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娇权王他不好撩》 第1章 小小宫女惹祸了! 冬雪落尽,阖京同庆。 二月的初日,京中连绵数日的阴云总算散尽。日色柔暖,蒙着层薄云,笼罩着整个京中的喜庆,是圣上的龙诞之日到了。 这是圣上登基的第二十个年头,更是祝星河穿越到这朝代的第一百天整。 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祝星河却是穿到了如今这具只有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的身子上,日日在浣衣局做苦工。好在这丫头年纪小,又生了张肉嘟嘟的可爱脸蛋,才叫浣衣局的那些大丫头都维护着,也不叫她做太重的活计。 这不,说是有两件凌妃娘娘的衣裳等着在明儿的宫宴上头穿呢,这都日暮时分了,才叫祝星河跑腿送去凌妃娘娘的大宫女儿那。 “呜呜呜——” 可还未等祝星河穿越小半御花园,就忽而听到角落里头有人在哭泣。 于是祝星河将洗好的衣裳放在了一旁,便躲在长廊之后的梅花树下,正瞧着是长廊里头,有两个新来的宫女儿正在欺负一个瞧着比她大上两三岁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穿着一身公主殿里粗使宫女的衣裳,双手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抽泣。 另两个身着平亲王府丫鬟衣裳的宫女,正朝着那小丫头丢石子儿。 一边丢,还一边不屑一顾:“宫里头的丫头就这么没规矩?瞧着你是个粗使的,叫你给咱们行礼,你还不乐意了不成?” “瞧着我们到这会儿,是一句话都不说,你怕不是个哑巴吧?哑巴,你说话啊!” 平亲王在朝中是肱骨,无人敢得罪,便是圣上见着都得给几分脸面的。日里王妃进宫请安,王府下人在宫中也是横行霸道惯了,欺负宫女儿是稀松平常。 祝星河从前就被欺负过一回,好在有人帮着,才大事化小。所以如今瞧着旁人被欺负,她自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顾不得旁的,祝星河气冲冲上前,一把就拉开了其中一个丫鬟:“放肆!你们如何敢在宫中欺负人?!” “啊——” 靠她近的那丫鬟被她拉的一个趔趄,向后摔倒而去。 另一个丫鬟却是反应迅速,躲开了祝星河的另一只手,顺势将手中的石头朝着祝星河砸了过去:“小小浣衣局宫女,也敢来管我们平亲王府中人?!” 平亲王府日里最是恼人,祝星河虽知是得罪了她们,却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挡在了那小宫女的跟前儿,狠狠地啐了一口那平亲王府作威作福的:“我呸!什么腌臜东西,仗着平亲王的势,便来宫中撒野了不成?” 祝星河最是会撒泼的,也不顾旁的,放下手中纱衣,捡起地上石子,狠狠地朝着那个丫鬟便砸了过去:“瞧着你们不过也是粗使丫头,平日里连着王爷的面儿都瞧不上的吧?来宫中欺负人,我便是打你们了,你们又奈我们何?” 说着,还拉了一把身后那小宫女,又往她的手中塞了两块石头:“砸啊,报仇的时候到了!” 那小宫女泪眼朦胧抬起头来,瞧祝星河泼辣,总算生出几分骨气,将手中石子一并往那两个丫鬟身上甩了过去。 这两个丫鬟年纪也不大,其中一个还崴了脚,自然不敌祝星河和这小宫女同仇敌忾。 石子打得她们“哎呦呦”地连连后退,那崴了脚的却是个没长眼的。 只听“嘶——”地一声,她绣鞋上头的一处碎花贴片便挂在了纱衣上头,将那纱衣划了好大一个口子! 旁的就罢了,那纱衣名贵,是人人都瞧得出的。 见状,平亲王府的那两个小丫鬟也吓傻了,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祝星河心下一凛,苦了脸蹲下身子瞧着纱衣,心头暗道不好:弄坏了这样名贵的纱衣,只怕她这小小命搭进去了都赔不起! 前头那小宫女却突然站起身来,靠着墙边,一点点地往外挪。 瞧着她便是流着泪都没个哭声,灵霏才心觉不好:按照她前世看过的病人的感觉来看,这小宫女哭不出声不是因为她是哑巴,而是因为她只怕是受了刺激。她这惊惧之中带着焦虑和躲闪的眼神,可不是正和她从前治疗过的几个受过心理创伤的病人一模一样吗? 又担心这小宫女,她虽不再上前,却和小宫女保持着安全距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你别哭了好不好?瞧着你是公主殿里的宫女吧?这样吧,你若是还害怕的话,先随我去浣衣局将这衣裳给姑姑,然后我送你回公主殿可好?” 可她还是哭。 瞧着天色渐晚,若是再不送衣裳回去叫姑姑知道衣裳破了,恐怕来不及。 这小宫女又哭得叫祝星河心碎,权衡之下,她只得轻叹一口气,指了指公主殿的方向:“那不然……我先送你回公主殿,然后再去送衣裳吧。” 说罢,还在心里算了算时间:“若是跑快些,当是赶得及。” 她旋即对小宫女伸出手来,那小宫女犹豫了一下,竟是低头捡了一块石头,朝着祝星河砸了过来:“不去!” 原来她会说话,那看来应当只是被什么吓着了,还不算严重。 虽是好心没好报被这小宫女给砸了一下,祝星河也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那我先带你去浣衣局压压惊,而后再叫姑姑送你回去如何?” 小宫女拉了祝星河的手,用祝星河的袖口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这才点了头。 祝星河低头,就瞧着这身为了宫宴新做的衣裳上沾了鼻涕眼泪。便是嫌弃,却也只能任凭小宫女拉扯着自己,带着她往浣衣局而去。 小宫女拉着灵霏的手紧了紧,不管祝星河如何哄着,一路却不肯再说任何。 待她们脚步匆匆地走近浣衣局,便瞧着姑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远远地就瞧着你回来了,怎么回事?!” “嘶——” 她第一眼就瞧见了祝星河手里头的纱衣,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回事?!” “呜哇——” 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大了,竟是惹的那小宫女又哭了起来。 祝星河手忙脚乱地问旁人要帕子,姑姑手里的藤条已经举了起来:“阿星,我教过你多少次了?怎么做事还是这般莽撞?!” 却在看向了那小宫女的片刻,姑姑手头的藤条就停在了半空:“这是谁?!” 第2章 寒王殿下真恐怖! 祝星河尚且还未反应,姑姑已然对那小宫女跪了下来:“奴婢参见永乐公主,公主万安!” 什么?这小丫头竟然是永乐公主?! 祝星河正愣着,却被姑姑一把拽了过去命令道:“阿星,请安!” 这才跪在了永乐公主的跟前儿,祝星河的心里有些犯嘀咕:怪不得她那般娇纵,自个儿救了她还要被她用石头砸,原来她就是那个被圣上给宠坏了的永乐公主啊! 听闻这些日子公主病了,不肯与人言,如今竟是偷穿了宫女的衣裳跑到了御花园? 祝星河有些庆幸自个儿方才没和她计较被砸的事情,否则只怕这会儿脑袋都不保。 这满浣衣局的都跪下了,也不听永乐公主喊一声“平身”。 反而祝星河觉得,永乐公主有些害怕她们。 准确的来说,好像是害怕那些十七八岁的大宫女。 她后退一步,越发靠近灵霏和姑姑,反而距离她跟前儿的那几个十七八岁的远了些。 祝星河的心里忽而就生出了一个疑虑来:难道公主是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宫女给吓着了? 于是她起身,缓缓靠近公主:“公主若是害怕,叫她们先退下可好?” “阿星!不得放肆!” 姑姑严厉的声音,从祝星河的背后响起。 永乐公主却竟是当真点了点头,算是允了祝星河的话。 姑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祝星河:“怎么回事?” 祝星河回头,对着姑姑做了个鬼脸:“公主好像不想见到紫竹她们这些貌美的姐姐,姑姑叫她们先退下吧!” 姑姑疑虑挥手,示意被祝星河夸的那几个十七八的大宫女退下。果真就瞧着永乐公主松了一口气,转头却突然伸出手,捏了捏祝星河的脸颊。 其实按照年龄来说,永乐公主尚且还比祝星河大上三岁呢。 这般被捏了脸,祝星河是条件反射地脸色微红,对永乐公主“嘿嘿”一笑:“公主万安!” 永乐公主那一直紧张的神色,也终于稍稍舒缓。 可凭着姑姑如何巧言,永乐公主却都不愿回公主殿去。 无奈之下,姑姑只得找来了公主殿的大宫女长青和长珠来。 却是没成想,公主趁着众人不注意,躲进了涮珍房,甚至将房门从里头给锁死了! 涮珍房便是浣衣局平日里清洗嫔妃首饰的地方,里头虽没有十分名贵的首饰,却有些被拆开来的钗钿。若是不仔细着,容易伤了公主。 凭着长青和长珠在外头如何敲门,永乐公主在里头是半分动静都没有。 祝星河瞧着,长青和长珠都比公主大上几岁,模样也是不错,心下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她上前一步,却是被蒋姑姑再度拉住:“阿星,不要再惹事了!你去将凌妃娘娘的纱衣送去织造局叫他们想法子,公主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祝星河却是回头,有些可怜巴巴地瞧着姑姑:“好姑姑,您瞧公主害怕的样子,让我帮一帮公主吧?” 任谁瞧着祝星河这张包子一样的脸,都没忍下心来拒绝。 祝星河趁机甩开了姑姑的手,便跑上前,拉扯了长青和长珠:“劳烦二位姐姐离远些吧,奴婢只怕公主是瞧着二位姐姐才吓得躲在了里头呢!” “放肆!” 面相柔和的长珠不曾说什么,那带了几分妩媚的长青却是一把推开了祝星河:“小小浣衣局贱婢,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指挥本姑娘?” 公主娇纵,也纵得她宫中的宫女个个都是脾气大的。 祝星河趔趄一把,眼瞧着是要从台阶上被推下去了—— 正闭了眼打算“感受”疼痛呢,手臂却一把被人给拉住了。 “寒王殿下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喊,祝星河只觉得来人不过稍稍用力,就将她拉扯了起来。 待站稳,才发觉周遭的人都跪了下去。 祝星河讷讷抬头,便瞧见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他瞧着虽是不到二十的模样,浑身上下却充斥着肃杀。分明是清润俊朗的面容,眉头微皱之间,戾气却冲破他身上所有的温和。只站在那,他便不怒自威,眼中带了十分冰冷,加上两分不耐,着实将祝星河有些吓着了。 “阿星,跪下啊!” 姑姑催促的声音再度响起,祝星河才跪下给他请安。 心里的震撼,却久久不能平息。 当今寒王殿下被国师批算为“孤星”之命,克父煞母。 听闻当今圣上为保平安,在平亲王的建议之下,于寒王殿下尚且年幼之时,就将他改为母姓唤作“凌倾寒”,而后送去了边关,盼他以“煞”克敌。 却没成想,这招当真有用。 寒王在西征战七年,收服西陲六州,招降胡族八部,将整个东元朝的版图生生往西北扩张了三百余里。 只是听闻他六年间,只回过两次京都。这一次是为着御林军教头无故被害之后,圣上吓得整整一月未睡好觉。 有群臣觐见说如今西北太平,可请寒王回京掌管御林军,镇守宫城,于是圣上这才将他调遣回京。 却是没成想,他分明该后日才到京中,今儿却出现在了浣衣局! 他也不叫平身,只轻轻敲了敲涮珍房的门:“永乐,是我。” 是了,当今圣上有四子三女,永乐公主刁蛮任性,却偏偏和这位冷血丧门神寒王殿下的关系最是密切。 寒王这“丧门神”的外号,还是出自于永乐公主。说是他们幼年时分,永乐公主惧怕黑夜,寒王殿下就在门外守着永乐公主,被永乐公主成为“门神”。后京中诸人见寒王性格孤僻,嗜血高傲,又唤他为“丧门神”。 果然,寒王殿下来了,永乐公主便打开了房门。 二话不说,她便扑向了寒王,又是大哭:“呜哇——” 寒王轻轻抚了抚永乐后背,带着她走向浣衣局前院,坐在石凳上,却看向了祝星河:“你,过来!” 祝星河朝着周围看了看,确认寒王是在喊她,心下也是打鼓。 小步上前,正欲跪在寒王的跟前儿,却被寒王的手臂一把拦住,示意她站着回话,语气里却略显烦躁:“永乐怎么了?” 第3章 给小公主心理治疗 听着他这声音,祝星河腿肚子都有些打颤。 一旁的蒋姑姑使劲给祝星河使眼色,示意祝星河不要乱说话。 祝星河却是忍不住道:“回殿下,瞧着公主似是害怕年纪二十左右的宫女,但奴婢也不知公主究竟发生了什么。” 寒王的手轻轻敲了敲一旁的石桌:“你有法子。” 祝星河确定,他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虽不知他怎么知道,但祝星河可不敢违逆:“或许,奴婢可以一试。” 寒王点头,干脆利索地站起身:“给你一个时辰。” 祝星河有些瞠目结舌地抬头,心里是叫苦不迭:心理治疗是一个长久的过程,一个时辰能干嘛? 然而王命不可违,祝星河只能转头,无奈地对姑姑道:“好姑姑,我想要个小房间,光线不能太好,要有个舒适的榻,烧上炭火,还要蜡烛和温水。哦对了,再备上一些檀香,不要多的,有淡淡气味就行。” 蒋姑姑的眼中是一副斥责祝星河的表情,却在寒王强大的威压之下,只能照办。 其实心理疏导的过程不该急躁,但眼下祝星河就只有一个法子:得知道永乐公主到底在害怕什么,才能找到问题的根源。 一切准备妥当后,祝星河就将永乐公主带进了房中。 寒王也想进,却被祝星河大着胆子拦了下来:“殿下在外头等着吧。就……如同殿下与公主儿时那般,守着公主就是了。” 这话是说给寒王的,也是说给永乐公主的。 果真瞧着永乐公主坐在榻上的紧张神色都舒缓几分,寒王也点了点头,伸手轻轻在祝星河的脸颊拂过,这才回头端立于门口。 若不是他的手有些老茧的粗糙,祝星河当真要以为他摸自己的脸颊是错觉。 虽然姑姑也曾说过,她的脸颊很软,可这寒王殿下是怎么回事啊? 关上房门,祝星河揉了揉方才被凌倾寒摸过的脸颊,这才回头对永乐公主笑道:“公主别怕,请躺下吧!” 带着“患者”回顾曾经发生的事情,对祝星河这个专业的心理治疗师来说,并不是难事。 尤其是如今的她,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很快就取得了永乐公主的信任。 温暖的房间之中,水滴声十分规律。还有浅浅檀香之气,叫人静心又安宁。 烛光摇曳之下,永乐公主很快就进入了祝星河的节奏里。 然而外头等着的人,就不如屋子里这般温馨了。 寒王殿下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一般站在门口,他是圣上特许能佩剑进宫之人。 于是手持长剑,他恍若地狱而来的修罗镇守。 叫浣衣局众人都跪在原地不敢吭声,甚至有新来的两个小宫女,竟是被吓哭,却也不敢哭出声来。 时间缓缓而逝,冬日里的风吹得旁人脸颊生疼,却不见寒王有半分动弹,甚至他的脸色都未变分毫。 一个时辰刚过,他便皱了眉,“锃”地一声拔出佩剑。 还好门即刻就被祝星河“铛”地一声推开,否则只怕凌倾寒要破门而入。 门内的暖风吹得凌倾寒脸颊终于带了几丝热意,永乐公主坐在榻上,泣不成声,眼神之中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紧张,甚至多了几分灵动。 祝星河跪在凌倾寒的跟前,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却带着与她这模样不符的坚决:“还请寒王殿下,替公主做主。” 凌倾寒略微颔首,一把将祝星河从地上“捞”了起来:“说!” 祝星河却脸色微红,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众人。 倒是永乐公主也起身,对凌倾寒撒娇道:“三皇兄叫他们都退下吧,留长青和长珠在此就够了。” 病了多日不愿与人说话的永乐公主竟然真的开了口,人人眼中都是惊诧。 凌倾寒挥退众人之后,祝星河的脸色越发红了几分:“回寒王殿下,永乐公主是因为亲眼瞧见了身边大宫女与侍卫私相授受的苟且,被吓着了,才多日惶惶,不敢言语的。” 话音一落,那长青的脸色就忽而煞白了起来。 祝星河如今一个十二岁小丫头说这事儿,也实在有些违和。 “咳——” 凌倾寒那万年冰冻一般的脸上,终于生出了几分旁的表情,似是也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等他缓过神,冰刃一般的眼神看向了长青的时候,长青已然吓得不住给凌倾寒磕头:“寒王殿下饶命,寒王殿下饶命啊!” 然而凌倾寒只一个眼神,就有近卫将长青拖了下去。 他再转头,盯着祝星河:“仅此而已?” 这个朝代女子本就束缚,何况公主?虽说永乐今年春日里就要及笄,但被这种事吓着,祝星河以为也算正常。 便抬眸,认真对凌倾寒点头:“仅此而已。” 这事儿说多了,不好意思的还是永乐。 瞧着她用祝星河的帕子将眼泪仔细擦了干净,这才走向了凌倾寒。 虽不如从前活泼,脸上却终于带了笑意:“三皇兄,走吧?” 凌倾寒点头,永乐却停了脚步,回头环视了一圈这浣衣局:“浣衣局中所有人,罚俸一月!” 祝星河抬眸,眼中满是不解:怎么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竟然要惩罚所有人?! 凌倾寒也是皱眉,拉住了永乐。 永乐却跺了跺脚,对凌倾寒撒娇道:“他们都瞧见了本公主的丑态,必定要罚!” 祝星河这下可算知道,为何人人都说永乐公主娇纵任性了。 凌倾寒带着永乐离开之后,浣衣局是哀嚎一片。 蒋姑姑第一个上前来,二胡不说就开始点祝星河的脑袋:“你啊你啊,你看看你给浣衣局惹了多大的事儿?” 祝星河也是愧疚,伸手抱着姑姑的胳膊就瘪了嘴:“好姑姑,我错了!” 任谁瞧着她这一张脸,都只能剩下一声叹息。 蒋姑姑也不例外,由着祝星河抱着自己的胳膊,叹息一声之中带着几分忧虑:“罚俸都是小事,咱们浣衣局的俸禄从你往后的月俸扣就是了。可这凌贵妃娘娘的纱衣,只怕若是处理不好,得要了你的小命!” “啊?扣我的俸禄?!” 祝星河的脸简直从白面包子扭成了灌汤包的样子:“那还不如要了我的小命呢!” 第4章 做好事还是又惹事? 姑姑轻刮了刮祝星河的鼻子:“我一会儿将纱衣先送去织造局,看看能不能修补。你啊,往后再不要给我惹事了行不行?” 说到惹事,祝星河后退一步,缩了缩脖子:“姑姑可知,今儿我为何将永乐公主带来咱们浣衣局?” 蒋姑姑即刻就皱了眉,瞧着祝星河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你别告诉我,你是惹了事了才将公主带来的?” 祝星河挠了挠头,笑得讨好:“我用石头砸了两个平亲王府的粗使丫鬟,算不算惹事啊?” “祝星河,你是要害死咱们浣衣局吗?!” 蒋姑姑的怒吼在浣衣局的上空飘扬,祝星河毫不意外地被罚跪在了浣衣局的门口。 然而好事不来,坏事就不远了。 这还不曾跪上一刻的时间,祝星河果真就瞧着之前的那两个平亲王府的丫鬟带着个大丫鬟气势汹汹地从远方走来。 这大丫鬟祝星河见过,是平亲王妃身边伺候的,名叫红云。 平日里平亲王妃入宫觐见,她便仗着王府威势,在宫中作威作福,欺负了不少的宫女太监,还笼络了一帮月月给她交“供奉”的宫女太监,实在是个难缠的主儿。 如今祝星河招惹了她,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然而这红云刚走到门口,祝星河就瞧着从另一个方向,凌妃娘娘宫里头的大丫鬟桃枝也带了两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红云和桃枝在这浣衣局的门口“狭路相逢”,顾着面子,也得是红云先给桃枝行了个小礼:“见过桃枝姐姐。” 不愧是平亲王府的丫鬟,是将这宫里头的大丫鬟们都记得住了。 凌妃娘娘是凌倾寒的生母,别看凌倾寒不得圣宠,凌妃娘娘这些年却在这宫里头“一枝独秀”。若不是她只有凌倾寒这一个孩子,只怕早就升了贵妃之位,乃至皇贵妃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凌妃娘娘跟前儿的丫鬟也是傲气,竟是不受红云这礼,径直越过红云,走向了跪在门口的祝星河:“小宫女儿,我且问你,今儿叫你们浣衣局送的纱衣怎地都这时辰了还没有送去?非是要等着我亲自过来催不成?” 大宫女的架子拿了十足,惹的那红云面色十分不快。 祝星河瞧着,反正她们都是来找自己的麻烦的,倒不如让她们鹬蚌相争。 便对桃枝“好意”提醒道:“桃枝姐姐,那红云姐姐在给你打招呼呢!” 桃枝回头,撇了一眼红云和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听闻今儿有平亲王府的丫鬟在宫里头打了永乐公主,结果被浣衣局的一个小女使给教训了。你们这会儿子过来,怕不是来惹事的吧?” 她挥了挥手,恨不得将自己的袖子甩到那红云的脸上:“告诉你们,今儿不是时候!凌妃娘娘正是叫我来带那小宫女过去问话呢,你们最好乖乖地去公主殿给永乐公主赔罪,否则要你们好受!” 在宫里耀武扬威惯了的红云如何能忍? 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桃枝的衣袖:“咱们可要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公主?我们只知,我们府中的丫鬟今儿被浣衣局的小女使给打了。是要来讨个公道,如今我们王爷在圣上面前好歹得了几分脸色,皇后娘娘的大宫女在我跟前儿尚且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妃嫔的宫女,如何敢对我大放厥词?!” 话音刚落,两边却都是不甘示弱地,竟是动起手来! 见状不对,祝星河忙往回跑,叫了人出来,才将她们二人拉开。 可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她们所有人自然都是要去凌妃娘娘那儿“受审”的。 于是一个个垂头耷脸地在凌妃娘娘的凌云殿跪下的时候,唯有祝星河一个被“牵连”的是好端端的发髻也没散乱,衣裳也没被扯破。 蒋姑姑匆匆赶来的时候,劈头就在祝星河的脑袋上狠狠扣了个暴栗:“你这丫头,尽是会惹祸!” 这次祝星河不觉得冤枉,却到底有些委屈。 反而是上座的凌妃娘娘轻轻一笑,语气十分温柔:“这小丫头就是今儿帮了永乐公主的吧?抬起头来,叫本宫瞧瞧。” 祝星河抬头,不敢抬眸。 却瞧见了上座的除了灵霏娘娘,还有一双黑色的暗纹官靴。 这才反应过来,凌倾寒也在这,大约是来给凌妃娘娘请安的。 瞧着祝星河委委屈屈的样子,凌妃娘娘的笑容越发和蔼:“小丫头年纪不大,事情倒是惹了不少。你倒是和本宫说说,桃枝和红云,谁先动的手?” 这不是给她挖坑吗? 但祝星河的想法是很坚决的:能给平亲王府的这帮王八蛋抹泥的机会不多,有一个抓一个就是了! 她毫不犹豫地指向了红云:“红云姐姐先动的手。” “你胡说!” 红云抬眸,恶狠狠地盯着祝星河:“分明是她先出言不逊!” 祝星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娘娘没问奴婢是谁先说话,就问的谁先动手呀!” “嗤——” 祝星河仿佛听到了从凌倾寒那里传来了一声笑,转头却对上凌倾寒冰冷肃穆的眼神,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凌妃娘娘的嘴角也勾了勾,即刻下令:“平亲王府丫鬟红云,在宫中打人,又收礼张扬,实属大罪,着送回平亲王府,叫王妃自个儿处理吧。” 是借题发挥,祝星河才舒了一口气。 那红云被拖下去之后,凌妃娘娘的脸色却舒尔变得难看了起来:“桃枝作为本宫的大宫女,在宫中放肆行事,出言不逊,拖出去嘴杖二十,今日起便去后院做粗活,永不得回前院!” 方才还温和的人,此刻突然就变了脸,吓得祝星河一动都不敢动。 在桃枝的求饶声渐行渐远之后,凌妃娘娘的目光便落在了祝星河的身上。 祝星河打了个冷战,便听凌妃娘娘道:“你这个小宫女,人不大,惹的事情倒是不少。敢打平亲王府的宫女,又弄坏了本宫的纱衣,还招惹了永乐公主,你该当何罪?” 这下,祝星河的心里头就只剩冤屈了。 果然学雷锋做好事,就不该在这东元朝! 第5章 公主殿不欢迎? 却忽而感觉到一旁的凌倾寒起身,对凌妃娘娘道:“母妃,她治好永乐,便罢了吧。” 凌妃娘娘诧异地看了凌倾寒一眼,神色才舒缓几分:“本宫原就没想将她如何。瞧着她年纪不大,倒是也经得住吓。” 她挥手示意祝星河起身,而后对一旁吓得脸色煞白的蒋姑姑道:“明儿开始,将她送去公主殿吧。” 说罢,却又瞧了祝星河一眼,语带警告:“若再惹事,绝不姑息。” 小命算是保住了! 祝星河抬眸,感激地看了一眼凌倾寒。 出了凌云殿,祝星河已然一身冷汗。 回到浣衣局收拾行装,倒是有许多的不舍。 来到东元朝的二百天,她一直都在浣衣局。凭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和大家都相处不错。 便是今儿害的整个浣衣局都没了三个月的月俸,也不曾有人真的怪罪她。 蒋姑姑给她收拾行李的时候,更是红了眼眶:“本想着将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呢,如今你就要走了,还真是不舍。不过你且放心吧,我会和上头的姑姑禀报的,将你的月俸都扣下来,还清了咱们浣衣局的才是。” 于是祝星河前一刻的不舍和感动,很快就变成了无奈和无助。 祝星河以为,她去公主殿里头是“升职”。 没成想,一早到了公主殿,就被长珠关在了殿门外头:“别以为你救了公主殿下,就能来抢咱们的风头了!我告诉你,凌妃娘娘虽说是将你送了过来,不过也就是做个外头花园的粗使罢了。如今公主且还睡着,你若是进门只怕扰了她安宁。倒不如在外头等着,公主什么时候传你了,你再什么时候进来便是!” 永乐公主娇纵,果然下头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祝星河也不和她吵,只对里头笑道:“是,听长珠姐姐的便是。不过我站在这殿门的正中,只怕也扰了旁人。不如站到后门去,姐姐看可好?”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叫长珠也不好“伸手打了笑脸人”,只冷哼一声:“随你,反正你不能进门!” 于是将包袱背在背上,祝星河绕了个圈儿到了后门,正瞧着有水车要进去,便即刻上前,拦了那送水车:“哎呀,你们不知道吧?永乐公主可还没睡醒呢!你们这会儿子进去,岂不是扰了公主的清净?” 她刻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很大,叫里头的长珠听得到,外头路过的宫女太监也听得到:“长珠姐姐都说了,为了公主着想,我这个粗使的丫头都不能进去,你们自然要在门口等着就是!” 送水的太监面面相觑,也害怕招惹永乐,当真停在了外头。 里头的长珠一时哑口无言:若此刻放了送水的进去,就没有理由将祝星河拦在外头了。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公主殿的后门口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送水的、送蔬的、送胭脂头油的、甚至还有皇上派来送小玩具的太监,统统都被祝星河拦了下来。 面对祝星河那张人畜无害笑眯眯圆嘟嘟的脸,他们谁都没有怀疑祝星河的话。 永乐公主起身的时候,热水也不够了是早膳也没备好。 祝星河在后门都能听到里头永乐公主砸杯子的声音,那长珠是不放他们进门也不成了。 谁也没看到,在公主殿不远处的花丛长廊之中,站着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 他负手而立,盯着那轻快地跑进了公主殿的小丫头的背影嗤笑:“她日后必成大器。” 给祝星河开门的是个小太监,瞧着衣服的模样,应当也是贴身伺候公主的。 他倒是好脾气,笑着拉了祝星河进门:“我叫德贵,是公主殿的总管太监。你日后便跟着我,先在花园做着吧!” 他笑的和善,给的差事却是最苦的。花园里做活的不论春夏秋冬,都是起早贪黑。春日照料百花初放,夏日除虫浇水,秋日扫叶拔枯枝,冬日里还得移栽梅花和杏花,风吹日晒都得扛着。 祝星河却坦然接受,还对德贵福了个礼:“多谢公公了!” 她没有半分抱怨,叫德贵意外:“你这小丫头,倒是不挑活?花园最苦,你若做不来,可是要受罚的。” 被人夸赞,祝星河总是不自觉地脸红几分:“浣衣局的活计是宫中最苦,如今到了公主殿,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劳烦德贵公公照顾。” 祝星河在这二百天里,早就学会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 来之前蒋姑姑也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好好做事不能偷懒,才能保住小命。 德贵瞧着她虽十一二岁的年纪却也通透,笑着点头将她往宫女住所引:“皇上对主子宽厚,所以咱们公主殿的宫女太监的住处也宽敞。你就去和吉梅她们几个住,都是小宫女,和善的很。不过少去招惹长字辈的宫女,那长珠我瞧着就对你很是不喜,你尽量少惹她便是。” 其实已经惹到了。 祝星河吐了吐舌头,从包里摸索出了一颗琉璃糖出来塞到了德贵的手里:“多谢德贵公公!” 琉璃糖名字是好听,不过却也不是真正的糖。是宫女儿们用主子剩下的甘蔗挤出糖水之后混了点儿花瓣,自己捏出来的小玩意儿。吃来解馋,却要不了几个钱。 祝星河的琉璃糖因为过了几道筛,又用了心思添了花粉,所以倒是比旁人的瞧着更晶莹剔透,也更有滋味一些。 她塞给德贵,有些像是哄小孩,却让德贵不由地有些心疼这小丫头。 公主殿的宫女儿是住在距离后门不远的下房,太监宫女分开,十人一间,整个公主殿光是下房就有五间。 德贵将祝星河送到了最靠后门的那间之后,就不再往前。 祝星河进门,却发现没有自个儿的位置:十张铺子上全都被摆满了东西。 此刻有五个宫女聚在一起休息聊天,其余的大约是当值去了。她们见着祝星河来了,却也不搭理祝星河。 祝星河也不恼,只是就着门口的一个小案几,打开了自个儿的包袱:“祝星河初来乍到,还望能和各位姐姐好生相处。给姐姐们带了些小玩意儿,还望姐姐们别嫌弃!” 第6章 长珠和水珠 这个小小包袱里头,装着的都是祝星河在浣衣局的时候做的一些小玩意儿。 有方才给富贵的琉璃糖,还有小孩子喜欢的拨浪鼓,更有女孩子都爱的绢花等等。 从前在浣衣局的时候,承蒙局中各位姐姐和姑姑们的照顾,祝星河也没有旁的手艺,就做些小东西哄她们开心罢了。 如今哪怕到了公主殿里头,也是好使。 这些宫女儿们瞧着平日里是做事利落的,可说到底,也都是些十几岁的小丫头。 祝星河的东西做的讨巧,果真她们大部分人都一改方才那高傲姿态,围了上来,对祝星河叽叽喳喳道:“哎呀,这琉璃糖的颜色可真好看,我能拿一个吗?” 祝星河便乖巧屈膝:“姐姐若是喜欢,都拿去也成!” 便有另一个上前,眼巴巴地瞧着里头那白.粉的海棠绢花:“呦,这绢花做的可真小巧,是送我的吗?” 祝星河又笑眯眯对那人道:“姐姐若是喜欢,我下回再给姐姐做个蓝色的,配姐姐今儿身上这身天蓝是正好呢!” …… 这么一来二去的,祝星河嘴甜又模样喜人,倒是成了众人跟前儿的香饽饽。 “哼,什么好东西,就把你们这起子没眼力见的给迷惑了不成?” 偏偏这热闹的时候,一旁又有人来泼冷水。 祝星河朝着说话之人看了过去,瞧着是这屋子里最年长的宫女。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双手负在胸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祝星河:“别以为你耍点儿小聪明就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 说罢,她又对着其他小宫女挥了挥手:“你们可别忘了,是长珠姐姐嘱咐过的,叫咱们给这小丫头一点儿见识瞧瞧,让她知道,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都能来公主殿里头长脸,难不成你们都忘了!?” 这话一出,那些小宫女都后退一步,有人已经放下了祝星河送的东西。 还有人的嘴里嘟囔道:“长珠姐姐如今是公主跟前儿唯一的掌事宫女了,她的话咱们可不能不听啊!” 祝星河倒是扔不生气,只走向了那十六七岁的宫女,对她抚了抚:“不知姐姐姓名?”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宫女是没见过祝星河这小小年纪这么经得起事的,只冷哼一声,到底自报姓名:“我虚长你几岁,喊我一声香云姐姐不为过!” 祝星河忙从自己的袖子里拿了一串钱珠子出来,递给了香云:“祝星河初来乍到,是不愿为难了各位姐姐。不如这样吧,姐姐在这屋子里给我留个角落就是了!我保证我平日里定然不主动找各位姐姐说话,不叫长珠姐姐看到我与各位姐姐亲密,长珠姐姐自然不会怪罪各位姐姐了!” 先住下,再行事。 这小小要求加上那串钱珠子瞧着也是祝星河自己带久了的东西,让祥云倒是不知该如何拒绝祝星河了。 祝星河干脆趁机笑着上前,虽说心里头心疼那蒋姑姑送给她的钱珠子,脸上却仍然是笑意浓浓地将那钱珠子往香云手中一塞:“既是如此,就多谢香云姐姐了!” 她只拿了要用的包袱,便主动地去了那大板床最角落的位置:“送给各位姐姐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姐姐们放心吧,咱们守口如瓶,必定不让长珠姐姐知道的!” 而后就自顾自地做出一副收拾东西的模样,果然听得身后“轰——”地一声,那些个小宫女儿又开始去抢她的小玩意儿了。 收拾妥当之时,另一个和祝星河差不多大的小丫头也爬上床来,眨巴着眼睛瞧着祝星河:“你别生气啊,咱们都挺高兴的。不过长珠姐姐很厉害,没人敢惹她呢!” 这小丫头倒是心直口快,祝星河忙问道:“敢问姐姐姓名?” 她也爽快:“我叫吉夏!” 这算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吧,祝星河的眼底里,都带了几分笑:“吉夏姐姐日后便住我身旁了,若我夜中有什么叨扰,还望姐姐恕罪呢!” 吉夏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祝星河圆嘟嘟的脸颊:“你这般可爱,谁又能怪罪与你呢?” “吉夏,干什么呢?!” 香云的声音,即刻就从她们身后响起,鸡毛掸子也已经打在了吉夏的屁-股上:“马上就是你当值的时候了,还不去做准备?” 而后,香云手中的掸子也指向了祝星河:“还有你,不去花园做工吗?” 祝星河吐了吐舌头,倒是利落地下了床,苦兮兮一张脸瞧着吉夏:“第一日来,姐姐可否告知花园的位置?” 永乐公主是圣上最疼爱的公主,所以这公主殿当初在修建的时候,就扩了周围的两座宫殿,是整个后宫里头最大的宫殿了。 香云叫祝星河挑一担热水去后花园里头,热水是挑好了,偏偏祝星河就在这后院里头迷了路! 大冷天的,她也不知自己是走到了什么地方,周围连个宫女太监的人影都没有!只沿着院墙,能听到墙外头有宫女匆匆路过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却听到了长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糟了! 祝星河心道不好,正要转头,却忽而感觉到有一股子力量从身后而来。 在她还未站稳的情况下,身体已然失去了重心。 知道肩上的水桶要倒,祝星河其实只是本能地后退一步,将那水桶往前一推—— 却没成想,水桶直直地朝着长珠而去。 “哗——”地一声,热水便从长珠的腰际泼洒而下—— “啊!” 在长珠的惊叫声之中,热水在这寒风之中升腾起的烟雾,一时之间就围绕在长珠的四周。 祝星河本能地捡起水桶,就朝着反方向跑了过去——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跑,不过心里头已经想好了对策:反正方才那地方也没人,就当是给长珠了一个教训报了一箭之仇。 若一会儿长珠要理论,她就坚持不承认自己走过那条路就是了! 果然,祝星河这边刚找到回后花园的路,那边就有人来传,说是长珠挂着一身的水去公主那儿告状了,公主正在到处找祝星河过去呢! 第7章 公主难伺候啊! 这是祝星河头一回进公主殿的正殿之中,殿中飘荡着袅袅梅香。 梅花高洁,倒是让祝星河觉得和这位娇纵的永乐公主不大相符。 她跪在永乐公主的面前,果真就听到了一旁长珠的哭诉声:“就是她!自来了咱们公主殿就不安生,如今连奴婢都敢欺负了,公主可要替奴婢做主啊!” 长珠毕竟伺候永乐公主久了,此刻就瞧着永乐瞪了眼睛,“砰”地一声将手拍在了桌子上,怒视祝星河:“怎地又是你?!别以为你是凌妃娘娘赐给本宫的奴婢,你就能如此胆大妄为了!” 方才就想好了对策,祝星河此刻反而不慌。 只是换了一副无辜的表情抬眸,疑惑不解地瞧着长珠和永乐公主:“公主在说什么?奴婢……奴婢做了何事,竟是惹了公主与长珠姐姐这般生气?” 她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圆嘟嘟的脸颊上似乎都挂满了疑惑,叫人瞧着她是委屈极了的。 这般模样,倒是叫永乐公主愣了愣。 那长珠却是上前,狠狠地拉了一把祝星河,将一袖子的水都甩在了祝星河的身上:“你别装傻!方才就是你在后廊,泼了我一身水,这会儿子到不承认了不成?!” 她越是厉害,祝星河就越是不怕。 越发无辜地看向了长珠:“敢问长珠姐姐,后廊距离花园的距离,可近?” 长珠不知祝星河为何要问这个,可当着永乐公主的面儿,她也不得不回答祝星河:“自然不近。后廊快到后门了,花园在公主殿的正中,如何能近?” “哦——” 祝星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那方才可有人瞧见我泼了姐姐一身水,给姐姐做个人证?” 长珠的眼珠子转了转,却也不敢欺瞒永乐公主,小声道:“后廊偏僻,只有你我而已。” 祝星河便撇了撇嘴:“那既是没有人瞧见,姐姐又为何非说是我?我一个伺候花园的小宫女,跑到后廊去做泼姐姐水做什么啊?” 无辜的表情,加上祝星河水汪汪的大眼睛,便足以让旁的下人们都开窃窃私语了起来。 长珠自觉脸上无光,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你这死丫头,我冤枉你做什么?!” 祝星河咬了下唇,越发委屈地看着永乐公主:“奴婢承认,今儿一早惹了长珠姐姐不高兴。可那也是因为长珠姐姐将我关在门外不叫我进门,我急了,这才惹了长珠姐姐。若长珠姐姐心里头有怨言,私下里于我说就是了,何必非要闹到公主跟前儿来,扰了公主清净呢?” 这么三言两语,反而是长珠的不是了。 长珠气急,上前复又拽了祝星河一把:“你别在殿下跟前儿装可怜!殿下明察秋毫,不会被你所蒙骗的!” 瞧着她不死心,祝星河只是继续问道:“那长珠姐姐说我泼了你,是用什么泼的?” 长珠甩了甩一身的水:“自然是一整桶的水了!” “哎呀!” 祝星河做出一副着急的模样:“这大冷天的,我为何要从花园提一桶水,到后廊去泼姐姐啊?我若是不怕天冷路滑,难不成也不怕那水结冰吗?这事儿说不通啊!” 至此,这殿中伺候的旁人,大多都已经信了祝星河的话,开始对长珠指指点点。 但长珠毕竟是永乐公主跟前儿的大宫女,如何能如此丢了脸面丢了身份? 于是永乐公主便皱了眉,看向了祝星河:“你既是如此说法,那么告诉本宫,今儿可有人为你证明,方才的时候你就在花园之中?” 糟了!她怎会想到,这娇纵的永乐公主,也有如此有章法的时候? 花园人多,能证明她在的,的确没有。她总不能说,她是躲在了花丛之中偷懒,才没叫旁人看见的吧? 正当祝星河犹豫时分,却忽而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祝星河没敢抬眸,就瞧着一双太监穿的靴子站在了自己的身侧。 而后德贵的声音,便沉稳响起:“回公主殿下,奴才能证明,这小妮子一直就在花园里呢!花园的事情是奴才负责的,今儿一直叫她在花圃后头化冰冻了的粪肥呢!她若敢随便出门,奴才必定会打断她的腿的!” “这不可能!” 长珠瞪大了眼睛,直指德贵:“你为何要偏帮这个小宫女?!” 是啊,祝星河也不知,德贵这是为什么啊? 德贵却是笑眯眯地看向了长珠,也算是油嘴滑舌:“长珠姐姐说笑了。奴才只是世华会说,不若姐姐带着公主去瞧瞧,那粪肥可化开了没有?” 公主尊贵,自不可能去那样的地方。 长珠还欲说些什么,却瞧着永乐公主皱眉挥了挥手:“行了,这一天天的都在闹什么?!” 她锐利的眼神看向了长珠:“如今本宫身边的大丫鬟,不过你一人而已。你也总算是要稳重些,如何同这些小宫女计较?你便罚俸一月,回去反省着吧!” 而后她又看向了祝星河,也没几分好脾气:“你一来便是给本宫惹事,也罚俸一月!” 最后才皱了皱眉,看向德贵:“你若还想继承你师傅的衣钵做个总管太监,就最好谨慎行事,叫你手底下的人都安生些!”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所有人下去。 却在祝星河起身的时候,叫住了祝星河:“那个新来的,你等会儿!” 她将祝星河独自留在了殿中,惹的旁人议论纷纷,也惹的祝星河心里忐忑不安:不会是要秋后算账吧? 待众人都走后,永乐公主才起身:“等会儿你陪我去个地方。记住三个规矩,第一,不要乱说话。第二,不要乱看。第三,不要乱跑。” 这么神秘? 祝星河咽了一口唾沫,嘟囔道:“公主不会要将我杀人灭口吧?” 却得了永乐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若要杀你,自会光明正大处死你就是了!第一个规矩,现在就开始!” 所以,是嫌她话多了呗? 委屈瞧了永乐一眼,祝星河才站在永乐身后。却感觉到,永乐似乎心情比方才好些了。 第8章 要去治疯子? 不过说是要去一个地方,永乐公主却只是坐在殿中一动不动。 祝星河是宫女儿,自然要站在旁边伺候。 就瞧着永乐公主百无聊赖地踢踏着自己的腿,将眼前果盘里的东西吃了一些,也觉得无趣一般就不动了。 不知为何,祝星河分明能感觉到,永乐公主很孤独。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下头人人都怕她,敬她,却是不敢和她玩耍的。 尤其是日日在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都长她几岁,大多都小心翼翼伺候,根本不敢太过接近她。 所以鬼使神差地,祝星河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琉璃糖递给了永乐:“公主可要尝尝?奴婢亲手做的琉璃糖!” 永乐没回头,嗤之以鼻:“你们下人吃的东西,也敢呈给本公主?” 她转头,正要同祝星河发火,眼睛却被祝星河手心那晶晶亮亮的琉璃糖给吸引了去。 伸手将那琉璃糖拿在指尖对着光线瞧了瞧,永乐心里头的火气便没有了:“这琉璃糖的样子我倒是没见过!” 说罢,便塞进了嘴里,品尝一番,而后连连点头,又对祝星河伸出手来:“可还有吗?” 祝星河一股脑将袖子里的几颗琉璃糖都倒了出来,总算是换来了永乐眼中的几分笑意:“你们小宫女的玩意儿,也不都是烂七八糟的嘛!” 说真的,祝星河是觉得这永乐也太娇纵了!吃了自己的,连个好都没落到,反而又被奚落一番。 不过这琉璃糖刚给出去,就忽而听到了外头太监的喊声:“寒王殿下到——” 也不知怎地,祝星河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这位寒王殿下,祝星河已经见识过了。 永乐却是喜笑颜开地站起身来,就朝着外头迎了过去:“寒王哥哥!” 凌倾寒带着一身肃穆的寒气从外头进门的时候,祝星河就低头跪在了他跟前儿。 他的眼睛只是从祝星河身上一扫而过,便看向了永乐:“和宁妃娘娘说好了吗?” 永乐的眸色瞬间就变得严肃了起来:“自然是说好了。” 而后回头,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祝星河:“走吧,寒王哥哥!”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宁妃娘娘? 在宫中这么久,祝星河倒是知道这位宁妃娘娘是个与世无争的。 听闻在许多年前,宁妃娘娘凭借着过人的容貌和舞姿,深得圣上的喜爱,甚至一度能与凌妃娘娘并驾齐驱,比凌妃娘娘还要早一些封妃。 后来宁妃娘娘先凌妃娘娘一步,生下了当今二皇子寻王殿下。 这位寻王殿下从小就天资过人,聪颖无双。三岁便能读诗经,五岁能通史书,当时甚至被上升上一度认为,是太子的人选。 然而好景不长,寻王殿下十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就从高楼上摔了下去! 双腿折断之后,寻王殿下与宁妃娘娘没日没夜地哭。宁妃娘娘听闻是将一双眼睛哭得都不好了,舞自然是跳不成了。 而寻王殿下不知是摔了脑子,还是因为当时太医院的用药过重,竟然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傻子! 之后圣上震怒,几乎将当时的太医院从底儿开始调换了一番。 然而一切都挽回不了,天资聪颖的寻王殿下变成了傻子这件事。 起初,圣上对寻王殿下还有期盼。遍寻天下明医,发出重金悬赏也要治好寻王殿下。 可寻王殿下的病,却是越治越差。到最后,圣上无奈之下,连国师都请来了,国师也直说,寻王殿下已经疯魔,被魔神附身,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自那之后,圣上便渐渐疏远了寻王殿下,自然也是渐渐疏远了宁妃娘娘。 旁的王爷们在十五岁之后,都可以出宫,拥有了自己独立的府邸。 而如今的寻王殿下已经二十有三了,却仍然住在宁妃娘娘的安宁宫之中。 因为不想看到这个儿子,圣上自然也就疏远了宁妃娘娘。宁妃娘娘唯有这么一个儿子而已,他们二人在宫中相依为命,也逐渐被旁人所忘却了。 便是祝星河也来了这几年了,除却在浣衣局的时候会送衣裳去安宁宫,也只是在宫外头就将衣裳递给了宫女们,是不曾见过宁妃娘娘和寻王殿下的。 只偶尔听闻,哪一日寻王殿下又发狂的事情,也不过是宫中人人口中的谈资和笑话罢了。 所以此刻听闻他们要去安宁宫中,自然是叫祝星河多有好奇。 安宁宫的位置其实并不算偏僻,就在御花园的旁边。 不过已经多年没有人关注过安宁宫了,甚至有人觉得安宁宫晦气,大多宫女太监们都会选择绕道走。 所以越是靠近安宁宫的方向,就越是人烟稀少。 坐在轿辇上一直到了御花园的时候,永乐公主才开口对祝星河道:“你既是能帮了我,那自然能帮寻王哥哥。” 等等,感觉到寒王的目光也落在自己的身上,祝星河就明白了:他们是想让自己治疗寻王? 可不对啊!她之所以能治好永乐公主,是因为永乐公主得的是心理疾病,而且并不算严重。 若这寻王殿下是真疯了,那只怕不在她的治疗范围之内啊! 她便忙解释道:“公主殿下,寒王殿下,奴婢无德无能,那一日帮了公主不过是凑巧罢了。只怕……只怕不能帮得了寻王殿下啊!” “哼——”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寒王冷哼一声,惹的祝星河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永乐公主也嘟了嘟嘴,不给祝星河拒绝的机会:“你若是帮不了他,那你留在我这公主府便也没有用了。到时候就将你送给寻王哥哥,他若在宫中疯魔至死,你便陪着他疯魔至死就是!” 得,这下不答应也不成了! 祝星河撇了嘴,扯出一个生硬的微笑来:“是,奴婢明白了。” 寒王也轻咳一声,仿佛在说,他们不是在吓唬自己。 祝星河就这么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安宁宫的门口,瞧着安宁宫还是一如往日的荒凉。 门口连守着的宫人都没有,大门虚掩一条缝,却能从那缝隙之中看到,是从里头被一把大锁给锁住的。 永乐即刻便皱了眉:“太过分了!平亲王叔怎能将他们锁在里面?!” 第9章 看不得你们欺负人! 又是平亲王? “嘘——” 祝星河却忽而听到寒王对永乐轻轻嘘了一声:“你如何能置喙平亲王叔?” 永乐跺了跺脚,倒是也不避讳:“若非平亲王叔和父皇觐见,说害怕寻王哥哥跑出去伤人,宁妃娘娘又怎会从里面将自己也锁起来?平亲王叔……本不该置喙咱们皇家之事才对!” 平亲王的权力震动朝野,连圣上都要避讳几分,这本就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不过瞧着永乐如此,祝星河的心里竟也是开始同情起了宁妃母子。 当真到了安宁宫前头的时候,这破败萧条便不多言,却是听到了安宁宫门口的小宫女,正同旁人吵架的声音。 不知为何,凌倾寒听到这声音,竟是皱了皱眉头,而后十分厌烦一般,就走去了一旁的廊中。 祝星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问题。 永乐公主倒像是习以为常一般,伸手拉了凌倾寒的衣裳,陪着凌倾寒站在了满是杂藤的廊中:“三哥哥,我陪你呀!” 而后才看向了祝星河,对祝星河嘟了嘟嘴:“你,去瞧瞧安宁宫怎么了?” 怎么又是她啊? 祝星河撇了嘴,却也知道此刻就他们三人,没有旁人了。 只能跨步而前,走近了安宁宫的时候,方才听懂这两个宫女儿为何争吵。 那站在门外的,是太医局的小宫女。 祝星河走近的时候,就听到门里头的宫女,似是有些不满:“我们娘娘都病了好些日子了,不过是风寒罢了,能用得多贵重的药?怎地三番两次催促你们,竟只派了你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小女医官过来?你的药箱子里分明有治疗风寒之症的药,为何不给咱们娘娘用?!” 宁妃娘娘到底在妃位,若是生病了,也不算是小事。 哪知那小女医官只是敷衍:“素手姐姐不是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况才是!当不是咱们太医局的不尽心,只是前儿平亲王就说了,宁妃娘娘已经不比从前了。如今这安宁宫里头还关了个疯子,叫咱们都小心谨慎伺候着,不管要供给安宁宫什么,都得先知会了王妃才是。” 她不大的眼睛来回翻着,似是觉得麻烦,毫不客气地一个白眼便落在了素手身上:“不过风寒而已,也不必用许多药。这两年朝中药材的产量实在是不好,王妃金口玉言,说是这风寒之症抗一抗便过去了,宁妃娘娘又何必闹的这般矫情?” 是金尊玉贵的娘娘,如今连风寒吃个药,都要看女医的脸色了不成? 祝星河从前听闻,宁妃娘娘的母家时常在朝中弹劾平亲王夫妇僭越。如今宁妃娘娘都到这地步了,平亲王却还是不放过,也是心头一股子火气便不由地冲了上来。 那素手反而像是早就习惯了一般,轻叹一口气而后低了头。 祝星河却是见不得她这般窝囊模样,干脆上前一步,拉住了那女医:“宁妃娘娘千金贵体,怎么连个伤寒的药都吃不得了不成?!” 女医瞧着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本能地同祝星河拉扯药箱:“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在这宫里头,宫女儿的等级其实还要比女医更高一些的。 所以祝星河到是不怕这女医:“快些将药材拿出来,否则我便对你不客气!” “哈哈,笑话!” 女医拉扯药箱不放,瞧着祝星河年纪小,只是冷笑一声:“是奉了平亲王妃之命,不能将药材给宁妃娘娘,要你一个小小宫女过来瞎掺和什么?若惹恼了平亲王,只怕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话说的僭越,惹怒了祝星河:“好啊,你若有本事,咱们就去找平亲王理论理论!且不说你一个小小女医能不能见到平亲王和王妃,就你口口声声说,是王妃的意思不叫给宁妃娘娘药材,便是大逆不道,满口胡言!” 不等这女医说什么,祝星河便将药箱子狠狠一扯:“王爷与王妃便是手段通天,又如何能置喙后宫中事?你一个小小女医,如何又能知道王妃的心思?倘若宁妃娘娘因为这风寒而去了,到时候将你传去圣上跟前儿问你,你说是王妃的意思,你且瞧着圣上是信你还是不信?!” 堂堂平亲王妃,自不会为了她一个女医和圣上争执。 那女医即刻就变了脸色:“要你多管什么闲事?区区风寒而已,何况宁妃娘娘早已不获圣宠多年了,你同我理论这些,可是不想活了?” 祝星河知道,自己小小宫女,本不该招惹平亲王府。 只是反正也招惹过了,此刻反而越发胆子大了起来:“可她还是宁妃娘娘。你自己是个女医,当是该比我更加知道风寒若是重了会如何。” 瞧着那女医仍不放手,祝星河转了转眼珠子,干脆直接松了手—— 祝星河本是和那女医都拼命拉扯的,如今祝星河突然放了手,巨大的惯性之下,女医也向后连退两步,而后终究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药箱之中的药物也散落一地。 祝星河不顾旁的,走上前去,一股脑将里头的药材全数拿了出来,而后递给了素手。 这才转头看向了那女医,小小年纪,却再不复往日可爱模样,只冷冰冰瞧着那女医:“今日之事,你不说我不说,大家尚且得过且过。若你说出去了,我必定将你拉下水来。要死咱们一起死,反正我不怕!” 说着,她还插了腰。可一张圆圆脸配着如此嫉恶如仇的表情,竟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叫一旁的素手都不由地勾了唇角。 那女医上下打量祝星河,才发觉她穿的是公主殿的衣裳。 女医年纪本也不算太大,瞧着药都被抢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倒是真被祝星河给压住了气势! 祝星河顺势将药箱子往女医的跟前儿踢了踢:“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等着宁妃娘娘亲自出来给你赏钱?” 女医迫不得已趴在地上收了药箱,愤愤然地瞪了祝星河和素手一眼,这才转身跑开了去。 第10章 弱智寻王? 那素手也是上前,忍不住地伸手捏了捏祝星河的脸蛋:“你何苦为了我们,招惹她呢?” 祝星河也有些懊恼:她知道,如今与平亲王府的人作对,便是圣上都未必保得住她了。 可她还是强装镇定,拍了拍胸脯:“我就是瞧不得她们这样欺负人!不过只怕也是给你们安宁宫惹事了。” 这爱惹事的性子,从前蒋姑姑说了多次,祝星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改。 素手却是轻笑,而后看向了祝星河的身后:“放心吧,宁妃娘娘在宫中多年,足以自保了。” 她朝着祝星河身后行了大礼:“奴婢见过寒王殿下,见过永乐公主。” 吓? 祝星河转身,差点儿就撞在了凌倾寒那坚实的胸膛上。 这才突然发现,他们二人不知何时从那长廊之中走了过来。 永乐公主二话不说,就瞪了祝星河一眼:“你又给我惹事?!” 祝星河吐了吐舌头,低着头不敢说话。 永乐公主却忽而就笑了:“哼,不过他们平亲王府也太放肆了,你教训教训他们也好。但若那一日平亲王叔找上门来,可别指望我帮你说话!” 反正永乐公主总是这样阴晴不定,祝星河都习惯了。 感觉到眼前的凌倾寒动了动,他率先迈入了安宁宫之中。 没有了眼前的“暴躁冰山”,祝星河才松了一口气,跟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后。 安宁宫中的景象,倒是和外头的萧条不大一样。 看得出吗,宁妃娘娘和她的封号一般,是个安宁平和之人。 安宁宫中并不奢华,但是摆设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简单朴素,又不失女人的优雅。 如果用现代的话来说,祝星河觉得,“佛系”两个字,是再适合宁妃娘娘不过的了。 他们刚进门,就瞧着身穿浅葱色宫装的宁妃娘娘亲自出门迎接。 永乐跑上前去,二话不说就扑进了宁妃娘娘的怀中。 凌倾寒也上前给宁妃行礼,倒是被宁妃一把拉了起来:“听闻寒王回宫了,可去见过你母亲了?” 便是面对宁妃娘娘,凌倾寒的声音仍然冷冷冰冰:“见过了。” 宁妃笑着点头,抚了抚永乐的脊背,而后看向了祝星河:“这就是那个将永乐治好的小宫女吧?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这偌大宫中,嫔位以上的娘娘们都自称“本宫”,唯有她这般谦逊。 祝星河微微抬眸,就瞧见了一双并不细腻的手。 有些苍老,带着岁月的痕迹,看来这些年在安宁宫中,宁妃娘娘过的真的不太好。 可她的声音里,却带着奇异的柔和:“去瞧瞧我儿吧!” 她轻笑一声,竟是自嘲:“你或许觉得我是傻了疯了,全天下那么多的大夫都医不好我儿,我却偏偏找了你一个小宫女来。可我没有办法了,就当我是病急乱投医,你若治好了我儿,我必定用我这条命来报答你!” 古往今来,不管什么朝代,母亲对儿子的心意,总是这般伟大。 祝星河深深低头:“奴婢不敢承受娘娘如此大恩。” 一旁的永乐也是不屑:“她就是个小毛丫头,宁妃娘娘还是不要对她报太大的希望了!寻王哥哥呢?” 宁妃轻叹一口气,指了指后院:“在侧殿。这些日子他越发沉默,一句话都不愿说,整日整日地瞧着外头发呆。他的情况……是越来越不好了!” 发呆?难道是自闭症? 祝星河跟在永乐的身后,走向了侧殿。 这安宁宫位置不错,里面其实也很大,足以见得当年圣上是十分宠爱宁妃娘娘的。 而寻王所居住的侧殿,距离宁妃娘娘所在的正殿还有一段距离。 如今是隆冬时分,这此去一路上却种满了翠竹。 竹叶泛着深绿的颜色,有些上头还挂着晶莹的冰珠和还未消减的残血,却依旧挺拔。 竹是最有气节的,瞧着宁妃娘娘虽然柔和,祝星河也觉得这竹子是衬得起娘娘的。 走过这一行竹丛,便是侧殿。 祝星河远远地就瞧见,侧殿上头挂着“识慧通达”四个字,下头是圣上的印鉴。 这牌匾瞧着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御笔亲书的荣耀,不是每一个皇子都有的。足以见得,当年的圣上对寻王殿下是如何宠爱,又是寄予了如何的希望。 可惜,这样的牌匾如今仍然挂在这,仿佛是个笑话。 门口太监瞧着他们前来,也是踱步而前。 宁妃娘娘关切寻王:“殿下今日如何了?” 小太监便事无巨细地禀告:“回娘娘,殿下今日早膳用的不错,午膳却一口未动,说是瞧见了牛肉之中有蠕虫。午睡小时辰之后,又坐在窗前发呆,一直到现在。今儿天冷,殿下却不愿穿外衣,奴才点了炭盆,殿下又说盆中有怪,此刻房中冰冷,还请娘娘恕罪。” “咳咳咳——” 宁妃娘娘本就感染风寒,此刻也是忍不住地咳嗽。 永乐倒是不顾忌许多,一把推开了眼前大门,对房中喊道:“寻王哥哥,永乐来找你玩了!” 可她前脚踏入房中,便惊呼一声:“呀,这房间里真的好冷!” 凌倾寒随同永乐一起进房,祝星河紧随其后,只觉得房中的温度和外头没有什么差别。 略微抬眸,就瞧见了坐在窗前的木椅上的寻王殿下。 “嘘——” 他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转过头来,对永乐表示不满:“你们把外头的小鸟儿吵着了!你们赔我小鸟!” 这样冷的天气,外头只有竹子,何来小鸟? 祝星河微微皱眉,只觉得这寻王殿下不像是自闭症,反而有些智力不足的样子。 永乐倒是不在意那么多,上前去对着外头看了看:“没有小鸟。寻王哥哥,怎么多日不见,你仍然是这副模样啊?” 感觉到一旁的宁妃娘娘黯然神伤,祝星河越发讨厌永乐:她可真不会说话! 凌倾寒也上前一步,呵斥永乐:“永乐,不得胡言!” 永乐这才吐了吐舌头,躲在了凌倾寒的身后:“我害怕寻王哥哥这个模样,他从前不是这般模样!” 第11章 有秘密的寻王 坐在木椅上发呆的寻王这才看向了永乐:“你将我的小鸟吓跑了。” 祝星河眨了眨眼,觉得这个寻王有点儿意思。 其实祝星河没有什么特别的证据,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寻王有些古怪。 就从寻王的眼神看起来,他就不像是一个傻子。 祝星河上一世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别的不说,疯子傻子和心理疾病患者,她倒是都见了不少。 这个寻王的眼神……怎么说呢?有些太干净了! 其实就算是七八岁的小孩,眼神也未必能干净到他这般地步。 就比如他问永乐公主的这句话,眼神里的疑惑全然填满了,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这很奇怪,也很不该。 似是感觉到了祝星河的目光,寻王也朝着祝星河的方向看了过来,而后眼神便亮了亮:“这个小妹妹长得真可爱!母妃,是找来陪我的小妹妹吗?” 不对,的确不对! 按照宁妃娘娘的说法来说,寻王殿下如今只有七八岁的智商。 那么自己这个身体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就算是瞧着年纪小,看着也是十岁上下。 所以寻王殿下若真的是痴傻,应当喊她一声“姐姐”而非“妹妹”。 祝星河低了头,不再去看寻王的眼神:她无意探究寻王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自己如今是个小宫女,还是不要再惹事的好。 却没成想,宁妃娘娘后退一步,便对祝星河的眼中生出了许多的期盼来:“那……就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 祝星河诧异转头,正对上凌倾寒那双冰冰冷冷的眼眸之中。 她缩了缩脖子,就听到宁妃娘娘继续道:“温水、蜡烛、房间还有帕子我都准备好了。若是你还有旁的需要,尽管说就是了。” 哦……祝星河明白了,恐怕是听闻自己上次给永乐公主治病,所以这一回才准备了和上一次一样的东西。 不过还未等祝星河说话,凌倾寒也在她的身旁凉凉开了口:“这一次,我要在房中。” “不成!” 祝星河从前职业的习惯,如今也不能更改:“房中不能有第三人,否则会影响治疗效果,让患者不能专心。” 小小年纪,就用正经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叫凌倾寒微微皱眉,眼神之中也多带几分探究:“为何?” 专业又冗长的术语,祝星河实在是不想在凌倾寒的面前说。 细细思量了一下,她还是决定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点头答应了凌倾寒:“你若是坚持,那也成。反正您是王爷,您说了算!” 答非所问,却叫凌倾寒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 而祝星河转身又说有些东西要准备,边走边嘟囔:“反正你在了正好给我背锅,若是我治不好他,好歹能拿你出来当个挡箭牌哦!” 她没看到,在她的身后瞧着她背影的凌倾寒,耳朵微微动了动。 祝星河要准备的东西不多,只是三个舒适的椅子。让寻王殿下脱了外衣,甚至将他的袜子往下放了放,露出小腿和脚踝。一则是为了让他更加轻松随意,二则是为了祝星河自己更好的观察。 但这个动作,却引得了宁妃娘娘的不满。 宫中众人皆知,寻王殿下的腿脚是废了的。在宁妃娘娘看来,祝星河颇有几分在人伤口上撒盐的意思。 自然了,如今宁妃娘娘对寻王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才找来了祝星河。她眼中虽不高兴,却也没有说出口。 祝星河的心里却是在清楚不过,若要让患者处在更放松的状态,他们才能更好的接触。 可真的当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三人的时候,祝星河反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不放松的人!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凌倾寒一直坐在她的身后,冷冰冰的眼神让她无法忽略。 寻王殿下的表情仍然呆呆的,讷讷的。 祝星河笑眯眯地瞧着他:“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寻王却一瞬间,又变成了一副高冷模样:“本王的名讳,岂能告诉你一个小小宫女?” 祝星河皱了眉,就听到凌倾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偶尔会这样。” 哪样?一会儿是小孩,一会儿又变成了王爷? 祝星河点了点头,用纸笔记录了一下。 而后又看向了寻王:“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吗?” 寻王愣了愣,摇了摇头,眼中生出了几分迷惑,几分无助。 就在祝星河正要记录的时候,他却突然瞪大了眼睛,直起身来,一把抓住了眼前的祝星河的手臂:“今年是哪一年?!” 祝星河被吓了一跳,才抬眸看他:“是东元启京十七年。” “不,不对!” 寻王的手上力气加重,语气也越发加重了起来:“怎会是启京十七年!?父皇不是才登基吗?应当是启京元年才对!” 启京元年,寻王才六岁。 若他的记忆停留在启京怨念,就不该自称“本王”。 祝星河虽然从前也见过记忆混乱的人,但是她能感觉到,这寻王不对劲! 于是也顾不得自己手臂被他抓的生疼,祝星河便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你如今身处什么地方吗?又知道我是谁吗?” 寻王的身体紧绷着,手上也越发用力了起来,甚至开始有些摇晃祝星河的身体:“我在安宁宫,我在母妃这!你是谁?我怎会知道你是谁?” 祝星河的目光,却看向了寻王的脚。 按理来说,一个人在身体紧绷的情况下,脚也一定是紧绷的。 但此时此刻,寻王的脚却只是耷拉在那儿,随着身体动了动,瞧着并没有紧绷之意。当然了,祝星河知道,寻王殿下的双腿都废了,脚用不上力,也是正常的。 可若他的脚真的用不上力,却是为何又能从袜子露出的地方,瞧见他的小腿之处,青筋暴起呢? 祝星河的心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寻王殿下从头到尾,都是装的呢? 自然了,这个想法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运气,反而会让她陷入一种被动之中:寻王的秘密,她本不该探究。 第12章 有人要杀我! 祝星河的眼神也只是在寻王的腿脚之间一闪而过,便感觉到有一个身影从自己的身后而来—— 是凌倾寒。 他抓住了寻王的双手,微微皱眉,而后用力将寻王的双手从祝星河的身上拿了下来:“你弄疼她了。” 他平静的语气不带半分情感,但祝星河还是感激地看向了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寻王捏的生疼。 病了这些年的人,还能有如此的力气,当真叫祝星河有些惊讶。 最后一个问题,祝星河决定“放大招”。 她抬眸,认真地看向了寻王:“你真的,生病了吗?” 这问题一问出来,连凌倾寒都愣了愣,而后将自己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被祝星河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方才还有些躁动的寻王,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等凌倾寒放开他的时候,他复又恢复了那小孩子一般的模样,眨巴着看似纯净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瞧着祝星河:“我的腿……” 他要转移注意力? 祝星河又写了几笔,这才对寻王笑道:“我没有说你的腿。” 寻王的表情里,更多了几分疑惑:“那我还有什么病?” 问的是有没有病,他却说还有什么病。 小孩子是不会这样岔开话题的,祝星河的心里,几乎已经确定:这个寻王殿下,只怕是有猫腻。 不过她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收起了纸笔,而后对着凌倾寒福了福:“寒王殿下,我已经结束了。” 凌倾寒看着她,有些不信:“时间这么短?” 上一次永乐的事情,他可是在房门外头等了许久。 祝星河点了点头,圆嘟嘟的小脸和诚恳的眼神,倒是让凌倾寒无法继续问她更多。 凌倾寒带着祝星河出了房门的时候,宁妃便有些焦急地上前来拉住了祝星河:“怎么样了?” 祝星河轻叹一口气,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宁妃娘娘。奴婢无能,只怕治不了寻王殿下的病。” 于是宁妃的眼中,全然只剩下了绝望。 她的身体甚至都晃了晃,有些站不稳了一般,眼眶倏然就红了:“难道……难道老天真的这般不放过我的孩儿吗?!他受了太多的苦了,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他好过一些啊!” 奇怪,宁妃的这个反应,到不像是作假。 若不是她演的太像,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寻王的猫腻。 祝星河再回头,就瞧见了寻王的眼底也闪过一丝不忍,更加确定寻王可能真的没有疯傻。 宁妃娘娘已经在旁边泣不成声,永乐正安慰着她。 祝星河的心里其实有些不忍,但却不敢继续趟这趟浑水。 她不知为何寻王殿下要装疯,这绝不是她一个小宫女可以去置喙的。 好在凌倾寒上前,对宁妃抱了抱拳:“她就是个小宫女,能治好永乐也是机缘巧合,娘娘本不该对她抱着太大希望才是。” 别说,这男人平日里瞧着冷冰冰的,说起安慰人的话来,倒是挺有水平。 不过…… 看着他这紧皱的眉头,又想起方才在安宁宫之前他躲在廊下的举动,祝星河怎么觉得,这男人的情绪不对劲啊? 宁妃娘娘听闻此言,倒是稍稍直起了身子来,失落地看向了祝星河:“罢了。你说的是,从前更难的日子也过去了。我只有他一个孩子,大不了就这么陪着他一辈子便是!” 而后她挥了挥手,不愿再面对祝星河:“你下去吧!” 祝星河稍稍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永乐和凌倾寒,便自行先退下了。 祝星河也不是傻的,回到公主殿之后,就将手中从宁妃娘娘那儿带出来的纸币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刚烧完,就听到了吉夏的声音:“阿星,花园那边喊你呢!” 本不是她当值的日子,不过祝星河也没有推辞。 出门瞧着,永乐公主还没回来。 花园那边,小管事的拉了祝星河便塞给她一个小桶:“去御花园西边的假山那里挑一担黑土过来!” 这大冬天的,黑土不是被冻着呢吗? 祝星河扭捏了一下:“公公,要黑土作甚?” 这小管事倒是还算有耐心:“这两日蓬莱那边进贡来了一些新花儿,说是只有黑土才养得活。咱们宫里头,只有御花园西边的假山旁的兰花圃里有黑土。知道不是你当值,且劳烦你跑一趟才是!” 这么客气? 祝星河倒是没法拒绝,自认倒霉地拿了那小桶,马不停蹄就往御花园而去。 冬日里除了梅花林,御花园旁的地方几乎都没有什么人。 西边的假山是御花园之中最大的假山了,虽说有人日日打理着,不过也到处都结了冰凌。 走在这假山下头,祝星河都得小心翼翼,生怕那冰凌掉落下来砸在自己的小脑袋上,就让自己一命呜呼了。 然而正想着的时候,却忽而感觉到,假山上有黑影迅速掠过—— 祝星河停下脚步,眼前的一条巨大的冰凌“咔擦”一声,竟真的就从那假山上头落了下来! “啊——” 祝星河惊呼一声,后退一步,冰凌便险险地落在了她眼前的假山路上,而后断裂成了几块! “咔——” 可还未等祝星河松一口气,头顶冰凌断裂的声音,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来不及抬头,祝星河只是本能地向前一步,果然听到了冰凌落在身后的声音! “咔——” 当第三声冰凌断裂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祝星河可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意外了! 如今她正在假山中间的小路上,头顶两边都是冰凌,根本避无可避啊! 头顶的黑影不断掠过,冰凌断裂的声音也不断响起。 眼瞧着是躲不过去了,说时迟那时快,祝星河抬起手中的小桶挡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邦!” 冰凌落在了那桶上,砸出了巨大的声响,震得桶中的祝星河耳朵都嗡嗡作响。 她却没有时间去缓一缓,顶着木桶,加快脚步,要逃离这条小路! 她不敢抬头,只看着脚下,却感觉到仿佛有无数的冰凌,断裂在她头顶的木桶之上。 第13章 瞧不得人分贵贱 祝星河不知是她跑得快,还是她幸运,跑出这条小路的时候,虽然手背已经被砸的有几块青紫了,但好在小命是保住了! 可上头的那黑影,是不肯放过祝星河的。 还未等祝星河喘一口气,就忽而感觉到眼前寒光一闪—— 那黑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此刻正直直地朝着祝星河而来—— “完了,天要亡我啊!” 祝星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是再也躲不开这匕首了! 她闭上眼,正想着这要是死了,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能穿回去的时候,却忽而听到了眼前“铛——”地一声响。 预期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天光被一个高大的黑影给挡住了。 祝星河抬眸,就瞧见了站在她眼前的凌倾寒。 他一身玄衣,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上不过拿了一把黑色折扇,却凭着乌玉的扇骨,将黑影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 祝星河眼中毫不吝啬地对凌倾寒生出了崇拜的光芒:“不愧是寒王殿下!” 旁人唯恐对他避之不及,唯有祝星河这般真诚地在夸赞。 不知为何,这让凌倾寒觉得有些别扭,心里就像是被种下了一个小芽儿,从土里拱了出来,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挡也挡不住。 此刻却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凌倾寒看向了眼前的黑影。 黑影一言不发,凌倾寒却先开了口:“她不会乱说的。” 知道他是在帮自己,祝星河也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她已经猜出来了,这黑影的身份。 那黑影动了动,仍然没有说话。虽蒙着面,眼神之中的杀意,却半分未减。 于是凌倾寒上前一步,亲自低头捡起地上的匕首,递给了那黑影:“你有什么条件?” 黑影动了动,仍然没有说话。 虽不知凌倾寒为何要帮自己,祝星河却也是踉跄着站起身来,走向了凌倾寒的身侧,认真地看着那黑影:“若你是要我帮你保守秘密,那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性命,哪怕用我家人的性命发誓,我绝不会对你的身份透露一星半点儿。” 反正……她也没有家人。 “哼——” 那黑影却到底的动了动,而后沉沉开口:“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聪明许多。” 这声音……果然是寻王! 祝星河忙低了头:“奴婢不敢。” 寻王却摘下自己的面纱,坦然地将自己模样露在了祝星河的面前:“倒是有一件事,你可以帮我。” 他与宁妃娘娘一样,都自称“我”,让祝星河对他生出了几许好感来。 自是规规矩矩道:“寻王殿下请说。” 他走向祝星河:“替我治病,给我母妃一个安慰。她这一辈子的苦都是为了我,你能给她希望,叫她心里好受一些。” 祝星河愣了愣,心里头有些犯嘀咕:你不装病,就是给她最好的安慰。 脸上却是忙不迭地应承着寻王:“奴婢遵命,多谢寻王殿下。” 她低着头,只有长长的睫毛在扑闪,看的寻王那紧紧皱着的眉头,也稍稍舒缓几分。 可他言辞之中,仍然寒意森森:“今日若不是三皇弟,你定然死定了,还是谢他吧!” 于是祝星河抬眸看向了凌倾寒,却对上了凌倾寒那冷若冰霜的眼:“不必。” 祝星河觉得这冰天雪地之中,她可能是被这两个男人的眼神给冻死的。 寻王收了匕首,既是被祝星河瞧见了,也不避讳什么,反而上前一步,揽了凌倾寒的肩膀:“三皇弟,咱们许久未见了,一同小酌一杯去吧?” 凌倾寒似是不喜旁人这么碰他,后退一步,倒是也没有推辞。 祝星河就当自己是个空气,默默后退一步,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去,这才看向了那个已经被冰凌砸的快要散架的木桶,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木桶还算是结实,等祝星河挖了土之后,撑到了花园里头,才散架。 折腾了一整日,祝星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中的时候,便是动也不想动地就瘫在了床上。 吉夏给她拿了些晚上的糕点来,说是永乐嫌弃御膳房的糕点做的没有滋味,便都打发给下人们的。 吉夏对祝星河的小包袱里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祝星河也心知肚明,收了她的糕点,送了个小东西给她,这一夜也算是安生过去了。 结果到第二日一早,这偌大一个公主殿,便又忙碌了起来。 说是平亲王妃的生辰要到了,圣上特意在宫中要举办一场宫宴。 其实对永乐来说,这宫宴办不办她都受宠,倒是不太上心。 可这消息放出去之后,一早上开始,宫中的妃嫔们便络绎不绝了。 按照传统来说,宫宴之中妃嫔们的位次,都是按照她们的位份来的。 不过去年中秋宫宴,因为永乐公主的一句话,将一个小小的湘常在的位次挪了一下,结果这湘常在竟是得了圣上的宠爱,短短半年时间就接连升位份,如今已然是湘嫔娘娘了。 后妃许多,人人都想着一跃而起,这公主殿里头,自然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了。 这不,祝星河本该是去花园里头当值的,就被喊到了前院儿,说是人手不够要帮忙。 分给祝星河的任务便是:给前来送礼的妃嫔们分类。 永乐娇纵,本是不将这些妃嫔们放在眼中的,这会儿是日上三竿了,永乐还未起身,所以给妃嫔们分类据说是长青的主意。 那些送礼贵重的妃嫔们,便能得到进门和永乐说话的机会。 而礼轻的妃嫔们,便是连进门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吉夏正在前头忙着,瞧见了祝星河也是热情给祝星河招手。 祝星河走上前,发觉她正在处理那些礼轻的妃嫔们送来的东西。 祝星河大约看了一下,吉夏手中的袋子里装着的,大多都是些小布偶啊,银镯子什么的。的确和那些送御赐丝绢、宝石首饰的嫔妃们来说,显得太过寒酸了。 吉夏将那袋子交给了祝星河:“阿星,劳烦你去将这些东西扔出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你去外头,也躲个懒。省的一会儿被长青瞧见了,又要挑你的不是!” 第14章 将你的眼泪憋回去 吉夏是这公主殿之中,为数不多的对祝星河还不错的人了。 那袋子瞧着很大,其实里头的东西也不重。 不过要扔出去,也实在是可惜。 祝星河走到了后院外头,却听到了有人哭泣的声音。 回头,发觉一个女子此刻正蹲在墙角,低着头掩面而泣。 瞧着她的穿着,像是个宫中的贵人娘娘。 祝星河上前一步,轻咳一声,对她行礼:“奴婢见过娘娘。” 那人抬眸,对祝星河的眼中全然都是憎恨:“滚开!” 祝星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宫中的娘娘们可真难伺候。 她向前走,又察觉到手中的袋子被那人给拉扯住了。 回头便瞧着,她正在袋子里翻找什么。 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个小兔子的玩偶,捏在了手里,双眼通红带着泪珠地质问祝星河:“永乐便是娇纵到这般地步,如此瞧不上咱们送的东西吗?!” 哦……原来是兴师问罪来的。 祝星河看着那兔子的玩偶做的其实不错,是用了心的,也有些同情这位贵人娘娘,便暗示她:“自不是咱们公主的意思,公主还未起身呢。” 那贵人便将手中的兔子玩偶十分爱惜地护在怀中,眼泪珠子却是忍不住地往下掉:“你什么意思?如今这公主殿,难不成不是永乐做主了?” 她一方面有些气势,一方面又在哭,实在是瞧着矛盾得很。 祝星河的“职业敏感”告诉她,这么爱哭的人,只怕已经是抑郁症的前兆了。 爱哭,一般都来自压力。 所以她对这位贵人娘娘,倒是生出了几分关切:“娘娘可是心里头不痛快?” 那贵人低了头,抚摸着胸口的玩偶小兔:“你一个小宫女,如何这般多事?” 祝星河也不想多事啊!就是喜欢她那玩偶小兔罢了。 于是祝星河盯着那玩偶小兔,打着胆子道:“敢问娘娘封号?” 这女子的眼泪流的越发多了起来,不情不愿,但大约平日里也没人这么关心她,到底是对祝星河道:“我姓库,位至贵人,可宫中人人都喊我哭贵人。” 哦,原来是她! 这个哭贵人不受宠,但名声在后宫倒是不小。 其实她家世不错,只是有些家道中落。 入宫两年,但也算是风光过:她这一届秀女在入宫之后的头三日,是万众瞩目。而她是第二个被召侍寝的,自然也算是风头无两过。 然而也不知是因为她压力太大,还是因为她本就在入宫之前就有些爱哭。侍寝之后,她竟是哭了! 圣上虽不曾说什么,却是没有让她留宿,直接将她送回了殿中,而且从那之后再无召幸。 所以她入宫位份是贵人,这入宫两年之后,竟还是贵人。 眼瞧着三年一次的选秀又要开始了,若是她不能再得圣上宠爱的话,只怕又要被遗忘在这后宫之中,孤独终老了。 所以她无奈之下,只能想到来讨好永乐,通过永乐公主再次接近圣上。却没想到,刚送了兔子玩偶,满心期待地等着永乐的“召见”,下一刻就听到了吉夏说,这兔子玩偶太多低廉,要扔出公主殿去。 她这才来到了后门等着,本欲与要扔掉兔子玩偶的祝星河理论一番,却有忍不住自己心里头的压力和委屈,哭成了个泪人儿。 她便说边哭,倒是失去了之前的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叫祝星河都有些哭笑不得:“你若是改不掉这总是哭的习惯,便是再见到圣上,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祝星河是一语中的,叫那已经没了分寸的库贵人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祝星河:“你能帮我?!” 而后她又摇了摇头,眸色之中带了自嘲,眼泪珠子更是不停地往下落:“我简直是疯了,你就是个小小粗使宫女,我如何能指望你能帮我呢?” 别的不说,这小小病症,祝星河还有有把握的。 她挺直了胸膛:“贵人既是没有办法了,不如信我一回,不过我也有条件哦!” 祝星河小小年纪,又生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说这话本不是俺么容易让人信服的。 可库贵人也别无他法,瞧着祝星河如此,眼睛都亮了亮:“你说!可……可你也瞧见了,我没有什么钱财能给你的。” 如此顺利,叫祝星河笑的眼神之中仿佛都有星星在闪烁:“不用不用!” 她指了指库贵人怀中抱着的那兔子玩偶:“你教我这个怎么做,我就帮你试试看,如何?” 她就是喜欢做这些小玩意儿,倒是让库贵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点头的时候,眼泪还在不断往下落:“好,我答应你!可后日就是宫宴了,你能两日就将我这毛病改掉吗?” 能是能,就是得冒险。 其实爱哭不是什么大毛病,从前祝星河也遇到过不少爱哭的患者。 爱哭究其根本的原因就是压力,库贵人的压力无非就是害怕自己在这宫中不得宠爱,害怕自己家道中落,她不能帮忙。 按照正常的疗法,应该是改变她的压力点,让她整个人轻松而自信,爱哭的毛病自然就好了。 不过如今只剩两日时间,就只能“铤而走险”。 于是祝星河给库贵人定了一个规矩:“想哭的时候,要憋住!” 库贵人没听懂,眼眶又红了起来。 祝星河干脆将她拉到一边,严肃认真地对她道:“若是再在宫宴上头哭了,再被斥责了,你这贵人之位都不保了!” 库贵人愣了愣,嘴就要瘪了下去。 祝星河继续道:“到时候你家里头只怕就要毁在你这一代了,你在宫里头就再不得宠爱了。” 果然,那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库贵人,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此刻眼泪珠子正在眼眶之中打转。 祝星河负手而立,做出一副教训库贵人的模样:“你可想清楚了,这次宫宴是你最后的机会。这爱哭的毛病,你若不该,下半辈子就在这宫里头孤独至死吧!说不定啊,你活的还不如我一个小丫鬟呢!” 于是库贵人咬紧了下唇,拼死都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祝星河趁热打铁越发严厉道:“往上看,将你的眼泪憋回去!” 第15章 怎么又是我? 压力之上再加压力的时候,其实很容易把人给弄崩溃。 但有时候,或许是以毒才能攻毒,压力再加压力,反而会让人义无反顾。 显然,这库贵人便是义无反顾的那个类型。 这不是,祝星河越是厉害,她反而是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给憋回去了! 虽说眼泪珠子在眼眶里大壮,她却只是盯着祝星河,眼神之中甚至多了几分愤然,终于看着不是那个柔柔弱弱只会哭的了。 祝星河瞧着她如此,都松了一口气:“你看,其实你分明是可以做到的。只要想着,若是真的在圣上跟前儿哭出来了,一切就都晚了,你就能做到了。” 库贵人点了点头,拿出帕子,狠狠地将眼泪擦去:“你别说,你这小小宫女儿,说出来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祝星河倒是“职业病”发作,忍不住地啰嗦道:“不过我今儿给你说的事情你且要记住才行。而且到时候在宫宴上,你要如何接近圣上,这都是要你自个儿想好的事情,旁人帮不了你。” 说着,祝星河又看向了她怀中抱着的小兔子:“我觉得吧,不管是妩媚还是清丽的美人儿,这宫里头都太多了。你倒不如另辟蹊径,瞧着你模样也不差,想想旁的法子,或许能成!” 祝星河能对库贵人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库贵人也低了头,盯着自己怀中的那兔子玩偶半晌,而后伸出手,将兔子玩偶往祝星河的方向递了过来:“我好似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小丫头是不错,这玩偶便送给你了,你倒是也得和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祝星河其实只是想学学这玩偶应该怎么去做,不过库贵人的好意,她也不好推辞就是。 便笑着接过玩偶,对着库贵人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奴婢祝星河,还望库贵人能马到成功!日后……再也不要流眼泪了。” 宫中的女人,又怎会再不流眼泪呢? 但这美好的希望,还是叫库贵人愣了愣,而后轻笑出声:“祝星河,我记得你了。若有成功那一日,我必不忘你今日对我的恩情!” 说罢,她便专设离去,那自信的背影,到的确不像是方才蹲在角落里哭的那个女子了。 拿到了兔子玩偶,祝星河又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要扔掉的东西,反而是心生一计—— 这些东西虽说在公主殿瞧着不值钱,不过若是送去浣衣局,未必没有人要。 到时候能抵一些自个儿欠了蒋姑姑他们的月钱也未尝不可。 不过这回,祝星河可是学聪明了。将东西送去浣衣局之后,还特意嘱咐了蒋姑姑他们,千万不要将这些东西露于人前。若是叫送东西的人瞧见了,只怕要在背后议论。若再叫永乐公主知道了,自己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送了东西,祝星河是心情大好。回到公主殿的时候,永乐也起了身。 不过她正在训斥长青,大致意思是,长青不该这般自自己做主,若是不见那些妃嫔们,她便一个都不见。若是要见,就得都见一见。 这才让祝星河终于对永乐公主生了几分好感:她虽娇纵一些,道理却也不是全然不知的。 按理来说,宫宴之上,永乐公主应当随身写到两到三个大宫女。 不过长珠被罚,永乐公主又挑剔,如今她身边的大宫女,也不过长青一人。 宫宴上头人多嘈杂,做事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祝星河是绝不想去的:当然了,她也对自己的定位认知很清楚。她不过就是个管后花园的小小宫女,自认为也不可能有机会去宫宴上头伺候的。 却是没想到,宫宴前的这一日,德贵公公便拿了一身大宫女的衣裳到了祝星河的身边:“公主说,这一次的宫宴除了长青,便是叫你随行。” 他这么一说,祝星河还未如何,旁的宫女便不高兴了。 “凭什么啊?她可是新来的粗使宫女!” “就是啊,她凭什么啊?就凭她给公主治好了病?” “可瞧着这些日子公主对她也是淡淡的,不曾有提拔之意啊!” …… “咳咳咳,都闭嘴!” 德贵皱着眉头,对这些小宫女训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置喙主子的决定了?你们若是不服,平日里就不要偷懒,好生做工。叫公主瞧见了你们的努力和忠心,自然叫你们留在身边了!” 而后,他转而面对祝星河的时候,脸上又带了笑意:“这衣裳是从前长珠的,借你穿罢了。之后你还是要还回去的,可能有些大,你可以自个儿改改,但不要改的太过,明白吗?” 德贵这是在提醒她,祝星河自然感激不尽。 也顾不得旁人闲言碎语,德贵出门之时,祝星河便跟了上去:“多谢德贵公公!” 德贵轻笑一声,小声道:“是谢我今日,还是谢我前儿在公主跟前儿给你说话?” 祝星河微微一笑,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把琉璃糖递给了德贵:“自然是两样都要谢的!” 德贵回头,轻轻抚了抚祝星河的鼻尖:“我就是喜欢你这小丫头,玲珑剔透的。日后在公主殿好好干,公主脾气是大了些,不过其实就是个小孩子。你若是能哄得她开心,日后伺候在她的身边,咱们也好互相帮衬。” 祝星河知道,德贵大约就是她在这宫中遇到的贵人。 如同蒋姑姑一般,是会提携着她的。 便乖巧打探:“德贵公公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 这明目张胆的讨好,却让德贵没有生出什么不悦,反而轻笑道:“桃花饮,竹子糕,若有这两样,便是此生无憾。” 祝星河认真点头,眼神里仿佛有星星闪烁:“阿星记下了!” 德贵伸手,抚了抚祝星河脑袋:“行了,回去赶紧准备着吧。宫宴之前你最好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伺候的时候不要出错,很快就会结束的。” 有了德贵的安慰,祝星河倒是觉得,这宫宴好似也不是那么难对付了。 第16章 公主又要找麻烦 宫宴当日,祝星河早早就起了。 要去伺候永乐公主洗漱穿衣,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进到公主的内殿呢。 与外头的奢华瞧着不同,永乐公主的内殿里头,倒是以可爱为主的。 是绣院里头特意给公主制的,红色的花好月圆的纱幔,也是因着年节就要到了,所以这公主殿里头,处处都用了红色点缀,瞧着倒是喜庆。 不过装饰之上的东西,大多都是带些童趣的。 不管是那月兔逐团的玉枕,还是小几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小老虎,都可以见得,永乐公主其实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祝星河从前在浣衣局的时候,便是细心。 如今伺候永乐公主,自也不在话下。 等长青匆匆赶来的时候,祝星河已经将永乐公主洗漱完毕了。 长青一把推搡开了祝星河,亲自给永乐公主穿戴,祝星河也不恼,正好躲去一旁偷懒就是。 永乐公主睡眼惺忪之间,随意喝了一碗粥便说是饱了。 宫宴设在了中午,一上午的时间倒是也不算宽裕。 长青给永乐公主选了一件大红的风毛小袄裙,配了同色的大氅,瞧着是喜庆。但今儿到底是平亲王妃的生辰,祝星河觉得永乐公主如此会抢了旁人的风头,却也不好多言什么。 果然,这去往宴会所在的呈祥殿的时候,下了轿辇,永乐公主就碰到了同样穿着一身红衣的安乐县主苏绕。 祝星河知道这个苏绕,她是颇有几分来头的。 苏绕是平亲王妃的侄女,也是平亲王府之中,除了王爷的孩子之外,最疼爱的孩子了。 所以她今年不过十四岁,便被圣上亲自封为了“县主”。她的封号,是平亲王起的,叫做“安乐县主”。 虽说县主比郡主尚且不如,更不要说比之公主了。 可苏绕的封号之中,却用了一个只有公主能用的“乐”字。 外头传言,说是苏绕此人个性爽朗,知书达理。可永乐公主却一直都视苏绕为“死敌”,此刻更是和苏绕“撞了衫”,如何教永乐公主不气恼?! 苏绕倒是好脾气的,见到永乐,便是主动行礼:“苏绕见过永乐公主,公主万安。” “我呸——” 偏偏永乐是半分颜面都不给苏绕,对着苏绕便瞪眼龇牙:“这是宫宴!你区区一个县主,如何能穿着正红色来这宫宴之中?岂不是僭越了规矩?!” 若按照规矩来说,永乐公主这话不无道理。 可苏绕虽瞧着温和,眼神却带了几分凌厉:“公主怕不是忘了,这是平亲王妃的寿宴吧?自然是王妃为主位,而我是王妃的侄女,穿的喜气一些来给王妃贺寿,有何不妥吗?” 她甚至回头,看了看身后:“我这一路行来,也只听得旁人恭贺之声,不曾听过旁人说我僭越的。公主在这宫里头娇纵便罢了,可若是要在寿宴之上如此,岂不是丢了圣上的脸面?” 呵,这安乐县主的嘴,可真厉害啊! 祝星河眼瞧着永乐就要发脾气,忙上前一步,笑着对永乐道:“公主千金贵体,一身正红彰显的是公主至高无上的身份。县主是王妃的侄女,一身正红沾染的是王妃的喜气。” 说着,她还伸手,将永乐公主本戴在发髻之后的两枚纯金石榴簪摘了下来,反而戴在了前头更加显眼的地方:“公主若觉得身份有别,将这只有皇室能用的纯金石榴簪放在前头就是了。” 一个穿红是身份,一个穿红是为了沾染喜气,高下立见,果然永乐公主即刻就不生气了。 她反而换了一副高傲的神色,不再理会安乐县主,只先一步踏上了台阶:“说的是,何必和外头的这些计较呢?咱们走!她穿的再红,也是要给咱们让路的!” 她高傲而行,祝星河回头,抱歉地看了一眼安乐县主:她不想招惹安乐县主,可她的主子是公主啊!也不过是为了日后能好过些,否则若她们二人真在这争执起来,祝星河这等做宫女的,自然是首当其中地要受罚。 却没想到,苏绕竟是不生祝星河的气,反而落落大方地对祝星河一笑。那笑容之中,仿佛也在感激祝星河解了她们二人的困顿,这才跟在了永乐公主的身后,不在乎谁前谁后。 祝星河觉得,她好似开始有些喜欢这安乐县主的脾性了。 她们来的尚早,永乐公主的位置被安排在了皇后下首,可见圣上对他的喜爱。 不过祝星河也注意到,平亲王妃的位置,竟然也安排在了皇后的下首,比各位王爷和后妃们都要尊贵。 有时候祝星河觉得,当今圣上真是挺窝囊的,简直被平亲王压制得死死的。 这会儿子还早,只零星来了几个后妃还有平亲王府的世子卓定升。 他瞧着个头很高,身姿挺拔,模样俊逸,果然是京中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据说他为人谦和,但做事手段凌厉果决。 此刻瞧着永乐来了,他也是站起身,拱手对永乐笑道:“永乐妹妹,来的可真早!” 他不称“公主殿下”也不行礼,果然是随了他父亲的傲慢。 永乐只瞪了他一眼,他也不生气,目光反而看向了永乐身后的长青和祝星河:“呀,永乐妹妹殿中的宫女儿都和妹妹一般,娇俏可人!” 这人实在是轻佻,祝星河低头皱眉,却瞧着一旁的长青竟然红了脸! 永乐坐在了一旁,一言不发。 卓定升却上前一步,拍了拍手,眸色带了几分不善:“我听闻,永乐妹妹上一次将我们府中的丫鬟给打了?” 拍手之间,他身后果真出现一个女子带着几个丫鬟。这身着华服,浅紫色绒缎宫装的富贵女子,大约便是卓定升的世子妃了。虽说只是个世子妃,可她周身的气度和打扮,丝毫不输圣上的嫡公主永乐。 她身后带着的,可不就是上一回被祝星河用石头砸跑的那两个丫鬟吗? 永乐抬眸,眼神冷冷冰冰:“我还没追究她们呢,世子殿下倒是带着世子妃先来找我的不是了?” 第17章 闯大祸! 但显然,卓定升的世子妃,是没打算将这事儿就这么让永乐给“糊弄”过去。 她上前一步,冷冰冰地瞧着永乐公主,口中也丝毫都不留情面:“从来听闻,公主殿下是最娇纵的。平日里入宫想见公主一面都难,如今总算是见着了,方才知道传闻不假。” 她这话说的就有些难听了,永乐到底是公主,她只是个平王的世子妃罢了。 祝星河抬眸,上下打量着这位世子妃。 她姓秦,是当朝振远将军家的嫡女,家世显赫。嫁给卓定升区区两年而已,还未给卓定升生下一儿半女,却是听闻已经给卓定升纳了两门妾室了。 平日里在京中,大多都说她为人宽和。但若招惹她的人,也总是没有好下场的。 要祝星河说,她便是个典型的“笑面虎”,不好对付的。 偏偏永乐公主只是对她翻了个白眼:“你别挡在我面前,瞧着你心里头就厌烦!” 祝星河都有些替永乐捏了一把汗:平亲王府的世子妃,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果然,卓秦氏听闻此言,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 她冷哼一声,直接了当地说出了她的想法:“若是公主肯给我这两个丫鬟道歉,我自然离开,不挡在公主的前头就是!” “你说什么?!” 永乐公主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皱了眉头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你的意思是,叫我堂堂公主,给你一个亲王府的丫鬟道歉?!你怕不是在做梦吧?” 祝星河总觉得,永乐公主对这个卓秦氏的敌意,只怕不是第一天了。 那卓秦氏虽说冷了脸,却并没有即刻就生气,只是上下打量着永乐公主:“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圣上平日里若说是做错了什么,我们王爷和世子尚且还能上书觐见呢!公主殿下自个儿做错了事情,怎么连个道歉都不肯吗?” 说话间的功夫里,来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虽这宫中没有人敢招惹卓秦氏,不过大家也都开始朝着他们这里看了过来,并且指指点点了起来。 永乐干脆站起身来,盯着那卓秦氏:“若是本宫就不道歉呢?” 那卓秦氏反而越发笑了起来:“你若就是不道歉,这事儿我们平亲王府绝对和你们没完!” 好放肆啊!不过区区亲王府罢了,竟敢对当朝公主如此“大放厥词”! “啪——”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祝星河就瞧见,永乐公主已然伸出了手去,在卓秦氏的脸上重重地甩了一个巴掌! “嘶——” 片刻沉默之后,祝星河听到了这殿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而后,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了永乐公主和卓秦氏,只瞧着卓秦氏被打的别过去的脸上,慢慢地印出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来! 卓秦氏也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变化,大约是不曾想到,永乐公主竟然这么大胆,真的敢打她! 永乐收回手,却丝毫都没有害怕的意思,对那卓秦氏道:“现在本宫就是连你都打了,就不道歉,你又能如何?!” 糟了,这下可糟了! 祝星河的心里,是一片寒凉。 然而她的心里,还有一种奇异而又坚定的感觉。那就是:不论如何,她都要保护永乐公主! 所以在平亲王妃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祝星河就上前一步,轻轻地掐了掐永乐公主的腰:“快晕倒!” 永乐公主起初不曾反应过来,而后才感觉到后怕。那可是平亲王世子妃啊,别说如今平亲王府是连圣上都要忌惮三分的人了,就算只是个普通的世子妃,她也的确不该伸手就打。 于是内心慌张之下,也顾不得腰间被祝星河掐的疼痛,她白眼一翻,就直接向后“晕死”了过去! “来人啊,公主晕倒了!” 趁着机会,祝星河赶忙大喊道:“公主晕倒了,快来人啊!公主的魔怔本就还没有好,怕是今日受到了冲撞,晕倒了!” 这下,等卓秦氏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想和永乐公主计较,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将永乐公主从地上给抬了起来,而后慌张地喊了太医。 经过这么一闹,这平亲王妃的寿宴,算是被彻底给搅和了。 公主殿之中,永乐公主正“昏迷不醒”,殿中宫女太监跪了满地。 而公主殿外的长廊上,卓定升来来回回地走着,满面愤怒。 卓秦氏坐在殿中客座之上,捂着脸轻声抽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圣上和皇后盛装而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而圣上的身后,跟着喋喋不休的平亲王:“皇上,平日里您宠爱永乐便罢了。可如今竟是将她教成了如此无法无天的模样,这巴掌都打到咱们府中世子妃的头上了!这世子妃可是您亲自赐婚给定升的,您一定要给定升,给秦氏一个交代才是啊!” 看得出,圣上对他这般不饶人的态度,已然有些厌烦了。 但平亲王功绩卓越,圣上在登基之时就受他掣肘,如今多年过去了,圣上根本就不敢和他对抗。 于是进了公主殿,圣上的脸色也是黑如墨汁:“发生了什么?!” 太医还未来,想是在外头被拦下来了。 长青吓得缩了缩脖子,一言不发。 这偌大个殿中,便只有伺候在公主身边的祝星河能说话了。 于是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回皇上,公主早起便说身子不适,又想着是平亲王妃的寿宴决不能耽误了,强忍着不适起了身。奴婢只怕……只怕是公主殿下的魔怔之病又犯了,这才会糊涂到连眼前人都不认得呢!” 永乐公主前段世间生病,是宫中众人皆知的事情。 皇上也还算英明,自然知道祝星河是在给永乐找借口,却顺着祝星河的话往下说:“哦?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祝星河尽量将她们说成是“被害人”的模样,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委屈:“公主起身身子不适,到了殿中的时候总说,有人跟着她,是要害她呢!” 第18章 院判还是赵太医? 祝星河的语气倒是镇定,说话也清晰:“奴婢们想着,公主既然身子不适,便该早些回来休息。哪知公主说,平亲王妃待她如同亲女儿一般,王妃的寿宴,她是一定要在的!” 将永乐公主打造成了个“知书达理”的模样,祝星河还轻叹一声:“谁知公主这魔怔之病是越发严重了起来,世子妃来质问公主,说是前些日子公主在宫中和她的两个丫鬟起了争执,要公主给两个丫鬟道歉。”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殿中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堂堂公主给一个世子妃的丫鬟道歉,成何体统? 然而祝星河语气不变,仍旧带着惋惜和委屈:“公主殿下本就觉得是有人要害她,只怕心里头也想着,世子妃平日里在京中最是温柔贤淑,怎会提出如此不可思议的要求呢?” 她抬眸,认真地看向了捂脸正在哭泣的卓秦氏,眼中的疑惑半点儿不似作假:“所以公主殿下就以为,世子妃是那跟了她,要害她的恶魔!这才动了手,还请圣上明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祝星河的反应能力,已经叫人佩服了。 这不是,站在门口赶过来的凌妃娘娘和凌倾寒都是愣了愣,凌妃娘娘的眼中已然生出了许多的笑意和赞赏来。 祝星河既然是给了一个台阶,圣上岂有不下的道理? 于是圣上便转过身去,皱眉看向了还在哭泣的卓秦氏:“世子妃……当真是要永乐公主给丫鬟道歉?” “咳咳——” 卓定升知道,若是这话再说下去,便是他们的错处了。他们在朝中虽然已经横行霸道,但是脸面和虚荣,还是得要。 于是未等卓秦氏说什么,他便急急开了口:“皇上明鉴,她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卓秦氏也终于止住了眼泪,捂着脸上前,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妾身万不敢这般的!妾身只是上前问了一下公主为何要在宫中刁难妾身的丫鬟,并不曾说叫公主道歉这样的话!” 他们不承认,圣上也皱了眉,转而问向了长青:“你当时就跟在公主的身边,说说看,世子妃到底怎么说的?” 其实她只要咬死世子妃说了那样的话,今日这事儿便能扭转。 偏偏长青似乎害怕平亲王府的势力,上前一步,语气都有些颤抖:“奴婢……奴婢当时一心都在伺候主子上头,并没有听清世子妃说了什么!” 圣上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而后又看向了殿中众人:“你们呢?都没有听到吗?” 所有人都低了头,谁也不敢做那“出头之鸟”。 于是这事儿便不能继续追究,圣上只看向了祝星河:“你去看看太医怎么还不来?看太医怎么说,若真是永乐魔怔之病再发,该如何是好?” 他在暗示祝星河,祝星河也听明白了。 匆匆起身朝着外头而去,祝星河却觉得,太医这会儿都没到,只怕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到了太医院外头的时候,就瞧见了平亲王府的人。 在宫中太医院的院判大人,平日里是亲自要负责平亲王府的。 前两日平亲王身子不适,他便一直伺候在平亲王府之中。 如今公主出事,他若是不会来,自然找副院判或者旁的当值太医就是了。 可祝星河却瞧见,平亲王府的人硬生生地是将太医院的院判大人给送了回来。显而易见,这院判只怕已经被平亲王府收买,在来的路上便说好了的。 祝星河只装作不知,上前去,笑着对太医院门口的宫人道:“我是公主殿的,来请太医。” 太医院的院判匆匆赶来,正要说话,却被祝星河行礼打断:“见过院判大人!院判大人此刻不是应该在平亲王府吗?王爷的病可好些了?” 这位院判今年已经五十有二,医术高明,却为人迂腐。 祝星河问了,他自然要答:“还请姑娘叫公主放心,平亲王的身体好了许多,今年冬天也不再犯冻疮之症了。” 祝星河点点头:“院判大人准备派请哪位御医啊?我瞧着,赵御医就不错,平日里公主的身子都是他在负责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瞧着祝星河如此,那院判张了张口,竟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还是……还是我亲自去给公主诊脉吧!” “哎,这怎么行?” 眼瞧着他要走,祝星河也是上前,一把拉住了他,而后上下打量着:“我瞧着院判大人今儿的脸色都不大好,衣裳也有些皱巴巴的,可是平日里累着了?圣上也在公主殿呢,院判大人若是这么去了,只怕要被参奏一本。可若是收拾了再去,只怕公主也等不及,倒不如叫赵太医过去,公主的心里也安心许多呢!” 这院判大人平日里在平亲王府吃香喝辣,又有美女相伴,此刻骤然被叫入宫中,自然来不及收拾自个儿。 祝星河瞧着小小年纪,说话却是不给人留退路。 一时之间,院判有些为难,却也不愿进屋喊人,两人就僵持在这门口。 “院判大人,不如去给本王的母妃瞧瞧吧?” 忽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祝星河回头,便瞧见了凌倾寒。 他不知何时跟来了此处,此刻正冷冰冰的看着院判:“我母妃方才刚从公主殿出来,只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利。院判大人这一身衣裳的确不宜面圣,不如去给我母妃瞧瞧病,也不算是院判大人白白入宫一趟了。至于永乐那边,就叫赵太医去就是了,我们都在公主殿,自会给平亲王一个交代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让那院判根本不敢和他叫板。 祝星河趁此机会,便窜进了太医院之中,亲自领了赵太医出门。 院判见此情状,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由着祝星河将赵太医带走,自个儿则是背了药箱子,跟在了凌倾寒的身后。 一路上,祝星河便小声嘱咐了赵太医许多。平日永乐公主就对赵太医不薄,他心里也是有数。 第19章 公主的病啊! 待回到公主殿的时候,瞧这竟然不是院判大人前来,平亲王竟是不顾身份地挡在了那赵太医和祝星河的面前。 他眼珠子转了转,便开始对祝星河大声呵斥:“公主既然病重,怎地没有请院判大人过来?!你们这些个伺候在身边的,未免也太不尽心了吧?” 祝星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德贵已然上前,笑眯眯地将赵太医迎进门来:“赵太医平日里最是清楚咱们公主的情况,请他过来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院判大人日理万机,怎好叫他来?” 眼瞧着那平亲王连着吃哑巴亏,自然是心头不肯的。 祝星河的身后,却传来了凌倾寒的声音:“我母妃身子不适,便叫院判大人过去瞧瞧了。赵太医医术高明,王叔对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从头至尾,祝星河都没有瞧见凌倾寒对这个人人敬怕的平亲王有多么和善。 但显然,凌倾寒掌管边境十几万大军,便是平亲王这等身份,也不好对凌倾寒太过严肃。 平亲王只能放了赵太医进门,祝星河便悄悄地跟在了赵太医的身后,才算是“蒙混过关”。 赵太医去诊脉,皇上便在这公主殿之中来回踱步,口中还念念有词:“上一回永乐不是已经好了吗?这怎地就又突然这个样子了?永乐是朕最疼爱的孩子了,她从小便可怜,如今不会有事吧?” 这情真意切的样子,几乎让祝星河都要相信,永乐公主是真的出事了。 那平亲王却是上前冷哼一声,哪怕面对当今圣上,说话也没有半分客气:“要我看啊,这永乐平日里就是被皇兄给惯坏了。如今她连王妃都敢打了,若是再这么纵容下去,可如何是好?” 说着,一旁的王妃又捂着脸,在提醒着所有人,她被永乐给打了这件事。 “哎——” 可圣上或许旁的不如这平亲王,做戏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在一旁,无助地用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这事儿是永乐对不住王妃,只是我们永乐此刻还生死未卜,王妃作为永乐的婶婶,当是该心疼永乐的吧?” 说着,他竟转头,对祝星河使了个眼色。 祝星河即刻就明白了圣上的意思,忙在王妃的跟前儿跪了下去,大声对王妃道:“公主殿上下,多谢王妃关心公主!” 祝星河的身后,德贵也带着一群宫女儿太监们都跪了下来。 若是平亲王妃连这都不接着,就只能说她太过计较。 日里平亲王府是最要脸面,听不得旁人说他们一句不好的。 此刻王妃的心里头再是憎恨,也只能咬着牙,扯出了端庄的笑容来:“这是做什么?都起来吧!若永乐真是因为病了所以才做出了这等子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怪罪与她的。我们啊,一向都比皇兄还心疼永乐呢!” 平亲王上前,环视了一周跪在地上的宫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祝星河的身上:“可本王不是记得,说宫中有个小宫女帮了永乐打了本王府中的丫鬟,还治好了永乐的病症吗?若永乐再病发,本王非要揪出那小宫女儿,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治的永乐不可!” 看来就是针对永乐不成,所以冲着她来了呗? 说真的,此时此刻祝星河的心里竟是连生气也没有几分了,反而觉得有些可笑,也是忍不住嘟囔道:“堂堂平亲王,竟然对府中的丫鬟这么关切?该不会是……和那丫鬟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吧?” 这声音并不大,但足以叫眼前的平亲王妃听到了。 果然,祝星河感觉到平亲王妃动了动,眼中的怨愤一闪而过。 平亲王自是听到,厉声对祝星河道:“你放肆!你说什么?!” 祝星河将头伏了下去:“奴婢什么都没有说!” 平亲王却不依不饶地看向了周围的人:“你们都听到了?” 凌倾寒却是头一个开口:“王叔在说什么?这小宫女分明什么都没有说啊?” 连着圣上也是疑惑地看向了平亲王:“王弟是不是这些日子政务压身,所以有些太过疲倦了?不弱将一些政务归还给朕,也好叫王弟休息休息,将养身体可好?” 祝星河是佩服这父子两个,竟是能在这种时候,还能找到机会瓦解平亲王的势力! 果然,对平亲王而言,一个小小宫女的死活,如何能比得上身上的权力? 他眯了眯眼,眼神危险,但语气却平和许多:“想必是本王听错了。不过皇兄放心吧,本王便是为了朝中鞠躬尽瘁身死案几之上,也不能让王雄太过忧心!” 也就等于放过了祝星河,赵太医也适时从后头走了出来。 他倒是没有理会平亲王,反而直接跪在了圣上的跟前儿:“回皇上,公主殿下的确是魔怔之症又犯了,恕微臣无能,没能治好殿下,叫殿下今日惹了祸端,还请圣上责罚。” “唔。” 皇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既是你们太医院的问题,就罚你们太医院三月俸禄吧!你负责公主的身体,却不能将公主治好,多罚你半年俸禄。太医院院判不能及时察觉公主之症,也罚半年俸禄,并将至副院判,以儆效尤!” 顺势解决了平亲王的太医院院判,果真是一手妙招! 平亲王的脸色,即刻就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可公主的病总要治,臣弟有个法子,倒不如——” “倒不如让你说说看吧?” 平亲王的话还未说完,圣上便打断了他,反而抬眸,看向了默默站在一旁的祝星河:“上一回公主的病,朕听闻便是你这个小宫女儿给治好的。那如今公主再犯魔怔,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的确,若是叫平亲王说,无非就等于还是要处置永乐。 只是这事情一下子丢给了祝星河,倒是让祝星河的心里有些害怕了起来:这一个说不好,可就得要了她的脑袋啊! 她咽了一口唾沫,沉吟片刻。 第20章 钱财乃身外之物 而后才抬眸道:“奴婢斗胆,想着公主既然是魔怔之病,倒不如让司天监的来处置。既是有国师多年坐镇宫中,如今公主也只是被什么不祥之物冲撞罢了。倒不如让国师来,岂不是能轻松解决?” 祝星河想明白了,这事儿决不能大包大揽。 最好找一个平亲王不敢动或者不会动的人,将事情平息下去也就罢了。 国师,则是最好的选择:国师是宫中法师,也是平亲王有些敬畏之人。 然而说到国师,祝星河就感觉到,一旁站着的凌倾寒似是突然就暴躁了起来。 其实凌倾寒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身体微微动了动,而后眉头便皱了起来。 连方才还平静无波的眼眸之中,都仿佛突然乍起一片寒凉的冰霜。 是了,当年若不是国师断言他是“孤煞”之命,他堂堂皇子之身,又如何会被圣上改了性命,将他小小年纪就丢去战场上厮杀往来呢? 似是感觉到祝星河的目光,凌倾寒也朝着她看了过来。 祝星河只觉得,他的眼中似乎生出了几丝杀意,便再不敢抬头了。 “好,如此甚好!” 祝星河搬出了国师,皇上自然要顺势而下。 也叫平亲王和王妃一时没有了旁的话,眼瞧着没有了机会处置永乐公主,他们便再不多言什么。 平亲王先懒懒起身,对圣上抱了抱拳:“既是如此,有国师在,也没有什么叫人不放心的了。臣弟就先行退下了,等改日永乐的身体好些了,再来看她。” 皇上也微微一笑,起身相送:“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永乐毁了今日王妃的寿宴。等她身体好了之后,朕一定让她亲自去王府,给王妃赔罪才是。” “哼——” 平亲王低哼一声,不置可否,转身离去。 祝星河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瞧着圣上站起身来,走向了自己。 祝星河忙跪了下来,皇上威严的声音,便在她的头顶想起:“你叫什么名字?” 祝星河死死低头:“奴婢祝星河。” “唔。” 圣上略微点头,倒是大方:“赏!” 而后便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屋子公主殿里头的小宫女小太监,都对祝星河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祝星河知道,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将赵太医送走之后,祝星河转身便瞧见了凌倾寒。 他站在公主殿的门口,如同一尊雕塑一般,那侧颜坚定的模样,当真如同永乐公主的门神一般。 不知为何,祝星河竟是有些羡慕永乐公主,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爱他的父亲和兄长在护着她。 凌倾寒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祝星河的眼神,眸色倏然冰冷了下来。 祝星河便是两世为人,也觉得他的眼神太过冰冷,只低了头,再不敢看他一眼。 凌倾寒走向了祝星河,只在祝星河的身边停留片刻之后,也不曾说些什么,径直而走。 祝星河松了一口气,正欲去瞧瞧永乐公主,却被德贵拦了下来:“你今儿风头出的太过了啊!此刻长青她们都在殿中陪着公主,你便不要过去了。” 知道德贵是为了自己好,祝星河抬眸,对德贵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德贵公公,我回去之后,该如何行事?” 德贵对祝星河,是既心疼,又有些无奈:“你既是心里什么都知道,如何今日还要这般出头?你可知,这会儿不仅仅是这公主殿的宫女,便是平亲王府,都可能已经恨上了你了!” 其实朱星星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如今回想起来,或许只有一个想法罢了:“我……我只是心疼公主殿下。” 她纵然娇纵,也确实做了许多任性的事情,可不知为何,祝星河就是觉得,她其实很孤独。 这话听得叫德贵都有些发笑,忍不住地伸出手来,轻轻点了点祝星河的脑袋:“你啊,你小小丫头,哪儿来的那么多心疼?” 说罢,他又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不过瞧着和你投缘,便教给你一句。有时候天降横财未必是好事,倒不如用这些东西做个顺水人情,或许旁人还能记你几分好!” 祝星河的眼神便亮了亮:“我明白了!这就回去将所有的赏赐都分给大家,这是咱们公主殿的荣耀,不是我祝星河一人的荣耀!” 虽说想到了还欠着浣衣局众人的许多月钱,有些心疼,可为了更好的生活,祝星河也只能舍得。 德贵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这才点了点头:“你能想明白,便是最好不过。” 祝星河蹦蹦跳跳地回到房中的时候,赏赐已经到了。 这一回,不等旁人说什么,她便主动将所有的东西都分给了公主殿的众人。尤其是长青他们几个伺候在公主身边的,分了最多的好东西。 祝星河一样没留,果真如同德贵所言一般,这一次倒是在公主殿中得了个“懂事大方”的好名声。 除了长青之外,旁人对祝星河到都多了几分笑脸。 唯独听说,长青将祝星河送她的所有东西都扔了出去,最终还是被吉夏给捡了回来还给了祝星河。 旁人不要的,祝星河也不想要,尽数送给吉夏,倒是惹的吉夏高兴了好几日的时间。 其实这公主殿是人人都知道,永乐公主根本就没有病。 但是说出去的话自然要做,所以眼瞧着事情过了几日,司天监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说国师已经择了吉日,要在公主殿之中做法。 国师忙碌,自然不会亲自前来,便叫他最得意的大弟子晋凝法师前来。 听闻晋凝法师要来,这公主殿之中的小宫女倒是各个都开始春心荡漾了起来。 说起来,在这宫里头,宫女们基本上是见不到什么男人的。太监自不能算是男人,外头的侍卫也鲜少能进入这深宫内苑之中。 到了年纪的小宫女,思春的自然也多。 她们唯一能“思春”的对象,便是这位晋凝法师了。 祝星河不曾和晋凝法师打过照面,却也曾远远瞧见过这位玉树临风的法师大人。 第21章 晋凝是仙人? 晋凝法师从小便是在宫中长大,由国师抚养而成的。 他深受国师喜爱,平日里的饮食起居便是比起王爷们,也不相上下。 也因此,京中有些坊间的传言,说晋凝很有可能的皇上在外的私生子。 自然了,有这种传言也更是因为,晋凝此人便是光从模样来说,就绝对不是普通人。 祝星河远远地瞧见过几次晋凝,虽说看不清具体模样,可就从身形而言,便足以用“惊为天人”这四个字来形容。 他平日里并不爱出司天监,但却有一些见过他的小宫女甚至小太监,都为他而倾倒。 据他们所言,也只有天上的神祇才能长成如晋凝这般温润如玉的仙人之姿了。 而且听闻,晋凝平日里对旁人最是温柔。 最出名的说法便是,前头御花园里头有个小宫女在雨中被罚跪了一整夜。被晋凝瞧见之后,晋凝便在雨中为她撑伞撑了一整夜。 自然了,这大多是谣传,那小宫女到底是谁,这偌大个宫中也没有人站出来承认。而听闻晋凝其实平日里雨雪天气都是不会出门的,因为他师承国师,身上常带法器,只怕被雨淋湿。 何况他们司天监在雨雪天气里头,也的确没有什么出门的必要。 不过虽说是谣传,也足以见得,这宫中人人对晋凝的看法了。 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一个人是很难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的。 然而晋凝就是这个打破了规律的人,在每个人说起他的时候都是夸赞。 于祝星河而言,她自然也是好奇,晋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没想到,为了“迎接”晋凝,这整个公主殿的宫女儿们,竟是都变得疯狂了起来。 大宫女如同长青一般的,是买了最好的胭脂水粉。穿了她们最好看的衣裳,只盼着能让晋凝多看一眼。 而位份低些的小宫女儿,新的衣裳首饰是买不得的,那就将旧衣裳烫的平平展展,发髻也梳得格外光鲜。 大冬天里的,甚至有些小宫女不顾外头的冰天雪地,就跑出去说是要找花儿簪在发髻之上。 不过小宫女的位份在这里放着,她们便是再用心打扮,也终究比不得长青她们那些个大宫女。 自然了,如同祝星河这般不为所动的,也不是没有。 吉夏便是其中一个,她的想法倒是和旁人不同:“咱们如何打扮,都比不得长青她们的。再说了,司天监的国师是要一辈子伺候皇上的,即便是真瞧中了咱们这些小宫女,只怕也不能娶。咱们呢就老老实实伺候在主子身边,等二十五放出宫去,或者随同公主日后嫁到驸马家里头,做个管事娘子,都好过将所有希望放在一个没有希望的人身上,你说是不是?” 她的想法是通透,祝星河也赞同。 但祝星河的想法,似乎更简单一些:她又不认识那晋凝,这身子的年岁也还小,何必费那劳什子的功夫呢? 于是真的到了晋凝要来的这天,祝星河觉得,分明是和平日里一样的日子,今日却也实在是不一样了。 整个公主殿上下都打扮的光鲜亮丽,唯有永乐公主,是被扮成了一副病容的模样躺在床上等着法师做法。 谁都想靠近了伺候,好能看上晋凝一眼也好。 所以本是祝星河当值的日子里,她倒是越发清闲了起来。 一上午的时间,司天监的法器在往公主殿搬进来的时候,宫女儿们有没有事的都要去凑一把帮个忙,想看看能不能见到晋凝法师。 所以祝星河干脆就躲在了花园的长廊之中,低头瞧着水中结的冰,有些百无聊赖。 “姑娘,敢问此处的水是活水吗?” 好听的声音从祝星河的身后响起,这一上午她已经被司天监的人问了许多事情,这会儿也有些厌烦:“你没看到我躲在这偷懒吗?前头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上赶着巴结你们司天监的人,你干嘛非要来问我?” 这话只是小声嘟囔,祝星河也没抬头。反正大家都是伺候人的,她也不觉得自己非要对司天监的人用什么好态度。 不过显然,祝星河身后那人似乎并没有生气。 他上前一步,影影绰绰的白衣身影,便映在了祝星河眼前的冰池塘之上。 声音里,带着几分抱歉:“抱歉啊,我第一次来公主殿,有些不熟悉,打扰姑娘了,还请姑娘别介意。” 祝星河只觉得,这人说话虽然啰嗦,但是态度还不错。 看在这份儿上,她若不回答他的话,怕是也不好。 于是转过身去,本想着回答眼前之人的话,话却在嘴边一时说不出口了—— 站在他的眼前的,是一个一袭仙鹤白衣的男子。他头上带着玉虚玉冠,正低眉而笑,丝毫部不为方才祝星河的无礼而生气。 他眉目如画,眼带星辰柔风一般,微微一笑之间,眸中皆是温和。 见到他,祝星河觉得,自己若是多说一句话,似乎都惊扰了这人眼中的安稳和暖的仙尘。 而这是祝星河人生之中第二次出现这种什么都不敢说的情况:第一次自然是在见到凌倾寒的时候。当然了,她是被凌倾寒吓着了,和这一次的情况截然不同。 愣了半晌,在那人疑惑的目光之中,祝星河才终于反应过来,站起身来,便对他行了礼:“见过晋凝法师!” 他一手拿着拂尘,另一只手执着一个金色的小小罗盘,眼中带了几分无奈,又多几分惊讶:“我已从后门而入,你怎地还是将我认出来了?” 他不想被人认出来? 祝星河忙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袍解释道:“能穿仙鹤之人,必定身份不俗。” 当然了,真实的原因是:就你长得这么倾国仙人的模样,想不让人认出来你是晋凝都难吧? 晋凝轻声而笑,虚扶祝星河一把:“你这个小丫头倒是聪慧。不必于我行礼,是我扰了你的清净,该我说一句抱歉。” 他果真如同传言中一般,温润如玉。 第22章 作法那些事儿 可不知为何,祝星河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好。 似乎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晋凝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完美的有些太过不真实了。 他明明就在眼前笑着,却让祝星河能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相隔万里,这晋凝绝不是一个容易对人真心而笑的男人。 当然了,她也不想要晋凝的真心。 祝星河觉得自己和晋凝的距离太近了,便后退一步:“这池塘的水并非活水,但若不是结冰了,也是十日里头就要换一次的。” 祝星河并不想和晋凝多有什么交集,毕竟和晋凝产生交易就意味着,她有可能会被别的小宫女恨上。 不过显然,晋凝不这么想。 祝星河往后退了一步,晋凝便往前走了一步:“这位姑娘,为何感觉很怕我?我……有什么叫姑娘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祝星河几乎在心里即刻就下了这么一个定义:完美到,或许已经有些和正常人不同了。 从前她也见过这种病例,通常都是从一些极不起眼的强迫症啊或者是洁癖开始。 这些人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对身边的人要求也不低。 他们通常都背负着比较大的压力,来自自己,也来自其他的方面。 祝星河的沉默,让晋凝误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于是他低头,认真地看着祝星河:“若我有什么不是的地方,还请姑娘能直言不讳。” 祝星河这才从思绪之中,收了回来:“不不不,没有什么,你误会了。我只是公主殿最微末的小宫女,怕污了您的眼罢了。” 这般说法,却是叫晋凝皱了眉头。 然而还未等晋凝说什么,祝星河便忽而听到了,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凌倾寒的声音:“晋凝,你怎么在这?永乐在前头等着你,已经准备好了。” 祝星河只觉得,平日里多说这寒王殿下深居简出,不愿与旁人有过多的交集。 怎么最近这段时间,她能这么频繁地见到他? 晋凝和凌倾寒好似认识许久了,说起话来的时候,也格外轻松:“寒王殿下,咱们一同前去吧?” 凌倾寒点头,没有作声。 晋凝却主动上前,伸手拍了拍凌倾寒的胳膊:“前些日子的事情我知道了,是师傅做的太过了,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若祝星河没理解错的话,他说的应当是凌倾寒回来的那一日发生的事情。 凌倾寒之所以会被扔在边关那么久,就是因为国师曾断言他是煞星之命。所以从前就听闻,凌倾寒和国师的关系并不好。 这一次回来,是圣上想要将御林军交给凌倾寒的。而且他在边关也已经许多年了,如今边关安定,他却还未娶亲,圣上的意思便是让他回京在伺候,定然也是要给他说一门亲事,否则只怕叫旁人说他苛待寒王的。 不过回京的那一日,凌倾寒却被国师挡在了城门口。 说是给他接风洗尘,但却将他仍然当做煞星,在城门口就要做法,说是将他身上的煞气封存,才能放他入京。 只是国师没想到,如今的凌倾寒,早已不是当日那个由人摆布的小男孩了。 听闻当日凌倾寒当着百姓们和将士们的面儿,踢翻了国师放在城门口的火盆。打翻了艾草炉,挥剑斩断了国师手中御赐的拂尘,还差点儿将国师身旁带着的一个小徒弟给打了。 后来若不是前去迎接的官员们拦着,只怕当日在城门口是要出人命的。 自然了,国师也害怕凌倾寒这“丧门神”之名,并不敢再多加刁难,就将凌倾寒放入了城中。 只是后来平亲王亲自上书斥责凌倾寒,圣上也在朝堂上说凌倾寒该将自己的脾气收敛一些。 这件事过后,凌倾寒和国师之间的梁子,是越结越大。 祝星河却没想到,晋凝对凌倾寒,是如此态度。 显然,凌倾寒也只是针对国师。 面对晋凝的时候,他的表情里倒是灭有什么改变:“你不必为他说项,我也不会将对他的讨厌加在你身上。只是这一次永乐的事情,还拜托你帮永乐保密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晋凝知道真相一定不是永乐入了魔。 晋凝只微微一笑,做出一副懵然的样子:“永乐公主……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保密?公主是女子,我只是个日日在司天监伺候的下人罢了。公主的秘密我不知道,自然也不会对外头乱说,还请寒王殿下放心就是。” “唔——” 凌倾寒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祝星河,微微皱眉:“今日不是你当值吗?” 他怎么知道? 而且话题是怎么突然跑到自己这里来的? 祝星河有些尴尬地解释:“前头人多,奴婢便不去裹乱了。” 凌倾寒却不依不饶:“你治好了永乐,如今自然要陪在永乐的身边。” 啊……祝星河开始有些讨厌这个凌倾寒了。不都说他是最不愿与人有什么交集的吗?怎地今儿他这么多事? 不过她也只能跟在凌倾寒和晋凝的身后,走到了前殿的时候,分明感觉到了许多小宫女的目光都朝着她这里看了过来。 有不解的,有羡慕的,自然也有嫉妒的。 这叫祝星河有些无奈:她到底还是没躲开,还不如方才就在前头呢! 晋凝一改之前那温和的模样,换上了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就开始要作法。 祝星河站在永乐的身边,便听到了永乐低声道:“他果然去哪儿都受欢迎啊,我若是这样……该有多好?” 低头的时候,祝星河却瞧着永乐只正襟危坐,仿佛那话并不是从她口中说的。 祝星河的心里,有些难受:果然她贵为九五之尊最疼爱的公主,其实内心里也是希望真正得到旁人的认可的吧? “砰——” 随着晋凝的动作,眼前的火星突然四溅开来。 “啊——” 宫女们都吓得连连后退,祝星河也是本能地挡在了永乐的跟前儿,却瞧见了一个更可靠的身影,挡在了她们的眼前。 是凌倾寒,他皱眉站在前头,挡住了四溅的火花。 祝星河定睛一看,那火花正是从晋凝手中的一支长相怪异的蜡烛而来。 第23章 炸裂的蜡烛 然而晋凝却是表情不变,略微抬眸,语气淡淡:“不要害怕。” 祝星河缩了缩脖子,嘟囔道:“这怎么不害怕?”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可晋凝却仿佛听到了一般,轻轻一笑:“胆子怎么这么小?” 或许这一刻,祝星河是明白,为何在这宫里头人人都喜欢晋凝了。 他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语气,简直让祝星河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凌倾寒对此,倒是皱着眉头,坚定地挡在祝星河和永乐的跟前儿,对晋凝警告道:“不要故弄玄虚,你如今可是在给永乐公主治疗。” 晋凝微微挑眉,而后将那火星四溅的蜡烛稍稍往后放了放:“还请寒王殿下放心。” 祝星河就站在永乐和凌倾寒的中间,说真的,她还是第一次距离凌倾寒这么近! 祝星河在宫中这么久,也解除过一些王爷甚至皇上。 皇室中人的男子,大多都喜欢用龙涎香调制成的各种香料。或者松香沉水香,这些深沉一些的香料的味道的确有一种很高级的感觉,能让男子气度更甚。 而宫中的女子多喜欢用些花果香,少用硬气的香料。 但不管男女,祝星河真的很少见到不用香料之人。 显然,凌倾寒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身上有一股祝星河说不清的味道,并不难闻,有些像是雨后的青草味。有的人觉得湿漉漉的很讨厌,祝星河却觉得其实还挺清新。 不过就是让人觉得这味道都有些冰冷一般,和凌倾寒整个人的样子还真是符合得很。 晋凝手中的蜡烛虽燃烧了这么久,可奇异的竟是半分都没有短的意思。 然而晋凝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蜡烛火花四溅的时候,却倏然就皱了眉,后退一步:“有人在我的蜡烛上动了手脚!” 说话的功夫里,他已经拿起了一旁放着细沙的盆子,将蜡烛的头朝下,朝着细沙之中按了进去—— “滋滋滋——” 按理来说,蜡烛在燃烧的情况下被直接按入沙子之中,就会直接熄灭。 然而此时此刻,在那沙子盆子里,蜡烛的火花却越发大了起来,甚至发出了更大的响声! “后退!” 凌倾寒护着祝星河和永乐公主,自然而然地就将自己的胳膊挡在了祝星河的面前。 祝星河不知为何,嘴角便勾了勾,却忽而听到了“砰——”地一声。 晋凝手中刚落在沙盆里的蜡烛,便爆裂了开来,火花四溅,溅射在周围的纱幔上的时候,竟是直接燃起了火焰! 晋凝后退一步,对周围人喊道:“走水了,快拿水来!” 祝星河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那纱幔燃烧的速度,快的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啊! “啊——” 已经有小宫女开始尖叫着要逃离这公主殿了,而这火势蔓延的速度奇快,哪怕凌倾寒已经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但仍然没有能让她们第一时间逃出去! 火势很快就在周围蔓延了起来,公主殿本身的纱幔就多,再加上这一次晋凝带了许多经幡一样的东西过来,直接导致了这火将他们的退路全然封死了! 祝星河对凌倾寒伸出手来,着急之下,凌倾寒只是将自己的手给了祝星河。 突然被拉住了手,祝星河有些意外,这才急忙道:“撕一些衣裳给公主啊,不然这烟尘就能将她呛死!” 永乐在祝星河的身后,死死地抓住了祝星河的衣衫,却已经开始咳嗽了。 凌倾寒这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拿了宫女手中的水桶,扯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递给了永乐一条,又递给了祝星河一条。 他自己则是用袖子捂住口鼻,一把抓住了一旁也在咳嗽的晋凝:“这是怎么回事!?” “咳咳咳——” 晋凝已经被呛得眼眶都红了,被凌倾寒这么一抓,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了。 