来了!” “姜村长!玄澜!” “后面那个人是谁?” “哎呀,反正姜村长回来啦!” 当看清车上下来的人时,他们顿露喜色,马上回村奔走相告。 “姜村长,这位是……” 村民们看向皇帝。 姜雪菱正要开口,皇帝便笑道:“我是雪菱姑娘的朋友。” “既是姜村长的朋友,那也是我们的朋友。” 村民们将众人迎进了村。 皇帝悄声问:“他们为何……叫你姜村长?” 他的声音被村民听到了。 “你不知道?雪菱姑娘以前是我们的村长,后来去令溪当知县了。” “令溪的知县,是你?”皇帝略感诧异。 姜雪菱笑了。 皇帝暗自惊叹。 他早就觉得令溪的不寻常。 可见了那周知县,他觉得对方呆得很,便没放心上。 “那你为何又去了府衙?” “拜那知府所赐。” 姜雪菱不愿多说,走去了人群里,和大家寒暄。 皇帝蹙起了眉。 玄澜走来,停在了他身旁。 “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皇帝看向他,却见玄澜的目光,只在不远处的姜雪菱身上。 但玄澜压低了声音,面不改色地与他说了经过。 “朕真想不到,那知府居然如此作恶多端。” “古有韩信功高盖主,终遭杀身之祸。雪菱才貌双全,没有参加过科举,却成了第一位女知县,风头正盛,难免引人妒忌。” 皇帝若有所思。 当晚,为了款待姜雪菱,村民们摆了团圆宴。 “姜村长,您不知道,您走了以后,我们村又来了一位新村长。” “村长来了!” 话落,一个女子从黑暗的小路中走出来。 她的身影渐渐清晰,最终停在了广场明亮的灯笼下。 玄澜脸色渐沉。 姜雪菱眼睛微张。 “姜锦安。” 姜锦安微笑着走来,微微勾唇:“妹妹。” “姜村长,你离开以后,我们迟迟选不出新村长。后来,锦安姑娘来了。我们想,雪菱姑娘待我们那样好,她的姐姐,也一定能胜任这个位置。” 姜锦安含笑点头,坐到了桌旁,向姜雪菱掷去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目光。 “妹妹,真是别来无恙。” 姜雪菱“嗯”了一声,冷冷地偏过了头。 她忍不住琢磨:那么多地方能待,姜锦安为何偏偏要来到宁和? 吃过了饭,众人收拾东西回屋。 “妹妹,留步。” 玄澜和姜雪菱正要往家走,忽听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姜雪菱回头,见姜锦安快步赶来:“我跟我妹妹,单独说几句话好吗?” 玄澜不放心地看了姜雪菱一眼。 “没事。”姜雪菱笑了笑。 玄澜只好离开了。 他一走,姜锦安咧开了唇:“他,可真听你话。” 姜雪菱面无表情,冷静看她:“你为什么来了宁和?” 第57章 她能给的,我也能 “若我有其他地方可去,我也不会来这里。” 姜雪菱不明白。 “你觉得,凭我在水族村的名声,还有地方愿意留我?我能留在这里,也是靠你的面子。” 姜雪菱神色冷淡,开门见山:“我不喜欢你在这里。我希望你能走。” 姜锦安一扯嘴角,神色怆然:“妹妹,你就这么讨厌我?” “是。” 姜锦安从未想到,一向模样温婉的妹妹,竟如此直言不讳。 “妹妹,你为何不肯相信我,我是真的改头换面了呢?” 姜雪菱勾唇冷笑:“人的天性,是改不了的。” 姜锦安淡淡摇了下头。 姜雪菱转身要走,忽见姜锦安“扑通”一下,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你做什么?”姜雪菱一惊。 “妹妹,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儿时你要穿姐姐的衣裳,姐姐从来二话不说。娘亲拿话扎你,次次都是我护着你。” 姜雪菱记得。 那妾室看着漂亮大度,却是个尖酸刻薄的小人。 她爹娘不在时,妾室都会阴阳怪气地刺她几句。 “姐姐是做了些错事。但如今姐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你就原谅姐姐吧。好不好?姐姐真的无处可去了。” 她用膝盖蹭着向前,拉住了姜雪菱的衣摆。 “你起来吧。”姜雪菱拨开了她的手:“你既然想留在这,就留吧。不要再伤害别人就是。” 她迈步便走,再不回头。 姜锦安静静地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土。 第二日,姜雪菱一早便听见有人敲门。 “你来做什么?”她正在梳妆,只听玄澜冷淡的声音,在院里响起。 “是谁来了?让他进来。” 姜雪菱从窗口探出头,却见姜锦安立在院中,仰脸望她,笑容明媚,手上捧着一只六角食盒。 “这里不欢迎你。”玄澜又过来道。 “欢不欢迎,我听我妹妹的。” 姜雪菱沉默一瞬。 “进来吧。” 她下了楼,见姜锦安热情地为她摆出食盒里的东西,“给你带了点早餐。” “不必了。玄澜会给我做的。” 姜锦安干笑了下。 “你就为这点事跑来?” 姜锦安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我是来送钥匙的。那间村长的房子,还是留给妹妹你吧。” 姜雪菱眉头一蹙:“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觉得妹妹,比我更适合做村长。” 姜锦安笑意嫣然:“妹妹如果需要人帮忙收拾,说一声便是。先走了。” 她离开了屋子,留下了一头雾水的玄澜和姜雪菱。 “雪菱姐姐,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雪菱无奈笑笑。 难道,姐姐真痛改前非了? 转眼,姜雪菱与玄澜大婚的日子将近。 皇帝心中好奇,也多留了几日,想凑凑热闹。 姜雪菱原先住的那套房子,而今成了他们的新房。 房里的家具全换了红木,样样贴着大红喜字。 新婚前夜,姜雪菱被请到了李婶家去,说是新人要分开一晚,迎亲才能迎得隆重。 玄澜不懂人类的规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姜雪菱被李婶带出了院门。 “好啦,明天见。” 她忽而脚步一顿,回头望了望他,笑容轻快又甜美。 玄澜安静地点头。 “这小夫妻俩,真粘人。” “等成了亲就好了。天天在一起,就没那么想啦!” 村民们不由得打趣。 玄澜嘴一撇,闷闷不乐地甩了一句“成了亲,我也要天天粘她”,回屋去了。 屋里只剩下他一个。 玄澜四处望望。 他知,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能成为她的夫婿,堂堂正正地搂着她,却还是心中落寞。 想到这,他坐到桌旁,打了个响指,给自己变出了一壶酒和一只杯。 这是长白山的仙酒,听说让人三杯便倒。 他偏就着月光,喝了十六杯。 “玄澜。” 一声轻快的呼唤,让他猛然回头。 昏暗的门边,是一袭红衣的身影。 被风吹起一角的红盖头,显出她那清丽的轮廓。 玄澜瞳孔一缩。 “雪菱姐姐?你如何回来了?” “还是想你。我想,等明早再赶去李婶家,也不迟。” “我也好想你。” 玄澜说着,迫不及待地奔来,将她一把拥进了怀里,摘下了她的盖头。 风一吹,屋外的灯笼也灭了。 夜色立刻盈满了整间屋子。 玄澜忽觉不对,身子一僵,猛地推开了她。 “玄……” 话未说完,玄澜打了一个响指。 屋子顿时亮起。 “姜锦安?”玄澜眉头一紧,后退一步,“你来做什么?” “玄澜,你可知道,当初在灵兽场,我差一点点就挑了你了。若不是司珺缠着我的脚,我们之间的缘分,或许早就开始了。” 姜锦安却走了过来,眼波流转,那身子几乎就要贴了上去。 玄澜抬手一点,姜锦安就被定在了原地。 “玄澜,你这是做什么?” “我跟你没有缘分可言。我是姜雪菱的夫婿。你站在那,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姜锦安又恢复了妩媚而自信的笑意。 “玄澜,雪菱她究竟有哪里好?她能给的,我也能给。” 说着,姜锦安便立在原处,开始轻轻地解自己的衣带。 玄澜眼睛一眯。 姜锦安勾唇一笑,以为他是上了钩。 转眼,她褪去了衣裳,只着一件抹胸,立在他面前,顾盼生辉。 “玄澜,你见过的女人太少,才会把雪菱当成了宝。这样的身子,你可满意?” 第58章 新婚 玄澜冷笑一声。 一道白光飞来,姜锦安转瞬就恢复了穿戴整齐的模样。 “玄、玄澜?你这是何意?” 姜锦安有些恼了。 对她而言,她的一丝不挂却不能换来男人的半点兴趣,是一种侮辱。 “丑人多作怪。你还是留给别人看吧。再过几个时辰,我就是姜雪菱的人了。你该走了。” “玄澜……” 玄澜抬手一挥。 白光立刻卷起姜锦安,将她带出了房间。 一声惊叫划过天际。 玄澜重新沿着桌边坐下,叹了声气。 姜锦安,果真没安好心。 这晚,他彻夜未眠。 姜雪菱也和李婶聊了一晚的天,直到夜深才依依不舍地睡下。 正睡得熟,她忽然听见村里响起一片热闹的锣鼓声,声声喜庆。 “新娘子该梳妆啦!” 姜雪菱睡眼惺忪,呆呆地起了身。 当看见李婶带着几个妇人家捧着衣裳和水盆进来,各个满面春风时,她会心一笑。 回宁和,回对了。 这里,是她的第二个家。 “真漂亮!姜村长啊,真漂亮!” 众人围着换上嫁衣的她,啧啧称奇。 珠玉凤冠,镂金花丝,翠云环绕,极尽工巧。 妆容清雅,玉面朱唇,花钿饰额,点点婉约。 大红霞帔,织金粉蝶,锦绣花鸟,雍容明艳。 这一身,是皇帝赏她的。 众人以为是玄澜带来的,直夸她好福气。 姜雪菱垂眼一笑。 “新郎官来啦!” 一串鞭炮声响过,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迈进了门槛。 院中霎时热闹起来。 村民们围在院里,欢天喜地地喊新娘下来。 李婶为姜雪菱披上了红盖头,牵着她下了楼。 玄澜捧着大红绸,立在院中。 宽肩窄腰,挺拔如松。 一身红装,更衬他容颜无暇俊美。 那眉眼之间,溢满了笑意。 一夜未睡的阴霾,仿佛毫无踪迹。 “新郎官,快来牵新娘呀!”李婶笑道。 话落,屋中走出几个蒙着盖头的红衣女子。 “牵错了,可就没新娘咯!” 昨夜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涌进脑海。 一样的红盖头。 若不是他认得她的气息…… “玄澜,快点找呀。” 李婶的提醒,让玄澜猛地回神。 他上前来,静静地从每个红衣女子面前走过。 “可不能碰哦!只能看!” “新娘也不能提示呢。” 周围人饶有兴致地看起热闹来。 往常,这个环节会卡好一会儿。 他们会挑选跟新娘的身高体态近乎一样的女子。 穿上一样的嫁衣,蒙上厚厚的盖头,就是爹娘也认不出来。 他们最喜欢看新郎认错人之后,极尽所能哄新娘的场景。 但玄澜只走了一遍,忽然回身,直接拉住了第三个女子的手。 “她就是我的新娘。” 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 “你确定呀?”李婶挤眉弄眼地笑,“弄错了,可不好哄回来呢!” 玄澜微微一笑:“确定。” “好。如果玄澜牵对了人,真正的新娘,可以说话啦!” 吵闹的众人,禁不住屏息。 院子里一片安静,无人说话。 李婶笑道:“新郎好像是挑错人了哦?要不要再重新试试看?” 玄澜却半点儿未迟疑:“我不会挑错的。” 这时,他牵住的那个女子终于开了口:“算你聪明。” 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李婶恍然大悟:“原来新娘在逗你呢!” 玄澜垂眼一笑,用大红绸子牵着姜雪菱,带她上了花轿。 花轿起,锣鼓动。 宁和村里,十里红妆。 满树红绸彩灯,流苏轻舞,昼夜熠熠生辉。 天地之间,皆是喜庆欢腾。 两人并肩坐在花轿里,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 “我好紧张呢。”姜雪菱轻轻的声音,飘入了他的耳朵。 “不怕,有我。今天是姐姐和我的日子。”他将她牵得更紧了。 不拜天地,也不拜高堂。 只拜彼此。 人群欢呼起哄,笑语落满了四周。 玄澜牵着她那柔若无骨的手,静静地笑了:人间,有人间的好。 这般热闹,只有人间有。 皇帝却独自站在人群最外面,垂眼,若有所思。 “你是雪菱的朋友?”一个女子的声音,忽而响起。 皇帝回眸,“你是她的姐姐。” “你认得我?”姜锦安一怔。 “她身边的人,朕都认得。” 皇帝收回了目光,又一眨不眨地看着屋中的新娘。 “朕?” 皇帝眼神微动,冷冷答:“你听错了。” 姜锦安并未多想,只是又含笑道:“公子和我妹妹,应当不是普通朋友吧。” “你是雪菱姑娘的姐姐,就不该说这种对她不利的话。” “我妹妹啊,我了解。她性子单纯,都被那狐狸蒙骗了。” “狐狸?” “玄澜就是一只狐狸呀,用点灵力,和他那惯用的狐媚之术,就把姜雪菱勾得团团转了。不然,公子这么一表人才,如何不让妹妹动心?” 皇帝沉下了脸色。 像姜雪菱这般模样的女子,见过她的男人,必定会千方百计地想要娶她进门。 那狐狸,看起来灵力不凡,倒真有可能居心不良。 “那我……” 正要开口,他发现,那姜锦安,竟不知去向了。 当晚,玄澜和姜雪菱回了房。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 那鲜红的盖头,被玄澜手中的秤杆悄悄挑起,安静落地。 眼前,是他想了一天的面庞。 凤冠霞帔,那是不同以往的漂亮。 明丽大气的漂亮。 他心头一颤,迫不及待地拥她入怀,眼眶渐红。 姜雪菱没察觉到他的动容,声音依旧温柔轻快。 “我今天故意想吓你呢。你有没有被我吓到?” “你呀,吓不到我。我不会认错你的。” “你真这样聪明?” 姜雪菱说着,从他的怀抱钻了出来。 见玄澜红着眼,她一怔:“怎么了?” “没呢。”玄澜望着她,眉眼温和,盛尽疼惜:“只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终于是姐姐的人啦。” 姜雪菱也垂眼一笑,模样如少女。 “我也终于是你的了。” “我帮你摘下凤冠好不好?会不会重?” “可重了,我带了一天呢。” 那撒娇的口吻,让玄澜忍俊不禁。 他小心翼翼地为她取下凤冠,摘去了一头的珠翠。 一头如瀑黑发,垂至腰间,卷来若隐若现的甜蜜清香。 他扶着她,重新坐到了床畔。 两个人捏着彼此的手,脸庞几乎要贴在了一起。 “你今天,是如何认得我的?” “你的味道。” “味道?我为何没感觉到?” “我说过了,姐姐的味道很甜。旁人都没有的。” 他渐渐俯身,却在即将触到那红唇时停住了。 “怎么了?”姜雪菱没有感觉到那熟悉的温热触感,缓缓睁了眼。 “没。”玄澜唇角微扬,声音很低,“只是在想,如今吻姐姐,我再也不用忍着了。” 话落,他张口含住了她的唇。 她一声嘤咛,卸了他所有的自持。 大红帷幔,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烛火摇曳,静静地映着窗上那温暖的喜字。 万籁俱寂里,皆是欢愉。 第59章 我尽管跟着姐姐 天刚蒙蒙亮,两声轻快的敲门声,吵醒了刚睡下不久的玄澜与姜雪菱。 姜雪菱身子软得很,不愿起,便叫玄澜去:“许是来道喜的。” 门前的人,让玄澜愣了一愣。 “我是来向雪菱姑娘辞行的。”皇帝微笑。 “她还未醒。有什么话,我转告她。此行,多亏了你。” 皇帝沉思一瞬。 “有的话,我想单独和她说。” 玄澜看了看他:“我去喊她。” 许久之后,皇帝才等到了穿戴整齐的姜雪菱。 但她脖颈处,仍瞧得见浅浅的粉红。 那是缠绵的颜色。 姜雪菱的声音,让他的思绪从那处痕迹里抽离。 “如何走得这样着急呢。” “雪菱姑娘,你跟朕回京城吧。” 姜雪菱一怔。 “朕看中了你的才华。若你能来京城辅佐朕,往后的荣华富贵,朕一定不会亏了你。” 姜雪菱松了一口气:她真怕皇帝又要纳她为妃。 “只怕我在京城,无用武之地,辜负了陛下的欣赏。” “不必担心,朕信你。” 姜雪菱倚着门,福了一下身子:“陛下的好意,雪菱心领了。但雪菱没有入京做官的想法。陛下还是另觅高明吧。” 皇帝眉头一蹙,那仿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紧紧地锁住了她。 “雪菱,朕是在救你,你可知道?” 姜雪菱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还未说话,玄澜出现在她的身后:“若日后有缘,我们京城再聚。” 皇帝收回了目光,“嗯”了一声,回身离去。 “慢走。” 皇帝没有理会姜雪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未走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子婉转的声音:“请留步。” 皇帝以为是她,匆忙回头。 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是你。” 姜锦安走来,福了下身子:“不知陛下远道而来,有所怠慢,请见谅。” 皇帝冷冷扫她一眼:“我不是。” “陛下,方才您跟我妹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您放心,您的身份,我不会往外说一个字的。” 皇帝不应,迈步便走。 “陛下想让雪菱姑娘去京城,我有一个主意。” 皇帝脚步一顿,缓缓回身,“说。”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哪来的权力,跟朕谈条件?”皇帝沉下脸色。 “陛下您别急,我的条件,是我和她一起去京城。您想,雪菱姑娘不愿走,那是惦念着我,和这里的亲人。陛下把她和我一同带去,兴许,妹妹就能接受了。” 皇帝琢磨一瞬,觉得她说的在理,稍稍缓下了脸色。 “您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跟她说。” “行。那朕再留两日,等你的消息。” “您放心。”姜锦安扬起唇角,眼中掠过几分精明的笑意。 当天上午,村民的贺礼纷纷涌来,几乎将整座院子都给淹了。 姜锦安也带着礼物,来拜访姜雪菱。 玄澜见到她,眼里的笑意不知不觉地暗了下去。 他没有跟姜雪菱说起此事,怕惹她不开心。 姜锦安送了礼,把姜雪菱拉到了一旁去,压低了声音:“你可知司珺就要找上门来了?” 姜雪菱一惊:“你如何知道?” “司珺从前是我的灵兽。离开前,他跟我说了,一定要找到你。他啊,可是个不择手段之人。弄不好,整个宁和村,都要受牵连。” 姜雪菱眸色一沉。 “你知道,这世间,最安全的地方,是哪儿吗?” “哪儿?” “一,就是玄澜的圣地。二,就是京城。” “京城?” “大隐隐于市。你长得那般出挑,在令溪,他稍稍一打听,就把你打听出来了。在京城就不一样了。名门女子那样多,他得打听到猴年马月去。更何况,京城里都是禁军和侍卫,好歹能防着点不是?” 姜雪菱瞟她一眼,半信半疑:“你为何鼓励我去京城?” “我这可是为你好。再说……”姜锦安凑近来,“那皇帝,不是想让你去做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水族村的人,啥都不怕,就怕两件事。一,是白狐。二,是权力。有了权力,他们再忘恩负义,又能如何?还不是得规规矩矩的。” “这件事,我自己考虑吧。你费心了。” 姜雪菱回身便走。 姜锦安不急不缓地微笑着。 她了解妹妹。妹妹不拒绝,就是答应。 司珺走了,玄澜也看不上她。 如今,她最好的出路,便是攀上皇帝,从此享尽荣华富贵。 晚上,姜雪菱和玄澜正在屋中收拾礼物。 姜雪菱忽问:“我们……如果一起去京城,会如何?” “姐姐,你不是喜欢宁和吗?” “可若司珺找上门……宁和村的百姓手无寸铁,恐怕都会受牵连。” “姐姐是不相信我?” “我信你。可我也不想你冒险。京城……是个理想的去处。” “姐姐既然有想法,那就去吧。我尽管跟着姐姐。” 姜雪菱淡淡地笑了。 她将当中的礼物挪开,靠近了他,伸手抚了抚他的脸。 他却将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闭眼轻轻摩挲着。 “姐姐。” “嗯?” 他忽然倾身向前,吻住了她的唇。 姜雪菱吓了一跳。 她捶了下他,却又乖乖地被他吻着,任他的唇舌撬开了她的柔软。 他按着她的头,用时轻时重的吻一点一滴地化了她的矜持。 她快受不住了。 她腿一软,却被他牢牢揽住。 “站不住了吗?” 第60章 为何有人这般好看 “有点。” “那就不要站着了。” “可……”姜雪菱推了推他,欲言又止地咬了下唇。 “怎么了?”玄澜凑近她的脸。 姜雪菱脸颊微热。 她不知该怎么和他说。 “姐姐不喜欢吗?”他认真地问。 “我……”她仰起脸来,凑近了他的耳朵:“我还酸着。” “啊?”玄澜眨了两下眼,仿佛有些意外。 姜雪菱用那柔若无骨的手,揽着他的脖子,轻声细语道:“我们歇一天,好不好?” “对不起姐姐……昨天,是我没考虑姐姐的感受,让姐姐天亮才睡……我以为姐姐很舒服的。” 他很自责,俯下脸来,轻轻地吻过她的眉眼。 姜雪菱笑了,伸手抚着他的头发:“我很舒服的。只是……有一点点撑。让我缓一缓,好不好?” 玄澜那黑漆漆的眼眸,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姐姐没有骗我?” “当然没有。”姜雪菱勾唇一笑,贴上了他的身体。 他天天折腾她,她都愿意。 只是现在,她依然酸得厉害。 他抚了抚她的肩背:“那我们今晚休息。我只搂着姐姐睡觉。” “嗯。”她乖巧地点头,发丝轻轻蹭着他线条分明的胸口。 第二日,姜雪菱得知皇帝仍在宁和村未走,便找到了他,说自己愿意去京城。 于是,一行人再度动了身。 辗转多日,姜雪菱等人终于返京。 到了京城她才知,皇帝请她做女官,为宫中妃嫔公主讲课。 姜雪菱觉得勉强,但还是应下了。 看在姜雪菱的面子上,他也赏了姜锦安一官半职,打发她去尚服局了。 这天,皇帝带姜家姐妹去宫里见皇后。 “这便是雪菱姑娘?” 皇后见到姜雪菱,眼睛顿时一亮。 姜雪菱含笑福身。 眼前的皇后,长着一张未脱稚气的娃娃脸,模样仿佛比她还小,穿着一身与她的容貌极为违和的锦衣华服,端坐于桌旁。 皇帝倾身向前,极为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朕没有说错吧?她是真的漂亮。” 那眼神,倒像是看一个孩子,不是看自己的妻子。 姜雪菱心中犹疑。 “那在皇帝哥哥心里,是我漂亮,还是雪菱姑娘漂亮?” 皇帝忍俊不禁,声音里满是宠爱:“你漂亮呢。” 皇后也笑了,笑容甜美又开朗:“皇帝哥哥又哄我开心了。雪菱姑娘,真真是我见的最美的姑娘。” 一旁的姜锦安听闻此言,暗自冷笑,主动挤上前来,福身问候:“见过皇后。” 皇后一怔:“她是?” “小女是雪菱姑娘的姐姐。” “陛下倒从未跟我说起过呢。”皇后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转到姜雪菱身上,“让我跟雪菱姑娘,单独说说话。” “好。” 皇帝应着,带着众人离开了。 姜锦安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 “你在做什么?” 皇帝的声音忽起,让她猛然回神。 抬眼,皇帝已站在了她面前。 她立刻换上了盈盈笑意:“陛下,您在说什么?小女不明白。” “朕带你来,是看姜雪菱的面子。朕劝你,处事不必太张扬,不要出不属于你的风头。” 姜锦安暗自轻蔑微笑,却只是温顺地答:“是。” 此刻的坤宁宫里,皇后拉过姜雪菱的手,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脸,啧啧称奇。 姜雪菱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小女脸上,有了脏东西?” “不,不。”皇后忙道:“只是想不通,为何有人,有这般好看的眉眼?” “娘娘过誉了。这好不好看,只是个想法而已,算不得什么稀奇。” “你呀,生在福中不知福。我从小便长得不好看。为此,我不知道难过了多少次呢。” “娘娘是对自己过分苛刻了。我倒觉得,人啊,是各有各的美。娘娘美在纯真,美在灵气。这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 皇后抬起眼来,“你真这样觉得?” “当然。” 皇后再度绽开了笑容,笑得灿烂又活泼。 夜深时,姜雪菱才在皇后丫鬟的护送下,回了家。 那是一处城区的四合院,是皇帝赏给她的。 一进院门,她便见一道白光直直朝她冲来。 “小心!”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捞进了玄澜的怀抱。 玄澜身手矫健,抱着她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落地。 白光穿出院门,正中院外那个大槐树。 树剧烈一颤,瞬间掉下无数黄叶,如落雨一般。 转眼,院外只望得见交错盘绕的干枯枝条。 姜雪菱瞪大了眼,扶着玄澜的胳膊下了地:“你在做什么?” “练功呢。可伤到了?”玄澜关切地拉过她来,左看右看。 “我倒是没事,只是可惜那棵树了。” “不要紧。”玄澜笑了笑,抬手一挥。 落下的树叶又纷纷扬起,复归原位。 院门悄然关上,锁起了。 “如何这么迟才回来?” “跟皇后娘娘试衣服和妆容呢。娘娘啊,孩子个性。我便多陪了她一会儿。” “家里还有人等着你陪呢,你却在陪别人。” 玄澜故意鼓起嘴来,显得很委屈。 姜雪菱被他逗笑了,向他招了招手,眼睛一眨。 玄澜好奇地凑了上来。 “我呀,今天没那么酸了。” 她香甜的气息,扑在了他的耳畔。 玄澜看她一眼,眸子瞬间深了下去。 “姐姐,你可不能随便逗我的。” 低沉的声音,含着一种威胁意味。 “我没有逗……” 话未说完,她的双脚便离了地。 他迫不及待地压上了她的唇,一边吻着她,一边抱着她往屋里去。 “我还要洗……” “待会儿我帮姐姐洗。” 他含糊地说着,将她压上了床榻。 这一压,便是参横斗转,长夜流转。 