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地理志》 第一章 年少无知 http://.biquxs.info/

汴梁城又迎来新一年的春天,初春的日光撒下来,暖洋洋的,照在行人的脸上,给料峭了一整个冬天的街道带来了生命力,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素来有汴梁第一客栈之称的好来客栈,大开三层楼的所有门窗,一时间酒香满巷,倒是与早春的桃花交相呼应,沁人心脾。 “画楼春早,一树桃花香”,昨日歇脚在好来客栈的许云,一夜好梦,洗去一身疲惫,睁开眼便感受到扑鼻的桃花香,不禁吟出声来。他伸了一个懒腰,掀被而起,长腿迈出几步便来到窗前,三楼的视线极好,他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摩肩接踵的行人,透着一股子的烟火气,让他稍稍有些不适应。再往远看,是横亘大宋中部的汴河,自西向东湍湍流去,坚冰消融,河水高涨,冲刷着两边河岸的垂柳。再抬眸的一瞬间,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太阳太刺眼,还是那沐浴在阳光下,金碧辉煌的大宋宫殿太刺眼?他收回了目光,径自走回桌前,伸手捞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过夜的凉茶,简单收拾一番之后,便出了门。 “客官早上好,要上早茶吗?”,小六刚从二楼楼梯走上来,迎面便上前来热情地招呼着许云,许云淡笑地摇摇头,“不必了,我想去对街的狗不理包子,很多年没吃了,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这小六也是个机灵的,立马接上话:“客官尽管放心,狗不理包子那可是圣上钦点的店,从来没变过配方,还是一样好吃呢,每个月发工钱我都去吃几顿,怎么吃都不腻,想当初咱少年丞相爷那是日日吃,可比上朝积极呢,嘿嘿。”似是接到许云的眼神,小六捂上嘴,惶恐道“客官你看我这豁了嘴的壶,说话尽似泼水搬,是前丞相爷,前丞相爷爱吃狗不理包子,当今丞相。。。”后面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小,许云也听不清,笑着示意“无碍”,便下楼去了。 沿仓书院,临汴河而建,地处下游,四周草木丛生,像隐匿在山林里的一处不起眼的农家。学生大多慕名而来,一半冲着夫子,一半冲着夫子的夫人。夫子又名丑夫子,姓氏为丑,可不是长相丑陋,相反,丑夫子相貌极其俊朗,举手投足间俱是温文尔雅的书生气,否则也无法收获才女沈三娘的芳心。三娘出身尚书府,排行第三,长姐宠贯六宫,二姐貌美无双,三娘琴艺超群,佳人难得,一时成为整个大宋的佳话。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丑夫子拿着书,在最后一排背着手转悠,只见他翻手一抓,狠狠瞪着扔纸条的秦远帆,吓得他一个寒颤,乖乖站起身来,垂头丧气。丑夫子扭头,蓄力,对准前方正经危坐的后脑勺,用力将纸条掷过去,紧接着,便对上一双满含怨气的双眸,只一瞬,双眸立即填满歉意,吊儿郎当地站起身拱拱手咧咧嘴。丑夫子用手拍打着书“既然二位不用听课了,那便解释下我刚才念的吧”,秦远帆跟汪浅尴尬对视,求助于周围好汉,正当学霸赵知逸要慷概解囊时,丑夫子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来,鸦雀无声。 “秦远帆你给我到后面站着,汪浅你说”,汪浅见躲不过,索性说实话“老庄的逍遥游,家父也时常赞叹不已,称其为千古妙文,恢宏大气,不拘一格。只我自儿时起便有一个疑惑,想我大宋北接蒙古,西临匈奴,东南皆为无望海,国土面积堪堪两亿公顷,汴河至长不过四千里,敢问老庄笔下的鹏鸟在何处落脚,又在何处腾飞,岂非信口胡诌?”“哈哈哈哈哈。。。”,学生们一阵哄笑,秦远帆笑得花枝乱颤,“竖子放肆!”丑夫子鼻子都快气歪了,书甩上汪浅的脸,可惜少年反应灵敏,轻松避过,年轻的面庞上洋溢着傲气和笑意,也不忘眼角余光暗度陈仓。“夫子,我也赞同阿浅说的,譬喻用得如此夸张,谁肯信,只骗骗垂髫小儿罢了”,调皮捣蛋鬼万谨言附和。 夫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点点这指指那,也顾不得本也所剩不多的威严,“小兔崽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哈?逍遥游乃是突破常规艺术格局的一朵奇葩,整篇忽叙事,忽引证,忽譬喻,忽议论,断而未断,续而未续,复而未复,只见云气空,往返纸上,顷刻之间,顿成异观,怎容得竖子戗论?”“你,你,还有你”,依次指着汪浅,秦远帆,万谨言,“你们三个今晚回去将逍遥游抄写二十遍“,“其余你,你们”,丑夫子手指绕了个遍,“每人抄十遍,明早卯时交予我,若迟上一刻便等着吃我板子吧”,学生们哗然一片,唉声叹气,都对上一次的板子记忆犹新。见状,丑夫子冷哼一声,细腰一扭,大步跨出课堂,疾步走向后院求三娘的么么哒安慰,不然这日子可没法过下去了。 看着夫子走远了,汪浅踮起脚尖,举手示意大家安静,”哎哎别急啊,不是说好了吗,抄书这小事,家里有书童的回去找书童模仿字迹代抄,没有的在我这里登记好,我带回去统一处理,明儿个狗不理包子领作业“,”呜嗷呜嗷,阿浅真是我亲人啊“,”好了好了,来登记,我还得赶回去派任务,不要挤啊一个一个来“,”嗯,李水一个,江史可一个,朱珍一个,聂童童一个,秦远帆,万谨言,嗨你两滚一边去,又不缺书童婢女的,好嘞,齐全,都散了吧,明儿个老地方知道吧?“,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切,不就是你每天都吃的狗不理包子,知道知道“。 汪浅将纸折了又折,塞进衣袖里,走到赵知逸身边,”你这次又是无辜受牵连,还准备自己写呢?“,”你知道就好,我可一笔一笔地记着的,日后我得讨回来。还有啊,就你家小厮那水平能写出我的字,别给我抹黑了吧。“,汪浅心知这人嘴欠的很,狂妄又自大,当下也不计较,拍拍他的肩说道”好啊,小人记着了“,便上前与秦远帆,万谨言一道扬长而去。 赵知逸嘴角微扬,似奸计得逞般,眼神温柔地注释着前方行走的少年,一身清爽的学子服,玉冠束发,春风将墨发吹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却恁地一手勾肩秦远帆一手搭背万谨言,毫无形象可言,惹得他频频摇头叹息。许多年之后,忆起年少时光,他始终记得,落日余晖下,拉出了长长的三条影子。 第二章 擦肩而过 http://.biquxs.info/

翌日清晨,汪浅背着厚厚一袋子书,出门时正好撞上赵知逸和万谨言二人,“哈哈哈哈,每个月你都来这么一回,跟卖糖葫芦的坨子张一模一样”,万谨言笑得直不起腰,“笑,我叫你笑”,汪浅上前就是一脚,踹得万谨言上蹿下跳嗷嗷叫。赵知逸乐得袖手旁观,见时间不早了,上前拉过书袋子往肩上一甩,斜眼倪着汪浅:“狗不理包子,不吃了啊?”,便径自踏上官桥,潇洒离去。 汴河建有两座桥——汴桥在中游,承接汴河南北,是汴梁的枢纽要塞,巧夺天工;官桥在上游,皇家御用官道,大气磅礴。此时官桥上,应卯的官员林林总总,三五成群,从桥南走向桥北,匆匆赶往玄武门。汪浅三人习以为常,逆行穿梭,“快,这会正空着呢”。原来,大宋官员大多居住在汴河以北,这些人都是特地南下,吃一顿香喷喷的狗不理包子,再去上早朝的,时常与汪浅一行人狭路相逢。 秦远帆眼尖,挥舞着筷子,“阿浅,谨言,知逸,这边这边”,转头嘱咐老板娘,“老板娘,再来三屉,香虾包,三鲜包,酱肉包;酱碟三份,一份少辣,一份多醋;再来三碗羊肉汤”,老板娘笑着应声”好嘞,秦公子,马上送到“。沿仓书院的同窗也跟着唧唧呱呱,欢声笑语不断。汪浅把赵知逸身上的书袋子一提,”分作业啦,还吃呢,啊你,就说你呢,朱小胖,聂矮子,我数一二三,再不来拿我可扔了啊,一~~,二~~,s~~an~~三!“,作势要将书袋子扔了出去。可怜朱珍这些人,嘴里还嚼着包子呢,昂的一声,去抢书袋子,闹做一团。 万谨言跟赵知逸早就吃起来了,秦远帆吃了一嘴油把汪浅拖了过来,将多醋的碟子往她面前一推,“还不饿呢,丑夫子可说了,迟到也要吃板子!”。汪浅抬头看向铺子外,日头渐长,不妙,开吃!赵知逸把羊肉汤端给她,“慢些,你当噎着了好玩啊”,汪浅两手不得闲,伸长脖子去够,赵知逸一脸嫌弃地对准她的嘴,微微倾倒,眼神扫到汪浅红艳艳的小嘴,僵硬地将眼神移开。 “没有狗不理包子的早晨是不完整哒,又是一个完美的开始,哈哈,走,上学去咯”,餍足的汪浅心情极好,迎着阳光奔跑,后面的同学打打闹闹。 汴安街上好不热闹,经过好来客栈时,汪浅一个不注意迎面撞上一名男子,“哎哟”一声,汪浅跑得不慢,这结实的一撞还真有点疼。她连忙扶住对方,歉意道:“兄台,没事吧?”,许云摆摆手,说:“无妨”。这低沉喑哑的两个字,莫名让她想起三娘吹过的埙。 她好奇地打量了过去,深色步靴洗得发白,麻灰色长衫掩住了修长的双腿,腰间并未佩玉,却挂着一个折扇大的袋子,里面好像装了本卷起来的书。她继续抬头,嘴里嘀咕着“好高的个子啊看得怪费劲”,不想她“哇”的吓了一跳,“好重的黑眼圈,这人不睡觉的嘛?”。却意外看到一双深邃的眸子,薄唇微抿,映衬着苍白的面色,似一幅落了灰尘的水墨画。汪浅有些怔怔,她抓不住震撼的源头,只知道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在她过去十五年的时光里。她想开口说些什么,解释下刚刚那声脱口而出的惊呼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她......只是什么呢,汪浅想不明白.。许云撑着沉重的眼皮,继续往前走,这会他已有些饿了。 汪浅见他走了,忙拉住他的衣袖,弯腰做了一揖,“兄台,在下汪浅,刚才小可言行无状,还望兄台海涵”,许云甩甩袖子竟没甩开,饿着肚子的他脸色明显更差了,“我既已说无妨,便不会计较,你这般矫情做何?”。这话刺耳的很,不仅汪浅愣住了,走过来的赵知逸,秦远帆,万谨言也愣住了。万谨言最先反应过来,“你!你好大的狗胆,敢开罪阿浅!看小爷不打到你爹妈都不认识你”,说着便撸起袖子欲上前揍人,秦远帆忙拉住小爷万,却也恶狠狠地瞪着许云。赵知逸上前拽回汪浅,低声询问,却见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汪浅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他心下一沉,直视许云,“敢问兄台,发生了何事,惹得你恶语相向?” 许云也很头疼,他昨日沿着汴河丈量了一整天,晚上将记录的信息整理成册,做完已到寅时,还没睡足两个时辰,却又饿得不行,只好浑浑噩噩地出门觅食,哪知没吃上狗不理包子,却碰上这种事。他努力将涣散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原来是一群书院学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虽然都穿着学子服,但发冠,腰带无一不精致,显然非富即贵。他深知这个年纪的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愿惹事,好言道:“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无妨,这会都已辰时了,你们赶紧去书院吧,莫耽误了学业”。赵知逸回头询问汪浅,是这样吗?汪浅点点头,是。赵知逸收回了拽着汪浅的手,“既如此,你便同阿浅道个歉吧,我们便不再计较了”。 许云没好气地回道:“叔叔都不跟你们这群小鬼计较了,怎么还阴魂不散呢?”,“欺人太甚!”万谨言怒喝一声,欺身上前,拳头已挥了出去,许云侧头弯腰抬臂格挡,动作行云流水,一招扫狼腿便将万谨言撂翻在地。秦远帆跟赵知逸齐上阵,以二对一,连过数招,朱小胖等人滥竽充数,群起而攻之。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汪浅却刚回过神来,眼见得被一群白衣少年围堵在中间的灰衣男子,掖起衣角,左一个回旋,倒了一片,右一个回旋,倒了另一片。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这会各个鼻青脸肿,场面颇为滑稽。“哈哈哈哈你们,哈哈哈哈太弱了吧,哈哈哈哈...”,她对着许云竖起拇指,“没想到兄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身手倒是不错,我来会会你”。言罢,她看着许云有点气急败坏的俊脸,更觉好笑。她莲足一点,秀拳已至,他立刻后仰,卸去来势,二人你来我往,短瞬间已过十余招,势均力敌! “住手!” 第三章 故人重逢 http://.biquxs.info/

“住手!”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天子脚下竟聚众斗殴”,丑夫子声嘶力竭地扑腾过来。今儿一早,他就准备了细竹条,坐在书院门口等着,从卯时坐到了辰时,也没见到一个兔崽子的影子。辰时过了大半的时候,他再也坐不住了,拿起竹条便奔往汴安街,汴桥上一块松动的石板硬是被他踏翻了面儿。谁承想,下桥没走几步就看见小兔崽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汪浅那小混蛋仗着将军府出身,自小便练就了一身的武艺,也不知道跟谁,还在可劲儿地茬架。丑夫子步子没带歇的,对准汪浅的后背,就将竹条抡成圈。 其实听到“住手”时,汪浅就知道夫子来了,只她眼前这厮太难缠,稍有不慎就会折戟,可她汪浅是谁,怎能在众多兄弟面前败北,那她将军府的面子往哪搁?!她愈发沉浸其中,寻找对方的弱点,试图在夫子赶来之前解决掉他。 许云看到了汪浅背后抽着竹条的男人,一瞬间,眼神闪动。“就是现在了”,汪浅左手如鹰隼,死死扣住许云的衣领,右手握拳,虎虎生威,这一拳下去少不得落几颗牙齿。劲风已带起了许云的发尾,在最后一刻,汪浅停下了。她得意地扬起右边的嘴角,“怎么样,认输吗?”,嘴里说着欠揍的话,眼里却溢满笑意。 许云突然近身环住她,挪腾到一旁,堪堪让汪浅的后背少吃了一顿竹笋炒肉,自己的右臂却无可避免地被殃及。 “啊!你没事吧?”,汪浅忙拉起许云的袖子,看到了青紫的一道竹条印,格外刺眼。她转向丑夫子,“夫子,你太过分了,他又不是你学生,你凭什么打他啊?” 丑夫子似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神情紧张地冲男子问道:“敢...敢问,你是?”,“是他打了人,又不是被打,颤个什么劲”,汪浅很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这会子,其他人也都蹑手蹑脚地围了过来,嘶嘶呼着痛。赵知逸却对夫子跟男子之间诡异的气氛,疑惑不已。 “是我,丑啥,你和三娘还好吗?”许云缓缓开口。 “我...我们...我们很好,你呢?当初你为何不告而别,一走就是整整十五年啊,许云?”丑夫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似滴水入滚油,劈里啪啦炸开了锅。 “扑哧,哈哈哈哈,丑啥,你瞅啥呢?夫子原来叫这个小名呢,哈哈哈哈” “他就是许云嘛,跟阿浅一样天天吃狗不理包子的少年丞相爷?你们谁认识啊?” “嗨,我说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跟我一样,天天吃狗不理的人可多了去了” “你笨啊,我们怎么可能认识许云,我爹说了,自嘉靖二十二年,《大宋山河志》不翼而飞之后,圣上就革去了许云的丞相之职。” “不止呢,我听说圣上还将许云心爱的女子——大宋第一美女沈二娘许配给下一任丞相,也就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丞相,万没想到娇滴滴的沈二娘也是个烈性子,竟在新婚前夜吞下了鹤顶红,死在了情郎许云怀里,从此天各一方,苦命鸳鸯啊!” “是啊,自那之后,再也没人见过许云了,有人说他卸甲归田了,也有人说啊”,万谨言手放在脖子前轻轻比划了一下,“嘶~~”,大家都了然地点点头,“嗯~~”。 丑夫子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竹条抬得老高,“傻愣着干哈呢,还不快去书院?好好给我写检讨,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成什么样子?” 汪浅上前说道:“夫子,这会子都到饭点了,先让我们填饱肚子吧”,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饿死了”,“先让我们吃饭吧,刚刚打架摔得我屁股疼,急需美食安慰。” 丑夫子这会子没心思听他们喋喋不休,“滚滚滚”。“哦~~哦~~”,学生们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地跑向毗邻好来客栈的一品居。见他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对着许云的肩膀使劲儿挥了一拳,“你太过分了”,言未尽,泪先流。 许云揉揉自己的肩膀,鼻尖泛酸,无奈道:“丑啥,我肚子也饿了,陪我喝两杯吧?”丑夫子一脸诧异,“你从前可是滴酒不沾的,怎么现在......?你还是许云吗?” 许云没好气地转身,也走向了一品居,心里想着,“今儿早没吃到狗不理包子,只能用一品居的醉蟹来弥补下肚子里的馋虫了”。 “唉~唉~~,你怎么走了?许云,等我~” 他二人甫一进门,便被万谨言跟秦远帆给拖到了二楼包厢,汪浅大声喊着:“夫子,快来快来,刚上的醉蟹,都是即将怀孕的青雌蟹,用上好的桃花酿养大的,极其难得,正好被我们赶上了哈哈哈哈,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呢”。丑夫子询问,“你介意跟他们一起吃吗?”,“不介意”。 他们落座后,汪浅就端起一大盘醉蟹,赵知逸深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担心她不知轻重惹祸上身,遂拦住了她,“阿浅,既然是夫子的旧相识,就放他一马好了”。汪浅抬头望着赵知逸,也不说话,示意“啊~~”,赵知逸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可宠溺她已成了习惯,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张开嘴,汪浅眼疾手快,一个大醉蟹堵住他的嘴,“哼”了一声,也不顾赵知逸“嗯嗯啊啊”瞪大了眼睛,绕过他便来到了夫子二人身边。 “夫子,你们吃吧,这盘醉蟹大,蟹肉鲜嫩,蟹黄味美,我们刚刚已经吃了不少了”。丑夫子接过来,许云也不客气,当下便挽起袖子,扯断一只肥蟹腿,吃了起来。心想”嗯,确实不赖“。不料一转头却发现汪浅坐在他旁边,手肘撑着桌子,歪着脸,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他。 汪浅见他望过来就准备开口说话,谁知许云若无其事地扭回了头,好像根本没看见她这大剌剌的眼神。她又伸出右手搭在许云手臂上,轻轻一按,惹得许云低呼一声。“哎呀不好意思,没弄疼你吧,我不是有意的,我帮你上药吧?”,她也不等许云答应,便自顾自地掏出一个精致的药瓶,用小拇指挖出一块碧绿的药膏,抹在伤处,轻轻按压促进吸收,“怎么样,舒服吧,这是千金难买的极品青烟露,药效极好,这点小伤真是大材小用了,便宜你了”。 许云见抽不回右手臂,也不恼,左手端起酒杯,“丑啥,当年是我对不住你和三娘”,一饮而尽。 丑夫子拦住他,“我们同窗数载,怎会不了解你,我绝不信那是你做的,你也是受害者”。 “不,虽是情势逼人,可我不避锋芒,妄图蚍蜉撼大树,是我的不自量力害了你们!”,他痛苦地垂下头,看得汪浅极不忍心,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酒,他又一饮而尽。 丑夫子深知他心里的内疚已沉疴多年,非三言两语可以劝阻,便不再多言,只一心陪他饮酒,陪他痛痛快快地醉一场。 两壶酒很快见了底,丑夫子已经醉趴在桌子上了,许云虽还勉强坐着,但已面色潮红,倚着桌子稳住晃悠的身体。 汪浅见他醉得不行,忍不住套话:“你当真是许云?” “这么常见的名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却不知你问的是哪一个许云呢?”,没想到此人喝醉了也一样欠揍。 “你明知故问,自然是十岁便官拜丞相的那个许云啊!”汪浅咬牙切齿。 “哦~,原来是那个许云啊,璀璨如流星,也似流星般短暂”,到底也没说是还不是。不管汪浅在旁边怎么问,他再也不肯说半个字,好像醉得很厉害。可汪浅明明看见了,隐藏在那团黑雾下的一双眼睛,清澈透明。 第四章 绫锦织书 http://.biquxs.info/

丑夫子酒量差,喝完就醉倒在饭桌上,许云也迷迷糊糊的,汪浅让秦远帆他们把夫子送回书院,自己和赵知逸陪同许云回到好来客栈。许云连连摆手,“不必,这么点酒还醉不倒我,你们这些小鬼赶快回书院,别以为夫子醉了,就可以逃学了”,汪浅跟赵知逸对视一眼,看来醉得不轻。 二人扶着许云走进客栈,小六就迎过来了,“哎哟这不是许公子吗,怎么醉成这样,我来帮忙扶着,上三楼吧”,便从汪浅二人手里接过许云,朝楼梯走去。汪浅刚迈步跟上,后面就传来秦远帆的声音,“阿浅,知逸,不好了”,赵知逸问道:“何事?”,秦远帆喘了好大一口气,两手撑着膝盖,磕磕绊绊地说:“三娘...三娘,她看到夫子醉成烂泥,说是我们故意把夫子灌醉的,让我们捧着琴在烈日下蹲马步,还用鞭子抽我们,你看我这背上裂开的口子,被汗渍一染别提多疼了,朱珍那胖子刚刚都晕过去了,你们赶紧去救人啊!” 赵知逸拽着汪浅就要往书院跑去,汪浅推开他的手,“知逸,你跟远帆去劝住三娘,我把许云带去,不然空口无凭,三娘也不会信我们的”,赵知逸还想说什么,却立马被秦远帆拉走了,“赶紧吧,知逸,三娘最喜欢你了,你说的她肯定信”。汪浅见二人走远了,便抬步走上楼梯,正撞上下楼的小六。 “唉~伙计,许云住哪一间的?我去照看下他”, “公子好,许公子住在繁萃阁,正对着汴安街的那间就是”,小六微笑地回答, “谢谢你啊”, “公子客气了,这都是小人应该的”, 汪浅笑笑,便走了上去。 推开门,看到许云躺在了床上,睡得很沉。汪浅四下打量,入眼便是桌子上翻开的一本厚厚的册子,足足有三寸厚。再走近,才发现这册子也很大,长九寸,宽六寸,像个笨重的铁盒。触手丝滑,不是纸张,反倒像上好蚕丝制好的,这...这分明是圣旨才用得上的绫锦织品,她老爹书房挂着一份呢。她不禁侧头望向许云,见他丝毫没有要醒来的预兆,放下心来,坐到椅子上,开始细看。 “咦?这不是汴河嘛”,汪浅好奇道,却越看越吃惊,“他这是把汴河搬到了册子上!匈奴沱沱河,蒙古楚玛尔河及南疆当曲,会师于唐古拉山,此为上游,海拔高,水流迅猛,时二石;越沼泽湿地,径太原,洛阳,自西入汴梁,贯西东,此为中游,地平缓,水流湍急,时半石;经宣州,江宁,自海口汇入无望海,此为下游,海域面积庞大,达二百万公顷。里长一万两千六百,支流达三百余,汛闰二九起,四月水势长,六月高,八月息,十月竭,腊月冻。——云修订于嘉靖三十七年四月,汴梁” 汪浅心神震荡,她忘记了书院的同窗,也忘记了上楼的目的,压根顾不上许云的隐私,伸手翻了起来。往前是沼泽湿地,荆棘丛生,寸步难行;唐古拉山,高耸入云,巍峨陡峭;蒙古草原,万马奔腾,一望无际;匈奴戈壁,飞沙扬砺,大漠孤烟;南疆雨林,银装素裹,色彩斑斓。往后看,太原,洛阳,汴梁,宣州,江宁,海口,云贵,福建,兰州,海南,东京,燮都,全国一十二个城市,一应俱全。 页页上都落有许云的签名跟日期记录,从嘉靖二十二年至今,整整十五年。封面有些起皮,没有书名,扉页上却是烫金的五个大字——大宋地理志,落款李琰,“李琰,李是大宋国姓”,汪浅捋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哎哟我去,这不是当今圣上宋徽宗的名讳嘛,好大一个瓜哦”。 “所以说,当年的少年丞相,退居庙堂后,去游历天下,只为写一本地理志?那大宋山河志是怎么回事,圣上不是说被他盗走的吗?如果在许云手里,他为何要耗费心力,花十五年的世间,以凡人之躯去丈量这万里河山?所图为何呢?” 汪浅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对方了,习惯性张口找赵知逸求证,却猛然发现自己还在许云的房间。她看到桌子另一边有一个大背囊,蹲下去,用手翻看着,绳,规,矩,她想这些应该都是许云的测量工具,便不再乱动。 她站起身走向床上的许云,伙计还挺细心,给他搭上了被子,可惜这人不领情,把被子踢到了脚边。汪浅觉得好笑,她实在想象不到那个十岁入朝堂,叱诧风云,十五岁承受雷霆之怒,狼狈退场的传奇人物,会是眼前这个睡觉不老实的男人。 汪浅轻轻拉起被子盖到许云身上,坐在床沿上,凑近许云。他的黑眼圈还是很深,恐怕是地理志的功劳。他的眼角有些细纹,透着沧桑。薄唇微张,眼睫轻颤,汪浅看得有些入神,春日的下午昏昏欲睡,她趴在许云身上打起了盹。 赵知逸跟秦远帆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汪浅跟许云相拥入眠的这一幕。赵知逸简直难以置信,他几步上前揽起汪浅,“阿浅!你怎么了?”,声音很大,睡得很香的两人都被惊醒了。汪浅顺着赵知逸的力就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知逸,远帆,你们也来了啊?我怎么了,哦,我不小心睡着了嘿嘿”,汪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秦远帆冲上前:“睡觉?我们在挨打,你却在这里睡觉?还趴在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身上睡?阿浅,我对你太失望了”,吼着吼着眼圈却红了,转身跑了出去。 “唉?远帆,你去哪啊?我错了行不行?”,汪浅担心地追上去,却早已看不到远帆的身影。她转向赵知逸:“三娘肯定听你的话,被你劝住了对吧?”,赵知逸不搭理她,只哼了一声。汪浅越发疑惑:“既如此,远帆生什么气啊?”,却见赵知逸狠狠地蹬着她,立马闭嘴。她扯扯赵知逸的袖子:“我们赶紧去找远帆吧,可别出什么事”,“亏你还记得远帆呢”,赵知逸鄙夷。 他把汪浅拉到身后,面色阴沉地看着刚刚坐起身的许云,语气不善:“刚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阿浅,你莫不是以为我们都怕了你吧?” 秦远帆嘴里的“来历不明的男人”没理会赵知逸,径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喝,只听见砰地一声,桌上的茶杯碎成了几半,“谁动册子了?!”,惊得汪浅打了个哆嗦。许云急忙检查地理志,还好只是翻页并没有毁损,他责怪自己一时贪杯,差点酿成大错,他再也没法承受再多一次的打击了。他平复好心情,合上册子,又蹲下去收拾背囊。 赵知逸一向冷静自持,此时却忍无可忍:“许云!” 第五章 冰释前嫌 http://.biquxs.info/