祝星河忙将自己手中的衣裳分了一半给晋凝,晋凝捂住口鼻,过了半晌才好了许多。 而火势已经蔓延到他们的跟前儿了,凌倾寒皱了皱眉,回头看向了火势稍小的侧殿:“我们先去那里躲避!” “不行!咳咳咳——” 晋凝却是一把抓住了祝星河的手臂:“这火势若是一会儿蔓延到房子,咱们就真的跑不出去了!” 可他已经感觉到了凌倾寒锐利的眼神,却梗了脖子解释道:“我只怕是有人要借着我的手对公主下手,我若真要害公主,又怎会与你们一起困在这里?” 这倒是可以凌人信服,不过祝星河分明感觉得到,凌倾寒身上那肃杀的气息,让人在这炎炎烈火之中,都起了一身的冷汗。 “我会将你们安全带出去的。” 凌倾寒的力气更大,拉着祝星河和永乐,已经朝着那侧殿的方向而去:“在火势蔓延过来之前,我会带着你们出去的。” 说罢,他先拉了永乐:“我背你出去!” 永乐二话不说,就上了凌倾寒的背。 可她捂着口鼻,却转身拉住了祝星河:“救她!” 祝星河愣了愣,心里竟是生出了几分感动来:这永乐公主平日里瞧着娇纵,其实内心也并不是真正的坏。 凌倾寒微微点头:“你放心,我还会来的。” 像是在给永乐公主说,又像是在给祝星河说。 祝星河放开了永乐公主的手,就瞧着凌倾寒纵身一跃,竟是从这火势上头朝着外头而去—— 祝星河有些目瞪口呆:来到这朝代这么久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轻功! 果然凌倾寒就是凌倾寒,怪不得如今的平亲王都要对他客气几分。 外头已经响起了宫人们来救火的声音,这侧殿如今还算是安全。 祝星河将房门关上之后,又扯了一些纱幔,就着侧殿的茶水浸湿了之后,挡住了门缝。 回头这才看到,晋凝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右手应当是被方才的蜡烛给烫伤了,白皙的手背上此刻出现了一个难看的红色的大血泡。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额上也起了细密的汗珠,应该是很疼。 祝星河走上前,仔细瞧着那偌大的水泡,思量着侧殿之中有没有什么能用到的东西。 第24章 不足为道的人命吗? 晋凝却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对祝星河微微一笑:“无妨,你不必管我。” 祝星河抬眸,却撞进了晋凝温和又有些无奈的眼中。 他笑着,对祝星河喃喃:“我说不是我,你相信吗?” 不是什么? 祝星河一时没反应过来。 却听得晋凝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定然都觉,我们司天监和平亲王的关系不错。永乐公主招惹了王妃,定然是平亲王府想要永乐公主的性命。但我对这件事,真的不知情。” 他带着这样的一副面容,有些凄然地和祝星河说了这样的话,要祝星河如何不相信? 这会儿了,翻到是祝星河来安慰晋凝:“我知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若是你的话,你又怎会傻到将自己也困在这个地方?” 侧殿的外头,是“噼噼啪啪”的火焰之声。 热气越来越明显,祝星河的心里其实是害怕的。 于是她坐在了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轻叹一声:“只是若要就这么死在这了,还真是挺不甘心的!” 她不是不信凌倾寒会来救她,只是瞧着刚才那火势蔓延的情况,害怕凌倾寒赶不及来救她。 谁成想,晋凝也学着祝星河的模样,坐在了祝星河的身边:“若是能和你这样一个通情达理又模样娇俏的姑娘死在一起,倒是我的荣幸了!” 任何人被他这样的人如此夸赞,只怕都会脸红吧? 祝星河只庆幸,还好这会儿火光映在脸上,叫她的脸本就是红彤彤的。 “砰——” 外头似乎又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这侧殿的后头,吓得祝星河一个激灵。 可也是那一声之后,她就听到了凌倾寒的声音:“前头被火封死了,我在后面,祝星河你在里面吗?!” 他堂堂寒王殿下,竟然知道自己一个小小宫女的名字?! 祝星河有些意外,却忙跑向了凌倾寒声音的方向,拍打着锁死的窗户:“我在,我在这!” 于是那窗户外头,就出现了一个人影:“从外面打不开这个窗户!” 祝星河却发现,从里头也打不开,这才想起来,是前些日子这侧殿很冷,永乐公主叫人将窗户封死了! “砰——” 侧殿之中,已经开始从梁上往下掉落东西了! 祝星河一不做二不休,便后退两步,手中拿了凳子,狠狠地朝着那窗户砸了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那窗户竟然纹丝未动! 晋凝瞧着祝星河如此,也顾不得旁的,学着她的样子,用凳子狠狠地砸着窗户。 “砰——” 终于在他们二人的努力之下,那窗户上的木条被砸的裂了开来。 “祝星河,你让开!” 外头凌倾寒的声音在火势熊熊的声音里,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祝星河后退一步,就看到窗户外头的那身影狠狠地朝着窗户撞了过来。 一声巨响之后,凌倾寒的身子却轻轻巧巧地落在了祝星河的眼前。 他皱眉看着祝星河,自然而然地半蹲在了祝星河的面前:“快上来,火势更大了!” 他堂堂寒王殿下,要背自己一个小宫女出去? 祝星河虽意外,也知道来不及细细思考什么了,便趴在了凌倾寒的背上。 凌倾寒的速度很快就出了那窗户,祝星河回头,只看到了在熊熊烈火之中的晋凝,竟仍然是笑着的。 公主殿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谁能想到,区区一个蜡烛,竟然就能惹出这样的事端来呢? 凌倾寒的背很硬,祝星河趴在上面便能感觉到,这些年他一定是在边关受尽了风霜寒苦,这才能早就如今这钢筋铁打一般的身体。 不过片刻的功夫,祝星河体会到了在空中的起落,而后就落在了公主殿外头。 永乐公主此刻正坐在雪地上,抱着长青和吉夏哭泣。 祝星河默默走上前,陪在公主的身边。 凌倾寒还打算继续往公主殿而去,却被永乐公主叫住了:“皇兄,公主殿的火太大了,你别再去了!” 可晋凝还在里头啊! 祝星河本能地为晋凝而担心了起来,却瞧着凌倾寒的表情虽然不耐,但却坚定:“殿中还有很多人,不能叫他们白白等死。” 那一刻,祝星河在他的眼中似乎明白了,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王者的悲悯。在战场上,什么样的生离死别是凌倾寒没有见过的呢? 所以他才能做到,虽然身在视人名为草芥的皇家,却对每一个生命都能如此在意。 凌倾寒两个来回的功夫里,又将晋凝和德贵给救了出来。 与此同时,在宫人们的努力之下,公主殿的火势也终于小了不少。 没过一会儿,圣上和国师便亲自赶来了。 圣上自然最在意永乐公主,国师却是第一个奔向了晋凝这“爱徒”。 好在永乐和晋凝都没事,不过公主殿已经几乎烧成了一片废墟模样。 殿中只有一半的宫女太监逃出来了,另外一半则是被这样一场火势永永远远地夺走了性命。 那些前一刻还在和祝星河说说笑笑的女孩,下一刻就成为了一片废墟之中的焦炭,叫祝星河的心里都生出许多刺痛来。 可面对这些已经失去了性命的人,皇上却只有一句话:“传令下去,将他们厚葬,并且给他们家人三十两银子便是了。” 人命啊,在为君者的眼中,不过就是三十两银子吗? 祝星河忍不住抬眸,看向了这个万人敬仰的九五之尊,忽而就觉得他没有那么威严了。 却也感觉到另外一缕阴鸷的目光,祝星河朝着凌倾寒那里看过去,果然瞧见他皱了眉,眼中阴霾丛生。 国师跪在圣上的跟前儿,带着晋凝开始请罪。 祝星河觉得,这件事怎么也得好好查一查。摆明了是有人要害永乐公主,已经欺负到皇家的头上来了! 然而于皇上而言,他也只是沉默片刻,就挥了挥手:“罢了,这不过是一次意外罢了。好在永乐和晋凝还有寒王都没事,永乐暂居皇后那儿吧。等公主殿修葺好了之后,再搬回来也不迟!” 第25章 皇后的病 对此,永乐公主倒是嘟了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啊?要住到母后那儿去啊?岂不是太约束了?父皇随意给我赐个空的宫殿住着就是了嘛!” 永乐是娇纵,但也娇俏。 “胡闹!” 圣上虽语出责怪,却也并非真的责怪,反而语气里有许多的纵容和无奈:“你堂堂公主,怎能去住旁的宫妃才能住的宫殿?就去你母后那儿,正好也叫你收敛一下如今这脾气才是!” 啊……也不知怎么的,祝星河是有些开始羡慕起来永乐。 永乐虽然无奈,到底也只能听从圣上的,当夜就搬到了皇后所在的凤栖殿之中。 在凤栖殿,自然不能等同于在公主殿那般自由自在。永乐身边的人也没有带多少,自然祝星河是其中之一。 不过让祝星河高兴的是,永乐这次带的宫女不多,皇后的凤栖殿又大。所以祝星河可算是从永乐那里十人一间的宫女房,转到了如今凤栖殿这四人一间的来。 祝星河早已是“名声在外”,凤栖殿的宫女们对祝星河是冷冷淡淡的。 但祝星河更在意的是,她的东西丢在了公主殿的那一场大火之中。 祝星河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那儿小包袱里头的那些小玩意儿,也花了她不少的功夫,没了实在是可惜。 其实祝星河有想过要回去找找看,说不定她的小包袱就能“幸免于难”呢? 不过确实被吉夏她们给拦住了。 吉夏说:“阿星,公主殿都烧成什么样子了?你就别去了,若是再被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德贵想的,则是更加长远:“阿星,我也觉得你不应该去。咱们如今是在皇后的凤栖殿之中,还是不要太多事了。否则若是叫皇后或者皇上知道了,只怕也是不好。” 倒是说的都有道理,祝星河便将这事儿放到身后了。 只是也不知是为何,祝星河总觉得来到凤栖殿以后,永乐公主对她反而是冷淡了起来。 到全然不似之前公主殿着火那会儿,她对自己的关切了。 这让祝星河越发谨小慎微了起来,在凤栖殿之中,就让自己做个“小透明”就是了。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凤栖殿之中也并不是十分太平。 不知怎地,皇后娘娘突然就发作了头疼病。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也诊不出个什么缘由来。 然而每到黄昏时分,皇后娘娘却总是头疼难忍。叫凤栖殿的宫人们也都忙碌了起来,紧紧张张的。 祝星河观察了皇后娘娘几次,觉得她好像并不是病理性的头疼。 有一些特殊的时候,在人遭受到比较大的心理压力,或者是遇到一些特殊情况的时候,会有一种心理性的疼痛,也属于祝星河从前的治疗范围。 不过这些日子,宫里头的事情的确不少。 一方面是要到立春的日子了,皇上和皇后要祭祀天地。这算是每一年之中最大的祭祀典礼,非比寻常,自然要皇后娘娘处处都想到的。 另一方面,今年是圣上登基的第六年。三年一次的选秀又要开始了,这也是皇后娘娘主理的事情,要处处都操心到。 若是再想到新人进门,只怕皇后娘娘的心里多少要有些苦涩的难过。 再有就是,虽说那一日里头平亲王妃的寿宴没有能好生举办。 然而皇上却突然晋封了一向都不得宠的库贵人为嫔,赐她封号为“乐”,如今便是成了乐嫔娘娘。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乐嫔娘娘也不知怎地,就和琴妃争执了起来。两人这两日里头,是闹的不可开交。 这种种压力加下来,皇后娘娘又要打理六宫中的所有事情,自然是不得安宁。巨大的压力之下,会头疼也是正常。 大约也是感觉得到皇后娘娘的不舒服,永乐这些日子倒是十分地听话。 刚来凤栖殿的时候的那些不高兴,倒是也都不太瞧得见在她的脸上了。 只是来到凤栖殿的第五日,凤栖殿里终究还是出了事—— 之前的几日里头,皇后娘娘只是没到黄昏时分,才会觉得头疼难忍。太医来虽说查不出原因,不过施针以后,皇后多少会觉得好些。 然而这一日下午,皇后娘娘不过刚刚午睡起身,便头疼地起不来床。 太医院院判亲自来给皇后娘娘诊脉,可结论却和之前的一样:从脉象上来看,皇后娘娘的身体除了有些劳累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而且院判大人坚持不能继续给皇后娘娘施针了,说是若是这么做的太多,皇后娘娘本来没病,也都要被扎出病来。 可皇后娘娘疼的直打颤,凤栖殿不能没有一个拿主意的人。 自然要叫人去请皇上来做主的,去的人回来的时候,却是满头大汗:“平亲王入宫,此刻正在御书房同皇上讨论政事,说是皇上只怕不得空来凤栖殿。” 又是平亲王?说他不是故意的,祝星河都不信! 于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姑姑,干脆起身道:“我亲自去请皇上,我就不信,平亲王的人还能拦着我!” 这位姑姑是皇后娘娘最倚重的大宫女,做事十分果断,也叫凤栖殿的旁的宫人们心里有了定数。 可姑姑去了不久以后,就一脸气愤地回到了凤栖殿:“平亲王竟然当着皇上的面儿说,是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见着皇上宠爱其他妃嫔,所以心生妒意,想以此来博得皇上的疼爱!” 她气愤至极:“他说偌大一个太医院都查不出皇后娘娘的病症。若不是太医院有问题,那便是皇后娘娘自己的问题了。还说若是咱们娘娘为皇上着想,就不该这么任性,他简直放肆!” 可绕是这姑姑再生气,皇上也不曾随同她来看皇后娘娘。 要祝星河说,不管皇上是因为忌惮平亲王,还是因为信任平亲王。对自己的发妻如此,他就是让祝星河唾弃! 皇后娘娘已经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太医院的跪了一地,也束手无策。或者说,院判本就是平亲王的人,他不想去做的事情谁能勉强? 第26章 皇后娘娘不好当 那姑姑瞧着皇后娘娘实在是头疼,也顾不得别的了。 她回头就在皇后娘娘的妆匣子里头找到了一枚翠玉的戒子,面对众人:“你们谁能想法子缓了皇后娘娘的头疼,这戒子就归谁了!” 说实话,就算祝星河对首饰宝石这种东西没什么研究,却也能瞧出来这翠玉的戒子绝对价值不菲。 能顶的上要还给蒋姑姑她们的大半月例银子了吧? 祝星河有些心动,也心疼皇后娘娘如此难受。可她却略微看了看跪了一地都不曾抬头的太医,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做出头鸟的好。 然而祝星河正这么想着,忽而就感觉到身后有人伸出手来,将她狠狠地往前一推—— 祝星河趔趄一下,整个人便扑上前去,差点儿就摔倒了! 她倒是没摔倒,但是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感觉到大家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己,祝星河觉得她还不如干脆摔倒算了! 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头一个看向祝星河:“我知道你,你是治好了永乐公主的那个宫女儿对不对?你有法子,能治皇后娘娘?” 祝星河赶忙摇头,其实不是她不想治,只是又想到了一件事。 皇后娘娘这病若是她真能治好了,只怕日后叫平亲王说她一个小宫女治好了皇后是不可能的。到时候更加坐实了皇后娘娘是伪装的,只怕她还是小命不保。 可祝星河的心里,仍然是挣扎:医者仁心这句话,不仅仅是对那些传统的大夫说的。他们这些心理咨询师也一样要谨遵,并且对人的生命更加敬重才行。 犹豫之下,却也不等祝星河做出什么决定来。 祝星河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长青的声音:“回姑姑,的确是她治好了公主的病。平日里她最是热心了,这一次挺身而出,也是对皇后娘娘的心疼。姑姑既是找不到人选了,倒不如叫她试试看?” 果然是长青——是她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这才叫祝星河在这种情况下“挺身而出”! 祝星河转头,眼中藏了几分恼怒地看向了长青。 长青却只是笑着对祝星河道:“大家都知道你的本事,你自然也当得起如今这情况。不过那是皇后娘娘,千金贵体。你若不能替皇后娘娘解除如今的病痛,只怕便是你这小宫女无能,是要受惩罚的。” 她如此大言不惭的样子,真叫人恶心。 祝星河也不和她理论,只是嘟囔道:“这偌大一个凤栖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凤栖殿的主子呢!” 这话说的严重,叫长青381祝星河怒目而视。 不过姑姑很快上前,挡在了她们二人之间,却看向祝星河:“你只说一句,你是不是要治皇后娘娘如今的头疼?” “是。” 若是见死不救,祝星河只怕是愧对了两世为人,愧对了她前世日日的寒窗苦读,更愧对了作为一个医者的良心。 姑姑点了头,却并不相信年纪尚小的祝星河:“但长青说的对,皇后娘娘千金贵重。若你只是想挣一个名声,得一份赏赐,而不能让娘娘好转,这凤栖殿虽不是长青做主,我却也不能看你如此放肆,你可明白!?” 姑姑说的严厉,反而叫祝星河定下了心来:“既是如此,姑姑也听奴婢一句。不叫任何人来打扰奴婢,并且给奴婢准备需要的东西,再给奴婢一个时辰的时间。” 上一回治疗永乐公主,她也是如此说法。 姑姑本身对祝星河,其实很是怀疑。不过眼下没有旁的法子了,也只能选择相信祝星河。 再加上一旁的永乐已经见识过祝星河的本事,又心疼皇后,到底替祝星河说了几句,才让姑姑稍稍放下心来。 这一次,祝星河准备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就是檀香和安静的房间。 皇后娘娘如今疼到这般,自然是挪动不了的。就叫旁人都下去,让祝星河一人伺候。 不过太医院的却说,他们担心皇后娘娘,要留院判大人在房中。 祝星河的心里却是知道,他们约摸是想从自己的身上学到点儿什么。 祝星河坚持不能有旁人在,看着皇后娘娘如此难受的模样,姑姑到底还是依了祝星河的意思。 于是很快,这寝室之中,就只剩了祝星河和皇后娘娘。 祝星河将窗帘拉上,点燃房中两根蜡烛,有温暖的光芒一丝就足够。 点了檀香,又用水盆围绕周围减轻檀香之气,有淡淡檀香气让人宁心静神也就足矣。 皇后娘娘显然还有意识,只是疼痛让她紧紧地皱着眉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祝星河缓缓走近了她,跪在了皇后娘娘的窗前:“娘娘,奴婢接下来做的事情,可能会有些逾越规矩。但若是能让娘娘好受一些,那便是奴婢的幸运了。” 皇后娘娘轻轻地“嗯”了一声,祝星河才站起身来,洗手熏香,将自己的衣裳在炭盆旁稍稍熏得热了几分。 而后她脱去鞋子,缓缓走上了皇后娘娘的床榻之上,跪坐在皇后娘娘的床头,将娘娘的头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膝盖:“娘娘,别怕,稍稍放松一些就好。” 皇后娘娘对祝星河不是很信任,所以身体还是有些紧张的僵硬。 祝星河倒是也不强求,只是伸出手,轻轻地给皇后娘娘按摩着肩膀:“娘娘最近应该挺累的吧?这偌大一个后宫,所有的事情都要娘娘来处理,很辛苦吧?” “唔……” 皇后娘娘算是应了祝星河一声,整个人的身体也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 祝星河也加重了一些手中力道,语气却是更缓:“娘娘除了要处理六宫的事情,本就烦扰许多。还要在外处理平亲王府的事情,只怕也受了一些委屈吧?” 祝星河虽然是小小年纪,但声音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一般。 让皇后娘娘轻叹一口气,彻底将自己放松了下来:“人人都觉得,本宫是皇后,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羡慕本宫还来不及呢!” 第27章 治疗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肯开口说这么多,已经是祝星河的一种胜利了。 其实之前在学习这一块知识的时候,祝星河和一些同学都恨不明白:他们是要做心理咨询师的,又不是要给别人做按摩师的,为什么要去自降身价? 可后来遇到了许许多多被因此而帮助的病例,祝星河才知道。 有时候有些人的压力其实也只是来自于一个没有能听他们说话的人,当他们将内心想说的都释放出来之后,一切也就能够变得好起来了。 皇后娘娘放松了下来,只需要祝星河几句话的引导,就缓缓地将自己如今的烦恼都说出来了。 这一刻,祝星河和皇后娘娘之间,并不是奴才和主子的关系。 祝星河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地,让皇后娘娘越发地安心了起来。 在治疗的过程中,其实时间过得很快。 祝星河要掌控着这个时间,不能让外头的人将这一次的治疗打断。 还好,有姑姑在外头坐镇,旁人也不敢打扰什么。 时间快到的时候,那放在水盆之中的香也燃烧殆尽了。 皇后娘娘的眼角有泪痕,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流泪。 可在祝星河看来,她今日是帮到了一个孤独又无助的人。谁都不是天生就会做皇后母仪天下的,原来这位平日里端庄大方的皇后娘娘,心里头也有那么那么多的惶恐。 从前在电视剧上只看到皇后的风光,如今方才知道,或许这世上是没有什么比当一个皇后更让人觉得心累的了。 虽说皇后的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时间到了,皇后娘娘的头疼也真的好了许多。 祝星河不敢再太过逾越,便从皇后娘娘的床榻之上退了下去:“请皇后娘娘,赐奴婢罪!” 她没说是什么罪,反正逾越之罪,她肯定是没跑了。 皇后愣了愣,而后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丫头。旁的宫女若是治好了本宫的病,只怕是求赏赐还来不及呢。” 祝星河只是低头:“求皇后娘娘,给奴婢一条生路。” 她们谁都没有把话说明白,却谁的心里头都已经明白了。 皇后略微点头:“那就罚你半月月例银子吧!” 又是月例银子?! 祝星河是没忍住,脸色就苦了下来:她还有浣衣局的那一堆账都没有还完呢,二十五岁出宫之前,到底还能不能还清了啊? 然而看到祝星河这表情,倒是让皇后有些意外:“怎么,是罚的太重?” “不不不!” 其实在宫中,罚月例银子已经是最轻的了,祝星河自然跪下谢恩:“奴婢多谢皇后娘娘。” “叩叩叩——” 祝星河谢了恩,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娘娘,是您在说话吗?” 皇后娘娘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你们都进来吧!” 姑姑带着众人进门,不必多问,只需要瞧着皇后娘娘如今的神色,便就知道她的头没有那么疼了。 皇后娘娘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祝星河,只对那姑姑道:“走吧,去前头,本宫有话要和太医院的诸位说。” 那姑姑其实心里也好奇祝星河到底做了什么,却只是看了祝星河一眼,便扶着皇后娘娘去前头了。 留了祝星河一人跪坐在殿中,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这事儿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祝星河还是庆幸自己选择了救皇后娘娘。 不过等祝星河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就瞧着一旁的小宫女上来恭喜祝星河,还塞给了祝星河一个小盒子:“这是姑姑要我交给你的。你和你那好朋友可真是好运气啊,今儿是你们的好日子!” 好朋友? 在这宫里头,能称得上是祝星河的好朋友的,除了德贵,大概就是吉夏了。 不过祝星河看向了吉夏的床铺的时候,却发觉上头居然没有人,连东西都已经收走了。 打开了那小宫女给的小盒子,祝星河发觉里头是之前姑姑承诺谁治好了皇后,就给谁的那枚戒子。 此刻戒子的事情并不重要,祝星河只拉了那小宫女一把:“吉夏去哪儿了?” 小宫女倒是面露疑惑:“你还不知道吗?方才永乐公主带着她从皇后娘娘那回来之后,便将她升做了身边大宫女,已经赐名‘长夏’了。她自然不能再和咱们这些小宫女挤在一起了,说是去了长青姐姐的屋子里住呢!” 永乐公主的身边至少要有两个大宫女伺候,这件事倒是让祝星河觉得没什么。 可吉夏怎么突然就升迁了?发生了什么? 那小宫女瞧着祝星河一脸茫然的样子,也是疑惑道:“你和吉夏的关系那么好,怎么你不知道吗?” 也不能说不知道,祝星河是察觉到,最近永乐公主对吉夏的确很是不错。 不过祝星河也只是对那小宫女笑了笑:“这宫里头的事情,我一向都是最笨拙的那个。还劳烦姐姐同我说说,吉夏是如何得了公主的喜欢的?不是前些日子,她还同我一般,是个小宫女儿吗?” 她嘴甜,人也长得可爱讨喜,这么问了,自然叫旁人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那小宫女说,其实当公主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瞧出来公主对吉夏的喜爱了。 这小宫女就看到过好几次,说是吉夏的身边随身带了个小盒子。 那小盒子里头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变出来好玩的东西一般,永乐公主娇纵,也总是心情不好。吉夏就会从那小盒子里头那东西出来,有时候是一把晶莹剔透的琉璃糖,有时候又是用草编织的蚱蜢蜻蜓什么的。吉夏虽然年纪小,不过能哄得永乐公主高兴,做个大宫女,自然也是应当的。 可祝星河听到这些话,心里头却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来:她不是要多想,却不得不多想。她丢在公主殿的那个小包袱里头,也有很多琉璃糖,也有草绳编织的蚱蜢和蜻蜓! 而且那一日她说要回公主殿瞧瞧那包袱还在不在,也是吉夏极力反对她回去的。 所以……吉夏是用了她的东西,去讨好了永乐吗? 第28章 利用与被利用 回想起刚到公主殿的时候,人人都因为长青的关系来为难祝星河。 只有吉夏,主动和祝星河说话,叫祝星河这些日子以来,是将她真心当做了朋友的。 祝星河不愿就这么冤枉了吉夏,便又去打听了一下。 吉夏讨好永乐公主这件事,是不想让祝星河知道的,所以做得并不算高调。 但偌大的一个凤栖宫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总有人能看到的。 就祝星河打听到的事情,已经知道,吉夏用来讨好公主的东西了。 都是这两日里头有人看到的,除了那小宫女说的东西之外,还有一个小巧玲珑的绣球灯盏和一个兔子玩偶。 绣球灯盏的下头缀着红色的流苏,流苏上头绑着金线,这是祝星河亲手做的流苏。 而那个小兔子玩偶的脚有些脏了,正是库贵人那一日在墙角哭泣的时候弄脏的。给了祝星河之后,祝星河就放到了小包袱里头,再不曾拿出来过。 事情基本上就这么定了下来,便是祝星河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是吉夏用了她的东西去讨好永乐公主。 说实话,在浣衣局的时候生活虽然艰苦一些,祝星河也不曾遇到过这种事。 而前世的时候,她从小到大的生活也算是顺分顺水。亲戚朋友都对她不错,她自己也还算是一个温和的人。 所以这算是第一次感受过这样的“背叛”,虽早就做好了这宫里头就是勾心斗角的心理准备,此时此刻祝星河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地要难过起来。 最终,她还是决定去找吉夏。 不管怎样,看到吉夏之后,她就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巧的是,吉夏这一日是白日当班,晚上的时候便就回到了大宫女所住的殿中。 祝星河去的时候,长青不在—— 如今永乐公主的身边就长青和吉夏两个大宫女,所以吉夏不当班的时候,必定是长青在伺候公主。 她们房中的灯光亮着,祝星河走近,就听到了里面吵吵闹闹,大概聚集了许多的小宫女。 站在门外,祝星河都能听到,里头有小宫女奉承吉夏的声音。 “日后就要叫你长夏姐姐了,这名字听着秀气的很,可真好听!” “是啊,日后还要拜托长夏姐姐,给咱们几个在公主的跟前儿说说好话呢!” “长夏姐姐,你那小盒子可真神奇,姐姐的手也巧,日后还要教教咱们才是呢!” …… 这屋子里头是和乐融融,叫外头的冰天雪地显得越发寒凉了起来。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吉夏,我是祝星河。” 里头即刻传来了一个小宫女不满的声音:“她现在叫长夏,祝星河你太放肆了!” “没事!” 然而那个小宫女的声音,很快被吉夏打断。 她的声音里,仍然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阿星,门没关,你进来吧!” 门打开的时候,屋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却让祝星河觉得身后的风越发冰冷了起来。 祝星河就这么冷冷冰冰地站在吉夏的面前,她自然知道祝星河是来做什么的。 于是轻咳一声,便对里头坐着的其他小宫女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阿星有话要说呢!” 那些小宫女虽然不情愿,不过如今吉夏是大宫女,她们便就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瞧着祝星河还站在门口,吉夏也是上前伸出手,将祝星河拉了进来,而后关上了门:“阿星,我知道你是要来的。” 祝星河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而后抬眸环视着这屋子:“如今该叫你长夏了。她们说得对,这名字是好听得很。” 祝星河的语气冷冰冰的,自然不是在夸赞长夏。 长夏也有些尴尬,亲自给祝星河倒了一杯水:“阿星,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祝星河没有理她,只自顾自道:“你瞧,你这屋子多大啊!一个人独享一间屋子,谁都想做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你说是不是?” 长夏的脸色,已经有些尴尬了起来。 她搓了搓手,无力解释道:“阿星,公主殿下不喜欢你,这事儿咱们都知道。既然咱们都想做大公主,我就觉得,倒不如我拼一拼。你放心,我如今是大宫女了,肯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阿星,咱们一起伺候在公主殿下的身边,就总是有机会的。阿星,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报答你,好不好?” 祝星河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却可以验证她的想法,转而看向了她:“你说这么多,是要我帮你,对不对?” 祝星河的聪颖,让长夏眼前一亮:“阿星,你也想到了对不对?!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都是做不出来的。日后你帮我做,帮我去讨好永乐公主,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果然…… 祝星河以为,她这样的小宫女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如今看来倒是错了。 于是她转头,认真地看着长夏:“我已经帮过你了,你已经用了我的东西讨好了公主殿下了。怎么,这还不够吗?” 嘲讽意味明显,也叫长夏越发尴尬:“阿星,我只是……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想去讨好公主殿下的。阿星,你帮我,我帮你,这不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着急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友情该有的样子。 祝星河抬眸,开始较真:“我可以帮你,可你要让我和你平起平坐,我就能帮你。” 其实祝星河要的不是大宫女之位,她只是想知道,长夏该如何选择。 显然,长夏的脸很快就垮了下来:“祝星河,你别太过分!你知道的,这件事我做不到。公主殿下喜怒无常,我怎敢在她面前随便说话?” 是啊,所以从前的一切,也都是装作亲昵了吧? 看着祝星河失望的眼神,长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倏然起身,认真对祝星河道:“祝星河,你别傻了。这宫里头哪有什么真心实意啊?不过都是相互利用罢了!你能选的路,只有两条! ” 第29章 我与你势不两立 其实她的年纪也不大,所以此时此刻说起话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像是在装大人的小孩。 瞧着表情的动作是大了些,其实也并没有多么地吓人, 祝星河其实可以打断她说话的,不过祝星河还是下听听,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所以祝星河只是在长夏的面前,她只是略微挑眉。 长夏只以为祝星河是害怕了,这才鼓起勇气,对祝星河竖起了一根手指来:“第一,就是你拒绝我。可你要想清楚了,如今我是永乐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会比长青还让永乐公主喜欢。到时候你在公主殿中的处境会如何,只怕我就说不好了。你知道公主有多任性的,只要我在公主的跟前儿一句话,说不定就能叫你人头落地。” 哎呀,祝星河真是害怕怕了呀! 祝星河到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说长夏有些太看重自己了吧,就说她这小小年纪就敢如此大放厥词,也的确是有“过人”的胆量才敢说这样的话。 那长夏看着她如此,也冷了脸色:“怎么,你似是不相信?!” 祝星河不想和她争辩什么,只撇了撇嘴:“你倒是说说看,我那第二条路,又是如何?” 长夏将双手抱在了胸前,得意道:“第二条路,就是你和我合作。你去做些小东西,我送给公主讨好公主。看在咱们从前的情谊的份儿上,我不仅不会对你怎么样,还会在公主的跟前儿说尽你的好话的。到时候咱们是有福同享,在这公主殿,总归是咱们二人说了算的!” 这话说出来,倒是真让祝星河觉得好听的很。 祝星河的心里也有些庆幸:还好是她们二人也不算太深的交情,否则若真成了至交好友之后再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更是要受伤了! 所以祝星河只是看着她:“你只说了有福同享,那若有朝一日有难呢?” 没想到祝星河会问这个,长夏愣了愣。 祝星河转而又笑道:“我从前只觉得你聪明可爱,如今才发觉,你的眼界可真窄!” 她知道,此刻其实若是忍了,也许长夏未必会真的和她翻脸无情道处处针对的地步。 可祝星河没法忍,也不想忍。 所以她一点儿都没有顾虑什么,只冷冰冰瞧着长夏:“你只想做这公主殿的大宫女,大概也忘了。再过几年,公主殿下终究是要嫁出去的。道那个时候,究竟是什么人做主还未必呢。你这说法,与我而言,实在是没有什么吸引力啊!对我来说,也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难不成你竟以为我是一个和你一般的傻子不成?!” 祝星河这话说出来,心里头便是舒服了。 果然瞧着那长夏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祝星河,你别给脸不要脸!” 祝星河冷笑,对长夏伸手:“你送给永乐公主的东西我便不要了,可剩下的东西,你必须还给我!” 长夏气急,对祝星河怒目而视:“我若不还你,你能奈我何?!” 祝星河冷笑:“那日后咱们就势不两立吧!如今你是长夏,你就真以为能将我如何了不成?我就告诉你,只要我不死,这事儿就没完。但我谅你也没有本事弄死我,不信你就试试看!” 其实在穿越前,祝星河也是一个说一不二,有骨气有傲气的人。 只是来了之后的身份,仿佛磨掉了她身上的那些棱角,让她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曾对什么人说过如此的狠话了。 如今再说出口,倒是觉得心里头也终于是舒服了起来。 长夏是起的胸口都一起一伏,却忽而发觉,祝星河好似说的没错,她此时此刻拿祝星河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不过长夏也不气馁,只是指向了门外:“祝星河,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今我是大宫女,而你只是个粗使的宫女。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她这么以来,祝星河反而是生了气。 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就拉住了长夏的衣袖:“你以为我想见到你这丑陋的面容不成?!我告诉你,我站在这里可不是为你,是为了我那些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 说罢,她也毫不犹豫地将长夏头上的一根蝴蝶流苏簪子摘了下来,而后用尖端刺向了长夏的喉咙—— 长夏心头一惊,根本来不及在意这是一支代表着她大宫女身份的簪子,便后退一步,下的脸色煞白。 可祝星河才不会给她逃跑的机会,只是上前一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将那簪子抵在她的喉咙之上:“长夏,我如今给你机会,你就将东西都还给我,咱们就一刀两断了。否则若是你将我惹急了,我用我这小小粗使宫女的命,换你一个大宫女的命,你说咱们俩之间,到底是谁吃亏?!” 长夏最在意品阶,自然不愿死在祝星河的手里。 她的态度,因为害怕也即刻就软了下来:“祝星河,咱们不至于闹到这一步!有什么话好好说,咱们不能为了那点儿东西,都丢了性命,才不值当!” 祝星河没功夫和她说这么多,只是将簪子轻轻地刺了长夏的脖颈一个口子:“你就说,东西你还不还给我,我不想听旁的。” 疼痛让长夏吓得整个人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给,自然要还给你。就在我枕头旁边,你过去拿就是了!” 祝星河当然不会傻到现在放开她的,于是便保持着这个姿势,带着长夏到了床榻的旁边,对长夏道:“你将东西捡起来,然后扔到窗户外头去。” 长夏咽了一口唾沫,按着祝星河的话照做。 祝星河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和长夏走到了门口,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簪子,冷笑着看着长夏:“算你识相,没有惊动旁人。长夏,从今儿起,咱们就势不两立了。” 说罢,她便将手中带着长夏的血的簪子,往长夏的脚底狠狠一掷—— “当”地一声,那簪子从中而断,仿佛象征着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再无任何缓和的可能了。 第30章 别来为难我 祝星河以为,长夏至少要找她的麻烦,不让她好过的。 不过这两日之中,凤栖殿里头到还都算平静。 德贵倒是听说,长夏和长青二人总是在旁的宫人们面前有意无意第说祝星河的坏话,似是想叫大家都疏远祝星河。 不过这种做法,倒是没什么用处。 反而是经过了上次皇后娘娘头疼的事情之后,这凤栖殿之中的宫人们看着祝星河治好了皇后娘娘,都对祝星河赞不绝口,甚少有人为难祝星河什么。 而且眼瞧着就要到立春祭天了,这些日子平亲王府的在宫中走动越发频繁。还有寒王殿下也回来了,宫里头很是忙碌。大家能保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被主子责罚,就已经不错了,谁还有那个闲心思来孤立什么人呢? 也因为大家都比较忙,所以如今虽然是在皇后娘娘这里,祝星河却还是找到了机会,去见了几次寻王殿下。 美其名曰自然是要给寻王殿下治病,好让寻王殿下的母妃放心。 其实每一次都有凌倾寒在场,祝星河要么就是在旁边此后凌倾寒和寻王殿下下棋,要么就是伺候他们二人看书。说实话,是有些尴尬,但也总好过被心思深沉的寻王殿下给杀死吧? 祝星河只觉得,自己的人头时时刻刻都是被寻王提在手上的。毕竟这整个皇宫之中,除了凌倾寒,恐怕只有她知道寻王殿下的真实面目了。 好在不是叫她和寻王或者和寒王单独相处,否则她一定会尴尬致死的! 但好景不长,这安稳日子,祝星河也没过几天。 这不,一则就是天儿暖了,花园里头也要开始种花了。作为一个花园的粗使宫女,祝星河的活计自然也多了起来。好在德贵处处帮忙,祝星河做的还算顺利。浣衣局的蒋姑姑也常常来看望祝星河,她就是祝星河的一枚定心丸。 二则,那沉寂消停了几日的长夏,竟然是和长青联合起来,要整祝星河了! 祝星河这一日细雨之中刚从后头的花园回来,就听到了宫女们议论纷纷。说是今儿皇后一早就去太后那里,召见太子,商量祭天的事情了。 永乐公主也和平日里一样,起身之后用了饭,而后就要玩一会儿。 不过前些日子长夏给永乐公主送的那些东西,她都玩的差不多了,总是要喜欢一些新奇的东西。 可长夏回到房间里拿东西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东西都不见了! 这下,永乐公主就越发不高兴了起来。 祝星河回来的时候,有宫女就将她拉去了一边:“阿星,你最近是不是得罪长夏了啊?我瞧着她这次可是冲着你来的,这会儿拉着公主殿下说要搜查你的房间呢!你快些想想法子啊,可别让公主殿下抓住你的什么错处,公主这骄纵的性子,只怕是饶不了你的!” 不仅仅是公主殿的人,这宫里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永乐公主是如何骄纵的呢? 祝星河感激那小宫女,却也是挺直了胸膛:“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走,咱们瞧瞧去!” 她们到了祝星河所住着的房间的时候,就瞧着永乐公主已经坐在里头了。 所有的宫人们都跪在院子里,已经有身强力壮的小太监开始在里面翻腾了起来。 祝星河顺势也跪在了那些宫人之中,却瞧着长青是眼尖地看到她了, 忙走上前来,一把将祝星河拽了起来,而后对永乐公主喊道:“公主殿下,祝星河回来了!” 永乐公主的眼神在祝星河的身上扫过,便生出了许多的厌烦:“祝星河,怎么又是你啊?!你来到本宫的身边之后,就没有消停过,你到底下干什么啊?!” 其实祝星河对永乐公主是有些失望的:再怎么说,她也帮了公主不少忙了,怎么还惹得公主这么大的意见呢? 不过祝星河该辩解的,还是要辩解的:“公主殿下,奴婢不知奴婢做了什么事情!” “你胡说!” 这下,是轮到长夏了。 她瞪大了眼睛,走向了祝星河:“你不就是嫉妒我得到了公主殿下的宠爱,成为了殿下的大丫鬟吗?!你就来抢走了我给公主殿下做的那些小玩意儿,又折断了我的长簪。你嫉妒我便罢了,为何要动公主殿下的东西?!咱们都是伺候公主殿下的,若你实在是嫉妒,只管告诉我就是了,我日后将这大宫女的位置让给你,也不能叫你这般随意毁了公主殿下的东西啊!” 论颠倒黑白,祝星河只佩服这个长夏。 尤其是她最后一句话,成功地惹怒了公主殿下,叫公主狠狠地将自己的拳头砸在了一旁:“祝星河,你放肆!本宫身边的大宫女,是本宫自己的决定。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如此?!” 这永乐公主容易被人蹿火的毛病,还真是有些让人无语。 祝星河的表现,倒是淡然:“公主殿下明鉴,祝星河怎敢做这样的事情?” 而后,她又看向了长夏:“你说是我抢走了你的东西,又折断了你的簪子,有证据吗?再说了,即便真是我,你何必这么恼羞成怒呢?反正那些东西也都是小玩意儿,不值钱的。你再用平日里闲暇的时间给公主殿下做出来,不就好了吗?” 祝星河这三言两语几句话,就让长线感觉到了危险。 她便打断了长夏的话,急急道:“祝星河,你别岔开话题!” 祝星河点了点头:“好,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证据?” 长夏看到祝星河如此淡定的样子,心里头便就一股无名火气:“等将那些东西在你这屋子里搜出来,我看你还如何嘴硬!” 祝星河点了点头,仍旧表情淡然,一副不想和她多说的样子,反而看向了公主殿下,眸色诚恳:“殿下,若以为是奴婢,奴婢不敢争辩什么。可也请殿下能给奴婢做主,若是今日没有搜到那些东西,又该如何?” 要一个结果,也要让永乐公主知道,她到底堂堂公主,再如何也不能做了一个小宫女的棋子不是? 第31章 逃不掉的罚 永乐公主是听明白了祝星河的意思,眸色也不如之前那般,而后看向了长夏。 长夏是料定了祝星河那一日拿走了她的东西,此刻二话不说就跪在了永乐公主的面前:“若如同她所说的那般,奴婢便凭着她处置就是了!” 这倒是大胆,也不怕祝星河杀了她? 不过她这样的决心,倒是也让永乐公主的心里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反而问道祝星河:“如何?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祝星河跪在地上:“奴婢无话可说,便叫证据说话就是了。” 说到底,还是长夏太年轻了。 起初,长夏是很有信心的:祝星河是直接将她的包袱给抢走了的,祝星河在这凤栖殿之中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交到什么好朋友,所以她的东西肯定是会在这屋子里的。 可搜到了一半的时候,长夏的心里就开始有些发慌了。 这屋子虽说是比公主殿的宫女儿住的地方大许多,却实在是也没有多大。 搜到这一半了,已然是将祝星河能翻的地方大概都翻过了,也没有瞧见那样的一个包袱。剩下来的地方也大多都藏不进去那样的一个包袱了,而祝星河的眸色坦荡,长夏也实在是有些心虚。 永乐公主显然都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于是德贵上前,对长夏笑道:“你平日里最会讨公主开心了,瞧着这会儿公主心情不好,你试试看吧?” 她能成为公主的大宫女,就是因为能讨公主开心。 德贵的这个建议,也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公主看向了长夏,就瞧着长夏走上前来,思忖片刻:“公主殿下,奴婢给公主殿下讲个笑话把?” 永乐公主点了点头。 长夏眼珠子转了转,便道:“公主可知道,为何喜鹊在天上飞,而不会落下来?” 永乐公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因为喜鹊有翅膀。” 长夏有些尴尬:“是因为喜鹊是鸟儿啊!” 啊这个笑话……可真冷啊! 祝星河都有些尴尬,只觉得这个长夏还真是半分幽默细胞都没有! 瞧着公主也是一脸懵的样子,长夏轻咳一声:“这个……这个不好笑啊?那奴婢再想一个!” “罢了罢了!” 永乐公主摆了摆手:“你别说笑话了,让人找些干草来,给我做个蚱蜢吧。你上回就说,你要教我草编来着,这会儿正是无聊,就教我吧!” 那长夏如何会这个? 也是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周围。 永乐公主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你若害怕他们学会,本宫便叫他们都退下就是了!” “不不不,奴婢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长夏倒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忽而转头,手指直指向了祝星河:“是昨儿她抢走了奴婢的东西的时候,伤着了奴婢的手!奴婢这会儿手指很疼,怕是没有办法给公主编蚱蜢呢!” 这都能赖到她的头上? 祝星河不甘示弱:“那就叫太医来便是!” 而后才看向了永乐公主:“公主若喜欢蚱蜢,奴婢倒是会编。” 她没打算放过长夏,所以也没打算替她遮掩。 果然,永乐公主即刻就对祝星河生了兴趣:“你也会做?!” 却被一旁的长青打断:“殿下,这个时节,只怕不好找干草。不如想点别的有趣的事情吧?” “哎——” 永乐公主长叹一口气:“算了算了,还是看看这个搜查结果。你们快些吧,本宫的腰都坐的有些僵了。” 那些在屋子里翻腾的小太监的额上都起了一层的汗珠,可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却到底是什么都没有翻出来。 其实翻到最后的时候,永乐公主的表情已经变得难看了起来。 长夏也有些站不住了,只是在旁边不停地催促那些小太监们:“你们搜查的仔细一些好不好啊?那个角落呢?那个毯子的下头呢?你们到是瞧瞧啊!” “够了!” 如果到了此刻还听着长夏的话的话,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永乐不想做那个傻子,也是脸色一沉,手掌狠狠地拍了拍一旁的案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夏便就跪在了公主的面前:“殿下,一定是她将那东西藏到了别处去了!” 永乐公主看向了坦然的祝星河,眉头紧紧地皱着:“祝星河,你说!” 说?说什么? 祝星河愣了愣,只能继续解释:“奴婢和长夏之间是有些小过节,可奴婢万万不敢做出那样的事情,请公主明鉴。” 她大大的眼睛,圆嘟嘟的脸,配上如此无辜的表情,让永乐公主不信都不行了:“我不是要你解释,我是要你说,你打算让本宫如何惩罚长夏?既然是她冤枉了你,本宫也答应了让你来处置,你就说说看,该如何处置?” 说着,还断了祝星河的一条路:“什么罚月例银子这样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本宫不想听。” 其实哪怕到了这个地步,祝星河也没有想要长夏的命。 这宫里头的枉死之人太多了,长夏还小,祝星河是没有那样狠毒的心思的。 瞧着外头开春的天儿也不冷了,祝星河到底定了心:“就……就罚跪吧。跪在外头叫她清醒清醒,日后就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永乐公主点了点头,却瞧着一旁的长青也跪在了永乐公主的跟前儿:“公主殿下,奴才觉得,便是要罚跪,也该叫祝星河和长夏一起跪着才是!” 永乐公主微微挑眉,自然不解。 长青才继续道:“自祝星河来了公主的身边,就惹出了许多的祸事来。这件事可能是长夏误会了,可若祝星河没有来欺负长夏,长夏又怎会胜出这样的误会呢?所以还请公主殿下明鉴,非是要一同罚了祝星河,方才能叫咱们这些宫女觉得公平!” 除了她们两,只怕没什么人觉得不公平吧? 永乐公主转头看向了祝星河,竟是听了长青的话:“说的也是。祝星河惯是会惹事的,那就和长夏一同跪着就是了!” 第32章 不用跪了? 得,祝星河觉得,这偌大的一个皇宫里头,只怕没有比永乐公主更笨的主子了。 被两个宫女牵着鼻子走,她到底怎么做公主的啊? 当祝星河和长夏一起跪在了外头的时候,长夏的表情倒是得意。 这让祝星河忍不住地出言笑道:“你也是跪在这里的人,还这么开心,难不成以为你自己赢了?” 长夏撇了祝星河一眼,冷笑一声:“反正如今你已经得了公主的厌恶了,祝星河,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祝星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正准备说什么,却瞧着前头德贵来了。 德贵的手里头,拿了一个小垫子。祝星河到底也来这世界许久了,自然知道那垫子是做什么的:若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那垫子就可以给她们垫在膝盖底下。罚跪也就显得并不那么严重了,熬过这段时间,膝盖并不会那么疼。 德贵将那小垫子递给了祝星河:“来,垫着会舒服点儿。” 长夏眼巴巴地望着德贵,可德贵的手里头只有一个垫子,显然也只打算给祝星河的。 于是长夏的脸色,很快就垮了下来:“德贵公公,您是什么意思?” 德贵的身份是公主身边的总管公公,平日里做事认真,为人老道。 便是长青也不敢随便招惹德贵,更何况是在公主的身边还没有站稳脚跟的长夏呢?所以她即便是生气,也不得不对德贵客客气气地说话。 显然,德贵并不喜欢长夏。 他只撇了长夏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我什么意思?” 长夏低头,嘀咕道:“祝星河是什么身份,您尚且还给她一个垫子呢,我到底也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您就对我这般不闻不问不成!?” 这委屈的样子,仿佛她才是那个被欺负的人一般。 德贵对此,却是嗤之以鼻:“大宫女?这事儿你能吓唬吓唬别的小宫女,可吓唬不住咱家。你以为你改个名字就算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了?也要看着你这大宫女的身份,能不能稳得住才是呢!你的那点儿小心思,也只有殿下瞧不出罢了。若不是长青今日给你遮掩,只怕今日殿下也要瞧出来了。” 这话说的很不好听,却是实话。 果然,长夏的脸色即刻就变了:“我明白了……你们两个人是一伙对不对?!” 她终于反应过来了,睁眼看向了祝星河:“你将那个包袱藏在德贵公公那儿了对不对?!祝星河,我当真是小看你了!你居然这么快就和德贵公公沆瀣一气,我定是要将这件事告诉殿下,我要让殿下知道,你们二人是如何居心叵测不可!” 居心叵测? 她每次的这种话,来形容她自己,倒是真切不错的。 祝星河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你以为公主会相信你吗?再说了,德贵公公此后在公主跟前儿都多长时间了?凭着你的一两句话,公主就会相信你?反正我觉得公主殿下不至于到那么傻的地步。” 这轻轻松松的样子,叫长夏的眼中只剩下了愤怒。 德贵公公也是轻轻松松,赞同祝星河的话,甚至对长夏笑道:“咱家劝你还是不要去公主那儿说嘴了。否则只怕最后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的人,还是你!”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叫长夏张了张口,竟是发现无可辩驳! 而殿门口,却突然传来了小太监的喊声:“寒王殿下到——” 凌倾寒来了? 祝星河朝着门口看了过去,德贵公公也站起身来,对祝星河道:“我去前头伺候,你跪够了时间就回去休息就是,不必再去请姑姑们的意思了。” “是。” 祝星河乖顺点头,再抬头的时候,就瞧着一身玄色的凌倾寒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大步流星,眸色肃穆,一身黑色的样子,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不敢去直视了。 祝星河觉得,他这种身材,其实穿别的颜色也应该挺好看的。 然而看着看着,祝星河就发现了不对劲—— 凌倾寒应该是来看皇后娘娘的,再不济也是来看永乐的。 可正殿的方向是在他的正前方,他怎么却好似是直直地朝着自己这里走来了? 跪在祝星河身旁的长夏,腿都有些软了。 凌倾寒果然是走向了祝星河,皱眉低头看着祝星河:“跪在这里做什么?” 祝星河死死地低着头,在所有宫人们的注视之下,笑声道:“奴婢做错了事情,所以罚跪在此。” 凌倾寒的眉头便皱的更深了几分:“起身,随本王进殿。” 这闹得是哪一出啊? 祝星河疑惑抬眸,就对上了凌倾寒有些烦躁的眼神:“快些起身!” 这命令的语气,还真是叫人有些害怕! 一旁的长夏都不敢抬头了,祝星河略微转头,就看到了她放在身侧的手正在颤抖。 祝星河也忙起身,小声对凌倾寒道:“是公主殿下叫奴婢跪着的,奴婢可不能这么起身。” 凌倾寒却像是没有听到祝星河的话一般,只是信步而前,对祝星河仍旧是命令的语气:“跟上!” 祝星河有些无奈:这男人,还真是惜字如金啊! 却也不敢不跟着,凌倾寒一路往正殿而去,也是略微侧头问德贵道:“母后如何了?” 他果然是来看皇后的。 世人都说他是煞星之命,说他这些年在边关戍守,性格暴躁,是不通人情世故的。 不过如今祝星河瞧着,这世人的说法也并不准确。 德贵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娘娘没什么大事,那一日太医虽然束手无策,却被祝星河治好了。虽说之后头也隐隐作痛,不过到不如之前那般严重了。” 听闻此言,凌倾寒又回头看了祝星河一眼,这才点头:“好生照顾母后。” 进了正殿,祝星河就听到了永乐公主的声音。 祝星河忙低了头,害怕永乐公主斥责她随意起身。 不过看到凌倾寒,永乐就扑了上来只顾着和凌倾寒撒娇,哪还会管祝星河如何呢? 祝星河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永乐公主也是因为长青的话而不得不罚她,是没有台阶可下的。 第33章 火折子上头的东西 其实一直到后来,凌倾寒也没有和祝星河再说什么。 不过后来祝星河要出去跪着的时候,又被德贵给拉住了:“阿星,你是不是傻啊?寒王殿下这摆明了就是不要你继续跪着了,你还过去做什么?叫长夏一人跪着就是了,你回去休息吧!” 有德贵说话,祝星河才能安心回去。 不过说是要回去,其实她也是没有什么时间休息的。 忙着又要去寻王那里,祝星河觉得自己真是有些吃力不讨好:明明做的是这宫里头最苦的活计,却偏偏月例银子被扣了又扣。还欠着蒋姑姑她们一大堆的债,说不定到了二十五岁出宫的那一日,她都还不清呢! 不过好在,上一次的事情过后,长夏和长青也得到了教训了。这些日子倒是不怎么为难祝星河,时间过得也快。 转眼就到了公主点修葺完毕,他们可以搬回去的日子。 祝星河在皇后娘娘这里住了不少时日,在皇后殿中也交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关系,还真是多少有些舍不得。 与此同时,春日里的祭天大典也是要开始了。 作为圣上最宠爱的女儿,永乐公主自然也是要去参加的。 除却年节之外,这立春大典便是每一年之中最最重要的日子了。 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宫中的秀坊都要通过司天监给的规矩,而给宫里头的各位主子娘娘们置办不同的衣衫。除了皇上皇后和太子夫妇之外,其他的要参加典礼的人都要按照命格的不同和当年星象的不同,而穿着不同地站在不同的位置上。 自然了,皇室中人要站在皇室中人该在的位置上,臣子也有臣子们自己的区域。 公主殿之前的那场大火,烧死了不少的宫女太监。新来的那些个又大多不如永乐公主的意,所以祝星河虽只是区区花园伺候的,倒是也难得让永乐公主看中,多派了一些差事。 今年,司天监给永乐公主的衣裳图样,是孔雀的形状。 祝星河本以为,永乐公主招惹了平亲王府,他们多少会在衣衫上为难公主,做些不符合公主身份的来。 不过显然祝星河猜错了,这一次永乐公主的衣衫是华贵大方。而且据说秀坊的那些绣娘们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找到许多翠鸟的羽毛,编织了起来,做成了如今这般厚重却华丽万分的大拖尾。 这衣裳在秀坊的时候,已然叫公主殿里头的小宫女们议论纷纷了:“咱们公主这一身衣裳,绝对艳压群芳!” “可不是吗?这一身衣裳多名贵啊!” “就是因为名贵,等衣裳来了之后,咱们都要小心伺候。否则若是叫衣裳出了事,咱们是几个脑袋都不够杀的!” …… 这些话,倒是提醒了祝星河,她决定这些日子少去公主的跟前儿晃悠,更是要离那孔雀朝日服远远的才好。 她虽然细心,可长青和长夏对她可是“虎视眈眈”。若是叫她们找到错处,只怕真的是要脑袋搬家了。 其实祝星河这里,也是十分忙碌的。 新的公主殿修好之后,花园更大了,也更加复杂了。 春日里她们所需要做的工作,自然也是更多:翻土,播种,浇水等等。 德贵对花园的事情很是了解,还与祝星河特意嘱咐了,翻土的时候若是翻到了去年的那些枯枝残叶,最好直接烧掉。这些东西若是好好沤肥,也是上好的肥料,但若就这么烂在土里头了,明年种下来的花一定会长虫子。 宫中好的肥料已经足够了,就这些小小的烂根破花,是不必再在意许多的。 上一次火烧了公主殿之后,这一次祝星河对“火”这件事,就是格外留意了。 火种她是自己亲自保存的,连每一个火折子上头,她都做好了标记。 等到立春的这一日,花园里的花种也都发芽了,看着是一片生机。 然而公主那里,却有一件事,让整个公主殿都陷入了紧张的阴霾之中:将公主在祭天大典上要穿的孔雀朝日服拿回来的那天晚上,孔雀的“尾巴”就不知被什么人给烧毁了! 这件事一出,祝星河的心里就“咯噔——”一声! 如今这偌大一个公主殿之中,只有祝星河的身边日日存着火折子,她只怕这事儿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祝星河不过刚刚听闻这件事,就有人来传唤她了。 她到了正殿还未跪下的时候,永乐公主就将一个做了标记的火折子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脚底下:“祝星河,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祝星河跪了下来:“公主殿下明鉴!” 永乐公主却不听祝星河说话:“明鉴明鉴!每一次出事,你就叫本宫明鉴!可本宫不是傻子!着火折子上都有你的名字,你敢说这不是你的东西?!” 长夏也上前一步,对公主的话补充道:“而且这个火折子就是在孔雀朝日服旁边发现的,你还敢狡辩,说这火折子和你没关系,你没有烧毁公主殿下的衣裳吗?!” 她咄咄逼人,祝星河自然不能退缩。 抬眸看着她,也是冷冷问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长夏冷哼一声,早就替祝星河想到了理由:“自然是因为你上一次受了惩罚,所以才想报复公主殿下了!可你也不能拿这事儿来报复啊,你可知道这立春祭祀大典,有多重要吗?!祝星河,你简直太过分了!” 她说的是义正言辞,让祝星河都差点要相信,自己真的是要报复了。 可祝星河还是看向了永乐公主:“公主殿下,可否给祝星河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没有自称“奴婢”,分明是一张可爱面容,坚持起来的样子,却让永乐公主都愣了愣。 借着这个机会,祝星河忙开了口:“公主殿下可以看看,这火折子上头,是否被奴婢撒了一些紫光粉!” 这个紫光粉,是祝星河无意之间发现的东西,为了以防万一,这才用在了火折子上。 其实本来也是后花园当中的宫人们用来偷懒的东西。 第34章 是为什么? 就如同这春日里头,每个宫里头都总是要种植一些花草的。 这些花草有的是种子,有的则是已经培育好的直接移栽过来就是了的。 宫女太监们去选的时候,自然都想给自己的宫里头选上最好的。 然而并不能一次拿回来,若是直接在那些花草上头做标记,又害怕上头的姑姑们责骂。 如此一来,宫女太监们就从太医院要了一些紫光粉。这紫光粉洒在不同的花草位置上,就等同于不同的标记了。 而且就通过肉眼,平日里是看不出紫光粉的。只有在洒上了水之后,紫光粉才会显现出紫粉色的光芒来。 这样在选好了花草之后,宫女太监们就不用守在花草的旁边,等着来领的时候直接往上面洒水,就能分辨得出这到底是不是当时自己挑下来的花草了。 这样做,也还有一个好处:紫光粉很便宜,一般太医院的人都会直接给。而且紫光粉不管是粘在花草上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都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危害的。 只需要用一两次水之后,这紫光粉也自然就脱落了。 昨日晚上到如今早上的时间,若是有人碰了火折子,只怕还没有来得及要洗手。毕竟宫女在这公主殿里头每一日分到的水都是有限的,谁也不会将这些水总是用在洗手上头浪费。 果然,祝星河将紫光粉的事情说出来之后,长青和长夏都变了脸色。 祝星河则是坦然地看着永乐公主,而后先伸出了自己的手:“若那孔雀朝日服真是被这把有奴婢的名字的火折子给烧毁的,殿下只要看看,谁的手上还残留着紫光粉,便就知道是谁所为了!” 永乐公主皱眉,终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着祝星河:“你怎能……总是将事情做到这般地步?” 她想说祝星河心思深沉,可看到祝星河那张可爱的面容,这样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了。 祝星河却明白永乐公主的意思,几次三番长夏想要害她,都是她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叫人抓不住把柄。 或许此时此刻,祝星河能敷衍永乐公主两句。 可她却是不愿,反而真心实意道:“奴婢自小便在浣衣局里头了,知道这宫里头有许多事情都是如此。若是不做到完满,或许连挠地啊怎么掉的都不知道。请公主明鉴。” 又是一句“明鉴”,却说的永乐公主心服口服。 她回头对德贵道:“去将宫里头所有的宫人都带过来,看看谁的手上有紫光粉!” 前些日子这所有的拿种子的事情都是祝星河去做的,所以祝星河几乎可以肯定,除了她之外,旁人的身上即便是有紫光粉,也不应该是在手上,而且应该是很少的量。 果然,偌大一个公主殿里头,只有伺候后园的两个宫女三个太监的身上沾了紫光粉,包括祝星河。 不过他们身上的紫光粉都在衣角鞋边这样的地方,并不在手上。 其余大部分的人,身上是没有半分痕迹的。 这让永乐公主皱了眉头:“难不成,不是咱们宫中的人做的?” 祝星河却看向了永乐公主的身后:“还有公主身边伺候的几位姐姐,没有查呢!” 没错,她说的就是长青和长夏! 果然瞧着长夏的脸色变了,而长青的手是不由自主地抓了一旁的帕子,使劲地在帕子上擦拭。 她若不做这动作,或许永乐公主也不会真的要为难她。 可她大约是慌了,当着公主的面儿不停地擦手,公主又怎会轻易放过她呢? 甚至不必公主多说什么,德贵就已经带了人上前,拉住了长青的手,将她的手帕也拿了出来:“将这个手帕也放在水里!” 慌乱之下,长青不停地挣扎哭喊:“公主殿下,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啊!奴婢自小就伺候在殿下的身边了,殿下不能这样对奴婢啊!” 可饶是她说的再多,当她的手和帕子接触到水的时候,就显露出粉紫色来,是让她无论如何都争辩不了的。 倒是长夏那边,一切正常。 祝星河不得不佩服长夏,这种会掉脑袋的事情,她居然还能说服长青去做,看来从前,是她小看长夏了。 不过祝星河的心里更加清楚的一点是:她对长夏的小看,也不仅仅是这件事。 之前她已经算是放过一次长夏了,因为她觉得长夏年纪还小,她们这种争执和争锋相对,如果只是小孩子的一些嫉妒心作祟,也就罢了。 然而如今她是看得明白,长夏不是小孩子了。她就是让自己死,结果害了长青。 如果这一次长青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的话,祝星河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等着长夏再害她一次! 将人命当作儿戏的事情,是祝星河绝不能允许看到的! 长青的哀求,让一向都刁钻而又任性的永乐公主也有些动容:“是啊,长青……你和长珠是从小就跟在本宫身边伺候的了。结果你们二人如今,一个个地都做出了背叛本宫的事情。长珠就罢了,她不过就是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本宫还能容她出宫去,自此不要出现就够了。” 长珠当时将永乐吓着了之后,自然是皇后处置的。 不过祝星河没想到,如今听起来肯定是永乐给长珠求情了,将长珠放出宫去是总好过在这宫里头被责罚之后,连个埋骨的地方都没有。 可面对长青这样的背叛,祝星河觉得,永乐公主一定失望透顶。 果然,永乐的眼眶都有些红了:“可这衣服是什么时候用的,你比本宫的心里还要清楚吧?若因为本宫一人,而毁了整个立春大典,你可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长青,你为何……要这么做啊?!” 长青跪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长夏,瞧着长夏低着头,她有看向了祝星河。 祝星河不知她和长夏之间有什么交易,可此时此刻,她却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祝星河:“自然是因为她!” 第35章 衣裳是谁弄坏的? 她看着祝星河,目眦欲裂:“她只不过就是个浣衣局送过来的小宫女罢了,凭什么处处都出头?!我和长珠从小长大,就因为她,才让长珠被送出宫去!我讨厌她,我恨她!我就是想让她消失在我的眼前!” 这话说的,祝星河就不爱听了。 也是抬眸瞪着长青:“她用那样的事情将公主殿下吓成了那般,难不成送她出宫是不该吗?!你总想着你与她是从小长大的,怎么不想着你还是从小就在公主身边伺候的呢?你不心疼公主就罢了,还要为长珠辩解,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她到不全然只是为了自己辩解,也是在替永乐公主感到不值。 不过祝星河说完就有些后悔,因为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她在拍永乐公主的马屁一样了。 只是她说都说出口了,也不好怎么样。 而永乐公主显然是对长青失望透顶:“长青,本宫从未想过,你会做这样的事情!” 长青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去辩解什么了。 看着永乐公主失望的眼神,她也只是微微一笑:“殿下,长青伺候您这么多年了,也唯有祝星河的事情,是长青的坚持。长青曾和殿下说过,不想让祝星河来到公主殿,殿下却是不听。祝星河所做的事情,所说的事情,都让长青感到不满。今日是长青没能扳倒祝星河,但来日,祝星河你她一定不得好死!” 祝星河听着她这话,只觉得脊背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她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长青了,竟让她如此恶毒? 然而祝星河没有机会知道了。 因为永乐公主看着长青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了彻彻底底的失望:“你既然说,你是和长珠一同长大。那你也出宫去,去陪长珠吧。本宫的身边,不能容忍你这样的宫人!” 长青的眼眶红了,眼中的不舍也是显而易见。 但她太了解永乐公主了,知道永乐公主说出来的话,是不可能反悔的。 所以她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朝永乐公主行了个大礼:“奴婢拜谢公主殿下不杀之恩,还望公主殿下日后能好生照顾自己!” 而后,她决然回头。 祝星河也跪在永乐的面前,不敢说话。 永乐却将矛头对准了祝星河:“祝星河,你满意了吗?长珠走了,长青也走了。自你来本宫身边之后,本宫的身边就一日都不得安宁!若不是……” 她要说什么,却突然顿了顿,而后烦躁地对祝星河摆了摆手:“罢了。祝星河,本宫只同你说一句,本宫不管这些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你祝星河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本宫身边的大宫女的,你听明白了吗?” 永乐公主要说的那没有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祝星河没有功夫去在意,心里头却有些开心,也舒了一口气:正好,她也并不想做永乐公主的大宫女。毕竟公主殿下骄纵又霸道,现在看来她的大宫女也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做她的大宫女,有什么意思? 于是祝星河便低头:“多谢公主殿下!” 永乐公主却皱着眉头,看向了一旁已经被烧毁了的孔雀朝日服:“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这件事。” 祝星河垂眸,没有搭话。 永乐公主似乎不打算和长夏再计较什么了,毕竟如今她的身边就只剩了长夏一个大宫女。 所以她看向长夏的眼神里,也柔和许多:“长夏,你有什么主意?” 长夏的眼珠子转了转:“孔雀羽毛现在找,肯定是来不及了。倒不如叫宫人们找些长点儿的翠鸟羽毛拼接起来,再染上颜色,或许能以假乱真。” “不成!” 祝星河第一个反应过来,可也知道自个儿不该说话,却是来不及了,话已经说出口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祝星河,永乐公主的语气里也显然带了许多的不耐:“你又想如何?!” 祝星河只能硬着头皮耐心解释道:“立春祭祀大典那一日,若是雨天,只怕那羽毛上的颜料即刻就会现出原形。若是日头大些,公主要站那么长的时间,恐怕也是会晒化的。若是叫圣上瞧见了倒是会护着殿下,可那一日平亲王府的肯定会一直盯着殿下,只怕不好。” 永乐公主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祝星河说得对。 于是她又朝着祝星河扬了扬下巴:“你有什么好想法?” 祝星河思忖片刻:“自然是寻了真的孔雀羽毛来,重新缝制才是。” 永乐公主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如何寻得到?若要用雀鸟司的孔雀,只怕平亲王府即刻就会知道。何况缝制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咱们公主殿里,谁有这样的手艺?” 祝星河的眼珠子转了转,就想到了法子,却看了看周围伺候的人,有些欲言又止。 永乐公主在任性也不是在这时候,明白了祝星河的意思,便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叫祝星河一人和本宫说就是了。” 旁人都依言而退了,长夏却是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永乐公主便冷了脸,也不给她脸面:“怎么,没听清楚吗?都退下!” 长夏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开,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祝星河一眼。 祝星河也不恼,上前对永乐公主道:“不如请寒王殿下帮忙?他能自由出入宫中,奴婢记得在京郊皇庄里头,养了许多的孔雀。” 这么一说,就让永乐公主的眼睛亮了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可……谁来缝制呢?不能让秀坊知道,否则平亲王府也就知道了!” 说到这个,祝星河便挺了挺胸膛:“若公主殿下信任奴婢,不如交给奴婢来做?从前浣衣局的蒋姑姑手底下有几个绣工不错的宫女,奴婢能保证她们不会将此事外传,还能给殿下将此事做好。” 祝星河毕竟也来了许久了,区区绣工而已,她不说在这宫里头有多厉害,可若是比起普通的宫中秀坊绣娘来说,也是差不多的。 永乐公主倒是惊讶了几分:“本宫都要怀疑,这衣裳就是你弄破的,好在本宫的跟前儿出主意邀功了!” 第36章 京都之中 该怀疑的时候不怀疑,不该怀疑的时候瞎怀疑,祝星河都不知该说永乐些什么了。 自然了,这该解释的时候,祝星河也是要解释的:“弄坏公主殿下的孔雀朝日服,对奴婢而言,是半分好处都没有的。” 永乐公主细细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所以她便稍稍点头:“好,本宫再最后信你一回!那就由你跟着皇兄一同出宫去,将那孔雀羽毛给本宫平安带回来吧。” 怎么是她啊?若是要弄这孔雀羽毛,凌倾寒一个人去就是了,非要叫上她做什么? 祝星河的心里是疑惑,却不敢说出口来。 永乐公主警告的眼神,也看向了祝星河:“还有你那些浣衣局的奴才们,若是要本宫知道她们透露了半点儿消息,本宫必定要她们的脑袋,你明白吗?” 祝星河忙不迭地点头,心里头是有些感慨,若是换做从前,她何至于如同今日这般呢?可如今就是这样的一个世道,她只有好好地带着大家活下去,也才能有反抗的资本吧。 这时间本就十分赶着,不管是永乐公主还是祝星河,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 凌倾寒从小便疼爱永乐,自然是永乐召见,他就要进宫的。 听闻孔雀朝日服的事情,他也是震惊之余,没有多说什么,便让自己的随身侍卫扔给了祝星河一套寒王府侍卫的衣裳:“换上衣裳,跟本王走。” 自然没有让祝星河拒绝的机会,于是祝星河来到这个地方这么长时间,也终于是第一次得到了出宫的机会。 不管在前世见过了怎么样的世界,这一世的祝星河也只是被闷在皇宫中,所以对外头的世界,她是难得地生出了许多紧张又期盼的感觉来。 凌倾寒是骑马入宫的,也没有准备马车。所以到了宫门口的时候,他接了马,却不上马:“你跟着我的侍卫们低头朝前走就是了。” 侍卫们牵着马,祝星河愣了愣,就听到一个侍卫小声抱怨:“哎……宫里头的女子可真娇贵,连马都不会骑!” 所以竟是因为他们以为她不会骑马,这才让她跟在最后的吗? 祝星河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倔脾气,抬眸便对凌倾寒道:“我会骑马!” 凌倾寒愣了愣,转头看向了祝星河,眼中带了诧异:“奴才出身,如何会骑马?” 虽这么说,祝星河觉得他不是鄙夷奴才的这个身份,到只是纯粹的觉得奇怪罢了。毕竟这个朝代上头,奴籍的人能养马,但绝不能骑马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而祝星河不仅会骑马,而且骑得不错。 前世的时候,她是一个心理咨询师,也算是看遍了这世间的悲欢离合,见过许许多多不同的人心。 所以她发誓,要在有生之年的时候,将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心理咨询师这个行业做得好的话,收入是不菲的。而且祝星河在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工作又一直顺风顺水的,所以也算是遇见过不少有钱人家的患者。 对祝星河来说,抱一个马术班,甚至买两匹好马在马场养着,也实在是不是什么难事。 祝星河喜欢骑马,喜欢在马上那种自由翱翔的感觉,更喜欢马儿这种很通人性的动物。 不过有些陷入回忆之中的祝星河,倒是没有来得及回答凌倾寒的话。 凌倾寒只以为祝星河不想说,便略微点头:“好吧,那你上马我瞧瞧。你若是真会骑马,咱们的这事情到还能办的更利索一些。” 祝星河走向了那侍卫牵着的马,却瞧着那侍卫牵马后退了一步。 凌倾寒倒是对侍卫挥了挥手:“无妨。” 侍卫才小心地将马儿的缰绳交给了祝星河:“这是寒王殿下的爱马,名叫‘追月’。脾气性子都很烈,你还是小心为好。” 她是星河,这马儿是追月,名字里头倒是颇有几分缘分呢! 祝星河笑着上前,轻轻地伸手试探追月。追月却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将自己的脸颊放在了祝星河的手心。 这让那侍卫都有些啧啧称奇:“追月若是不高兴的时候,是连我们都碰不得的,倒是没想到,你这小宫女还真和她有缘!” 凌倾寒见到这般,也是放心了下来。 他翻身上了另一匹马,而后催促道:“走吧,今日还有许多事情呢!” 祝星河看着他紧皱的眉头,职业病又犯了:经过这几次的接触,她基本上可以判断,恐怕这位寒王殿下有点儿焦虑症和躁郁症。 这种心理疾病若是早早治疗,也很快就能康复。可若是再拖下去,可会朝着人格分裂的方向发展,那就不妙了! 但祝星河没敢说,只是一路追随凌倾寒的脚步朝着宫外而去。 也不知凌倾寒是不是故意的,在马儿出宫道之后,在周围渐渐地变得熙熙攘攘了起来的时候,他的速度突然就慢了下来。 这让祝星河更加能有机会去看看这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和电视上一样,也和电视上呈现出的不一样。 京城之大,如何热闹,恐怕是那些只能从文书史书上考究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甚至让祝星河在骑马融入其中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她好像本该就是这里的人,好像对这种喧嚣和热闹都无法抵抗一般。除却对家人和朋友的舍不得,对患者的放不下。 祝星河似乎必须要承认的是,对这个新的又陌生的世界,她是真的很喜欢。 哪怕她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可能见到这样的京都,能见到这样的人们,她的心里也很欢喜。 整个京都分为三层,最中间的这一层,自然就是皇宫。 从外头看,皇宫的院墙是一个归归整整的正方形。 而在皇宫之外,被成为“官道街”的一圈,便是三品以上的高官侯爵以及成年的皇子王爷们所居住的地方。 这一圈也算是一等一的富贵了,凌倾寒的寒王府便在其中。 是要先回去一趟,而后再去京郊皇庄。 第37章 皇庄之人的故意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来到王爷的府邸。 她在宫中多少也是有听说的,各位王爷的府邸虽然不如宫中那样辉煌繁华,却也绝对是一等一的。 除了寻王殿下那样没有被御赐府邸的,所有的王爷府邸都要比官员的府邸大很多。 而且宫里头便是最富贵繁华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圣上和皇后太后还有宠妃们所居住的地方。 其他地方也很一般,祝星河有时候瞧着那些不受宠的又位份低一些的妃嫔们住的地方,可能还没有宠妃们身边大宫女住的地方好呢! 然而寒王府,却是出乎祝星河的预料。 寒王府的大门倒是颇有几分气势,威严的两个石狮子伫立在大门口。朱红色的大门威严赫赫,匾额上的“寒王府”三个大字,也是御笔亲提。 不过进门之后的一切,就和外头大不相同了。 寒王府里面,十分简单。如果要用祝星河的话来说,有点儿像是现代的那种“冷淡风”的装修风格。 府中以“黑白灰藏蓝”几个色为主调,几乎没有任何柔软温和一些的装饰。 旁的府邸进门之后,周围应该会种植一些花草,或者是摆放一些摆件装饰。 但是这寒王府进门之后,祝星河就只能看到前头摆放着的兵器架子。 是的,除了凌倾寒,谁会把自个儿的兵器架子摆在一进门的地方呢? 弄得这一进门的地方就如同个演武场一样,让祝星河觉得,有些缺少了点儿人情味。 凌倾寒在前头快步走着,祝星河顿了顿脚步,问了身后他的侍卫:“这正门口就摆着这些兵器架子,也不怕磕着伴着来访的客人吗?” 他一早就被祝星河引起了注意,这会儿祝星河主动和他说话,他便自我介绍:“我叫双溪。你说咱们寒王府中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客人来,干嘛要弄那些劳什子的事情呢?” 是了,祝星河倒是忘了,人人都对凌倾寒这个“丧门神”唯恐避之不及,何况他也不过刚刚回京,哪有人会来拜访他呢? 双溪推了推祝星河:“你别怕,往里走吧。你是公主定下的侍女,咱们王爷不会将你如何的!” 她也没想着王爷能将她如何不是? 再往里走,祝星河便只有一个感觉:这王府之中,果然就和凌倾寒的名字一样,寒冷! 正厅之中的摆放,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副桌椅而已。 四根柱子虽然是朱红色的,上头却没有半点儿装饰。连天花板上,都只是简简单单地用白漆漆好了就是。 府中没有一丁点儿纱幔缎布的装饰,连墙上挂着的画,都是行军图。一旁该用屏风挡住的侧面,也用了地图和军图挡住。 在加上这无处不在的放着刀枪剑戟的架子,只让祝星河都有一种她是置身于军营,而不是在一个堂堂王爷的府邸的错觉。 没等一会儿,凌倾寒就从后头走来,而后递给了祝星河一身更合身的衣裳:“你去后头换了吧,你以女子之身跟在我的身边,不方便。” 祝星河点头应是,这才走向了后头厢房。 哪知这偌大的一个寒王府之中,除了浆洗的两个老嬷嬷之外,竟是没有一个女子! 而且祝星河一路走来,这两边的侍卫和家丁都低了头转过身去,大概是早就被凌倾寒叮嘱过了,不许看祝星河的。 一个老嬷嬷在前头给祝星河带路:“老奴在这王府伺候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见到王爷将女子带进门中。” 祝星河这身体年纪尚小,她自然不会误解老嬷嬷的话,只是解释道:“是公主殿下让我前来。” “呵呵——” 老嬷嬷轻笑一声,将祝星河送进厢房:“若有事,姑娘叫老奴就是了。姑娘放心,这府中虽然男人居多,但不会有人冒犯姑娘的,姑娘安心换衣裳就是。” 虽说这侧厢房里头很干净,祝星河还是看得出,这里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安安心心地换了一身浅褐色的劲装,又将自己的头发梳了个男子一样的发髻之后,祝星河想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却实在是找不到镜子。 只能就这嬷嬷准备的一盆水里看了看自己的倒影,到还真有几分男子的模样了:她身量小些,这身体也还没有开始发育,所以看着就像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顶多是长得俊俏了一些,也未必会被人认为是女子的身份。 果然,祝星河这么走出去之后,连着那双溪都有些赞叹:“呀,这是从哪儿来的俊朗小公子?” 祝星河便瞧着凌倾寒低头瞪了双溪一眼,双溪才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说什么。 这寒王府,果然是严肃地有些过分了。 祝星河有些同情双溪他们:在凌倾寒这样的人身边伺候,他们一定很辛苦。 凌倾寒不在府中多做停留,又叫人给祝星河找了一匹马,而后他们就出发了。 让祝星河欣喜的是,凌倾寒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子或者因为她身量娇小,就给她换了一批小马。 骑在马背上的祝星河能够紧紧跟着凌倾寒的脚步,他们一行人便一路朝着京郊的皇庄而去。 虽说是京郊,不过京城实在是太大了。便是策马到皇庄,也有一段距离。 凌倾寒还特意跳了行人不多的路,大约是不想在这街上冲撞行人。 祝星河觉得,凌倾寒的内心里,应该也不是没有半点儿柔软的地方的吧? 到了皇庄的时候,不过刚刚日暮时分。 然而皇庄里头却是黑黢黢的一片,不曾有半点儿灯火。 凌倾寒下马,便皱了眉看向双溪:“没有和他们说,本王要来吗?” 祝星河发现了,他好似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自称“本王”。 双溪低头,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早就说过了。便是没有接到通知,也不该半点灯火都没有的才是。” 的确,如今圣上虽然不在皇庄,不过皇庄之中该有值守的人。 这半点儿灯火都没有,那就只有一个意思了:他们是故意做给凌倾寒看的。 第38章 不速之客啊 显然,凌倾寒的表情越发不好看了起来。 便是祝星河站在他的旁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马上就要压抑不住的愤怒。 仿佛要将这周围的空气都凝结成冰一般,让祝星河低了头,不敢去看他。 双溪也感觉到了,所以上前一步,打了火把,开始拍打眼前的大门:“有没有人?寒王殿下来了,有没有人来开门?” 皇庄之中是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凌倾寒的眼睛眯了眯:“打开这大门!” 皇庄的大门是特质的,也就比皇宫大大门要稍稍逊色一些。 凌倾寒的意思,自然是强行用武力破开这个大门。 一旁的双溪有些担忧:“爷,这恐怕不好。” “有何不好?” 凌倾寒的语气冷冷森森:“难不成,这皇庄也成了他平亲王的地盘?” 双溪被如此语气吓得打了个哆嗦:“属下不是这意思,这就叫人破门。” 他轻轻吹了口哨,便从四面八方突然涌出来了许多侍卫。祝星河有些惊讶,却也觉得是长见识了: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暗卫了吧? 可当这些暗卫当真开始破门的时候,里面的灯却忽然就亮了起来。 从那房子里,走出来了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披着外衣,脚步匆忙:“这是干什么呢!?谁人在这皇庄门口喧哗?!” 走到了大门口,祝星河确认,他认出了凌倾寒。 可他却像是不认识凌倾寒一般,对凌倾寒怒斥:“何人如此放肆,竟敢公然破门?是要谋反吗?” 这帽子扣得可真大。 凌倾寒微微挑眉,淡淡道:“给本王撕了他的嘴!” 他可不是在开玩笑,让祝星河都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眼瞧着双溪带着另一人上前去就要动真格的,那男人才感觉到害怕,而后跪在了地上:“寒王殿下饶命,寒王殿下饶命啊!” 如此没有骨气的样子,叫祝星河都嘟了嘟嘴:“方才不还说,不认识这是谁吗?” 那人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寒王殿下饶命啊!” 凌倾寒不愿与他多说什么,只道一声:“开门。” 那人却做出一副渭南表情:“这……不知寒王殿下为何要进皇庄啊?可有圣上的旨意?” 双溪一把将他提溜了起来:“你别在这装傻!我下午的时候就来告诉过你,寒王殿下要来皇庄了!” 他又是害怕,却还要嘴犟:“啊?这位小将军,我没有见过你啊!” 凌倾寒深吸一口气,似是再也忍不住。 他亲自上千,伸出手来将那人一把拉了过来:“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是开门还是不开?” 那人咽了一口唾沫,对上了凌倾寒带着杀意的眼睛之后,又忙将自己的眼神挪开:“开……开!” 凌倾寒将他放下之后,似是嫌他脏一般,拍了拍自己的手:“趁着本王的心情还没有差到极点的时候,你速度最好快些!” 那人将钥匙拿出来的时候,手都有些哆嗦了。 双溪都看不过去,一把抢过来钥匙,一边开门一边冷哼:“不过区区皇庄而已,你们可不要欺人太甚。” 门打开之后,看着那人衣冠不整的样子,祝星河低了头。 双溪也冷冰冰道:“还未天黑,便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那人讪讪一笑:“小的不敢。” 凌倾寒信步进门之后,再点燃一根火把,对那人道:“你若想去告诉平亲王,即刻去就是了。若是再晚一些你人头落地了,只怕想去都去不了。” 祝星河不得不承认,这偌大的一个京都之中,只怕也只有凌倾寒敢说这样的话,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可那人却是不敢乱动:“寒王殿下这说的哪里的话?小的听不明白!” 双溪上前,狠狠推搡他一把:“听不明白最好,赶紧带我们去飞鸟庄!” 祝星河要的孔雀,便在飞鸟庄。 那人脚下不敢怠慢,朝着皇庄的里面行进。 祝星河这也是第一次来皇庄之中,感觉这里就像是皇上没事干郊游打猎的地方。 皇庄的占地很大,从这里看不到什么边界。而且分明已经到了百花凋零的时候,这皇庄里头到不如城中冷,反而还有些绿意,在暮色夕阳的照耀之下,景色的确不错。 “架——” 可他们还未到孔雀庄,祝星河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和人声:“寒王殿下留步!” 这个声音,祝星河有些熟悉。 恐怕这偌大一个京中乃至皇宫之中,也没有人不熟悉这个声音吧:这不正是平亲王的嫡长子,卓定升的声音吗? 凌倾寒没有回头,后头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的面前,扬起了一番灰尘,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祝星河本能地伸手挡住了自己的口鼻,却瞧着凌倾寒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 尘土飞扬之间,他却像是片尘不沾身一般,只屹立在原地,盯着从马上下来的卓定升。 那皇庄之中的人终于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躲在了卓定升的身后:“世子殿下,救救老奴啊!” 卓定升对他笑了笑,而后看向了凌倾寒,眸色不悦:“寒王殿下这么晚了还带着一行人来皇庄,所为何事?” 孔雀朝日服的事情,不能叫他知道。 所以祝星河也是本能地低了头,害怕卓定升看出什么端倪。 双溪挡在祝星河的面前,凌倾寒对卓定升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本王要去哪儿,需要你来管吗?只要不去你们平亲王府触霉头,恐怕也轮不到你来问本王吧?” 他说话可真是半点儿脸面都不给旁人啊! 然而卓定升也不和他争辩什么,竟只是缓缓走向了祝星河:“这个侍卫长的好生小巧,怎么从前竟是不曾在寒王殿下的身边见到过?” 他挑衅一般地推开了双溪:“我还以为,王爷身边的人,个个都该是这样五大三粗的没脑子呢!” 啊……这火药味还真是十足啊! 可祝星河更担心的是,卓定升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已然看向了自己! 第39章 乌雀的衣裳 祝星河有些心虚,虽说在前世也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人,甚至一些大老板们。 可她必须要承认的是,这朝代里头皇家出身的人,身上就是有一种旁人没有的气势。她平常时候可以不怕,可如今是板做了旁人的样子擅自出宫,还是低调些的好。 也不知凌倾寒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走上前,挡在了祝星河的面前,看向了卓定升:“怎么,本王要去哪儿,去做什么,还要和世子说,经过世子的同意,才能去吗?” 这话说的是毫不客气,叫那卓定升的脸色即刻就变了。 他却也不怕凌倾寒:“哼,寒王殿下果真是好脾气啊!怪不得圣上从来就不喜欢殿下,还将殿下放到边关寒苦之地去历练。” 真是人哪有伤口就往哪儿戳,祝星河捏紧了拳头,越发讨厌卓定升。 不过显然,凌倾寒好像早就习惯了旁人这么说他。 他抬眸,看着卓定升的眼中带了几分杀气:“我只问你,你让开还是不让?” 卓定升也不怕,反而越发走近了凌倾寒:“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寒王殿下呢!是父亲交托给我的事情,殿下总不会连我父亲的面子都不给吧?” 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凌倾寒的身上传了过来。 祝星河到底是忍不住抬眸,就瞧见了凌倾寒的表情已经是极度的不耐烦。 祝星河认定了,若是卓定升再咄咄逼人,只怕就要惹恼凌倾寒了。 然而卓定升却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地对凌倾寒逼问道:“听闻给你送去的衣裳,你扔出来了?那可是立春祭祀要穿的衣裳,你便是平日里再任性,也不该如此吧?” 还有这样的事情? 然而凌倾寒还未说什么,双溪却上前一步,眼中都要冒火一般:“我们殿下是寒王,是镇远将军!司天监给的衣裳,竟是用了乌雀为图。当我们殿下是什么?!” 乌雀?! 祝星河在这朝中久了,倒是也知道尊卑顺序的。尤其是祭祀大典这种事上,尊卑规矩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圣上要用五爪金龙,皇后要用五爪金凤。王爷公主们用的必须是神鸟或者蛟龙,侯爵们可用玄武、白虎。位阶高一些的大臣们用的,则是仙鹤麒麟一类的祥瑞之物。 而乌雀…… 别说是凌倾寒这身份了,便是最普通的七八品官职的小官们,用这东西也不算是逾越了规矩。 众所周知,司天监本就是平亲王在掌控的。所以给凌倾寒用乌雀这样的图案来羞辱凌倾寒,可不就是平亲王的意思了吗? 再看看卓定升此时此刻这丑恶嘴脸,祝星河倒是忍不住地嘟囔道:“扔出去而已,已然算是便宜你们了!” 她的声音其实很小,却还是被卓定升听到了。 他阴森的目光越过凌倾寒,落在了祝星河的身上:“主子说话,岂有你一个区区奴才插嘴的道理!?来人啊,给我掌他的嘴!” 祝星河有些懊恼:在宫中的时候她尚且还能小心翼翼,怎么出了宫了,又开始惹事了?! 然而凌倾寒却再一次挡在了卓定升的面前:“我寒王的人,谁敢动?!” 不知为何,他这么说,祝星河的心脏竟是有些奇怪而又突兀地跳动了一下。 好吧她承认,这身体虽然只有十二岁,可她的思维却不是十二岁。不管从前还是现在,能有人这么护在身前,也总是多少叫人的心里有点儿感动的吧? 卓定升眯了眯眼,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祝星河,反而是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一定要这么处处和我们平亲王府作对吗?” 将事情上升到了两个府邸之间的关系,他说话颇有几分手段。 凌倾寒却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我只问你,你让开还是不让?” 卓定升眸色认真地看着凌倾寒:“不让。” 凌倾寒再也忍耐不住,“锃——”地一声将身侧长剑拔出来,直指卓定升:“那我就不客气了!” 别说卓定升了,祝星河都没想到,凌倾寒会这般突然发难! 卓定升后退一步,阴沉了脸色,也拔出放在马上的长剑对准了凌倾寒:“怎么,寒王殿下要杀了我吗?!” 凌倾寒周身的气势,已经快要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凝结成冰:“你不让开,本王便只能如此。反正杀了你,本王也不亏。” 祝星河不知道,这些年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凌倾寒变成了这般。 可一直到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也能够确定的是:凌倾寒绝对有些心理问题,而且大概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还未等她再思考什么,凌倾寒已经挥剑而上—— “砰砰——” “锃锃——”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见到两个人过招,和电视上还有小说里看到的都不同,她有些没有办法形容眼前的景象。 对于她这种半分都不通武功的人来说,他只能看到两个身影就在眼前缠斗。 刀剑相交之间,发出刺耳的碰撞的声音。偶尔甚至还会在两把剑想抵抗的时候,迸发出一些火星来。 双溪眼瞧着有些危险,忙拉着祝星河就往后跑:“别靠近他们!世子的功夫当真不错,能和咱们王爷过上招的,都不是简单人啊!” 祝星河也算是在宫里头这么久了,都没有听说过卓定升的武功不错这件事。看来平亲王父子,是有意要韬光养晦,隐瞒圣上了。 不过不知为何,祝星河就是觉得,卓定升赢不了凌倾寒。 所以她还算淡定地对双溪道:“寒王殿下可真是不一般啊,三两句话就能激怒世子爷,这若是旁人的话,只怕世子爷也不会随便就打起来吧?” 瞧着祝星河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一语中的。 双溪喜欢祝星河的性子,也没有隐瞒什么:“世子爷和咱们王爷是经年的恩怨了。从小到大见了面就和斗鸡一样谁也瞧不上谁,这回平亲王府送来乌雀的衣裳,约莫就是世子爷的意思。可咱们殿下,也不是那般好欺负的!” 第40章 能活到那时候吗? 双溪的话多,祝星河觉得他对自己可能有些奇怪的信任。 其实在从前,心理咨询师的这个职业,就让祝星河有着更容易让人亲近的感觉。 他们需要患者对他们的信任和配合,祝星河只觉得,有可能这种为人处世的习惯,也低到了现在的她身上。 不过说话间的功夫里头,凌倾寒和卓定升之间已经分出了胜负。 只听“砰——”地一声,祝星河尚且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卓定升的整个身体就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后头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 “唔——” 他闷哼一声,脸色青子,到底是没有忍住,“噗”地一口便将胸口汹涌的血喷了出来。 他额上全然都是汗水,手中的长剑也掉落一旁了。方才穿的光鲜亮丽的衣裳,此时此刻沾满了灰尘。他扶着那石头想站起来,动了动膝盖,却终究只是徒劳。 一旁的小厮吓得要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还坚持着自己最后的那点儿倔强:“我要自己起来!” 反观凌倾寒这边呢? 他方才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 只有衣角略微往外翻了翻,他的额上连汗珠子都没有滴下来一滴。长剑潇洒收回剑鞘的时候,他倨傲的模样,让祝星河的眼中都有些崇拜的光芒了。 卓定升已经足够狼狈,凌倾寒却还不“放过”他,出言讽刺道:“和我一个刀头舔血多年的人打架,你若是有毛病就快些找太医来看看。” 的确是……脑子有点儿毛病。 分明是十分严肃的时候,祝星河却有些想笑。 那卓定升本来汹涌的气血才稍稍平缓了一些,此刻听了凌倾寒的话,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祝星河躲在凌倾寒身后,对凌倾寒竖了大拇指。 卓定升却不忘了叫嚣:“凌倾寒,你竟敢这么对我?!” 凌倾寒冰冷的目光仿佛带着冰刃:“本王的大名,岂是你能直呼的?” 卓定升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只怕是这些年在京中,还不曾有人敢对他这样。 凌倾寒也不打算真的将卓定升如何,只淡淡道:“现在,世子爷肯让我过去了吗?” 卓定升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继续挡着。 凌倾寒便带着他们所有人,浩浩荡荡地往里走。 不过路过卓定升的时候,凌倾寒到底停了脚步,低头用他寒凉的双眸盯着卓定升:“对了,回去告诉平亲王叔。若还用乌雀那样的东西来折辱本王的话,别怪本王不客气。本王一人,换你们平亲王府一家,也不吃亏。有本事你们就告去父皇那儿,只怕你们也不敢。否则若本王一死,边关大乱,你们在这京中的好日子,便也就到头了!” 这倒是实话,这些年如果不是凌倾寒镇压边关,京中如何能这般安享太平盛世? 卓定升即便是气的牙痒痒,也不能拿凌倾寒如何。 说实话,祝星河好久没有这么爽的感觉了。 虽然她不是凌倾寒身边的人,却实在是佩服凌倾寒,甚至有些奇怪的感同身受。 所以朝着那前头的雀鸟庄走的时候,祝星河到底是没忍住,小心翼翼上前:“王爷,奴婢……啊不,奴才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凌倾寒有些烦躁,却还是对祝星河点了点头:“你问。” 祝星河默默打起精神来:“王爷平日里,可是失眠多梦?” 凌倾寒愣了愣,颔首道:“一日只能睡两个时辰,的确总是做梦。” 记在心里,祝星河又问道:“王爷平日里,是否总是会感觉到莫名的烦躁?” 凌倾寒回头,奇怪地看了一眼祝星河,却还是承认了:“这些年,脾气越来越大。” 祝星河点了点头,越发严肃认真:“是不是有时候,莫名其妙地还会感觉到头疼?或者是心脏有些不舒服?” 凌倾寒越发意外:“你怎会知道?” 其实这些都是躁郁症还有一些心理疾病反应在身理上的主要症状,而且看起来,凌倾寒有这些症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祝星河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还有问题:“你有时候会不会有一点儿恍惚?或者一觉起来的时候有点儿蒙,感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或者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凌倾寒倒是还没说什么,反而是双溪凑上前来,惊讶地看着祝星河:“嘿,这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 看来他的躁郁症已经有些严重,甚至有点儿朝着精神分裂的方向发展了。 祝星河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理会双溪,反而越发严肃:“那我问这个问题你别生气啊。就是想知道,平时你会不会听到旁人听不到的一些话,或者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幻听和幻视,是精神分裂的早期症状。 祝星河没有用敬称,凌倾寒倒是也没说什么,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到不曾有。怎么,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那还好! 祝星河的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脸色也好看许多:“有些问题,不过不是大问题。就是不知……王爷想不想治。” 和他说话,自然不能等同于和真正的病患说话。 凌倾寒看向了祝星河,眼中生出几分饶有兴致:“你的意思是,本王有病?” 他说的难听,叫祝星河皱了皱眉,嘴巴都不自觉地嘟了起来:“这不能说是一种病。只是王爷常年处在压力之中,身兼重担。难道王爷觉得,这样很舒服吗?” 凌倾寒还未说什么,一旁的双溪就赶忙摇头,看来是被凌倾寒这脾气给吓着了。 凌倾寒虽瞪了双溪一眼,却到底是认真地看向了祝星河:“怎么治?” 这三个字就代表着对祝星河的信任,祝星河便挺直了胸膛:“其实……能治。但是需要一段时间,而且得王爷配合我。” 她想了想,又觉得有些难:“我不确定能不能活到治好王爷的时候,也不确定王爷有没有时间,我有没有时间。” 她这话说的,倒是让凌倾寒有些失笑:“什么叫能不能活到治好我的时候?” 第41章 狐假虎威啦 祝星河低头,叹了一口气,是真的在为自己而担忧:“王爷这不是也瞧见了吗?奴婢整日在宫中就是只知道惹事的。寻王殿下要杀奴婢,平亲王府只怕也讨厌奴婢。如今永乐公主更是不喜奴婢总是惹事,谁知道奴婢到底有几条命,能砍几次头?” 若是换做旁人对凌倾寒这么说,他一定会以为是要寻求自己的庇护。 然而看到祝星河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凌倾寒便有些心软。 只是到底忍住了说要护着祝星河这样的话,他也想看看祝星河到底给自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谁成想,这即刻就瞧见了祝星河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起头来信心满满的样子拍了拍她自个儿的胸脯:“不行不行,祝星河,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一定得好好或者,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没吃,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没去过,怎能说掉脑袋的事情呢?!” 方才还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一下就变成了这般信心百倍。 祝星河的变化,让凌倾寒心里觉得有些想笑。 等祝星河再看向凌倾寒的时候,她眼中仿佛是光芒万丈一般:“王爷,怎么样,您想好了吗?要不要奴婢给您治一下看看?旁的不说,起码晚上能睡好点儿呀!” 祝星河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让凌倾寒觉得有些奇怪:已经有许多年了,还不曾有什么人对他这般热情,竟像是半点儿都不害怕他的样子。 可…… 是啊,也已经有许多年了,他不能让身边再多如此之人。否则若有朝一日这人消失了,他又该如何呢?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啊! 于是凌倾寒即刻之间,便收回了眼底的笑意,整个人复而又变得有些冷冰冰了起来:“不必了。” 祝星河那信心满满的样子,便如同泄了气一般。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凌倾寒,心里头断定了这男人或许还有些自闭。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也严肃了起来:“是奴婢多事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可盼着他别像是寻王那样,被知道了秘密之后,就要杀人灭口啊! 说话间的功夫里头,他们已经走到了雀鸟庄的门口。 本来在来之前,祝星河还觉得,这个皇庄之中大概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动物园。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养上那么几只,好让圣上偶尔上起来的时候能够观赏一番。 可如今走到了雀鸟庄,祝星河却觉得:到底是她大意了!怎么能小看封建社会君王的挥金如土呢?! 这哪儿是什么雀鸟庄啊?分明就是在皇庄里头直接建了一个热带雨林啊! 当祝星河他们走进了这“热带雨林”之中的时候,只感觉这分明是大冷的天儿,树林里的温度却高的有些离谱。 不知名的长尾鸟儿在枝头鸣叫,下头的灌木丛和树丛之中,还时不时地跑过一些祝星河都没有见过的动物。 凌倾寒似乎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眼中终于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而一同跟随他们而来的管事的,也是骄傲地介绍:“王爷觉得这雀鸟庄可还行?咱们可以直接从旁边的田州引来了滚烫的地下泉水浇灌这整一片的树林,才能这么的。孔雀就在前头,有专门的栖息之地,王爷且再往前走走吧!” 这般景象,或许祝星河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 皇家的奢侈,果然不是她这等“凡人”能够理解体会的。 但显然,她也瞧见了凌倾寒皱了眉头。 还不知为何,就听到一旁的双溪冷哼一声:“咱们在边关的将士们有时候都吃不饱穿不暖,被克扣军饷。没想到京中竟是这般奢靡,简直让人心寒!” 是了,凌倾寒是军中之人,自然不会以王爷的眼光去看待这一切。 只双溪这两句话,便让那管事的有些害怕,不知该说什么。 凌倾寒的周身也仿佛蒙上了一层冰霜,让祝星河都咽了一口唾沫,主动和管事说话,好缓解眼下这冰冷的气氛:“雀鸟庄之中,有多少雄性孔雀?” 管事的至今为止也不知他们到底要来做什么,但看到之前凌倾寒那么对卓定升,他也不敢怠慢了凌倾寒,深怕是自己的脑袋要搬家。 便急急对祝星河道:“一共有十几头雄性孔雀,此刻应当都在。” 祝星河微微点头:“你若是有空,就先行过去,将雄性孔雀全都给我抓住,我有用。” 而后,还不忘了警告他:“但是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如今也算是和我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别问我要孔雀做什么,我保证不伤及孔雀就是。但你若将此事泄露——” 她看了看一旁的凌倾寒,算是“狐假虎威”地对那管事的威胁道:“你该知道你会有个什么样的后果!” “是是是!” 被凌倾寒周身的气势所压制,这管事的额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自然不敢再多言:“这位小侍卫还请放心吧!虽说……皇庄里头有平亲王府的人,但奴才也想留住自个儿的小命,不该问的事情自然不问,不该说的话肯定不说就是了!” 看他还算是个懂事的,也怪不得能管着偌大的皇庄。 接下来的一切,就进行的很顺利了。 祝星河不过是要拔掉雄性孔雀的几根羽毛罢了,那管事的也不问再多。 凌倾寒之前就打伤了卓定升,皇庄之中也不敢有人招惹他们。 不过因为皇庄太大,所以他们从庄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黑了。 宫门大概也落了锁,其实祝星河的心里有些担心。 倒是凌倾寒并不在意,只是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便听双溪有些惊讶的声音带了许多的好奇:“你一个小小宫女,怎会知道雄性孔雀的羽毛是可以用的?我瞧着那雌孔雀长得还真丑,我还以为雌孔雀应该好看一些呢!” 这个双溪的话还真多,不过总算是好相处,祝星河也忍不住揶揄道:“我自然是书上瞧见的,只怕你平日不爱看书吧?” 第42章 何苦相互为难 双溪也不生气,只是脸色一红:“我就是一介武夫,看什么书啊?” 祝星河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指了指凌倾寒:“王爷也是一介武夫,但肯定爱看书。你跟在王爷的身边,怎么就不学学?” 于是双溪的眼中,又生出几分惊讶:“你怎么知道咱们王爷爱看书?” 他上下打量着祝星河,忍不住惊叹:“嘿,别看你就是个小小宫女,没想到你这眼神倒是不错啊!” 祝星河能感觉到,前头的凌倾寒也是略微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便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 虽说这晚上宫门已经落了锁,不过谁敢拦着凌倾寒? 只是凌倾寒只将祝星河送到了共门里头,便冷冰冰道:“夜了,我便不去内宫了,你自己回去就是。” 难得他这般叮嘱,祝星河认认真真地给他福了个礼:“今日多谢寒王殿下。” 前头却没了声音,等祝星河再抬头的时候,就瞧见那男人已经离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也忍不住地嘟囔道:可真高冷啊! 虽说是王爷,却和这偌大皇宫格格不入,只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吧? 祝星河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抱着孔雀尾,便急匆匆地往公主殿赶去—— 然而她还未到公主殿的时候,就突然被两个女子给拦住了去路! 祝星河定睛一看,只觉得自己是倒霉:前头拦着她的两个女子,竟然就是之前她帮了公主殿下用小石头砸的那两个平亲王府的侍女! 都这么晚了,她们怎会在宫中? 那为首的侍女名叫“花红”,倒像是早就知道祝星河会路过这里一般,冷笑着走近了祝星河:“呦呵,咱们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我记得你,你叫祝星河是不是?” 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年纪稍稍小一些,不过那放肆张扬的模样,倒是和花红一般。祝星河记得,她叫“柳绿”。 花红柳绿,这侍女的名字果真和平亲王府的格调也没差多少。 祝星河将手中抱着的孔雀尾放在了身后,却还是被那柳绿给瞧见了:“你在藏什么东西?怕不是什么违禁之物,竟是叫你带来了这宫闱之中吧?” 祝星河四处观望,发觉四下无人。 又看着花红和柳绿的年纪都比自己大些,也是有些犹豫:只怕若真有什么冲突,她是敌不过这二人的。 所以她倒是笑道:“二位姐姐,给条路走吧?咱们在这宫里也算是见了几回了,不好闹的太僵吧?” 话是这么说,祝星河却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花红显然没打算放过祝星河,冷笑着上前:“将你手中的东西交出来,我们瞧瞧是不是好东西。然后你再跪在我们的跟前儿给我们道歉,我们或许能放过你!” 祝星河已经开始有些生气了。 却还是好脾气地对那花红眨了眨眼:“这是要给公主殿下的东西,挺重要的。姐姐还是不要为难我了可好?若是姐姐愿意的话,咱们就此言和。大家都是做奴才的,何必相互为难呢?!” 祝星河这算是说的心里话,却没想到,这一句话惹恼了花红:“你这做奴才的能和咱们比吗?!虽说你在宫里头,可谁人不知平亲王府的厉害?!你若是识相的,就快些跪下,否则便是我们今日在这里杀了你,都没人会帮你,你可相信?!” 看来……是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祝星河缓缓走上前,将手中的孔雀尾抓稳了几分:“既是如此,那就只有这样了!” 花红和柳绿还以为祝星河要跪下,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来。 然而她们二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祝星河的脚下就突然加速了—— 只听“啊——”地一声,祝星河就撞上了柳绿,将毫无防备的柳绿直接撞去了一边! 祝星河脚下生风一般,直直地朝着公主殿跑了过去,还不忘对身后诧异的花红做了个鬼脸:“你们想抓住我?没门!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有本事的就来追我啊!” 旁的不说,祝星河对自己的体力倒是还算有信心。 毕竟来了以后总是在浣衣局做粗活累活,当然和花红还有柳绿她们这般平亲王府养出来的侍女不同了! “祝星河,你给我站住!” 花红气急败坏地拉了一把柳绿就开始追祝星河,起初,她们尚且还能看到祝星河的身影。 然而过了一个假山之后,柳绿最先支持不住地坐在地上:“不行了不行了,她跑的太快了,我喘不上气了!” 柳绿泄了气,花红自然也支撑不住了。 她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祝星河的背影,唯一能做的就是骂骂咧咧罢了:“祝星河,你给我等着!我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黑夜之中,祝星河只能奋力奔跑。 即便是知道已经将她们甩掉了,祝星河却也没有停下脚步。 她就是想跑而已,想要将所有的压力和委屈全都甩在身后而已! 其实之前她的心态一直都不错,但不知为何,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竟是觉得委屈极了。 想她堂堂高材生毕业的心理咨询师,在现代的时候有一个人人羡慕的工作,有疼爱她的父母,还有关心她的朋友。 一切都是那么地顺风顺水,她以为她的人生可以做出更多的贡献。 然而一朝来到这个地方,竟然成为了一个浣衣局的宫女。之前在浣衣局的时候虽然苦了些累了些,却到底还算是轻松。有蒋姑姑她们处处帮衬,日子也不算难熬。 如今到了公主殿,瞧着是风光了。 可既要面对娇纵任性的公主,又要解决宫里宫外的隐患。还要偷偷给寻王进行所谓的“治疗”,时不时地还会和冰山一样的躁郁症寒王殿下接触。 日子是越过越难,可她又能如何? 在这个地方挣扎求生罢了,总不能一条白绫吊死就是! 人最简单的想法,只有好好活着而已,她也不例外。 这么跑着,眼眶便红了。 可看到公主殿的灯火,祝星河就知道,她要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给憋回去。 第43章 祭天大典要来咯 于是回到公主殿的时候,她已经换成了一副正常的模样。 只是让祝星河意外的是,一向都早睡的永乐公主竟是还不曾歇下,正在正殿之中等着祝星河。 平日里永乐公主的身边总是有许多的拥趸,不过此时此刻偌大一个正殿之中,只有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永乐,和在一旁给永乐添炭火的长夏。 瞧着祝星河进门,长夏没好气地瞪了祝星河一眼。 永乐却是抬眸,期盼地看着祝星河:“你拿到孔雀尾了?!” 祝星河点了点头,虽已经有些疲惫,却将身后的孔雀尾拿了出来:“拿到了。” 长夏上前,想将孔雀尾拿到永乐公主的面前。 祝星河却是本能地后退一步,不想让长夏触碰。 长夏有些尴尬,永乐公主却没有注意到,只是兴奋地走向了祝星河:“走,我和你一起去后面。我也想瞧瞧,你到底是怎么样将这孔雀尾放上去呢!” 她自称“我”而不是“本宫”,倒是少了白日里的娇纵,多了几分平和。 而后她又回头看向了长夏:“你也回去歇着吧,不用伺候了。” 长夏点头称是,对祝星河却是怨恨。 祝星河忙推辞:“公主殿下,长夜漫漫,明日您还要参加立春祭祀,只怕是不该晚睡。” 永乐公主撅了噘嘴,却是坚持:“你别劝我,我是打定了主意的。除非你有什么秘密,不想叫我看到!” 这么说话倒不像是主仆,反而像是相交多年的朋友。 祝星河轻叹一口气:她这人吃软不吃硬,最是没有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果然,永乐公主笑眯眯地跟着祝星河去了后殿,祝星河也没有时间和永乐多说什么。 安顿了她之后,叫她在一旁看着,自己则是开始和浣衣局的蒋姑姑她们一同缝补这孔雀朝日服。 不得不说,秀坊这一次,绝对是用了心了。 便是集合了她们四个人的力量,也只能赶在天亮之前将这孔雀尾将将好地缝上去。 若是再烧的大些,只怕是她们真的不够时间了。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整个皇宫之中就热闹了起来:立春祭祀是一年一度的盛典,主子们要早起,宫人们自然要比主子更早。 永乐从睡意朦胧之中醒来的时候,就发觉眼前的孔雀朝日服已经是焕然一新,看不出半分修补过的样子了。 而她的脚边放着一个刚刚熄灭了的炭火,身上盖着祝星河的外衣。在祝星河的忙碌身影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从前从未看到过的景象。 只是她们也没有时间再说更多了,浣衣局的女工悄然退下的时候,长夏也带着人进了门。 她二话不说,就将祝星河挤到了一旁,而后谄媚地走向了永乐公主:“殿下,今儿是大日子,咱们该洗漱了!” 永乐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外套交还给了祝星河:“你也去洗漱一下吧,一会儿顶替长青的位置,随同我去祭祀大典。” 祭祀大典之上,永乐身边得有两个大宫女,六个小宫女陪同。 祝星河虽然疲惫,却不敢怠慢。 只是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长夏给她送来的衣裳就是长青穿的! 长青年纪大些,将近比祝星河高出一个头来。她的衣裳,祝星河自然穿着是不合身的。但此刻要改,也是万万来不及了! 无奈之下,祝星河只能将衣摆和袖子都挽进去。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了对长夏警告道:“你今儿最好别绊着我,否则若是毁了公主殿下的立春祭祀大典,别说是你我了,连公主殿下都要受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自个儿掂量!” 长夏被这u型和看穿了心思,眼中多了几分闪躲,却也不敢造次。 虽说祝星河穿着不合身的衣裳走的都有些累,不过好在一路跟随永乐公主,也是没有出什么差错的。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见到立春祭祀大典,也不得不感慨,皇家威严和气派,果真是后人仿都仿不出的。 这也是前朝后宫在一年之中,唯一一次能这般正大光明相见的机会。 说起来,这还是祝星河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呢! 圣上和皇后还未来,太子殿下就已经到了。 瞧着他一身明黄的四抓金龙太子服制,此刻正在祭坛前头检查。 他的模样和圣上十分相似,叫祝星河说,至少是比凌倾寒长得更像皇上的。 一直以来,都听闻太子殿下勤政爱民,又孝悌有义。如今见着了,果真是觉得他有帝王至尊的威严。 看到太子,也不知怎地,祝星河就想到了凌倾寒。 虽说不是出自同一个母亲,不过他们兄弟二人的长相还有有些相似的。只是太子更加阳光温润一些,而凌倾寒则是冰冷更多。 祝星河略微环视了一圈儿,就在太子身后的不远处看到了凌倾寒。 他果真没有穿司天监给他的那一身乌雀的衣裳,反而是穿了正式场合入宫的时候的王爷服制。这是祝星河第一次见到他不穿玄色,一身藏青的麒麟向天服,衬得他整个人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威严。 祝星河不得不承认,凌倾寒到底是从边关沙场历练出的。 就是这一身独一无二的其实,也足以叫人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到他了。 只是不知是否错觉,祝星河总觉得,她在看向了凌倾寒的时候,凌倾寒好似也正看向了她这边来。 双目对视之间,凌倾寒又转头看向了别处,祝星河也听到了永乐在一旁嘀咕:“太子哥哥今儿瞧着脸色是不大好啊!” 祝星河这才仔细看向了太子,微微皱了眉头:这会儿日头刚刚升起来,但太子殿下的脸上即便映衬着阳光,也并非十分有血色,反而显得有些苍白。 但他的神色还算平静,也一直在和身旁的人说话,似乎在安排什么,倒是看不出有太大问题的样子。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声音远远传来,众人都跪了下来,祝星河也不好继续看着太子,只跪在了永乐的身后。 第44章 坠落的太子 这会儿祭天大典还未开始,平亲王夫妇甚至都还没有来,皇上和皇后就来了,足以见得他们对这一场盛世的重视。 祝星河虽然站的远,却能感觉到皇上环视了一圈下头,而后问了太子殿下平亲王怎么还没来。 不知太子回了一句什么,皇上的脸色瞧着就不那么好看了。 好在皇后在一旁安抚了一下,皇上这才挥手示意众人:“都平身吧!大典即刻就要开始了,诸位快些会遭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不要耽误了大典的行程就好。” 皇上说起话来,比祝星河想象中的要温和许多。 “平亲王到——” 然而一直等皇后和皇上都站定了之后,平亲王夫妇才姗姗来迟。 可让祝星河觉得而最过分的是,本该住持这祭祀大典的重要人物国师和他的弟子晋凝,居然是跟在平亲王身后来到了这祭坛之上的! 他们不是应当跟在皇上和皇后的身后吗?这般做法,简直成何体统? 然而周围的所有人,都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竟是对如此做法一言不发。 祝星河再从人群之中看了看,发觉宁妃娘娘也是盛装出席,此刻就跟在凌妃娘娘的身后。但寻王殿下却没有来,毕竟此时此刻他在旁人的眼中,就是个“疯王”而已。 平亲王夫妇也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志得意满地站在了皇后和皇上的身后,甚至比太子和太子妃所站的位置还要靠前一些,还要尊贵一些。 眼瞧着时辰到了,国师也是上前去。 祝星河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了晋凝的身上。 到不是她对晋凝有什么想法,实在是晋凝这个人长得太过于耀眼了。 这晨间的阳光洒在晋凝的身上,一袭白衣的他就仿佛周身都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一般,叫人看着便挪不开眼。 谪仙二字,大约说的便是晋凝这般模样。他手执拂尘,跟在国师的身后,脚步轻轻地踩在台阶上,却让人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不知是否下一刻,他就要踏着洒满了金光的台阶,羽化成仙了。 “立春日,祭天起——” 一直到国师的喊声响起的时候,才打断了祝星河的思绪。 她忙低了头,只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一直盯着晋凝。 国师在上头开始念叨起了又长又叫人听不懂的咒文,祝星河也百无聊赖地低了头,轻轻地翻腾着自己本就有些长的袖口,却忽而感觉到手腕一阵刺痛—— 她皱眉,就听到了长夏在旁的轻笑,自然知道衣服里头是她捣鬼。今儿早上的时候太过匆忙,祝星河根本来不及检查这个衣服。 此刻衣服里头的针就扎在祝星河的手腕上,又因为袖口太长,让祝星河没有办法动作太大将针拿出来,便只能这么忍着。 “太子殿下上前,恩孝上香——” 国师终于说了一句祝星河能听懂的话,为了转移注意力,祝星河抬起头来,看向了祭坛上。 只瞧着太子从原地走了出来,一步步地走上了台阶,走向了祭坛。 通往祭台的台阶一共有四条,太子所在的是“玄武之阶”,要所有人仰头看过去才能看到太子身形。 祝星河觉得,就这么又窄又高的台阶,若是恐高症的人走上去,只怕都要站不稳的。 然而她却极其佩服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殿下,竟能在这样的台阶上走的稳稳当当。 “太子哥哥这是怎么了?” 可祝星河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到了永乐疑惑的声音。 定睛看去,果然瞧着太子的步履有些不稳。 “啊——” 还未等祝星河再仔细瞧瞧,只听得太子妃惊呼一声,太子殿下在那台阶中央的身体,突然就晃了晃,而后直直地倒了下去,如同坠落的鸟儿一般,从那高耸的台阶上追了下来! “太子——” 站在祭台上的皇上和皇后也慌了,他们本能地上前,走向了祭台的边缘,伸出手,想要拉住坠落的太子。 可太子并不是在他们眼前坠落的,是在那台阶的正中坠落的,他们便是再快,又如何能拉的住呢?!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慌了! 用了也是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便朝着祭台的方向跑了过去:“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她是吓到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祝星河跟上她的脚步,却忽而感觉到身旁有人影一闪—— 再看去,便是凌倾寒! 他的速度很快,朝着祭台飞奔而去,甚至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接住不断下落的太子。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随着“砰——”地一声,太子终究还是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砸出满地的血光。 “啊——” 皇后娘娘还未下祭台,便已经晕倒了过去,太子妃也瘫软在地,痛苦地用双手遮掩双眼。 祝星河随着永乐赶到的时候,永乐却被一旁的凌妃娘娘一把拉了过去抱在怀中,捂住了她的双眼:“永乐,不许看!” 永乐明白了什么,也不挣扎,只躲在凌妃娘娘的怀中不住哭泣。 祝星河到底是忍不住,朝着祭台下头看了过去,也是呆立当场:祭台下头,是一片血肉模糊。若不是那堆红色的血肉之中还时隐时现明黄色的太子衣袍,谁又知道,当朝太子,竟然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就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了呢? “我儿,我儿啊!” 皇上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从祭台上下来,看到这样的场面,就再也忍不住地大喊出声:“我儿啊,这是怎么了?!” 此时此刻,这最最至高无上的人,掌控着天下的人,在一滩血肉的面前,哭成了孩子一般。 而在祝星河的眼中,他好像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是一个失去了挚爱的儿子的父亲。 身后处处都是轰乱,这祭祀大典已然乱做一团。 好在还有凌倾寒上前,将所有想要靠近太子的人都遮挡了开来,而后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轻轻地盖在了那血肉的身上,眼中带着哀思,还有这不为人所察觉的痛与恨。 第45章 慌乱的典礼 这个立春的祭祀大典,已经乱成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样子。 只是让祝星河更没有想到的是,永乐哭了。 她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管旁人的人是如何地慌乱如何地惊恐。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滩血色的地方,眼眶倏然便红了,而后眼泪是再也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之中夺眶而出。 可她仍然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口中嚅嗫着:“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太子哥哥怎么会死呢?!他说好了,等再暖和一些,就要带我去放风筝的,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我呢?!” 她是被这偌大的一个皇城之中所宠爱的小公主啊,是被所有的皇子们捧在手心里头长大的小公主啊。 她似乎到了此刻才明白,一条性命的消失,竟然是这样简单事情。 祝星河虽和太子没有过什么交集,可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切,心里头也是难受:皇上的膝下子嗣并不多,太子殿下为人宽和又勤奋政事,是皇上的骄傲,也是皇上最后的希望。 眼瞧着永乐这般伤心模样,长夏也是上前一步。 祝星河皱眉,本能地拉了一把长夏轻声道:“你这时候别过去,让殿下缓一缓。” 长夏却以为,祝星河是害怕她独自抢了风头,干脆甩开了祝星河的手,甚至狠狠地瞪了祝星河一眼。 而后上前,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对永乐道:“公主殿下,这里太乱了,咱们回去吧?” “啪——” 谁成想,永乐竟然直接转身,便在长夏的脸上甩了一个巴掌:“给我滚开!” 