刚刚缓下的身子,才洗净痕迹,又染上情欲。 鱼肚白的天色映进窗棂,他才抱着她,安安稳稳地合上眼。 “你又将我欺负得酸了。” “姐姐叫成那样,我忍不住。” 姜雪菱嗔怪般地捶了下他的胸口,却被他握住了手。 在彼此炽热的呼吸里,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皇后的丫鬟又来请她进宫。 皇后正在屋中试裙子,一见姜雪菱,马上向她招手。 “我这一身,好看不好看?” 墨绿色的裙子,雍容沉稳,却不合她的俏皮。 姜雪菱走来:“这是谁给娘娘选的裙子?” “太后娘娘选的。说我这么穿,才符合规矩。” “娘娘这般率真清丽的美,裙子颜色艳一些,不是更衬您?” “可我怕……”皇后琢磨了下,显得很为难,“怕太后不满意。” 说着,她丢下裙子,从一旁拿过一叠书。 “对了。以前,妃嫔的课都是我上。太后娘娘只喜欢我照着这些东西讲,你看看吧。” 姜雪菱一看。 书里通篇的女德女训,了无生机。 她琢磨一瞬:反正那太后,也不能拿她如何。 于是,她轻快地眨了下眼。 “我带娘娘去挑几身粉嫩的裙子。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就让我担着。可好?” 第61章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皇后一愣。 “我怕……” “不怕。” 姜雪菱笑容嫣然,让皇后渐渐觉得安心。 她凑近来,压低了声音:“我们换身衣服,悄悄地去,别让人发现了。” 姜雪菱点头。 转眼,皇后乔装打扮成了丫鬟,随姜雪菱大摇大摆地出了坤宁宫。 “妹妹?” 不远处的姜锦安,正要去各宫送衣裳,一眼就看见了姜雪菱,快步赶来。 皇后见状,赶忙躲到了姜雪菱身后,深深地低着头。 “不是让你去找皇后领书,如何在这里闲逛?” 姜雪菱微笑着答:“领过了。” 她牵着皇后便走,姜锦安却又追上来,警惕地打量着姜雪菱身后的人。 “这是哪家的丫鬟?” “姐姐好奇心这样重,难道没有自己的事要忙?” 一句话,将姜锦安噎得无言以对。 姜雪菱便和皇后扬长而去。 姜锦安思忖一瞬,叫了个丫鬟过来,将衣裳交给了她,悄悄地跟上了姜雪菱。 “啊!” 一出宫,皇后长舒一口气,灿烂地笑了:“我呀,真是好久没出来了!” “娘娘上次出来是何时?” “那都是皇帝哥哥离京之前了。他在的时候,常常偷偷领我出来。他不在,太后看得紧,我也不敢出。”皇后不好意思地笑。 “陛下待您真好。”顿了下,姜雪菱又问:“娘娘为何叫他皇帝哥哥?” “他是我的表哥。” 姜雪菱愣了一愣。 皇后察觉到了这短暂的迟疑,拉过她的手,笑道:“我知道这有些不寻常。但……我也没办法。不说这些了。我们快上街去。” “妹妹!”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两人再度一怔。 姜锦安快步跑来,向皇后福了下身子:“娘娘。” 皇后慌了神,“我、我不是……” 姜锦安不理会,只盯着姜雪菱:“私自带皇后出宫,你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你可清楚?” 皇后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无措地立在原处,低声道,“雪菱姑娘……只是陪我去挑两件衣裳。” “宫里那么多衣裳,娘娘若不喜欢,叫尚服局的人来做便是。万一娘娘遭遇危险,陛下怎么办?太后怎么办?” 姜雪菱微微一笑,委婉提醒,“娘娘,您是皇后。您想做什么事,我想,旁人没有插嘴的份。您想去哪,我都会陪着娘娘。” 皇后明白了她的意思。 眼前的人,只是一介女官。 她沉下目光来,挺直背脊,从容道:“本宫想和雪菱姑娘离宫。这也需要向你交代吗?” 姜锦安一愣,暗骂道:这姜雪菱,讨娘娘欢心,真有一手。 她马上变了态度,低头道:“臣女不敢,只是惦记娘娘安危。若娘娘真想挑衣赏,臣女也可以尽一份绵薄之力。” “你不回宫到处乱说,便是尽力了。” 皇后说着,挽上姜雪菱便走。 走了两步,皇后脸上的厉色顷刻粉碎。 她笑得像个单纯的孩子:“我第一次这么训人!刚刚没有出差错吧?” 姜雪菱也忍俊不禁:“娘娘方才沉着冷静,掷地有声,一点儿差错都没有。” 皇后“嘿嘿”一声,露出几颗小巧白皙的贝齿。 “娘娘,您是皇后。该拿出威严的时候,就要拿出来。这宫里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可我年纪轻,怕镇不住人。” “不要怕。年纪轻,不代表娘娘就是错的。有想法就要去做。旁人说什么,无非是想用您实现自己的目的罢了。为何要委屈自己帮别人呢。” 皇后听着,那纯真的笑意里,竟涌起了几分苦涩。 她垂眼,若有所思。 姜雪菱忙道,“娘娘,是我失言了……” “不,你说得对。”皇后扬唇一笑,阴霾一扫而空,“我早就应该为我自己活一遭啦!走,买衣裳去!” 黄昏时,二人终于回了坤宁宫。 刚走到院里,一个丫鬟便紧张兮兮地迎上来,低声道:“陛下和太后都在屋里。” 皇后一惊,瞪大了眼:“这、这该如何是好!” 姜雪菱悄声道:“娘娘,忘了今早说的话了?” 她温柔又笃定的眼神,让皇后稍稍安下了心。 皇后仰起了脖子,双手交叠于腹,迈着从容的步伐,往坤宁宫去。 皇帝和太后,正在桌旁喝茶。 太后满脸愠色,“这滢儿!越来越不懂事!一天了,人影都没见着。各宫也都问过去了!” “母后,滢儿年纪还小,贪玩。这没什么。您先回去。待滢儿回来了,儿子让丫鬟去给您报个平安。” 太后一拍桌子,怒斥道:“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哪儿也不去!” “娘娘回来了。” 一声通报,让二人双双将目光投向院外。 只见皇后不急不缓迈进殿里。 皇帝眼睛一亮:“滢儿,你这身裙子,真漂亮。” 皇后刚刚沉稳片刻,一听此话,眼中立刻闪过少女般的欢欣:“真的吗?雪菱姑娘带我买的呢。” 皇帝的唇边浮起不易察觉的笑意:还得是她。 “真的。从前未见你穿这般俏皮的桃红色。今日一穿,朕才知,朕的滢儿从前是多么古灵精怪的姑娘。” 皇后垂眼一笑,但太后的一声呵斥,瞬间僵住了她的笑容。 “胡闹!这种颜色,上不得台面,是堂堂皇后该穿的吗?还有母仪天下的威严吗?哪个是雪菱姑娘,给老身喊来!” 皇后不敢应声。 姜雪菱上前来,含笑福身:“见过太后。臣女便是姜雪菱。” 太后眼睛一眯,认出了她:“姜姑娘,别来无恙啊。” 一道威严的目光,扫向了皇帝。 “没想到皇帝兜兜转转,还是把她带回了京城。” “儿子已无纳妃之意。此次带她回来,是让她做女官的。” “做女官?她教唆我滢儿穿得这般花枝招展,还配做女官?她讲一炷香,全紫禁城的女子估计各个能上天!带下去,掌嘴五十,让她长长记性!我看她还敢来带坏皇后!” 皇后一听,慌了神,连忙下了跪:“太后娘娘,是我让雪菱姑娘带我挑衣服的。您就别罚她了。滢儿再也不穿这么艳了。” 皇帝也微咳一声,示意姜雪菱过来说些软话,让太后消消气。 姜雪菱却没有此意,只是静静地道:“皇后娘娘本就是姑娘般的年纪。穿得俏了一点,无伤大雅,只会更显活泼清丽。” 一句话,让太后顿时怒火中烧。 太后腾的一下站起,抬手便摔了姜雪菱一个耳光,修长的护指在她脸上重重划下几道红痕。 “你仗着皇帝喜欢你,敢这么跟老身说话?” 第62章 你也要扇我不成? “母后!” 皇帝马上过来,挡在了姜雪菱面前。 皇后也立刻拉过姜雪菱,抚着她的脸,悄声问她疼不疼。 姜雪菱含笑摇了一下头。 皇帝马上道:“雪菱姑娘确实言之有理。母后何苦跟她置气呢?” 太后睨他一眼,“这么说,你觉得是母后错了?” “这种事情,何来对错可言?滢儿喜欢穿什么,就让她穿。母后您呀,心放宽些,不要为这种小事搅了心情。” 皇帝赶忙将太后拉走了。 太后依旧不依不饶,边走边斥,声音愈来愈远,“真是不识规矩!那姜雪菱,哪儿来的你打发她上哪儿去!不准在这紫禁城晃……” “雪菱姑娘,你没事吧?” 皇后忙问着,满眼关切:“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端水给雪菱姑娘擦擦脸呐!” “不必了。娘娘,我先告辞了。若娘娘有需要,再喊我入宫便是。” 姜雪菱福了下身子,离开了坤宁宫。 皇后倚在门边望她,仿佛依依不舍。 连姜雪菱的身影消失了,她还立在门前不愿走,目光里尽是歉疚。 回了家,玄澜已经做了一桌晚饭。 他听见脚步声,满心欢喜地抬头,却见姜雪菱脸上泛着浅浅的红,目光一顿:“出了什么事?” 他立刻走来,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颊。 姜雪菱不自觉地抬手,掩住自己的脸颊,垂眼道:“路上风大,吹得红了。我拿温水洗洗。” 她正要走,玄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个趔趄,她跌进了他的怀里。 温暖清润的气息,撞了她满怀。 他不由分说地拽下她的手,眉头微紧。 “谁打的你?” “不是打的……” “谁打的?” 玄澜沉下目光,静静地重复。 那严厉的面色,让姜雪菱心头一颤。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玄澜,你别这样……我怕……” 玄澜微微一怔,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他张手将姜雪菱搂进了怀里,温暖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纤瘦的脊背。 “雪菱姐姐,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那冷峻的声音,顷刻软了下来。 姜雪菱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你告诉我,是谁打的你?” 姜雪菱不语。 “你放心,我不会去闹事。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一天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姜雪菱沉默一瞬,终于肯松口。 “是……太后。” 她将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玄澜。 说话时,她悄悄抬眼,瞟着玄澜的神色。 见玄澜眼神未变,她安下了心。 玄澜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我知道了。姐姐忙碌一天,辛苦了。先吃饭,吃完饭,我帮姐姐涂药,好不好?” 一字一句,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姜雪菱“嗯”了一声,眼里渐渐泛起了笑意。 “滢儿。” 第二日清晨,皇后正在屋中试昨日新买的裙子,忽听身后响起了一声苍老却严厉的问候。 皇后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见太后立在身后,一脸肃色。 “太后娘娘来了,如何不通报一声?” 丫鬟们看了看太后,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我让他们别喊的。” 太后不急不缓地走来,一行一止,仿佛都牵动着皇后那紧张的思绪。 说着,她悠悠坐下,招手示意皇后上前一步。 “还惦记着姜雪菱挑的裙子?” “娘娘……” “老身昨日说的话,你只当耳旁风不是?” 皇后还未作答,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 “哪位是太后?” 玄澜负手而立,静静打量着屋里的人。 “你、你你……你是何人?你是怎么进来的?竟然敢随意出入后宫!好大的胆子!” 太后捂着胸口,猛地退了一下,指着玄澜,手不停地颤。 皇后起初也是一惊。 待她看清来人,她顿时看直了眼。 这世间,还有这般俊美的男子? 玄澜打量一瞬,明白了屋中人的身份。 “人家皇后想穿什么,就让她穿。您作为老人家,就该去修身养性,享受生活。逮着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何必呢?” 玄澜淡淡一笑,掌心中忽然变出了一只青瓷花瓶,瓶中插着几只恬静的梅花。 “拿去。以后别多管闲事了。” 太后怔怔地接过花瓶,又忽而反应了过来,将瓶子重重一摔,一拍桌子,起身呵斥道:“你敢这么和老身说话?” “怎么?你也要扇我一巴掌不成?” 玄澜上前一步,笑意顿时敛住。 那冷若冰霜的眼神,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太后指着他鼻尖的那只手,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玄澜轻笑了声。 他抬手挥挥,满地花瓶碎片又恢复了原样。 那只典雅的青花松竹梅纹瓶,静静立在地上,让屋中人顿时瞠目结舌。 “这位公子,请问……您究竟是何人?” 皇后鼓起勇气上前发问。 懵懂的双眼里,透着几分胆怯。 玄澜回头看她一眼。 他暗中琢磨:按照雪菱姐姐的描述,她应该是个好人。 于是,他的神色温和了些:“你不必管。我只是来帮你而已。” 皇后心中一跳,红晕顿时泛上脸颊。 她匆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我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一道严厉的眼神,再度掷向了太后。 “听……”太后动了动嘴,不情不愿道:“听清楚了。” “太后娘娘,这人,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身旁丫鬟凑上来低语。 但太后并未听进去。 她满眼警惕,只顾紧紧地盯着眼前男子的一举一动。 “好了,既然事情解决了……” 玄澜话未说完,院中飘来若隐若现的喧嚣。 “雪菱姑娘!您不能进去!” “玄澜!” 门前一声气喘吁吁的大喊,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雪、雪菱姐姐?” 姜雪菱闯进殿里,向太后和皇后匆忙行了个礼,便拉着玄澜出去。 “你怎么闹事闹到这里来了!” “我没闹事呢!” “慢!” 太后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槛处。 她迅速恢复了威严之色,居高临下地扫视着院中的两人,眼露轻蔑。 “姜雪菱,这个妖孽,是你喊来的?” 第63章 长长记性 姜雪菱正要回身,玄澜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你有何事?” 太后终于想起来。 眼前的男子,便是那日她帮忙找回的,姜雪菱的弟弟。 “竟敢在宫内放肆到如此地步。来人,把那姜雪菱给我带过来。” “我看你们谁敢。” 玄澜一道目光冷冷扫去,在场丫鬟,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太后脸色铁青,却自知得罪不起眼前的男子。 “这位壮士。后宫是女眷生活之地。还是请你不必参与其间。” “你们的规矩,与我无关。若你们动她一下,别说这后宫,这整座紫禁城,便是残垣。” 太后眼睛一眯:“你在威胁我?” “只是表明态度。你若不独断专行为所欲为,也不会觉得被威胁。” 太后勃然大怒,再无理智可言,呵斥身旁的丫鬟:“老身让你们将一个姜雪菱带过来,居然无一人去!一群饭桶!谁敢违令,老身便赏她一丈红!” 丫鬟们互相看了一看,硬着头皮上前去。 玄澜淡淡一笑,忽而扬声,“皇后娘娘!” 众人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来。” 皇后仿佛出了神,呆望着玄澜那张脸,就要迈步过去。 “若你敢去,这皇后的位置,你不必再坐了。” 太后睨她一眼,满眼鄙夷。 皇后沉默一瞬,看了玄澜一眼,一声不吭地躲到了太后身后。 玄澜叹了声气:“真是麻烦。” 话落,一道白光越过庭院,飞至檐下,绕住了皇后的腰,将她拉至了半空。 皇后惊叫一声。 下一瞬,坤宁宫轰然坍塌。 尘土飞扬,仿若万丈高。 “太后娘娘!” 一个丫鬟眼疾手快,扑向太后,将她推出了屋檐之下。 皇后稳稳落地,被姜雪菱扶住了。 她惊魂未定,捂着胸口看看姜雪菱,又看看眼前的宫殿,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灰头土脸的太后咳了几声,在丫鬟搀扶下爬了起来,往地上用力“呸”了几下,却依旧觉得尘土糊了满嘴。 “真是不知趣。这宫里呀,各个都是张扬跋扈自视甚高的小人。让姜雪菱给你们上课?也不知你们配不配。” 话落,院外传来一声通报。 “陛下到——” 皇帝匆忙赶来,见到眼前的乱象,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皇帝!”太后忍着怒气走来,“这便是你请来的恶果!” 她瞟了姜雪菱一眼,目光好似嫌恶至极。 皇帝忖量一瞬。 若那姜锦安姑娘没说错,这玄澜,就是个狐妖。 他可得罪不起…… 姜雪菱也过来,福了下身子,解释了来龙去脉。 “我想,太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固执了。玄澜,你快将坤宁宫变回原样。” “这坤宁宫已塌成这样,还能……”皇帝半信半疑。 “这有何妨?” 眨眼,坤宁宫又复旧如初,甚至焕然一新。 皇帝眼睛微张。 他处理不了这狐妖,但完全可以让对方为己所用。 “真是神奇!玄澜公子,朕想不到,你的法力竟如此出神入化!” 玄澜不理会,只紧紧牵着姜雪菱道:“陛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不会再留在京城了。” 说完,他又轻声道,“雪菱姐姐,你放心。你的愿望,我始终惦记在心。” 皇帝赶忙上前,挡住去路:“且慢。” “皇帝!这两个妖孽,想去哪便去哪。你又何苦拦着?” 皇帝沉默了下,决定借此机会,好好立威。 他一改往日对太后言听计从的模样,正色道:“母后,姜姑娘,是朕请来的人才。玄澜公子,也没有坏心,只是想来讲清楚道理。既然没有一个人受到伤害,朕为何不留他们?” “讲道理?这么说,母后很需要听道理吗?” 皇帝横了心。 他在朝中无半点威信可言。 人人好似对他百依百顺、惟命是从,但他清楚,从始至终,前朝后宫,都将他当成一个荒淫无度的傻子。 “母后,恕朕直言,你控制皇后的衣着,又不分青红皂白扇了雪菱姑娘,本就是不讲理。” “你!” 太后瞪大了眼,不由自主退了一退,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丫鬟赶忙搀住了她。 太后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皇帝,你怎么敢这么说母后?一定是姜雪菱这狐媚胚子给你施的媚术!你自从认识了她,整个人都变了!你从前哪里敢忤逆母后啊!” “你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玄澜一道不怒自威的目光掷去,让太后立刻住了嘴,只敢捶胸假意痛哭。 皇帝心中暗喜:这狐狸,正是他拿捏满朝文武最好的工具! 他马上上前。 贵为天子的他,竟向玄澜拱了一下手。 “太后无心之言,请玄澜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朕以性命担保,今日的事,不会再发生。请二位留下来吧。” 玄澜不理会他,只看向姜雪菱,“让她决定。” 姜雪菱微笑颔首:“陛下客气了。既然答应了陛下,雪菱便不会轻易离开。今日的闹剧,希望不要妨害了宫里的和谐。” “不会。二位若有兴致,随朕去养心殿喝喝茶吧。” 姜雪菱应允。 皇帝让皇后也跟着去。 一行人便离开了。 留下哭天抢地却除了丫鬟无一人搭理的太后。 “太后娘娘,您别哭了。人都走了。” 太后闻声抬眼。 无处宣泄的怒火,顿时找到了出口。 她挥手就摔了丫鬟一巴掌。 丫鬟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被打了个仰面朝天。 “回宫!” 她怒喝一声,迈步出了庭院。 “你呀!把太后逼成那样!” 回家路上,姜雪菱禁不住数落起玄澜。 “她仗势欺人,理应长些记性。” 姜雪菱无奈:“只怕你教训了她,往后她更会百般刁难我。” “有我在。我不会让人欺负你。” 他说得极为认真,让姜雪菱忍俊不禁。 “可你不能保护我一辈子呀。” “如何不能?我们狐狸,长生不老。我会永远护姐姐周全。” 一句话,让姜雪菱愣住了神。 他是长生不老的狐狸。 可她是凡人…… 但身后忽然响起的一句问候,止住了她的思绪。 “请问,是姜雪菱姑娘和玄澜公子吗?” 姜雪菱回头,见一个陌生男子立在夜色里,恭敬拱手。 还未开口,对方再度作揖。 “在下端王的亲信。姑娘可以叫我阿洲。” 第64章 拿人手软 “谁是端王?”玄澜一头雾水。 但姜雪菱立刻反应了过来。 “端王找我,有何贵干?” “端王早就听说了您的名声。近日他回京述职,得知您和玄澜公子来京,特嘱咐我请您改日回府一叙。” “端王请人真是别致,竟是派人在大黑天里截。” 阿洲淡淡一笑:“是在下在您院外等到了天黑。见您迟迟未归,这才失意而归。却不想,在路上碰见了二位。” 姜雪菱福了下身子,“端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近来身子抱恙,恐妨害了端王健康。见面一事,还是暂缓吧。” 说完,她带着玄澜匆匆地走远了。 “雪菱姐姐,这端王是何人物?为何不见见呢?” “他是皇帝将来的敌人。他和皇帝之间,我们只能选一个。” 玄澜微怔。 他意识到,京城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灵力,必会带来纷争。 第二日,姜雪菱一早便来了栖云堂。 据皇后说,新入宫的秀女,都会聚在这里听她讲解女德。 但姜雪菱到了却发现,屋里空空荡荡,只有皇后和她的随行丫鬟。 “现在是什么时辰?” 皇后走来,面露难色地拉了拉她的手。 那小心的模样,让旁人一时不知谁才是皇后。 “雪菱,那些人都不来。我都叫人去喊了。她们说……太后娘娘,让她们自学。” 姜雪菱沉思一瞬,便迈步走到桌前,提起笔来,在纸上匆匆写下一行字。 “皇后娘娘,雪菱借您的丫鬟一用。请她将这封信,送给玄澜。” 姜雪菱折好了纸。 皇后应允。 那丫鬟离去后,皇后又怯怯地开口:“玄澜公子来,只怕火上浇油。要不,我去跟皇帝哥哥说吧。” “娘娘,您是六宫之主。后宫的事,都在您的掌控之下。不必麻烦皇帝。”姜雪菱看向她,缓缓露出微笑,“走。” 姜雪菱向门边手一张,含笑示意。 “我、我们去哪呀?”皇后愣愣地问。 “慈宁宫。” “太后娘娘,皇后和雪菱姑娘到了。” 太后正在慈宁宫里闭目养神。 听见丫鬟通报,她不耐烦地掀起眼皮:“不见。” 话音刚落,两人便出现在她眼前,向她福身问好。 太后娘娘正了正身子,淡淡道:“不请自来。真不知道,你们的规矩,是谁教的。” 皇后咬着唇,不知如何作答。 姜雪菱却从容不迫地接下话来:“太后娘娘,新入宫的秀女,都要集中听训,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今日,这规矩被那些不懂事的姑娘们破了。我们也是心急,才贸然来请教您。” “老身可指教不起你。” “太后娘娘,昨日玄澜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他特意托我,为太后娘娘送来这个。” 姜雪菱说着,扬声向门外喊道:“进来吧。” 屋外三个丫鬟,各个手捧木盒,排队进来,井然有序地将盒子放在桌上,一字排开。 “小恩小惠,便来讨好老身?你当老身……” 话未说完,盒子齐齐打开。 太后顿时看直了眼。 “龙凤山河玛瑙花插,天禄长春玛瑙花插,双鱼兆瑞玛瑙花插,百福罄宜玛瑙花瓶,拈花集凤玛瑙花瓶,瑞捧双桃玛瑙花瓶,八方宁谧玛瑙花樽,仙萼平安玛瑙花樽,锦绣围春玛瑙花樽。玛瑙器九样,取‘久久’之意,愿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看出了神。 眼前的玛瑙器,各个散发着饱满温润的光泽,让她几乎移不开眼。 “太后娘娘,您可满意?” 太后猛地回过了神,故作冷静地轻咳一声:“你们是何意?” “没有别的意思。玄澜与我,不求升官,不求发财,所以只是想为太后娘娘尽一份心。希望娘娘,原谅我们的冒失。” 太后脸色渐缓:这丫头,还真是个聪明的主,竟知道我喜欢玛瑙器。 她神色冷淡,想极力摆出一副见尽世面的模样。 “既是如此,那就留下吧。” 姜雪菱微笑颔首,便告了辞。 她默不作声地向皇后施了一个眼色。 随后,她带着丫鬟,离开了慈宁宫。 “雪菱姑娘,我们现在该去哪?” “去栖云堂等着。” 她在栖云堂候了不到一炷香,皇后便带着年轻的秀女们来了。 “这位便是雪菱姑娘。” 众人顺着皇后娘娘指引的方向看去。 “我当是谁要来上课,一个黄毛丫头。” 一个玫红衣裳的女子轻笑一声,悠悠地在丫鬟搀扶下坐了下来。 “我们的时间可都宝贵得很。皇后娘娘,一个年轻姑娘,能教我们什么?” 皇后一时无措,忙看向姜雪菱。 姜雪菱也望着她,眼神坚定,暗中提醒着她。 皇后便敛住笑容,沉声道:“如果谁不愿意听,现在就可以走。” 一句话下去,无人再敢多言。 姜雪菱微微一笑:“现在开始上课吧。” “新入宫的秀女,不管你们从前读了哪些书,都要重新学一遍女四书。学成之后,再行考核。考核结果,关系着日后的封赏。