汪浅见势不妙,忙拦住赵知逸,跺脚:“知逸,你误会了,我就是累了趴他身上歇一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如此生气”,赵知逸还没来得及说话,许云站起身来颤着手指指向汪浅,“你这小鬼,没趁叔叔睡着,占叔叔便宜吧?”,好一副饱受欺凌的小媳妇样,赵知逸这回是无话可说了。 汪浅竟难得地红了脸,嘀咕着“果然女扮男装都是走个过场,各个都知道我非男儿,就连朱小胖都看出来了,这老狐狸看出来也不奇怪”,可输人不能输阵,呛道:“我怎么可能占你便宜,看看你的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黑无常呢”,越说越有底气,“还有啊,你这眼角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明明是你抱着我不放,我怎么挣都挣不开”,她双手叉腰,挺起胸膛,扬起下巴,“你这老色鬼占我便宜,还反咬人一口,真真可恶”。 许云看着她稚嫩的面庞,昂着脖子,活像只战斗中的小鸡仔,当下也不反驳,只拿眼睛似笑非笑地倪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小样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睡着时做了什么”。姜到底是老的辣,本就心虚的小姑娘,渐渐破功,脸上又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绯红。 赵知逸看着汪浅在许云面前不胜娇羞的模样,心里涨得酸疼,紧紧握住了双拳。 少年人的情绪总是一目了然,许云转过话题,“可是你们翻了我的册子?,可还有其他人看到了?”,神情严肃,立马从不正经的痞子大叔变成了教训孩子的严厉家长。 “是我一个人看的,不关知逸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看了之后我又很震惊,没忍住才动手翻看的。这本册子里的地图比我爹作战用的舆图还要精确,真的是你自己一个人测量出来的吗?你真的去过蒙古,去过匈奴,去过南疆吗?是不是大宋的每一个州府你都去过了?无望海你也去过吗?我听说大海是蓝色的,无边无际,是真的吗?”汪浅终于有机会开口询问那本地理志,她迫不及待地倒出了满腔疑惑。 许云听完就知道她不仅翻看了,还很认真地看完了,只是地理志尚未完工,此时不宜公开,否则可能会功亏一篑。他察觉到了汪浅的兴趣,希望这只是少年人对新鲜事物的一时好奇,如果再因地理志连累到无辜的人,他将永远无法原谅他自己,他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去赎罪了。此事必须与他二人说清楚,许云示意汪浅和赵知逸坐下来,自己也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抚摸着桌上的地理志。 “嗯,这是我制作的大宋地理志。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五千多个日日夜夜,我背着准绳规矩和绫锦织书,徒步走遍大宋,爬过唐古拉山,去过蒙古,匈奴跟南疆,乘船穿过无望海。这世界很大,远比我们想象的大,在无望海的尽头还有大陆,陆地上有国家,那里生活着一群跟我们完全不同的人,肤色不同,发色不同,眸色也不同“,许云似已浸入那些波澜壮阔的记忆中。 他的嗓音低沉,语言极富感染力,汪浅对他口中描绘的世界充满向往,她极力用自己的想象力去脑补,只是结果差强人意,她拼凑出来的蓝脸红发紫眼的怪物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赵知逸也不禁对眼前这个男子肃然起敬,以身就山河,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之前因阿浅而对他产生的妒忌恼恨,此刻已烟消云散,敬意之外,油然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岁月已将昔日稚嫩的少年丞相打造成一柄架海擎天的绝世宝剑,藏于剑鞘时,不露锋芒,出鞘则一招致命,而他则像支玩具般的木剑,毫无对抗之力。 “我很想继续往前走,天涯海角,看看这世界有没有尽头。只是,十五年之期将至,我必须回到大宋”,许云凝视着面前的两个少年,诚挚开口:“但地理志尚未完工,所缺内容至关重要,且地理志关系到大宋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望二位小兄弟万莫透露给第三人”,他站起身来,向着汪浅跟赵知逸的方向深深鞠躬。 汪浅被他弯下的弧度惊到,连忙扶起许云,“哎呀,不用这样的,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见许云丝毫未动,还是固执地弯着腰,她便连连对赵知逸使眼色。可赵知逸根本不看她,只自顾自思量着。 一瞬间他已转过许多念头,“这是个危险人物,十五年前如此,如今亦如是。自阿浅看过地理志之后,便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他亦无法置身事外。嘉靖二十二年因《大宋山河志》无故丢失,朝堂上一时间血雨腥风,少年丞相一夕倒台,支持派树倒猢狲散,丑夫子被贬成庶人,三娘被逐出尚书府,二娘香消玉殒。王卉顺势上台,以霹雳手段应对圣上的雷霆之怒,长袖善舞,安抚官员,迅速坐稳了大宋第二把交椅的位子,权势长达十五年不衰,如日中天”。 他连连叹了三声,“罢,罢,罢”,抬起头,就看到了阿浅对着他挤眉弄眼,他想,他既已陷得如此之深,又安能独善其身,穷其一生,他也要为阿浅遮风挡雨,护她安稳。更何况,他心中亦有大爱,避开私心不谈,他心知许云所做是为了大宋,又怎么刻意为难,拒绝一个正人君子的合理要求呢。 他站起身,弯腰扶起许云,郑重地说道:“许公子大可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必不会对第三人透露有关地理志的只言片语”。 许云这才缓缓直起了身子,看着汪浅跟赵知逸二人真诚的眼神,他心中深感欣慰,他似乎从这两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大宋未来的希望。这么多年来,他远离人群,独身探险,已许久不曾碰见这般赤子之心的少年了,他忽而玩心大起。。 只见他瘪起嘴角,拿袖子揩揩眼泪,对着汪浅赵知逸颤声道:“嗯,叔叔命苦,已不敢轻信于人了,这一遭怕是要命不久矣,叔叔不怪你们吭,只望你们日后莫再对丑啥提起我这个只会给他带去痛苦的人儿了”,又是哽咽又是啜泣的,好一个唱作俱佳,好一番装腔作势啊,惹得汪浅跟赵知逸齐齐抽动眼角,双双感觉自己掉进了狼窝。 第六章 糕点诗会 http://.biquxs.info/

汪浅跟赵知逸从好来客栈走出来时,天早就黑了,汴安街上灯火通明。他们两也顾不上吃饭,连忙穿过汴桥跑到牡丹亭。沈贵妃喜爱牡丹,圣上爱屋及乌,为佳人打造了一座金碧辉煌的露天亭台,用来种植从全国各地进献来的牡丹,都是上好品种。每年到了牡丹花开时节,沈贵妃会邀请皇亲国戚及家眷来此处赏花,吟诗做赋,好不风雅。 但是如汪浅这般跳脱的人,是没法跟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叽叽歪歪地吟酸诗的,于是牡丹亭不远处的一处空旷的草地便成为她打发时间的绝佳场所。后来这里几乎成了汪浅一行人的秘密基地,春天会来赛马、放风筝,夏天来避暑、捉鱼虾,秋天来爬山、摘果子,动态来踏雪、打雪仗。所以汪浅跟赵知逸来这里找秦远帆肯定没错,他一定躺在某一块草坪里看星星呢,这是他们常干的事。 “远帆,你在哪里啊?”,汪浅跟赵知逸一边扒开齐腿高的野草,一边唤着秦远帆,旷野无垠,只有夜风吹过的莎莎声。 确如他们所料,秦远帆正躺在一个矮坡上,他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只是他现在还是很生气,他不想见到他们,尤其是阿浅。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看着满天的繁星,耳畔传来阿浅跟知逸一遍又一遍的喊声,他不禁回忆起儿时,那时他们都很小,才七八岁,什么烦恼都没有。 “哇哦,哈哈哈哈,谨言,知逸,我要飞起来啦哈哈哈哈。”汪浅坐在一块木板上,从一处高坡上速度极快地往下滑,兴奋不已。 赵知逸皱着眉:“谨言,你下次少使点力,别总顺着阿浅,这么快多危险啊”。 “你也好意思说我,有本事你跟阿浅说啊,哼!”万谨言没好气地撇开头。 “算了,我们下去吧,省的她上来又要玩疯了”,赵知逸开始顺坡往下走。 这会是五月,正是绿草肥美的时候,踩在脚下,一弹一弹的,很舒服。 半腰上碰到了抱着木板冲上来的汪浅,小脸通红,额头跟鬓角的头发都汗湿了,在阳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你们怎么下去了啊,快回去快回去,知逸,这回你推我吧,你力气比谨言大”,她正在玩在兴头上,哪肯就这么结束了。 眼见着她还要往上冲,赵知逸拉住了她,“阿浅,这会子不早了,待会贵妃娘娘的糕点诗会就要开始了,去年汪叔叔赏的军棍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幸灾乐祸地开口。 这糕点诗会是沈贵妃特意为孩童准备的,说来遗憾,沈贵妃虽宠贯六宫,但自二皇子夭折之后,她再也没有孕上皇嗣。只能将满腔的母爱转寄大宋的孩童,特意在每年的牡丹节吩咐御厨准备了各种口味的糕点,糕点馅儿各不相同,有果仁、花蜜、肉糜,每块糕点都是独一无二的口感,由得孩子自己挑选,挑中之后须得作诗一首形容糕点馅,以猜中者数多获胜,前三名会由贵妃娘娘亲自封赏,赐“大宋神童”之称。是以望子成龙的大宋官员们趋之若鹜,不少商人也愿意花一笔可观的费用让自家的娃娃参加,就算拿不到封赏,能在圣上跟娘娘面前露个脸也成啊。 “啊~~又来,每年都对着一块糕点吟诗,腻味死了,贵妃娘娘也不嫌烦”,汪浅苦着脸。 其实她四岁时第一次跟着母亲叶氏来参加的时候还是很兴奋的,一举拿下第一名,颇为风光,沈贵妃见她长得冰雪可爱,喜爱得很,册封“朗毓郡主”,寓意活泼开朗、聪明伶俐。可是后来,她连续三年蝉联第一名了之后就觉得可没意思了,没别的原因,就是那糕点她已经吃腻了。汪浅自小便如此,对入口之物极为挑剔,入她眼的可以一直吃不腻,像狗不理包子了,否则除非尝鲜,她连嘴都吝啬张开。 去年她实在是不想吃了,趁着母亲不注意,便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跑远了,在草丛里逮兔子,玩儿得开心极了,天黑了都没注意到。 到糕点诗会开始的时候,众人才发现汪浅不见了,沈贵妃连忙吩咐御林军配合将军府搜查,她也没心思再办诗会了,只拉着叶氏的手焦急地等着消息,她是真心疼爱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的。 众人都快把牡丹亭周围翻了个遍,等汪浅老爹在山坡上发现汪浅逗着一只小兔子时,鼻子都快气歪了。“你这讨债鬼”,汪展平怒吼一声,二话不说拎起小丫头就要开打,汪浅吓得紧紧抱住了小兔子。 赵知逸连忙上前拉住汪展平扬起的胳膊:“汪叔叔,这会子贵妃娘娘正在等着呢,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教训阿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呀。” 汪展平也是气糊涂了,竟忘了娘娘还在诗会上等着,得马上带着御林军赶回去复命。他轻松挣开赵知逸的小手,还是重重一掌打在了汪浅屁股上,这丫头不好好教训下,怕是要翻天。 镇国大将军的力气可想而知,一巴掌落下,发出“啪”的一声重响,疼得汪浅眼泪花花的。她大喊大叫起来:“放开我,我没错,放开我,爹爹,你凭什么打我!” 汪展平一听,气得就又要挥巴掌。 赵知逸使劲抱住汪展平的手,“汪叔叔别急,让我好好跟阿浅说”,他艰难地跟上汪展平的步子,小声威胁:“还嗷呢,诗会都因为你取消了,不想死的话还是赶紧想想待会怎么跟贵妃娘娘交代吧。” “我就不想参加了,我退出还不行嘛?”汪浅坚持。 “有你这样退出的吗,一声不响地跑没影了,谁都不说一声,”赵知逸显然对她很不满意,嘀咕着“还瞒着我”,只是这句话声音太小,悲痛的汪浅压根没听到。 牡丹亭下,宋徽宗神色平和地坐在主座上,沈贵妃坐在左首第一位,满脸焦急。 “参见圣上,参见娘娘,微臣有罪,小儿顽劣,坏了诗会,请圣上跟娘娘责罚!”汪展平揪重重扔下汪浅,掀衣跪下,看得一旁的叶氏一阵心疼,这莽夫!忒不知轻重了,汪浅是叶氏独女,素来便极为宠爱。 宋徽宗扭头看沈贵妃,“你的地盘你做主”,沈贵妃点头,她示意高德海扶汪展平起身,“将军多虑了,不过是小孩子贪玩罢了”。她看着地上跪着的汪浅,小姑娘估计吓坏了,哭得直哆嗦,她不忍心,想蹲下去整理汪浅的头发跟衣服,也不知道她是去哪顽皮了,竟弄得又是草又是土的,她刚伸出手,忽地大叫一声“啊”,脚下一滑竟摔倒在地。。 “护驾!” 第七章 泰山压顶 http://.biquxs.info/

高德海大嚷一声,“给娘娘护驾啊!”,慌慌张张地跪下去护着沈贵妃。 宋徽宗也惊到了,他一个大跨步就到了沈贵妃身后,抱住跌落在地的她,大喊:“御林军护驾,保护娘娘!” 牡丹亭外的御林军迅速将人群围得严严实实的,连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大宋的官员们见此阵势,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都吓做一团,噤若寒蝉。 “啊,小兔子!”一个三四岁的小孩从母亲的怀里歪出了大半个身子,兴奋地叫着,拿手使劲指着。 汪浅顺着小孩的指向,果然看到那只跟她玩耍了一整天的灰毛兔,她立即扑上去,兔子学聪明了,竟被它逃脱了。又一个小孩看到了:“阿浅姐姐,兔子在这里呢!” 汪浅一个弹跳上前,“哈哈,还是被我逮住了吧!”她正准备抱着兔子站起来,可这兔子突然挣脱开,一下子蹿到了王旻行怀里,他无奈地用手抱住。 “还我,这是我的兔子!”汪浅踮起脚尖想要夺回灰毛兔,可王旻行一个抬手就将兔子换了个方位,“还你?我见它颇为烦你,给你不就是太强兔所难了嘛”,他呵地笑道。 汪浅恶狠狠地瞪着他,“怎么,万年老二抢不到第一,倒过来抢兔子了?” 说来也巧,王旻行是王丞相独子,自小也是聪明非凡、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这骄子比汪浅年长三岁,之前一直稳坐糕点诗会的榜首,走哪不赞一句王丞相家的小神童,可这少年神话自汪浅出现后便遇到了滑铁卢,还滑得稳,一直待在第二名。平日里虽井水不犯河水,但这梁子怕是早就结下了,这不,二人一开口就呛上了。 沈贵妃这才明白过来,那突然窜出来吓她一跳的居然只是只野兔子,她这也算是闹了场笑话,不禁对着宋徽宗苦笑,宋徽宗闻弦音而知雅意,自然也看出了沈贵妃平静面孔下隐藏的窘态,为爱妃排忧解难实乃他人生不多乐趣之一。看向争执不下的两孩童,当先开口道:“阿浅,兔子先别抢了,过来跟朕说一说,今日为何在糕点诗会上消失不见了啊?” 汪浅看见背对着宋徽宗的王旻行嚣张地对她一笑,然后一股大力传来,兔子就乖乖到他手上去了,从她身边擦过的时候,耳语道:“这下有好戏看了,可比拿第一名有意思多了,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汪浅气得满脸通红,她硬着头皮走到宋徽宗跟沈贵妃面前,扑通一身跪下,瘪嘴道:“皇上,娘娘,是我错了,我贪玩误了糕点诗会,你们打我吧,我甘愿受罚!”她老爹的火眼金睛在一旁看着呢,她无计可施,只好诚恳认错,在左右都是吃板子的结局下,可以获得一个知错就改的好看法,勉强划算。 沈贵妃见不得汪浅这可怜的小样,忍了没一会就将她抱起来,“你这是跑哪去的,小脸都弄脏了,跟个小花猫似的,你倒是玩的开心了,可想过姨姨的糕点诗会怎么办呀?” “贵妃姨姨,你对我好,我不骗你,你的糕点不好吃我才不想参加诗会的,我在后面的山坡上看到了一只灰毛兔,就是那只”,她指着王旻行,“那可是我跑了好远才逮到的,姨姨你让他还给我嘛,姨姨~” 这丫头没挨到打,倒撒起娇来,叫沈贵妃哭笑不得。竟还怪罪到她的糕点上,那可都是御厨们精心研制出来的,偏偏挑到花椒味、苦瓜味、榴莲味,不难吃才怪呢。 “兔子待会让旻行给你,他还会抢你兔子不成,你这小气鬼哟”,汪浅嘀咕了句“不抢才怪呢”。 “不过这次糕点诗会因你取消了,姨姨可是要罚你的哦,” “哦~”,汪浅的最撅得可以挂茶壶了。 沈贵妃好笑,“嗯~~,就罚你~~想一个更好吃的拿来做诗会” “哇,姨姨,阿浅最喜欢你了,好吃的啊哈哈哈哈,一定是!”汪浅搂着沈贵妃的脖子,使劲在她两边脸颊上都吧唧的亲了下,还没来得及张口。 “狗!不!理!包!子!”赵知逸跟万谨言带头喊了第一个字,其余四字几乎是全场所有小孩一起喊出来的,震耳欲聋。 自此,历经数年后,人们对狗不理包子的条件反射由许云转向了汪浅,岁月无情,总将传奇凋零,但越过时间,我终将走向你。 糕点诗会虽化险为夷成了包子诗会,汪浅还是在祠堂里狠狠地挨了汪将军亲赏的二十军棍,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呜呼哀哉。 今年的糕点诗会的主角虽然换成了各种馅的包子,但大家还是习惯称糕点诗会,这仿佛已成为牡丹节的一项传统,寓意着宋徽宗跟沈贵妃爱民如子。 汪浅不情不愿地抱着木板下坡,“唉,知逸,谨言,你们再推我一下吧,我要滑下去哈哈”,说着便自己坐上了木板,调整成预备开始滑的姿态。 赵知逸跟万谨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最后都伸出手来,将汪浅推了下去。 “哇哦,我又飞起来咯,哈哈哈哈” 忽然,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啊~~啊~,救命啊,知逸,谨言”,二人听到声音忙跑下去。 木板飞出了一丈之远,汪浅被一个小胖子压得严严实实的,“知逸,谨言,快把他拉起来,我快没气了”,二人一人拉着一只手,竟丝毫没有挪动,这小胖子到底是有多重啊?! 赵知逸注意到胖子似乎是晕倒了,“阿浅,是不是你把他撞晕过去了?”,他没想到好办法,因为他跟谨言都太瘦了,根本拉不动。 “咳咳,是,我一直在后面喊他...喊他走开,他就像没听到...没听到一样”,汪浅艰难地喘着气,她心想这大概就是报应了,她魅力无边汪小浅竟要被一个死胖子压死,死不瞑目啊! “怎么办,知逸,阿浅脸都涨紫了,赶紧想办法啊”,万谨言焦急。 赵知逸也发现汪浅的不对劲了,“王旻行!”,他立马冲过去把王旻行拉过来。 “唷,这是咋回事啊?”王旻行看到了被压在下面的汪浅,没好气地说道。 “别废话了,救人要紧,我们三个一起上,一定可以就阿浅的!”万谨言打断王旻行的话,扯住一只脚就拼命拉。 赵知逸也赶紧扯住一只手,“王旻行,算我赵知逸欠你一个人情,今天你救了阿浅,日后你若有需要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为你做到!” “成交!”王旻行拉住另一只手,“我数一二三,一起使劲,一,二,三!” 三人齐发力,都涨得脸色通红,王旻行往后一个跨步,终于,胖子像一座山一样移开了。 “阿浅,你醒醒,阿浅”,赵知逸突然间安静下来,这神情竟似丢了魂魄一般,他刚刚将手放在汪浅的鼻子上,足足等了五个呼吸,都没有气息,阿浅她,不会的,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不可能!! “阿浅!” 第八章 人工呼吸 http://.biquxs.info/