长夏震惊了片刻,眼眶就红了,捂着脸跪在了永乐的跟前儿。 却瞧着永乐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了祝星河,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伸出手抓住了祝星河的肩膀:“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不是连我的魔怔都可以治得好吗?!快去,救救太子哥哥,救救太子哥哥啊!” 祝星河其实能理解,如今的永乐也只是慌了神。 于是她跪在了永乐的跟前,本不必多说什么,低着头,就足以让永乐明白一切。 永乐失神地往后推了推,嘴角扯了扯,眼泪便再度汹涌而出:“太子哥哥……怎么能丢下永乐,丢下父皇,就这么走了呢?” 说罢,她便掩面而泣。 而祝星河则是看向了人群,凌倾寒尽力维持着太子最后的体面,不叫任何人靠近。 皇上和皇后那里,已经乱做了一团,周围跪了国师和许许多多的大臣们。 不远处的平亲王和王妃正在交头接耳地不知说些什么,但从他们二人的表情里,全然看不出半分悲伤。 本该祥和安宁的立春祭祀大典,便在此时此刻,变成了一场绝无仅有的惨剧。 不知为何,祝星河总觉得,太子殿下的这一次“失足”,恐怕和平亲王府有些关系。 毕竟太子一死,皇上膝下盘算一番,竟是没有能有能力继承大统之人了! 二皇子寻王殿下痴傻疯癫,三皇子寒王殿下命带孤星,四公主永乐女子之身,五皇子惴王殿下年纪尚幼。皇上的膝下,再无后继之人! 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向都在朝堂之上权威的平亲王夫妇,此刻倒是什么都不管了。 还好有凌倾寒在前头维持着,虽说他不是常年在京中的,但是就凭着他那一身肃杀之气,旁人也不敢不从他的话。 他先是将圣上和皇后安顿了之后,又遣散了比较低阶的臣子们,留了一些老臣重臣在当场,叫他们看着宫中之人将太子的尸首收敛。 期间国师的人似乎想要上前来说什么,尽数被凌倾寒的人给拦了下来。 国师虽不服,但凌倾寒当着众人的面儿也说了话:“今日除了本王信任之人,任何人不得靠近太子殿下半分,否则杀无赦!” 他说这话的时候,皇上也在旁边。并没有反驳他这话,旁人大多也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前头正是混乱的时候,祝星河也瞧见了双溪从人群之中而来,单膝跪在了永乐的跟前儿:“王爷说,叫公主殿下先回宫中照顾皇后娘娘。这里的事情有王爷坐镇,请公主殿下放心。” 祝星河只觉得,寒王是真的宠爱永乐啊!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不忘了着人来通知永乐。 永乐方才还失神的模样,果然好了许多。 然而永乐年纪虽然小,却也知道许多事,只是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双溪:“那你……叫三皇兄一定要小心。我只怕如今这平亲王府是蠢蠢欲动,三皇兄可不能有事。” 双溪瞧着永乐这般关心寒王,脸上也是堆了笑容:“公主殿下请放心,咱们王爷也是从战场上刀枪剑戟拼了命走到今日这一步的。这偌大的京中,除了皇上和皇后,只怕没有人能伤到咱们王爷呢!” 有了他这话,永乐方才安心许多。 祝星河和长夏伺候着永乐回到皇后娘娘的凤栖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醒来了。 然而悲痛的气氛,却在这凤栖宫之中蔓延。 宫人们将周围挂着的彩色纱幔全部都扯了下来,换上了缟素的白色。 皇后娘娘也脱下了方才华丽的宫装,此刻正躺在床榻之上,泪流满面。 永乐公主走了进去之后,也叫祝星河和长夏给她脱下了身上的衣裳,而后走向了皇后的殿中,还嘱咐祝星河和长夏:“你们不必跟过来了,本宫要和母后说些话。” 长夏这才松了一口气,送走永乐之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委屈道:“这还是公主殿下第一回打我呢!” “啊——”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到胳膊一阵疼! 怒气冲冲地转头,就瞧见了是祝星河!她的手里拿着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长夏的胳膊上! 显然,这根针就是长夏放进了祝星河的衣服里的。 “你——” 长夏对祝星河怒目而视。 “嘘——” 祝星河却对长夏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你若是这会儿在凤栖宫吵闹,只怕是要掉脑袋的!” 第46章 三日下葬?! 长夏瞪大了眼睛看着祝星河,声音却压得很低:“你是故意的?!” 祝星河无辜地耸了耸肩,嘴角却是勾了一抹笑:“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否则怎能让你知道,被针扎了是会这么疼的呢?” 她看着长夏憋红了的脸色,心里头只觉得畅快:“长夏,我本是不愿和你闹到这一步的。长青已经走了,如今你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了,我想我们的恩怨也能到此为止了。” 她盯着长夏手臂上的那根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但我所做的一切不止是自保而已。我想告诉你,虽然你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可若是你再招惹我,我也不是任凭你捏圆搓扁的面团子!” 她警告的眼神,仿佛带着刀锋一般:“长夏,若是以后咱们还能好好相处,你做你的大宫女,我做我的小差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但若是你再这般咄咄逼人的话,我就是拼着自己这一条命,拉的下你半条命,也算是我赚了,你信不信?!” 长夏怎会知道,平日里瞧着最是可爱又好说话的祝星河,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呢? 她后退一步,本能地回头,似乎是想找什么人。 这才终于意识到,长青已经不在了。她没有什么靠山了,而今日永乐公主对她的态度也说明了,永乐公主根本就没有把她长夏放在心上! 所以虽然屈辱,可长夏终究还是低了头:“好,祝星河,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咱们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不管她能坚持多久,只要她们之间有这样的话,祝星河的心里就不慌了。 接下来的这几个时辰,可以说是祝星河来到这个朝代之后,最忙碌,也最慌张的几个时辰。 太子殿下失足从祭台落下,整个皇城之中便是一夕缟素。 皇上和皇后都神情恍惚,听闻皇上亲自去了太子的东宫,挥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在东宫里头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而这一个时辰之中,皇后娘娘晕了醒,醒了晕。太医在这凤栖宫之中来了一遭又一遭,皇后娘娘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干了。 皇城外头,大臣们也将所有的装饰都撤了下来,换上了国丧的衣裳,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全部都跪在了皇上的勤政殿之外。 永乐一直都陪在皇后的身边,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皇上才从东宫出来。 然而皇上还未说什么,就被平亲王给拦住了。平亲王也穿了一身白色,却是说有话要对皇上说,两人进了勤政殿之后,就再没出来。 太医来了一轮又一轮,皇后娘娘的情况却没有半分好转。 永乐公主没办法,又将祝星河叫了进去,说是上一次她能缓解皇后的头疼,那么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其实祝星河知道,她不行!丧子这样的疼痛对皇后娘娘来说,真的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解的。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让皇后娘娘舒服一些。 她低声对一旁的姑姑吩咐:“叫所有的皇子都来这边伺候吧,有他们在身边,皇后娘娘可能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 他们其中其实只有永乐和太子是皇后亲生的,然而这些年也不曾听说皇后苛待过什么人。 祝星河还特意嘱咐了,要将寻王殿下也带过来。如今太子没了,其他人一定要一个都不能少。 从另一方面而言,祝星河也觉得,皇后的心里肯定不是没有疑虑的。太子怎会突然失足从祭台上落下去呢?若说如今还有谁敢暗害太子,只怕就唯有平亲王而已。 太子没了,作为母亲,皇后如何能不为剩下的孩子们担心? 此刻让孩子们都过来,哪怕只是在这凤栖宫外头陪着皇后娘娘,也能让皇后娘娘更有安全感。 果然,等所有人都来了之后,皇后娘娘才泪流满面地对姑姑道:“让他们都进来,陪在本宫的身边吧!” 姑姑出门的时候,却将祝星河拉了出去,小声问道:“要不要叫寻王进来?毕竟……我也怕寻王若是惹事,或者说了不该说的话,岂不是更叫皇后娘娘伤心?” 大家都知道寻王是个疯子,她这么问其实也没错。 不过祝星河却知道寻王是装出来的,此刻倒是也安心:“姑姑放心叫他进来就是。寻王殿下虽说痴傻,却也能感觉到这周围的气氛。想来他是不会乱来的,此刻娘娘希望所有人都陪在身边,又如何能少了寻王殿下呢?若是姑姑还不放心,便叫宁妃娘娘也在外头伺候着,若寻王有什么不对劲,叫娘娘出来将他带走就是!” 瞧着祝星河小小年纪,却看事通透,做事也极为明白,姑姑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拍了拍祝星河的肩膀:“在公主的身边好好伺候吧,你日后大有可为呢!” 祝星河谢了姑姑之后,就准备迎接皇子们进门的事情了。 就如同祝星河所说的一般,寻王平日里便是再“痴傻”,此刻也正经了起来。 是凌倾寒推着他进门的,他穿着一身缟素,低着头一言不发。 只要他不闹,旁人其实并不会过多地注意到他。 只有祝星河看向了他,而且发现他放在那木椅两侧的手,是紧紧地捏成了拳的。 祝星河的心里就越发地相信了外头的那些传言:寻王殿下是被平亲王害成了这个样子的。 平亲王如今这只手遮天,将太子害死之后,皇上膝下没有一个能够继承大统的王爷了。 皇子们进门之后,皇后娘娘将他们都叫到了床榻边。 虽没有人说什么,皇后娘娘却只要闭着眼睛流泪,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凝重。 这会儿祝星河能感觉到,皇后有许多的话想说,但实在是不知怎么说。 然而这样温馨的场面还不曾过片刻,就瞧着有太监匆匆进门:“皇上和平亲王从勤政殿出来了,说……让太子殿下三日之后下葬!” 三日?! 祝星河震惊了:别说是皇族了,便是普通的老百姓们,也没有说三日下葬这般仓促的啊! 第47章 小小冲突 那太监这话一出,皇后就有些受不了了一般,狠狠地用拳头砸了砸床榻:“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太子啊!如何能这般草率?!” 说着话的功夫里头,她似乎感觉到才有些缓过来的身体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 姑姑忙叫了太医,永乐拉着祝星河,再度红了眼眶:“你救救母后啊,母后不能再出事了!” 看着床榻之上的皇后那般痛苦的样子,祝星河的心里又如何好受? 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拉住激动的永乐:“相信太医吧,这会儿让太医好好治疗皇后娘娘,才是最好的!” 于是所有的皇子公主都被请了出去,凌妃娘娘和宁妃娘娘还有其他的一些娘娘们也都在厅中等候了。 祝星河她们从殿中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起了身。 如今没有了皇后娘娘,这后宫之中自然就是位份最高的凌妃娘娘来做主。宁妃与凌妃虽同为妃位,不过寻王毕竟是个疯王,宁妃在宫中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力。 凌妃娘娘便站起身来,环视这偌大的殿中:“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所有的皇子和公主们都留下伺候,其他人就回去等消息吧。” 旁人自然都要起身,偏偏蝶贵嫔娘娘搂着永斐公主,对凌妃娘娘微微一笑:“娘娘,咱们怎么就不能留在这里,陪着皇后娘娘,尽自己的一份心意呢?” 就这些年祝星河在宫中所见,这位蝶贵嫔娘娘到不是凡俗之人。 她是从前平亲王府送进宫中的,自然是平亲王府的人。 所以这些年,圣上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便是她剩下了六公主卓永斐,圣上对她们母女也并没有许多关照。 相对比于被捧在众人手心里的永乐公主而言,卓永斐几乎相当于被大家遗忘了一般。 只有在这种重要时刻,她才会随着蝶贵嫔露面。 自然了,蝶贵嫔想要留在凤栖宫中,祝星河也不觉得她是因为关心皇后娘娘。究竟是什么目的,或许只有她和平亲王府知道了。 然而凌妃娘娘平日里看着温和,在此刻却显露出了雷霆万钧之势。 她冷哼一声,第一次拿出自己的身份来压制蝶贵嫔:“怎么,本宫是妃位你不过区区贵嫔,便能这般顶撞本宫吗?” 蝶贵嫔的脸色变得不好看,却仍然坚持:“臣妾想留在这里照顾皇后娘娘,有什么错?!” 眼瞧着她们二人僵持不下,如今后宫之中凌妃娘娘还不能一手掌控。 祝星河的眼珠子转了转,即刻便对着前头的娘娘们跪了下来:“奴婢恭送各位娘娘回宫!” 她看向了乐嫔,也就是之前她帮助过的库贵人,对着她眨了眨眼。 库贵人即刻就明白了什么一般,才走上前,对凌妃娘娘福了福:“臣妾便不留在这里打扰皇后娘娘了,一切都听从凌妃娘娘的安排!” 有了第一人做榜,其他人自然也是学着乐嫔的样子,对着凌妃娘娘行了礼:“臣妾们先行告退!” 所有人都是如此,那蝶贵嫔如何再纠缠? 可她仍然不甘心:“若皇后娘娘醒来之后,要见臣妾们,臣妾们却都不在,你如何担得起这责任?!” 凌妃娘娘瞧着大势已定,对她也是不屑一笑:“若皇后娘娘要责罚,也是本宫一力当着就是了,要你一个嫔位的来凑什么热闹?!” 祝星河点了点头,觉得颇有道理。尚且有一种说法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呢,何况如今这后宫之中? 果然,蝶贵嫔再也没有办法说更多的话,只是将卓永斐往前推搡了一把:“好生照顾你母后,可听明白了?” 卓永斐吓得缩了缩脖子,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宁妃娘娘起身,将卓永斐拉了过去,不耐地看了蝶贵嫔一眼:“拿孩子撒气做什么?你快些退下吧!” 蝶贵嫔瞧着自己在这殿中是再无立足之地了,便瞪了宁妃娘娘一眼,这才退了下去。 宁妃轻轻地安慰了一下卓永斐,而后也退了下去。 这偌大的凤栖宫之中,就剩了皇子公主们还有凌妃娘娘。 凌妃娘娘自然要坐镇在此,外头又跑进来了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急急地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皇上叫您过去勤政殿呢!” 而后,他又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站在永乐身后的祝星河身上:“还有那个宫女儿,你上一回是不是治好了皇后娘娘的头疼之症?这会儿皇上也不大舒服,你也跟过去伺候吧!” 不会吧?这种时候,祝星河不想过去啊!必定是皇上和凌倾寒有他们父子之间的话要说,她跟着凑过去不是碍眼吗? 凌妃娘娘似乎也觉得不妥,问那小太监道:“皇上不舒服?为何不宣太医?” 那小太监环视一周,才低声解释道:“平亲王刚走,皇后这边也身子不舒服。皇上觉得不过就是头疼而已,又听闻这小宫女会推拿,这才叫她过去伺候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在顾忌平亲王。 祝星河都有些心寒了:平亲王到底是将皇上逼到了什么地步,不舒服了连太医都不愿意请,生怕他再折返回来借着看望的名义,再度施加压力吗?! 凌妃娘娘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却到底忍住了,只对祝星河扬了扬下巴:“既是如此,你就过去吧,好生伺候皇上才是!” 祝星河忙不迭地跟在了凌倾寒的身后,出了凤栖宫,却听到了凌倾寒的声音:“你不必害怕,父皇很好相处。” 她抬眸,有些诧异凌倾寒怎会和她说这个?! 却看到了凌倾寒冰冷的侧脸,让祝星河觉得她可能是听错了。 勤政殿中,不仅有皇上在等着凌倾寒,大丞相封文戎也在。 封家是时代忠勋,便是如今平亲王当道,也对圣上十分忠心,此刻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进门之后,祝星河就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看”的模样,走向了勤政殿的香炉,叫宫人们将里面的龙涎香换成檀香。 第48章 这江山何去何从 皇上身边伺候的胡公公也忙跟在了祝星河的身边,轻声道:“方才圣上打哭了一场啊,只怕是这会儿子也倦了。不过还有些话要和寒王殿下说,所以你就在旁边伺候着就是,千万不要多话!” 胡公公一向都对她们这些小宫女不错,祝星河也是朝着胡公公行了个礼。 谁成想,胡公公的手,便拉住了祝星河的手,轻轻摩挲:“瞧着你就是个聪明的。你且放心吧,你今日好好表现,日后必定不会亏待了你才是呢!” 其实在这宫里头,太监和宫女对食的事情,也算是常有。 祝星河从前就听闻,胡公公和好几个宫里头的宫女儿都有些不能明说的关系。 可祝星河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恶心:她这身体,可才十二岁啊! 于是祝星河便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从那仿胡公公的手中抽了出来,就忽而听到了凌倾寒的声音朝着他们这里而来:“你们在嘀咕什么?还不快些给父皇免去头疼之苦?” 虽不知他这话是否故意,却的确是解了祝星河眼下的烦扰。 祝星河再不看护工欧诺个,便匆匆走向了圣上,将圣上安顿好之后,给了凌倾寒一个感激的眼神。 将这殿中的气味和温度都调整到了合适之后,皇上才稍稍放松地靠在榻上。 祝星河站在榻的一段给圣上轻轻地捏着肩膀,圣上才对凌倾寒道:“寒王和丞相都坐下吧,朕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祝星河悄悄抬头看了凌倾寒一眼,瞧着他也只是正襟危坐,不曾发一眼。 所以封丞相自然要先说话:“微臣以为,不该听从平亲王的,必得将太子之死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他这话说的十分刚硬,祝星河倒是觉得等同于没说:若是这种方法惯用,皇上又何至于愁容至此呢? 果然,只听得皇上轻叹了一口气:“方才平亲王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朕不要彻查。说如今南边正是用兵之际,他手掌十五万大军,若因为太子的事情乱了心神,只怕是要吃败仗的。” 是了,眼下的朝堂之中虽然还算安宁,但边境实在是有些混乱。 北有胡族二十部联合起来,想要夺北漠领土,南有云巫之国与蓬莱所联合,想犯朝中领土。 北边有凌倾寒镇压,但南边就只能靠着平亲王手中的那十五万大军了。 听闻此言,封丞相都忍不住狠狠地拍了拍一旁的桌子:“他这是在用咱们整个朝中的未来,而全他自个儿的心思不成?!竟是要用这件事来威胁皇上,要微臣看啊,这太子的事情定然就是他所为!” 祝星河觉得,她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便将头低的死死的,不敢与他们说什么。 而皇上也没有在意祝星河,只是看向了凌倾寒:“寒王,你怎么说?” 凌倾寒皱眉,犹豫片刻才道:“儿臣入宫之前,便听闻东宫那边太子妃到现在还未醒来。太子膝下又没有孩子,却是从来谨慎的,不曾听说有什么过失和马虎的。想来这件事,的确太过巧合。” 其实就差说,他也以为是平亲王做的了。 圣上略微翻了个身,对祝星河道:“给朕揉一揉额头吧!” 追寻共和应了下来,便听得封丞相也有些无奈:“微臣明白圣上的意思。当初是为了江山不落贼人之手,皇上和平亲王才联合起来的。可如今……他在朝中已然只手遮天了,还望圣上早做决断才是,断不能由着他们平亲王府这般放肆下去了!” 他神情严肃,让祝星河的心里都有些害怕:她今日听到了这样重要的事情,不会回过头就要小命不保了吧? 可她更在意的,是此时此刻皇上的无奈:“你所言如此,朕又何尝不知?可如今……他的势力已成。朕又要如何呢?” 说罢,他忽而就看向了凌倾寒:“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朕不能让他以为,朕后继无人啊!” 这是……要让凌倾寒为太子之意?!” 祝星河有些惊讶地看向凌倾寒,却瞧着他的眸色倒是平静,也明白圣上的意思。 他不急不忙地跪在了圣上的跟前儿:“父皇,还是不要考虑儿臣了。” 连着旁边的封丞相都是皱了眉头,轻叹一声:“是啊。还请王爷恕罪,老臣……只怕要说些王爷不爱听的话了。” 凌倾寒虽眸色冰冷,却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波澜不惊:“无妨,本王知道丞相要说什么。本王一出生就被国师批算为孤星煞星之命,父皇也赐了本王‘凌’姓,以区别皇室。自幼本王就被送到沙场上去,如今便是回到京中,也不过是作为掣肘平亲王的一枚棋子罢了。让一枚棋子去做太子,只怕实在不是什么好想法。” 他虽未多说什么,可不知为何,祝星河还是从凌倾寒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他对圣上不是没有半分怨恨的。 如今他从口中这般简简单单地就说出这些年遭遇的一切,可又有什么人能知道,当他年幼十分,孤身一人上战场不知生死的时候是如何的孤独和害怕呢? 如他所言,圣上只将他当做一枚棋子召回京中掣肘平亲王,他也该是拒绝。 若是祝星河,或许说出的话,会比他还要狠。 然而饶是如此,凌倾寒这话,也足以让皇上额间的青筋跳动一番了。 皇上闭着眼,语气里全然都是无奈:“是啊,这些年……你在外头养成了这般性子,也的确不是做储君的料。可若不是你,朕的膝下还有谁呢?” 他沉吟片刻,是无尽凄凉:“老三疯了,如今是个痴傻的,腿脚还断了。老五不过十岁罢了,又和平亲王十分亲近,能成什么事?难不成朕的这片江山,竟是要拱手让给平亲王了吗?!” “不可!” 凌倾寒还未说什么,封丞相便急急抗拒:“若是平亲王如同太子一般勤政爱民也就罢了。可平亲王如今依然将京中搅和成了一团浑水了,皇上决不能将这江山拱手送给他啊!” 第49章 如何能收?! 他这话说的是不假。 祝星河虽不知道外头如何,可光是瞧着平亲王府的丫鬟都能三番两次地在宫中作祟,便知道这平亲王绝不是个能当君王之人。 皇上轻叹一口气,却在祝星河的按摩之下,眉头稍稍舒缓几分:“这些道理,朕又何尝不知呢?” 他忽而转头,看向了凌倾寒。 一代九五之尊,脸上却生出无尽的无奈和凄凉:“你若愿意,朕可以给你重新赐名。” 凌倾寒愣了愣,平日里便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到底掩饰不住眼中的震惊。 然而不过片刻功夫,他又别过头去,依旧是冷冷冰冰的样子:“不必了。我对皇位没兴趣。” 能从一个王爷的口中听到说他对皇位没兴趣这样的话,祝星河如何不震惊? 而且都这会儿了,显然凌倾寒并不是想在圣上跟前儿装出来他对皇位没兴趣,而是这是他真心的想法。 圣上还未说什么,封丞相听闻此言,却一下子就跪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 连祝星河都吓了一跳,凌倾寒更是本能后退一步。 却瞧着封文戎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竟是在刺客红了眼眶:“寒王殿下,寒王殿下啊!您不能对这件事坐视不理啊!微臣知道,寒王殿下自小便受了诸多的委屈。可如今实在是这朝中都在刀口浪尖之上,如今只有寒王殿下能救啊!” 他说的也算是真心实意,叫祝星河看了都有些心酸。 显然,凌倾寒平日里再冰冷的一个人,此时此刻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是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丞相大人快些起身吧。便是大人这么说,我也不能赞同。大人觉得,我是做皇帝的那块料吗?” 这倒是,祝星河也觉得,凌倾寒不适合做皇帝。否则就他这张脸坐在朝堂上,就足以将下头的臣子们吓得半死,还怎么说朝政的事情啊? “哎——” 封丞相没有说什么,圣上又叹了一口气:“罢了。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他若不愿做的事情,如何还能强逼他?” 那一瞬间,祝星河不知为何,竟觉得圣上也没有传闻中的那样……不近人情。 好似从前将凌倾寒送走的人不是他一般,此时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了解自己的孩子的父亲。 可再看凌倾寒,他眸色之中,只有冰冷:“不过父皇放心,在你们想出对策之前,我会死守十万大军和御林军,不会让平亲王叔有可趁之机。” 对国家的忠诚,可能是如今的凌倾寒唯一能为皇上做的事情。 知道凌倾寒的想法是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的,封丞相也到底是站起身来,有些无助地看向了皇上:“如今……可怎么是好?” 皇上闭了闭眼,示意祝星河加重力道,这才无奈道:“唯有期盼朕能活的更长久一些吧!盼着……五皇子能尽快长大成人。” 封丞相却摇了摇头:“惴王一向都亲近平亲王,只怕……” 其实祝星河倒是觉得,皇上如今也不算是年纪太大。若好生保养,再生出个皇子来培养着,继承大统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然而在这里,每一个人对这件事却都只字未提。 圣上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再也不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倒是凌倾寒上前一步:“那太子的事情,父皇便不准备查了吗?” 他略微皱眉,语气有些不耐:“那一日我瞧着,太子倒像是中了什么毒,所以才会神情恍惚脚步不稳的。我虽不知今儿平亲王叔和父皇说了什么,不过我坚持认为,这件事情应该彻查。” 其实能说什么呢? 祝星河都想得到,平亲王肯定是用自己手中的十五万大军来压着圣上。 果然,圣上垂了眸子,不去看凌倾寒:“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太子……他已经不在了。朕已经很痛心了,不愿再生那么多的事端。” “哼——” 祝星河分明听到了凌倾寒的一声冷哼,其实也不必凌倾寒说什么祝星河都能感觉到他对圣上这般做法的不屑。 一旁的封丞相,也低了头。分明是不赞同圣上的话,却又知道,如今这偌大的朝中,没有人能和平亲王对抗。 凌倾寒倒是点了点头:“行,本王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不查,本王来查!” 如果不是见到这样的场景,祝星河真的看不出,其实凌倾寒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不可!” 然而到底,皇上开始先开了口,阻止凌倾寒:“不可啊!你在边关那么久,可知道如今京中的情况!?” 凌倾寒回头,眼神之中全然都是愤怒:“没有他平亲王,你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是吗?!那是你儿子啊,是你从小亲自带大的儿子啊!他勤政爱明,他为人宽厚,他就这么被人害死了,你也眼睁睁地看着吗?!” 祝星河能确认的是,凌倾寒已经开始有些失控了。 然而皇上只是痛心疾首地看着凌倾寒,仍然坚持:“你不知道!如今……如今京中的局势全然掌控在他们父子的手中!若是没有了他们,只怕国库连官员的饷银都发不出了!” 竟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吗?! 不仅仅是凌倾寒的表情震惊,皇上的表情之中,也是悔恨又无力:“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朕的父皇说的没错,朕根本就不是做一国之君的料!若没有平亲王,这朝中如何能维持稳定之象?!朕……愧对祖宗啊!” 说到此处,皇上已经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出声。 祝星河忙跪在了皇上的面前,只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 眼瞧着局势如此,这江山早晚有一日会落在平亲王的手中。 封丞相叹息一声,跌坐在地。 而凌倾寒则是捏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皇上:“既是他手中有的东西,一样样收回来就是了!你怕什么?” 不得不承认,这君临天下的气势,凌倾寒是有的。 皇上却是迷茫抬头,泪水淙淙:“如何能收?你告诉朕,如何能收?!” 第50章 做我的贵妾 凌倾寒在边关实在是太久了,对京中的情势并没有那么地了解。 所以此刻的他,也只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在还有封丞相在,他收敛心神,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眼中还有最后的一丝希望看着皇上:“皇上,寒王殿下说得对。如今已经是最坏的结局了,倒不如……咱们拼一把!” 皇上的眼中仍然带着绝望,却只能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而后他抬眸,看向了凌倾寒:“你……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倒是有一个想法:谁说如今皇上的膝下没有能扛起来事情的皇子了?寻王殿下不就是一个吗? 从前就传言,他是聪明又能干的。若不是后来被平亲王所害,或许如今的太子之位就是他的,所以他的能力必然毋庸置疑。 再加上他这些年如此隐忍,城府够深。若是他当了皇帝,祝星河觉得他或许能做一个好皇帝。 不过皇上并不知道他装疯的事情,自然觉得是毫无希望。 凌倾寒低头沉默半晌,才对皇上低声道:“儿臣知道了。父皇若愿意奋力一搏,儿臣也愿意追随父皇。” 这话说的并不像是父子之间,而更像是君臣。 祝星河从前也见过许许多多的案例,一些人表面上看上去非常的强大,但事实上童年很多不好的记忆会伴随他们的终身。 而一些患者,直至年老身死,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亲人。 祝星河觉得,凌倾寒大约也会成为这样的人。他和皇上之间的关系,这辈子也只有君臣而已了。 这一次的密谈,便到此结束了。 祝星河最害怕的事情并没有来临:皇上不是平亲王,不会因为祝星河听了他们说话就对祝星河赶尽杀绝,只是警告祝星河不能将此事外传。自然了,也是因为他这种有些优柔寡断的性子,让他注定了不能成为一个好的君王。 圣上和封丞相退下之后,祝星河还跪在原地,心里都有些发虚。 而凌倾寒却走上前,盯着祝星河:“本王带你回公主殿。”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在生气。 祝星河忙跟在了他的身后,刚走出殿中,他却停下了脚步。 祝星河差点儿就撞在了他的背上,抬起头的时候,竟是看到了卓定升! 不止卓定升,还有周围的那一队侍卫,将刀剑对准了他们二人。 在这皇宫之中,除了御林军和接管了御林军的凌倾寒,是没有人能佩戴刀剑入内的,尤其是在这么靠近皇上所在的勤政殿的位置。 但卓定升的圣上却竟然配了两把剑,他虽然也穿着白色的麻衣孝服,但神情倨傲,没有半分臣子该有的样子,倒像是他才是这勤政殿的主人一般。 周围都是刀枪剑戟,让祝星河微微皱了眉。 那卓定升却上前一步,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怎么在此?” 他分明就是明知故问! 凌倾寒冷冰冰的眼神扫在了他的身上:“这话该是我问你!” 卓定升的手中的长剑,却直指祝星河:“我自然是为她而来!” 祝星河咽了一口唾沫,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就将自己置身在这种场景之下了呢?! 不过凌倾寒却始终站在祝星河的跟前儿,冷冰冰地看着那卓定升:“为何?” 卓定升愣了愣,嗤笑一声:“我要做什么事,还需要和你说?!” 凌倾寒态度不变,甚至多了几分不耐:“你不说?” 卓定升更是嚣张:“不说你又能如何?!识相的就将她交给我,否则的话,连你一起杀!” “呵——” 凌倾寒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你若有能耐,便试试。” 卓定升这才意识到,如今京中的御林军,已经是凌倾寒掌管了。 可他却“不信邪”:“怎么,你敢杀了我不成?!如今太子已死,难道这江山,你们父子是不打算要了吗?!” 祝星河不得不承认,这个卓定升是比他父亲更要嚣张一些的。不过其实低调一些,有城府一些的人,才能更让人信服。 显然,凌倾寒对他这话,越发嗤之以鼻:“本王对江山没兴趣。但这么多年浴血沙场,对杀人倒是很有兴趣!” 他周身的气势不是作假,叫卓定升眯了眯眼睛,到底还是挥手示意周围的侍卫们放下刀剑。 他这才缓缓走向了祝星河:“瞧着这小宫女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寒王殿下走到哪儿都要带着她?” 看来,那一日在皇庄之中,他是认出了自己。 卓定升的眼神在祝星河身上上下打量着:“今日这样重要的时候,分明是你们父子谈话,你却还要带着她。我也想知道,这个小宫女,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来卓定升是误会了,以为祝星河是凌倾寒带来的。 其实这只是一个乌龙啊! 祝星河的心里有点儿想哭:她就是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被卓定升给盯上了呢? 然而卓定升接下来所说的话,是更加地语出惊人:“自然了,寒王殿下若是将她交给我,也不必害怕什么。我会将他放在身边的,等过两年这小丫头及笄了,就给我做个贵妾。我不会伤她性命的,还请王爷放心。” 谁要给他做妾室啊喂? 祝星河的人生目标明明就是在这宫中等到二十五岁,然后出宫去自由自在地生活好嘛?! 她鼓起勇气抬眸,看向了卓定升。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倒不如反抗一下:“我不要!” 卓定升愣了愣,疑惑地看向了祝星河:“你说什么?!” 这世上的女子恨不得都巴结着卓定升,想从他这里分上半分的富贵。 会拒绝他的人,卓定升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祝星河分明是害怕,可也许就是因为这种害怕反而给了她更多的勇气。 她挺了挺胸:“我说,我不要做你的妾室!” “哈,哈哈,今儿是什么日子?一个小宫女,都敢和我叫板?!” 卓定升丢了颜面,再度挥手,于是所有的武器,再一次对准了祝星河! 第51章 公主的意外想法 大不了就是一死,祝星河反而并不害怕什么了。 卓定升盯着祝星河,竟是觉得如同做梦一般:这世上,怎会有祝星河这样的小丫头,这么大胆?! 凌倾寒也站在祝星河的面前,直视卓定升:“世子确定要在宫中动她吗?” 卓定升冷冷一笑:“平日里都听闻,寒王殿下不近女色。如今方才知道,外头的传言也不尽是真。这丫头才多大一点儿啊?” 分明瞧着凌倾寒和祝星河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卓定升反而更高兴了一般。 他的言辞之中,再无半分顾忌:“若是早知寒王殿下是这般的话,我那儿有不少的小侍女,长得可比这丫头好看多了,寒王殿下可要笑纳?” 他饶过凌倾寒,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了祝星河的下巴:“还是说,寒王殿下就喜欢这种长得可爱的丫头?若是这般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给寒王殿下找上一些来!” 简直变态! 祝星河皱了眉,狠狠地打了一下卓定升的手,这双手让祝星河感觉到恶心! 然而卓定升终究还是被祝星河这般举动所惹恼,他竟是二话不说便伸出另一只手来,狠狠地掐上祝星河的脖子—— 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掐,祝星河整个人的身体几乎都要被卓定升的力量给提起来了! 窒息的感觉突然就出现了,祝星河本能地开始反抗,感觉到自己似乎在卓定升的身上踢了好几下。 “放开她。” 凌倾寒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祝星河艰难地睁开眼,却发觉凌倾寒竟然用一柄长剑抵住了卓定升的脖颈:“这皇宫大内,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卓定升的心里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寒王殿下,是真的会在这里杀了他的! 所以他的脖子也是僵在了当场,略微转身,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对这小宫女,还真是用情颇深啊!” 他这变态! “本王说,放开她!” 凌倾寒并不曾回答卓定升什么,反而是他的语气里,多了更多的危险和杀意。 “好,遵命!” 卓定升终究还是害怕了,轻轻松手,祝星河便被她放开了去。 “咳咳——咳咳咳——” 捂着自己的脖子,祝星河感激地看了一眼凌倾寒,知道自己这条小命是保住了。 那卓定升却觉得,如今从局势上看,他是胜券在握了。 于是便对凌倾寒笑道:“寒王殿下如今既然如此看中这宫女,我也想知道,这小宫女到底如何。不过我可不似殿下一般,等到这小宫女及笄十五岁的时候,我再求皇上将她赐给我。” 说着,他还走上前,挑衅地笑了笑:“当然了,若寒王此刻去求皇上将她收下,也不是不可。只是不知,皇上是否会治寒王殿下一个娈-孽之罪呢?!” 祝星河的眉头皱了皱,只觉得这卓定升找的角度还真是刁钻! 别说凌倾寒是王爷了,便是某个臣子被定了这样的罪名,那都是要摘帽落狱的! 而他所言,再等三年便是祝星河的及笄之年。凌倾寒肯定是不会想娶她了,若三年之后平亲王府还是如今这般做大,只怕她是“难逃一死”。 不过眼下对付卓定升最为要紧。 凌倾寒冷冰冰地盯着卓定升,倒是也不否认卓定升给他定下的这些罪名:“这就不劳世子殿下费心了!” “哼——” 卓定升最后再看了一眼祝星河,指了指祝星河,仿佛是在警告祝星河一般,这才拂袖而去。 而祝星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三年后的事情三年后再说,正好今日卓定升如此行为,让祝星河更加坚定了必须要抵抗平亲王府的心。 卓定升走后,凌倾寒也看了祝星河一眼:“走吧。” 他的心情已然极度地不耐烦了,大步朝着前头走去。 而祝星河则跟在他的身后,轻声道:“多谢王爷!” 凤栖宫之中,不管是皇后还是永乐公主,仍然都还陷在悲痛之中。 凌倾寒和祝星河自然不会说方才的事情,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丧事要紧。 然而到了晚间的时候,这件事还是在宫里头传的沸沸扬扬了。 皇后的身子不适,祝星河一个小宫女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理会太多。 永乐公主则是亲自拉了祝星河去一边,便是一顿盘问:“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寒王哥哥不可能是那种人的,你们是不是又招惹了平亲王府?” 这事儿已经不是祝星河一人能解决的了,她自然不会瞒着永乐公主。 而永乐公主本就讨厌平亲王府的每一个人,听闻此言,也是即刻就拍了桌子:“简直太放肆了!” 长夏在一旁听闻此言,也是冷笑着看着祝星河:“是啊,你简直太放肆了!在这宫里头惹事,都惹到平亲王府的头上去了?” 谁成想,永乐公主根本不听长夏说什么,转而是看向了祝星河:“本宫便是不信你,也得信寒王哥哥。你且放心吧,这三年之中,本宫不会让卓定升动你一根汗毛的!想从本宫的手里头抢人,他想都不要想!” 永乐公主旁的不说,却是护犊子的。 她看向了长夏,微微皱眉:“你先退下吧,我有事要和祝星河说!” 长夏如今可是唯一的大宫女,在这种时候,自然是不愿的。 可永乐公主不过微微皱眉,长夏便低了头,再不敢多言什么,带着其他宫女就退下了。 一时之间,这屋子里只剩了祝星河和永乐。 祝星河虽然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却还是低了头,委屈巴巴道:“公主殿下,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处处惹事的,如今还连累了寒王殿下的名声,请公主殿下赐罪!” 配上她这一张苦巴巴的脸,倒是让永乐心里头的那几分脾气一时间都没了多少。 她轻轻挥手,对祝星河道:“本宫想到了一个法子,不如你听听?” 她有法子? 祝星河忙抬眸,眼神里带着期待:“只要能救奴婢免遭毒手,叫奴婢做什么都行!” 第52章 局势如何 永乐微微一笑,却突然凑近了祝星河:“你也瞧出来,我寒王哥哥的不对劲了吧?!” 她也看出来了? 祝星河眨了眨眼,就看到永乐噘嘴道:“本公知道,你们平日里都说本宫娇纵,不知道体恤旁人。所以你们都觉得,旁人有什么不对劲,本宫是看不出来的是不是?” 这永乐公主,在这种时候,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不过祝星河当然不能这么说,只是毫不吝啬地对永乐“拍马屁”:“公主英明!” “嘁——你最是滑头。” 永乐公主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儿,对祝星河的态度也还算不错:“这样吧,若这三年之内,你能治好寒王哥哥的病,我就将你的身契还给你,放你自由好不好?” 她所做的一切,其实也只是为了对抗平亲王府而已:“到时候你就不是宫里头的人了,自然也不存在将你赐婚给平亲王世子的事情了,你看如何?” 其实祝星河觉得,永乐公主想的太简单了。 在这宫里头有他们护着,卓定升尚且能找到机会呢,若是自己真成了个平民百姓岂不是更容易为人鱼肉? 不过祝星河觉得,这也是个机会:倘若三年之中卓定升忘了这件事,或者三年后局势已经不是这样了。她岂不是白白赚了个出宫的机会,甚至不用等到二十五岁了? 所以祝星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好,一言为定!” 她这话的语气,仿佛她和永乐公主是平等的,而不是主仆关系。 不过永乐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笑着对祝星河道:“好,那你放心吧,在这三年之中,本宫只要还在,就不会让你落入卓定升的手中的!还有今天的事情,父皇和母后也不会对你追究什么的!你只要……能让寒王哥哥回到以前的样子,本宫什么都依着你!” 旁的不说,对自己在乎的人,永乐公主是全心全意的这件事,祝星河还是很喜欢的。 不过祝星河也突然开始好奇了起来:“寒王殿下,从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让永乐陷入了略微的思索之中:“其实在我的记忆里,寒王哥哥小时候也不爱说话不爱笑。但是他还是会笑,也会高兴的。” 凌倾寒笑?还是那种童真的高兴的笑?祝星河实在是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模样。 而永乐公主也轻叹一口气,彻底陷入了回忆之中:“小时候寒王哥哥最是温和体贴的,虽不爱笑,但总是将我们照顾的很好。寒王哥哥长得也好看,那时候我觉得,寒王哥哥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就像是玉皇大帝的太子,如今下凡历练来了,才有寒王哥哥那般呢!” 永乐对凌倾寒的评价居然这么高,是让祝星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不过很快,永乐的眼睛就耷拉了下来:“他以前也有脾气,但不像是现在这样,好像随时都想杀人一样。他身上的戾气太重了!” 这话说的不错,凌倾寒的眼神的确像是随时都会杀人。 永乐看着祝星河,认真道:“我觉得现在的寒王哥哥很孤独。他不会笑,也不会将自己心里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可能连凌妃娘娘,都不知道寒王哥哥到底在想什么。凌妃娘娘应该也很担心,再这么下去,寒王哥哥会垮掉。” 关于凌倾寒的事情,其实祝星河也听说了许多许多。 而正如永乐所言,祝星河对凌倾寒如今的心理状况的判断也是,如果再这么下去,他只怕会垮掉。 永乐的脸色有些伤心,也将祝星河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祝星河,你帮一帮寒王哥哥好不好?我只想让他再一次地开心起来,不想让他做如今这个冷冰冰的外人口中的丧门神。祝星河,只要你帮了寒王哥哥,我就帮你,怎么样?” 没有祝星河拒绝的机会,祝星河其实也不想拒绝。 点了头,就瞧着永乐突然将自己的小拇指伸了过来:“我们就学着民间那些人的样子,拉勾!拉勾了你就不能再反悔了,你的性命,就算是和寒王哥哥绑在一起了,如何?” 可真幼稚啊! 祝星河撇了撇嘴,却到底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和永乐公主的小拇指勾在了一起:“那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吧!” 承诺在这种时候,并非是儿戏。 而自那一日之后,永乐对祝星河的态度,果然好了许多,也不再总说祝星河是只会惹事的麻烦精了。 虽说朝臣们多有异议,凌倾寒也多次在朝堂上反对。 可有平亲王的一力镇压,皇上最终还是决定,让太子在三日之后下葬。 这三日,京中皆是一片缟素,而皇上给太子最高的尊荣,便是太子下葬的典礼,竟然快要赶上一个帝王下葬的规模了! 可祝星河瞧着,却只感觉到心寒而可笑:太子殿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没有一个人替他昭雪真相。在这种情况下,给他再多的死后殊荣,又有什么用处呢?! 下葬的这一日,太子妃数次哭晕在了太子的灵柩前,甚至说要和太子一同去了。 他们二人成婚多年,膝下却没有子嗣。太子殿下唯有一个庶子,也被过继到了平亲王府。 太子妃若不是已经万念俱灰,又怎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她堂堂尊贵的太子妃,竟然主动要求为太子殿下守灵三年。 不过在祝星河看来,这或许也是她保全自己的一种手段吧:太子出事,还有什么人能护着太子府中的人呢? 他们可都是最最支持太子的人,其中不乏朝中重臣的子女或者幕僚。太子一死,平亲王只怕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而果然就如同祝星河所想的一般,太子死后的这两个月之中,京中的局势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朝中有人开始催促圣上立储,明知圣上膝下如今没有合适之人,却想以此而倒逼圣上改里平亲王为储君。 京都之中,百姓们也开始流言纷纷。 第53章 凌倾寒惹麻烦了! 虽然有寒王和公主还有一些朝臣们力保太子妃,然而太子妃坚持,平亲王也乐在其中,自然就定了让太子妃去守灵之事。 除此之外,这件事仿佛给了平亲王“点拨”一般,让平亲王在朝堂之中提出,应当让凌倾寒随同去守灵三年。 平亲王的理由很充分:一则,凌倾寒和太子殿下关系匪浅。太子殿下在京中的时候,最惦记的便是身在边关的凌倾寒。所以兄弟之谊而言的话,凌倾寒本就该为兄长守灵。 二则,便是君臣之义。 太子为君,而且还是一个明君。凌倾寒为臣,而且还是一个忠臣。 用平亲王的话来说,凌倾寒既然愿意为了朝中驻守边关苦寒之地,自然就能为了太子守住灵前一片安宁。 三责,更是为了功臣之名。 这偌大的一个朝中,除了平亲王之外,就只有凌倾寒手中的兵权最多,最是勇猛胜仗了。 所以平亲王说,太子的灵前若非有凌倾寒守着,那么谁都不能放心。 这三条说下来,条条似乎都说中了“要害之处”! 每一条都是凌倾寒不能反抗的理由,若要反抗,似乎就是不忠不义之人了。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平亲王这么做,只是因为害怕凌倾寒。 更准确的说,他害怕的是凌倾寒手中的兵权。所以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卸掉凌倾寒手中权力,若是有可能的话,他更希望的是将凌倾寒手中的那十万大军据为己有。 朝堂之中自然有人帮凌倾寒说话,也有人看穿平亲王的心思。 然而更多的人,却是无动于衷。 他们其中有一部分的朝臣本就是平亲王的拥趸,恨不得巴结着平亲王,自然平亲王说什么,他们就顺从什么。 还有一些人,是在观望着的。其实他们或许也并不支持平亲王的想法,然而看到如今皇上的膝下凋零,平亲王和世子说鼎盛这些年又对朝政上的事情比较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为着整个朝中的未来考虑,他们即便是不喜欢平亲王,也知道对于储君而言,其实平亲王才是现在最好的不二选择。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就妥协了。 然而凌倾寒是什么人? 这一日陪同永乐去给太子上香归来的时候,祝星河就听闻,凌倾寒做了一件事:他出了朝堂,走到宫中外门的时候,便当着平亲王的面儿,斩杀了一个平亲王手里的副将。 起因是因为那副将在朝堂之上顺着平亲王的话逼迫凌倾寒,要凌倾寒将掌管御林军的权力交出来。 那副将本不该出现在朝堂之上,却借着平亲王的势,对凌倾寒一个堂堂王爷殿下施加压力。 虽说凌倾寒顶住了朝堂上的压力,只要皇上不松口,他是绝不会将兵权交给任何一个人的。 但是这件事对凌倾寒来说,也已经是超越了他能忍受的事情。 所以他们一同出了宫门的时候,凌倾寒二话不说,便当着诸多大臣的面儿直接亲手将那副将的头颅给斩了下来! 听闻她如此做法之后,还将许多文官都吓得走不稳了,是被家里头的家丁小厮给抬回去的! 但自然了,凌倾寒做这件事情的后果,也很严重。 听闻平亲王当即就要拔剑问凌倾寒“讨一个公道”,还是被周围的大臣们拦下来的。 接下来,平亲王带头上书觐见皇上,要求皇上彻查此事,给那副将一个公道,惩罚凌倾寒。 他这么一说,自然就有人跟着他一起上书。 甚至不乏已经有平亲王一脉的人提出,要罢了凌倾寒“寒王”的封号,并且将凌倾寒手中的兵权收回。 还有甚者,上书说凌倾寒嗜血好杀,怕是得了疯魔之症。不仅要皇上罢了他“寒王”的封号,还请求皇上将他软禁在京中,等太医们将他“医治”好了之后,再行放出。 事情一出,永乐公主便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寒王府了。 但她并没有带祝星河,反而只是带了长夏。 祝星河心里清楚,如今长夏才是她的大宫女。所以虽然多少是有些担心凌倾寒,却到底还是顾着自己花园里的事情,没有凑这个热闹。 然而不过短短三日的功夫里头,在京都这件事,就已经开始闹得不像话了起来。 起初,只是朝臣们围着皇上的平亲王闹一闹,说是凌倾寒在宫门口杀人这般行径,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后,就有言官进谏,说希望皇上能严惩凌倾寒。他们很多人的想法出奇地统一:将凌倾寒软禁府中,等太医将他治好之后,再行放出。 自然了,他们也收敛了一些,没有提兵权的事情。 可谁的心里头不知道呢?只要凌倾寒一被软禁,就由不得自己了。到时候自然太医说什么时候能将他放出来,才是个准话。没准是三五年,也或许是一辈子。 兵权总要有人接手,放眼望去这偌大的朝中,可不只剩下平亲王有资格又有本事来接手凌倾寒手中的十万大军了吗?!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整个京中的百姓们都开始议论起这件事情来。 就祝星河听闻的,百姓们的态度也仿佛出奇地一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凌倾寒是皇室中人,就该以身作则,将杀人事件负责到底。 而且在坊间,人人口耳相传之中,几乎将凌倾寒描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鬼的样子。 祝星河听说,如今这民间若是有谁家的小朋友不听话,大人们都是要那凌倾寒来吓唬的。 在百姓们的眼中,可以全然不顾凌倾寒在边关的那些功绩,而只说凌倾寒是个魔鬼。 到了第四日的时候,凌倾寒干脆就不上朝了。 听闻有百姓们和那副将的家人,已经等在了寒王府的门外“抗议”。 府衙官兵们都不敢去驱赶,甚至和寒王府前来驱赶的小厮侍卫们起了冲突。 若说这一切的做法都和平亲王府没有关系,祝星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而凌倾寒不再露面,皇上也对这件事总是避重就轻,便可知他们二人的态度。 第54章 出宫的法子 一直到事情到了第七日的时候,民情民怨仿佛已成鼎沸之势。 皇上一开始的打算似乎是想要不理会这件事,就让它慢慢过去就是了。然而如今瞧着,倒是不大可能的了。 就算是之前还在支持凌倾寒,为凌倾寒说话的朝臣们,此时此刻也都不再说话,不再帮着凌倾寒了。 而听闻,平亲王府的人更是帮着那副将的家人和一些闹事的“百姓们”堵在凌倾寒的门口。 整整五日,不见凌倾寒出门。 自太子去了之后,皇后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些日子又是显而易见地难受了起来,整日唉声叹气,想保住凌倾寒,却奈何有心无力。 凌妃娘娘是凌倾寒的生母,自然也是处处要为凌倾寒奔波的。 可只有凌家人权力支持凌倾寒,在这偌大的朝中,甚至在这偌大的京中而言,力量也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这两日里头,永乐公主也是急的整日整日睡不着,嘴角都起了两个火泡来。 一直到了第八日早上的时候,听闻那副将的家里人都开始动手打-砸寒王府,永乐公主便再也坐不住了。 然而不等她说要出宫,凌妃娘娘也送来了消息。说是凌倾寒想见寻王殿下,要将寻王殿下秘密送出宫去,顺便“借用”祝星河。 永乐公主有些疑惑,为何专门点名了要祝星河? 凌妃娘娘并不知道祝星河和寻王殿下之间的事情,也是疑惑。 祝星河只觉得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却也得硬着头皮给永乐公主和凌妃娘娘解释,说是她之前去过宁妃娘娘那儿治疗寻王殿下。 如今这偌大的宫里头,只怕也没有几个太医愿意跟着“疯魔”的寻王出宫。 所以寒王和寻王,便只能想到她。希望祝星河跟在寻王的身边,多少能在寻王殿下“发疯”的时候控制一下。 虽说这解释实在是显得有些牵强,不过祝星河就是个伺候花园的小小宫女,也没有什么背景,由不得凌妃娘娘和永乐公主不相信这个解释。 她们到底还是让祝星河坐上了送寻王殿下秘密出宫的轿辇,跟在了寻王的身边。 在宫里的时候,寻王尚且显得疯疯癫癫的。 快到了宫门的时候,他却是冷不丁地对躲在马车角落里的祝星河道:“你便是这么怕本王吗?靠近本王些坐着,本王不会吃了你的!” 祝星河咽了一口唾沫,不自觉地就看向了他坐在木椅上的双腿,忙摇了摇头:“不了不了,马车里的空位本就不大,奴婢不敢!” “你……” “停下!” 然而寻王不过刚刚开口,外头忽而就传来了守宫门侍卫的声音:“马车里是谁?!” 他们本就是秘密出宫,按理来说,皇后和凌妃娘娘应该给他们打点好了一切才对。 不过祝星河还是留了个心眼儿,掀开了车帘看向了外头,果真瞧着两个侍卫拿着长枪走了过来:“哪个宫里的马车?此刻出宫要做什么?” 他们看着并不好惹,祝星河的心里转了转,却到底没说实话:“你们不曾得到消息吗?怎地不放我们出宫?” 她表现得很淡然,甚至还有几分倨傲。 让那两个侍卫有些一时摸不着头脑,一个侍卫想上前进入马车查看,却被祝星河一把推开。 祝星河顺势跳下马车,冷冰冰地瞪了那侍卫一眼:“马车里有贵人,岂是你们能打扰的?!” 祝星河年纪小,可身上的气势却是不少,让那两个侍卫有些犹豫:“你们是哪个宫里头的马车?可有出宫令牌?” 祝星河微微挑眉:“我们还需出宫令牌吗?平亲王和世子殿下,是如何吩咐你们的?” 其实她只是试探,若这两个侍卫不是平亲王的人,她自然就要拿出皇后娘娘给的令牌。 可若他们是平亲王府的人,只怕他们刚一出宫,就会被平亲王府的人盯上。到时候别说是她祝星河了,就是寻王和凌倾寒,也得更多“官司缠身”。 而那两个侍卫上下打量着祝星河,到底是皱了眉头:“世子殿下说这两日宫中发生了太多事情,让咱们好生守着宫门。没有他们的准予,任何宫中之人都不能擅自出宫。你必须得让我们知道,这马车里头是什么人,你们出宫是为何!” 还好,这侍卫是个蠢的。 祝星河也稍稍放下心来,越发倨傲地看着那侍卫:“这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事情。若你们今日挡住了去路,要我们如何给王爷交代?难不成世子没有吩咐过你们,这两日若是有贵客出宫,便要放行吗?” 祝星河是在赌,赌平亲王和世子卓定升在这宫里头的肆无忌惮。 果然,这两个侍卫又相互对视了一眼,气势也大不如方才,甚至多了几分恭敬:“那……姑娘你可有平亲王府的令牌?” 祝星河却冷哼一声:“你也瞧见了,我是这宫中之人。若我随时带着平亲王府的令牌,成何体统?!” 不等这二人再有反应,祝星河的脸色便越发难看了起来:“究竟让不让我们出去,你们说一句话就是了!便是要叫我们回去,我们也即刻打道回府。可若日后真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也请你们到时候出面解释才是。” 其实宫中的侍卫大多都知道一个道理:平亲王府的事情,少过问少招惹。 果然,其中的一个侍卫拉了拉另一人的衣袖:“行了,放他们出去吧!又不是要入宫,他们反正是出去的。惹事也不惹在宫里头,和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那另一个侍卫也被说动了,又看了祝星河一眼,才对祝星河挥了挥手:“那你们就出去吧!” 竟然这样简单? 祝星河上马车的时候,却也听到了寻王冷笑一声:“你倒是会利用平亲王府的势力啊!” 分明是在嘲讽她,却让祝星河莫名有些委屈地辩解:“若非如此,如何出宫?” 寻王愣了愣,才低头,小声道:“如今连你一个小小宫女,都能顶撞本王了?” 第55章 寒王要见她? 他虽然严厉,身上却没有杀气。 倒是让祝星河大着胆子嘟囔道:“这不是顶撞,只是好心提醒罢了。” 寻王似乎难得是以如此正常人的模样和旁人交流,所以还有些不习惯。 他盯着祝星河看了半晌,才低头轻笑:“瞧着你模样乖巧,但实在是和性子大胆的。” 祝星河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王爷,咱们回来的时候,只怕是不能走这个门了。” “唔。” 寻王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祝星河的手上:“你……有什么打算?” 祝星河觉得,他们两个人的交流有点儿困难:寻王好像总是自顾自地说一些和她说的话无关的话! 但谁叫他是爷呢? 祝星河摇了摇头:“打算一会儿什么都不听,让您和寒王殿下好好说话,奴婢绝不插嘴。” “扑哧——” 寻王笑了,祝星河抬眸的时候,忽而发觉这男人笑起来其实还挺好看的。 至少……比凌倾寒那个冰山脸要好看许多。 不过寻王也只是笑了片刻,才认真地看向了祝星河:“我是说你的未来。三年之后,你当真要嫁给卓定升吗?” 他这个王爷怕是平日里在屋子里待着也无聊吧?否则怎会突然想起要关心自己呢? 但既然他问了,祝星河也是认认真真地回答:“自然是不可能嫁给他的。若三年之后我还没有得到旁的机会,便是一刀抹脖子自尽,也是不会嫁给他的!” 祝星河说的笃定,倒是叫寻王越发有些不屑地轻笑一声:“你这小丫头,尚且还不知生命可贵罢了。有人苟且偷生也要活着,有的人却要为了区区小事就去死。” 苟且偷生也要活着? 说的是他自己吗? 祝星河回头看向了寻王的时候,他却低了头闭上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仿佛刚才关心祝星河的人不是他一般。 可……或许在这一刻,祝星河也意识到,其实他说得对。 自己来到这里开始,每一天也在过着,却是消极的:她甚至期盼着,或许有朝一日她死在这里,却还能回到从前的那个世界。 那个她拥有着的一切的世界,将这里发生的所有酒店当做一场梦而已。 可对寻王这样的人来说,活下去,是他们最大的期盼。 “王爷,咱们到了!” 祝星河正想着的时候,外头忽而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 寻王一句话没有说,便默默地将木椅推向了马车的外面。 他们此刻也并不在寒王府的正门,而是在小巷后门之旁。 可祝星河一下马车,仍然能听到正门口的声音,像是有许多人在抗议。 寒王府后门口自有人接应他们,寻王很快就被抬了下去。 祝星河自己下了马车,跟在寻王身边的那小顺子的太监也是主动上前来扶了祝星河。 他眼中带笑,似乎很喜欢祝星河:“已经许久不曾有什么人能让主子说这么多了,你可真是主子的福星!” 他是寻王最信任之人,自然知道寻王的一切。 不过他这话,却是叫祝星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公公谬赞了。” 寒王已经在府中等着他们了,这虽不是祝星河头一次来寒王府,不过寒王府中那冰冷的感觉,却仍让祝星河感到不适。 来接他们的人便是双溪,双溪看着祝星河和寒王,笑的十分妥帖:“我们王爷此刻正在书房练字,等着寻王殿下和祝星河姑娘呢!” 在宫里头的时候,其实就算是遇到了再亲和的主子,祝星河也始终能感觉到,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室中人,就是将她们当做奴婢罢了。有时候,宫里头的奴才,还不如他们养的宠物。 可寒王身边的人不一样,双溪一句“祝星河姑娘”,便足以让祝星河的心里生出许多的感谢来。 寻王一路被双溪推着,也是环顾四周,有些感慨:“记得上一次来寒王府,已然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里比从前,更让人觉得冰冷。” 他的感慨,让双溪也叹了一口气:“王爷性子如此,只盼着日后若是能娶个好脾气的王妃,才能让这府中有几分家的感觉吧!” 说话的功夫里,他们已经到了凌倾寒的书房。 便是在这刚刚开春并不温暖的日子里,凌倾寒的书房大门也是敞开着的。 一般的王爷院落都有名字,尤其是书房这样的地方。就像是在宫里头,皇上“办公”的地方要叫勤政殿一般。 然而凌倾寒书房那本该放着匾额的地方,却一个字都没有写。 祝星河注意到,寒王府中其实不仅仅是书房,大部分的院落都没有书写什么名字。就如同寻王所言,这里对凌倾寒而言,大概也并不能称之为一个“家”。 远远地看向了正坐在桌前写字的凌倾寒,瞧着他的表情平静,寻王也是道:“写字是最能叫人静心的,他如今能静下心来,一切便都好说。” 可祝星河觉得,凌倾寒大概只是在用写字这样的方式,来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其实在那双眼睛下头,藏着许许多多的暗涌翻滚。 甚至是从他握笔的姿势,到他书桌下紧紧绷直的脚尖,无不在暗示着,他很在意外头的那些人,并不能真的静下心来。 一直到他们进门的时候,凌倾寒才放下手中的笔,眸色沉沉地抬头看向了祝星河和寻王。 寻王进门,倒是语气还显得轻松:“如何?我瞧着你这里是个好地方。” 凌倾寒也只微微一笑,起身亲自给寻王倒茶:“如今我这里,可是全京中最好的地方了。” 他开门见山,又看了一眼祝星河:“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两件事。” 祝星河不想听,她就是一个小小宫女,并不想介入皇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之中。 然而凌倾寒却自然而然地给祝星河也倒了一杯茶,并示意她坐在寻王的身旁:“第一件事,我想好了。皇位我不想要,也要不了。我在边关多年,性子已经成了如今这般。若是叫我上位,只怕要做个动辄喊杀的暴君。” 第56章 如何处置? 只怕这全天下,除了凌倾寒之外,再不会有人这么说自己了吧? 不过祝星河觉得,能意识到这件事,就证明凌倾寒是能克制住自己的。 这个世界上,能克制住自己的人太少太少了。 凌倾寒若是成为帝王,或许会很严苛,但绝不会是一个暴君。 寻王对凌倾寒的话,也是不置可否:“可父皇也说了,他如今没有别的选择。太子一死,他膝下便没有了能和平亲王的势力对抗之人了。否则的话,也不会让太子三日下葬这般仓促了。” 包括寻王在内,偌大京中之人,对太子其实都是心服口服的。 凌倾寒看向了寻王,眼神认真:“不是还有皇兄你吗?” 祝星河也觉得,就寻王殿下能在宫里头藏得这么深的心思和城府来看,他的确更适合做一个帝王。 然而寻王的第一反应,却是断然拒绝:“我不成的。别说如今人人都以为我是个傻子,便是我这条废了的腿,也绝不可能继承皇位!” 他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腿,倒是让祝星河相信,他的双腿是真的废了,而不是和他的时差一般,是装给别人看的模样。 可显然,凌倾寒早已想好。 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连平亲王府那样的,都能得到如今的荣耀赫赫。寻王兄又如何不能做一个明君呢?何况当初父皇本就是选定了王兄做太子,如今王兄也不过是为了自保才做出这样一幅模样来的,不是吗?” 等等—— 这样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在自己一个小宫女跟前儿说啊?! 祝星河突然意识到,若是他们今日的谈话被旁人听去了,只怕要说他们一句“谋逆”的! 她既不是什么宫里头的重要人物,又不是什么名声赫赫的对他们有利的大臣们,凌倾寒为什么专门要点名见她啊?! 正当祝星河想着的时候,凌倾寒也看向了祝星河:“何况,日后若真有人怀疑你,大可以说是这些年祝星河在你的跟前儿秘密给你治疗。到时候你是那九五之尊位置上的人,她的生死也是你一人说了算。只怕那会儿大家还要巴结着她,喊她一句‘神医’也未可知!” 不不不!祝星河不要做什么神医!她就想做个能在宫中活下来的人,然后等到二十五岁出宫之后,攒够钱能养活自己的下半辈子。 这种皇位之争,她实在是没有兴趣也没有想法啊! 祝星河当着不明白了,除了她治好了永乐公主这一点之外,这凌倾寒到底是看中了她什么啊?竟然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都要让她在场? 祝星河以为,寻王能清醒一点儿。 然而寻王沉默半晌,却竟然抬眸认真地看向了凌倾寒:“你说的这法子,倒是也可行。自古成王败寇,坐在那位置上的人便是将黑说成了白,也总有人拥趸。何况是想要保住区区一个小宫女的命,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疯子,两个疯子! 祝星河这下是真的确定了,只怕他们一家子都有点儿什么遗传的精神疾病,才能有如此疯狂的想法吧? 凌倾寒站在寻王的面前,对着他伸出了手:“若你愿意,便是再难,我也会帮你。自然了,我并不是想帮父皇。我只是不愿看到平亲王父子上位,到了那一日,不管你我,都没有活路。” 凌倾寒对皇上的怨恨,似乎很深。 祝星河都有些紧张地盯着寻王,不知他会做什么选择。 片刻之后,寻王却缓缓地伸出自己的手,而后紧紧地握住了凌倾寒的手:“很多年都不曾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你是头一个,我不知会不会叫你失望。不过拼一下,总好过苟活于世。” 果然,他所说的那苟活着的人,就是他自己。 就这样,两个看上去毫无可能做皇帝的王爷,在这样一个本不该谈论这些的日子里头,决定了关系他们往后生死的一场豪赌。 而祝星河,则成了这场风云漩涡之中,可怜巴巴的一片叶子。 掉落在了漩涡的中心,便是再奋力,也挣扎不出这命运的摆弄。 但显然,寻王这些年似乎也在等着这样的一个机会。 至少和凌倾寒说了这些之后,他那始终带着阴鸷的眼中,总算是多了几分明亮。 心情也好了不少一般,主动开口:“第二件事,就是眼下的这件事了吧?你这府门外头有那么多人,你总要解决,是吗?你如今怎么想?” 凌倾寒在边关多年,对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和京中那些人一般有那么多谋略:“我想直接杀到平亲王府,将他们父子二人的人头斩落!” 啊这男人,祝星河真不知该说他是个莽夫,还是该说他英勇无比。 自然了,寻王也并不赞同这个看法。 他摇了摇头,却看向了祝星河:“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被突然“点名”的祝星河愣了愣,而后忙摇头:“奴婢……奴婢不知!” 寻王的眼神,却即刻就冰冷了下来:“你若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想说,那今日叫你来,意义何在?” 祝星河觉得,他有八分是在威胁自己。 可她也不敢赌那两分,毕竟小命要紧。 所以她忙站起身来,低声倒是出了个主意:“奴婢觉得,王爷殿下不必杀到平亲王府去。只要在门口挑几个平亲王府的人杀鸡儆猴,旁人见了血,自然就不敢再招惹了。” 那些百姓们本就对凌倾寒这“丧门神”有所耳闻,见了血之后,必定一哄而散。 寻王却皱了眉,语气不善:“一个大臣就足以让父皇如此对寒王,若再多百姓,只怕父皇会惩罚他。” “不会的。” 祝星河笃定道:“皇上不会为了平亲王,失去寒王殿下这个左膀右臂,何况……”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不知该不该说。 却听到了凌倾寒冰冷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何况什么?” 祝星河咽了一口唾沫,知道凌倾寒可能并不想听,却还是如实说道:“何况皇上的心里大半觉得亏欠殿下,只要殿下做的事不威胁到江山,他应当不会处置殿下。” 第57章 看热闹的人群 凌倾寒倏然抬眸,眼神落在祝星河的身上的时候,冷冰冰的感觉,几乎将祝星河“冻僵”。 好在一旁的寻王殿下及时道:“本王觉得,这小宫女说的有理。与其叫他们这般在你的府门口不眠不休的吵闹,倒不如杀一儆百。只要父皇不处置你,其实旁人是拿你没有别的法子的。” 凌倾寒点头,将那冰冷目光收回,二话不说,便顺手拿起了一旁的长剑:“好,如你们所言。” 他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他们?! 祝星河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她方才说的话,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最不好的一个办法。 她看向了寻王,瞧着寻王的面色倒是轻松。一时之间,祝星河简直要怀疑,寻王殿下对凌倾寒其实根本就不在乎。 或者说,他如今对任何人都不在乎。他要的是那个位置,他能隐忍多年,也能为了那个位置而不择手段。 他……真的会是一个好君王吗? 这房里没有旁人,寻王便回头看向了祝星河:“推我出去,看看情况。” 祝星河忙不迭地推着寻王赶上前去,出了这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了外头有人在喊。 “还我夫君命来!” “寒王殿下杀人了!” “寒王犯法,与庶民同罪!” …… 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便是体力再好的人,恐怕也不敢在堂堂王爷的府邸门口,这般放肆地大喊吧? 寻王和祝星河自然不能露面,双溪将他们安排在了门后的长廊之中。这个位置从外头是看不到他们的,但从他们这里,却能很清楚地看到外头的情况。 寒王府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外头的那些人突然就都停止了呼喊。 其实祝星河理解他们,毕竟谁第一次看到凌倾寒这张冰山一样的脸的时候,只怕都会吓一跳吧? 而且祝星河相信,此时此刻的凌倾寒眼中一定带着杀意!若非是那些人的背后有人支持,只怕现在个个都要吓得屁滚尿流的! “有好戏看咯!” 寻王却在此刻突然开口,声音里带了几分玩味。 这让祝星河有一种很不喜欢的感觉:“寻王殿下方才怎么也没有嘱咐寒王殿下一句?若是他当真杀错人了,错杀无辜百姓,只怕这京中的矛头便都要对准他,皇上也保不住他了。” 祝星河有些懊悔,她方才想提醒凌倾寒,又怕自己是在这两位王爷跟前儿没有说话的余地,到头来落得个被笑话的下场。 可此时此刻,想到后果,她就觉得她该提醒凌倾寒的。 而寻王却在此刻抬眸,笑着瞧着祝星河:“怎么,你对寒王便这么没有信心吗?” 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悠远地看向了门外:“若他连这点儿的分辨都没有,那他当真就白白地在边关磨炼了那么多年了。” 这是寻王对凌倾寒的信任吗?其实祝星河的心里并不能笃定。 她只是瞧着凌倾寒走出去之后,那副将穿着一身白衣孝服的遗孀便突然扑了上来,指着凌倾寒道:“你还我夫君命来!” 她的脚步被双溪挡在了凌倾寒的面前,不过祝星河也确定,便是双溪不拦着,她也不敢太过靠近凌倾寒。 而凌倾寒的目光不曾在她的身上多做停留,话却是对她说的:“给本王让开!” 显然,凌倾寒已经有些生气了。 那女子说完之后,便后退一步,似是被凌倾寒的气势所震撼到了。 而凌倾寒上前,神色定格在人群之中的一人身上:“你,过来!” 大家都害怕凌倾寒这般气势,那人群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来。 露出了人群之中站着的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岁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锦袍看上去虽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富贵,却也绝不是普通人家。 他的头发几乎都已经掉光了,半个脑袋都是秃的。大腹便便的样子,叫祝星河瞧着就觉得十分油腻,又有些眼熟。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祝星河应当是在宫中见过他的。此人……很大的可能性是和平亲王有关。 那人被暴露出来之后,也是咽了一口唾沫,而后看向了凌倾寒:“你……你要做什么?” 凌倾寒将手中长剑“锃”地一声从剑鞘之中拔了出来,直指此人:“本王记得你,你是平亲王府的管事的。怎么,你也来看本王府中的热闹?” 那管事的后退一步,脸色已然变了:“王爷,您不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杀了小的吧?” 凌倾寒也不避讳:“世人都叫本王一声丧门神,你说本王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他逼近那人,丝毫不顾旁边百姓们的指指点点:“说罢,你来本王的府门前,是作什么来的?” 其实要祝星河说,凌倾寒这问问题的态度,也实在是……太直白了一些! 不过显然,配上凌倾寒这一副“丧门神”的表情,已经足以震慑众人了。 那管事的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嘴,却是半天都没有说出多的话来。 凌倾寒于是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再上前一步—— 说实话,当凌倾寒手中的长剑轻轻巧巧地没入那人的胸膛的时候,祝星河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她的印象里头,用剑去刺一个人,一定是有动作,或者有身影的。 然而这长剑在凌倾寒的手中,竟然就像是一个玩具一般,就那么直接刺入了那管事的的身体里。 若不是血顺势而出,祝星河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那管事的也是低了头之后,愣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了凌倾寒。 他张口准备说些什么,血却从他的口中奔涌而出! “呵,阿寒还是和从前一般,见人见事极其精准!” 寻王似乎对这一条人命死在眼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反而对凌倾寒的果断多加赞赏:“若京中人人做事都能如同阿寒这般利索,只怕也少了许多烦恼呢!” “杀人了!寒王又杀人了!” 在片刻的安静之后,人群之中又有人突然喊叫了起来。 本还聚集在这门口的人群,几乎一哄而散! 第58章 有命没命? 凌倾寒眼疾手快,再上一步,抓住了另一男人,二话不说便将长剑再度出鞘! 血光之间,这寒王府的门口已然乱成一片。 凌倾寒手执滴血长剑站在那二人倒地的身前,犹如地狱里而来的修罗。 双溪则是站在凌倾寒的身边,对着一拥而撒的人群喊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是想针对我们寒王府,便正大光明地来!不要扯上死者的家人,没得丢了脸面,还丢了性命!” 这话,自然是对平亲王府的人说的。 说实话,祝星河已经愣在了这院子里:这个主意是她提出来的,说让凌倾寒杀一儆百。 可她如何能想到,凌倾寒能雷厉风行到这般地步呢?! 她如何能想到,其实凌倾寒这么做,震慑人心的效果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的呢? 人群散尽之后,凌倾寒才将手中长剑扔给了一旁的双溪:“将这里打扫干净!” 而后他回头,却对着一旁的那些府邸正在偷看的人道:“本王行的正坐得端,若是明日有人想上书父皇参奏本王,本王也全然接受便是。只是你们上奏前,最好想清楚你们要说什么。胡言乱语者,本王绝不放过!” 他气势如龙,掷地有声的话一出口,再也无人敢多说任何。 等他转身的时候,祝星河便看到躺在地上的那管事的竟然动了动! 这才意识到,估计是凌倾寒有心放他一条生路,根本就没有将长剑刺在要害上。 果然,人群散尽之后,府中有训练有素的侍卫出门,将那二人抬了回来。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里头,外头的血迹也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了。人群不在,这寒王府的门口便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再无半分吵闹过的痕迹。 另一人是死透的了,长剑直接没入了他的心脏之中,也算给他了个痛快。 但那管事的不过片刻就醒来,躺在厅中的地上,“哎呦哎呦”地喊叫着,打着滚。 瞧着他那痛苦的样子,双溪都有些嗤之以鼻:“行了,一个大男人,叫成这样成什么体统?王爷没有将你杀死,留你一条性命,你该知道是为何吧?” 那管事的身上的血流的并不多,却能瞧见他身旁的那人便是已经死了,胸口也在源源不断地汩汩流血。 祝星河这下才算是彻底明白,凌倾寒是要用这两个人去威慑剩下的人,而要用这个年轻的探子,来“杀鸡”而“儆”管事的这只“猴”。 果然是好手段!祝星河自愧不如! 和寻王躲在屏风之后,却听得寻王低声道:“你带上斗笠出去吧,只怕一会儿还用得上你。” 寻王本也该出去,不过他这木椅和断了的双腿实在是明显。 寻王话音刚落,即刻便有人给祝星河递了一个黑纱斗笠来。 祝星河小步而出,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凌倾寒的身后。 那管事的已经吓得身体如筛糠一般地抖动了起来:“王爷……王爷,小的知错了!” 祝星河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对双溪小声道:“你们得找人去保护那副将的家人。否则今日的事情一旦闹大,那副将的家里头被惨遭杀害的话,这盆脏水只怕是要泼在寒王殿下的身上!” 双溪惊讶地看了一眼祝星河,忙不迭地就往外跑去。 管事的坐在正中,手中是粘稠的鲜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凌倾寒则是坐在堂中正中,盯着这管事的,一言不发。 眼瞧着局面僵在了这里,祝星河“自告奋勇”地上前一步,对那管事的轻咳一声,而后将自己的声音压低压沉:“说罢,你们有什么计划?” 那管事的抬眸看了祝星河一眼,又看了凌倾寒一眼,而后低了头。 祝星河也抬眸以询问的眼光看向了凌倾寒,只瞧着凌倾寒随意挥了挥手,仿佛在告诉祝星河,眼下的一切就都交给她了。 祝星河鼓起勇气上前,低声对那管事的道:“怎么,都到如今这地步了,还要替幕后之人瞒着吗?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那管事的不说话,别过了头去。但显然是被祝星河说中了,他的脸色有些微红。 祝星河看着他捂着自己的伤口,只冷冷一笑:“给了你不少钱吧?你有命花吗?” 那管事的仍然别扭地别着头,一言不发。 祝星河再接再厉:“哦,那定然就是给你的家里人花了吧?你跟着你的主子不少年了吧?这些年,他应当没有亏待你的家里人,你说是不是?” 管事的倏然抬眸,恶狠狠地看着祝星河:“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什么人?!” 很好,有反应,就代表着这就是他的软肋。 祝星河悠哉游资地坐在一旁,说话的语速也放慢了几分:“没关系,你既然不打算说你们的计划,那我就和你讲讲,我们的计划!” 她轻轻地敲了敲一旁的椅子扶手,缓缓道:“我们会将你没死的消息放出去,你藏着这么多的秘密,想必你的主子一定会选择两条路。第一,来救你,第二就是杀了你。” 她比划出一根手指:“若是来救你的话,我估计他没什么戏。你也瞧见了,这里是寒王府。铁桶一般的地方,有寒王殿下坐镇,只怕这里比宫城还要牢固。搞不好你主子要救你的话,还会暴露一些行踪和不该暴露的秘密。而且你就是个管事的,花大价钱救你,实在是不划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管事的身体已经筛糠一般地抖了起来,藏不住惊恐的眼神代表着,他赞同祝星河说的话。 于是祝星河满意一笑,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就是杀了你。这条就简单多了,他甚至可能会希望,寒王殿下杀了你。而杀了你之后呢?你的家人们对他来说就没有用处了。因为他会发现,你根本守不住他的秘密,说不定还会迁怒于你的家人们。” 祝星河起身,顺势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块帕子丢给了那管事的:“到了那个时候,你说你的家里人有再多的钱,还能不能花出去?” 第59章 去边关吧 而那管事的是抬起头来,有点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祝星河,本能摇头:“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祝星河知道,他的心里其实已经认为自己说对了,不过就是想安慰他自己罢了。 所以祝星河的语气,反而越发轻松了起来:“自然了,你也可以认定了你自己所想的事情。反正说不好听的,到时候你死了,你家里人也吃不着落不到好,又不关我们的事情,你说是不是?” 祝星河说完,就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反而是轻松地对凌倾寒道:“王爷,奴……才瞧着,也从这家伙的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了。王爷自行处置了他吧!” 凌倾寒自然明白祝星河的意思,点头道:“将他送去边关吧。养的这般肥头大耳的样子,倒是适合做个目标。” 祝星河是没听懂凌倾寒这般说法是什么意思。 但那管事的明显被吓到了,连伤口都忘了捂,只是突然跪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不停地朝着凌倾寒磕头:“小的错了,小的真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 真是没骨气啊! 祝星河在心里感慨良久:就这么吓唬吓唬他便什么都说了?这平亲王用人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考量一下这些人啊? 就这种没骨气的东西,还敢放出来做这样重要的事情。也不知平亲王是对自己太自信了,还是觉得天下之人都如同皇上一般,好让他掌控在手心里头? 凌倾寒坐回了位置上的时候,那管事的已经痛哭流涕地开始说起了他们的计划。 他说,他并非是平亲王的人,而是那副将上头的大将军的人。自然了,大将军为谁做事,大家都有目共睹。 他说大将军是不忿于凌倾寒当众杀人,将他手底下最能干的一位副将给杀了,所以才弄出来这么多事情,想将凌倾寒拉下来。 他们之后的计划,和祝星河想的一般。 如果凌倾寒在这几日之内,仍然不为所动的话,他们就会以凌倾寒杀人的手法,去杀了那位副将的遗孀。 到时候就算是凌倾寒如同现在这般躲着,皇上宫中也对这件事闭口不提,便是民情民怨就足以让这整个京中沸腾起来。 倘若还不行的话,那副将还有一儿一女。 他女儿已经出嫁了,见到自己的母亲惨死,凌倾寒仍然不受惩罚,必定会为了母亲报仇。 到时候就让她“悬梁自尽”在房中,顺便还能联合他女儿的夫家一同给凌倾寒施加压力。 若是再不行的话,那副将不还是有一个儿子吗? 大将军以为,若是副将一家子人都被凌倾寒所“害死”,那么这件事皇上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处置的样子了。 而听完他们的这些计划,祝星河的心里只有两个词:荒谬和可怕! 荒谬的是,他们居然能打着“为副将报仇”的旗号,杀掉副将家里剩下的所有人。难道叫他们一家子在黄泉路上团聚,就以为是自己的功德了吗? 可怕的是,那大将军不过是平亲王麾下区区的一个将军罢了。就已经能冷血到,要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来成全他们的权谋了。祝星河不敢去想,在平亲王的心里,对世上的生命,该漠视到什么地步呢? 祝星河分明瞧着,凌倾寒的手已经死死地在身侧攥成了拳。 而她也到底忍不住,出言讽刺道:“你们这计划,还真是‘天衣无缝’啊!杀了副将家里的所有人来为副将报仇,你们也不问问九泉之下的那位副将,他愿不愿意?” 只这两句话,便足以让那管事的羞愧低头,小声解释道:“我们……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过只能奉命行事罢了。” “砰——” 凌倾寒手旁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这管事的跟前儿:“还有呢?仅此而已吗?” 还有? 祝星河皱眉看向了那管事的,果然瞧着那管事的额间已经是冷汗遍布了:“还有……还有就是世子殿下吩咐过奴才,叫奴才在事成之后,将副将的家人全数赶出京中。最好能安排一两个人去王爷的军中。至于为何这般安排,小的不明白!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请王爷饶命啊!” 不明白? 祝星河看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说! 不敢说他们还要借用那副将家人对凌倾寒的恨意,让他们进入军中,成为平亲王最好的探子! 人都已经死了,家里人却还要用性命,甚至还要背负着一生的仇恨,去给平亲王做事。他们的这般心思,这样的主意,实在是让祝星河觉得胆寒。 而凌倾寒也点了点头,神情却是平静,仿佛早就想到了会是这般结局。 他眸色淡然,看着那管事的:“你想本王如何处置与你?” 这倒是让祝星河意外:他竟然不想杀了这管事的? 这管事的也是意外抬眸,再度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奴才……奴才只想留一条命!也想让家里人留一条命,请王爷成全!” 凌倾寒似乎不愿与他多做计较什么,只皱了眉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里都是不耐:“本王会叫人送你出京,然后你一路去北漠,找一位叫赵英的将军,告诉他是本王让你去的,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安顿你。” 去北漠? 祝星河都没明白,双溪却在一旁补充道:“你们做了这么多的错事,让你上阵杀敌,为国为家去做些事情,也算是将功折罪了吧?” 这倒是,瞧着这管事的今年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若真是从军了,还能再打几年的仗。 然而这管事的脸色即刻就煞白了起来:“这……可奴才不会打仗啊!” 这话叫一旁的双溪都是不屑而笑:“难不成我们王爷是天生会打仗的?既是不会,就去学。战场上有本事保住性命的,就有可能打出自己的功劳来。你难道愿意一辈子做一个苟且在人后做坏事的奴才吗?!” 此言一出,叫祝星河都有些热血沸腾了起来:当世男儿,本该如此! 第60章 谁更适合做皇帝? 显然,留给这管事的路,其实只有两条。 要么顺着双溪的话去做,或许他的家里人日后还能得到凌倾寒的照拂,至少不会死在平亲王的手中。 或者不去那地方,凌倾寒也许当场会将他杀死在这里,他的家里人也没有人关了之后,谁知道未来如何呢? 那管事的就是再惜命,也总有自己想要去珍惜和坚持的东西。 所以他虽然害怕地泪流满面,嚎啕大哭,却仍然是疯狂地点着头,豁出去这条性命了一般,答应了双溪所言:“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我就是丢了这条命,也去还不行吗?!” 看到此处,祝星河觉得,她应该收回对这个管事的的偏见:他或许并不是没有骨气,只是从小就生活在京中如此利欲熏心的环境之下,所以根本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勇气去踏足外面的世界罢了。 让双溪将管事的待下去之后,凌倾寒也是即刻下令:“就是抢也要将那副将的家人从平亲王的手中给本王抢过来,若他们其中一人有半点儿性命之忧,本王绝不放过你们!” 他手底下的兵,那都是实打实地从战场之上历练出来的。 自然是听了命即刻就去了,一时之间,这厅中就又剩下了凌倾寒和祝星河。 祝星河有点儿尴尬,好在寻王殿下很快就从屏风后面出来。 他对凌倾寒说话,一向都很是随意,还带着点儿揶揄:“那副将都将你害成这个样子了,你却还要保护他的家里人?这到不像是你平日里的模样了!” 祝星河倒是觉得,寒王这么做也是理所当然。 寒王上前,亲自推了寻王的木椅:“在沙场上打仗,我们也从不杀胡族的女人和小孩。有些事情是必须遵守的,不能违背。” 有原则的人,才能做成事情,这一点,祝星河无比赞同。 寻王倒是冷冷一笑,似乎对寒王的话并不赞同。 有时候,祝星河觉得这兄弟二人的相处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两个人看上去很亲密,也明明都知道彼此最不能为人知道的秘密。但不管是从说话还是平常的相处来看,他们两个人又显得很生疏,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对抗感。 就像是…… 就像是他们两个人本来就像是争夺同一片领地的老鹰,明明应该成为敌人。 可是因为这片领地上,有一只更加厉害的秃鹫,所以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这么一联合,就是许多许多年。他们如今已经无法成为敌人了,但也注定了不会成为最亲密的朋友。 祝星河正这么想的时候,就又听寻王道:“你今日专门叫我来,总不会是为了让我看你如何处置这样的事情吧?” 寻王的手总是不自觉地放在自己那双腿上,轻轻地敲着大腿和膝盖。 凌倾寒也从不是扭扭捏捏的人,目光同样看向了他的腿:“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治好你的腿?” 寻王愣了愣:“你该知道的,我的腿是治不好的。” 凌倾寒却是径直将寻王推向了门外:“可你也该知道,若是你的腿治不好,恐怕这皇位便与你没有缘分。” 凌倾寒最终还是决定,要帮助寻王得到皇位吗? 祝星河虽然觉得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 她听到这两个人这么说真的没关系吗啊喂?!他们会不会哪一天一个不高兴了,就要对自己杀人灭口啊? 想到这里,祝星河就低了头,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都缩进领子里面去! 凌倾寒却感觉到她的动作一般,回头看了祝星河一眼,示意祝星河跟在他的身后。 而后才对寻王继续道:“我知道,你是想要这皇位的。” 寻王不置可否,却出言试探:“难道你就不想要这皇位了吗?” 凌倾寒冷冷一笑,而后摇头:“从前想过,后来被放逐在那生死之地之后,就知道,什么狗屁皇位,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这还是祝星河第一次听到凌倾寒骂脏话呢,甚至可以说,在祝星河的印象之中,皇室中人是不可以这么说话的。 但不知为何,凌倾寒话分明说的很难听,可祝星河却没有觉得凌倾寒这话有什么难听的。甚至一度有一种感觉,那最难听的两个字里头,好似带着凌倾寒这些年无尽的无奈。 凌倾寒或许是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对人说这样的话。 他带着几分真心,可更多的好似是无所谓:“我不想做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不想日后成为他一样连亲生孩子都可以丢弃的人。你让我去上战场杀敌也好,让我去归隐做个江湖游士也好。我不喜欢皇宫,不喜欢做皇帝,更不喜欢那些人七拐八弯的心思。你若不信我,也无妨,我只问你,要不要做这个皇帝?” 这两个人说话很有意思,都将最终的问题往对方的面前推。 显然,到了这一步,寻王殿下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他感觉到凌倾寒将他们带到了后门,让人抬起了他的木椅,往后门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马车上放。 他没有回答凌倾寒,只是问道:“要去哪儿?” 凌倾寒上车,而后自然而然地对站在下头的祝星河伸出手来:“跟我走就是了。” 他的手心很硬,带着温热的温度。祝星河甚至能感觉到,在他手心上常年挣扎沙场而历练出的老茧。 马车里只有他们三人,祝星河便摘下了斗笠帷帽。 却感觉到寻王看向了自己:“你觉得,我们两个人谁做皇帝比较好?” 天哪,这个问题,好像在问祝星河,是觉得吊死比较好还是觉得一刀结果她的性命比较好? 祝星河没敢抬头,也没敢说话。 寻王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祝星河:“说说看啊,你放心吧,不管是什么结果,本王都不会对你如何的。只是如今就咱们三人,听听你的想法罢了。” 所以就是,非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咯? 祝星河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是现在这样,痛苦地旋转! 第61章 心理障碍 最终,还是要祝星河来做出一个选择的。 她只犹豫了一会儿,便看向了寻王:“若要奴婢来选……自然是寻王殿下,更适合做皇帝。” 好吧好吧,祝星河承认,其实她是在“欺软怕硬”。 或许说凌倾寒是好欺负的那个,旁人都不相信。 可就这几次祝星河和凌倾寒相处下来,却是能感觉到,凌倾寒是和旁人不同的。 就如他所言,或许在从前,他曾肖想过那九天真龙无人能敌的位置。毕竟生来就是帝王家的皇子,若是说他不曾想过要坐那个位置,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对自己的认知也很清晰:就算不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仍然能有好的生活,能有好的向往。 这一切对于寻王来说,就不同了。 如果不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那么寻王殿下能走的路,或者说他给自己规划的路就只有一条:苟活着。 然而凌倾寒却不一样,做不成皇帝,他还能上阵杀敌。即便有朝一日,这偌大的朝中不需要他上阵杀敌了,他也说过,他可以游历山水,组一方逍遥的王爷。 这就是祝星河选择寻王殿下的理由,其实祝星河都有些为寻王而感到可悲。 可显然,一向都城府颇深的寻王殿下,竟在此时此刻忍不住地露出了笑容,而后看向了凌倾寒,用无所谓一般的话对凌倾寒道:“寒王,这小宫女仿佛知道的太多了,你觉得呢?” 凌倾寒眸色不变,只看了祝星河一眼,竟是让祝星河都没想到一般地点了点头:“他没说错。” 不知为何,明明寻王殿下是笑着的,可祝星河总觉得他很可怕。 只是凌倾寒都这么说了,寻王到底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对祝星河笑道:“你这小宫女,算你幸运!” 他却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腿,笑容瞬间就收敛了起来:“可本王的这双腿,只怕没有办法治好了。” 其实就外观上来看,祝星河倒是没看出来寻王的腿有什么不同的。 按理来说,像是他这种已经很久不走路的人,腿是会萎缩的。 除非他时不时地会强行逼迫自己走路,可若是如此的话,他的腿为何一直都没有半点儿气色呢?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也瞧着他是愁容满面:“其实多年前,太医就和王兄说过,王兄的腿是没有那么严重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年王兄……” 他没有再说下去了,寻王却是苦苦一笑:“所以你们以为,本王的腿也如同本王的疯傻一般,是装出来的,是吗?” 祝星河可不敢这么说,凌倾寒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寻王却只是伸出手,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腿:“可他就是动不了!不管是母妃还是本王,都时常强迫它去走路,可这双腿啊,就是动不了,本王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手中的力道很大,敲得腿上已经发出了“砰砰”的响声。 若不是凌倾寒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祝星河甚至都要以为,他即便是腿没有断,也要被自己给这般捶打断了! 看着他如此痛苦的表情到不像是作假,祝星河的心里突然就有了另一种感觉:他这怕是得了心理创伤后的疼痛障碍。 其实这种病症在临床之中并不算罕见,而且常常发生在受到过创伤之后的退伍军人或者是车祸后的幸存者身上。 祝星河记得,她曾经接手过这样的两个病患。 其中一个就是参加过真正的战争的国外的退伍军人,他的情况比较严重一些。他曾在战场上亲眼目睹过自己的上司被炸断了双腿,而自己也遭遇到了榴弹袭击之后,伤到了腿部。 他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其实双腿是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的。 经过了为期一整年的治疗之后,医院的诊断证明,他的双腿已经和普通人的双腿没有任何区别了。 可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右腿断了,根本站不起来。甚至有的时候在病情严重或者遭受到外界的刺激的时候,他还会一度觉得,自己的右腿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种心理问题困扰了他两年的时间,他找到了祝星河。 祝星河利用“心理暗示”疗法,并且让他最好能扎根在一个相对安全,没有战争的环境之下,又花费了整整两年的功夫,才让他从这个心理疾病之中“解脱”出来,终于能感知到自己的双腿。 后来据祝星河所知,他留在了国内,因为他认为这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没有战争的地方。 还有一位,是矿山上的小领导。他是经理职位,但是要经常下矿去检查工人们的情况。 在一次意外的矿难之中,他被埋在了矿井之下整整两天两夜。救出来的时候,他还有意识,但右手和右腿已然血肉模糊了。 他自主认为自己的右半边身体是“没救”了,但其实他的状况也并不严重。 在医院治疗了一个月之后,他身上的外伤几乎都愈合了,但他心理上仍然觉得右手和右腿没法动,甚至要求家人给他签署截肢协议,否则整个身体都会被右边“拖累”到坏死。 后来他的家人就将他送来了祝星河这里,祝星河发现他的心理问题很严重。 他长期处在一种极度高压的环境之中,除了工作上的压力,还有生活上的压力,导致他本来就有着比较严重的心理障碍。 再加上他负责矿山安全这一块,见过许许多多的矿难,也知道矿难的后果,从而就加重了他的压力。 矿山坍塌的那一天的情况,每一天都在他的眼前重现。 他潜意识里就没有办法去接受这件事,也没有办法接受在这一次的矿难之中死了六个人,而只有他一人是完好无损的这件事。 其实一直到祝星河穿越而来的那一天,都还没有能治好他。 有时候心理创伤和障碍,是会伴随人的一生的。 如果寻王的腿真的如同凌倾寒所说的一般,祝星河几乎可以认定,他也患了这样的心里障碍。 第62章 看到了什么? 不过这种情况下,祝星河可不敢多说什么“自投罗网”。 她虽然也做不到冷眼旁观,只觉得寻王殿下是危险的,她本能地想要远离他罢了。 而正好到了这时候,马车也停了下来,他们终于不用再聊下去这个话题了。 祝星河松了一口气,凌倾寒先一步起身下了马车:“我们到了。” 外头从之前的吵嚷,变成了如今的安静。 祝星河瞧着车帘外头,竟像是在这京都的城楼底下。 京都的内城楼本就是重地,除却宫城墙之外,这里是京中地势最高的地方,是保护着皇城和大臣们的府邸的,百姓们不得擅自上去。 不过掌管这内城楼的,自然也是御林军,也就是凌倾寒的手下。 所以他们来到这城楼下,自然是没有人敢阻拦的。 让祝星河惊叹的不是别的,而是这御林军在之前其实本是属于平亲王手底下的一位将军的。那将军死后军权便一直放在圣上手中,圣上在京中找了一圈儿,也不敢有人接管:毕竟平亲王的势力还在,谁能保证他们接受御林军之后,不出乱子呢? 然而凌倾寒才回京没有多久,就能将与领军训练有素,掌控得服服帖帖。便是这等魄力,也是旁人没有的。 怪不得多年前,平亲王要将凌倾寒一个小孩视为眼中钉,非要放逐到北漠那样凶险的战场上才肯罢休。 只是如今他大概也后悔了:谁能知道那样小的一个孩子,竟然能在北漠凶悍战场的厮杀之中存活下来,并以自己全力,掌控整个北漠十万大军呢? 寻王被抬下马车之后,抬眸仰望着那高高的城楼:“带本王来这里做什么?” 凌倾寒不说话,示意旁人下去,只留双溪一人在身旁。 双溪蹲在了寻王的木椅前头,做出一副要背着寻王的动作。 这让寻王皱了皱眉:“我们要上城楼?” “是。” 凌倾寒言简意赅,又看了祝星河一眼:“上去见见,这京中的变化。” 祝星河不知道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什么哑谜,寻王却是笑了,顺从地趴在了双溪的背上,似是十分感慨:“我还记得,咱们两个上一次偷偷地跑上城楼,还是我七岁的时候。我带着你上来,躲过了侍卫们的视线,在城楼上玩闹了半天。结果皇宫里头的两个皇子丢了,也叫宫里人找了一天。” 他的语气柔软,连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后来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咱们两个就靠在这城楼上头睡着了。一直到了晚上,才被人找到。回去之后,父皇亲自拿了板子将我打了一顿,但是因为你年纪太小,又是受我的‘教唆’,倒是免了你一顿板子。如今想想看,也过去很久很久了,好像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你说是不是?” 其实寻王比起凌倾寒,也不过就大了一岁多一点而已。 不过祝星河能想到,当年那样的两个小男孩,在整个宫城之中,是多么地意气飞扬啊? 如今……一个偏执孤僻,一个装疯卖傻。 若没有平亲王的话,他们如今也能为皇上开辟一番浩然盛世的吧? 一路上了城楼,祝星河倒是佩服双溪和凌倾寒的体力。 凌倾寒就不说了,双溪还背着寻王殿下呢,却是一点儿气都不带喘的。 祝星河自诩平日里自己也算是要做活的,体力应当不错,可这如此高耸的城楼,还是叫她在上了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不由地开始气喘吁吁了起来。 只是这一切的疲惫,在上到城楼上,看到那所有景象的时候,全部都消失无踪! 这是这辈子,加上上辈子,祝星河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 他们几乎就在京都最高的地方,能将眼前的京都一览无余地全部收入眼底。 如今正是太阳当头的时候,往里看,偌大的一个皇城,都被太阳的光芒反射出了金光璀璨来。琉璃瓦、青碧台、飞檐龙凤、麒麟雄狮—— 那些从前不曾见过的皇城,就在这一刻全然都看得到了。祝星河甚至还能看到,有宫女太监们从那青碧石板路上玉冠而过的身影。皇城的威严与奢华尽收眼底,这是她日夜生活的地方,此刻看起来,却显得那么陌生。 再往前看,是祝星河从未见过的京都之大。 整个京都将皇城围绕了起来,鳞次栉比的房屋,有序错落的巷口长街,将偌大的一个皇城安放于中心。 京都的街上热热闹闹熙熙攘攘,此刻是白日里虽没有万家灯火的震撼,却有人情往来车水马龙的热闹。 祝星河似乎甚至可以看到,有许多从别处而来的人们,驻足在这高耸的城墙之下,看向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他们的心里或许羡慕着,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住在那样耀眼的宫殿之中呢? 而只有祝星河知道,在这宫里头,多的是想和他们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世上每一个角落的人。 祝星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自由自在的那一天。 可这一刻,她的心里,是真心实意地羡慕着外头的世界,外头的人的。 遥遥望去,京都的城门外,是森林与河流。 北面还有皇庄与湖水,那都是祝星河不曾见到过的风景,没有半点儿人工雕琢的,真正的风景。 “你看到了什么?” 凌倾寒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响起,将祝星河从美好的幻想拉回现实。 “江山。” “自由。” 前一句是寻王所言,带着沉沉之音。 而后一句是祝星河所言,带着无尽向往。 她能感觉到,寒王和寻王的目光,倏然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自知失言,她后退一步,正经道:“奴婢知错。” 寒王才看向了寻王:“我看到的,是百姓安乐。方才知道,这些年在北漠遭受过的那些,也并不算什么。能护得一方安宁,就是我心头所愿。” 寻王点了点头,眼中的芥蒂和防备终于在渐渐消失:“本王明白了。所求不同,看到的一切就不同。从一开始,本王就是想要这江山的。” 第63章 炙烤羊肉! 祝星河是不明白他们这些大男人了,明明就是来看个风景,怎么还整出来了这么多的……毒鸡汤! 没错,就是毒鸡汤! 其实什么江山啊什么自由,什么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这种事情放在心里就好了,说出来就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好笑。 显然凌倾寒也不打算说这些。 他只是环视着下头的那些人来人往,轻声感慨:“你若信我,我便帮你。你若不信我,就即刻说出来。” 其实祝星河有点儿喜欢这男人果决的性子,也能理解他仿佛在说:若是没有信任,就不要浪费他的时间了! 寻王踟蹰片刻,浅浅一笑。 这是祝星河自认识寻王以来,见过的他最真实的笑容了。 他最终还是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凌倾寒,好似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对凌倾寒敞开心扉:“好,你若肯帮我,我必定不负你。不敢保证日后能有如何盛世江山,可也总好过如今就是。” 其实祝星河要承认,不管是凌倾寒还是寻王,他们两个人至少在这方米娜,都是很诚实的。 尤其是凌倾寒,想要就想要,不想要的也不争抢。 这城楼的下方,是人们不同的人生。没有人知道,就在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在这样的城楼上头,有三个人,也决定了他们与从前的轨迹大不相同的人生。 那一天,祝星河其实是有些私心的:她想在这城楼上待的更久一些。 也许是因为她曾在上一世的时候拥有过自由自在,所以刺客看到了旁人的自由,除了羡慕之外,就是想多看一会儿,多见一些。 不知凌倾寒和寻王殿下是为了什么,他们也在这城楼上待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日暮时分,还是凌倾寒头一个动了动:“好了,走吧。往后有的是机会,今日过后,咱们三人便谁都当做不知今日发生的事情就够了。” 寻王转头,笑着看向了祝星河:“本王发觉,这小宫女倒是倔的很。明明脸上都已经被冻得通红了,估计肚子也饿了,却是半句话都没有说。寒王啊,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小宫女儿?倒是有意思的很。” 祝星河不喜欢“有意思”这三个字,好像她是什么玩意儿玩具一样,是可以被人玩味的。 不过不喜自然不能表现在脸上,寻王不说也就罢了,说起来她倒是觉得此刻真的饿了。 凌倾寒亲自推着寒王朝着城楼台阶走去:“府中准备了一些吃食,是日里在宫中吃不到的。若王兄肯赏光,再去府中一聚如何?虽说时间要晚些,不过我能保证将你们安然送回宫中。” 其实祝星河有些佩服这个凌倾寒:他才回到京中多久啊?本该是个被放逐的人,如今却能做这么多的事情。 寻王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好啊,听闻汉王府的出自与众不同。本王也想见识见识,这世上的一切,是否真的与宫中那般差异颇多。” 祝星河的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她毕竟只是个公主殿的小宫女,这么溢出来就是大半日的时间,只怕永乐公主是要不高兴的。 可她也就是个小宫女,胳膊拧不过大腿,好像拿眼前的这两尊“大佬”也没有什么法子,只能跟着他们又回到了寒王府。 从后门一入寒王府的时候,祝星河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也是眼前一亮,便脱口而出:“烤肉?!” 后门距离厨房很近,所以这味道倒是比较明显。 其实祝星河在前世的时候,是西北人。而且她热爱旅游,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烧烤一类的,尤其是烤肉。 祝星河吃过的最好吃的烤肉,便是在新疆的红柳烤羊肉。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祝星河一度以为,烤肉这种吃食可能还没有被研究出来。 京中的人吃饭口味大多偏向温和一些,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辣椒”这个东西了,不过还是很少用在京中的饭食里头。 所以此刻闻到了烤肉的味道,祝星河才显得有些激动。 显然,凌倾寒是没有想到祝星河竟然知道这个:“你吃过炙烤羊肉?” 祝星河觉得,她虽未去过北漠,不过如今的北漠的饮食应该是和西北差不多的。 她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在前世的时候吃到的,这才转了转眼珠子道:“没进宫的时候,是吃到过的。” 凌倾寒的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温和:“不错,倒是甚少有京中宫里头的人知道,这道炙烤羊肉的味美。” 有那么一瞬间,祝星河仿佛有点儿意识到了,这位寒王殿下平日里瞧着冷冰冰的,说不定很有可能是一个“吃货”啊! 祝星河有些迫不及待,鼓起勇气,眼巴巴地看向凌倾寒:“奴婢……能去厨房瞧瞧吗?” 凌倾寒颔首,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当祝星河来到厨房的时候,她真是有些惊呆了—— 便是宫里头各个主子那儿的小厨房,都没有凌倾寒王府之中的这个厨房这般整洁! 而且连厨子在灶台前忙碌的时候,都是挺直了胸膛,瞧着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厨子。 这个厨房的构造,也和一般的厨房不同:除了锅灶之外,还有专门类似于烤东西的一个地方。虽说做的必定不如上一世西北的那些烤箱,不过也是有模有样的,让祝星河不由地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羡慕凌倾寒能日日吃到她梦寐以求的烧烤! 厨子听到脚步声,即刻转头对祝星河皱眉:“厨房重地,谁叫你随意入内的?!” 他一开口,祝星河便仿佛听出来了“军规森严”这几个字。 既然是要吃,祝星河自然客客气气对那厨子行了礼:“奴婢宫中祝星河,特来厨房帮忙,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这个时代的厨子的地位其实很低,所以突然被祝星河这么认真地对待,那人的脸上倒是忍不住地挂了笑意:“他们都叫我肉厨子!” 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他的脸上没了凶悍,到只剩下了憨厚:“因为我长得胖,嘿嘿!” 第64章 没有灵魂的烤肉啊! 祝星河也是热络上前,去看着那正在烤着的肉串:“只怕更是因为,您做的肉比较好吃的缘故吧?” “哈哈哈!” 祝星河这张脸本就是人畜无害的可爱,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到也不显得太过奉承,反而像是她实心实意。 自然要惹的那肉厨子大笑道:“你这个小宫女,倒是有趣儿的很!那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什么肉?” 这个难不倒祝星河:“自然是羊肉,可放过细盐了?” “放过了!” 肉厨子拍了拍胸脯:“还有孜然粉。这可是个京中没有的好东西,你若是喜欢也吃得惯,我送你一点儿可好?” 这可再好不过了,祝星河大大方方地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琉璃糖,放在肉厨子的跟前儿:“我不白拿您的,这点儿心意,就当是换孜然粉吧!虽说是不值钱的东西,那孜然粉金贵我也知道,您给我一点儿,让我回去给我主子做了尝尝鲜就是了!” 其实连祝星河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回宫去以后让永乐也尝试一下烤羊肉的味道。 “哈哈哈!” 肉厨子又是哈哈大笑,即刻便从一旁的小橱柜里头拿了一小包孜然粉放在了祝星河的眼前:“你这小宫女我倒是喜欢的很,拿去吧!” 他倒是大方,祝星河凑近了那烤肉又闻了闻,才道:“还不放辣椒面吗?” 肉厨子这下是愣了愣:“什么辣椒面?” 祝星河的心里有些讶然:“北漠……没有辣椒面吗?就是辣子晒干之后,磨成粉末。” “哦——” 肉厨子一下反应了过来:“你是说红粉啊?为何炙烤羊肉要放红粉啊?” 不会吧不会吧?!这北漠吃的烤羊肉,竟然都不放辣椒面的吗?简直是没有“灵魂”的烤羊肉啊! 那肉厨子对祝星河表示十分的怀疑:“红粉……若放上去还怎么吃啊?嘴巴不会疼吗?”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是对“辣”都没有概念的吗? 祝星河自然知道,不能强行将这个概念加给他们。 却是再度笑着看着那肉厨子,眼中生出了几分祈求一般:“不然……你烤两个放红粉的给我,我吃?我喜欢吃放红粉的!你从北漠而来,总不会没有红粉在身上吧?” 这是激将法,却对肉厨子很管用,他即刻便拍着胸脯道:“自然要有!这红粉是一些腌肉的必备之物,只是你若是用了,吃不成,可别怪我啊!” “好好好!” 祝星河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一般:“你且放心就是。” 那肉厨子半信半疑,却到底还是给了祝星河一点儿辣子面。 祝星河就要了三串烤肉,在其中的两串上头撒了一点儿辣子面,很快就开始呛了起来。 “咳咳咳——不行不行!这红粉这般呛惹,如何能撒在炙烤羊肉上?” 肉厨子一边忙着开窗户,一边否定祝星河:“你快些将你的拿走,不能再靠近其他的了!否则将我其他肉都呛得吃不成,我定是要挨罚的!” 瞧着手里的三串也烤得差不多了,祝星河才尝试着吃了其中的一串的一块。 不仅仅是肉厨子,这厨房里头帮忙的其他下人,也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祝星河,似乎是想看看祝星河会不会被那红粉给辣到。 然而祝星河只是闭上眼,感受着口中那久违的味道,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这也太好吃了吧!我都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了!这简直就是我梦里的味道啊!” 祝星河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而她的模样也被肉厨子看在眼里,带了几分怀疑,却也开始有些相信祝星河一般:“不会吧?这炙烤羊肉放上红粉,真的好吃?这不会吧?” 祝星河将手中那一串什么都没有放的递给了肉厨子:“你若不信就试试看。瞧着你应该也是能吃得惯那红粉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看着祝星河一脸满足的样子,肉厨子再三确认了祝星河并没有被红粉辣到,这才依着祝星河的意思,先撒了一点点的红粉在那炙烤羊肉上,而后吃了一口—— 只这一口,就足以让肉厨子仿佛在这道菜上,开辟一片新天地了! 他的眼神都亮了起来,又拿起红粉,往这串其他的肉块上多撒了一点儿,而后一口气吃了两个肉块下去,眸色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竟然这么好吃!?这简直就像是两道炙烤羊肉啊!” 他大口大口地将那剩下的肉块大快朵颐,几乎忘记了他还要继续烤下去。 还是祝星河出言提醒:“不过我不知道寒王殿下和寻王殿下能不能吃得了这红粉,我还是建议你做两份。一份放上红粉,一份不要放,让他们自己选择就好。若他们觉得好吃,最后还是要吃带红粉的,你就将那份不带的再拿回来重新上炉一下撒上红粉,也是同一个味道的。” 祝星河说的井井有条,让肉厨子都有些惊叹和崇拜地看向了祝星河:“瞧着你也是京都中人,小小年纪,怎会知道这么多?” 突然被问,祝星河也只能含糊其辞:“还未进宫的时候,和家里人吃过一次,对那味道记忆犹新呢!” 肉厨子到不像是寻王和寒王,也不多问,只是招呼着剩下的帮厨将红粉全都拿出来,又送了一袋红粉给祝星河,这才喜出望外地继续手中的动作。 祝星河和肉厨子一同将这烤肉端去了前头的时候,寒王和寻王都已经落座了。 看到祝星河手中明显撒了红粉的烤肉,凌倾寒的表情就冷了几分,看向了肉厨子:“怎么回事?” 祝星河却上前一步,将撒了红粉的烤肉放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不怪他,是我的意思。他说王爷是能吃红粉的,不如王爷先尝尝看?” 如若换做旁人,凌倾寒必定是一个字都不听的。 可不知为何,祝星河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在他的眼前,甚至还带着几分欣喜和期待看着他的时候,他就无法拒绝祝星河,鬼使神差地拿了一根带着红粉的烤肉在手里。 第65章 不服输的辣啊 祝星河其实就是这么个性子,有好吃的东西,她就是想和人分享。 哪怕眼前的人,是让别人都闻风丧胆的寒王殿下。她也可以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用亮晶晶的眼神盯着凌倾寒,让凌倾寒觉得他若是不吃,都对不住祝星河的这般期待。 一口吃掉了一个肉块的时候,不管是祝星河还是胖厨子的眼中,都露出了不少的期盼来。 不过凌倾寒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便是此时此刻,他的眼中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有右眉微微挑起,证明着他的情绪是和方才不一样的。 他只吃了一块,而且动作也并不快。或许在看到他吃饭的时候,祝星河才真正地意识到,他也是皇室中人啊!那种天生而来的从容和优雅,到的确不像是一个北漠的大将军了。 和他身上的煞气相融合,反而给人一种奇怪的吸引力,更让人想要去了解这个男人的过往和经历。 他将口中的东西全数吃完了之后,才对祝星河点了点头:“不错,是好吃。” 是夸赞的话,可从他这嘴里说出来,祝星河却听不到半分情绪,方才那激动又高兴的心情,也多少是有些扫兴的。 肉厨子倒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用为了这件事受惩罚了,便先退了下去,毕竟厨房里头还有其他的菜肴要他看着才是。 反而想那寻王皱了皱眉,看着眼前清清淡淡的烤羊肉,冷冷一笑:“为何给本王上的炙烤羊肉,是这般颜色?没有那个……红粉?” 她也认识红粉?这倒是让祝星河觉得有些奇了。 凌倾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看向了祝星河,显然就是将“锅”甩给了祝星河。 祝星河也只能低头,对寻王解释道:“寻王殿下日里是在京中生活,而且身上有疾,所以饮食清淡。这撒了红粉的羊肉只怕有些呛人,也辣嘴巴,怕王爷吃不惯,这才上了没有红粉的羊肉。” “唔。” 寻王点了点头,却执拗地指向了凌倾寒面前的羊肉:“本王要吃那种,你们都吃得,本王为何吃不得?” 他怎知自己吃了? 祝星河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果然在嘴角舔到了辣子面的味道。 啊……可真是丢人啊,她连嘴都没擦,就这么来厅中和凌倾寒还有寻王说了这么多话!? 寻王的执拗和坚持,让祝星河觉得,他其实是有着比旁人更强的要强心里的。 连凌倾寒都是开口阻止:“王兄还是不要尝试了,不曾吃过红粉的人,只怕会吃不来。” 可凌倾寒越是这么说,寻王就越是坚定:“给本王上带红粉的,否则本王在你府中,必定是一口都不会吃的。” 祝星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了凌倾寒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他要吃就给他吃呗!反正吃了之后觉得辣,也是他自找的! 凌倾寒回头就看到祝星河这眼神,微微皱了皱眉,嘴角也勾出了一个奇怪的弧度,这才对祝星河挥手:“去给王兄上吧!” 祝星河从后厨又端了有红粉的一盘烤羊肉来的时候,瞧着凌倾寒已经兀自在上头开始吃了。 很奇怪,他明明吃相优雅,却让祝星河看他吃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而走向了寻王的时候,祝星河自然也不忘了对一旁伺候的小厮低声吩咐:“去准备些凉水来,再多拿几条帕子。” 那小厮应声而下,祝星河将热腾腾的烤羊肉放在了寻王的跟前儿:“殿下用吧,这烤肉……炙烤羊肉,若是放凉了,便不好吃了。” “唔。” 寻王点了点头,指了指后头的位置:“你也坐吧,让旁人伺候就是。” 祝星河这才发觉,在后面,他们还给自己留了一个位置。而一盘热气腾腾的撒着辣椒面的烤肉,已经放在了那位置上。 她明白,这个时代的规矩是一切,她作为一个宫女,本不该与皇子们同席。可吃货的嘴馋,最终还是战胜了她所有的理智。 “咳咳咳——” 当祝星河刚坐在了那位置上的时候,就听到了寻王那边传来了咳嗽的声音。 她是半点都不意外,从没有吃过辣椒面的人,自然容易被呛着。 这会儿她所说的凉水和帕子就都派上了用处,一向在人前都是“疯傻”的寻王,此刻在他们的面前却是别过了头去,似乎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狼狈模样。 他要脸面,祝星河自然低了头。 不过她能感觉到,凌倾寒的眼神一直都放在寻王的面前。 祝星河几乎可以肯定:凌倾寒的心里知道寻王不想让他这么看着,可他就是故意的。 从头至尾,看上去像是寻王高了凌倾寒一等,甚至在他和凌倾寒说话的时候,也总是自称“本王”,刻意和凌倾寒生疏。 但在这种时候,凌倾寒的这般压迫,就让人无法忽视地明白,他他和寻王之间,至少在此时此刻,是没有谁更加高谁一等如此说法的。 寻王想忍着自己的咳嗽,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鼻涕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祝星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好言提醒:“那个……殿下别忍着,就是要都咳出来了,才能更快地好受。” 寻王凌厉的眼神看向了祝星河,仿佛在责怪祝星河多管闲事和看到他这被呛得涕泗横流的模样。 祝星河缩了缩脖子,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倒是凌倾寒,在一旁凉凉地开口:“王兄,她说得对。” 寻王这才转过头去,用帕子遮住了脸颊,开始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果然咳嗽了三四下之后,他整个人的感觉才好了许多。不过因为方才那一番折腾,他还是整个人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虽然呛着的情况是好了许多,可是辣子粉的辣度,却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伸了舌头,又不好意思使劲呼吸,整个人显得十分怪异。 祝星河到底有些看不下去,想起什么一般,拿出了自己袖子里的琉璃糖,递给了寻王两颗:“甜能解辣,王爷试试看?” 第66章 毒舌寻王 其实不管是凌倾寒还是寻王殿下,都不曾听说过这样的说法。 所以寻王半信半疑地将祝星河手中的琉璃糖接了过来,低头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糖,竟是莫名笑了笑,而后才将那琉璃糖放在了口中。 平日里,他一向都对宫女们的这些小玩意儿不大喜欢的。 看到他这般,凌倾寒的嘴角也莫名勾了一抹弧度:“记得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吧?宁妃娘娘跟前儿有个伺候王爷的宫女,平日里最是喜欢做这样的东西。” 喝了一口一旁的茶,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低沉:“她以为王兄你是如同外人眼中看到的那般疯傻,便想用这种小玩意儿来博得王兄的喜爱。做不了寻王妃,哪怕做个侧妃,也号过一辈子在宫里头做个任人差遣的奴才要好,王兄说可是这个道理?” 其实他只是在讲从前的事情,可却不知为何,祝星河觉得,他好似是在暗示什么一般。 打了个寒战,祝星河忙摆手道:“王爷放心,奴婢没有这种非分之想。” “哦?” 她这话一出,倒是叫寻王都饶有兴致一般地挑眉:“你不想做王妃?” 开玩笑吧? 这里寒王和寻王两个王爷,两尊大佛都在这,祝星河必定要竭尽全力地否认:“不想,一点儿也不想。” 她说的是斩钉截铁,倒是让寻王口中用舌轻轻地拨动着那琉璃糖,心下有些诧异:“怎么,是瞧不上我们这般皇室出身?” 又给她挖坑?! 祝星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儿上却仍要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来:“寻王殿下说的是哪里的话啊?奴婢自知没有这个福分呢!而且奴婢年纪还小,实在是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才是。” 说到此处,上头的寒王倒是对祝星河挥了挥手,示意她坐去一旁吃饭:“这倒是,这小丫头如今还小,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事?再说了……” 他踟蹰一下,似是意有所指:“她能不能活到成亲的那一日,尚且不好说。” 行吧,所以她的人生,就这么被人给定了不成? 祝星河咬了一大口烤羊肉,几乎是将那羊肉当做了眼前的两个男人一般,奋力撕咬着。 如此幼稚的动作,倒是惹的寻王殿下又是轻轻一笑:“本王瞧着你这丫头的心智倒不是年纪一般。你就当是个笑话说说看,若真是叫你做个王妃,你是更想做本王的王妃,还是更想去做寒王的王妃?” 天爷啊! 祝星河觉得,她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是今天一样,在鬼门关的门口走了一遍又一遍! 再这么下去,只怕是牛头马面判官阎王都要认得清她这张脸,指不定哪一天一个不高兴,就将她这条小命收走了呢。 祝星河分明感觉到,凌倾寒的眼神也朝着她这里看了过来了。 她就不明白了,这堂堂两个王爷殿下,和她这个小宫女较劲做什么啊? 瞧着她迟迟不答话,寻王也没有打算放过她,只是越发“咄咄逼人”:“怎么,有什么不好说的吗?本王也只是与你玩笑两句,就这般不好回答吗?你这个小小宫女,心思倒是深沉得很呢!” 说她心思深沉的,这寻王还是头一个!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的,到底还是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了寻王:“天家王侯的府中,又岂是我一个小宫女想进就进的呢?我从不曾肖想这样,所以寻王殿下还是不要为难我了才是!” 情急之下,他连“奴婢”这自称都忘记了。其实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奴婢”这个称呼,祝星河用着始终都是不怎么习惯的。 寻王愣了愣,倒是没想到祝星河是这般回答:“你年纪小,尚且不知天家富贵罢了。” 而后,他才叹了一口气,将那口中还剩下一半的琉璃糖嚼碎,才对祝星河道:“不过你放心吧,本王对你也没什么兴趣。本王的王妃,日后或许能坐在更高贵的位置上。就你一个小小宫女,只怕是当不起。” 祝星河也不想当! 甚至有些后悔,干嘛要把琉璃糖给这个奇奇怪怪又不肯放过自己的男人呢? 而后寻王殿下没有再说话,凌倾寒也本就是个沉默的人。 祝星河只顾着低头吃东西,这一顿饭的食物虽然是好吃得很,不过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也是尴尬得很。 好不容易等吃完了,祝星河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宫去了。 寻王殿下自然是要先上马车,凌倾寒将他们送到后门,眼看着双溪他们将寻王抬上马车的时候,却对祝星河道:“你来!” 祝星河有些疑惑,他带着祝星河走到一旁,不知从哪儿突然拿出来了一个包袱,地给了祝星河:“带给永乐。” 所以人人都说他们是兄妹情深,如今瞧着的确如此。 祝星河将那包裹接了过来,发觉里面当真是沉甸甸的。 却又忽而听到了头顶传来了似有若无的声音:“里面的小包,不必给她。” 倏然抬眸,祝星河却瞧着凌倾寒的眼神正落在门外的马车上,嘴巴也是微微抿起,仿佛他从不曾和祝星河说过那样的话。 祝星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方才被他们两个人“逼迫”的精神压力太大,所以听到了幻听。 乃至她一直到了马车上之后,还有意无意地要往凌倾寒的身上看一看,仍然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那样的话。 然而车帘放下的那一刻,寻王殿下冷冷的嘲讽,再度在祝星河的耳边响起:“怎么?舍不得?方才问你,你若是说你更喜欢寒王,说不定日后本王还能帮你争一个寒王妾室的位置。” 这人的嘴怎么这么毒啊? 祝星河再也忍不住,没好气道:“我虽是个奴婢,却也不愿为人妾室。” 说罢,其实祝星河就有些后悔:她和寻王说这些做什么啊?