但如何考,考什么,由我决定。” 众人互相看了一看,眼神渐渐认真起来。 唯独那玫红女子,又是一声冷笑,“拿根鸡毛当令箭。我最看不惯你们这些满口女德的迂腐之人!” “巧了。我也看不惯。”姜雪菱淡淡扬唇,莞尔一笑:“这女四书,你们自己留着学吧。自古以来,贵族子弟,学的东西,都是礼乐射御书数。贵族女子,学的东西,却都是为将来为人妻打算的。女德,是为了听话。女红,是为了给人做工。好一点的,能学点抚琴画画的本事,但也只是供人消遣。” “在这些东西里,女德,却是最重要的。女德,不同于君子六艺的礼。学礼是为了社会交往。学女德,却是为了更好地服从控制。所谓女德学得好了,即使才华平平,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可就算你才华横溢,只要行事不合那夫家的训诫,照样落个不是。” 玫红女子眼睛一眯,好似渐渐燃起了兴致。 那傲慢高昂的脖子,也不知不觉正了回去。 皇后闻言,紧张地拉了一下她。 “雪菱姑娘……你在说什么呀。” “放心。” 姜雪菱轻声说着,又转向众人。 “正好今天,我打听到马场空了。若各位有兴趣,随我一起去骑马吧。” 第65章 我教姐姐,好不好?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骑、骑马?陛下和太后知道了,恐怕……” “这种事,我还是不去了。” 倒是玫红女子兴致高昂,一拍桌子起了身:“你可别拿我们开涮!那马场……我们怎么进得去?” “我言出必行。大家不愿意射箭,也没有关系。一起去马场踏踏青也好。皇帝和太后要问责,找的是我。跟诸位没有关系。” 皇后思忖片刻,也起身主动道:“本宫,是六宫之主。雪菱姑娘的安排,是经本宫同意的。出了事,本宫承担。愿意去的,就随本宫一起出来。” 说完,她偏头看了姜雪菱一眼,仿佛在征求同意。 姜雪菱含笑点头。 皇后仿佛有了自信,挺直背脊,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出去了。 姜雪菱这才跟了上去。 身后的秀女们,陆陆续续地起了身。 姜雪菱回头一望:人数不少。 玫红女子站在第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姜雪菱问。 玫红女子一愣。 眼中的警惕渐消,成了平和的笑意。 “宁雅。” “雪菱姑娘,这马场那么远,我们该如何去呀?” “当然是坐车。” 话落,众人走到了坤宁宫前。 只见庭院里并排停着数驾马车。 一只白色狐狸从当中的马车顶上一跃而起,奔向了姜雪菱。 “哇!” “好漂亮的狐狸!” 众人惊叹着,就要伸手抚摸。 白狐“啧”了一声,跳进了姜雪菱怀里。 “我是雪菱姐姐的。不要乱摸。” “这狐狸会说话?!” “这一定是灵兽!我从来只听过,没见过呢。” 姜雪菱莞尔一笑:“好了,姑娘们,上车吧。” 一时间,六驾马车,缓缓驶出了坤宁宫的院门。 六匹骏马,昂首阔步,踩着一致的节奏,往宫门的方向去。 器宇轩昂,以致无人敢拦。 宫门前,是一段宽阔大道。 骏马并驾齐驱,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 达达马蹄,清脆干净,浑然一体。 皇后很兴奋,不停地拨开帷幔,向外张望。 “雪菱姑娘!我第一次坐这样快的马车!” 她像个见了新奇玩意的孩子,将头探了出去,迎风欢呼。 到了马场,起初只有皇后和宁雅愿意上马。 但渐渐地,大家也都愿意骑上马试试。 只有一个姑娘,始终立在一旁,迟迟不愿过去。 姜雪菱过来牵她,“摔不着的呢。要不要来试试?” 她迟疑着缩回了手,满脸顾虑:“我听人说……” 声音渐小,让姜雪菱不由得凑近来。 “骑马会伤身子的。到时初夜不落红,会被人嫌弃的。” “这是谁跟你说的?” “我娘跟我说的。” 姜雪菱愣了愣。她不知该如何解除对方的顾虑。 忖量再三,她只问:“你想要试试吗?” 对方犹犹豫豫,但还是点了下头。 “那你上来,我牵着马。你别担心,你不会受伤的。至于落红不落红,都是自然。你自己的身子,别人有什么嫌弃的份?谁要嫌弃你,你就嫌弃回去!” 姑娘被她逗笑了。 她看着姜雪菱伸出的手,咬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了对方的掌心。 这一天,姑娘们在马场玩到了天黑。 胆大如宁雅者,仿佛生来就有骑马的本事,骑马射箭毫不含糊。 姜雪菱既没骑过马,也没射过箭。弓箭一拉,箭头直扎草丛。 宁雅见状,回马长笑一声:“你这水平,还敢来带我们骑马?” 姜雪菱也被自己逗笑了。 多数姑娘,不敢骑马,也拉不动弓箭,便上马散步,或是拿弹弓玩得不亦乐乎。 天黑时,众人回了毓秀宫,各个欢声笑语,仿佛余兴未消。 “上哪儿去了?” 管事嬷嬷好似鬼魂一般,忽然出现在眼前,沉着一张脸。 笑声戛然而止。 宁雅不慌不忙:“我们上栖云堂听课去了。嬷嬷您有问题,就去问皇后娘娘吧。” “听课,会听到这么晚?听到一身酸汗味?你们是秀女,将来是陛下的女人。如此不失礼数,不懂规矩,还配留在这宫里吗?” “敢问嬷嬷,何是礼数,何是规矩?身上闻得香了,便是规矩?那这宫里大部分男子,都该被驱逐了。” 宁雅放声大笑,目中无人仰起头来,绕过嬷嬷,负手往屋里去了。 “你!”嬷嬷语塞,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别以为你家世好,你便可以为所欲为。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可别栽我手里!” 宁雅头也不回。 “雪菱姐姐,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去骑马射箭呢。” 晚上,玄澜正为姜雪菱洗着头发,忽然好奇。 正躺在盆中闭目养神的姜雪菱,闻声睁眼。 “从前,娘就有一身骑射的本事。她总说,等我大了,就教我。只可惜我没机会学。” 她苦笑了下。 “雪菱姐姐的娘亲,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 “那当然。她呀,能文能武,什么都会。若不是我绑住了她,她一定可以远走高飞,不至于在水族村里受到那般对待……” 姜雪菱垂眼,忽觉鼻子一酸。 “雪菱姐姐,你别这样想。” 玄澜忙凑上前来,放轻了语气。 姜雪菱偏头看了看他,含笑道了句“没事”。 玄澜静静地为她揉搓着头发,若有所思。 夜深。 “玄澜!玄澜!” 姜雪菱倚在床头,喊了几声,都不见玄澜进来。 她暗自奇怪,披上衣裳,下床出去了。 “姐姐!”院中传来他的声音。 姜雪菱走到门边一看,怔了。 院中点着几个火把。 最远处立着一排靶子。 玄澜的身影,从火光里出现了。 他抱着一件箭衣和一把弓箭,满眼笑意。 “这……” “雪菱姐姐呀,射箭技术太差了。我教姐姐,好不好?” “喂!” 姜雪菱急了,故作嗔怒地跺了下脚。 “好啦!你就当满足满足我教人的愿望好不好?我呀,空有一身射箭的本事,没处使呢。” “那……”姜雪菱故意仰起脸来,忖量片刻,才绽开了笑容,“那好吧。” 玄澜一笑,将弓箭递给姜雪菱,站到了她的身后。 “腿分开,与肩同宽。” 玄澜轻声说着,掌心覆住了她的手,一点点调整着她的动作。 “箭要平放,弓弦往后拉,拉到满。” 他的身体,轻轻地贴住了她。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惹得她发痒。 “我拉不动。” “没事,我跟你一起。”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向后拉弦。 她手一颤,箭出了弦。 “雪菱姑娘!” 院门一把被推开。 眼前忽然窜出的黑影,让姜雪菱瞬间瞪大了眼。 第66章 你不要跟他玩嘛! 那柄箭,直冲那黑影的胸口而去。 玄澜眼疾手快,迅速抬手一挥。 白光飞去,在箭头就要扎穿衣襟时重重地击中了箭柄。 “啪嗒”一声,箭头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黑影吓得顿时瘫软在地。 姜雪菱忙奔过去扶,却见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小丫头。 “雪菱姑娘,太后娘娘得知今日马场的事,发飙了,正在体罚那些秀女们呢。皇后娘娘怕了,让我来给您报个信。让您小心着点。这些日子就别进宫了。” 姜雪菱眉头一蹙。 “我随你去看看!” 小丫头慌了神,连连摆手:“您就别去了!免得您也受牵连!信送到了,我得回去了!” 她爬起来,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雪菱姐姐。” 玄澜走到了她身后。 姜雪菱思忖片刻,迈步就往外去。 “信送到了?” “送到了。您放心。”小丫头颔首。 太后娘娘撑着额倚在桌旁。 闻言,她倏地睁眼。 “那姑娘不再来了?” “应当是。” “不再来便好。老身应付不起,只能躲着走。” “那些秀女们,你给我交代下去,好好敲打敲打,立好规矩。” “是。” 小丫头答应着,正要退出屋子,一个嬷嬷快步赶来:“太后娘娘!那姜姑娘来了!正在毓秀宫撒泼呢!” 太后眼睛一瞪,立刻起了身。 毓秀宫里,一群秀女跪在庭院里,自掌嘴巴。 两个嬷嬷在院中打转,满面厉色。 “都给我打出响来!谁打不动,我来!” “皇后娘娘到。” 皇后匆忙赶来,命令众人停止。 嬷嬷含笑走来。 “娘娘,让她们掌嘴,是太后的命令。您呀,这么晚了,还是歇着吧。免得更深露重,妨害身体。” “本宫是皇后。本宫的话,不作数吗?” “您还是向太后娘娘说吧。奴才只是照着命令办事。” 皇后有些不悦。 “都给我停下!” 一声低吼,让众秀女停住了动作。 “哪个停下,我便带她去太后面前,让太后娘娘看着她打!” 嬷嬷一道严厉的目光射去。 那清脆声声耳光,再度响起。 “娘娘,请吧。”嬷嬷抬手,往院门一摊。 皇后气不过,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像个孩子般跺了下脚,拂袖离去。 刚转身,她险些与院外的人撞了个满怀。 抬眼,她顿露喜色:“雪菱姑娘!” “停下!” 姜雪菱一声厉喝,再度止住了声响。 还不等嬷嬷说话,她迈进院来,静静发问:“这些秀女犯了何事?要受这等惩罚?” 两位嬷嬷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位走上前来,微笑着答:“雪菱姑娘,您只是来讲课的师傅。这后宫的事,剪不断理还乱,您就不必掺和了。” “你们要罚,我当然不掺和。但如果是为了今日马场的事,你们要罚,就罚我吧。是我让她们去的。” “雪菱姑娘,你这瘦弱的小身板,可禁不起这种大话呀!太后娘娘不罚您,已是网开一面。您还是不要在这自讨没趣。” 姜雪菱淡淡一笑,“两位嬷嬷,太后那儿有什么话,我去说。现在天也黑了,我们何苦彼此为难呢?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只当交过差了。太后也不会真去数,每个人挨了多少巴掌,不是吗?” 说着,姜雪菱从怀中拿出几块碎银子,不动声色地交给了嬷嬷。 嬷嬷神色微变。 “行了。既然你们知道了教训,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两位嬷嬷迅速收起银两,板起脸来,故作正经地交代了句,走了。 姜雪菱看了看院中跪着的秀女,心中五味杂陈。 她留下了药,匆匆忙忙离开了。 玄澜在后花园的一处树丛等她。 怕引人注意,他化身成了白狐。 “雪菱姐姐,一切可都摆平了?” 姜雪菱点了下头,不作声。 “既是摆平,为何这般不开心?”玄澜跳进她的怀里,柔软的绒毛轻轻蹭着她的脖颈。 “我觉得,是我太任性了……我讲不下去女德,可她们又必须要学女德。皇帝让我来,只是让我讲课,不是让我折腾事情。我又何必越俎代庖,拿我自己的意愿,去限制别人呢。” “朕不是来让你讲课的。”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姜雪菱一惊。 皇帝不知从何处走出,冷静的目光,落到了白狐身上。 “玄澜公子,让朕和雪菱姑娘单独说说话吧。” 玄澜顿露敌意,黑漆漆的眼眸警惕地打量着他。 姜雪菱抚了抚他,才让他眼中的戒备稍稍淡了一些。 “快着点。” 一道白光闪过,玄澜消失了。 “陛下。”姜雪菱福身。 “今日的事,朕都听说了。” 姜雪菱惊诧:“您都知道?” “你以为,为何那些马车能在宫里肆无忌惮地跑而无人敢拦呢?” 姜雪菱顿时失笑,感叹事实竟是如此。 “这些事,你没有错。” “但……” “太后没有恶意,只是看不惯改变。” 姜雪菱沉默了下。 “陛下,那您当初让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朕需要你。” 姜雪菱一怔。 “你很聪明,很有见识。端王,是朕心中的一根刺。但太后偏爱他,所以朕从未跟别人说起过。但你却看出来了。” 顿了顿,皇帝上前一步。 “这朝廷,是男子统治的天下。纵使朕权力再大,也不敢让一个女子贸然出现在朝堂之上。而后宫,是女子管事的地方。所以,朕只能用给后妃宫女上课的借口,引你过来。” “陛下就不怕,自己看错了人?” “不怕。”皇帝笑了,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双手递给了她:“这是朕的令牌。请你收下。往后,你在宫中处事,会更方便。” “多谢陛下。” 皇帝点头,正要离去,却又忽而止住脚步,偏过头来,深深望她一眼,好似欲言又止。 “陛下还有何事?” 皇帝缄默地摇摇头,离去了。 白光又一闪。 玄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脚边。 “雪菱姐姐,你不要再看他了!” 姜雪菱回过了神,俯下身来,将他揽入怀里。 “你呀,怎么又闹情绪啦。”她抓抓他头顶的毛,忍俊不禁。 “他对你有别的心思呢。” “陛下只是想让我帮他。” “雪菱姐姐,男子的心思,我懂!他对你才不简单呢。你不要跟他玩嘛。” “好好好。” 姜雪菱含笑哄着,搂紧了他,与他一起往家的方向去。 第67章 江湖再见 “今日那些秀女,可规矩点了?” “回太后的话,应当是规矩点了。今日毓秀宫,都没动静呢。” 太后忖量了下,决定亲自去毓秀宫看看。 毓秀宫空无一人。 太后迈进院落,顿时沉下脸色。 “人呢!上哪儿胡闹去了!” “太后娘娘,我去给您把人找回来!” 丫鬟说着,拔腿就要跑,却见两个丫鬟急急忙忙地从眼前一闪而过。 “喂!见到这一批秀女了没有?” “她们!她们掉水了!奴婢正要去喊人呢!” “什么?”太后闻言,当即走来,“带老身去瞧瞧!” “就在湖边!”丫鬟回身一指。 一行人便匆忙赶了过去。 这处湖,在宫中最偏的西北角,平时鲜有人来。 还未走近,太后便听见了一片欢声笑语。 丫鬟正要通报,太后一个眼神掷去,让她立刻抿住了嘴。 她悄悄走近了树丛,躲在树叶掩映之后安静打量着。 只见一群秀女围在湖边,各个卷着衣袖裤腿,坐在湿漉漉的湖边,毫无顾忌地戏水大笑。 清澈的湖水,随着她们指尖的动作,如雨一般扬起泼落,溅了每个人满身,换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欢闹喧嚣。 皇后也在其间,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粉色衣裙跪在湖边,像个孩子似的故意往水里扔鹅卵石吓其他姑娘。 “待会儿回去,恐怕又要挨打了!” “怕什么?自己掌嘴,还控制不好力度?你用掌心贴着打,响而不疼!” 宁雅豪爽地笑了起来。 “昨天的事,都是我不好。”姜雪菱道。 “雪菱姑娘,怨不得你。我昨天骑马没骑够,改天还想去试试呢。” 太后见状,不由得一愣。 她自入宫,便被教导着从此这一辈子,必须规规矩矩,谨言慎行…… 但这些女子…… 她缄默地收回了眼神,掉头便走。 “太后娘娘。”丫鬟犹豫。 “回去吧。” 众丫鬟匆忙跟上。 一群秀女,又是玩到了天黑。 皇后邀姜雪菱来坤宁宫一同吃饭。 两人刚刚迈进院门,只见一个丫鬟跑来,神色紧张:“太后娘娘在屋里等二位呢。” 皇后和姜雪菱对视一眼。 “不怕。”姜雪菱轻轻拍了拍她。 “可我这一身……”皇后望了望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裙,欲言又止。 “太后心里已有了数,不然不会在这里等的。” 皇后琢磨一瞬,只好同姜雪菱迈步往屋里去。 太后果然坐在屋中等。两个丫鬟立在她身旁,服侍她喝茶。 “上哪儿去了?天黑才回来?”太后徐徐抬眼。 目光严肃,却不似往日那般咄咄逼人。 姜雪菱正要回答,皇后却上前一步,福了下身子。 “回太后的话,我们去湖边玩了。太后娘娘若要怪罪,只怪滢儿一个人吧。” 她答得从容,倒一点儿不像之前的滢儿。 太后徐徐伸手。 边上的丫鬟反应很快,马上搀她起来。 “谁说……老身要怪你?” 皇后愣愣地眨了眨眼:“太后娘娘不怪我们?” “老身想怪,却找不到怪的理由了。姜姑娘说得对。这些女德女训,确实没有意思。往后,你们想玩便玩吧。只要不闹出事来,一切,就交由皇后处理吧。” 皇后怔住了:“太、太后……” 太后却微微一笑:“老身在这等你们,都等得乏了,便不闲叙了。” 她看了姜雪菱一眼,在丫鬟搀扶下,缓缓出了坤宁宫。 她的身影一消失,坤宁宫里便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太后听见了。 她垂眼一笑,摇了摇头。 往后数日,皇后与姜雪菱几乎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两人带着新进的秀女,骑马射箭,划船捕鱼,抚琴吹笛,样样本事,都酣畅淋漓地试了一遍。 宫中有些妃嫔注意到了,不由得在皇帝面前嚼起舌根,明里暗里地点皇后的不懂事。 皇帝一听,顿时沉下脸色:“皇后要做什么,还轮不上你插嘴。” 他一点儿情面未留,马上离开了屋子。 旁人也再不敢议论了。 半月之后,便是考核的日子。 皇帝和太后都来了。 往常,他们只是问秀女一些问题,走个过场,便行封赏。 但这一年,考核成了一场才艺宴会。 皇帝带众人去了城郊马场,不少王公贵族也在场陪同。 秀女们文武兼备的展示,让旁人啧啧称奇。 宁雅百发百中的箭术,更是迎来一片赞誉。 皇帝当即下令,封宁雅为贵人。 宁雅却一勒缰绳,停住了马,利落拱手,微笑道:“多谢陛下美意。但入宫本不是宁雅所愿。宁雅恳求陛下,能还宁雅自由。陛下的大恩大德,宁雅没齿难忘。” 皇帝眉头一蹙。 “皇帝哥哥,你就让她走吧。”皇后的轻声细语,让皇帝松了口。 “朕依你吧。” “多谢陛下。” 宁雅颔首道谢,骑着马,离开了马场。 “姜姑娘。” 姜雪菱正抱着白狐坐在场边观看,忽听耳边一句问候。 回头一看,竟是宁雅。 “好不容易熬过这些日子,怎么说走就走呢?” 宁雅微微一笑:“我本就是被父母逼进宫的。我留到今日,只是想看看,你们还能带着我们玩什么。” 姜雪菱含着微笑,垂下了眼。 宁雅望着马场上疾驰的骏马,又静静地道:“我从小啊,就跟着兄长们玩耍。骑马射箭的本事,连他们也比不过我。但自我兄长战死沙场,再也没人陪我骑马了。父母也没了依靠,只能寄希望于我,盼我能入宫给他们换来荣华富贵。我本来想,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灌了一肚子的女德,安安心心留下了。我呀,真得怪你一辈子。” “能被你记一辈子,也是我的福气啦。”姜雪菱半开玩笑道。 “不准怪她!”姜雪菱怀中的白狐忽然喊了起来,让宁雅忍俊不禁。 “我呀,逗她的呢。”她伸手抚了抚白狐的绒毛,郑重地道:“姜姑娘,谢谢你。” “往后,你要去哪儿?” 宁雅淡淡笑着,眼里含着几分深意:“日后,会知道的。姜姑娘,江湖再见。” 姜雪菱颔首:“再见。” 宁雅纵身一跃,跳下看台,消失了。 第68章 我和他,清清白白 此后,姜雪菱常常来皇宫。 皇后又将给宫女们讲课的任务交给了她。 讲课之余,姜雪菱几乎都在坤宁宫里,陪皇后待至天黑才走。 皇帝很少来坤宁宫。 姜雪菱有时候想,她还有玄澜。玄澜无时无刻不陪在她身边。 而皇后的身边,似乎再没有什么人了。 宫里的妃嫔看中了她的位高,又瞧不起她的单纯。无人愿意真心待她。 所以,姜雪菱都会尽可能地在坤宁宫待久一点。 一日,院中忽然传来公公的一声通报。 “皇帝到。” 姜雪菱忙和皇后对视一眼。 只见皇帝大步流星地迈进屋里:“滢儿。” 话落,他的目光落到了姜雪菱身上,顿露惊诧。 “姜姑娘也在?” “皇帝哥哥,雪菱在陪我绣花呢!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皇帝哑然失笑:“朕手拙,还是不玩啦。明日朕再来看你吧。” “嗯!”皇后轻快地点了下头,扬了扬手中的绣布,向皇帝道了别。 皇帝颔首,仿若无意地瞟了姜雪菱一眼,离开了。 “娘娘,您怎么让陛下走了呢?” 姜雪菱觉得奇怪。 “我们的花还没绣完呢。皇帝哥哥又不懂!” 这般天真的话语,让姜雪菱忍俊不禁。 但她迅速敛住笑意,好奇地问:“娘娘是不喜欢陛下过来吗?” “也不是。只是,我觉得跟你更玩得来。我喜欢的事,皇帝哥哥不喜欢。皇帝哥哥做的事,我又不懂。我们俩,玩不到一块儿。” 姜雪菱笑了:“娘娘啊,跟宫里的其他妃嫔,倒真不一样。” “雪菱姑娘,你不知道……我和皇帝哥哥,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 姜雪菱一惊。 “皇帝哥哥,是被太后所迫,不得不娶了我。我年纪小,又听话。太后说,皇后的位置,只有她的亲人坐,她才放心。”皇后苦笑了下,“但我和皇帝哥哥,只把彼此当亲人,没有半点多余的心思。所以,我住进坤宁宫三年了,我们都没有……” 皇后欲言又止,脸颊微热,抬眼悄悄看了下姜雪菱,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往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就这样,也挺好。皇帝哥哥疼我,什么好的都留给我。就算这辈子,我没能真正体会为人妻为人母的滋味,也够了。” 姜雪菱沉默了下。 她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笑着捏了捏她的手。 这时,一个丫鬟走进来报:“姜姑娘,有只狐狸在外面等你。” 皇后立刻道,“可是玄澜公子?让他进来坐吧。” “娘娘的寝宫,他一个男子,进来多有不便。我陪娘娘绣完这一角。就让他在外面等等吧。” “外面风大。他在外面等着,你也绣得不安心。让他进来吧。” 丫鬟点头答应。 姜雪菱微笑着:“多谢娘娘。” 很快,白狐便进来了。 皇后起身,立刻将他抱起,抚了抚他的头。 但白狐马上跳了下来,躲到了姜雪菱的脚边。 皇后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声,“真是个淘气的家伙。” 姜雪菱笑了笑,圆场道:“他啊,脾气怪,不喜欢被人抱的。” 皇后坐回了原处。 她拿起绣花针,接着方才的画面继续绣。 姜雪菱像往常一样与她闲聊。但不知为何,皇后忽然变得少言了。 “啊。”一声轻呼,皇后忽然丢下了针,咬住了指头。 姜雪菱忙抬眼看。 只见皇后放下了手,刚刚舔舐过的手指尖,又冒出一粒圆润的血珠。 “疼不疼?”姜雪菱问。 皇后笑了笑,将绣布一推:“算了,今日有些乏了。改日再绣吧。” 姜雪菱点点头,带着玄澜告了辞。 皇后起身,停在门槛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玄澜。她默默玩味起这两个字,心头渐渐泛起怅惘。 两日后,宫中众人同去城郊园林,共度元宵。 姜雪菱与玄澜也应邀前往。 为了帮皇后筹备礼服,姜雪菱忙了几日,总到夜深才回。 回了家,她都乏得睁不开眼,总是玄澜帮着迷迷糊糊的她沐过浴,抱着她回屋歇息。 皇后为他们在园林中特意留了一处居所,夏荷斋。 夏荷斋地处僻静,环境清幽雅致。 二人在丫鬟指引下,一路找到了此处。 玄澜先一步进了屋。 姜雪菱关上了门,刚刚扣好,忽觉身后扑来一阵力,将她重重地按进了怀里。 手指不由分说地拨开了她的裙摆。 “大白天的呢!”姜雪菱轻呼。 “我都看过了。这儿没人。”玄澜将她转过身来,一把衔住她的嘴,含糊地说着。 “等晚上,好不好?”姜雪菱想躲,却被他按住了头。 “已经忍了几日了。姐姐,你摸。” 玄澜抬起那双染尽情欲的漆黑眼眸,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中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 他抓住姜雪菱的手,往腿根去。 姜雪菱手指一颤。 玄澜淡淡地笑了:“它想你,我也好想你。” 说着,他再度吻住了她。 “嗯……” 一声嘤咛传来,怀中的姑娘渐渐安分了。 “哒、哒。” 清脆的敲门声忽响,让他们吓了一跳。 “雪菱姑娘,玄澜公子,皇后娘娘请二位过去。” 姜雪菱迅速稳住呼吸:“好的。请你去回话,我们马上来。” 丫鬟应了一声,离开了。 姜雪菱和玄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走吧?” 玄澜为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裳,又重新帮她戴好了发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 “晚上我们早些回来。”出门时,姜雪菱又凑在玄澜耳边轻轻地道。 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耳廓。 