赵知逸抱住了汪浅,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感受她的生机,他感觉自己都快没有心跳了。 王旻行到底是年长了三岁,一眼就看出来汪浅是一口气憋住了。 “不想害死她,你就赶快放下她,动作轻点,快!”王旻行拉开赵知逸后,自己趴下来,解开汪浅的衣领,万谨言一把抓住他,“你这是在做什么,阿浅是女孩子!” “哼,她这口气再不呼出来,很快就不是女孩子,而是一具尸体了。”王旻行头也没抬。 赵知逸拉住万谨言,也不说话,他相信王旻行的话,阿浅不可能死的! 王旻行淡淡摇头,这朝天椒一样的死丫头有什么好的,各个都当成宝了,切。他拖起汪浅的下巴,双手叠加往按压她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对准汪浅的嘴巴送过去。赵知逸下意识就要拦住,但,这跟阿浅的名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在王旻行连连送了三口气之后,阿浅的睫毛就颤动了,正当王旻行继续送第四口气的时候,阿浅睁开了眼,好一会功夫阿浅没反应过来,她呆呆地看着贴在她唇上的王旻行,不知道是啥情况。 “阿浅,你终于醒了!”万谨言兴奋地叫起来,毫不留情地将王旻行拉到身后,自己近近看着阿浅。 “我怎么了啊?”汪浅被赵知逸慢慢扶起来了。 “你不记得了啊?就是这死胖子,他刚刚差点把你压死了!”万谨言气愤地指着旁边趴着的还在昏睡中的胖子。 “哦~~啊!他是被我撞晕的,快救人!”汪浅冲到胖子身边,回头喊他们帮忙,“快来帮我,他也太沉了,先把他翻过来。” 赵知逸、万谨言二话不说就上前了,王旻行很不情愿地也去了。四人推着小胖子的头、肩膀、肚子、腿,总算把小胖子给推翻过来,这会大家才发现原来这小胖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也不知道吃什么的,竟长得这般胖,奇也怪哉。 汪浅拍拍他的脸,没反应,又捏住他的鼻子,不一会儿,小胖子就被闷醒了。 “你可算醒了,没事吧?刚刚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不好意思啊”,汪浅道歉。 小胖子醒过来,看到这么多人,有点害怕,听到汪浅道歉,他想到之前那块朝着他飞过来的木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心里一万个哭泣“吓死宝宝了呜呜呜呜”。他揉了揉肩膀,看着离他这么近,又一脸关切地望着他的汪浅,有点害羞,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冰雪可爱的小姑娘呢,他不好意思的站起来,低着头,声音细细地说道:“没关系,我没受伤,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汪浅,又赶紧撇开目光,真好看啊,像小仙女一样。 “嗯嗯,你没事就好了,唉~你怎么脸这么红啊?是不是发烧了啊?”汪浅费力的伸手去探小胖子的额头,想帮他试试体温。 赵知逸拨开汪浅的手,“他没事的,他哪里是发烧,胖子就是体温高,你不懂”,说着还没好气地蹬了小胖子一眼。 “唉~知逸,你放开我,小胖,你叫什么,我们交个朋友吧,我觉得你特别可爱”,汪浅挣开赵知逸的手又跑到小胖子面前。 小胖受宠若惊,一双圆圆的眼睛似星辰般闪耀,他开心地对汪浅说:“我叫秦远帆,你叫什么啊?你真的愿意跟我做朋友吗?从小到大也没人愿意跟我玩”,小胖子,哦不,秦远帆瘪着嘴,有点伤心,又有点担心。 汪浅上前就拉住秦远帆的手,拉着他就往前快步走起来,边走边对他说:“我叫汪浅,你怎会不认识我啊,来糕点诗会的可都是我的粉丝!” “这是我第一次来糕点诗会,原来你就是大宋神童汪浅啊,你太厉害了!”秦远帆有些费力地跟上汪浅的步子。 “切~什么大宋神童,分别就是运气不好,不是抽到花椒就是抽到榴莲,谁还猜不出来”,王旻行也跟在一旁,这会子糕点诗会估计快开始了,他虽然被他老爹逼过来的,十分不情愿,但他也明白是躲不过去的,跟这一群小屁孩也挺有意思的。 汪浅像是这时候才注意到王旻行一样,她松开秦远帆的手,走到王旻行身前,“你跟着我们干嘛?谁欢迎你了?” “怎么这么快就忘记我了,真是卸磨杀驴啊,刚刚要不是我‘嘴对嘴’给你渡了一口气,你现在都去阎王殿报到了”,王旻行故意重音。 “什么嘴对嘴,你在说什么?”汪浅没明白过来,她忙转向赵知逸跟万谨言,“你们说,是怎么回事?” 赵知逸心里也很后悔,刚刚是他太奔溃了,根本就没有想其他,这事要是传出去,阿浅的名声可怎么办,他看着一脸不安好心的王旻行,得摆平这厮。 “王兄,刚刚真是很感激你,但阿浅毕竟是女孩子,此事还请你万莫泄露出去。小弟还是那句话,日后有任何需要,只要不违仁义道德,王兄尽管向小弟开口,小弟一定竭尽全力做到”,赵知逸诚恳地说道。 “非也非也,此诺言是你请我帮忙抬走小胖子时许下,至于不传出去嘛,这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王旻行算的一清二楚,赵知逸咬牙切齿。 “那也算我欠你一个要求,你答应不说出去”,万谨言站出来。 王旻行闻言若有所思,他真准备开口,汪浅就气愤地跺脚,“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快说清楚,不然谁也别想去参见糕点诗会了!” 赵知逸跟万谨言哭丧着脸,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们心里也都怄的要死。汪浅见他们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王旻行,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好事,快说!再不说,可别怪本姑娘动粗了。”汪浅会走路就跟着她老爹一块习武了,虽然不过八岁的年纪,却已习武五六年了,一身武功也是相当不错的。。 王旻行笑出了声,“倒也确实是件‘好~事~’呢”,他眼睛扫过气愤的赵知逸跟万谨言、茫然的秦远帆,再看向汪浅时,眼睛里带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刚刚啊,你被这个小胖压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憋死,我就用人工呼吸救了你,哦~,你还小,可能不懂什么是人工呼吸,哥哥我免费帮你科普下哈”,他突然凑过去,将唇轻轻贴到汪浅的小嘴上,伴随着耳边的吸气声,他看到了汪浅瞪大的双眼,看这丫头傻傻的样子倒是挺萌的。他好笑地吹了一口气,然后退后一点距离,正好可以看到汪浅整个小脸,“诺,就是这样,这就是人工呼吸,我刚刚啊就是这样救了你的,我牺牲这么大,你也不感谢我吗?” 第九章 四人成行 http://.biquxs.info/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巴掌印出现在王旻行的左脸上。紧跟着就是汪浅挥过来的拳头,他急急躲开,两人就在这翠绿的草坪上开打起来。汪浅虽年纪小,但显然功夫到家,打得王旻行连连倒退,最后汪浅一脚踢上去,被踢中肚子的王旻行悲惨地趴在地上。 “你这臭丫头,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嘛”,王旻行大叫。 “你算什么救命恩人,流氓、登徒子,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汪浅话音未落,便又要上脚踹王旻行。 赵知逸见王旻行的脸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了,拉住汪浅,“阿浅,算了,你看他那脸,像开了染坊一样,再打下去,你也要受牵连了。” 万谨言连忙反驳,“知逸,你干嘛拦着阿浅,这小子这么羞辱阿浅,难道不应该被好好教训一顿吗?小爷我还想赏他几个耳光呢!” 秦远帆赶紧劝着说:“别打了吧,他虽然说话难听,但是他救了你呀,就不要再打了吧。”他是真心感激,要是因为自己害死了汪浅,他万死难辞其咎。 “哼!这次本姑娘就放过你了,要是你敢说出去半个字,我要你好看!”汪浅对着王旻行狠狠地比划了两下拳头。 “哎哟,姑奶奶,我可不敢再招惹你了,这次算我倒霉,救了人还挨打呜呜呜呜”,王旻行伤心不已。 “哼!算你识相,我们走!”汪浅大跨步走到最前面,万谨言跟秦远帆哼了一声后连忙跟上去了,赵知逸蹲下来善后:“王兄,你没有什么大碍吧,阿浅她就是个不懂事的丫头,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哈。” 被扁得很惨的王旻行,在赵知逸惊诧的目光里,一个利落的翻身,就躺在了草坪上,挑起一边的眉:“你是她什么人,我跟不跟她计较与你何干?” “你!”赵知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我不过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关心阿浅,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就像我妹妹一样,我照顾她很正常。” “哦~~朋友,妹妹,我明白了,那你去转告小丫头,就说她把我的初吻夺走了,得对我负责,这辈子都别想逃走了”,王旻行微笑着说道。 “你!你!你!你简直是痴心妄想,刚刚就应该让阿浅打残你的,赶紧收回你的污言秽语,阿浅绝不会看上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赵知逸简直要气疯了,这人居然无耻到这种地步,敢当着他的面觊觎他的阿浅。 “哈哈哈哈,有意思,她看不上我,难不成会看上你,哈哈哈哈...”王旻行笑得在地上打滚,也不知是泄愤,还是欢喜。 “不知所谓!”赵知逸见不惯他这疯样,甩袖离去。 看到赵知逸走远,撒泼打滚的王旻行停下来了,他翘着二郎腿,双手垫在脑袋下,晃悠着脚,“汪浅那死丫头,居然真的敢对我动手,也多亏了她,这次终于不用再去参加糕点诗会了,以后也不用了。”他静静地晒着太阳,发了一会儿呆,闭着眼睛嘀咕:“唉~那真是我的初吻啊,怎么就没人信,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好相处。不过,信不信无所谓,责任是一定要负的!” 汪浅、赵知逸、万谨言、秦远帆他们四个到牡丹亭的时候,正好听到沈贵妃身边的高德海尖声宣布:“诗会开始,请各位小公子小小姐们轮流上前挑选包子,亭外已为大家安置好了文房四宝,切记要署上姓名哦。” 那边在宣读着,这边已经有宫女在安排他们排队了,汪浅他们四人被安排在了最左边一队。 “你作诗如何?小胖,哦不,远帆”,汪浅看秦远帆有些紧张,就问了问他。 秦远帆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作诗,夫子说了,我先把三字经背完再学习论语,贪多不易嚼烂。” “哈哈哈哈你,三字经都没背完啊?小孩子可是会说话就会背三字经了哈哈哈哈”,万谨言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 秦远帆顿时羞红了脸,被嘴拙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现在觉得自己又笨又胖又没用,他担心地看向汪浅,生怕她嫌弃自己。 汪浅看着秦远帆那巴巴的眼神,活像她经常去汴安街上喂食的那些流浪狗,正义感顷刻间喷涌而出。她啪地一声拍在了万谨言的后脑勺上,“怎么?忘了自己五岁还尿裤子的事情啦,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哎哟,阿浅,你打我干嘛,什么尿裤子,我听不懂”,万谨言嘴硬。 “哦,你听不懂啊,知逸,你听得懂吗?就是那...嗯嗯嗯~”汪浅被万谨言捂上了嘴巴,气得一下子咬住了万谨言的手。 “啊啊啊!阿浅,你怎得咬人呢,你又不属狗!”万谨言疼得嗷嗷叫。 汪浅还没来得及说话,赵知逸一个用力,就跟万谨言换了位置,他没好气地对万谨言说:“你活该,到你了,选包子吧”,又扭头跟汪浅说:“你也不嫌脏,谨言那手从咱们滑木板开始,又是摸草又是摸土的,还方便了两次,就没洗过。” “呕~”汪浅差点吐出来,“万谨言,我记着了!呕~~呕~”,秦远帆连忙帮她轻轻拍了拍。 赵知逸递过自己的帕子,“擦一擦吧,这次谨言估计也不是有意的,你下次注意些”,他轻轻用手将汪浅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抬眼的时候却看到秦远帆看着他,赵知逸一个犀利的眼神蹬过去,意思很明显,“小子,你也给我注意点!”看到秦远帆打了个寒战,赵知逸很满意,转回身,去挑选包子了。 他们三人都很兴致缺缺,秦远帆第一次参加可是激动的很,挑来挑去,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们四人到牡丹亭外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开始落笔了。 秦远帆顿时紧张不已,忙掰开包子,露出里面的馅儿,“哦,这红红的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他忙咬了一口,“嗯好吃,真好吃,我这个是火龙果馅的,夏天的时候我爹经常让海边的商队给我带火龙果回来吃,一模一样的味道。” “是吗?你倒是运气不错,居然能挑到个好吃的馅”汪浅不禁摇头,莫非只有她一个人尽是挑到难以入口的吗? 赵知逸跟万谨言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万谨言说:“阿浅,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大宋神童的代价就是几个难吃的糕点罢了,多划算呀哈哈。” “哼!我就不信今年都换成狗不理包子了,我还能抽到个奇葩”,对着万谨言跟赵知逸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祈祷了一句,也将手里的包子掰成两半,“哈哈,一看这颜色就知道是果子酱,绿油油的,味道肯定不赖”,汪浅兴奋地咬了一大口。。 “啊!救命!” 第十章 希望之种 http://.biquxs.info/

“呸呸呸...”汪浅连忙吐出了馅,“啊啊啊,好辣,救命啊,我要水!” 赵知逸飞快地跑进牡丹亭内拿了一杯水出来,给汪浅灌了下去,一杯水很快见底了。 “还要”,汪浅有气无力地说道,万谨言忙将他手里的那杯递给了她。两大杯水下肚,汪浅才算恢复过来。她气得将包子狠狠地扔在地上,“这糕点诗会一定是跟我八字不合!我再也不要吃这劳什子的东西了!”扔完还嫌不够,使劲用脚踩来碾去,好一通发泄。 赵知逸早将秦远帆拉在一旁,挡住附近孩童、宫女及太监们窥伺的目光,别说,这胖子往那一站,什么都被挡的严严实实的。赵知逸等汪浅发泄好了,之后,招手唤来自己的小斯平安,让他把地上收拾干净。然后对另外三人说道:“好了,阿浅这霉运是得天独厚的,我们就让她先作诗吧。” 汪浅怒瞪着赵知逸,万谨言跟秦远帆憋笑憋地肚子疼,赵知逸笑着将笔送到了汪浅手上,然后推着她到桌边,“写吧,莫浪费了来之不易的灵感。” “你!”汪浅怒气冲冲地拿着笔,本来是要戳赵知逸的,却看到了万谨言跟秦远帆耸动的肩膀,她好气又好笑:“切,也不怕憋成内伤,想笑就笑呗。” 万谨言跟秦远帆果然立刻就大笑起来,显然已憋了许久。汪浅见他们两个笑得都直不起腰,也不禁觉得好笑,脑中想了一下,挥笔就写下四句诗,一气呵成。 “到你了”,汪浅将笔递给了赵知逸。赵知逸接过笔就开始写,万谨言也是不假思索,到了秦远帆这里,就犯难了,这厮可是连三字经都没背完的人。 汪浅素来觉得自己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巾帼英雄,自然不会错过这等为人师的好机会。她挺身而出,问秦远帆:“你说的火龙果味道怎么样?是香甜的还是多汁的?” 秦远帆拿手挠挠头,“嗯~,火龙果吃起来是淡淡的香、淡淡的甜,它的籽也可以吃,咬起来脆脆的”,他很认真地回忆了一遍火龙果的味道。 “很好,那火龙果长得什么样子,你可形容的出来?”汪浅继续引导秦远帆。 “嗯~,火龙果的皮是紫红色的,皮上还生有同色触角,触角顶端有一点点绿色,看上去就像是喷火的龙。我爹说过,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人们才叫它火龙果”,秦远帆想到了他老爹的话,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汪浅有模有样地拿左手捋着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子,对秦远帆点点头,“不错,从你的形容里我已经能看到火龙果的样子了,现在你需要把你刚刚形容的两句话去除糟粕取其精华,便可作诗了。” “啊?糟粕!精华!我不懂啊,夫子还没教我呢”,秦远帆苦着脸,双下巴愈发明显了。 汪浅拍拍他的肩,“唉,别丧气啊,不是有我在呢嘛!这样,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秦远帆连连点头,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嗯嗯嗯!”他忙将手中的笔握正,蓄势以待。 汪浅又开始捋胡子了,“第一句,南方有佳果,是说火龙果产自南方。” “这个我听懂了嘿嘿”,秦远帆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地写下,“我写好了。” “哦~好,第二句,玫瓣裹丽影,形容紫红色的触角包裹住艳丽的果仁。” 这一句秦远帆写得有些吃力,但为了不让汪浅看轻他,他默默地用尽全身力气去写。 “好了吧?好,后面两句是,芳心含芝粒,甘露沁人心。”汪浅说完就走向了秦远帆,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小子要是瘦下来,估计也不丑。她静静地等他写完,没去打扰他。 秦远帆整个人都沉浸其中,并没有注意到汪浅来到他身边,当他落笔后,突然发现汪浅眼神灼灼地望着他,他紧张地心跳加快,都忘记要说什么了。汪浅见他这副傻愣愣的样子颇为可爱,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哎哟,手感真好,比我娘的双宫绸衣还要柔软丝滑哈哈哈哈。” 汪浅捏上瘾了,好一会儿都没放开秦远帆,秦远帆也不反抗,他也不想反抗,他心里开心极了嘻嘻。 一直闹到高德海的声音响起,知道沈贵妃要开始宣布前三名了,汪浅才放下手,秦远帆只觉得美好的时光过得太快了。唉~ 赵知逸跟万谨言离得不远,都听到了秦远帆的这声叹息,纷纷拿眼神鄙视他,吓得小胖秦赶紧收回遐思,认真去听沈贵妃即将宣布的名单,他倒是不在意自己,只是替汪浅紧张。 糕点诗会是沈贵妃的心血,每次她都是自己宣布名单,没让高德海代劳。沈贵妃的美是高雅的,正如这一亭子的牡丹一般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今日,她身着一袭淡紫色曳地烟罗纱裙,一头乌黑的秀发以挑金丝珍珠簪绾成随云髻,略施粉黛,明丽动人。她身姿款款而立,悦耳声音响起:“牡丹乃大宋国花,寓意着大宋朝繁荣昌盛。今日我们是在观赏牡丹,却也是在赞扬整个大宋,赞扬为大宋鞠躬尽瘁的官员,赞扬为大宋添砖加瓦的百姓。牡丹虽美,终须枝繁叶茂,方能繁花似锦。同时,也赞扬大宋未来的希望”,她伸手绕了一圈现场的孩童,“就是你们每一个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你们要时刻警醒,勤学苦练,持之以恒。大宋迟早有一天要交到你们手上的,若你们不稂不莠,如何能担当大任?” 这便是一国贵妃的气度,三言两语间,她已将希望的种子埋在了每个稚子心中,日后这些种子将落地生根发芽,在时光的锤炼下,成长为一株株参天大树,为大宋朝遮风挡雨,护它一代又一代,屹立不倒,国泰民安。 纵使是多次参加糕点诗会的汪浅、赵知逸跟万谨言,也依然会被沈贵妃的话语感染到,这是一种大爱,一种别样的、璀璨夺目的赤子之心。 秦远帆大概因为是第一次听到,此时他仍沉浸在沈贵妃的话语里,久久不能自拔。他长得胖,从小到大都比同龄人胖很多,他也从来都没有朋友。以前每次他感到沮丧时,他老爹总会抱着他对他说:“小帆,你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在爹跟娘的眼里,你就是最棒的孩子,你是我们的骄傲,知道吗?”他老爹是个成功的商人,汴安城内多数房产铺子均是他家的资产,他老爹是乐观豁达的人。他心里清楚这都是老爹安慰他的话,他虽然很感激,但是他一点没觉得自己哪里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可是今天,沈贵妃,她可是一国贵妃,她绝对不会说谎骗他的,她说只要我们足够努力,就一定可以成材,因为我们每个孩子都是大宋的希望!! 他突然间感到自己的人生豁然开朗,像日夜挣扎在地底的春笋,在一个温暖的午后,不经意间看到了裂缝中的阳光。他想,糕点诗会真的是个好地方啊,有可爱的阿浅,还有伟大的沈贵妃。 第十一章 神童之诗 http://.biquxs.info/

沈贵妃拿出经过投票后猜中人数最多的三份作品,她微笑地环视了一下所有翘首以盼的孩童们,目光在扫过汪浅时略微停顿了一会,不仔细是看不出来的。而后,她拿出其中一份:“这是探花诗,‘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甜果三百颗,不辞长作汴梁人。’,你们有猜对吗?”话音刚落,下面就炸开了锅。 “一定是草莓哈哈,这是我们汴梁人最爱吃的水果了”,某孩童大声说道。 “是草莓,春季水果不多,又在卢橘杨梅之后,肯定是草莓”,另一孩童接着说。 沈贵妃已经听到了谜底,她笑着示意大家安静,开口道:“确如大家所说,正是草莓。五百六十人中猜中之人多达四百八十八,我们一起鼓励下本诗诗人——万谨言!” 她带头鼓起来掌,底下的孩童们也都兴奋地朝着万谨言鼓手称赞,万谨言有点吃惊,这可是他的第一次,之前每次的糕点诗会他都是汪浅跟赵知逸的陪衬,没想到这次嘿嘿,他不好意思地谢谢大家,然后走到沈贵妃身前,动作标准地行了跪礼,“谢谢娘娘抬爱,娘娘千岁千千岁!” 沈贵妃慈爱的扶起万谨言,“谨言,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莫要浪费自己的天分,不可调皮跟万御史作对哦,希望你将来能如你爹一般做个大宋的顶顶好官,为百姓造福。”万谨言偷偷地撇撇嘴,抬起脸来天真地回:“是,娘娘,我一定听爹爹的话,以后不捣蛋了。” 万谨言的父亲是御史大夫,为人最是刻板森严,处事刚正不阿,多次于金銮殿上公然开罪宋宗帝,把宋宗帝的胡子气得老高,最后还是沈贵妃出面劝和解决。而万谨言显然跟万御史是两个极端,万谨言自小便飞扬跳脱,会走之后御史家就没有安生过,整日里不是鸡飞狗跳,就是上蹿下跳,满汴梁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万谨言自是没少挨万御史的板子,直接导致八岁的万谨言跟万御史一见面就像仇人一样,闹出过不少笑话。这不,一听万谨言这话,大家都哈哈哈哈地笑起来,乐得不行。 沈贵妃用手轻敲了一下,正在装模作样俯身致谢的万谨言,的后脑勺,惹得他一个激灵,忙跑了下去。沈贵妃看得好笑,摇摇头继续说:“接下来是我们的榜眼诗啦,“绕河闲步看水流,正值儿童弄钓舟。一种爱好心各异,我来施食尔垂钩。”这首诗共有五百一十二人猜中,你们说谜底是什么?” “是鱼,一定是鱼肉馅,这写得太通俗易懂了,颇有趣味”,某孩童嚷道。 沈贵妃点头,“确是鱼肉馅,我们要恭喜赵知逸了。” 欢呼声再起,这次声音要明显高于刚刚,只因赵知逸也如同汪浅一般年年上榜,已拥有不少忠实粉丝。只不过他一直稳稳地呆在第三,今年却奇怪地到了第二,也不知道万年第二王旻行这小子在玩什么花样,他想到王旻行说的那些话就气得上头。他淡定地走上前去致谢,沈贵妃知他素来性子沉稳,才华斐然,也不需她来教导,便问道:“知逸,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 赵知逸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娘娘,王旻行今年没参加吗?” “嗯~,旻行年岁长你们一些,如今也是个半大的少年了,他便自行退出了,今后怕是要正式入学,学业繁重,不会再来参加了。”沈贵妃很遗憾的解释着。 “哦~原来如此,今年无法跟旻行兄切磋,实属遗憾。”赵知逸长叹一口气,下去时看到了汪浅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心知肚明。 沈贵妃这次是笑得真开心了,她弯起眼睛:“阿浅,你上来,你这诗你自己读罢”,她冲着汪浅招手。 汪浅快跑着上去,一把抱住沈贵妃,笑嘻嘻地抬头:“哈哈哈哈,贵妃姨姨怎么不读我的诗,我又拿了第一名,诗又怎会不好呢?” 沈贵妃任她抱着,弯腰刮刮她的小鼻子说:“哼,你这调皮的小丫头。”语气极其宠溺。 汪浅笑着躲开,大声念了出来:“硕犬硕犬,不理我浅!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催人泪下,茅塞顿开。” “哈哈哈哈,这不就是狗不理包子馅儿里装了芥末嘛,催人泪哈哈哈哈,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底下的孩童各个都笑得花枝乱颤。 “阿浅这运气也是独一份的,哈哈哈哈,继榴莲之后竟又抽到了芥末。” 汪浅故意瘪着嘴眼巴巴地望着沈贵妃,沈贵妃好笑不已,上前搂住不高兴的小丫头,安慰她说:“阿浅,你可知姨姨很感激你的这份运气,若非如此,我又如何能识得你。在姨姨的心里,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这许多年来也唯有你能让我如此开怀了。”沈贵妃曾经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伤难愈,汪浅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驱散了她心底的阴霾,为她的内心深处投进了温暖的阳光。 汪浅从前只知道沈贵妃喜欢她,却不知她如此看重自己,她不禁为沈贵妃感到难过,她当年失去了自己心爱的皇子,心里该是多么伤心。她懂事地紧紧搂住沈贵妃,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姨姨,你也是阿浅的礼物,是阿浅心里除了爹爹娘亲以外最最最最爱的人了!” 沈贵妃闻言不禁红了眼眶,她想到此时实在不宜放任自己的情绪,拍拍小丫头的头,站起身来,“今年的状元还是朗毓郡主——汪浅哦,一共有五百二十七人猜中,大家给她鼓掌吧。” 掌声震耳欲聋,汪浅不自觉地拿手掏掏耳朵,在沈贵妃示意她下去后边嘚嘚嘚地跑到了赵知逸、万谨言、秦远帆身边。沈贵妃极其欣慰地看着他们三人,替大宋感到欣慰,也替宋宗帝跟她自己感到欣慰。 “嘉靖三十年,糕点诗会已圆满结束。诸位虽年岁尚幼,但才华出众,百花齐放。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从诸位身上,本宫看到了大宋的希望!”。 少年皆深受震撼,齐声喊道:“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一遍又一遍,响彻汴梁城! 第十二章 竹马青梅 http://.biquxs.info/

“远帆~~~”,汪浅跟赵知逸的喊声脱得很长,又惊起了一群原本在草丛里准备入眠的小动物们。春季的夜晚过了三更也是凉飕飕的,一阵凉风刮过来,汪浅“阿嚏”打了一个喷嚏,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赵知逸忙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披在汪浅身上,他又用视线绕了一整圈,依然没有发现秦远帆的身影,开口道:“阿浅,我看远帆一定不在这里了,我们已经把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再者远帆若在,一定不会不应声,生气也不至于如此。” “嗯,远帆不会这么对我们的,他可能只是回家睡觉了,我们回去吧”,汪浅折腾了一整天,神色已有些疲倦,她感觉头有点昏昏沉沉的,怕是要伤寒了。 说罢,他们就迈步朝回走了,唉~,希望琴儿给自己留了后门,汪浅想着,这么晚没回去,她老爹的板子可不是唬人的。 突然,“啊!”汪浅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她才回身,就看到了秦远帆拿着自己那件学子服的外衫往自己身上搭。汪浅看到他严肃的表情,却想不明白到底是何原因,明明以前那么那么要好、那么那么开心,好似从这一刻开始,她看不透这个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人了,她很是遗憾,她多么希望他们四个——赵知逸、万谨言、秦远帆还有她汪浅能够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离。虽然她内心深处很清楚,终有一日,他们会长大,会离开,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汪浅不清楚原因,赵知逸却是一清二楚,只是出于私心,他并不愿意主动告诉阿浅。他想,伴随着岁月的脚步,他们终将渐行渐远,而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也必定会有伤亡和退场。他上前跨出一步,站在汪浅跟秦远帆中间,一拳打在秦远帆的肩膀上,埋怨道:“好小子,逗我们呢,白白叫我们在冷风中喊破了喉咙,这两日怕是都没法正常说话了,你说你要怎么赔偿?” 秦远帆笑着摇摇头:“还说呢,要不是你们,我都在矮坡上睡一个好觉了,你说你们喊得这么起劲干啥,我不过就是想过来安安静静地看会星星。” 汪浅见他还能开玩笑,心下也轻松不少,她忙将下午的事解释了一下:“远帆,下午没及时把许云带到书院,跟三娘解释清楚,是我一时贪睡忘记了,你可别生气了。” 秦远帆绕过赵知逸走到汪浅面前,双手搭在汪浅的双肩上,他很少这么静距离地看着汪浅,在他心里,阿浅一直是当年的小仙女,而他也一直是那个受她保护也听她话的小胖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记忆里的阿浅已经长大了,再不是粉妆玉琢的小娃娃,而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也许是晚风带着凉意,小姑娘的鼻尖冻得红红的,衬得小脸愈发精致,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林子里的小精灵,好似再一阵风吹来,便会将她吹散去。 他双手紧了紧,“阿浅,我永远不会生你气的,你也永远不必跟我道歉。在好来客栈的时候,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别人占便宜,我只是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你明白吗?” 汪浅望着他眼睛,一眼望不到底,她愣愣地点头,“嗯,远帆你放心,我没事的,许云他睡得死死的,根本就没醒过。” 秦远帆笑着点头,左手绕过汪浅的肩膀,“赶紧回家去吧,你嘴唇都冻得发紫!”,顺便也将右手搭在赵知逸肩膀上,三人一起笑嘻嘻地离开了。 狗不理包子铺 汪浅、赵知逸、万谨言、秦远帆还是一如往常,一个坐在一张桌子的四个方位上,对着一笼包子狼吞虎咽,丝毫看不到贵公子的一点风范。 正在这时,许云不慌不忙地走进铺子,选了靠窗的桌子坐下来,窗外便是水流湍急的汴河,不时传来水流击打河岸的叮咚声,清脆悦耳,倒是下饭的好曲调。等老板娘送来一份包子加大骨汤之后,他就开始吃了起来,看他跟老板娘说话的样子倒像是老顾客了。 也不知道许云有没有看到他们四人,反正是没有一点要打招呼的意思,见状,汪浅也懒得热脸去贴冷屁股,赵知逸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许云是有意跟他们拉开距离,也是,地理志的事情太过于敏感,如此再好不过。他注意了汪浅自许云来后便有些雀跃的表情,因为许云的冷脸而逐渐冷淡,如此真是再好不过了。 “远帆,还吃呢,不记得当年我们陪你减肥多痛苦了是吧?”毒舌赵知逸对着无辜的秦远帆开枪,“走啦,丑夫子的课又要迟到了。” 可怜秦远帆嘴里还有一大半个包子,“嗯嗯啊啊”也说不清,就被赵知逸跟万谨言联手拖走了,汪浅好笑地跟上去,临走前也没忘记朝许云的方向送了一个眼神杀过去,哼! 果然一进沿仓书院,就听到丑夫子怒气冲天的声音“他们四个居然还没到?昨日你们聚众打架,我都已不计较了,如今是愈发有出息了是吧?” 汪浅四人垂头丧气地走到课堂门口,学霸赵知逸站在最前面,轻声喊道:“夫子,我们今日有事在路上耽搁了一会,万万没想到会迟到,您罚我们吧。” “夫子,我们错了。”后面三学渣也附和着。 丑夫子见他们这般老实认错,其实气已消了一大半,只是,“有事?何事在路上耽搁这许久功夫?”须得磨磨他们的性子。 见他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哼,都给我进来罚站,今儿早上的课都站着听,今晚回去抄写十遍礼记·王制,明天一早交上来,再迟到,都回家吧,我这小庙装不下各位大佛。” 四人一听这话,神情一凛,赶忙点头,乖乖到后面罚站了。说什么也不能回去啊,那可就得去国子学了,那还了得,毫无自由可言了。想当初他们可是使了好一番功夫,才劝得自家的老爹同意的,尤其是万谨言几乎是跟万御史决裂关系之后过来的。 总算下课了,众人都挤到他们四人身边,叽叽喳喳地笑个不停。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一声,引得众人都挤到窗子边往外瞧。。 “啊啊啊!夫子被戴绿帽子啦!” 第十三章 暗流涌动 http://.biquxs.info/