这不是等着他继续开口嘲弄自己吗? 可祝星河等了半晌,都做足了心理准备,却听到的只是寻王的一声幽幽而叹:“的确,做人妾室有什么好?母亲在这宫里一辈子,也不过如此。” 第67章 礼物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的专业,曾学到过这样的一句话: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会伴随这个人一生的。 尤其是母亲对一个孩子的影响,是远远不可估量的。 对寻王来说,他从小虽然也得到过皇上的爱。可大部分的时间,他的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其实都和宁妃娘娘有脱不开的关系。 祝星河以为,他们母子如此相依为命,他不管是从性子还是做事方法而言,应该是会大部分随了宁妃娘娘的。而且他对宁妃娘娘的敬重和依赖,也应该是对旁人远远比不了的。 可…… 显然如今寻王殿下是在否定宁妃娘娘,否定她的这半辈子的经历,其实已经是很严重的了。 或许寻王没有察觉,可这也就意味着,寻王殿下在否定他自己。 这一刻,祝星河开始有点儿同情这位寻王殿下了:他远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自信,甚至可以说,或许他的骨子里有着旁人都看不出的自卑。 祝星河不敢将这样的眼神直接落在寻王的身上,只低了头。 却听得寻王又是一声冷哼:“你这小宫女,倒是和缩头乌龟一样。遇到了什么不想听,不想说的话,就低了头。可你要知道,许多事情,不是你低了头不去听不去想,就不存在的。” 所以他还是个唯物主义者咯? 这样的人,其实活着很累。 他的话说的不好听,可祝星河看在他那么“自卑”的份儿上,便是打算不与他计较什么了。 还好,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更还好的是,他们入宫的时候走了旁的门,倒是也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宫里头。 祝星河找了个借口,就从公主殿旁边的小路上溜下来了。 德贵正在公主殿的后门等着她,见着她了,便是一番数落:“你这大半日的做什么去了?还好公主殿下没问起来你,花园里的事情,我也都替你做了。否则若是叫旁人知道你偷了一下午的懒不见踪影,只怕告去殿下那里,你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祝星河吐了吐舌头,对德贵千恩万谢之后,也是有些感慨:“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 德贵将祝星河带在身边,路过的宫女太监也有问起的,他就说他派遣祝星河去做事情了。 回头却嗔了祝星河一眼:“我说我第一眼瞧着你这小丫头,就喜欢的很,你信是不信?” 信!祝星河知道,自己这一世的这张人畜无害的萌萌脸,应该其实还真的挺讨人喜欢的。 不过很快,德贵也是轻笑一声:“第一回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这丫头机灵得很,日后必定大有作为。说不定啊,要走到一个比我还高的位置上去,那我不是得仰仗着你了?” 在这宫里头,能将如此利益挂在嘴上的坦诚,只怕也没有旁人。 祝星河压抑了大半日的心情,反而随着德贵的这两句话就好了起来。 她甚至踮起脚尖,伸出手,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比她高出了将近两个头的德贵的肩膀:“德贵公公你放心吧,若有朝一日祝星河真的发达了,必定不忘今日你的恩德呢!” 德贵以为祝星河是玩笑话,其实祝星河心里有多认真,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 德贵将祝星河一路送到了宫女房才离去,还好长夏如今几乎日日都要在永乐公主跟前儿伺候着,也不会在此刻来为难祝星河什么。 祝星河打开了那个大包袱,映入眼帘的便是百姓们之间女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有一些样式独特的珠花,还有可以随时吹奏的兔子形状的埙,以及两盏小小的彩虹琉璃盏,自然了,还有女孩子都爱吃的冰糖葫芦好几串。这冰糖葫芦在宫里头其实也有,可总是不及百姓们在街市上卖的那样吃起来更想。这些东西虽瞧着都是小玩意儿,不过也都十分精致,并不像是随便买的。 而让祝星河更加在意的是,除了这些小东西之外,在这个大包裹里,竟然还放着一个小包裹! 所以方才离开寒王府的时候凌倾寒说的那句话,并不是祝星河的幻听! 祝星河再度鬼鬼祟祟地确认了屋子里屋子外头都没有人之后,才将那小包袱拿了出来,摆在眼前—— 小包袱里装着的东西也很简答:两串冰糖葫芦,一串狐狸粉晶的手链还有一跟浅蓝色的缎带。 冰糖葫芦就不用说了,祝星河只怕是寒王将她当做个小孩子来哄着了。 这一串狐狸粉晶的手链,说实话祝星河是很喜欢的。小小的一串,并不耀眼,但却符合宫女平日里的穿戴。而且狐狸的粉晶看着十分可爱,雕工也十分精细,将那小狐狸的神态几乎雕刻得栩栩如生。 就是粉晶之中夹杂着许多的云絮,看上去应当并不是很价值连城。也只有这样的东西,祝星河才能坦然收下。 再说那浅蓝色的缎带,很是特别。如今朝中的女子多爱用缎带,不管是系在发上还是手腕上乃至是身上,都能营造出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 这浅蓝色的颜色便是祝星河所爱,而更加让人喜欢的是,这缎带并不是用市面上所能见到的这些布匹或者缎子制成的。 若是祝星河没有看错的话,这浅蓝色的缎带,是用一种叫“艾纱”的布料所制成的。这种布料在北漠的胡族部族之间很常见,从前在浣衣局的时候,祝星河见过一次,算是贡品。 所以虽然只是小小缎带,但这几乎让祝星河怀疑,不该是寒王要送给自己的东西,而是要送给永乐公主的才是啊! 可想到此,祝星河的心里头突然就震了震—— 凌倾寒为什么要专门送她这么一个小包袱的东西啊?! 说白了,她和凌倾寒好似也没有见过几次面,甚至可以说他们没有太多的交集。 她如今这身体不过十二岁,凌倾寒看上去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肯定与爱情无关。 难道……是因为她这张萌萌脸,将一向都以“冷”著称的寒王殿下给“征服”了不成? 第68章 突如其来的冰雹 不,绝不可能! 祝星河即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只觉得也太荒唐了吧!人家可是在战场上生杀往来的大将军寻王殿下啊,怎会为她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有所动摇呢? 想来想去,祝星河就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因为永乐,也因为寻王。 寒王的心思祝星河不想琢磨,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安心收下礼物的理由罢了。 毕竟她相信,若下一次凌倾寒看到要给自己的东西在永乐或者别的宫女的手里,他说不定真的会拔剑直接将自己的脑袋给砍了! 长夏下了值的时候,祝星河才找到机会进到永乐的房间里。 永乐已经要睡了,祝星河便没有打扰永乐,将那包袱放在了永乐的床前。 然而等祝星河还未开始当值的时候,忽而一声电闪雷鸣,便将这偌大的天际给炸出了一片白色来—— “啊——” 永乐惊呼一声,从梦境中醒来,皇后殿之中的灯火也忽而就通明起来。 花园! 祝星河的心下一沉,正要往花园跑,就听到了天空中的冰雹已经“噼里啪啦”地开始往下下了下来! 花园之中的花儿,在春日里的时候,是最为娇贵的! 因为有许多名贵的花儿,包括皇后娘娘殿前种着的姚黄牡丹,那都是刚从花房的暖房里头拿过来才刚刚种下去的! 这些花的娇嫩便是一场大雨都有可能让它们出问题的,何况是这样大的冰雹呢? 祝星河甚至都已经顾不得这些冰雹砸在身上的疼痛,便拼了命地朝着花园跑了过去。 花园里头,德贵已经在安排宫女太监们去找东西将这些花儿的幼苗盖起来了。 祝星河也忙拿了一旁的油纸布,往魏紫姚黄的方向跑了去。 跑的时候,德贵却一把拉住了祝星河:“阿星,那魏紫姚黄若是保不住,咱们的脑袋就都不要要了!”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和天象司的人沟通好。若是哪一日的天气不好,就应当提前将该护着的花苗都护好。 可今日分明是晴空万里的天儿,谁知道这一入夜,竟然就来了如此一场“灭顶冰雹”呢?! 祝星河知道,魏紫姚黄或许已经是有些撑不住了,但却还是点了头,尽力地跑向了前头。 皇后殿前的魏紫姚黄的花苗,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了。 祝星河将油纸布交给了那些宫女太监们,自然有他们撑着,而祝星河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第一时间清理已经打在了花圃里头的冰雹,而后将魏紫姚黄的根苗扶正,再添一些土才是。 然而风雨飘摇之中,祝星河却瞧见了一个小宫女快要抓不住那油纸布一般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旁人都是用手抓着三层的油纸布,那小宫女倒是用屁股坐着。 祝星河看向了她的时候,惊讶地发觉她的屁股底下竟然是一片红色!那一瞬间,祝星河就明白她的表情为何痛苦了:这小宫女怕是来月事了!若是在这寒风暴雨之中如此支撑下去,是要落下病来的。 祝星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瞧着德贵已经来了,便跑向了那小宫女:“你去捡冰雹吧,我帮你举着油纸布!” 其实捡冰雹是个更轻松的事情,至少对这个小宫女来说是这样:因为捡冰雹可以戴手套,而且捡冰雹的地方都在这油纸布的下头,不会受到风吹雨打。甚至可以说,在这狂风暴雨之下,拉扯油纸布的工作,才是最痛苦的也最难的。 显然,祝星河这般主动,让那小宫女在风雨之中都愣了愣:“星河妹妹……这……这使不得!姐姐是花园宫女,奴婢就是个粗使的,比不得姐姐的娇贵!” 她痛苦的脸上已经满是水迹,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混在一起。分明比自己大了一两岁的年纪,却要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倒是叫祝星河心里头难受:“什么娇贵不娇贵的,咱们都是宫女不是吗?” 她甚至还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快要被冲散的一片血迹,而后伸手将那小宫女屁股下头的油纸布接了过来:“你如今是特殊情况,若是不好好注意着,日后是要落下病来的。我虽不能叫你回去歇着暖和着,又如何能看你日后月月都要疼的死去活来?去吧,去找德贵公公,就说是我的意思!” 为了让这小宫女安心过去,祝星河甚至佯装严肃的语气:“你可要好好做啊!若是不做好,日后他们是要怪罪到我头上来的,那我可真就是好心当做了个驴肝肺了!” 祝星河的模样其实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不过她的表情和动作都十分坚定,叫那小宫女反抗不得。 小宫女应了一声之后,这才跑向了德贵。 德贵看向了祝星河这边,其实祝星河有些害怕德贵说自己“烂好人”。毕竟这宫里头“狗咬吕洞宾”的事情,实在是不少。 然而大雨之中,祝星河仿佛见到了德贵只是笑了笑,就将手套递给了那个宫女,带着那宫女一同开始捡冰雹了。 祝星河在角落里奋力地抓住油纸布,只觉得都有些抓不住。 便干脆将那三层油纸布都掏了洞出来,将手伸了进去,用自己整个身体的力量,才能勉强将那油纸布撑开来。 而就在此刻,祝星河也看到了并不那么温馨的场面。 前头皇后殿中的宫女儿也总算是从那温暖的房中走了出来,她们一个个的仍然穿的是绫罗绸缎,撑着大大的伞,身上没有半分被雨淋湿的狼狈。 她们指着眼前的那些狼狈模样的太监宫女,叉着腰颐气指使:“你们动作快点儿!若是将这名贵的魏紫姚黄给打坏了,怕是叫你们几个脑袋都赔不起!” 大家都是伺候人的,又何必将话说的这般难听呢? 祝星河再看向永乐公主所在的侧殿,瞧着她也已经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正看向了祝星河这边。 而此后在她身旁的两个宫女,站在她的身后打着伞,也指着祝星河这里说说笑笑,仿佛全然看不到别人在受苦一般。 第69章 无妄之灾啊 这场冰雹来得快,去的也快。 可就这样短短片刻的时间里头,却也足以叫这宫里头所有人都忙的人仰马翻了。 不一会儿,这冰雹就过去了。花园之中已然是一地狼藉,祝星河对面的那个宫女儿是最先支撑不住地放开了手中的油纸布,好在德贵公公急忙赶来一把抓住了那油纸布。 德贵的身上也落满了雨水,如今成了个落汤鸡的模样,却仍然严厉地训斥那小宫女:“你做什么?!别这花圃里的花苗未被冰雹砸死,倒是叫这油纸布落下来给闷死了!” 花苗娇贵,油纸布若落下来,自然也会受损伤。 那小宫女又冷又吓,瑟瑟发抖地后退一步,再也坚持不住地抽泣了起来。 可如今在这宫里头,她便是要哭也不敢太大声,只是强忍着,肩头一耸一耸的,叫祝星河看在眼中,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不过祝星河也越发小心地将那油纸布收了起来,这才顾不得旁的,忙去检查了花圃里的那些花苗。 这些花苗虽说并不全是祝星河一人栽种过来的,但却也实在是承载了祝星河的一番心思的。如今那满园的姚黄魏紫,被打的七零八落,祝星河这么看去,觉得能存活下来的,大约也不过三成最多了。 而就在此刻,这雨停了,那栖凤殿的大宫女也是走了过来,皱眉瞧着这些花苗,冷笑道:“瞧瞧你们做的好事!如今可怎么是好?!” 德贵上前,自然要将事情也不推脱的:“朱红姐姐放心,这些花苗花房还培育了不少,如今再栽种下去,只要好好看护,到了夏日里的时候,还是会满园牡丹的。” “啪——” 可朱红毕竟是皇后跟前儿的大宫女,架子做的十足,二话不说便上前一步,狠狠地在德贵的脸上扇了一个巴掌:“你不过就是永乐公主跟前儿一个看管园子的太监,因着在宫里头有几分名声,咱们皇后娘娘才将这珍贵的牡丹园子交给你的。如今出了事了,你难不成一句重新栽种就完事儿的不成?!” 看着她如此,祝星河也是上前一步,替德贵不值。 德贵平日里在宫中人缘本就不错,如今瞧着大家都是朝着德贵那儿看了过去,心下担心。 德贵的手放在身后,却对所有人摆了摆手,仿佛在示意自己没事。 德贵便是脸上已经被扇出了红印子,也是抬眸笑着看向了朱红:“朱红姐姐何必这么生气呢?若姐姐有什么好想法,也告诉小的们才是啊!”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朱红这样的身份,也不好再伸手了。 于是朱红只冷哼一声,瞪了德贵一眼:“今儿才得的消息,一月之后,胡族尚裉部族的耶格王派遣的使臣就要带着部族里的公主多洛来京中朝拜了。若是那会儿叫他们区区胡族瞧见咱们皇后娘娘的宫殿里头居然是一片荒芜,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你觉得咱们皇后娘娘的脸面该往哪儿放?!” 若这事儿是真的,可就要糟了! 原本姚黄魏紫的盛开期就不在夏日里,这一回移栽到皇后娘娘殿里头的姚黄魏紫,是花房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培育,才做出来的早开的新品种。 可即便如此,也只能保证它们在夏日里盛开,一个月之后,这些花儿应该是要开始结花苞,或者微微绽放的。 若是此刻再将花房的那些剩下的花苗移过来,一个月之后能变成什么样,谁也不敢说! 显然,德贵的脸上,也是生出了一些为难:“若不然……让奴才给皇后娘娘解释一下?姐姐也瞧见了,如今这局面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奴才也实属无奈啊!” 朱红冷笑一声,看着德贵轻啐一口:“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叫皇后娘娘见你?反正我把话放在这,若是一月之后,这花园仍然是个不像样子的模样,你们所有伺候花园的人,就提头来见吧!” 祝星河倒是觉得,这个朱红很有几分“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思了。 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忙碌,又头疼,只怕未必会真的管这样的事情。其实只要花园里头的花儿在一个月之后如期开放,并且能让皇后娘娘脸上有光不就好了吗? 不过朱红都这么说了,德贵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朱红手中的权力不小,一月之后即便是不要了他们这些奴才的脑袋,只怕如今这好日子也是过到头了。 到时候给他们发落到永巷,那是个连浣衣局都还不如的地方。 或者让去伺候疯了的太妃,傻了的冷宫妃嫔,才有的他们好受呢! 德贵转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朱红扬长而去,只剩下了祝星河她们,仍然要从这一地狼藉开始做起。 祝星河叫那来了月事的小宫女先回去,说是她的活自己会帮忙做。 德贵却是垂头丧气地过来,对祝星河道:“咱们都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了,你还有心思帮别人啊?” 祝星河微微一笑,倒是没有那么消极,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德贵的肩膀上:“你不也是?方才若不是一力将事情拦下来,又怎么会挨这么重的一个巴掌?放心吧,事情总是有转机的!”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倒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德贵也是突然抬眸看向了祝星河:“阿星,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是不是?!” 祝星河略带不满地嗔了德贵一眼:“什么叫‘又’?” 德贵却是一把抓住了祝星河手腕:“阿星,你想到什么了?” 祝星河也说不清楚:“不然咱们先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我陪你去花房一趟,再说说我的想法,你看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 德贵拍了拍手,对祝星河几乎是完全的信任:“阿星,我就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 说来也奇怪,其实祝星河和德贵之前也没有见过面。 如今不过相识短短的时日,就让德贵这般相信自己,倒是让祝星河觉得,这宫里头还是有几分人情冷暖的。 第70章 计划! 这花园里再救也就是如此了,差不多将冰雹捡起来,能整理的整理好之后,德贵便将祝星河赶走了:“行了行了,你去休息吧!身上都是雨,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你不必管了。今日好生休息着,别染了风寒了,明儿一早是你当值,咱们一同去花房,你可别忘了!” 他是关心自己,祝星河也笑着揶揄道:“偌大个宫里头,便是你最啰嗦了!” 德贵嘻嘻哈哈地将祝星河送走,祝星河回到了房间里,却瞧着桌子上被放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屋子里没有人,其余的人都去主子跟前儿伺候,或者是去打扫院落了。 祝星河正将那姜汤端起来的时候,却忽而听到了外头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你还是放些红糖进去吧?我不知你爱不爱甜食,所以没敢放呢!” 朝着外头看过去,才发觉是之前那个来了月事的小宫女。 她躲在门外,朝着祝星河这里张望,似是有些羞怯。 祝星河忙对她招手:“姐姐快些进来坐吧,是你给我熬的姜汤吗?多谢姐姐费心了!” 那小宫女进门,拿了一大块红糖放在祝星河的跟前儿,才笑道:“我叫橙修,你别叫我姐姐了。就我这般扶不上墙的,今日若不是你,只怕是要遭德贵公公的惩罚了。” 她看着年纪比自己大一些,不过身体却是瘦弱得很。 祝星河觉得,和她见面的这种方式,竟然和长夏当时见面的时候有些像。 当然了,祝星河并不会因此而觉得这个橙修就是坏人或者有什么企图。 只是与橙修说话的时候,到底还是带了几分生分和客套:“你这般说就客气了。大家在一个地方做事,自然要相互帮衬着,我还要多谢你给我准备的姜汤呢!” 橙修是栖凤殿的宫女,日后和祝星河其实也不会有什么过深的交集了。 橙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祝星河摆了摆手,示意祝星河不要给她倒水:“我就来给你送块红糖就走,你好生养着身体,我先去做活啦!” 而后,她就转身离去。 她笑嘻嘻离开的时候,外头还有两个宫女当值回来,正说着德贵将花园的事情交给祝星河了呢。 橙修却是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到似乎并没有什么歪心思。 这花园的活说是累了些,不过还算是有油水的。 所以那两个宫女回来之后,都对祝星河道,若是可以的话,也将她们带着,大家多少赚点儿。 祝星河不是铁面无私的人,何况在这人人都是利益驱使的宫里头。她们几个住在这一间屋子里多日,关系更好些,而且这两个宫女对祝星河也一向都不错,祝星河自然没有拒绝她们的道理。 第二日一早,祝星河便先去了花房之中。 德贵已经到了,再加上花房的总管花公公,也都是愁容满面。 花公公的意思是,姚黄魏紫本就难得,今年气候不大好,便是多的有培育出的,也不够填满栖凤殿前头的那个大花园了。更不要说让花儿提前开放,只怕是不可能。 德贵也是叹了一口气:“也不能用别的品种的牡丹代替,否则只怕朱红还要说咱们一句玩忽职守呢!” 而后,他看向了祝星河:“阿星,你有什么想法?” 祝星河上前,面对花公公不信任的眼神,倒是淡然道:“朱红姐姐那一日是说,咱们不能叫皇后娘娘丢了颜面,却没说一定要满园子的姚黄魏紫,是不是?” 花公公上下打量了祝星河,倒是冷言冷语地泼冷水:“话虽如此,可你最好别耍什么小心思。这皇宫里头啊,可不是你们这等小小的丫头以为凭着自己的几分小心思就能蒙混过关的地方!” 祝星河看在德贵的面子上,并不想搭理花公公。 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花公公和德贵凑上前来,在他们的耳边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祝星河刚说出了第一句话的时候,德贵的眼神就亮了亮,花公公也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当她将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的时候,德贵的眼中,已然只剩下了惊叹地看着祝星河:“阿星,你还是这凡俗之间的人吗?!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简直太棒了!” 其实祝星河还是有些害怕的,这个想法在现代来说其实很常见也很好操作,但是对这个时代来说,真的就算是头一遭了。关键就是,不好操作啊!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可能还需要旁的局司帮忙。 所以她有些犹豫地看向了花公公,试探道:“花公公觉得,这想法如何?” 花公公本来是愣在原地的,听到祝星河这话,他也舒尔回过神来。 方才的不屑和冰冷再也没有了,他的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赞叹:“好,好!就定下来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啊?这简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都认同,祝星河也安下心来,笑道:“若还有时间和多余东西的话,我想在公主的院子里也弄点儿这样的。真成了,也能哄公主一个开心,便当是二位公公成全我这小宫女‘拍马屁’,给我的赏赐了如何?” 祝星河这等知进退的宫女,在这宫里头实在是不多见。 再加上她这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叫两位公公如何能拒绝? 于是宫里头的人就瞧着,花房和栖凤殿伺候花园的宫女太监们,突然就忙碌了起来。 而且他们神神秘秘的,时不时地还要去一趟绘司和画坊,又找内务府的匠人们带着长尺在栖凤殿的花园里好一顿折腾。 热热闹闹了两日之后,祝星河干劲十足,只觉得这王朝也不是没有其好处:做起事来的时候,大家都高度统一,不敢有一个人偷懒。所以他们这件事的进度,也远远比祝星河想象中的快很多! 而就在这些事情做起来的第三日,永乐公主也终于忍不住了,召见了祝星河,开口便是问道:“祝星河,你又给花房的人出了什么馊主意?” 她怎会知道?! 祝星河心里明白,自然不会是德贵说给永乐公主的。 第71章 杂乱的花园 祝星河是不愿意将什么人想的太坏的,可到底还是看向了一旁的长夏。 果真瞧着,长夏虽然半低着头,嘴角却挂着一丝嘲弄的笑。长夏如今是大宫女了,消息自然要比旁人更加灵通些的。 祝星河低了头,不想和永乐公主正面“对抗”:“是。” “哼——” 永乐却只是冷哼一声,而后示意长夏将手中的一个纸包递给了祝星河。 她是昂着头颅,一向都高傲的样子:“既是如此,就好好去做。若你给本宫丢人了,或者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了,你看本宫如何收拾你!” 祝星河结果那纸包捏了捏,发觉里面竟然装了一串糖葫芦! 要知道,寒王殿下让她带进来的糖葫芦本就没有几串,永乐居然会给她一串,还真是让祝星河的心里对永乐有了新的看法:这个公主殿下,还真是有点儿傲娇过头了啊! 显然,长夏也没有想到是这般后果,即刻就变了脸色:“公主殿下……这……怎么还赏赐她了呢?” 其实很多时候,永乐公主对身旁的宫女们的这些小心思,未必是半分都不知道的。 所以此时此刻,她也是忍不住地皱了眉,轻轻地瞪了一眼长夏:“怎么,如今本宫如何做事,还要你来指点了不成?” 长夏即刻低了头,不敢再有半句多的言语。 永乐的心情也仿佛随着长夏的话而变得糟糕起来了,再度对祝星河说话的时候,仍然皱着眉头:“你这一次若是做得好,公主殿如今正在修缮,那花园里的事情也就交给你了。” 她没有明说,却是给祝星河“升职”的意思。 毕竟做个管事的,和做个粗使的宫女可是全然不同的了! 祝星河没有掩藏眼中的欣喜:“多谢殿下,祝星河必定不负殿下所望!” 接下来的日子,永乐到底是没有打扰祝星河什么,还给了祝星河一枚令牌。祝星河拿着这个令牌,几乎能到这皇宫之中所有的地方去。 当然了,祝星河才不会乱走,毕竟她知道保命要紧。 一日一日的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这短短时日之中,皇后娘娘的头疼好了一些,京中的选秀也开始举行了。 公主殿的修缮进度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快一些,外头的朝堂也仿佛因为别国使臣即将到来,而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不再听说平亲王父子又做了什么事情。 不过用了几日的时间,祝星河和德贵还有花房的人配合,便已经将栖凤殿前头的那篇花园栽种好了。 皇后没有心思管这些,是将这件事全数交给了朱红来处理的。 朱红瞧见了那些花苗,便是气都不打一处来,即刻就找到了祝星河和德贵,出言不逊:“你们打量着蒙我是不是?!这花园里种的都是什么劳什子的东西?!” 不是说好了让他们去做,朱红只看结果就是了吗?这会儿子着急成这样做什么? 祝星河被她劈头盖脸训的有些委屈,倒是德贵,仍然能带着笑上前:“朱红姐姐就瞧好吧,反正这反工也是来不及了,倒不如给咱们一点儿信心,等着看最终的结果可好?” 祝星河是佩服德贵,不管在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都能如此笑脸迎人,也怪不得他在这宫里头的人缘这么好。 除了手底下的人做错事的时候,祝星河还真是没见过德贵对什么人发脾气的样子呢! 眼瞧着朱红又要上前,祝星河实在是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忙上前一步,挡在了朱红的跟前儿,对朱红笑眯眯道:“朱红姐姐这么生气做什么呀?姐姐模样这么好看,若是总生气,岂不是辜负了这一片春光?” 祝星河顶着一张别人一看就会相信的脸,一时之间倒是说的朱红不好意思再发脾气了。 可她还是略微皱了眉头,仍然趾高气昂:“你们别觉得我是个傻子!我瞧得出来,如今这花园里头又是蔷薇又是芍药,还有碎星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花儿全都拥挤在一起。有的地方甚至还种了一些不知名的草,你们打量着是想蒙谁?没剩多少日子了,我如今来这里问你们,实在是为你们好,你们可别不知好歹!” 祝星河反而热络上前,抱着朱红的手臂,撒娇一般地轻轻晃了晃:“朱红姐姐放心吧!都到了这个时间了,难不成我们还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吗?姐姐安心伺候娘娘,这些杂事交给我们就是!” “别和我套近乎!” 朱红几乎差点儿就要“折服”在祝星河这般“纯真可爱”的眼神里头了,也是忙将祝星河推开,指了指德贵,是最后一次警告:“若你们搞砸了事情,看我如何处置你们!” 说罢,她便拂袖而去。 祝星河朝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这才转身对德贵小声道:“这位朱红姐姐的脾气可真大,也不怕有朝一日折在她这脾气上!” 祝星河不喜朱红,就是因为朱红给德贵的那一巴掌,否则说不定还觉得这个朱红就是真性情呢! 德贵也是上前,笑着拍了拍祝星河的脑袋:“你这丫头,我知道是为了我,不过日后可不敢在旁人跟前儿说这话啊!朱红是皇后娘娘从娘家带来的丫头,脾气是大了一些,不过在这宫里头,可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呢!” 祝星河知道,有些事情,在急不来的。 便也不管朱红如何了,只顾着和德贵做好眼前的事情。 为了不“提前”泄露他们的想法,祝星河还和德贵商量好了,用油纸布干脆将这偌大的花园给搭起来了一个棚架,分片区给那些花儿晒太阳。 又学着从前看到的电视剧里的样子,引了一些温热的水来浇花,好让这花园泥土的温度快速升高,让这些花儿在这还不曾太热的春天里能提早盛开。 于是这花园便是一日一个样子,但真正看好祝星河他们的却没几人。 听闻连皇后娘娘都有些忧心地问过朱红:这花园里如此杂乱的花儿,如何能成事? 第72章 百鸟朝凰图 这个花园的油纸布被真正全部揭开的那一天,正是使臣抵达京中的那一天。 其实本该早一日就揭开的,不过入了春之后,这京中的春雨连绵,实在是扰人的很。 朱红也在使臣来到的前一日,给了祝星河他们“最后通牒”:“若明日揭开这油纸布,花园里头还是这般杂乱的话,皇后娘娘必定要你们好看!” 不知为何,这一日晚上,祝星河回到房中睡觉的时候,都感觉到大家对她好似格外的好。 好的就像是……她明日就该因为这花园而被问罪斩首了一般! 这一夜,大约除了祝星河和德贵之外,这偌大的一个栖凤殿之中,没有一个人是睡得安然的。 使臣进京,也算是这朝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了。 祝星河难得地拿了一身新衣裳,虽说仍然是和旁人一般的宫女服,不过她的心里头倒是高兴得很:她们这般的小丫头,经常穿的就是旁人穿不上的淘汰下来的衣裳。尤其是祝星河个子小也年纪小,公主殿里头的那些负责上报做衣裳的大宫女为了私吞油水,常常从她们这些小宫女的身上克扣。 只要她们有衣裳穿,谁会在乎她们穿的是新的还是旧的呢? 祝星河穿着衣裳站在永乐的身后,就瞧着永乐今儿穿的倒是好看得很。 一身正红的风马绒宫装,衬得她整个人都娇俏可爱。 加了整整一头红石榴珠的头面,配上金色的流苏,也是贵气逼人,丝毫不失天家风范。 可能唯一比较“煞风景”的就是,永乐的口中始终都在嘟囔:“什么劳什子的使臣,要本公主起来的这么早?若不是寒王哥哥亲自去迎接那些使臣,本公主才不乐意这么早起来呢!” 平日里,便是再大的事情,都拦不住永乐公主“睡懒觉”。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宫里头,也没有人有她这般待遇。 她回头,看向了祝星河:“比起这个使臣什么的,我倒是更希望瞧瞧,你们折腾了这么多天,又是弄新的花苗,又是引御湖水又是弄暖房的,到底将这花园给折腾什么什么样!” 祝星河跟在永乐的身后,微微一笑:“殿下即刻就能看到了!” 所有人都朝着凤栖殿走去的时候,前头的太监也已经传来了消息:皇上和使臣乌乌寻已经见面了,他们会在殿中和寒王殿下一起寒暄两句,然后带着使臣参观御花园。 多洛公主也已经到了,正在被宫人们带着朝着凤栖殿而来,要给皇后请安。 这一套流程,和祝星河曾经在各种小说电视里看的都不同,也更加符合这个朝代的一些规矩:男人为尊,所以使臣乌乌寻要在皇宫最大的正殿和皇上见面。 多洛只是一个别国公主,是个女子,是不可以在男人们说话的时候踏入那个正殿的。所以她自当先来拜会朝中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来显示他们对朝中的敬畏之心和规行矩步。 听闻此言,永乐一边走,也是一边嘀咕道:“听说这个多洛公主是送来和亲的,日后都要留在京中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她比我大上两岁,可我听闻他们胡族部族的女子都是模样凶神恶煞的。可保佑别将她赐给我寒王哥哥,她才配不上我寒王哥哥呢!” 是啊,如今这偌大的京中,好似只有寒王和寻王没有婚配。 寻王是个“傻子”,皇上自然不能将部族最尊贵的公主赐给寻王。那……就只剩下还未婚配,而且早就已经到了年龄的寒王殿下了。 不知为何,只要想到凌倾寒会和多洛在一起,祝星河就觉得好奇怪的。 凌倾寒这个男人的身边该站着什么样的女人,祝星河是不知道。但却能感觉到,总不会是多洛那样的女子,也不该是和胡族部族的女子,哪怕多洛是公主。 “公主,看前头!” 祝星河的思绪,被一个宫女的惊叫声所打断—— 永乐已然走过了长廊,看到了栖凤殿的正殿和正殿前头的花园。 “嘶——” 永乐停下脚步的时候,祝星河就听到了长夏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她虽是永乐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却再也忍不住地惊叹一声:“这怎么可能?!” 这队伍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惊讶的人,或许就是祝星河了。 如今花园上的油纸布已经全部都被拆了下来,这他们忙碌了好些日子的花园,也终于显露出了真面目来! 这偌大的一个花园,被布局成了一幅“百鸟朝凰图”的模样。 可这一副百鸟朝凰图,可不是用丝线绣出来的,也不是画匠画出来的,而是全部都用了各种各样的花儿,给拼接出来的! 位于正中的凤凰的身体和头部,用了魏紫姚黄这样名贵的牡丹,尾部的那大大展翅,则是用了其他的牡丹代替,但凤凰整个身体都是牡丹造就,而且祝星河和德贵专门让人将这整个凤凰底下的土都垫高了两层,就让这展翅的凤凰,傲立于众花之上,独领端贵。 周围的百鸟,喜鹊便用紫丁香,黄鹂就用黄迎春,白孔雀就用白色百合,画眉就用月季…… 有多少种鸟儿,便是用了多少种花儿。而且用垫土和装饰的草的高度不同,点缀出了不同的层次。 这样一来,便是不从空中眺望而只从平面看来,也不显得杂乱。 今儿的天色又好,这样的一副百鸟朝凰图,在天高云淡的印衬之下,又加春风徐徐而来花草皆数摇曳,竟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那凤凰就要带着百鸟飞起来了一般。 “祝星河,这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永乐公主惊讶半晌,转头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眼中全然都是不可思议。 而皇后娘娘带着朱红等人站在栖凤殿的正殿门口,也早就已经看痴了。 祝星河的声音里,带着正好的略微的小得意:“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公主殿下,能给奴婢这个机会。日后殿下若是想将花园种成什么样,只管告诉奴婢就是。” 第73章 多洛公主到! “不错。” 皇后娘娘今儿穿的隆重非凡,整个人的身上也带着母仪天下的气势:“赏!” 她虽不过只言片语,不过祝星河那一直都吊着的心,总算是沉沉落地了。 “多洛公主到——寒王殿下到——” 不过还未等皇后再说什么,外头便传来了太监的喊声。这栖凤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忽而正经了起来,连永乐公主都是整理了一下发饰,然后挺了挺胸膛,一副倨傲的公主模样。 祝星河忙站在了长夏的身后,低着头,就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是往这栖凤殿而来的。 只是还未见到人,祝星河就听到了一个银铃一般的声音,单纯又带着好奇和惊叹:“哇……你们的皇上和皇后住的地方相隔这么远啊?皇上的宫殿那么大,皇后的宫殿也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呢!” 这声音就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些许奇怪的口音。 相对于胡族的那些部族来说,多洛公主已经算得上说东元话说的很好了。 祝星河听到站在永乐公主身旁的长夏嗤笑一声,语气里都是不屑:“什么劳什子的公主,这般没见识?就如井底之蛙一般,如何能和咱们的永乐殿下相比?” 祝星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嘀咕:“这个长夏拍马屁拍的太明显了,难道永乐就喜欢这么浮夸的拍马屁的人不成?” 这思索的功夫里头,前头的多洛公主,终于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奇怪的衣裳,和东元朝的服饰完全不同。甚至和祝星河在现代的时候见过的那些少数民族的服饰也大多都不相同,多洛身上穿着的与其说是衣裳,倒不如说更像是现代的工装裤和工装外衣。 不过是在那深红色的一身“工装服装”上头,挂了许多啰里啰嗦的装饰品。大多都是胡族那边产的蓝田玉、玛瑙串子等这样的东西。也不曾经过多么精细的雕刻,只大概做出了老鹰和马儿的形状来,挂在多洛的身上。 而多洛的头发样式,也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高马尾绑了个辫子放在头顶。不过她的发髻上有一个高高的老鹰模样的纯金皇冠,看着贵不贵重的倒是其次,祝星河就是替她的脖子觉得有些累得慌。 不过说起来,这个多洛公主长得倒是不错。 用“浓眉大眼”来形容她,绝对是错不了的。而且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加上微微勾起的嘴角,让她整个人的美都和东元朝的女子不同。 她比永乐公主还要大上将近两岁,所以身段已经长开了。 她的身材不如东元朝这边的女子一般,以瘦为美。而是一种非常健康的健壮的感觉,毕竟总是在大漠草原上来往,反正祝星河很喜欢她的身材。 便是这一身暗色的工装一样的衣裳,也挡不住她整个的青春活力。和永乐相处久了,祝星河反而觉得更加喜欢多洛公主这种单纯又简单的模样。 而跟在多洛公主身后的人,则是难得穿了一身正朝之服的凌倾寒。 这一身藏蓝色的朝服,配上玉冠与皇珠,将他整个人都衬得精神而利落。 自然了……除了那一副仍然冰山一样的脸之外,其实祝星河觉得这个凌倾寒也是很帅气的。 让他跟在多洛的身后过来,只怕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将多洛赐婚给凌倾寒了吧? 不知为何,祝星河总觉得他们是不相配的。 而他们二人走到皇后的面前,几乎是同一时间给皇后行礼。 多洛用了他们大漠草原之上的规矩,笑眯眯的让人觉得很可爱。 凌倾寒仍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行了礼之后,就朝着祝星河他们这里看了过来。 祝星河自然不会觉得他是在看自己,想着他看的大概是永乐,便也仍瞧瞧地打量着他。 而多洛公主起身之后,就忍不住地开始赞叹:“皇后娘娘的这个花园简直太好看了!我自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花儿!我们那里的花儿,都是生在草原之上,大漠的石头缝里头的。没有这样的好看,我真是长见识了!这一次来东元,真是太有趣了!” 夸啊,使劲夸啊! 祝星河在心里简直都要笑开了花儿:她越是夸赞这个花园有多少,就意味着祝星河日后能拿到更多的赏赐。想想自己可能就要打一个“翻身仗”,说不定能一次性地将浣衣局蒋姑姑她们的钱都还清,祝星河真的是忍不住地嘴角上扬,心情大好。 皇后似是也喜欢这个多洛公主,亲自执了她的手,将她带入正殿之中。 永乐跟在凌倾寒的身后+进门,一副严肃的模样,似乎不大高兴。 进殿之后,多洛坐了下来,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她似乎对宫里头的规矩有些熟悉。 没有如同旁人想的一般,因为她是从偏远胡族而来,就闹什么笑话。 皇后娘娘很喜欢她,细细问了她的事情。 她也都是爽快回答,却就在这和乐融融的聊天之间,她突然语出惊人:“皇后娘娘,我这一次要嫁的人,是这位寒王殿下吗?” 她是来和亲的,其实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是能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这样挂在嘴上,是东元朝的女子绝对做不出的事情! 别说是皇后和永乐公主了,就是一向都冰山脸的凌倾寒,也是露出了几分尴尬的表情来。 皇后娘娘愣了愣,却仍然保持着自己母仪天下的仪态,对多洛笑道:“这事儿还未定下来。不过如今宫里头的王爷就这么几位,你要住在宫里头,自然就能多看看。” 皇后说的委婉,多洛却是直白:“我知道的,来之前父王就同我说过了。宫中太子刚逝,只剩了两位王爷。一位寒王殿下,是将我们打败的战神。还有一位寻王殿下,是一个傻子。” 言辞之间,祝星河能听出来,他们的部族似乎很敬佩凌倾寒。 祝星河也有些好奇,这个男人在战场上,究竟是如何一番叱咤风云的风貌呢? 第74章 不嫁给寒王! 不过眼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皇后娘娘被多洛这般直言不讳给震得,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去说了。 反而是多洛,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按着东元朝的礼仪,给皇后娘娘福了个礼:“皇后娘娘,多洛不想嫁给寒王殿下!” “嘶——” 祝星河听到,身后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皇后娘娘的脸色,也一下子就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永乐公主更是站起身来,终于忍不住地对多洛爆发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三皇兄怎么就让你不能嫁了?瞧着你直爽,本宫还以为,你和京中的那些矫情女子不一样呢!如今看着,什么多洛公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永乐,你太过分了!” 对方到底是和亲的公主,如何能让永乐这般训斥? 皇后娘娘还保持着自己最后的风度,对永乐呵斥道:“坐下!没有叫你说话!” 多洛也不生气,只是仍旧保持着福礼的姿势看着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不要误会。我们胡族人,不在乎什么命格之说。寒王殿下是我们敬仰的战神,是打败了我们胡族最厉害的勇士的人。我们对他很是敬畏,也并不是因为他的那些传言,而不嫁给他的。” 说起来,连祝星河的心里都觉得有些可笑。 这生了凌倾寒养了凌倾寒的东元朝,处处将凌倾寒当做瘟疫煞星一般地拒绝。 反而是凌倾寒的敌人,对他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听闻此言,表情才稍稍好了一些:“你们既是如此看重他,难不成叫你嫁给他,还是委屈了吗?” “并非如此。” 东元朝的礼仪很累,所以多洛的小腿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正因为如此,我是不能嫁给他的。他是战神,是战胜了我们的人,是将我们部族的勇士踩在脚底的人。多洛之所以要离开家乡来到这里,离开疼爱多洛的父王和兄长,都是因为他。他要永远保持警醒,只要他稍稍放松,部族的人一定会将他杀死,重振部族的威风。” 多洛的眼神坚定:“所以多洛不能嫁给他,因为他总有一天会死在部族的手里。因为他是部族的仇人,是多洛的仇人。” 她说的有些绕口,但祝星河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知为何,祝星河开始有些欣赏多洛所在的这个部族:他们爽快认输,也承认凌倾寒的厉害之处。可他们永不服输,敬重自己的对手,也敬重自己。 所以他们不能将多洛嫁给对手,其实这样一来,对多洛也好。 这对凌倾寒来说其实不算是一件好事:因为不管多洛是什么说法什么想法,若是传到外人的耳朵里,一定会以为这再一次印证了凌倾寒是个天煞克星之命这样的传言。 但是不知为何,祝星河总觉得,她好似看到了凌倾寒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不成!” 然而永乐公主是第一个不答应的:“你们怎能就想着你们自己?全然不顾我三皇兄?而且你们居然说要杀了他,我告诉你,别说是你们这辈子了,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们也不可能打得过我三皇兄!” 这话,祝星河是赞同的。 眼瞧着皇后娘娘又要生气了,凌倾寒也是上前一步,拉了一把永乐公主:“永乐,好了!多洛有多洛的理由,我也很敬重他们部族。她若不想嫁,让她选个自己想嫁的就是了。” 好像……祝星河的感觉没有错,这个男人恐怕也不想娶多洛吧? 瞧着凌倾寒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皇后也是稍稍舒了一口气,这才挥手示意多洛起身:“这样吧,这件事你终究还是要和皇上去说。若你执意不愿,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你看可好?” 反正多洛也要一直待在这京中了,不管她嫁给谁,都已经回不去她想要回去的地方了。 在这说了一些话之后,前头就传来消息,说他们该去皇上那里用宫宴了。 出了栖凤殿的时候,多洛再一次对这个花园诸多赞叹,让皇后娘娘和永乐公主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不过若是去宫宴上头,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了。 长夏悄悄地退了一步,直接拦住了祝星河的去路:“你既然将花园做的那么好,在这里伺候花园就是了,不必跟到前头去了,公主殿下的身边伺候的人,我自然会找的。” 如今她是大宫女,自然是她说了算。 祝星河反正也不想去那处处都要谨小慎微的当心的地方,干脆就留在了栖凤殿之中。 皇后他们走了之后,这栖凤殿之中便是一片欢呼—— 就冲着花园的事情,他们只怕是就要被好好赏赐一笔了!祝星河也一时间成了大家的香饽饽,人人不管是借着面子还是真心实意,总是要来感激她一番的。 如今这后宫之中的大家都去了前头参加宫宴,祝星河才稍稍能忙里偷闲一番。 可还未等祝星河回到房子里的时候,外头德贵的小徒弟就匆匆跑了过来:“阿星姐姐,快些去瞧瞧吧,公主和五公主吵起来了!” 五公主卓永斐,是蝶嫔娘娘的女儿。 祝星河却是知道,不管是蝶嫔娘娘还是这个永斐公主,她们在宫里头都是不太受宠的,以为她们是平亲王的人。 不过卓永斐虽然年纪小,却处处要强。任何事情,她都要做的比永乐公主好。 所以永乐每每和她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 祝星河转了头就往外走,还不忘了问道:“她们怎么撞上了?德贵公公为何来叫我啊?皇后娘娘不在那里吗?” 有皇后娘娘和多洛公主在,永乐和卓永斐应该不会吵起来才是。 那小太监的眸色之中,也是着急:“咱们殿下说站了一早上累得慌,就走得慢些。结果就遇到了永斐公主,谁知道咱们殿下看中了永斐公主手里头的一串兔子手串,两人这才争执了起来。我师傅说,姑娘的新奇玩意儿多,去了好让咱们公主转移心思,不要将事情闹大才是上策!” 第75章 两位公主 与其这么说,祝星河反而觉得,德贵就是故意要叫她的。 是有心提拔她,所以想借着这机会,让她在永乐公主跟前儿多出出脸面。 宫中能有德贵这样真心实意为她的朋友,祝星河的心里真的感激。 所以也有些义不容辞:“好,那咱们加快脚步,快些过去!” 等德贵带着祝星河来到永乐和永斐跟前儿的时候,她们两个人还在吵架。 永乐向来娇纵,即便是卓永斐比她小上两岁,她也毫不留情地训斥着卓永斐。 祝星河听着,她的意思倒像是卓永斐一向都不讨皇上的喜欢。也不必做出这委屈的样子,反正她做什么都不讨皇上的喜欢。永乐公主是想用更名贵的簪子和卓永斐换,卓永斐都不愿,在永乐公主的眼中,卓永斐自然是“不识好歹”的那一个。 说实话,她到底是个姐姐。 做到这份儿上,也的确是过分。 可再看卓永斐呢? 她人虽然占了下风,气势和话语之间却也是半点儿都不饶人的。 她才不管卓永乐是什么身份,她自己在宫里如何。 她开口便是嘲讽卓永乐是皇后娘娘的孩子,所以才得了皇上这般宠爱。又说连宫里头的女先生们都说,她是处处比卓永乐都要好的。 琴棋书画她样样不差,脾气风评也比卓永乐这个娇纵任性的好得多,甚至她比卓永乐的年纪小,如今学的东西已经比卓永乐还多了。 她说的其实是实话,可放在此时此刻,可不就是非要惹恼卓永乐吗? 祝星河瞧着,这两个公主,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呢! 眼瞧着两人是争执不下,就要误了宫宴的时间了,德贵忙上前去,挡在了她们二人的中间:“两位公主殿下啊,可行行好吧,别再争了!马上就赶不上宫宴了,只怕皇上要生气了!” 然而不管是卓永乐还是卓永斐,都是上前一步,将德贵狠狠地推开—— 祝星河倒是转了转眼珠子,上前对卓永乐道:“殿下,不就是一串小兔子的珠子串吗?何必非要和永斐公主争抢呢?” 她刻意看了一眼长夏:“长夏姐姐的手巧,可不是什么都会做吗?公主想要什么,她都能给公主做出来!永斐公主跟前儿又不似殿下这般,没有那么多的好东西,殿下何必为难永斐公主?” 祝星河知道,她说这话,必定是会得罪永斐公主的。 可若是再让她们无休止的在今日这样使臣来的日子里头争执不下的话,只怕她们这些所有伺候的人都要遭殃的! “你——你这个贱婢,你说什么呢?!” 果然,永斐公主虽没有永乐公主这富贵被人宠在手心里的命,可脾气也实在是不小。 她上前一步,作势就要对祝星河扇巴掌。 好在一旁的德贵眼疾手快地将永斐公主给拦了下来:“殿下,殿下!可使不得啊!今日是使臣来朝的日子,可不能在宫里头动武啊!” “卓永斐,你敢对她动手你试试!?” 永乐公主是最护犊子的,也是上前,将祝星河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恶狠狠地看着卓永斐:“她说的对,本宫要什么没有?还稀罕你那串珠子不成?你今儿有本事,就带着你这串珠子去讨好父皇!本宫倒是要瞧瞧,父皇是喜欢你还是讨厌你!” 说罢,她便转身,拉了祝星河的手,就对众人道:“走,咱们去见父皇!” 留了卓永斐一人在后头,狠狠地将手中的兔子珠串砸在了地上—— 祝星河的心里其实有些不落忍,她们何必这么欺负永斐公主呢? 德贵却像是看穿了祝星河的心思一般,上前来低声对祝星河道:“阿星,你做的没有错的。何况平日里永斐公主对下人们也极其恶毒,你不必同情她。” 是啊,从前在浣衣局的时候,蒋姑姑就说过,这宫里头人人都是自顾不暇,若要以一己之力去同情别人,只怕最先死的那人是自己才对。 所以祝星河讨厌这宫里头的冰冷,只想着到了二十五,她一定要出宫去不可! 也不知怎地,她还以为自己今儿能偷个懒呢,谁想到这又被拽到了宫宴上头。 这一次的宫宴,可不比上一回平亲王妃的寿宴那般是个普通的家宴。这一次是比年节下头还要热闹,是迎接使臣的宫宴,自然是人人都不敢怠慢的。 永乐公主到了之后,倒是也算十分地有规矩坐在了自己该坐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和永斐公主不合,所以安排位置的人特意将她们两个人排在了不同的方向。 此刻她身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安乐县主,见到她来,安乐县主也是规矩给她行礼,永乐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兀自坐在了位置上发呆。 其实祝星河对这位安乐县主苏绕的印象还不错,而她也像是记得自己一般,对着祝星河笑了笑,倒是让祝星河有些不好意思。 安乐县主的身旁,则是多洛公主的位置。多洛说到底也是一个部族的公主,可作为战败部族,她的位置竟然还不如东元朝区区的一个县主。 可见她日后在这宫里头的日子,只怕也没有那么好过。 永乐坐下之后,长夏就忙的没有停下来过。一会儿要伺候喝水,一会儿衣裳又有些不舒服了。 好在祝星河只是个小宫女,跟在后头站着就是。 她环顾四周,瞧着大家都来的七七八八了。皇上和皇后还有太后娘娘还未来,不过王爷们都来了。 凌倾寒就坐在他的正对面,位置就在平亲王的下首。 平亲王带着王妃正站在位置旁边,和其他的大臣们寒暄。平亲王世子卓定升倒是没有带王妃,是自己一人跟在平亲王和王妃的身后。 寻王殿下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凌倾寒的下头的,不过他也算得上是东元朝“拿不出手”的王爷了。 所以反而将他的位置安排在了永乐身后的角落里,此刻祝星河所站的地方,就在寻王的正前方,倒是让祝星河有些别扭了起来。 第76章 出风头还是出丑? 今日毕竟是一个大日子,所以寻王殿下的穿着,倒是显得比平日里富贵许多。 不过大约因为害怕他“发疯”,所以他身边伺候的反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太监们。只有一个小宫女跟在跟前儿,其他的都是侍卫和太监。 祝星河不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平亲王的意思,只觉得这对寻王来说,如何不是一种侮辱呢? 也不知是否祝星河的错觉,她虽然背对着寻王,却总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地往自己的身上看过来。 这让祝星河有些别扭,就只能再让自己往这柱子里头缩一缩。 好在没过一会儿,皇上皇后和太后就到了,还有乌乌寻使者带着多洛公主随同他们而来,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乌乌寻使者的位置,是和平亲王并排而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显示东元朝对两国友好的在意。 自然了,平亲王在这种时候可不能显示出他平日里的那般模样。该客气的地方就要客气,该笑的时候也得笑。 只是要祝星河看着,他左边是身强力壮的乌乌寻使者,右边是一脸冰冷的凌倾寒,将他一人夹在中间,他如何能自在? 不过一直到宫宴开始的时候,祝星河都没有瞧见卓永斐。 只听到上头的皇上和乌乌寻使者二人一直在不停地相互灌酒,时不时地还要喊上凌倾寒。 凌倾寒到底是在边关日久了,京中的这等温和的酒,又如何能让他的面目有半分改变? “上酒——” 祝星河再一次听到身后的寻王要酒的时候,反而是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了寻王。 瞧着他的桌子上头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子了,倒是没想到他也是能喝的。估计是平日里活的苦闷,这会儿多喝两杯也好,反正旁人是不会在意到他的。 祝星河拉着那给寻王上酒的小宫女,往酒杯里看了一眼,而后呵斥道:“上这般烈酒做什么?宫宴还长,你想着一会儿就叫寻王殿下喝醉了不成?去,换桃花酒来!” 倒不是祝星河要做寻王的主,只是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喝醉了,要闹事吧,皇上颜面受损。 不闹事吧,平亲王父子只怕是要怀疑他这疯魔是装出来的。 来去都不好,还不如直接把酒换了。桃花酒喝多了,他大不了就是装睡过去便罢了,烈酒喝多了,场面如何只怕也不能控制。 那宫女依言而退,祝星河回头看向了寻王的时候,发觉他也正朝着自己这里看过来。 今日算是个好日子,祝星河便对他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乌乌寻和皇帝酒过三巡之后,下头的节目也一点点地变得无趣了起来。 反正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样子,今年只怕也闹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永乐公主都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而后对长夏和德贵笑道:“这卓永斐怎么还没来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后头的太监突然喊道:“永斐公主到——” 祝星河分明瞧见,上座的皇上皱了皱眉,似是觉得卓永斐在此时此刻突然过来,还要太监通传一声,实在是有些过分。 然而众人朝着后头望了过去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卓永斐的身影。 与此同时,前头的烛火突然被熄灭小半,琵琶声也突然响起—— 从前的祝星河爱听的是流行音乐,不过来到这个朝代之后,也多少会听一些琵琶琴筝这样的乐器了。毕竟这个时代可不似之前那般有那么多有趣儿的事情,这个时代的女子除了什么琴棋书画这样的事情,还能做什么呢? 这琵琶声一起,祝星河就知道:这是个琵琶高手啊! 于是认真地朝着殿中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烛光朦胧之中,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袅袅从殿外走来。 “卓永斐?!” 从永乐公主的口中,缓缓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祝星河这才看出来,眼前穿着一身舞姬纱衣,手抱琵琶的人,可不正是卓永斐吗? 也怪不得她方才将一身大氅在身上捂了个严严实实,原来里头穿着的竟然是如此的一身纱衣啊!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卓永斐的琵琶弹得是很好的。 东元朝皇室之中的女子,多有技艺傍身。便是永乐公主,平日里的筝也弹得相当不错。 所以祝星河倒是觉得这么长时间下来,大家的水平都比较高,就显得没有什么人格外出挑了。 可这一次的卓永斐,却是不一样的。 她的琵琶技艺哪怕用“出神入化”这四个字来形容,也是毫不为过的。 再加上她是匠心独运,又配合上新巧的舞蹈,就显得她整个人都飘飘欲仙,妩媚动人。 祝星河是乐得欣赏她如此舞蹈与琵琶的,毕竟这赏心悦目的事情,又有谁不喜欢呢? 然而永乐看到这景象,脸色却都是阴沉了起来:“她在做什么?!是要将皇室的脸面都丢个一干二净吗?!” 祝星河倒是不知道,这话是从何说起? 永乐倒是也不藏着,只继续道:“她堂堂一国公主,如今和一个歌姬舞姬一般在这厅中供人娱乐,她是全然不顾着父皇和母后的颜面了吗?!” 果然,当祝星河看向了上头的时候,当真瞧着皇上和皇后的脸色都是阴晴不定的。 尤其是皇上,他的眼神虽然一直都盯在下头旋转着起舞的卓永斐身上,可眸色之中却不带半分温度。 不得不说,卓永斐这一次大概是想让皇上和皇后看到她的努力。她想以此来惊艳众人,顺便讨好乌乌寻这等使臣,想在这么多人的跟前儿出一出风头。 殊不知,这样一来,她反而是弄巧成拙了。其实永乐公主说的没错,她们的身份是东元朝的公主,如何能够在外臣们的跟前如此起舞弹琴,这不是丢了皇家的颜面吗? 皇上和皇后的脸色不好,便是卓永斐这一舞这一琵琶再精彩,一曲舞毕之后,下头的人也没有一个敢为卓永斐喝彩的! 只有使臣乌乌寻并不明白其中道理,抚掌大笑:“好,好啊!在我们那儿,可没有这么精彩的舞!” 第77章 乌乌寻的死 他如此大笑,皇上倒是也不好说什么,只附和道:“让使臣见笑了。” 那乌乌寻或许也不是故意,可就是将话说出了口:“我们那儿最好的舞姬,也没有这位公主殿下跳得好。果然东元朝之中,哪怕是女子,也都和我们那小小地方的不同啊!” 他本意应该只是想巴结东元朝,谁知一个“舞姬”二字,便足以戳到皇上的怒点之上。 皇上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对着堂下卓永斐冷冷挥手:“下去吧!” “哈哈哈哈——” 可平亲王却好似不嫌事大一般,反而笑的越发开怀了起来:“不错不错,本王从前都不知道,永斐还有这样的能耐呢?比本王府中的舞姬也好上个十万八千里了,皇兄有如此公主傍身,可真是有福气啊!” 只怕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就是为了刺激皇上才说的这番话。 但皇上又不能对他如何,便只能将这所有的气都撒到卓永斐的身上。 其实祝星河是有些不明白的,卓永斐母女两个既然是平亲王的人,怎么如今还被平亲王这般利用打压呢? 不过这也不是祝星河该管的事情,只是瞧着卓永斐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之后,便是憋屈的模样。 就听永乐公主冷哼一声:“活该!” 等祝星河回头的时候,其他的舞姬们已经上场了。 卓永斐没有得到希望的赏赐,整个人也都是一副不快模样。 一直到宴饮快要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永乐也喝了一些酒,脸上红彤彤地开始晕了起来。 皇后娘娘是头一个支撑不住的,被平亲王妃借着各种理由灌了酒,站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乌乌寻虽只是个使臣,可看平亲王府的人如此做派,多少也有些明白这东元朝的情况只怕是不如他想的那般简单。 所以虽然明明还可以在这厅中再坐会儿,乌乌寻却也是起身,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来:“不行不行,微臣不行了!皇上好酒量,微臣……微臣……” 谁人都知道,乌乌寻应当是给皇上和皇后一个台阶下,才会说这样的话。 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乌乌寻竟然真的直直地朝着后头栽倒了过去! 在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他的双腿开始不住地抽搐着,口中竟是也涌出了黑色的血液来! 糟了! 祝星河的心重重一沉:这乌乌寻可是部族的使臣啊!若是他今日死在了东元朝的大殿之中,只怕刚刚平静下来的北漠胡族,就又要和东元朝来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了! 凌倾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扑上前去,不叫任何人挪动乌乌寻的身体,而后开始用他在战场之上学到的简单的方法,敲击着乌乌寻的胸膛。 而平亲王在这混乱之中,也是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许走动!侍卫们上前,务必将所有人都留在原地,不许让他们走动!” 乌乌寻如果出事,胡族必定会继续和东元朝进入战争。到时候凌倾寒回到北漠去,收益最大的,不还是平亲王府吗? 永乐公主有些害怕地拉住了长夏的手,又躲在了德贵的身后,轻声呢喃:“怎么自今年以来,朝中的祸事总是这般没有个完呢?” 然而就在这说话的功夫里头,厅中的乌乌寻已经开始不再抽搐,甚至不再动弹了。 他蹬了蹬腿,双眼不甘地瞪得老大,一大口乌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之后,他便扭过头去,再无半分生命的气息! “乌乌寻,乌乌寻!” 即便是身上沾染到了乌乌寻的血,凌倾寒也全然不在意,只是用尽了全力喊着乌乌寻的名字,还想要再救他一番。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乌乌寻死在了厅中。 多洛公主也是惊恐地后退,大声呼喊着他们带来的侍卫:“来人啊!叔父死了,来人啊,他们毒死了叔父!” 在这东元朝的大殿之中,那些来自胡族的侍卫们自然不能靠近多洛。 可没有人会伤害多洛公主,皇上也即刻看向了多洛公主:“公主请稍安勿躁,朕绝不会加害乌乌寻使者,还请多洛公主相信朕!” 也是凌倾寒最先反应过来,给双溪使了个眼色,双溪便带着侍卫将多洛公主围了起来。 他们并非要伤害多洛公主,却是要保护多洛公主。 皇上挥手示意之后,这大厅之中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从龙椅上下来,皇上一点点地走近了乌乌寻,可沉重的目光,却是看向了凌倾寒的:“他……还有救吗?” 凌倾寒微微摇头:“已经断气了。” “给朕查!” 于是在所有人的措不及防之下,皇上突然就大吼一声,而后随手将一旁的一个杯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随着“砰——”地一声,那杯子在地上碎裂成渣。 真龙天子的愤怒,也全然在此刻展现出来:“这件事,务必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还是东元朝的皇帝,竟然有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地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朕倒是要看看,是谁这般大胆!” 他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周围的太监宫女们也是吓了一跳,忙开始四处检查了起来。 与此同时,后头的太医们也都已经道场了。 他们看了看乌乌寻之后,一个个都是摇头。 而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里,乌乌寻的脸色都是铁青了起来,大概率是被毒死的。 果然,在宫女太监们拿了银针去试探的时候,乌乌寻的酒杯和酒盏子里头,银针都变成了黑色! 太医们很快就检查出了这毒药是什么:是一种叫做“箭毒木”的毒药,东元朝是没有这种毒药的。 箭毒木,来自北漠的一个胡族。 这结论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多洛—— 倒不是大家要怀疑多洛,实在是这件事有些复杂。 若有人要害死他们,为何要专门用胡族的毒药呢? 而多洛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78章 杀头之罪啊! 虽说乌乌寻已经死了,但这件事必定是要彻查到底的。 很快,就有人在乌乌寻的案几上的那个酒壶之中,看到了一丝端倪来:“皇上,这里头的酒,似乎是被人换过了的!” 按理来说,这场宫宴上头,一共是有三种酒的。 一种是烈一些的龙凤舞,这是皇室之中只有在招待贵客,或者举行一些较大的宫宴的时候才会用的酒。比如帝后成婚,太子受封等等。 往往即便是这样大的宫宴上,这种酒也只有最尊贵的人能喝。所以这场宫宴上头,龙凤舞是只有皇上皇后还有平亲王夫妇和乌乌寻使臣多洛公主,还有促成了这一场和平和亲的凌倾寒能喝的。 第二种,是宫中专用的竹叶青。这种酒大多是供给其他王爷和臣子们的,之前寻王殿下喝的就是这一种。 最后就是宫中的桃花酿了,通常都是女子喝的。嫔妃们还有永乐公主,喝的都是这一种,后来换给寻王的酒,也是这一种。 所以…… 太医们上前,对皇上禀告:“回皇上,这酒的确是被换过了。这一壶带毒的酒水根本就不是龙凤舞,而是竹叶青!” 不知为何,祝星河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来。 皇上震怒:“这如何会是竹叶青呢?!” 即刻便有人从酒壶上头发现了端倪:“回皇上,这酒壶……似乎规制也不对,不该是乘装龙凤舞的酒,和该是王爷们才能用的酒壶才对啊!” 甚至还未等祝星河确认,她心里头的这种不好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时候,皇上便已经转身,看向了下头的这些案几—— 每一个案几上头,都放着酒壶。而每一个来参加宫宴的人,因为品阶和位份的不同,所以他们的酒壶也是有所不同的。 皇上的眼神一一掠过这些酒壶,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寻王的案几上:“将那个酒壶拿过来给朕看看!” 即刻就有太监将那个酒壶呈了上去,果然是被换过了的。 经太监仔细检查了之后,确定了乌乌寻案几上的那个装着竹叶青的酒壶,本该是寻王的酒壶。 于是皇上就看向了寻王身边伺候的那个宫女:“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宫女颤颤巍巍地上前,跪在了皇上的跟前儿,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奴婢……奴婢不知啊!” 而后她想起什么一般,突然转身,指向了祝星河:“是那位姐姐告诉奴婢,寻王殿下不胜酒力,要将竹叶青换成桃花酒,奴婢才给寻王殿下换了酒的!”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宫女的手指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祝星河的大脑便是一片短暂的空白:完了,这一次,只怕是连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祝星河甚至没走上前,就已经跪在了地上:“皇上明鉴,奴婢不敢!” 皇上这才放开手中的酒壶,而后缓缓地走向了祝星河。 可他的眸色,已然阴沉至极:“哦……所以这件事是这样的!” 他似乎是为了尽快将事情解决给多洛公主一个交代,又似乎是有其他的打算。 他缓缓走向了祝星河的时候,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想好了:“是一开始,有人要毒害寻王殿下。” 他的眼中,已然对祝星河带了几分杀意:“然后你这个小宫女或许参与其中,又或许没有。但不知你从哪儿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出于你自己的某些目的,你就打算利用这件事,毒害乌乌寻使者,是吗?!” 皇上啊皇上,这般胡乱猜测,如何能做好一个皇上!? 祝星河闭了闭眼,感觉到真龙之怒已到眼前,是绝不敢抬头:“皇上明鉴,奴婢万死也不敢毒害使者!奴婢只是觉得寻王殿下不胜酒力不该喝那么多的竹叶青,才让那个宫女将酒给殿下换了的。奴婢不知,为何那竹叶青的酒壶最后会跑到乌乌寻使者那里,求皇上明鉴啊!” 可皇上却是半个字都不听,只突然喊道:“来人啊!将则个宫女拖出去斩首,给乌乌寻使者一个交代!” 昏君! 除了这两个字,祝星河真的不知她现在应该说些什么了。 而当侍卫们开始拉扯祝星河的时候,祝星河甚至都没有半分挣扎。 她不想活吗?不,她想!可她该如何活下来?而且如果这样死在这里,她是不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呢!? 原来的地方?对!就是原来的地方! 祝星河虽然被拖向了外面,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地抬眸看向了皇上:“皇上!是平亲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叫奴婢这么做的!” 她并非一定要拖什么人下水,但绝不能就这么死掉! 果然,她这话一出,皇上便挥手示意侍卫们停下来。 得到片刻的喘息,祝星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直直地指向了站在平亲王妃身后的柳绿:“是这位柳绿姐姐,和奴婢说,平齐王妃关心寻王殿下不胜酒力。害怕寻王殿下若是喝多了烈酒,会当着贵客使者的面儿疯闹,所以叫奴婢看这些寻王殿下,最好不要让他喝竹叶青!” 祝星河如此一通指证,叫那柳绿吓得脸色惨白:“你……你胡说!我怎会和你说这样的话呢?!“ 她越是慌乱,祝星河反而越发镇定。 反正她和柳绿之间的恩怨也不只是一日两日了,上一会是柳绿和花红要杀了她,这一回也该轮到她反击了吧? 果然瞧着那柳绿也是匆匆上前来,跪下解释道:“奴婢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请皇上明鉴!” 祝星河转了转眼珠子,当即就开始和柳绿对峙:“难道不是你说的,平亲王妃关心寻王殿下的身子吗?!” 如果她所“不”,那么就证明,平亲王妃平日里一副对所有人都关心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于是柳绿看了一眼平亲王妃,张了张嘴,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祝星河便趁热打铁继续问道:“难道不是你和我说,王妃嘱咐了,寻王殿下身子不好,不能多喝烈酒的吗?” 第79章 将她打入天牢! 这话和上头那一句一样,让柳绿根本就没有办法反驳什么。 眼看着祝星河又要说话,柳绿忙急急地打断了她:“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和你说过这样的话?!” 祝星河垂眸,思量一下,终究还是坚定地看向了站在乌乌寻的尸体旁边的凌倾寒:“寒王殿下能为奴婢作证!奴婢与柳绿姐姐说话的时候,正是在寒王殿下的身边!” 祝星河在赌,赌凌倾寒会帮她! 除了凌倾寒和永乐之外,在这偌大的宫里头,还有谁能帮她呢? 果然,凌倾寒皱了皱眉,沉了眸色,便对皇上回道:“似乎的确有这样一件事。当时儿臣正在和王叔说话,就听到了身后的宫女在嘱咐旁人,说寻王兄不胜酒力,要她不要让寻王兄喝烈酒。” 呼—— 祝星河的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就知道这件事一定能行:他们虽然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可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平亲王府。所以只要她指证平亲王府,皇上就不会随意处置他。 如同祝星河所想的一般,皇上的眸色之中,便少了几分前头的杀气。 看着已经哭出来的柳绿,皇上冷哼一声。 而平亲王妃知道事情闹大,也即刻上前一步解释道:“皇上,臣妇是关心寻王没错。可不好说是不是这个小宫女借着臣妇吩咐的这句话,而行大逆不道之事。” 她是平亲王妃,祝星河只是一个小宫女。自然不会有人在意祝星河的生死,但祝星河的指证也足以让她保住此刻的性命。 事到此处,其实已经走向了一个牛角尖的地步。 还是凌倾寒头一个反应过来,对皇上抱了抱拳:“父皇,不如听儿臣几句?” 皇上点头,此刻也之只能选择信任凌倾寒。 凌倾寒则是走向了多洛公主,用部族的礼仪对多洛公主行了礼:“公主殿下,您也看到了,这件事有些复杂。只怕还要牵扯到我们东元朝的寻王殿下,很有可能乌乌寻使者只是被误杀。我还是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我们的邦交,这对我们的百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您说是吗?” 祝星河甚少见到他和谁说这样多的话去解释某件事,但显然,他如此说法,是足以让多洛公主信服的。 多洛公主的眼中放下几分戒备,凌倾寒则是继续道:“请公主殿下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保证将这件事查一个水落石出。若乌乌寻使者当真是被谋害的,我们必定找出那谋害之人,然后交给多洛公主您处置,您看如何?” 多洛略微颔首,却没有即刻答应:“我会书信给我父王,讲明你们的态度,看父王做何处置。” 她算是退了一步,也让凌倾寒的眸中带了几分安定:“若乌乌寻使者是被误杀的,我们也一定会找出下毒之人,而后给您一个交代。”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皇上,才“擅自”做了决定:“可不管是什么结果,乌乌寻使者始终是死在东元朝,便是我们对不住你们等不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相信父皇也一定会减少一些你们的上贡已做补偿,还望公主殿下能在信中将此事也给族中王做个解释。” 在国家的利益面前,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了。 有凌倾寒这一句话,多洛的眼中才缓和不少:“好,我会仔细写信的,也希望你们能快些查出真凶,给我王叔一个交代!” 眼下的事情,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皇上的雷霆震怒,却还未消去。 他大手一挥,便指向了祝星河和柳绿:“将她们,还有今日所有伺候在寻王殿下和乌乌寻使者身边的人,全部打入天牢!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天牢能是什么好去处呢? 自进了天牢的人,祝星河就没有再看到有安安生生出来的! 可好歹,也是保住了眼下的性命了吧? 侍卫们开始拉人的时候,柳绿就开始哭喊了起来。祝星河倒是坦然起身,顺从地跟在侍卫的身后。 侍卫们瞧着她如此配合,也没有用太大的力气。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二十余,便在这本其乐融融的一日里头,被放入天牢之中—— 当天牢的门打开的时候,祝星河便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霉臭味和腐败味夹杂在一起的气味。 只是闻到这个气味,身后就有宫人开始挣扎了起来:“我没有下毒,我是冤枉的,我不要进天牢啊!” 柳绿也开始哭泣了起来,祝星河就听到“砰——”地一声,身后那哭喊挣扎之人,已经被侍卫用刀柄狠狠地戳在了肚子上:“闭嘴!” 天牢的门缓缓而开,祝星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人们:“哭喊没有用,只会多吃苦,咱们倒不如安心进去,他们必不会即刻就要了咱们的命,咱们总还能想到出路。” 连那天牢门口接应的侍卫看到祝星河如此淡定模样,都是点了点头,有些赞赏祝星河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魄力。 而那些宫人们,有一些也听了祝星河的话,知道现在多说无益。 可另一些尤其是以柳绿为首的人,却都开始叫喊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如何会进天牢!?我看,你就是那下毒之人!” 祝星河不愿与他们计较,主动上前,在天牢的大门口就将身上的拆环配饰全都摘了下来,双手递给了那门口的牢头队长:“我们入这天牢不知要多久,还望官爷多多照顾了!” 这吴队长见过许许多多进入天牢之人的模样,或是哭喊冤枉,或是双目失身,又或是屁滚尿流的。 但如祝星河这般坦然又通透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所以进了那天牢之后,他便对下人吩咐道:“将东边那个朝阳的牢房给这个宫女儿吧,我瞧着她倒是懂事得很。” 祝星河不是懂事,只是想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要好好地活着,才不负来了这世上一遭。 也许是因为祝星河在前头“带领”,所以其他人反而也都安静了下来,学着祝星河的样子,盼着能在天牢之中好过两日。 第80章 要带她去哪儿? 不过即便是给祝星河安排最好的那个牢房,也是天牢的牢房啊! 别说是上辈子了,就是这辈子在浣衣局的时候,祝星河也没有住到过如此地方! 阴暗的四方灰土墙壁上,全然都是潮湿的水渍和霉渍。还隐约能见到一些早已经干涸的暗红血迹,不知前头住在这里的人,遭受了如何的折磨。 不过祝星河进门的时候,就有天牢的守卫将里头已经潮湿发臭又肮脏的干草给拿了出去,而后换上了新的干净的干草的时候,才小声对祝星河道:“你且在这里住下,我是公主殿下的人。我叫石顺,你若是有事的话,记得一定要找我!” 永乐的人?她能在天牢之中都找到人? 祝星河倒是没想到,永乐会为了她在天牢之中找人。 果然这个永乐虽然平日里看着是娇纵,但事实上她的心眼也没有那么坏。 祝星河对他点了点头:“多谢你费心。” 石顺自然也不能在这小牢房里多待,将牢房收拾妥当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安排好了之后,这天牢之中已然传来了隐约的哭声,还有人痛苦的呢喃声:“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啊!呜呜呜——” 祝星河也不想死。 可她此时此刻只觉得疲惫,于是便坐在了那干草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不明白的是,事情究竟为何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呢? 明明她就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然后再等到二十五岁出宫之前攒点儿钱,出宫之后好好过她的小日子,怎地就这么难呢? 双手抱膝之时,祝星河却听到了有人走到了她的牢房门口的声音。 抬眸的时候,便瞧见了一个穿着天牢侍卫衣裳的人正站在她的牢门口,而后用手中的钥匙准备打开她的牢门。 不知为何,祝星河的心里便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危险的感觉来。 祝星河后退一步:“你是什么人?” 那人打开了这牢笼的房门,身上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痞气:“我叫郑岩,是天牢侍卫队的副队长,现在带你去审讯。” 不,不对! 职业敏感告诉祝星河,他在撒谎:“我刚刚进来,就要被带去审讯了?” 那人从身后拿出来一根铁链,缓缓走向了祝星河:“事关使者身亡,审讯自然要越快越好。” 不对,这绝对不对! 祝星河后退一步,全是抗拒:“可怎么就你一人?!我要见你们队长!” “哼——” 这郑岩只是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毫不留情地抓住了祝星河的手腕。 郑岩毕竟是这天牢之中卫队的副队长,而祝星河就是个毫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论力气而言,她如何比得上郑岩? 祝星河让自己冷静,不要为了这些而慌张。 而后便跟随了郑岩的脚步,前往审讯房的时候,果真发觉旁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唯有她一个人被带向了审讯房! 但既然无法挣脱,倒不如上前去看看,她究竟该如何。 要去审讯房,是要路过侍卫们休息的地方的。 石顺看到他们这般,眼中也是疑惑。不过他就是个小喽啰,此刻只能拿着扫帚,慢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倒是祝星河进门的时候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的那个侍卫队长,本在喝酒耍牌,此刻却是站起身来,挡在了郑岩的面前:“这是干什么?” 郑岩倒是也不慌:“上头说要尽快审讯。” “砰——” 那队长却是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别看这天牢之中的人就这么多,但事实上争斗也从来就没有断过。 显然,这个队长是十分看不得郑岩如此行径的:“我还没死,这天牢之中什么时候轮到你郑岩做主了?” 然而郑岩只是勾了勾唇角,笑容之中都带着邪气一般:“队长放心吧,这个小丫头看着身板都没长全呢,我对她没兴趣。是有一些事情要和她说,队长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保证我不会对她施加刑罚,让我问她两句话,总可以了吧?” 所以祝星河还得感谢,她这具身体还小咯? 反正看着这个郑岩就不是什么好人,但不知为何,队长似乎也拿他没有办法,这才挥了挥手:“你若伤害了她,咱们谁都没法交差!” 郑岩点头,这才拽着祝星河往审讯房去。 不过有了他这样的保证,祝星河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一进入审讯房之中,祝星河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焦臭味和血腥气。 抬眸便看到,有一个太监一样的人被绑在了审讯房的架子上,受尽了酷刑,身上连一处好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低着头,整个人身上都是死气。 郑岩随手将手中铁链扔在一旁,而后才示意祝星河坐下。 他自己也坐在了那审讯室之中唯一的桌子旁,对那太监扬了扬下巴,却是对祝星河解释:“他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听不到我们两个说话,就算是听到了,只怕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你别担心。” 这人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祝星河有些拿不准,也只是坐在那不吭气。 郑岩反而笑了笑,自报家门:“我是平亲王妃的亲戚。” 哦……反正不是好人呗? 祝星河挑眉,又听郑岩道:“不过是狗拉羊肠子的亲戚,我父亲重病之时,想问他们借二十两银子都借不到。此刻为了让我给他们做事,却给了我一百两,你说可不可笑?” 所以……他的心里并不是平亲王妃的人? 这个郑岩不知就是这样的性格,还是只是为了博得祝星河的信任。 他对祝星河,反而是坦诚至极:“父亲去世之后,我连给他安葬的钱都没有。还好有一位贵人出现,给了我一笔钱,还讲我安排到了天牢做事。给我娶了一门妻子,如今我儿子刚出生三月,他又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将夫人和儿子带去了安全的地方住着,你猜猜看,他是谁?” 这她是从哪儿开始猜起来啊?! 祝星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第81章 你认罪吧 他也笑了笑,只自顾自道:“那位贵人,便是当今的寻王殿下。” 寻王?! 祝星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必须要承认,这个人,她的的确确是没想到! 而郑岩似乎很满意她的这般反应,笑容越发放肆了几分:“当然了,你的心里肯定会好奇,咱们不过刚刚见面,又是在这天牢里头,我就和你如此交心,你如何能信我呢?” 祝星河在此时此刻觉得,恐怕她不是心理医生,而这个郑岩才是! 郑岩也不等祝星河说什么,只将一杯茶放在了祝星河的面前:“我这个人不喜欢啰里啰嗦的事情,先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能配合我。寻王要救你,那就是我要救你!” 其实……祝星河没有不相信他啊! 自己就是个小宫女,他若是要杀自己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和自己说这么多废话呢? 于是祝星河认真点头:“你说吧,要我怎么配合你?” 郑岩倒是愣了愣,而后哈哈一笑:“寻王殿下的意思,是让你认罪。” 认罪? 祝星河的脸色变了变:“我有什么罪?” 郑岩开始认真地和祝星河分析了起来:“你看啊,现在给你的罪名是,毒害乌乌寻使者。这个罪名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你很清楚吧?” 祝星河觉得,在面对一些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的时候,人有逃避心理是很正常的。 所以她之故作轻松道:“知道,是灭九族之罪。不过我是个孤儿,连爹妈是谁都不知道,不过就是脑袋落地碗大个疤的事情。” 郑岩对她这般说法,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小丫头,想法倒是和旁人不同。旁人进到这地方来,吓都要吓死了,你还有心情和我玩笑?” 他的语气里,仿佛多了几分对祝星河的亲近:“这是下下策,寻王殿下想保住你的性命,自然要走另一条路。让你认的不是要杀使臣之罪名,而是要杀王爷之罪名。” 他越发严肃了起来,看着祝星河道:“你只要认了,是你在酒中下毒,其实是想杀了王爷的。但后来又想起王爷曾帮助过你,所以才决定换了王爷的酒水。可谁都不知道,那竹叶青是怎么就到了乌乌寻使者的手里头的。这样一来,杀使者之罪,就成了杀王爷之名。” 祝星河反而越发听不懂了:“毒杀当朝王爷,难道就不是死罪了吗?” 郑岩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到时候皇上要处置你,宁妃娘娘自然就会现身出来,说是将你交给她和王爷亲自处置。你的生死,不就是娘娘和王爷说了算了吗?” 这算是……一种“曲线救国”之路了吧? 可祝星河还是不明白:“你们找出要杀害王爷的真凶,一样能给我清白,干嘛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郑岩也皱了皱眉,反而是盯盯地看向了祝星河:“你觉得,若是能找出这个人,或者说弱智熬出来了这个人有用的话,我们为何还要做这般麻烦的事情?” 她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祝星河忙看了看四周,又确定了这门是关好的,才小声对郑岩道:“是平亲王府要害王爷?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啊?!” 郑岩看着祝星河眨着眼睛人畜无害的样子,轻轻咳了咳:“自然……是想让宁妃娘娘一无所有。” 这宫里头的人,下手可真狠啊!不过也有可能是平亲王已经对寻王殿下起了疑心,反正不管什么情况,自个儿今儿都算是撞到了枪口上了。 如果是为了保住小命的话,其实这条方法也未必不可行。 但祝星河却不死心:“就没有旁的法子,一定要我认罪吗?” 郑岩点头,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没有旁的法子。” 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祝星河:“而且寻王殿下说,这个法子还有一个好处。便是你不必等到二十五岁就能出宫,也不必受平亲王世子的气,日后做他的妾室。” 寻王连这个都和郑岩说? 虽说可能是为了让祝星河相信郑岩,但也足以见得,郑岩在寻王殿下跟前儿是受到了如何的信任! 不过…… 如果只是为了活着,而就让祝星河认这样的罪名的话,只怕她是做不到。 所以她摇了摇头,倒是对郑岩笑得坦然:“我祝星河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入宫以来也耍过很多的小心思。可我从没有去害人之心,若说做了什么坏事,也只为了自保。除了花红和柳绿她们二人对我咄咄相逼之外,我从不曾对什么人起过杀心。何况寻王殿下便不说了,宁妃娘娘一向都待我不错,我从前不会想害寻王,现在没有害过寻王,日后也更不会去害寻王殿下的。” 她这般坦然,倒是让郑岩没有想到。 心里头有些佩服祝星河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气魄的同时,郑岩也替祝星河着急:“我们都知道,你没有害过寻王殿下!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罢了,你又何必这般认真?” 知道是为自己好,祝星河反而越发坚定地摇头:“不,我一定要认真!我虽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我却不能叫这世间人人都以为我祝星河是谋财害命之辈。从前……便是在浣衣局的时候,我的姑姑也是这么教我的。所以我多谢你们为我筹谋,但若是要我因此就承认我谋害了寻王殿下,那我可能真的办不到!” 再活一世,祝星河反而觉得,有时候行事就该遵从本心。 若被时间这所有的东西所牵绊,便是再给她一辈子,只怕也要困在“放不下”和“舍不得”这六个字之间了。 郑岩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也有些感慨:“可你知道吗?这一次的事情必定是有人要为乌乌寻的死来背负责任的,如果是你,你是一定会死的!” 他看着祝星河,眉头微皱:“据我所知,你才十二岁。” 祝星河点头,心里却是嘀咕:加上上一世的二十多岁,其实我年纪可比你还大呢! 面对郑岩,她却是笑道:“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认了这个罪名的。” 第82章 天牢之中 郑岩也是个爽快人,是看出来了祝星河的意思,也明白地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我便不多说什么了。你的决定,我会告诉寻王殿下的。” 而后他起身,这才对祝星河道:“不过……你要小心侍卫队长。” 突然说了这一句话,倒是让祝星河有些意外。 郑岩也不瞒着祝星河:“听闻他的夫人便是平亲王妃身边伺候的。”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才继续道:“不过我看你也挺会哄人的,在牢中多少是要吃些苦头,就盼着他不要对你下重手吧!” 这么一说,倒是让祝星河都嘀咕了起来:这世道的黑白,可真难分辨! 方才进门之前,她还觉得那个卫队长是好人,这个郑岩是坏人。如今反而是反过来了不成? 这小小的天牢里头,竟也如此多的勾心斗角,真是叫人的心里有些不利索不爽快了。 郑岩将门打开前,又将祝星河的镣铐锁的更死了一些。 外头的吴队长看到祝星河安然出门了,这才对郑岩点了点头:“你小子还算是又自知之明,知道这是你不该动的人。” 郑岩仍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祝星河往外一推,交给了其他的侍卫,自己则是坐在了吴顺的跟前儿,两人竟是开始喝酒了起来。 祝星河刚回到牢房之中,就看到了等在外头的德贵和橙修。 祝星河的眼中便绽放出笑容来:“你们怎么来了?!” 那押送祝星河的侍卫也撇了德贵一眼,接过了德贵手中的一锭碎银子,冷冰冰道:“看完了人送完了东西就快些离开啊!” 看着那锭碎银子,祝星河都有些心疼:“干嘛掏这个冤枉钱来看我啊?我挺好的,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承修将手中的两个包袱塞进了祝星河的牢房,德贵则是叹了一口气:“外头的情况暂时稳住了,皇上说十日之内给多洛公主找到毒害乌乌寻使者的人。寒王殿下和永乐公主在四处为你奔波,不过这会儿子大理寺的人和刑部的人都已经出动了。阿星,你若是有什么知道的事情,一定要说出来啊!我只怕这一次……事情不会就那么过去的。” 德贵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祝星河倒是早就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反而开始安慰德贵:“没事的。事已至此,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若老天要收走我这脑袋,就是天神下凡也保不住我的。你去让公主殿下和寒王殿下都小心些,别再卷入更复杂的事情里来,反而他们也抽不开身。” 祝星河只是本能地说了这话,可说了之后就后悔了:若是他们都从这件事抽身而出了,自己的这条小命可就真的是保不住了啊! 德贵红了眼眶,隔着栏杆点了点祝星河的脑袋:“怪不得你就是个小宫女,永乐公主却这么在意你呢。我还从未见过公主为了谁而这般求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跟前儿去。这一次若不是有公主力保,你真的就已经没命了,知不知道?” 永乐……会为了她如此吗? 不是平日里总嫌弃她是个只会惹事的麻烦精吗? 祝星河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尽全力保住自己的!” 德贵却凑上前来,忽而问了祝星河一句话:“你将柳绿摘出来,是有什么证据吗?永乐公主的意思是,若你手里有证据的话,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柳绿拉下水来保住你的。” 要不怎么说,永乐其实还是个娇纵的小孩子呢? 其实这件事,和柳绿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祝星河的心里,仍然感激永乐公主:“我没有证据,要公主殿下别轻举妄动。我知道你们在外头也着急,可入了这天牢,咱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是。” 德贵点了点头,看着里头的侍卫正朝着他们这里走来,才直起了身子指了指放在里头的包袱对祝星河道:“我把你房子里值钱点儿的东西都拿过来了,承修也给你放了一些,还有我的一些体己。阿星,你在这里一定要好好的啊!”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祝星河便红了眼眶:“你们……你们其实不必这样的。” 德贵却摆了摆手,拉了橙修,而后对祝星河道:“行了行了,别哭,哭了多晦气啊?我们走了,你在这好好照顾你自个儿啊!” 便是临走之前,他还是又塞给了那侍卫一个玉镯子,这才带着橙修匆匆离开。 那侍卫则是站在祝星河的眼前,掂了掂手中的玉镯,对祝星河说话都好声好气了一些:“你这个小宫女,朋友倒是多得很。外头有人塞给我们东西要我们不要为难你,这来看你的人还这么大的手笔。你放心吧,只要不是提审你,你就好好在这住着吧!” 他到还算守信,没有为难祝星河什么。 只是回头的时候,他到底嗤笑一声:“浪费这么多钱财在一个必死的人身上,倒是便宜了我们咯!” 祝星河听在耳朵里,心里却也是难受:在外头还有人要保护她?会是谁呢?是蒋姑姑她们吗? 低头看着自己腿跟前儿的两个包袱,祝星河轻叹一口气:这次若是鞥呢安然无恙地出去,也是欠了他们半条命了!若还有这辈子,她到底得花多少时间多少功夫,才能把欠的钱还清啊? 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窗户,祝星河昏昏欲睡。 她这牢房其实还好,能透过一方小窗户看到外头的天光。 下午时分,狱卒们给了她们进来的第一顿饭。 旁人的都是菜汤加硬邦邦的馒头,祝星河的却是两菜一汤加一碗白米饭。虽说不是什么好菜,但是比起旁人已经足够了。 而住在祝星河对面的,便是柳绿。 从头至尾,就没有人来看过柳绿,更不要说给狱卒们打招呼了。 柳绿却也仿佛不知自己现在的处境一般,在看到了那菜汤和馒头的时候,便直接将菜汤泼在了狱卒的身上:“凭什么给我吃的就是这样的东西?!我可是平亲王府的人,你们如何敢这般对我?!” 第83章 审讯开始了 哎,她可真蠢啊! 祝星河在心里默默叹息,用同情的眼神看向了柳绿:这里可是天牢啊!她们就算是好声好气地和那些狱卒说话,都未必能保全自己。何必非要如此对待那些狱卒,这不是在给自个儿找麻烦吗? 果然,祝星河刚这么想了,就瞧见那狱卒的脸色即刻就难看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 随着柳绿有些惊慌的喊声,祝星河就瞧见,那狱卒已然上前,要打开柳绿的门。 说白了柳绿虽然是自己的敌人,可同为女子,祝星河也觉得自己该帮一帮柳绿:“狱卒大哥,狱卒大哥别冲动啊!她可能并非是故意的,别冲动啊!” 祝星河毕竟是给了这天牢之中的每个狱卒足够的好处,所以她说话的时候,那狱卒果然放慢了动作。 可惜,柳绿并不能明白祝星河的好意。 她伸出头,对着祝星河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呸!祝星河,要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我告诉你,我就是死在这天牢里,也不要你给我求情!” 她只顾着怒斥祝星河,甚至没有注意到狱卒已经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仍然在叫嚣:“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我?!” “啊——” 那狱卒的手拉扯上柳绿的头发的时候,惊叫之中的柳绿才终于知道闭嘴。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狱卒只是拉着柳绿的头发就往牢房的外头拖。 顺便还看了祝星河一眼:“你这小丫头记住了,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让你求情!” “啊——放开我,你们谁敢动我!我可是平亲王府的人!” 柳绿仍然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只是不断地叫喊着,让祝星河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被吵得有些不痛快了。 可那狱卒根本就不在乎那么多,只冷哼一声,拖着她的力气便越发大了起来:“平亲王府又如何?你平日在外头做了多少错事你会不知?你叫柳绿,曾经不是在京中很能耐吗?你喊吧,便是喊破了喉咙,今儿你也逃不掉了!” 这狱卒竟然认识柳绿? 祝星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看到一旁牢房之中的一个宫女对祝星河道:“她们平日里在经中国也是耀武扬威的,得罪了不少人。知道你是好心,但真没必要给她求情。” 看来不仅仅是平亲王府的主子,连下人们都成了这般地步。 “啊——你们要干什么啊?!” 柳绿被拖向了狱卒们休息的地方的时候,终于知道了害怕:“放开我,放开我啊,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 那狱卒从旁边找了铁链来,干脆就将柳绿绑在了一旁的木架子上,而后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了几分暧昧的笑:“你说要干什么?咱们兄弟们整日都在这天牢之中值守,也许久都不曾见过荤腥了!” 他的手,狠狠地捏上了柳绿的下巴:“瞧着你模样虽不说上乘,但也足以给兄弟们解闷了。反正来到这天牢里头,你只怕也是出不去了。你倒是猜猜看,平亲王府会不会来救你啊?哈哈哈!” 他们…… 祝星河低了头,不再去看柳绿的方向。 祝星河知道,柳绿一定是要受苦的。可对于这个朝代的女子来说,这样的苦倒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果然,柳绿看到那几个狱卒一拥而上,终于再也没有办法保持之前的高傲,反而开始哭泣着哀求了起来:“不要啊,求求你们不要啊!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钱!求你们不要这样啊!” 这话若是之前就说,这钱若是之前就给,现在绝不会有人动她。 可惜了,这种时候才知道自己错了,又有什么用呢? 随着柳绿的哭喊,不堪入耳的声音很快就传到了祝星河的耳朵里—— 她低了头,闭上眼,捂着耳朵,不去看那边发生了什么,就是对柳绿最后的尊重了。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柳绿的转变,已经从辱骂,哀求,绝望的哭喊,再到辱骂,最后悄无声息了下来。 祝星河始终都低着头,闭着眼,不去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直到狱卒们再一次动起来铁链子,将柳绿往牢房拖了回来—— 柳绿的牢房就在祝星河的牢房对面,那方才还活泼地叫嚣着的柳绿,此刻已然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皮囊一般。 她的衣衫凌乱,不过稍稍遮住了该遮住的地方。 她浑身淤青,头发散乱,嘴角还有血丝,双目失神。 那狱卒如同对待一块破布一般,随手一扔,便将她扔进了牢房之中。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还有略微的起伏,只怕要叫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不一会儿,祝星河就发觉,她的腿下干草上,已经浸透了血液。 说真的,同为女人,其实祝星河是同情柳绿的。 然而祝星河却发觉,除了她之外,这天牢之中关着的其他人对柳绿,要么的嘲讽,要么是不屑。 可想而知,这个柳绿平日在外是如何作恶多端。 不过也许因为柳绿的事情将其他人也吓着了,自这一日之后,天牢之中再没有人敢对狱卒们有什么不敬的。就连平日里吃的饭菜,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好。 到了半夜里的时候,祝星河总睡得不踏实。 听到柳绿的哼唧声和吃东西的声音,便知道她大概是缓过来了一些。 而后就是狱卒开牢门的声音,已经有人哭喊着被拖走——对他们的审讯开始了! 这一次抓进来的人,几乎都是宫中之人。 狱卒们好似也没有讲什么顺序,祝星河本以为会最先审问自己的,结果他们竟是接连三日都没有理会祝星河。 连柳绿都进过一遭审讯房了,祝星河却是没有。 一直到了第五日的时候,天牢之中突然就来了大理寺的人! 然而让祝星河在意的是,大理寺的人来是来了,可他们居然抓着橙修和蒋姑姑过来了! 橙修蒋姑姑和这件事,分明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祝星河皱了眉头,就看到大理寺的人停在了她的牢房门前,对狱卒道:“将她带到审讯房。” 第84章 爆裂的木炭 祝星河知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 狱卒打开门的时候,祝星河和配合地将双手伸了出去。 郑岩倒是上前,亲自将祝星河的双手绑了起来,却在祝星河身边小声道:“这位是大理寺卿丁正清,是个狠角色,你可要小心了。” 大理寺卿丁正清?能让这么大的官员来亲自审问自己,看来自己也不枉费来这天牢一遭了! 祝星河被带入审讯房的时候,发觉这审讯房之中比之前自己来的时候更多了几分血色。 这一次,换她被捆绑在了那木头架子上。 双手和双脚被打开,让祝星河极其没有安全感。 而橙修和蒋姑姑被堵了嘴扔在了角落里,祝星河便直视那丁正清:“这件事,与她们也有关系?” 她知道,自己不该着急开口。 可如何能不开口呢? 果然,丁正清自信而笑:“这件事是否与她们有关系,还是要你祝星河说了算的。我听闻,这位蒋姑姑是将你从小照顾到大的?在你的心里,她应当是如同你母亲一般温柔和蔼的吧?” 祝星河没有说话。 她太明白这种心理博弈的把戏了,一旦这时候她给对方一点儿破绽,只怕对方就要趁虚而入了。 不过她的眼神也斜斜地看向了丁正清的身后的炭盆里,听到里头的炭火发出了一声“噼啪”的爆裂,而后才道:“丁大人不觉得,这审讯房有点儿冷吗?” 丁正清皱了皱眉,却示意身后的侍卫往炭盆里加一块炭。 他再度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眼中已经带了几分不耐:“祝星河,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吧?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让你认罪。不管是要毒害寻王殿下,还是要毒害使者,这罪名你和柳绿二人一同承担下来,你看如何?” 果然,平亲王府是打算放弃柳绿了。 可怜柳绿在出事前,还以为平亲王府会来救她。 瞧着祝星河没有说话,丁正清才指了指蒋姑姑和橙修:“当然了,不是白白叫你去被凌迟处死的。你的蒋姑姑,我们会给她一大笔钱,然后将她调去凌妃娘娘那伺候。你知道的,凌妃娘娘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而且对下人们也大房。蒋姑姑去了那儿之后,是前途无量,总比一辈子窝是在浣衣局的好吧?” 凌妃娘娘那,的确算是个好去处。 可祝星河只是再度看向了丁正清身后的炭盆,随着里头新加的炭火发出了一声“噼啪”的暴烈,祝星河继续道:“丁大人不觉得,这审讯房有点儿冷吗?” 丁正清被打断,微微皱眉,烦躁地再度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再加一块炭火。 祝星河这才趁机对那人道:“加一块小的就够了,要空心的!” 丁正清的耐心仿佛已经耗尽了,他伸出脚来,踢了一下角落里的橙修:“还有她。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她若是想出宫,我们就安排她出宫,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她若是不想出宫,就先在公主殿伺候着。等年纪到了,给她许个御前侍卫,也总好过一辈子都在公主跟前儿当牛做马,你说是不是?” 祝星河没有说话,丁正清也微微挑眉:“当然了,你若是不想的话,你知道的,我不会放过她们二人的。” 丁正清不过拍了拍手,外头就进来了一些狱卒。 丁正清对着橙修和蒋姑姑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对那些狱卒道:“你们现在可以过去,脱下她们二人的外衣了!” 祝星河的眼中,即刻就生出了许多的愤怒。 狱卒们一拥而上,橙修和蒋姑姑奋力挣扎,可力气终究抵不过这些狱卒。很快,她们二人的外衣就被褪下了。蒋姑姑的里衣领口甚至也被扯开,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祝星河的愤怒,是愤然动了动身上禁锢着的枷锁。 丁正清的眼中,却是优哉游哉的快乐:“看着最亲近的两个人在你的跟前儿被羞辱,只怕是这世上最不好受的事情吧?祝星河,我若是你,就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你说何必非要踩着别人的血泪,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呢?” “呜呜呜——” 可他不过话音刚落,祝星河就看到蒋姑姑虽然眼中带泪,却拼了命地对自己摇头。 祝星河明白蒋姑姑的意思:如丁正清说的一般,蒋姑姑从来都当祝星河是自己的女儿养着的。 她就算是今日真的死在这里了,又怎么会让祝星河陷入半分险地呢? 可让祝星河没有想到的是,橙修和蒋姑姑,竟然是一般模样,拼了命地对祝星河摇头! 她们害怕吗?自然是害怕。 可她们却肯为了祝星河如此义无反顾,叫祝星河如何能让她们身陷囹圄? 还有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了! 祝星河转头,眼神死死地盯着丁正清身后的炭盆—— 而她的不说话,也终究还是惹恼了丁正清。 他对祝星河冷哼一声:“冥顽不灵!” 而后再度抬手的时候,狱卒们就再一次上前。 这一次他们一哄而散之后,橙修和蒋姑姑的身上,就只剩下了里衣。 橙修已经留下了屈辱的泪水,蒋姑姑也别过头去,死死地咬着牙。 祝星河的嘴已经张开了,她能感觉到胸口燃烧着的怒火要将她所有的理智全部都烧的一干二净!她马上就要告诉丁正清,她愿意认罪了! 可就在此刻,丁正清身后的炭盆之中,突然再一次出现了空心木炭被烧得爆裂的“噼啪——”一声。 于是祝星河轻轻地对丁正清吹了一声口哨:“丁大人不觉得,这审讯房有点儿冷吗?” 这一次,丁正清本能地挥手。 然而他身后所有的侍卫都没有动,没有人往那炭盆里头再加炭火。 丁正清眼中的不耐,也在一瞬间就变成了迷茫。 他的双眸之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芒一般,在一瞬间就变得晦暗了起来。 狱卒们纷纷面面相觑,疑惑地看向了丁正清。 祝星河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对那些狱卒们说:“你们若还想留一条命,就先出去。我保证,不会伤害到丁大人,不会连累你们。” 第85章 催眠之术 他们自然不能全然相信祝星河的,可看向了丁大人的时候,却瞧着他的目光只是愣愣地看着前方,好似全然没有听到祝星河的话一般。 那些狱卒们如何能不怕? 他们相互对视,有一人走出去之后,其余的人便都跟着一同出去了。 一时之间,这审讯房里头就只剩了祝星河、丁正清还有橙修和蒋姑姑。 橙修和蒋姑姑甚至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惊讶地看着祝星河。 祝星河才对那丁正清道:“丁大人,是不会伤害蒋姑姑和这位小宫女的,对吗?” 丁正声的眼眸之中没有半分光亮,机械一般地点了点头。 祝星河才道:“丁大人,平日里的生活一定很劳累吧?朝廷的事情,大理寺的事情,家里的事情,都压在了你一个人的身上,你是不是觉得而压力很大?” 其实祝星河所用的,不过是一种心里催眠。 这东西听起来很玄,实际操作也并不那么容易。便是对自己从前的那些信任自己的病患来说,祝星河也未必有十全十美的把握。 这一次可以说是她运气不错,而且是这个丁正清恐怕本身心理压力也很大。加上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祝星河的身上,做到了全神贯注,才让祝星河找到了机会。 丁正清叹了一口气,虽然眸色不正常,不过整个人的声音却带着无尽的无奈:“大理寺里出事了,府中也不安宁。哎……不知事情该如何。” 祝星河不能让丁正清去做什么,只能引导着丁正清,去探究丁正清的内心:"府中怎么了?" 关于大理寺的事情,祝星河不能即刻就开口问。毕竟这事关朝政,如果不小心触碰到了丁正清敏锐的地方,只怕是就要糟糕了。 果然,家里的事情,是让丁正清没有什么防备的:“我的夫人她做了一件错事。” 祝星河的声音,变得愈发轻柔了起来:“很大的错吗?” 丁正清点了点头,神情暗淡:“很大的错,夫人杀了人。虽然是失手,可她是不该的!” 祝星河倒是没想到,这么三言两语之间,丁正清就说出了这么关键的话来! 虽说在大宅院之中,害人性命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那都是得私下里头处理好的,不能放在明面儿上来的。 若是叫旁人知道了,不仅要将害人性命的事情彻查,还要将丁正清一本参奏到皇上那儿。 到时候,丁正清说不定乌纱帽都不保了! 祝星河转了转眼珠子,试探性地问道:“她杀了你的爱妾吗?” 宅院里头的性命,无非就是三种:下人、妾室和孩子。 孩子胎死腹中居多,便是要查也没有端倪可寻,自然不必考虑。 那么就剩了下人和妾室,下人若是死了,一般找个借口草草隐藏就是了。 只有妾室死去,才会让丁正清发愁到这般地步。 果然,听闻此言,丁正清的神色越发痛苦了几分:“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决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这件事,已经足够了。 分明感觉到橙修和蒋姑姑已经惊讶至极的目光,祝星河也注意不了那么多了。 丁正清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了起来,祝星河也没有继续刺激他。 又是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祝星河才对丁正清道:“丁正清,你可以醒过来了!” 这声音之后,丁正清那一直混沌着的双眸,竟然真的一点点地清明了起来! 他睁开眼,全然恢复神智的时候,却是有几分迷茫:“发生了什么?” 他四顾环视,便皱了眉头:“人呢?方才那些狱卒呢?” 祝星河微微一笑:“我叫他们出去了。丁大人,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如今的祝星河,可和丁正清眼中“上一刻”的祝星河,是全然不同的了。 他看着全然变了模样的祝星河,冷笑一声:“怎么,你决定要放弃你的蒋姑姑和这个好朋友了吗?用她们两个人的清白和这辈子的痛苦,还还你一个人的性命,还不知道你能活多久,你觉得值得,是吗?” 祝星河没有回答他,只轻声道:“丁大人这些日子,一定为了家里的事情很头疼吧?” 丁正清的脸色变了变,却很快恢复如常:“你不要在这和本官虚张声势,本官在大理寺见到的穷凶极恶的人多了去了,可不会害怕你区区一个小丫头!” 祝星河反而笑的越发自信:“我注意到,丁大人用了‘害怕’这个词。所以丁大人的家里,果然是出事了对不对?” 还未等丁正清说什么,祝星河又继续开口:“夫人杀了不该杀的人,大人如今正在发愁,要如何替夫人遮掩吧?” 至此,丁正清的脸上,便再也不可能挂得住:“你……你如何知晓?!” 这个丁正清虽然是大理寺卿审问过不少的犯人,可他自个儿好像也还不如有些犯人呢。 三言两语的功夫,就让他给招了? 祝星河微微垂眸,语气里越发淡然:“大人可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这事儿说白了,于我无关。若大人今日肯放我一马,我保证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我就是个小宫女,并不愿意招惹大人。” 丁正清的脸色,即刻就阴沉了下来:“你要用这件事来威胁本官?!” “是。” 祝星河坦然承认:“大人要不要用自己的官途,和我这个小小宫女抗衡一下?” 对祝星河的“背景”,其实丁正清有些拿不住。他得到的消息上说,祝星河就是个孤寡无依的小宫女。 可从这两日的形势看来,宫中好似有好几股势力都想保住祝星河。丁正清不敢太过招惹祝星河,此刻反而陷入两难,也是出言试探:“可本官若就在这里杀了你,这事儿一样不会再有人知道了,不是吗?” 他分明没底气,还要这般强装镇定的模样,让祝星河忍不住嗤笑:“我既然将这话说出来了,难不成丁大人觉得我是个傻子?” 她看向了蒋姑姑和橙修:“难道大人忘了,还有她们二人吗?” 第86章 结局如何 丁正清看向了他们二人,眯了眯眼。 祝星河只认真道:“若是我一人死了也就罢了。这位蒋姑姑虽说只是在浣衣局,可我想大人还是不要小看了浣衣局吧?他们若联合起来要丁大人给蒋姑姑一个公道,只怕大人也拿浣衣局一时没有办法。” “何况——” 她嘴角勾了一抹戏谑的笑:“浣衣局中有人知道此事,如果蒋姑姑没有带着我的话安然无恙地回到浣衣局,只怕丁大人的这个秘密也没有办法保住了!” “这不可能!” 丁正清找到了一丝的机会,也不会放过:“若如你所言,那你又如何知道自己会来到天牢,又是如何知道是我主审你呢?!” 他的眼中带着不确定,毕竟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 祝星河反而越发不慌:“丁大人其实不必知道。若大人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丁正清气急,走向了蒋姑姑,一把将她口中塞着的布给扯了出来:“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这会儿蒋姑姑的心里就算是有再多的疑惑,也只是对丁正清不住地点头:“自然是真的,自然是真的!” 丁正清立时三刻就变得愈发暴躁了起来:“怎么会,怎么会呢?!” 而后他突然转身,直指祝星河:“是你!你是个妖女,你是个妖女对不对?!” 人在气急败坏的时候,果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祝星河耸了耸肩:“丁大人,做个决断吧。要不要用你的乌纱帽,和我这个小宫女赌一把?” 片刻的沉默之后,丁正清便拂袖而去。 祝星河就听到审讯房的外头,响起了他怒不可遏的声音:“将她们统统都给本官放了!” 祝星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知道她这一次的赢了! 衙役们进来的时候,蒋姑姑和橙修二人都已经哭作了一团。自然了,是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郑岩带着人进门的时候,衙役们已经将她们放开了。 祝星河从架子上走下来,只觉得胳膊都被绑的有些疼痛。 郑岩挥退了他们,这才气喘吁吁道:“你没事?可吓死我了,我看丁正清进门就知道不好,还给你搬救兵去了呢!” 看着他额上都是汗,祝星河也是对他盈盈一福:“让你费心了,多谢!” 他却将手中的口谕放在了一旁:“无妨,你没事就好。” 蒋姑姑也是上前,一把拉住了祝星河,红了眼眶:“阿星,你受苦了!可方才是怎么回事?你对丁大人做了什么?就让他……那般了?” 有郑岩在场,蒋姑姑也不敢说的太明白,只怕郑岩将祝星河当做一个妖女给抓起来了。 祝星河摇了摇头:“姑姑放心吧,我不过是用了一些手段罢了。今日……委屈姑姑了!” 她又看向了橙修,满眼的抱歉:“这事儿本与你无关的,来累的你也来了一遭天牢,受了惊吓,是我的不是。” 橙修却是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祝星河:“那一日你救了我之后,便是我的恩人了。” 不过就是让她在生理期休息,如何算是救了她呢?祝星河觉得,这丫头好像有点儿傻。 郑岩瞧着大家都没事,才站起身来对祝星河道:“走吧,送你回牢房。” 祝星河看向了他放在桌上的手谕:“我能将这个带在身上吗?” 郑岩点头:“可以,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其实倒不是为了什么不时之需,只是祝星河有些好奇,这手谕上写的什么,能从丁正清的手中救她一命。 眼瞧着橙修和蒋姑姑对自己都是不舍,祝星河倒是坦然:“我没事的,你们快些去吧。这天牢晦气,出去之后好好用艾草熏一熏身上才是!” 郑岩将祝星河送回牢房的时候,其他被关着的宫女太监们对祝星河都投来了赞叹的目光。 有大胆的,甚至还和祝星河搭讪:“喂,你叫祝星河是不是?你能将丁大人弄得那般气急败坏地走掉,不是普通人啊!” 祝星河这会儿懒得理会他们,敷衍几句便就算是过去了。 而后才打开了那手谕,映入眼帘的,便是苍劲有力的笔法。 从前的祝星河并不知道术法的这些事儿,不过来到这个朝代之后,便是自己写的不好,在宫里头看到的好字却不少。 饶是如此,这手谕上的字,却是祝星河极喜欢的。 这个朝代的人似乎十分喜好更加工整的字体,圣上最喜欢的一个书法大家,最擅长的便是工整的书写。看上去简洁明了,也的确舒服。 所以众人纷纷效仿,连女子们也多以又小又细的绢花小楷为榜。 倒是难得见到,这般苍劲有力又大气飞扬的笔法。 不拘束什么横平竖直,反而有一种潇洒与尘世之间的自由的俊逸,实在是叫人向往。 手谕上没有过多的话,只道一句:“不得强审祝星河。” 落款竟是寒王凌倾寒,加上他的印章,这一纸手谕到还真有不少的分量。 想想也是,郑岩虽是寻王的人,可这会儿寻王在外人眼中就是个痴傻的,自然不能直接出面。 找寒王是再好不过的了:一则寒王与寻王的关系好,寻王开口,寒王必定会帮忙,而且会守住这个秘密。 二则,寒王如今在京中还算有威势,寒王出手,只怕便是大理寺卿丁正清,也必定要给他几分面子。 留住祝星河的性命,自然是小事了。 祝星河抬眸,看向了一直站在她的牢房门口的郑岩:“外头如何了?” 郑岩双手抱胸道:“宫里头几乎要人仰马翻,被查个底朝天了。不过是谁做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此做法只是给多洛公主做个样子罢了。想来……过两日,便能消停下来。” 只要多洛公主的心里不生气了,其实凶手是谁,都无关紧要了不是吗? 祝星河点头,而后再一次蜷缩在了墙角:“多谢你了。” 郑岩瞧着祝星河就是个小小丫头,此刻也是一副可怜的样子,反而心有不忍:“你若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就是。” 第87章 成为妖女吧 祝星河摇头:“没有了,多谢你。” 瞧着郑岩要走,她却又叫住了郑岩:“等等……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呢!” 郑岩点头:“你但说无妨。” 祝星河轻叹一口气:“若……我真是从这里出不去了,你能不能提前几日告诉我?好叫我做个心理准备,也仔细想想要吃些什么,给什么人留什么话。” 这话说的悲观,倒是让一向都看着祝星河乐观模样的郑岩都愣了愣。 他很想告诉祝星河,她会吉人天相的。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若真有那一日,我一定会提前和你说的。” 于是悲伤的情绪很快就从祝星河的眸子里散去了,她即刻就对郑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多谢你了!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虽说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接下来的两日里,祝星河也难免忐忑。 两日之中,旁人都被提审了去,偏偏无一人理会祝星河。 就在她以为,她都要被遗忘了的时候,这天牢之中突然就来了一位“贵客”! 他是带着兜帽进天牢的,祝星河起初并没有认出他来。 不过瞧见了他身后跟着的竟然是寒王,还带着两个手执拂尘,穿着富贵的太监,祝星河便一下明白了他的身份。 便是在牢狱之中的昏暗看不清兜帽下头那人真切的模样,祝星河也规规矩矩地对着眼前来人行了个大礼:“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能想到,堂堂九五之尊的皇上,竟然会在此刻来到这天牢阴暗之地呢?! “唔,还算知礼数。” 圣上干脆摘下兜帽:“起身回话吧。” 寒王也在此刻将其他的狱卒们都疏散了开来,不让他们靠近此处。 祝星河起身,圣上才道:“你可知朕是为何而来?” 祝星河摇头,又点头:“大约是为了使臣被害案而来吧?” 圣上轻轻一笑:“不是。” 不是? 那祝星河就真想不到了,挠了挠脑袋,也不敢抬头看圣上:“回皇上,奴婢愚笨,猜不到皇上圣心。” 皇上的语气,却突然带了几分寒凉:“可朕听丁大人说,你不是有着什么读心魅惑之术吗?他说你是个女妖,你可承认?” 哟呵,这个丁正清的胆子还真够大的啊!不怕自己将他夫人杀人的事情说给皇上吗? 祝星河略微抬眸,不敢看皇上,却看向了站在皇上侧后方的凌倾寒。对他眨了眨眼,希望他能给点儿什么提示,至少让她知道皇上此行前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然而…… 凌倾寒的冰山脸,仿佛万年不变,也不会有任何表情。 算了,这个人靠不住! 祝星河收敛心神,再度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皇上轻笑,语气不明:“丁大人还说,不管你是不是这一次投毒案的真凶,都该将你烧死在祭台之上,说不定太子也是因为你做了手脚,而从祭台摔落的呢!” 能将太子的死都安在自己的头上,祝星河开始有些佩服这位丁大人的想法和逻辑了。 不过祝星河觉得,皇上并不相信这件事。 否则的话,就如同丁大人的话烧死她就是了,何必还非要来此走一遭呢? 于是祝星河没有说话,就代表了她的想法。 而皇上轻叹一声:“你这丫头是不是妖女有没有妖术朕倒是不知道,不过的确是个聪明的不假。” 他对着祝星河伸出手,手心里放了一整块拇指大小的朱砂:“不过朕想让你变成妖女,你能否做到?” 变成妖女?这话从何说起? 祝星河倏然抬眸,也顾不得宫中不能直视皇帝的规矩了,眼中满是疑惑。 却对上了圣上略带温和的眼眸:“只是叫你做一场戏罢了,救你出去也用此招。” 祝星河就更加不明白了。 皇上身边自然有太监上前一步,对祝星河解释一番。 祝星河前儿摄了丁正清的“心魄”的事情,也不知怎地就走漏了消息,如今整个宫中的人大约都知道了。 所以连着宫里头的人知道的,便是丁正清的夫人杀害了他的妾室的事情。果然,文臣们群起而上奏,要皇上严厉处置这件事。 祝星河觉得,这事儿可能是蒋姑姑透露出去的。橙修还小,胆子也不大,只怕不敢乱说。 蒋姑姑从小将祝星河带大,也瞧见了那一日丁正清是如何对待祝星河的,自然心中不忿。何况当日离开天牢的时候,祝星河也没说不让她们出去说的事情,蒋姑姑自然就抓住了机会,想要惩治这个丁正清。 知道了丁正清是平亲王的人,皇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会放过丁正清。 丁正清眼瞧着逃不脱了,干脆就和皇上说祝星河是妖女,想拉祝星河下水,也是人之常情。 谁成想,大约是瞧见了永乐公主近日以来一直在给祝星河求情,所以平亲王竟然也上奏,让皇上处置丁正清的同时,一定要连同祝星河一起处置了。 皇上倒是在见到多洛公主之后,想起了一件事,觉得能借用祝星河这“妖女”之名,给多洛公主一个交代。 具体就是让祝星河上祭台,配合晋凝演一出戏。 如今他们不能直接动平亲王,但却已经找到了一个替死鬼,便是平亲王妃的大侄子苏勇。 这个苏勇没有考中秀才,却还是被平亲王塞进宫中,在皇上的身边做了个侍墨的侍卫。 乌乌寻使者遇害的那一日,苏勇也在当场。 所以要祝星河借着“妖女”之名作法,将苏勇是凶手这件事点出来。 事后,祝星河还可以回到永乐公主的身边伺候,晋凝大师也自然有办法给大家证明祝星河只是“妖女附身”而不是真的妖女。 借此机会,虽不能伤到平亲王什么根本,可若是能将苏勇这个眼线从皇上的身边拔除,也是好的。 自然了,祝星河觉得,皇上并非是大材之人,想出这个法子的,可能也并不是皇上。 只是这话,祝星河不会说。 而且她如今,也没有第二条路能走。 第88章 神秘来客 “好,成交!” 祝星河只考虑了片刻,就点了头。 倒是让皇上愣了愣:“成交?” “啊——” 祝星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解释道:“就是好的,没有问题的意思。谢皇上给奴婢一条生路!” 这么爽快,让圣上都有些意外:“你就这么决定了?这也未必是条生路。若是晋凝大师没有能说服大家的话,你就真的要被所有人当做妖女了,你可能接受?” 其实这个国师不也是平亲王的人吗?晋凝是国师的弟子,虽说一直阵营不分明,但也不敢太忤逆国师吧? 然而祝星河却相信皇上:“奴婢不怕。奴婢相信皇上,相信所有人。” 除了相信,她还有什么法子能让自己从这天牢之中走出去呢? 皇上点头,而后对祝星河笑道:“好,五日之后,有人会来接你。”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静悄悄的来,自然也静悄悄的走。太监们什么都没有说,若不是凌倾寒还站在这里,也仿佛这天牢之中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皇上走了,祝星河才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居然见到皇上了?皇上居然亲自来牢里见我了?” “嗤——” 凌倾寒轻叱一声:“方才见着你的胆子倒是大,这会儿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是在给本王看的吗?” 这男人的嘴里能不能有两句好话? 祝星河没好气地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我都快吓死了,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好不好?” 而后忽然意识到,对方可是寒王殿下,丧门神啊!她好似有些太过随意了吧? 不过凌倾寒周身的冰冷,倒是随着祝星河这般模样褪去三分。 祝星河忙正经严肃了起来,对着凌倾寒福了福:“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凌倾寒愣了愣:“你怎知这主意是我出的?” 什么?!主意是他出的?! 祝星河倏然抬眸,丝毫不掩饰眼中震惊。 凌倾寒也有些意外,而后皱了眉:“你不是谢我救命之恩吗?怎么,你不知这主意是我出的?” 这下,轮到祝星河开始奇怪的嘟囔了:“我……我是谢你给我的这封手谕啊。难不成你真将我当成了妖女,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成?” 祝星河一直以为,凌倾寒虽然不善言辞,但也算是个直来直去之人。 却没想到,这种弯弯绕绕又怪力乱神的东西,居然是凌倾寒想出来的! 而凌倾寒好似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无奈一笑。 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几乎要让祝星河以为她是看错了。 凌倾寒点了点头,又靠近了一些牢房:“晋凝那边的事情你无需担心,本王已经和他说好了。” “咦?” 也不知是否因为在这天牢之中太过无聊了多日,祝星河今儿的话倒是变得格外多了起来:“你……和晋凝大师还有交集啊?” 