玄澜偏头看她。 清澈的眼神,转瞬又暗了下去。 “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怎么啦?”姜雪菱故作无知。 玄澜四处看看,见四下无人,俯下身来,低低地道:“我忍不住。” “我呀——”姜雪菱轻快地转了下眼,“故意的呢!” 话落,她又贴住他的耳,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一舔。 玄澜的身子瞬间一僵。 “别。” 他声音哑得厉害。 “别什么呀?” 姜雪菱故作懵懂,舌尖的力度忽轻忽重。 玄澜禁不住吸了一口气。 他一把攥住她的两只手腕,低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脖颈。 第69章 今晚的事,不准再提 姜雪菱禁不住唇齿一松,发出了一声嘤咛。 玄澜立刻捂住了她的唇,含糊道:“这可是在院里。” “唔……” 姜雪菱想躲,却被玄澜掌住了头,如何也躲不开。 他湿漉漉的唇,轻点着她敏感的脖颈。 欲念如缕缕蚕丝,无声无息地缠绕着她,抚起一身难耐。 想抓抓不着,只能屈服。 她渐渐软了身子,轻声求饶。 “不行……” 玄澜不听,反而吻得更凶。 “玄澜,别……” 玄澜终于止住了。 他抬眸,含着笑意。 “你先惹我的。” “快走,别让娘娘等急了。”姜雪菱长呼一口气,便要走。 玄澜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你不要……” 话未说完,她便撞进了他的胸口。 “你呀。”玄澜嗔怪着,抬起手,轻轻抹去她唇边的痕迹,笑了:“就打算这么见娘娘?” 姜雪菱脸一热,吐了下舌头,快步跑走了。 “娘娘,人到了。” 一声通报,让皇后回过头来。 “雪菱,你可算来了。” 皇后立刻迎上来,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玄澜。 玄澜刚好也在看她。 她仓促一笑,移开了目光。 “我这身裙子,可还好看?” 皇后撑起身上那水绿绣金的裙摆,在原地转了一转。 “真漂亮。”姜雪菱含笑道:“这是哪儿来的?” “你姐姐带来的。”皇后说着,侧身让出了位置。 姜锦安出现在了她身后,微笑道:“妹妹。” 姜雪菱看见她便觉得糟心,开口说要走,皇后却上前一拦。 “刚刚才来,陪我坐一坐吧。待会儿,一起去前院用膳。” 说话间,她又悄悄看了玄澜一眼。 姜锦安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幕,心中生疑。 姜雪菱无奈,只能和玄澜留了下来。 皇后又进里屋换裙子了。 很快,她又换了身石榴红的出来,在屋中左转右转。 姜雪菱怎么夸,她却总是拧着眉,仿佛心事重重。 她略显失落地进了屋。 姜雪菱不知哪儿不对劲。 姜锦安却微微一笑。 她看着那玄澜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喝茶,一句话都没有说,连眼皮都不抬,心中便有数了。 当晚,姜雪菱和玄澜早早地离了晚宴。 两人几乎是飞奔进了院中。 玄澜刚锁上门,回身,姜雪菱便跃起来扑进了他怀中,双腿勾在了他身上。 “姐姐怎这样急。” 玄澜话都未说清楚,姜雪菱便俯下身,不由分说地含住了他的唇。 “唔。” 玄澜抱着她往屋里去。 他用身子撞开了门,身子一转,直接将她压在了门上。 “砰”的一声脆响,震耳欲聋。 “姐姐可疼了?”玄澜低喘着问。 “不。”姜雪菱几乎腾不出功夫来回他,迫不及待地从他唇齿间索取他的气息。 玄澜再度抱起她,往床边去。 桌椅尽数被他撞开,横仰在地。 他将她按在了床榻之上。 “姐姐,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香?” 姜雪菱勾唇一笑。 还未回答,屋外有人喊:“玄澜公子在吗?” 姜雪菱一惊,正要推开玄澜坐起来。 玄澜却不肯起。 炽热的身子依旧紧紧地压着她。 “不管她。” 他贴在她的耳旁,低低地说。 舌尖已触上了她的耳廓。 “玄澜公子,陛下找您。” 屋外的人又喊。 姜雪菱挣扎着从他的吻下逃了出来,推了推他:“玄澜,你去看看吧。这么晚了,许是什么要事。” 玄澜沉默一瞬。 “夜深了。在这里等我。你哪儿都别去。” 他在她唇上轻快一吻,起了身,出去了。 “陛下找我有何事?” “奴婢也不知道。”丫鬟笑着摇了下头。 她带着玄澜,在院中左绕右绕,终于停在了一处桥上。 放眼望去,周围是一片碧湖。 浓重夜色,安静得让人心慌。 “陛下呢?” “您等等,陛下马上就来。” 说着,丫鬟便离开了。 玄澜心中疑惑。 半晌,他捕捉到身后响起微弱的脚步声。 他立刻回身,见是皇后,微微一惊。 皇后也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听见了。” 皇后暗自感叹于他的心细。 “皇后娘娘为何此时找我?” 玄澜淡淡地问着。 他无意冷脸,周身却依旧散发着冰冷如霜的气场。 皇后不由得抿了抿唇。 “只是……今晚看玄澜公子,好像不是很愉快。怕怠慢了你。” “娘娘多心了。玄澜很感谢娘娘的款待。若没有其他事,玄澜先告辞了。” 玄澜颔首,匆匆下了桥,离开了湖边。 皇后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待玄澜离开后,姜锦安从一旁的树丛匆忙跑来。 “娘娘!您怎么不留住他呢。” 皇后看她一眼:“我、我不会嘛……他是雪菱姑娘的夫君……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嘛……” “娘娘。是她夫君又如何?对于玄澜那样正当年的公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您和他啊,都是如此年轻貌美。有什么事,不用说,有时一个眼神便懂了……”姜锦安眨了下眼,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算了!今晚要不是你骗我来这,我才不会干这样的事!今晚的事,不准再提!” 皇后摆摆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姜锦安叹了声气:像妹妹那样的聪明人,她对付不了。像皇后这样的笨丫头,竟也扶不上墙! 玄澜回去时,姜雪菱已倚着床睡熟了,连被子都未盖。 他笑了笑,走去小心翼翼地为她掩上被子。 轻轻一动,她便有了反应,迷迷糊糊地抓住了他的手,喊他名字。 “我在,我在。”玄澜轻轻哄着。 “陛下找你,有什么事嘛……” “没有。喊我喝几杯。” 玄澜望着她安静的睡脸,眉眼渐渐浮起笑意。 第二日,有个女官一早便来,将姜雪菱叫走了。 在姜雪菱走后不久,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玄澜抬眼一看。 皇后竟独自一人迈入了院里。 他心中生疑,面色依旧冷静。 “玄澜公子,昨晚住得可还习惯?” “很好。多谢娘娘。” “雪菱姑娘不在吗?我正要来找她绣花呢。” “她不在。” 玄澜颔首,语气利落,并无半点留她的意思。 “那……”皇后四处看了一看,“我在这里等等她吧。” 第70章 你不必作践自己 皇后说着,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介意吧?” 玄澜微微一笑:“娘娘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皇后一怔。 她倒想不到,玄澜竟是如此直接。 “我……我只是想等……” “那娘娘便在这里等等。我去找她回来。” 玄澜颔首,迈步就要出去。 “等等!” 皇后忽然回身,喝止了他。 “玄澜公子,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讨厌我呢。” “我不讨厌你。” 玄澜立在门槛处,淡淡地偏转过头。 半张脸浸在屋檐的阴影里,更显线条精致干净。 “那……” 皇后好似燃起了希望,上前一步,来到了他身后。 “我们狐狸,最讨厌欺骗。”玄澜缓缓回身,漆黑的双眼盯住她,几无情绪,“任何欺骗我的人,我都恨之入骨。” 皇后愣了愣神。 “玄澜……只是……” “嗯?”玄澜挑了下眉。 “我和皇帝哥哥的结合,有名无实。若玄澜公子不嫌弃,我愿给玄澜公子做妾……玄澜公子和雪菱姑娘有任何需要,我都尽心尽力。” 玄澜眉头一紧。 “你贵为皇后,倒不必这样作践自己。” “我不觉得是作践……”皇后脸颊微红,单纯的目光流转,闪烁着少女独有的娇羞,“玄澜公子一表人才,又灵力通天……我想,换作其他姑娘,也会愿意的。” “你们人类,三妻四妾,我管不着。但狐狸,一辈子只认定一个人。我已认定了雪菱姑娘,便绝无可能再娶。” 皇后咬住了唇,仿佛显得很难堪。 沉默片刻,她才缓缓福了下身子:“是我冒昧了。玄澜公子……告辞了。” 她忍着泪,一刻不敢久留,立刻夺门而出。 “啊!” 一声惊叫,她跌倒在地,满眼无措。 “雪……雪菱姑娘……” 姜雪菱被突然冲出的她撞得连连后退。 一道白光飞出了屋子。 玄澜落到了她身旁,稳稳地扶住了她。 皇后匆忙爬起,甚至不敢看姜雪菱一眼,说了句“对不住”,便提起裙摆要跑。 “皇后娘娘。”姜雪菱上前一步,搀住了她。 皇后以为她来问罪,连连道歉,急得眼泪直淌。 “雪菱姑娘……我不应该说那般胡话。你原谅我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娘娘,你误会我了。我知道,娘娘只是欣赏他而已,没有多余的心思。” 皇后一怔,抬起通红的眼眸,满眼疑虑,不知她是何意。 姜雪菱摆了摆手,示意玄澜离开。 眨眼,玄澜就消失了。 “自从雪菱入宫,娘娘便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这一点,我相信是不会变的。对吗?” “雪菱姑娘……” “娘娘,只是看见我和玄澜公子之间的相处,希望自己也能遇到这样的人罢了。我向娘娘保证,你一定会遇到的。” 姜雪菱拉过皇后的手,目光专注,含着盈盈笑意。 皇后眼神动容。 下一刻,她又是鼻尖一酸,坚定点头。 “嗯!” 从夏荷斋回去,刚刚迈进院门,皇后便见一个丫鬟跑来报:“锦安姑娘来了,等了有一会儿了。” 话音落下,姜锦安从屋中出来,迫不及待地问:“娘娘,如何了?” “你呀,不要再劝我说这说那了!雪菱姑娘和玄澜公子,都是我的朋友。” 皇后不肯看她,迈步直接往里屋去,将姜锦安丢在了门外。 姜锦安一怔,顿觉尴尬。 她忙环顾众人。 屋中的几个丫鬟,都在干活,无人理会她。 她却心生不悦,觉得这些小丫头必是在嚼她舌根,转身便去。 当天下午,有个丫鬟捧着一身衣服过来了。 那是一身紫罗兰色暗花缎裙,配黄底缠枝莲纹妆花缎圆领夹衣。 “这是雪菱姑娘特意送来的。她说晚上的晚宴,娘娘穿这身最合适。” 皇后愣了一愣:“可我们不是已经选过了衣裳?” “雪菱姑娘说,紫罗兰色在这宫里少见。娘娘穿,一定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皇后想了一想:她入宫以来,的确从未见哪个妃子穿过紫罗兰。 “放着罢。” “是。” 晚上,元宵宴,皇后穿着那身裙子,姗姗来迟。 皇帝正与众人聊得愉快。 “皇后到。” 他和太后不约而同地往门边望去。 眼中闪过的一抹紫色,让他瞬间冷下了脸。 “这……”太后也是一怔。 妃嫔们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皇后茫茫然地环视众人,不明所以。 “皇后,你倒是真有心啊。”太后收敛了迟疑,缓缓露出微笑,颇有深意地打量着她。 “皇帝哥哥,太后娘娘,滢儿的这身裙子,不好看?” 姜锦安这时不知从何处钻出,福身道:“娘娘,您这裙子沾了灰。您随奴婢出来,让奴婢为您掸一掸。” 她向皇后,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 皇后似懂非懂,跟着她出去了。 “娘娘!这身裙子,您可穿不得!” 一出门,姜锦安即煞有介事地轻呼起来。 她忙拉着皇后回屋。 “为、为什么呀?”皇后错愕。 “有时间再与您解释吧!” 两人紧赶慢赶地回了屋,正要关上门换衣服,院中传来一句低沉利落的嗓音。 “慢。” 二人回头,见是皇帝。 “你下去,朕和皇后有话说。” 姜锦安福身,离开了。 但她没有走远。 在皇帝关上门后,她又贴回了门边。 “你这裙子,哪儿来的?” “是雪菱姑娘给我的。”皇后眨着无辜的眼睛,“皇帝哥哥,这裙子有何说法吗?” “这……你不必管。滢儿,你把裙子换下来给我。不许再穿。” “为什……” “听朕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让皇后也不敢多言了。 待皇帝走后,姜锦安再度钻进屋来。 “娘娘,您可知这裙子的来历?” 皇后茫然地摇头。 “这裙子的样式,可是先皇后最喜欢的。”姜锦安压低了声音,“先皇后薨了以后,无人敢穿这裙子。一是因为,皇帝惦记着先皇后。二是因为……太后,不喜欢先皇后的为人。” “那雪菱姑娘……为何让我穿这样的裙子?” “恐怕是为了报复您呢。我的妹妹,我了解。她面上客气,能口口声声跟你做朋友。可……自己家的夫君被人惦记上了,她能不在意?” 第71章 皇后出事了! “雪菱……不是这样的人!” “娘娘,恕我直言,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皇后沉默,再未说话。 此刻,姜雪菱已经来到了宴会厅。 玄澜未跟着来,而是一个人留在院中修炼。 他说,每逢十五,是修炼灵力的最佳时刻。 姜雪菱环顾四周,不见帝后,心中好奇。 “请问,是姜雪菱,姜姑娘吗?” 身后的问候,让她好奇回头。 “在下……” “端王?”对方正要作揖,姜雪菱便认出了他。 一个相貌阴柔的男子。 或许是因为他过分纤瘦的原因,身上的长袍显得格外宽大,腰腹处多出的布料被玉带紧紧束在一起。 “没想到,雪菱姑娘竟认得我。” 姜雪菱垂眼不语。 上一世,端王篡权,轰动天下。 大街小巷,都是他的画像。 想来,那些画,极为相似。 “玄澜公子,没有一起来吗?” “他身子不适,在房中歇息着。” “那日本王想与二位见上一面,只可惜,不凑巧。” 他浮起微笑。 那柔美又精致的面庞上,仿佛一丝一毫的动作都是计算好的。 姜雪菱借口说自己还有事,便离开了。 她不能让别人注意到自己跟端王有来往。 姜雪菱刚刚走开,一声脆响,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回头,只见一个奴才跪在端王脚边不停道歉。 一旁是摔碎了的酒盅。 酒汩汩地淌了一地。 端王含笑道了句“不要紧”,走了。 那奴才便低头收拾起碎片来。 零碎的记忆,猝不及防地闪过姜雪菱的脑海。 她身子一震。 上一世,她曾在街头说书摊上听过…… 摔杯为号,纵火焚园,上百人丧生,包括太后。 几个丫鬟在废墟里发现了符纸:“灾至,王朝衰。礼盛,王朝兴。” 弘礼,是端王的字。 皇帝从此人心尽失。 “姜姑娘,朕有话和你说。” 正思忖之时,一道阴影挡在了面前。 “陛下!臣女有话要跟您说,非常紧急。” 皇帝看她一眼,心中渐生疑虑。 他立刻带她出了门,绕至了廊下无人处。 “说。” “今晚,端王会派人纵火。若不提前防备,这些人都会葬身于此。” 皇帝眉头一蹙,仿佛有几分痛心:“雪菱,你哄骗皇后穿上紫裙,如今又说这样的胡话。朕……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你。” 姜雪菱一头雾水:“我从未让皇后穿过紫裙。” “那……” 皇帝未说完,便被姜雪菱打断了。 “陛下,其他事,日后都可以再议。一旦让端王抓住机会,从此人心难稳,大业不固啊!” “姜雪菱。”皇帝沉下脸色,“你知道,就凭你说的这八个字,朕就可以用谋逆之名,要了你脑袋吧?” “我知,但我不怕。陛下,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说得果决,让皇帝渐渐动摇了。 沉默片刻,他终于开口。 “朕信你。” 说完,他拂袖便去,姜雪菱匆忙跟上。 “着、着火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撕开了宁静祥和的夜。 皇帝猛地回头,满眼错愕。 姜雪菱却冷静异常:“皇帝,我去喊玄澜,您把人都带至湖边。” “为什么是……” “没时间解释了!” 姜雪菱说着,快步跑走了。 她的身后,是被火舌映红的夜色。 “玄澜!” 夏荷斋依旧一片静谧。 姜雪菱推开门时,院中无数道莹莹白光井然有序地穿梭着。 “雪菱姐姐!” 玄澜一见她,立刻收手。 “走!”姜雪菱攥住他的手,就往外奔。 “雪菱姐姐,出什么事了?” 姜雪菱还未来得及解释,一个黑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雪菱姑娘,这是要赶着做什么?” 姜雪菱抬眼,又是端王的脸庞。 她不答,正要走开,端王手一伸,挡住了她:“慢。” 玄澜眉头一紧,将姜雪菱拉至身后,面色严厉。 端王作揖,显得格外礼貌克制:“我知道玄澜公子的本事。我们普通人做不到的事,他动动手指就可以。所以,我希望二位可以跟我合作。那场火,不过是天意。顺天而为,顺其自然,不好吗?” 玄澜似乎明白了过来:“若雪菱要我救火,任何人拦着都没用。” “只要二位不出手,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绝对做到。二位初来乍到,不知人情世故。为了这一场火,卷进朝堂的血雨腥风,怕是不值。” “你和陛下之间有何恩怨,我无心参与。但我不能看你白白伤了那么多的人命。” 姜雪菱说完,拉了拉玄澜的手。 玄澜心领神会,迅速揽住了她的腰。 眨眼,两人便消失在夜色里。 端王禁不住退了一退,望着眼前空荡的院落,沉下了脸。 “救命啊!” “快泼水呀!” 还未落地,姜雪菱只听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她与玄澜飞在半空里。 放眼望去,遍地火光。 “玄澜,你有办法吗?”姜雪菱忧心忡忡。 “小事。”玄澜扬唇一笑,手臂一挥。 顷刻间,乌云聚集在了园林之上。 倾盆大雨,骤然而至。 前一刻还冲天的火光,顿时偃旗息鼓,渐渐失了色彩,了无痕迹地融进夜色里。 “下雨了!下雨了!” “真是老天救命啊!” 姜雪菱被玄澜伸手护着头,却还是被淋得从头湿到了脚。 但她完全顾不上这些。 她扑进了玄澜怀中,激动轻呼:“玄澜!你真厉害!” 玄澜身子一僵。 他第一次听姐姐这般崇拜的语气。 “一般般厉害啦!”他傲娇地抬抬下巴,搂紧了她。 “雪菱姑娘!玄澜公子!” 底下有人发现了他们,挥手喊道。 皇帝搀着惊魂未定的太后走出来,顺着人们手指的方向往天上望。 玄澜与姜雪菱,从雨帘里缓缓落地。 “老身……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太后扶着皇帝的手,缓缓躬了下身子。 “多谢二位。二位对朕的恩德,朕……”皇帝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永世不忘。” 姜雪菱微笑颔首:“客气了。皇后娘娘呢?” 她四处张望,未见皇后的身影。 皇帝心中一跳,忙询问下人:“可有人见到皇后?” 众人面面相觑。 “不好了!” 一声惊呼,愈来愈近。 一个太监跑至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后……皇后出事了!” 第72章 这个皇后,我宁愿不当! “娘娘!” “滢儿!” 众人奔进了皇后的院落。 满院焦黑,弥漫着刺鼻的烟味。 皇后闭目躺在地上,身旁围着姜锦安和其他丫鬟。 “滢儿!”皇帝立刻奔去,扶起昏迷不醒的皇后,红着眼眶激动大吼,“叫御医!快叫御医来呀!” “陛下,御医来了。”丫鬟通报。 御医挤过人群,蹲在了皇后边上。 “陛下,您是否介意老臣,直接为娘娘把脉?” “快着些!”皇帝顾不得其他,焦急催促。 御医便伸手,覆上了皇后的手腕。 “怎样了?”皇帝迫不及待地追问。 “莫急。”御医说着,又仔仔细细瞧了一番。 他的脸色,渐渐凝重。 “陛下,娘娘的情况,不是很好……臣只能尽力而为!” 皇帝咬牙不语。 忽然,他挥起手来,低吼一声,重重砸向地面。 一下又一下,砸出阵阵闷响,仿佛使尽了他全身力气。 “陛下!” “陛下,您这是做什么?”旁人吓坏了,立刻上来拦他。 鲜血顺着他的骨节,汩汩流了一地。 “快给陛下包扎!” “你务必给她治好,听到没有?” 皇帝的手被几个奴才攥着,手忙脚乱地包扎,但他只顾盯着御医,眼眶通红。 “臣明白。” “陛下,莫慌,让我试试。” 这时,沉默许久的玄澜从人群里站了出来,冷静至极。 皇帝看他一眼。 太后忙道:“陛下,还是将滢儿带进屋里,等御医开药吧。” 皇帝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让奴才们吓了一跳。 “你来。”他指了指玄澜。 “陛下,这人命关天的事,还是让御医来,更靠谱。”姜锦安立刻道。 她知玄澜的本事。 她暗想:若玄澜治好了皇后,这妹妹在宫里……岂不是更目中无人? 太后也道:“是啊。公子虽然灵力过人,但对于凡间的病痛,恐怕知之甚少……” “是朕让他看的。朕看谁敢拦?” 话出,无人再敢言语。 皇帝向玄澜掷去了一个眼神。 玄澜上前一步,正要俯身查看,姜锦安忽而大喊:“慢!” “你又有何事?”皇帝忍着愠怒,严厉的目光扫向了她。 “娘娘是处子之身,就这么让一个年轻男子检查,多有不合时宜之处……” 此话一出,太后震惊地瞪大了眼:“陛下与滢儿,难道从未圆房?” 姜雪菱忍不住了:“现在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轻重缓急不知道吗?” 皇帝一挥袖子,怒而起身:“你们都给我退下!这里只留姜姑娘和玄澜公子……” “皇帝!娶我滢儿的时候你口口声声答应得好好的!这笔账,老身要怎么跟你算?” 太后全然没理会,咬牙切齿地指着皇帝痛斥。 “闭嘴。” 玄澜掷去冷声,再度平息喧嚣。 待四周安静下去,玄澜俯身,仔细端详了下皇后的脸,伸手试了试她的鼻息。 呼吸尚在。 于是,他抬手轻轻一挥。 一团白茫茫的雾气,从皇后眼前浮起,渐渐升至了夜空。 雾气完全消失那一瞬,皇后眼眸微动,睫毛好似闪了一闪。 “娘娘……娘娘动了!” 在丫鬟的轻呼声里,皇后睁开了眼。 众人纷纷赞叹。 御医也看直了眼。 “我……我这是在哪?”皇后茫茫然地环顾四周。 “滢儿!你醒了!怎么样?可有不舒服?” “我……”皇后正要开口,却重重咳了几声。 “这个拿去,就热水喝下。很快便好了。”玄澜递来一只瓷瓶。 皇帝立马招呼着丫鬟扶皇后进屋吃药。 “玄澜公子,雪菱姑娘,今日多亏有了二位。请二位随我来书房一叙。朕有要事与二位商量。” 玄澜与姜雪菱,便跟着皇帝离开了。 “皇帝,你要去哪?老身的事,还没跟你说清楚!”太后见皇帝要走,就要追上去。 “天色已晚,母后还是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谈。” 皇帝撂下此话,立刻快步离开了。 “皇帝!皇帝!”太后追出了门,却跟不上他的步伐,气得捶了两下胸口。 一旁的姜锦安眼珠一转,跟了上去,扶住太后的胳膊。 “太后娘娘,您别急。皇后娘娘单纯天真,不谙世事。皇帝又疼她,不愿勉强她什么。您呀,跟皇后娘娘把话说开就好了。” 太后睨她一眼:“你是什么人?” “回太后娘娘,臣女是尚服局新来的女官。” “滢儿出事,你怎会在她身旁?” 姜锦安面不改色:“臣女经常给皇后娘娘送衣服。一来二去,跟娘娘也熟悉了。这次,臣女也是来送衣服的。” 太后忖量了下:“既是如此,你随老身进去,给她讲讲道理。” “是。” 两人进屋时,皇后正倚在床边休息。 “滢儿。” 皇后循声回头,“太后娘娘。” 太后施了个眼色,屏退了众人。 屋里只剩下三个人了。 “你今日……为何突然穿起那条紫裙?” “是雪……” 姜锦安正要开口,却被皇后打断了。 “尚服局送错了衣服。滢儿不知那衣服的来历,经锦安姑娘一说才明白。” 太后缓下脸色,露出了笑意:“既然你一无所知,老身也不追究了。往后,不要让老身再看见这条紫裙。” 皇后心中疑虑重重,却还是点了下头。 “你和皇帝,听说从未圆房?” 皇后脸色一僵,牙齿不由得磕绊起来:“是、是谁说这样的胡话……” “这你别管。你只老实回答我,是不是。” 沉默片刻,皇后还是松了口,“是。” “自古以来,哪儿有帝后不圆房的道理?你呀,不再是小姑娘了。有些事情,自己心里要拎得清。明白不明白?” 皇后咬唇,脸颊微红。 姜锦安也在一旁假模假样地劝起她来。 皇后还是一言不发。 太后忍不住板起了脸:“我们说了这么多,你可听进心里去了没有?” “太后娘娘。”皇后扶着床沿,颤巍巍地下了床。 姜锦安忙上前扶,却被皇后甩开了。 下一刻,皇后“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后眉头一蹙:“你要做什么?” 皇后仰起了脸,目光坚定。 “太后娘娘。滢儿从始至终,只把皇帝哥哥当亲人。若帝后必须圆房……那这个皇后,滢儿宁愿不当!” 第73章 我求求你,回去吧 “娘娘!您可别说这样的话!” 姜锦安马上劝她,故意摆出极为惶恐的神情。 “滢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太后缓缓沉下面色。 “滢儿说的每个字,都是深思熟虑的。” “放肆!”太后忽然一声怒吼,仿佛瞬间压抑住了空气。 她上前一步,盯着皇后。 “滢儿,皇帝宠你,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这皇后,不是你说不当就能不当的。皇后没有子嗣,丢的是你一个人的脸吗?限你三日之内,和皇帝圆房。你一日不从,就一日别想踏出院门。” 皇后身子一震。 “太后娘娘,您真要这么逼滢儿吗?” 目光闪烁,却强忍着泪花。 “这还不算逼你。若你再给我使花样,老身就派人在房中看着你,直到你心甘情愿地圆了房。” “太后娘娘,您这是要让滢儿去死!” 皇后听闻此言,顿时失了理智,咬牙就往柜子冲去。 “娘娘!”姜锦安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 皇后趔趄几下,与她双双滚倒在地。 “你放开我!”皇后挣扎着起来,却被姜锦安攥紧了手腕。 “皇后,你听臣女说。太后娘娘只是想要帝后有个孩子,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这孩子,不一定要圆房才能有。” 她压低了声音,眼里闪过耐人寻味的笑意。 皇后一脸迷茫:“锦安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不妨从别处,借一个孩子。” 太后眉头一蹙:“你当老身没想过?皇帝虽纳妃无数,但行事极为小心。哪个妃子侍寝过后,必会备下三碗避子汤,还会让专人检查。这一切,都是那先皇后造的孽!真不知道,皇帝为何对她念念不忘……” 姜锦安微微一笑。 “太后,您别忘了,先皇后的脸,非天下独有。” 在尚服局这些日子,姜锦安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一日,她心生好奇,偷偷去翻了先皇后的画像。 一看,她心中便有了数。 “那姜雪菱会乐意?你没看玄澜护她护成什么样?更何况,他们……他们救了那场火,是老身的恩人……” 姜锦安轻声出言打断:“若妹妹不乐意,臣女愿献出自己,只当为稳固基业,尽一点儿绵薄之力。” 太后忖量片刻。 “如此……倒也不是不行。滢儿,你如何看?” 皇后立在原地,怔怔地抹着凝在脸上的泪痕,一脸呆滞。 “我……只要不让我和皇帝哥哥圆房,滢儿怎么样都行。” “好。”太后终于露出了微笑,缓缓点头。 此时,皇帝带着姜雪菱与玄澜二人来到书房。 “雪菱姑娘,今日的事,多亏有你。若不是你,端王的祸心,真要得逞了。朕思索再三,决定在朝堂之中设内阁,执掌政事。若雪菱姑娘愿意,这内阁首辅之位,就是你的。” “陛下您当真信得过我?” 皇帝笃定点头。 “陛下。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您需要我留下,是为了对抗端王,巩固皇位吗?” 皇帝沉默良久。 “朕是想换黎民苍生,一个安稳的生活。朕知这世道有多乱。京城中的百姓,尚且食不果腹。更何况其他地方?所以,那时朕去令溪的时候,真的很讶异。朕想不到,那般富足的景象,会出现在这乱世。所以,雪菱姑娘……” “请你,留下来帮我吧。”皇帝拱手低头,郑重至极。 姜雪菱笑了,目光温和坚定。 “好。” 皇帝也如释重负:“坦白说,朕起初带你进京……” 他不由得犹豫了下,瞟了玄澜一眼。 “是不看好你们。有人说,白狐,都有魅惑之术。朕信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朕总觉得总有一日,你会回心转意,做朕的妃子。但朕现在明白了,你就是你,不是旁人。朕看轻了你,看薄了你。” “是谁说白狐有魅惑之术?” “你姐姐。” 姜雪菱忖量了下,心中生疑。 “总之,那些事,都过去了。首辅大人,愿意原谅朕吗?” 他认真的模样,惹得姜雪菱莞尔一笑。 “臣女一定竭尽全力,让陛下山河安宁。” 夜深,玄澜和姜雪菱才回了夏荷斋。 还未进院门,玄澜忽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 玄澜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那警惕的目光,让姜雪菱顿时提起了心。 玄澜放轻了脚步,一点点接近了院门。 忽然,他手一抬。 白光迸出他的掌心,直直地拍开了院门,长驱直入,冲向了那亮着灯的屋子。 但进了屋的白光,却瞬间掉转方向。 玄澜反应很快,挥臂一挡,将那白光打落了。 屋中温暖的明亮里,缓缓走出一个女子。 “玄澜哥哥,雪菱姑娘,好久不见。” “小白?!” 小白微微一笑。 二人进了屋,坐在桌边,听着小白说清了来龙去脉。 “玄澜哥哥,这一路,真是难寻啊。我找不到你,只能先回了长白山。后来,听云长老他们说,你们已经成亲了。我还没能当面祝福你们呢。这个,就当作我的贺礼吧。” 她指尖一转,掌心便出现了一样东西。 玄澜一眼认出:“金钗石斛?” “是。”她将金钗石斛递到玄澜面前,“我寻遍了天下,没找到你们,只找到了这个。也算是好运吧。” “小白,谢谢你。” “等我话说完,你再谢吧。”小白若有若无地瞟了姜雪菱一眼。 “你可是又要劝我回长白山?” 小白叹了口气,“不是我要不要劝。如今的长白山,需要你。” “可我需要姜雪菱。” “玄澜,我知你们情意深重。但……云长老和明长老,都被封印了。” “封印?难道是……” “是。”小白沉重地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司珺来了长白山。许多灵兽都死在了他手里。云长老和明长老,作为长白山最年长的两位长老,双双联合,挺身而出,却都被封印在了雪地里……如今的长白山,尸横遍野,荒凉至极。司珺要将这里,变成黑龙潭的属地。情急之下,我只能带着金钗石斛,来找你了。这么久,我终于找到你了……只有你能救长白山了……” 小白哽咽着,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玄澜哥哥,我求求你,回去吧。” 第74章 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小白,你先回去。让我和雪菱商量商量吧。” “事到如今,你还惦记着你的雪菱没有你会怎么样吗?” 小白不禁感到一阵怆然,通红的双眼,“刷”一下扫向了一旁的姜雪菱。 姜雪菱面色不改:“小白,你大可不必把我看成整个长白山的敌人。玄澜的去留,我无从干涉。” 话落,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小白,我知你着急。但我不会置长白山的存亡于不顾。你不必对她有这样大的敌意。” 玄澜看她一眼,目光幽深,耐人寻味。 “玄澜哥哥,我不都是为了……” “你回去吧。这件事,交给我。” 玄澜说完,转身去了里屋。 小白缄默地立在屋中。 麻木的神色,掩盖不了她胸口的剧烈起伏。 她觉得难受,好像一团毛线堵在了胸口,让她怎么也喘不上气。 曾经的玄澜哥哥……怎会这样跟她说话。 他虽性子冷淡,但从来待她妥帖。 都是因为姜雪菱…… 她真是恨透姜雪菱了。 一转身,小白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雪菱姐姐。” 姜雪菱背对着门,心事重重地坐着,身后传来了他的声音。 “你别把小白的话放心上。” 他走来,轻轻扶住了她的双肩,挨着她坐下。 “她是个孩子脾气,我不在意。我只怕,你真的因为我,害了长白山。” 她偏头看他。 玄澜这才发现,她已是满面泪痕。 “雪菱姐姐,你别……” 还不等他安慰,她又道:“你回去吧。今晚就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她不由得哽咽了下,看得玄澜心头一揪。 “我不在,你一定不要跟别人起冲突。碰到你姐姐,还有端王,一定要小心。答应我,好吗?” 他伸手,温热的指腹小心翼翼蹭过她的泪痕。 “我答应。” 一开口,又是两行泪。 玄澜心头一颤,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紧紧地搂着她,不肯松懈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玄澜那温暖的气息,让姜雪菱渐渐合上了眼,睡熟了。 他将她的身子放了下来,为她严严实实地盖上了被子。 那微张的红唇,似乎仍在喃喃着什么。 他俯身,轻轻吻了下她。 唇齿间若隐若现的气息,真让他眷恋。 他恨不得就这样深深地吻下去。 但他还是离开了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唇。 她的睡脸,依旧安静如初。 “我很快就回来。” 他抚着她的发,低低地说着。 下一刻,他化作了一道白光,消失了。 浓重的夜色涌进屋子。一切如常。 “什么?玄澜公子走了?” 皇帝听闻此言,惊诧不已。 “陛下,那端王忌惮着玄澜的存在,不敢放肆。我们现在,绝对不能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可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如何不引人注意?” “依臣女之见,陛下可以安排一个与玄澜身形相似的人,待在臣女身边,掩人耳目。这件事,能掩盖多久,便是多久。” “就依你的。” 话音落下,屋外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说太后今日设宴,请陛下务必前往。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 皇帝指了指偏门,示意姜雪菱从那出去。 待姜雪菱走后,皇帝终于开了门。 “太后怎突然举行宴饮?” “昨晚宴饮未成,便着了火。今日,太后娘娘说,是弥补。” “朕知道了。朕会去的。” 丫鬟福身,离开了。 “可传到了话?” 院外,太后与姜锦安正等着这个丫鬟来。 “传到了。” 丫鬟的答复,让二人不约而同浮起了笑意。 夜深时,宴会还未散。 皇帝只喝了几杯,便觉得昏昏沉沉。 太后命丫鬟搀他回行宫,自己留下来继续主持宴会。 她不动声色地按了下身旁的姜锦安的手。 姜锦安心领神会,借口说拿酒,匆匆起身离开了。 皇帝回了寝宫,正欲躺下,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悦耳的问候。 “陛下。” 皇帝身子一僵。 他回身。 蒙蒙夜色里,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你……”皇帝一怔。 “陛下不记得我了吗?” 姜锦安款款走来,笑容嫣然。 她穿着那条紫罗兰色的裙子,脸上遮着朦胧轻纱。 “是……”皇帝睁着眼,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仿佛竭力要看清她,“是雪菱姑娘,还是……还是阿茹?” 阿茹,是他对先皇后的称呼。 “陛下,我是阿茹啊。”姜锦安说着,抬手就要勾住他的脖子。 皇帝却猛地将她一推,退了一步,指着她,手指发颤。 “阿茹,阿茹,你都走了几年了!你骗我!你骗我!” “陛下,这是你的梦。阿茹,来梦里看你了。” 姜锦安再度上前,缓缓伸出了手,引他自己过来。 “梦……” 皇帝喃喃着,半信半疑地向她挪来。 当他的手触到她的指尖那一瞬,皇帝好似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阿茹!是你!阿茹!” 他抱着她,顿时泣不成声。 “是我。陛下,阿茹好想你,阿茹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姜锦安渐渐扯下面纱,勾唇一笑。 她的舌尖,似有意无意地抚过他的耳廓。 皇帝猛地颤了一下,闭上了眼。 “阿茹,朕也好想你……没有人,没有人比得上你……” 说着,他偏转过头,吻上了她的脖颈。 他吻得很凶,仿佛竭力索取着她的一点一滴。 “陛下……”姜锦安有意软下语气,娇嗔着,“我们去床榻之上,可好?” “都依你。” 话落,皇帝拦腰抱起姜锦安,往床榻奔去。 他的身子,转瞬就压在了姜锦安身上。 “阿茹……阿茹……” 他念着她的名字,急不可耐地吻住她的唇。 姜锦安轻轻扭动着身子,主动褪去了衣裳,将自己完完全全袒露于他眼前。 “阿茹,你以后经常来我梦里,好吗?我不会再宠幸任何人。我只等你来,好不好?” “好,陛下要如何,我便如何。” 姜锦安说着,静静地呼了一口气,正欲合上双眼,准备迎接那预想中的炙热。 但屋中忽然闪过的黑影,让她身子一僵。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迸出她的唇齿。 第75章 你别想要解药了 皇帝猛然回身,却见身后的黑影,挥舞着一只匕首,就要朝他扎来。 他连忙往床边一滚。 “啊!” 匕首落下,直直地扎进了姜锦安的腹部。 鲜血迸溅,顿时糊了她的视线。 皇帝瞬间清醒,一跃而起。 黑影似乎发现自己扎错了人,挥手就要往皇帝胸口刺去。 皇帝抬手一挡。 “嘶”的一声,袖子顷刻被划开。 鲜血沿着破烂的衣袖淌下,悄无声息地落进夜色。 皇帝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一把夺过了刀。 黑影见自己失了算,转身就要跑,衣领却被猛地擒住了。 他抬腿一扫,被轻而易举地躲过。 三两下,他挣脱不过,脖子前已被皇帝架住了刀。 “说,是谁让你来刺杀朕?” 黑影咬牙挣了两下。 “说!”皇帝一声怒吼,刀刃直接贴住了对方的皮肤。 “我说,我说便是。” 粗哑的男声响起。 然而,下一刻,黑影忽然头一偏。 皇帝想扭住他的头,可为时已晚。 黑影吞下了藏在领口的药丸,咧嘴一笑。 “今日我来,便是抱着必要死一人的决心来的。既然你没死,我就先替你上黄泉吧。” 话落,手中的黑影便委顿了下去。 皇帝踹了踹他。 见他没了动静,皇帝走去要拿过油灯。 “陛下……救、救我……” 屋中响起的微弱动静,吸引了皇帝的注意。 他点起油灯一照,才发现屋中另有一个女子。 那女子倒在床榻旁,身下鲜血如注,如荡漾开的霞光。 皇帝一惊,顿时明白过来。 刚刚那“阿茹”,就是她。 他沉下脸,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拎起姜锦安的领口,将她抓了起来。 方才握在皇帝手中的匕首,此刻架在了姜锦安的脖子前。 “你来做什么?你为何要假扮阿茹?” “陛下……是、是太后让我这么做的……求您……救救我……” 姜锦安目光涣散,气若游丝。 她渐渐地合上了眼,昏了过去。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地丢下刀。 他正要喊御医,那刺客的身影,却让他稍稍冷静了下来。 皇帝忖量着:如今,他只能向一个人求助。 姜雪菱见到皇帝独自出现在夏荷斋门前,暗想一定是出了大事。 她匆忙赶来,见到地上的两人,不由得一惊。 “陛下,这刺客,没留下一点儿线索?” 皇帝无奈摇头:“他必是受人指使!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谋害朕!” 姜雪菱思忖了下,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个主意……” 皇帝听完,立即点头:“按你说的办!” 刺客的尸体,很快便被转移了。 姜雪菱为姜锦安包扎了伤口。皇帝也将屋中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陛下,恕臣女多言。她……如何会出现在您屋中?” “她说自己受太后指使。朕不知自己该不该信她。朕看,不如将她一刀解决了干净。” “还是留着吧,再怎么说,也是一条性命。” 姜雪菱看着姐姐那苍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厌姐姐,却也不忍看姐姐死。 “可她看见了那个刺客,只怕……” “陛下,我知道姐姐的心思。你许她荣华富贵,她呀,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说着,姜雪菱含笑福身,“这里的事,就交给皇帝了。” “朕送你。” “不必了。” 她转身离去。 未走几步,身后迟缓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正欲回身,一只湿漉漉的大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嗯……” 她还未来得及挣扎,便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她发现自己侧卧在一张老木床上,手脚都被捆住了。 她咬牙支起身子,却忽然失了重心,整个人摔下了床。 桌边那支着额头打盹的人,被这一声闷响惊醒了。 “醒了?” 清澈的声音,染着几分微哑的慵懒。 姜雪菱抬眼。 端王悠悠放下二郎腿,走来。 两只脚就停在她跟前。 “你、你把我绑来干什么?” “你放心。”端王蹲下了身,笑容无邪,“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说服玄澜公子,与我合作。” “那你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玄澜他不知道我在这里。” “我已经派人送信了。他对你那么关心,应该不会放任你留在这的。” “若他铁了心不来呢?” “那我只能让你吃点苦头了。别担心。”端王伸手,拨了拨她的发丝,“你能受得住的。” 姜雪菱沉默。 “你呀,这么漂亮的姑娘,性子这么倔。”端王笑着,又为她掩了掩胸口前不小心松开的衣裳,“为何你们对那皇帝那么死心塌地呢?他啊,荒淫无能。我能给你们想象不到的好处。” 姜雪菱静静看他。 她记得,前一世,端王登基以后,在城中大肆屠杀、搜刮财富。 其麾下的士兵,奸淫掳掠,无所不为。 而他自己,不仅纳妃无数,还养了无数娈童。荒淫程度比起前一任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帝是壮志难酬,而他,却是笑里藏刀,心术不正。 可眼下…… 姜雪菱深吸一口气:“玄澜恐怕不乐意。但如果端王看得起我,我可以配合端王。” 端王失笑:“姜姑娘啊,你的心思,本王都明白。先前本王来找你,你正眼都未瞧。如今逼不得已,你便假意归降。不是吗?” “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既是如此,你就在这里把我关到死吧。” 姜雪菱挣扎了起来,跳回床边,闷哼一声,面朝墙躺下了。 端王被她逗笑了,走来坐到她边上,拍了拍她的肩:“怎么还闹起孩子脾气了?” 姜雪菱扭了两下肩,不理。 “好好好。既然你有心与我配合,那我便应了。” 姜雪菱不动弹了。 “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帮我一个忙。” 话落,姜雪菱眼前,出现了一只小香袋。 “把这个药放到皇帝的茶里。” “弑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姜雪菱终于回身。 “话是这么说。可他不是君。”端王扬起嘴角,“本王才是。” 姜雪菱接过那只香袋:“我尽量办吧。” “不是尽量,是必须。”端王说着,忽然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趁她不备,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咳、咳……” 那药丸顺着喉咙,猝不及防地滑下,惹得她咳嗽不止。 “你、你给我喂了什么?” “三草毒。三日之内,事情没有办成。你呀。”端王从容笑着,眼底阴暗,“就别想要解药了。” 第76章 寸步不离 “我……我办便是。” 姜雪菱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几字。 端王心满意足地笑着,为她解开了绳子。 “这端王,祸心不浅。” 皇帝听闻姜雪菱的话,气得脸色发青,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陛下,那三草毒,究竟有多厉害?” 皇帝不答。 沉默片刻,他才道,“你放心。不论如何,朕会为你将解药先骗出来。” 第二日,宫中便传来了皇帝病危的消息。 连早朝都是由人代为主持。 下了早朝,端王即出现在了姜雪菱家门前。 “真想不到,你办事,还挺有效率。” “现在可以给我解药了吗?” “拿去吧。” 端王十分爽快,交给她一只荷包,让姜雪菱不由得心中生疑。 他并未久留,马上离去。 “咳、咳……” 养心殿内,咳嗽声久久不止。 声声撕心裂肺,令闻者心悸。 皇帝赶走了所有人。 下人们只能聚在院中,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端王到。” 太监一声通报,让一群无所事事的丫鬟立刻起身,假装忙碌。 “皇兄可还好?” 他问着,就要进去。 “陛下龙体欠安,恐不愿见任何人。还请王爷见谅。” 丫鬟话音刚落,屋中传来皇帝虚弱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端王微笑颔首,进了养心殿。 殿内又是阵阵咳嗽。 “皇兄如何咳成这样?可找御医来过?” “来过了。风寒,只能吃药干熬着。难为你还过来看朕。” 端王笑了,走到床边。 “皇兄与臣弟,虽非一母所生,但情谊深厚。皇兄病了,我如何有不来的道理。” “只可惜,朕没有办法起来同你坐一坐。” “不要紧。皇兄啊。”端王徐徐说着,俯下身子,手不知不觉按上了皇帝的脖子,“保重龙体要紧。” 下一刻,皇帝一把擒住他的手,从床上一跃而起。 端王也反应很快,迅速转身,往门边躲避。 皇帝脚跟一蹬,追上前去。 几下拳脚,桌子倾翻在地,但两人谁也未占上风,微笑着隔桌相望,各怀心思。 “皇兄,可病愈了?” “你啊,真是心狠手辣。” 端王轻轻一笑:“臣弟不知,皇兄是何意。臣弟只想为皇兄试试体温。” 皇帝一怔,迅速恢复从容:“那日火灾,必与你有关。你让朕,不得不防啊。” “皇兄可不要泼这般脏水给臣弟!那日起火,臣弟一无所知!” 皇帝静静打量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可能会害了姜雪菱,便轻咳一声,走回床边躺下。 “那是朕误会了你。朕听太监嚼了几句舌根,妄加揣测了。请你见谅。” “皇兄客气了。” 端王颔首,礼貌告辞。 关上门时,他不由得扬起唇角,笑容胸有成竹:那姜雪菱,果然报了信。 姜雪菱揣上解药,正准备入宫,请御医一验。 她低头赶路,步伐匆匆,忽听“哎哟”一声娇嗔在眼前响起。 抬眼一看,姜锦安出现在面前,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捂着胸口,好似惊魂未定。 “走路这样急,险些撞着我了!” 姜雪菱打量了下她。 衣裙崭新雅致,一看便知换了身份。 “妹妹要上哪儿去?” 姜雪菱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绕过她要走。 姜锦安却忽而回身喊住她:“妹妹,我劝你还是懂些规矩。见到我,如何有不行礼的道理?” 身旁丫鬟悄声提醒:“小主,姜姑娘是新封的内阁首辅……” 姜锦安脸色一变:“内阁首辅?皇帝封给她的?” “是。” 姜雪菱莞尔一笑:“若姐姐无事,我先走了。” 她迅速远去,留下姜锦安一人咬牙切齿。 从未听过女儿家做官的道理!这皇帝,还真宠她! 姜雪菱拜访了宫中的老御医,却得知,那荷包里装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草药,并无什么功效。 她这才知,自己被骗了。 她呆坐在御花园中,心思沉重。 端王,倒真是警惕。 “喂。” 一声呼唤,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白?” 姜雪菱回头,却见一只白猫坐在身后的大石头上。 “你如何来这里了?长白山如何了?” “玄澜哥哥赶回去了。他……他非要我下来陪你。” “陪我做什么?” “怕你出事,让我来给你当保镖。”小白闷闷地说着,缩成了一团,仿佛极不情愿。 姜雪菱被她这模样逗笑了。 “你不愿意,就算啦。我自己可以想办法。” “你想什么办法?”小白一跃而起,跳上了她的腿,“我都看见了。你那毒解不掉,你三天就毙命。” 姜雪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拿去。”小白一张口,吐出了一只拇指大的小瓶子:“解药。” “小白……”姜雪菱无比惊异。 “别谢我。我是在执行玄澜哥哥的指示。他说了,我把你管好,就是为长白山做贡献了。” 小白跳走了,尾巴一甩一甩,步伐傲娇得很。 “你要去哪儿?” “回你家。玄澜哥哥说了,寸步不离!” 姜雪菱忍俊不禁,忙跟上去。 到了宫门口,两人见一群人围在城墙根下,议论纷纷。 “我亲眼所见!这颗人头,就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一定是天意!天降恶兆!” 姜雪菱凑近去一瞧:果然没错。那人头,就是那刺客的。 小白一瞟,吓了一跳,马上窜进姜雪菱的怀中,哀嚎一声。 姜雪菱笑着挠了挠她的头。 小白虽不喜欢她,却没有恶意,从来都是孩子脾气。 周围人指指点点,将这颗人头描述得越来越玄乎。 姜雪菱静静观察着每个人的动静。 人群外面有个女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打扮朴素,像一个村妇。 