“三娘跟一个帅哥走在一起哦,好亲密的样子哟!” “这帅哥比丑夫子帅哦!” 大家调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很快就吸引了正往课堂外走的丑夫子,于是在众人无比八卦的眼神中,丑夫子急匆匆地走向那举止亲密的二人,众人见状都伸长了脖子,期待着接下来的为佳人争风吃醋的精彩画面。只可惜并没有发生,“切~”,丑夫子跟那帅哥显然更亲密,没劲,一会儿的功夫众人都散开了。 ”咦?这帅哥怎么有点眼熟啊?”聂童童眼尖地说道。 “嗨,别说,还真是有点眼熟。”江史可接话。 朱小胖一拍大腿,“哎呀,这不就是那天跟咱们打架的人吗,丑夫子的老相识,后来还跟咱们在一品居吃醉蟹。” “呀!是许云!大宋的少年丞相爷!”刚刚因为挖不到八卦而散去的人群,此刻又由于这个曾经享誉大宋的神秘男子,重新聚在了窗前。 汪浅、赵知逸跟秦远帆自然也都认出了许云,万谨言见他们三人表情古怪,“你们怎么了,不过就是打了一架,后来不是说开了嘛”,他以为他们还对那天打架的事耿耿于怀。 秦远帆面色阴沉,汪浅面无表情,只有赵知逸搭理了他:“不过是担心他跟丑夫子告状罢了”,轻描淡写地带过。 万谨言不可置信地说:“不至于吧,人家是什么人物,许云哎,那可是曾经只手遮天的少年丞相。怎么会跟我们这些小屁孩计较,你们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汪浅很不屑:“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在他们偷窥的期间,许云、丑夫子、三娘已经穿过前院,进入后院了。 他们三人在一处亭台下的石桌旁落座,三娘对着许云开口:“丑啥已经跟我说过了,之前你们在汴安街偶遇的事情,这两天你要是不来找我们的话,我们大概就要去好来客栈寻你了。” 她又接着说:“许云,这十五年来你究竟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一次都不曾跟我们联系?你可知我们有多么担心你吗?”三娘说到后面,情绪越发激动,眼眶也红了起来,似是再说一句话便要哭出来了。 丑夫子上前轻轻搂住三娘,“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三娘,他比我们都要难得多!”一向乐观豁达的丑夫子此刻的表情也甚是凝重。 许云苦笑着摇摇头:“丑啥,你也坐着。”等丑夫子也坐下后,他接着开口:“若非此次意外在汴安街上遇到丑啥,我也是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的。” 三娘美目一瞪,“你!”便气愤地将头扭开。丑夫子无奈地冲许云陪笑,似是无声地说“她自小便这脾气,见怪不怪了哈。” 许云点点头示意“我还能同她计较嘛,从小就这炮仗性子,也就你受得了。” 丑夫子挠挠头,“嘿嘿是。” 三娘不满他们两自顾自地用眼神交流,又“哼”了一声,将扭头的方向换到另一边。 丑夫子故作姿态地“咳”了一声,许云接着刚刚打断前的话:“今时不同往日,我一介布衣,又身负皇命,汴梁城里耳目众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孤身一人易隐匿行踪,委实不愿拖累你们!”他咬紧牙关,下颌角的线条锋利而又坚硬。 三娘立马说道:“你以为你不来找我们,那些人就会忘了我们吗?许云,你何曾如此天真了?”她的表情似笑非笑,鼻翼扇动不匀,竟使得倾城之貌显得有些狰狞。 丑夫子义愤填膺:“许云,我们本就是一体,这十五年来即使与我们断绝来往,可是这沿仓书院的周边又何曾少过那些人的眼线?” “他们竟做到这般地步!”许云一拳锤在石桌上,这几年他苦练武功,此时他心里有滔天的怒火,这一拳下去几乎用尽了全力,竟震得石桌出现了几条裂纹。 许云缓缓地长呼一口气,等情绪稳定下来后,开口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再瞒着你们了,想来逃避是不会让那些人死心的。书院里可有僻静之处,我再与你们二人相谈。”他眼角早已瞥到了躲在一处矮墙草丛里的学生,自然也发现了汪浅跟赵知逸。 丑夫子站起身,“跟我来,这边走。”一会儿功夫,这三人便不见了身影。 见他们走远了,不可能会返回之后,汪浅他们便缩手缩脚地从草丛里走出来,一直鬼鬼祟祟地走到院子中间一棵百年榕树之下,或坐或倚着枝干。 汪浅又捋起她想象中的胡子,“你们说,他们口中的那些人到底是谁?”语气颇为好奇。 赵知逸淡淡开口:“自然是不希望许云回来的人。” 汪浅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还在仔细思索着。 秦远帆开口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昨晚我爹跟我说的话。” “什么话?”万谨言像只窜天猴一样窜到秦远帆身前。 秦远帆示意汪浅跟赵知逸也走近点,才小声开口道:“我爹说,这几日汴安街上打探消息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他手底下的各个掌柜都被人暗中塞过纸条”,说着他便从袖口掏出一个细细的竹签,乍一看还以为是根牙签。只见他两手一掰,竟从中间露出一卷纸条,极细。拿出来展开,“许云,前丞相,而立之年,高七尺,右耳后有一黑痣。上报一次踪迹可得赏银三百。” 汪浅拿过纸条,手指轻轻一捻,纸面洁白光滑,是价格昂贵的宣纸。近闻有淡淡的清香,墨色乌黑均匀,显是质量上佳之墨。心下便有七八分了然,她随手将纸递给秦远帆。 “收起来吧,秦叔叔既然跟你说了,自是不打算赚这一笔钱了,但对方权势逼人,告诉秦叔叔小心为上。”汪浅难得这么正经地同秦远帆交待着。 赵知逸也点点头:“他既已如此出手,也不知是毫不忌惮,还是狗急跳墙?”。 此时,一场拼杀了大半江山的棋局前,“你输了。” 第十四章 恨意难解 http://.biquxs.info/

王旻行看着眼前乱掉的棋局,一语不发。王丞相收回手,站起身走到一个精致的山水画屏风之后。这里应该是平日里王丞相看书的僻静之处,三面墙上都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炕桌上也摆着好几本折好的书籍,应是近来翻看的。 王丞相定定地望着屏风,原来这是一面双面屏,朝外是风光绮丽的自然山水,朝里的这一面竟是画着一个极美的女人,身姿窈窕,眉目如画,任谁见了都不得不赞一句天姿绝色。画里的她好似极其开心,风吹起她的衣裙,行走中,她回眸一笑,身后的阳光洒下来衬得她如玉的肌肤如夜明珠般晶莹透亮,百媚尽生。 王旻行也走到王丞相身边站定,随着他父亲的目光看向屏风里的那个女人。他不止一次看到王丞相静静望着这女子的画像了,也早已知晓她在他父亲心里的地位,怕是他这个亲生儿子也难敌其万一。 少时他看到母亲偷偷落泪,“夫人为何不去与相爷说清楚,您又何苦自个儿吞下这所有苦?”母亲平日里最倚重的向妈妈说道。 “你陪同我一同出嫁到相府,当初种种你也是清楚的,这一切是我甘愿的,如今我每日看着行儿一日日的长大,就已心满意足了。”说完便用帕子擦去了眼泪。 他母亲出身宁国公府,一向骄傲自持,他从未曾见过她哭得如此伤心。他对她们的话似懂非懂,却也十分确定是父亲惹得母亲流泪的,他怒气冲冲地跑进父亲平日里并不让他靠近的书房。 “唉?少爷,没有相爷的吩咐你不能进去啊!”护卫忙拉住突然冲进来的王旻行。 他一把挣开,就冲了进去,“狗奴才,你给我松开!” 一样的屏风,王丞相也是这般站定,见他像一只小牛犊般闯进来,并未动怒。 “父亲,您可知母亲哭得多伤心,为何您都不去看看呢?”王旻行梗着脖子问。 他见父亲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他恨得直跺脚:“父亲!” 这回,他终于顺着王丞相的目光看过去,“啊!”。他那时还小,并不明白女人之间的具体区别,但是他却想着“母亲若是跟此人相比,确实是输定了。” “父亲,她是谁?您就是因为她才忽略母亲的吗?” 王丞相这时候才将目光投向他,“你不必知道,你只要明白,没有她就没有你母亲,也就不会有你此刻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也就是到此刻,他才明白父亲往日里并非对他的调皮捣蛋宠溺放过,他是真的不在乎,他根本不在意母亲,还有他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几乎绝望,他从未想过自己崇拜敬爱的父亲竟然对他毫无感情。年仅六岁的他,憋着一口气跑到了母亲怀里,直到抱着母亲才哭了出来。那日他央着母亲告诉他实情,只觉真相实乃他不能承受之重,他替他父亲难过,替他母亲难过,也替他自己难过。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恨上了那个他从未见过一面的人。 他不禁苦笑着说:“父亲这么恨是因为她吧?” 王丞相的右手紧握了一下,随即又松开,几乎察觉不到。“你查的怎么样了?没能将他在抵达汴梁之前解决掉,你可知你坏了我的大事!”他猛地回过头盯着王旻行,语气恶劣,眼神狠辣,刚刚那个深情注视着屏风的男人已烟消云散。 王旻行立马跪下,低头道:“许云一直宿在好来客栈,并未发现异常。父亲,任务失败,孩儿甘愿认罚!”脊背挺得笔直。 王丞相又将目光移向屏风,“差事没办好,受罚是肯定的,待会儿就去戒律堂领三十军杖。” “孩儿遵命!”王旻行磕头应下,便起身往外走,正抬脚。 “慢着,许云背后定是有暗中相助于他的人,只是目前我尚未确认是谁,你行事还须谨慎,勿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嗯,孩儿知晓,谢父亲提醒。”王旻行也没看王丞相,径直走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飞鹭院,王旻行唤来夜七,“汴安街的商铺接通了几家?” “二十七家”,夜七回答。 “二十七啊,比我预想的要少,可知问题主要出在哪里?” “秦家商铺的掌柜都拒绝跟我们合作,应是秦老头下了命令。另一批拒绝的,想来应是非丞相党手下的铺子。至于狗不理包子跟好来客栈,皇商的铺子我们都没下手。”夜七将收集到的消息都说给王旻行听。 夜七继续说道:“今日他去了沿仓书院,我们的人暗中跟着去了后院,只是许云好像察觉到了,中途跟丑夫子、沈三娘去了另一处,我们的人再没法靠近了。” “许云果真是不好对付,上次洛阳一战他受了重伤,定是要寻医问药,派人守在汴梁所有药铺周围。” “是,属下遵命!” 王旻行摆摆手,“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等夜七下去后,王旻行开始思考昨日汴安街上的情形。 显然,许云与汪浅他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他那时正站在春香院的顶楼窗户前,不知是何意,他没有放过汪浅的每一个表情。 他早已过了对感情懵懂的年纪,深知情窦初开是怎么一回事。这小丫头整日混在书院里,跟赵知逸、万谨言他们各个都处得如兄弟般,不见一丝女子的羞怯与腼腆。却独独对着一个老男人,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王旻行觉得自己胸口堵住了似的,闷得不行,他连忙长呼一口气,想集中精力观察许云,却控制不住自己贴在汪浅身上的目光。 “夜四,这里你守着。” 他转身下楼,甩起的衣袖扫到夜四,夜四莫名其妙“少爷怎么突然这么生气?哎呀,难道是我刚刚走神被他发现了?!”他一拍大腿:“好险好险,绝不能有下次了!”。 王旻行有些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他闭上眼睛,许久之后,他轻轻地开口:“看来,许云是必须得死了。”声音极轻,好像只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第十五章 竹叶青酒 http://.biquxs.info/

等许云、丑夫子跟沈三娘出来时,日头正高,已到午时,书院里的学生都走光了,丑夫子跟三娘因为许云的到来有些猝不及防,也没及时安排好学生,估计这群调皮捣蛋鬼早就不见人影了。 “你们去后院正厅坐会吧,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三娘说完就赶往厨房。 “我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如今都能下厨做饭了,委实难得啊。”许云揶揄地望着丑夫子。 丑夫子脸皮薄,又涉及三娘,立马就面红耳赤,艰难开口:“哎呀,走吧,你这老顽童!”拉着许云便往正厅的方向走去。 沿仓书院分前后两个院落,中间由两间较大的课堂隔离开,通常学生都在前院活动,后院则是丑夫子跟三娘生活的地方。后院面积不大,却五脏俱全,厨房、偏厅、正厅、书房、卧室、露天亭台,一应齐全。 此刻许云与丑夫子坐在正厅,许云当先开口道:“你这院子倒是不错,是三娘的主意吧?” 丑夫子眼里满是笑意,点头:“嗯,都是她设计的,画在图纸上,我们两个一起,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 “那一定花了很长时间吧?” “不多,跟三娘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快,数年便如同一眨眼一样。” “是啊,就像是一眨眼。” 原本专心致志准备做一顿丰盛午餐的三娘,洗着菜呢,突然被人从身后蒙住眼睛,她被吓了一跳。 “美人,猜猜我是谁?”声音怪里怪气的。 “臭丫头,叫你吓唬人!”三娘转身就拿着湿漉漉的鸡腿往汪浅身上招呼。 汪浅连忙躲开,求饶:“三娘,我错了,放过我吧!我错了我错了……” 一时间厨房被她们二人跑动时的动作搞得乱七八糟。 “停停停!三娘别打了,我给你做下手,你不是忙着做饭了吗?”汪浅一把拽住三娘作乱的两只细胳膊。 “哎哟,就顾着跟你闹着玩了,赶紧的,快过来帮我洗菜,我先把灶点着。”三娘火急火燎地奔往灶台。 大约过了三刻钟的时间,厨房里溢满香喷喷的饭菜香,三娘的手艺特别赞,汪浅她们之前也蹭过好几次饭,吃完纷纷表示再也不要回家吃了。 只见四方桌摆了好些精致的菜,小炒青菜,香椿炒鸡蛋,麻婆豆腐,红烧排骨,东坡肉,啤酒鸭,以及黄澄澄的老母鸡汤,这些都是三娘的拿手好菜。 “哇塞!三娘,今天是有什么贵客上门啊,你竟然准备了这么多好菜?我也要吃,我都好久没见你做的饭了,你看看,我最近都瘦了。”汪浅明知故问,还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别说,她昨晚为了找秦远帆吹了半宿的凉风,确实是有点轻微伤寒,小脸缺了点血色,颇有点我见犹怜的感觉。 “好好好,就一起吃吧,哪那么多废话,”边说边上前探了探汪浅的额头,皱眉道:“没发烧了,怎的气色这么差,昨晚又溜出去鬼混了?” 为防止三娘借题发挥,汪浅连忙端起托盘走出厨房,惹得三娘不放心地跟了一路,“慢点啊,别把汤汁洒出来了,那可是我的独有配方,昨日熬了一下午才成的,待会你记得多喝点,补补气血,瞧你那面黄肌瘦的样儿!” 丑夫子一个激灵,屁股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指着汪浅:“你怎么在这?”主要是他平日里跟汪浅斗的过于频繁,防备她几乎成了他的条件反射。许云见丑夫子这草木皆兵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汪浅缺丝毫不在意丑夫子的反应,“快快,快让开,哎呀夫子,你堵在这干嘛呀?鸡汤都快凉了,得赶紧趁热喝!” 丑夫子还没反应过来汪浅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劲,他便被许云拉了过去,汪浅抬头看了许云一眼,没说话,就快速将托盘放到正厅右侧的饭桌上。 “阿浅,你把菜摆好,我去厨房拿酒。” 三娘很快就回来了,四人坐定,汪浅坐在三娘旁边,正好在许云的对面。 “哇!好香,三娘,你这次真是大出血啊,连酿了十年的竹叶青都拿出来了!”汪浅一直对三娘的藏酒念念不忘,多次索取无果。 三娘笑了笑,“你这小丫头今日有口福了。” 丑夫子却不高兴了,瞪着汪浅:“谁准你过来蹭饭的?脸皮比《论语》还厚,哼!” 汪浅立马瘪起嘴,眼巴巴地看着三娘,缓缓站起身来:“夫子如此厌恶我,我还是去一品居吧,今日我父母亲外出省亲,家里就剩下我一人,我……”说到后面都有些哽咽了。 丑夫子的一双眼睛都瞪呆了,颤着手:“你你你……” 三娘左手一把拍下丑夫子那颤得碍眼的手,右手拉住汪浅,“阿浅刚刚一直在帮我做饭,不然你以为你今天能这么早吃到饭吗?” 说罢海往阿浅往里夹了一只巨肥巨大的东坡肉,对着阿浅慈爱地说:“阿浅,你放心吃,喜欢什么菜就自己来,在三娘这不用客气。” “嗯!三娘最好了!哇,东坡肉好好吃,我还要吃!”汪浅立马喜笑颜开,引得三娘赶忙又往她碗里夹了两块。 丑夫子知道三娘喜欢汪浅,书院里就这么一个小姑娘,虽然这个小姑娘战斗力强悍,但机敏狡诈,演技高超,总归也可以给三娘解解闷。 丑夫子不再理会汪浅,跟许云喝起酒来。两人酒量都不好,数个回合之后,都有些上头,面色潮红。 “你们别喝的这么急,酒量又不好,吃点菜吧。”三娘一边说着,一边给他二人布菜。 汪浅趁机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见三娘要坐下了,她连忙一口气喝光了,果真是触口丝滑,回味流长,上佳啊,上佳! 后来趁着三娘布菜期间,汪浅一共喝了四大杯竹叶青,头早已晕晕沉沉,却还有些残余的意识支撑着她不倒下去,她慢吞吞地开始夹菜吃。 “怎么没肉了!我要吃肉!”汪浅这一声大喊,镇住了在场的三个人。 “呀,你这丫头,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三娘连忙扶住汪浅。 “她就是趁你布菜的时候偷喝的,四大杯呢,能撑到现在也挺难得的。”许云手指间旋转着酒杯,笑着说道。 “许云,你看到的怎么不说呢,醉成这样可怎么办?”三娘有些恼恨地说。 “劝是劝不住的,你让她醉一次,她就知道醉酒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了。”说罢,许云一仰脖子,喝光了酒杯里的酒。 “你是谁?”汪浅突然冲到许云面前,拿手指指着他,也许是醉酒后对力度掌控不够,那纤细的手指都快戳到了许云的脑门儿。 许云知道她此时已醉得一塌糊涂,不搭理她,自顾自地跟丑夫子喝酒吃菜聊天。 “哦哦~我知道了,你是狗熊。” 丑夫子一个不注意将嘴里的酒喷了老远,有几滴也溅到了许云身上,三娘笑得直拍桌子,“哈哈哈哈,狗熊,哈哈哈哈,哎哟可真是乐死我了……” 许云抬头看着醉的不轻的小姑娘,一张脸沉似锅底。 “哦哦~你不是狗熊。” 许云脸色好看些了。 “你是老树皮!” “哈哈哈哈……”这回连丑夫子都拍桌子了。。 许云,好想打人怎么办? 第十六章 酒后囧事 http://.biquxs.info/

许云面色阴沉地注视着汪浅,丑夫子的笑声渐渐被鼾声取代,等三娘终于笑够之后,她搂住小姑娘,“阿浅,别去招惹坏人,你说你醉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咦?你是谁?你干嘛一直晃啊,晃得我头好晕啊。” 三娘闻言捧住汪浅的小脑袋,“还晕吗?小孩子喝这么多酒,知道难受了吧?” “哎呀,怎么有两个你啊,这里有一个,这里也有一个嘿嘿嘿。”汪浅拿手捅了三娘的两侧,差点捅到耳朵,这小丫头功夫俊,醉酒后动作不知轻重,惊得三娘忙往后退,失去了支撑的汪浅就要瘫软在地上。许云从背后伸手揽住汪浅的腰,见她还要继续往下滑,只好站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汪浅有些奇怪地回头,“老树皮,你凑这么近做甚?莫不是还要吃我豆腐?” 就在她还要喋喋不休地骂他登徒子、流氓的时候,许云一个弯腰就将汪浅打横抱起,抬腿往外走,“三娘,你照顾好丑夫子,他醉了之后不好安置,你等学生来书院上课的时候,找个学生帮忙,我先把这撒酒疯的丫头送回去。” 三娘忙追到门口,大声叫到:“许云,阿浅只是个孩子,又醉得一塌糊涂,你可别跟她计较啊!”也不知许云听没听到。 许云,我当然听到了,这么大声,当我聋啊?!年纪小怎么了?醉酒怎么了?就能出口伤人了?哼!个没教养的臭丫头!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将人抱着走得极快,午时街上人少,不然被看到抱着一个半大的少年,像什么话?! 他沿着汴河,朝着汴河以西的官员住宅区的方向走去,他许久没听到汪浅的声音,还以为小丫头睡过去,他低头一瞧,哟,好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眼睫上沾了点泪珠,眨一眼,似将那双眼睛刷得更干净了。不知她现下是什么状况,“小丫头,你家住哪的?”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汪浅回他,他又低头,“嗨,我说你这不是醒着的吗?什么情况?”这双眼睛还盯着他呢,盯这么长时间,“瞪这么大狗眼,眼睛不累吗?” 还是没声音,许云停下了,“怎么了,醉成傻子了?” 这丫头的眼睛跟两颗夜明珠一样,太刺眼。初夏时节,艳阳高照,热得许云额头渗出了汗珠,他心里已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却见汪浅小手触到他的额头,轻轻帮他擦去了汗珠,一颗又一颗。 许云也有些愣住了,他见到汪浅因为直视阳光而眯起的眼睛,他连忙走到汴河边上一棵柳树下,抽芽的柳条挡住了刺眼的日光,他看到汪浅的眼睛果然又睁大了,他不禁想着,还是大眼睛好看,那眯着的眼睛不太像话,竟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汪浅的手移到了许云高挺的鼻梁上,那里也有些汗珠,许云以为她也是帮自己擦汗,就放任她的手在他脸上作乱了。谁知, “哎哟!你这该死的臭丫头,快给我松开,叔叔的鼻子要被你扯掉了。”汪浅竟然用手捏住许云的鼻子,使用往外扯,可怜许云两只手皆不得空,只能转动脖子试图甩开汪浅的手。 等到许云的鼻子被捏红捏皱,汪浅才松开手。年少成名的许云一直是一本正经的大宋榜样,后来十五年的游历生涯又在他身上加诸武林人的落拓之气,从不曾被人这般冒犯过,脸都被动了土! 凶神恶煞地瞪着汪浅,试图吓哭小姑娘,可惜了,他实在是不够了解这个小姑娘,可非一般的小姑娘。只见汪浅突然凑近,两手紧紧搂住许云的脖子,头埋进去,还拿脸蹭了蹭,“哇哇,好凶好凶,好可爱好可爱!” 许云...... “跟我家大黑好像好像!” “大黑是谁?” “你怎么这么笨,大黑是我的狗将军,横扫千军,战无不胜!” 许云,又想打人了怎么办? 许云找了半天才总算找到了汪将军府,正准备进去,却被出门的赵知逸装了个正着,看着这小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他顿住了脚步,“你送她回去吧,今日她在书院喝酒喝醉了。” 赵知逸迅速上前,要接过汪浅,他使了不小的力却拉不开汪浅搂着许云的胳膊,他没敢再用力,怕伤到了汪浅。他看到了汪浅潮红的脸颊跟涣散的眼神,这是汪浅第一次喝醉酒,可他却没有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他恨极地喊道:“阿浅!”俊脸绷得极紧,眼眶都泛红。 汪浅好像是听到了声音,她转过头,看到了模糊一片的赵知逸,“唉?是知逸吗,是你喊我吗?”她用手揉了揉眼睛,才有些看清。 “啊,知逸,果真是你,我跟你说,三娘的竹叶青真是美味,我偷喝了四大杯呢哈哈哈哈,下回我带你们一起去喝哈哈哈哈...唉?三娘人呢?夫子呢?” 汪浅挣扎着下来,赵知逸一把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扶着她站好。 “唉?许云,你怎么没喝趴下,你酒量那么差,夫子都倒了”,说着还弯下嘴角,好像一副嫌弃他酒量很差的样子。 许云刚刚那一瞬似乎不太适应骤然空了的怀抱,他听到汪浅的话,立即回神,“嘿,也不看看自己,要酒量没酒量,要酒品没酒品,也好意思嫌弃别人。”他知道有赵知逸在,汪浅很安全,转身便走。 赵知逸看着许云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低头看向已经闭上眼睛的汪浅,抱起她就往将军府走去。 “哎哟,小姐可算是回了,这是怎么了呀,赵公子?”汪浅的贴身婢女琴儿忙跟在赵知逸身边,担心不已。 赵知逸脚下没停,“阿浅喝醉了,你去煮点醒酒汤,先打一盘热水来。” “哦好好,赵公子,我去去就来!”琴儿很快就跑不见了。 在踏进汪浅的闺房前,他略有迟疑,虽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密伙伴,但毕竟男女有别,闺房却不曾涉足,他看着汪浅酣睡的小脸,不禁问起自己:这辈子我还有的选吗? 他动作轻柔地将汪浅安置在床上,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赵公子,热水来了,我来给小姐擦擦脸吧。” “你去看着醒酒汤,好了就立马端过来。” “好的,赵公子。”琴儿将盆放到桌子上,临走前看了一眼赵知逸,只能从他沉默的侧脸看出他的心情不太妙,心想等小姐醒了,她得给小姐提个醒,赵公子怕是因为小姐喝醉而生气了。 赵知逸拎干帕子,从额头开始,他先将碎发拢到头上,开始擦拭。然后是眼睛、脸颊、鼻子、下巴,每一处他都擦的极为仔细。最后是微微张开的嘴唇,精致饱满,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帕子抹上去。此刻他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不然为何他有些发热、有些晕眩。 “赵公子,醒酒汤好了。”琴儿清脆的声音唤醒了赵知逸,他将帕子放到盆里,接过醒酒汤。 “你去沿仓书院,替我告个假,但不要透露你家小姐醉酒的事情,也瞒着你家老爷夫人,知道吗?” “公子放心,老爷夫人去宣州省亲了,没个四五日怕是回不来的。” “好的,我照看着你家小姐,你去吧。” “赵公子,麻烦你啦,我这就去。”见赵知逸摆摆手,琴儿就下去了。 赵知逸重新坐回床边,轻拍两下汪浅的脸颊,“阿浅醒醒,喝了醒酒汤再睡,当心待会头疼。”见汪浅丝毫反应都没有,他又捏了捏鼻子,汪浅不舒服地转过脸,无意识地哼了一声。 赵知逸又捏了一下,果然又转回来了。他饮了一大口醒酒汤,对着嘴唇喂给汪浅,酒后都会觉得口渴,她竟主动将醒酒汤吸了过去,他压抑着那颗几乎要破胸腔而出的心脏,终于将一碗醒酒汤喂完了。。 醒酒汤已没了,可汪浅还在下意识地吮吸,赵知逸不愿再忍,他俯身下去,夺回了主动权。 第十七章 狭路相逢 http://.biquxs.info/