都说他在京中认识的人不多,这些年都在外征战沙场脾气又不好,如今瞧着倒像是只是流言罢了。 但显然,说起这件事,凌倾寒已经有几分不耐了起来:“本王将最珍爱的一幅画送给了他,他方才答应的。” 不行不行,不能再多说了。 祝星河忙对凌倾寒再一次谢恩:“多谢寒王殿下救命之恩!” 凌倾寒点头,而后示意身后的侍卫将一直拿着的东西递给了祝星河:“这是永乐给你的。” 说罢,便转身离去。 这男人的情绪实在是难猜,祝星河也不想多猜。 打开包裹,看到里头装着的是两串糖葫芦,还有平日里她爱吃的几样糕点。 没想到永乐还记得她爱吃什么,或许从这天牢出去之后,她该对永乐改变一种看法了。 若说这五日,才是让祝星河觉得最难熬的。 之前的时候,天牢之中不管如何,反正整日都有人提审,偶尔郑岩还会过来和她说两句话。 这下可好,定了事情之后,天牢里反而不闹腾了。 只是在第三日的时候,卫队长将一纸供状带来了柳绿这里,让柳绿画押。 要说让柳绿画押,倒是不如说强迫柳绿画押。 柳绿即便再挣扎都没有用,终究还是给她安了个“毒害寻王”的名号。 其实大家都知道,柳绿就是个小小丫鬟,毒害一个傻子王爷干什么呢? 可没有人会在意柳绿的真相是什么,而柳绿在画押之后,也如同一个死人没有什么两样了,只是躺在牢房之中,连动都懒得动。 后来祝星河回想,这事儿平亲王下手,其实是有两个好处的。 第一个,便是能让东元朝的关系和北漠再度恶化。到时候若战争再起,凌倾寒就不得不回到北漠去。京中少了一个压制平亲王的人,他自然高兴。而且此事之后,北漠的将士们必定会对朝廷多少心灰意冷几番。到时候若军队从内部就乱了,说不定平亲王还有机会从凌倾寒的手中夺取北漠的兵权呢! 这第二个好处,便是寻王和宁妃娘娘了。寻王已经痴傻了,但宁妃娘娘不是。宁妃娘娘的家世放在那,这些年也从不曾放弃过和平亲王做斗争。 杀了寻王,就等于在宁妃娘娘已经因为寻王的痴傻而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再刺一刀。即便是不能逼得宁妃娘娘那一方自乱阵脚,也足以让宁妃娘娘失去所有的希望。 杀人诛心,说的大概便是平亲王的这般手段了吧? 祝星河觉得,若不是平亲王父子太过狠毒了一些,他们或许真的比当今这昏庸无能又有些懦弱的圣上,更加适合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 五日的时间,对平日里忙碌的祝星河来说,是一闪而过。 可对着在天牢之中翘首以盼的祝星河来说,是度日如年。 第五日的时候,和祝星河一起被关进来的那些宫人们,有的死,有的疯,有的签字画押认罪等死,有的毫发无伤安然出去。 自然了,那些安然出去的,不是拖了某个妃子娘娘的关系,就是平亲王府的来说情。 等祝星河到了出去的那一日,连郑岩都嬉笑道:“往年的天牢一年也未必能活着出去一人,即便出去也是要去流放地的。今年倒是有意思,加上你,已经出去了第六个人了。” 第89章 终于等到 六是个好数字,顺,祝星河喜欢! 权当是她幸运。 算起来,已经整整十二天,祝星河没有真的见到外头的阳光了。 记得入天牢的这一日,尚且还是秋风凛冽呢。 可出了天牢的这一日,阳光却是刺眼。 郑岩亲自将祝星河送出天牢之中,当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当阳光洒在祝星河身上的那一瞬间,祝星河几乎都有些睁不开眼了—— 她定定地站在天牢的门口等了许久,郑岩也在她的身旁笑道:“外头的阳光很刺眼吗?我们每一天进出天牢都是这种感觉,何况你已经十多天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阳光了吧?” “阿星!” 当祝星河还站着的时候,却忽而听到了蒋姑姑的声音。 她这才眯了眯眼,用手遮挡住眼前的阳光,朝着前头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蒋姑姑带着橙修还有德贵公公,正站在天牢的大门口迎接她呢! 蒋姑姑的手里拿了一件外套,看着祝星河出门,便即刻上前,将外套披在了祝星河的肩膀上:“阿星,你终于出来了!” 瞧着周遭的秋意已经到了最浓的时候,连树上最后的落叶也都被秋风吹得一干二净了,祝星河就知道,冬日只怕马上就要来了。 可她却不觉得冷,伸手握住了蒋姑姑的手,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笑容来:“姑姑,外头的世界可真好!连秋风都是好闻的味道呢!” 从前祝星河觉得,自己重活一世,已然算的上是珍惜生活了。 如今在牢中见过了许多生不如死的事情,她方才更加明白的是,这世上的美好不仅药人去珍惜,更要人去时时刻刻地品鉴和享受。 哪怕是秋风寒凉,哪怕是天高遥遥,人活一世,总要对自己好些,对身边的人和事都好些,才不枉来了这世上走一遭不是吗? 祝星河感慨之余,也不再顾忌旁的,只是上前一步,紧紧地拥住了蒋姑姑:“姑姑,我可算是出来了!” 蒋姑姑也叹息一声:“阿星,这一次真的是九死一生啊!” 橙修也上前来,从祝星河的身后拥住了她:“阿星,是公主叫我们过来的。” 祝星河放开了蒋姑姑和橙修,却走向了一直在对着她微笑的德贵,对着德贵张开双臂:“德贵公公,多谢你来接我!” 德贵本就十分喜欢祝星河,此刻也是笑着迎上前,将祝星河抱在怀里,轻轻地抚了抚祝星河的脊背:“阿星,欢迎回来!” 有这么多人来接她,祝星河的心里自然也是高兴。 不过往前走的时候,就瞧着德贵“咦”了一声。 祝星河看向了天牢外头的那条小路上,竟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坐在木椅上的身影,是祝星河再熟悉不过的了,可不正是寻王殿下吗? 此刻他正低着头,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一如孩童模样:“快些给本王找找,本王的绣球呢?父皇说,有了绣球,才能娶媳妇呢!” 这痴傻的模样,若不是祝星河早就知道寻王到底是如何,真就要以为他本来就是个傻子了呢! “哎呀,怎么碰到寻王殿下了?” 蒋姑姑皱了皱眉,并不知道祝星河和寻王之间的渊源,只小声对祝星河道:“这寻王殿下在宫里头是出了名的难缠,一会儿他若是要对阿星你说话,你可要哄着他点儿,不要惹恼了他才是哦!” 宫中人人都知道,碰到寻王殿下最是难办。 果然,寻王看向了他们这边的时候,便对着他们伸出手来直指他们:“你们,还不快些帮本王来找绣球?” 其实该说不说,寻王殿下如今虽然只是装作了一副稚气模样,不过眼中的纯真还真的是足以以假乱真了。 祝星河甚至觉得,她好像有些喜欢这样“纯真”的寻王,而不喜欢那个心思深沉,眸色之中总是带着阴鸷的真正的寻王殿下了! 蒋姑姑和德贵公公也上前,帮着寻王寻找:“殿下怎地将绣球扔到了这里来?” 橙修带着祝星河往前走,寻王也歪着头看着她们:“母妃说了,不叫本王去人多的地方。只有这般偏僻的地方,才能找到媳妇呢!” 他看了看蒋姑姑,而后摇头:“你不行,你太老了!” 这话倒是惹的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轻笑出声:蒋姑姑今年不过三十多,二十五岁的时候没有选择出宫,可她在留在宫里头的宫女的年龄里,也实在不算是小的。 不过蒋姑姑倒是也不生气:“是是是,奴婢如何配得上寻王殿下吗?” 寻王又看向了走向了他这里的祝星河和橙修,又摇了摇头:“她们都是小孩子,不能做王妃。” “扑哧——” 连本还绷着脸让自己不要太过于嘲笑寻王的德贵,也终于是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小的还以为,殿下会找个小丫头呢!” 在旁人眼中看来,寻王不过就是七八岁的智力,自然不会找已经及笄的女子。 不过德贵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哄着寻王殿下的意思,倒是叫寻王也没有生气,反而嘟了嘟嘴:“母妃说,小丫头不能生孩子。母妃想抱孙子呢!” 宁妃娘娘想抱孙子这件事,恐怕也不是假的。 不知为何,祝星河的心里,竟是生出了几分心酸的感觉来。 祝星河觉得,寻王肯定不是为了专门演一场戏,所以才来这里的。 难道……他也是为了迎接自己出天牢吧? 不不不,祝星河,你就是个小小宫女,可不要将自己想的太受欢迎了哦! 果然,祝星河刚这么想着,就瞧见了寻王捂住了口鼻,嫌弃地看着祝星河一眼:“你的身上好臭呀!” 臭?这不是废话么?! 她已经整整十二天没有沐浴过,连脸都没有洗过,衣服也没有换过,肯定会臭啊! 祝星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更加确定的是,这个寻王殿下绝不是专门来迎接自己的! 于是祝星河加快脚步,远离了一些寻王,这才对还帮着寻王找东西的蒋姑姑和德贵道:“我先回公主跟前儿了,咱们等会儿见啊!” 第90章 她是妖女! 蒋姑姑和德贵也都是无奈,却只能留在这里,继续帮着寻王殿下找绣球。 祝星河带着橙修,几乎溜了似的跑向了公主殿的方向。 而这一日的栖凤殿似乎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仿佛祝星河在这里活着不在这里,也都没有对任何人产生影响。 只是祝星河走到了栖凤殿门口的时候,朱红她们这些大宫女便捂住了口鼻:“咦,什么味道啊?” 她明知道是祝星河身上的味道,却装作不知一般:“真是恶心死了!还不够晦气的呢!” 朱红的脾气一向如此,倒是叫祝星河也懒得和她计较。 然而进门的那一刻,朱红却到底还是挡在了祝星河的跟前:“从天牢里回来的人,晦气的很,如何能进皇后娘娘所在的栖凤殿之中?也不怕冲撞了皇后娘娘?” 祝星河转了转眼珠子,而后走近了朱红:“皇后娘娘这般福气,如何能是能被旁人随便就冲撞了的?” 她的身上的确有一股子味道,让朱红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你做什么?你别过来啊!” 她既是后退一步,祝星河的脚自然也已经踏入了这栖凤殿的地盘之中。 祝星河张开双臂,对朱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朱红姐姐,我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姐姐难道不想和我好好地抱一抱吗?” 她走上前去,吓得朱红再一次连连后退:“祝星河,你做什么?!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啊!你走开,走开啊!” 可她越是这么说,祝星河就越要往前。 于是她们一个跑一个追的时候,不知不觉朱红早就忘记了她挡在栖凤殿的门口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祝星河自然也不是为了真的要和这个朱红抱一抱,她还觉得膈应又难受呢! 将朱红吓跑之后,这栖凤殿之中便不会有人再拦着祝星河的脚步了。 祝星河这才鞥呢安然地走向了自己的房子里,却瞧着房子里早已烧好了水。 橙修也是对祝星河笑道:“阿星,其实别看朱红那样,这栖凤殿之中还是有很多人都希望你能平安归来的。水已经烧好了,新衣裳也给你拿来了放好了,你沐浴之后,就要去前头见过公主殿下哦!” 她却不进门,只对祝星河摆了摆手:“我要去做事了,就不陪着你了哦!” 橙修对自己的好,倒是让祝星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她现在实在是太脏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便脱了衣裳,将自己跑进了那浴桶之中—— 其实宫里头的宫女在通常情况下,是没有资格用浴桶来沐浴的。 多数时候,她们都是烧好一两桶水,然后提到茅房旁边的小屋子里,大概冲洗一下就算完事了。 这还是祝星河头一次在这个世界里泡澡,享受到久违的舒适的感觉,让祝星河有些理解,为何这朝代的人,人人都想做那人上之人了! 毕竟有些事情,是只有人上之人才能享受到的。 比如泡澡,比如想泡多长时间就泡多长时间。 祝星河能泡一次就足够了,至于想泡多长时间就泡多长时间这件事,她还是没那个命。 其实祝星河还算是个知足的人,所以她只是将自己洗干净,而后就出来换衣裳了。 不过这一身衣裳—— 倒是一身崭新的衣裳,而且已经不是粗使宫女的衣裳了,反而是要再高一阶的模样。 换了衣裳之后,祝星河就去了前厅。 永乐公主正在皇后跟前儿撒娇,说是看中了国库里头的一盏玉蝶,想让皇后娘娘赏赐给她。 而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寒王也在这里! 他正襟危坐在客位之上,祝星河进门的时候,他正是端起了茶杯在喝茶的模样。 祝星河进门,规规矩矩地给他们行了礼。 永乐公主瞧着祝星河的眼神都亮了亮:“阿星,你终于回来了!” 突然就这么亲密地叫她,祝星河反而有些不适应:“公主殿下,奴婢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皇后娘娘的表情,也很温和:“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倒是大难不死,是个有福气的。既然回来了,日后你就好生伺候在公主的身边就是了。” 她温和的表情里,带着许多的感叹:“阿星,你这名字也好听。这一次出来,多亏了永乐一直求着皇上,还有寒王殿下的帮忙,你要时刻谨记他们的恩情,可明白?” 这一点,祝星河的心里也知道,即刻点头应允。 之后,皇后便对祝星河说了一些祭天认凶的细节,旁的也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祝星河了。 而祝星河回到了永乐的身边,却感觉到,在不知不觉之间,她的身份地位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永乐身边的小宫女们,对祝星河多的是崇拜。 想想也是,这都进了天牢的人了,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出来,这就足够在那些个小宫女的跟前儿立起来许多威信了。 而从前一些不喜欢祝星河的大宫女们,大多也都对祝星河不再敌视。 祝星河这次去天牢,有那么多人都帮着祝星河求情,甚至惊动了寒王殿下。她们是又羡慕又嫉妒,也不敢再招惹祝星河什么了。 这么一来,祝星河在这栖凤殿里头的日子,倒是一日比一日好过了许多。 不过很快,就到了祭天认凶的日子。 祝星河自从天牢出来之后,便有“妖女附身”的传言在宫里头流传开来。 祝星河偶尔也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让一众宫女们都不理解。 当然了,祝星河觉得没必要,但皇上的意思就是,她必须要做一些旁人不会做的奇怪事情,说她是妖女的时候,外人才能相信。 祝星河思来想去,也只有偶尔做一套广播体操,打一套太极拳什么的,吸引旁人的注意力的时候,又让旁人觉得她的确奇怪。 不过说真的,祝星河都觉得自己有些傻。 还好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她出天牢的第三日,晋凝就来到栖凤殿,说他看到妖气在栖凤殿上头盘桓,要见祝星河了。 第91章 与晋凝相处 这不是祝星河第一次见晋凝,却还是为了晋凝的“颜值”而折服! 今儿的晋凝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褂,上头绣着浅青色的翠竹图样。这一身清雅简淡的衣衫,配上一件飘逸如尘的浅青色纱褂,衬得他整个人的身形是越发地修长了起来。 他左手执着拂尘,右手拿了一卷文书。 从远处而来的模样,像极了天上下凡来的神仙一般,叫人不管从远处还是从近处看来,都是挪不开眼的耀眼。 他走上栖凤殿,对皇后娘娘行了礼。 虽说是低头行礼,可不管从他的动作还是面容之间,都叫人觉得他这一副仙人之姿,实在不该如此“委屈”下跪。 然而等晋凝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眸色倒是十分淡然。仿佛这凡事之中的俗礼,都不能对他有任何的束缚。 皇后娘娘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进了栖凤殿之中。 晋凝却说,他要单独面见祝星河。 其实祝星河是女子,晋凝是男子,他们二人本不该独自相见独处一室。 不过祝星河这身体也不过十二岁多一点儿,而且晋凝在所有人的心中,都如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一般。自然他们二人便是共处一室,旁人对祝星河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又如何会多说什么呢? 进了屋子,祝星河倒是坦然面对晋凝:“说罢,我接下来要怎么配合你?” 晋凝放下手中拂尘,将那一卷文书妨碍祝星河的面前:“你倒是不怕?要上那祭台了。” 有何害怕? 祝星河甚至反而兴奋和好奇的感觉更多一些:“旁人是想上都上不去的地方,我却能有这个机会上去,又有什么好惧怕的?” 晋凝微微一笑,眸中带了几分赞赏地看向了祝星河:“其实也不必有什么更多的动作,按照文书上的做便是了。” 祝星河低头,倒是瞧见那文书是《百妖录》其中一卷:狐妖篇。 这《百妖录》据说是这个世界的上古之人所记载,那其中有许许多多的精怪。和祝星河认知当中的《山海经》有些相似之处,而且一些人们口耳相传的常见的妖怪,比如狐妖蛇妖这样的东西,也在这《百妖录》之中都有提到。 不过和《山海经》不同的是,《百妖录》之中所记载的狐妖,其实是一种亦妖亦仙的东西。狐妖为妖的时候,是害人性命,食人精魄的。 而狐妖做好事的时候,又被人们称之为“狐仙”。用晋凝的话来说,那就是得道的狐妖,只要做了好事,就当得起一个“仙”字。 虽说祝星河认可晋凝的话,可看到这狐妖的文书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狐妖?你确定要让我扮作狐妖附身的样子?” “是狐仙。” 晋凝淡然地纠正祝星河:“若想救你,就必须要找对方向。狐妖就是方向,杀人是妖,救人是仙。若不想让所有人将你当做个妖怪烧死在祭台上,便就只能证明你是狐仙。” 这个说法……是没错。 可祝星河还是垮了脸,有些无奈地对晋凝鼓起了腮帮子:“你觉得我哪里能当得起‘狐仙’二字?” 这个身体其实长得不丑,甚至有一种特别的好看的感觉。虽然只十二岁的年纪,却出落得比同龄人更加耐看,也更加灵动一些。 然而就是因为这种灵动,还有她这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加上还没有张开的肉嘟嘟婴儿肥,让她这张脸其实是可爱更多,但秀丽更少的。 就这样一张脸,拿出去叫任何人说,都不可能是一张成为“狐妖”的脸。 所以祝星河才无奈至此:“你就算是让我当什么狐妖,也总得能让人信服吧?” 晋凝挑眉,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祝星河反问:“你对你的容貌,就这么没有自信?” 所以他的意思是,自己长得很好看咯? 祝星河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我是长的不算丑,但也不是狐妖这一类型的啊!你要说让我扮作个什么雀妖什么兔子妖怪的,我觉得我能行。但是狐妖的话……我就是扮出来了,别人也得相信啊!” “唔,你很有自知之明。” 晋凝点头,倒像是在夸赞祝星河一般:“这宫里头若是人人都与你这般,事情倒是好办许多。” 祝星河又是一个大白眼翻了过去:“我严肃认真的和你说这件事呢!” 晋凝勾了唇角:“无妨,说你父母已经修道成仙,你尚且只是幼狐,想来也能蒙混过关。” 还有这种操作?! 祝星河惊讶地张了张口,也是脱口而出地揶揄自己:“得,我刚出生我爹妈就给我扔了。若如今他们知道因为我他们反而成了狐仙,只怕都要后悔将我扔掉的事情吧?” “扑哧——” 晋凝听闻此言,表情也再也严肃不起来,只嗔怪地瞪了祝星河一眼:“你怎么总是有这许多奇怪的论调?” 奇怪吗? 祝星河吐了吐舌头:“言归正传,我勉强接受你这个设定了。然后呢?” 晋凝也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祝星河:“然后,就是故弄玄虚了。” 不管是妖还是仙,都不可能直接将事情说的很清楚。所以她上祭台之后,只需要指证一个方向,让大家去猜,而且一定要让大家猜到,不能直接指出苏勇这个人。 祝星河点了点头:“这个你教我,我学得会。” 晋凝略微抬眸:“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要相信我。” 怎么突然就说起了这个? 祝星河满目疑惑:“我自然相信你啊,不然咱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晋凝的嘴角,反而勾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来:“阿星,我的意思是,你能相信我,而后愿意将性命交给我吗?!” 阿星? 祝星河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声。 可眼神却始终被晋凝那双仿佛带着魔力的眼神给吸引了:这样一个绝世容貌的男子在自己的面前,让自己将性命交给他,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场景? 祝星河甚至开始有些怀疑:晋凝不会才是传说中的狐妖吧? 第92章 大红衣裳 那一日,祝星河和晋凝在房子里整整待了一个时辰,聊了祭天的所有细节。 而祭天之日,也如约到来。 因为外头的流言纷纷,晋凝也亲自确认了祝星河狐仙的“身份”。所以一时之间,这皇城之中的大家还都是开始期待起来这一日的祭天了。 甚至据说都惊动了京都的百姓们,有些百姓们竟然这两日已经在自己的家门口挂起了狐仙的画像。 这也是祝星河平生之中,第一次穿这样正式的,正红色的衣裳。 正红色,是只有正室才能穿的颜色。 若是在百姓人家的话,便是嫡子和正室妻房能穿。 而若是在皇室之中,就只有嫡出的皇子公主还有皇后娘娘能穿。 祝星河之所以能穿上,也不过只为了扳倒一个区区的苏勇罢了,这让祝星河开始觉得,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有些可笑了起来。 不过毕竟算是祝星河的“大日子”,蒋姑姑和橙修也亲自来到栖凤殿之中,为祝星河上妆穿衣。 这一身正红的衣裳,和旁的衣裳是不同的。 这只是用了一整块缎子按着祝星河的腰身裁剪出的一身衣裳罢了,没有任何的修饰和花纹,穿在祝星河的身上,是纯纯的一片红色。 “呀,阿星,你穿这一身正红色,可真是好看得很!” 橙修给祝星河换了衣服,便绕着祝星河感慨,眼中都闪烁着兴奋又崇拜的光芒:“阿星,若有朝一日你嫁人穿了嫁衣,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祝星河听闻此言,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啊说什么呢?咱们都是宫里的丫头,什么时候能出宫,什么时候能嫁人,都不是咱们说了算的!” 橙修的眼眸之中,也蒙上了一层阴霾:“是啊,阿星。在这宫里人,人人都是如此无奈。”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即刻又换上了一副快乐模样,拉着祝星河就往外走:“好啦,说这些做什么呢?走吧,咱们出去,让蒋姑姑也瞧瞧,阿星今儿是最美的样子!” 果不其然,在她们出了房间的时候,蒋姑姑看到祝星河如此,就愣住了:“呀,这还是我们的阿星吗?” 她上下打量着祝星河,眼中竟是生出了许多的赞叹和感慨来:“阿星,你穿红色真的很好看!” 她们都这样赞叹,倒是让祝星河一时之间有些意外。 不过坐在了铜镜前,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的时候,祝星河也确实愣住了—— 铜镜之中的祝星河,一身红衣,衬得她的脸上越发白皙了起来。 虽还未施粉黛,而且瞧得出年纪还小,但光是从这铜镜之中看起来,她日后也必定会长成一个美人儿模样。 祝星河从前只知道,自己的模样是属于可爱的类型的。 却从未想过,其实可爱也可以很美。 蒋姑姑站在了祝星河的身后,慈母一般的笑容看着祝星河:“阿星,姑姑给你梳头。晋凝大师说了,给你梳一个最简单的头发就行了,你虽还未及笄,不过咱们也不用发髻。阿星,你一定要活着回到姑姑的身边,好不好?” 这些年,她们谁都没有说,可祝星河真的将蒋姑姑当做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此刻面对着蒋姑姑,她竟是红了眼眶:“姑姑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要活着,就要信任晋凝,这是祝星河答应晋凝的事情。 因为祝星河不管从衣着还是从头发来说,最好都要简单,所以她倒是没有梳妆太久,就已经完成。 当房门打开的时候,永乐公主已经等在了外头。 见到祝星河一袭红衣的模样,别说是永乐了,就是平日里和祝星河几乎朝夕相处的那些小宫女们,一个个也是瞪大了眼睛的瞠目结舌:“这……这还是那个阿星吗?” “是啊,这也太好看了吧?” “天哪,阿星真的是狐妖!” …… 一时之间,这院子里便都是感慨。 祝星河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有些害怕。 平日里永乐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她只怕永乐公主觉得她这样太好看,而对她生出了不快。 不过显然,永乐没有。 她只是上前来,笑着对祝星河道:“阿星,你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啊!不错不错,这身衣服不错!日后你伺候在本宫的身边,就该多穿一些这般颜色鲜亮的衣服,叫本宫看着心里头也高兴,你说是不是?” 她的夸赞也是真心,可祝星河却要谨记分寸,对永乐公主福了福:“多谢公主夸赞!” 永乐点头,而后看向了祭台的方向:“轿辇为你备好了,走吧,时辰差不多了。” 虽说祝星河要乘坐轿辇,不过却也得跟在皇后的轿辇和永乐公主的轿辇之后。 做奴才的这几年,她只瞧着主子们在宫里头坐轿辇,而如今她也坐在了这上头,倒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看得出,皇后娘娘的心情不好。 毕竟太子是死在祭台下头的,此刻让皇后娘娘再去祭台,也只怕是会触景生情了。 所以一路上,连一向都聒噪的永乐都没有多说什么。 而他们这一行队伍不管路过哪儿,都会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住。 一直等他们到了祭坛的时候,下头也已经沾满了大臣们。 看到皇后的轿辇而来,所有人自然要叩拜,包括平亲王和王妃。 虽他们不是叩拜祝星河,可祝星河跟在皇后身后,只觉得自己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意思。 说实话,祝星河的心里有点小小的暗爽之外,也生出了许多的忐忑和不安来。 果然她还是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很多规矩和等级,果然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被这么多人跪拜的感觉。 简直……要折寿啊! 祝星河从前觉得,她还算是一个有理想有志向的大好青年。 如今反而觉得,自己只怕是过不了心里头的这道坎,这辈子也不可能想要成为这皇城之中的什么有地位的人了。 反正叫人总是给她跪拜这件事情,她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的了! 第93章 走向祭台 所以祝星河几乎不敢往旁边去看,只是正襟危坐地在那轿辇之上。 晋凝已经和她嘱咐过了,除了这世上最尊贵的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她如今作为一个“狐仙”,是不必祭拜任何人的。 人群的前头,便站着凌倾寒和多洛。 他们路过的时候,凌倾寒自然而然地也跪了下来。 他这动作实在是让祝星河有些别扭,更是不敢去看了。 多洛对他们行的并非是东元朝的礼仪,但是也足够虔诚。 随着祝星河她们的轿辇一路到了这祭台之下,所有人才都缓缓站起了身来。 国师并不在,这件事好似是全然交给了晋凝来处置。 晋凝已经站在了台下,双眸之中无欲无求的样子,让他更像是一个不沾染半分俗世尘埃的天上神祇。 等祝星河他们靠近了祭台的时候,他才走向了祝星河,对祝星河伸出手来、 祝星河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扶着自己从这轿辇之上下来! 可不对啊,他们之前不是沟通过一次流程吗?里面并没有这样的一出才是啊! 不过他伸手了,祝星河也不好不给他颜面就是。 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晋凝的手上,就听到了一旁的几个小太监齐声高喊:“迎狐仙——” 而后礼乐齐齐奏鸣,祭台之上也放了一些彩色的烟雾下来。 加上前头一直扶着祝星河的晋凝,让祝星河不知怎地,总有一种……好像是在举行婚礼的感觉。 片刻之后,这世间便安静了下来。 晋凝带着祝星河一路走到了祭台的旁边,示意祝星河走上祭台,这才对祝星河轻声道:“小心脚下。” 祝星河没敢回头,甚至也不能提起裙摆,必须要保持着她“狐仙”高傲的姿势,一步步地朝着祭台上头走去。 这裙子对祝星河来说有点儿上,走上祭台的台阶也并不是很宽。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台阶的两边没有能够让祝星河扶着的围栏! 所以祝星河其实有些佩服皇上皇后还有太子他们,这些常常上祭台的人,是如何克服恐高的症状呢? 或许那一日太子若是在旁的地方也能不死,可被人下了毒之后,他走在这台阶上,骤然坠落下去的时候,是不是眼前也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呢? 正上台阶,祝星河便听到了晋凝对大家说话的声音:“我已确认,这位宫女被狐仙附体,所以才能对丁大人摄取魂魄。一会儿上去之后,为了证明她是狐仙而不是狐妖,我会点燃一把红莲业火。若她于火中仍能不死,便能证明她的身份。到时候,必定会让狐仙给出指引,给乌乌寻使者的死,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是的,这就是那一日晋凝所说,让祝星河全然相信他的原因了。 他要在祝星河的周身放一把火,而祝星河要做的,就是站在火中一动不动。 一个高,一个火,都是祝星河会害怕的东西。 或许这世上,是没有人不害怕这些的。 说完,晋凝便从另一条台阶上了祭台。 不过祝星河发觉,凌倾寒也跟在晋凝的身后,和晋凝一起上来了。 虽说如今祝星河脚下的这条台阶只有她一人上来而已,不过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还是让祝星河觉得安心了一些。 从前的时候祝星河虽然喜欢去玩一些比如蹦极还有潜水这样比较极限的运动,但是人类对高空的恐惧,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可能避免的。 所以祝星河没有敢看地面,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前看。 自然了,祝星河并不知道的是,她这般目不斜视,在下头的人看来全然都是赞叹。 如果说起初还有人觉得,就这么个还未及笄的小小丫头,而且模样也实在更像是什么兔子仙儿不像是狐仙的小丫头,实在是不像是狐仙。 那么如今,这些人的心里,已经被祝星河这般昂首挺胸的气势和目不斜视的优雅而折服:只有狐仙大人,在走向祭台的时候,才能做到这般从容镇定吧? 而且不得不提的是,这一身什么都没有的红色衣裳,实在是为祝星河“加分”不少。 能将这样的一身红衣穿的烈而不妖,炙而不繁,简而不素的,或许也唯有祝星河一人了吧? 谁都不会知道的是,祝星河越是往上走,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都越快了起来:什么祭台啊,居然这么高?从这摔下去,就真的要成了个肉饼了! 而且没有任何遮挡的台阶上也栏杆也没有,越往高处走,风就越大。若不是她的裙摆长,拖在台阶上的风量就足够沉重,只怕祝星河就要掉下去了。 可再说起这裙摆吧,长也有点儿太长了些!祝星河的个头不高,这台阶又高又陡峭的,而且还有点儿窄,让她走到快到祭台上头的时候,几乎都要拖不动身后这厚重的裙摆了! 所以走到最后,祝星河的脚步是越来越慢。 不过在上头的晋凝倒是点了点头,而后小声对策划这一切的凌倾寒道:“别看这小丫头年纪小,为人处世倒是镇定的很。从下头走上来,是一路都昂首挺胸,还真有几分狐仙风范。” 想起方才祝星河大红衣裳的样子,凌倾寒也挑了挑眉:“或许是她害怕,所以不敢往下看。” 晋凝诧异地看了一眼凌倾寒,而后轻轻一笑:“寒王殿下一向都这么不会说话吗?” 他仿佛能看穿凌倾寒某一时间的心思一般:“分明就是寒王殿下要救这丫头,可如今怎地倒是做出一副嫌弃她的模样来?” 他们在祭台上头说话,其实下头的人是半点儿都听不到的。 瞧着祝星河已经快要走到他们的跟前儿了,凌倾寒却冷冷一笑,拒不承认:“本王不过是受永乐所托罢了。” 晋凝也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而祝星河走上来之后,隐约听到这两个男人在聊天,只觉得有些气闷:他们分明比自己还晚上台阶,却比自己先到祭台。果然男人不用拖着这么大的裙摆,就是方便啊! 第94章 燃烧的火焰 不过等祝星河走上祭台之后,这两个男人倒是都“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 祭台上头,早已放好了祝星河该在的位置。 那是一个大理石的台子,上头只能站的下祝星河一人。周围已经摆满了木柴和火油,只要一点火星,这个大理石的台子就会瞬间就被火焰给包围起来。 说实话,之前祝星河觉得,他能相信晋凝。而且凌倾寒也跟着一起上来了,她是不会出事的。 可是在看到这一圈货真价实的木柴,闻到了风中若隐若现的火油味道的时候,祝星河还是心虚了。 瞧着她一直盯着那方向,晋凝也是上前,再度将手交给了祝星河:“我扶你吧?” 若这宫中的那些花痴小宫女一日能得到晋凝两次的扶持,只怕是这辈子都不洗手也心甘情愿。 可此时此刻,祝星河的心里只有害怕,哪能在乎这么多呢? 她抓住晋凝的手腕,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了晋凝的手腕,让晋凝微微一笑:“别紧张,相信我。” 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祝星河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凌倾寒。 瞧着他仍然是一副“冷面邪神”的模样,祝星河才有些可怜巴巴道:“一会儿若真的火苗太大了,你会帮我,对不对?” 凌倾寒愣了愣,是没想到祝星河会突然这么看向了自己。 说实话,不管谁面对祝星河这样一张可怜又无辜的脸的时候,只怕都没有办法拒绝吧? 包括这位被外人称之为“冷面丧门神”的寒王殿下,此刻也是略微颔首:“你安心上去就是。” 有晋凝,还有凌倾寒,这就算是双重保险了! 祝星河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面纱蒙在了脸上:“我做好准备了!” 虽说红色的面纱和这身衣裳相得益彰,却还是叫晋凝微微皱了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祝星河没有扶着他,只是自己走向了那大理石台上:“等会儿我就被火围起来了,不怕烧死,就怕被呛死。带着这个可能会好点儿,反正这里那么高,下头的人是看不清的!” 虽觉得祝星河这就是歪理,不过听着她忽而就变得爽朗的语气,晋凝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顺着祝星河的意思了。 祝星河站在了那台面上之后,还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仿佛就算是要赴死,她也要有个体面的模样。 晋凝即刻就对身边伺候的小道点点头,那小道便进去帮祝星河将衣裳和裙摆整理好,才低头退了出来。 很快,祭台上又来了一些小道,还有一些宫人们。 晋凝后退一步,看了一眼凌倾寒,又看了一眼祝星河:“你准备好了吗?” 祝星河微微颔首:“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这一句话虽说十分有气势,却还是让凌倾寒和晋凝都皱了眉头:“今日只怕没有暴风雨。” 祝星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最近……好像总是说错话呢! 于是她轻咳一声:“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们那么较真做什么?” 晋凝这才意识到,祝星河的真实的性格,好似和她平日里看着不同。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他要想的事情,看着祝星河的模样还好,他便对周围的人道:“可以点火了。” 说实话,看着四个小道士从所谓的“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四个方向拿着火把走过来的时候,祝星河的心里不是不害怕,也不是不紧张的。 她甚至在那么一瞬间就想好了两条路:她若是今儿就死在这里了,第一无非就是穿回去。到时候她还是她的心理医生,这一切就当做一场梦罢了。就是有点儿舍不得德贵,舍不得蒋姑姑,也舍不得橙修和永乐公主,还有…… 第二,她就彻底的凉凉了。虽然她很不想,可说不定就能去好好探究一下,人在凉凉之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就是希望,凉凉就凉凉吧,不要再让她穿越去其他的地方了。她不想和投胎没有喝孟婆汤一样,其实人活两世都已经够累的了,不想再活第三世了。 “噗——” 四周的火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将祝星河四周的木柴给点燃! 刺鼻的火油味道扑面而来的时候,祝星河甚至还陷入在思考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晋凝看着祝星河保持着那般优雅的姿态,昂首挺胸,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是不由地感慨道:“这小丫头,倒是和旁人真不一样。难不成……她真是个不怕死的?” 说这问题的时候,他也看向了凌倾寒。 而凌倾寒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停留在那火焰之上的。 看着火焰渐渐地燃烧起来,他的语气依然是冷冷冰冰的:“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 晋凝却像是试探性地对凌倾寒问道:“寒王殿下也不怕吗?” 凌倾寒只转头看了一眼晋凝,却是什么都没有继续往下说。 不过片刻的功夫,混合着火油的木炭就充分地燃烧了起来。 刺鼻的味道和烟雾,让祝星河饶是蒙着面纱都有些不能喘气。 还好上一世的时候她喜欢玩潜水,哪怕在这一世的时候,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在练习着自己的呼吸,所以她的肺活量还是不错的。 一口新鲜的空气,就能让她缓缓地吐出来,呼吸良久。 所以随着这火势已经越来越大,火苗甚至超过了她的头顶的时候,她的呼吸还算是顺畅。 就是……太热了! 方才还觉得祭台上的风吹得她有点儿冷,这会儿就只剩了热浪滔天,额上几乎在一瞬间就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这火势很大,但祝星河惊讶地发觉,在她的这个大理石台子的周围,居然没有任何一点火焰蔓延过来。 仿佛是有什么屏障,将她所在的这大理石的台子隔开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祝星河也明白,她不可能撑得太久的。 这个火焰的高度和灼热的程度好似越来越厉害,所以火焰的内圈里头,也是浓烟滚滚了起来。 这样的烟雾中,祝星河撑不了多久的。 第95章 大火之中 可是她既然说过相信晋凝,也得到了凌倾寒的承诺不会让她死在这火焰里,她就不着急。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站在火焰外头的祭台上,凌倾寒的眉头却是狠狠地皱在了一起:“晋凝,这火焰是否太大了些?” 晋凝必须要在这祭台上做一场法术,才能让下头的人更加认定了祝星河“狐仙”的身份。 晋凝却是头都不抬,只准备着手中的东西:“一开始的时候定然会如此,等会儿就好了。” 祭台上除了有火焰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有些冷。 凌倾寒却脱下了自己的大氅拿在了手里,而后缓缓靠近了火焰的反响。 他的身旁,晋凝已经开始做法。 祝星河在这火焰之中,眼睛已经被熏得有些睁不开了。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开始犯嘀咕了:这火……真的有必要点的这么大吗?按照晋凝的意思,不是做做样子就行了吗?这么大的火,她心里真的有点儿害怕啊!而且她也没有和晋凝说过她比普通人更会呼吸的事情,所以这样大的火,要是普通人的话,只怕是早就在这站不住,要满地打滚着咳嗽起来了吧? 不过隐约之中,祝星河也看到了一个身影站在了这火焰之前。 虽然火光明灭之中,其实这个人到底是谁很难判断。 但不知为何,祝星河就是能在第一时间确认,这个人应该是凌倾寒。 晋凝做法的时间并不长,也只是叫下头的人看到就是了。 所以是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地弄了一点儿火,挥舞了几下拂尘,而后又对着天帝跪拜一番,最后再冲着下头洒了一些杨柳枝的水,便当做是结束了。 这一切结束,他回头看向了火焰的时候,终于眼中生出几分震惊:“这……着火焰怎地还如此之大?!” 按照晋凝的推算和布置来说,在他做完这一切之后,这些木柴应该就会被烧干净了。到时候这火焰虽然还在,但已经会变得很小很小了。 他和弟子们再一人手执两瓶装着杨柳枝水的瓶子围绕在火焰的周围,装作和天地沟通的做法模样,事实上将杨柳枝的水洒在火焰里头,自然就能将这火苗弄小了。 最后再让凌倾寒在这火焰的周围转上一圈,洒上最后的沙土。虽说可能不能将这火焰全然熄灭,但也足以让祝星河安然无恙地从火焰之中走出来了。 凌倾寒听闻晋凝此言,眸色也一下变得凌厉了起来。 顾不得旁的,他们二人同时走向了这火焰,还是凌倾寒眼尖地看到:“木柴被动过了!你看到了吗?底下被人挖出来了沟槽,里头只怕是放了更多的木柴。” 他抬眸,看向了火焰之中的人影。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祝星河居然还是直挺挺地站在火焰之中,竟是没有半分挣扎的样子。 可凌倾寒的语气里,还是带了几分焦急:“有人做了手脚,若再不将她弄出来,只怕是这火焰产生的烟雾,都会将她呛死在里头!” 这话提醒了晋凝,晋凝也是倏然抬眸,看向了火焰之中:“她……她怎么不动啊!?按理来说,这么大的火焰所产生的烟雾,她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才对啊!她不会……已经死了吧?” “不会!” 凌倾寒手中的大氅微微抖了抖,却是坚定地看向了火焰之中的那个身影:“她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而后,他冰冷的眼神带了几分杀意地看向了晋凝:“现在,想办法灭火!” 不过一句话,却足以叫在这宫里头见过了诸多达官显贵,甚至在皇上跟前儿侍奉的晋凝,都打了个冷战:“可是……” “没有可是。” 凌倾寒的头脑清楚,已经四处环视,而后将目光放在了琉璃枝水的瓶子上:“永乐要的是她活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能活着。所以快些灭火!” 他也不等晋凝说什么,就指了指一旁侍奉的那几个小道:“你们还是可以装作做法的模样,不过不必饶这火焰一圈了。将所有水都洒在一个地方,给祝星河弄出一条路口来,能让她走出来就是!” “好主意!” 晋凝的眼神亮了亮,用拂尘轻轻地摔了一下,也是忍不住地看向了凌倾寒,而后赞叹道:“果然王爷殿下征战沙场,是比旁人更加懂得多。” 弟子们接收到了晋凝的命令,便开始准备水。 而此时此刻,祝星河站在里头,只觉得她已经开始头晕目眩了—— 从上一个呼吸循环开始,她就已经感觉到,这里头没有氧气了。 若不是她憋着,只怕方才就要被一口烟气给呛着了。 然而为了自己的小命,祝星河更加清楚一个道理:即便是被呛着了,能憋住最好憋住。否则的话,一旦开始咳嗽,开始想要剧烈的呼吸,就只会吸进去更多的烟气,而后憋死或者呛死在这个地方! 这就和自由潜水如果快要缺氧的时候,是不能慌张更不能张口呼吸,是一个道理。 只是……祝星河感觉到外头的身影越来越多,却也感觉到自己的头脑越来越不清楚了:如果再不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的话,她就真的是撑不住了啊! 想着的时候,她的脚下已经开始有些站不稳了。 不过也就在此刻,让祝星河听到了希望。 虽然只是小小的“嗤——”的一声,不过显然是有水洒在了这火焰之上的声音! 而后,这声音就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大,让祝星河觉得,她还能再支撑一下! 外头的晋凝和凌倾寒已经有些着急了,不过好在凌倾寒的方法很管用。 所有的水都洒在了同一个地方的时候,凌倾寒还往两边压了一些沙子。 这一片地方的火焰,果然就一点点地小了起来。 但是周围毕竟还有火油,而且这下头的木柴也多了太多。 所以当所有的水都用完了时候,火焰却还有祝星河的小腿那样的高度! 祝星河终于能呼吸到一口从外而来的新鲜空气,却也不敢大口。 第96章 差点儿就要凉了! 透过这一片的空白,她看向了火焰的外头——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皱着眉头的凌倾寒。 他对着祝星河伸出手,似乎在喊着什么。 可祝星河的大脑却是因为缺氧,实在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不过眼看着前头的火焰小了,求生的本能让也让祝星河终于从大理石台上缓缓走了下来。 此刻在晋凝和凌倾寒的眼中看来,祝星河已经是双目失神,脸色煞白了。 而且她身后的裙裾也被火星子烧出了一些星星点点的洞来,但也许是祝星河幸运,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火星子在祝星河的裙摆上头真正燃烧起来。 “跳,跳过来啊!” 耳朵的轰鸣声之中,凌倾寒的声音显得那么不真切。 但祝星河还是听到了,凌倾寒是让自己从这个小腿高度的火焰上跳出去,而他的手也伸了过来。 不对啊,这和晋凝说的不对啊!晋凝分明说的是,周围的火焰会全部熄灭,只剩下一点点小的火焰不会影响到她。 如果她此刻从这小腿高度的火焰上跳出去的话,只怕是会直接将裙摆烧着吧? 可看到了凌倾寒那皱着的眉头和伸过来的手,祝星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于是再也不犹豫,祝星河朝着凌倾寒伸手—— 只感觉到一股大力气,将祝星河从这火焰之中拉了出去。 而祝星河跳出去的那一瞬间,凌倾寒也在外头接住了祝星河。他伸出手,死死地搂住了祝星河的腰,让她不要因为跳出来掌控不住自己的力气,而跳出这个祭台,落得和太子一个下场。 身后的裙摆果然燃烧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有那些小道跑上前去,将祝星河裙摆上的火苗拍打熄灭。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啊! 祝星河深深滴吸了一口气的同时,方才因为晕眩而混沌的耳朵,也终于清明了起来—— “阿星,你没事吧?” 晋凝关切的声音就在祝星河的耳边,可祝星河的眼前只有凌倾寒那张冰冷的脸。 祝星河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的姿势好像有点奇怪啊? 她年纪小,体重也很轻。 所以从里头跳出来的时候,凌倾寒是直接接住了她的腰的。此刻她整个人脚都没有沾在地上,竟是被凌倾寒举起来的一般! 这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些吧? 祝星河忙轻咳一声,而后动了动自己悬空着的脚:“寒王殿下,我没事了,将我放下来吧?” 凌倾寒微微挑眉,探头看了一眼祝星河的裙摆,确认了没有火苗之后,才放下了祝星河:“无事就好。” “咳咳——” 晋凝也在一旁轻咳一声,对祝星河抱歉道:“抱歉,出了一点儿小意外。不过你可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他上下打量着祝星河,仿佛对祝星河有了新的看法:“你怕不是真的是一只狐仙吧?在那样的大火里头那么久,你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你站在里面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事了呢!” 他们此刻都在高高的祭台之上,下头的人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 自然了,祝星河也不会和晋凝说实话,毕竟自由潜水这种事,晋凝也不知道不是吗? 所以祝星河只是没好气地对晋凝翻了个白眼:“我天生异于常人行不行?你们要是再慢点儿,我可就真死在里头了!” 看着她还能这么说自己,晋凝才放心下来微微一笑:“看来你没事。行了,准备下去吧,要指认凶手了,你可别忘了我和你说的话。” 自然不会忘了,事关性命,祝星河如何能忘? 不过她现在是狐仙,不能和其他人行礼,所以只是对凌倾寒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多谢寒王殿下。” 凌倾寒的表情里,却仍然如同往日一般,没有任何情绪:“无妨,本王只是为了永乐。” 说罢,他率先转身下祭台,晋凝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祝星河不能从方才上来的地方下去,便要换一条台阶。 晋凝说,她一定要做出一副藐视苍生的模样来,才能让人相信她是狐仙。 祝星河平日里最是热爱生活,所以这个“藐视苍生”的模样,其实对祝星河来说挺难的。 不过她觉得,学着凌倾寒的模样准备错:一张脸上不要有任何的表情,昂着头走路,仿佛看不起所有人一样,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也八九不离十吧? 虽说如此,祝星河却觉得,凌倾寒那也不算是藐视苍生。 他顶多……就是天生冷脸,或许还有几分傲娇。 就这么端着架子,一路从阶梯上往下走的时候,祝星河已经听到了下头的人在“参拜”自己的声音:“见过狐仙大人!” 祝星河可不知,她身后的那被火焰燃烧的有些变了模样的红色裙摆,反而更像是浴火而出的狐仙模样。 这台阶走下去的时候,可比走上来的时候要可怕许多。 走上来的时候,是昂首挺胸,好歹能看清前面的路。 可走下去的时候,就全凭着脚下的感觉了。 祝星河真的有点儿想不明白,这祭台平日里都是重要的人物上来,修成这么恐怖的样子,难道就不怕太子的悲剧再重演吗? 不过祭台对这个还不足够发达的朝代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所谓的“和天地沟通”的东西。是人们最最敬畏的东西,当然也不能随随便便的修改,哪怕皇上说要改,只怕大臣们也都会参奏上来。 从来都只听说继续将祭台修的繁华,却不曾听说要改的。 祝星河觉得,她脚下的这一阶又一阶的白玉雕花的台阶够奢侈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继续修缮了。 她仿佛觉得,她踩着的都是这个时代辛苦劳动的人民们的民脂民膏啊! 哎……奢侈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祝星河那“藐视天地”的眼中,竟然又带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慈悲来! 若是说之前的藐视苍生可能更像是一个狐妖,那么这几分悲天悯人,就让祝星河真正地成为了人们眼中的“狐仙附体”的模样了。 第97章 难得安稳 然而或许是因为晋凝以为祝星河受到了惊吓,所以在下来之后,晋凝就挥动了一下手中拂尘:“你们可都看到了,狐仙大人的神通?” “拜见狐仙大人!拜见狐仙大人!” 众人纷纷再一次对着祝星河跪了下来。 按照他们说好的“剧本”,祝星河这时候就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而后上前和晋凝继续“演戏”,指出苏勇是凶手,最后让晋凝用拂尘“点化”一下自己,然后晕倒就算完事儿了。 然而祝星河还未往前,晋凝却往前一步,对众人继续道:“方才在火焰之中,狐仙大人已经让我看到了真凶的模样!” 诶?不对啊!?这……这不是他们说好的啊?! 祝星河眨了眨眼,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她现在,可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狐仙啊! 这一句话,就让下头的人都“哄——”地一声议论了起来。 晋凝却没有说出苏勇的名字,只等到大家都安静之后,才回头看向了祝星河:“现在,让我们送狐仙大人回去吧!叨扰狐仙大人了!” 啊咧?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个晋凝怎么总是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虽说祝星河心里疑惑,可还是在晋凝的拂尘点上来的时候,直接向后“晕倒”了过去—— “恭送狐仙大人!恭送狐仙大人!” 还好后头有晋凝的弟子接着,祝星河不至于直接后脑着地。下头的人们又响起了恭敬的声音来,叫祝星河也是不由地微微够了唇角。 她被人“送”上马车之后,才听到晋凝开始对所有人说,“狐仙”告诉他,凶手是苏勇。 本来祝星河还觉得这样也未免太直白了吧? 然而大概是因为她方才在火中的表现太好了,所以这会儿竟然是没有什么人反驳晋凝。 最后,皇上也拍板定了下来,这事儿就当是这么过去了。 平亲王府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闹这么一出。只能放弃苏勇,由着皇上将苏勇处置了。 而祝星河回到栖凤殿之后,又被晋凝在屋子上贴了许多的符咒。她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出门,再出门的时候,“狐仙”这件事,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禁忌。 可虽然大家都不说,祝星河仍然能感觉到,她再一次出门之后,大家对她的态度反而是不同了。 不说是将她当做了狐仙吧,至少也是将她当做个曾被狐仙附体的人那般。再说了,就进了一遭天牢还能安然无恙走出来这件事,就足以让旁人赞叹了。 所以祝星河一时反而成了这宫里头的“传奇”一般,人人都想凑到她的跟前儿来问一句天牢里是什么样的,或者私底下悄声问她被狐仙附体是什么感觉。 不过不管是京中还是宫中,总是不缺乏各种各样的传言。 很快,这件事儿便就这么过去了。 晋凝被国师罚跪在祭台上五日的事情,反而也压过了她这件事。 国师对外宣称,是晋凝擅自请“狐仙”不和规矩,这才要罚跪晋凝。 可后来祝星河才听凌倾寒偶尔有一次说起来,其实是因为上一此的事情,国师整个都是被晋凝蒙在鼓里的。国师是平亲王的人,又如何会帮着祝星河脱罪呢? 所以那件事之后,国师受到了平亲王好一阵的冷落,这才不得不惩罚晋凝,以息事宁人。 然而那一件事之后,平亲王府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轻举妄动了。 这宫里头的风雨好似消散了不少一般,转眼就到了夏日里头。 夏天,是祝星河不喜欢的季节。这个朝代可没有什么风扇空调,便是有冰块和扇子,那也是只有上头的主子才能享用的。 而且最最最让祝星河讨厌是,她如今在花园里做活。夏天是又晒又热不说,还有许多的虫子。 祝星河也不知道,自己的血是比较甜还是怎么了,竟然这般招虫子的“喜爱”! 德贵他们都说,最愿意和祝星河一起当值了。 因为只要有祝星河在的地方,他们就鲜少被虫子咬。虫子仿佛将自己所有的“宠爱”,都给了祝星河一人。 德贵也常常给祝星河送一些消肿驱虫的药膏,可他们是要伺候在主子跟前儿的人,不敢抹太多在身上,生怕那刺鼻的气味让主子不喜。于是药膏用得少,祝星河身上被咬出来的包倒是一个都没少! 三伏天的日子里,公主殿也总算是修缮好了。 皇上对永乐的宠爱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所以这公主殿反而比之前修缮的更加华丽大气又奢靡。 知道祝星河那“中华”的手艺,皇上还专门在殿前和殿后规划了两个巨大无比的花园,将御花园的一部分都扩充了进来。 这可苦了祝星河了:她从栖凤殿回到公主殿的时候,反而被虫子咬的更惨了! 不过若是日子就能一直这么安稳下去,祝星河觉得给虫子多咬一咬,也算是值得的。 虽然身边有长夏这样的小人时不时地就给祝星河使个绊子,但是还有德贵、蒋姑姑和橙修他们陪在在身旁。 就连天牢里的郑岩,也偶尔有机会就会给祝星河送点儿宫外的东西,倒是让祝星河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 知道郑岩有孩子,祝星河也常常给郑岩做一些小孩子的东西,据说郑岩的夫人很喜欢祝星河的手艺。 虽说祝星河的年纪还小,不过她已经开始让郑岩和郑夫人帮她打听着了,若有朝一日能出宫,在宫外头应该如何生活,她这样的手艺,能不能养活自己。 郑岩总说,祝星河是杞人忧天:便是祝星河等到二十五岁出宫了,外头也有大把大把的乡绅或者商人等着娶祝星河这样从宫里头走出去的女子呢! 她们虽然是宫女,可在百姓们的眼中,进过宫城的,那就是香饽饽。 可他们如何会知道,祝星河压根就没打算给某个乡绅做填方,或者给某个商贾做贵妾。 她就是她,哪怕身在一个这样的朝代,也要尽可能地做想做的事情,做真实的自己。 毕竟人活一世,本就不易不是吗? 第98章 又起波澜 只是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长夏还是给她找了一件事。 这些日子以来,长夏伺候在公主的身边,也算是尽心尽力。 皇后娘娘又赐给了公主一个“长”字的宫女,名叫长秋,年纪是大些,不过为人也倨傲。 长秋时常以大人的口吻和皇后派来的身份“教导”永乐公主,永乐公主的心里自然对长秋不快。 但其实明眼人都瞧得出,长秋这个人除了心高气傲和喜欢说教之外,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可惜了,她不对永乐公主的心思,永乐公主便对长夏就更为倚重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祝星河他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但大约也是祝星河之前闹了太多的事情出来,后来又在公主殿将花园打理的很好。永乐公主反而对祝星河越发热络了起来,甚至还给她起了个“小糕点”的外号,说是每每看到祝星河这张圆嘟嘟的脸,就像是看到了糕点一般,想咬上一口。 这么一来,长夏对祝星河的嫉妒,自然就来了。 这不,这一日祝星河刚从宁妃娘娘那儿给寻王殿下“治疗”归来,就瞧见了长秋一脸阴沉地站在公主殿的后门。 祝星河不知谁惹着她了,只小心翼翼地与她打招呼:“长秋姐姐好!” 想要就这么溜进门去,却被长秋一把拉住了:“你方才去哪儿了?” 祝星河的心里突突地跳了两下,却是乖顺道:“去浣衣局了。” 长秋皱眉,仍抓着祝星河不放:“哦?这不是去浣衣局拿衣服的日子,何况你是管理花园的宫女儿,去浣衣局做什么的?” 祝星河倒是也不慌,忙解释道:“奴婢是浣衣局出身,浣衣局有为蒋姑姑,对奴婢很好。奴婢时不时地就要去瞧瞧她,方才便是去瞧蒋姑姑了呢!” “哼——” 长秋却冷哼一声,指了指祝星河随身带着的包袱:“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祝星河也大大方方道:“是蜡烛和一些熏香。姑姑这两日总觉得头疼,奴婢边去给姑姑瞧一瞧。” 其实这公主殿的都知道,祝星河是有手艺的,曾经能让头疼的皇后娘娘都精神好转。这些日子一些小宫女小太监在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常来找祝星河。 在这宫中高压的生活下,大家的心里多少都不痛快。 祝星河哪怕不能做更多的,和他们聊一聊,或许就能让他们心里好受许多。 蒋姑姑也是,如今是浣衣局的管事,又招惹了平亲王府的人,日子总是不好过的。 好在祝星河常常去看她,和她说说话,她的心里自然是好受许多。 然而长秋却冷哼一声,出言不逊:“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大夫了不成?你别以为我不知,你这是去哪儿了!我告诉你,你可小心些吧!” 祝星河皱眉,不知她何意。 她却上前一步,对祝星河低声道:“长夏已经去请皇后娘娘了,说你和寻王殿下还有寒王殿下交往甚密。你最好想想清楚,自己要怎么解释!” 糟了! 祝星河的心里暗暗一惊,却是诧异地看向了长秋:“长秋姐姐……为何要与我说这个?” 她和长夏同是大宫女,和自己平日里也不算相熟,怎么突然就这般了? 长秋却又恢复了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公主殿下喜欢你,我便不想让长夏那小人能对你如何。只是这事儿事关重大,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人人都说长秋倨傲,祝星河反而这般看起来,长秋也不是一个无趣之人。 不过祝星河心里清楚,长秋和长夏是有争斗的,她帮自己,也只是为了打击长夏罢了。 所以祝星河便点了点头:“多谢长秋姐姐。” 长秋“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果然祝星河刚到了花园里头的时候,就听闻皇后娘娘来了,要喊祝星河去前厅。 前厅之中,已经没有了旁人。 皇后身边只留了朱红,永乐公主的身边也只有长秋和长夏。 长夏跪在殿中,在祝星河进门的时候,就听到她对皇后娘娘言辞诚恳:“奴婢实在是觉得,祝星河这般作为,乱了内宫的规矩。还请皇后娘娘重罚祝星河,以儆效尤!” 皇后点头,对长夏似乎也颇多信任:“若事情一旦查清属实,本宫必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逾越了规矩之人的。” 皇后娘娘近来身子好了不少,倒是瞧着十分严肃了起来。 祝星河进门,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奴婢祝星河,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公主殿下。” 皇后没叫她起身,反而重重地拍了拍一旁的案几:“祝星河,你可知罪?!” 祝星河跪在殿中,稍稍挺直胸膛:“奴婢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你别装糊涂!” 然而还未等皇后娘娘说什么,长夏便倏然看向了祝星河:“你这些日子总是往寻王殿下哪儿跑,你以为瞒得滴水不漏无人知晓吗?!你是如何,就这么着急,想得了寻王殿下的好,到了年岁之后,就能被寻王殿下收房了不成?!” 这话说的是难听极了,让祝星河皱了眉头:“长夏姐姐这是哪儿的话?奴婢才多大,如何会想着这样的事情?” 她垂眸,一副委屈模样:“请皇后娘娘明察!请公主殿下明察!” 然而长夏却不依不饶:“我是有证据的!我能证明,你今儿一早就去了寻王殿下那儿,而且还和寻王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地待了一个多时辰呢!” 说着,她便拍了拍手,就瞧着从外头走进来了一个小太监。 这小太监祝星河瞧着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想到这小太监可不就是寻王殿下跟前儿伺候的小福子吗? 这个小福子也算是寻王的贴身太监了,不过每次祝星河去的时候,他都不在。 寻王虽然并没有疯病,不过祝星河还是想尽力治好寻王因为心理疾病而产生的“断肢”之感。 所以每一次去,祝星河倒是也没闲着。 却没想到,被这有心的小太监给看到了。 第99章 她和寻王很奇怪! 这小太监乖顺地跪在了殿中,一句话都不说,瞧着是有些害怕的。 上头的皇后不知寻王的事情,自然是与对那小太监问道:“你说,是否如同这个宫女所言,你都瞧见了什么?” 而后也是眸色沉沉地看向了祝星河:“你虽年纪小,但若真做出了这般祸乱宫闱的事情,只怕是谁也保不住你!”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很明确,祝星河的心里头自然也明白。 只听得那小太监略微挺胸,而后才道:“奴才记得,第一回瞧见这位小宫女道咱们殿中来,是大约半月之前的事情了。其实之前她也来过,不过是随同寒王殿下和公主殿下一起来的,所以奴才记得格外清楚!” 他也不敢回头看祝星河,只自顾自道:“不过半个月前,她便是自己一人独自前来了。那时候笑的还以为,她是在我们殿中有什么认识的小宫女,所以并没有多加留意什么。” 他死死地低着头,不过思路却是十分清晰的:“一直到了今儿,我又瞧见了她一个人前来,而且是从后门进入,有些鬼鬼祟祟的,这才起了疑心。皇后娘娘也知道的,咱们殿中平日里伺候的人不多,主子娘娘的东西却也不少。我是生怕这小宫女以为咱们殿中有什么好东西可拿,这才跟在了这小宫女的身后呢!” 说着,他终于转过头,看了一眼祝星河:“可奴才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直接就进了寻王殿下的屋子里!这么一待便是一个多时辰,期间他们别说是大门了,连窗户都没有开一下。而她离开的时候,奴才还瞧见是寻王殿下亲自送她出门的。奴才便觉得这事情奇怪,就告知了长夏姐姐。” 会有这么凑巧,这么奇怪? 皇后娘娘看向了祝星河:“别说本宫不给你辩解的机会,你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祝星河能将寻王殿下“供出来”吗?必然是不能的。 且不说寻王会不会因为她一个小宫女就放弃了这么多年的伪装了,只怕这件事还没有等问到寻王的头上,她就要小命不保了! 毕竟……上一次看穿了寻王然后被追杀的事情,祝星河还都记在心里头呢。 于是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去“解释”这件事情了:“回皇后娘娘,奴婢今儿的确去了宁妃娘娘和寻王的宫中。可奴婢并不是去见寻王殿下的,而是去见寻王殿下跟前儿的小太监。他叫小顺子,和奴婢自小就认识了。这两日他身子不适,奴婢才常常去看他,却没想到被这位公公瞧见了,只怕是个误会。” 显然,皇后娘娘也不是随便武断之人。 便又看向了那公公:“你如何证明,今儿寻王殿下在屋子里呢?说不定只是这个宫女和你们殿中的小顺子在一起也未可知啊?” 然而那公公却是笃定道:“回皇后娘娘,奴才敢用人头担保。或者皇后娘娘可以去问问看咱们宫里头的人,是否今儿多知道,寻王殿下是一整日都没有出屋子的。奴才来之前,小厨房的人给寻王殿下送吃的,寻王殿下都闷在房间里头,叫他们不要打搅呢!” 也不知这公公是收了长夏什么好处,竟然这般咬着自己不放! 祝星河微微皱眉,心下开始思虑了起来。 “寒王殿下到——” 然而外头却忽而传来了小太监的喊声,打断了这厅中的事情。 皇后娘娘挥手示意外头的寒王进门,寒王仍然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进门之后便给皇后请安。 待他起身,才略微挑眉,看向了祝星河:“这儿是发生了什么?” 永乐忙上前一步,对寒王撒娇一般道:“寒王哥哥,他们说我跟前儿的这个小宫女阿星,今儿一早就私下里头去见了寻王哥哥,而且和寻王哥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多时辰呢!这不,母后正和这个首告的小太监问话呢!” 似是不喜欢听到这样的事情,寒王的眉头皱了皱。 他看了外头一眼,这才坐在了皇后的下首,冷冷一笑:“这小丫头才几岁啊?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什么意思吗?” 他虽是嘲讽的语气,可不知为何,祝星河就觉得,他好似是在帮自己。 皇后娘娘也是点头,可长夏却在此刻突然站了出来:“寒王殿下,只怕是有所不知了!” 她指了指祝星河,谄媚对凌倾寒道:“这宫里头的小宫女啊,从小就知道要攀附权贵的。她如今年纪是不大,但是也不算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此刻有意接近寻王,讨好寻王。瞧着寻王是个孩童的性子,日后再等两年,等寻王殿下离不开她了,她可不就能一跃成为寻王的人了吗?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事情啊!” “这样划算的事情,你自个儿怎么不去?” 祝星河实在是没忍住,抬眸便瞪了长夏一眼。 长夏气急,也是脱口而出:“寻王可是个傻子,我可没那么疯傻!如何能做出这般事情?” “放肆!” 皇后却在听闻此言之后,狠狠地拍了拍一旁的桌子:“是谁允许你们在宫中这般议论寻王殿下的?!” 长夏自知失言,忙对着皇后磕了两个头:“皇后娘娘恕罪,奴婢自知失言,皇后娘娘恕罪啊!” 她这一次是铁了心要拉祝星河下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巴掌:“可奴婢是万万不敢污蔑这个小宫女啊!奴婢与她一同伺候公主殿下的时候,她就是个只知道耍小聪明的。皇后娘娘,如今人证也有,她既然无法自证清白,还请皇后娘娘明察啊!若是奴婢的错,奴婢也甘愿受罚。” 这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做法,祝星河还真觉得长夏是个蠢的。 然而皇后已经对长夏生了厌恶,只是皱了眉头:“本宫瞧着,你说话似乎也颠三倒四,不可全信。” 长夏显然早就想好了说辞:“娘娘!便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名声着想,也不该放过祝星河啊!否则这事儿有朝一日传出去了,公主殿下还如何做人?!” 第100章 谁有罪? 皇后最是疼爱永乐公主,听闻此言,也是即刻就皱了眉。 而后她下定了决心一般,挥了挥手,对身旁大宫女朱红道:“事关公主,自然不得马虎。你去派人将这件事彻查一番,若真是——” “皇后娘娘,宁妃娘娘在外求见!” 可皇后话还未说完,便忽而就从外头走来了一个小太监。 这件事就出在宁妃的宫里头,她此刻前来,倒是让长夏吃了一惊。 不过皇后和宁妃的关系向来不错,自然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正好,她既然来了,也好问问她是否知道这件事。” 这一时之间,公主殿里头,倒是热闹的很。 宁妃到底也是个生了皇子的妃嫔,可穿着打扮实在是太过素雅了一些。 一身浅葱色的锦绣缎面长裙,输了个拜月髻,却只用了两点珠宝点缀。 别说是和皇后娘娘比了,就是和永乐公主比,她也显得实在是有些寒酸。 不过让祝星河心里有些难过的,还是她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沧桑的感觉。 她仿佛是从俗世的尘埃里走来,虽然面色淡泊,但一眼就能瞧出眼中疲态,让人不由地想问一问,她这些年,究竟都经历了什么,才会道如此沧桑的这一步。 可或许也是因为有了这样旁人不曾有过的沧桑,反而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里头多了许多的从容优雅。“岁月从不败美人”这句话,祝星河仿佛此时此刻cia淋漓尽致地从宁妃娘娘的身上体会到了。 宁妃娘娘看着是年纪不小了,却有着她独有的风韵,是这阖宫之中的旁人都没有的。 她进了这厅中,便大大方方地对皇后行了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瞧着她这般素净,自然也是心疼:“快些起来吧!你平日里是个闭门不出的性子,咱们也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吧?怎地穿的如此素雅?宫人们是否伺候的也太过不小心了?”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皇后对宁妃是热络,可宁妃对皇后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之感:“宫人们伺候的很好,是臣妾习惯了深居简出,不愿太过麻烦罢了。” 皇后略微点头:“既然宁妃平日里深居简出,有时候连本宫和太后娘娘那儿都不愿意去,怎地今儿却突然来了这公主殿?” 宁妃也笑的娴静,并不隐瞒地指了指祝星河:“自然是为了她。” “哦?” 皇后端起了架子来:“宁妃认识这个小宫女?” “认识!” 宁妃笑的温和,站在了祝星河的身旁:“这小宫女在后宫啊,也算是赫赫有名了。治好了公主殿下的梦魇,又治好了皇后娘娘的头疼。臣妾还听闻,她曾被狐仙附体,找出了杀害乌乌寻使者的凶手。这样的一个小宫女,臣妾又怎会不认识呢?” 乌乌寻那件事还牵扯到寻王殿下,所以宁妃娘娘知道,自然也不奇怪。 皇后这才略微点头:“宁妃的消息倒是灵通,自然也知道她是为何跪在这里了?” “知道。” 宁妃再度点头,而后轻叹一口气:“臣妾就是不愿这小宫女受到愿望,才来了这里。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这个小宫女的确总是来咱们殿中,不过却是臣妾请她来的。” 说起这件事,宁妃的眼中,便是蒙上了一层阴霾:“皇后娘娘也知道,寻王……他是一个什么模样。虽说皇上也已经遍寻天下的名医给寻王看过了,可作为寻王的母亲,臣妾如何能放弃自己的孩子呢?” 哪怕是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宁妃娘娘瞧着也是优雅的:“只要有一分的希望和机会,臣妾就不会放弃寻王。所以臣妾就想到了这个小宫女,想着她既然是神通广大的,那说不定也能救臣妾的儿子!” 作为一个母亲,她眼中焦虑,也不是作假:“这才私底下拜托了寒王殿下,知道寒王殿下和永乐公主的关系好,想叫这个小宫女来臣妾这里,给寻王殿下治疗。” 这事儿虽然有些离谱,可宁妃说的真挚。而且宁妃和祝星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没有必要专门为了她一个小宫女跑来这里。 所以皇后自然是相信宁妃的话:“那如今……效果如何?” 说到此处,宁妃却是伤心:“他仍然如同一个痴傻的孩童一般。不过晚上倒是少有梦魇了,想着也许是因为这小宫女的能耐,何况这样的事情也急不得。今儿一早,便是臣妾叫了这小宫女去宫里头给寻王治病的。” 她略微垂眸的样子,楚楚可怜:“不过臣妾也知道这宫中的规矩。所以每每这个小宫女过来的时候,臣妾都会带上两个宫女一同去寻王的房中。所以今儿她的确是进入了寻王的房间里,却并非和寻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孩子还小呢,她懂什么啊?即便是她懂,臣妾的寻王……也什么都不懂啊!” 宁妃娘娘每每提起寻王,是真的伤心,连祝星河瞧着,心里头都难受了起来。 可还未等宁妃娘娘再说什么,那来首告的小太监就忍不住了:“不对啊!今儿早上,娘娘您明明就在——” “闭嘴!” 宁妃的眼中,露出了难得的气势来:“主子说话,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吗?何况早上本宫在哪儿,需要告诉你吗?怎么,本宫还会专门来冤枉你一个小太监不成?!” 比起宁妃娘娘,这太监说的话自然是不作数的。 皇后心里也有了数,即刻就看向了长夏:“是你来告诉本宫这件事的,看来你也是知情之人。你方才说的那么笃定,才让本宫往这公主殿跑了一趟。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长夏眼中的心虚和脸上的惨白,已经说明了一切。 “放肆——” 皇后却是生气,愤然道:“你们宫女们之间有什么争斗,本宫一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今儿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要本宫如何能忍?!” “母后!” 永乐公主却是上前,对皇后道:“这是儿臣身边的宫女,叫儿臣自己处置可好?” 第101章 其实她都知道 母女两个这样一番话,其实就算是定了长夏的罪名了。 长夏是大惊失色,可如今有宁妃娘娘给祝星河作证,她还能如何呢? 便只瞧着,皇后起身,对永乐道:“即使如此也好。不过她是你身边的大宫女,本该劝诫诸位小宫女,安心伺候你,如今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究竟要怎么处置,你的心里还是得有成算才是!” “是,母后放心!” 永乐此刻倒是一改平日里那般娇纵模样,对皇后福了福:“儿臣恭送母后!” 皇后微微一笑,而后看向了还站在殿中的宁妃娘娘:“宁妃也随同本宫一起去本宫那儿坐坐吧?咱们从前也称得上是好姐妹的,不过已经许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话了。” 宁妃自然不会拒绝,这殿中便只剩了祝星河、永乐公主、长夏还有凌倾寒。 永乐看向了仍然坐在那儿品茶的凌倾寒:“寒王哥哥,你不走吗?” 凌倾寒倒像是故意想留在这里的一般:“不走,我今日没什么事。” 用了便嘟了嘟嘴,干脆亲自上前去,将凌倾寒给拽了起来:“寒王哥哥,你别坐在这了。你坐在这,我怎么处置我自个儿的宫女啊?快些走吧!” 凌倾寒到底还是站起身来,眸色冰冷地看了一眼长夏,这才大步流星地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这殿中就只剩了祝星河、永乐公主和长夏。 永乐公主亲自上前,将祝星河拉了起来,而后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长夏:“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长夏这才面色铁青地抬起头来,终于明白了什么一般地看着祝星河:“从一开始,永乐公主就知道你去寻王那里的事情,对吗?” “对。” 倒是永乐回答她回答的干脆:“而且还是本宫让她去的呢!本宫心里心疼寻王哥哥,知道阿星有这个本事,所以叫她去看寻王哥哥。前几次都是本宫陪着去的,后来她自个儿熟悉了,便叫她自个儿去了!” 长夏面如死灰:“所以宁妃娘娘也知道!” “对。” 永乐说的很大声,仿佛生怕长夏听不到一般:“宁妃娘娘自然知道。宁妃娘娘比任何人都希望寻王哥哥能好起来,所以只要是有法子,宁妃娘娘就一定会去尝试的。而且每一次阿星过去,宁妃娘娘都对阿星很好。只是本宫怎么都没有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法来陷害阿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祝星河和永乐公主的关系这么好了呢? 其实祝星河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永乐一向都讨厌自己才对啊? 长夏知道,她是再也没有任何可辩解的余地了。 干脆就突然跪向了永乐公主,开始对永乐公主磕头:“公主殿下,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因为和祝星河有些小矛盾,所以才想出了这下下策,奴婢知错了啊!” “唔——” 永乐公主对她的认错不置可否,却是挑眉道:“你既然承认了,便就不能在本宫这里伺候了。就发陪你去永巷吧,明儿一早就离开公主殿,也不算是本宫亏待你了。” “公主殿下!” 从大宫女到永巷罪奴,如何是长夏能承受的呢? 越是长夏便期期艾艾地抬起头来:“公主殿下,就看在奴婢尽心尽力伺候的份儿上,饶奴婢一条生路吧!” “尽心尽力?” 永乐公主对这四个字,倒是有十分的疑问:“你觉得,你对本宫是如何尽心尽力的?” 长夏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她想也没想,就忙道:“奴婢伺候公主殿下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怠慢半分!还有奴婢还会做些东西,哄公主开心,这才是公主将奴婢留在身边的原因不是吗?” 她若不说最后那些话,祝星河觉得永乐心情好的话,长夏可能还有机会。 可惜……到了这种时候了,她都还要拿着旁人的功劳来冒领,就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果然,永乐公主冷哼一声,而后才冷冰冰道:“长夏,你是否将本宫当做了个傻子?!” 她的声音里虽没有带着十分的严厉,却也是冰冷至极:“那些东西,当真是出自你手吗?你在本宫身边伺候这么久了,本宫只是不说,不当本宫不知道!” 她似乎就打算今儿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而后才看向了祝星河:“本宫当初抬举你长夏为大宫女的时候,母后就说过你年纪太小当不成事。可本宫觉得你是能哄着本宫高兴的,才不顾一切地要你做了大宫女。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自你成了大宫女之后,别说是那些有趣儿的玩意了,便是个草编的蚱蜢你都没有拿出来过。” 永乐公主比祝星河想的更加有城府,此刻面对长夏的时候,也是越发严厉:“如今你和本宫说,你能尽心尽力地伺候本宫?看来本宫不将事情和你说清楚,你就真以为本宫是那好哄骗的了!” 至此,长夏便再也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了。 而永乐公主的怒气,也不曾消减过:“去永巷吧,若你再多说一句,本宫就会将你赶出宫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你是个什么后果了!” 要知道,到了年纪出宫和被赶出宫去的宫人,可完全就是两种情况了。 到了年纪出宫二十五岁虽然在这朝代是年纪大了些,不过人人都知道能入宫伺候那么多年的人又如何会是寻常人? 所以一些有钱的商贾人家,就喜欢找宫里头出来的宫女做个填房哪怕正妻。 就算是不嫁给商贾回到娘家,二十五岁出宫的宫女也能在娘家得到足够的尊重。她们就算是拿出来主子的赏赐,也足够在娘家风光一阵子了。 之后再找个小地主嫁了,或者自己开个什么铺子,那在百姓之中也算是活的风生水起就是了。 可不足时间出宫,就不同了。 那是被赶出宫去的,自然就做了错事。 没有人会听这些被赶出宫去的宫人们解释,他们只知道被赶出去的就是不好的。 人人唾弃,如过街老鼠,也不外如是了。 第102章 及笄之后 长夏再也不敢说什么,灰溜溜地便退了出去。 而祝星河也走向了永乐,规规矩矩地给永乐行了个礼:“多谢殿下。” 永乐却又恢复了那娇纵模样一般,撇了祝星河一眼,而后才道:“你若日后多给本宫做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也不枉费本宫今儿救你一场。” 顿了顿,她才继续道:“不过你更要感谢的是寒王哥哥,若不是他第一时间着人去找宁妃娘娘来给你坐镇,只怕皇后娘娘若是生气起来,本宫也救不了你的命!” 说罢,她也挥了挥手,示意灵霏不必感谢了,这才往外走:“你就好好地在本宫这里伺候吧,若是做得好,日后也总是有你的好日子过的!”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不过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其实这公主殿里头倒是也平静地没有其他的变化。 自那一日长夏走了之后,就只有长秋一个大宫女在永乐公主的身边伺候了。 而朝堂之上,平亲王也似乎不那么活跃了。虽说他的势力仍然庞大,不过他却好似开始和皇上“和平相处”了起来。 寒王殿下回京之后,除了每年盛夏的时候会回到北漠军中去整顿一番,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待在京中。 而后宫除了进行过一次的大的选秀又给皇上添了一些新的妃子进来之外,几乎没有了任何变化。 三载春秋,便如同白驹过隙一般,是一闪而逝。 待到祝星河及笄的这一日,宫中的花园已经初具规模了。 祝星河也从一个侍弄花草的小小宫女,变成了如今这花园的大总管。 这是盛夏三伏天儿的最后日子了,寒王殿下去了北漠已经启程在回京的路上了。 这也是永乐公主及笄的第二年,这公主殿之中,倒是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仅仅是祝星河及笄的日子,更是祝星河升成永乐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的日子。其实祝星河的生日是在冬日里头,不过宫女及笄的日子都是从她们入宫的日子算的。所以祝星河如今也算是早就超过十五岁了,及笄只是个彩头罢了。 其实这三年之中,人人都知道,永乐公主身边那空缺着的大宫女的位置,迟早有一日都是祝星河的。 可真的等到了这新进宫的宫女们都围在祝星河的身边,一口一个“恭喜姐姐”的时候,祝星河才想起自己刚来到公主殿的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日一般。感慨这时间真的是匆匆而逝,不知不觉间,已然在公主殿度过三年的光阴。 花园的大总管和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自然是不一样的。 又是祝星河及笄,永乐公主还特意在公主殿之中给祝星河办了一场“联欢会”。 她亲手将代表着大宫女的公主殿的长簪步摇插在了祝星河的发髻之间,而后感慨道:“阿星,你伺候在本宫的身边都已经三年了呢!这三年本宫也瞧见了,你是认真的。所以日后你就一直跟在本宫的身边吧!母后的意思是要给你赐名,可本宫觉得不管是‘长星’还是‘长河’那都是不好听的。” 也是,祝星河这名字,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古意。 永乐公主却是轻笑:“而且本宫也习惯了你如今的名字,倒不如就别改了。日后就叫你阿星就是了,你且记得是在叫你就是!” 其实平日里永乐也时常叫祝星河“小糕点”这外号,说的便是祝星河如今虽然已经及笄了,可模样还是如同幼稚孩童一般地长不大。圆嘟嘟的脸配上一双杏眼,着实如同小糕点一般,叫人想咬一口! 反正永乐公主是出了名地喜欢给旁人起外号,祝星河也并不在意那么多。 不过如今既然及笄了,就代表着能独当一面了,虽说永乐公主对祝星河还不错,但祝星河也会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去努力地做好一切,在这宫里头谨慎行事。 这不,祝星河及笄的第十日,寒王殿下就从边关回来了。 皇上如今很看中寒王殿下,自然说是回来要举行一个家宴。 这三年,寒王殿下在京中,祝星河也时常能见到他。 如今他回来了,祝星河同永乐一般,也是要替他高兴的。 这是祝星河成为大宫女之后,头一回伺候用了去参加宫宴。 这其实是个累人的活计,从着装打扮到饮食绅士手如何呢么时候出发,都是要考量到的。 长秋是老成的,带着祝星河,祝星河倒是心里也有底。 今儿毕竟寒王殿下才是主角,所以长秋给永乐公主挑了一身稍微素雅一些的宫装。盛夏的天儿还是热得很,不过到了晚上的时候多少还会有些凉意,又叫祝星河带上了一件小褂。 祝星河回去忙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住去了和长秋一块的大宫女房,就正好遇到了如今也是这公主殿里头的一个小管事的橙修:“阿星,我知道你今儿要收拾衣裳,便专门过来问问你有没有小了的穿不上的衣裳?新的宫女们入宫了,年纪都小,长秋姐姐说,给她们些咱们从前穿过的衣裳就是了!” 自然是有的,祝星河找出来了一包,却有些感慨:“我还以为,是咱们该穿这旁人不要的衣裳的时候呢,没成想如今咱们都到了及笄的时候了。时间可过的真快啊!” 橙修和祝星河的关系如今是再好不过的了,她也打趣祝星河:“这可不是有指望了?总是小孩子,才是没趣儿呢!我就想着若有朝一日能被哪个侍卫瞧中,若是再好点儿,便能被哪个官员家的瞧中,说不定就能过上自己的好日子呢!” 其实不只是橙修,只怕这宫里头的许多宫女,都是这般想法吧? 祝星河只是轻笑:“那就盼着你早点儿遇到你的如意郎君吧!不过橙修,我还是觉得,做人妻也好过做人妾室。若日后真有个侍卫瞧中你了,你可别忙着去做旁人的妾,而辜负了真心对你的人啊!” 她们如今是再好不过的朋友了,自然什么都敢说。 “知道了阿星,这话你说过许多遍了!” 第103章 寒王娶亲? 这也是橙修觉得祝星河很奇怪的地方,旁的宫女别说是什么妾室了,只觉得哪怕能入了旁的府中做个小主子就是好的。 可这么多年,大家只要聊到这样的话题,祝星河总是不说话。 后来也是祝星河接纳了橙修之后,才和橙修说过,她觉得女子要做就要做人家明媒正娶的妻,而不该做个妾室,一辈子都不过是人人踩踏的奴才罢了。 自然了,这话橙修也是不会告诉旁人的。 将永乐公主装扮好了之后,祝星河也规规矩矩地穿了一身大宫女的衣裳。连发髻之间,都没有半分行差踏错。 看到她这般规矩严肃,永乐公主倒是轻笑道:“阿星,人家宫女儿若是能得了这机会,恨不得将自己好生打扮一下呢!你瞧,长秋头上的簪花都从绢花换成了鲜花,偏偏你这妙龄少女的,打扮的是老气横秋,好没意思啊!” 长秋正在外头给永乐公主吩咐轿辇的事情,她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平日里自然也要思量一下旁的事情,祝星河却觉得正常:“公主殿下也知道的,奴婢平日里就是这般。守着规矩就好,何况今儿的宫宴上头的主角是寒王殿下,可不是奴婢,奴婢打扮的那般花枝招展做什么?” “说的也是!” 永乐悄悄地从旁边的盒子里拿了几颗祝星河做的琉璃糖放在了袖子里,而后才对祝星河道:“我可是听闻,这一次回来,父皇想让寒王哥哥将婚事落定呢!” 她叹了一口气,倒像是也在为寒王而担忧:“说起来,寒王哥哥也已经二十有三了。有时候我瞧着他就像是小老头一样无欲无求,也没听他说过他看中了哪一家的姑娘。” 是啊,若永乐不说,祝星河可还要以为寒王的年纪是更大些的呢!这些年他总是在边关风吹日晒的,早就过了皇子成婚的年纪了。 外头的轿辇准备好了,永乐也起身往外走,可口中还在嘀咕着:“前儿他回来的时候,父皇便想给他张罗婚事。我总是觉得,父皇好似是感觉自己亏欠了寒王哥哥,所以总想将这京中最好的女子嫁给寒王哥哥呢!” 她坐上了轿辇,又低头看着祝星河:“可平亲王叔如何会让那样家世的女子嫁给寒王哥哥呢?他可是最忌惮寒王哥哥的。但我瞧着,寒王哥哥对那些女子到似乎也不怎么上心。我是真不知,寒王哥哥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女子。阿星,你知道吗?” 这话,倒是让祝星河有些失笑:“公主殿下都不知道的事情,奴婢又怎会知晓呢?” 这几年,她一直没有间断地在给凌倾寒治疗他的躁郁症,也是略见成效。 其实按理来说,三年的时间,寒王的躁郁症虽严重,但也应该是好的七七八八了才是。 只不过寒王的身上背负着压力,似乎还有一些祝星河不能知道的秘密。 再加上他虽然长住京中了,可每年盛夏的时候还是会回到军中去。于是病情也是反反复复,叫祝星河也不得不越发地有耐心。 每一次去给凌倾寒治疗,祝星河都是规规矩矩的。所以哪怕这三年过去了,时至今日,祝星河还是觉得自己和凌倾寒并没有很熟悉。就是普通的心理医生和患者的那种关系。 然而在永乐看来,好似是凌倾寒该什么都和祝星河说一般。 这不,祝星河刚回答了永乐公主,永乐便撅了噘嘴:“你和寒王哥哥一样,都是个嘴巴里什么都问不出的!罢了罢了,日后不问你就是了!我见着寒王哥哥,必定是要亲自问他才是呢!” 这去宫宴的路上,永乐公主便是兴致恹恹了:“这宫宴当真是好生无趣啊!前些年还能和苏绕斗斗嘴,如今她却也总是做出一副大度地让这本宫的样子。阿星,若是有机会,你还是要和这朵‘白莲花’说一说,别叫她回回见着本宫都做出一副大度模样来。叫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本宫欺负了她呢!” 这话倒是让祝星河有些失笑:想起三年前,安乐县主苏绕和永乐公主见面的时候,总是一副斗鸡的模样,谁也不让着谁。 不过苏绕经常进宫陪伴太后,也会哄得皇后开心,所以这三年之中,祝星河倒是常常见着苏绕。 本以为自己和苏绕不会有什么交集,倒是没想到,苏绕对祝星河是印象深刻。 所以这么几次三番苏绕主动接近下来,祝星河也不好总是推辞。一来二去的,她和苏绕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 祝星河也曾希望,能凭借着自己来让永乐公主和苏绕之间的关系好些。 可永乐公主是打心眼儿里不喜苏绕,或者祝星河觉得,她都有点儿说不出的羡慕嫉妒苏绕。 于是在某一日,祝星河说漏了嘴给永乐公主“科普”了一下“白莲花”这个词的意思之后,永乐便给苏绕起了一个“莲花”的外号,可不就是再说苏绕是那富有心机的白莲花吗? 祝星河觉得,苏绕肯定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纯真。 只不过她的心眼儿没有用在自己的身上,祝星河也不愿将她想的那么快。 谁知道,这外号也不知怎地就传到了苏绕的耳朵里!苏绕是不知道“白莲花”的意思,只知道莲花是出淤泥不染的高洁之物。 苏绕那边即刻就“原谅”了永乐每一次见到她都要和她斗嘴这样的事情,反而处处夸赞永乐是真性情的。 这么来来去去的,永乐也总不好意思每次见到苏绕都摆出一副“斗争到底”的样子。 所以她们二人的关系,还真是在这“莲花”的机缘巧合下,就好了起来。 等永乐公主的轿辇到了宫宴所在的殿中的时候,苏绕也已经在了。 瞧着永乐前来,她便笑着给永乐服了礼:“见过公主殿下!” 也不知她们二人是否连眼光都有些相似,今儿竟是穿了一身很相似的衣裳。 永乐的表情自然不好看,但苏绕却仍然是一副大度模样,亲昵地亲自将永乐从轿辇上扶了下来。 第104章 花心封文戎 永乐倒是端着自己嫡公主的架子,反而是苏绕笑道:“我特意让人将咱们的位置放在一起了。永乐,在这宫里头,我便只能和你说说话了!” “苏绕,本宫同意了吗?!” 永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谁要和你一起做啊?” 谁知苏绕即刻就生出了几分委屈的模样,眸色巴巴地看向了永乐:“永乐……” “好好好,你可真是朵小白莲啊!” 公主殿中有一个祝星河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就罢了,出来了还要看苏绕如此,永乐如何受得了? 便即刻摆了摆手,表示无奈:“坐一起就坐一起吧,但你不许和上次宫宴一般,凑过来吃本宫的东西!” 苏绕即刻就笑的开心,拉着永乐便往殿中走去,还不忘了回头对祝星河眨了眨眼。 其实祝星河知道,苏绕很多时候都在讨好永乐。 苏绕的身世不错,但可惜她的家中是依附于平亲王的。永乐对她最大的不喜,便是她那“安乐县主”的封号之中,有一个只有公主才能用的“乐”字。 不过苏绕一向都谨小慎微,在宫里头没有什么行差踏错。即便她的家里依附于平亲王,可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都很喜欢苏绕。 自然了,祝星河对苏绕的印象也很不错。 苏绕有着宫中之人没有的爽快,这不是刚坐下,苏绕便对永乐开口问道:“永乐,你可知今儿还有谁会来?” 永乐自然也发觉,旁边摆着的桌子,似乎和平日里的宫宴不同,倒像是多了一些。 她摇了摇头,苏绕这才神神秘秘道:“寒王殿下回来了,我可听闻皇上找了一些臣子来,想给寒王殿下说一门好亲事呢!” 永乐和寒王的关系一向都是最好的,此刻也来了精神:“都有谁家的女子啊?若是那些小官家的女孩,可就配不上我寒王哥哥!” 这话,倒是让苏绕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永乐,你在说什么啊?这京中哪家姑娘瞧得上寒王啊?” 眼瞧着永乐的表情就不悦了起来,苏绕忙解释道:“是是是,我承认,寒王殿下那人是英姿潇洒,勇武过人的。可他身上有煞气啊,是京中让人闻风丧胆的‘丧门神’。别家的姑娘别说是要和他一起生活了,就是看他一眼都要被吓得腿软的。前儿皇上也说了几户人家的,可人家不都不愿意吗?” 这话说的是实话,却是叫永乐公主一个白眼:“那是她们配不上我寒王哥哥!你可小心了,你也早已及笄两年了,说不定也要将你配给寒王哥哥呢!” 祝星河倒是想了想,寒王殿下虽然人是寒冷了一些,可有她们说的这么恐怖吗? 却听得苏绕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的婚事我家里人也做不了主,总是要听我姑丈的。可我姑丈也不会将我嫁给寒王,他是最看不得寒王殿下的。我虽不怕寒王,却也得想想若和这么一个人朝夕相处,总有一日要被他冻成个冰雕,你说是不是?” 苏绕的姑丈,便是平亲王。 “冰雕”这两个字,倒是让祝星河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这也是她有些喜欢苏绕的原因,苏绕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就说出一些让祝星河都忍俊不禁的话来。 不过永乐公主平日里最是心疼寒王,可听不得旁人这么说,只对着苏绕冷哼一声:“那是你们不知我寒王哥哥的好。日后若谁嫁给了我寒王哥哥,便是享福之命呢!” 这话,祝星河倒是不敢认同了。 不说旁的,寒王也的确是太冰冷了。 说话的功夫间,人也开始慢慢都到了。 让祝星河意外的是,这一次这宫宴不仅仅请了一些带着女儿的臣子,竟然还请了封丞相父子。 封丞相如今已经年近四十,虽说年轻,但是却实在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自皇上登基以来,便为皇上解决了诸多烦恼。 不过封丞相此人,其实本来是先皇的心腹。所以他虽然帮助皇上,但更加是希望盛世太平,对平亲王也十分恭敬。 他的儿子封文戎今年已经一十八了,若换做旁的府邸,必定是早早就该成亲了。 然而便是京中的媒婆冰人将封府的大门都踏破了,封丞相也只说一句来堵了他们:封家的儿子,必定要等到有了出息之后,方才能立业成家。 这和旁人的想法不同,但封丞相却坚持。 好在封文戎也没有让封丞相失望,今年正是高中状元,皇上才给封文戎拍了一个京中六品的位置,也算是前途无量了。 这一次带封文戎过来,祝星河觉得不是为了苏绕就是为了永乐。 为了永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这一次是皇上的宫宴,他大约也是希望借着永乐和封家的接亲,能更加拉拢封丞相为自己所用,日后好有更强大的力量去对付平亲王。 苏绕也明白这道理,于是看向了永乐公主:“看来……这一次皇上是想将寒王殿下的婚事和你的婚事一同解决了啊?” “这不可能,父皇不会这么对我的!” 永乐公主脸色不悦,却是笃定道:“在这京中谁人不知这个封大公子?他虽然是没有娶亲,府中也没有什么妾室,守着规矩的,可他却实在是个最花心的。京中的花红柳绿的地方,只怕是没有他没去过的吧?为了什么花魁娘子一掷千金,那也都是他时常会去做的事情。” 永乐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何况听闻他的府中还有好些个通房丫鬟,就此人的品行,也实在是叫人不齿,父皇又怎会将我嫁给他呢?” 这话说的到也是,封文戎的花心,是这整个京都都知道的。 苏绕对此,却不置可否:“若姑丈叫我嫁给他,我倒是愿意的。管他在外怎么玩呢?反正只要在府中,他总得给我三分颜面吧?何况还有封丞相和丞相夫人压着他,他又能如何兴风作浪?” 苏绕倒是很真实,心里也比永乐更加明白嫁给封文戎意味着什么。 第105章 女子的凋零 她说这话,倒是遭到了永乐的鄙夷:“所以说你是县主而本宫是公主啊!本宫无需去讨好任何人呢!” 这样骄傲,果然是永乐公主。 然而即便是如此,等到皇上和皇后都到了开席的时候,永乐公主却是显而易见地对封家人一副瞧不上的样子。 其实要祝星河说,这个封文戎虽然花心之名在外,不过他的模样确实还不错。 是那种非常阳光的英俊的感觉,整个人的英俊之中还带着几分儒雅。便是笑起来,就有叫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在祝星河打量着他的时候,他也看向了祝星河这边。也不介意祝星河一个小宫女上下打量,甚至对祝星河颔首一笑。就让祝星河知道,他的家教应当是很不错的。 自然了,祝星河也不好一直看着他。 却听到了永乐公主是冷哼一声:“阿星,你看他那眼神?在这每一个宫女的身上都打量了一番,瞧着这人真是讨厌!若父皇叫我嫁给他,我宁可去死!” 这说的就是小孩子话了,祝星河也算是看明白了,永乐的娇纵,其实也是适可而止的。 若是在真正的大事方面,她其实并不会太过的为难皇上。 不过皇上和皇后到了,怎么凌倾寒还没来呢? 祝星河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殿外,却就在疑惑的时候,才听到了太监的喊声:“寒王殿下到——” 说起来,也有好长时间没见着凌倾寒了。 祝星河就瞧见了一个一身玄色锦袍的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器宇轩昂,步伐落落之间,似乎肃杀之气更比从前浓郁。 即便是对皇上和皇后下跪行礼,他身上的那般气势在这殿中,也足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可真吓人!” 祝星河听到一旁的苏绕嘀咕:“怎么这么多年了,见着他还像是见着了真的丧门神一般呢?我都不敢看他了!” 再看这殿中旁人,除了皇上和皇后还有和凌倾寒本就关系不错的永乐公主之外,旁人也大多都避开了去看凌倾寒。 怎么只有祝星河觉得,其实凌倾寒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在战场上是杀伐果决,浴血而战的。可自回到京中之后,也不曾听说他手起刀落杀人如麻啊? 偏偏就是这样,还是叫所有人都害怕地不敢看他。 他如今回京了,皇上才安心了一般,对他笑道:“快些起身吧!坐吧,大家都在等你了。唯有你在朕的身边,朕才能安心!” 不过凌倾寒始终对皇上,都是淡淡的。 其实祝星河明白,他的心里对皇上有着十分的隔阂。 皇上是他的亲生父亲,却在他还那么小的时候就将他一人独自扔去了北漠那样的战场上。有很长一段时间,皇上对他几乎是不闻不问的。 如今他回来了,皇上对他所有的好,都似乎像是在补偿。 可这样迟来的补偿对凌倾寒来说,其实也相当于另一种压力。 有时候祝星河真的想说,皇上这是欲速则不达,这种对凌倾寒的“好”,或许只会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远。 可那人是皇上啊,她又如何敢说?只能在凌倾寒这边多下功夫,才能消除凌倾寒心里头的那些阴霾。 所以祝星河觉得,她对凌倾寒的治疗停留在一个阶段迟迟不能继续,也和凌倾寒的心里始终都有很大的心结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 至于究竟最后能治疗凌倾寒到什么样的地步,祝星河只能说,她尽力而为就是了! 凌倾寒坐下的时候,祝星河倒是发觉,那些本来就是被叫过来,要给凌倾寒安排成为未来的“寒王妃”的女子,一个个都低了头。 她们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态,但显然她们都是不愿意嫁给这么一个冰冷之人的。 而凌倾寒更是坐下之后就目不斜视,没有朝着她们看一眼! 开席之后,皇上说话虽然随意,却说得都是重要的事情:“今儿主要有三件事,叫大家一同来商讨一番。” 第一件事,就是多洛公主的婚事。 自乌乌寻使者的事情了结之后,多洛公主在这东元朝皇宫里的三年,大家对她到都还算是十分不错。 她虽然算是送过来和亲的公主,不过皇上的膝下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何况她自己并不想嫁给凌倾寒,这么一来二去的,成婚的日子也就耽误了。 只是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皇上的宣布,竟然不是让多洛成为某个皇子的王妃,而是要纳多洛入宫为妃嫔! 就按照年纪来说,皇上都可以做多洛的父亲也绰绰有余了,如今竟然要这般“老牛吃嫩草”,简直让祝星河觉得费解! 但看多洛的态度,竟然也是坦然接受了。 想想也是,多洛不愿嫁给凌倾寒,又不可能将她一个和亲的公主嫁给痴傻又瘫痪的寻王吧? 皇上的膝下子嗣稀少,能剩下的就只是皇上本人了。 否则的话,难不成还要便宜了平亲王父子不成? 只不过这消息宣布的突然,皇后的脸色也即刻就不好看了起来。 多洛倒是坦然,说他已经和父王通过消息了。既然没有更多的选择,皇上也还不算是年老,那就算是嫁给皇上,也能做个妃嫔享受荣华富贵,没有什么不好的。 尤其是以多洛的身份入宫的话,便不必从下头的位份熬起来了。为了表达两国的友好,进宫就封妃,也是旁人没有的荣耀了。 皇上是高兴,皇后也得装着高兴的模样喝彩。剩下的大臣们自然都是要恭贺皇上,哪怕虚情假意,也足以让皇上开心。 可在祝星河的眼中看来,这不过就是一朵本该鲜艳欲滴的花儿,凋零在了不该凋零的时候。 她看不出多洛高兴,也看不出多洛不高兴。 反而是看向了永乐,又有些心疼:或许有朝一日,永乐也会和多洛一样,成为这权力漩涡之中的筹码。 又有多少人,会真的在意永乐到底高不高兴,她想要嫁给谁呢?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女子只是牺牲品,仅此而已。 第106章 不嫁渣男! 既然多洛公主的事情定下来了,接下来自然是该到凌倾寒了。 说起凌倾寒的婚事,本来还热闹的诸位臣子们,也都低了头不吭声了,更不要说他们身后带的那些女眷们了。 她们一个个都不敢看凌倾寒,更不要说嫁给凌倾寒了。 看到这般,倒是永乐公主冷哼一声:“她们这些凡俗之人,自然是配不得我寒王哥哥的。唯有绵儿姐姐那般,从小就不怕我寒王哥哥的,才配得上他!” 绵儿这个人,这两年永乐公主到不只提起过一次了。 她叫刘亦绵,也是京都人士,听闻从小就和永乐公主还有凌倾寒一起长大。她比永乐大上两岁,比凌倾寒自然小得多。 不过自小永乐喜欢粘着她,听闻凌倾寒对她也不错。 只是凌倾寒后来被皇上放到了北漠的战场上去,刘亦绵也和父亲去了江南。她父亲现在是江南大臣,又称“江南大总管”,品阶不过正四品,不过却是个有实权的。 祝星河还听闻,圣上近来似乎有意要调这位刘大人回京,似乎是要给个三品都督院太尉的位置。不过因为平亲王妃一力阻挠,所以旨意迟迟还没有下去就是了。 永乐公主多次夸赞这个刘亦绵,让祝星河都开始好奇了起来,究竟是什么样温柔典雅的女子,才配得上这样世上无双的寒王殿下呢? 将思绪拉回来,祝星河却瞧见,并没有接皇上的话茬,寒王也站起身来,对皇上抱了抱拳:“父皇,儿臣不孝,只怕不能领受父皇好意了!” 他眸色冰冷,说话之间没有半分动摇:“儿臣常年征战在外,已经养成了许多粗鲁的毛病。想来这京中人家娇养的女儿若嫁给了儿臣,只怕是要受委屈的。儿臣平日里不知轻重,也不知如何哄女子高兴。叫这些官眷女子嫁给儿臣,只怕是委屈了才是。” 虽然知道凌倾寒这说的也是真话,可皇上还是皱了眉头:“胡说!你是朕的孩子,是当今的寒王殿下,如何会有女子配不上你这般说法呢?” 凌倾寒倒是也直白,微微挑眉:“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吧!儿臣不想强人所难。反正这么多年儿臣一人过来也已经习惯了,又何必非要让旁人塞进儿臣的生活里,来扰乱儿臣的脚步呢?” 他这话说的是大胆,好似也别有意思在其中。 不过祝星河却瞧着,皇上脸色未变,像是听不出凌倾寒的话外之音一般:“你是当朝寒王,难不成便要一辈子都不成婚了吗?” “父皇多虑了。” 凌倾寒放下手,而后环视了这殿中一周:“若有朝一日,有一位女子能懂儿臣,心甘情愿地嫁给儿臣,儿臣自然不会拒人以千里之外。但若是如今这般,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也不愿强人所难。” 所以他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愿意嫁给他,哪怕是他不喜欢的也会接受咯? 不知为何,祝星河就觉得,这好像也不是凌倾寒这个人的真心话。 他平日里看着也挺听皇上的话的,但其实内心是有着自己的绝对坚持的。 所以治疗了三年下来,祝星河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能走近这个男人的内心,或许这一辈子都解不开他的心结了。 不知道若是自己的师傅来到这里,能不能帮的了凌倾寒呢? 自然了,这只是祝星河在瞎想。 上头的皇上瞧着凌倾寒这么坚持的模样,到底也是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你既然如此坚持,朕就不再勉为其难了。但你有功于朝,有功于国,这样吧,朕就魄力,将你的母妃凌妃晋封为凌贵妃,你看如何?” 对于凌妃娘娘,凌倾寒显然是亲你的多。 此刻他那万年不变的冰霜一般的眼中,似是终于带了几分温度,对皇上深深行礼:“母妃伺候父皇许多年,多谢父皇厚爱!” 便算是接了这个上次,叫皇上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好了,你坐吧!你的事情容后再议,倒是朕瞧着,永乐及笄都第二年了,也该到了给她找个好人家的时候了吧?” 他慈爱地看向了永乐,却瞧着永乐有些不快地嘟嘴撒娇道:“不要!儿臣还想多陪陪父皇和母后呢!不要嫁出宫去!” “哈哈哈!” 皇上最是心疼永乐了,此刻被哄得哈哈大笑,却也不忘了正经事:“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你且放心吧,朕定然会给你寻个如意郎君就是了!” 说着,皇上的目光就放在了封丞相的儿子,封文戎的身上。 他对封文戎的夸赞,是毫不吝啬:“朕瞧着,封家这位长公子就很是不错嘛!封家一向都是真的左膀右臂,忠臣良将,家风自然不必说了。封大公子今年殿试的时候,朕就瞧着他十分不错,日后也是前途无量。” 看来今年殿试的时候,皇上就是看中了封文戎,有意要抬高他,好给永乐公主铺路了。 封文戎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封丞相却是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皇上则是笑着继续道:“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封家大公子的年岁还比我们永乐大上三四岁吧?而且他至今没有娶妻,两人可不是郎才女貌的登对吗?” 将一个臣子的孩子的年龄记得这么清楚,若说皇上不是存了心了,祝星河都不相信。 说到此处,封丞相仿佛才能全然确认了皇上的心思。 他终于是脸上带了笑容,正要站起身来,做出给皇上谢恩的模样。 祝星河却倏然感觉到,身旁的永乐公主动了动—— 封丞相不过刚刚起身,反而是永乐更快一步,不悦地站起身来,看向了皇上:“父皇,儿臣不要嫁给封文戎!” 只这一句话,就让封丞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要站起来的动作,也很快消失不见。 再看封文戎,方才还笑着,此刻就一脸阴沉地看向了永乐。 而上头的皇上也没想到永乐会突然这么直接,皱了皱眉,怒斥永乐道:“永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107章 父女伤心 祝星河能看得出,皇上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平日里就算是永乐犯了再大的错,皇上也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略施惩罚就算是过去了。 而且皇上平日里便是装作生气,也从不曾用这样冰冷又严厉的眸子看过永乐公主的。 但显然,永乐公主没有察觉到,她还以为,只要是她不想做的事情,和平日里一般闹一闹,也就过去了的。 所以她反而是梗着脖子看向了皇上:“父皇若当真心疼永乐,又如何会将永乐嫁给这个人呢!?永乐不要求日后的驸马如何厉害,永乐只想要一个真心对永乐之人。父皇觉得,这个封家长子整日里流连花丛之中,是会真心对待永乐的吗?!” 不行,不能再让永乐说下去了! 祝星河看了一眼长秋,她们二人几乎是同时上前,轻轻地扯了扯永乐的衣袖。 可永乐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便是不顾一切地甩开他们二人,眼中一句倔强委屈又生气的样子:“父皇若是非要让永乐嫁去封家的话,永乐宁可出家剃了头当姑子去算了!” 这话……属实是过分了! 果然永乐说完这话之后,周围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皇上瞪大了眼睛,脸色铁青地看着永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有些呼吸不上来了一般:“永乐,你……你怎能这般任性?!” 旁边的皇后都被皇上这般模样给吓着了,忙上前一边安抚着皇上,一边也皱眉训斥永乐:“永乐,还不给你父皇道歉,给封家道歉?!你一个小小孩子,你懂什么?!难不成父皇和母后还会害了你不成?” 其实这倒是让祝星河想到,自己从前遇见的许多年轻的患者。 他们的家庭很不错,大多也不愁钱财,拥有着旁人羡慕不来的家世。 可他们的压力却很大,因为父母自从生了他们之后,就一直在用“我是为你好”,而强迫他们去做一些他们不喜欢的事情。 他们若是反抗,就会被说是不孝顺。说是父母都给了他们别的家庭给不了的一切,他们怎么能这么不知足呢? 而他们如果不选择反抗,最终的后果,就是巨大的压力几乎将他们吞噬。他们来到祝星河这里的时候,明明看着光鲜亮丽,可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快乐的。 永乐此时此刻,或许也是如此。 可永乐作为皇上和皇后最疼爱的公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这样的地方,祝星河分明地知道,她是没有办法继续反抗的。 或许今日,就是她能为自己而做出的最大的反抗了吧? 看着皇上如此难受的样子,永乐的心里也不好受,到底是低了头:“父皇息怒,儿臣错了!儿臣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顶撞父皇的!” 她的眼睛里都是难过,叫祝星河瞧着都有些心疼了起来。 皇上大口大口地喘了气,脸上的神色才好点儿:“怎么不给封家道歉?” 永乐虽然没有之前那般大声说话的模样,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没有说错,为何要道歉?” “放肆!” 这一次,皇上是生了大气了。 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竟是直接指着永乐道:“平日里,是朕将你惯坏了吗?!叫你这般娇纵任性,这样的事情是能随便任性的吗?!” 反而是封丞相瞧着事情要闹到不可收拾的一步,站起身来。 他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不过语气还算是温和,对着皇上抱了抱拳:“皇上息怒!永乐公主年纪还小,有些不懂得皇上的意思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公主一向高傲,看不上我封家的门楣也在常理之中,皇上若是为此而气坏了身体,那倒是老臣的不是,是封家的不是了!” “是啊,皇上息怒!” 封文戎此刻也站起来,彬彬有礼地对皇上行礼,瞧着倒是极有家教的样子。 不过他却是不屑地看了一眼永乐,才对皇上道:“永乐公主既然是瞧不上微臣,也就罢了吧。何必要为难公主呢?何况微臣也觉得,公主这般娇生惯养的尊贵,在这京中何人不知公主平日里脾气大,性子烈呢?只怕是封家也不敢迎了可公主这般的身份才是!” 被永乐当众这么说,封文戎年轻气盛,心里头自然也是不快。 所以此刻抓着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只冷笑道:“我封家有祖母本就年纪大了受不得许多聒噪。我母亲的身子也不好,还得有个孝顺温柔之人伺候在身旁才是。既然公主瞧不上我们封家,我们封家自然也不勉强。” “你……你放肆!” 永乐自然也听明白了,现在不只是她嫌弃这个封文戎,封文戎也在嫌弃她! 于是便指向了封文戎,再度吵闹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本宫,你以为你是谁?!” "永乐!” 眼看着永乐公主说话是越来越放肆,皇上最终还是忍不住,再度狠狠地拍了拍眼前的案几:“永乐,你太放肆了!” “传旨下去!” 皇上瞪大了眼睛,眼中带着愤怒和对永乐的失望:“永乐公主殿中胡言,娇纵任性太过。即日起,将公主禁足于公主殿中,好生反省,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公主殿一步!” 从前永乐任性是任性,可禁足的事情,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果然,永乐即刻便是红了眼眶,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皇上:“父皇!您……您从不曾这般对待过永乐啊!” 皇上却闭了闭眼,神情之中全然都是失望和疲惫:“从前就是朕将你娇养太过,才让你任性至此。你去禁足吧,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公主殿半步!” 便是祝星河都看得出来,这一次皇上是对永乐失望了,也是铁了心要惩罚永乐了。 永乐低了头,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却也倔强了起来:“那儿臣告退!” 说罢,她便大步离开。 却在路过封文戎的时候,恶狠狠地抬眸看向了封文戎:“看到本宫被禁足,你可满意了吧?!” 第108章 平亲王再闹事 封文戎略微地拖,做出一副恭敬模样,仿佛方才在殿中说出嫌弃永乐的话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永乐,退下!” 皇上再度对永乐怒斥一声,祝星河分明瞧见,永乐公主在走向了外头的时候,眼泪还是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而显然,这一次皇上是动真格的了。 在她们回到了公主殿之后,很快就有宫里头的侍卫们前来,封住了公主殿的殿门。 即刻,祝星河就听到了殿中永乐公主的哭声。 也忙拉住了那侍卫长,递给了他一把碎银子:“这位官爷,且问您一句可好?” 那侍卫长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分量,对祝星河倒是客气:“姑娘请问。” 祝星河指了指院门:“皇上不是说,只是叫公主殿下在公主殿禁足吗?怎地不封那院门,反而封了殿门呢?虽说是禁足,却也不好叫公主殿下日日都在房子里吧?这院子,也总能走动一番的吧?” 公主殿很大,还扩进来了一些御花园的地盘,若是能在这院子走动,或许永乐的心情还能好些。 然而那侍卫长只是摇了摇头,却还算是耐心地给祝星河解释:“这是皇上的意思。说是公主殿太大,守卫起来的时候难免会有疏忽。而且也害怕公主殿下在这院子里藏起来,或者是扮作哪个宫女的样子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公主殿。这才特意吩咐了,要将殿门守住,只你们两人日日进去伺候,其他人都在外头伺候就是。” 平日里觉得皇上是中庸之人,如今到觉得,他可是将自个儿的聪明用在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不过显然,皇上能想到这一层,也就代表着他这一次只怕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祝星河也没说什么,只对着侍卫长道了一声谢,便走向了殿中。 她和长秋是永乐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自然能自由出入殿中。 殿中永乐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来,长秋在旁边安慰她。 瞧着祝星河进门,永乐红了一双眼,无助地抬眸看向了祝星河:“阿星,这一次父皇是当真生了本宫的气了是不是?” 祝星河颔首,便表示了默认:“殿下,您今儿……也该软一些的。不过事已至此,想来皇上也不会强迫殿下了。” 瞧着祝星河眸中的担忧,永乐也是哽咽道:“其实我心里头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让我嫁给封文戎。不就是想得到丞相府的势力,好和平亲王叔能有力量抗衡吗?” 永乐其实不傻,这一点祝星河一直都知道。 此刻的永乐,却是委屈至极:“我从前就想过,若振捣了这一天,我也想帮一帮父皇。可只要想到封文戎在外头的那些名声,我就觉得我做不到啊!父皇怎么能忍心,将我嫁给那样的一个人呢?!连寒王哥哥在殿上,都不曾为我说一句话!” 在永乐看来,这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背叛”呢? 其实祝星河明白这种感觉,也是上前,给永乐倒了一杯她亲手调制出来的花果茶:“殿下既然心里头知道,便哭出来也好。总是闷在心里,终究是不好受的,您说是不是?” 永乐却看向了祝星河,眼中生出了几分羡艳来:“阿星,有时候本宫真的羡慕你们!你们虽然就是小小宫女,可却比本宫自由多了!长秋、阿星,你们放心吧。等你们到了年岁的那一日,本宫一定给你们择上好夫婿,绝不叫你们如同本宫这般,身不由己!” 永乐公主对亲近的人是很好的,这一点祝星河自然感激。 长秋却是上前一步,跪在了永乐的面前:“奴婢愿意伺候殿下一辈子,殿下还是不要让奴婢嫁人了!那些男人有什么好?倒不如跟在公主身边自在!” 长秋虽然是皇后送来的人,不过对永乐也是忠心。 祝星河却没有如同长秋一般,因为哪怕到了今日这一步,她仍然还是那个想法:二十五岁能出去的年纪,她就要有一个自由身,然后在这世间徜徉潇洒不可! 永乐也并没有在意那么多,只是一手拉了长秋,另一只手则是拉住了祝星河的手,期期艾艾道:“长秋,阿星,你们说……本宫是一定要嫁给那封文戎吗?本宫不想嫁!” 长秋没有说话,祝星河也陷入了沉默:如果有朝一日皇上真的需要永乐为他嫁给封文戎,祝星河相信永乐也一定会嫁的。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对皇上尤其如此。如今她不是生封文戎的气,其实是在生皇上的气罢了。 其实不管是这公主殿的人还是外头的人都以为,这一次皇上的生气,大概是和平日里差不多。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错了。 自那一日殿上公主和皇上吵架之后,皇上还真是没有半分要放永乐公主出来的意思! 起初的日子,永乐公主尚且还能安安生生地待着。 寒王来过一次,却被永乐以当日不帮她说话而拒之门外。 皇后娘娘也来过一次,进入殿中之后,提起叫永乐给封家去亲自登门认错的事情,却被永乐言辞拒绝了。 之后这公主殿,便无人问津。连皇上都像是忘了永乐还被禁足在殿中一般,对永乐不闻不问,反而是忙活着让多洛入宫为妃的事情。 又过了这么几日之后,永乐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开始在殿中来回踱步,而后又请求要亲自面见圣上。 可祝星河他们去传了消息,圣上也只有一句话回答她们:只要永乐肯亲自去封家登门认错,他就原谅永乐,将永乐放出来。 永乐自然不肯,于是父女两个倒是头一遭,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直到这大半月的时间都过去了,外头出了一件事! 是平亲王世子卓定升,在京都的街道上杀了一个人。 自然了,根据卓定升所说,是这个人想要刺杀他,他不得不防备的时候,才失手杀了这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刚刚被皇上从宁州调回来的司槽大都督,张武! 最重要的是,张武从宁州调回来的时候,是带着密报的。而这份密报,在他被卓定升杀了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第109章 卓定升杀人 张武被杀,皇上是震怒的。 但祝星河也听闻,平亲王府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平亲王穿着先皇赏赐的黄马褂,背着平齐王府的家规所用的戒尺,带着脱下了官服的儿子卓定升,第一时间就跪在了皇上的勤政殿之外。 平亲王亲自将戒尺在卓定升的背上打了三下,说是要带着卓定升来勤政殿“负荆请罪”。 然而他们表现出的是这般“知错认错”的模样,可却在外头大肆放出去了张武当日被杀的传言。 说是卓定升人正在街上,快到了世子妃的生辰,他正为世子妃挑选礼物呢。结果张武突然就手执长刀,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竟是要杀了卓定升! 卓定升的本能反应自然是反击,便拿起手中的剑对准了张武。 谁知道张武也不知本就是功夫不好,还是说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也要杀了卓定升。他整个人竟是也不闪躲卓定升手中的剑,仍然想要杀了卓定升一般。于是那剑便直直地刺入了张武的心脏之中,而卓定升的周围也还好有侍卫们保护着,这才“幸免于难”。 因为是在街市上发生的事情,所以所有人都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 这么一来,百姓们之中反而出了一些传言,大多都是心疼卓定升的。 说这人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被人刺杀了,自己总得还手吧?结果到底还是那张武自寻死路,结果若是算在了卓定升的头上,这位平亲王世子殿下也有点儿太冤枉了吧? 这么一来二去的,偌大的一个京中都知道,卓定升是“冤枉”的。 倒是逼得皇上不得不在勤政殿召见了他们父子,据说平亲王带着卓定升一进门,便是真心实意地开始道歉了起来。但是对于张武的身份,和他身上带着的东西,这父子二人便做出一概不知的模样来。 在平亲王府,王妃和世子妃也亲自去了张武家一趟,据说给了张武的家里人十分丰厚的补偿。 张武的妻子还对旁人都说,是他们家张武先欲行不轨在前,这才导致了这样的事情丢了性命。说是他们张武对不住平亲王世子卓定升,处处夸赞平亲王妃和世子妃的好。 人家家里人都原谅了,皇上还能说什么? 而且平亲王又做出了一副非要责罚卓定升的样子,最后还是得皇上给平亲王脸面,替卓定升说情呢! 要祝星河说啊,皇上就不该在意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不然如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非要让着平亲王府不可?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反而又让平亲王掌握了主动权。 他提起,这京中能发生张武这样的事情,看起来还是防备不完全。 虽然凌倾寒掌控着整个御林军,肯定是要守护在皇上的身边,皇上不会陷入危险之中。 但是只靠着京都府尹,只怕是保护不了偌大京都百姓们的安全。 说到这里,他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只不过谁的心里都知道,这平亲王又要借着这件事,做出点儿什么来,或者图谋点儿什么来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头,平亲王府倒是安静。只是听说平亲王将卓定升禁足于府中,让他好好反省。 做出这般虔诚又认真的样子,叫京中之人还如何说他们一句不是? 永乐公主似乎也知道皇上这两日有烦恼一般,倒是不怎么闹腾了。只是整日整日地坐在窗口,不管祝星河给她做出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她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而守着公主殿的那些侍卫们,仿佛也没有半分要撤退的意思。连祝星河都开始有些无奈和烦躁了起来:天天被这么一群侍卫围着,可真不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就在祝星河快要忍不住心头烦躁之时,长秋从内务府拿东西回来,却对祝星河道:“阿星,皇后娘娘召见你去栖凤殿。” 正常情况下,皇后是不会召见祝星河一个小宫女的。而且即便是召见,又怎么会让长秋来说呢? 祝星河便转了转眼珠:“可是有什么事情?” 长秋点头,对祝星河小声道:“和公主有关,你先去,自然就知道了。” 皇后必定不会为难自己,这个祝星河的心里倒是明白。 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到了栖凤殿的时候,祝星河才发觉,不仅仅只有皇后娘娘在这里。 还有太后娘娘、宁妃娘娘,还未晋封为贵妃的凌妃娘娘和寒王殿下。 这后宫里头有尊荣的娘娘们都在这了,叫祝星河不敢怠慢,忙行了礼。 不过行礼之后,也没有人叫她起身。 反而是太后先开了口:“唔,倒是个懂礼数的奴才。算着日子,你进宫也有十几年了吧?” 原主是自小两岁来就入宫了,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 祝星河忙点头:“太后娘娘英明,奴婢进宫已经十三年有余了。” “怪不得。” 太后娘娘的语气倒也不算是和善,甚至还有几分威严在其中:“在这宫里头久了,便成了什么都会的了。怪不得能将永乐哄得这般开心,若是换做旁人,只怕也没有这个本事吧?” 祝星河知道,太后这可不是在夸赞自己,便只能谦虚回话:“太后娘娘谬赞了。奴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哄主子开心。公主殿下开心了,奴才便就开心了。” 这话到也不算是作假,若永乐哪一日不高兴了,折腾的不还是她们吗? “唔。” 太后不置可否,而后看向了皇后娘娘:“你对她说罢!” 皇后这才接过话茬,对祝星河问道:“这些日子在京中和宫中闹的沸沸扬扬干的事情,你可知道?” 祝星河颔首:“大约听说了几句。” 皇后也不挑明,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说的不就是卓定升杀了张武的事情吗? 皇后才对祝星河扬了扬下巴:“你是个聪明的,该知道,如今平亲王府所求为何了吧?” 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问她这么敏感的问题,这不是要了她的小命吗? 祝星河隐约知道,但还是决定装糊涂:“回皇后娘娘,奴婢只是个宫中伺候的奴婢,并不知这些事情。” 第110章 去永巷吗? 太后的脸色,才瞧着是稍稍和善一些。 皇后也点头,而后对祝星河道:“平亲王府世子杀人的事情,已经在这京中闹的是沸沸扬扬了。许多事情便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你心里大概也知道就是。” 她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才对祝星河继续道:“如今平亲王的目的很明确,他想要京都守卫军的协管权。” 这个京都守卫军的协管权,祝星河倒是知道。 朝中从先皇开始,京都守卫军便不属于京都军了,而是单将守卫军一万人拿了出来,自称一团。 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守卫军有着更加清晰的功能:守护京都,守护皇宫。 但是先皇并不希望将这关系着皇室性命的守卫军直接由一人统领,毕竟武将若是一旦谋反,比文官串通还要让人难办。 所以先皇将京都守卫军的权力,分成了两层。 第一层,自然就是由守卫军的将军全权管辖。负责的是守卫军日常的军备,训练以及出兵。 但是却将出兵所需要的虎符以及武器的管辖权,交给了一个皇上信得过的文官。这个文官必须是在三品之上,便叫做拥有了京都守卫军的“协管权”。 先皇在世的时候,是将这个权利交给了自己非常信任的大学士。 而当今的圣上继位之后,也沿用了先皇这样的做法,将京都守卫军的协管权交给了大学士。 不过圣上学先皇,却也没有学的十足十。 先皇将协管权交给大学士,是因为他信任大学士。若是他信任的是旁人,那只怕这协管权也落不到大学士的手中。 然而对当今皇上来说,他只是按部就班地将协管权交给了大学士,但事实上,大学士也并不是那么值得信任的人。 显然,在皇位上坐了那么多年之后,皇上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于是就想趁着大学士如今已经年老,即将退居的日子,想将这协管权收回来,交给封家封丞相。 其实倒不是说封丞相对圣上有多忠心,只是皇上想交给的人,都被平亲王府给搅和了。比如皇上想将协管权交给寒王殿下,可平亲王却说寒王也是一个武将,这不合先皇定下来的“文臣掌控协管权”的规矩。 最后只剩了一个两边不站队的封丞相,将协管权交给他,总比交给平亲王要好吧? 谁知,这平亲王便借着卓定升“误杀”张武的机会,说京都的守备混乱,才会造成这样的事情。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他希望皇上能将协管权交给平亲王府,好让他彻底整顿京都守卫军,给皇城一个安宁。 可谁又不知道呢?所谓的彻底整顿,不过就是想将京都守卫军里那些重要的职位,全部都换上自己的人罢了。 若叫平亲王拿去了这权力,只怕是偌大的一个京中,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了。 