但是那微微僵住的眸色,与旁人的惊诧略有不同。 小白也注意到了,扬起头来贴上她的耳朵:“那人呆了。” “你跟着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姜雪菱抱着她避开人群,悄声道。 “我才不去。玄澜哥哥叫我保护你,没叫我干别的。” “那些人可要害我呢。你打听清楚了,一劳永逸。你便可以早日回长白山了。” 小白思忖了下,觉得她说得在理,便跳下了地,悄悄跟上了那个女子。 夜深时,小白都未回来。 姜雪菱在屋中打转,越等越觉心焦。 “哒、哒。” 两声敲门声,让她一跃而起,忙不迭地奔去开门。 屋外的人,不是小白。 第77章 驾崩 “你来作甚?”她沉下脸来,想要关上门。 端王伸手按住了门。 一扇门,就在两人掌心间僵持着。 端王没有用劲,故意收着力,欣赏她焦急又故作镇静的模样。 “你向皇帝通风报信了?” “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中清楚。既然你不愿意为我办事,我也不能再还你自由了。我就在这待着,等玄澜公子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话落,手抬。 他正欲打晕她,一道白光刺过,直接穿过了他的手掌。 “啊!” 一声惊叫响彻黑夜。 姜雪菱不由得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端王捂着手掌,鲜红血液顺着他的手指不住地往下淌,染红了他的衣摆。 他的脚边,有一块不成形状的碎肉。 一只白猫从屋檐上跳下,拿尾巴敲了敲他的腿。 “快回去!别怪我不客气!” 小白故意粗着嗓子说话。 “你、你是何方妖孽?” 小白不理,只吹了吹自己的长须:“信不信我把你那只手掌的肉也打下来?还不快滚?” 端王睨她一眼,咬住了牙。 他假意转身,却猛地伸出了腿,朝猝不及防的小白重重一踹。 “啊!” 小白哀叫一声,被踹到了墙角。 “一只野猫,敢跟本王叫嚣?” 姜雪菱吓了一跳,匆忙奔去,将小白一把揽进怀里。 雪白绒毛上,是一只巨大的肮脏脚印。 “姜姑娘,我敬重你。希望你不要不知好歹。”端王逼近面前,声音冰冷。 “恐怕,不知好歹的是你吧。” 皇帝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背后茫茫夜色,更衬得他身形高大。 端王回头,神色却从容。 “陛下。” “朕念及兄弟情义,不愿轻易为你扣上谋逆之罪。但如今,朕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话音落下,屋外响起了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官兵已赶至院里。 端王淡淡勾唇,冷静异常。 “端王大逆不道,意欲谋权,其罪当诛。传朕旨意,褫夺封号,革其官职,逮捕下狱鞠审!” 说完,他看向端王,眼神冷漠。 “你还有何话要对朕说?” “皇兄,臣弟啊……”端王长笑一声,“只求你保重。” 皇帝还未琢磨出他话中之意,身后的官兵上前,一左一右地擒住了他。 “你、你们做什么?”皇帝顿时变了脸色。 “皇兄啊,你呀,还是专心哄好你的后宫吧。”端王悠悠笑道,却忽而收起笑容,正色道:“庆阳帝沉溺淫乐,身形消沉,渐染恶疾,神智恍惚,曾纵火烧林,险害千人性命。禁军念京中百姓安危,加紧值守巡逻。庆阳七年二月初九,庆阳帝于夜深病发,独自离宫,为非作歹,被禁军意外砍伤,不治身亡,年二十八。” 说完,端王顿了一顿,看向皇帝,“史官如此下笔,皇兄可还满意?” “你这个小人!”皇帝咬牙骂道,“你们还不赶紧放开朕?待他上了位,你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禁军无动于衷。 “带出去!动手!”端王厉喝道。 说着,他又转向角落里的姜雪菱:“至于你。既然不愿意合作,就同皇兄一起陪葬吧!” “放开朕!” 皇帝低吼着,却无济于事,被禁军拖了出去。 那如猛兽一般的吼声,依旧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 “先皇的江山落在你的手里,他如何能瞑目啊……” 端王迈着自在的步伐,逼近了姜雪菱。 姜雪菱抱紧了小白。 那阴鸷的笑容,让她不由得心头发怵。 他捏住姜雪菱的脖子,一把拽起了她。 小白仓皇落地,趴在地上重重地喘着气,仿佛极为痛苦。 “现在有没有后悔,自己对那皇帝的忠心耿耿?” 他越掐越紧,骨节都渐渐地变了色。 姜雪菱咬牙,说不出话,脸已逐渐涨红,双颊泛起了可怖的青紫。 “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要死在我手里了。我还真有点替你可惜呢……” 话音未落,一阵白雾卷过。 端王被这突如其来的白雾一震,跌倒在地,禁不住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屋中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人。 院中也响起了一声惊叫:“皇帝、皇帝不见了?” “该死。”端王忍不住捏了下拳头。 那只白猫,还有点本事! 被端王一脚蹬伤了的小白,用尽最后灵力,只能奄奄一息地趴在姜雪菱怀中。 而姜雪菱与皇帝,此时此刻躲在后花园的树丛里,计划下一步的对策。 小白虚弱地道:“我都打听了……我今日跟着那村妇回家才知,端王控制了城中大部分禁军的家人,软硬兼施,逼他们造反。这群禁军里最忠诚最勇武的,会被端王挑出来,成为他的死士。那刺客,就是端王培养的死士中的一个。” “真是居心叵测!朕就不信了!天底下还没有王法?我现在就回养心殿,起旨调回军队!” “陛下,您可别冲动!”姜雪菱赶忙拉住他:“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现在不去,岂不是把王位拱手让人?” “勾践卧薪尝胆,十年不晚。此时不忍,一切就付之东流了!那端王如此放肆,手上肯定不止掌握了禁军。” “要不……我们先回长白山吧。”小白提议。 “可长白山如今也危险。我去了,玄澜还要顾着我……” 小白沉默了。 但下一瞬,她突然扬起脸来:“有了!我想到一个去处!” 半个时辰后,姜雪菱带着皇帝和小白再度返家。 端王和禁军已经离开了。 她找到玄澜留给她的药,给小白喂下。 小白眨眼就好多了。 三人迅速收拾行囊,趁着天亮之前往城外去。 “能行吗?” 皇帝看着自己和姜雪菱打扮得灰头土脸的样子,心怀疑虑。 “放心吧。俗话说得好,天高皇帝远。”小白咧嘴笑道。 皇帝忧心不已,却也只能随她们一同赶路。 临近晌午,他们在一家客栈暂时落了脚。 “你可听说了?皇帝驾崩了!” “是发病的时候被禁军砍死了!” “死得好!死得好!” 客栈中的客人议论纷纷。 皇帝背对着他们坐着,禁不住咬紧了牙,脸色铁青。 姜雪菱柔声宽慰。 “来日方长。” 第78章 借刀杀人 “生要见人,活要见尸!你们凭什么说皇帝哥哥驾崩了,凭什么?” “娘娘,您还是节哀吧。” 一群丫鬟嬷嬷陪侍在皇后身旁,轻声劝着。 皇后满面泪痕,双目通红,如何也听不进话。 满屋皆是她激动的哭喊声。 “滢儿,你在这里胡闹什么?” 太后迈进屋来,神色严厉。 姜锦安跟在她身旁,模样反常的温顺。 皇后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忙奔去,攥住她的衣袖:“太后娘娘!皇帝哥哥不可能死的!您也不信,对不对?” “信不信,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了。弘礼三日以后便要即位。他跟老身通了气了。你作为先帝的皇后,地位尊贵。念你乖巧,他特意封你元贞皇后。这坤宁宫,你依然可以住下去。” 皇后愣了一愣。 元贞。这贞洁,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在嘲她。 “滢儿,你就知福吧。” 皇后扯了扯嘴角,目光凄怆,一改往常的纯真。 “皇帝哥哥走了,雪菱姐姐也走了。你们竟无一人觉得不正常?!” 姜锦安走来拉了拉她,悄声道:“娘娘,太后娘娘是为您好。往后这些事,不必再提了。” “为何不让我提?有什么事不能见人呢?要堵我的口呢?”皇后不服,一把挣开了她的手。 “端王到。” 屋外一声通报,顿时止住了屋里的争执。 端王迈步进来,礼貌作揖:“皇兄驾崩,娘娘必然伤心至极。我特来看望娘娘,看看能否为娘娘做些什么。” “不用你好心!”皇后当即指着他鼻子骂道:“皇帝哥哥死得蹊跷,你难脱干系!” 太后训斥:“滢儿,不得无礼。” 端王面不改色,微微一笑:“皇兄过世,对娘娘的打击一定很大。我也没有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只是如今,朝堂之上需要有人做主。皇兄没有子嗣。父皇在世时,也最看重皇兄和我。我只能暂时代为朝纲,稳定局面。但你放心。虽然皇兄走了,但你也是我的妹妹,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你。” “我不要你照顾!” 皇后说着,忽然回身,奔去一把拽开柜子,开始翻东西。 “娘娘,您做什么?” 几个丫鬟赶忙来拉她,却想不到她急起来力大如牛,将她们直接抵到了地上去。 “收拾东西!既然你们不在乎皇帝哥哥的下落,我自己去找!” “娘娘,您别冲动呀!” “滢儿,姑母费尽心力培养你,你不要让姑母这般失望!” “皇帝哥哥待我那样好。若我跟你们一样,对他的死不管不顾,我也会让他失望!” “胡闹!”太后一拍桌子,怒斥道,“把皇后给我拉下去,锁进里屋。没我的命令,不准让她出来!” “是。” 更多丫鬟涌上前,连拖带拽地将皇后拉走了。 “你有本事把我关到死好了!” 皇后的哭喊声,依旧若隐若现地飘来。 “弘礼,你别见怪。” “能理解。”端王微笑着,离开了坤宁宫。 临走前,他回头一望,向姜锦安施了一个眼神。 姜锦安马上跟去。 走到后花园里,端王才开了口。 “你对皇兄,应当不像滢儿那般死脑筋吧?” 端王话中有话,仿佛在试探她。 姜锦安微笑着答:“自入宫起,我便仰慕端王。如今端王登基,是大势所趋。若端王有需要,我一定全力以赴。” “你是个聪明女子。我不会亏待你的。待我登基……”端王偏头看她,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下巴,“封你做贵妃可好?” “多谢端王厚爱。”姜锦安忍住内心喜悦,连忙低头,故作羞赧。 “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你操办……” 听端王说完,姜锦安一愣:“为什……” “你只管办便是。” “明白。” 夜深,姜锦安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空空荡荡。 下人们都歇息了。 姜锦安来到皇后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一敲。 “谁?” 皇后顿时燃起警惕。 “娘娘,您别怕,是我。”姜锦安打开门锁,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皇后抱着膝坐在床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我偷来了钥匙,特意来放您走的。” “放我走?” “这皇帝和我妹妹的死,确实蹊跷。可我受制于人,不能为我姐姐报仇。所以……若皇后娘娘真有心为他们讨个公道,就走吧。这宫里,毕竟是是非之地。” 皇后眼里的警惕,渐渐地散了。 “你是个好人,我会记住你的。” 她马上跳下床,收拾东西。 不过一会儿,她背着包袱,跟姜锦安出了坤宁宫。 两人蹑手蹑脚地逼近了城墙处。 “娘娘,我就送你到这了。” 皇后满怀感激地向她点点头,迅速爬上了城墙边的树,准备翻墙出去。 “有刺客!有刺客!” 身后响起了禁军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姜锦安连忙躲进树丛里,看着路过眼前的一排排整齐双腿,恍然大悟。 怪不得端王要她放人。原来是想要借刀杀人。 皇后闻声回头,吓了一跳,整个人直接栽到了墙外去。 “走!把人抓回来!” 一行禁军迅速出了宫门。 姜锦安不敢久留,提起裙摆便跑了。 端王登基与皇后薨了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天下。 姜雪菱乘马车路过闹市时,听闻皇后过世,惊异不已。 皇帝也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立刻跳下车问方才议论的人。 “皇后死了?怎么死的?” “你还不知道?听说皇帝驾崩,哀伤过度,病死了。” “为那么个皇帝……唉,真不值当!听说皇后才二十啊!” 皇帝怔在了原地,呆若木鸡。 姜雪菱下车拉他:“阿雁,我们走。” 弘雁是皇帝的名。如今,她只这么叫他。 弘雁木然地上了车,眼睛如两颗无神的玻璃珠子,嗫嚅着:“滢儿她……她不可能死的。” 姜雪菱轻拍着他的背,不知从何安慰。 “我要回去!”他忽然抬起头,迷茫的目光顿时坚定下来。 “我们好不容易逃了这么远,回去就是个死!” “我逃的时候,没考虑到滢儿。她绝对不可能死的!我一定要回去查个清楚!” 说着,他就喊驾车的小白停下。 小白刚勒紧缰绳,弘雁便跳下了车,发了疯似的往回跑。 姜雪菱追他不得,脚下趔趄几步,跌倒在地。 第79章 先皇后没死? 小白见状,匆忙挥手,用掌中迸出的一道光将弘雁拽了回来。 一声闷响,弘雁摔倒在地。 “你发什么癫?”小白揪起他的衣领,厉声质问。 “小白姑娘,这一路我很感谢你们。让我回去吧。我一定要找到滢儿!” “你以为自己多大能耐?回去就是个死!”小白气得捶了他一下,却又冷静下来,“如果你实在担心你的滢儿,我帮你回去看看。我的灵力,够我一个人几天来回了。” 弘雁立刻爬了起来,激动地连连作揖:“小白姑娘,弘雁感激不尽!” 三个人就此兵分两路。 转眼,小白化作一道白光,落到了京城。 京城中人心惶惶。大街小巷皆在议论紫禁城中的变故。 “皇后娘娘,那晚被禁军当成了刺客,活活打死了!” “不是说皇后是病故的吗?” “皇后年纪轻轻,怎么可能?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小白闻言,顿觉心一沉。 “你确定是你亲眼所见?”她忙凑上前去。 旁人见脚边一只白猫竟会说话,不由惊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兽?” “既然知道我是灵兽,你就老老实实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小白呲了下牙。 “我说,我说……我也没有亲眼看见。”那人咧嘴笑了笑,满口黑牙,“我也是听人说的。具体什么情况,那得问禁军去!” “禁军在哪?” “哎哟姐姐,那我哪里知道去?你自己去宫里问问吧!” 小白睨他一眼,当即消失了。 紫禁城里,红砖绿瓦,一片祥和。 帝后的离世,仿佛没有丝毫影响。 小白兜兜转转,想要找寻禁军所在,却不知不觉绕到了坤宁宫前。 屋里有几个丫鬟在忙碌着。 醇厚馥郁的熏香,隐隐飘在屋里。 小白心生好奇。 皇后死了,这宫的主人是谁? “昭贵妃回来了!” 丫鬟的声音,吸引了小白的注意。 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在众丫鬟的陪伴下徐徐走来,一身傲气。 小白一怔:那不是……姜锦安? 她匆忙躲进一旁的树丛里。 “这房里的东西,都给本宫清干净些。先皇后用过的,留着晦气。” 小白撇嘴,碎碎念道:“可你屋里的那些家具,哪个不是先皇后用的?有本事全换了呀。” “谁在讲话?”姜锦安回头,怒目扫过一群丫鬟,“哪个嚼舌根让本宫听见了,本宫让她去给先皇后陪葬!” “锦安,又出什么事了?”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略显不耐烦。 “陛下,您来了。” 小白悄悄一看:是端王。 从穿着打扮上看,他已是皇帝了。 “在闹什么脾气?” “不过是丫鬟们多说了几句先皇后的事。妾身怕影响不好,正要阻止她们呢。” 小白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宫里都传开了。先皇后没死。” 声音一出,众丫鬟变了脸色,互相看了一看。 皇帝一道严厉的目光掷去:“谁在胡说八道?” “不知道呀!”一群丫鬟无措地摇摇头,一脸无辜。 “皇兄和皇嫂过了世,朕也不好受。你们不许再说这种话,伤朕的心。” “是。” 皇帝马上带着姜锦安进了屋,掩上了门。 小白悄悄地跳上了屋顶。 “锦安,你宫里的丫鬟,还是要管教好。” “明白。只不过……” “不过什么?” “那日误害先皇后的禁军,一个个都不见踪影。宫里难免多了些闲言碎语。” “他们杀了皇嫂,难道还要朕网开一面?” “可那不是因为陛下引她……” “因为什么?”皇帝沉下了声音。 姜锦安连忙赔笑,柔声劝道:“妾身的意思是,这闲言碎语,是杀不完的。这就像水灾的时候,只能疏,不能堵。” “只要朕想,天底下,就没有杀不完一说。” 皇帝声音冰冷,让屋顶上的小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么说……皇后真的死了……连当日的禁军,都被杀人灭口了? 她意识到,底下那个男人,比她想象中更可怕。 此时,姜雪菱与弘雁,赶着马车,一路往南去。 荒无人烟的大道上,姜雪菱将马车驾得飞快。 忽然,一群人从山头跃下,一字排开,严严实实地挡在姜雪菱面前。 姜雪菱吓了一跳,匆忙勒住马头。 “吁——” 马高抬前蹄,长鸣一声,终于停下。 姜雪菱惊呼:“你们做什么?不要命了?” 眼前这群人,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伤痕累累,但各个都是青壮年。 弘雁下了马车。 他戴着厚重的面纱,静静打量众人,眉头一蹙。 “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们。看你们有钱,给点银两,我们便走。”其中一个男子站出来道。 姜雪菱打量着眼前众人,静静思忖着。 若是流浪者,必会携老扶幼,不会像眼前这样,全是清一色的青年男子…… 难道…… “你们是逃出来的士兵?” 众人愣了一愣。 男子不耐烦了:“少废话!交出银两!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银两有的是。只不过,这也不是兵戈相争之地。你们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姜雪菱说着,上前走了几步。 “你别动!”男子喝道,“你就在那站着!不许过来!” “我看,你们好些人都受了伤。这个药,你们拿去。”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小块乳白色的药膏,朝他们丢去。 男子稳稳接住,却心怀疑虑:“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这药,千金难求,当即见效。你们这么多人,我一个弱女子也惹不起。你们涂了,要是伤口没有马上痊愈,尽管来找我报仇便是。我就在这,哪儿也不去。” 男子闻言,半信半疑卷起袖子,沾了点药膏,抹在了那已经结了痂的伤口上。 伤口顿时复原如初。 男子惊异地瞪大了眼。 众人见状,纷纷涌上来要分药膏。 但一块指甲盖大的药膏,转眼就被分完了。 “姑娘,你可还有神药没有?” “神药多的是。只是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何处来的士兵?” “我们……”男子与身旁众人互相看了一看。 在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后,他终于开了口,语气沉重。 “我们……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 第80章 破绽 眼前这些人,都是京城禁军。 姜雪菱静静地听他们说了经过。 几乎所有参与那晚逮捕刺客行动的禁军,都遇害了。 他们全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唉……有人说,那日被逮捕的刺客,是先帝的皇后。但我明明记得,那刺客跑了。皇帝为何要罚我们呢?” “那么多人,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跑得出去?若不是她遇害了,皇帝也不会大发雷霆。” 姜雪菱思忖良久,忽然出声止住了议论。 “有没有可能,你们太信得过那皇帝了?” 众人果然住了嘴,齐刷刷地看她。 “皇帝是想借刀杀人。如果皇后遇害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他顶多面上罚罚你们,不会跟你们任何一个人过不去。但如果皇后跑了,最容易看出破绽的,就是你们这些在现场的人。他需要皇后彻底消失于人前,才能不受掣肘。为了掩人耳目,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皇后与他无冤无仇,可他为何要害皇后啊?” “他连皇帝都害,又怎会让滢儿独活?” 久未开口的弘雁,上前一步,摘下了面纱。 “先帝?!” “先帝……您怎么还活着?” 禁军各个瞠目结舌。 “朕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这一切,都是那端王做的孽!” 顿了顿,弘雁继续道:“你们,都是朕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士兵,如今却沦为死囚,沦为逃犯!朕于心不忍,相信你们,也心有不甘。若你们还信得过朕,就跟着朕一起。假以时日,朕一定会东山再起!” 禁军互相看了一看,迷茫无措的眼神,渐渐坚定下来。 “众军听令!” 一个男子忽然站出,厉喝一声。 方才还是一群懒散的流浪汉,此刻却整整齐齐地站直了身子,列成几队。 “跪!” 队伍直挺挺地单膝跪地。 喊话的男子也跪了下来,向弘雁拱手,斩钉截铁:“听候差遣!” 身后禁军随之齐声高喊,声声铿锵。 “听候差遣!” 一行人便一同上了路。 当晚,众人留在了半山腰的一处破庙里。 庙前有一处开阔的空地。 众人在这儿架起了篝火,围着一起烤肉。 小白临走前,用灵力为姜雪菱留下了一些银子。 “小白说的庙应该就是这儿。我们在这里等她汇合。”姜雪菱道。 “雪菱姑娘,那灵兽场,真能助我吗?只怕我们波折一路,却是功亏一篑。” “陛下,您就放心吧。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话音落下,小白的声音远远地从夜色里飘来。 “雪菱姑娘。” 一道白光闪过,小白落在了篝火前。 白色裙摆轻旋,翩然又灵动,让众人看直了眼。 “我没有打听到皇后的下落……”小白面露难色,语气沉重,“不知她是不是……已经……” 她如何也说不出“遇害”二字。 弘雁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火光。 “不、不会的。” “可……我那日听他亲口说……” “雪菱姐姐!” 姜雪菱身子一怔,忙仰天望望。 除了浓重墨色,她什么也望不见。 “你们听见什么没有?” 小白也四处张望着:“好像是玄澜哥哥。他在喊你呢。” “雪菱姐姐!” 玄澜的身影,随着话音一同落了地。 “玄澜!” 姜雪菱从地上一跃而起。 她还未从惊喜中缓过神来,目光又落到了玄澜身旁。 那恬静的模样…… 姜雪菱震惊得瞪大了眼。 “皇后娘娘?!” “滢儿?”弘雁也惊异不已,奔来拉过皇后的手左看右看,“你还好不好?你们怎么会……” 皇后垂眼,羞赧地笑了笑:“我现在不是皇后了。叫我滢儿就好了。” “我回京城找雪菱,才知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我便用灵力,找到了这里。谁知,路上刚好碰上了滢儿姑娘。” 弘雁忙问:“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那日禁军来抓我,我翻墙跑了,只留给他们一双鞋。”滢儿像个孩子般得意地笑了笑,“走了这么多天,真是累死我了。要不是玄澜公子,我真怕自己没法活着见到你们呢。”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弘雁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劫后重生般长长叹气。 在他们说话时,姜雪菱将玄澜悄悄拉到了一旁。 “雪菱姐姐,我好想你。”他马上拥她入怀,头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里,含糊地嘤咛着。 “都是人呢。” 姜雪菱想从他怀里钻出来,却始终被他紧紧抱着。 她哭笑不得,只好乖乖地任他抱着自己。 “我经常闻见你的气息,尤其是睡熟的时候。可每次醒来才发现,都是梦里的姐姐。” 如久旱逢甘霖,他迫不及待地呼吸着她的气息,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回来就好。”