赵知逸的舌尖一点一点舔舐着汪浅的唇瓣,见她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便攻城略地。他吻地忘情,没有顾及汪浅意识不清时的不适与抗拒,他甚至在心里暗暗期待她能醒过来,能发现他心里潜藏已久的爱,许云有什么好?他哪里比得上我?我是这么这么爱你,你怎么就是看不到呢? 可惜,醉过去的汪浅睡得很沉。赵知逸总算费力地找回了理智,他恋恋不舍地退开,看到汪浅的唇被他吻得有些红肿,愧疚与欣喜交织,五味杂陈。他自己也不比汪浅好多少,嘴唇红肿,面色坨红。他在床沿边上躺下来,搂着汪浅一起睡,他不敢抱紧,他的理智已在悬崖边缘徘徊,他不能伤害阿浅,她会是他的,早晚都是! “你们是谁派来的?”这边,许云正走在通往沿仓书院的一条小巷子里,一群黑衣人不知何处钻出来,将他包围起来。 “废话少说,拿命来!”其中一黑衣人怒喝一声,所有人都冲了上去。 许云一点右脚,侧身避开刺向心脏的致命一击,从身后拧断那人脖子,带着那人手里的利剑横扫千军,一时间已倒下一大片。 许云拿下剑,甩开那被扭断脖子的黑衣人,乘胜追击,一连刺中四五人,场上便只剩下他便与另一黑衣人,他二人立马缠斗起来,飞沙走石,刀光剑影,一时间竟难分伯仲。 就在这时,“我去,群殴啊,小爷我最见不得了”,开口的是万谨言,他完全忘记了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群殴了许云,就在汴安街上。 “唉?被群殴那人是许云吧?他今早去书院时就穿的这件月白长衫。”朱小胖一眼认出了许云。 “快,快上前帮忙啊,这可是夫子三娘的朋友!”万谨言大喝一声就进入场中。 秦远帆拉都没拉住他,本来他是打算袖手旁观的,这人真是,“快啊,都去帮忙!”说完便也利落上场。 万谨言跟秦远帆虽然功夫不咋样,但乱打一气,好歹分去了黑衣人的一点注意力,许云蓄力,一个鹞子翻身,将脚狠狠踢在黑衣人的右肩上,这黑衣人被踢飞倒在那一群黑衣人里,秦远帆追上去,正要出手,却见黑衣人低喝“撤!”,众黑衣人迅速散开,动作极快,秦远帆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走光了。 “唉?我们都还没上场呢,你们怎么就撤了啊,哼,算你们识相!”江史可恶狠狠地喊出声。 万谨言毫不留情面地拍上江史可的后脑勺,“哼,我看是你们怕了,动作慢吞吞的,不然我们早就抓住他们了。” 没上场的人顿时跟万谨言吵起来了,场面竟比刚才还混乱! “别吵了!没看到主角已经走了嘛。”秦远帆没好气地说道。 “唉,我们帮了他,他也不感谢一句,就这么走了?这人好奇怪啊!” “就在前面呢,看着像是也去书院的,咱们追上去问问,他知不知道是谁要杀他?” 少年们很快就追到了许云,各个神情激动地望着他,眼睛里闪动着对八卦的好奇,可是少年人又对着没见过几面的传奇人物许云犯扭捏,一个一个你推我我推你,都试图让别人开口问。 许云自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虽是根本不打算说的,但也乐意逗他们玩儿。 “你们这是作何?”他也没停下步子,就任由他们围着。 “那个……这个……”各个都抓耳挠腮,支支吾吾不成句。 “嗯?”皱起眉头,侧耳倾听,好似在等他们开口。 万谨言忍不住了,当先开口:“许公子,刚刚那黑衣人,他们是你仇人吗?” “是啊,看他们像是下了死手啊,若非我们碰巧赶上,你可是危险了呀。” “嗯,敢在这里公然行刺,胆子真是不小,怕是有人指使。” “呀,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埋伏在这里许久啊?那我们天天打这里经过,岂不是每天穿越虎口?” 万谨言开口后,他们都跟着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完。 许云停下了脚步,他们顿时激动不已,心里已经勾画出一幕幕家仇国恨、爱恨情仇、绵绵不休。 “怎么,到书院了都不进去,今个不上课了吗?”许云一脸揶揄。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正站在书院门口,他们这才知都被许云耍了,顿时横眉怒目、咬牙切齿。 许云笑笑,也不在意,转身便走进书院,只剩下他们面面相觑。 一处偏院里 “少爷,上药吧。” “嗯~” 夜七退下王旻行右肩上的衣服,“嘶~”疼得王旻行一个抽气,青紫一片,中心处已有些发黑。 夜七倒出一整瓶的极品青烟露,都抹在伤处,用力按压,”少爷,你忍着点,若不大力按压,怕是淤血不散,这肩膀怕是难以痊愈。”夜七担心地说道。 见王旻行不吭声,他还是鼓起勇气说出口:”少爷今日为何如此冲动?明明我们可以等到晚上再出手,定能擒获许云。” 王旻行好像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有出声,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此次是我思虑不周,带累你们受伤,众兄弟都要拿最好的药医治,殒命的那位兄弟帮我厚葬他,再拿出一千两赔偿给他家人。”他似是极为头疼,揉着太阳穴,轻声道:“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了……” 夜七只听清了“对不起”,他忙跪下,“少爷,不必跟我们道歉,相爷将我们赐予您,为您出生入死在所不惜。奴才只是不愿见到您受伤,相爷也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的右肩膀也有些感觉了,扶起夜七,“不会了,你放心。” 沿仓书院 三娘估计这时候学生应该都到了,叮嘱好丑夫子之后就急匆匆来到前院,却看到迎面而来的许云。刚刚汪浅的婢女已过来说明了情况,她知晓汪浅到家了就安全了。 “你去看着丑啥吧,我去拿琴,给学生上课,你也别走了,晚饭就在这吃。”三娘等许云点点头,就去书房拿琴了。。 而此时,“啊啊啊啊!”一声惊呼响彻镇国将军府! 第十八章 心意难藏 http://.biquxs.info/

汪浅是被尿憋醒的,四大杯竹叶青,一大碗醒酒汤,可想而知。她感觉肚子要炸开了,头也要炸开了,别提多难受了。她艰难地起身,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搭了一条男人的胳膊,“啊啊啊啊!” 她一脚踹开那人,赵知逸睡梦中被重伤,立马惊醒,“阿浅,你干嘛踹人啊?”他委屈地揉揉肚子,死丫头力气真大。 “知逸,怎么是你?” “不是我,你希望是谁?”赵知逸故意截话。 “不不…不是,你怎么会在我房间,还…还……” “还什么?” “你!还敢睡在我床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在书院喝酒吗?”汪浅只记得喝完第四杯竹叶青之前了,之后…一点印象都没有。 赵知逸试图问了一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喝酒我记着呢,但是我是怎么回来的,我不记得了。” “哦~” “哦你个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不然你信不信我废了你?”但是汪浅实在是尿急,“你给我在这里好好等着,我去去就来,别跟着我。” 赵知逸见她面色古怪,也不知道具体何事,不过现下她既已醒过来了,想来也无事,他便如汪浅所言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她。 在汪浅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赵知逸迅速扫了一眼整个闺房,默默地记住汪浅的喜好。嗯,看来她喜欢绿色,窗台上摆着不少翠绿翠绿的盆栽,窗纱跟纱帘都用的淡绿色。倒是看了不少书,都是野史游记类的杂书。武器是真齐全,九节鞭、腰刀、弓箭、刀、剑、铠、甲、匕首,一应俱全,有些品种还不止一件。她不像一般的女孩子,连房间也与众不同,没有衣裙首饰,也没有脂粉香,只有一丝丝极浅极淡的清香,像是某种植物的气味,不仔细几乎察觉不到。他忍不住想到汪浅小时候的一次经历。 那会汪浅才四五岁,是他们这一片公认的小霸王,仗着可爱为所欲为。那年夏天,洛王李泽家的小妾喜获麟儿,虽是庶出,却是洛王第一个儿子,自然欣喜万分,满月酒几乎邀请了汴梁所有的大小官员,极为热闹。 大人在前院庆贺喝酒,他们这群小孩子都跟着母亲在后院,没一会就坐不住了,偷偷跑去看那刚满月的小郡王,他们这一群人里就属这小子地位最高呢,还不得趁着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赶紧欺负,以后就没机会啦! 他们一溜烟跑到婴儿房,甫进门,汪浅就开始打喷嚏,一连串一连串的不停歇,汪浅还没看到人呢,颇不甘心,硬着头皮往里冲,那浓厚的脂粉香扑面而来,一时没缓冲过来的汪浅竟晕了过去,吓得其他孩子都大哭大闹,直到叶氏过来把汪浅抱走,着御医来看,才知道是脂粉过敏。众人无不哗然,心想这勾栏瓦院出来的揍似俗气,家里有同款小妾的更是一句一句骂得厉害。一场乌龙事件意外地缓解了汴梁城一半贵妃的肝郁气滞,自此汪浅在妈妈圈子的受宠度已无人能及。 赵知逸摇头,“阿浅从小便这般可爱嘿嘿嘿……” 汪浅回来就看到赵知逸这一副呆傻痴笑的样子,吓得一个激灵,她心里一沉:“莫非真的发生了什么?” “嗯~咳”汪浅提醒赵知逸。 “哦,阿浅你回来了”,赵知逸连忙收起回忆,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淡薄脸。 汪浅见他立马恢复正常,都以为刚刚是自己酒没醒,看花了眼,她坐到赵知逸对面,狐疑地看着他。 “阿浅,你怎么了?不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吗?我这就跟你说”,赵知逸边将整个过程讲给汪浅听了,只略去了许云抱她回来的过程,只说是三娘托人找他过去接的。 “原来是这样”,汪浅点点头,她是完全想不起来了,“那你为何要躺在我床上睡?” “你以为你很轻吗?知道我把你抱回来有多累吗?两条胳膊都费了,把你放下,我是怎么也起不来了,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还配上两个白眼。 汪浅此时已信了八九分,她想这人虽然嘴欠,但也勉强是个君子,毕竟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至于其他方面,她压根没想过自己的好兄弟会觊觎自己。 “嗯,多谢你了,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把我带回来也确实够呛”,汪浅难得说了句感谢,“不过,你进过我房间这事,给我嘴闭紧点,要是有第三人知道了,你就等着我……”汪浅顺手抽出九节鞭,往窗台一甩,正中间盆栽的花盆顿时裂成碎片。 “知道不就知道了,我竟不知你如此在意女孩家的闺誉呢?”赵知逸故意刺她。 “你!你怎如此不讲理?”汪浅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是想让我爹打死我咯?不然,你还想娶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知逸微笑着望着汪浅:“我娶你如何?”他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紧紧握起拳头,掌心出汗,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而又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维持住面上的平和,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汪浅的每一个反应。 汪浅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这真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哎哟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她笑得捶腿拍桌子,前俯后仰,极其夸张。 赵知逸在她清脆的笑声里渐渐脸红,他想开口问她此举是为何意?却不敢再开口。 一直等到汪浅笑得没力气了,“就,知逸,哈哈哈哈…”,没说两个字又开始笑,看到赵知逸的冷脸,她收起笑,说:“知逸,我们根本不可能啊……” 还没等汪浅说完,赵知逸突然站起身,跨到汪浅面前,低着头恶狠狠地瞪着她:“根本不可能?呵,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哪来的根本不可能!” 汪浅被他这表情吓到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知逸你…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汪浅见他不依不饶,也来了气,“你今天怎么了,玩笑都开不起了吗?”。 赵知逸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只感觉满腔的无力感,他眼眶湿润了,哽咽着说:“阿浅,你没有心吗?”他抓起汪浅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极速跳动的心脏上,“你感觉不到,它在为你跳动吗?” 第十九章 如玉少年 http://.biquxs.info/

汪浅感觉到手下那颗心脏在极速地跳动,她呆愣愣地望着赵知逸那红着的眼眶,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有,却也什么都没有。她猛地推开他,施展内力跑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要跑到哪里,但她怎么也不愿意待下去了。 赵知逸被汪浅推地倒退了好几步,跌倒在床榻上,他望着汪浅仓皇逃走的背影,一阵苦笑,他果然是逼得太急了吗? 汪浅一直跑到了牡丹亭后,牡丹亭里绽放着各色娇艳的花朵,在日光照耀下更显可爱,四周环绕着生机勃勃的芜箐,柔弱与力量交织,分外和谐。她不禁感叹,莫非这便是世间之道? 平日她最爱听的虫鸣鸟叫,此刻她却听得心烦,她大喊道:“不要吵了!走开~都给我走开~~”惊走了一大片沐浴在阳光下悠闲自在的鸟虫,只剩下风吹动草丛划拉的沙沙声。 喊出来之后她觉得好多了,只是胸口仍然堵着一口气。她开始跑步,这是她每次遇到烦心事都会使用的方法,跑出一身汗再泡个热水澡,睡醒之后便焕然新生。 一圈又一圈,渐渐地她的肌肉有些酸痛,双腿有些无力,她没有心思想别的了,一心一意沉浸其中。 “唉?你这满头大汗地跑什么呢?这是镇国将军教你的武功功法?倒是头一次见。” 汪浅被吓了一跳,她丝毫没注意身边多了个人,她想她的警惕性跟敏锐度都大大降低,着实不该,她稍稍放慢了速度。 “你怎么在这?还有你在这多久了?”汪浅侧头瞪了一眼王旻行,这厮也不知偷窥了多久! 王旻行见她脸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下颌流向脖子,两颊粉红一片。卷翘的睫毛上也沾满了汗珠,眨一下便落一场雨,眼眶泛红。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什么天大的事也值得你这般,又是大喊大叫,又是折磨自己的?” 哼,这厮果然是一直都在,“与你何干”,说完便加快速度,似是要这人甩远。 王旻行也不由加快长腿的迈开速度,“嗨你这小丫头,哥哥我免费替你答疑解惑,你还不领情?” 见汪浅不搭理她,他又接着说:“像你这般年纪,能有什么事,要么是家里有事,可汴梁谁不知镇国将军和夫人去宣州省亲了;那估计就是感情上的事儿了,莫不是你表白被拒绝了吧?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你这冲天炮一样的死丫头有什么好的,谁能眼瞎看得上你?哈哈哈哈……”王旻行笑得肚子疼,一边拿手揉着肚子,一边费力地跟上汪浅。 “哥哥我是过来人,你们这年纪,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人家拒绝你啊,你就换个人喜欢,我跟你说啊,不出一月,你肯定就移情别恋了!”王旻行随便说说。 汪浅却突然停下来,扯住没反应过来还在往前冲的王旻行,“你说的可是真的?” “啊?啥?我说了那么多句,你问的哪句?” “就…就移情别恋,真的很容易吗?” “那是相当容易,尤其是换一个更帅气更优秀的小哥哥,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啊哈哈哈哈” 汪浅瞧他这蠢样,嫌弃得紧,“那男孩呢,男孩是不是也很容易?” 这句话问出口,王旻行已懂了汪浅所恼为何,只不知是哪个可怜虫,赵知逸?秦远帆?还是许云呢? “男孩就更简单了,尤其是从小从不接触女孩的,你给他们多介绍一些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保证他们分分钟喜新厌旧。” 汪浅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王旻行一把拉住她,“唉?我说,我替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你就这么卸磨杀驴啦?” “不然,你待如何?” “哥哥我也不为难你,不过怎么说,一顿饭得请吧?” “好” “不愧是镇国将军之女,爽快的很,就这么说定了,”王旻行也没松开汪浅的手,就往回走,汪浅此时也累得不行,也不反抗,由着他拖着自己走。 夜幕低垂,星光璀璨,王旻行将汪浅送回将军府,正要回去,却看到站在翰林学士府门口的赵知逸,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赵知逸见他看到自己,便走上前行了一礼,“王兄。” 王旻行也点头回礼,“赵小弟如此有雅兴,今晚夜景确实不错。” “小弟送王兄回去吧。” “如此便多谢了。” 二人沿着官院大路向西走,均是高高束起的学子头,夜风吹动二人的衣角和发尾,在月色下翩若惊鸿。 王旻行年长赵知逸三岁,个头高出一寸,他身着国子监的墨色学子服,腰间同色腰带上坠着一块碧绿玉佩,价值千金。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无端生出一丝邪气,勾起一边嘴角,似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勾魂摄魄。 相较之下,十五岁的赵知逸则明显稚嫩不少,他的面庞上还透着少年人的青涩,柔和的五官衬出霞姿月韵,只高挺的鼻梁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倔强。 “你怎么会送阿浅回来?” 王旻行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问,笑着说:“我见她在牡丹亭后的山坡上发疯,虽不想多管闲事,但也没法袖手旁观,就好心送她回来了。” 赵知逸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她没事吧?” 王旻行瞟了一眼赵知逸皱起的眉头,“莫非她这般发疯,是因为你啊?你可真是本事大呢。”语气不轻不淡。 赵知逸无力地垂下头,“我…我……我并非有意的!”他突然抬头直视王旻行。 “哦,不管有意无意,小丫头是被你吓得不轻了,”王旻行看着懊恼不已的赵知逸,好心地拍拍他的肩。 “不过,很快,她就会给你一个惊喜了哦!”王旻行揶揄道完,便转身继续向前。 赵知逸被那句惊喜砸的晕头转向,他紧紧按住作乱的心脏,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难道…阿浅她…她…她要接受我了……她心里果然是有我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嘿嘿……竟有些不真实……呸呸呸一定是真的,惊喜嘿嘿……嘿嘿……”。 若是有旁人在场,看到这般霁月清风的翩翩佳公子,独自一人深夜站在大街上傻笑,必是要摇头叹息一句可惜啊可惜~ 第二十章 地理老师 http://.biquxs.info/

少年人的烦恼归烦恼,但汴梁城的日子还是日复一日、漫不经心地过着。 只在五月的头一天,沿仓书院突然传出了一阵惊呼,响彻云霄! 学生们瞪大了眼睛望着负手跨进课堂的许云,下巴齐刷刷掉到地上去了。 “未让丑夫子提前跟你们打招呼,本意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可此番看来,似乎是惊吓?”许云好笑地开口,懒散抱胸靠在门口。 大家这才捡起来下巴,你一句我一句,乱七八糟,云里雾里,许云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好了好了,派一个代表出来传达一下你们的意思吧?” 众人的目光纷纷不由自主地聚到汪浅身上,汪浅自然地示意了赵知逸,赵知逸起身,十分有礼地拱手鞠躬:“许公子好,不知刚刚许公子所言何意?” 许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讲台,解开他腰间的布袋,拿出一本发黄泛旧的书,放到桌子上,“以后我便是沿仓书院的地理老师,负责为大家讲解大宋地形地貌、名山大川、版图疆域等相关地理知识,你们对此有何意见?不妨说出来,机会难得。” 底下又是叽叽喳喳的一片,汪浅表面淡定,心里却乐开了花,自那次她无意之间看到了那本许云撰写的地理志,便一直心向往之,只她心里对许云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别扭,硬生生憋到现在。 此刻知晓许云过来授课,还是地理课,她便有正当理由去深入了解了!她激动不已,心跳极快,用尽全力才维持住平日里一贯的随意姿态。 “许公子,那我们该唤你什么呢?”万谨言询问。 “称呼无妨,都随你们。” “那…那……”,江史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蹦出第二个字,似是极为难的样子。 许云好笑地开口:“但说无妨,今日第一堂课本就是作为我们的见面会,大家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大声说出来,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江史可这才有勇气接着说:“不知许公子以何身份教我们的呀?您是大宋的少年丞相,又…身份特殊…不知…” 虽是断断续续的一段话,但众人都明白其意,眼神担忧而又好奇地望向许云。 “哦,是了”,许云看他们这慎重的小模样,莞尔一笑,“我来沿仓书院是陛下亲准的,过几日等我的宅子修葺好,圣旨便会下来,届时欢迎各位小兄弟赏光。” 此话一落,底下又是一阵哗然,这么劲爆的消息他们竟然今天才知道! “那你可会一直待在沿仓书院教书?”秦远帆站得笔直,他不像其他人,崇拜传奇人物少年丞相。在他心里,这厮奏似情敌,没跌商量! 许云思索了一会儿,方道:“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我游历十五年,也只是窥得这大千世界的一角,若我觉得哪日我已无东西可教,那便是我要离开沿仓书院的时候了。” 十五年啊,他们也就在这世上活了这么久而已。他的眼里盛满太多东西,是如他们这般如花年纪的少年人根本看不透的,似烈火般灼热,又如寒风刺骨。 汪浅极不喜他这幅模样,就像是站在水晶球的外面,带着悲天悯人和看透一切的眼神,隔着那层薄如蝉翼却又坚似寒冰的玻璃,望着水晶球里的他们,或欢笑或忧愁或打或闹,都与他无关。 “不知许夫子打算从何处开始讲起?又是要按何顺序讲?若学生有不懂之处可否请许夫子陪同我们实地考察呢?”汪浅甩下一连串问题,试图炸醒这个过于沉重的男人。但许夫子的称呼一喊出来,便证明她心里已认定了这个事实。 许云果是一愣,而后笑道:“从何处开讲,又如何续讲,我自是已准备好。只是今日须得你们完成一份作业,明日上课交予我,如此方可定下讲课难度。” 他望向亭亭而立的汪浅,摇摇头:“至于实地考察,怕你们吃不得苦。” “哼!你能吃得,我们怎就不行,少瞧不起人了”,汪浅撇撇嘴,神色不屑。 许云眼里已有了笑意,“哦?那咱们便拭目以待吧。”拖长的口气还是带着满满的质疑。 许云走下去,绕了一整圈,回到讲台,“一共是十六名学生,今日可还有缺席未到的?” 朱珍笑意盈盈地道:“没了,许夫子,咱们班就是十六人。” 许云点点头:“好,待会儿到我这里将名字登记下来,这位同学,你叫?”他笑着冲朱珍问道。 朱小胖连忙紧张地脸色发红,没办法,许云一直是他的偶像,他腼腆又讨好地回答:“回夫子,我叫朱珍,大家都叫我朱小胖嘿嘿”说着还不时扭动臃肿的身子,引得大家好笑不已。小胖被大家的哄笑声弄得脸更红了,鼻尖都渗出些许汗珠,他不安地攥着手指,心里埋怨这帮兔崽子也不在他偶像面前给他留些面子! “朱珍,嗯,不错,以后你便是我的地理课代表,明日你负责帮我把作业收上来哈。”偶像果然解救了他,还任命他做课代表,啊呀呀,好激动哈哈哈哈… “我知你们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汴梁人,可能有些人长这么大也没出过汴梁。” 许云停顿下来,将他带来的那泛黄纸张展开贴在墙上,他挪到一边,接着说:“这并不重要,但我们须得知晓,大宋在汴梁之外还有别的城市,而这大陆之上除去大宋还有别的国家,无望海的尽头并非天涯海角,而是与我们迥异不同的人种,有金发碧眼、浑身雪白的白种人,亦有暗如黑夜发似藤蔓的黑种人。” 随着他的话语,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墙上的纸张上滑动,从汴梁城开始,滑过大宋一十二个城市,滑过大宋邻国蒙古、匈奴、南疆,滑过壮阔的无望海,最后落在与大宋隔海相望的另一片大陆。 顺着他的手指,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滑过那密密麻麻的纸张,最后定格住,他们知晓就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许云口里的白种人跟黑种人,可能只有神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人,匪夷所思! 汪浅知道第一次自己听到这话时是怎样的心神震荡,如同被蛊惑了一般,自然便对其他人此时雷劈一样的表情深以为然,只是她不愿这么轻易放过许云。 “丑夫子常教育我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并非我们不信任你,只是黑白肤色之人实在太不可思议,史书上也从未记载过,除非我们亲眼所见,否则……” 许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嗯~想见到他们也并非难事……”。 “真的吗?” 第二十一章 友谊危机 http://.biquxs.info/