皇上自然不愿,却一时想不到如何能拒绝平亲王。而封丞相好似也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愿主动争取,一时就反而让皇上陷入了两难之中。 所以如今就只有一种法子了—— 皇后看向了祝星河:“这些日子永乐和皇上闹成这般,所有人都看在眼中。本宫听闻,永乐平日里和你关系不错,有时候打打闹闹的甚至不似主仆。想着或许也唯有你,能劝说永乐了!” 祝星河便猜到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娘娘是说,让奴婢劝说公主,答应和封家的联姻?” 祝星河所言“联姻”而并非成婚,就是知道,其实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也只能叫做“联姻”而已。 皇后对祝星河,是满意地点头:“没错。要你劝说永乐,答应嫁给封文戎。这样一来,皇上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京都守卫军的协管权作为永乐的大婚之礼,送给封家。而且永乐嫁入封家之后,封丞相便是再不想战队,也不得不战队了。到时候若永乐能给封家生一个嫡长子,皇上自然要倚重封丞相和封文戎。” 其实祝星河一向都知道,国中的公主在联姻的时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然而真的到了自己亲眼所见,她才知道,其实永乐的不想和痛苦,又有什么人会在意呢? 作为一国公主,永乐能得到旁人没有的,就必定要承受旁人所不能承受的。 祝星河心下有些怅然,却是对皇后娘娘深深叩拜:“奴婢无能,只是一个奴婢罢了,如何能左右永乐公主的想法呢?” 这样搞不好就要掉脑袋的事情,还是不要往头上揽了吧! 可皇后很快就皱了眉,显然这件事,她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祝星河的:“你既然伺候在永乐的身边,永乐也非常相信你,还特意提携你做她的大宫女,那你就必定是有过人的本事的。” 她冰冷的目光,在祝星河身上上下打量:“本宫听闻,你从前只是个浣衣局的女使罢了。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是永乐对你的抬举。自然了,你就该要为永乐好好想一想,帮着永乐去做正确的决定才是,你可明白本宫在说什么?” 祝星河点头,又听皇后道:“今日本宫并不是在和你商量要你去做这些事,而是在命令你,去做这件事。若你做不好,别说是公主殿了,只怕浣衣局你都回不去了!” 所以上位者,就只会用这样的事情来威胁人吗? 不知为何,祝星河的心里忽而就生出了几分气不过的感觉来。 皇后却是越发冷言冷语:“伺候主子的奴婢不少,本宫想来,永巷那样的地方,也只怕容得下你一个小宫女吧?若你能劝服永乐,日后自然会叫你一直跟着永乐,吃喝不愁。若不能,哪一日埋骨永巷之中,只怕也是你自个儿的造化。” 皇后娘娘啊,您怕不是忘了,当年您头疼没有太医的时候,还是我给您治好的这件事吧? 祝星河的心里有些不忿,却是到底还是应承了下来:“是,奴婢明白了。” 反正明白是明白,要不要去做这件事,就是祝星河自己的决定了。 第111章 善解人意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说起来也算是一件大事,祝星河觉得皇后就将这件事这么直接压在了她一个小宫女的身上,也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太后娘娘瞧着事情了了,便也是先走了出去。皇后和凌妃娘娘跟着一同出门,倒是宁妃娘娘上前,将一直都跪着的祝星河拉了起来:“快些起来吧。方才皇后娘娘将话说重了,你也别往心里去,若是大家都有办法,也总不能来为难你一个小宫女,你说是不是?” 这几年,宁妃娘娘对祝星河倒是越来越好了。 因为在宁妃娘娘眼中看来,有了祝星河,寻王殿下就正在“好转”。 自然了,这也是祝星河和寻王吩咐的。 她的意思并不是要让寻王非要一下子就好转,他还是要疯傻着的。但是在宁妃娘娘跟前儿,可以沉稳一些,听话一些。 不能叫宁妃娘娘的心里对他失去所有的希望,始终都要吊着一丝宁妃娘娘的期待,这才能让宁妃娘娘也过得更好。 自然了,这也是按照他们的情况而定的。毕竟寻王也不能装一辈子的傻子,他有朝一日一定会好,这样也不算是负了宁妃娘娘的期盼了。 但如果是换做真傻的话,祝星河一定会告知患者的家里人患者的真实情况的。 被宁妃娘娘扶了起来,祝星河也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多谢娘娘关怀。” 宁妃微微点头,而后也离开了这殿中。 如今这殿中,便只剩了祝星河和凌倾寒二人。 瞧着凌倾寒没有要走的意思,祝星河也是上前一步,对凌倾寒行了礼:“寒王殿下万安。” “唔。” 凌倾寒微微颔首,仍然面若冰霜:“本王不知她们今日是要叫你来说这个。” 他……是在和自己解释什么吗? 这倒是让祝星河微微一笑:“多谢寒王殿下关心。” 寒王点点头,而后便开始朝着外头走去:“不知为何,本王觉得,你似乎并不打算劝说永乐是吗?” 他……他怎么知道?! 祝星河其实方才心里头还在想着,她不想和永乐公主说那么多呢! 一则,对她来说,在这宫里头哪儿都一样。只要能保住小命活到二十五出宫,那就是一片属于她的自由天地。至于她到底是在浣衣局、在公主殿还是在永巷,反正日子不都得过? 二则,对永乐,祝星河是发自内心的心疼的。永乐虽然娇纵,但这些年对她是当真不错。虽然祝星河的心里明白,可能最终永乐也没有办法逃脱嫁给封文戎的命运,但至少在这个她想要反抗的时候,祝星河该做的是体谅她,明白她。而不是和旁人一样,去劝说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被看穿了心思的祝星河,倒是低了头,脸色有些微微发红:“奴婢没有这么想。” “嗤——” 似是听到了凌倾寒嗤笑一声,但他的语气仍然冷冷冰冰:“随你怎么想。但你也要为自己想,永乐……终究是要嫁的,嫁给旁人,还不如嫁给封文戎。” 他也是这么想吗? 祝星河诧异抬眸,却瞧着凌倾寒加快了脚步,似是不愿让祝星河看到他的表情,便带着身后侍卫走远了。 虽然凌倾寒这么说,可祝星河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愿为难永乐。 刚回到公主殿,永乐自然是要见祝星河的。 祝星河行礼之后,永乐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阿星,坐下说话!” 平日里她们私下相处的时候从来如此,所以祝星河倒是也听了永乐公主的,坐下来之后,有些忐忑:“公主殿下……是有什么要问的吗?” 永乐点头,坦然地看着祝星河:“母后她们难为你了,是不是?” 祝星河却是摇头:“不曾有什么为难奴婢的,皇后娘娘是何等尊贵之人?如何会为难奴婢一个小宫女呢?” 永乐却是没好气地给祝星河翻了个白眼:“为难了就是为难了。还不是为了我的事情才为难你的?外头的事情,我可都听长秋说了。母后她们定是要你来劝说我,叫我嫁给封文戎,是不是?” 所以永乐果然只是娇纵,而并非愚蠢。 祝星河没瞒着永乐:“是。不过殿下放心,我不打算劝说殿下嫁给封文戎。” 这话,倒是让永乐愣了愣:“你……你不劝我?” “不劝。” 祝星河认真摇头:“全世界的人都在逼殿下,奴婢可不想和他们一道。这婚姻大事,殿下总是要自个儿考虑清楚才成。否则即便是真的嫁过去了,日后的日子过得不好,旁人又不会替殿下担着,更不能帮殿下后悔。” 祝星河总是时不时就将这样的理论拿出来,倒是叫永乐也是感慨:“阿星,你的想法,总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她叹了一口气,反而趴在了祝星河的面前,一副怏怏的模样:“阿星,我宁可你来劝我呢!这样我就可以在你跟前儿大发脾气,然后好生发泄一番。你如此善解人意,倒是显得我越发不知礼数了!” 她看着祝星河,眸子里都是难过:“我听长秋说了。母后给你下了最后通牒,说若你不能劝服我,便让你去永巷待着。永巷是什么地方,我心里头可清楚得很,对每个宫人来说,永巷都是噩梦啊!阿星,你回来却是半句都不和我说,难不成你真的觉得,去了永巷更好吗?” “这自然不成!” 祝星河反而被永乐这般模样给逗笑了:“我不想去永巷。但和去永巷比起来,好像觉得更不该去干涉你的想法。” 如此坦诚,倒是让永乐感动:“怪不得这宫里头人人都喜欢你阿星呢,你的确和旁人不同!不过……你觉得我能坚持多久呢?” 其实看来,永乐自己的心里也明白,事情到了这一步,她是别无选择的。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肩膀:“倒不如你就去亲自回了母后,说我答应了吧。反正也是逃不掉的,何必还要让你去永巷受罪一遭呢?” 第112章 永乐的妥协 她就这么答应了?! 说实话,祝星河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呢! 忙眨了眨眼,祝星河站起身来:“殿下,奴婢可没有要在您跟前儿装可怜非要逼您的意思啊!奴婢其实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只想着殿下若是能再坚持坚持——” “扑哧——” 听到这话,永乐到底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谁说是你在逼迫本宫了?自那一日,父皇对本宫发了大脾气之后,本宫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的。一直的坚持,也不过就是想再最后任性一下,毕竟若再不任性,只怕日后就没有机会了,你说是不是?” 永乐虽笑着,可祝星河还是能感觉到,她对皇上的失望。 笑着笑着,永乐就红了眼眶,而后低了头:“阿星,这就是我的宿命。逃不掉的,我也不想逃了。被禁足了这么久,我都累了。与其为了他封文戎一个人和父皇,和所有人都闹成这般,倒不如从了父皇的心思。或许……我至少还有父皇护着,你说是不是?” 这样悲观的想法,祝星河还是第一次从永乐的口中听闻。 也跟着难过了起来:“殿下,咱们一定要做出这个选择吗?” “恐怕只有如此了!” 永乐叹一口气,而后对祝星河道:“不过阿星,咱们也不是半分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你去和父皇说,我要亲自面见父皇。让母后和寒王哥哥也去,我有话要说!” 对皇上来说,永乐只要肯让步,其实一切都好说。 所以她要面见皇上,皇上自然不会拒绝了。 甚至为了让永乐的心里稍微安生一些,皇上竟是都不曾让永乐过去,反而是带着皇后和凌倾寒来到了公主殿中。 禁足这么久,他们父女都不曾相见,此刻见面,自然是分外想念。 永乐还是一如往日一般,调皮娇俏地“父皇父皇”地喊着,到像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隔阂都不存在一般。 皇上的眼中,也终究生出几分心疼来:“永乐是瘦了。” 而后才进入了正题:“永乐,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提到这件事,永乐对皇上,就没有那么亲昵了:“既然是父皇的意思,是所有人的意思,那永乐也愿意接受,不过永乐有几个条件,还望父皇能转达给封家。” 她毕竟是公主殿下,提出几个条件,也不为过。 皇上颔首:“可以,但不可太过分。” 永乐自然明白,只是笑道:“第一,要他封文戎将房中所有的通房都打发了。” “可以。” 皇上点头,对封文戎的花心,他也是不喜欢的。 永乐才稍稍舒了一口气:“第二,在我没有给他剩下嫡子之前,他不许纳妾!” “可以!” 皇上想都没想,便跟着点头:“这规矩便是放在旁人家里头,也是一样的。何况你是朕的嫡出长公主,也不算是委屈了他封家那小子!” 皇上对永乐的心疼,却在祝星河看起来其实怎么都不如往日了。 永乐还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来:“还有第三点,从明日开始,他不许再去勾栏瓦舍那样的地方。既然是驸马,本宫便不允许他在外头传出来那样许多不该传的名声!” 其实这一点对封文戎来说,算是难处。 连祝星河都知道,这些年封文戎花名在外,不说日日要去,总归只要休息的日子里,那样的地方就少不了封文戎的身影。 如今突然就叫他不要去了,他如何肯? 皇上的眼中,也是为难。 却听得永乐只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如今儿臣是公主,他是驸马。就算是人前,他也得给儿臣几分面子吧?儿臣都和他定亲了,他却还要在外那般玩耍,岂不是要儿臣脸面扫地?” 这说的倒是实话,让皇上也是颔首,终究答应了永乐公主:“好。朕可以答应你,在这件事上,让封家注意着封文戎。但是永乐,你今儿答应了之后,便不得反悔。还有,要和你寒王兄一同去封家,给封丞相赔礼,你可明白?” 这赔的礼数,自然就是之前在宫宴上头的顶撞了。 永乐却皱了眉:“寒王哥哥为何也要去?” 皇上轻叹一声:“自然是为了看住你,不能叫你再乱说话。难不成你想让朕陪你去吗?” 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不好去一个臣子的府邸给臣子道歉。 永乐低了头,吐了吐舌头:“儿臣知道了!” 于是永乐和封文戎的事情,就算是这么定下了。 可祝星河却总是听说,封文戎对这婚事并不满意。 封文戎平日里便是在外头,喜欢的大多也都是些温柔贤淑的女子。 所以他虽然花名在外,然而许多人却总说他是个风雅之人。他与女子一起,也并不只是行一些苟且之事。大多时候听雨煮茶,赏花悦琴,其实都是再风雅不过的事情了。 尤其是祝星河听闻,封丞相亲自将封文戎房中的几个通房处置的那两日,封文戎是连家都没有回的,仍然日日留恋烟花之地,甚至一掷千金地买了红妆楼里那花魁娘子的初日。 这消息自然不敢告诉永乐公主,却瞧着永乐公主这两日的心情也不好。 皇上将要送去封府的东西送过来,就遭到了永乐毫不留情的嘲讽:“父皇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帝陛下,竟然要送臣子这么贵重的东西赔礼。他封家便能这般了不成?” 这话也只敢在公主殿说一说,真到了要出宫去赔礼的那一日,永乐还是要装作乖顺模样的。 可也正是要出宫赔礼的这一日,公主殿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卓永斐。 卓永斐乃当今五公主,可对比与永乐的宠爱,她至多是一年能见着皇上三四面就不错了,还大多都是在宫宴家宴上头。 可她是个不服输的,处处要强。 今儿来到了永乐公主这公主殿,自然也不是来做善事的。 这不?她刚进门,便推开了要拦着她的长秋:“本宫是来看姐姐的,要你们这些奴婢拦着作甚?!” 第113章 怎么这么臭? 长秋毕竟是个宫女,可不敢阻拦卓永斐。 永乐在里头整日里闷闷不乐的,祝星河也知道,她是不想见到卓永斐的。 便趁着卓永斐还未进入大殿的门之前,挡在了卓永斐的跟前儿:“奴婢见过五公主,五公主万福金安!” 卓永斐平日里在宫里头人人都说她为人宽厚,可如今在祝星河的面前的时候,她却是做出一副骄傲模样来。 或许对公主殿的人,她便是和对旁人不同的态度的:“长公主殿下呢?” 祝星河微微一笑:“殿下正在里头休息,这两日是累着了,还望五公主见谅。” “哼,狗奴才!” 卓永斐却是毫不客气地再度一把推开了祝星河:“你知不知道你在拦着谁呢?!长公主是公主,难不成本宫就不是公主了吗?是谁教的你们这一群奴才,一个个地都敢欺辱到主子头上来了?!” “奴婢不敢!” 祝星河是不喜欢这个卓永斐的,但是面子上的功夫,到底还是要做:“不知五公主这番话是出自何处?自公主进殿以来,奴婢们可不曾对公主有任何不敬!” 卓永斐冷冰冰地看了祝星河一眼,而后才冷笑:“你就是那个祝星河吧?本宫听闻,你是个很有本事的!如今倒是瞧着,你这本事都拿来同本宫拌嘴了是吗?” 和一个只知道胡搅蛮缠的人,是说不了太多的。 祝星河只是客气道:“五公主明察,奴婢不敢。只是长公主殿下如今正在休息,吩咐了不见人。五公主知道,咱们长公主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奴婢也不敢去招惹,还望五公主见谅。” 卓永斐自然知道,这只是祝星河的推脱之语。 却也不急,只是兀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冷冰冰地看着祝星河:“本宫听闻父皇为大姐姐觅得了良婿,特来送礼恭贺大姐姐的。大姐姐却是这般推脱地不肯出来见本宫,难不成是觉得,这夫婿花名在外,所以有些不好意思来见妹妹了不成?” 她刻意将音调提高,好似专门要“提醒”永乐公主一般:“本宫可是听闻,那封家虽然是丞相之间,可封大公子整日里就知道流连烟花之地。这偌大的京中啊,他的红颜知己,便是最多的呢!” 卓永斐是存了心了,就叫祝星河气儿都不打一处来。 忽而瞧见了后头的宫女正要送香粉去后殿,祝星河也顾不得许多了,起身拉住了那宫女,就将那宫女手中的香粉取了过来,而后打开盖子,往卓永斐的身上一撒—— 卓永斐只顾着激永乐公主,不曾注意到祝星河的动作。 于是她只是越发大声道:“看来父皇可真是为大姐姐选了个好夫婿呢!从前父皇还说,要将大姐姐留在身边宠着爱着。如今大姐姐才及笄一年罢了,就——咳咳咳!” 那香粉被撒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就被卓永斐吸入了肺部之中。 她接下来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这香粉的气味,在一瞬间,就在公主殿的正厅之中弥漫了起来。 祝星河也知道,若是这刺激太过,可是会死人的。她只想让卓永斐闭嘴,并不想害死卓永斐。 便忙和长秋一起,拿了水给卓永斐。 卓永斐整整用了五杯水,才将自己喉咙之中的那般火热灼烧的感觉稍稍压了下去。 在平静之后,她倏然抬眸,恶狠狠地看向了祝星河:“你这该死的狗奴才,你想害死本宫吗?!咳咳咳——” 可因为说话太急,她就又咳嗽了起来。 祝星河一脸无辜又可怜的模样,跪在了卓永斐的跟前儿:“五公主明鉴啊!奴婢不过是觉得,从方才开始,这殿中就突然生出了一股恶臭的味道。奴婢害怕这味道熏着五公主了,才会朝着五公主撒香粉。谁知道奴婢这手里头也没个轻重的,用香粉就呛着了五公主,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给五公主赔罪便是了!” 此刻,卓永斐还没有意识到祝星河说的什么话。 只是仍然恶狠狠地看着祝星河:“赔罪?!本宫的妆都花了,你如何赔罪?!” 倒是卓永斐身旁的宫女第一个反应过来,低头附身在卓永斐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只这一句话,就足以让卓永斐即刻翻了脸:“好啊,你这个狗奴才!你是说,本宫让这殿中变得恶臭了,是不是?” 她越是生气,祝星河的心里就越是爽快。 脸上无辜的表情,也做的越真:“殿下这是哪里的话?!奴婢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啊!” 她还转头看向了长秋和其他的宫女:“你们说说看,你们是不是也闻到了,方才这殿中有一股恶臭来着?” 公主殿的宫女们如何不知,永乐公主和永斐公主是早些年就结下了梁子了。 此刻祝星河一开口,她们自然是要帮着祝星河的:“可不是么?刚才那一股味道,可熏死人了!” “对啊,突然就一股恶臭味道,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 公主殿的这些宫女们,倒是还算团结一起。尤其是长秋也在,橙修也在,可是会配合祝星河的。 卓永斐心知肚明,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就站起身来走向了祝星河:“好好好,你一个小宫女,也敢如此戏耍本宫了?!你等着,本宫必定要你好看!” 说着,她便高高伸出手来,作势要打祝星河。 “住手!” 祝星河自然不会叫她打到,正欲后退,却听到了永乐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永乐进来的时候,皱着眉,看着卓永斐便是一副不耐的神情:“你在本宫这公主殿之中,闹什么?!” 她这般严厉的模样,倒不像是在训斥自己的妹妹,而更像是在训斥一个宫女奴才了! 果然,卓永斐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大姐姐宫中的人,便是这么欺负人的吗?” 可谁成想,卓永乐在靠近卓永斐的时候,忽而就用手掩住了口鼻:“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第114章 尴尬的午膳 祝星河知道,她是听到了她们这里方才的闹腾,此刻正配合着自己呢! 然而卓永斐的脸色,却是倏然一变! 若方才祝星河她们说臭,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永乐都说臭,她就真的开始怀疑自己了起来,转头问自己身后的宫女:“你可闻到了?” 她的声音很小,却还是被这殿中之人听得一清二楚。 到底还是有小宫女,忍不住地笑出声来,这卓永斐身边的宫女,也是脸色尴尬。 卓永斐这才反应过来,回头就对卓永乐跺了跺脚:“你们……你们一整个殿中之人,便是联合起来欺负我的不成?” “就是欺负你,又如何?!” 卓永乐除了在面对皇上和皇后,在这宫里头,她就没有怕过谁,何况卓永斐呢? 只瞧着永乐公主仍然掩着口鼻,对卓永斐一副嫌弃模样:“你来到本宫这殿中开始,就是有一股臭味!本宫倒是瞧着,这臭味就是从你的嘴巴里冒出来的。你若不会说话,就闭嘴!来本宫这里撒野,你也得有这本事才行!” 其实说起来,祝星河觉得她们到底是姐妹,何必闹成如此水火不容的局面呢? 说到底,也是永乐太任性了。 可如今瞧着,这个卓永斐也不是好东西。 眼瞧着她是闹不出大事了,卓永斐反而拂了拂袖口,毫不顾忌地往卓永乐的“伤口”上戳:“哼!从前我还觉得,父皇格外偏宠与你。如今瞧着,父皇竟然将你指给了那么一个花名在外的人,便觉得父皇对你,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这话说的过分,让祝星河都有些忍不住开口道:“五公主还是不要说什么偏宠不偏宠的话了。奴婢若没记错的话,五公主的及笄礼,皇上和皇后都没到。公主只瞧着长公主殿下嫁给了什么人,日后便大约知道自己也逃不过这命运。封丞相家的嫡长子是花名了些,但到底守着规矩的,而且封丞相对朝中有大功,这朝中还能再找一个如同封丞相一般的人家门户不成?” 祝星河就是护短,也看不惯卓永斐,便继续道:“日后五公主殿下要嫁给什么人,奴婢不知道。不过就盼着公主殿下嫁的人能守着规矩,对殿下好就是了。毕竟若是比家世门户,这偌大的一个朝中,也再找不出比封丞相家的嫡长子还有威名的了!” 丞相之子,又上进好学,其实这个封文戎若不是太花心,也是配得上永乐公主的。 此言一出,果然就叫那卓永斐铁青了脸色。 方才还有些不快的永乐公主,此刻也是舒了一口气,而后眸色骄傲了起来:“是啊,卓永斐,你今儿嘲笑本宫,那本宫日后也要看看,父皇会给你指一个什么人。不过就你这样的身份,二品以上大员的家世,你只怕是指望不上了。倒是不知平亲王府,到时候可能给你指一个叫你满意的婚事?” 若不是因为蝶贵嫔娘娘是平亲王府的人,卓永斐在宫中也不会被冷落至此。 卓永斐还想要上前说点儿什么,却被身后的丫鬟轻轻地拉了一把。 于是卓永斐便愤愤然地瞪了永乐公主一眼:“我等着看,你嫁到封家去能有多风光!”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让祝星河都有点儿好奇,她今儿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自取其辱,说的便是卓永斐了吧? 可永乐公主的脸上,还当真是生出了几分无奈来:“如今……我只怕是已经成了这全天下的笑柄了吧?” 祝星河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道:“殿下别想这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是?” 永乐便回头,给祝星河比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来:“你说的是,我想这么多又有何用呢?行了,收拾一下吧!今儿封文戎要进宫,父皇让本宫去陪着。你给本宫挑一件衣裳吧,总是要面对的,本宫也不想做缩头乌龟。” 永乐和封文戎的婚事是定死了的,这偌大的朝中人人都知道。 所以他们二人在宫中见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说三道四的。 据说封文戎进宫,本来是要和皇上禀告事情的。 不过皇上特意留了他在宫中,他自然也不好推辞。 便说让封文戎和永乐一同去皇后的栖凤殿之中用午膳,永乐自然还是要打扮一番,否则免不了要被皇后娘娘指摘的。 然而到了栖凤殿,祝星河便瞧见了封文戎今儿到没怎么好好打扮。 他是正做了事情从外头赶回来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即便是知道要见永乐公主,也不曾在栖凤殿好好梳洗打扮。 祝星河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永乐公主,果然瞧着她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几分。 不过永乐也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拜见了皇后,又对着封文戎点了点头。 封文戎也客气,毕竟只是和永乐将婚事定下来了,他也只对永乐行了个礼,而后便“目不斜视”再未看永乐一眼。 这厅中,一时之间的气氛也尴尬了起来。皇后娘娘便是找到了话题,封文戎也是一副没有兴致的样子,敷衍两句就算了。永乐更是常常一言不发,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活泼模样。 好在午膳很快就上来了,祝星河本以为,大家吃饭的时候,气氛总不会那么尴尬了吧? 谁成想,这午膳之间,反而气氛越发尴尬了。 皇后为了撮合他们二人,将他们二人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 谁知封文戎吃起饭来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不仅不朝着永乐看一眼,甚至还将自己的凳子挪着离永乐远了一些。 而永乐也不甘示弱,整个身体都侧向了皇后娘娘,就快要用背对着封文戎了。若不是皇后娘娘时不时抬头瞪一眼永乐,只怕她就真的要背对封文戎了。 一顿饭吃的别说是永乐公主和封文戎了,就是祝星河也瞧着难受的很。 然而皇后娘娘还不死心,用了午饭之后就说自己困了。 却还不忘了对永乐道:“封家公子难得进宫一趟,这日子里御花园的花儿正是开了,你带他去瞧瞧吧!” 第115章 他们二人 祝星河明显地感觉到,永乐并不想和封文戎单独相处。 但封文戎的态度,还算是彬彬有礼。 只是二人从栖凤殿出来的那一瞬间,尴尬的气氛就在他们之间蔓延了起来。 祝星河低着头跟在他们的身后,被他们之间的沉默几乎都要冻僵了! 到底,还是封文戎先开了口:“公主殿下,是这样的。微臣以为,咱们如今既然是已经将事情定了下来了,不如就将那一日在宫宴上的事情忘掉。日后总是要一起过日子的,倒不如学着接纳对方,也总好过咱们日后天天争吵,您说可是这个道理?” 祝星河都点了点头,觉得这封文戎还算是识大体。 永乐虽然瞧着并不高兴,不过也是略微点了点头:“也好,日子总是要过的。” 封文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倒是开始主动和永乐聊起天来。 祝星河不得不承认,封文戎这虽然花名在外,但是他还是挺会哄女孩子高兴的。 只要是他主动起来,这气氛就不会太过尴尬。而永乐公主的脸上也从一开始的有些不情愿,变得稍稍有一些笑意了。 御花园里头的花儿还有些盛开的正好,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也是越来越热烈了起来。 正当祝星河以为,这一趟御花园之行是所行不虚的时候,封文戎也指了指前头的一处水榭:“公主殿下,不如咱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也走了一些时间了,只怕殿下穿着这一身宫装繁琐会觉得疲惫,咱们去喝一口茶,而后再行赏花,如何?” 他倒是还算贴心,叫永乐也是点了点头,脸色微红:“倒是看不出,你还是个知冷知热的。” 这算是夸赞,自然让封文戎笑道:“我名声在外是不大好,不过公主殿下放心,我不是那等不知怜香惜玉之人。” 不知为何,祝星河总有一种,这个封文戎是想讨好永乐公主的感觉。 但永乐公主也是乐在其中,祝星河自然不好多说什么:若不是封文戎有事相求,按照他上一次在宫宴上头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样看来,他又如何会讨好永乐呢? 果不其然,当他们刚坐下的时候,封文戎就搓了搓手,而后看向了永乐公主:“殿下,有一件事……微臣想和您商量一下。” 永乐还沉浸在方才被封文戎哄得高兴的情绪之中,如今只是眨了眨眼看向了封文戎:“你说吧!” 封文戎亲自给永乐倒了一杯茶,而后才道:“是这样的,殿下不是说,要我将身边的那些通房丫头,全部都散去吗?” 说到此处,永乐的表情就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封文戎忙摆手解释道:“我是愿意的,殿下放心!这些日子在家中,已经由母亲做主,散去了所有的通房丫鬟了。等公主进门,我身边必定是干干净净的。” 永乐的眸色这才好些:“这就好。我毕竟是公主之身,你也总得给我几分脸面。” “是是是!” 封文戎虽笑着,笑容之中却有些尴尬:“却有一人,还望公主能准予将她留在我身边。” 封文戎低了头,表情里带了几分不舍:“她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从小便贴身伺候在我身边了。如今虽然是做了通房,可是却是再规矩不过的了。回回侍奉过后,避子汤也都是她自个儿要喝的。说是为了让日后-进门的夫人安心,她是个最温和最老实不过的性格了,还望公主殿下明鉴!” 祝星河真想和封文戎说:你没看到公主殿下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了吗?!能不能闭嘴啊?! 可她却不敢说什么,只回头看了看长秋,瞧着长秋也紧张了起来。 却听得那封文戎并没有看永乐公主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我知道,公主殿下是个性子最骄傲的。可我那大丫鬟也绝不是一个会惹事的,她如何伺候我,就会如何尽心尽力地伺候公主殿下,她——” “够了!” 永乐公主瞧着封文戎这般喋喋不休的样子,也终究是忍不住了,冷冰冰地打断了封文戎:“本宫身边伺候的宫女够了,都是宫中精心教养出来的。不必要旁人来伺候,你也放心吧,本宫身边的宫女,日后也定然会将你伺候妥当的,你又何必非要留那个人在身边?” 其实就祝星河觉得,按照永乐公主的性子来说,她还能在这时候好端端地和封文戎说话,已经是给封文戎脸面了。 谁成想,封文戎的表情,也即刻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却没有了方才的温和:“公主殿下虽然贵为公主,可也总不能这般霸道吧?微臣便是养一只猫一直狗在身边多年,那都是有感情的,何况是一个人呢?公主殿下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糟了! 祝星河反而觉得,此刻说这些话,咄咄逼人的人就是封文戎了。 虽说知道这时代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可她就是接受不了,所以这一次她是站永乐公主这边的。 自然了,她心里也是同情那个女子在封家伺候那么久,说要被放弃就要被放弃,也的确是可怜。 但总归情义不能两全,她更在意的是永乐。 永乐终于是再也忍不住地站起身来,愤怒地看向了封文戎:“你说本宫咄咄逼人!?你口口声声都是这个女子,是将本宫放在什么地方了?!反正本宫早就说过了,你要将身边的女子全部都散去,否则的话,本宫是绝不会嫁给你的!” 眼瞧着永乐公主就要生气,祝星河忙上前一步,拉了拉永乐公主:“公主殿下息怒啊!” 永乐气急之下,却是不管不顾地就将祝星河甩开:“这没有你的事!” 祝星河脚下没有踩稳,便感觉到失去了重心,就要朝着后头倒了过去!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封文戎却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祝星河:“你没事吧?!” 他的手就放在祝星河的腰间,让祝星河几乎一下子“弹”了起来:“没事没事,奴婢没事!” 第116章 冲突更甚 祝星河明显地感觉到,永乐并不想和封文戎单独相处。 但封文戎的态度,还算是彬彬有礼。 只是二人从栖凤殿出来的那一瞬间,尴尬的气氛就在他们之间蔓延了起来。 祝星河低着头跟在他们的身后,被他们之间的沉默几乎都要冻僵了! 到底,还是封文戎先开了口:“公主殿下,是这样的。微臣以为,咱们如今既然是已经将事情定了下来了,不如就将那一日在宫宴上的事情忘掉。日后总是要一起过日子的,倒不如学着接纳对方,也...... 宋晓冬扭头看向水清月,屋里的光线虽然有些暗,但还是能看清她那张红晕的脸蛋,还有那一双带着慌乱的眸子。 这一次并不是心疼那一千万星耀币,和自己的命比起来,就算一亿星耀币又算得了什么? 接下来的路上还算安静,这个世界的大陆似乎是地广人稀,有时候很长时间都难以看到一户人家。 “铁铮!我也算几番助你,你这是何意!”罕都一把抹去嘴边鲜血,怒视铁铮。 “对不起,首领……刚刚他突然变身冲破水牢向我发起攻击……我……”天后有些自责,明明刚刚可以采取不伤及他性命的手段,只能说……习惯了吧。 先不说她的举动有多么污,她倒是说出一句惊人的话语来,什么叫割下来给她? 除了这样说,他们还真想不出半点抵挡明军的办法,毕竟要是有抵挡明军的办法的话,也不至于让明军短短不到十天便占据半壁江山。 不等唐僧松一口气,红孩儿化作一道火光,瞬间贯穿五六百公里,一枪刺向唐僧。 这里几乎成为修士的天堂,异界生灵所剩无几,更多的争夺,开始在修士之间爆发,不过死亡,却比原先少了很多。 白依妍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她没想到人生又拐了一个弯,并没有走向绝望的路,反而,又令她看到了全新的希望。 对于台下弟子的哄笑,苏情理也不理,只顾逃窜。泰奔见苏情逃窜,也是一呆,几乎以为方才看错。 这家伙的破坏事暴棚,不是他瞧不起自己,而是藏獒太不要脸了,之前背着姜雨萌跑几条街,他见识到它的厉害了。 “不会吧,你真的喝醉了!”季越泽看到她动作明显都变得有些笨拙了,俊美的面容,划过一抹隐隐不安。 微博的话题热搜榜从热到了爆,后来是微博后台都额冷静了一会以后,才重新开放。 看到苏情手中玉佩的时候,天剑兽微愣了一下,只是一瞬间,它眼中便重新露出怒意,张口又一道剑光喷出。 电子街外是一条比较大的街道,他记得街口右边是一家饮料店,里面还有个很好心的大妈,上次还帮着朱同致整理脏污呢。 你应该也能听的出来,妈妈还不了解x省的情况,看那样子,爸爸也是不想让妈妈知道。 在张翠儿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休闲衬衫黑色的裤子,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但是他的下巴是微微上扬的,带着一种蔑视众生的意思,有几分富二代的神采。 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他在边缘磨蹭几下,弄得她浑身痒得咬着他的肩膀,他不动。 叶黎可以骗她,反正现在的顾卿城连话都不说,痴痴傻傻的,可叶黎没有。 对视霍霆琛的黑眸,简溪异常心虚,但还是努力扬起笑脸,试图弱化霍霆琛对自己的猜疑。 凌晨他遇到了偷偷逃跑的紫衣,紫衣告诉了他花离荒体内有宿兽的消息。 第117章 少惹菩萨 他是王爷,不得不答他的话,祝星河也是规规矩矩道:“自有记忆来便入宫了,抱我入宫的公公说,那时我大约还不到两岁。” 凌倾寒便微微皱眉:“不知你的家人是谁?” 祝星河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 凌倾寒却突然低头,看向了祝星河:“可想过,要寻一寻家人?” “不曾想过。” 不知道原主想不想,反正祝星河是真的不想。 凌倾寒却是非要刨根问底:“为何?” 祝星河发现了,这男人只要能用两个字就问完的问题,绝不会说第三个字。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她也是想了想,才道:“他们当日既然选择丢下我,那就是定了心思了。如今若再找,找不到我心里不好过。找到了他们心里不好过,都是徒增许多烦恼的事情,何必要去做呢?” 凌倾寒愣了愣:“倒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说法。若你愿意的话,本王可帮你寻找。” 顿了顿,他才好似要解释一般:“自然了,是谢你这些年替本王问诊。今年去漠北,军中诸人都道,本王似是没有从前那般难相处了。” 难得他说这么多话,祝星河也觉得有些奇了:“他们还敢在王爷跟前儿说这个啊?” “自然不敢。” 凌倾寒仍然冷冷冰冰的:“是下头的人传过来的话。” 看来……他的脾气的确好了许多。 祝星河眨了眨眼:“若王爷真想帮奴婢做件事,倒是也有一件事,不知王爷可否愿意听听看?” “说。” 凌倾寒仍然惜字如金。 祝星河才道:“奴婢瞧着,公主殿下和封家的那位只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好不成了。说到底,这种事最后不管结局如何,是皇上定了心思了,殿下就必须要嫁给封家的那个。闹的太难看,吃亏的还是殿下!” 祝星河对着凌倾寒福了福:“所以不知王爷若是有时间,可否能常进宫来,劝说一番殿下?那封家的对她身边的那位大丫鬟瞧着是情深义重的,若因为一个丫鬟而伤了封家和公主殿下的和气,那才是不值得呢!” 祝星河其实也想要说,她要支持永乐,和封文戎抗争到底。 可这个时代的女子,抗争就真的会有好下场吗?永乐公主又不是没有抗争过,最后结局如何呢? 倒不如各退一步,等到日后永乐公主若真能在封家站稳了脚跟,再处置那个丫鬟也无妨。 凌倾寒皱了皱眉,虽然最讨厌的就是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来,可看到祝星河那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烁明亮的眼神,他便有些不知该如何拒绝祝星河了。 他虽未点头,祝星河就当他是默认了,忙对他笑着又行了个礼:“那奴婢就多谢殿下了!” 说完这些,凌倾寒就不再开口了。他们二人有陷入了沉默之中,却是没有之前那么尴尬的感觉了。 好在不一会儿,德贵就给他们端来了夜宵。凌倾寒倒是不用祝星河伺候,竟是席地而坐,端起碗就大口吃了起来。 想想也是,他在北漠的时候,要和将士们同甘共苦。别说是席地而坐了,只怕更艰苦的事情都做过。 他和京中的这些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们,果真是不同的。 夜宵吃的差不多了,祝星河却又忽而听到了凌倾寒出声:“那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那件事? 祝星河还真是没反应过来:“哪……哪件事啊?” 凌倾寒抬眸,沉沉目光便落在祝星河的眼中:“卓定升。他说过,等你及笄,便要纳你入门。” 啊,对对对,还有这么一件事,祝星河都忘了! 没想到凌倾寒还记得,祝星河也是皱了皱眉,有些犹豫:“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只怕他早就忘了吧?这两年,他身边也纳了不少妾室侧妃什么的,怕是不会在意我一个小宫女吧?” “这两年,平亲王府的确安生。” 连凌倾寒都点了点头,却是忽而话锋一转:“可如今京中暗流涌动,只怕风云再起。若卓定升再提起纳你为妾的事情,你可愿意?” “自然不愿!” 祝星河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 凌倾寒到似是在试探祝星河一般:“便是日后他们成为这京中最权贵之人,甚至有朝一日说不定真能坐上那个位置,你也不愿?” 连凌倾寒都这么说,只怕如今平亲王府的势力,在这三年之内,又再多壮大了吧? 祝星河低头,却是坚定摇头:“不愿。” “嗤——” 似是听到凌倾寒轻笑一声,可等祝星河抬头的时候,却只瞧着凌倾寒面若冰霜:“若真有那一日,你不愿的话,可以来找本王。” 这倒是让祝星河有些奇怪:“王爷又要帮我?” “唔。” 凌倾寒揉了揉额头,说的话多了,语气里到底生出了几分不耐:“方才不作数,那是在帮永乐。该谢你的,本王不会忘。” 他是个将什么事情都非要分得清楚的人,也是一个不愿意和任何人有太过亲密关系的人。 祝星河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知道要保护患者的心理状态,自然不会拒绝:“好,奴婢知道了,那就先行多谢王爷了!” 说罢,他们二人便是相顾无言。一左一右,两人就在这廊下站了整整大半夜。 天儿微微亮的时候,凌倾寒便要走。 祝星河熬了一夜,有些疲惫,瞧着凌倾寒却似乎还是和之前一般,倒是佩服他。 凌倾寒一走,德贵就凑了过来,对祝星河道:“我还是头一次瞧见,寒王殿下能一个人说这么多话呢!阿星,我怎么总觉得,你和寒王殿下的关系不一般啊?” 她治疗凌倾寒的事情,自然没有告诉任何人,便是关系最好的德贵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祝星河只是对德贵轻嗔:“他就是问问我公主殿下的事情,我这身份,如何能和他关系不一般啊?” “说的也是!” 德贵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和他相处下来,只怕是要被冻死。阿星,你没事的时候,可少惹这尊菩萨才是呢!” 第118章 严厉 菩萨? 这个称呼,让祝星河忍不住笑了笑,才推了一把德贵:“好了好了,咱们快些去准备洗漱的东西吧,一会儿殿下若是醒了,不好好伺候着,只怕她又要发脾气了!” 日子就这么一点点地过了,永乐公主和封家的事情,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了。 毕竟是皇上亲自赐婚,所以虽说这大婚还要准备半年左右的时间,但永乐公主这公主殿里头,已经是络绎不绝地往来恭贺之人和礼物,叫祝星河她们一下子就忙了起来。 永乐也不能闲着,公主大婚,最累的其实就是她了。 虽说有宫中的绣院给她缝制大婚的衣裳,不过她还是要亲自在上头绣上一朵牡丹,来表示自己尊贵的身份。 而且她还要学习许多大婚的礼仪和章程,所以几乎是足不出户了。 而这些日子,宫中也发生了一件事,虽不算大事,但也不算小事,甚至是一件能改变风向的事情:皇上想册封凌倾寒的母妃凌妃娘娘为贵妃,但是却遭到了平亲王一脉的极力反对。 早些年的时候,凌妃娘娘的家世不错。可凌妃娘娘的父亲也就是凌倾寒的祖父去世之后,凌家就略显颓败,已然今时不同往日了。 而且凌妃娘娘的膝下,就只有凌倾寒一个孩子。虽说凌倾寒是一位男儿,但从小也不被皇上喜欢,又说是灾星孤煞之命。不过祝星河也知道一些“小道消息”,说凌妃娘娘这些年被圣上的宠爱不减,但却一直没有再怀龙种,就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了身怀有孕的能力了。 自然不用想,还是平亲王府暗地里所为。 虽说都是传言,不过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平亲王府为了打压凌妃娘娘也为了打压凌倾寒,说出的理由无非就是两点:第一,凌妃娘娘的母家对朝廷没有更多的功绩。虽说有寒王底下征战在外战功赫赫,但殿下是孤星之命,煞气克亲,只怕再多的功绩,也不能抵挡这煞气的厉害。 第二,凌妃娘娘在宫中也有二十多年了,膝下却再无更多的孩子。无子就得晋封贵妃,实在是于祖宗的礼仪不合。 对于这两点,祝星河只想说一句:我呸! 他们这是想用一个“孤星之命”,就将凌倾寒身上所有的功绩全然都否定了不成?! 还说什么凌妃娘娘无子,难不成真当凌倾寒是摆设啊? 不过这两日,也总是听宫人说起,寒王殿下的脸色是越发阴沉了。每每入宫,宫人们都不敢前去伺候。 祝星河也有两日没有见到凌倾寒了,本不打算去触这个霉头的,谁知寻王殿下却是主动找上了门来! 对寻王殿下的“治疗”一直没间断过,而且自三年前长夏闹过那么一场之后,如今连皇后都默许了,所以祝星河和寻王见面,反而能更加大大方方了起来。 这一早刚给寻王点了香薰之后,寻王就看向了祝星河:“你不打算,帮一帮寒王吗?” 他似是在试探,祝星河也只能小心回答:“殿下这话从何说起?奴婢就是个小宫女,如何有法子帮寒王呢?” “哼——你倒是总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将自己撇清啊?” 寻王对祝星河,总是不吝啬自己不好的言辞:“可你人就在这宫里头,如何能撇清呢?倒是白费了寒王殿下对你这么好,你是半分感激都没有的不成?” 寒王对她好? 祝星河对这句话有异议,却也不敢问出来。 只对寻王道:“殿下想让奴婢如何帮寒王殿下?” 寻王闭着眼,只顾着享受那香薰的舒适:“这就是你的事情了。但你若不帮,本王只怕是才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这算是赶鸭子上架吧? 虽说不高兴,不过祝星河的心里也没有反感:若她真能帮了凌妃娘娘,其实也不就等于给自己找了个好靠山吗? 而且想到卓定升若是哪一日真想起来三年前说的话要娶自己了,说不定凌妃娘娘也能帮着自己说几句话。既然是广结善缘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此处,祝星河就想到了一个法子。 瞧着她眼睛亮了亮,寻王也是忍不住笑道:“看来你是有想法了。本王就说,你如何能放得下寒王殿下呢?” 这话说的可真奇怪,什么叫放不下啊? 但祝星河也没再说什么,反而是出了寻王这门,就急匆匆地要去见晋凝了。 这三年她与晋凝见得不多,但自那一次祭台火烧的事情之后,晋凝对她倒是格外亲近。 而且晋凝似乎对她口中的那个不同的“世界”很好奇,所以只要有空就常常来找她。他们二人总是相谈甚欢,祝星河的确将晋凝当做了一位好友。 这一次去找晋凝,却正好瞧着了晋凝又在被国师罚跪。 说是因为这两日永乐公主大婚的事情,晋凝准备的不尽心,这才遭到了责罚。 国师是晋凝的师父,本该是有资格惩罚晋凝的。不过这几年,他对晋凝是越来越严厉,有时候连祝星河这个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趁着国师训斥完晋凝离开,祝星河才从旁的殿中问相熟的宫女姐姐要了一些糕点,而后悄悄地送到了晋凝的跟前儿:“叫你罚跪,肯定是又不叫你吃饭的吧?快些垫一垫肚子吧!” 祝星河这般,是叫晋凝也笑了出声:“你从来都是这般贴心!” 便是三年过去了,每每晋凝一笑,祝星河也总是要在心里感慨:这男人可真帅啊! 和晋凝熟悉了许多,祝星河说话也有些不遮拦了:“你师傅怎地对你越来越严厉了?他怕不是觉得后继有人,就要来找你的麻烦了吧?你最好小心着些,可别叫旁人将你这位置夺了去,那你这些年的努力,可不就白费了?” 有时候祝星河觉得,这里的一些事情,和职场上没有什么两样。 晋凝却是嗔怪地看了一眼祝星河,笃定道:“不会的,师父只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他越是严厉,其实反而是为我好呢!” 第119章 天降神迹 他如此笃定,让祝星河都撇了撇嘴:“我看啊,全天下就你这么说了。明眼人都瞧得出,这两年你师傅对你分明就严厉许多。” “哎——” 晋凝叹了一口气,拿了祝星河送来的东西吃了一口,才怅然若失道:“我自小就是师傅养大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这么做,定然是有他的原因的。何况这两年……我也的确让师傅失望了。” 摆了摆手,他似是想掩去眼中的一丝难过:“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儿来找我,可是有事?” 祝星河点了点头,嘿嘿一笑:“就知道,是瞒不过你的!” 晋凝却是伸出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你若不是有事,也不常常来找我!” 关于这件事,祝星河就一定要解释一下了:“不是我不常常来找你,是因为我若是来找你,你师傅是要生气的!你忘了上一回了?你师傅瞧见我之后,就找理由打了你二十个手板,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她眨了眨眼,一副愧疚模样。 倒是让晋凝心有不忍,而后笑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说罢,今儿找我是什么事?” 祝星河凑上前去,在晋凝耳边说了她的想法。 晋凝只觉得,祝星河的声音小小的,说话间那温热的气息轻轻抚在他的耳边,叫他的耳朵也痒痒的。 于是祝星河刚说完,晋凝就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而后一低头,就看到了祝星河已经不是小女孩的象征了。 他有些脸红,即刻将头转了过去,而后轻轻推了一把祝星河:“阿星,你可不是个小孩子了。日后……在宫中,还是和旁人保持距离吧!” 才十五岁,怎么就不是小孩子了? 祝星河有些满不在乎:“反正这宫里头不是太监就是宫女的,你放心吧!” 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叫晋凝也不好再说,只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事情我答应就是。” “耶!晋凝你太好了!” 祝星河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站起身来,在晋凝的身边转了一圈儿:“等事情办成,必定好生谢你一番。” “不必。” 晋凝却是轻笑,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分明是平亲王府的人才对啊! 也不知怎地,他就生出几分恶作剧的心思来,抬眸笑着看向了祝星河:“你就不怕,我将你们的计划告诉平亲王?” 这话,倒是让祝星河愣了愣:“你……你会告诉平亲王吗?” 虽说是疑问的,却还是叫晋凝听得出,祝星河是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的。 本不想说,可话还是到了嘴边,就那么说出口来了:“不会。” 祝星河笑的越发得意:“那就是啦!平日里瞧着你是不染半分尘埃的谪仙一般,可和你相处这几年,我如何不知你的脾性?你与你师傅,终究是不同的!”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这两年,晋凝的师父对他越来越差的缘故。 晋凝笑了笑,对祝星河的夸赞很是受用。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永乐公主就瞧着,这两日祝星河总是忙忙碌碌神神叨叨的。 又是弄一些玉米麦粒的,又是要找晋凝测算天日的。 这么忙了三五天的,朝堂上那劝说皇上不要立凌妃娘娘为贵妃的折子,也是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 平亲王这三年虽说是韬光养晦,可树大根深,只要他不想的事情,朝堂之上总是有许多人帮衬。 而凌妃娘娘这边倒是显得格外平静,她是皇上的宠妃,却对这位份没有那么的计较和当真。 这不是,凌妃娘娘还说,这天儿是越发暖和了起来,缠绵多日淅淅沥沥的春雨也总算是停了下来,要邀请诸位妃嫔们一同来她这赏花呢! 凌妃娘娘平日里最爱的便是紫薇花,所以凌妃娘娘的宫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紫薇。今年的紫薇开得早,自然少不了祝星河和花房的一些建议了。 这难得晴朗的日子里,一大早凌妃娘娘便就请了诸位娘娘们来品茶赏花,一时之间是好不快活。连一向都懒得出门见人的宁妃娘娘,也是给足了凌妃娘娘的面子,永乐公主自然也是带着祝星河和长秋去了凌妃的殿中。 不过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寒王凌倾寒却整日都没有来。 她还以为……今日这样的场景,凌倾寒也是想亲眼见证的呢! 闲话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今儿的天色甚好,凌妃娘娘就说要留诸位用晚膳。 这宫里头的嫔妃们平日里本就无聊,既然能打发时光,大多也就都留了下来。 然而就在霞光初上的时候,这宫苑之上,却就突然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众人皆数走出宫殿看向了上头,就听到了有人惊讶道:“呀,那不是喜鹊和燕子吗?!” 伴随着一缕彤红的霞光,从远处飞来了许许多多的鸟儿!在霞光的映照之下,这些鸟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召唤了一般,朝着凌妃娘娘的殿中飞来,而后一个二个全然都落在了凌妃娘娘的宫殿的屋顶上! 而此时此刻,更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头顶,是难得的万丈霞光:“你们看!今儿的晚霞,可真是美极了!” 祝星河也顺着那人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今日的霞光,也是她有许多年都不曾见到过的! 太阳已经在一片云中隐去了真身,可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却从那云层之中照射了出来! 天空之中有薄云,这光芒却将这些薄云染上了色彩一般。从红道橙再从橙到紫,偌大的天际,便像是天庭之间泼洒了染料一般的壮观! 加上喜鹊和燕子叽叽喳喳地落在凌妃娘娘的屋顶上,也不知是谁先在人群之中喊了一声:“这可不是天降神迹吗?凌妃娘娘,是天降神迹了啊!” “是啊是啊,这可是天降神迹与凌妃娘娘这,看来是娘娘有福呢!” 人群之中突然就开始哄闹了起来,凌妃娘娘立于这霞光之下,竟是真如同一尊仙子神佛一般,叫人敬仰也叫人感慨! 第120章 离开前 凌妃娘娘抬起头来,并没有否认这神迹降临,甚至开始接受众人的跪拜。 祝星河自然也是跟着跪了下去,却听到了前头永乐小声对祝星河问道:“阿星,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忙忙碌碌的这么些天,永乐自然是看在眼中。 祝星河眨了眨眼,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直到凌妃娘娘叫大家起身的时候,她也知道,这件事已经被德贵传给了宫里头那些嘴长的太监宫女们。皇上和平亲王都知道这件事,只怕是迟早。 回去的路上,她才对永乐公主道:“其实很简单。我找晋凝算了一下日子,知道今明两日都是大晴天。这两日天上的云多,我就知道今天傍晚一定会有很好看的霞光,是个好机会。” 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边说的是晚霞预兆着一个好的天气。 但能在这时候看到这样美丽的霞光,也让祝星河觉得,她此行不虚了。 而后她才继续道:“我又找了些玉米和麦粒,叫人洒在了凌妃娘娘的屋顶上。为了防止那些雀鸟太早过来,所以屋顶上用油纸布将那些东西盖起来,再趁着大家傍晚的时候都在屋子里听娘娘说话,叫人悄悄取下了油纸布,这才在晚霞的时候,引来了那些雀鸟!” “哦,怪不得呢!” 永乐拍了拍手,即刻就明白了祝星河的做法:“怪不得方才在凌妃娘娘的殿中的时候,我总觉得太闷热。原本是以为娘娘殿中的炭火太过,如今方才知道,是因为你让人用油纸布遮挡了屋顶,这才显得闷热呢!” 宫中的瓦砾都是散热透气极强的,所以用油纸布遮挡,自然会影响殿中的温度。 “阿星,你太聪明了!” 永乐赞叹地看着祝星河:“有时候本宫真的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头,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鬼主意呢!” 难得被挑剔的永乐夸赞,祝星河也是全盘接受,还对永乐眨了眨眼:“可能是奴婢天生就如此吧!” “哈哈哈!” 可模样惹的永乐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些日子因为封文戎而不好的心情,似乎也总算是开朗了一些:“阿星,我一定要禀告父皇,将你带出宫去。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安心呢!” 其实祝星河知道,她和长秋应当是永乐的“陪嫁宫女”。 可想到本来要熬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竟是早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就能在宫外了。虽说不能全然获得自由,可那也总比在宫中处处叫人束缚着好得多,祝星河的心里就越发雀跃了起来。 果然,经历了这“天降神迹”的事情之后。即便是那些反对的大臣们,也都无话可说了。 平亲王似是还想努力一番,但皇上总算是抓住了机会“力排众议”,说这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将凌妃娘娘册封为贵妃,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但也因为这件事,似乎有些将平亲王给惹恼了。 接连几日的时间,他又开始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倒是一时让皇上有些分身乏术。 借着这个机会,皇后来了公主殿几次,寒王殿下也来了几趟。甚至连封文戎的母亲丞相夫人,都是前来拜见过一次永乐。这才叫永乐终于松了口:她可以留下封文戎的那个大丫鬟在封府,但却不能让那大丫鬟继续伺候封文戎。 还是封夫人亲自答应了永乐,让那丫鬟去伺候她,这才让永乐总算是能安然嫁给封文戎了。 这永乐公主备嫁的日子,总是过得那样快。 一晃的功夫,便从春日又到了秋日里头。 永乐公主嫁给封文戎的日子,是选在了七月底的日子。八月中秋之前,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日子,但却是皇上亲自选定的,永乐虽心里难过不能再陪皇上过个中秋,却到底也不好说什么。 而祝星河却发觉,就这两年,她这身子的个头长得倒是快。 不过半年的功夫,春日里的宫女装她就又穿不成的。倒是惹的长秋有些恼火,说如今正是忙碌的时候,祝星河还要来添乱。 祝星河吐了吐舌头,不好说些什么。 却与长秋请了半日的假,要去浣衣局和蒋姑姑还有各位告别了。 本以为还有许多在宫中的日子可以陪着蒋姑姑她们,谁成想这就要随着永乐公主出宫。日后虽也能进宫,但总不如现在自在了。 难得的是蒋姑姑抱着祝星河也是哭作了一团,甚至将祝星河这些年“还”给她们的钱,都拿了出来递给了祝星河,说是早就帮祝星河存着的了。 在宫外不比宫中,见到的人更多,用钱的地方自然也多。 祝星河从小就是被蒋姑姑带大的,如今也视蒋姑姑为母,便行了叩拜之礼。 然而蒋姑姑却在祝星河要离开前,挥退了所有人,将她叫到了自个儿的屋子里,摸索出了一个小包裹,递给了祝星河。 祝星河不明所以,蒋姑姑只道:“打开看看吧!” 打开那小包裹,祝星河发觉里头是一个小铃铛。这铃铛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却保存完好。细细看来,上头两个小铃铛便罢了,可下头那个大铃铛,竟然是用纯金打造的!在这满都是奇珍异宝的宫中,或许这铃铛不算是什么。可对一个宫女来说,这铃铛绝对是价值不菲了! 祝星河如何敢收,忙推还给了蒋姑姑:“姑姑这些年待我如同亲生女儿,这要走也给了足够的东西了。这样的好东西,姑姑还是留着,我是万万不敢收的!” “收下吧。” 蒋姑姑却也执拗,将这东西又给祝星河推了回去:“这本就是你的东西。是当日在护城河捡到你的那位公公将你带来我这里的时候,你的襁褓里头塞着的东西。瞧着是金贵,或许与你的亲生父母有关。这些年我一直给你收着呢,如今你既然要走了,自然要交还给你。” 亲生父母? 祝星河倒是从没想过,要找亲生父母的事情。 却是细细地看向了铃铛,瞧着那最大的铃铛内壁里头,刻着两个字:秋韵。 第121章 前路被堵住了! 蒋姑姑自然也是早就看到了这字的,也是轻叹一声:“这大约是你的名字,是这铃铛里头本就有的。” 她坐在祝星河的面前,神色坦然:“不过我觉得,这名字也许会给你惹来麻烦,所以给你改名星河。姓祝,也是想祝你日后星河万丈,锦绣前程。如今将事情都告诉你,你也长大了,好叫你的心里有个数就是。” 摩挲着那铃铛,冰冰冷冷的触感,让祝星河一时接受不来。 蒋姑姑却是又叹了一口气:“我也打听过了,这铃铛并不是咱们朝中常有的东西。倒像是北漠哪个部族的。你不是和寒王殿下关系好吗?若你愿意的话,其实可以让寒王殿下帮你查一查。” “不必了!” 从前祝星河的心里就有了主意,如今更是不会更改。 于是她将那铃铛收了起来,而后对蒋姑姑笑道:“我长得哪像是北漠胡族之人了?他们既是不要我了,自然是定了心思了。我就是这宫里头长大的,就叫祝星河,不叫什么秋韵。姑姑放心吧,出宫之后,我定会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若有机会,还是会回来常常看看姑姑的!” 蒋姑姑知道祝星河的性子其实是最通透的,也是点了点头:“我相信你。阿星,出宫以后不要被外头的世界迷了眼,保持初心,你就还是那个阿星。也不要去惧怕外头的世界,因为你已经得到了许多人得不到的自由呢!” 是啊,这就是蒋姑姑。 若没有蒋姑姑,祝星河还不知,今儿她会走到哪一步呢! 定了心思之后,当真等着永乐公主的出嫁之日越来越近的时候,祝星河的心里反而越来越定心了起来。 而永乐公主的脾气,却显得越来越大了起来。 虽说是知道成婚之事到底逃不掉了,可永乐对封文戎是没有半分喜欢,反而是越发厌恶了起来。 封文戎似乎也不喜永乐,是不在外头喝花酒了,却常常召见什么花魁娘子的去自个儿的府邸之中。这些日子,也不曾来给永乐请安见面。 他们还未成婚,祝星河却仿佛就嗅到了几分他们不会幸福的感觉了。 这一晃,就到了要成婚的这一日。 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不冷也不热。 不得不说,国师给皇上选定的这个日子其实是不错。从一早开始,头顶便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暖阳让这秋日里的寒凉都褪去了几分,公主殿的所有人都换上了一身水红色的新衣裳,也算是气象一新了。 便是昨儿一夜没睡,祝星河和长秋还是德贵也是精神奕奕。 永乐平日里最是爱睡懒觉的,今儿也必须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起身梳洗了。 皇后给永乐分了六个极有经验的嬷嬷来给永乐梳洗照顾,这偌大的一个京城之中,仿佛都为了这一桩喜事而苏醒得格外早一些。 永乐还未睡醒,只顾着叫人摆弄就是。 长秋和祝星河,是各有各的责任:长秋负责打点永乐身边的所有人,而祝星河则是负责打点永乐要带走的所有东西。 这些东西是早早就准备好的,堆满了一整个院子,连花坛里头都放了一些。公主出嫁,十里红妆可不是骗人的。没错,祝星河觉得,就这些嫁妆,可能真的能铺陈十里那么长,不不不,应该说是十公里说不定都有可能! 而且皇家的嫁妆,可没有半点儿虚的东西。珠宝首饰那都是最普通的,黄金万两更是最简单的。就田产铺面庄子什么的,旁的尊贵府邸的人家的姑娘若是能陪嫁上一匣子,那就已经是了不得了。可永乐公主这里,却有整整的一大箱子! 这嫁妆的奢靡程度,简直让祝星河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叹为观止! 还有各府送过来的贺礼,送给封家的是送给封家的,但送给公主殿的就是送给公主殿的。 祝星河必须将这一切都安排好,这一忙便是好几日的时间。 好在永乐公主出嫁这一日的早上,便是格外顺利。 永乐难得的配合,祝星河甚至觉得她似乎有些紧张。 特意吩咐了橙修,准备好一个隐秘的小包裹放在跟随出嫁的宫女们的身上,里头装上一些结实不易碎的糕点。 毕竟永乐从起床开始就水米未进了,这算是一种规矩,也实在是因为没有时间给她吃什么。若一会儿她饿了,多少能在路上或者在拜天地之后在洞房里头吃些东西。 然而就在事情全然妥当,天色已经大亮,永乐要去前头拜别皇上和皇后的时候,德贵却从外头匆匆跑了进来:“阿星,不好了,出事了!” 能让德贵如此神色严肃又慌张的,必定不是小事! 德贵将祝星河拉去了一旁:“承乾门被堵住了!” 承乾门,便是永乐公主出嫁出宫之时,必须要走的一道门。 虽说永乐公主是嫡出的长公主,可即便是她出嫁,也是不能走皇宫的正门的,而是要走正门旁的承乾门,并且按照祖制规矩来说,她只能走承乾门。 所以听了德贵这么说,祝星河也是即刻就皱了眉头:“承乾门被堵住了是什么意思?!” 德贵也不解释那么多,拉了祝星河就往承乾门走:“我说也说不清,你还是自个儿去瞧瞧吧!” 永乐公主已经出发要去拜别帝后了,然后就要前往承乾门,祝星河没有多少时间了,只将手头的事情都交代给了橙修之后,便和德贵一起匆忙跑向了承乾门—— 只是刚看到了承乾门的时候,祝星河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德贵说的不错,承乾门是被堵住了! 堵住承乾门的,是一扇巨大的琉璃屏风! 那屏风的大小看起来应当是能从承乾门进来的,但不知为何,运送屏风的人,竟然是歇着将屏风塞进了承乾门之中! 所以承乾门的门头,便卡在了屏风的两扇曲面页面之间,而这偌大的琉璃屏风,也再也没有办法从承乾门之中进入! 祝星河走到跟前儿的时候,已经无暇顾及这屏风到底是如何的精巧了。 第122章 找个锤子来! 她匆匆而前,看着那几个拖着屏风已经累得满头大汗的太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祝星河气势凌厉,那太监并不敢看她,只道:“是……是平亲王府要咱们送来的!” “哎呦,这不是公主殿的大公主祝姑姑吗?真是幸会幸会啊!” 说话的功夫里,突然一个油滑的男人声音,从这屏风之后响起。 祝星河看了过去,倒是认得这个油头粉面大腹便便的穿着锦绣长袍的男人,可不正是平亲王府的管家,和绰吗? 这个和绰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会做人。 所以即便是平日里他总是跟着平亲王府“为非作歹”,可偌大的京中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的。 而月满如今虽然才及笄半年,但只要是大宫女,就能被旁人尊称一声“姑姑”。 所以看向了这个和绰的时候,祝星河也是皱了眉:“和管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绰也不着急,只赞叹地看了一眼这屏风:“祝姑姑瞧瞧,这屏风可是好看的紧?用了整面的通透琉璃啊,还镶嵌了许多的翡翠和宝石。这上头的龙凤呈祥,可是咱们王爷找了全东元朝最有本事的雕刻师,花了整整一月的时间雕刻出来的!送给永乐公主做个大婚之礼,也算是给足了公主颜面吧?” 竟是平亲王府送给永乐的大婚之礼? 怪不得这些日子在公主殿没有收到平亲王府送来的礼,只有王妃给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添妆呢!本以为是平亲王府就打算这般倨傲,原来是打算用这件事,恶心一下永乐公主啊! 若说他们不是故意的,祝星河都不相信。 即刻便皱了眉头,看向了和绰:“你们在进门之前,难不成没有丈量过,这屏风能不能进承乾门吗?再说了,往后宫送东西一向是从西边的昭任门入,为何你们偏偏来了承乾门?!” 面对祝星河这般质问,那和绰也不急,只慢慢悠悠解释道:“自然是丈量过的。就是因为昭任门进不来,我们才选了承乾门。谁知道,承乾门也进不来呢?难不成祝姑姑的意思是,让我们将这屏风从旁边更大的正阳门入吗?那就是给我十个脑袋,我也是不敢的啊!那是帝后才能走的正门!” 这老东西,简直就是在抬杠! 祝星河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和绰:“你赶紧想办法将这屏风给弄走!马上公主殿下就要拜别帝后,然后朝着这边来了。难不成你们要将公主殿下的队伍拦在这里吗?若误了吉时,谁负责?!” 祝星河虽气势凌厉,那和绰却是一个老油条了,又如何会害怕? 他叹了一口气,而后上前踢了踢那搬着屏风的下人们:“都怪你们!好好的抬进来不成吗?!非要将屏风弄成这样,若误了公主殿下的吉时,看我饶不了你们!” 那下人也是脸色憋得通红,忙解释道:“是奴才们的错!奴才们想着,可不要将这样昂贵的屏风磕着角了这才选择斜着搬进来。可是谁能想到,竟然会卡在这里呢?是奴才们的错!” 他们完全没有解决问题的态度啊,简直让祝星河气都不打一处来。 而和绰也是面上一副得意的表情看向了祝星河:“要不……祝姑姑看,就让公主殿殿下再走旁门吧?我和祝姑姑保证,今儿晚上之前,我绝对想办法将和屏风弄出来,然后亲自送到封家去,如何?” 这老东西,说他们不是故意的,祝星河此刻也都不相信了。 “此处发生了什么事?!” 可正当祝星河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凌倾寒的声音。 大约是因为今儿是永乐公主的大喜日子,所以凌倾寒也难得没有穿一身玄衣,而是着了一身深褐色的长缎。虽说还是显得没有那么喜气,但也总比黑色的衣服要好太多了。 他立于和绰身前,叫和绰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凌倾寒却是冷哼一声,看向了那屏风:“平亲王叔好歹也是这万人之上之人,怎地要如此为难永乐一个小女孩?” “王爷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和绰不由自主地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却还是要替平亲王府说话的:“咱们王爷是心疼公主殿下的!” “那为何偏偏选了永乐出嫁的今日,将这屏风送过来?” 凌倾寒的声音里,不带半分暖意。 和绰虽然害怕,却仰仗着平亲王,对凌倾寒狡辩道:“自然是因为这屏风赶工太久了。王爷还特意吩咐了那些工匠,不管怎么样,都要在出嫁这一日完工。王爷对公主的心思可是再细腻不过的了,却实在是不是故意要这般挡住公主的去路的!” 眼瞧着凌倾寒还要说话,祝星河的心里却是发了狠。 她上前一步,对凌倾寒道:“与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他们眼瞧着是不会让屏风挪开了的!” “祝姑姑,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和绰面对祝星河的时候,反而越发放肆:“老奴方才和祝姑姑保证了,晚上之前,肯定将这屏风给弄出去。祝姑姑若是这么说,可不是就辜负了咱们王爷对公主殿下的一片心意?” 祝星河懒得和他计较这么多,只是想好了之后,走向了凌倾寒身后的一个侍卫,而后对他道:“你去给我找个锤子来!” 那侍卫看了一眼凌倾寒,瞧着凌倾寒点头,这才去找。 和绰听闻此言,眸色一便,看向了祝星河:“你要做什么!?你可知这屏风价值多少?这一整块的琉璃,便是放眼整个世间,也都不会再有了你知不知道?!” 他对祝星河怒目而视:“我不敢说这屏风在公主的陪嫁之中是最贵重的,可这耀眼的程度,也是世所罕见的。若是砸坏了这屏风,是断然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就是不知到时候罪名下来,你这个小小宫女,是不是当得起?!” 他疾言厉色的样子,可真叫人觉得难看。 说话的功夫里,那侍卫也已经将锤子找来,递给了祝星河。 第123章 碎碎平安 和绰瞧着祝星河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也是再度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看着祝星河:“别以为你是公主跟前儿的大宫女,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可告诉你,若是砸了这屏风,咱们谁都不要好过!” 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祝星河:“我绝不会让你过来砸掉的!” 祝星河是全然不将这个和绰放在眼中的,在她看来,和绰不过就是平亲王府的狗腿子罢了。 于是她抬头,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可否帮奴婢一把?” 凌倾寒略微颔首,示意一旁的侍卫,那侍卫就上前,一把抓住了和绰。 和绰脸色一变,而后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也要跟着这个小宫女胡来吗?!” 说话的功夫里头,已经有公主殿的小宫女从远方匆匆而来:“阿星姐姐,公主殿下已经拜别帝后,朝着这边过来了!” 她抬眸,也看到了那被巨大的屏风所挡住和承乾门,惊呼一声:“啊呀,这怎么会这样?!一会儿公主殿下来了,该如何是好?” 她慌张地看向了祝星河,却瞧着祝星河眼神淡定对她吩咐道:“不用将这件事告诉公主殿下,你去告诉送亲的队伍,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和时间过来就是了。我保证,在公主殿下来到此处之前,就能将这件事搞定!” 那小宫女如今只能相信祝星河,也是匆忙往回跑去禀告。 而祝星河提着锤子上前,只听到了和绰在她的身后叫嚣:“你胆敢碰一下这屏风,小命就没有了,你信不信?!” 祝星河却是不甚在意,反而看向了德贵:“你去找人,等会要在第一时间将这承乾门收拾干净!” 德贵应声而去,祝星河走到了屏风前头,高高举起手中的锤子,却也不忘了感叹:“这可真是一面精致的屏风啊!平亲王即便是对皇上陛下,也不曾有这样的手笔吧?瞧着平亲王是真疼爱永乐,既然疼爱,自然也就不介意了吧?” “不行啊!” 随着和绰的喊声,祝星河却是毫不犹豫,将手中那高高举起的锤子狠狠一落—— “砰——” 巨大的碎裂的声音,在这承乾门周围回响。 祝星河后退两步,再抬头的时候,就只瞧见了琉璃碎落成片,全然掉落在地上。而日光透过这些琉璃和珠宝,则显得格外璀璨。 亲手摧毁一件艺术品,让祝星河的心里本还有些愧疚。可又看到那璀璨的光芒落了一地,祝星河的心里反而觉得,这是这一辈子也难得见到的美景吧? 片刻的功夫里,这屏风就只剩下了一个框架。 抬着屏风的那些小宫人们还保持着抬着的姿势,却已然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祝星河竟然真的敲碎了如此贵重的屏风! 和绰被凌倾寒的侍卫束缚着,却也已经浑身颤抖了起来,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太过分了!你……你这是杀头之罪啊!” 祝星河瞧着德贵从远处带了人过来,也是将手中的锤子交给了德贵:“你们尽快点儿,务必在公主殿下来到这里之前,将这里打扫干净!” 而后才低头,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已经碎裂的翠色玛瑙,走向了和绰,轻轻一笑:“多谢平亲王府给公主殿下送来的如此祝福。公主殿下定然是会岁岁平安,年年幸福的。还望管家回去禀告平亲王,殿下能随着规矩将这婚礼办完,还要多谢平亲王府的祝福!” 这落落大方的样子,倒是和方才那个决然砸向了屏风的祝星河有些不大相同。 此刻即便是不用侍卫们拉扯和绰,他也已经站不稳了。 他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对着祝星河喃喃:“你可知道,这屏风价值多少?!竟然就被你这么砸了,这世上再没有如此价值的东西了,你可知道?” “奴婢不知,也不敢知道!” 祝星河却是眯了眯眼,危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和绰:“奴婢只知道,这世上最有价值,最尊贵的东西,本该在皇城之中看到。不知和管家如此说话,是否别有意图呢?” 祝星河这话说的巧妙,让和和绰倏然抬眸,却再不敢当真凌倾寒的面儿胡说!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小宫女,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吓唬得了的人。 于是他到底还是颤颤巍巍的起身,指了指祝星河,却要落荒而逃:“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等祝星河再回头的时候,瞧着他们已经走远。而承乾门也已经被打扫的一干二净,德贵的速度很快,没有留下半点儿残渣,只等着永乐公主的队伍前来了。 不过还有一事,是德贵要问祝星河的:“那和绰说的不错,这屏风即便被打碎了,也都是些贵重的东西。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送回平亲王府吗?” 看着那些小太监一个个手中都拿了包袱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贵重的东西放了起来,祝星河也是灵机一动:“既然是平亲王送给咱们殿下的,要怎么处置,自然是咱们公主殿说了算。都是些散碎的东西,这一路就做个赏赐吧。若到了封家还剩下一些,也同样赏赐给封家的人,便当是咱们公主殿下借着这个机会做人情就是了。” 这样好的琉璃即便是打碎了,做个赏赐也是绰绰有余,何况还有上头镶嵌着的许多珠宝呢? 德贵应了下来,赞了一声祝星河聪明,便去忙碌了。 留了祝星河和凌倾寒二人,祝星河就听到凌倾寒冷冰冰的声音:“卓定升原本只怕忘了你了,如今又要想起来了吧?” 祝星河愣了愣,却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心里虽也犯嘀咕,却还是要强撑着笑道:“那总不能让那屏风挡住公主殿下的去路吧?这是公主殿下最重要的日子了,不管什么事,都不能阻拦殿下的脚步!” 说话的功夫里头,祝星河已经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喜庆之声。 其实距离他们还远,但皇上宠爱永乐,自然是想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哪怕是这些送亲的人,也都要卖力才行。 第124章 拦路之人 就这样,祝星河和凌倾寒一同,在这里等着永乐的到来。 而永乐的那一行红金色的队伍到来的时候,也并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去吧。” 看到永乐的队伍过来,凌倾寒也对祝星河淡淡道:“本王会跟在你们身后。” 虽只有一句话,却也能叫祝星河安心:有凌倾寒跟着,她们还怕什么呢? 一直到祝星河走在了队伍的旁边的时候,才听到了喜轿里头永乐公主的声音:“阿星,你去哪儿了?” 她能听出殿下的不安,也是微微一笑:“就一直在这等着殿下呢,殿下安心就是。” 而后才问了橙修,说是永乐公主吃了一些糕点。 便听得永乐公主对祝星河道:“阿星,唯有你在本宫的身边,本宫才能安心呢!本宫……除了猎场和皇庄,还从不曾出过宫,心里头害怕。” 这大概是永乐公主难得的主动说起自己害怕,自己不安这样的时刻了吧? 祝星河也是看向了前头的承乾门,知道她们只要出了这承乾门,便是另一番天地了。 她又何尝不是,也不曾出过宫呢?唯有上一次和凌倾寒一起去皇庄,也不过是匆匆路过那市井烟火罢了。 所以走过承乾门的时候,祝星河的心里实在是有一种很奇怪,也很感慨的感觉。 在这宫里头生活的久了,对于未来的不可知,她也是迷茫且不安的。 可这么多年,她又一直希望能得到自由。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很奇怪的矛盾的生物吧? 承乾门的门楼很高很高,当祝星河路过的时候,也是忍不住地抬眸看向了那门楼。 门口的高大,让她们这些宫中之人曾一度以为,她们大约永远都没有办法跨越。 而如今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却又觉得从前就像是梦一场一般。 过了承乾门之后,似乎就能听到外头的熙熙攘攘之声了。 到底是皇家嫁娶公主的大日子,整个京中的百姓们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红色的花瓣和长毯一路要从宫中铺陈到封丞相府的门口,而封丞相府,也正处于皇城之下官员们所在的宁安巷之中。 宁安巷是这京中最繁华的一座巷子了,凌倾寒的寒王府也在宁安巷。不过凌倾寒生性不喜热闹,所以寒王府是在宁安巷的角落之中。 可作为丞相府的封府,则是在宁安巷的正中。 出了最后一道宫门的时候,祝星河还未来得及感慨,便听到身旁的长秋长叹一声:“原来宫外……竟是这样的热闹啊!这还是这辈子,头一回出宫呢!” 是啊,原来宫外竟然如此热闹! 上一次和凌倾寒出来,是在晚上,街巷上的人也不多,他们行色匆匆,根本来不及看这城中如何。 如今再出来,瞧着整个京都都是欢天喜地的模样,祝星河就知道,或许出宫之后的日子,会比在宫中有趣许多呢! 封文戎是早早就等在了皇城外头的,她一身红衣,显得精神抖擞。 周围的人都在同他贺喜,他的脸上自然也生出了许多的高兴。 若能一直这么高兴,或许他和永乐公主还有着幸福的未来。 可封文戎骑着高头大马刚接到永乐的时候,德贵就从前头匆匆跑来了:“阿星,快去前头看看,出事了!” 又出事了?! 祝星河随着德贵匆匆赶往了前头,果然瞧着,在从宫中一路到丞相府路途正中的地方,有人围闹成了一团。 而还未靠近那人群,祝星河就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哭泣声:“——他始乱终弃,为了迎娶公主,竟然连我府中这还未成型的孩子都不顾了,就将我一人抛弃!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他若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今日必定不会叫他好过!” 为了迎娶公主而始乱终弃的呢?这可不就说的是封文戎吗? 祝星河她们穿着一身宫装,有人瞧见了他们,自然让出了一条路来。 德贵也是一边走,一边对祝星河说出这女人的身份:“前头穿着一身素衣哭闹的,是京都花魁头牌娘子,叫月影姑娘。前儿的确是和咱们驸马打得火热,还闹出了许多的风流韵事来。不过后来听说这事儿搞定了,谁成想她今儿居然跑到了这里来胡闹呢?” 祝星河点了点头,而后对德贵伸出手来:“给我一把匕首。你身上可带着了?” 在宫中的时候宫人们身上是不能有任何利器的,但出宫之前,祝星河就吩咐了德贵叫他带上。那时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如今反而要派上用场了。 不过她此言一出,德贵就心惊一番:“阿星,咱们虽然是宫中之人,可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也是要入狱的!” “我就吓唬吓唬她罢了!你且放心吧,我做事,心里有数!” 祝星河再度伸出手,德贵到底还是将匕首给了祝星河。 而祝星河越过了人群之后,果然瞧见了一个白衣女子未施脂粉,哭哭啼啼地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控诉着封文戎是如何将她抛弃的。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若不是祝星河是这等身份,只怕就要坐在地上和她一同控诉封文戎这渣男了! 而此时此刻,祝星河却是上前,一把拉起来了这位月影姑娘:“呦,月影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啊?” 月影被拉了一把,却是娇柔地仿佛站不稳了一般,就斜靠在了祝星河的身上:“你是什么人?” 祝星河也不瞒着自己的身份:“我乃永乐公主殿下身边的女官,我叫祝星河!” “啊,是祝姑姑啊!” 月影在京中那些楚馆之中,自然是个聪明人。 此刻也是二话不说,就跪在了祝星河的面前:“还望姑姑为我做主,公主殿下为我做主啊!” 祝星河微微挑眉,知道这月影难缠,也是轻笑一声才道:“你要让人为你做主,却又挡住前人去路,我倒是瞧不出你半分诚心!” 那月影也不恼,反而是越发可怜对周围人道:“我是个苦命的,除了这般,如何还能为自个儿和腹中孩子争取一线生机呢?” 第125章 闹事 在宫里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祝星河如何会害怕她? 却也是道:“可我即便是在宫里头,却也怎么听闻,姑娘腹中的孩子未必就是咱们驸马爷的呢?” 这话一出,就叫月影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那头一夜,便是封文戎出了高价买下来的,这京中人尽皆知。我只有他一个男人罢了,如何有不会是他的孩子?” 祝星河微微挑眉,却是哈哈一笑:“大伙都来听听啊,这位月影姑娘说的话,可是可笑的紧?” 她看着月影,毫不退缩:“我虽说就是个宫中女官,可对外头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些。你们楼子里的姑娘们,平日里是多有手段避开怀孕这种事情的吧?即便是你是个单纯的,可想来你们楼子里的那老妈妈也得带着你们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楼子里的妈妈却是避而不见,只怕是不好吧?” 祝星河刻意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们如此做法,若各个姑娘都想怀孕而跃上龙门做个清白人家的话,那还有谁敢去你们楼子里玩乐?” 祝星河对这个月影姑娘,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憎恶。 若她真怀孕了,这事儿也不是没法解决,又何必非要在这路上扰人呢?若不是受人指使,就是有自个儿的小心思。不管哪一点,都让祝星河厌恶。心里头,反而越发有些同情永乐:出嫁的这一日,就遇到了这么多事情。永乐堂堂公主,只怕日后要成了旁人的笑话才是。 而这个月影姑娘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祝星河,似乎没想到祝星河这么难缠。 可她也不是个好惹的,干脆一把拉住了祝星河的手臂:“我是瞧出来你们的意思了。怎么,你们封家难不成要赖账!?这孩子如今就在我的腹中了,你可别顾左右而言他!” 听她说话的样子,该当是个略通文采之人才是。 祝星河知道,就这种人是最不好对付的。 于是便也笑着再度看向了众人:“一个青-楼女子,说自个儿的孩子就是咱们驸马的。别说是我不信了,且看看大家伙是信还是不信?” 这京中之人最是喜欢听这样的事情,此刻大家也都笑了起来,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而祝星河也看向了月影,低头撇了撇嘴:“据我所知,我们驸马的确在有段时间里对你不薄。不过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可是一回你那里都没去。你又不是什么良家女子,难不成还能为他守身如玉?” 此言一出,这月影的脸色就变了。 京中无人不知,她是花魁。没有了封文戎,就还有其他人,只要不少了为她花钱之人,她就不可能为了封文戎一人保全自己。 而她只要脸色变了,就聂明祝星河说对了。 她无可辩驳,却对祝星河黑了脸:“好啊,那我就将孩子生下来,看看咱门谁能耗得过谁!” 祝星河却即可上前去,装作是扶住她的样子,实际上却将自己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腰间。 而后低声对她道:“月影姑娘最好三思而行。我是公主跟前儿的奴婢,便是拼了这条命,要和月影姑娘一同生死,也是无妨的。可若月影姑娘现在就丢了性命还丢了腹中的孩子,在这里撕闹一场连脸面都丢干净了,又能得到什么呢?!” 月影只觉得,祝星河在她的身后,叫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不敢轻举妄动,也是对祝星河道:“你……你敢在这里杀了我不成?” “有何不敢?” 祝星河拉着她,脚步已经在往旁边去走了:“我还是那句话,杀了你,对公主殿下来说不过只损失了一个伺候的奴才。可对你来说,是得不偿失。若你腹中的孩子真是封文戎的,我倒是建议你等今日这场亲事了结再去解决。否则的话,便宜的只会是那个背后利用你的人罢了!” 说这话,其实是祝星河在试探月影。 却没想到,月影竟然真的默认了,沉默片刻,而后才对祝星河道:“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今日不闹了就是。” 这么软硬兼施下来,祝星河到底还是将月影拉去了一旁。 而就在祝星河将月影拉走没多久,封文戎也带着永乐公主的轿辇路过了此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但祝星河的心里却知道,这件事早晚会传到永乐公主的耳朵里的! 待他们的队伍走远之后,祝星河才放开了月影,收了手中的匕首,而后对着月影福了个礼:“多谢月影姑娘的配合。” 月影冷了一张脸,对祝星河冷哼一声:“今日的事情,我和你没完!” 可祝星河却只轻轻挑眉,对月影只是提醒:“月影姑娘与其想和我没完,倒不如注意一下自己脚下的路吧!这条路月影姑娘算是走死了,若孩子当真是封家的,还望月影姑娘能好好保重才是!” 月影看着祝星河,心里头明白祝星河的意思,可后悔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眼看着祝星河拉了德贵扬长而去,这才意识到,祝星河是将她放在了一个万难的地步啊! 祝星河走向了永乐公主的轿辇的时候,封文戎也低了头:“多谢。” 看来他也是听说了这件事,祝星河没好气抬眸瞪了一眼封文戎。 才听到轿辇之中,永乐公主已经开始哽咽了起来:“阿星,还好有你。” 看来永乐公主也已经是知道了,祝星河即刻便皱了眉:“殿下,放心吧,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队伍一路朝前,敲锣打鼓之间,眼瞧着就要到了封府的门口。 封文戎率先下马,而后就要按照规矩轻踢轿门,再由一个身强力壮的喜嬷嬷将永乐公主背到封府的门口。 然后众人要给永乐公主行礼,永乐公主再给封丞相和封夫人回礼,这才能去跨火盆,就算是新媳妇进了门。 只是谁都没想到的是,在那封家的正门口的正中,此刻站着的竟然不是封丞相和封夫人,而是平亲王妃! 第126章 为难 平亲王妃亲自来了此处,自然连封丞相和封夫人都是要退后给平亲王妃让位置的。 瞧着平亲王妃今儿穿的倒还算是庄重,似乎特意是在此迎接封文戎和永乐公主的。 可封文戎见着平亲王妃在前头,也是皱眉喃喃一声:“她怎会在此处?” 祝星河稍稍往前,跟了封文戎的马蹄,轻咳一声:“大约是因为……奴婢早上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 封文戎稍稍勒马,让马儿行走的缓慢了几分,这才低头看向了祝星河:“你做了什么?” 知道说出真相的话,封文戎一定会生气。 但此刻不得不说的时候,祝星河也是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早上的时候,平亲王府送进宫了一扇巨大的价值连城的屏风,挡住了公主殿下要出来的承乾门。所以我就将那屏风直接打碎了,寓意着‘碎碎平安’,也总不会扰了公主殿下出宫的时辰就是!” “嘶——” 祝星河听到了封文戎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而后便是对她的埋怨:“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祝星河撇了撇嘴:“这事儿你不能怪我,谁叫他们挡住了去路呢?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样安安生生地将公主殿下接近府中才对!” 祝星河认真的模样,却让封文戎嗤之以鼻:“是你们自己闯了祸,要我去想怎么办?门都没有!这平亲王妃可不是人人都惹得起的,这事儿你们还得自己解决才是。” 这男人怎么这么没有担当啊? 听他如此言语,祝星河就觉得气儿都不打一处来了。 她抬眸,狠狠地给了封文戎一个白眼:“好说你也是个朝廷命官,难不成竟然会害怕一个妇道人家?” 谁知封文戎却丝毫不为所动:“你不必对我用这样的激将法,你们自己招惹的事情,自己去了结就是。” 这法子对他没用,可祝星河却是越发硬气了起来:“你可要想好了,若是这件事解决不好,对你们封家也不是什么好事!” 封文戎皱眉,就听得祝星河继续道:“第一,封家如今就是皇室中人,你就是公主殿下的驸马爷。不管是在旁人还是在平亲王府的眼中看来,你和公主殿下已经是一体了。平亲王妃之所以站在这里等着,而不是站在宫门口等着,大约也就是想试探一下你们封家的意思。你们选择了公主殿下,难道如今还要讨好平亲王妃吗?据我所知,你们封家可一向都不是讨好旁人的人!” “这是自然!” 封文戎不自觉地就顺着祝星河的话道:“封家不会讨好任何人!” 祝星河微微一笑:“第二,虽说我是砸了那屏风,但也总算是事出有因。而且当时寒王殿下还在场,也不曾说什么。若今日因为他们的屏风挡路,叫你们这婚事没有大成,难道丢的不是你们封家的脸面吗?你或许不以为然,但你可曾想过,封丞相和封夫人的想法?” 祝星河的眼睛看向了前方:“如今他们都这般卑躬屈膝地退在了平亲王妃的身后了,难不成你还要让他们更加没有脸面?” 好在封文戎平日里瞧着花心也不负责,但事实上却是十分在意封家的荣耀的。 果然,祝星河这话一出,就叫封文戎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的犹豫:“可……可我该怎么说?” 当个朝廷命官,就这般没有自个儿的想法不成? 祝星河又是没好气地白了封文戎一眼:“我说了,是事出有因。而且就算是平亲王将这岁岁平安送给了公主殿下和驸马爷,也总也说得过去吧?你与其与她争辩,倒不如给她个脸面,让她不好撕破脸!” 祝星河没有说的太明白,但封文戎还是一下子就懂了。 他倏然低头,看向了祝星河,眼中都是几分欣赏和几分赞叹:“你这个小小宫女,知道的倒是不少!” 祝星河朝前走着的时候,也是昂首阔步:"多谢驸马夸赞!" 就这么他们一路到了府门口的时候,旁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偏偏平亲王妃的脸上有几分冰冷之色。 封文戎示意队伍停在门口,而后才亲自下马,走向了平亲王妃,眼中带着笑:“微臣参见平亲王妃!多谢平亲王府今日送给咱们的礼物!” 平亲王妃愣了愣,脸上的表情不快:“送你们的礼物如今都归于虚无了,你难不成不知道?” 旁人可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连封丞相和封夫人都是皱了眉,疑惑地看向了封文戎。 封文戎似是想起了祝星河方才的话,表情倒是淡然:“咦?平亲王府送给微臣和公主殿下的礼物,不是这世上最好的祝福,岁岁平安吗?” 他未等平亲王妃说什么,便继续道:“微臣可听说了,那岁岁平安都是平亲王府请了诸多的匠人们,花费了一月的时间才做成了。这世上能用如此昂贵价值连城之物,给微臣做一个新婚的贺礼,只怕也只有王府才能如此手笔了吧?微臣多谢平亲王府,多谢平亲王妃!” 他刻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很大,似乎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 这让平亲王妃那一肚子的脾气,反而被他这笑脸和奉承惹的没有地方可发了! 于是平亲王妃只是轻咳一声,稍稍让开了一点儿:“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封文戎这才笑的越发高兴了起来:“多谢王妃!王妃一会儿可一定要进门多吃些,您是看着永乐公主殿下从小长到大的,一定比任何人都高兴今儿这日子才是呢!” “高兴,如何不高兴?” 便是平亲王妃的心里再不快,此刻脸上也不能有半分不高兴。 祝星河都觉得,这平亲王妃十分憋屈。 果然,旁边有人即刻上前来提醒:“爷,时间到了!该入府门了!” 这平亲王妃也自然不好在众人的贺喜声之中多说什么,只得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了结了,祝星河也是松了一口气。 封文戎看了祝星河一眼,才走向了永乐公主的喜轿。 第127章 公主大婚 “迎公主——” 德贵的声音在旁响起,如今作为这公主殿之中的大太监,德贵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了。 祝星河跟在了德贵的身后,就瞧着封文戎走上前来,轻轻地踢了踢喜轿。 不知里头的永乐公主如今是什么反应,但祝星河觉得,她应当是高兴的吧。 而后喜嬷嬷上前,对里头轻声道:“公主殿下,出来吧,老奴背您!” 永乐公主这身上穿着的是最隆重的衣裳,从轿辇之中出来自然是不方便的。 所以长秋和祝星河要稍稍上前扶着,祝星河却感觉到,永乐的手是冰冷的。她应当是紧张的吧?即便是不爱封文戎,可这今生都只有一次的大婚里头,她也总是要当最重要的事情来看待的才是。 永乐从轿子里出来之后,就直接被那喜嬷嬷给背了起来。 喜嬷嬷是喜气洋洋地将永乐公主背向了前方,而封家门口的所有人,却都必须在此刻对永乐公主跪地:“见过永乐公主,公主万安!” 按照规矩而言,此刻永乐公主是不能先开口说话,叫他们起身的。 便有祝星河和长秋这两个大丫鬟,上前去,示意众人起身,并且给众人派发喜饼和红包,图个好彩头。 然而长秋手中的喜饼刚送到平亲王妃的手中的时候,平亲王妃就“哎呀——”一声! 祝星河看的一清二楚,那喜饼分明都已经放到了她的手上了,可她却做出了一副不小心的样子,将那喜饼扔在了地上! 喜饼掉落地上的那一刻,便碎裂成块。 平亲王妃却只是挑了挑眉,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笑着看着长秋:“岁岁平安,这不是你们宫里头的规矩吗?” 祝星河知道,她这分明就是在报复! 可此刻是公主殿下的大婚,也总不好多说什么,长秋忙蹲下将那喜饼清理了,这事儿才算是过去。 喜嬷嬷将永乐公主背到了前头的火盆跟前,永乐公主轻轻一跨,过了那火盆,便就可以入这封家的大门了。 自然了,在这中间,喜嬷嬷是一定要挑各种各样的好听话来说的。 祝星河跟在永乐的身后,看着眼前的一片红色,还有周围的这些人高兴的表情,竟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他们的高兴究竟是真还是假。 一直到看到了人群之中仍然冰冷的凌倾寒的时候,祝星河才稍稍回过神来。瞧着他的跟前儿还推着同样笑着的寻王,可寻王的笑却天真,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旁边还有人偶尔逗弄一下他,他也是痴痴傻傻的样子。 或许在这一刻,祝星河觉得,这寻王还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这些逗弄他的人,或许已经都被他记在了心上,若有朝一日他真的能站起来,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不过眼下,永乐公主的大婚才是最重要的,祝星河可没有功夫去在意寻王如何。 让祝星河稍稍放心的是,不管是新人拜天地,还是给封家二老敬茶,这个过程都还算是比较顺利。 接下来便是先要将永乐公主送入洞房,然后封文戎留在外面扎招呼宾客们。 送入洞房之后,永乐公主就能稍稍轻松一些了。 等祝星河她们走到了封家后宅的时候,自然也是好奇:她们都是头一次来。 而宫女们之中就听得有一个小宫女嘟囔道:“这封家可真小,还不如咱们公主殿的一半大呢!” “闭嘴!” 那小宫女就在祝星河的身后,如此言语,自然叫祝星河回头,轻斥那小宫女:“如今即便是在宫外,也不能乱说话!封家是丞相之家,在这京中已经是豪华的宅院了。你若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那宫女也是低了头,不敢再多说半句。 却听得长秋道:“我倒是瞧着这院子里的景致错落有致,山水相宜,瞧着丞相家里头的园林是不错的。比宫里头的那些匠气要好些,挺不错的!” 长秋如此,旁的人自然连连称是。 不过前头走着的永乐公主却一直都没有说话,毕竟她如今盖着喜帕,是瞧不见这园林如何的。 虽说封家比不得公主殿那般恢弘大气,不过他们的喜房倒是不错。显然是被精心准备过的,好似还是新修葺了一番的,瞧着也十分大气,还摆了一些小东西,都是永乐公主会喜欢的。 进了喜房之后,祝星河就让其他人伺候在外头了。只有她和长秋还有德贵和喜嬷嬷一起进了喜房里伺候,永乐公主端坐在床上,祝星河就听到了“咕噜噜”的一声。 是从永乐的肚子发出来的声音,叫祝星河忍不住笑道:“这没有旁人了,殿下吃些东西吧?” 她以为,按着永乐的性子,应当是会摘下来喜帕的。 却没想到,永乐守着规矩,只是伸出一只手来:“你们都带了什么好吃的?” 祝星河翻了翻自己的衣袖,里头包了几块桃花酥,便递给了永乐:“殿下吃慢些,奴婢给殿下去找些水来!” 永乐盖着喜帕吃东西,也实在是吃不快。 两块桃花酥下肚之后,她才道:“长秋,可打听到了本宫叫你打听的事情?” 长秋愣了愣,才道:“殿下,打听到了。那个驸马爷亲自求情不叫送出去的丫鬟,名叫晚霞。方才她就在前头伺候呢,如今倒是不知在哪儿!” 永乐打听她做什么? 祝星河皱了皱眉,实在是觉得永乐不该一进门就打听这个人。 然而永乐却是冷哼一声,而后才道:“叫她来伺候本宫,也叫本宫瞧瞧她是个什么狐媚模样!” 祝星河看了一眼长秋,长秋也是跪在了永乐的跟前儿:“殿下,只怕……不好吧?” “荒唐!” 永乐显然是有些生气了:“本宫叫你们去喊她过来伺候,难不成她还不能伺候本宫了不成?!怎么,如今这到了封家的门里,你们就都成了封家的丫鬟,而不是本宫身边的人了,不听本宫的话了是不是?!” 她这话说的严重,叫长秋如何敢不去找晚霞呢? 第128章 守护 没多一会儿,长秋就将晚霞找来了。 这也是祝星河第一次看到晚霞,瞧着她的年岁大约已经二十出头的模样了。 不过想想也是,从小就伺候在封文戎的身边的,那年岁必定是不小的。 这晚霞的模样,倒是十分温柔可人。 一双柳叶眼仿佛只要站在那里,便是含情脉脉。是标标准准的美人脸,白皙又娇嫩。下巴尖尖,配上一个樱桃小嘴,只叫人觉得我见犹怜。 她个头不高,但身材纤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春风拂面一般的温柔。 她今儿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娇嫩的粉红,倒是衬得她这容貌越发地柔美动人了起来。 行事举动是落落大方,便是连跪在永乐公主跟前儿的模样,也都温婉动人,却不差半分规矩:“奴婢晚霞,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祝星河注意到,她行的是宫里头的规矩。不过却是没有半分行差踏错,显然是早就练习过的。 她跪下之后,永乐公主也不说话了。 这跪着的姿势其实并不舒服,不过祝星河却发觉,这个晚霞跪在那儿一动不动。永乐公主不叫她起来,她就连头都不抬一下。如此心智和沉稳,倒是和旁人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连祝星河站着都觉得腿有些僵了的时候,永乐公主才动了动:“本宫听封文戎说,你是个最知道伺候人的。本宫今儿也累了,你上前来,给本宫捏捏肩膀吧!” 永乐这显然就是要为难晚霞,不过并没有太过,所以祝星河和长秋也没有什么阻拦。 晚霞依言谢恩,而后才上前,轻轻地捏上了永乐公主的肩膀。 她的力道用的并不重,不过手法还不错。只是祝星河总觉得,她喜欢不起来这个晚霞。尽管晚霞什么都没有做,祝星河也总觉得她绝不是个简单的。 其实给人捏肩捶背是一个很累的活,尤其是对方还是永乐公主这样出了名的娇纵的人。 永乐公主一直不喊停,这个晚霞便就得一直坚持着。 没过多久,祝星河就瞧见晚霞的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而永乐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晚霞,也是冷哼一声:“你这手法倒是不错,怪不得能将封文戎伺候的那么好。这偌大的一个府中,所有人都走了,就你留在了他的身边,你是个有福气的!” “多谢殿下夸赞。” 晚霞也不娇纵,反而越发谦逊:“丞相夫人也说,奴婢是个有福气的,能伺候在公主殿下的身边,就是奴婢最大的福气。” 拍马屁可不是人人都会的,尤其是还能将马屁拍的这么不着痕迹,不得不承认,这个晚霞是有一套的。 但显然,永乐公主是不吃她这一套的。 瞧着永乐再度冷哼一声,而后继续开了口:“你这小嘴倒是很会说嘛!在封文戎跟前儿,你也这么会说吗?” 晚霞自然明白,今儿不是轻易就能逃过去的了。 可她还是笑道:“公主殿下谬赞奴婢了。奴婢就是个奴婢,不敢在公子跟前儿造次。” 她这话其实已经后退一步了,不过祝星河还是觉得,她说错了! 果然,永乐的身体微微一动,而后转过头去,即便是盖着喜帕,却也毫不留情地伸手在晚霞的脸上囫囵了一巴掌:“你不敢在驸马的面前造次,就敢在本宫的面前造次了不成?!” 晚霞吃痛,却还是“扑通”一下跪在了永乐的面前:“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公主殿下恕罪!” 看着她如此模样,祝星河都皱了皱眉头,几乎是本能地断定,这晚霞只怕就是个绿茶! 然而她如此,叫永乐公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连长秋都是上前一步,提醒永乐公主:“殿下,一会儿驸马他们就该过来闹洞房了。若是叫旁人瞧见了您堂堂公主殿下,竟和一个小丫鬟这般置气,只怕是不好。” 祝星河一直观察着晚霞,瞧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终究还是没忍住在长秋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笑了笑,就知道这晚霞绝不简单! 于是也上前,轻声劝慰着永乐:“殿下,是因为今儿累了,所以才这般心情不好吧?先让她退下吧,奴婢们伺候在殿下的身边就是了!” 听到祝星河的声音,永乐公主似乎才稍稍安心。 这才伸出手,对晚霞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既然已经留在了这里,日后就好生伺候着本宫就是。” “多谢公主殿下!” 晚霞捂着自己的脸,也不敢在这里多待,便匆匆退了下去。 而后,果然没过多久,封文戎就带着一行要来闹洞房的人,闹哄哄地进来了。 永乐公主毕竟是公主,旁人是不敢闹的太过分的。祝星河只觉得屋子里又挤又闷的,便是先一步退了出去。 却没成想,刚出了门,就看到了笔直地站在外头的凌倾寒,和他身旁笑着看向了洞房之中的寻王。 祝星河忙对他们二人行礼,凌倾寒撇了祝星河一眼,寻王却是主动伸手将祝星河拉了起来。 这里人多,寻王还是要做出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来:“嘿嘿嘿,闹洞房,新娘子,我喜欢闹洞房!” 祝星河后退一步,将自己的手从寻王的手中抽了出来,这才看向了凌倾寒:“今儿这样的日子,殿下还要守在这里,做公主殿下的门神吗?” 不知为何,祝星河只觉得,里头再热闹,似乎也总是和这个冰山一样的凌倾寒无关一般。 凌倾寒颔首,只道:“最后一次罢了。” 是了,如今永乐已经嫁人了,凌倾寒自然不能像是从前一般,随时随地地进宫守在公主殿外头了。 祝星河看着在院子里站着的捂着脸的晚霞,却是轻叹一口气:“只怕殿下日后……还得寒王来劝呢!” 凌倾寒皱了皱眉头,周围的空气仿佛又被冰冻三分:“他若敢对永乐不好,本王不会放过他。” 其实这一刻祝星河要承认,她开始有些羡慕永乐了。 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守在身边,就是最幸福的了吧? 第129章 晚霞的心思 毕竟永乐公主身份尊贵,这些来闹洞房的人也不敢太过。 没一会儿,他们就散了去了。 喜嬷嬷和其他伺候的人都散去了,自然就是洞房花烛的好时候了。 今夜这院子里的灯火烛光要长明,祝星河和长秋这两个大丫鬟也要一直都守在这里,随时等着一对新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她们好第一时间上去伺候。 凌倾寒随着那些宾客们一起离开了,这院子里反而显得有些安静了起来。 长秋对祝星河道:“我去后头让他们准备一些吃食和热水,你在这里伺候。廊下还有些凉,我一会儿就带件披风来给你。明儿一早,你就要开始清点入库的东西了,这两日咱们得辛苦一些,帮殿下打点前后才是。” 是啊,做未出嫁的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和做已经出嫁的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是不一样的。 平日里在宫中便是再多的事情,也总就是一个宫殿的事情,旁的自然有皇上和皇后料理就是。 而如今这是一个封府的事情,公主殿下如今也算是主母之下的媳妇了,要打点的事情就有许多,长秋和祝星河还有德贵自然是要一力扛起来的。 祝星河越发郑重了起来,目送长秋离开之后,却看向了一直站在一旁的晚霞:“你回去吧,今夜这里我守着就是了。” 晚霞的脸颊还有些通红,不过在面向祝星河的时候,却是仍然保持着微笑:“姐姐们从宫中过来,果然是格外有气势呢!” 不知为何,祝星河觉得这个晚霞很有心计,所以并不想和她多有什么交集,只淡淡道:“日后大家都是伺候在公主殿下身边的人了,不必这么客气。” 说话的功夫里,房间里就传来了一些响动。 祝星河略微脸红,自然知道是什么声音,也觉得这个时代的房间的确隔音效果不大好! 而晚霞也明白,愣了愣,才垂眸,难掩眼中的几分失落:“是啊,公主殿下是主子。日后若分府别住了,就是咱们的主母,咱们自然是要好生伺候的。” 看着她如此,祝星河还是忍不住出言“提点”她:“你能明白自个儿的身份就好了。让你留在这府中,已经是殿下仁慈了。日后好生伺候着,殿下也不是那等会苛待下人之人。” “是!” 晚霞眼中的失落,却是一闪而逝了。 转而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又带了几分谄媚:“我觉得,我和姐姐很是投缘呢!” 祝星河微微挑眉,可不在乎她这般套近乎:“咱们从前不曾见过,何来投缘?” 晚霞却是轻笑:“姐姐的名字叫星河,我的名字叫晚霞。晚霞之后便是星河,咱们可不是投缘吗?” 这投缘投的,好像有点儿牵强啊? 祝星河撇了撇嘴,再度催促晚霞:“今儿要守一夜呢,你若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 晚霞却好似没有听懂一般,只顾着摇头:“姐姐放心吧,我不累!我从前伺候哥儿是习惯了,如今哥儿起床了,也定然是要我伺候的!” 祝星河皱眉,冷声道:“如今要喊爷,不能喊哥儿了。” 晚霞也撇了撇嘴:“姐姐,何必这般严肃?” 祝星河不是要欺负晚霞,只是觉得若此刻不能压住她,只怕她日后要越发耀武扬威了起来。方才说的那话,可不就是说给她听得吗?若传到了公主的耳朵里,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于是祝星河回头,便是严厉地看向了晚霞:“殿下跟前儿有殿下跟前儿的规矩,今儿既然是安排了我和长秋,你就不必在此了。否则明儿伺候殿下的时候你若是没了精神,伺候不周,你叫殿下是罚你还是不罚你?!” 祝星河突然如此发难,也叫那晚霞愣了愣,才有些害怕道:“姐姐何必这般疾言厉色?我只是觉得,我们哥儿——不是,我们爷从来都是我伺候早起的,若没有我,爷会不习惯。” 祝星河再上前一步,冷冷地看着晚霞:“你是在质疑我们这些从宫里头出来的,不知如何伺候主子吗?” 宫里头的人,不管从规矩还是从伺候来说,自然比晚霞这些家养的奴才要好上许多。 而见着祝星河如此模样,晚霞也终究是低头了:“罢了罢了,我走就是了。姐姐不要生气,我走就是了!” 她离开的时候,还红了眼眶,仿佛受了欺负的样子。 祝星河瞧着她的背影,却是皱了眉:这晚霞是个不好对付的,只怕按着永乐公主的那般性子,日后免不了要受这晚霞的气! 到了第二日一早的时候,因为要去给公婆敬茶,所以永乐起得很早。 祝星河和长秋进门,就瞧着永乐和封文戎已经醒了。永乐的脸色绯红,娇俏又害羞,就知道昨晚他们二人应当是相处的很和谐。 封文戎也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倒是不曾问起晚霞,由着长秋和德贵上前伺候他。 祝星河则是去伺候永乐,将永乐扶了起来,就瞧见了床榻之上的白色帕子上染了红色的血迹,也是轻笑一声将那帕子收了起来。 永乐自然越发害羞,躲在了封文戎的背后嗔怪地瞪了一眼祝星河:“死丫头,本宫早晚有一日要将你嫁出去!” 平日里这般玩笑惯了,祝星河也不说旁的。将那帕子放在了一个锦盒之中之后,就带着锦盒出了门。 谁成想,这一出门,就遇见了换了一身衣裳的晚霞。 封家的规矩不如宫里头,大丫鬟的衣裳样式也多。 瞧着她今儿是精心打扮的,若不知道她就是个丫鬟,祝星河可能还要以为,她是哪个院子里的姨娘呢! 她看到祝星河,忙对祝星河打了招呼,而后走了过来:“阿星姐姐,可是要送元帕给夫人去看?我替阿星姐姐去吧?” 祝星河脚下的速度不变,看都没有看一眼晚霞:“不必了,我亲自送去,才安心。” 晚霞却二话不说,伸手拽住了祝星河手中的锦盒:“姐姐,还是让我去吧!” 第130章 罚谁? 晚霞的力气很大,但好在祝星河早有准备,并没有叫她得逞。 回头看向了晚霞的时候,祝星河已经生气了:“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和我争抢吗?!” 被祝星河的气势所吓到,晚霞也是愣了愣,却没有放手:“阿星姐姐,可怜可怜我吧?” 祝星河却是一个用力,就将那锦盒抽了回来:“你若嫌自己命长,就继续这么胡闹,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就是!” 说罢,祝星河便扬长而去。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封丞相的大夫人,这封家的主母,封乐氏。 她的家世也不凡,祖父曾是赫赫有名的威远将军。她今年已经四十有余,却保养得益,看上去就三十多岁,却给人十分威严的感觉。 她也是一身红衣,喜气洋洋的,早就坐在正厅之中,等着祝星河了。 不能叫封家的人看清她们,所以祝星河进门开始,便守着规矩,给封乐氏行了大礼:“奴婢祝星河,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毕竟是儿子的大喜,封乐氏的脸上倒是带了几分笑容:“我知道你,你是公主身边的大丫鬟,进来吧!” 祝星河却不曾抬头,只是稳稳起身,而后走上前,将手中的锦盒双手奉上。 封夫人身边的丫鬟走过来,打开了锦盒,里头便是那染了血的元帕。 瞧着一片红色,封夫人脸上才终于绽放了大大的笑容:“好。好好好!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这会儿可起身了?日后在封家你们要好生伺候殿下和公子。我们封家虽不如宫中,但只要你们好好伺候,绝不会亏待的!” 说着,她叫人收下这锦盒,而后又给祝星河给了赏钱。祝星河暗自掂量了一下,倒是觉得这位封夫人果然大方,也怪不得在京中的贵妇之中,她是个有名望的。 没过多久,封文戎就带着一身正红的永乐公主来请安敬茶了。 他们来得早,叫封夫人也是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很满意永乐公主这般懂规矩。 行敬茶大礼的时候,永乐也不端着自己公主的架子,还说了几句好听话,讨得封夫人和封丞相都是高兴,仿佛之前所有的不快都可以在今儿烟消云散了。 然而这敬茶大礼刚刚结束,外头就突然传来了哭喊声:“晚霞,晚霞你这是怎么了?!” 祝星河皱眉看向了外头,果然瞧见了晚霞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而让祝星河意外的是,方才看着晚霞还好好的,可此刻的晚霞却浑身上下都是水,仿佛刚才落入了水塘之中一般,连路都有些走不稳了。 毕竟晚霞是个丫鬟,封文戎虽然十分在意地看向了外头,封夫人却是皱了眉头:“今儿这样的大日子,外头闹什么呢?!” 她不想在永乐的跟前儿丢了颜面,外头却有一个嬷嬷进了门:“回夫人,晚霞被人推到水塘里去了!” 不知为何,听闻此言,祝星河的心里就“咯噔”一声—— 方才和晚霞接触的人,不就是她吗? 果然,晚霞带着一身水,跌跌撞撞地进了门,便“扑通”一下跪在了封文戎的跟前儿:“爷要给奴婢做主,夫人要给奴婢做主啊!” “放肆!” 封夫人皱了眉头,愤然看向了晚霞:“你闹什么呢?!” 晚霞却伸出手来,直指祝星河:“是这位姐姐,方才说奴婢碍眼,将奴婢推到了水塘里头!” 她抬起头的时候,祝星河才看清,大约是因为见了水了,所以她的妆容已经褪去了大半。能看到她的脸颊红彤彤的,像是被人打过了。可就昨儿永乐打她的力度,绝不会让她的脸到现在还是这么红的。 这个丫鬟,果然有心计! 她虽指证了祝星河,可祝星河守着规矩,不能让永乐丢人。所以主子们不问话,她就不说话,只淡然地站在原地,反而显得她十分有气势。 封夫人这才看向了祝星河:“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祝星河上前一步,没有跪下,却只是行了福礼:“回夫人,奴婢不曾将晚霞姑娘推到水里。” 只一句,连解释都没有,晚霞却是红了眼眶地哭闹道:“不是你还有谁?” 祝星河略微抬眸,看向封夫人:“奴婢没有理由推她。” 晚霞却哭声更大:“你们公主殿的人便是仗势欺人!昨夜就不叫咱们封家的丫鬟守夜,也不叫咱们伺候爷。今儿一早就将我推到水里去了,你还狡辩不成?!” 宫中的人,能和她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祝星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转身看向了眼中对晚霞带着心疼的封文戎:“奴婢斗胆,请问爷一句,奴婢们今儿早上,可有伺候不周的地方?” 封文戎看了一眼一旁的永乐,想起昨夜,这才轻咳一声,倒还算是公正:“你们伺候的很好。” 祝星河也不必解释许多,再度坦然看向了封夫人:“夫人,奴婢没有理由要推晚霞姑娘。” 但说完这句,祝星河才跪了下去:“不过奴婢以为,这件事奴婢也该罚。奴婢们不该以私下的事情扰了主子们的大事,既然晚霞姑娘和奴婢之间是有误会的,也不该在此刻厅中撕闹。何况公主殿下是新妇,奴婢们初入封家,或许做了一些事情和封家的规矩不合,叫晚霞姐姐生了误会,便是奴婢们的错处。” “阿星——你不必!” 永乐公主自然要向着祝星河,也是有些急切地看向了祝星河。 祝星河却抬眸,示意永乐放心,而后继续道:“是奴婢们在今儿头一日就给殿下惹了麻烦,丢了颜面。为此,奴婢也该受罚,请夫人和殿下责罚奴婢!” 相对比于晚霞的哭闹,如此的祝星河就显得格外知礼数懂规矩的。 果然,即便晚霞是封家的人,封夫人也是皱了眉头,冷声道:“这事儿不怪你。是我们封家教导下人不周了!祝星河,你起身吧。” 她看着晚霞的眸色里虽然带着不忍,但大局让她继续道:“晚霞胡闹,手杖十下,再禁闭三天,以儆效尤!” 第131章 晚霞怀孕了 祝星河知道,这是封夫人有意息事宁人。 也看了永乐一眼,永乐就明白了祝星河的意思,才接了封夫人的话:“祝星河,不守规矩,不能与人为善,罚俸三月,再重新和姑姑学一遍规矩,可听明白了?” 相对比于对晚霞的惩罚来说,祝星河这实在是不算什么。 祝星河忙谢了恩,这才乖乖地站在了永乐的身后。 这场小闹剧便就是这么过去了,永乐和封夫人倒是显得客客气气。不过祝星河瞧着,封文戎的脸色是不大好了。 果然,他们敬了茶用了早点之后,封文戎和封丞相就一同上朝去了。 封夫人也没留永乐,叫永乐回去休息。 永乐这一个回笼觉刚刚睡好,就听闻封文戎已经回府。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就来看他的新婚夫人,反而是去了晚霞的房中。 听了这个消息,永乐就没有忍住,狠狠地砸了一个杯子:“父皇已经准许他新婚休沐五日,他却坚持要上朝就罢了。如今还要去看那小贱人?!今儿早上本宫都已经算是放了那小贱人一马了,他也太过分了吧?!” 如今这里不比公主殿都是自己人,永乐这样发脾气,必定是很快就会传到封文戎和封丞相还有封夫人的耳朵里去的。 长秋都被吓了一跳,忙亲自去收拾那茶杯碎片,还劝了永乐:“我的小祖宗啊,您别这么大声!咱们如今不是在公主殿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呢,您就别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永乐却是不服,冷哼一声:“本宫看,这事情清楚得很!这才成婚的头一日,她就要动本宫身边的大宫女,她是个狐狸精吗?能将封文戎整得这般五迷三道不成?!” 可永乐越是如此,祝星河就越是害怕:她这么闹,只会将封文戎推到晚霞的怀里去! 等到中午吃午饭的时间,封文戎还没回来。这午饭是要同封夫人和封丞相一起吃的,不过永乐到了正厅的时候,正厅里头却只有一桌子饭菜,没有一个人。 德贵去打听了消息之后,才对已经坐在了一桌子好菜跟前的永乐道:“殿下,晚霞那边请了大夫,好想说是身体不舒服。这会儿连封夫人都去晚霞那儿了,夫人要不要过去瞧瞧?” “不去!” 听到这话,永乐自然气都不打一处来了:“不过就是一个奴婢罢了,值得他们一家子这般吗?本宫饿了,本宫要吃饭!” 说着,她就要拿筷子。 祝星河忙上前一步,拦了永乐一把:“殿下如今是为人妻为人媳了,若不等公婆上桌,只怕于礼不合。” 即便祝星河心里头骂着这些狗屁礼节规矩,但脸上却半分都不能表现出来。 “砰——” 可永乐也是忍不住,将那筷子狠狠地放在了桌子上:“难不成因为她一个奴婢,一家子就都不要吃饭好了?!” 她也是赌气,干脆起身,就往自个儿的院子里去:“不吃就不吃,气都气饱了!” 祝星河也觉得,永乐这成亲头一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封家过分了。 而一直等了小半个时辰,封文戎才从晚霞的房中走了出来。 不过他们也没去吃饭,反而是封夫人带着封文戎来了永乐这里。 面对封夫人,永乐多少还是要给她几分脸面的。 但永乐已经气急了,虽没有当场发作,脸色也不好看就是了。 这让作为封家主母的封夫人,面子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也是轻咳一声:“永乐啊,我们方才去过晚霞那了。你昨儿,是打了她吗?” 不会吧? 祝星河都皱了眉,有些想不通:封家不能真为了晚霞这样的一个奴婢,就来找永乐的麻烦吧?到底是丞相家,总不能这么没规矩吧? 永乐也皱了眉,语气不善:“她出言不逊,本宫的确扇了她一耳光,怎么,教训个奴婢也不成吗?” 永乐的娇纵是出了名的,此刻如此已经是她忍耐的结果,却还是叫封文戎冷冰冰地瞪了永乐一眼。 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眸色渐渐冰冷了下来:“教训个奴婢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方才大夫来看过了,说晚霞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那一巴掌,还有她今儿的落水,是叫她胎像不稳了。” 有身孕了?! 有身孕还要玩落水的把戏?!这个晚霞,还真是不拿自己的孩子当回事啊! “砰——” 听闻此言,永乐却是二话不说再砸了一个杯子:“她怀孕了?!你们在搞什么?!” 不等封夫人说什么,她便继续怒道:“当初是答应了本宫,绝不让任何人在本宫前头怀孕的!结果昨儿来这的路上就有一个什么月影姑娘,现在又出来了一个晚霞?!你们封家便是说话不算话,也不能这般当本宫好欺负吧?!” 糟了! 祝星河看着封夫人和封文戎脸色更不好看,就知道永乐不该如此。 其实这事儿本来是永乐占着理的,可她这么一闹,反而成了她没理了。 祝星河和长秋一起上前,想拉住永乐。 但用了脾气上来,竟是狠狠地将她们二人推开,作势就要走:“谁也别拦着本宫!本宫要入宫见父皇,要将这些事情都告诉父皇!” 她刚走到门口,却被封文戎一把给拦了下来:“你闹够了没有?!” 他几乎是对永乐大喊着说出这句话的,身上忽而气势凛然,自然将永乐吓了一跳。 封文戎对永乐的眼中,满是厌恶:“我今儿还就是要告诉你了,这个孩子我要留下!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不会叫你伤害孩子,也不会叫你伤害晚霞的!我还要将晚霞纳为贵妾,给她一个名分!” “你疯了吗?!” 永乐狠狠地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封文戎。 几乎歇斯底里:“你们封家当初不是这么答应本宫的,你们说话不算话!” 封文戎却一把甩开永乐:“你以为我想娶你吗?!你这般娇纵,简直荒唐!我说了我要纳了晚霞,你们谁也拦不住!” 说罢,他就拂袖而去。 第132章 娇纵 而若不是有德贵和祝星河眼疾手快地扶了永乐公主一把,只怕她就要立刻摔倒在地上了! 看着封文戎远去的背影,永乐便不由地咒骂道:“封文戎,你这个混蛋!本宫要和你和离!” “公主殿下!” 屋子里还有封夫人,看着永乐如此状态,也是不满地大声道:“殿下说话还请慎重!” 她面对永乐,是再也笑不出了。 眼中也是不喜,却到底还是要忍耐着:“殿下是奉了皇命嫁来封家,封家也是奉了皇命容了殿下。说白了,咱们能有这一段相处的孽缘,也不过都是为了相同的利益。若殿下能好好过,日子也不算差。可若殿下要这般一直胡闹的话,我们封家也不是殿下能撒泼的地方!” 不得不承认,封夫人还是有几分气势的。 起码在此刻,她是将永乐给镇住了。 永乐不可置信地看着封夫人,眼眶到底还是红了:“可当初我们不是说的很清楚吗?!我昨儿进门之后也以为,我们能好好过日子的!所以那月影的事情我都没打算计较,可他也太欺负人了吧?!” 永乐是委屈的,封夫人自然知道。 看着她这般模样,封夫人多少有些不忍。 到底还是上前一步,拉了永乐的手,而后叹了一口气:“孩子,这事儿是我们封家对不住你。不过我和封丞相年纪都大了,戎儿那孩子对晚霞又——” 她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孩子,这样吧。我答应你,若晚霞生出来的是个女儿就罢了。可若她生的是个儿子,一定放在你这里养着,绝不叫她一个妾室踩到你的头上去,你看可好?” “本宫不要!” 可永乐公主又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她愤然地看向了封夫人:“本宫绝不给那个贱人养孩子!” 看着她如此“冥顽不灵”,封夫人也到底是冷了脸,而后放开了永乐的手:“你若愿意好好过,我们封家便尊你为公主。可你若不愿,非要闹到宫里头去,对谁都没好处。但我们封家不是没你不可,你可以自个儿好好想想,这往后的路该如何!” 说罢,封夫人也是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这院子。 一时之间,厅中就只剩下了永乐的啜泣声。 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此时此刻却蹲在地上,如同一只受了伤的无助的小兽一般。 祝星河瞧着,心里头都是难受。 而后,永乐便将自己关在了她和封文戎的新房之中,不愿吃喝,也不愿见人。 一直到了晚上的时候,德贵才来了消息,对祝星河和长秋小声道:“今儿爷留宿在晚霞的房里了。” "混账!" 连一向都守着规矩的长秋,也是忍不住地低声咒骂:“他太混账了!怎么能这么对咱们公主?” 祝星河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晚霞怀孕,肯定是不能伺候他的。他这么做,无非就是做给咱们公主看的。若公主真因为这再大闹一场,只怕对咱们不利。” 想了想,她还是对长秋道:“你去找些吃食来,我送去给公主,我劝劝她!” 长秋点头,让小厨房里头做了些平日里永乐爱吃的糕点。 祝星河送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将自己闷在被子里的永乐声音里也没什么精神:“我什么都不想吃,你们让我静一静吧!” 祝星河放下手中糕点,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被子里的永乐:“殿下,打算这么一直做个缩头乌龟吗?” 祝星河的声音,就像是有着一种魔力一般,到底还是让永乐从被子里探了个头出来:“阿星,父皇为什么会让我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呢?你瞧见他今日的模样了吗?他……分明就是不在意我的!” 从小被宠大的孩子,又如何能忍受旁人对她如此的视若无睹呢? 祝星河知道,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永乐公主打起精神来:“其实殿下心里也清楚,你和封文戎这辈子,是分隔不开了,对吗?” 说到此处,永乐的眼中就全然都是绝望:“我想好好过,可他不肯。那我们就注定了,是要互相折磨一辈子的!” 看着她如此,祝星河也是心疼:“殿下可想听听我的想法?” 永乐却突然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咬着下唇,委屈地看着祝星河:“阿星,你有办法让他好好待我吗?” 祝星河知道,不能再将永乐当做一个小孩子看待了,便摇了摇头:“殿下,我做不到这个。毕竟人心难测,没有人能保证知道另一个的人心里是如何想法,会做出怎么样的改变,对不对?” 看着永乐失望的眼神,祝星河也坐直了身体:“不过……我或许可以帮殿下,将日后的日子过得更顺心些,殿下可要听听我的想法?” 祝星河总是这样,在和永乐单独相处的时候,不会自称“奴婢”。 但永乐从来都不在意,反而拉了祝星河的手:“阿星,你最懂我,你说!” 她只要还有希望,其实一切就不算晚。 祝星河微微笑道:“现在放在殿下跟前儿的,是两条路。殿下要选一条,第一就是殿下不愿和封文戎再有什么感情纠葛了。那日后就是他走他的,殿下走殿下的。大家的日子相安无事的过下去,殿下做个有权的主母,再生个嫡子,和他相敬如宾就是。” 永乐摇头,似乎并不喜欢这条路。 祝星河便继续道:“第二,就是殿下还是想挽回一番。试试看能不能和封文戎有些情感上的关联,想和他做个真正心贴心的夫妻。” “我选这一条!” 已经将自己给了封文戎了,永乐就算是再娇纵,可到底也只是个女人罢了:“他虽不好,可也不是那么不好。昨夜……他分明很好,我想留住他的好!” 祝星河点了点头,却觉得永乐选了一条很难走的路。 反而是永乐,忽而看向了祝星河,轻叹一口气:“可阿星,他不会喜欢上我的,对不对?他总说,我是太娇纵了。” 第133章 她的妥协 祝星河不可能和永乐公主保证什么,也只是低了头:“殿下……奴婢……” “罢了。” 永乐仿佛是一夕之间长大了一般,失了神地对祝星河摆了摆手:“他若不喜欢我,我走第二条路就是了。阿星,你说,从今儿开始,我要如何?” 看着她如此,其实祝星河的心里也十分难受。 不过却还是打起精神来,认真地看着永乐:“殿下……不如……咱们试一试第一条路吧?虽不知能不能走的明白,但若日后当真发现他封大公子是个无情的,咱们回头也还来得及的。可这日子若不是要争取一下,又如何能过好呢?只是殿下,你得听我一句。” 眼中再一次燃起了希望,永乐死死地抓着祝星河的手臂:“阿星,我不想做一个深闺怨妇。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听!”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永乐:“放下对封文戎的情感,哪怕你们昨夜再幸福。从今天开始,不要对他有情,你的心里就不会难过,做事也能更洒脱,您……明白吗?” 很多时候很多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对他好,他反而越是不会放在心上。 永乐愣了愣,垂眸苦笑:“可我不知我能不能做到啊!” “努力去做吧。” 祝星河也是无奈:“殿下,若真还想过好,就信我一次,可好?” 其实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祝星河觉得她最大的机会就是不能去干涉别人的生活和情感。 然而对方是永乐啊,是那个已经被她触碰到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的永乐!她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永乐,走向那深渊的痛苦呢? 永乐知道,看到祝星河的这个眼神之后就知道,接下来的路可能很难。 但她还能如何呢? 便咬了牙对祝星河道:“阿星,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祝星河却是跪在了永乐的身边,小心翼翼道:“听从封夫人的,纳晚霞为妾,并且亲自抚养晚霞的孩子!” 说罢,这房间里,便是一片死寂。 过了片刻,永乐才语气冰凉:“不可能,本宫是堂堂嫡出的长公主,如何能亲自抚养那贱人的孩子?!”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语气越发柔软几分:“我知道,这件事对公主来说,实在是太过不容易的。但是殿下,现在不管是封文戎还是封家,都摆明了要保住晚霞和孩子。若殿下一直和他们对抗,最终受伤的,还是殿下啊!” 祝星河也实在是算得上苦口婆心了,叫永乐抬眸看着祝星河,又低了头:“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祝星河才起身,再度抓住了永乐的手:“我自然知道,殿下咽不下这口气。但那晚霞想必也不会安安稳稳地坐在那等着他们把孩子送到殿下这来,殿下信我。只要她再有什么恶毒的心思,必定不能放过!若她没有再生恶毒的心思,也能与殿下和平共处。咱们吃了这一次她的亏就罢了,日后她别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 祝星河这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叫永乐听了,心里也终究是安宁了下来:“阿星,有你在本宫的身边,可真好啊!