姜雪菱轻轻说着。 可话落,她意识到了不对。 “你把司珺摆平了?” 玄澜身子一僵,未答。 “你回答我。” 姜雪菱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他,顿时沉下了目光。 小白也在这时候来到了身旁。 “玄澜哥哥,长白山可还好?” “司珺……超出了我的想象。” 姜雪菱渐渐蹙起了眉。 “玄澜哥哥,就连你也敌不过他吗?” 玄澜沉重地点了下头。 “那长白山……” “我用灵力,为长白山筑起了屏障。长白山暂时是安全的。可司珺打进来,只是时间问题。长白山的长老,都被封印了。我根本……”玄澜苦笑着,眼眸低垂,“我根本解除不了……我不配当这个帝君。我连长白山都保护不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 姜雪菱顿觉心酸,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玄澜欲言又止:“办法是有。如今的司珺,有且只有一个破绽……” 两人异口同声追问:“是什么?” 玄澜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出。 “水族的指环。” 说完,他看向了姜雪菱。 姜雪菱身子一震:“可……那指环不是被司珺偷走了吗?” “我们必须拿回来。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找你一起想办法的。” 第81章 开仓放粮 “你是水族人。我想,你应当会比我,更懂指环。” 姜雪菱沉默了。 那指环,曾在她母亲手上戴了十余年。 可她对它,一无所知…… “不管怎样,此行,我就是要回水族村的。村中的长老,会比我知道得多。” 玄澜点头。 “我来的路上,还发现了一些不寻常……这附近的村庄,不知为何,荒凉得很。遍地都是尸体。” 一位士兵插话:“这里前些日子闹了饥荒,饿死不少人。” “这县衙不都有存粮食?为何不开仓放粮?”滢儿问。 “那些粮食,光是喂那些当官的都不够,哪里轮得到平民百姓。” 姜雪菱忖量片刻。 “弘雁,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好时机。既然官府不干,我们不如替他们,开仓放粮。” 弘雁明白她的意思,微笑点头:“就这么办!” 夜深时,一行人偷偷潜至了县衙后的粮仓外。 玄澜正低声与众人复述着计划,滢儿忽然一个趔趄,踩到了院中的落叶丛。 一片脆响,瞬间吸引了守卫的注意。 “谁在那里?” 两个守卫立刻奔了出来,见到仓库外埋伏的人群,当即大喊:“快来人……” 话未说完,玄澜和小白双双出手。 一团白雾浮在半空,如波浪般翻涌。 仓库中的守卫,如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昏迷不醒。 “走!” 弘雁一招手,领着身后的士兵进了粮仓。 借着火把光亮,众人将这千仓万箱的粮食,看得一清二楚。 弘雁的脸上,渐渐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意。 “搬!” 第二日,天未亮,众人即在县衙外的街口放粮。 知县得知消息赶来时,发现县衙中的官差,各个鼾声如雷。 “一群饭桶!” 知县怒了,抬脚重重蹬了下门。 一声巨响,惊醒了众人。 “地、地震了!” “救命!” 一群官差迷迷糊糊地四处逃窜,如一群受了惊吓的老鼠。 “粮仓都被偷了,你们还在这里睡觉?还不给我出去把那群歹人抓起来!” 官差们得了指示,抱着腰刀齐齐往外拥,却在大门口处挤成了一团,谁也出不去。 “让我先!” “别挤我!” 知县过去,冲着一个官差的屁股抬脚一踹。 那官差失了重心,往前扑去,将身旁的其他人也连带着挤出了门槛。 “哎呦喂!” 知县气得牙疼,却束手无策,只能往地上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泄愤。 官差赶出去时,县衙门口的路,已经被灾民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如何软硬兼施,灾民理都不理。 情急之下,官差们只好上了屋顶。 “大胆刁民!官府的粮食,你们居然敢任意处置?还不赶快认罪伏法?” 一声厉喝,忽从众人头顶传来。 姜雪菱循声一望,一群官差立在街对面的屋顶,气势汹汹地指着他们。 “官府的粮食,都是百姓缴的,自然也该归百姓用。城中这么多灾民,这些粮食还放在粮仓中喂老鼠。我们还没找你们问罪,你们倒先质问起我们来了?” 姜雪菱的话,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底下的灾民们气不过,还纷纷抓起东西往屋顶上丢。 官差们吓坏了,连蹦带跳地躲避着灾民的攻击。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这是屋顶!闹不好出人命呀!” “人命?我们的人命,你们何时在乎过?” 姜雪菱等人也不阻止,静静地看着灾民们找官差兴师问罪。 有些灾民甚至直接爬上了屋顶,要跟官差们比划拳脚。 官差们挥着刀想吓退他们。 但灾民人多势众,纷纷往屋顶上涌,将官差们打得抱头鼠窜。 “好了!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各位乡亲,还是先领粮食要紧。” 姜雪菱扬声一喊,止住了争端。 官差们为了保命,纷纷附和姜雪菱。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姜雪菱道:“但凡遇到紧要关头,我们底层的人,总是互相敌对,却不知道,真正的敌人,都在上面。” “上面?” “你叽里咕噜地说啥呢?” 姜雪菱含笑道:“我的意思是,这天下不治,不是官差的错,也不是知县的错,是皇帝不为,是皇帝的错。你看这灾荒年头,我们争来争去,都只是为了一口饭。但那皇帝,怎知人间疾苦?怎知吃上一口饭的艰辛?” 弘雁恰到好处地接下话:“不如,我们把那皇帝扳倒了,自己拥戴新的皇帝。若有朝一日我登了基,我向各位保证,每个百姓,都能吃上热汤热饭!哪个官差敢藏粮食,我便砍他脑袋!” 姜雪菱不动声色地给身旁人使了一个眼色。 混在灾民中的各个士兵,马上振臂高喊,表示拥护。 这一喊,灾民们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也纷纷表示赞同。 这时,小白终于将面前桌子上的红布掀开。 桌上摆着一排排色泽鲜亮、香气四溢的纸包烧鸡。 “这就是我们的承诺。愿意加入我们的,上来领便是!” 潮水般的欢呼,盖过了一切。 弘雁怔了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看向姜雪菱,用嘴型悄悄地说了句“谢谢”。 姜雪菱微笑颔首。 天黑时,姜雪菱等人带领新加入的百姓们动了身,往水族村的方向去。 刚刚出城,行至一段山路时,玄澜觉出几分不对劲。 他四处张望了下。 黑漆漆的群山,一望无际。 但他的目光,顿时锁住了树丛后的一处阴影。 他抬手一挥。 树丛后的身影顿时被一道白光拽出,仓皇地跌倒在他面前。 众人停下了脚步。 “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玄澜厉声质问。 眼前的人,是个十几岁的男孩。 他连连磕头求饶。 姜雪菱于心不忍,走来将他扶了起来。 “你一路跟着我们做什么?” 少年犹豫了下:“听说跟着你们,有烧鸡吃。我……我们也想加入你们!” “你们?还有谁?” 少年回头招了招手。 山上迅速奔下来一群男孩,都是十几岁的模样。 姜雪菱眉头一蹙:“你们的父母呢?” “都被抓了……现在都在牢里关着。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 第82章 我一定护你周全 “他们犯了什么事?” “就是因为前些日子灾荒,他们闹起义,全被抓了。” 姜雪菱忖量了下。 “弘雁,若这些人能加入我们,必是不小的支持。只是,我和玄澜,现在必须马上赶到水族村。耽误不得。” 弘雁点点头:“我明白。不妨我们兵分两路。我带领队伍,去把那些犯人放了。你们先往水族村去。到时,我们在村中汇合。” 小白提议:“弘雁,我跟着你们吧。有我在,好歹没人敢碰你们。” “多谢小白姑娘。” “弘雁,滢儿,小白。你们务必要保重。”姜雪菱望着他们,目光郑重。 “雪菱姑娘,你们也是。” 滢儿轻轻说着,眼波流转,似藏着千愁万绪。 众人在山中分了别。 姜雪菱与玄澜二人,先一步往水族村赶。 不出几日,二人终于来到了水族村。 村中寂静异常,听不见任何鸡鸣犬吠。 一眼望去,皆是连片荒田,破瓦颓垣。 村舍和农房,被杂草树丛掩映着,萧条得不成样子。 两人寻了一会儿,终于在村中最偏僻的小路尽头,找到一处有炊烟的人家。 “请问……” 姜雪菱立在门前,话未说完,便一眼认出了房中忙碌的老农。 那老农侧身对着她,整个人几乎没在屋中的昏暗里。 但姜雪菱知道自己不会认错的。 她震惊得张大了眼,几乎挤不出完整的字句。 “老、老、老族长?!” 老农身子一怔,缓缓回身,从阴影中蹒跚着走出。 “雪菱……是、是你吗?” 他的声音也在颤。 姜雪菱挽过老族长的手,顿时泪如雨下。 “老族长,我从来没想过,您还活着……” 上一世,在母亲离世后,老族长是唯一一个护着她的人啊。 “我也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你。” 他目光呆呆地望着地面,眼珠的色彩极为黯淡,像是黎明时的鱼肚白。 “老族长,您怎么了?您的眼睛……” “唉。都是那黑蛇做的孽。那年,锦安指使黑蛇,差点把我咬死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躲起来养伤。命是养回来了。可这眼睛……”老族长苦笑了下,笑容牵强,好似不得已的释怀,“却再也看不见了。” “老族长。”久未说话的玄澜忽然走来,伸手在老族长的面前晃了一晃。 老族长的眼睛没有反应。 “你是?” “老族长。”姜雪菱有些为难,但还是道出了实情,“他是我之前养的那只白狐。” 老族长不由得往后退了一退。 身为水族人,他对白狐,难免有些忌惮。 “老族长,您别怕我。” 玄澜伸出手指。 指尖亮起了白光。 手指微动,指引着白光划过了老族长的眼前。 老族长不由得闭了闭眼。 “怎么样?可有不舒服?”玄澜问。 老族长茫茫然地睁了眼,一惊。 眼前不再是黑暗,却是一片朦胧,仿佛蒙蒙烟雨将所有色彩晕成了柔和的光亮。 他极为吃力地眨了一眨,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你、你治好了我的眼睛?” 玄澜微笑颔首。 “谢谢,谢谢。”老族长说着,就要躬身,姜雪菱和玄澜连忙扶住了他。 “老族长,这村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老族长叹了口气:“要么饿死了,要么去别的地方谋生了。这水族村,就剩了几个走不动的老人了。从前,水族村也遇到过这样的境况。可只要那指环在,水族村的人,总能利用灵兽东山再起。现在……指环也不知被那姜锦安藏到了何处。水族的根脉,恐怕真的要断了。” 姜雪菱沉默了下。 “老族长。我知道那指环在哪里。” 老族长连忙追问:“在哪?” “被那黑蛇拿去了。我和玄澜,也想拿回指环。只可惜,黑蛇的灵力,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不知您,有什么办法?” 老族长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只要知道指环在何处。一切就好办了。水族的指环,会认人的。当初,水琴为全村百姓做了多少事情。可大家看她是个妇人家,死活都不愿意让她当长老。正是我手上的指环,挑中了她,平息了争端。所以,如果我的眼光没有错的话,要拿回指环,最好的办法就是……” 顿了一顿,老族长才说下去:“让你见到它。让指环来找你。在危急的情形下,指环会回到最能担得起大任的人身边。” 他看向姜雪菱,目光笃定。 “我?老族长……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您出面,指环一定会愿意回到您身边的。” 老族长含笑摆了摆手,“我老了,已是那落西山的夕阳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水族的未来,在你身上。” 一字一句,他都说得极为认真。 姜雪菱沉默了。 她心乱如麻,一时理不清头绪。 玄澜思忖良久,终于道:“既是如此,雪菱姐姐,我们便去黑龙潭找那司珺。他一时半会儿攻不下长白山,必在黑龙潭休养。” 他看向姜雪菱,伸手按住她的双肩。 “你不必怕,我一定护你周全。” 漆黑幽深的眼眸,一如既往清澈坚定。 “我不怕。” 姜雪菱淡淡地笑着。 温柔眉眼,掩不住她的坚韧。 她从不怕危险,只怕自己会让他们失望。 二人不敢久留,当即赶往了黑龙潭。 黑龙潭的四周,守卫森严。 浓密的乌云环绕盘旋,常有小蛇在云间穿梭,警惕地打量着一切。 玄澜和姜雪菱化作两只蛇,往山脚下的出口去。 “什么人?” 还未走近,两只小蛇忽然闪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玄澜冷静地出示了两张令牌。 小蛇瞟了一眼令牌,傲慢的神色顿时收敛。 “原来是内卫司的兄弟!失敬。这次又是出什么任务?” “太子要拿下长白山。我们出外侦查,现返回向太子述职。” 小蛇恭敬地将令牌交还给玄澜。 “那可是耽误不得!二位慢走。” 玄澜“嗯”了一声,带着姜雪菱便走。 “且慢。”边上一只小蛇忽而窜出,上下打量着姜雪菱:“内卫司,是男子的天下。你这小蛇看起来,怎么这么秀气?” 第83章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玄澜淡淡一笑。 “你呀,真是孤陋寡闻了。那长白山的帝君你可见过?” 小蛇茫然摇头:“只听说……是个年轻的男子。” “既是如此,你觉得,内卫司哪个男子,能搞得定?” 小蛇忖量了下,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来抢答:“那肯定是要漂亮姑娘呀!” 边上的蛇插话:“可万一他想要男宠呢。” 玄澜被噎住了。 姜雪菱咬唇忍住笑意。 “总而言之,她可是我们拿下长白山的关键。你们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待会儿太子就怪罪下来了!” 小蛇连连点头,恭敬地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玄澜带着姜雪菱,迅速扬长而去,躲至了一处无人的树下。 “我打听过了。晚上,司珺会召见一只青蛇。我去把那只青蛇处理了。你扮成那只蛇接近司珺。” 姜雪菱点头。 玄澜手指一点,姜雪菱又变了模样。 她不知自己是何模样,只知是位妙龄少女。 “雪菱姐姐,你一定注意安全。” “我会的。” 夜色降临时,二人悄悄潜伏至青蛇的宫殿外。 玄澜不说话,只比了几个手势,示意她在院外等。 而后,他化作一道白光,飞进了宫殿。 姜雪菱蹲在墙根,屏息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院中安静得令人心慌。 “你蹲在那干什么?” 身后一声厉喝,让姜雪菱猛地一激灵。 她回头,见两个丫鬟提着灯笼在她眼前晃着。 “小青,你为什么躲在这?”丫鬟的脸上满眼警惕。 姜雪菱迅速站起来,还未琢磨好说辞,另一丫鬟便道:“你是在躲银环吧?” “嗯……是的。”姜雪菱故作为难地笑了下。 她暗自嘀咕:银环?这是个人名吗? 丫鬟马上过来,扶着她温柔地劝:“别怕他。你现在是被少主看上的姑娘。有少主为你撑腰,你还怕他不成?今晚可是少主第一次宠幸你。你不要错过机会了。” “我明白。你们费心了。等我梳妆好了,便去见少主。” 丫鬟捏了捏她的手,仿佛对她寄予厚望。 随后,她们便走了。 姜雪菱松了一口气,往院中探头。 玄澜刚好跑出来,冲她招手。 姜雪菱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奔了进去。 见到倒在门边的女子时,她一惊:“她、她就是你说的青蛇?” 她就是帮过自己的那个小青。 玄澜点头。 姜雪菱试了试她的鼻息。 已经没有动静了。 “她已经死了。”玄澜静静地道。 “为何不留她一命呢?” 姜雪菱望着小青沉静的脸庞,声音微微发颤。 “留着有隐患。万一她醒了,你就说不清了。” 玄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在她身旁蹲了下来,轻抚着她的肩:“雪菱姐姐,怎么了。” “没,没事。”姜雪菱忙扯了扯嘴角,起身来,“时间不等人。你先……先把她藏起来吧。” 玄澜定定地看她一眼。 他抬手一挥,小青便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不久,院外响起了一个丫鬟的声音,说少主请小青姑娘过去。 姜雪菱与玄澜对视了下。 玄澜点头,黑漆漆的瞳孔坚定不移:“去吧。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怕。我陪着你。你如果看到了白色的光点,那就是我。” “嗯。”姜雪菱轻轻应着。 她顶着另一个人的模样。可他依然无比确信,那就是他的雪菱。 他上前一步,想要抱她一下。 但那丫鬟映在门上的影子,让他动作一僵。 他迅速消失了。 姜雪菱还未反应过来,丫鬟便直接推门而入。 “小青姑娘还没好吗?” 姜雪菱一怔,回头望了望自己空空如也的身后。 她顿觉心头也是空落落的。 “好了。”她换上笑容,随着丫鬟出去了。 走了几步,她又回身一望。 屋檐上的那片漆黑夜空里,果然有一处白色光亮,柔和又梦幻。 “少主,小青姑娘来了。” 丫鬟的一声通报,让立在书架前的司珺微微侧过脸来。 “让她过来。你们都下去。” 他半个身子浸在书架投下的阴影中,仿佛令人捉摸不透。 “是。”丫鬟应着,关上门离去了。 “少主。”姜雪菱走去,停在了司珺身后。 “小青,你来看看。” 司珺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侧身为她让出了位置。 姜雪菱有些茫然,端详了下那书架。 书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古玩。 “少主想让我看什么?” “没什么。我就这一点无关紧要的小爱好。听说小青姑娘在这方面有些造诣。想让你帮我看看。这里可有值钱的没有?” “小青不才,并没有什么造诣。看这些东西,也只不过是看式样罢了。” 姜雪菱说着,仔仔细细地看过书架上的每样东西。 一堆铜器瓷器,还有个枣红色的葫芦,色泽如玉。 没有指环。 “小青姑娘,是真的谦虚了。” 司珺淡淡一笑,伸手勾过了她的腰。 姜雪菱趔趄了下,失了重心,摔进了他怀中。 她迅速站稳,面不改色:“少主您要做什么。”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何故与我装傻?” 话落,司珺又在她腰上重重掐了一下。 他顿时失笑,眉眼染着仿佛视她为掌中玩物的邪气:“小青,你果然名不虚传。腰肢软得很。肯定让人欲仙欲死。” 说着,他低头就要含住她的唇。 姜雪菱抬手挡了一下:“少主,小青还有话要说。” 司珺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了:“不是你求着我要上我的床?现在又在磨蹭什么?” “少主……”姜雪菱飞快地思索着,“那银环祸心不浅。听说他正谋划着要害你!” “那是他自不量力。他能怎么害我?”司珺轻蔑地扯了下唇角。 “他要抢您的指环。” 司珺闻言,忽而盯住她,目光锐利:“他如何知道我有指环?” “小青也不知道。只听他说,偷到指环,就能把你置于死地。到时候,整个黑龙潭,都是他的。” 姜雪菱说着,不动声色地瞟着司珺。 司珺震怒,一把松开了她。 姜雪菱失了支撑,险些摔倒在地。 “把银环叫过来!” 头顶上响起了司珺的怒吼声。 第84章 你根本没本事留我 许久,丫鬟进来回话,说没有找到银环。 “给我找!找遍黑龙潭,也要把银环找过来!” “是。” 丫鬟下去了。 司珺沉着一张脸坐在椅中,一言不发。 姜雪菱轻轻走去,停在了他身后,为他捏肩,声音柔媚。 “少主。那指环,到底是何来历?既然真有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不把它销毁了,一劳永逸呢。” “说得轻巧。”司珺冷冷睨她一眼,满眼不屑。 “怎么了?古人说,阴阳相生。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克星。少主若信得过小青,不妨让小青看一看那指环。兴许真能找得到什么名堂。” “小青,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愿意临幸你,不过是看你漂亮。你真以为你在我心里有多少分量?” “少主是黑龙潭的太子,将来还可能是那九霄帝君,位高权重,看不起小青这般卑贱的小蛇,也是自然。但小青,只是想为少主解除燃眉之急。少主身旁,不缺漂亮姑娘。将来少主成了帝君,希望还能惦记着小青。” 三言两语,捧到了司珺的心上。 司珺脸色渐缓。 “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他抬手一指,“就在那书架上。” “书架?” “把那葫芦拿来。” 姜雪菱乖乖走去,拿过了葫芦。 她还未递到司珺手中,一团黑雾便涌来,严严实实地笼罩住了那只葫芦。 渐渐地,一枚指环,被黑雾托着浮到了半空里。 姜雪菱竭力克制着情绪,目光冷静。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水族的指环。 “你把手伸出来。” 姜雪菱照做了。 黑雾托着指环,飘到了她的掌心上方。 忽然,黑雾顿消。 指环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她的手心里。 姜雪菱愣了一愣,迅速思索着对策。 她抬眼望望屋外的夜色。 没有那白色的光点。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该戴着指环跑,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可她好不容易骗出了这枚指环。谁知道司珺下一次会藏到什么地方…… 忖量许久,她缓缓开口:“这指环,并非坚不可摧。” 司珺顿时燃起了兴致,身子渐渐坐直了。 “说。” “蛇血。”姜雪菱琢磨了下,决定唬他,“我从前见过这样的指环。每一枚指环,都对应着一只蛇。只要找到对应的蛇,就可以用血将它溶解。但小青经验尚浅,看不出它对应哪一只蛇。我愿意先为少主试一试。” 姜雪菱说着,抬手一咬。 指尖立刻冒出了圆润的血珠。 她将血抹在了指环上。 司珺站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指环。 但指环没有反应。 “这……”司珺犹疑。 “少主,对不起。我不是那对应的蛇。” “那我的呢。”司珺说着,抬手舞动着一道黑光,将自己的指尖割开了一道口子。 他迫不及待地将血滴至指环上。 指环忽然蹿至半空,吓了二人一跳。 “它……它这是要爆了吗?”司珺呆了一瞬。 姜雪菱也不明所以,看着指环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金色的光圈,缓缓浮起,将指环围住了。 光芒渐盛,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半晌后,指环悠悠落下,却在姜雪菱的面前盘旋不动,仿佛在等着什么。 姜雪菱心中迟疑,半信半疑地抬起了手。 指环如受到召唤一般,立刻落至她的大拇指上,牢牢地戴住了。 司珺觉得不对劲,伸手一摊:“你还给我。” 姜雪菱试着拔了两下指环,发现如何都摘不下来。 “少主,它卡死了。” 司珺脸一沉,抬手挥出一道黑光。 黑光在接近姜雪菱的手指时,分成两束,一左一右按住了那枚指环。 但黑光僵持了片刻,指环依旧安然无恙地戴在姜雪菱手上。 司珺怔了一怔,收了黑光,走来一把抓起姜雪菱的手,低吼道:“你做了什么?” “少主!小青真的一无所知啊!” 司珺咬牙:“既然指环取不下来,我就将你这根手指剁了!” “少主……” 姜雪菱还未说完,一道如刀锋般锐利的黑光直冲她的手指砍了下去。 “啊!” 手指上顿时传来麻木却滚烫的知觉,如严严寒日里将冻僵了的手猛然伸进沸水之中。 耀眼的金色光芒乍起,瞬间点亮了整间屋子。 姜雪菱禁不住闭了下眼。 再睁眼时,一切如常。 她毫发无伤,指环依然在她手上。 司珺错愕地立在原地:“姜、姜雪菱?” 姜雪菱微愣,偏头望了望花格窗上的倒影。 她……变回了原样。 司珺的脸上顿时漫起冷笑。 “我早怀疑你不是小青,所以拿古玩试你。小青对古玩一无所知。你没上钩,我也放松了警惕。姜雪菱,你好不容易逃了出去,现在又回来做什么?你就这么想让本王宠幸你?” 司珺走来,正要一把抓起姜雪菱的手腕。 那指环迸出的金光,如一记重拳,当即朝他的胸口击去。 司珺反应不及,趔趄着退了几步,重重地跌至门槛上。 姜雪菱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原来这枚指环,能保护她。 “司珺,你会遭到报应的。” 她抬唇一笑,就要离去。 司珺想用黑光勾住她的腿。 指环的金光一挡,直接将那黑光反弹了回去。 若不是司珺及时翻滚身子,那黑光又要击中他。 “司珺,你根本没本事留我。”姜雪菱冷冷笑道,“还有,别以为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围着你转。你自以为自己的宠幸很值钱?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她拔腿要走,司珺一句话,胜过无数道黑光,猝不及防地绊住了她。 “你倒是能走。你觉得玄澜能走吗?” 姜雪菱身子一僵,偏过脸来。 “你是何意?” “你觉得,玄澜真能那么自由地出入黑龙潭?他把我这里当成了什么?他的后花园?” 姜雪菱沉下了目光。 她望了望茫茫天际。 怪不得……她寻不到那白色的光亮。 “你把他怎么了?” “你不是说,我留不住你吗?”司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到她身旁,抬手往远方利落一指。 “黑龙潭的出口,就在那。你想走,便走吧!” 第85章 我不帮人自尽 姜雪菱立在原处不动。 她紧紧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走啊,你怎么不走啊?” 司珺轻蔑一笑,用力推搡了她一把。 姜雪菱险些跌倒在地,却及时扶住了门框,站稳了身子。 “他在哪里?” “你既然那么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吧。我伤害不了你。但是玄澜……”他徐徐抬手,修长却苍白的手指悠悠转了下,“就像我的掌中之物一般。在黑龙潭,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捏死他。” 姜雪菱沉默着。 她竭力在脑海中寻找着零碎的记忆…… 母亲,应当跟她讲过这枚指环…… 任何一位新族长,都会在老族长为指环开光以后,得以运用它的法力。 但……应当有极特殊的情形…… 她回忆不起来。 一阵酸意猝不及防地涌上喉咙。 她腿一软,禁不住跪倒在地,捂着胸口阵阵干呕。 司珺见状,竟愣了一愣,微微蹙起眉头。 “你怎么了?” 姜雪菱根本接不上话。 司珺缄默地立了一会儿,走来跪在了她边上,拍了两下她的背。 “你倒不必跟我来这一招。” 他语气冰冷,手下的动作却是轻的。 姜雪菱挣了两下,避开了他的手。 她偏过头来,狠狠地瞟他一下,通红的双眼克制不住地泛着泪。 司珺正要嘲她,却见她的身子又瘫了下去,干呕得厉害。 他只好住了嘴,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了她。 “滚。”姜雪菱咬牙挤出一字。 “我不会乘人之危。你就在这待着,哪儿也别去。” “我要找玄澜。” 姜雪菱抻着腿要落地,司珺手一勾,轻而易举地将她控制在了怀里。 “闭嘴。” 他将她丢到了床上。 一团黯淡的薄雾顿时笼罩住整张床。 司珺站在薄雾外,冷眼看着她爬下了床却如何也出不去。 薄雾总会将她推回原地。 “别挣扎了。” 司珺轻轻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手一挥,门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他发现了破绽。 姜雪菱根本不懂如何利用指环。 只要他不伤她,她只能乖乖地被他囚禁于此。 姜雪菱沉默地坐回床边,摩挲着那枚指环。 到底……到底该怎么办…… 夜深。 门外那窸窸窣窣的响动,让迷迷糊糊的姜雪菱猛然惊醒。 一片昏暗中,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陌生男子猫着腰进了屋,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 “谁?”姜雪菱问。 男子循声望来。 “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姜雪菱茫然。 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也认不得对方的声音。 “司珺施了法,我出不去的。” “没事。”男子走来,竟直接将她扶了起来。 在姜雪菱惊讶之时,男子笑道:“司珺那点把戏,拦不住我。” 他带着她,飞快地离开了屋子。 一路上,他一直牵着她的手在前面跑着,一刻也不敢停歇。 直到一处偏僻的丛林里,二人才停了下来。 “小青。你再也不用怕了。” 姜雪菱沉默了下,迅速反应过来,冷静开口,“你是银环。” 男子觉得她这句话有些唐突,微微一愣。 “我不是小青。” 话落,一道光在眼前迅速闪过。 一瞬间,两人都看清了对方。 那是一个俊朗的银发少年,眉眼单纯。 “小青她去了哪?” 姜雪菱动了动喉咙,思忖再三才答:“我不知道。” 男子在黑暗中的身影,立时颓丧了下去。 “你快跑吧。司珺不会放过你的。” 男子低垂的头沮丧地摇了一摇:“小青不在。逃到哪对我来说都没意思。” 姜雪菱顿觉心头泛酸。 “我会为你找到她。但现在,我要赶紧走了。” “你想逃到哪儿去?”话音刚落,司珺的身影,自眼前的墨色里缓缓浮现。 姜雪菱从容不迫地起了身,眼神冷淡如霜:“玄澜到底在哪里?” “我让你看看。” 司珺手一挥,一团泛着光的薄雾自半空中聚拢。 薄雾里是一湾深不可测的漆黑湖水。 姜雪菱不明白。 银环却渐渐眯住了眼:“黑潭。” 司珺淡淡微笑:“姜姑娘。黑潭,是这世间最深的湖泊,是我这黑龙潭里千百年来无人敢去的地方。玄澜,已经被我封印在这湖水里了。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把指环交出来,我便放了他。否则,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他,被这湖水……” 他一字一顿地道,“一点一滴地吞没。” 司珺再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姜雪菱怔在了原地。 “姑娘。被他封印在黑潭的人,没有能逃出去的。恐怕你要找的人,凶多吉少。”银环道。 姜雪菱忖量片刻,忽而伸手,摘下指环,将它丢到了脚边。 那年母亲被族人逼得自尽,是指环救了她。 于是她下定决心,不管遭到怎样的羞辱,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只是后来,她被夺指环,被独自幽禁于偏院。 本已与世无争只求安然度日的她,却被小妾在茶里放了乌丸…… “公子,我请求你为我做一件事。” “请讲。” “用你的灵力,攻击我。” 银环愣了一愣,顿时板起了脸。 那模样,像是孩子故意扮老成。 “我不帮人自尽。不管怎样,你还是要活下去……” “我不自尽。”姜雪菱笑了,“你信我。这是我对付司珺的唯一方式。” 银环瞟她一眼,姑且相信了她。 他张开手。 一团浓雾直冲她而来,击中了她的胸口。 指环没有反应。 她只觉得被轻轻撞了一下。 “还不够。你不要怕,只管伤我。” 银环微微蹙眉:“你确定?” “我确定。” 银环看她一眼:“我依你便是。” 一团雾气在他手中聚集,愈来愈浓。 “姑娘。这一掌下去,非死即残。你要想好。” “想好了。”姜雪菱答得坚定。 话落,银环抬手,用尽全力,咬牙一推。 “刷——” 浓雾瞬间撕开夜色,如疾风一般呼啸着卷过,重重地撞上了她的胸口。 她还未喊出一个字,便整个人飞了出去。 银环吓了一跳。 “姑娘?姑娘?” 深夜如死一般寂静,无人回应。 在这沉郁的黑暗里,一束微弱的光芒,悄然亮起。 第86章 就是死,我也拖着你 那光芒忽然凌空而起,往前方的茫茫夜色飞去。 银环见状,直追那光点而去,最终落到了一处树下。 那姑娘就躺在树下。 光点落下,笔直地穿过了她的手指,随即黯淡下去。 “姑娘!姑娘!” 银环喊了两声。 姜雪菱茫茫然地睁了眼,环顾四周。 指环安然无恙地套在她的拇指上。 她不由得屏住呼吸,抬手往浩渺夜空轻轻一点。 如萤火虫般柔和细腻的光芒,自她指尖幽幽亮起。 她一挥,那光亮便在苍穹中划开一道凄美的弧线。 她喜出望外:“我成功了!” 话落,她指尖那忘记收起的光亮,猝不及防地甩了银环一巴掌。 银环“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对不起!”姜雪菱忙奔去扶起了他,不好意思地笑。 “姑娘,你是什么人?命居然这样硬?” 姜雪菱笑了笑,又迅速恢复肃色,“银环公子,被封印在黑潭的人,究竟要如何解救?” 银环想了一瞬:“千百年来,任何一个被封印在黑潭的人,都没有再出来过。” 姜雪菱的目光暗了下去。 “有传说说,唯一的办法,便是把黑潭的水抽干。但没有人成功过。姑娘,你还是接受现实吧。” “不。”姜雪菱腾地站起,目光坚定,“我一定会救出他。公子,谢谢你。待我救他出来,我一定为你找到小青姑娘。” 话落,她一回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转眼,她便落到了黑潭边, 一湾幽黑阴森的湖泊,深不见底,好似能吸走这世间所有的光亮。 姜雪菱一望,便觉得不寒而栗。 “玄澜!” 她跪在湖边,试着喊了两声。 平静的湖面微微荡漾了下,却如死一般沉寂。 姜雪菱思忖片刻,缓缓站起。 一团暖色的光芒,在她手中渐渐聚集。 下一刻,她振臂一挥,将这团光重重地击向了湖面。 光芒瞬间被黑暗吞噬。 湖面几无动静。 “你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 身后猛然响起的讥讽,让她立刻回过了头。 姜雪菱冷笑着。 忽然,数道光束由她指尖迸出,笔直地射向了司珺。 司珺回身一躲,无数光点从天而落,似火树银花,莹莹烁烁,瞬间点亮了灰暗的天际。 光点落至司珺身上,便顷刻间燃起火焰。 姜雪菱立在漫天星火里,冷眼看着昔日幽深压抑的黑龙潭,被她轻而易举地点亮。 然而,一道黑光径直劈开了这耀眼的天地。 飞舞着的点点星火顿时熄灭,了无踪迹。 一袭黑衣落在了姜雪菱面前。 黑衣上斑驳焦色,是火焰烧过的痕迹。 司珺微微喘息着,通红双眼死死盯着姜雪菱。 他知自己已不是她的对手。 “把玄澜还给我。” 姜雪菱声音冰冷,不怒自威。 司珺长笑一声。 笑声止住那一刻,他挥出一道黑光,狠狠地击向黑潭平静的湖面。 那静止如墨画的湖,徐徐泛起水波。 水波愈来愈猛,渐渐酝酿成深不可测的漩涡。 一声巨响乍起。 一道刺眼的白光自漩涡中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之后,钻进了司珺的掌心。 “瞧好,这就是你的玄澜。” 司珺捏着一颗发着白光的透明珠子,眼含狡黠的笑意。 姜雪菱一怔。 “只要我轻轻一捏,他就会灰飞烟灭。” “休想!”姜雪菱咬牙。 金光飞去,绕过那颗珠子,趁司珺不备,将它往回一拽。 待司珺反应过来时,珠子已飞到了半空之中。 司珺匆忙抬手,挥出黑光。 两人手中的光线撞到了一起。 那颗珠子在两道光的僵持下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裂纹渐渐爬上了珠子那光滑的表面,愈来愈深。 “你确定你要跟我争?一旦珠子裂开,他的命也难保。” 姜雪菱一愣神,珠子又回到了司珺手中。 “现在,把你的指环,交出来吧。” 姜雪菱思忖着。 “再犹豫,你连跟我谈条件的机会都没有。” 司珺挑了挑眉,手腕一转,将珠子往上潇洒一抛。 正欲接住时,数道金光飞来,如锋利刀刃,沿司珺的手腕狠狠剁下。 一只手掌猝然掉落于地。 姜雪菱微微一笑,抬手吸回了随手掌掉落的珠子。 珠子终于被握在了她的掌心。 她忙不迭地打量起珠子来。 珠子中,果真有一拇指大的人影,看不清模样。 “玄澜!玄澜!” 姜雪菱喊了两声,那珠子中的人,竟微微动了一动。 “玄澜!” 姜雪菱大喜过望,又唤了几声。 “姜雪菱!算我从前看错了你。不知你竟如此歹毒!” 一声嘶哑的咒骂,转移了她的注意。 司珺捂着那淌着黑血的断腕,面目狰狞,死死地盯着姜雪菱。 眨眼,他化作黑光,落在了姜雪菱面前。 暗黑的血滴,洒在了她的裙摆。 司珺挣扎着,用残余的一只手揪紧了她的裙子,“就是要死,我也拖着你一起。” 姜雪菱手一挥。 另一只手掌也落在了地上。 “啊——” 一声痛苦的低吼迸出司珺的唇齿。 姜雪菱冷冷一笑,将珠子收进怀中,正欲离开,两只脚忽而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她低头一看,发现无数小蛇不知从何处涌来,叫嚣着爬上了她的腿。 “不许放过她!”司珺厉声吼道。 姜雪菱脸色一变。 她挥舞金光。 一批小蛇被她击退。 但无数小蛇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将她往黑龙潭里拖。 司珺箕坐于地,不断喘着粗气。 他已是痛苦难忍,却依旧含着玩味的神采,仿佛在欣赏着行将到手的胜利果实。 “玄澜!” 姜雪菱情急,只能一遍遍喊他的名字,期盼珠子中的人能有些动静。 司珺疼得脸色苍白,但还是轻飘飘地掷来嘲讽。 “别喊了。被我封印的人,从来都是逃不出来的。” 姜雪菱眼见自己就要被拖进黑龙潭,便将珠子一抛。 她不愿看着玄澜与她一同赴死。 黑龙潭的水,“咕咕”地冒着黑黝黝的气泡,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漩涡。 下一刻,一声微弱的“咔嚓”声,在喧嚣中响起。 珠子从中裂开。 缝隙里忽而迸出刺眼的白光,瞬间亮了天地。 第87章 姑娘可是人? 众人不由得闭住了眼。 姜雪菱脚上的黑蛇,顿时灰飞烟灭。 一只白色狐狸,出现在了半空中。 纯白无暇,耀眼明亮。 “玄澜!” 白狐闻声低头,看见了她。 黑漆漆的瞳孔当即一沉。 尾巴轻摇,挥出一道白光。 姜雪菱抓住了那道白光。 尾巴再度一勾,她便随着那道弧线飞至半空,停在了白狐身旁。 “来人!抓住他们!” 司珺一声厉吼,引来无数小蛇。 白狐轻呼一口雾气,小蛇化成了碎片,如黑雨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司珺艰难地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半空里的白狐。 两侧断臂,依旧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淌黑血。 “我司珺,绝不会败于你手。” 话落,那双眼忽而变成了两团幽黑。 姜雪菱看得心头一颤。 重重浓雾,自那两团黑聚集,将他整个人渐渐地笼罩住。 “啊——” 待他整个人隐匿于黑雾中,一声痛苦而压抑的吼叫猛地迸出,震得黑潭的湖水猛地颤了几下。 吼叫持续了很久。 等声响止住那一瞬,一条粗壮的黑蛇飞出黑雾,吐着猩红得好似能滴血的舌头,向白狐飞来。 白狐挥动着尾巴要挡,却没挡住,被黑蛇咬下了几簇绒毛。 黑蛇嘴边挂着狐狸毛,咧嘴笑着,牙齿上泛着阴冷的寒光。 下一刻,它再度冲着白狐追来。 姜雪菱眼疾手快,一把将白狐拥入怀中,腾空而起。 指环上射出几道金色光芒,追着黑蛇而去。 黑蛇匆忙逃窜。 一道金光落到它面前,立刻化成一条坚硬的金柱。 它正欲掉转方向,又是一道金光挡住了路。 无数道金光,化成无数条柱子,将它的去路严严实实地堵住。 最后又是两道金光,一上一下地飞去,如绳子一般缩紧了数道柱子的头与尾,织成了一只纺锤形的笼子,将黑蛇困在了里面。 黑蛇左看右看,撞了两下,寻不到出口。 黑光闪过。 黑蛇又化成了那断臂的司珺。 他倒在笼中,望着眼前金光闪烁,满眼无措。 黑潭顿归平静。 姜雪菱这才抱着白狐,落到了金笼面前。 “雪菱,雪菱!你饶了我罢!我司珺,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姜雪菱冷笑一声:“饶不饶,不是我能决定的!” 白狐跳下她的怀抱,尾巴一动。 一声凄惨的叫声划过。 司珺顷刻间化成了一缕烟尘。 金笼破碎,如烟花般绽开,成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温暖的日光顿时破开了压顶的乌云。 黑云渐渐散开,愈来愈多的光亮涌进,照亮了天地间的一草一木。 姜雪菱仰脸望望那日光。 灰头土脸,掩不住她目光的明媚与灵动。 那双杏眼,如水清澈,一如往日。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多谢姑娘舍命相救。” 熟悉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白狐化成了玄澜,却客气地与她拱手。 姜雪菱一怔。 “玄澜,你不记得我了?” 玄澜也是一愣。 恰在这时,银环跑来。 “雪菱姑娘!我找到小青了!” 银环怀抱着一个女子急匆匆地跑来,跪倒在她脚边,满眼凄怆。 “小青……小青她……已经死了!” “你放下她,我来看看。” 姜雪菱摸了摸她。 身子已经僵硬。 她将手掌悬于小青的面庞之上,轻轻拂过。 指环温暖的光芒,静静泄出,照亮了小青安然的面孔。 眨眼,光芒消失了。 姜雪菱心头一紧。 “可还有救?”银环迫不及待地问。 姜雪菱动了动唇,不知如何作答。 “我来。” 一只坚实的大手,拉过了她的手臂。 玄澜将她拉至身后,来到了小青身旁。 他的手浮于小青面前三寸处,用掌心的白光,自头至脚抚过了她。 “好了。” 他收了白光,面露沉着笑意。 银环正疑惑着,却见小青身子一颤,忽而睁了眼。 “小青!小青!” 小青迷茫地打量周围。 “我这是在何处……” 话未说完,银环一把拥她入怀,痛哭流涕:“我就不该答应哥哥!让你白白受这么些苦!从今以后,我只管好好护你!再不让你离我半步!” 小青茫然地眨着眼睛,却温柔地拍着他哄:“好了……不哭了……” 第二日。 姜雪菱与玄澜动身离开黑龙潭。 银环、小青领着无数只蛇,送他们到关口。 “帝君!” 停在关口前,银环忽而拱手下跪。 玄澜微微一笑:“请起。从今往后,黑龙潭便是你的了。希望你不要重蹈前主覆辙,带领你的子民,过上富足美满的日子。” “谨记帝君教诲!” 玄澜颔首,转身离去。 姜雪菱跟在他身旁。 “恭送帝君!” 身后,响起了震天声响,字字整齐铿锵。 “姑娘,你不必再送我了。” 走了几步,二人来到一处湖边。 玄澜忽然停住,向姜雪菱道。 姜雪菱却笑:“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去。” “你可得想好。”玄澜回身,迈着利落潇洒的步伐往前去,“我走路快。你这般柔弱的女子,怕是跟不上我。” 姜雪菱眨眼就化成金光,落到玄澜面前,勾唇一笑:“是谁跟不上谁?” 玄澜垂眼笑笑:“我虽不认得你,却觉得你格外可爱。难道这就是凡人说的缘分?” 说完,他一把揽过她的腰肢。 在她身子贴住他的那一瞬,玄澜忽而眉头一紧,松开了手。 “怎么了?”姜雪菱问。 玄澜松了她,认真地问:“姑娘可是人?” 姜雪菱忍俊不禁:“可不是废话!” “既是人,我便不能随便碰你。” “这话从何说起?” “曾有人告诉我,人们之间,都要保持合适的距离。不能逾矩。” 姜雪菱一怔,忽而失笑。 真想不到,他都把她忘了,竟还记得这个。 “那是对陌生人而言。你和我不一样。” 姜雪菱说着,上前一步,踮起了脚。 她的眸子,就停在与他脸庞一寸远的地方。 他长长的睫毛忽闪,仿佛在轻轻挠动着她的心。 “姑娘。我不能坏了规……” 话未说完,姜雪菱轻轻含住了他的唇。 玄澜身子一僵。 姜雪菱那柔软的舌,灵活地入了他的唇,紧紧地贴住他的。 玄澜的身子,她再明白不过。 “姑娘,你别……” 姜雪菱只笑了笑,柔荑般的手指抚上了胸膛。 “别什么呢?” 第88章 我一定和你有好多故事 “姑娘……” 玄澜按住了她的手。 “你不喜欢吗?”姜雪菱问。 “喜欢是喜欢……只是……” 玄澜那张清冷锋利的面庞,抚过了几分局促。 “只是什么?” “只是我怕姑娘觉得冒犯。” 姜雪菱淡淡一笑。 “你想冒犯我吗?” 玄澜咬唇,半晌才挤出一字:“想。虽和姑娘相识不过几日,但我总觉得几分亲切……” “这下,你总信我的话了吧?” 玄澜想了一想,乖乖地点了下头,“信。是玄澜的不是,竟把过去的日子,忘得一干二净了。我从前……真的叫你雪菱姐姐?” 姜雪菱轻快地眨了下眼。 “那……雪菱姐姐,我忘记的那些事,就请你以后慢慢告诉我吧。” 说话时,他的双眸,明亮又坦诚,如夏夜星辰。 姜雪菱望着他,微微一笑。 “好。” 二人立即动身,往长白山去。 “恭迎帝君!” 长白山唯一的入口,是天门。 回声震荡,如波涛一般涌动在天门之上。 天门广场中,万人空巷,夹道欢迎。 云长老和明长老率领众人,立满了广场下的每一级台阶。 众人身后,碎琼点点,似梦非梦,盈满了天地。 白雪皑皑的世界,宛如无瑕仙境。 “帝君,帝后。”明长老走来,步伐利落,长胡飘飘,“长白山能度此大劫,都要仰赖二位的功劳。” 云长老赶忙把他挤到一旁去,挽过姜雪菱的手:“雪菱啊,这肚里,可有喜了?” 姜雪菱垂眼笑笑。 玄澜微咳一声,正色道,“云长老别说这样打趣的话。” “都是夫妻了,怕什么?”云长老挤了下眼,“老身呀,给你们都安排好了。” 她袖子一挥,雪色般纯白的天际里,当即绽开斑斓焰火,由浓至淡,层层落下,如无数只七彩灯笼。 洁白琼花里,染尽热闹的烂漫。 玄澜一怔:“云长老,您这是做什么?” “还不是给你们补一个仪式?姑娘们,请吧!” 一群穿着俏丽的年轻姑娘,不知从何处涌来,将姜雪菱团团围住。 “把帝后好好打扮一番!” 姜雪菱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姑娘们拉走了。 “这是要上哪儿去?” “娘娘,您就放心吧。” 玄澜有些无奈,“长老,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没必要起这样的哄。” 他并未提起,自己忘记雪菱姑娘一事。 云长老只当他是矜持,凑过来轻轻道:“我呀,都给你算过日子了。今晚,正合适!帝君帝后的孩子出生时,正逢祥瑞!” 玄澜清了下嗓子,负手而立,背脊挺拔,一副生人勿进的正直模样。 “我知道了。” 他撂下四字,匆匆离去。 云长老赶忙唤人跟上。 “你这老太婆,一天到晚尽想些什么!”明长老过来,睨了云长老一眼,满眼不屑。 “你就在这假正经吧!传宗接代,是顶重要的事!不然,你怎么生出来的?” “你……” 明长老理亏,胡子一吹,走了。 云长老在身后嬉笑着与众丫鬟打趣:“你瞧那老头,从没有辩得过我的时候!” 夜幕降临时,姜雪菱被众丫鬟牵着出了宫殿。 正红对襟大袖衫,月白底绣折枝红梅裙,似雪中腊梅,柔美端庄。 身披织金画帔,镶如意云纹边,如朵朵云霞拖起裙摆。一步一行,如踏云朵般曼妙灵动。 头戴嵌红宝石的翠蓝色凤冠,玉面红唇,掩在冠下垂落的珠帘之后,若隐若现,娇而不羞,艳而不俗。 “长老,何故如此大费周折?” “雪菱姑娘,你敬我一声长老,听我的便可。”云长老挽过她的手,将她引至九霄殿,“帝君,您瞧。” 云长老颇有深意地拖长声音。 玄澜正等在屋中。 一袭红衣,垂手挺立。 循声,他回头。 眼眸顿时一僵。 似一湾湖水凝住了。 “我真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姑娘。” 他呆望着她,似乎出了神。 姜雪菱垂眼一笑。 纵已是夫妻,她望他那痴痴的神情,还是觉得欢喜。 云长老见大功告成,便张罗着二人拜天地。 拜过天地,她当即轰走众人:“去去去!给老身躲十里远!不许偷听!” 一眨眼,九霄殿便空了。 只听得见远方焰火忽响忽静,伴随着飘来的欢声笑语。 屋内烛火摇曳。 玄澜轻轻一吹,屋里眨眼就黑了。 烟火的光亮偶尔透进窗棂,却只剩些许朦胧梦幻的色彩,不耀眼,只刚刚好让他们看清彼此的轮廓。 “我好像……记得一些了……” 玄澜拉过她的手,在掌中轻轻摩挲。 “记得了什么?” “我记得……”他的手指又抚上了她的脸,顺着她的线条轻轻流转,“说不清……只记得,我应当是离不了你的。” 姜雪菱心一颤。 玄澜忽而紧张:“我可记错了?” “不,不,没记错。” “那便好。”玄澜笑了,拥她入怀,“真可惜。我一定和姐姐有好多故事。” “我慢慢说给你听便是。” “姐姐先不必说了……” 他低低地说着,偏过脸来,衔住了她的唇。 炽热的呼吸涌来,惹得她心头发痒。 “玄、玄澜……” “姐姐怎么了?” “你要轻点……” 他忽然停住,看她一眼。 “我会的。” 正欲继续吻她,她又道:“我……已有了身孕了……” 声音很轻,几乎就要湮没于夜色。 但玄澜听见了。 他顿时瞪大了眼:“姐姐说什么?” “我……有身孕了。” 玄澜脸上的惊诧,转眼成了喜色。 “姐姐为何不肯告诉我?” “我怕你不记得我。纵使有了孩子,你也不会开心。” “我不记得我们的事,但我认得姐姐的人。”玄澜扶起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扶她去床边坐下,“既是如此,就当好生歇息着。可别有闪失。” “不会闪失的。” 姜雪菱说着,身子一转,将玄澜压在了床榻之上。 “姐姐……”玄澜微微喘着气,嘴唇紧抿,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怎么了?”姜雪菱俯下脸去,用唇轻轻地蹭着他,“玄澜,给我。好不好……” 玄澜身子一僵。 寂静的空气里,徘徊着他滚烫的呼吸。 他在忍。 姜雪菱张口一咬,含住了他的耳垂。 他咬牙,一翻身,便在她之上了。 他好似成了主导者。可他自知,自己的身子,无时无刻不被她牵制。 “那我轻轻的。”他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