汪浅竟激动地冲到许云面前,紧紧地望着他。她不过就是有意为难他,她其实对他口中描绘的一切深信不疑,只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也能亲眼见到! 许云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汪浅,这个角度,小丫头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几乎占了一半,下巴尖尖,脆弱易碎。 他点点头,“嗯~中元节的时候会有各国使者到访大宋,我游历时都发出过邀请,只是路途遥远,想来也并非都能如约而至。” “哇哦哇哇哇!”汪浅开心地忘形,又是跺脚,又是捂脸放下仰天大笑。 许云也不提醒她,静静地看着她奇怪的举止,果非一般大家闺秀,活得肆意张扬! 底下的学生也都围到了汪浅身边,赵知逸拉回她,摆摆手,也试图拉回她的神志。 “阿浅,见到就见到了,哪里值得你这般?嘴都要裂开了”,赵知逸眼神示意秦远帆,赶紧劝劝啊,这丫头疯了! 秦远帆从赵知逸的手里接过汪浅,拿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脑勺,“天灵灵地灵灵,回神了回神了……” 万谨言噗嗤一笑:“靠,远帆你自己在叫魂呢,当心阿浅打死你!” 话音未落,一双小手就捏住秦远帆的耳朵,这家伙减肥成功后就再也没法捏脸了,唉,汪浅跟秦远帆本人都觉得甚是遗憾,秦远帆一度后悔:这是他减肥最大的代价!使劲扯,“啊?拍什么拍,喊什么喊,啊!” “哎哟,疼疼疼~阿浅,轻点…”,秦远帆轮廓线条清晰流畅,一张男人味十足的俊脸此时却皱成一团,可怜兮兮地求饶,惹得众人一阵一阵哄笑。 万谨言笑得前俯后仰,手拍上秦远帆的背,“哈哈哈哈,我早说了,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迟早会死得很惨的哈哈哈哈……” 赵知逸转向看笑话的许云:“许夫子,这会子也下课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许云肃容,轻咳一声,“大家都散了吧,明天记得作业,唉,课代表呢?” 朱小胖一个激动,立马蹦到了许云面前,“许夫子,我在呢在呢!” “嗯嗯~课代表,明日收作业就劳烦你了。” “没问题没问题,都是我应该做的,夫子可千万不要客气!嘿嘿嘿” 许云最后扫了一眼,迈出课堂的那一瞬间,他皱起眉:那双捏住耳朵的手真是碍眼得很! 明日很快就到了,等许云收拾好,从好来客栈赶到狗不理包子时,沿仓书院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吃得不亦乐乎。 大家见到许云,都兴奋地抬头打招呼:“许夫子好!” 下面有人小声嘀咕:果然少年丞相爱吃狗不理包子是真的,这么多年了,还是每天早上准时来吃。 又有人:也不知阿浅是不是也能吃一辈子。 有人好笑:除非阿浅不嫁出去,就能一辈子待在汴梁城了。 万谨言一个包子扔过去:“阿浅当然是嫁在汴梁,李水你名字叫个水,脑子还真进水了不成!” 赵知逸跟秦远帆虽未开口,可碗边溢出的汤汁也说明了二人的不爽。 汪浅不以为意:“不嫁在汴梁,我也能天天早上吃狗不理包子。” 见他们三人都面色晦暗地望向她,“怎么了,你们不信?”她抽出腰间的九节鞭,轻轻一甩,电闪之间,雷鸣甚嚣尘上,震得聂童童嘴里的包子都掉了下来,他气得站起身,虽然站起来也没多高,大声喊:“阿浅,没事又拿鞭子吓唬你!” 汪浅俐落收回鞭子,歉笑:“哎哟,没吓着您的小心肝吧?” “哈哈哈哈…”又是全场一阵哄笑,聂童童气得扭头往书院走。 汪浅诧异:“这人还是男人吗?个子没我高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别扭生气,渍渍渍”,低头继续啃包子。 赵知逸把温好的羊肉汤递给她,“阿浅,你刚刚所说是何意?” “啊?啥?我说了啥?”啃包子没停。 他们三人对视一眼,石头剪刀布,是你!秦远帆为难开口:“阿浅,就是你刚刚说的啊,说你不嫁在汴梁,你以前不是常说我们四个要一直在一起的嘛,是不是为了嫁人,我们三个你都不管了!”说到后面竟有些哽咽,他实在没法想象没有阿浅的生活,连想象都让他不寒而栗。 万谨言也有些激动:“是啊阿浅,你要是嫁走了,我们仨怎么办?” 赵知逸也紧紧盯着汪浅,说好的惊喜等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被王旻行那个混蛋骗了。但是阿浅在说什么,她要嫁人,还不是在汴梁城! 汪浅有些头疼,在三双灼灼的眼神中,她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怎么了,这不是迟早的事嘛,你们会娶亲,我也会嫁人,但我们还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啊,这又不冲突!” 赵知逸咬牙切齿:“阿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汪浅是个有话藏不住的人,有些话她早就想说出来了,此时是个机会,索性跟他们说清楚,“知逸,远帆,谨言,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但”,她深吸一口气,“我们也只会是好兄弟,以后……” 汪浅说到一半,秦远帆就跑了出去,随后赵知逸也扯着万谨言追出去了,汪浅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苦笑不已。 怔了一会,她缓缓起身,往书院走去。走着走着,她感到身后有人,她定在汴桥上,回头看去。原来是许云,哦~这人如今是沿仓书院的地理老师,哼,一声不响地跟着做什么,她故意将步子迈大,试图甩开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人。 只是她快,他也快,逼得她没法子,只好转身,动作极快,差点跟许云撞了个满怀。 “你想干嘛?”双手叉腰,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许云揉揉挺直的鼻子,“去书院只有这条路,我又没法飞过去不是?” “你!我可没拦着你,但你别跟着我!” “我跟着你作何,我不过就是赶时间。” 汪浅知道他这是打算脸皮厚到底了,气极反而笑起来:“既如此,夫子请先行。”她侧身,伸手示意许云先走。 刚刚,许云坐在一边,看到了四名少年争执的那一幕,友谊经受考验,最是难过情关。他觉得作为老师,有责任去开导自己的学生。只是,这小丫头眼神倔强,神情淡漠。罢了,说起来是年长十五岁,但是在感情方面我……。 汪浅听到了许云的那声轻叹,她抬眼,早春日光下,他伶仃一人,闲步走远,虽是温暖的光晕,不知为何,却显得有些寂寞。 第二十二章 探讨起源 http://.biquxs.info/

等汪浅进课堂时,赵知逸、秦远帆、万谨言都不在,她看着自己的座位,因为少了陪伴,显得孤单,她还是走过去,只是再无多余的心情与同学嬉闹了。 不多时,许云便携一叠纸进来了,进门时他扫了一下那格外醒目的三处空座以及空座包围下孤零零的小丫头,无声叹了一口气。 他双手撑在讲桌上,上半身略往前伸,弯唇笑道:“果然像我昨天预料的一样,诸位去过的地方实在是掐指可数,基本都是平日里去汴梁周围的城市探亲。嗯不过,秦远帆在吗?” 朱珍赶紧站起身,有些慌乱地解释道:“许夫子,今日秦远帆没来,然后赵知逸跟万谨言也没来,应该是被事情耽搁了,可不是故意误您的课!” 许云示意朱珍坐下,“无妨,我明了前因后果,自是不会怪罪他们的。嗯,提到秦远帆,是因为他着实去了不少地方,可有人清楚原因?” 汪浅还在琢磨许云那句“明了前因后果”是什么意思,周围就炸开了锅。 “许夫子,您是不知道啊,远帆父亲是我们汴梁远近闻名的大商人,十年前他派出去的商队南下到达无望海,从海里带回来不少珍稀之物。” “对对对,听我爹说,就是那批珍稀之物让秦老爷获得了第一桶金,自此在汴梁买地买铺子做生意,如今俨然成了汴梁第一大商人。” “不止呢,除了大宋,不少国家都跟秦老爷有合作,蒙古人用牛羊跟秦老爷换大宋的丝绸,南疆的药材也都是秦老爷收购的。” “嗯!所以啊,我们汴梁人都知道,秦老爷的私库那可是比大宋国库还充盈,如今大宋的官员哪个不是铆足劲儿往秦老爷跟前凑啊!” “但秦老爷是大大的好人呢,从未见他与哪个大官勾结,每年都施粥建棚给贫民,乐善好施,是穷苦人眼里的活菩萨!” “是的,秦叔叔人很好,很爱笑,远帆小时候长得胖,为了减肥经常跟着秦叔叔的商队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汪浅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她从未见过比秦叔叔更爱笑的大人了,她与远帆能这么铁,说实话,某种程度上跟她对秦叔叔的喜爱与崇拜也有很大关系。 许云了然地点点头,“那便说得通了,你们可知,自古以来,每朝每代都有无数人耗尽心血来制作地理志,所图为何?” “我觉得是划分州府,大宋疆域辽阔,若是稀里糊涂不知面积几何、何处贫瘠、何处富饶,又如何能公允划分呢?”李水说道。 许云淡笑着点头,没说是也不是,似乎在等下一个答案。 江史可接着说道:“许夫子,我也不知对不对,随便说说,您别介意哈?” 许云好脾气地笑道:“放心大胆说。” “嘿嘿,我爹是个大老粗,少时家里边有很多兵书,我亦时常翻看一二。尤记得《孙子兵法》中有一篇九地篇,开篇便是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泛地,有围地,有死地。不同地形当采取不同作战方案、选择不同领军将士。是以为保卫大宋国土,我们须得熟知地形地势,方能百战百胜!” 说到最后江史可都被自己感动了,老子真他娘的优秀,声音越发激昂。等了半天,唉?许夫子怎么还是没有说话啊,我这该死的优秀没人听懂?江史可缩头缩脑地坐下来,为自己刚才异常兴奋的发言感到害羞。 许云忙赞扬:“江同学说得很好!地理知识在军事上的应用是必不可少的,不过这也只是其一。” 他环视了一圈疑惑不解的目光,决定不再等答案了,开口道:“地理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我们的祖先结合自然地理形势、历史文化背景以及与天文密切相关的巫术从而衍生出地理分区思想;而后又从夏商周三代政治地理差序结构中抽象出‘畿服’概念;最后加入数术形成方位概念。自此,地理知识便与人类的生产、生活、政治、经济、军事等等方面都息息相关。” 许云嗓音低沉动听,底下的学生无一不沉浸其中。 “我们的先辈祖先一直十分关心自己赖以生存和发展的自然环境的状况,所以萌生出了各种地理概念,也在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地理知识,为承载地理知识,先辈们又不遗余力地编撰了各种地理文献,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研究资源。” 许云站着有些累了,便身子歪在讲桌上,继续说道:“地理文献起源于先秦时期,秦汉魏晋时期已经种类繁多,隋唐五代实乃鼎盛发展时期,但是如今,却是逐渐凋敝之态势……”他遗憾地长叹一声。 “是因为大宋山河志吗?”汪浅一针见血指出。 许云将眼神移到她身上,过了许久,方才开口:“山河志的遗失确是导火索,但,这背后的根本原因却是错综复杂。你们须得知晓,地理志自是与一国的各个方面都有密切的联系,同样,它的繁荣与萧条也离不开这个国家的强大或弱小。” 这话极其大胆,想法标新立异,与如今大宋倡导的正统价值观背道而驰。而许云的言下之意则相当露骨而讽刺。他在说,丢失了一本山河志就能毁了大宋、将其推入万丈深渊了吗?为什么一个泱泱大国却没有复刻一本文献的能力?满朝文武领着朝廷俸禄难道就想不到解决之策吗?将地理知识的江河日下归到一本地理文献身上,是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高官显贵在认真地跟大宋百姓开玩笑吗? 不知是他的语言,还是他的语气,震得汪浅等人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你这莫不是在为自己开脱罪责吧?大宋谁不知少年丞相因山河志被盗一事而被圣上贬为庶民。”汪浅实在是搞不懂这个人,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他这般大胆,想必她问出来,他也会答的,而她恰好急需一个真相。 许云果然没有迟疑:“正如我刚才所说,山河志不过是一根导火索,真正的原因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便可真相大白。只是…到时候…如若我已不在,希望你们仍能记得今日我这番话,用公平公正的眼光看待地理志与家国天下之间的关系。” 汪浅看着他在说出这句话后,眼神里的破釜沉舟与孤注一掷,她特别特别想对着他吼出来:既然是天下之事,既然不过一根导火索,你又何必独身犯险,真拿自己当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吗?呵呵…。 只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你又怎知那执念多深,失之是否殒命?没资格,亦没立场。 第二十三章 初表心意 http://.biquxs.info/

之后,许云说了明日休息,后日去罗浮山,这时节正是山顶上冰封消融时机,他需要去计算罗浮山的高度,根据冰雪消融的速度。 于是他便在一片欢呼声中离开了课堂,而后八卦群体就过来团团围住了汪浅,好奇地打听:阿浅,今日他们三个怎么都没来上课啊?要说远帆跟谨言不来,倒也正常,只是知逸怎么也没来,人家可是目标冲着大宋状元的学霸啊?逃课这种事着实跟他八杆子打不着呀! 汪浅掏掏耳朵,作势要抽出腰间明晃晃的九节鞭,顿时鸦雀无声,八卦的群众都跑了个干净。 印象中,她从不曾见过这般空荡荡的教室,她在想待会儿要去哪里解决午饭呢? 爹娘昨日来信,因舅舅家的叶良辰表哥去年会试成绩不错,得宣州府第一名,舅舅便将表哥送到国子学来,希望能在明年的春闱中一举夺魁。一应事宜均托付给爹爹跟娘亲,此行怕是要再拖几日才能返回汴梁城。 本来可以趁这段时间,跟他们三个好好潇洒地乐一乐的,哪知……唉…… 汪浅来到后院时,丑夫子、三娘及许云正热闹地吃着饭,有说有笑,她一时愣住了脚步,纠结要不要去破坏这么好的氛围,因为她此刻心情着实不咋滴。 许云最先看到她,他示意三娘,三娘忙走过去,将汪浅拉过来坐着,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一个人傻站着作何?可吃午饭了?镇国将军可是还没回来?” 汪浅不高兴地撅撅嘴:“反正没人管我死活,少吃一顿也饿不死。” “你这孩子,谁惹你了啊?今日就在三娘这随便吃吃吧,晚上三娘给你做红烧肉吃好不好?” “嗯~三娘你对我真好。”汪浅撒起娇来。 “好了,来吃饭。”三娘将刚刚许云去厨房拿过来的碗筷递给了汪浅,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头,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鸡汤。 汪浅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总算在美食填饱肚子的过程中逐渐回暖,脸上也有了笑意。 坐在对面的许云叶不由松了口气,丑夫子却对许云的变化满心狐疑,他什么时候跟臭丫头这么熟了? 下午又是在丑夫子的之乎者也中浑浑噩噩度过,沿仓书院虽比不上国子学,十几年来也培育出了不少大宋栋梁之才,如今他们这一届均已到了可以参加春闱的年龄,自是要充分准备起来了,少不得背诵四书五经。 吃过晚饭,三娘嘱托许云务必要将汪浅送到将军府,汪浅假意推脱不下,许云只好临危受命。 汪浅此时心情已好了很多,在月光下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过了一会儿,她转身倒着走,“许云,你今日说‘明了前因后果’是何意?” 看,她管他叫许云呢。许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会儿,我正在边上吃狗不理包子。” 那会儿?哪会儿呢?哼,怪道今天早上像影子一样跟着自己呢!“哦~既然你看到了,那你跟着我是准备说什么呢?” 许云眼神继续飘逸:“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夫子嘛总是有义务要多关心学生的。” 汪浅对这个回答颇为不满意,“那许夫子,你觉得我们的矛盾是不是我的错?我是不是不应该对他们说那些话?” 许云望着面前的小丫头,不知她问这话是何意,也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的悔意和歉意。“感情一事若非亲身经历,谁也没有资格去评论,只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非凡,若是能彼此成就一番好姻缘,倒是上上之选,莫要等到失去后才后悔莫及。” 汪浅停下了脚步,许云也停下了,身形一高一低,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月光将两人的棱角磨平了一些,此时的他们在彼此眼中都异乎寻常的柔和。 汪浅不解地问:“但是友谊之情又如何能骗过自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啊!” “喜欢谈何容易,能陪伴彼此度过漫长的一生,岁月静好便已十分不易!” “哼!你不过是依着你个人经历,而心生怯懦,你是在后悔你曾经的某种坚持吗?因为那份坚持并没有让你获得幸福,甚至伤害了真正关心你的人,所以你后悔了对吗?” “是!你说的对!正是因为时间证明我曾经的愚蠢,所以我后悔愧疚,也真心希望你们不要重蹈覆辙,要珍惜眼前人!” “这不用你说,我自会珍惜跟知逸、远帆、谨言的情谊。但是,我也会勇敢去追求我自己喜欢的人,他出现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不同的,我好奇他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理想。” 汪浅向前两步,轻轻仰头看着许云:“我不希望他背着太重的枷锁,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他分担一些,只要他肯信任我,哪怕是一点点。” 汪浅看着愣住的许云,他苍白的面色在月光下更显剔透,这是个惯常压抑情绪的人,这般动容的表情,她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他们相识不过两月时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不知为何,她总是有如心灵福祉般对这人的心思知之甚深,看得这般清晰。 汪浅心疼他眼中细碎的星光,她伸出双臂紧紧环住许云的腰,小脸贴在他的胸前。 他还是没有反应,只听得到她耳边的心跳一声又一声,砰-砰砰-砰,如同她在爹爹军营中听过的战鼓擂鸣。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想推开自己,汪浅却下了死力拼命地抱住他,固执地不肯松手。 许云没法子,只得由着她,垂眼看着她头顶的玉冠墨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近来叹的气有些多,果真是老了吗? 微凉的晚风将汪浅的发尾吹起,扫到许云的脸上,有些痒,他伸手将发丝轻轻放回原位,落下的手臂却不知该往哪儿放。他看着汪浅瘦弱的肩膀在轻微颤抖,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落泪、为什么伤心,只安静地让她靠着自己。 正当他要用手拍拍她的肩膀时,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将汪浅从他怀里猛地扯开。因力气过大,许云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而汪浅则倒在了地上,压着秦远帆。 赵知逸跟万谨言手忙脚乱地将二人扶起,汪浅看见他们三个,泪如雨下,抽噎着说:“不是…跑没影了…吗?还…回来…回来做什么?” 秦远帆拿手帕擦去汪浅脸上的泪水,“阿浅,别哭了,今日是我们混,不该对你发脾气的,你打我们吧,只要你能消气。”他拽着汪浅的手一边往自己身上招呼,一边说着“是我混,你打吧”。 “远帆,别闹了,”赵知逸从秦远帆手里拽出汪浅,“阿浅,今日确实是我们不对,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别难过了。” 万谨言也担心地说道:“是啊,阿浅,我们虽是好兄弟,但是嫁人毕竟是你一生的幸福,我们会尊重你的选择的。” 汪浅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们三人,“你们真的想通了?没骗我吧?” 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苦从赵知逸的眼里闪过,他极力压抑着自己说道:“阿浅,你太冤枉人了吧?我们何曾骗过你?是吧?远帆,谨言?” 秦远帆跟万谨言连忙点头:“是的是的,阿浅,你信我们,不管以后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你要相信,我们都是希望你以后能永远幸福下去,不论我们是否有福气拥有你。” 汪浅深知,他们能说出此番话着实不易,她一把呼噜了小脸上的泪水,兴奋地跑过去将许云拉到他们面前,一副小女儿姿态站在许云身边,面色绯红的抬起星星眼望着许云。。 赵知逸跟秦远帆只觉眼前这一幕有如晴天霹雳,把他们思索一整天想到的缓兵之计砸了个粉碎。 第二十四章 罗浮山下 http://.biquxs.info/

许云望着挽着他右臂的小丫头,又看着眼前愣住的三小只少年,动作极轻却十分坚定地推开了汪浅,“是捉迷藏还是老鹰捉小鸡,都自个儿去玩哈,叔叔年纪大了,实在是没那个精力了。”说罢,便在一小只愤恨的眼神、三小只松了的三口气中黯然退场。 汪浅看着那伶仃的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又生气又心疼又难过又无奈,咬紧牙关,沉默了半晌。 三小只不敢雀跃地太明显,生怕触到了心上人那敏感脆弱的小神经,一个弄不好,遭殃的还是自己。 赵知逸背负着另外两双期待的眼神,正准备开口,汪浅就甩袖跑了起来,他们三个还没来得及反应,丫头在漆黑的路上就跑没影了。 赵知逸跟万谨言连忙去追,秦远帆本也有跟上的,只听赵知逸说:“远帆回去吧,有我跟谨言在,阿浅的安全你放心”,两人也跑没影了。 秦远帆:丫的,有你们两在,我才不放心呢!不过,还是乖乖往家走去。爹爹的商队好像是今天回来,我回去挑挑好东西,明天带去书院给阿浅,她一定会心情好起来的! 这一头,话说许云潇洒离去后,便面色沉重。回到繁翠阁,他站到窗前,屈指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一只雪白的鸽子便落到他手上。头伸出另一只修长的手,解开了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便将鸽子放了出去。 他坐到桌子前,凑着油灯,打开纸条,默声不语,而后便将纸条放置在灯焰上,没一会儿就燃成了灰烬。随即,熄灯,躺下,睡觉。 “阿浅,你快看,这次我爹的商队去了南疆,带了不少稀奇之物,你瞧瞧,可好看了!”秦远帆讨好地将挑了一整晚的好玩意儿都从包里拿出来堆在汪浅的课桌上。 虽然汪浅还是闷闷不乐的板着小脸,但是眼神不由自主的被眼前堆成小山的东西吸引。 “哇塞,这是啥子啊?从没见过!”朱小胖两只胖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瓶子,里面的液体想着流淌的星辰,炫目多彩,极其耀眼。 秦远帆赶紧夺过来,轻轻放着,很严肃地说:“这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毒,我爹说了,让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要是沾到手上小命难保!” 大家听他说的如此瘆人,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啊?说得这般吓人?” 秦远帆对着汪浅好奇的眼神笑着说道:“你们可知南疆圣女?” “这怎不知,南疆与一般国家不同,不是政权掌国,而是圣教驭民,圣女便是一国之主,即便是圣教十大长老也须得听命于她。” “据说南疆圣女生的极其貌美,普通人只要看一眼就有可能被勾去魂魄,所以她们都以面纱覆脸人。” “而且听说她们只会生女儿,等女儿长到十五岁便主动禅位,余生只能在南疆雨林中安度,不得踏出一步,防止争权夺位。” 秦远帆看出了汪浅渐渐被吸引住的眼光,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他扯大嗓门,“既然你们这般了解南疆圣女,那可有听说过她们为保一身圣洁,浑身带毒,除去下一任圣女的生父,谁也不能碰触圣女,否则会在一息之内化为一滩脓血而死。” 他稍微停顿了下来,看着他们一副见到鬼的惊吓表情,窃笑道:“这便是圣女身上带的毒—冰凌媚,一滴便可腐白骨蚀皮肉,看着有多美,触之便有多毒!” “啊!”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汪浅没好气地瞪秦远帆,“明知是这么毒的东西,你还带过来,怎样啊?打算灭了我们啊?” “是啊是啊,秦远帆,你肿么这么不厚道,刚刚我差点打开看了,故意的吧?小爷我也没得罪你吧?”朱小胖气得面色通红,心脏极速跳动,对刚刚的命悬一线后怕不已。 秦远帆委屈地瘪瘪嘴,目光幽怨地投向汪浅:“阿浅,我不都是为了哄你开心,你从小就喜欢这种稀奇之物,漂亮到极致,又危险到极致,不就是你喜欢的嘛?” 汪浅:“哦,你倒是懂我,要是这玩意儿害死人,还是我的错咯?” 秦远帆忙摆手:“哪能啊?等你看完,我就让杜河送回家。”杜河,秦远帆小厮是也。说着便挥手叫杜河将这诡异的一瓶液体送了回去。 正当秦远帆要兴奋地给汪浅介绍下一样稀罕东西时,丑夫子携着厚厚一本书跟长长一条戒尺走进教室,吓得秦远帆赶紧用布兜住,用肚子顶住,猥琐回了自己的座位。 然后在一阵莫名其妙的哄笑声中,丑夫子开始了新一天的之乎者也。 转眼已到了跟许云约好去爬罗浮山的日子,等许云吃完狗不理包子、背着装有准绳规矩跟一沓子粗纸的大包来到罗浮山下的集合点时,学生们都已到齐,三三两两地聊天大笑,将五月的阳光都衬得更加灿烂了。 朱小胖眼尖又热情,昂的一声冲到了许云面前:“许夫子到了啊,那咱就到齐了,这就出发啦?” 许云笑笑点点头,“哦~”全场欢笑,咧嘴打闹,背着大包小包,向着山顶出发。 朱珍走在最前面带路,许云走在最后面善后,一行队伍,稀稀疏疏。路上偶遇上山砍柴的农夫、采药的村姑,打个招呼问声早安,与安坐课堂完全不一样的体验,新奇有趣,兴致盎然。 可走着走着,汪浅就慢下了步子,从队伍中间落到了尾巴,心思昭然若揭。秦远帆本想拦住她,但想到那天自己说过的话,又只好默默忍受。赵知逸拍拍他的肩膀,“随她吧,他们没缘,不必我们出手得罪阿浅。”秦远帆想想也是,便一声不吭地继续往上爬。 许云看到汪浅颇为头疼,只好当作没看见,若无其事地爬山。 汪浅却突然跑到他身后,托起他背上的行囊,“哇!这么沉啊,你不会把地理志也背过来了吧?” 许云立马停下了脚步,回身用无比谴责的目光盯住她。 汪浅连忙收回手:“哎哎哎好,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吧……” 许云低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汪浅在他后面安静地走了一会,趁许云不注意,一个矫健的身姿就握住了许云的右手,许云下意识就要抽回来,汪浅可怜巴巴地道:“夫子,我累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助我一臂之力吧,不然这般陡峭的罗浮山,我是怎么也爬不上去的呀的呀的呀……”。 许云被缠的没法,只得拖着她,步履维艰地爬上山顶。 第二十五章 罗浮山顶 http://.biquxs.info/