你能让本宫重新充满希望,本宫听你的,咱们就按照你说的来!那封文戎成亲头一日就如此,本宫也算是看明白了。” 永乐就是这样,虽然娇纵,但其实也算坚强。 果然,听了祝星河的话之后,永乐到了晚饭的功夫里,就亲自去了厅中。 封夫人和封文戎都在,不过封丞相却有事去了同僚家中。 封夫人对永乐倒是还维持着面子上的功夫,反而是封文戎,始终冷着脸,仿佛在和永乐冷战。 永乐听了祝星河的,进门之后就看都不曾看一眼封文戎,反而是规规矩矩地对封夫人行了礼,才坐在了桌上。 饭菜还未上,永乐便看向了封夫人:“娘,明儿一早,就让晚霞来给我敬茶吧。我想了,娘说的对,我愿意按照娘的想法去做。” 这话一出,封文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永乐,仿佛不相信这是永乐会说出的话。 而封夫人也是突然就笑了,忙点头对永乐讨好道:“好好好,好孩子,娘知道,你是个最明白事理的!你放心吧,这事儿只有这一次,绝不会再有一次的!不管什么事情什么情况,都不会影响到你的嫡长子的出生!好孩子,娘真的觉得你是个好孩子!” 祝星河觉得,封夫人很是虚伪。 永乐也是按着祝星河的意思,对封夫人笑了笑,才叹了一口气:“娘,还有一件事,就是那月影姑娘——” “你不必操心!” 这件事说出来,叫封夫人笑容收敛,而后狠狠地瞪了封文戎一眼,才对永乐继续道:“这事儿娘会给你处理干净的。那月影算是什么人啊?凭着她的身份,便是一只脚也不能踏入咱们封家的大门!这事儿娘给你做主,你就不管了,安心在这腹中待着就是了!” 这也是祝星河的意思,与其让她们去对付那个月影自降身价,还不如将事情推到封夫人的头上。 果然,封夫人便是如同想象中一般,倒是叫永乐也安心:“那永乐就多谢母亲了!” 永乐先妥协,这一顿饭便是吃的和乐融融。连封文戎都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殷勤地给永乐夹菜,这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也是主动来了永乐这里。 不过永乐就按着祝星河所言,对封文戎也不亲近,却也不太过生疏。 不热情,也不冷淡。 就好似很平常一样,这一夜倒是叫封文戎过的极其难受。 这到了早上的时候,祝星河和长秋进门伺候,封文戎就将祝星河拉到了一边:“我怎么觉得,公主不大对劲啊?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祝星河的心里倒是能确定,这个封文戎对永乐也不是半点儿都不在乎的。 而后才对封文戎笑道:“驸马觉得,夫人对您生气了吗?” 这个反问加上祝星河的这般笑容,叫封文戎是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第134章 1234 看着他在朝堂上也算是个炙手可热的,但是此刻却是懵然不知。 祝星河还是没忍住,对封文戎道:“其实如今驸马爷既然已经和殿下成婚了,倒不如抛掉从前的成见。是要过一辈子的,只是怎么去过,还是要靠着驸马爷和殿下自己选择才是!” 这一番话,让封文戎皱了皱眉,而后看向了祝星河。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正视祝星河,他的眼中生出了几分不解,几分疑惑和几分惊叹。 但最终,他还是没说什么,让祝星河和长秋伺候了他洗漱更衣之后,就离开了这个院子去上朝了。 他走后,永乐也没闲着。自是去正厅里找了封夫人,和封夫人一同受了晚霞的茶,晚霞便算是入了这后院里头,做了妾室了。 然而回去的路上,永乐的表情就有些挂不住了:“阿星,我想再给他纳一房妾室。” 这不是祝星河的主意,让祝星河都愣了愣:“可殿下,您这才成婚啊!” 反而瞧着永乐苦苦一笑:“成婚第三日,给他纳一个妾室和两个,又有什么区别?你说的对,我既然对封文戎不该有感情,那与其让晚霞一人独大,倒不如再找一个和她势均力敌的。阿星,你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这事儿,祝星河可能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了:她不会想要将任何人推到这个火坑里头的去。 永乐也看出了祝星河的想法,只轻轻一笑:“我是说,你有什么好的人选,与你一同做大丫鬟的吗?那个橙修怎么样?我瞧着她做事认真,与你的关系也不错。” 祝星河心头一惊:永乐这是想让她做封文戎的妾室,还是想让长秋做封文戎的妾室?! 瞧着祝星河没有说话,永乐才继续道:“我昨儿已经和长秋聊过了,她愿意做封家的妾室。阿星,日后我的身边,便只能靠着你来伺候了。” 是长秋啊…… 长秋不是个有野心的,只怕论心计是比不过晚霞。不过长秋模样不错,也足够温顺,想来封文戎是会喜欢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长秋对永乐也是忠心不二的。 祝星河低了头,只道:“橙修很不错,做事利索,在殿下跟前儿也伺候了好几年了。” 永乐抬起头,似是有一道泪水划过眼角:“那就让她来伺候吧,明儿就让她过来,从此之后,本宫身边再无长秋,却多了一个长修就是。” 祝星河回头,看向了长秋。 瞧着长秋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也是叹息一声:“殿下,您其实大可不必这样的。” 永乐却是深吸一口气,避过了这话题:“明儿就要回宫去给父皇和母后请安了,该准备的东西你都要准备好,知道吗?” 祝星河自然是知道,而且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这刚回到院子里,就瞧见了四个丫鬟和一个嬷嬷正站在院子里头。 永乐还未问,那嬷嬷就走上前来,对永乐规矩行礼:“老奴贾嬷嬷,见过公主殿下!” 贾嬷嬷这人在永乐和封文戎成亲当日,祝星河见过。 是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了,做事有些油滑,为人也是如此。 祝星河并不是很喜欢贾嬷嬷,永乐对那四个丫鬟扬了扬下巴:“她们是谁?” 贾嬷嬷讨好着上前:“这是春夏秋冬四位丫鬟,是咱们府中夫人亲手调教出来的丫鬟!送到公主殿下的院子里,来伺候殿下呢!” 她挥了挥手,有两个姿色不错的丫鬟便走上前来。瞧着她们从穿着打扮到模样仪态都是一等一的,便知道她们不是普通的丫鬟。 果然,贾嬷嬷便笑道:“这两位是春和夏,是咱们府中的大丫鬟。从前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夫人心疼公主,特意让奴婢来将她们送到公主的跟前儿伺候呢!” 大丫鬟?所以是要抢了祝星河和长修的位置咯? 连永乐听闻此言,都是皱了皱眉头:“本宫身边已经有两个大丫鬟伺候了,不必这么多人。” “哎,公主说的哪儿的话?这怎么能成呢?” 那贾嬷嬷说起话的时候,是十分亲切:“殿下尊贵之身,如何身边只有两个大丫鬟伺候呢?夫人身边便是有四个大丫鬟,公主殿下的身边就得也有!” 也不等永乐说什么,她就招呼着春夏上前来:“来来来,快给你们的主子行礼请安!日后若不好好伺候主子,我就扒了你们一层皮!” 那二人忙不迭上前,就跪在了永乐的跟前儿。 永乐看了一眼祝星河,神情不悦。祝星河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闹。这事儿明面儿上说起来,也是封夫人的意思,只怕在旁人眼中看来,是封夫人看重永乐,自然永乐得笑着收下这四人。 永乐低头看向了春夏,微微颔首:“你们的名字——” 贾嬷嬷即刻就道:“叫桃春和花夏,是夫人给起的名字。” 永乐却摇了摇头:“母后身边也有四位宫女是春夏秋冬,何况我身边还有一位长秋。这名字不好,得改!” 春夏对视了一眼,似是有些不愿。 贾嬷嬷却不好说什么:“既是要和宫中避讳,自然要改,请殿下给她们二人赐名!” 永乐的眼珠子转了转,才笑道:“我身边都是长字辈的,阿星除外。不过阿星是总管丫鬟,日后自然也要管着她们的,名字区别开也好!” 只这两句,就让祝星河的地位稳住了。 永乐指了指那桃春:“日后,你就叫长一吧!” 又指了指华夏:“你叫长二,叫起来也方便!” 长一长二?这样难听的名字,亏得永乐公主能想到! 那两个妙龄的女子,果然对这名字都不满意。 而贾嬷嬷却不能反驳什么,只能哂笑:“是,一切都是公主说了算!” 其余的两个宫女,永乐也赐了名字叫做“橙三”和“橙四”。 说真的,祝星河对这四个名字,可谓是嫌弃至极了。 一直到这事儿了结,她们进了房子了,永乐才主动对祝星河道:“阿星,怎么样,本宫今儿是不是恶心到她们了?想往本宫的身边安排探子,她们也配?!” 永乐从宫中带来伺候的人,的确是足够了的。 第135章 礼物 看到她这么快就“斗志昂扬”了起来,祝星河也是轻轻一笑:“我今儿可瞧见了,她们四个人那眼神,简直是好笑!殿下,你这名字起得,也太过随意了一些吧?” 永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开头的事情本宫做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你的了!你即刻就将长修的事情办妥,你们二人要给本宫将这院子守好!否则的话,本宫可不能饶了你们,可听明白了?” 自然明白,不必永乐说什么,祝星河也是会这么做的。 不过祝星河也知道,有时候太过严防死守,可能反而会让那一二三四有所警觉。倒不如装作放松警惕的样子,让她们有机会翻腾出浪花来,找到这个机会,直接将她们从这公主殿之中驱逐出去,那才算是一劳永逸! 于是这回宫拜见皇上皇后的时间里,祝星河便叫长修在封家熟悉院子的情况,反而带了橙一和橙二在身边。 她们二人是有几分姿色的,虽说是一直伺候在封夫人身边的,不过祝星河可不相信。 看来封夫人也是打算安排一些自己的人手在封文戎和永乐的身边,好掌控他们夫妇二人。 祝星河知道,今儿平亲王和世子也会入宫,所以特意和橙一还有橙二嘱咐了,叫她们二人好生打扮一番,可不要给永乐公主丢人。 那橙一倒是没有听祝星河的,穿的和祝星河差不多。反而是橙二,果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带在了身上,显然也不是个能安生在永乐身边伺候的。 永乐入宫,祝星河其实本还有些担心,她会告诉皇上和皇后,封文戎待她不好的事情。 然而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永乐并没有说,却还是和封文戎做出一副夫妻情深的样子。 皇上和皇后的心里自然是欣慰,可祝星河却知道,这或许是因为在皇上明知道她不想嫁给封文戎,还要将她推向封家的那一刻,永乐对皇上的信任和依赖,就已经坍塌殆尽了。 不哭不闹,或许只是代表着不信任罢了。 果然,这一家子准备吃午膳的时候,平亲王就带着王妃和世子还有世子妃入宫了。 这两年,平亲王世子妃的身子不好,总是缠绵病榻,所以并不经常入宫。 但平亲王世子卓定升还是一如既往,只要看中了哪个姑娘,他就非要纳入门中。平亲王和王妃惯着他,世子妃自然也没有旁的办法。 今儿祝星河瞧见了世子妃,也觉得她的脸色是不大好看的。 永乐见到了卓定升,倒是也还显得亲昵。她知道,平亲王夫妇一定会说那一日屏风的事情的,所以也早就在皇上和皇后的跟前儿将那日的事情说过了。并且给平亲王府的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也算是她的妥协。 祝星河更加明白的是,永乐之所以会妥协,不仅仅是因为不想惹事。或许……更是因为要维护自己。毕竟当日,是自己砸掉了那扇屏风。 不过祝星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从卓定升进入殿中之后,他的目光就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游移。这目光让祝星河很难受,可每每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卓定升的时候,又瞧着他正襟危坐和世子妃鹣鲽情深的模样。 祝星河的心里有些打鼓:他不会是记起来三年前所说的话,又想起了要纳自己为妾的这件事吧? 午膳过后,平亲王一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祝星河对橙二使了个眼色,橙二就明白了,将礼物端了上去。 是祝星河特意将要送给平亲王府几人的礼物交给了橙二的,永乐送给平亲王的,是一套罕见的文房四宝。是嫁妆箱子里头的东西,平日里永乐自个儿都舍不得用,本是打算送给凌倾寒的,此刻倒是为了那屏风的事情,便宜了平亲王! 而送给王妃的,则是一株世所罕见的南海深蓝大珊瑚。珊瑚本不是特别名贵之物,但这一株珊瑚足足有半个成人那么高,而且是通体深蓝没有半分杂质。这礼物,自然叫王妃笑逐颜开,也就不再提起那一扇屏风是如何价值连城的事情了。 送给卓定升和世子妃的,是一对送子观音。 但这一对送子观音和旁的寺庙里头求来的可不同,这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琢成的一对观音。观音坐下还有金童和玉女,瞧着是上号的成色,玉矿百年也未必能出产这样一对通透又合拍的和田玉呢! 然而卓定升是高兴地看着橙二那袅娜的样子,眼睛在她的身上有些挪不开。 世子妃就显得不那么高兴了:她和卓定升成婚三年,就为卓定升生了一个身体不好的儿子,便再无子嗣。这会儿她身体是越发孱弱了,未必能不能给卓定升再生出孩子了。此刻永乐送他们这样一对送子观音,在世子妃看来,可不就是在嘲笑她生不出孩子吗? 可卓定升不说什么,世子妃也不好给永乐脸色看,只能自己憋着,还不知回去以后又要吐多少血了。 永乐眼尖,也瞧出来卓定升看着橙二的样子很特别了。 于是便对卓定升轻笑:“世子哥哥,瞧着我身边这丫鬟如何?可是婆母新赏赐给我的,这丫头说话做事,都利落的很呢!” 卓定升即刻就明白了永乐的意思,也是笑道:“我瞧着是不错,做事利落,模样也俊秀。咱们平亲王府啊,都少有这样的丫鬟!” 永乐端起茶,看了封文戎一眼,瞧着他没反应,才对卓定升继续道:“若世子哥哥喜欢,我就将这丫鬟送给哥哥可好?瞧着嫂嫂身子不好,她在你们的身边,也能多多照顾嫂嫂呢!” 祝星河就知道,永乐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卓定升的脸上,却是生出了几分犹豫:他是喜欢这个毛面的丫鬟,可却害怕是永乐安排在他的身旁的棋子。 永乐却也不和他说,反而看向了世子妃:“嫂嫂不会生气吧?一向都知道,嫂嫂是最大度的了!” 第136章 为什么问她?! 这话一出口,便是世子妃想生气,也是不能生气的了。 只瞧着世子妃扯了扯嘴角,还不得不对永乐道一声:“公主殿下如今新婚,身边缺了伺候的人,自然该当让这样好的丫头留在身边了!至于我们的事情,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殿下新婚,当该是咱们送礼物给殿下才是呢!” 她这还是要拒绝。 却听闻上头坐着的皇后轻咳一声:“永乐如今嫁人了,长大了,也体贴懂事了许多。既然是永乐的心意,世子妃就别推辞了吧!将那丫头收下,永乐的心里也方才能安心呢!” 皇后娘娘都开了口,世子妃自然也推辞不得了。 只好讪讪地对橙二挥了挥手,就算是将橙二留在了身边。 永乐也是笑着看了一眼封文戎,瞧着封文戎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头才能安心。 看着如此成长的永乐,祝星河竟是也不知,她该高兴好,还是该难过。 用了午膳之后,永乐就说要和皇后还有皇上说说体己话便让祝星河下去了。来之前她就嘱咐过,叫祝星河去寻王那里看看。如今祝星河出宫了,不能在寻王的身边伺候,自然也是担心寻王的病情的。 不过到了寻王这里的时候,却瞧着凌倾寒也在。 宁妃娘娘知道祝星河要来,早早就为祝星河准备好了她爱吃的糕点。 瞧着凌倾寒也在,祝星河倒是有些不自在。 给凌倾寒行了礼,才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封文戎对永乐不好,是吗?” 他怎么知道? 祝星河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反而听得凌倾寒冷哼一声:“成婚的头一日,他就要纳妾。本王是给了他几个胆子?” 其实祝星河是有些感慨的: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守护着永乐,永乐真的好幸福呀! 祝星河小心翼翼抬眸,看向了凌倾寒:“王爷……想如何?” 可凌倾寒却反问祝星河:“你觉得本王该如何?他待永乐不好,本王要杀了他吗?” 杀了他?不可不可! 祝星河忙摇头:“不成不成,驸马爷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他——” 然而看到这总是面目冰冷的男人的眼中却闪烁一丝笑意的时候,祝星河就知道,他只是在逗自己玩! 心里头憋闷,又不好说什么,她只能越发严肃:“殿下如今还能掌控局面,到不用王爷出手。若有朝一日需要王爷的话,奴婢自会来找王爷的!” 凌倾寒点头,而后站起身来:“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寻王。” 寻王殿下还是那样,装疯卖傻,但实际上最为精明。 可今日,祝星河却感觉到,他们三人之间好似有一种十分压抑的气氛。 她不敢多说什么,进了屋子就瞧着寻王转过头来,问凌倾寒道:“事情办妥了吗?” 他这个语气,好似高高在上指挥着凌倾寒一般。 不过凌倾寒却不在意:“办妥了。这两年之内,漠北不会出事。如今多洛也在宫中为父皇的妃子,她怀有身孕了,胡族之地便是看在这孩子的份儿上,也不会在此刻为难咱们。” 寻王略微点头,而后才继续问道:“有多少兵马可以调动回来?” 嘶—— 祝星河的心里到底一口凉气,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们不会……准备开始争夺皇位了吧?! 太子死后,太子之位一直悬空。其实祝星河就知道,寻王这般韬光养晦,要争夺皇位,其实是迟早的事情。 但这三年之中,京中虽然暗流涌动,却也算是看着太平。祝星河以为,他们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哪想到,竟然这一日就要开始了吗? 祝星河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在这里听他们说这些话,是真的真的很危险啊! 然而这两个人就如同祝星河不在一般,说起话来也是自然而然的。 凌倾寒盘算了一下,便道:“最多五万,想要在父皇不知情的情况下调动兵马的话,可能只有三万。只是看,这件事你究竟要不要父皇知道而已。” 说到此,寻王却是冷笑:“他知道了又如何?若不是他的懦弱,你我怎会走到今日的这一步,太子殿下又怎会那样憋屈地身亡,草草下葬?!” 其实不管是寻王还是凌倾寒,他们对太子都是崇敬的。有太子在的一天,他们都不会想要争夺这个皇位。 可对于这件事,凌倾寒却是低头,似乎和寻王有不同的意见:“如今他还在那皇位之上,我就不能不经过他的同意随意调兵。我觉得这件事,你得让他知道。” 而后他突然看向了祝星河:“你以为呢?” 这……这怎么把选择的权力落在了她的头上?!这说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谁成想,寻王也是认认真真地看向了祝星河:“说说你的想法,我该如何?” 祝星河咽了一口唾沫,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这才小心问道:“奴婢不太懂二位殿下的意思。二位殿下如今是想……”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确认了不会有人听到他们说话,才继续道:“二位殿下是在逼迫皇上,还是只是想要个太子之位?若要逼迫皇上,只怕时机不对。可若只是想要个太子之位渐渐走上那个位置,其实倒是有一个更和平的好法子。不必动刀动枪,也说不定能说服皇上。” 对此,寻王却是嗤之以鼻:“若能成,他当日就不会那么懦弱地放弃我们了。” 看来寻王和皇上之间,嫌隙过深。 寻王尚且如此,祝星河以为,只怕凌倾寒的心里头会更讨厌这个皇帝。 却没想到,凌倾寒微微皱眉,盯着祝星河:“什么和平之法,你说说看!” 祝星河低头道:“其实很简单。找机会让寻王殿下上朝堂,显示自己的才干。” “这不可能!” 祝星河话还未说完,就被寻王打断:“朝堂之上有平亲王掌控,何况本王的腿——” “你会害怕平亲王吗?” 祝星河挑眉:“你觉得,你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和他对抗,还是为了一直躲着他?” 第137章 纳妾 这话,叫寻王倏然就抬眸,看向了祝星河:“你什么意思?” 祝星河坦然,耸了耸肩:“自然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了。你若是想一直都躲着他,那这些年的韬光养晦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直接在朝堂上和他对抗,反而显得你更落落大方!” 对于祝星河这话,凌倾寒也是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你若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我也能更加帮你。可若不经过父皇的同意,只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日后你当真坐上了皇位,有人要以你名不正言不顺之理由来对付你,你也不算光明正大。” 他这话并不算好听,但显然,寻王是听进了耳朵里去的:“你们的意思……就是让我现在入朝。在父皇还在的时候,要父皇将我立为太子?” 他低头,却捶了捶自己那毫无知觉的双腿:“可即便是我能做到又如何?就我这双腿,父皇也不会叫一个已经断了腿的人去做太子吧?!” 祝星河始终认为,他的腿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感觉不能行走,是因为寻王自己内心里就有着极其巨大的压力。他的腿,其实并没有什么生理性的问题。 但在寻王看来,他就是一个一辈子都不能行走的废人了。 可对寻王说的话,凌倾寒却嗤之以鼻:“他现在,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他盯着寻王,没有半分隐瞒:“对父皇而言,你若是当真入了朝堂,那这个台子之位不是你的就是我的。我对太子之位没兴趣,何况现在平亲王府将我咬的很紧。反而是你突然杀出来,或许能杀平亲王府一个措手不及。父皇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虽然我们会很难,但你一定能做到!” 论起分析形势,祝星河觉得,凌倾寒果然也算是非同凡响了。 他们二人这般努力,到底还是将寻王打动了。 他抬眸,认真地看着凌倾寒:“所以……我能行,对吗?” 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这倒是让祝星河没想到的! 记得第一次见到寻王的时候,他可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了! 如今却是这般,叫祝星河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凌倾寒倒是站在一旁,一如既往的冰冷:“你该知道,你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多久。还有什么人,是比你更合适的呢?” 是啊,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合适? 看到祝星河和凌倾寒都是如此,寻王的心,也仿佛一点点地定下来了一般:“好,那你们说,本王该如何?” 凌倾寒走上前去,对他们说了一番话。 连祝星河听了,都是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个好!寒王殿下在北漠的这些年,也的确不是白白待着的啊!” 其实说完,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是……是奴婢放肆了!” 凌倾寒却是摇头:“无妨。” 寻王也认真地看向了祝星河,忽而开了口:“阿星,你说如果等本王在前朝闯出了一番天地之后,问永乐要你,永乐会将你给本王吗?” 这话一说出口,凌倾寒和祝星河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寻王。 祝星河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也只能试探道:“奴婢何德何能,能到殿下跟前儿伺候呢?殿下也别担心日后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凌贵妃娘娘和宁妃娘娘,必定会为殿下挑选合适的宫女伺候的!” 这就算是婉拒了寻王,寻王也没有反驳祝星河的话,只淡淡一笑:“说的也是。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咱们这条路,这第一步,才要稳稳地走出去才是呢!” 说到这里,就是寻王和凌倾寒的事情了。 祝星河知道,永乐还在前头等她呢,便先行告退了。 这一路回去的路上,难得的是永乐和封文戎会坐在一辆马车里头好好地说话。 这马车够大,平日里其实是祝星河和长秋都会在里头伺候的。不过永乐要给长秋抬房,祝星河自然就走在了马车的外头。 和橙一一起走着,祝星河的心里倒是欢喜的:她出宫能感受到的自由,大约就是跟在这马车外头,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看百姓们的烟火人间吧? 这一路在马车里头的时候,永乐就将长秋的事情和封文戎说妥当了。 他们下马车的时候,祝星河就瞧着封文戎很高兴。他甚至还破天荒地对正在下马车的永乐伸出了手,亲自扶着永乐下了马车,可见他对长秋还是满意的。 妾室进门,原本就不拘着什么时候。 进入封家之后,永乐就给长秋赐了个院子,然后叫她回去换衣服,来给自己和封夫人敬茶了。 封夫人早就在厅中等着了,原本是要问问橙二的事情。可却被这纳妾的事情打断,叫她也不好在此刻提起橙二。看着自个儿儿子高兴的样子,还得勉强笑着夸赞永乐是个大度又懂事的孩子。 看着封夫人那憋屈的样子,祝星河的心里反而是高兴了起来:她知道,若永乐想在这封家站稳脚跟,就一定要搞定这个不好对付的封夫人。 显然,永乐这主动给封文戎纳妾的做法,最讨好的,还是封文戎。 虽说是新纳了妾室,不过封文戎这一日的晚上却还是来了永乐这里。 祝星河以为,永乐会留下封文戎。 却没想到,永乐竟然是将封文戎“赶走”了。说法自然是,这长秋刚进门,叫封文戎去看她就是了。 封文戎离开前,再三对永乐保证,他绝不会让长秋或者任何妾室,在永乐生嫡长子之前怀上孩子。又再三说明,即便是晚霞的那个孩子,他也一定会交给永乐抚养。 然而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祝星河却还是瞧见了永乐脸上的笑意凝固。 于是走上前,轻叹一口气:“委屈殿下了。” 永乐吸了吸鼻子,强忍住眼泪:“有什么委屈的?也看透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既然他接受了长秋,就要让长秋压过晚霞那小贱人!今日他必须要去长秋那儿才行!” 说着,又推了推祝星河,将她推出了门外:“阿星,今儿不是你值夜,你早些休息吧,本宫也要睡了。” 第138章 京中闹事 有些事情她虽然勉强自己去做了,但是也未必能勉强自己接受。 祝星河知道,总归还是要给永乐一些时间,她才能慢慢地好起来。 不过这夜色正好,她也是睡不着。 如今永乐身边的大宫女,便就是祝星河和长修了。 今儿是长修第一次守夜,祝星河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不过德贵却陪着长修,而后将祝星河推走:“阿星,你什么都要照顾什么都要考虑,累不累啊?快些回去休息吧!再不行,就出去逛一逛也成!你从前在宫中的时候,不是最向往宫外生活的吗?怎么,如今真到了外头了,还要日日都窝在这院子里啊?” 这话,倒是说得祝星河有点儿心动。 可她还是犹豫:“都这么晚了,我一个女子出门,只怕不好吧?” 德贵却是轻笑:“若从前是这么说,的确不好。可如今寒王殿下都回京多长时间了,这京中的守备可是和从前不同了。京中已经三年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了,如今夜里头可热闹的很!你若是一人害怕,叫旁的丫头们陪你一起去便是。反正大家都是同时出宫的,也都想瞧瞧这宫外景象呢!” 说的也是,看到长修那向往的眼神,祝星河就知道,她也是想去,就是要守夜,才没法子。 祝星河道是真的被德贵说动了,不过却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在这府门周围走走就是了。 丫鬟们通常不能从正门出入,其实这个规矩,对于已经穿越来了好些年的祝星河而言,却总归还是觉得别扭。 好在封家本就在一条再繁华不过的街上了,即便是后门,也不是十分偏僻。 祝星河刚出了门,就瞧见了旁的府邸的丫鬟小厮们,也都有出门的。 看来其实不管在哪个府邸都是,只要丫鬟们空闲的时间,是不如宫中的规矩那般严苛的。 祝星河虽还不认识旁的府邸的这些下人们,不过大家瞧着她是从封家出来的,倒是对祝星河也是客客气气的。 算起来,祝星河真的已经有很多年都不曾见过外头的人间烟火了。 这此刻突然就这么见到了,而且是难得的自由地见到,她的心里还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呢! 就像是……明知道自己是一只风筝,身后总是要被人牵扯着线。可还是想要越发地多看一看,多走一走。 出了这封家的后巷之后,便是京中最繁华的街道了。 没有特别的情况,通常京中是没有宵禁的。 所以这京中的热闹,也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他们作为各个府邸的丫鬟,只要穿着府中的衣裳,旁人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毕竟普通的百姓们是不敢招惹,而旁的府邸的人为了主子们的脸面,也是不会招惹的。 只是祝星河还是发觉,这街道上有许多平亲王府的下人们。 平亲王平日里生活奢靡,身边伺候的人是十分多的。听闻便是平亲王府的下人们在这京中,也一个个都是趾高气昂。 祝星河这刚走到前头的一个小摊子前头,就瞧见了熟悉的人:花红! 想当初,自己还是个浣衣局的小奴婢的时候,就为了永乐公主,而和花红还有柳绿起了冲突。 后来柳绿在天牢之中死去,之后祝星河就一直未再见过花红,却没想到,此刻是见着了。 祝星河今儿也算是私自出门了,所以并不想招惹什么事端。 本打算低了头就走呢,却没想到,还是被花红看到了! “祝星河,你站住!” 祝星河刚转身,就听到了花红在她的背后喊她的声音。 闭了闭眼,祝星河这才转过身去,对花红笑了笑:“花红姐姐好。” “哼——” 花红今儿身后还带了几个小丫头,瞧着祝星河是一个人,倒是也不怕。 走上前来,她就拉了一把祝星河:“呦,祝星河,你还没死啊?我以为,你早就该死在宫里头了呢!” 这话说的就很难听了,叫祝星河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花红姐姐,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哈,祝星河,你如今穿着一身封家的衣裳,可见是和永乐公主一同去了封家是吗?” 花红倒是眼尖,上下打量着祝星河:“你以为有封家给你做后盾,我就会害怕你了不成?” 她对着身后,突然就开始招呼了起来:“来来来,大家来看看啊!就是这个祝星河,害死了柳绿!还害得我如今成了二等丫鬟,就是因为她,我才变成这样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花红身后的那些丫鬟们,已经对着祝星河围了上来。 祝星河微微皱眉,瞧着周围的人有来看热闹的,但看到花红她们穿着的是平亲王府的衣裳,大多数的人都是不敢招惹。甚至有些人,已经对祝星河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这丫鬟可真可怜,怎么就招惹了平亲王府的人呢?” 祝星河觉得,他们如此害怕平亲王府,才是真正的可怜! 虽然被围了起来,但祝星河却并没有十分地害怕,反而微微皱了眉头,眼眸之中都是淡然:“此处也是天子脚下,花红姐姐却叫人将我围了起来,不知是想做些什么?” 花红冷哼一声,毫不顾忌:“天子脚下又如何?!你害死了柳绿,又将我害成了这般模样。我今儿若是不给你一个教训,便是咽不下这口气!祝星河,你今日就是给我跪地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她就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丫鬟们上前来。 祝星河也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势,知道若今儿是躲不过去了,她也决不能任人欺负! “住手——寒王殿下到——” 然而这边还未闹起来的时候,祝星河就忽而听到了那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抬头看去,果然瞧见了是凌倾寒平日里身边跟着的那小侍卫,发现了她们这里的异动,已经朝着她们这里而来:“什么人,竟然敢在这京中闹事?!” 祝星河瞧着,花红的脸色一变。 显然,她即便是平亲王府的人,也会害怕凌倾寒的威势。 第139章 人间烟火 果然花红后退一步,在凌倾寒的跟前儿不敢说话。 凌倾寒骑着马,冷冰冰地看着花红:“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他见过花红?这倒是让祝星河没想到。 而花红只是死死地低着头,不住地给凌倾寒道歉:“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祝星河倒是没搞明白,他们这又是在打的什么哑谜? 凌倾寒身边的那小侍卫倒是上前一步,也冷冰冰地瞧着花红:“半个月前,也是在这条街上。你带着你们府中的丫鬟欺负另一个府邸的小丫鬟,被咱们王爷撞了个正着。怎么,你如今竟还不知悔改不成?!” 看来这个花红,是已经欺负人都惯了的。 花红死死地低了头,嘟囔道:“是她先找事的!” “放肆——” 那小侍卫却突然提高了声调:“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可是忘了我们王爷上一回同你讲过的话了不成?!” 此话一出,就吓得花红开始不住地和凌倾寒磕头:“寒王殿下恕罪,寒王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可凌倾寒无动于衷,只是冷冰冰地盯着花红。 花红便再一次转过头来,看向了祝星河:“我错了!你看,我也没把你怎么样不是?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这一马如何?” 呦呵,这辈子还能看到花红认错,祝星河觉得,她这一次出门,也算是值当啊! 于是转过头,正好对上了凌倾寒的双眼。凌倾寒,仿佛真的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于是祝星河便轻咳一声,对凌倾寒道:“她也的确没有来得及伤害我,不如就这么算了?” 祝星河说的是小心翼翼,她不是要退缩,只是觉得自己这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不想让花红扰了自己的兴致罢了。 凌倾寒却微微颔首,看向了花红的时候,眸色一凛:“还不滚?” 这就算是放过了花红了吧? 果然,花红听了这话,也是忙不迭地往外跑,甚至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了。 凌倾寒则是皱眉看向了祝星河,到底还是翻身下马:“你这大晚上的,出来做什么?” 周围已经围了一些围观的人,叫祝星河有些不好意思。 凌倾寒倒是无所谓一般,将马儿交给了侍卫之后,便自顾自地往前走:“永乐如何了?” 祝星河忙跟上了凌倾寒的脚步,虽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但总之也不会卖了自己就是了:“殿下这两日很好,与封家的人相处,关系也很融洽。” “唔——” 凌倾寒略微点头:“你怎么在外头瞎晃?” “什么叫瞎晃啊?” 祝星河有些不满地嘟囔:“我这不是……这不是刚出宫,对外头好奇吗?好不容易今明两日都不当值了,这才出来想瞧瞧这京中的风情。谁知,出门就遇上了丧门星!” 说着,她突然感觉到凌倾寒的情绪似乎不大对。 而后便一下子反应过来,慌忙对凌倾寒摆手:“我是在说方才那个花红,可没有在说你啊!” “哼——” 凌倾寒却是轻声冷哼:“你自然不敢说本王!” 祝星河舒了一口气,抬眸却瞧着,他们是越走越偏僻了。临近的街道才是热闹,她也不知凌倾寒要将她带往何处。 不过很快,他们就到了一个酒楼。准确的来说,应当是酒楼的后门。因为是后门,所以祝星河并不能看得清,这到底是个什么酒楼。 凌倾寒瞧着祝星河犹豫,也是皱了眉:“你不是想看京中景象吗?这凌云楼里,能看到最好的景象。” 凌云楼?这个酒楼祝星河倒是听说过,听闻是凌贵妃娘娘母家的产业,算是这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了。 祝星河不再犹豫,跟着凌倾寒上楼。 果然,瞧着凌倾寒是很经常来到这里的。 一进门,便有人去叫掌柜的了。 只是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掌柜的是一位女子,而且还是一位美人儿。 瞧着这掌柜的也不过二十一二的模样,整个人都干练而利索,但即便是穿着一身利落的衣裳,也掩盖不住她的风姿容貌,便是放在这美女云集的京中,也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模样了。 瞧见了凌倾寒进门,她也是热络而笑,仿佛和凌倾寒十分熟稔:“呦呵,今儿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还是包厢里头吗?今儿喝点儿什么?来了上好的一坛子花雕,我可给你留着呢,今儿要不要喝?” 说话的功夫里,她的眼神还落在了祝星河的身上打量了一番,似乎对祝星河也有些好奇。 凌倾寒平日里不管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哪怕是面对凌贵妃的时候,也总是有些冰冰冷冷的。 可是祝星河分明看到,在看着这个女子的时候,凌倾寒的眼中带了几分温和:“今日不喝酒,就是上来坐坐。” “好咧!” 女子对凌倾寒,总是热情的:“你自个儿上去吧,上头自然有人伺候。想坐多久就坐多久,吃食还是那些,一会儿就给你上来!” 凌倾寒“唔”了一声,看向了这女子的衣衫,难得竟然出声关心:“你还是穿厚些的好,如今天凉。” 这女子倒像是习惯了一般,点头笑道:“好,你上楼去吧!” 不知为何,祝星河的心里,竟是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别扭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凌倾寒这般主动关心一个女子呢! “贵客到——” 他们上楼之时,自然有小二大喊了一声。 凌倾寒熟门熟路地在二楼找到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别致而且在一个清净的角落里的包房,示意祝星河进去。 进去之后,祝星河才发觉里头别有洞天! 这包房虽然小,而且从酒楼里看着这并不是一个十分好的位置。可进入了这包房,祝星河才发觉,在这包房里头,居然能看到楼下那一条最热闹的街道的全貌! 如今虽然已经是夜里,可京中的人总是不知疲倦。 远处的小摊贩,近处的醉公子,遥遥相望还有街口卖艺人的热闹…… 这样的人间烟火,才是祝星河心头所爱啊! 第140章 寻王侧妃?! “坐吧,这里说话方便。” 凌倾寒对祝星河说话,仍然是冷冰冰的。 祝星河乖顺坐下之后,想开口问一句关于那女子的事情,却很快又憋进了心里头:她为何要问啊?那女子是什么人,和她都没有关系。就算是凌倾寒心爱之人,也其实和她没有关系不是吗? 却是看出了祝星河低着头,凌倾寒对着下头扬了扬下巴:“这场景,本王是日日都能瞧见。倒是忘了,你从宫里头出来,对什么都觉得新奇。” 新奇?的确新奇。没有什么比她能看到凌倾寒对一个女子这般柔和,而更加新奇的事情了。 祝星河低了头,听着外头的喧嚣,口不服心地对凌倾寒道:“奴婢多谢王爷!” 分明感觉得到祝星河的心情不好,但凌倾寒也不知为何。 只是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一直等到过了一会儿,那女子亲自将他们的吃食送了上来,也是笑道:“这几样都是咱们凌云楼的厨子新研究出来的,你们也给我尝尝看,若是好吃的话,我就将他们加到菜单里头去了!” 说着,她还特意看了祝星河一眼:“这位姑娘可是王爷头一回带上凌云楼的女子呢!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奴婢祝星河。” “祝星河!” 祝星河和凌倾寒,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倒是让那女子讶异了一下,而后忽而就笑道:“哦……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位狐仙附体的宫女儿是不是?如今出宫了?瞧着你穿着封家的衣裳,是随同公主出嫁,在封家侍奉吗?瞧着你模样不错,也懂得规矩,怪不得是咱们王爷亲自带上来的呢” 果然,凌倾寒看中的女子就是聪明! 祝星河微微点头,却对这个女子生不出什么不喜的感觉来:“掌柜的谬赞了。” 凌倾寒也抬眸,状似嗔怪地看了一眼那女子:“我们有事要说。” 他不必多说什么,他们二人就心有灵犀一般,那女子掩嘴而笑,将东西放下就准备离开:“好好好,我走还不成吗?” 看着这女子什么时候对凌倾寒都是笑着的模样,祝星河觉得,唯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降服”凌倾寒这样的男人吧? 其实……他们两个还挺配的! 不过很快,祝星河就将自己的心神收了回来:“不知寒王殿下,和奴婢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凌倾寒喝了一口茶,眼神看向了窗外,带了几分幽深:“你可知,寻王兄想纳了你?” 这……这突然说起这个,又是什么话?! 祝星河愣了愣,第一时间就感觉这事儿肯定不是真的:“殿下开什么玩笑?您说寻王殿下想杀了我还不错,说他想纳了我?这不可能!” 她如此斩钉截铁,叫凌倾寒也皱了眉:“是寻王兄亲口告诉本王的。说若他真能在这朝中崭露头角,便一定要纳你在身旁做个侧妃。” 侧妃?不是妾室?! 祝星河就更加不解了:“寻王殿下,怕不是真的生了什么病吧?我就是个宫里头的小奴才,纳了我?等他能在朝中崭露头角,有什么样的女子,他纳不得的?” 凌倾寒转头,认真地看向了祝星河:“可若他就是要纳你呢?为寻王侧妃,日后也能荣耀满门。” “嗤——” 对此,祝星河是不屑一顾的:“我就是个孤儿,哪有什么满门可以拿来荣耀的?” 凌倾寒的心里,便稍稍有了定数:“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愿做寻王兄的侧妃?” “自然不愿!” 也不知怎地,面对凌倾寒的时候,祝星河就觉得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的人生理想,就是能捱到二十五岁出宫。殿下也说了,若真到了那一日,会放我自由的。我为何非要卷进来这复杂的京中局势里头,一辈子都不得脱身呢?” 看着这个这么清醒的女人,凌倾寒微微皱眉:“仅此而已?” 这话问的祝星河不懂,但也不好不回答凌倾寒:“自然……也不只是如此了。我虽就是个伺候人的,但也向往着能为人正室的日子。不管是寻王侧妃还是妾室,一个‘妾’,就要做一辈子的奴婢,我不甘心啊!” 她低头,知道自己在凌倾寒跟前儿说这些实在是失言了,但却还是忍不住地嘟囔道:“我都在这宫里头做了半辈子的奴婢了,下半辈子,难不成还不能自个儿决定自个儿的人生吗?那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趣味?” 说罢,她也不敢去看凌倾寒,忙开始道歉:“是奴婢失言了,不该与王爷说这些。” “嗤——” 祝星河似乎听到了凌倾寒的一声笑,然而抬眸的时候,却瞧着凌倾寒的面色仍然冰冷。 他只是看着外头,话却是对祝星河所说:“你……不喜欢寻王兄?与寻王兄相处了也有些年了,你难道对他就没有半分心思?” 这话问的,倒是让祝星河有些不明所以,甚至心里头也不知为何,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火气来:“哦,那按照王爷的意思,难不成奴婢伺候公主殿下这么多年,就要对殿下生出什么心思吗?” 看着凌倾寒倏然回头皱眉的模样,祝星河才咽了一口唾沫,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奴婢对寻王殿下,只有敬畏和害怕,没有什么旁的心思,还望寒王殿下明察!” 她认真的模样映在凌倾寒的眼眸之中,叫凌倾寒微微挑眉:“你说的是。寻王兄虽城府颇深,也是个良人,但你若不喜的话,自然不愿待在他的身旁。本王知道你的心思了。” 他知道有什么用啊? 祝星河的脸很快就皱成了一个包子一般的模样:“寒王殿下,您今儿不是在框我吧?寻王殿下当真看上我了?要叫我做他的侧妃?” 这些年,和凌倾寒说话惯了,祝星河总是忘了以“奴婢”自居。而凌倾寒也从来都不说什么,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一种习惯。 凌倾寒轻轻摇头:“他和本王提过一次罢了。” 第141章 生活 祝星河的心里有些打鼓,凌倾寒却道:“你放心吧,寻王兄即便是想纳你,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说不定,他那时候就改了主意了。” 说起来,虽然祝星河觉得自己的年纪也不大,不过在这个时代,她也的确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想到这里,祝星河反而有些泄气:“那倘若……真到了那一日,他提出了这事儿,我要如何拒绝?” 这话说的认真,倒是让凌倾寒愣了愣。 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就对上了她那双认真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对未来的迷茫,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倔强。 于是凌倾寒也是不由自主道:“若真有那一日,你就来告诉本王,本王帮你。” 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听到凌倾寒说这种话吧? 祝星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头竟是安宁了几分:“那咱们可说好了,若真有那一日,王爷得帮我!” 原本不大好的心情,此刻却是被祝星河这般说法给逗得凌倾寒嘴角都不由地勾了勾:“你到是与众不同,也怪不得寻王兄对你一个小丫鬟,这般刮目相看。” 难得他的话多了起来:“怎么,难不成就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之前是觉得你年纪还小,如今想来,你也已经过了及笄好些时日了吧?” 可不是吗?自己及笄的那一日,还去给凌倾寒做心理治疗了呢!当日凌贵妃娘娘,也赏赐了自己一匹上好的缎子,凌倾寒记得,到也不奇怪。 祝星河并未多想,只是摇了摇头:“也不是打算不嫁人,但总觉得,这事儿也不能随便唐突了吧?这世上要找个自个儿喜欢的,又喜欢自个儿的,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便是公主殿下这般身份尊贵的,不也由不得自己选择吗?” 说到此处,祝星河也有些怅然:“我如今还小,还能伺候公主十年呢!等到十年之后,殿下能放我自由了,我便再说就是。” “十年?” 凌倾寒的口中,嚅嗫着这个词,而后轻笑:“你觉得十年还早,但或许十年之后,你会觉得,这不过就是弹指一瞬的时间!” 是啊,祝星河突然意识到,她是不该说这个的! 凌倾寒被皇上放逐在外那么多年,区区十年对他来说,只怕是也不愿意回忆的过去吧? 祝星河忙低了头:“奴婢失言了,请王爷恕罪!” 凌倾寒摆了摆手:“莫要动不动就告罪,你之前的样子就很好。” 很好? 若是旁人,必定会说她不懂规矩的! 祝星河终于抬眸,看向了窗外。 虽说如今是夜色已经降临,可这偌大的京城,仿佛是不会疲惫一般。 万家灯火其上,在这里还能看到皇城之中的灯火通明。祝星河也忽而意识到,为何凌倾寒说,这里能看到京中最美的人间烟火了。 顺着祝星河的目光看向了外头,凌倾寒轻声道:“你……也会向往普通人家的生活吗?” 祝星河注意到,他用了一个“也”字。 是否就证明,他曾向往过? 祝星河点头,低头就瞧见了,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父亲,牵着个小女孩,正在买糖葫芦。 祝星河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知他们此刻是否还好。 凌倾寒也看向了他们,对祝星河道:“若日后你能得到你说的……自由?那么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问题骤然听起来,简直就不像是凌倾寒这样的人会问出来的问题! 可祝星河知道,他难得才会这么说,也不好不和他说。 便是自然而然地笑着,开始憧憬起来未来:“这些年在宫里头攒下来了不少月钱银子,还有主子的赏赐。等我出宫的时候,也足够叫我在一个小城镇里头买下来一个小院子了。院子里就过自己想过的日子,院子前头的屋子,就要开一家铺子。至于是开个什么铺子,我还没想好。反正宫里头学到的手艺,也足以叫我在外头能养活自己了!” 凌倾寒挑眉,随着祝星河的畅想,微微勾起了唇角:“就你一人居住?” 祝星河摇头:“那自然孤独的很呢!若是能遇到个两心相依的,我自然还是要成婚的。可若遇不到,我也不强求。养两只狗再养两只猫,上午做活卖货,下午就坐在院子里头逗猫遛狗的,岂不快哉?” 凌倾寒一向驰骋沙场,即便是如今有了自己的府邸,也从不曾过过祝星河口中这般悠哉的生活。 他从前从未想过,生活还能过成这般。 如今瞧着祝星河,心下也是五味杂陈:“若膝下无人环绕,岂不是要孤老一生?” 那现代不还有许多人,选择丁克家庭吗? 不过祝星河不是丁克,却对这件事有着极其随缘的态度:“若能遇到良人,自然是要有个孩子围绕在周围,那才是人间烟火的热气腾腾呢!可若是没有遇到那个人,其实也无妨。我也想好了,大不了我就去收养那么一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将他们养大,虽不指望着他们能给我养老送终,可总算是这辈子也不负了自己。” 凌倾寒愣了愣,倒是有些意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不过想起祝星河也是无父无母的,他心里反而是明白了几分:“你说的日子,倒是也潇洒自在。可……你不想留在京中吗?” 说到这事儿,祝星河又看向了窗外。 她摇了摇头:“其实我也喜欢京中的繁华。有多少人这辈子都想在京中站稳脚跟,但却没有做到的呢?” 就像是现代的那些北漂之人一般,穷尽一生的追求不能说是对是错,但却不是祝星河所喜欢。 她笑道:“我又不是什么有大本事大志向的人。只求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便就足够了,留在京中……只怕这日子就未必能那么安稳咯!” 说着,她却想到什么一般,忽而转头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可也不知是否错觉,她似是瞧见了一抹失落,在凌倾寒的眼中一闪而逝。 第142章 中秋 这才意识到,她其实不该问凌倾寒这个的。 不过显然,凌倾寒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或者不快。 他只是看向了祝星河,眼中平静,还是那个只有冰冷的寒王殿下:“本王的生活?不是已经这样了吗?” 他虽平静,可祝星河总是从这句话之中,感觉到了无尽的绝望。 想想也是,这么多年,凌倾寒的日子不就是这样吗?不管是在京中还是在战场之上,他都是孤独的吧? 在京中,他是人人喊打的灾星丧门神。在军中,他又是旁人眼中的皇室子弟。从来都是格格不入的,这种感觉,也只有他一人能懂吧? 好似很难得,他们两个人才会聊得这般深入吧? 不过很快,凌倾寒就不再说话了。 他只是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星河也看向了窗外,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的人,都开始变少了起来。 祝星河这才意识到什么一般,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深夜了。 瞧着凌倾寒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祝星河只能轻咳一声,打断他看着窗外的思绪:“那个……王爷,奴婢该回去了。天色已经晚了,只怕再不回去,就不大好了!” 凌倾寒也起身,点了点头:“本王送你。” 他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让祝星河几乎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余地。 好在如今天色已晚,这一路也没有什么旁的人能瞧见他们二人并肩而行。 到了封府的后门,祝星河对凌倾寒福了个礼:“奴婢多谢王爷。” 而那个冰冷又有些暴躁的凌倾寒,仿佛也回来了。 他只对祝星河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可转身要走的那一刹那,他还不忘了对祝星河叮嘱道:“今日本王与你说的话,你别忘了。” 他们说了那么多,他说的是哪句啊? 不管哪句,祝星河都只能点头应“是”。 而凌倾寒似是看出了祝星河的心思,皱眉提醒:“若有朝一日,你要被迫做不想做的事情,可以来找本王,本王帮你。” 原来……是这一句话啊?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的时候,眼中是真心实意地感激:“奴婢记下了!” 凌倾寒点头,而后转身离去,只留给祝星河一个玄色的背影,在这夜色中很快消失不见。 祝星河悄然进了门,瞧着封家已经是一片安静了。 前头的院子的灯都已经熄灭,却只有在路过长秋的院子的时候,祝星河还听到了里头封文戎哈哈大笑的声音。 想必……长秋让封文戎很是满意吧? 祝星河是不知道长秋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是她,她是绝对做不到,和永乐共享一个男人的。 但长秋做到了,也证明永乐的选择没有错:只有长秋做到了,在这偌大的封府之中,才会有人成为永乐更坚实的左膀右臂。 或许也是因为长秋做到了,所以往后的一段日子里,封文戎和永乐公主的关系,倒是眼瞧着就好了起来。 封文戎也不是那不识抬举的,即便是有了晚霞和长秋,但一个月之中,也至少有一半的时间,他会宿在永乐这里。 他们表面上看着相敬如宾,但祝星河却能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如今没有什么事情也就罢了,若一旦有什么事情的话,只怕是要比从前更不好。 眼瞧着天儿冷了下来,这中秋之日也到了。 说来,今年京中的气候也实在是奇怪得很。 到了中秋的日子里,中午的时候秋老虎的日头还有些打头。 但即便是如此,长修和祝星河也早早地就给永乐公主将秋日里要用的厚衣裳和大氅找了出来。 如今封家是驸马了,自然不能和平日里一般在家中过个中秋,而是要入宫,和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团聚中秋的。 正好,这京中这两日,也来了贵客:胡族的使者。 这一次从胡族而来的,是胡族的一位亲王,名叫“多任”。他是多洛公主的叔叔,这一次来不仅仅是为了两国贸易的事情,更是为了来看看多洛公主。 自然了,如今的多洛公主,已经成为了皇上身边的德妃娘娘。比起从前她的单纯和无知,如今的多洛则是显得越发稳重谦和了起来。 这一次胡族的使臣进京,自然还是有凌倾寒来招待的。 平亲王府本想让凌倾寒放手叫他们来,不过在朝堂之上,平亲王能够压住任何人,却唯独只有凌倾寒,是他无论如何都压不住的。 凌倾寒在京中的风头日盛,叫平亲王明里暗里对他的打压也更多。 但凌倾寒这个人从来都是以不变应万变,这一时之间,还真是让平亲王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的。 这一次是中秋宴会,又是多任使臣来的日子,可见又是要凌倾寒再出风头了。 永乐公主也是一早就起身打扮了起来,今儿祝星河给她准备了一身浅紫色的宫装。显得整个人贵气又大方,有德贵和祝星河还有长修和橙一四人伺候永乐和封文戎入宫,这人手也是足足够了的。 封文戎难得是下了早朝就回到院子里了,笑着给永乐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皇上已经擢升他为正五品的礼部典仪,瞧着是越发地器重他了。” 他自信满满,觉得是他们封家的功劳。可不管是用了还是祝星河心里都清楚,这与他娶了永乐,也有很大的关系。 于是封文戎在这院子里陪了永乐一上午,到了午宴之时,也是和永乐一同坐了马车,要入宫。 马车里,他掀开车帘,看向了外头随车而行的祝星河,对永乐笑道:“瞧瞧,你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是有本事的。像是阿星这种能伺候的这般妥当的,都是你调教出来的功劳。” 他的声音不小,叫祝星河也能听见。 不知为何,祝星河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永乐也只是淡淡看了祝星河一眼,反而问封文戎道:“长秋如何?这些日子伺候你,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说到长秋,封文戎也是笑的越发暧昧:“她很不错,是你调教有方!” 第143章 中秋宫宴 祝星河只觉得,她越发讨厌封文戎了。 而永乐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只是笑道:“她是个懂事的。日后若她有什么不对的,你只管告诉我。后院的事情,无需你太多费心,我会处理好的。” 永乐没有明说,封文戎却也明白了永乐的意思,点了点头:“你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稳重许多,交给你,我也放心。” 稳重吗? 可在祝星河看来,只有悲哀罢了。 从前的永乐不管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会直言不讳。如同今日这般的隐晦言语,是从前伺候在永乐身边的祝星河从不曾听到过的。 可这个男人,却将永乐变成了这般模样。 祝星河一路随同他们的轿辇进宫,分明是从宫里头走出去的,可此刻再来到了宫里头,她却觉得而依然是物是人非了。 中秋的宫宴,向来都是最和乐融融的。没有多么地恢弘庞大,但是也是宫中人人都要十分严肃地对待的。 尤其是这一次,凌倾寒还带来了胡族的使臣,自然就要更加好好地对待胡族了。 这两年,因为周边没有了战争的缘故,胡族得到了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不管是要进贡给朝中的马匹粮草,还是一些矿石珠宝,都比前些年要多上不少。 但也因此,让胡族的人更加生出了许多的自信。若不是有凌倾寒镇压,只怕是边关的战事,还是会一触即发。 等永乐和封文戎到了宫宴所在的瑞鹤殿中的时候,平亲王夫妇也已经到了。 还有平亲王的世子,不过这一次卓定升并没有带他的世子妃前来。 祝星河倒是也听说了,这两年,世子妃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人人都说,只怕是世子妃要到了弥留之际了。 虽然世子妃还没有去世,可是这京中已经有一些官员蠢蠢欲动,想要将自己家的女儿塞给卓定升了。 卓家的态度也很暧昧:既不接受也不拒绝。 祝星河只觉得,若她是卓定升的世子妃,看到卓定升这般态度,即便是到了弥留之际,也一定会和卓定升和离! 不过这京中的许多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谁也说不清楚。 在外人瞧着,封文戎和永乐还是格外登对的一对呢! 祝星河低了头,不敢去看卓定升,总是害怕他想起从前说过的话。 而既然是宫宴,不仅仅是凌倾寒要来,寻王也要来。 祝星河知道,今日对寻王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日子。 果然,寻王虽然是姗姗来迟,不过祝星河却瞧着,他今儿和从前是不同的。 从前为了体现出“疯傻”的感觉,他总是穿着不合身的衣裳。要么就是将衣裳弄脏或者弄烂,或者就是穿得颜色也不搭配,是样式也不搭配。 可是今日,是全然不同的。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是平日里王爷们穿得最常见的款式。 可是难得的是,他这一身长袍是崭新的,穿在他的身上,若不是因为他坐着木椅,其实只要站起来,和旁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连祝星河也很少看到他如此,倒是觉得,或许是因为皇上的基因比较好,所以他的孩子们个个都如此出挑? 凌倾寒如此,连寻王殿下好好打扮起来,也是如此! 寻王进门之后,多数人都发觉了他的不一样,连平亲王父子的眼神,也总是在寻王的身上上下打量。 而永乐更是拉了拉祝星河的衣袖:“阿星,你有没有觉得,今儿寻王兄有一些不对劲啊?” 祝星河轻笑着问道:“哪儿不对劲了?” 永乐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才道:“你不觉得,他也太正常了吗?平日里的宫宴就算是身边伺候的人给他打扮好了,他也总是会将自己弄的邋里邋遢的。可他今儿……穿的有些太正常了吧?” 想了想,永乐又继续道:“眼神也不一样了。平日里和寻王兄相处的时候,总觉得他就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可你看他今儿的眼神,如果不知道的,本宫可能都要以为,他的病好了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永乐突然一个激灵,而后一把拉住了祝星河的手腕:“阿星,你说寻王兄的病,不会是真的被你治好了吧?!” 永乐这么就看出来了? 祝星河环视周围,却瞧着除了永乐和平亲王父子之外,倒是没有什么旁的人对这样的寻王生出什么奇怪的眼神。 想想也是,都这么多年了,寻王殿下在宫中就是一个傻子。在别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个不值得被太多关注的人。所以即便是他今日不一样了,也不会有人真的在意那么多。 祝星河还未对永乐说什么,封文戎就走了过来,对坐着的永乐伸出了手来:“母后和凌贵妃娘娘都来了,咱们先去母后跟前儿请安吧?” 于是连永乐也不那么在意寻王了,跟着封文戎就去给皇后请安。再看平亲王父子那边,自然有人和他们打招呼,也打断了他们看向寻王的眼神。 祝星河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凌倾寒那边,瞧着他也是朝着自己看了过来,点了点头,祝星河的心就定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皇上来了之后,这殿中就安静了起来。 皇上也不曾往寻王那边看一眼,就照例如同平日里的宫宴一般,和下头的各位说一些客套话。 今儿是中秋该是家宴,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大臣在下头。即便是胡族的使臣到了,也是以宾客的礼仪规矩相待。 自然了,皇上也带上了如今为宫妃的多洛公主过来。 在酒过三巡之后,该摆到台面上的事情,也要摆上来了。 这一次胡族的使臣过来,就是为了商议明年的上贡之事。 如今胡族的兵马粮草都丰裕,朝中将上贡的要求自然也加多了不少。 但胡族觉得,光是马匹和和田玉就比往年有两倍之多,实在是让他们不能接受。 可这一次,不管是平亲王还是皇上的意思,都是在这一方面不能退让:若是退让,就会让胡族有机可趁了! 第144章 寻王 但胡族也不是好惹的,眼瞧着那使臣便说出了当年使臣被害的事情,场面一度陷入了极其的尴尬之中。 皇上从来都是平庸的,他看了看平亲王,但显然又意识到,自己不能太过依赖平亲王,而后又看向了凌倾寒:“寒王,你作为朝中和胡族来往的桥梁,不如说说看,你有什么良策?” 凌倾寒却是一向都冷冷冰冰的,此刻也是皱眉,并没有回答皇上。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这种时候大臣们都不在,显然皇上就只能靠着各位王爷了。 平亲王毫不留情地上前,对那使臣开了口,言辞之中,是毫不掩饰的高傲:“胡族不过是区区部族罢了,如何能和咱们朝中这般讲条件?若是开了这么一次先例,北漠的其他部族也都学着胡族的样子,日后难不成,要全都给他们免了上贡吗?” 他还别有深意地看了凌倾寒一眼:“何况……咱们如今不是还有寒王殿下在边关坐镇吗?咱们难不成,还需要惧怕区区胡族?” 他如此说话就十分地不客气了,叫凌倾寒都皱了眉头,显然那位胡族的时辰和多洛公主的脸色都不大好。 皇上沉吟一下,摆手示意平亲王先坐下,而后才环视一周:“还有没有人,有其他的看法?” 一时之间,连平亲王和凌倾寒都没有旁的想法,其他的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永乐公主这样的女子,就更不好出言说话了。 这殿中,便静悄悄了下来。 “碌碌——” 忽而,祝星河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从自己的身后响起! 在这安静的殿中,这个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太过明显。 连皇上都朝着祝星河的身后看了过去,而后皱了眉,低声道:“寻王?” 没错,就是寻王! 只瞧着寻王也没有叫旁的宫人帮忙,只是自己扶着自己的木椅的轮子,一点点地从后方往前。 皇上的眼中,生出了几分慌张:“寻王……你做什么?” 一向在宫宴之上,寻王都不会胡闹。但是毕竟在皇上的眼中,寻王就只是一个疯傻如同孩童一般的,见着寻王动了,他自然是要惊讶又紧张一下的。 寻王却是眸色不便,上前的时候,也开了口:“父皇,儿臣有一想法,不知父皇可想听一听?” 别说是皇上和平亲王了,这宫里头的其他人,全部都瞠目结舌地看向了寻王—— 那个疯疯傻傻了多年的寻王殿下,竟然会用这样正经的语气说话,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皇上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寻王,眼神之中好似要确认,他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看到了寻王如此! 但显然,平亲王的反应,是要比皇上快多了。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就代表着,他已经察觉到了寻王的心思,知道寻王从前的痴傻都是装出来的。 可还未等寻王说什么,他便“先发制人”地上前,一把拉住了寻王的木椅。 他还是如同哄小孩子一般,俯下身,对寻王道:“寻王殿下,这里不是你能随便玩耍的地方。还是不要出来惹事了,等一会儿宫宴结束,王叔给你好吃的糖果糕点好不好?” 平亲王的态度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不管寻王此时此刻如何,他都要钉死了寻王就是个“痴傻”之人这件事! 但寻王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这些被平亲王欺压了多年的人,在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掏出平亲王魔爪的出口,又怎会放弃?! 凌倾寒上前,也死死地抓住了寻王的木椅,手上的力气,仿佛就是要和平亲王在暗中较劲一般:“王叔,何不让寻王兄将话说完呢?” 平亲王在凌倾寒的力气之下,已经感觉到了吃力。 但是他仍然没有放手,只冷冰冰地盯着凌倾寒:“他就是个痴傻之人,他所说的话,如何能当真?倒不如不要让他说了,让他回去做他的安稳王爷,难道不好吗?” 这宫中之人,谁人不知平亲王的野心? 除了那使臣之外,只怕连皇上都看明白了此刻凌倾寒和平亲王的较量,绝不只是让不让寻王说话那么简单的! 凌倾寒再一次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怎么,王叔在害怕什么?寻王兄总不能,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吧?” 他甚至抬眸,看向了上座的皇上:“父皇,总该给寻王兄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这事儿就算是甩到了皇上的手里,显然让皇上也有些为难。 他不能确定如今的寻王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假如他猜错了,寻王并没有恢复智慧的话,若是让寻王说话,只怕这一局,他就对平亲王输的彻底了! 然而等他再看向了了殿中,就瞧着平亲王虽然也武功高强,但是到底已经年老了。在凌倾寒的力量之下,平亲王的额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于是皇上闭了闭眼,再不犹豫:“让寻王说罢!朕也想听听看,寻王殿下,能说出什么好主意来!” “皇上!” 只这一句,就足以让平亲王愤然地看向了上座的皇上:“寻王和寒王殿下少不更事,难不成皇上就由着他们的性子乱来吗?如今使臣还在这里,皇上可要三思而后行!” 他的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但这或许也是第一次,皇上肯愿意相信凌倾寒和寻王,而坚持自己的想法:“就让年轻人说说吧!平亲王世子不也很年轻吗?但是平亲王却极其看重他,朕的这两个孩子啊,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让他们说两句话,只怕是也无妨吧?” “对对对,就让寻王殿下说罢!” “就算说错了,其实也没什么不是吗?” …… 这宫中之人,也都见风使舵,开始替寻王说话了。 至此,平亲王知道,至少是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大势已去了。 于是他闭了闭眼,到底还是率先放开了手,而后冷哼一声:“本王倒是想瞧瞧,寻王能说出什么金玉良言!” 第145章 贸易往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寻王的身上,连祝星河都跟着一起紧张了起来。 可寻王殿下,却是不急不缓。 他的木椅本就走的慢,此刻他也不要旁人推,只是自己不断地用力。 慢慢地,就将自己推到了那胡族使臣的面前。 他自信一笑,除了容貌,浑身上下的气势,与从前的那个痴傻的寻王,判若两人! 他盯着那胡族使臣,只一句话,淡淡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可以同意减少你们的上贡。但是你们也必须要答应,从你们的王都开辟一条贸易的线路来,和我们东元朝进行贸易!” 一点儿贡品,换一条贸易的线路,这个交易对东元朝来说,是只赚不亏的! 即便是祝星河心里知道,这是当日寻王和凌倾寒二人商议好了的结果。可此时此刻看到寻王如此,祝星河的心里还是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若寻王早就能在这朝中崭露头角,只怕平亲王也早就不会如今日这般隐忍了吧? 此话一出,叫周围的所有人都议论了起来。 “若是能和胡族贸易,也是加深了咱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啊!” “可不是吗?从前的商队都是些小商队,去胡族的路上还总是会遇到悍匪。但若现在两国彻底承认了这条贸易路线的话,那就是有官方的保障的!” “对对对,如今战争结束了,两国若是再能开展贸易往来,对两国的百姓们来说,也是多了一条活路啊!” …… 虽祝星河只是个宫女,可她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贸易对于两国的重要性。 寻王说完这话,就抬眸看向了上座的皇上。 皇上似乎还从寻王已经成为了一个正常人的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他只定定地瞧着寻王,在一旁的太监和皇后的提醒之下,才点了点头:“寻王说,若是能开展新的贸易路线,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哼——” 可平亲王却丝毫都不吝啬,在这个时候开始泼冷水:“怎么,难不成这贸易路线是寻王殿下说想开就能开的吗?若世上的事情当真都是如此简单的话,还要咱们这些人日日在这里瞎出主意做什么?” 他看向了那胡族的使臣,此刻根本就没有顾忌什么东元朝的颜面,只是道:“开辟从王都到东元的路线,可就相当于你们将王都腹地都给东元人展露无疑了。难道,你们的王上也愿意?” “咳咳——” 这话说的太过明白,叫皇上都有些忍不住轻咳一声:“平亲王,朕觉得你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周围的人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平亲王,不知他为何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平亲王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如此说是不对的,也是低了头,轻声道:“本王也只是要将所有的可能都想到。觉得寻王殿下提出来的这个法子,实在是有些不太可行罢了。” “哈哈哈——” 看到他们这来来往往的,那胡族的使臣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的时候,平亲王也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似乎已经笃定了,这位使臣的想法和自己一样。 果然,这使臣看向了寻王,眸色不明:“寻王殿下如何能保证,我们胡族将王都打开,迎来的是贸易的商队,而不是一支直直插进了我们胡族王都心脏的长剑呢?” 其实有这样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吧? 但寻王即便是在面对一国使臣的时候,眸色之中,也仍然是淡然:“若我们真想对胡族如何,便不会将寒王殿下从边关上调回京都了。” 这话说的倒是,只要有凌倾寒在边关,对胡族就是一种威慑。而如今凌倾寒回来了,胡族也尚且还能有一丝的喘息之地。 不仅如此,寻王甚至还看向了已经成为了宫妃的多洛公主:“再有就是,我们东元人是讲情义的。多洛公主如今已经身怀有孕,便是我东元朝中最该敬重的人。胡族是多洛公主的娘家,这就意味着,胡族是我们东元朝的姻亲。对姻亲派兵,从来都不符合我们东元从古至今的礼仪规矩。如今既然还有更好的一条路,我们又为何非要走那会让两国关系破裂的最坏的路呢?” 不错。 祝星河从前一直以为,一定是有大才之人,才能利用自己的一张巧嘴化干戈为玉帛。 如今当真是瞧见了寻王如此巧言善辩,方才知道从前看到的那些所言不虚。 “哈哈哈,好!” 果然,那使臣听到了寻王说到此处,也已经面露爽朗之色,忽而再度大笑了起来:“这东元王朝之中,果然是人才辈出啊!不错,你说的不错!寒王殿下早就来到过我们胡族的王都,却没有对我们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我相信寒王殿下,自然也相信这位相信寒王殿下的寻王殿下了!” 他二话不说,便以胡族的礼仪起身,而后对上座的皇上行了个礼:“我们胡族,可以接受这位寻王殿下的建议。开通王都到东元朝的一条贸易的路线,但是我们胡族只愿意将这件事交给寻王殿下来做,还请东元皇上能够准予!” 其实都到了这一步了,若是平亲王还看不出这事儿里头的猫腻,那么他就不算是能和圣上叫板这么久的平亲王了! 祝星河看向了平亲王的时候,就瞧着他的眸色都已经冰冷了下来。 没错,其实这位胡族使臣,其实一开始要的就是这个! 而凌倾寒和胡族关系匪浅,和这位使臣也是早些年就认识的交情。 他和寻王殿下,不过是利用了这位使臣和这个契机,想要将一直都在宫闱之中被"隐藏起来"的寻王,从这件事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 不管上头的皇上到底有没有看出来这件事是凌倾寒和寻王殿下有意而为之,对皇上来说,这个结果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终究还是得惊喜而又欣赏地看向了寻王:“好,就依使臣所言,将这件事交给寻王来处理!” 第146章 寻亲王 于是尘埃落定。 可不管是寒王还是寻王,他们二人都仿佛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丝毫的改变一般,只是波澜不惊地看着前方。 反而是一向都高高在上的平亲王,此刻却是变了脸色,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只怕便是在这种宫宴之中,也难以让他更高兴了吧? 或许一直到了此刻,上座的皇上心里头才能够确定:寻王果然是如同所有人想的那样,已经不是个他们心目之中从前那般的傻子了! 所以虽然瞧着寻王一言不发地回到了他该在的位置上,皇上却是勾了勾嘴角,对寻王挥了挥手:“寻王,来,坐到寒王的身边!咱们父子二人,也许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如今皇上的下首便是平亲王,而平亲王的下首就是寒王了。 皇上将寻王放在了寒王的身边,他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已经开始重视寻王了。 风向转变的如此之快,让这殿中的许多人都不曾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就有太监宫女们将寻王围绕了起来。这里毕竟还有旁人,皇上似是想和寻王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总是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这宫宴快要结束的时候,胡族的使者即便是酒量不错,却也有些坚持不住了。 凌倾寒叫身旁的小侍卫双溪将胡族的使者送回客栈,自然有他的人保护,也不怕平亲王的人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平亲王今儿也喝了许多,此刻有些醉意朦胧了。 使者一走,那些知趣儿的人也都要跟着离开。 封文戎也起身,对永乐道:“永乐,咱们也回府吧?” 作为封家,封文戎自然是想走。 可永乐是皇上最疼爱的嫡出长公主,此刻却是要坚持留在这里:“不,我还有话,想问问寻王哥哥。” 周围的人都四散了一些,永乐却是再也忍不住,回头看向了祝星河:“阿星,本宫怎么觉得,你对今儿要发生的事情,是心知肚明呢?” 感觉到封文戎的目光倏然看向了自己,祝星河也有些不好意思:“殿下……这是哪里的话?” 永乐却笑着摆了摆手:“本宫可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惊讶,惊讶寻王哥哥突然就这么好了。阿星,他是你治好的吗?还是说……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说着,永乐又摇头,好似对自己的这种想法都觉得可笑:“不,这怎么可能呢?寻王哥哥怎么可能装那么久的痴傻呢?一定是阿星将他的病治好了,对不对?” 若是没有旁人,祝星河大约会对永乐说实话。 不过此刻周围都是人,祝星河也只能微微一笑,若有似无道:“其实只要寻王殿下能好,公主殿下就会高兴,不是吗?” “是!” 永乐在面对家人的时候,总是纯真的:“只要寻王哥哥能好,我就高兴!” 而此刻,祝星河也瞧着,前头的平亲王突然站起身来,身体晃悠了一下。 他今儿大约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喝了很多的酒,此刻已经有些醉了。 他阴沉着脸,走向了坐在木椅上的寻王:“呵呵——寻王,你当真是好样的啊!这些年,将这件事瞒的死死的!连你王叔我都骗了去了,还以为,你真是个已经疯傻了的呢!” 这话说的就十分不客气了,寒王凌倾寒也已经站起身,挡在了寻王的面前。 可寻王抬眸看向了平亲王的时候,目光之中并没有半分退缩:“王叔这里哪里的话?若不是王叔这些年对我尽心尽力,找遍了天下名医,我又怎会走到今日的这一步呢?如此,还是要多谢王叔,这些年对我的关照呢!” 傻子都能听出来,寻王殿下这是在说反话呢! “哈哈哈——” 平亲王怒极反笑,转而回头就看向了坐在上头仍然在喝酒的皇上:“皇上啊皇上,您可想到了,咱们会有这样的一天?咱们都以为,寻王已经得了病了。本王还记得,当初知道寻王得病的那一日,皇上您哭得和个孩子一样,花费了好些年的功夫,才能接受这个现实。那时候的您,可知道您是被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给欺骗了啊?” 显然,他这是想要挑拨皇上和寻王之间的关系。 可皇上在微微醉之间,却只是笑着看向了寻王:“好,好啊!朕的儿子,都是好样的!统统都是好样的!” 祝星河一时之间并不能确定,皇上这话到底是真的在夸赞,还是在反讽。 但只瞧着皇上踏着踉跄的脚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走到了寻王的身边,盯着寻王的木椅,便开了口:“寻儿,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在瞒着父皇的?” 寻儿? 这个称呼,倒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称呼,仿佛也在代表着,皇上已经原谅了寻王对他这么多年的欺瞒。 寻王垂眸,轻轻一笑:“父皇,没有了。” 这高深莫测的表情,饶是和寻王这些年都有交集的祝星河,也是十分地看不透。 而皇上却是抬手,重重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寻王的肩膀上:“寻王,你做的好,你做的很好啊!” 可寻王再抬眸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半分从前的怯懦,剩下的只是坚定:“父皇,太子哥哥死后,儿臣就一直在想,难道咱们父子之间,就只能剩下那些凌乱破败的过往了吗?难道没有了太子哥哥,这朝堂就不成了吗?父皇,若能保住太子哥哥,儿臣其实愿意一辈子都在父皇跟前装疯卖傻的!” 祝星河听出来了,这是寻王在怪罪皇上没有保住太子。 再看凌倾寒,他也是冰冷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感。太子品德高尚,想来他们对皇上的心中都有怨怪吧? 可皇上看着寻王如此,却只是笑着,如同一个慈父:“好,好啊!你们回来了就好,你们都能陪在朕的身边就好!你们让朕刮目相看,也让朕知道,朕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笑着转身,分明是醉了,可说话却清楚无比:“即日起,封寻王为寻亲王,赐王府封地,黄金万两!” 第147章 旧人新府 分明是笑着说这话的,可不知为何,祝星河就是感觉到,皇上似乎并不是真的高兴。 他在怨怪什么呢?怪寻王瞒了他这么多年吗?那也只是因为他当年无能,没有办法在平亲王的跟前保住寻王不是吗? 至少这一刻,祝星河是站在寻王这一边的。 而寻王不过在一日之间,就成为了“寻亲王”。就从这名分上而言,他就已经能和平亲王平起平坐了,这自然叫平亲王的脸色倏然一下就变得难看了起来:“皇上,这如何使得?难道不是该找个太医,先给寻王看看再做决断吗?这亲王之位,是否封的太过仓促了?” 他此话一出,众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可上头的皇上,却也是摆了摆手:“朕的儿子,是失而复得,有何不可?他从前就是朕最疼爱的儿子,病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大好了,难不成,朕连个亲王之位,都不能给他了吗?!” 看着平亲王并不好看的眸色,皇上也终于端起了自己作为皇帝的几分威严:“朕已经失去了太子,又将寒王放在了那苦寒之地那么多年。上天对朕已经够残忍的了,难不成,如今寻亲王好转,朕还不能赏赐他一个亲王之位了吗?!” 他的眼神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其实哪怕是到了此时此刻,祝星河也能看得出,皇上对寻亲王,并非没有感情。 他只是懦弱,而并不是不慈爱。 也是这些话,叫平亲王总不好再说什么。 他低头,看向了寻亲王坐在木椅上头的双腿:“罢了罢了,这虽然不合规矩。不过寻亲王病了多年,这腿如今又是这个样子,本丸哽咽觉得,总该让寻亲王的心里好受一些。来,本王敬寻亲王一杯酒,咱们叔侄日后在朝堂之上,可要加倍为你父皇分忧解难啊!” 叔侄? 他也配? 不过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寻亲王自然也没有什么退缩之路了。 瞧着他如此,永乐公主倒是比谁都开心地拉着祝星河的手:“阿星,这真是让本宫太意外了!一夜之间,好像什么事情都变了!阿星,明日咱们一起去寻王——哦不对,是寻亲王哥哥的府邸,瞧瞧那新的府邸,到底是什么模样吧?” 她如此兴奋,祝星河自然不好泼冷水,点头答应了就是了。 只是看向了一旁一言不发仍然如同冰山一般的凌倾寒的时候,祝星河的心里就为他而觉得不值得:他在管边那么多年,立下汗马功劳,竟是连一个刚刚从病重痊愈的寻王殿下都不如,到如今还没有一个亲王之位。 但不知为何,祝星河总觉得,或许在凌倾寒的心里,他也不在乎这些。 这么想着,也该到了要走的时候了。 看样子皇上还和凌倾寒和寻亲王有话要说,封文戎自然是知趣儿地带着永乐离开了。 这一整个晚上,永乐都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之中。 封文戎却是皱了眉,只说了一句:“只怕这京中的风云,是要再度起来了!” 是啊,寻亲王不必再那么憋屈,自然是好事。可如今瞧着,只怕日后他们的明争暗斗会越发多了起来。到底会是个什么结局,谁有知道呢? 而在这风云之中,所有认,都被卷进其中,无一例外。 祝星河只怕,日后她不能安然脱身。 第二日一早,倒是不必旁人叫她,永乐就自个儿起身了。 朝着要去寻亲王的新府之中,倒是惹的封文戎都为她这般急躁的样子,有些发笑地问祝星河:“她从前在宫中,总是这般吗?” 都说封文戎喜欢温柔优雅的女子,可祝星河如今瞧着,他对永乐这个模样似乎也不讨厌,而且还越发多了几分好奇,便对封文戎道:“公主殿下本性纯真,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什么了。” 然而只这一句话,就让封文戎的表情变了几分:“那为何她,要在我的跟前做出这般体贴听话的模样?” 嘿,这男人问的可不是一句废话了吗? 祝星河却不好多说,只中规中矩道:“自然是因为如今殿下已经嫁做人妇,再不能同从前那般任性了。” 封文戎点头,才对祝星河道:“许多事情,她只怕是想不到。你们今日过去,记得带上礼物。择日,我也会亲自拜访寻亲王殿下,才显得郑重一些。” 封文戎似乎开始倚重自己,祝星河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 不过她还是去库房里头,挑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十分精致的一对碧玉龙凤的摆件,如今既然是寻亲王的新府刚成,自然少些这样的东西。而且祝星河一直觉得,这一对摆件从颜色到气势都太过刚硬,不适合永乐公主。此时送给寻亲王,倒是恰如其分。 第二样,是永乐公主亲口说要带的。便是一匹上好的蚕丝软被。别看这就是一床被子,但这世上也未必再有更好的了。是前些年进贡的上号的蚕丝制成的,冬暖夏凉,而且盖着感觉十分轻盈。永乐平日里都舍不得用的,此刻却送给了寻亲王,瞧着她心里是真心为寻亲王而高兴的。 他们到了这寻亲王的府门前的时候,倒是瞧着前来送礼的人已经络绎不绝了。 想想可不是这个道理吗?这京中人人都是见风使舵,从前寻亲王缠绵病榻,人人都是背后笑话他是个傻子。 如今他一朝成了亲王,却是人人都夸他有城府。 寻亲王倒是没有闭门谢客,反而是开门迎客,不管是敌是友,他都放进门来。 不过他倒是不会亲自接见这些人,只是在后院里头推说身体不适,叫凌倾寒进了门,旁人都交给下头的管事的们去打理了。 这头一日成立了新府,府中自然是乱七八糟。从前他在宫里头的时候,身旁伺候的就两个太监,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个。 随着永乐进府,祝星河才听说,那另外一个太监从前对寻亲王并不好。所以在这新府刚建立的时候,寻亲王就寻了个由头,将他关进了地牢之中,如今且不知该如何折磨呢! 第148章 来本王府邸 既然是永乐公主来了,旁人自然也是不会拦着的。 即刻放了他们进门,永乐瞧着这府邸虽然很大,但却十分不满意地摇头:“这地方是好,也大。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前些年查封的那家侯爵的府邸,如今便是给了寻亲王兄了吧?可这地方实在是荒废太久了,这么一路走来,也是瞧着没有几个得力的人手。实在是叫人感觉,太乱七八糟了吧?” 祝星河也觉得是如此,心里头也是奇怪得很:即便是寻亲王身边的人手再少,可这不是还有宁妃娘娘吗?难不成宁妃娘娘,也没有帮着寻亲王找到更多得力的人手吗? 但这不是祝星河该关心的事情,她只顾着和永乐公主往里走就是了。 祝星河来到这朝代这么久,对园林景致大多也有些见解了。 这地方虽然已经因为年久而没有人住,显得格外荒凉。不过从园林景致的大方向来看,倒是不错的。看得出,住在这里的人,曾经是十分奢靡的。 便是如今他们脚下的路,都是用玉石板铺就的。如今寻亲王若真想不被旁人指摘,估计得舍掉这里原有的陈设,将这里打造的更加优雅才行。 此刻凌倾寒和寻亲王,正在后院之中。旁的地方就不说了,这院子里倒是有一处水榭长廊给打扫了出来。上头有座亭子,名曰“自省亭”,里头倒是别致又风雅。寻亲王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人都当他是个傻子的傻子王爷了,此刻他身穿浅蓝色的长衫,即便是端坐在木椅之上,叫人瞧着,也觉得他有天人之姿。 与凌倾寒的冰冷不同,在蜕变了之后,寻亲王反而显得越发温和了几分。 瞧着永乐和祝星河过来,他便对永乐笑道:“永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今儿没有睡懒觉?” 看来从前在宫中,永乐爱睡懒觉这件事,是人尽皆知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叫永乐都红了脸,惊叹道:“呀,如今寻亲王兄都是会同我说笑的了?这可真好,也无需我哄着王兄,该换成是王兄哄着我了吧?” 从前那段疯傻的生涯对于寻亲王而言,应当是谁都不能触碰的逆鳞才对。 或许此时此刻,只有永乐在他的面前说这些话,才叫他的心里不会难受,反而笑道:“是啊,日后就换王兄来守着永乐了。你和封家的那个,最近可好?” 永乐红了红脸,示意祝星河将带来的礼物拿出来,还嗔怪地瞪了一眼寻亲王:“这次是来贺喜王兄的,怎地反而说起了我的事情?王兄不必担心我,有德贵和阿星在我的身边,我总不至于叫那封家欺负了就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祝星河对永乐来说,已经变成了这般重要的人呢? 祝星河也是低头而笑。 却感觉到寻亲王的目光,正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还未等祝星河抬眸一探究竟,就听寻亲王对永乐道:“说到这,正是有一件事,想叫你帮忙呢!” “呀!” 听闻此言,永乐也是惊喜:“如今还有我能帮到寻亲王兄的地方?王兄尽管说就是了,只要是我能帮到的,我必不推辞!” 她是有意在逗着寻亲王呢,祝星河知道,寻亲王自然也知道。 于是他只是笑着指了指祝星河:“你也瞧见了,本王这府邸,如今是乱糟糟的一团。父皇送来了人,母后和母妃也都送来了人,但还是吵闹不休,这一上午又只顾着接待客人了,还什么都没做,这地方……只怕是也住不得人!” 永乐眨了眨眼,有些明白了寻亲王的意思:“王兄是说,想让阿星过来,帮着王兄住持一番?” 寻亲王点头而笑:“没错,永乐说的是。我这里少个能管事的人,我想着叫祝星河和你身边的德贵过来,帮我张罗张罗。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他们就是。” 不要,坚决不要! 这是祝星河心里头第一个生出的想法:虽然寻王看起来很好相处,可这些年和他打交道下来,祝星河比谁都知道,他可是个最难捉摸的了!甚至在祝星河看来,和寻亲王相处,到还不如和凌倾寒相处来的那样自在。 而永乐也是皱了眉头:“那可不成!寻王兄别看阿星和德贵就是宫中带过来的,可他们却是我的心头至宝呢!若他们不在我身边,只怕我在封家就过不下去了!若寻亲王兄实在是找不到旁人,我倒是可以给王兄举荐几个,王兄看可好?” 永乐这么说,祝星河就差给她竖大拇指了!没错,她就是不想来寻亲王这! 然而寻亲王也是笑着摆手:“永乐误会了。本王自然不会抢夺你手里的人,也并是要他们来伺候的。只是本王这里如今有些乱,想借他们来用几日。等这里一切都进入正轨了,本王也选到了合适的人在身边伺候,自然就将他们还给永乐。自然了,这些日子他们只需要过来帮个忙就是了,也无需住在这里。若他们愿意,还是能回封家随时伺候你,你看如何?” 完了完了,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只怕永乐拒绝不得! 祝星河没等永乐说话,便上前一步,抱歉给寻亲王行礼:“奴婢多谢殿下厚爱。可此处都是皇上和皇后还有宁妃娘娘赏赐给王爷的人,只怕奴婢们过来了,也实在是有些越俎代庖。他们或许只是一时没有磨合,只要亲王殿下再耐心等上一些时日,他们一定会将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祝星河此话一出,永乐也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想:“是啊,阿星说的是。阿星如今连宫中的宫女都不算了,只怕是压不住这些人呢!” 可寻亲王显然也并不打算放弃,反而越发执着道:“无妨的,尽管让他们来就是了。有本王在这里,他们自然是压得住所有人的。” 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若是永乐再拒绝,只怕是要伤了和气了。 于是在祝星河心里头的无尽叹息之下,永乐到底还是点头答允了寻亲王。 第149章 未来的寻亲王妃 他们兄妹两个说话,自然是无所顾忌。 瞧着永乐就凑上前去,对寻亲王眨了眨眼:“王兄,父皇可有说过,要给你指婚的事情?” “咳咳——” 正喝着茶的寻亲王听闻此言,便咳嗽出声:“你这丫头,如今是嫁了人了,越发没羞没臊了不成?”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祝星河就看向了一旁一言不发只知品茶的凌倾寒。 说起来,凌倾寒自从回京以来,皇上也提了多次他的婚事了。他早就过了婚配的年纪,可人人都惧怕他那灾星的身份,这朝中配得上他的身份的人家,竟是没有一个愿意将家中女儿或者妹子嫁给他。再加上有平亲王在一旁总说风凉话,凌倾寒的婚事,自然而然地也就这么愈发搁置下来了。 而寻亲王卓安寻的年纪,要比凌倾寒还要大一些。他们是兄弟二人,皇上如今瞧着他是“痊愈”了,对他的婚事自然越发放在心上。 此刻永乐提起这件事,也不算是不合时宜。 于是永乐越发有些八卦地看着卓安寻:“父皇肯定提了!如今人人都瞧得出,王兄是父皇的希望。王兄今年也二十有四了吧?父皇肯定会让王兄娶妻的!” 似乎也想到了凌倾寒,卓安寻只是看了一眼凌倾寒,才道:“昨儿父皇的确是提起了这件事。” 永乐眨了眨眼:“是谁家的女儿啊?王兄给我说说,如今我在宫外,见人也容易,说不定啊,还能帮王兄先瞧瞧未来的王嫂呢!” 被永乐缠的没法子,卓安寻才笑道:“父皇看了三家,让我自个儿选。一个是兵部尚书嫡长女邱家,二是大学士嫡次女何家,三是河南巡抚齐家的嫡幺女。” 永乐点头,倒是认真分析了起来:“父皇给王兄选的这几家,自然都是好的。那邱家和何家的如今在京中,倒是好相看。河南巡抚齐家的,到不在京中,也不知人品如何。王兄自个儿的心里头,可有决断?” 卓安寻对永乐并没有什么防备,也不会有防备。 所以倒是坦然:“择两日,是要与母妃商议的。不过昨儿父皇去了母妃那一趟,倒是也听母妃说了两句。和你一般意思,就在京中的邱家和何家选一位就是了。择日叫邱家和何家带着女儿入宫见母后和母妃,这事儿啊,便不劳烦你操心就是了!” 永乐点头,而后笑道:“说的是,母后和宁妃娘娘的眼光,自然不会有错!” 说罢,却听得凌倾寒在旁冷冰冰道:“父皇疼惜皇兄,不仅是正妃的人选要择日选定,连两位侧妃都已经选好了。” 这么快? 祝星河倒是有些意外,却觉得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卓安寻的年纪放在这,皇上的心里头肯定也着急。 据凌倾寒所言,这两位侧妃也是大有来头。一位是太子太傅家里头的庶长女,听闻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位是皇商傅家的嫡三妹,手中的钱财不说富可敌国,却绝对也是旁人不可比拟的。 这不管是从政治上还是经济上,眼瞧着皇上是有意扶持卓安寻了。 看来,即便是卓安寻的双腿都已经断了,皇上也还是将这个“宝”压在了卓安寻的身上。 这又让祝星河不由地看向了凌倾寒:他做了那么多,难道皇上就因为一句“灾星”的命格,而对他有所芥蒂吗? 之后他们聊得什么,祝星河都没有太听进去。 一直到永乐午饭之后,永乐才依依不舍地要回到封家去。 不过在刚回到封家,宫里头就来了消息,说是蒋姑姑要见祝星河,要祝星河往宣武门下去见蒋姑姑。 来人还带来了蒋姑姑的笔迹,倒的确不是作假。 祝星河也怕蒋姑姑有什么事儿,今儿虽然是自己当值,却还是和永乐请了假。 好在永乐知道祝星河和蒋姑姑之间的关系,自然也是放了祝星河去,还嘱咐了祝星河,若蒋姑姑真遇到了什么难处是祝星河解决不了的,直接来找永乐公主就是。 这宣武门,是皇城之中最小的一道门,平日里便是供宫里头的宫人们走动的。 按理来说,蒋姑姑是内宫的宫女,自是不该随意走动。不过祝星河到了宣武门下头,果然就瞧见了蒋姑姑正是朝着她这里翘首以盼呢! 如今这正下午的时候,宣武门并没有许多人。 蒋姑姑瞧见了祝星河,便拉了祝星河在城楼下头:“阿星,你当真来了?” 上下打量着蒋姑姑,祝星河瞧着她气色还好,也是舒了一口气:“姑姑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急事找我?” 蒋姑姑这才叹了一口气:“有两件事,要你知道的!” 祝星河疑惑地看着蒋姑姑,却听得蒋姑姑道:“咱们浣衣局出去的一个奴婢叫小芳的,你可还记得?” 祝星河点头,蒋姑姑则是继续:“她如今是在永斐公主跟前儿伺候的。你也听闻了吧?皇上准备将永斐公主送去蓬莱和亲呢!” 这事儿这些日子略有耳闻,不过却是听说,皇上还没定下来心思。永乐公主刚刚出嫁,皇上又一向不喜永斐公主,所以人人都说,皇上应当不会将永斐公主这么轻松地就嫁出去。而且蓬莱这两年国力日渐强盛了起来,若是叫永斐公主去和亲,岂不是也是助长了蝶贵嫔一脉的势力,也就变相地相当于助长了平亲王和蓬莱联络的势力? 可蒋姑姑所言,却是笃定:“如今这宫里头再没有适龄的公主了,不是永斐公主又能是谁?咱们和蓬莱的关系越发紧张了,皇上不想打仗,不就只能出和亲只策了?” 说来也是,蓬莱和这东元的边境向来安宁,可这两年却有隐隐紧张的趋势。 如今那边境上的将士尚且还是皇上的心腹,可若一旦打起来了,皇上还得从凌倾寒和平亲王之中选一个去边关。 皇上不想选择平亲王,自然是因为不想给他更多的军中势力。 可皇上……如今对凌倾寒,难不成也有忌惮? 第150章 清修 此刻不是想凌倾寒的时候。 祝星河略微点头,更是不解:“既是皇上的决定,遵从就是了。姑姑今儿特意将我喊来,是为何啊?这事儿难不成于我还有什么关系?” 永斐公主要和亲,总不能如同狗血情节一般,叫她来替嫁吧?再说了,就按照她的情况来看,即便是替嫁什么的,也轮不到她吧? 蒋姑姑轻叹一口气:“小芳伺候在永斐公主那儿,可听永斐公主说起了。说永乐公主身边的宫女,唯有你是最得力的。自永乐公主出嫁,你也帮她做了不少的事情。所以她若真要和亲,必定和蝶贵嫔一起,便是求到皇上那儿去,也要将你求到她的身边,同她一起去蓬莱呢!” 什么?! 祝星河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我这业务做得好,还要遭此灾祸?!” 祝星河是脱口而出,蒋姑姑却是没听懂:“业务?是什么?” 祝星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知道是自己失了理智:“我的意思是……我这平日里事情做得好,本本分分地伺候主子,也要遭这么一劫?” 蒋姑姑伸手,拍了拍祝星河的肩膀:“阿星,有时候许多事,不是你我这等人注意一下就可以的。若你真要去了蓬莱,只怕那里的情况还不知如何。蓬莱地远,又是小国。而且我听闻,蓬莱君王为人暴烈,便是将身边伺候的人打死,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你如何能去蓬莱呢?” 是啊,她如何能去呢? 可很快,蒋姑姑的眼中就生出了一丝希望,而后死死地抓住了祝星河的手臂:“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或许能解了你眼前的困境!” 这事儿,祝星河自然洗耳恭听。 就听得蒋姑姑道:“前儿国师殿里头的晋凝师傅来找过我了。便是要与我说你的事情,知道你一向在宫中将我当做最亲近的长辈,这才来我跟前儿说了。” 她看着祝星河,眼中闪烁着光芒:“晋凝大师说,若你愿意的话,他可以在皇上跟前儿说,要你与他一同清修。这样一来,你就可免去了去蓬莱之苦,也不必伺候在阴晴不定的永斐公主的跟前儿了。虽说日后可能一辈子是要困死在宫中了,但我瞧着,那晋凝大师为人谦和,又是宫中人人口中的仙人下凡,必定会待你不薄的!” 等等,晋凝?! 说起来,她和晋凝的关系这些年是不错,但清修…… 祝星河皱了眉头:“清修……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她神情之中有些暧昧,蒋姑姑自然也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了。你如今已经及笄了,这事儿本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晋凝大师为国中修道之人,他们虽不能娶妻,但可以找命数想和之人清修。这清修的意思,便是和娶妻差不多了。若有了晋凝大师的维护,你自然就不必去那蓬莱受苦了,何乐而不为呢?” 不会吧?一向觉得晋凝是个不近凡尘之人,他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生出了这样的心思,祝星河都有些想不明白! 看着祝星河并不高兴,蒋姑姑也是伸出手,摇了摇祝星河的身体:“阿星,怎么了?你……不是和晋凝大师关系一向都不错吗?这宫里头的宫女,可人人都想这等好事落在自己的身上呢,你怎么反而瞧着不高兴了?” 祝星河不知该如何去说自己现在的感觉,只是略微皱了眉,看着蒋姑姑:“姑姑,我一向只当晋凝是个朋友。何况他师傅对他那般严苛,如何能让他找人清修?他这么一来是帮了我了,可说不定,也是害了他自己呢?” 其实祝星河知道,这么说起来,自己好像是个渣女。 可想想这些年,她一直都觉得,她和晋凝就是朋友。虽说心理年龄早已成熟,可这身体如今也不过才十六岁罢了。 晋凝突然提出这样的事情,要她如何能接受? 看到祝星河这般,蒋姑姑却是叹了一口气:“阿星,你会这么说,姑姑一点儿也不意外。你总是和旁人想法不同的,姑姑也知道,你想出宫,想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紧紧地抓着祝星河的手臂,算是苦口婆心:“可姑姑还是要说一句,在这世上,人人都是身不由己的。难道,你就想去蓬莱吗?与其都是被束缚,倒不如选择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在这宫里头,好歹还有人护着你啊!” 她是认真地看着祝星河:“何况……姑姑觉得,晋凝会对你好的。别看他平日里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谪仙模样,可他在姑姑跟前儿提起你的时候,眼睛里都好似在发光一般!阿星,你们既然是有这个缘分的,又何必非要去抗拒呢?” 缘分? 可……她对晋凝真的没有爱情的感觉啊! 祝星河低了头,即便是蒋姑姑说到这里,她也始终没有答允:“姑姑,这太突然了。我只怕……不能接受。一定还有旁的法子的,何况永乐公主和永斐公主一向都不和。若永斐公主想从永乐公主的身边将我要过去,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烦请姑姑回去告诉晋凝大师,我暂时只怕不能接受这件事。” 这个回答,在蒋姑姑的意料之中。 到底,她还是放开了一支抓着祝星河的手:“哎,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个犟脾气呢?罢了罢了,我原以为是促成了一桩好事,如今反而叫你心头烦扰。便是永斐公主真的要和亲去蓬莱,也总归还有一段日子。我先不回晋凝大师,你也好生想想。丫头啊,这样的好事,可未必会再有第二次了!” 蒋姑姑心直口快,也不和祝星河过多废话,便转身要走:“行了,你回去吧。我也回去,咱们都好生想想。这是大事儿,你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知道了吗?” 祝星河点头:“姑姑回去吧。” 心里头,却是笃定了:她是不愿与晋凝清修的。 不知为何,这些年和晋凝相处下来,她总觉得晋凝身上的秘密太多。 第151章 赐婚? 蒋姑姑离开之后,祝星河还是在这城墙下头站了许久。 也不知怎地,她的心里就难受了起来。 这些年,她也算是兢兢业业。虽不算谨言慎行,可总归没有对不起什么人。 怎地到了如今,反而想要个自由,就成了这样的难事呢? 卓永斐这几年越发地刁钻了起来,处处都要和永乐作对。她竟是将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也难怪永乐不喜欢她了。 这么想着,祝星河低头丧眼地走回了封家的时候,倒是德贵头一个发现:“阿星,怎么了?这怎么出去一趟,反而不高兴了呢?” 祝星河没瞒着德贵,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德贵。 这下,可气得德贵就要发飙。但碍于卓永斐到底是公主,他也不好说什么,只道:“我给你出个主意?” 德贵的主意说起来,倒是也简单:就是让祝星河装病! 其实这个法子是不错,但如今宫里头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祝星河也总不能一直装病吧?于是便和德贵商量好了,一旦等宫里头的消息放出来,她再开始装病也不迟。 永乐还沉浸在寻亲王的喜悦之中,并不曾发现祝星河心头的不快。 不过还未曾等卓永斐的消息传出来,德贵就带阿里了宫里头的另外一个消息:平亲王在朝堂之上说,县主苏绕已经到了婚嫁的年轻,请皇上赐婚。 这自然是有了人选,才会在朝堂之上这般开口。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平亲王的人选,竟然是寒王殿下凌倾寒! 说起来,凌倾寒和卓安寻一般,其实早就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了,但一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给耽误了。 如今平亲王在朝堂之上突然提起,但这个人选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苏绕县主是平亲王妃的亲侄女,从小到大都备受平亲王府的宠爱。 而且她是皇上亲自赐封的“安乐县主”,这封号之中都用了只有公主才能用的“乐”字。这样的身份,平亲王竟然也能让她嫁给一个被称之为“克妻绝子”的灾星寒王殿下?看来平亲王是拿凌倾寒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想法子将他最信任的人靠近凌倾寒,方便日后他有什么行动,能第一时间掣肘凌倾寒吧? 德贵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其实我觉得,寒王殿下和苏绕县主,到也不失为良配。寒王殿下虽然平日里为人冷峻了些,但也算是一表人才。那浑身的气势就不必说了吧?能和他比的,也没有几个!而且他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自个儿赚回来的,若不是那灾星之名一直在他的头顶,其实他只怕早就是个能做太子的料了吧?” 他们私下里说话,自然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但祝星河还是出言提醒德贵:“德贵啊,谨言慎行啊!” 德贵摆了摆手:“这不是就对你阿星说吗?你还能害我不成?再说了,就算是你想害我,那也一定是我作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我若不信你,这世上还有什么可让我相信?” 这些年,祝星河和德贵的默契,仿佛就是这般从不曾消失。 德贵对祝星河眨了眨眼,继续分析了起来:“再说安乐县主吧,她也是这京中一等一的美人儿了!而且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是信手拈来。瞧着她平日里为人和善,开朗热情,这样的性子,说不定就能融化寒王殿下那块冰疙瘩也未可知呢?” 说着,德贵还戳了戳祝星河:“这两年你不是和县主关系不错吗?也亏了你了,如今咱们公主见到县主也不和斗鸡似的了,两个人反而是和睦相处。可见县主是个好相与的,日后再怎么也能和寒王殿下相敬如宾吧?但前提得是,她没被寒王给克煞。” 最后一句话,德贵说的很小声。 祝星河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你真的觉得,他们两个人很合适?” 德贵仔细想了想,认真点头:“我和你说个我听说的消息啊!我听闻,其实安乐县主对寒王殿下早有意了。今儿年节的时候,她不就送了寒王殿下一方帕子吗?结果寒王殿下没收,但安乐县主也没生气。其实我也挺奇怪的,什么人才会喜欢上寒王殿下这种冰块啊?不过安乐县主对寒王的态度,好似一向都不一般!” 他这倒是实话,别说他听说了,就是平日里祝星河和苏绕相处起来,也总是觉得她对凌倾寒格外关注。 不过他是平亲王的人,凌倾寒自然不会信任她。若她真是嫁给了凌倾寒,只怕往后的日子总是要不好过的。 而且……不知为何,祝星河总觉得,其实他们两个人不相配。 瞧着祝星河愣神,德贵也是伸手在祝星河的眼前晃了晃:“我还没说完呢!虽然我觉得他们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你猜猜,今儿早上朝堂上头,寒王殿下说了什么?” 凌倾寒那张冰冷的脸,就仿佛已经出现在了祝星河的眼前。 既然是猜测,祝星河就大胆一些了:“我猜,寒王殿下拒绝了这婚事?” “阿星,你神了啊!” 德贵拍了拍手,反而是说得愈发兴致浓烈了起来:“正如你所说,寒王殿下直接当着平亲王的面儿,就拒绝了这亲事!他说他是灾星之身,这辈子不愿连累旁人。知道安乐县主是平亲王疼爱长大的,自然更不愿连累县主。他那冰冷的脸往朝堂之上一摆,皇上自然也不好强迫他,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只是搁置下来,就证明日后他们还是有可能会成婚咯? 祝星河撇了撇嘴:“你的消息还真是够清楚的啊?” 德贵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是自然了!阿星,我可还听说了啊,晋凝大师说想和你清修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这可比什么装病来的更好些啊!那可是晋凝大师啊,多少女子的梦想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德贵说话,也学的这般夸张了? 第152章 苏绕的疑惑 祝星河微微皱眉:“说着寒王的事情,怎么说到我这来了?!” 德贵还想继续追问,却瞧着长修跑了过来:“阿星,你今儿不当值,正是时候。县主那边来人,说请你去一趟春花秋月楼呢!” 春花秋月楼,也是京中的酒楼。 不过常去这个酒楼里头的,大多都是京中的这些大家闺秀们。 此刻安乐县主突然要见自己,祝星河本能地觉得,可能和今儿的婚事有关。 听了这话,德贵也是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吓死了吓死了,说什么来什么。日后可不能总是在人身后说旁人了,这可太灵了吧?” 祝星河笑着起身,拍了拍德贵的肩膀:“好了好了,我出门了。你去和殿下说一声,这事儿不必瞒着她!” 祝星河和永乐之间,秘密越少越少。何况这几年祝星河和苏绕的关系越来越好,也是永乐默许了的事情。 如今虽说还是被束缚在封府之中,不过能自由出入京中,已经叫祝星河高兴了。 从来都只是路过这春花秋月楼,如今能进去,倒是让祝星河新奇不已。 旁的就不说了,就这春花秋月楼里头每一顿饭的价格,就足以让月钱只能买得起春花秋月楼的一样糕点的祝星河望而却步了。 祝星河进门,即便是她穿着丫鬟的衣裳,春花秋月楼的也不敢怠慢。 苏绕身边的小丫鬟早已在门口等着了,见着祝星河,倒是热络地挽住了祝星河的手臂:“阿星,走咱们上楼!我家县主啊,可等你好久了呢!” 从外头瞧着,这春花秋月楼很大。不过里头被隔开了一个个包房之后,就显得也并不那么大了。 二楼靠窗的一个包房里,苏绕早就在等着祝星河了。 祝星河进门就瞧着,她今儿穿了一身粉色的宫装,娇俏可人,也的确如同德贵所言,是个有才有貌的女子。 “阿星,自你出宫之后,咱们还没见过呢!快些坐下,想吃些什么?今儿我请客。这春花秋月楼的饭食很是清淡雅致,最是适合咱们女子了!” 苏绕一向都热情,如今瞧着她也出落成了个大姑娘。若是用“倾城”二字来形容她,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最难得的是,苏绕的性子在整个京中那都是出了名的好。这样的一个女子,要祝星河说啊,也的确没有必要嫁给凌倾寒去“受罪”。她应该嫁给一个信任她,能给她幸福的人。 祝星河虽然坐下,但是还是不忘了规矩:“县主点就是,奴婢刚出宫,什么都不懂,只相信县主的品味便是!” 苏绕早就习惯了祝星河这么客气的样子,也是微微一笑,而后叫来了侍奉点了几个菜,又要了几样糕点。 等侍奉离开之后,祝星河倒是开门见山:“县主见奴婢,可是为了寒王殿下的事情?” 苏绕眨了眨眼:“早上朝堂上头的事情,你可听说了?他拒绝了我姑父的提议,可叫我们平亲王府好没有脸面呢!” 苏绕对平亲王府,一向亲昵。不过她这话音里头,倒是也没有怨怪之意。 祝星河轻笑:“世人都说,他是个灾星。平日里他是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的,虽说叫平亲王府丢了脸面,可旁人也不好说他什么的。” “唔,这我知道。” 苏绕将双肘撑在了桌子上,叹了一口气:“可我就是不明白,我哪点儿不好,他是要这般拒绝我呢?他说是为了我好,我才不信呢!什么克煞的命格,我姑父可说了,我这人从小到大都是运气好,我才不怕!” 她这意思,难不成德贵说的是真的? 祝星河倒是好奇了几分:“县主这是……当真喜欢寒王殿下?” 被问了这个问题,苏绕有些红了脸。 但她摇头,却又点头,自己似乎也有些拿捏不住:“我也说不好是不是喜欢。但是我不讨厌他,甚至对他还有些好奇。旁人眼中看来,他就是个万年玄冰一样,大多数人都害怕他的气势。我却是不怕的,我总觉得,更想要去探究他的生活。我觉得他和我们不一样,我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他!” 在这个时代,能将话说到这般份上,苏绕也算是一个性情中人了。 祝星河略微点头,才微微一笑:“那县主叫我来,是想如何呢?” 苏绕的眼神,便也亮了亮:“我听说,你与他的关系不错?不如你和我说说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好?这样下次等我见着他,也好说服他,应了这门婚事,我觉得我们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听说自己和他关系不错? 这话倒是让祝星河有些失笑:“县主这是从哪儿听说的啊?寒王殿下那般冰冷,奴婢就是一个区区奴婢,如何同他关系不错?” 可说到此,苏绕反而撅了噘嘴:“阿星,你别瞒我了!我就是知道,好几次宫宴之上瞧着,他看你的眼神都和旁人不同呢!他也总是能多和你说几句话的,旁人瞧不出,难道我还瞧不出吗?阿星,你若真当我是朋友,就和我说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要如何,才能让他答应和我的婚事?” 苏绕并没有拿这件事来做文章,祝星河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地将自己当做了朋友。 于是便正襟危坐了起来:“其实寒王这个人吧,就和他表面上看着的一样,是个冷冷冰冰的人。不过县主也想想,他早些年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一个人扔到了刀光血影的战场上去。他这个人的心里,肯定没有安全感的。” “安全感?” 苏绕眨了眨眼,而后有些明白了一般:“这个词倒是新鲜的很,但是也贴切的很。好好好,我记下了,你继续说!” 祝星河有些无奈:“所以一般人很难靠近他的内心,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他可能不太会信任县主。他有些抗拒,旁人也是强迫不来的。” 对此,苏绕也点了头:“这倒是。他和我姑父关系不好,自然不能相信我。” 第153章 孩子没了? 这话说的诚恳,倒是让祝星河都要以为,她不是平亲王的人了! 于是才更加疑惑:“既然县主什么都懂,却又为何一定要执着呢?其实县主即便是真的嫁给了寒王殿下,只怕……也未必能过得好吧?” “哎——” 苏绕却又是一声叹息,眼神之中都是黯淡无光:“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可我能怎么办呢?在这京中,谁人不是身不由已啊?其实他若是能对我好些,日子也能过。若不是他的话,你说我还能嫁给谁呢?我姑父疼我到大,我自然也要回报的不是吗?” 有时候,祝星河挺不明白苏绕的。 不知她是天真还是单纯,难道她觉得,这两者不冲突吗? 不过祝星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县主还是好好想想吧。其实我觉得寒王殿下人也不错,若你真心喜欢他,那灾星的名声也不必管。便是开始的时候,他不能信任你,等到相处久了,自然知道你是什么人,也总能疼惜你的。” 祝星河没有说违心话,可不知为何,心里头就是有些觉得,他们二人不该成婚的才好。 但听了祝星河的这话,苏绕反而是舒了一口气:“阿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反正……许多事情,我总是要试试看的对吧?” 祝星河颔首,也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一直等到吃了饭之后,苏绕就先行一步了。 可还未等祝星河回去,就瞧着德贵匆匆而来:“阿星,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祝星河疑惑:“怎么了?” 德贵拍了拍大腿:“方才驸马爷回府就去了晚霞那儿。然后说是晚霞就小产了,还说是咱们殿下所为。驸马一气之下,便到了院子里,如今正和殿下在大吵架呢!” 他们两个人又吵架了?! 祝星河皱眉,倒是确定一件事:再怎么样,永乐都不会做伤害晚霞腹中的孩子的事情!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接纳晚霞的这个孩子了才是啊! 可也来不及多想什么了,祝星河和德贵匆匆地跑回府中的时候,就瞧着封文戎已经气哼哼地从永乐的院子里出来了。 等他们回到了永乐那儿,就看到了一地狼藉:方才那一场激烈的争吵,虽然永乐和封文戎没有什么肢体接触,可不知是他们两谁做的,这周围能砸掉的东西,都已经碎了一地了。包括他们成婚的时候,那被供奉在房中的封丞相送给他们的一对送子观音! 而封夫人此刻也在房中,正招呼着下人们打扫,看来是她来到这里之后,才拉开了争吵的两人。 永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啜泣着,封夫人站在她的身旁也没有那位。 瞧着祝星河来了,永乐才抬眸,委屈地瞧着祝星河:“阿星,真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去害晚霞呢?” 封夫人皱了眉头,却表现出了对永乐的不满:“这事儿人证物证都有了!那滑胎的药包还是从长秋的房子里搜出来的,你还如何狡辩?!” 居然是长秋? 祝星河皱了眉头,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是长秋背叛了永乐? 可仔细想想,长秋是皇后赏赐给永乐的,她如何会背叛? 便打着胆子问封夫人:“敢问夫人,长秋可认了这件事?” 封夫人却是瞪了祝星河一眼:“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们下人插嘴的道理?!” 封夫人显然就是要拿捏永乐了,不过一个妾室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让封家一众都暴露了本性吗? 永乐抬眸,要和封夫人争辩,却被祝星河按了下来:“殿下若坚持说自己是冤枉的,这事儿咱们就一查到底吧!便是平日里在皇上跟前儿犯了罪的臣子也尚且还要有个辩解的余地,何况公主是堂堂的嫡出长公主,如何能叫一个妾室这般冤枉欺压?” 听闻此言,封夫人却是转身,恶狠狠地瞪了祝星河一眼:“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永乐公主是个什么性子?自她进门开始,这些日子府中就没有消停过!” 祝星河也不怕,反而直视封夫人的眼睛:“夫人只需要说一句,这事儿究竟是查还是不查?” 封夫人皱了眉,一时倒是被祝星河的气势所压住。想到永乐公主的身份,她到底妥协,却是冷哼:“好啊,你们要查你们就查去!但我可提前说好了,你们若是不择手段,别怪我不客气!若最后查出来就是你们自个儿做的,也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说罢,她便拂袖而去! 永乐平日里娇纵,此刻却没了主意,只是拉着祝星河:“阿星,怎么办?!这事儿当真不是本宫做的,本宫没有必要做这个啊!” 祝星河拉了她的手,还是那个问题:“长秋呢?她认了吗?” 永乐摇头:“没有。方才封文戎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拉来这里,她还是说自己冤枉。但封夫人坚持认为她犯了错,已经将她关到柴房里头去了。” 祝星河点头,回头认真地看向了德贵:“德贵,你务必要保住长秋安然无恙。让她一直喊冤,只要不是咱们做的事情,咱们绝不能认了!” 德贵应声,立刻就去柴房了。 祝星河又看向了永乐:“殿下,奴婢知道你心里头委屈。可现在别无他法了,咱们这件事一定要查!若你愿意的话,奴婢有几个法子,你可听听看。但……少不得要让殿下受更多的委屈了!” 对此,永乐却是摇了摇头,心里头都生出了几分恨意来:“无妨!本宫如今也想明白了,他们封家这么对待本宫,本宫如何能坐以待毙?若是那晚霞做的,本宫一定要让她得到惩罚不可!阿星,你直说就是!” 看来,永乐对封文戎,是越发失望了。 虽这不是祝星河想看到的结局,但她却也觉得,这样下来,是更好办事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里头,封文戎在外头花天酒地,甚至连府中都不回了,祝星河也不叫永乐对封家发难。 封夫人对永乐,也是冷冷冰冰的态度,祝星河只让永乐忍着。 《傲娇权王他不好撩》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傲娇权王他不好撩请大家收藏:()傲娇权王他不好撩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154章 长秋的心 而祝星河这边呢,则是整日里忙的头脚倒悬。 她一来每一日都要和德贵一起去寻亲王府,帮着王府打点上下的事务,还要将王府进行修缮。 二来,还得帮着永乐公主查这件事。但说起来,这可不是一件那么好查清的事情。 虽说长秋如今是被关在柴房之中的,可封文戎却是叫人严密地看管着长秋。 一直等到事情出了第三日的时候,祝星河才有机会见上长秋一面。 彼时的长秋,已经灭有了之前刚成为封文戎的妾室的时候,那般容光焕发的模样了。 她还穿着出事的时候的那一身永乐公主给她赏赐的衣裳,在柴房里头虽然整日有人送吃喝,可她还是日渐消瘦了,那身衣裳也已经变成了脏兮兮的模样。 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散发出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平日里长秋最是爱干净,可这柴房之中连个茅房都没有,许多事情她自然是无能为力了。 终于见着了祝星河,她才扑了上来,第一句话却就是:“我没有背叛公主!” 皇后娘娘赏赐给永乐的人,果然是忠心耿耿。 祝星河点头:“我知道,否则的话,殿下也不会叫我过来了。” 看着祝星河笃定模样,长秋的眼中生出了一分希望来:“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祝星河摇头:“正要查,所以来问问你,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祝星河注意到,长秋的脸颊上还带着红肿,想必当日封文戎“发现端倪”的那一刻,对长秋也是毫不留情。 长秋虽然失望,却也知道,祝星河是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希望了! 于是她低了头,微微皱眉,轻叹一声:“阿星,我真的不知道,那滑胎药是什么时候放到了我的房间里!当日驸马爷来我房间之中,阴沉着一张脸,我只以为他是知道了晚霞小产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好。” 长秋细细思索着当日的情况:“他一进门,就问了我一句,这事儿和公主殿下有没有关系,我自然不能说有关。” 祝星河倒是相信,长秋会如此。 当时封文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躺在了床上,说让长秋给他捏捏肩膀,他这两日太累了。 然而长秋刚伺候过去,封文戎就耸了耸鼻子,说是总闻到一股难闻的药味。长秋倒是不曾在意什么,她的房间之中平日里总喜欢放些艾草一类的驱邪草药,所以只说有草药味,也是正常。 封文戎没有躺多长时间,就起身,说他闻着那草药味,总感觉不对。 于是开始四下翻找,果然在长秋的床底找到了一包已经配好的草药! 当时,封文戎就察觉出了不对。长秋的心里害怕,自然不会承认那是自己的东西。于是封文戎直接抓着长秋带着草药,去了晚霞那里,找了还未离开的大夫。 谁知大夫在看到那草药之后,便是大惊失色,说这就是害了晚霞流产的害人之物! 这下,算是彻底惹怒了封文戎。 当着晚霞的面儿,他就直接给了长秋一个巴掌。还说,要去找永乐,说这肯定是永乐做的事情。 长秋一把拉住了封文戎,说什么都不能承认这件事。 但晚霞又是哭闹,大夫也确认了这药就是出现在前儿封文戎让长秋给晚霞做的那桂花糕之中的导致小产之物,这下事情便是钉死了。 后来的事情,祝星河就都知道了。 显然,在祝星河看来,这就是有人要陷害长秋和永乐公主! 旁的就不说了,倒是有一件事,让祝星河几乎肯定:“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桂花糕是好些日子之前叫你做了送给晚霞的,怎么,她如今才吃?” 听闻此言,长秋也是流了泪:“她说她前些日子胃口不好,只叫人将这桂花糕给放在了冰室里头。这两日又想吃了,这才拿出来吃的。你这么一说,到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可是那药材,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放到我的屋子里的?!” 长秋虽然从前就是个奴才,不过有皇后的条件,又伺候了永乐这么久,她为人最该是细心才是。 所以能将这药材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了她的房间里的,必定是平日里她最信任之人。 伺候长秋的那个小丫头,已经被封文戎给打杀了,这事儿从她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长秋也说话不出来更多的东西了,祝星河的心里算是稍稍有数了:“行,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吧,只要你不死,我就会想办法帮你想办法帮公主殿下的。” 说罢,祝星河就要走。 长秋却突然起身,拉住了祝星河的手腕:“阿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祝星河回头,却看到了长秋的眼中带着愤怒和憎恨:“封文戎是不是从开始,就不曾有过半点儿对我的相信?” 祝星河并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却到底还是垂了眸子,即便不回答,也足以叫长秋知道答案了。 “呵——” 长秋冷笑一声,而后才放开了祝星河的手:“从头至尾,封文戎都觉得,我只是公主殿下放在他身边的棋子,对不对?他从来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对不对?” 祝星河犹记得,当时永乐将长秋赐给封文戎的时候,长秋是高兴的。于是祝星河的心里,忽而就生出了一个想法:“你……对封文戎动了心?” 到了这地步了,长秋也只是颔首,便当是默认了这件事:“初见封文戎,是在宫宴之上。我就觉得,他与旁的男子是不同的。后来听闻殿下要嫁给他,我还窃喜了很长时间。其实作为殿下的贴身丫鬟,我该和你一样,尽忠于殿下就好。可当日殿下说,要让我去伺候封文戎,我的心里就开心得很。” 可此时此刻,再提起封文戎,长秋的眼中,也唯有失望和憎恨罢了:“然而他从不曾瞧见我。他只知道,我是殿下放在他身边的人。他从不曾……瞧见我啊!” 第155章 找他! 祝星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长秋。 何况这种事本就是谁先动了心,谁就输了。只怕连永乐都不知道,长秋对封文戎,存着这样的心思吧? 于是祝星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拍了拍长秋的手:“这事儿你先撑住,等我一定会将你救出去的,你且安心就是。” 长秋点了点头,而后复又双手抱膝,将自己坐去了那角落里头:“阿星,你去吧,我相信你!” 祝星河出了门之后,才听得德贵一声叹息:“长秋姐姐藏得可真深啊!只怕是咱们谁都没有瞧出来,她竟然对驸马有意呢!” 祝星河点头颔首:“德贵,其实咱们谁都不了解她,不是吗?” 德贵复又叹了一口气:“阿星,这事儿你想从哪儿开始查啊?” 祝星河的心里其实也没什么着落,只是和德贵盘算着:“这事儿说到底,无非就是人证物证的事情。长秋的那包药是从哪儿来的,怎会放到长秋的床底下去,这都是要查的事情。再有一个,就是这事儿到底是谁做的。是晚霞吗?” “自然是晚霞!” 德贵认真点头:“总不能是封夫人吧?这院子里的妾室也没有旁人了,若不是晚霞要害公主,又如何会这般做法?” 这下,祝星河就觉得事情有意思了:“那你觉得,晚霞会为了害咱们殿下,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不顾了吗?若这胎是个男孩,她在封家的地位,可就水涨船高了!” 听闻祝星河这般,德贵也是拍了拍脑袋:“你说的对啊!即便是个女孩,日后交给咱们殿下养着她若是不愿意,以她的这般手段看来,也总要将孩子生下来,才有机会争取点儿什么吧?阿星,难道不是晚霞吗?” 祝星河倒是不这么想:“你说了,除了她,没有人有理由再去害咱们殿下了。会不会是……” 祝星河想到了一个狗血的情节,可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反而是德贵,开始催促祝星河:“会不会是什么?” 