罗浮山不算高,但也是内陆城市—汴梁城内最高的一座山峰了。山顶有一座寺庙,名曰寒山寺,金顶辉煌,明柱素洁,气象庄严,是大宋皇朝每年举行祭祀大典之处,平日里香火极盛。 这不,等沿仓书院的夫子跟学生爬到山顶时,寒山寺早已香客如流,钟声悠扬,轻烟袅袅。 他们坐在向阳的一面,地上的积雪都已经融化了,光秃秃的地面上长出了零星的嫩草,透着微弱的生机。 “哎哟可算爬上来了,累死我了!”朱小胖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像一滩肥肉躺下来。 “去去去,小胖,给小爷我留点位置,累死小爷了。”万谨言毫不客气地耸开朱珍的头,一屁股坐下。 “胖啊,你一个人占了这么大的地方,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快挪开,挪开。”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屁股还没躺热的朱珍给搬到了地上,纷纷七歪八扭地分了大石头,大口喘气。 “你们真是太过分了!我要告夫子!”朱珍艰难地翻了个身,稍稍挪到干净一点的草坪上,继续晒着太阳躺尸。 秦远帆铺开了一块墨绿色的丝绸,又将包里装的各种吃食糕点水囊都摆在上面,跟赵知逸两人坐在上面翘首以盼,等后面的汪浅。 最后,许云拉着汪浅的手,两人总算是上来了,迎面便对上赵知逸跟秦远帆两双凉飕飕的目光。许云一个哆嗦,若无其事地甩开了汪浅的手,汪浅也不在意,咧着嘴扑到一堆吃食中,露出了吃货最幸福的笑容。 “哇!远帆,肯定是你带的对吧?哎呀呀,真是爱死你了!”汪浅连忙拆开庆凤祥的包装,拿出了精致的一盒糕点,“哇哇哇!还是我最爱的栗子糕,好好吃好好吃!” 甫一拆开,香味便四散开来,方才累瘫下的少年们都一个鲤鱼打挺,昂的一声围住了汪浅,可怜汪浅的小脑袋被挤得像锅里下汤圆一样。 汪浅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这群狼吞虎咽的汤圆里挤了出来,拿着半份栗子糕和一个水囊走到许云身边,“喏,吃吧,多少能垫点肚子。” 许云这时候已经在观察罗浮山背阴处的雪在日照下的融化情况,仔细思索着待会儿要怎么测量、计算、记录。正是全神灌注之时,冷不丁地被汪浅拍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今天的第二个寒颤。 闻着糕点香,许云确实觉得很有些饿了,只是他看着这明显是从某人嘴里省下来的糕点颇有些下不去口,他别别扭扭地接过,扭扭捏捏地吃起来,“哇哦,味道还不错~”暗自欣喜。 “你要怎么根据雪消融的速度来计算罗浮山的高度?需要我帮忙吗?”汪浅找了许云身边一块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她双手抱住双膝,靠近山阴侧还是很有些冷的。 许云瞥了一眼缩手缩脚颤抖的汪浅,双手在袖子中握紧了拳头,正当他下定决心的时候,赵知逸从身后走过来,将包里带的外衫披在了汪浅身上。 “知逸,我就知道是你,谢谢啦!”汪浅回头冲赵知逸甜甜一笑。 赵知逸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哼!来之前我说过多少次了,山上要冷一些,最后你还是没带。” “嘿嘿,反正你还不是会给我带的嘛!”这一句嘟囔虽然声音小,却都听到了许云跟赵知逸心里,前者略皱眉,后者甜丝丝。 许云站起身,看到所有学生都吃好喝好,又活力四射地东张西望了。 “来来来,大家都过来吧,说一下你们待会要做的事儿。”许云招呼学生们围过来。 “许夫子,已经齐了。”朱珍尽责的说道。 许云:“好,待会你将这沓子纸发给他们,一人一张即可。” 朱珍连忙上前接过:“好的,夫子!” 许云:“今天辛苦地爬上罗浮山,可不仅仅是为了踏青出游,最重要的是教会你们怎么去重新认识你们相识已久的罗浮山。” 他看着一双双疑惑的眼神,笑着说:“也不必太过紧张,第一次是给你们拿来练手的。” “你们之中,可有人知晓,罗浮山的高度吗?” “许夫子,我们刚刚爬山花了一个半时辰,而我们的步伐是可以测量出来的,这样是不是也可以算出罗浮山的高度啊?”秦远帆明显更有游历经验。 许云赞许地点点头:“远帆说得很好,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般计算出来的到底是罗浮山的高度,还是坡度呢?” “高度?坡度?二者有何区别呢?”底下苦思不解。 “许夫子,你说的高度可是指山顶纵向地面的距离,而坡度则是我们沿着罗浮山表面走上来的距离?”赵知逸出口问道。 “哦~”众生哗然,原来如此,果然是状元之才啊,佩服佩服,马屁连连。 许云好笑:“确如知逸所说,所以我们今日需要测来出来的是罗浮山的高度,而非坡度,你们现在可明白了?” “明白明白~” “好的,纸我为你们准备好了,是厚实不易划破的粗纸,笔我已提前嘱咐你们带上了,为了赶在天黑之前下山,我们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来记录信息,不用急着算出来,先把采集到的信息记录或者画下来,回去后计算,明日上课时交给我即可。大家可清楚了?” “许夫子,你也不说用什么方法来算,那我们要记录什么啊?”万谨言苦着脸说。 “是啊许夫子,那我们不知道怎么做啊?”其他人也跟着诉苦。 许云笑出了声:“哈哈,自是考你们自己相处测量之法,又怎会直接告知于你们,那我们千辛万苦来这一趟的意义何在?哈哈……”说完,也不管他们的抱怨,径自走到背阴处,继续观察。 学生见许云毫不搭理他们,吆喝也觉得没甚意思,就四散开来,愁眉苦脸地攥着笔捏着纸,一头雾水地测高度。 汪浅也不再缠着许云了,跃跃欲试地找了各种地方各种角度,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专心致志地捣鼓了起来。。 而此时,赵知逸早已着手进行了,他心里憋了一口气,就是不愿意输许云半分。 第二十六章 傲娇学霸 http://.biquxs.info/

等沿仓书院一行人返回罗浮山脚下时,天色已晚,山里没有汴安街的灯火通明,只有满天繁星和躲在树枝后,不胜娇羞的残月。 汪浅、赵知逸、万谨言是官家出身,住在大宋官员住宅区;秦远帆、朱珍、江史可、聂童童是商眷,住在汴安街头的富人区;剩下的李水等小伙伴都是布衣百姓,三三两两的住在汴梁周边的农家小院。许云嘱咐了赵知逸带着汪浅跟万谨言回玄灵街,朱珍带着秦远帆、江史可、聂童童回汴安街,自己则护送李水等学生一个一个到家,大道上不会出现什么危险,但是孤零小路在夜晚的出事概率明显要大得多。 于是兵分三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等许云送完最后一个学生的时候,三更的最后一声已敲响,他抬头仰望夜空中的繁星以及被包围其中的一轮残月,总觉得那月亮并不想做月亮,如果有可能他也要做那满天繁星中的一颗,亮一起亮,暗一起暗,不会孤独,也不会寂寞。 他步履悠闲地朝着汴安街方向走去,忽然他淡笑出声,“这漫长的夜晚,总有人静静地在等着他,呵~” 他将背上的行囊退下,安稳地放置在一旁,想着待会回去还得再整理整理,不然明天没法讲给那群兔崽子听。 躲在暗处的人一直不出现,还隐匿在黑夜里,只有无数弓箭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箭头淬着毒,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预备不露面而要了他的命。 许云的身影在月光下舞出了纷繁复杂的线条,形成的气流圈挡住了一切试图射中他的弓箭,直到最后一只弓箭坠地,也未有一只弓箭近过他的身。 许云心知他们已经弹尽粮绝,不再给他们机会,伸手抓过行囊往背上一挂,便施展轻功以极快的速度离去。 就在许云的身影要消失在街角处时,一个蒙面男子轻呵一声,扬起左边的唇角,手搭弓箭,射出今夜他的第一箭,也是今夜他们的最后一箭。 待他们追过去时,只看到街角处一滴滴殷红的鲜血。 许云右腿中箭,却还是咬紧牙关硬撑到了好来客栈。到了房间后,他叫小六烧了一桶热水,而后关上门,自己处理伤口,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他早已在不断的刺杀与受伤中学会了自己疗伤,更何况还有夏盈盈当初赠他的各种灵药。 他拔出那支深入肉中的毒箭,中箭的地方早已乌黑一片,他用清酒消毒,从那堆药瓶中选出一瓶,倒出一粒蓝色的药丸,揉碎了洒在伤口上,再用纱布缠上,简单擦拭了一下自己,便翻开今日的手稿,在昏黄的油灯下,开始了他此生挚爱的工作。 翌日,许云拖着瘸腿拐进教室时,学生们的嘴都张成了哦形,他懒得搭理他们,今早起来他便觉得腿上的毒已消散了干净,只是这右腿怕是要瘸个十天半月了。 殷勤的朱珍忙扶住许云,“夫子,你没事吧?” 万谨言也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椅子,同朱珍一起扶着许云坐下,“夫子,你坐着上课吧,你个子高,我们都能看见。” 许云好笑,不过也没推辞,他眷念这种纯粹的关心,“好啊,那今日我便坐着跟你们讲课了。” 转到看到学生一脸担忧的表情,笑道:“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不过是昨日回去的路上磕碰到了,瘸了几日便能好。” “好了,昨日的作业大家回去都完成了吗?”许云转向朱珍,“课代表有收作业吗?” 朱珍忙把那一叠尽力理整齐但还是有些乱的纸张递给了许云,“夫子,收了收了,就等您过目了。” 许云看得很快,大概一刻钟之后,他便从一叠作业中抬起了头,缓缓开口:“大家都作得很好,第一次能有这般结果,很是令我惊讶,看来我们昨日那一番辛劳不算白折腾。”心想他昨晚受的伤也不算白挨。 “呜哦~,哈哈哈哈,我们果然是汴梁城最优秀的少年哈哈哈哈......”底下拍桌子声不断,各个仰天大笑,鼻孔朝天,得意的不行。 许云任他们笑完,才开口道:“知逸,你的法子很不错,跟我们大家介绍下吧?”对着赵知逸露出了欣慰和鼓励的笑容。 “学霸学霸哦哦哦......”赵知逸在一片惊呼声中来到许云面前接过自己交上去的作业,将其贴在讲台上方的墙上,转身朝着下方,或者说朝着那一人,骄傲内敛,冷静自持,开口道:“其实昨天我很早就下山了,一直在山脚等你们。” 万谨言立马接话:“嗨,我说我昨天跟阿浅、远帆怎么找半天没找到你呢,你小子下山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啊。” “你们那时都在钻心地做手上的事,我便自己下山了。”其实他下山前等了阿浅很久,只是看她一直在忙,连头都没抬过,便自己独身下去了。 秦远帆不满意地说:“你下山是作何?难道在山脚下还能测出洛夫上的高度不成?” 赵知逸故作神秘的点头,“正是。” 汪浅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她团了一个结实的纸团就砸向那个讲台上装模做样的少年,“你再装腔作势,信不信我打扁你?” 赵知逸揉揉秀气的鼻子,马上陪笑脸:“哎呀,这不就说了嘛。” “切~”这傲娇少爷就只有汪浅能治得住,众人一阵嗤笑,许云似笑非笑。 赵知逸将手指放在纸上,“我顺着罗浮山的影子一直往前走,一共走了一千四百三十三步”,话语落下的时候,手指也停下了,“昨晚回去我测过,我一步大约有两寸的样子。” 万谨言接话:“哦哦哦,我知道了,这样你就能算出来罗浮山的影长了,可......可是,还是没算出高度啊?” 赵知逸微笑着,看到汪浅左手习惯性地放在下巴上,知道这说明她正在思考,他嘴角扬得更高了:“谨言说的对,这样我便算出了罗浮山在地面上的影长是二百五十八丈三尺,”他将双手放在纸上的两个点上,示意这一段即影长。 “同时我又在林子里随便找了一棵小树,用同样的方法测出了其影长。”那秀气的玉指指在纸上的一道竖线上,大致就是用来代替他口中的树。话语刚落的时候,已经看到汪浅的左手放下了,他知道她已经懂了。 后面便说得比较快了,“嗯,把小树的高度算出来,便可算出罗浮山的高度了,是四百四十七丈五尺。”。 他转身望向许云,“夫子,不知我算的可正确?” 第二十七章 瓶中之冰 http://.biquxs.info/

许云看着赵知逸,虽然态度跟言语都很谦逊,还是能感受到少年的意气风发,他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才不至于伤了自幼没受过挫折的少年俊杰敏感的自尊心,“能想到用太阳的影子来计算山的高度,方法确实有心意,至于算出来的结果,我们先保密,”他神秘一笑,“知逸,你先回座位,我们请下一位同学来给我们介绍她的法子。” 赵知逸点头,笑着取下了自己的作业,离开讲台。 许云等赵知逸坐定,才开口:“汪浅,你说说你的吧。” “哦哦哦,阿浅,阿浅~”又是一堆彩虹屁,汪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动作利索地上了讲台。 “我其实是听夫子说的,用雪融化的速度来计算山的高度。前面我试了不少法子,但是都行不通,直到最后才找到。” 芊芊玉指指在山顶处,“不知道你们大家有没有发现,罗浮山顶只有背阴处的一块还有残雪,其余地方的积雪早已融化了。” “是啊,阿浅,我也注意到了”,秦远帆也观察到了,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想通。 “嗯嗯没错,我也是听夫子说要看冰雪消融的速度,也看到了山顶处的积雪了,但是后面我就不知道怎么做了,”朱小胖嘟着嘴苦恼。 汪浅不怀好意地吐舌,大笑道:“略略略,还不是你们太蠢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下面又炸开了锅。 许云:“嗯吭,安静”,然后瞪了汪浅一眼。 汪浅:“我装了一个水囊的雪,从山顶沿着背阴面往下走,我数着步子,停在距山顶一百丈的地方,再将雪倒出来,正好一刻钟,需全部融化。” 她看着下面,各个都皱着眉头,显然都还没想通呢,只有知逸露出了然的表情,她只好耐性讲下去:“嗯,然后我又回到山顶,又装了一水囊雪,同样往下走,但这次我停在了距山顶二百丈的地方,此处雪融完用了不到一刻钟,我记下了,如果一刻钟可以分成十份,那此处占八份。” 两根手指分别放在两处,她清了下嗓子:“这样,距山顶一百丈,一刻钟;距山顶二百丈,一刻钟的十份占八;这样我便能算出来罗浮山的高度是六百丈。本来我觉得我算的是对的,但是跟知逸的不一样,我现在倒是不确定了。” 她有点困惑,转头想跟知逸讨论,往下下面的时候,却吓了一跳,“喂!你们搞什么鬼啊,吓死我了!”左手不停安抚自己的小胸膛。 只见那下面的同学各个都伸长个脖子,嘴张得老大,活像一只只吊死鬼。 “知逸,他们怎么了啊?”她眼神求助赵知逸,不知道他们发什么神经。 赵知逸看着汪浅一副吓破胆的模样,觉得好笑,“还不是你吓到他们了?” 汪浅右手食指指着她自己:“我?我吓得他们,有没有搞错啊?” 赵知逸:“是啊是啊,就是你吓得,你这么聪明,大家都太有压力,一不小心就疯了呵呵~”你这么聪明,我也很有压力啊。 汪浅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就笑弯了眼睛,嘴咧成了心形:“哈哈,都说是你们太蠢了,哈哈哈哈~” 万谨言瘪嘴:“阿浅,你再说得清楚点嘛,我还是没有听懂。” “是啊是啊,阿浅,你再说得仔细一点吧。” “对对对,为什么一百丈是一刻钟,然后二百丈是一刻钟的十份占八?” “就是,你也太跳跃了,最后是怎么算出来六百丈的,你都没说。” 底下的抗议声此起彼伏,看来大家确实是没有听懂。 汪浅挠挠头,却不知到底该如何解释清楚了,她望向许云,刚好对上许云注视着她的目光,她心跳有一瞬间的加快,等她想去捕捉的时候,许云已移开了目光。之后,许云再望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他对汪浅笑起来:“汪浅,你先下去吧,我替你解释清楚。” 他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好啦好啦,都别吵了,听我说。” “我先解释汪浅的计算方法,昨日我们爬山的时候,从山脚到山顶,你们可有什么感觉吗?” “越来越累啊,到后面我都爬不动了,”朱小胖痛苦地回忆着。 “哈哈哈......” 许云摇头:“还有其他感觉吗?” “我觉得越来越冷,明明在山脚下晒着太阳很暖和,可是在山顶上,也是晒太阳,还是感觉凉飕飕的。”江史可仔细回忆。 “山顶的风更大,山脚没有风,夫子,这个算吗?”万谨言问道。 许云:“你们说的都对,只是这里我们不考虑风,江史可说的是对的,从山脚到山顶,越来越冷。《吕氏春秋·慎大览·察今》有记载‘见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同样,我们在山顶看到的积雪也足以说明这一点,而山脚下早已春意盎然。”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并没有人十分困惑,才继续:“那我问你们,罗浮山的山顶跟山脚为何有这般大的差异?” “是高度!”异口同声。 “正是!”,“那现在你们理解,我前日说可以通过雪消融之速度来计算山之高度了吗?” 底下点头如捣蒜,“嗯嗯理解了~” “山越高,雪融越慢,对吗?” 继续捣蒜,“对!”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任意选择两个高度,再测出其上的雪融速,便能反推出了山的高度了?” 还是捣蒜,“是!” “哦哦哦~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啊!我也懂了,这法子太牛了,什么脑子啊,怎么能想到的哦。” “就是啊,打死我,我都想不到,阿浅不愧是我们大宋第一神童,太佩服了~” “怎么,你们蠢还有理了,是吧?”汪浅怒拍桌子,然后蠢货们都笑得花枝乱颤。 许云费力地维持秩序,“好了,还有最后一共问题,那你们说说看,知逸算出来的四百四十七丈跟汪浅的六百丈,哪个对?”。 刚刚闭上的嘴立马又欢腾了起来,七嘴八舌,各个都吵得面红耳赤,只有问题中的两个主角静悄悄地靠在一处咬耳朵,这一幕也不知刺了谁的耳、痛了谁的眼? 第二十八章 谁更精确 http://.biquxs.info/

许云只好开口:“好好好,就讨论到这里吧,说一下你们的看法?” 刚刚还很热烈的现场立刻就歇了声,课代表连连对学霸赵知逸跟神童汪浅使眼色,可怜小胖一双小眼睛都快抽筋了,赵知逸才缓缓站起身。 他问许云:“夫子,我并不十分确定到底谁对。一开始我本也打算用雪融速来算罗浮山的高度,只是我认为影响雪融速的因素有很多,光照、高度、风速,这些都会影响。所以我后面才会另辟蹊径,用影长来推算山高,影子只受阳光跟罗浮山影响。因此,我们认为用影长来算的法子更精准,罗浮山的高度应该更接近四百四十七丈。” 许云没有马上接话,他点头示意赵知逸坐下来,“还有同学要说的吗?” 秦远帆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还是被耳尖的万谨言听到了,万谨言站起来表情夸张的说:“远帆说,他支持阿浅,在他心里,阿浅永远是对的!” “哈哈哈哈......”赵知逸在一片哄笑声中轻飘飘地递给了秦远帆一个眼神。 秦远帆:“知逸,你别听谨言乱说呀,你在我心里,跟阿浅是一样的!”连忙赔罪。 赵知逸轻哼一声,“拉倒吧,我还不知道你,丫的一颗心全用来装阿浅了,哪里还有一寸空地留给我。” 秦远帆:“知逸,你!”脸红的不像话,火辣辣的,迅速蔓延至脖子根。 “哟哟哟哟......哈哈哈哈......”好一阵挤眉弄眼加不怀好意。 汪浅下意识地就要挥九节鞭治一治他们,手摸到腰间才发现今日没有带,只好收回手,掌心运力,拍案而起,“笑什么!” 可惜许云在场,大家都心知有靠山,调笑声并不似平日立马偃旗息鼓,而只稍微弱了一点。 汪浅见这回竟没唬住人,气得立马站起身,“别以为夫子在,我就没法治你们了,你们下学是都别想走了!” 众人怕是得瑟完想起以前无数次被武力镇压的惨境,纷纷闭了口。汪浅这才满意地坐下,她对着许云说:“夫子,你直接说结果吧,这帮蠢货能有啥看法?” 蠢货们纵然气得不行,也不敢再开口了,只好偷偷在心里竖起中指,鄙视汪浅一万遍,神童了不起啊?哼! 许云由着他们闹完,他想,人生并没有多少年可以肆意乖张,他并不想剥夺他们本也不多的年少时光。 许云:“好了,再耽搁,今儿个都不打算吃午饭了啊?” 朱珍:“夫子,你说吧,我们都等着听呢。” 许云扫视了一圈,熠熠生辉的一双双眼睛,确实都如嗷嗷待哺的巢鸟一般,他笑着开口:“在公布结果之前,我想再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可知,当汴梁的春天来到的时候,是否整个大宋的春季都同时开始了?” 秦远帆:“不是,之前我跟着商队去无望海时,那次虽没有到海边,最后在福建停留了五天。我记得特别清楚,从汴梁出发时正是金秋十月,途中一共耗费一整月,按理说应该正赶上数九寒冬,可是福建却依然风暖日丽,福建百姓还穿着单衣。” 许云点点头:“远帆说的对,同一时刻,大宋不同地域却是千差万别。有些地方已大雪纷飞,有些地方还是炎炎夏日。这便是我今日想教给你们的第一点,地理知识并非只体现在山川海流之上,它亦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也许我们能感受到的只是在穿衣上,但是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户来说,却是举家攸关的大事,什么时候播种、一年播几季、雨水够不够等等都会影响他们一整年的丰收,而这丰收则决定了他们一家子是吃白面馒头还是啃老树皮。”说出树皮这词的时候,许云极是别扭难堪,他不自觉地望向始作俑者—一脸茫然,看来她对醉酒之后完全没印象了。 许云:“我刚刚说的第一点,你们可理解?” 又开始捣蒜,“我们懂了,夫子。” 许云:“好,那我便继续说了。山脚跟山顶的温差是由于高度不同造成的,这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没有问题。那我现在想问你们,大宋不同州府之间的温差是由于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是因为州府之间离的太远吗?”万谨言挠挠脑袋,不解地问。 “会不会也是因为高度不同?”李水一拍脑门。 许云:“嗯,你们二人说的都对。” “啊?都对?”众人不解。 许云点头:“是的,只是并不是任何距离都会带来温差,比如我曾沿着汴河的源头一路向东,除去唐古拉山,其余州府都一样;但是当我从蒙古南下至无望海时,却是能明显感觉到差异,而且蒙古冬季尤为长,福建却是夏季特别长。在我走过更多路线之后,我便总结出了一点—南北方向距离导致温差,东西方向不会。” “哇!太神奇了!”学生各个都吃惊不已,这是书本上从未记载过的,也是他们从不曾涉足的领域。 许云微微扯起一遍的嘴角:“而同时,高度也会导致温差。现在考虑这个因素,你们再思考一下,知逸跟汪浅的方法,哪个更精确一些?” 赵知逸凝眉,沉声道:“是阿浅,用雪融速不会受到地域的限制,也就是说,阿浅算出来的六百丈是能够跟大宋所有地方的山来做对比。而用影长则是基于汴梁本身高度来看的,我算出来的四百四十七丈再加上汴梁城的高度应该等同于阿浅的六百丈,说明汴梁要高于整个大宋的普遍高度!” 赵知逸声音一落,全场鸦雀无声,许云看着一个个傻掉的学生,不禁失笑。他率先鼓起掌来,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惊醒了魂不附体的学生,而后,满场掌声不断。 “知逸太厉害了,虽然我一句都没听懂,但就是感觉特厉害!” “是是是,我差点以为知逸在说蒙古语哈哈哈哈……” “唉?原来你们也没听懂啊?那我们鼓掌是为了啥?” “笨啊,说你傻,你还嘚瑟起来是吧,是夫子鼓掌了,说明咱知逸肯定说对了。” “哦哦哦对,看不出来,你还不算太笨嘛。” “你才笨,你还又傻又蠢哈哈哈哈……” 许云是没听到掌声中夹杂着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了,他支撑着椅子,左腿使劲,站了起来,嘿,还在拍,手不疼吗?? 也不知是谁突然嚎了一嗓子:“夫子人呢?” 第二十九章 放学别走 http://.biquxs.info/

众人醒转时,夫子却早已不见踪影。 汪浅:“远帆堵住后门,谨言堵住前门。快,今儿一个都别想溜!”两手捏得噼啪作响。 可怜万谨言被朱珍一撞,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可还是死死的守住门缝,没让人趁虚而入。 “好谨言,帅谨言,让我出去吧,我回家还有急事儿呢!”朱珍拼命地拉扯并求救。 “哎哟,你就老实待着吧,啥急事啊?这一会功夫都等不及?”万谨言立场坚定。 “小祖宗,我叫你祖宗行了吧?能不能有点儿同学爱呀?”朱珍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万谨言:“小胖,别挣扎了,歇会吧啊,待会还有一场恶战哟。” “你!哼,汪浅的狗腿子!”朱珍一个松手,后退,没站稳,倒了下来,压了后面黑压压一片。 “死胖子,快起来,汪浅还没出手,你就想提前压死我们是吧?”被压住的同学怨声四起。 “哈哈哈哈,你们这姿势倒是蛮新奇的,哎哎哎小胖,你别起啊,就这样多好啊,跟叠罗汉似的哈哈哈哈……”汪浅一脚踩在了意图爬起身的朱珍胸膛上,众人顿时被压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姑奶奶啊,算…算我们…求您啦…放…过小…的吧…”被夹在中间的江史可艰难求饶,他上面就是朱珍,刚刚那两下真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啊。 “阿浅,你高抬贵脚放过我们吧,我真的快憋不住了!”朱珍一张大饼脸涨得通红。 汪浅脚不但没松,还加了点力,她不怀好意地凑近朱珍,胳膊肘垫在大腿上:“你刚刚说啥?啥憋不住了。” 朱珍:“哎哟姑奶奶,人有三急啊,啊啊不好…” 噗,一声巨响,而后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四散开来,无可避免地钻进了所有人的鼻腔。 “啊啊啊臭死了!” “好臭啊,要死了……” “死胖子你到底了吃什么,放屁这么臭!” 汪浅一把拉开万谨言,循着缝隙钻了出去,万谨言也连忙跑了出去,赵知逸早在那声巨响之时就从后门溜出来了,秦远帆紧跟其后。 这么一来,一半的学生都从大开的后门溜走了,而忍无可忍的江史可用尽全力将朱珍推了出去,其余人皆匆忙逃窜开去。一时间,前院只剩下汪浅、秦远帆、万谨言跟赵知逸这四人了。 汪浅深吸几口新鲜空气之后,连连跺脚,恶狠狠地说:“朱珍死定了!” 赵知逸、秦远帆跟万谨言对视一眼,都强忍着笑意,憋笑憋得胸口疼。 赵知逸:“阿浅,你这也怪不到小胖啊,人都说三急了,你还使劲踩,没屁也被你踩出来了啊?” “哈哈哈哈……”万谨言跟秦远帆实在是忍不住了,听知逸这话之后立马破功。 汪浅:“你!你还敢帮他说话,感情你刚刚溜的快,没被熏着。死胖子肯定是乱吃东西,那屁八九是有毒!” “哎哟哈哈哈哈……”万谨言笑得肚子疼,“还没听说过屁有毒的,哈哈哈哈。但是真是不能再臭了,我恨不能当场割掉我的鼻子!” 秦远帆这会儿已经忍住了,他面向汪浅:“阿浅,你对胖子有偏见!”说着还嘟起嘴来,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看得汪浅没好气得朝上翻白眼:“我啥时候对胖子有偏见了啊,朱珍这个吃货你还不知道吗?我们第一年来沿仓书院的时候,朱珍多瘦啊,后来他老爹生意越做越好,他就可劲儿地吃,他可跟你以前不一样,他身上的肉都是他一口一口吃出来了,迟早得胖死他,哼!” 秦远帆点点头:“确实不能由着他了,得空我去找一趟朱叔叔,让他控制一下朱珍的饮食,最好能每天跟着我一起练武,好把身体练好些。” 万谨言一掌拍到秦远帆的肩上:“你当谁都有你那么强的毅力啊,硬是从一个大胖子练成了这么结实的壮汉。” 赵知逸也笑着走过来:“壮汉你好,你让朱珍跟着你减肥也行,但还是先尊重他个人意见,可能他就愿意一直胖着呢。” 汪浅咯咯笑个不停:“哈哈哈壮汉,这称呼跟远帆真是搭哈哈哈哈……” 秦远帆望着汪浅笑成花的面容,怔怔地移不开眼神,只觉那笑靥都刻进他心窝子里了,涨涨的,麻麻的。 汪浅在秦远帆眼前挥动小手:“咋了,远帆,不喜欢壮汉啊,那我们换一个吧?” 她扭头望向赵知逸跟万谨言:“知逸,谨言,你们说换什么称呼好?” 嗯嗯啊,我觉得…… 就这样,他们集思广益着,试图找到一个更贴合秦远帆的称呼,闹了一路。 四人成行,三言两语,一如既往,伴着时光流逝,岁月静好。 转眼已是夏初,骄阳似火,绿树成荫。汴安街上来往行人都换上了单衣,女子大多身着淡色襦裙,外罩透明薄纱,清凉舒爽。亦有一些红尘女子,薄纱中仅着牡丹花色背心,袒露脖子低开胸,隐隐绰绰,好不风流,正应了那句“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表哥,今日我们书院跟你们国子学有一场蹴鞠大赛,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参加?”汪浅兴奋地对叶良辰说道。 午时甚是闷热,叶氏特地吩咐下人将午饭布置在后院小溪边上的一处凉亭里,将自抵达汴梁便一直埋头苦读的叶良辰也喊了出来。 叶氏又给叶良辰夹了一块红烧肉:“辰儿你多吃点,你看你最近瘦了多少,刻苦用功是好事,但身体也很重要,知道吗?” 叶良辰恭谨回话:“姑姑,你放心,我知道的。” 汪浅见叶良辰不搭理他,忙去扯他的袖子:“表哥,你天天闷在屋里,吃得再好也没有,还得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吹吹风,这样身体才能健康呢!” 汪展平瞪了一下汪浅:“别闹了,你表哥正在吃饭呢,就你那点心思,当谁看不出来,你今天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汪浅:“唉~命苦的我啊……唉~”装模作样的叹息声惹得叶氏、叶良辰以及侍奉在一旁的丫鬟小厮一阵好笑。。 汪浅只好拿起筷子,继续吃她的红烧肉,暗自琢磨着要怎么把表哥给骗过去,蹴鞠大赛怎么能少了她汪浅,观众岂不是很失望?! 第三十章 软磨硬泡 http://.biquxs.info/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到午饭结束,汪展平跟叶氏低声交待了几句,便大步去了军中。 据说宋徽宗特意叮嘱京中所有军队均需好好训练一番,也不知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汪浅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等她琢磨完,却发现亭子里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忙问琴儿:“琴儿,我娘跟表哥人呢?” 琴儿:“小姐,将军走后,夫人就跟着离开了。表少爷跟你告别,你也不理人家,我看他红着脸走了呢?”微微指责的口气。 汪浅:“啊?我怎么没听到啊?你也不提醒我?” 琴儿自小便跟着汪浅,一起长大,情谊非凡,惯常说话没大没小的:“哼,也不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我喊了你多少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汪浅不好意思地赔笑:“好啦,琴儿,走,我们去看看表哥。”她伸手拉着琴儿就跑了起来。 她们两闯进来的时候,叶良辰正在埋头苦读,昨日夫子留下的一篇策论—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他正在回忆齐桓公怎样不计前嫌重用管仲、鲍叔牙如何跟管仲惺惺相惜共筑庙堂,天真的燕王哙为啥听信了鹿毛寿的谗言竟禅位于相国权臣子之…… 冷不丁地被一声清脆爽朗的“表哥”惊醒,叶良辰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抬眼就看到笑嘻嘻跑进来的汪浅跟后面的琴儿。 他笑着说:“表妹,你找我有事吗?”他一向喜爱迁就他这个机灵可爱的表妹,虽然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被欺负过多少次。 汪浅:“表哥,就是刚刚吃饭时我跟你说过的蹴鞠大赛,赶紧跟我一起去,再晚就错过开场了!”说着便拽着叶良辰的胳膊往外拖。 叶良辰弱弱地抗拒:“表妹,我还有一篇策论没完成呢,没有时间啊!” 汪浅继续拽:“哎呀表哥,耽误不了你几个时辰的,回来你再写肯定来得及!” 叶良辰一个犹豫,就被汪浅拖离了座位,只好顺着她,一路跑到了国子学不远处的一块被圈起来的草坪上。 场中人头窜动,已密密麻麻地围了不少人,国子学的墨色学子服跟沿仓书院的白色学子服在一堆花红柳绿之间格外显眼。娇娇俏俏的汴梁姑娘们,在四周的树荫下或站或坐,衬得风景都更加生动鲜活起来。自然,场上被众星捧月的少年们,也因着姑娘们的注视和仰慕,而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汪浅松开了叶良辰:“表哥,你是去国子学,还是跟我去沿仓书院?” 叶良辰想了会,严肃开口:“表妹,我还是去国子学吧,万一他们缺人我也能顶一阵。” 汪浅笑着拍拍叶良辰:“嗯嗯表哥说的对,你要是去沿仓书院,怕是两边都不讨好,那我走了哈,他们肯定都等急了。” 汪浅推着叶良辰往国子学的方向走了几步,正准备往回走,却碰上了王旻行,看他这装束估计是待会要上场的。 汪浅只当没看见他,扭头便走,谁知刚松开叶良辰胳膊的手就被王旻行捉了个正着。 王旻行桃花眼里笑意盈盈:“怎么,见到我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不太礼貌哦~” 汪浅一个用力没挣脱掉,反而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些,翻着白眼说道:“你谁啊你?我为何要跟你打招呼?” 王旻行的身份在汴梁城的姑娘们眼中绝对是是镶着金边的金龟婿,此刻,两人这亲密举止早已引得无数眼光投注,若是再仔细些还能听到一阵阵的抽气声跟咬牙声。 王旻行微微弯腰,凑近汪浅:“你年纪不大,记性倒是挺差的,人工呼吸,你又不记得了?”眼里笑意更盛。 汪浅:“你!休得再提!我看是你记性不好吧,难道忘了我说过,要是你敢泄漏出去半句,我要你好看了?”轻声威胁。 王旻行弯唇一笑,露出了洁白如玉的牙齿:“哈哈,哈哈,有意思,对了,再提醒你一句,欠我的别忘了哈哈……”笑着走向国子学队伍的方向,点头跟叶良辰打了声招呼,不远不近,轻轻淡淡的同学问候。 汪浅对着王旻行的背影,汴梁城流行的骂人段子绕着那人轮了个遍,那人却突然回身:“哦~待会输了球可别哭鼻子哦~”看着汪浅气急败坏狰狞的小脸,心情极好地转身迈步,扬长而去。 “阿浅,你怎么才来啊?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啊!”万谨言一看到汪浅的身影,马上跑过去问她。 汪浅今日因蹴鞠大赛而兴奋了一整天的好心情有点儿被可恶的王旻行影响到,有气无力地回道:“我在关禁闭,你又不是不知道?” 万谨言嘿嘿:“好啦好啦,来了就好,这次你还是踢球头对吧?” 汪浅:“不然呢?你还能在沿仓书院找到比我踢的好的人吗?” 万谨言连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阿浅,你听我说,刚刚我们大家都以为你出不来了,然后我们就找到了许夫子,他说要是缺人他可以替补球头。不过幸好你来了嘿嘿……” 汪浅扭头问万谨言:“许云也来了?” 万谨言点头:“是啊,这次我们书院是许夫子带队参加的,丑夫子据说有事没来呢。” 汪浅:“哦~” 也不知为何,刚刚低落下去的情绪立马回温,阴沉的脸上渐渐露出笑意,只一瞬的功夫,已抵达至眼底。 汪浅不自觉加快脚步,已看到了那个鹤立鸡群在白衣少年中的修长身影,微垂脖子,上身前倾,似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身姿矫健,动作灵活地挤进人群,恰好在许云的正前方,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微微歪头,饶有趣味地盯着一寸之距的许云。 许云被这突然出现的小丫头这么近距离的一望,有些尴尬地撇开眼神,不与她对视,稍稍立正身形,继续说:“好,刚刚说到职责划分,现在还有人不清楚的吗?”。 汪浅举手:“夫子,我!” 第三十一章 蹴鞠赛前 http://.biquxs.info/

许云又将眼神移到汪浅身上,问道:“之前你踢球头?” 汪浅一扬下巴,得意地说:“是啊,怎么,难道看着不像吗?” 许云点头:“不像。” 汪浅:“你!哼,没时间了,我懒得跟你争。说吧,你们怎么划分职责的?” 许云:“好,那我再说最后一遍,都记住了,尤其是你!” 众人窃笑,汪浅切齿。 许云:“球头汪浅,骁球骁球,正挟知逸,头挟谨言,左竿网朱珍,右竿网李水,散立是余下的十名同学。我们没有替补球员,大家的首要任务是保证自己跟队友不受伤,否则我们便不战而败了,明白吗?” 少年各个情绪激昂地点头,大声喊:“明白!” 许云:“好,汪浅待会儿你去抽签,左右军都无妨。如果抽到右军,接球时务必记住‘就近原则’——球落到谁的区域谁负责接住,不要窜到其他队员的场地中,明白吗?” “明白!” 许云:“嗯,就近原则接住球之后,踢给球头,由球头开始解数;再传给骁球,骁球解树;之后依次是正挟、头挟、左右竿网。每个人都能记住自己的顺序吗?” “能!” 许云抬头看了时间,心里默默估算着应该还有一刻钟,他清了下嗓子,然后继续:“解数不必过于繁冗,整个过程最重要的是要稳住球,每人只解出自己最擅长的一两套即可,但是不要跟队友重复。好,现在你们各自说下自己最擅长的解数,从球头开始。” 球头汪浅:“风摆荷、转乾坤。” 骁球秦远帆:“左右肷、佛顶珠。” 正挟赵知逸:“燕归巢、玉兰干。” 头挟万谨言:“斜插花、野马跳涧。” 左竿网朱珍:“五花儿、双肩背月。” 右竿网李水:“急三踢、拐子流星。” 许云点头:“好,记住自己的解数。” 他扭头望向朱珍:“你去领取我们队的头巾。” 朱珍:“好的夫子!”飞快奔过去。 许云:“汪浅你们去场中心抽签吧。” 万谨言当先冲到最前面,手舞足蹈地说:“阿浅,快,我们一定能抽到左军!” 汪浅:“切~就算抽不到,我们也能赢!” 紧随其后的赵知逸跟秦远帆也连连点头赞同汪浅。 四人再一次并肩同行,白衣玉冠,玉树临风,惹得满场少女急急欢呼。 今日这场蹴鞠是为宋徽宗的四十六岁寿诞准备的,正好赶上今年的中元节,怕是要好生热闹一番了。 宋徽宗痴迷蹴鞠,大宋不止是书院里盛行,军队中也颇为重视。今日是书院队伍对战的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前两场都是国子学以完全碾压对手的结果获胜,今日这一胜负决定了到底哪一队能代表书院队伍来对战军队队伍。 诚如万谨言所言,国子学里的学生都出身名门贵族,自命不凡,平日里便颇有些瞧不上他们这类私塾学生。而且他们大多以王旻行马首是瞻,跟汪浅他们这一派从来都是对立面。 这不,见汪浅他们四人过来,便有人冷嘲热讽起来。 “这种大场面,沿仓书院跑过来凑什么热闹啊?”光禄寺卿之子郑容峰呛道,他爹郑成兴是王丞相一手提拔起来的,实乃忠实的王相党,素来便与沿仓书院势同水火。 赵知逸轻笑:“我们来此自是有目的的。” “是来尝尝失败的滋味吗?”王相党御林军统领陆行建之子陆生回击。 秦远帆:“非也非也,我们来啊~是叫你们跪地求饶的。” 这边嘴仗打得火热,汪浅已经跟王旻行到裁判席抽签了。 看来圣上今年确实十分重视,坐镇裁判席的均是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大臣。且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来圣上的心思,来的不是王相党,也非少年丞相派,而是朝中清流。 主裁判是吏部尚书肖寅,也是一代俊杰,从地方知府一步步走上来的,为人低调,处事圆滑,如今也是宋徽宗面前的一大红人。两个副裁判分别是礼部侍郎张剑锋与谏议大夫练寻,二人皆是大宋朝堂之上的后起之秀,状元及第,前程远大。 四位大人对汪浅跟王旻行也是熟知的,双双客套一番,才开始抽签。 王旻行让汪浅先,“请。” 汪浅也没客气,当先伸手,从一个黑色的宽瓶口四方瓷器中捞出一个小纸团。展开,‘左’,力透纸背,她笑着朝王旻行说道:“承认了。”而后跟裁判们道别之后,便往回走。 王旻行追上来:“等等我。” “我说你这小丫头整日跟我们这些爷们儿混什么?不好好待在闺阁绣花,想玩蹴鞠也可以跟别的姑娘们去白打啊,偏跑来跟爷们儿打比赛……” 汪浅只当作没听见这人啰嗦,后面烦了,破口大骂:“关你屁事啊王旻行,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的着吗?你别是怕了我吧,我告你,姑奶奶我今天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挨鞭子抹白粉吧哈哈哈哈……” 走到秦远帆他们身边时,汪浅喊了一声,三人便匆匆跟着汪浅离去了。 赵知逸跟王旻行擦肩而过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旻行恶趣味地轻笑:“怎么,没等到惊喜,也不用恨我吧,谁知道那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国子学的学生都凑到王旻行身边,兴奋地问抽签结果,王旻行就回了一个字“右”,便从黎正手里接过球头的殷红色帽子戴上,这么一来,与其他队员的碧绿色帽子区分开来了。 等汪浅四人回到沿仓书院的候场之地时,许云已带着散立的十名同学清楚地划分自己的领地,并让他们牢牢记住了。 朱珍嘚嘚嘚地跑过来,“来来来,你们的帽子,快戴上,差不多就要开场了。” 然后一群人都围了上来:“阿浅,你是不是抽到’左‘了?快说快说哈哈……” 汪浅叹了一口气,众人小小地失落之后,又安慰她:“哎呀小事情,不开球,我们照样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对不对?” “是是,哈哈哈哈,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汪浅却扑哧一笑,精致的小嘴咧成了弧线优美的心形,“哈哈,笨蛋们,我抽到‘左’啦!”。 众人又愣了一下,而后齐声爆笑,惹得周围观众频频注视,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却觉得这画面很是温馨、很是……呃……神经! 第三十二章 上半场赛 http://.biquxs.info/

击鼓鸣笛声已响起,满场传来观众一阵一阵的欢呼声,沿仓书院的学生也不再嬉笑打闹了,纷纷整理自己的头巾、衣服及靴子,避免在比赛中出现意外,导致团队失利,那便可以以头戗地儿了。 许云:“好了,大家都过来,最后交待一句。” 学生们立马将许云围在了正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许云:“团队比赛是看你们的配合度,不要逞强好胜,也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只要做好自己的角色,就一定能赢,相信吗?” “信!” 许云点头:“嗯,信队友,信自己,好的,上场去吧,三球之后我们去一品居庆祝!” “哦哦哦!”少年们斗志昂扬地走向场地,对面的国子学队伍也走了过来,双方各站成一排,隔着球门,两两相望,纷纷对对方扬起了下巴,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汪浅右手边站着秦远帆、赵知逸、万谨言,对面是王旻行、郑容峰、陆生、黎正。汪浅一脸便秘的死人相,可偏偏正对面的王旻行不识趣儿,还挂着平日里的狐狸笑,眼神一错不错地落在汪浅身上,似笑非笑地频频大量。 汪浅没甚感觉,只她旁边的秦远帆跟赵知逸快气炸了,只想着待会一定要让他们输得很惨,然后让这个该死的王旻行去挨鞭子抹白粉,一定! 开场乐已结束,主裁判肖寅站起身来,他抬手示意观众安静,等全场只剩下风声、鸟叫跟虫鸣时,他才缓缓出声:“今日乃嘉靖三十七年蹴鞠大赛书——院队分赛第三场,国子学对战沿仓书院。比赛规则不变,还是五球三胜,解数视情况而定,不做绝对要求。另外,此次大赛胜出的队伍还将在中元节的圣上寿诞上,代表书院队伍对战军队队伍,届时便可在各国使者面前展现我们大宋独有的蹴鞠魅力。好,申时已到,比赛开始!” 话音一落,欢呼声再次响起,低沉的击鼓声跟悠扬的鸣笛声浑然一体,振奋人心! 两边队伍散开,队员都站到各自的位置上,等待开球。 汪浅站在风流眼的正前方,一丈远。脚下熟悉着蹴鞠,随意地踢起落下。 终于,鼓手敲出了最后一声,蹴鞠大赛正式开始! 只见一道有如流星划过的痕迹闪过风流眼的中心,王旻行桃花眼眯起,右肩一挡,蹴鞠便乖乖落在他脚面上。 “哦哦~”观众紧张的心也落了地。 随后,只见他抬脚,轻轻一颠,蹴鞠弹起,而后落在他的左肩上。他微一低头,蹴鞠由左肩滑至右肩;微一后仰,蹴鞠滑至胸膛;左腿微抬,蹴句滑至脚面。不动声色间,稳稳地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大过桥。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颗灵活滚动的蹴鞠上,众人只觉得少年身姿优美,仿佛在与蹴鞠玩耍逗乐,分外和谐。 此时,王旻行却绷直脚腕,利落干练地将蹴鞠蹬给骁球郑容峰。 郑容峰一个漂亮的鹞子跳便用脚勾住了蹴鞠,而后拐蹑搭捻,一整套动作衔接得极其流畅,惹得满场掌声不断,他心里颇为得意。 其实他根本就没把沿仓书院放在心里,只觉得如同前两场对战岳麓书院跟幽壑书院一样,赢球,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郑容峰连使出了三个解数——风摆荷、斜插花、佛顶珠,都是难度很大的动作,才恋恋不舍地将蹴鞠传给了正挟陆生。 王旻行看出了郑容峰的心不在焉,有意想提点他,可这厮一心沉浸在自恋的世界里,只顾着跟周边的标致姑娘眉来眼去,看得王旻行直直抽动眼角。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蹴鞠又回到了王旻行的脚上,他透过球门看到了汪浅认真的小脸,心想,真是不忍心让那张精致的脸上涂满劣质的白粉。出球的那一瞬间,他不禁苦笑,看来这场比赛必输无疑了。 汪浅早已盯住了蹴鞠的一切轨迹,轻松接下穿过风流眼的蹴鞠。她交换双脚,速度越来越快,蹴鞠在两个脚面上来回穿梭。 看得观众眼花缭乱,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蹴鞠已顺利落到秦远帆头上。 秦远帆的脑袋一抬一点,蹴鞠在他头巾上一上一下,颇为有趣,只见他脖子一歪,蹴鞠便笔直地飞向赵知逸。 赵知逸胸膛一顶,蹴鞠便稳稳地落在正中间。他双手背于身后,长身玉立,只秀气纤长的胸膛上下起伏,蹴鞠也随之上下舞动。如若仔细还能察觉到,蹴鞠每一次的落点都在同一处,不差一厘一毫,这一招燕归巢着实令人惊艳,全场哗然。 只见他在蹴鞠凌空之时,一个转身,抬腿,便将蹴鞠踢给了万谨言,连力度都计算得刚刚好,万谨言只歪着脖子,蹴鞠便妥妥地卡在脖肩夹角处。 万谨言顺势扭头,蹴鞠从夹角上行,绕过耳朵来到头侧,扭扭捏捏斜插花便这般呈现出来了,惹得观众好笑不已。而后是碧绿头巾,另一侧斜插花,另一只耳朵,到脖肩处没有停留。此时,万谨言肩膀一顶,蹴鞠一个腾空,竟然越过万谨言的脑袋,落到了另一侧肩膀,而后交换数次方向,一套野马跳涧精彩纷呈。 而后便是朱珍的五花儿跟李水的急三踢,蹴鞠又回到了汪浅脚上。 她透过风流眼估算着王旻行的位置,试图将蹴鞠踢到一个他无法触及的位置,终于让她找到了,就是—这里了! 汪浅迅速带球贴近风流眼,身形后仰几乎贴地,蹬脚,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将蹴鞠擦着风流眼的上沿,笔直朝上飞去。 如此诡异的一球,砸得观众愣了半晌,叹息着这也太为难王相家的公子了。 王旻行却不以为动,并没有立即去接球。果然,如他所料,在离地面一丈半高的地方定住,而后落回地面,他矫健地穿行在队友之间,堪堪赶在落地之前成功截胡。 “呼~~”王旻行的女球迷们纷纷松了口气,齐呼“旻行最棒,当仁不让,哦~” 汪浅一头黑线,这他妈什么暗号,很想吐好吗?!! 王旻行一边带球返回自己的位置,一边得意地冲汪浅递几个眼神过去,惹得汪浅频频翻白眼,不就接住了一球,至于吗?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