祝星河这才定了心思:“会不会是,晚霞本来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问题,或者保不住?要么就是她干脆就是假装怀孕了,总得有个由头让孩子‘消失’。这才借着机会,要害咱们殿下?” 听闻此言,德贵的眼神都亮了亮:“对对对,若真是晚霞的话,那就如同你说的一般了!阿星,你可真聪明!” 但眼下也只是猜测,祝星河才对德贵认真道:“咱们得想法子查出来真相。德贵,咱们分工行动如何?” 德贵点头:“我去查药的事情,旁的不敢说,不过凭着我的人脉,哪怕如今是在这封府之中,只要是有下人的地方放,我就能大探出消息来。” 祝星河也点头:“我去查大夫。” 德贵却是有些担心:“那大夫若真有问题的话,只怕就是拼了性命也不能和你说实话吧?” 祝星河的心里,却想到了一个人:“我有法子,你安心就是!” “不过……” 祝星河顿了顿,看着德贵疑惑的眼神,才小声道:“不过,我觉得这封府对咱们殿下不大好,和封夫人也有很大的关系。她一开始就不喜欢咱们殿下,如今她对殿下冷眼相待,不管是封文戎还是这府中下人,只怕都对殿下心有芥蒂。” 德贵煞有介事地点头:“那这可如何是好?你有什么法子?” 祝星河想到了一个馊主意:“让封夫人将自己的事情自顾不暇,可不就没有功夫来管咱们殿下了吗?你若是这两日有空啊,也在府中打听一下,封丞相平日里有没有什么风流韵事!” 祝星河的这想法,让德贵也笑了出来:“阿星,你可真是太机灵了!我瞧着封夫人和封丞相顶多就是相敬如宾,不过这些年也不曾听闻封丞相有多花心。府中妾室也不多,你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 说着,他倒是瞧着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 而祝星河之所以想到了这个法子,也是因为来到封家之后,他就观察了一下。 这些年,封夫人和封丞相,也只有封文戎这一个嫡长子。 但祝星河听闻,封丞相还有两个庶子一个庶女。不过封夫人是雷霆手段,将他们都送去了封丞相的老家安州。 就这件事而言,只怕就是封丞相心里的一个坎。他又怎会和封夫人真的伉俪情深呢? 只要封夫人能对永乐公主稍稍放手,封文戎这孝子自然也就不会对永乐这么敌意了。 事情虽多也繁杂,但也总要一点点来。 祝星河没有犹豫,伺候了永乐歇下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一处去—— 她要去找的,是凌倾寒。 永乐是凌倾寒最心疼的妹妹,祝星河何尝不知,若是她和德贵去找那照顾晚霞的大夫,那大夫即便是死,只怕也不会对他们透露一个字! 可若是凌倾寒去,就不一样了。 凌倾寒会为了永乐出面解决这件事,这是祝星河的心里一直都知道的。 这刚到凌倾寒的寒王府门口,就瞧见了肃穆的大门,祝星河是有些退缩的:她必须要承认,其实她从骨子里,就有些害怕凌倾寒的。 而大门口那冷冰冰的侍卫瞧着祝星河踟蹰徘徊在门前,也是上前一步,将手中长毛对准了祝星河:“什么人?在寒王府前做什么?!” 祝星河吓得心头一颤,却忽而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等等,这个人我认识,你们放下手中长矛!” 这声音有些熟悉,祝星河回头,就瞧见了平日里跟随凌倾寒身边的那侍卫。 若祝星河没记错的话,他叫做京溪。 凌倾寒并不在,他翻身下马,对祝星河微微一笑:“祝姑娘?” 祝星河对他也稍稍行了礼:“寒王殿下在府中吗?” 京溪平日里跟在凌倾寒身边的时候,是学着凌倾寒的样子,严肃至极。而此刻面对祝星河,他倒是脸上笑容不减:“这会儿是在的,姑娘找寒王殿下,可是有事?” 祝星河点头:“我是为了永乐公主的事情而来。” 第156章 寒王府中 京溪反而像是看穿了祝星河一般:“要来找寒王殿下去,其实挺需要勇气的对吧?只要想到殿下那张冷冰冰的脸,心里头就发憷呢!” 看来他果然是凌倾寒身边的侍卫,很是了解凌倾寒啊! 祝星河微微一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京溪似乎也觉得自己话多,只是挠了挠头,而后对祝星河道:“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殿下!” 祝星河紧跟在京溪的身后,就听京溪对着两边的侍卫吩咐道:“下次若再见着你们用兵器对准弱女子,只怕王爷就要惩罚你们了!” “是,属下知错!” 那个之前为难祝星河的侍卫,此刻也即刻就低了头,对祝星河行礼道歉。 看得出,这寒王府之中是教养严明,纪律森严。 进入寒王府,也不知怎地,祝星河就想起了这些日子叫她忙碌的寻亲王府。 同样都是王府,寻亲王府几乎有两个寒王府那么大了。而且卓安寻虽说也说是不要将府中布置得太过复杂,可即便是雅致,也用了一等一的东西。 寻亲王这些日子在朝堂之中颇有几分出头,所以皇上的赏赐不断,就更不要说那些前来送礼的人了。 再看这寒王府,虽然一切也有规章,但总是冷冷清清的。府中最多的就是兵器架和练武场,几乎没有什么景致可言,倒像是一个小型的军营。叫人走在这路上,都觉得有些寒意重重。 凌倾寒此刻正在书房之中写字,京溪进去通报之后,很快就出来叫祝星河了。 祝星河进门,倒是难得看到穿着一身深褐色常服的凌倾寒。祝星河还以为,他的衣裳除了官府和进宫的衣裳之外,就只有黑色的了呢! 京溪主动对凌倾寒道:“祝姑娘说,是为了公主的事情来得。” 凌倾寒放下手中的笔,眸色沉沉地看向了祝星河:“封家的事情,本王也略有耳闻。” 没等祝星河说话,他便右眉轻佻,似乎别有深意:“你总算知道,来找本王了?” 总算?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啊?是说她早就该来找他了吗? 果然,凌倾寒对永乐,是打心眼儿里的疼惜啊! 祝星河点头:“日后殿下若是出事,奴婢一定第一个来找寒王殿下!” 可不知为何,祝星河仿佛看到凌倾寒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说吧,要本王如何帮忙?直接去封家,揍封家那小子一顿?” 他这么正经的表情,看着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呢! 祝星河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自然不是,驸马爷是朝廷命官,如何能说打就打?” 虽然祝星河觉得,如果凌倾寒真能打封文戎一顿,也是一件蛮爽的事情! 凌倾寒点头,靠在了身后椅背上:“本王也不是没有打过。” 从前只知他是个冷冰冰的有城府之人,如今的傲视瞧着,他还有几分旁人想不到的狂傲。 祝星河忙赔着笑脸摆手:“是……想请王爷带奴婢去寻一个人。他是很重要的证人,若他能吐口,就能还殿下一个清白。” 凌倾寒没有犹豫:“什么人?” 祝星河思索片刻,才道:“京中的一位大夫,名叫庞海。” 凌倾寒对京溪微微点头,京溪就得了令下去寻人了。 凌倾寒反而是皱了眉,问祝星河道:“何必这么麻烦?永乐是嫡出长公主,既是被冤枉,封家难道也敢说一句她的不是?” 这男人啊,还真不开窍! 祝星河轻叹一口气,认真解释:“若殿下以公主之身将这事儿强行压下去,自然也不是不可。可如今殿下已经成婚,若还总是端着自己公主的架子去压着旁人,日后这日子还怎么好过?” 看着凌倾寒表情不便,祝星河才继续道:“何况封家不是旁的无名小卒,仗着自己是丞相之家,对殿下也不是那么惧怕和敬畏。封文戎已经多日不回家了,殿下也不想强求。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之身,日后也好让封家无话可说就是了。” 凌倾寒点头,倒是也没有再反驳什么,只道:“他们这做的,是什么夫妻?” 祝星河第一次从凌倾寒的嘴里,听到这么感性的话,反而是愣了愣。 就瞧着凌倾寒再度开口:“若连半点儿信任都没有,也是无趣。” 果然……凌倾寒在外征战多年,过了那样的苦日子之后,最在意的,其实还是信任吧? 他表面的冰冷,只是用来伪装的罢了。其实他的内心里,是重情重义的。只是害怕被情义所伤,所以才强迫自己不要去触碰情义,和旁人疏离罢了。 祝星河甚至觉得,凌倾寒可能还在和自己暗示:他和安乐县主之间,就是没有信任的。至少他不会信任安乐县主,所以他也不会娶安乐县主。 可怜苏绕对凌倾寒的这一片好感,只怕她到底还是要失望了。 说罢这些,凌倾寒便不再多言。 气氛一时又冰冷了下来,倒是让祝星河觉得有些尴尬。 好在没过多久,凌倾寒便突然开了口:“寻亲王兄的王府,很不错。” 祝星河只以为他是闲聊,便跟着点头:“的确不错,位置好,地方也大。” 凌倾寒却忽而看向了祝星河:“你也给本王这王府,收拾一番吧?” 哈?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能被凌倾寒这人人惧怕的寒王殿下欣赏,倒让祝星河微微一笑,心下反而轻松些许:“殿下也觉得,您这王府里头,太过冰冷了吧?就像是军营,而不像是家!” 说罢,祝星河其实有些后悔:他说这里不像是个家,不会惹凌倾寒生气吧? 但显然,凌倾寒也不曾生气,甚至认可地点了点头:“本王常年不在京中,这府邸自然没有修缮。如今既然回来了,你便帮本王修缮一番吧?” 说着,他还对祝星河摆手道:“也不必着急,等寻亲王兄那边和永乐这里结束之后,你再来府中做事就是。” 他……这算是对自己信任吗? 祝星河反而脱口便是玩笑道:“殿下就不怕,奴婢在殿下的府中放些不该放的东西?” 第157章 合作 突然瞧着凌倾寒眸色冷了几分,祝星河就知道,自个儿又说错话了! 不过很快,凌倾寒的表情就变得正常了起来。 他看向了祝星河,而后淡淡道:“你若是能在这府中放下什么,本王都照单全收就是。”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虽然没听懂,却也不敢再招惹凌倾寒了:“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将殿下这王府打点妥当。” “唔——” 凌倾寒颔首,算是默认了。 没等一会儿,京溪就回来了。 他附身在凌倾寒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凌倾寒就皱了眉,对京溪冷哼一声:“这等小事,还需本王亲自前去办?” 他威严日盛,也让京溪惭愧地低了头,后退一步道;“属下知错!” 凌倾寒才看向了祝星河:“走吧,一同去。” “去哪儿?” 祝星河倒是一时半刻没有反应过来,惹的凌倾寒就皱了眉:“自然是去那庞海之处。” 京溪出马,竟然都没能将庞海请到这府中来? 祝星河忙跟上了凌倾寒的脚步,凌倾寒知道祝星河会骑马,叫京溪给了祝星河一匹马儿。 一路朝着庞川那里去的时候,凌倾寒在前头。虽说只留给了祝星河一个马上的背影,但也不知怎地,祝星河就是觉得,这样的凌倾寒竟是给人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好像只要有他在,这什么事情都不能算是事儿了。 庞海在京中开了一家药堂,名叫“庞记药铺”。说起来,在京中这种高人云集的地方,其实庞记药铺也算不上是一个十分显眼的地方。 至少……不该被封家所看重才是。 到了这庞记药铺又小又拥挤的门口,祝星河才意识到一件事:只怕那晚霞是和庞海有着特别的关系,所以庞海不会背叛晚霞,晚霞也会善待庞海。 凌倾寒一来到庞记药铺,只要站在这药铺的门口,他身上的那一股气势,就足以将所有人都吓跑。 庞海如今正在坐堂,瞧着凌倾寒站在门口了,他倒是也客客气气地迎上前来:“这位客官,要买药还是看病?” 京溪顺势进门,将其他人都赶走之后,关上了药铺的大门。 看到京溪,那庞海才意识到凌倾寒是什么人,却也不害怕:“寒王殿下,不会要为难我一个小小市井药铺子里头的郎中吧?” 这话说的有底气,让祝星河都对这个庞海有些刮目相看了。 凌倾寒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向了祝星河,好似在问这件事是他亲自出手还是祝星河先出手。 祝星河即刻上前,对那庞海道:“你当是该认得我吧?庞大夫?” 庞海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封家的丫鬟是吗?” 祝星河点头,开门见山:“我伺候在永乐公主的身边。所以这一次来找庞大夫,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何了吧?” 庞海是个聪明人,一点就明白:“是为着……那晚霞夫人的事情?” 祝星河点头,走到了凌倾寒的身后站着:“晚霞是你什么人?” 庞海不明:“自然是我的病患。” 祝星河嗤笑一声:“只怕你们还有旁的关系吧?” 庞海也皱了眉头:“这位姑娘这是哪里的话?” 祝星河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庞海:“若你们不是有旁的关系,你又为何要担着这般风险帮她呢?你我的心里都该清楚,她那孩子没有了,本就是她自个儿保不住,而和永乐公主没有半分关系!” “你如何知道?!” 庞海大惊失色之下,却意识到自己是说错话了,忙捂住了嘴,皱眉看着祝星河。 之前只是祝星河的猜测,如今也是全然当了真了。 凌倾寒的眉头皱了起来,对京溪使了个眼色,京溪就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庞海。 那庞海虽然也害怕,但还是支起了腰杆看着京溪:“方才我就对这位侍卫说过了。我是个大夫,我随时可以让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你们休想威胁我!” 凌倾寒站起身,眼神冰冷,倒是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郎中,居然如此猖狂。 祝星河也上前,冷冰冰地看着庞海:“你以为……我们真的拿你没有旁的法子吗?” 庞海别过头去,对祝星河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我和晚霞的关系不俗,当是该知道,即便是如你所言,我也不会出卖晚霞的。那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无妨。” 凌倾寒上前,看着庞海,似乎不想和他过多的废话,只冷笑一声:“既然你承认了,本王就杀了你。为永乐报仇,也算是解决了这件事。” 看他的表情,可不像是开玩笑或者只是在威胁。 果然那庞海也是吓了一跳,皱眉看着凌倾寒:“你如何能杀我?!杀了我,这辈子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封家会误会一辈子的!” “不杀你,你也不会说不是吗?” 凌倾寒直来直去,干脆抽出身侧长剑:“本王不喜欢说那么多废话,更不喜欢做无用的事情。既然杀你和不杀你对永乐来说其实没有区别,你这张嘴里永远也说不出真相,那留着你在这世上,难不成是来碍眼的吗?” 这冰冷的语气,叫祝星河都不寒而栗:这个男人行事,果然和旁人是截然不同! 庞海也意识到,凌倾寒根本就不是在威胁自己,于是他后退一步,冷汗直流:“王爷,王爷三思啊!我可是个平民百姓,若王爷杀了我,只怕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说到此处,京溪却是上前,接过了凌倾寒手中的长剑:“让我来。只要王爷不动手,他就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祝星河看到此处,也配合着京溪对那庞海道:“即便是不考虑你自己的性命,也总要想想你的家人吧?旁人我不知,可你死后,若叫公主殿下知道是你在坑害她,只怕未必会放过你的家人。你觉得……以晚霞之力,哪怕是整个封家之力,又能保护他们几时?你觉得,为了一个晚霞,可值得?” 第158章 敌不动我不动 这话,终究是让庞海的眼中,只剩下了惧怕:“你们便是王公贵族,又如何能动我的家人?!” 祝星河上前,冷笑一声:“你都敢陷害王公贵族,我们如何不敢动你的家人?” 祝星河这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意思了,其实她心里明白,不管是凌倾寒还是永乐,都不会动庞海的家人的。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凌倾寒,倒是有些害怕凌倾寒会因此而觉得自己卑鄙。 不过凌倾寒什么都没有做,就代表着他默认了祝星河可以这么威胁庞海。 最终在庞海退到了退无可退没有退路的时候,看着京溪手中的剑就在眼前,他还是害怕了:“好好好,你们别碰我,你们说,要我如何去做?!” 祝星河舒了一口气,却并不十分相信庞海:“要你去封家作证,晚霞的身孕本就是自己保不住,要嫁祸给永乐公主,你可能做到?” 庞海的脸色有些为难,可再看着那剑,到底还是因为害怕而有所妥协:“我……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祝星河却不放心:“你和晚霞,到底是什么关系?” 庞海低了头,没有看祝星河:“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同意和你们去作证就是了!” 祝星河只是出于敏感的一问,然而庞海这态度,却让祝星河生出了几分疑心:“你们……是亲人?” “不是!” 几乎是第一时间,庞海就斩钉截铁地这般回答:“我们只是远亲。” 这话有些矛盾,让祝星河忽而意识到,这个晚霞的身世,可能还能再多探究几分! 凌倾寒自然也意识到了,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而开了口:“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十五年前,有一户姓庞的杏林世家因为牵扯到了一总通敌案件里,被抄家。你也姓庞——” 十五年前,凌倾寒还是个小孩,竟是能将这事儿记得这么清楚,还和今日联系上? 祝星河以为,凌倾寒可能只是想用这件事来试探一下庞海。 却没想到,庞海倏然抬眸,惊恐地后退一步:“不不不,不是我们,不是我们!” 祝星河注意到,他用了的是“我们”二字。看来他和晚霞的关系,果然是不一般。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是兄妹。 凌倾寒也不再逼迫庞海,只是略略点头:“你若还想和她好好活着,就按照本王说的去做。否则这件事一旦被旁人知道,本往是不会保你们的。” 若想查,也并非难事。 那庞海心惊之下,只能点头:“只要你们不要了晚霞的命,我可以给你们去作证!” 凌倾寒对京溪点头,京溪就收了手中的长剑。 从这药堂出来之后,祝星河便对凌倾寒福了个礼:“多谢殿下。” 凌倾寒却仿佛又不高兴了一般,不耐了起来:“本王帮永乐,是理所应当。” 他们兄妹情深自该如此。 祝星河告别了凌倾寒之后,就回到了封家。 德贵这边,也给祝星河带来了好消息:虽然晚霞身边被处置掉了一个丫鬟,但这两日晚霞似乎还打算再做些什么,所以还有一位府中的老嬷嬷能作证。显然,德贵已经搞定了那个老嬷嬷。 说到这里,德贵便捏紧了拳头:“阿星,他们还要惹事,咱们如今既然是知道了,就该防着吧?” 祝星河却轻轻一笑:“我倒是有个更好的想法,你可要听一听?” 如今是人证物证具在,他们却没有轻举妄动,只等着那晚霞先惹事。 这封府之中,也平静了几日。 这几日里头,封文戎还是从不来永乐公主这里。长秋也被关在柴房里头,整个人几乎崩溃。 晚霞则是成了所有人手中的香饽饽,连封夫人都对她是问候再三,可见她的能力和手腕。 而出事的那一日,却是一个傍晚。 有两件事一同在封家发生:第一件,便是晚霞晚饭之后,就腹痛难忍。 第二件,便是关着长秋的那柴房起了火。 晚霞依旧找了庞海庞大夫来给她看病,而封文戎回来的时候,整个柴房里头也已经付之一炬了。没有了长秋的身影,人人都说长秋是被烧死在了那柴房之中。下人们在柴房里搜索的时候,却搜到了长秋死前留下的半封书信。信上依稀可以辨认出长秋的笔记,写的便是她给晚霞下肚,导致了晚霞小产的事情。 于是封文戎回府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这府中人人都在传言,说长秋是畏罪自杀。 更有人说,这把火是永乐公主找人放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了已经想要认罪的长秋。 等封文戎来到前厅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比墨还要阴沉了。 还未等旁人说什么,他就走到了永乐的跟前儿,对永乐愤然道:“你竟是个如此歹毒的妇人?!” 他要上前,和永乐理论什么,却被一旁的封夫人叫住了:“戎儿,不得对公主殿下放肆!” 虽说如此,可封夫人语气里头的疏离和冷漠,仿佛也代表着,她并不想承认永乐这个儿媳。 而晚霞则是坐在一旁,哭红了双眼。 瞧着他们这一家子一起做戏,祝星河都有点儿受不了了,别说永乐了。 永乐看了一眼祝星河,这才冷冰冰地瞧向了前头的这三个人:“你们说完了,如今该本宫说了吧?” 她难得这般冷静,身上的气势倒是不俗。 叫封夫人对她刮目相看了一番,封文戎也是皱了眉头:“你还有什么想说?” 永乐看向了封文戎,眼中再无情感和温暖:“即便是要定本宫的罪名,也得容本宫自行辩驳两句吧?” 这话说的封文戎一时没了脾气,别过头去,冷哼一声:“好,就给你一次机会便是!” 永乐对祝星河点了点头,祝星河就当着众人的面儿道:“叫庞海庞大夫来!” 所有人偶读看向了外头,果然瞧着庞海耷拉着脑袋进了门。 看到庞海,晚霞也皱了眉头:“庞大夫,你怎么还没走?是有人威胁你什么了吗?你别怕,今儿有封家给你做主呢!” 第159章 真相 庞海抬眸,只看了一眼晚霞,便叹了一口气:“晚霞夫人,罢了吧!咱们做了什么事,人家都知道了!” 他开口就是如此,让晚霞神色大变。 上头的封文戎和封夫人,也是脸色一惊:“庞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晚霞也是忙开了口,声音里头都带了几分尖声的犀利:“庞大夫,你可想清楚了,话不能乱说啊!” 庞海却是没有再看晚霞,只是跪在了这厅中,对着封夫人和封文戎抱了抱拳:“老夫人,驸马爷,是小的有罪!晚霞夫人的身孕,本就不是永乐公主所害!是本就胎气不足,血亏气虚,保不住的!” 这话一出,别说是封文戎和封夫人了,就是这厅中旁人,也都是惊讶至极,面面相觑了起来。 晚霞开始害怕,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庞大夫,你什么意思啊?!你可不能这样害我啊!” 庞海的脸上,全然都是颓然地看着晚霞:“都到这一步了,我如何还能害你呢?!若是再不说出真相,那才是害了你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而后继续道:“驸马爷,晚霞夫人是做错了事情。可她从头至尾,都是因为爱您啊!她作为一个奴婢,如何能和永乐公主这样的身份抗衡呢?她也只是想能一直都留在您的身边,想一直伺候您啊!” 可庞海越是如此说,在封文戎听来,就越像是一个笑话:“她说,她做这么多事,都是因为爱我?!可笑!” 他看了一眼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永乐公主,而后才对庞海厉声道:“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庞海便是强撑着,也是满面愁容:“一开始,小的给晚霞夫人把脉便知道,这孩子是留不住的。胎像不稳,晚霞夫人的身体底子也不好,至多能保住三个月。可晚霞夫人说,这孩子既然总是要离开的,倒不如让这孩子帮一帮她这个母亲。她说……公主殿下到底是公主殿下,便是驸马爷如今厌弃了她,她日后也能稳坐这个封家大夫人的位置。可若她一个妾室不能得了驸马爷的宠爱的话,这辈子也就是完了。” 这话,倒也算是一句实话。可即便是事实,也总不能作为晚霞害人的理由和借口吧? 庞海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这次继续道:“所以她让小的给她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滑胎药。一份她会找人放在长秋夫人的房中,另一份她则是会放在自己的吃食里头。若事情成了,她说她在驸马爷心里的位置也就稳了。” “庞海!” 庞海话还没说完,晚霞就已经是忍不住站起身来,手指直接指着庞海:“你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反过来害我?!” 到了如今,她还执迷不悟,却叫庞海如何能和她这个亲妹妹在堂上争吵呢? 于是瞧着庞海不说话,晚霞也急急跪在了封夫人和封文戎的面前:“夫人,驸马,你们不能听这个庞海的一面之词啊!若不是公主殿下要害妾室,她为何要烧死那已经留了遗书的长秋呢?!” “呵——晚霞夫人,奴婢本想给你留几分颜面,你若是承认了,这事儿便就罢了。可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奴婢便就不客气了!” 祝星河是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看着晚霞道:“你真的以为,长秋死了吗?” 此话一出,那晚霞却是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那柴房都烧成灰了,她怎会没死?!” 祝星河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也对封夫人和封文戎行了礼:“夫人,驸马爷请想。晚霞夫人也说了,那柴房都烧成灰了,连人都烧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结果用一块布料写出来的所谓的‘遗书’居然还能剩下半扇完好无损地让大夫人和驸马爷看到,这可不是有点儿太不可思议了吗?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是有人伪造的,在柴房被烧之后,将那所谓的遗书放进了柴房之中的!” “这是老天有眼!” 还未等封夫人和封文戎说什么,晚霞就急急地打断了祝星河:“老天有眼,长秋被殿下所害,所以死不瞑目,让那遗书保存了下来,是老天在给长秋伸冤呢!” 呵——祝星河都开始有些佩服这个晚霞,能有一张如此巧燕善辩黑白颠倒的嘴了! 于是等着晚霞说完,祝星河便拍了拍手,自然有人将长秋带了上来。长秋虽受了伤,但却没有大碍,也跪在了封夫人和封文戎的面前。 晚霞则是见到了鬼一般,尖叫着躲开:“长秋?!你怎会还活着!?” 长秋冰冷的眼神,就看向了晚霞:“你以为,你叫人去威胁我写这封遗书,然后我就必死无疑了是吗?!那我告诉你,这是我们给你布下来的一个局!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可是最重要的证人,结果殿下为何在我的身边的防卫越来越松懈?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的人能轻而易举地就进入柴房之中,对我打骂逼迫,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来,公主殿下都没有发现?!” 是,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祝星河和德贵精心布置的局! 他们刻意让公主殿下撤走了柴房里头明面上保护长秋的人,让晚霞的人“有机可趁”。 而其实,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撤走,他们暗地里在晚霞的人放火之后将长秋救走,然后默默地看着晚霞的人做戏罢了。 至此,晚霞明白了,封文戎和封夫人也明白了。 长秋则是跪在地上,给上头的二人磕了三个响头:“奴婢是写下了那所谓的遗书,但是却是被晚霞夫人的人逼迫所致!奴婢如今留着一条命,便是死也要说,奴婢没有害过晚霞夫人!” 祝星河注意到,她自称“奴婢”而不是“妾身”。想来,她对封文戎和封夫人,只怕已经是失望透顶了吧? 而封文戎和封夫人眼瞧着事情越发明朗,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晚霞却还想继续挣扎:“夫人,爷,你们不能听这个奴婢的一面之词啊!” 第160章 交给你处置 祝星河做事,可从来都不会给旁人可趁之机! 瞧着晚霞还在喊冤,祝星河也是轻笑一声,而后对外头喊道:“德贵,把人带上来吧!” “还有人?!” 上头的封夫人轻呼一声,封文戎也皱了眉。 这一次,德贵带来的两个人,一个是伺候晚霞的,一个是伺候长秋的,都是封夫人赏赐的。 祝星河看着她们二人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也是冷哼一声:“别看你们二人一个叫夏雨,一个叫北桃。名字的风马牛不相及,可你们二人却是姐妹。一个伺候晚霞夫人,一个伺候长秋夫人。谁知道,你们二人的心,倒是都在晚霞夫人那儿!” 祝星河说玩,德贵就上前,将一个包袱丢在了伺候长秋的北桃跟前儿:“这里头装着的,就是让柴房燃烧的火油。北桃你可真是忠心啊,好歹主仆一场,你居然想烧死你的主子!只怕是那让人小产的药包,也是你放在了长秋夫人的床下的吧?”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北桃突然就有些控制不住了一般,忙开始给封文戎和封夫人磕头了起来:“是晚霞夫人用姐姐的性命来要挟奴婢,奴婢不敢不这么做啊!求夫人饶命,求驸马爷饶命啊!” 北桃都认了,德贵也是踢了踢那晚霞跟前的夏雨:“怎么,你还不说实话?难不成,是要一家子老小都为了这个晚霞夫人陪葬不成?!” 若晚霞还有机会,夏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了的。 可如今是眼瞧着晚霞这件事证据确凿,根本没有任何辩驳抵赖的可能了! 她不敢去看晚霞,只是跪在地上:“饶命啊,饶命啊!奴婢说,奴婢说!” 其实这个夏雨做的事情也很简单,就是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和北桃通风,再找庞大夫来,还有将晚霞的事情隐瞒,甚至帮着晚霞在封文戎的跟前儿装可怜,这都是夏雨做出来的事情。 如今她是一字不差地都说了出来,已经让晚霞根本无可辩驳。到了最后,晚霞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 而永乐这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所有人将眼前的事情讲述完。 封夫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晚霞这样粗陋的手段给欺骗了去!再看着永乐的时候,眼中也生出了几分小心。 而封文戎也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向都温柔乖顺的晚霞,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瞧着厅中没有人说话,祝星河再往前一步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害怕地看向了封文戎:“如今人证物证具在,驸马爷倒是给个决断吧?若还有什么疑问,今儿也好问出来才是!我们殿下委屈了这些日子,封家总得给殿下一个清白吧?” 她是在对封文戎说,也是在对封夫人说:“殿下如今选择没有告诉宫里头,只是私下了结这件事,自然也盼着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就是!” 祝星河是在敲打封文戎,更是在提点封夫人。不管他们封家多么荣耀,都不该忘了永乐的身份! 封文戎的脸色仍然不好看,封夫人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了。 她看向了永乐公主,眸色一瞬间就温和了起来:“永乐啊,从前……是冤枉了你,委屈了你了。日后必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这样吧,从今儿开始,我教你学着管家,将后头的钥匙给你一些。你若是愿意的话,这晚霞便交给你处置了,你看如此可好?” 封夫人到还算是乖觉,也知道如今封家和永乐其实是连在一起的。 倒是封文戎,看着晚霞的眼中,带了几分不忍:“母亲,晚霞她——” “你闭嘴!” 显然这一次封夫人是真的生气了:“之所以有今日这般祸事,还不是因为你从前太过宠爱晚霞而导致的如此后果!?旁的事情我都可以想着从前的情分不计较,可拿封家的子嗣开玩笑,这事儿是绝不可能原谅的!你今儿若还护着晚霞,我就当是封家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自个儿看着办!” 不得不承认,这个封夫人多少还是有些主张的。 果然,她如此严厉之下,封文戎也不好多说什么。 到底,是将晚霞交给了永乐处置。 永乐从前从未想过,该怎么处置晚霞。或者说,她想杀了晚霞,但却知道如今作为封家的儿媳,她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好在这事儿祝星河提醒过永乐,到底,永乐也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晚霞:“看在你伺候封家多年的份儿上,打家法二十个板子,然后送去庄子上吧。” 留晚霞一条命,已经是永乐的仁慈了。 晚霞还想要挣扎一番,却被封夫人挥手示意下人道:“快将此人给我拉下去!家法伺候!” 而后才有些讨好地看向了永乐:“永乐啊……你看这事儿……” 她有些犹豫,永乐却是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站起身来,仍然冰冷着脸:“母亲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宫里的。如阿星方才所言,我只想日后好好过日子,再不要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盼着母亲记得当初我嫁进来之前答应我的话,等我生了孩子之后,随便他怎么闹,只要不再牵扯到我这里,我只顾着自己和孩子就是了!” 其实祝星河知道,今日封文戎的态度,可能才是真正地能让永乐死心的理由。 她对封夫人行了个礼,而后看都没有看一眼封文戎,便转头离去。 一直到了晚间的时候,封文戎终于在这么多天以后,来了永乐的院子。 可他刚进门,就被祝星河挡在了门外:“驸马爷,抱歉,公主殿下这两日累了,已经歇下了。” 封文戎自知,如今永乐怎么生气都不为过,便也挠了挠头:“我是专程来给公主殿下道歉的,你就让我进去吧!” “道歉?” 说真的,祝星河也很生封文戎的气,也不曾想到,他为了一个妾室能荒唐到这般地步:“奴婢可没瞧见,驸马爷有什么道歉的诚意呢!” 第161章 无处可去的封文戎 祝星河知道,自己其实算是僭越了,不该和封文戎这般说话。 可她的心里,总是气不过的。 封文戎虽觉得心里有些憋屈,但是也不生气:“你这丫头,鬼灵精怪地,倒是和我说说,怎么样才算是有诚意?” 祝星河看着封文戎,心里头是有想法了,不过却还是想试探一下封文戎:“驸马爷若是真有诚意那一日,奴婢自然会说。不过今儿殿下正是伤心的时候,只怕不想见着驸马。爷倒不如去瞧瞧长秋姨娘,她这些日子,也是受了许多的委屈呢!” 长秋是永乐的人,若是此刻封文戎去长秋那儿,总好过在外头花天酒地。 封文戎知道,永乐一向都信任祝星河,此刻听了祝星河的话,也是点了点头:“那……殿下这边,就交给你了!” 看着他就要离去,祝星河倒是再一次开了口:“驸马爷,奴婢倒是有个建议想给您说说!以后见到殿下,叫她‘永乐’就是。总是以公主或者殿下之名相称,对你们夫妻二人所言,未免太过生疏了些。” 夫妻,自该是最亲密的人! 封文戎回头,看着夜色之中的祝星河,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而后他转身离去,祝星河却是忍不住地摇了摇头:封文戎的心思还没定,他和永乐这日后啊,只怕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可还没过一会儿,祝星河刚打了个哈欠,瞧着天上的月亮已经升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封文戎垂头耷脸地就回来了。 祝星河倒是疑惑:“嗯?驸马爷怎么回来了?没去长秋姨娘那?” “哎——” 封文戎叹了一口气,也不顾自己驸马爷的身份,就坐在了祝星河身旁的石阶之上:“她也将我拒之门外了。阿星,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很蠢?” 阿星?这个称呼从封文戎的嘴里说出来,倒是让祝星河有点儿别扭。 但看着他颓然的样子,祝星河也觉得他有些可怜。 于是也坐在了封文戎的身旁:“爷只怕长这么大,还没尝过今儿这种被两个女人接连拒绝的感觉吧?” 封文戎点了点头:“这京中女子见到我,恨不得都贴上来。我虽房中没有多少妾室,可何曾受过这般冷落?” 渣男,果然就是这种想法! 祝星河却嗤之以鼻:“可驸马爷想过吗?不管是公主殿下还是长秋姨娘,哪怕是我或者是外头的什么女子。她们不仅仅是女子,更是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封文戎皱了眉,看向了祝星河。 祝星河也认真地看向了封文戎:“她们有喜有怒,有自己的心情。不是一条狗一只猫,你喜欢了就来安抚一下,不喜欢了就能抛在一边的。尤其是对公主殿下来说,她已经放下了她的骄傲。可你却半分都没有体谅她的心思,从头到尾,你不喜欢她就罢了。却还要用晚霞来侮辱她,你还指望着,她能和旁的女子一般,上赶着来巴结着你不成?” 有些话,祝星河知道自己是不该说的。 可却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也觉得,今儿的封文戎或许能听进去几分。 果然,就瞧着封文戎愣了愣,而后双手掩面,一副颓然模样:“从前……从来不曾有人和我说过这些。” 沉默半晌,他轻叹一口气:“阿星,我好似……真的对她们太过分了,是不是?哪怕对晚霞,我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从未考虑过你说的这些。” 很好,他也算是孺子可教了, 祝星河微微一笑,不由地伸手拍了拍封文戎的肩膀,倒是将封文戎当做了朋友一般地对待:“若是能现在想明白,总还不算晚就是了!驸马爷放心吧,其实公主殿下挺好哄的!” 说到此,封文戎的眼神倒是亮了亮:“怎么哄?你快些告诉我,要如何去哄她?” 这一夜,祝星河倒是与封文戎说了不少的话。 祝星河是早就习惯了这样昼夜颠倒地值守,不过封文戎第二日还要上朝,一早起来的时候,眼眶都是乌青的,但精神瞧着还不错。 他匆匆离去的时候,永乐正好醒了过来。 看得出,永乐其实也并没有睡好。祝星河忙和长修一起进屋伺候,便笑着对永乐道:“殿下,昨儿驸马爷,可在这院子门口,守了殿下一夜呢!” 这倒是让永乐有些惊讶:“他没去长秋那儿?” “去了。” 祝星河实话实说:“然后又被长秋姨娘赶出来了!这不是就来了这,在门口守了殿下一夜吗?” 永乐这倒是有些红了脸:“怎地不进门?” 祝星河“扑哧”一笑:“这不是殿下不让进,谁敢让他进门啊?叫他在外头好好反思反思,也不是错处!” 永乐却是嗔怪地瞪了一眼祝星河:“外头那样冷,如何使得?若冻坏了,婆母是要怪罪我的。” “不会的,如今封家只觉得抱歉,可不会怪罪殿下呢!” 祝星河给永乐找了一套鹅黄色的浅袖扬衫出来,倒是让永乐皱了眉头:“今儿是什么日子?要穿这一身如此郑重?” 一旁的长修也是轻笑:“咱们殿下啊,都被封家给气糊涂了呢!今儿不是宫中手帕会的日子吗?各家姑娘新妇都是要去的,还是当年公主要办这个一年一度的手帕会呢!公主殿下莫不是听说驸马爷昨儿在外头冷了一夜,这心也跟着驸马爷一同飞跑了?” “你这丫头!” 永乐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几分红晕,而后轻轻地敲了敲长修的脑袋:“是什么时候学的和阿星一般油嘴滑舌了?瞧着哪一日里头将你们两个一并都嫁出去了,我这身边才清净了!” 她还有心思开玩笑,就证明心情已经好转。 祝星河又找了一套黄水晶的头面出来,却听得永乐叹息一声:“将粉妆给我上厚些。可不能叫苏绕和永斐瞧出来我这两日心情不好也没睡好才是!” 不管什么时候,永乐都是如此,要争一个面子,争一个地位。 第162章 永乐二字 祝星河是最不喜欢这个宫中的什么手帕交了,说白了,无非就是叫这一圈差不多大的女子都入宫来,然后大家相互攀比一番。 谁家的亲事更好,谁又得了更多的赏赐。 在中心的那个人,始终都是永乐和永斐两位公主。旁人不是给做个陪衬,就是会被冷落在一旁。 不过永乐乐此不疲,祝星河只顾着跟着就是了。 距离上一次的手帕交已经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之中,京中众人,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这手帕会仍然在公主殿举办,虽永乐不住在宫中了,这公主殿之中也是日日都有人打扫的。 祝星河听闻,蝶贵嫔娘娘曾和皇上和皇后提起过,说是既然永乐已经嫁人了,那就让卓永斐住到公主殿来。但皇上拒绝了,皇后自然也不会安排,卓永斐便是这辈子都要被永乐压上一头。 所以这手帕会上,卓永斐也是不甘示弱。 刚品了茶,这当着众人的面儿,卓永斐便对永乐笑道:“皇姐,我可听闻了。这些日子驸马爷日日都在外头流连忘返,怎地这刚成婚,他反而比从前更加放肆了?他那些风流韵事啊,在这京中可是人人传道的。皇姐可真是幸福,嫁了这么一个体贴知女子之心的男子啊!” 她就差直接说,这封文戎知女子之心,却不知卓永乐之心了! 若是换做从前,永乐只怕当场就要给卓永斐脸色看的。 可即使此刻,永乐也只是笑了笑。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就知道,有时候当场发飙并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是吗?” 她轻轻一问,便是挑眉笑道:“他在外头如何我倒是不知,那些茶余饭后的闲话,也只有妹妹这样的人会去在乎了。前儿他还亲自将身边的一位姨娘送去了庄子上,我瞧着他似乎也没有旁人所言一般怜香惜玉呢!” 晚霞的事情,京中人多少知道一些。 卓永斐也没想到永乐居然还学会了卖关子说话,也是有些尴尬:“姐姐可真是好福气啊!这刚进门就将伺候了自己多年的丫鬟送去了驸马的房中,我是万万没想到,姐姐能这般大度!” 说实话,卓永斐这张嘴,祝星河听着这话心里头都是生气。 哪知卓永乐只是微微一笑:“再好的福气,也没有妹妹好啊!我可听闻父皇已经定下来了,要妹妹去蓬莱做和亲的公主呢!这蓬莱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妹妹能做和亲公主,简直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荣耀?日后若是见不到妹妹了,只怕姐姐我的心里还要难受呢!我会想念你的,永斐。” 最后一句话,卓永乐说的别有深意。 叫卓永斐即刻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她们二人这你来我往之间,旁人也都是尴尬。 还是县主苏绕,轻咳一声,先打断了她们二人的这般针锋相对:“二位殿下都能觅得良婿,是咱们最希望瞧见的事情呢!” 她一开口,矛头自然就对准了她。 自有人神色复杂地看向了苏绕:“还说旁人呢,你和寒王殿下的婚事,怎地还没定下来?” 苏绕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谁说我和寒王殿下有婚事了?” 看来是凌倾寒不同意,这平亲王已经放弃了。 祝星河倒是没想到,平亲王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这话,引得旁人多是不解:“这前一阵,京中不是沸沸扬扬地传着,说你和寒王殿下是要定下来了吗?我可听说啊,还是平亲王亲自去皇上跟前儿说和的呢!怎么,难不成寒王竟是到现在都没有松口?” 说话之人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平日里为人倨傲,想巴结着永乐。也知道永乐不喜卓永斐和苏绕,便处处针对她们二人。 其实祝星河觉得苏绕脾性不错,此刻被为难了,祝星河也替她有些着急。 哪知苏绕倒是面色不变,甚至轻笑一声:“这些市井之言,咱们就不要听那么多了。否则的话,可不是和那些市井泼妇一样,人人都成了长舌又尖酸之人?” 这话显然是在讽刺那礼部尚书家里头的呢! 看着苏绕不至于吃亏,祝星河也稍稍放心了下来。 她可不乐意听她们你来我往,干脆将这里交给了长修,自个儿到外头透气去了。 这样的手帕会,到了最终,还是会不欢而散的。 终究没过一会儿,就有卓永斐的人气哼哼地走了出来了。其他人跟着出门,卓永乐倒是仍然高傲:“本宫这就要回府了、” 有人要跟着她们一起走,卓永斐却还不知趣地贴上来,似乎想保住自己最后的颜面:“我送送姐姐吧!姐姐如今已经是封家人了,下一次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入宫呢!” 卓永乐要拒绝,却被祝星河拉了一把,而后小声道:“殿下,让她送吧!” 卓永乐虽不明白祝星河的意思,却到底还是撇了那卓永斐一眼:“既是如此,就劳烦妹妹了!” 卓永乐是公主,要出宫也是从承乾门而出。 她们一行人一路往承乾门而去的时候,就瞧着有宫人们匆匆地手里头拿着东西在承乾门前往来。 “前头怎么了?” 苏绕伸着脖子,朝着承乾门看。惹的卓永乐也是皱了眉:“是啊,今儿的承乾门,怎地这般热闹?” 祝星河也瞧着前头看了看,是差不多了,便对卓永乐笑道:“殿下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这宫里头啊,有趣的事情倒不是日日都有!” 反正也是要过承乾门,一行人自然是朝着那儿走去。 承乾门跟前儿,有一个大广场。 广场上头此刻已经被摆满了红色的花儿,有牡丹有蔷薇,还有月季和夏菊。 而走向这些花的时候,就有人惊讶道:“呀,这花儿,好似是摆成了两个字呢!” 永乐也看了过去,而后惊讶道:“可不是吗?这两个字是……永……乐?” 没错,这大红的花儿,摆成的字,可不就正是永乐的名字吗?! 莫说是永乐了,旁人都是惊诧地站在原地:“这怎么回事啊?” 第163章 浪漫的鲜花 祝星河却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只是对永乐做出了一个“请上前”的姿势来:“殿下去瞧瞧,可不就知道了吗?” 瞧着祝星河的嘴角上扬,永乐就猜到,这只怕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回头看了看各位,就瞧着卓永斐的脸色不大好了,她心里头就高兴:“行,那诸位,咱们就去瞧瞧前头这是在做什么可好?” 所有人都看得出永乐的高兴,自然是要巴结着永乐的。 永乐朝着前头走了过去,就有人指向了城楼上:“哎呀,你们看,那有人啊!那是谁啊?!” 祝星河也朝着城楼上看了过去,就瞧见了上头的凌倾寒。 他……怎么会在此处?! “是……是寒王殿下和驸马爷!” 是了,除了凌倾寒,那站在凌倾寒的身边捧着一束鲜花的人,可不就正是封文戎吗? 这事儿还是祝星河教给封文戎的呢!他既然是说要给永乐有诚意的道歉,祝星河就想到,这时代的女子,也应当是喜欢鲜花和浪漫的吧? 于是便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想让他在永乐的跟前儿也长一长脸面便是了。 只是……这个凌倾寒是来做什么的? 永乐朝着前头走去,眼中满是惊喜地看着这一地的鲜花,而后回头看向了祝星河,笑道:“这驸马爷在城楼上头做什么啊?” 祝星河给封文戎的设想本来与这城楼无关的,叫他从城门走进来,然后将手中捧着的鲜花送给永乐公主,再说两句好话,这事儿便就算是开开心心的。 谁成想,这永乐的话刚问完,就瞧着城楼上的封文戎动了动,而后从城楼上头一跃而下—— “啊!驸马跳下来了!” 有人惊呼一声,祝星河也心下一凛。忙抬眸,却瞧见了封文戎是跳下来了,不过他的身上被绑了两条红绫。其中的一条,此刻正稳稳地抓在城楼上头的凌倾寒的手里。看来凌倾寒今日来到此处,是封文戎请了他来帮忙的!而自己给封文戎提出来的意见,封文戎也是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进行了改良。 随着封文戎从那城楼上头跳下来,上头也洒下来了许多的新鲜的还带着香味的花瓣。就好似封文戎是随从那花瓣一起从天而降的一般,祝星河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如此别出心裁又大胆,视觉效果看起来,的确是比直接从城门走进来要好得多了! 不过祝星河也很意外的是,封文戎如今作为丞相大人的嫡长子,居然能为永乐做到这一步。即便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不过能做到这样的,也怪不得他能哄得身边的女人都开心! 上头有凌倾寒坐镇,下头还有两个穿着花里胡哨的衣裳的下人接住了封文戎,他自然是稳稳地落了地。 解开了身上的红绫,他便手捧鲜花,笑着朝着永乐走来:“永乐,我来接你回家了!” 别说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了,就是现代的女子若是瞧见了哪个富二代肯为了自己这般高调,只怕也是要芳心暗许的! 果然,永乐的脸颊,很快就红了起来,连说话都有几分不利索了:“你……你怎么来了?还闹这样一场,这不是叫旁人看了笑话了不成?” 她说是这么说,可绯红的脸颊和兴奋的眼神,已经说明了她心里是如何的高兴。 封文戎笑着上前,将那鲜花递给了永乐:“永乐,前些日子我惹得你心里头不高兴,我知道。今儿特意给你赔罪来的,还望你不要将之前的不快放在心上。日后我定然会和你好好过日子,咱们将日子过得如今日送给你的这满地鲜花一样,红红火火起来,可好?” 这个封文戎,是孺子可教了。 祝星河觉得,花言巧语,这男人倒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藏着。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害臊不退缩,绝对是有做渣男和海王的潜质的!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笑着对永乐道:“哎呀呀,瞧瞧这驸马爷对公主多好啊!我们瞧见了,可都是羡慕得很呢!” 这话的语气里头,不免带了几分酸溜溜的滋味。 永乐也是接过了那一捧鲜花,红着脸道:“好,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哼……这有什么的?!” 反而是卓永斐,忍不住地要在此时此刻泼冷水:“不过就是会讨好些罢了!今儿会这么讨好公主殿下,明儿就会这么讨好旁的女子。谁知道他此刻说的话又是有几分真心?” 这话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了,偏偏她要在此刻说出口。 眼瞧着气氛就要尴尬,祝星河却是轻轻一笑,而后对卓永斐福了礼:“殿下说的是呢!还望殿下到时候若真要去蓬莱,也常常给咱们殿下书信回来,说说这蓬莱的男儿对待妻子的时候,是如何体贴就好!” 人人都知道,卓永斐要嫁去的蓬莱王,是一个连女人都打的暴躁男人。 果然祝星河此话一出,卓永斐就生气地甩了甩自己的衣袖:“本公可没工夫看你们做这等无聊的事情,便先回宫了!” 说罢,她拂袖而去,可周围的人自然也不会将她如此放在眼中就是了。 永乐显然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被周围人夸得是合不拢嘴。倒是也大手笔地转头对祝星河道:“今儿这里的一切,都是驸马的心意。你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给我搬回府中去,我要将这些花都栽种在院子的花园里头。” 哦豁,这本来指望着讨好永乐,结果给自个儿找了个麻烦! 祝星河在心里苦笑,面儿上却只能毕恭毕敬地应了下来,而后便和德贵留下来准备“收拾残局”,让长修伺候永乐和封文戎先回府就是了。 永乐离去之后,这旁人也都散去了。 唯有留下苏绕在原地,对祝星河笑道:“阿星,这种惊世骇俗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这话倒是将祝星河给逗乐了:“惊世骇俗?什么事儿啊,也值当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不成?” 苏绕掩嘴而笑:“可不是惊世骇俗吗?只怕日后京中有公子若心仪哪位女子,可都要效仿今日驸马所为了!” 第164章 数一数花瓣 祝星河笑着看向了苏绕,却瞧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正从城楼上头走下来的凌倾寒。 于是祝星河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县主既是在等人,奴婢就不打扰了,先忙自个儿的去了。” “无妨,阿星,留下来听听我们说什么也好!” 苏绕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就是在等凌倾寒:“这孤男寡女虽说是在宫城门口,可见面说话也是于理不合,如若你们都在,倒是更好说话些。” 啊……可是她并不想听啊! 祝星河甚至都不敢回头看凌倾寒,只要想想他那张能冻死人的脸,就根本不想留在这里了啊! 但苏绕都这么说了,祝星河也不好走,只能留在这里,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清点着地下的花一共有多少。 凌倾寒似乎并不打算来和苏绕说话,看到她们,倒像是要绕道走一样。 反而是苏绕,瞧着凌倾寒走来,就走向了凌倾寒:“殿下,此刻可有时间?能否借一步说话?” 凌倾寒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这里忙碌的祝星河他们,这才停下了脚步:“有什么话?” 他冰冰冷冷的样子,让祝星河都有些佩服站在他面前的苏绕:若是自己的话,只怕面对这样冰冷气压的男人,早就要落荒而逃了! 苏绕却是深吸一口气,对凌倾寒福了福:“今儿我也只想问殿下一句,可是当真不愿娶我为王妃?我这身份,可是有哪里配不上殿下?” 瞧着平日里苏绕看上去好似将这件事情看的通透,不过祝星河方才也明白,苏绕到底是个女子,还是很在意这件事的。 凌倾寒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厌烦:“是本王配不上你。” 咦?这个时代,凌倾寒这样男人,就会给苏绕发“好人卡”了吗? 但显然,凌倾寒的这个回答,并不能让苏绕满意:“若王爷是以为,我是姑父的人,要嫁入王府做个探子,那王爷就大可以放心。姑父是姑父,我是我。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生活,必不会造成王爷的困扰就是。” 这话别说是凌倾寒信不信了,其实祝星河都是不相信的:就算苏绕的心里真的这么想,可等着平亲王真的将压力放在了她的头上的时候,她能做到如今这般坦然吗? 何况……为什么非要勉强自己嫁给明明就是对立面的男人吗?他们又不是真心相爱,若只是为了利益和脸面,赔上自己下半辈子,倒是不值得了。 显然,不管苏绕说什么凌倾寒都不在乎。 他只是皱着眉,语气越发地不耐了起来:“本王不想娶妻。” 被一个男人这样坚持地拒绝,连祝星河都替苏绕觉得尴尬了起来。 果然,再是坚强的苏绕,此时此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竟是有些生气地对着凌倾寒大声道:“你便是半分都不顾我作为一个女子的脸面了,是吗?!” 这还是祝星河第一次见到,苏绕这般生气的模样呢! 但这模样,也没有被凌倾寒放在眼里。 他甚至都不曾再回答苏绕的问题,便越过苏绕,走向了忙低下头的祝星河:“这里有多少花,你可数清楚了?” 干嘛这时候突然来找自己啊?!祝星河真是恨不得这里若有个地缝,她就钻进去算了! 但寒王问话,她又不能不回答,只能低头道:“还未曾数清楚,这里的花太多了!” 凌倾寒颔首,却回头对苏绕道:“等她数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朵花瓣,本王就应了这门婚事。” 喂喂喂,要不要这么过分啊?! 祝星河此刻已经在心里扎了凌倾寒的小人八百遍了:花瓣怎么数?!长在这里的花瓣就算了,那城楼下头还有好多被洒下来的花瓣怎么数?! 就算真的数出来了,他怎么核实?! 不想娶苏绕就不想娶,干嘛要为难自己啊? 祝星河欲哭无泪,凌倾寒却是扬长而去。 祝星河回头,看向了在原地失神的苏绕,轻叹一口气:“县主放心,奴婢今儿就是不睡了,也要将这里的花瓣数清楚!” 反正作为一个奴婢,她就是没有人权呗! 说着,她就招呼来了德贵,叫人将那城楼下头的花瓣都扫过来,一瓣都不能丢! 苏绕站在原地,仍然失神一般地一动不动,叫祝星河没有了旁的办法,只能当真开始认认真真地数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和眼睛里,除了花瓣,好像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她怎么这么倒霉啊?永乐的事情一天天都忙不过来了,却还要卷到凌倾寒和苏绕的事情里头来! 然而等着祝星河已经看不清,第三遍开始从头数起来的时候,苏绕终究上前来,轻轻地拉了祝星河一把:“阿星,算了吧,别数了!他就是不愿娶我,你即便真的将这里的花瓣都数出来了,也不作数的。” 说话的功夫里头,忽而就不知从哪儿刮来了一阵风—— 随着周围小太监的惊呼,这本整理好了的花瓣,就在此刻随风而散。 德贵的哀嚎,也从祝星河的身后传来:“完了,这下是真的数不清了!” 苏绕抬眸,看向了天空,轻轻一笑,笑容之中是无尽的无奈与哀伤:“瞧,连老天都觉得,他该不能娶我。罢了,就这么罢了吧!” 她失魂落魄地低头,而后朝着宫外走去。 留下德贵一脸无奈地看着祝星河:“阿星,这下怎么办?” 祝星河也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收拾花盆,带回封家!寒王和县主的事情,咱们掺和不了。” 自那一日之后,平亲王在朝堂之上,还真是消停了几分,再不提苏绕和凌倾寒的婚事。 而封府之中,封文戎和永乐也难得地腻歪了起来。 整整半月的时间,封文戎日日都来永乐这里,连长秋那儿都没去过。 这件事,倒是闹的封夫人颇有微词:她觉得那一日在承乾门封文戎就做的太出格了,如今还日日和永乐腻歪,到好像是两人分不开了一般,她心里自然不快。 第165章 孙姨娘 要说啊,这从古至今,婆媳关系都是个能愁死人的难题。 但是德贵那已经打听到的消息,倒是让祝星河觉得给她一些机会,她能解决这件事! 一向封夫人在封家都是十分强势的,封夫人身后的家底不错,虽然这些年有所没落,但也足以让从前的封丞相对她又敬又怕。 或许是这些年习惯了,即便是封丞相如今已经身居丞相之位了,却还是对封夫人十分尊敬。 而封夫人呢,也比之前的那些年将这封家把控更严。就瞧着封丞相也是堂堂丞相,院子里除了封夫人之外,居然只有区区三个妾室!其中两个,还是封夫人给封丞相挑选的,另外一个虽然是封丞相心头所爱,但这些年身体不好,常年闭门不出,自然也威胁不到封夫人什么。 再说封丞相膝下,和封夫人只有封文戎这一个嫡长子。但其实还有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却在早年间就被封夫人送去了老家,让老家的姑婆养着,估计封丞相已经都多年不曾见过他们了。 而这一次祝星河的“突破口”,除了要想法子将这两个庶子庶女接回京中来,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封丞相那位身体不好的妾室,名叫孙婵,府中之人都称呼她为“孙姨娘”。 虽说永乐公主嫁到封家也有些日子了,不过对这位孙姨娘,祝星河也只是见过一次罢了。 那一次,就足以让祝星河记住她。 孙姨娘的模样很美,即便如今她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却有一种如空谷幽兰一般的清冷的美。 然而这位孙姨娘的遭遇,却是并不那么美了。 她是京中一个大户人家的庶女,和封丞相很早就认识了,也算是和封丞相两情相悦。 后来封丞相娶了封夫人,一年之后就将孙婵纳入房中做了妾室。 据德贵所言,这个孙婵其实是个好-性子的。封夫人自然是不喜欢孙婵了,在她入府之后,就处处针对。 孙婵一心爱着封丞相,对封夫人也算是处处忍让。到后来,封夫人自个儿都觉得没意思了,也就不为难孙婵了。 孙婵平日里也总是规劝着封丞相,所以他们二人相处和睦了三年。 一切,都在孙婵怀孕之后改变了。 孙婵怀孕的时候,封夫人其实已经生下了封文戎了。 但是眼瞧着封丞相克制不住自己的喜悦,越发爱重孙婵,甚至让府中人不以“姨娘”称呼孙婵,反而以“孙夫人”称呼的时候,封夫人就怒火中烧。 封丞相将孙婵保护的很好,眼瞧着孙婵的肚子是越发大了起来。 不过不足十月,在孙婵怀胎八月的时候,就因为吃坏了东西而早产了。 老人都说,生孩子这种事就是“七活八不活”。若是怀胎七月早产,孩子生下来成活的可能性很大,但若怀胎八月早产,只怕孩子即便能降生,那也是个死胎。 孙婵的孩子便是如此,孩子刚出生,便是哭声微弱,气息似有似无。 孩子出生的第三天,甚至都还没有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就因为心气衰弱而亡了。 自孩子死了之后,孙婵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她整日里郁郁寡欢,也不大爱与人说话。 但其实就算是那个时候,也尚且还好。 一直到再过了五年,孙婵怀了第二个孩子。 这个孩子也是封丞相所期待的,所以从怀孕开始,他就格外照顾孙婵。 但这个时候,孙婵和封丞相已经不像是刚开始的时候那般默契又恩爱了。听闻在孙婵怀孕的时候,封丞相就因为她脾气性格大变的事情,而和她闹过一次别扭。 若只是闹别扭还好,然而一切都在孩子出生之后,就变了。 这孩子虽然总算是足月出生了,但却是个死胎。 德贵说,当时孙婵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就已经崩溃了。她大哭大闹,甚至开始怨怪封丞相。 但封丞相这时候,已经对孙婵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孙婵坐月子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开始吵架闹腾。一直闹了有小半年,最后还是以孙婵将封丞相赶出房门才算是完。 再往后,他们二人就仿佛是闹了别扭的夫妻一般,谁也不肯低头,日子就这么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 但说到此处,德贵还是有些感慨:“其实啊,要我看来吧,丞相大人只怕是还对这个孙姨娘念念不忘呢!每年一些特别的时候,他还是会去找这位孙姨娘。不过孙姨娘对丞相,就是冷冷淡淡的。我可听说了,孙姨娘就是想等着丞相认错,结果这么多年了,丞相都没有低头,你说他们二人这是闹什么啊?” 闹什么?自然有了情分,才会这么闹。 于是祝星河朝着德贵眨眼:“你说,我若是能说服孙姨娘再和丞相重修旧好,会不会让大夫人忙的不可开交?” “哦——” 德贵即刻就明白了祝星河的意思:“你是说……让孙姨娘和丞相再……然后封夫人就没有空来管咱们公主殿下了,是不是?” 祝星河即刻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祝星河基本上能确认,孙婵应该是得了产后抑郁症。 可德贵却是有些不自信:“可……你要如何说服孙姨娘呢?” 祝星河思索片刻:“只要你觉得这事儿能成,我就想法子呗!” 德贵点了点头,笑道:“能成能成,你想出来的法子,就没有不能成的!” 说着,却突然严肃了起来:“还有一件事,想让你知道。” 他平日里爱说笑,突然这般严肃一定是因为有正事。 祝星河坐直了身体,就瞧着德贵道:“我前头去寻亲王府的时候,遇着了寻亲王。他说我与你关系好,要你想法子去说服晋凝大师。他想求晋凝大师帮他办一件事!” 晋凝?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祝星河可是刚刚拒绝了晋凝要和她清修的想法,如何能在这时候去求晋凝做事? 瞧出了祝星河的为难,德贵却是凑近了祝星河,在祝星河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第166章 晋凝的心思 祝星河便瞪大了眼睛:“他们……这是说好了已经?” 德贵认真点头:“是说好了。可你也知道,国师是平亲王的人,晋凝大师是他的爱徒。晋凝大师若是不愿意,这事儿终究不好成。” 这下,祝星河反而是犯嘀咕了:“可……为何要找我啊?我与晋凝……” “自然是你与他的关系好啊!” 德贵伸手,敲了敲祝星河的脑袋:“阿星,你可莫要将旁人都当做傻子瞎子了才是哦!这些年,晋凝大师在宫中,虽说对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你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同对你一般?连我瞧着,都是知道晋凝大师对你好的。若不是因为他是个道士不能娶妻,我都要以为,他是爱上你了呢!” 呜呼哀哉,晋凝不会真的爱上自己了吧? 祝星河的脸色,很快就瘪了下来:“可……可我和晋凝也真不是那般。我前儿还和他闹了些矛盾呢,如今叫我怎么去求他这样的事情啊?若这事儿他去做了,必定又要被他师傅责骂的!” 所说的事,其实是关于凌倾寒和卓安寻的。 听闻此言,德贵也是叹息一声:“自然是不会有人强迫你要去找晋凝的。只是若真就这么了,只怕寒王殿下是扛不住皇上的压力,终究还是要娶县主苏绕啊!哎……想想寒王也挺可怜的,从小到大皇上对他就视若无睹。如今连个婚事都不能选个自己瞧中的女子,他对咱们殿下这么好,咱们若是有办法,自然是得帮帮他的,你说是不是?” 其实祝星河也是不知道,凌倾寒和卓安寻到底怎么想的。 苏绕虽经过了那一日的无奈,却也没有放弃凌倾寒。反而是越发主动了起来,叫平亲王那个对皇上也是再三催促,这皇上此刻就松口了几分。 如今即便是寒王还苦苦地支撑着,只怕是也不成了。 所以寻亲王的意思是,既然凌倾寒不愿意娶苏绕,倒不如他来娶。 反正如今平亲王将苏绕安排在凌倾寒那儿还是安排在他寻亲王府,对平亲王来说都是一个样子的。 凌倾寒既然不愿,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愿意为凌倾寒分担一下。何况他这寻亲王府之中如今被安排进来的人也不少,不多苏绕这一个。 只是如今想变人,就得“师出有名”。得顾忌苏绕和平亲王的脸面,不能让旁人觉得是凌倾寒不要的才塞给卓安寻。所以他们就想到,可以让晋凝帮忙,“天降异象”来证明苏绕和卓安寻本该是天作之合。这样一来,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看着祝星河犹豫,德贵也是继续道:“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晋凝大师被责罚。但对平亲王来说,如今最大的对手反而已经不是寒王殿下了,而是寻亲王殿下。这样一来,若是能将苏绕县主和寻亲王殿下的婚事促成,岂不也是一桩好事?到时候晋凝大师,未必真的会受到责罚的。” 话是这么说,但祝星河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着祝星河还是犹豫,德贵倒是也不强迫祝星河:“不过阿星,没事的。反正寒王殿下对你也不错,你若是真做不到,他也不会生气的。何况公主殿下也没有非要你去做,也只是让我有时间和你说说这件事。你若是不想,也别有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是啊,祝星河何尝不知呢? 她如今的身份虽然就是个小小的封家丫鬟,但其实所有人对她都很不错。包括凌倾寒,甚至卓安寻。 于是祝星河深吸一口气,倒是认真地看向了德贵:“我只能说……我试试看吧!” 德贵便是喜出望外,择日就让永乐公主找了时间进宫。 祝星河也是先去看了蒋姑姑,然后再去了国师殿之中。 国师这两日忙着永斐公主和亲蓬莱的事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此刻自然不在国师殿。 祝星河给晋凝带来了他平日里最爱吃的糕点,瞧着祝星河来了,晋凝也是喜出望外,还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阿星,今儿怎么有空进宫了?” 每一次祝星河来,晋凝身边的那些小道士都会自动自觉地出去,将这房间让给他们二人。从前祝星河没多想,如今倒是觉得和晋凝两个人相处,有些别扭:“我随同公主殿下过来,有事想和你说,便来看看你了。” 晋凝轻笑,端坐在祝星河对面,亲手给祝星河到了茶:“你躲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你是觉得我唐突了,所以才生气了呢!” 他以为祝星河来找自己,是因为那清修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祝星河不愿和自己清修,此刻反而笑着主动开口:“不过你放心吧,现在也无需如此了。我听闻,是寻亲王和寒王殿下听说了这件事,在皇上跟前儿替永乐公主留住了你。永斐公主这一次去蓬莱要带的人,皇上都已经定下了,名单里没有你,你且放心就是。” 可祝星河看向了放在一旁的那些宫人们的生辰八字,心里头却颤了颤:“其实……若是你算出我的生辰八字并不适合去蓬莱,会冲撞公主和亲,我也本是不必去的。也不用做出剩下的这许多事来,你说是不是?” 没想到祝星河能想到这件事这么敏锐,晋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阿星,我想和你清修这事儿,也是出自我真心的。” 可他还是没有那么帮自己,大约就是想等着自己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还是会答应他吧? 只是晋凝没想到,寒王和寻亲王会为了自己一个小宫女而求情。 这一刻,祝星河突然觉得,晋凝其实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坦诚。 但是在这宫中,人人都是如此,她又能要求晋凝什么呢? 祝星河只垂眸,而后笑道:“罢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我今儿来找你,倒是为了另一件事。” 说着,祝星河站起身,认认真真地给晋凝行了个大礼:“晋凝大师,我知道我本不该开这个口的。” 第167章 帮忙的条件 晋凝倒是愣了片刻,而后才起身,虚扶祝星河一把:“阿星,这是做什么给我行这样的大礼?快些起来吧!” 不过祝星河起来,却看到了晋凝略带失落的失望眼神:“所以你这一次过来,是有别的事情求我帮忙?不是……答应了与我清修?” 这就是祝星河最不想见到的结果了:她根本就不想提起这个清修的事情,大家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让这件事过去不就好了? 可她又觉得,以她的身份来求晋凝三番两次的帮忙,也的确有些过分了。 所以反而接下来的话,也不好说出口。 看着祝星河一直沉默,晋凝也垂了眸子,脸上没有了笑容,语气也冷淡几分:“你既然来了,倒不如说说,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 祝星河将德贵告诉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同晋凝说了。 晋凝便皱了眉头,似是有些不解地看着祝星河:“阿星,你……这是为了寒王,还是为了寻亲王来的?” 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祝星河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发觉她自个儿也不知道。 说是为了寻亲王吧,但她对卓安寻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若说是为了寒王吧……好似这事儿的受益人,也唯有寒王罢了。 但最终,能回答晋凝的,便就只有:“我是为了永乐公主。” 晋凝嗤笑一声,第一次对祝星河露出这般略有不屑的表情:“这事儿与永乐公主何干?” 好吧,即便是祝星河不喜欢他这么表情这种语气,也不能多言什么。 心下有了决断,祝星河便对晋凝抱了抱拳:“多谢你今日听我说这些。我也只是来问问,若是不成便不成了。抱歉,今日总归还是打扰到你了。” 说着,祝星河转身就要走。 “你等等!” 晋凝却是叫住了祝星河:“这事儿于我而言,并不难办。” 祝星河惊喜回头,就瞧着晋凝神色不明:“但有一事,你得答应了我,我方才能去帮你做这件事。” 祝星河眨了眨眼,他却道:“你若答应与我清修,我自然会为你赴汤蹈火。” 他这是……在表白吗? 祝星河虽然两世为人,却也实在有些应付不来眼前场面。 而晋凝也轻咳一声,才继续道:“自然了,我知道你如今会觉得你年岁还小。这倒是无妨,我们起书一封,先定下来这件事,等日后你再大些,也不算是个反悔。我等你就是了,你看成吗?” 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就答应了下来吧? 可祝星河却是低了头,轻声道:“晋凝,我觉得人生是不可以拿来交换这些事情的。” 只这一句,晋凝便明白了祝星河的意思。 他低头,苦笑,仿佛在笑话自己是痴傻的:“罢了……罢了!阿星,是否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答应与我清修?我能不能知道,是为什么?” 这些年在宫中,他自己究竟如何,看来他心里也的确都知道:“我从不曾对旁人如此,可旁人却对我十分在意。我在意你,你却不在意我。阿星,难道你的心里,是半分都没有我吗?” 祝星河觉得,这就是报应! 她前儿还在心里头嘲笑凌倾寒给苏绕发了“好人卡”,难不成如今就要轮到她自己了? 想着的时候,晋凝却也只是摆了摆手:“罢了。阿星,你若不愿,我不强求就是。也劳烦你回去告诉永乐公主一声,你今儿求我的事情,我答应了。但我有条件,便是想要皇上赐给永乐公主的那一卷秋高远山图。想来用这样一幅画,换寻亲王殿下的一次姻缘,公主殿下应当会觉得划算吧?” 祝星河惊喜抬眸,却瞧着晋凝转过身,不再看自己:“若没有什么旁的事情,你就下去吧。阿星,若你要再来我这,便是想明白了要与我清修。否则咱们并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平日里还是避讳着一些比较好。” 他说的决绝,也让祝星河明白了他的意思。 转头离开了国师殿的时候,祝星河心里头虽然有些难过可能就此而失去了一位好友,却并不后悔这个选择。 择日,德贵就亲自将永乐公主珍藏的秋高远山图送到了国师殿。 而三日之后,京中一声惊雷,便从天上掉下来了一块奇异的石头落在了这京中正中的长宁街上。 石头上有仿佛沁血所书,讲的是远古时期天神共工和凡女的故事。 故事之中,映射出这天神共工便是当今寻亲王殿下,而那凡女则是县主苏绕。说他们二人是前世姻缘,今生纠缠。 于是京中的风向便变了,连平亲王都主动找到了皇上,说希望皇上赐县主苏绕给寻亲王为妃。 苏绕也不曾再纠缠凌倾寒,寻亲王即刻就应了下来,这事儿便也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皇上亲自赐婚,他们的婚事便定在了明年的五月初五。也是国师殿算出来的好日子,足有大半年的时间叫他们二人准备。 与此同时,就快要到了永斐公主的和亲之日,这一整年里头,整个京中都是喜气洋洋的。 听闻连皇上的心情,也因为这接连的几桩喜事,而变得不错了起来。 皇后的身子,瞧着也是更好了一些。 这平静的日子,总算是来到,祝星河也终于有机会,去找孙姨娘了。 如今在封家,祝星河的行动比在宫中要自由许多。 但孙姨娘平日里不常常见客人,所以几次三番地就将祝星河拒之门外了。 一直到祝星河第四次上门,孙姨娘才着人开了门。 孙姨娘如今就住在这封府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院子里,便是瞧着祝星河进门,也是冷冷淡淡的,甚至有几分不耐:“你是公主身边的人,我就是这封家的姨娘,你几次三番地来找我,目的为何?” 说话这般不客气,便是封丞相对他有再多的喜爱,总也是抵不过这些年的冷言冷语吧? 不过祝星河有点儿“颜控”,所以对孙姨娘也是讨厌不起来。 第168章 封府 祝星河热络进门,给孙姨娘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听闻姨娘爱吃宝斋楼的桃花酥,平日里这可不好买。今儿我去着,正好遇见了,便给姨娘带了些来,还是温热的,姨娘尝尝吧!” 祝星河笑的热情,那孙姨娘却只是瞥了一眼食盒,也不动:“你倒不如说说看,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何?” 祝星河垂眸,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口气:“我想来和姨娘说说话罢了。” “呵——” 孙姨娘却是冷笑:“如今你是永乐公主跟前儿的红人,难不成找不到一个能和你说话的人?” 祝星河抬眸,认真地看着孙姨娘:“我能解了孙姨娘心里的苦,姨娘可相信我?” 她模样认真,倒是让孙姨娘愣了愣,很快便转过身去:“我心里的苦,你一个小女孩如何能懂?” 祝星河低头看着那食盒里头精致的桃花酥,拿了一块,放在了自己的嘴里:“我如何不懂?姨娘虽在这屋子里,但是大约也听说过我吧?从前连皇后娘娘的头疼我都能解了,何况是姨娘心里头的那些苦楚呢?” “我不需要。” 孙姨娘却是别过脸去,不愿看祝星河。 祝星河点头,明白孙姨娘的意思:“我自然知道,这些苦都是姨娘心甘情愿的。瞧瞧这些年吧,这封家人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怕是封丞相,他可还记得,姨娘曾为他生下来的那两个孩子吗?那两个小家伙,甚至都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去了,可这世上,还有谁会记得他们,会在意他们呢?” 其实产后抑郁的症状大致相同,但每个患者的心里也是有着不同的想法的。 有的患者会觉得,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只有自己的孩子是和自己心连心的。 还有的患者甚至觉得,所有人都是因为孩子的存在而欢喜,忽略了她。她受到了许多不公的待遇,甚至可能对自己的孩子都会生出一种奇怪的矛盾感。 显然,孙姨娘是前者。 祝星河只用这么一番话,就让孙姨娘倏然抬眸,恶狠狠地盯着祝星河:“你懂什么?!你都没见过我的孩子!” 祝星河点头,就算是承认了,可脸上还是带着和善的笑容:“我没见过,但我心疼。那么两个小家伙啊,本该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即便是做这封家的庶子,也总归有父亲的疼爱母亲的呵护。其实你从不求他们能和驸马爷一样多出息多给家中争光,你只盼着他们能安安稳稳健健康康地长大,能用一颗温暖的心,体会这世上所有的情感就好了,是吗?” 看着孙姨娘的瞳孔开始震动了起来,祝星河反而是真的开始有些心疼孙姨娘了:“所有人都说,这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可姨娘却宁愿活在有那两个孩子的世界里,陪着他们,哪怕一直到死,都不能让他们被所有人忘记,对吗?” 这一番话,足以叫孙姨娘红了眼眶。 她在低头的时候,泪珠便落在了手背上。 她轻轻一笑,好似有些奇怪,又有些感动:“你怎会懂,你怎会知道呢?你就是个小丫头,怎会……怎会知道呢?” 祝星河双手撑着下巴,递给了孙姨娘一块桃花酥:“姨娘,实不相瞒。其实我这些日子总是来找你,是有事相求。但我知道,姨娘现在没有什么心思听我说什么。我也不想装,只告诉姨娘,我能帮姨娘让封家所有人都记得这两个孩子。我希望姨娘能振作起来,也帮帮我,帮帮我们殿下,不知姨娘可愿意?” 面对旁人的时候,祝星河总是真诚,哪怕这个人是她眼中的患者。 孙姨娘结果那桃花酥,放在了嘴里,却皱了皱眉头:“有十年,我没吃过这桃花酥了。味道变了,不如从前好吃了。” 她平静地说着这句话,让祝星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却是接道:“是啊,十年间,很多事情都是会改变的。他们家的桃花酥如今却还是买不着,可见虽然不好吃了,但很多人都已经习惯了。” 孙姨娘抬眸,看向了祝星河:“你所说的,让所有人都记得我那两个孩子,是怎么记得?” 祝星河微微一笑,知道孙姨娘被自己说动了:“其实很简单。你那两个孩子夭折,只怕连名字都没有起。那如今,姨娘是有机会的,让这两个孩子起名入族谱,受后人祭拜,得所有人记得。” 孙姨娘不得不承认,虽然祝星河看着就是个才及笄一年的小丫头,可事实上她说的话,根本让自己没有办法拒绝:“我……要怎么做?”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很难,但……要靠着姨娘自己才行!” 那一日,祝星河在孙姨娘的房中,待了许久。 出门的时候,只觉得外头的天儿都格外晴朗了起来。 封家的日子,是一如既往地过着。 一直到天儿越发冷了下来之后,封文戎对永乐倒是也没有那么天天腻着了。 他偶尔也会去一去长秋那里,也时常出门。或者偶尔,也会一个人住在书房里头。 永乐知道,封文戎的性子,是不可能一辈子就守着一个女人的。 她也从不祈求,却是有一日,突然对祝星河道:“阿星,你寻一个合适的女子吧。” 祝星河正在给刚起身的永乐洗漱准备,反而表情有些疑惑:“殿下这是……” 永乐微微一笑,却点破了祝星河装傻:“我的葵水日子是你记着的,你自然知道我这月已经推迟了大半月了。你去找赵太医来,悄悄地。若是我真的身怀有孕了,就去挑两个家底干净,为人忠诚的女子,给驸马纳妾就是了!” 祝星河难得看到永乐这般通透的样子,也是笑着应声了。 找赵太医来,自然是没有惊动旁人,尤其是封夫人的。 永乐毕竟是公主,在宫中娇生惯养的,身体本就不错。她的葵水一向都准,这一次没有来,赵太医把了脉,果然就确定了,永乐是身怀有孕了。 第169章 她代替了她 这事儿是叫人高兴,但也叫人发愁的。 以祝星河的眼光看来,永乐和封文戎的感情都还没有稳定,此刻就怀了身孕的,也实在是对未来有点儿没有保障。 但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只要是正儿八经的娶妻,那接下来就该是生子。永乐怀孕的事情,在旁人眼中,可都是好事! 宫中赵太医来了之后,就确定了永乐是身怀有孕了。自然要第一时间将这消息告诉皇上,而后便是这宫里头人人皆知了。 封文戎更是难得地下了朝之后就直奔永乐的院子,看着永乐那还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乐不可支。 祝星河默默地退了下去,到院子里将所有丫鬟小厮都召集了起来。她心里知道,这接下来的九个月,如果他们其中只要有一人出了差错,那旁人就都不要想好过了! 这是第一次,祝星河竟是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她一点儿也不想过这种伺候人的生活,其实她在心里已经将永乐当做了朋友。 可这个世界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她还能有什么旁的办法呢? 还好,如今这封府之中的人也不是很多,封夫人便是看着孩子的份儿上,也会对永乐收敛几分的。所以这头两个月,永乐倒是过的格外安宁。 到了天儿越发冷下来的时候,永斐公主那里倒是传来了消息:她要和亲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就在十二月初八。这也是国师殿给算出来的好日子,听闻如今蓬莱的迎亲使者已经出发了。 虽说人人都知道,去蓬莱和亲对永斐公主来说,只怕也不算什么好事。但大家对永斐公主的恭贺,自然都是要一个接一个的。 永斐公主为了回这些恭贺,便在宫中要办一场宴席。自然也是请了永乐,但怀孕之后永乐便整个人都懒懒的,只对祝星河道:“阿星,你替本宫把贺礼带去吧!就说本宫这才前三个月,是胎像不稳的时候,不宜到处走动。想来我这个妹妹啊,便是表面上的,也总是能明白我。” 她们二人从小就是明争暗斗的,如今即便都是要嫁做人妇的人了,也没有什么例外。 祝星河如今事事以永乐为准,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便在库房里头挑了上好的几匹绸缎,又加了两套头面。虽说叫永乐嫌弃祝星河太将卓永斐看在眼里了,不过永乐也没有拒绝,反而又让祝星河添一尊送子观音。祝星河倒是觉得,便是这永斐公主都要去蓬莱了,永乐居然还是这般非要恶心一下她不成? 不过祝星河还是依言去了宫里头,原打算将东西送了就走人的,毕竟她就是个小小丫鬟,如何能和主子们同桌共席? 但却在这席面上,瞧见了一个不该在这里的人! 如今没有了永乐公主在前头压着,便是人人都要捡好听的话来说给卓永斐的。自然了,也有那些本就不喜卓永斐的,如永乐一般,都找了理由今儿是没有来。 瞧着席上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祝星河也等在了后头的侧门。 等席上的事情差不多了,她才一把拉住了那准备去后头洗碗之人:“蒋姑姑,你怎么会在此处?!” 是的,她看到了蒋姑姑。此刻本该在浣衣局的蒋姑姑! 而蒋姑姑也早就看到了祝星河,她拉着祝星河走到了一边,才对祝星河轻声训斥:“从前教你的规矩都忘了不成?这是哪儿啊?如何能这般拉扯我吵闹?” 祝星河知道,不管什么时候,蒋姑姑都是为着自己的。 祝星河的心里,却是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来:“姑姑……她是故意的吗?!” 蒋姑姑自然知道,祝星河说的是卓永斐。 便皱了眉头,仍然严肃:“她是主子,她做什么都有她自己的理由和想法,咱们做宫女做奴婢的,如何能反抗?何况人人都知道,在这宫里头,浣衣局的活是最不好做的如今我能有机会到前头来伺候主子,你该替我高兴啊!” 看来,最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祝星河的心头狠狠一沉:“所以姑姑竟是要随性陪嫁的队伍,和永斐公主一起去蓬莱不成?!” 蒋姑姑低了头,就代表着祝星河猜对了。 祝星河也顾不得旁的,只是一把拉住了蒋姑姑的衣袖:“姑姑不能去!我不能让姑姑去!” 说着,她还作势要去找人:“我这就去想法子,将姑姑留在宫中。那蓬莱之地,如何是姑姑能去的?!” “阿星!” 蒋姑姑却是一把拉住了祝星河,眸色严厉:“你如何能这般胡闹!?名单都已经是定下来的,改不了了。何况旁人都去得的地方,你蒋姑姑如何就去不得了?主子看重我,叫我从一个浣衣局的宮婢一跃而成这公主殿的管事姑姑,我如何就不能去了?何况永斐公主不似永乐公主那般娇纵,对宫人们也算是还可以。我伺候在永斐公主的身边,是我自个儿愿意,阿星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便是蒋姑姑这么说,祝星河也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 可祝星河更加了解蒋姑姑的脾性,她说她要去,就是这事儿已经改不了了。 于是祝星河到底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在蒋姑姑的跟前儿跺了跺脚:“姑姑,是为了我吗?” 卓永斐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没有办法让祝星河和她一起去蓬莱,她自然就将主意打到了蒋姑姑的身上。 蒋姑姑笑着拉了祝星河的手,知道是骗不过去,便也算是承认了:“阿星,你要记得。如今不管我做出了什么选择,那也都是我自己决定的选择。你无需感觉到难过或者对不住我,阿星,你入宫以后就是我养着的。我不知你如何想法,我是将自己当做了你的母亲。一个母亲为孩子去做一件事,这是无可厚非的。阿星,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平日里蒋姑姑对她们最是严厉,可祝星河的心里知道,蒋姑姑是有着一颗慈母之心的! 在蒋姑姑的跟前儿,祝星河到底是泣不成声:“姑姑,阿星不想让你走——” 第170章 蒋姑姑的决定 蒋姑姑轻叹一口气,而后亲自擦了擦祝星河的泪水:“傻孩子啊!我总是要走的。咱们不可能如同真正的母女那般,一辈子都在一起的。我挺好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了吗?” 祝星河的心里,却是生出了许多的内疚:“姑姑从我拒绝晋凝的那一日,就知道了这事儿不会完是吗?我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一个人没事就行了呢!” 其实祝星河是想说,只要是蒋姑姑开口,她或许真的能考虑和晋凝清修,也好过让蒋姑姑一人陪着卓永斐那性子的人去蓬莱。 卓永斐恨永乐公主,也讨厌自己,还不知要如何折磨蒋姑姑呢! 蒋姑姑也明白祝星河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手再度抚上了祝星河的脸颊:“阿星,姑姑已经老了。这世界日后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就算是身生母亲,也不能强迫你去嫁给什么人,何况我只是你的蒋姑姑呢?阿星,只要你往后的日子能好好的,也就等于姑姑的日子过得好了,你可明白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祝星河还能如何去反抗这一切呢? 于是到底点了点头:“姑姑,那我们还有能再见面的那一日吗?” 其实祝星河知道,或许是再也不会有了的。 蒋姑姑也是轻轻一笑,没有回答阿星。 后头已经有人开始叫蒋姑姑了:“蒋姑姑,你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这碗都要洗不过来了,难不成公主殿下将你从那浣衣局救出来,就是为了让你在这偷懒的吗?!” “哎,我来了!” 从前在浣衣局几乎从不受气的蒋姑姑,此刻却是笑着没有了半分脾气,忙又端起那一大筐碗盘,便朝着后院而去。 她还不忘了回头,对祝星河道:“阿星,你快回去吧!日后不必来看姑姑了。” 蒋姑姑大约就是那种,说着最狠的话,但却做着最温柔的事情的人吧? 可祝星河却是心如刀绞:如今卓永斐这,连一个小小的后院粗使丫鬟都能这般训斥蒋姑姑了!果然许多时候,她做事还是欠了太多的考虑! 那么晋凝呢?当日她去找晋凝的时候,晋凝也该知道这件事吧? 那随性的名单晋凝是看过的,所以让蒋姑姑去蓬莱,也是晋凝默认了的吗? 有那么一刻,祝星河的心里虽然知道晋凝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她还是觉得,或许晋凝这个人,也并不适合做她的朋友了。 等祝星河回到封家的时候,她是有些失魂落魄的。 然而封家之中,却是还有一件事在等着她! 永乐公主叫了祝星河去,表情严肃:“阿星,今儿是有一件事,要与你说的。” 不过她也看得出祝星河今儿的情绪不对,疑惑道:“阿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祝星河摇头,而后苦笑:“没有,就是将我从小养到大的姑姑要走了,我心里头有些难受罢了。” 既是姑姑,便叫永乐公主皱了眉:“可是那位浣衣局的姑姑?她要走了?走去哪儿?若本宫没记错的话,她应当是早就该过了出宫年纪,该一直留在宫里头的吧?” 宫女出宫,在一生之中通常都只有二十五岁的这一次机会。若自个儿选择了不出宫,便是要一辈子留在宫里头的了。 祝星河沉默片刻,才对永乐说了实话:“是……要随同永斐公主一起去蓬莱和亲了。” “砰——” 却是没想到,永乐公主的手狠狠地拍在了一旁的桌面上:“她卓永斐就是故意的是不是?!阿星你等着,本宫这就进宫,将你这个姑姑抢回来!” 说着,她就要起身。 却吓得祝星河忙上前扶了永乐公主:“殿下别去了!如今殿下这腹中还有个小家伙呢,如何能这般生气动作?姑姑今儿同我说好了,说她已经想明白了。既然事情都定了,何必劳烦公主再跑一趟呢?如若这腹中的孩子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奴婢便是十个头也赔不起啊!” 祝星河其实真的并不想说这样的话,可她知道,这也根本不是她能任性的时候。 果然,永乐公主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她知道,和亲的事情她若是插手太多,只怕也叫皇上心里头不快。 她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如今这事情啊,是太多了!今日卓定升来了这封府一趟,你知道他和本宫说什么了吗?” 平亲王世子卓定升?他来这里,必然没有什么好事! 祝星河心下有些疑惑,却听得永乐道:“他还记得三年前说下的话,对本宫说,如今该是兑现的时候了。他想娶你为他的贵妾,说是已经和他父亲和母亲商量好了。” 祝星河的心,便一下就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 今日可真不是个好日子,连卓定升都要来凑这个热闹不成?! 看着祝星河难看的脸色,永乐也是忙道:“不过本宫回绝了他。但也不好说的太过,直说你年纪还小,本宫还想留你在身边几年。他也没有强求,只是一直在提醒本宫,他是记得这件事的,也盼着本宫能记得这件事。阿星,只怕这卓定升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了,你想如何?” 说到这里,能留给祝星河的,似乎只有无奈的摇头:“我……我也不知道。从前只盼着卓定升忘了这件事,如今他是当真记得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了。” 她抬眸,祈求一般地看着永乐:“不然殿下就放我一条自由吧?叫我远走高飞,日后再也不要回到这京中来。想来他也不能为了我一个小小的丫鬟,就那般大动干戈地四处寻找吧?” 其实祝星河距离能离开的年纪,还有很长时间。 但经历了蒋姑姑的事情,如今又听闻卓定升如此,她的心中只有害怕而已:“殿下放心,在离开前,我必定会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好的。绝对会让殿下日后在封家生活,没有后顾之忧。还请殿下,成全奴婢!” 伺候在永乐身边的这么多年,其实祝星河从没有这样求过永乐。 第171章 晋凝的心思 在永乐的心里,她是不想放祝星河走的。 可是看到祝星河如此,也知道祝星河如今所遭受的苦楚,她也只是叹了一口气:“阿星,你起来吧!” 她伸出手,虚扶了祝星河一把:“阿星,其实很多事情,本宫的心里都知道。可本宫也无能为力。” 将祝星河扶了起来,永乐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这皇宫说大也大,可说不大,每日就那么点儿事情罢了。就说那晋凝的事情,你瞧着我是从来都不对你说,可我的心里却是十分清楚。从前两年,我就瞧出来了,晋凝对你是不一样的。” 永乐公主居然知道?! 这倒是让祝星河真的没想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都天真没有城府的永乐公主,竟然心里头也学会藏着事情了呢? 而永乐只是又叹了一口气:“从前我心里其实有些害怕,害怕有朝一日若你真的跟着晋凝走了,就会变成我的对立面,变成平亲王叔的人。可后来我瞧着,你对他没有那样的心思,也就安定了下来。” 此时此刻,话说到此处,永乐公主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可阿星,这一次的事情我想帮你,却实在没有办法。其实你的蒋姑姑被卓永斐要带去蓬莱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当日我就想去找父皇,却被母后拦了下来。” 永乐对祝星河,还是诚恳的:“母后同我说,当日你被加在了去蓬莱的名单上的时候,寻亲王兄和寒王兄都在父皇的跟前儿给你求了情。说若是我再为了你那蒋姑姑求情的话,只怕是要叫父皇疑心你了。如今平亲王府都已经注意到你了,我也实在是不敢再帮你求情,便就让这事儿如此过去了。” 看着永乐的眼神,祝星河倒是觉得,永乐应当没有骗她。 低了头,想到蒋姑姑,她的心里便是一阵刺痛:“多谢殿下,为奴婢如此。” 祝星河感激的是,在她的身边有那么多人,都在帮她。虽然她心里都不知,日后该做些什么去感谢他们。 永乐公主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才皱眉道:“不过阿星,有一个人,我想了想,还是得叫你知道,你得小心他些。” 祝星河的眸子里生出了一些疑惑,就听得永乐公主道:“晋凝此人……不简单。他本该是平亲王的人,与他师傅的关系也如同父子。可他却从几年前开始,就帮了你,帮了寒王兄和寻亲王兄不少事。我本以为,他是要来讨好你的。毕竟若是真心喜欢你的,做这些事情也总归无伤大雅。” 永乐比起从前,连说话之间都更多几分稳重:“可阿星,你知道吗?这一次我如同找母后,却意外地发觉,本来卓永斐是没有机会自己选择什么人随同她去蓬莱的。顶多也就是她身边的那两个大丫鬟,而你和你蒋姑姑的名字,却是国师殿后来加上去的。” 她皱了眉头,自然想到了晋凝:“我不知这事儿是否是晋凝所为,但在我看来,晋凝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你向他妥协。” 其实那一日自己去找晋凝,他也什么都没有说,还是一副优雅而又出尘的模样不是吗?若只是她就罢了,为何还非要将蒋姑姑也拉扯进来呢? 祝星河不想以任何不好的想法去想任何人,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只觉得这一次便是晋凝给她挖的这个坑。 瞧着祝星河没有说话,永乐也是再叹一口气:“阿星,许多事情我不好多说。你便是自己决断吧,只是想提醒你,不管日后去了哪儿,都要长一个心眼。如今在本宫的身边,本宫虽然也是个无用的,但即便是吵闹,也总算能保住你们的安稳。可若日后只一人了,这世间之大,你要处处留心。” “是,奴婢知晓了,多谢殿下。” 祝星河的思绪如今还有些混乱和茫然,一直到给永乐跪下谢恩,才忽而意识到了永乐在说什么,忙抬眸惊讶道:“殿下……要放奴婢走?” 永乐的眼中带着不舍,但却还是点了头:“瞧着你这丫头都这么可怜了,我还要将你束缚在我身边,难不成真要等到过两年眼看着你嫁给卓定升做妾室不成?你若是想好了,本宫放你走就是了。不过你可记得你说过的话,得将本宫身边的这些事情都解决了,你再离开,否则本宫才不放人呢!” 永乐替自己回绝了卓定升,就证明她们至少还有个一到两年的时间,也足够祝星河将永乐身边的这些事情都解决了。 于是方才的那些思绪和不快,也统统消失不见:“多谢殿下成全!” 虽不知前路未来如何,不过祝星河还是能确定,这日子总是要朝着好的方向走去不是吗? 这有了干劲了,孙姨娘身边的丫鬟也是来寻了祝星河:“阿星妹妹,我们姨娘找你,有话想说呢!” 祝星河其实并没有想着就凭着自己的一两句话,就能让孙姨娘改变想法。 却是没想到,孙姨娘的想法转变就是这么快。 瞧着祝星河来了,孙姨娘虽然眸色不明,但却也是开门见山:“你说,你能让所有人都记得我那两个孩子,那我如今要如何去做?” 自然是先解决孙姨娘的产后抑郁了,如今只怕早已转变成了至少中度的抑郁症。 于是祝星河的语气也柔和了起来:“姨娘若是愿意,这两日开始,我就准备给姨娘来做一些按摩了。姨娘当是听说过,我在宫中的时候,也而给各位主子娘娘们做过。如今宫中的倩妃娘娘,便是当日我将她送上这个位置的。” 倩妃娘娘,便是当日的库贵人。 这些事,孙姨娘从前不知,不过这些日子倒是打探过的,却是皱了眉:“你是想让我继续去讨好很丞相?” 她的眼中生出了抗拒,却没有憎恨,让祝星河知道,孙姨娘的心里,大约对封丞相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 于是便纠正道:“不是讨好。但如果你和丞相的关系更近,能让日子过得更好些,又何乐不为?” 第172章 蒋姑姑 孙姨娘没有说话,却也算是默认了祝星河这般想法。 祝星河点了点头,而后上前,笑着看着孙姨娘:“姨娘别紧张,也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咱们放平自己的心态,其实最差就算是做不到的话,日子也不过就是如同现在这样了,您说是不是?” 这话,倒是叫孙姨娘转过身来,有些感慨一般地看着祝星河:“没想到你这个小小丫头,心思倒是这般通透。罢了,就随你说的一般,咱们总是要试试看吧。” 她轻笑一声,反而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可我如今都是这般年纪了,只怕……只怕他也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 祝星河对这一点,倒是没有孙姨娘这样的顾虑:封大夫人厉害,将这封丞相的院子里管的是死死的。所以这院子里的妾室不多,大多都是听话乖顺的。要真说模样的话,倒是没有两个能和孙姨娘相比的,尽管孙姨娘如今已经不是最好的年纪了。但只要没有年轻的姑娘进封家,孙姨娘在封丞相的心里,就如同那朱砂一般。 孙姨娘点了点头,到底是应了祝星河的话。 不过这事儿是急不来的,反正日后还有许多的机会,大家都在这封府之中。 祝星河刚回到自己个儿的房间,正是准备收拾收拾去永乐跟前儿当值,就瞧着德贵眸色不好看地走进了门来:“阿星,外头有人找你!” 如此气哼哼的样子,倒是难得见到,让祝星河都有些失笑:“德贵公公啊,你这是怎么了?” 德贵看了一眼祝星河:“那人来了!” 那人? 祝星河越发有些不明:“那人是什么人?” 德贵才撇了撇嘴:“自然是晋凝。我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出宫来找你!如今他就在后门的那锦绣马车里头,说有要事与你说呢!” 祝星河皱了皱眉,前儿才和永乐谈论过晋凝的事情,没想到他今儿就来了? 于是祝星河起身,却被德贵拉了一把:“阿星,你还真要见他啊?他都将蒋姑姑……为了逼迫你,这个人都不择手段了!” 看到德贵如此,倒是让祝星河想起几年前,德贵还对晋凝夸赞有加的模样:“你不是之前一直都那么喜欢晋凝,还说你若是个女子,便是要嫁给晋凝的吗?怎地,如今竟然是对他不喜欢了不成?” 听闻此言,德贵倒是瞪了祝星河一眼:“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臭丫头?如今拿这话来揶揄我了不是?要我说啊,你干脆别见他就是了!都闹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好见的?” 祝星河拍了拍德贵的肩膀:“安心吧。我去见他知道怎么护着我自己的,也只是想为蒋姑姑争取最后一次。姑姑也与我说的清楚,若不成的话,我日后也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你说是不是?” 德贵了解祝星河,知道祝星河平日里虽然是大家的开心果,可其实是个十分有主意,心思也重的人。 于是他到底叹了一口气,拉了祝星河一把:“那你可得小心了啊!谁知那晋凝还会说些什么,可别为了蒋姑姑,再将自己搭进去,那就不值当了!” 知道德贵是为自己好,祝星河点了点头,也是对德贵认真道:“放心吧德贵公公,大家都是为了护着我,我又怎会将自己送入虎口之中?” 于是便出了门,果然在后门瞧见了一辆锦绣马车。 这马车用的架子是宫中马车才能用的,不过上头蒙着的布到还算是低调。 进了马车,祝星河就闻到了一股袅袅茶香。她不懂茶,不过在宫中和永乐的身边待了这么久,却也闻得出这绝对是好茶的味道。 晋凝正坐在马车上,穿着一身白衣,瞧着祝星河来了,忙起身:“阿星,你来了?” 若祝星河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上一次应当算是不欢而散。 所以祝星河对晋凝的表情,也并不是特别好,只是坐在了晋凝的面前:“找我有事?” 如此直白,让一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祝星河的晋凝,面上生出了几分尴尬来:“阿星,我是特意来给你道歉的。” 他垂眸服软的样子,倒是让祝星河也不忍苛责他些什么。 瞧着祝星河没有说话,晋凝才道:“那一日,是我着急了。本不该与你说那些话,也不该强迫你如何的。只想着我心里对你有意,你也得回我同样的意,是没成想,忽略了你的想法,我给你赔罪。” 他又是对着祝星河做了个揖,倒是叫祝星河瞧着他那张人畜无害天人之姿的脸上满是歉意,就不好再计较什么,反而祝星河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也不用这样的。” 晋凝的眼中满是受伤:“我若不做那件事,我们至少还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可如今……哎……一切都是叫我搞砸了。阿星,你能原谅我吗?” 如果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祝星河或许真的能轻易地将“原谅”二字说出口。 晋凝也感觉到了,却也不逼迫祝星河,只是将一卷名册交给了祝星河。 祝星河低头瞧着,发觉那是这一次要随同卓永斐去蓬莱的人的名册。 祝星河只一眼,便瞧见了上头蒋姑姑的名字。 晋凝也指了指那名字,而后对祝星河道:“这位是不是那个从小将你养大的浣衣局的蒋姑姑?” 祝星河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颔首道:“是。” 晋凝也点了点头,从一旁取了一支笔,而后就划掉了蒋姑姑的名字:“阿星,这就是我给你赔礼道歉的礼。之前我并不知此人就是蒋姑姑,只知他是永斐公主非要带上的人。师傅同我说加上这个人的名字,我就加上了。这两日方才知道她的身份,阿星,我不想你误会我。” 所以这是一场误会?! 祝星河抬眸,就瞧见了晋凝诚恳而又真挚的眼神:“阿星,今日我将蒋姑姑的名字在这里划掉,也不是为了让你对我感激或者什么。是我做错了的事情,我认了就是。阿星,我不会强求你。” 第173章 陌生女子 他这个举动,倒是让祝星河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于是便愣愣地看着那被划掉的蒋姑姑的名字,而后皱了眉:“所以……你起初并不知道这件事。” 终于看到祝星河说话了,晋凝仿佛松了一口气,眼中的神色也越发诚恳:“阿星,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觉得,我是故意要这么做,然后好逼你来求我是吗?可真的不是的!阿星,我从头至尾都不知道这件事。我承认,当时永斐公主说要将你加入名单里的时候,我和蒋姑姑说过让你来见我,当时我也确实是想用这件事,让你答应于我清修。” 他低了头,仿佛带着许多的感慨:“然而事到如今,我也知道自己是错得离谱。喜欢不喜欢这种事,又怎么能强求呢?你我都还年轻,我们还有许多的时间可以去相互了解,相互相处。阿星,我只求你别误会我,这件事我真的真的不知情的!” 看到他如此,祝星河还能继续怪他什么呢? 到底,祝星河也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才低了头:“也是我冲动了,不该连问都不问你一声,就以为这事儿和你有关。晋凝,我当真很谢谢你今日能来同我说这些,做这些事。你放心吧,虽然咱们不能清修,但是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祝星河,是可以为了你赴汤蹈火的。” 说话的功夫里,祝星河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算是给晋凝了一个保证。 晋凝虽然被组星河方才那句“咱们虽然不能清修”所伤了心,可看到祝星河最后那拍胸脯的样子,到底还是轻笑出声:“好。阿星,我记下了,我也希望咱们还能和从前一般。不管你有什么事情什么想法,都能来找我。我虽然不能做那个为你遮风挡雨之人,但也愿意听一听你的苦闷。” 其实祝星河反而觉得,她也没有什么可苦闷的 不过晋凝这么说了,她自然也是笑着点头。 在这小小的马车里头,祝星河也就等于和晋凝和解了。 便是又与晋凝聊了两句而后下了马车之后,祝星河都是心情大好。 瞧着祝星河反而是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德贵也是有些诧异:“阿星,那晋凝居然这么做了?!难道这事儿真不是他做的?我怎么总觉得,他这个人不对劲啊?” 德贵在宫中一向都是圆滑,也见过了各种事各种人的。 祝星河还是愿意去听德贵的:“其实我也总觉得,这件事之后,他和从前是不大一样了的。不过既然他现在肯低头与我交好,我也总不能用大棒子把人家打走吧?若他真有什么心思,日后便也就知道了。如今咱们眼下重要的,可是殿下的事情。” 说到此处,德贵也是叹息一声:“可不是吗?三日之后就是封夫人的寿辰了,说起来也是气人。这些日子事情那么多,谁会记得她的寿辰啊?她若是要说就早说,偏偏这两日才派人来说她要做寿宴。将这事情都堆给了咱们殿下,咱们殿下如今还身怀有孕呢,如何能受累?阿星,你说咱们怎么办?” 说起这事儿,祝星河也是一肚子的火气。 不过对他们来说,或许也不是坏事:“这一次寿宴,我也正好让孙姨娘来试探一下丞相大人。咱们尽力去办好就是了,我只怕是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当日,德贵倒是没有明白祝星河的意思。 不过很快就到了三日之后的寿宴,德贵自然也就明白了。 虽只有三日的时间,却也是难不倒德贵和祝星河的。他们二人在宫里头什么样的压力没有承受过?办个区区寿宴罢了,德贵稍稍动一动自己的人脉,祝星河也再出两个点子,不过两日的功夫,就将那厅中扮得有模有样的。 封夫人没有办法在此时此刻挑出来永乐公主的什么毛病,瞧着是寿辰之日就要到了,脸色却并不是那么好看。 真等着到了封夫人的寿辰那一日,整个京中倒是变天了。 天儿是一下子就冷了起来的,这半夜里守夜的时候,祝星河就有些冻得着不住,将棉衣拿出来穿在了身上。 后半夜的一场深秋之雨过后,晨起之间这封府后院里头的叶片上头,都结了一层晶莹的冰霜来。 后头的人似乎瞧着封夫人对永乐公主也没有那么在意,竟是没有准备他们院子里的炭火。 是早上封文戎从长秋那儿来了永乐这里,打了两个喷嚏之后,才将后头的人叫过来责骂了一顿。 祝星河伺候永乐起身的时候,就给她递了个暖手炉。其实他们有炭火,而且比封家的还要好。可若是不叫封文戎自个儿而过来感觉到后头人的怠慢,他又怎会去惩罚后头的这些见风使舵之人呢? 今儿外头冷,长修便给永乐公主备好了大氅和内袄穿在身上。 不过毕竟是封夫人做寿,所以给永乐准备的倒是都是颜色素雅的衣裳。否则一旦是叫封夫人心里头不高兴了,只怕日后在这封府之中,她们这些下人就更不好过了。 寿宴设置在了中午,这一次封家倒是没有大办。外头的人也没请,只说是因为封夫人今年的岁数也不是个该大办的时候,所以便算是个家宴就是。 祝星河和德贵是提前到了厅中的,却就瞧着,厅中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子。 这女子仿佛是才从外头过来的,身上还背着一个挺大的包袱。 她虽是一身简单的锦绣长安服,但却也难以掩盖她的天生丽质。大大的眼睛之中全然是柔情似水,吹弹可破的肌肤叫祝星河都有些羡慕。 最重要的是,她瞧着也只有十五六的模样。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封府之中的一切,眼神里的天真和柔情,竟是有一种奇异的融合。 但祝星河看到这个女子,心里就生出了一种奇怪的甘居额,便是快步上前,对她问道:“请问你是何人?为何站在封家大厅之中?” 第174章 季莹莹 那女子倒是转过头来,对着祝星河盈盈一拜,显得很有礼数:“这位姐姐安好!我叫季莹莹,是丞相夫人的外甥女。家中母亲亡故,特来投奔夫人的!夫人的丫鬟叫我在此处等着,不知是否扰了姐姐?” 这女子的十分客气虽然显得格外有礼貌,但是却给祝星河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的感觉。 “呦,这怎么站了一位不认识的小娘子啊?” 祝星河还未说话,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封文戎的声音。 祝星河和德贵忙回头给封文戎行礼,封文戎却是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眼睛总是放在那季莹莹的身上的:“是哪里来的小娘子?” 祝星河这下是明白了,这个季莹莹为什么会无端端的站在这里,而不是被带去后头见封夫人。 于是便挡在了季莹莹和封文戎的中间,对封文戎笑道:“驸马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还未开席,怎么不和殿下一同过来?” 封文戎只是朝着旁边走了一步,就躲开了祝星河挡着他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季莹莹,有些敷衍地对祝星河回话:“母亲说,你们今年刚进门,怕你们不能将这寿宴办好,所以叫我提前来瞧瞧。” 他靠近了季莹莹,眼中的惊艳毫不掩饰:“这位小娘子,是府中新来的丫鬟吗?” 季莹莹也不怯弱,上前一步,对着封文戎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见过驸马爷,我不是府中的丫鬟,我是封夫人娘家妹妹的女儿。说起来,还要叫驸马爷一声表哥呢!” 对封文戎说话,这个季莹莹是格外地轻柔温顺,可不就是封文戎平日里最喜欢的姑娘的类型吗? 看来这个封夫人,便是故意要让季莹莹站在这等着封文戎咯? 她也不怕,这近亲若是真成了,日后生出来的孩子畸形不成? 祝星河没好气地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这时代还不讲究近亲结婚的事情,但对封文戎又多了几分鄙夷和厌恶。 封文戎听闻他是表妹,连语气都越发亲厚温柔了起来:“啊呀,原来是表妹啊!真是失敬失敬了!表妹这初来乍到的,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啊?倒不如,我带着表妹去后院里头转一转?表妹只怕还是头一次来我们封家吧?” 瞧着他越来越放肆,那季莹莹也是一副娇羞的表情,祝星河便再也忍不住,有一次上前,对封文戎行了礼:“驸马爷,不是奴婢要扰了您的兴致。实在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这寿宴的事情。既然夫人家的表妹已经来了,想必也会在这里长住,驸马爷有的是机会和表妹亲近,您说是不是?” 祝星河本想好好和封文戎说话,可看着封文戎看季莹莹的眼神,就忍不住眼中带了几分鄙夷。 这自然也是被封文戎看在眼中的,他有些在意,到底还是收敛了自己的眼神,热后对着祝星河轻咳一声:“对对对,阿星说的是。那就先安排寿宴的事情吧!” 祝星河趁此机会,便对德贵道:“你先将这表小姐带去后院吧,今儿府中忙乱,只怕是要让表小姐受委屈了。” 祝星河做这一切说这一切,都是有理有据,叫这个季莹莹也不好反驳什么。 这厅中就剩了祝星河和封文戎,封文戎也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阿星,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靠近了祝星河,让祝星河不由自主地躲开了一些,才笑道:“驸马爷本不用和奴婢说这些的。奴婢也只是盼着,驸马爷能对殿下好些就是了。至于旁人是什么人,驸马爷想如何,收敛些就是。否则伤了公主殿下的心,如今她还身怀有孕,只怕驸马爷也是要伤心的!” 祝星河是用最谦卑的语气,说着最警告的话。 叫封文戎也有些没脸:“阿星你放心吧,这事儿我知道分寸呢!我也知道,你们殿下一直想给我纳妾。其实本不必她这般费心的,这事儿母亲给我做就好了。” 要说封文戎妈宝吧,有些事情上头,他还是拎得清的。 但要说他不是个妈宝,他却是在一切不能饶恕的方面,就听封夫人的。 与他多说无益,祝星河白了封文戎一眼,这才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去了。封文戎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招惹到了祝星河,反正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只知道跟在祝星河的身后,夸赞祝星河和德贵这一次将这寿宴办的不错。 倒是没过一会儿,人就陆陆续续地来了。 这府中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祝星河特意嘱咐了孙姨娘晚些过来,所以留给孙姨娘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着的。 没过一会儿,人就来齐了。 封夫人也来了,今日她穿的是喜庆又富贵,一身正红色牡丹天香的袄裙,衬得她整个人都显得越发神采奕奕了起来。 自然了,她的身边也带上了季莹莹。 季莹莹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粉色的鹅羽百合曳地群,画上了越发精致的妆容,比起之前好似少了几分纯真多了几分娇柔,但却显然更让封文戎的眼神放在她的身上有些挪不开了。 封丞相几乎是最后一个到来的,虽是姗姗来迟,但也算是给封夫人脸面,一来就送了封夫人一尊汉白玉雕的佛像。虽不说价值连城,但也算是封丞相用心了,显得他们二人好似伉俪情深。 可这伉俪情深的模样,很快就被打破。 封丞相自然也瞧见了给孙姨娘留着的位置是空着的,也是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人没来吗?” 这些年,孙姨娘从不参与封家的这种事,所以封丞相自然也没有想起,今日孙姨娘是会过来的。 却就这刚问完,外头就响起了德贵的喊声:“孙姨娘到——” 就瞧着封夫人倏然看向了门外,眉头微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封丞相也是看向了外头,屏息以待,眼中有茫然有疑虑,还有几分焦灼的期待,就让祝星河知道,只怕封丞相的心里,还有着孙姨娘的位置呢! 第175章 封夫人的危机 今儿的孙姨娘,穿的很是年轻。 一身早就不时兴多年的绣了梅花的素雪绢裙,白纱衣之下笼罩着浅浅紫色的长裙,倒是显得她整个人出尘。 只是岁月虽然格外顾惜孙姨娘,却到底还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便是从前这样纱衣里罩着朦胧长裙的样式还时兴的时候,也多是祝星河这般年纪的少女穿着。 如今孙姨娘穿着,虽有些不合时宜,但不得不承认,还是好看得很。 而且大约是因为这样的样式因为繁复又显得人有些臃肿,所以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穿过了。孙姨娘这些年比从前还消瘦许多,穿着这一身,反而是恰到好处。甚至有一种古典朦胧的美,叫祝星河知道,她没有选错——这一身即便不是孙姨娘穿在身上最出挑最好看的,却是孙姨娘与封丞相初生情愫最浓情蜜意的那一年,最爱的打扮。 不过孙姨娘也不是傻的,多年前她穿着这身衣裳的时候,是配了少女用来最是显得慵懒柔美的堕马髻的。而如今她年岁已大,却挽了更加端庄优雅的牡丹髻。于是整个人显得在清丽出尘之余,又多了几分从容和端庄。 旁人的眼睛都放在这长久未见的孙姨娘身上,祝星河却是看向了封丞相。 瞧着他的手里头本拿着的茶杯都已经愣在当场一动不动地将茶水送不进口中了,看到他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里有怀念有惊艳还有惋惜,祝星河就知道,这一次找孙姨娘,是找对了! 而孙姨娘也拿得起大体,挡得住这样的场面。 只瞧着她是面不改色,连眼神都不朝着旁边看一眼,便那么进入了正殿之中,朝着上头坐着的封丞相和封夫人便是盈盈一拜:“妾身见过丞相,见过夫人。愿夫人日日如花,年年似锦。” 她倒是个会说话的,否则从前怎么那般得封丞相的宠爱呢? 封夫人是绝对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处见着孙姨娘,但今儿是她的生辰之日,她自然也得面带笑意对孙姨娘道:“今儿竟是见着了姨娘来这里,还真是叫人觉得稀奇啊!瞧着姨娘的精神倒是不错,倒是病好了?” 如今这么多人都在场,她自然要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来。 孙姨娘却也只是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多谢夫人关心,今日是夫人生辰,妾身如何能不来?” 封夫人点了点头,便示意孙姨娘坐去一边就是了。 孙姨娘是最后一个来的,她来了之后,自然就能开席了。 这席间,孙姨娘倒是随着祝星河的意思,该吃自己的就吃自己的。也与旁人说话,甚至给封夫人敬酒敬了两次,但却就是不往封丞相那里看一眼,也不主动与封丞相说一句话。 祝星河也瞧出来了,这半场家宴下来,封丞相都是心不在焉的,眼神时不时地往孙姨娘的身上看了过去,眸色复杂,还带着几分怀念。 自然了,这一切也被封夫人看在眼中。只怕后来若不是那季莹莹上前给封夫人倒酒,封夫人都要忘了还有她这回事呢! 这家宴进行了一半了,封夫人才对封文戎和永乐公主笑道:“阿戎,永乐,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她拉着一脸娇羞的季莹莹对他们二人道:“这位是我娘家的外甥女,便也是你们的表妹。她叫季莹莹,日后就住在咱们封家了!” 说着,她还看向了永乐:“永乐,日后就让莹莹去你的院子里伺候你吧?你如今身怀有孕了,做许多事情都不方便了。” 其实封夫人的这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了。 但永乐公主只像是没有听懂一般,对着封夫人眨了眨眼:“母亲,这如何使得?表妹虽说家世不如咱们封家这般,但那也是闺中娇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叫她如同婢子们一般来伺候我,这可不是委屈了表妹?” 她笑着,还看了一眼一旁早就将目光放在了季莹莹身上的封文戎:“夫君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哪有叫表妹伺候咱们的道理?” 封文戎此时此刻眼中只有季莹莹,自然也是连连点头,没体会到封夫人的意思:“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封夫人白了封文戎一眼,却对永乐笑道:“这有什么?这不妨事的!莹莹自个儿也是愿意的,莹莹你说,是不是?” 季莹莹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也是上前来,羞怯地看了一眼封文戎,而后点头:“莹莹愿意伺候在驸马爷和公主的身边。” 封文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看向了永乐。 永乐也是按着祝星河的意思,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这如何使得?既然来了家中都是客,何况便真是要留表妹,也得让她伺候在母亲的身边。我和夫君身边伺候的人不少,可别叫旁人瞧着,以为是我们不敬重父亲能和母亲,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咱们自己了不是?” 若换做从前,永乐是决不会用这样委婉的方式说话的。这话几乎也是祝星河料见了这种情况,而后一字一句地教给永乐的。 果然,不说封夫人如何,便是封文戎听了这话,也是连连点头:“是是是,永乐说的有道理啊!母亲,你就将表妹留在身边吧!咱们这里的人够了,表妹这样的身份,如何能与丫鬟们相提并论?” 祝星河发现,自己好像是越来越讨厌封文戎了! 连封文戎都这么说了,封夫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也只能笑道:“你们有心了,母亲就安心了。既然都是同龄,日后叫你们表妹多去你们那儿走动走动就是了。” 这场宴席最重要的事情,其实就是将季莹莹引出来。 可惜永乐应对得当,让封夫人没有办法将季莹莹这就塞进永乐的院子里头。 而下半场宴席,则是没有季莹莹的什么故事。 反而是封丞相一直盯着孙姨娘看的模样,越发地叫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让封夫人的脸色也是越发难看了起来。 第176章 两件事一起做 这一场宴席下来之后,祝星河就叫长修去观察着封丞相和孙姨娘的行踪了。 封文戎在外头还有事,倒是早早就出了府中。 封夫人也在意孙姨娘的事情,一时没有什么时间和机会理会永乐这边。 倒是叫永乐稍稍喘息:“阿星,这孙姨娘你当真找的是不错。这些日子婆母日日都盯着咱们院子里,虽说对我也不曾怎样,可却总是想安排她的人来咱们院子里头打探。说起来,他就驸马爷这一个儿子,你说她这对我又是何必呢?” 最初她们还能保持着平和,可好似出了晚霞的事情之后,封夫人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要说她对永乐真的怎么样了,倒是也没有。但是就是叫永乐心里头难安,祝星河自然也得分散封夫人的注意力。 说话的功夫里,德贵也从后头凑了上来:“殿下,阿星,我打听到了这个季莹莹的底细了!” 其实从前谁也不曾听说,封夫人还有这样的一位外甥女。若是真有,也不会这么藏在深闺宅院之中,甘心给人做个妾室,毕竟封夫人娘家也还算有几分势力。 果然,德贵说,这个季莹莹根本就不算是封夫人的外甥女,否则肯定不会舍得她来给旁人做妾室。 封夫人的确有一个嫡亲妹子,可惜嫁错了人。当时选的是朝中的一位三品官员的嫡次子,可惜了那人当时瞧着是年轻气盛,后来却发现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们二人成婚之后,就处处受制于嫡长子所在的大房。 偏偏封夫人的妹妹也不争气,嫁去了那一家之后,就一直不得有孕。 于是大房便接二连三地给封夫人的妹妹院子里塞妾室,这么一来二去的,妾室自然先怀了身孕。 封夫人的妹妹一直没有身孕,膝下也没有傍身。就由大房做主,将一个妾室的女儿,也就是这个季莹莹过继给了封夫人的妹妹做女儿。 虽说是有了个嫡出的名头,偏偏过继之后不久,封夫人的妹妹就怀孕了,也就对这个季莹莹越发地不上心了。 只是季莹莹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出落的也越来越好看。封夫人的妹妹有意打压季莹莹的亲生娘亲,便干脆趁着封夫人想要掌控封文戎和永乐的院子的这个机会,将季莹莹送来了封家。 说白了,季莹莹不管是在季家还是在封家,那都是一枚棋子罢了。 但是提起这件事,德贵的眼中反而越发生出了几分对季莹莹的不屑:“说起来,这也是这位季家姑娘自个儿答应下来的呢!原是要送她的二妹妹过来的,她倒是将这事儿给抢了下来。可见她心机深沉,咱们得小心!” 若说之前祝星河还有些同情这个季莹莹,如今倒是生出了许多的讨厌来。 永乐也是看向了祝星河:“阿星,你有什么想法吗?” 祝星河转头,看向了德贵:“德贵,你打听了没有,这个季莹莹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真正的性子是如何的?琴棋书画可有精通?” 和祝星河相处这么久,祝星河交代的事情,德贵每一次都是完成的很好,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忙道:“打听了打听了,自然是打听了!这个季莹莹虽然一直都养在正房之下,不过我可听闻那正房是有意压着她呢!只听说她的女红还不错,琴棋书画好似是一窍不通的。而且我还听闻啊,这个季莹莹平日里做派有些粗鄙,并不是表面上的这般。如今不过是在大家伙跟前儿做个样子呢!” 既然是如此,那就好办许多了! 祝星河俯下身来,在永乐的耳边出了个主意,永乐即刻就点头应允:“这是好办的事情。等长修回来,叫她去办就是了。这两日驸马爷有些忙,等两日他闲下来了,想必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季莹莹如果真的是装出来的优雅柔顺,对付她倒是也不难。 送了永乐回去之后,祝星河就去找了长修。长修也正从孙姨娘的院子里回来,看到了祝星河,便是赞叹:“阿星你可真神了,你怎知今日封丞相一定会去孙姨娘那?” 果然被猜中了? 祝星河笑道:“他心里有孙姨娘,方才在宴席上头的时候,大家不是瞧的一清二楚吗?” 长修点了点头,学着祝星河的样子,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阿星,方才宴席一结束,果然封丞相就去了孙姨娘那儿。不过孙姨娘就如同你说的一般,推说是身体不适,在正厅里头见了封丞相片刻,就将封丞相赶出门了。我瞧着啊,咱们这位平日里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大老爷,倒是有些不舍得出门呢!” 听闻此言,祝星河也是掩嘴而笑:“这就是欲拒还迎之道理了。不过如今也是孙姨娘的心里还不能接受这些年封丞相对她和那两个孩子的不闻不问,许多事情强迫反而不好。倒是不如让他们就保持这样的距离,总有一日你瞧着吧,封丞相是要受不住的!” 祝星河有些庆幸,还好这封丞相也算是个情种了。 否则的话,只怕如今这孙姨娘年纪也大了,可能还真是拿不住封丞相呢! 就这么过了两日,祝星河一直让孙姨娘和封丞相保持距离:可以见面,但每一次时间不要太长。也不要太过热络,但也不能太冷淡。可以偶尔给封丞相一两个甜头,但绝不能有什么太亲近的举动。 这两日过后,府中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封丞相已经是放不下孙姨娘了。他恨不得每日从朝上下来之后就直接去找孙姨娘,结果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铩羽而归。 自然了,封夫人也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偏偏孙姨娘既不是新人,也没有日日要和封丞相在一起,甚至还劝说封丞相去夫人那儿,一时之间叫封夫人根本就找不到孙姨娘的错处。 所以封夫人就只能找封丞相的错处,眼瞧着这两日他们二人就不似之前那般“相敬如宾”,反而有些不合了。 第176章 女子有才 不过想让孙姨娘接受封丞相,毕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祝星河还是决定,这两日暂时将目光放在季莹莹的身上。 这一日难得封文戎清闲,永乐公主便叫他下午时分来院子,说是有一样好东西要给封文戎看。 自然了,还请了封文戎喜欢的季莹莹过来,封文戎便没有不来的道理。 季莹莹今儿穿了一身素白色的水袖仙鹤群,却配上了一套鲜艳的正红绒花的头面。加上红色的披纱和腰挂,将这红色和白色几乎完美地结合了起来。让季莹莹整个人都显得又清纯又妩媚,若是用祝星河的话来说,那就是“又纯又欲”,叫男人如何不喜欢? 果不其然,封文戎刚进门瞧着了这样的季莹莹,眼神就从季莹莹的身上挪不开了! 永乐瞧着眸色虽然冰冷了几分,但到底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对封文戎道:“夫君,我近日新得了一样好东西,特意叫夫君来鉴赏一番呢!” 她卖了个关子没有说这好东西是什么,反而又笑着看向了季莹莹:“叫了表妹过来,也是一同观赏一番。表妹的母亲的娘家人,听闻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我虽是个公主,不过在宫里头只知整日疯玩。一会儿那东西上来了,若表妹喜欢,我便做主送给表妹,夫君不会反对吧?” 从前的永乐,是从不会这样谦虚的。 可如今,她也学会了城府与无奈。 季莹莹的脸上有些僵硬,她不知道永乐这是要做什么。 反而封文戎瞧着永乐突然就变得如此“大度”了,也是眸色一亮,而后笑道:“这自古佳物就该配美人,夫人若是喜欢表妹,也不必问我,有什么好的送给表妹就是了!” 渣男! 祝星河在心里,再度狠狠地给封文戎翻了个白眼。 封文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永乐却是不着急,示意祝星河上茶,而后才对封文戎笑道:“这是母妃昨日刚给我送来的黄山毛尖,知道驸马爱喝,便送了许多。” 她低头,难得温柔地抚上了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这好茶我如今是喝不成的,所以便特意请了夫君和表妹来品尝。夫君以为,这茶如何?” 封文戎虽然是个花花公子吧,不过要祝星河的话来说,他也算是个有文化的花花公子。什么琴棋书画,品茗作诗,对他来说都是不在话下的。 这茶水不过刚端上来,就瞧着封文戎嗅了嗅,而后不住地赞叹:“母后送来的,果真是好茶。闻着便是‘真知到味却无言,识得茶香胜酒’啊!” 这一句是前朝的一位诗词大家喜茶而作,祝星河倒是也知道。 却果然瞧着,那季莹莹是一脸茫然地低了头,似乎并不愿封文戎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永乐自然也瞧出来了,反而笑着看向了季莹莹:“表妹觉得,这茶如何?” 季莹莹便是硬着头皮也得将那茶杯端起来,学着封文戎的样子先闻了闻,而后才用杯盖缓缓地撇了那茶水之上的浮沫,而后才道:“果真是好茶。” 这一句话,自然不能如了旁人的心意。 永乐越发笑道:“这样的好茶,是驸马最喜欢的了。不如表妹为驸马做此茶之诗一首,也叫咱们在等着那好东西的闲暇之余,瞧瞧表妹的灵通!” 说着,永乐还看向了封文戎,而后掩嘴而笑:“驸马日里常常说我虽然是个公主,在赋文作词这一块实在是差强人意。如今既然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表妹过来,也好叫我学一学表妹的几分才情才是呢!” 这自然是赶鸭子上架,叫季莹莹的脸上生出了许多的为难:“殿下这般夸赞,莹莹实在是不敢当!” 谁知,这果然激起了一向都喜好风雅的封文戎的兴趣来:“对对对,表妹就不要自谦了。母亲不是也说过,表妹是什么都懂的吗?来,让咱们也长长见识吧!” 是否真才实学,如今也算是能见得真章了。 可那季莹莹腹中不过一团草包,此刻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就起身对封文戎行了礼道歉:“表兄,不是我不想作。实在是……我对这茶水不大感兴趣。虽说人人好茶,我却和旁人不同。在家中的时候也不爱喝茶,只怕是要让表兄失望了。” 他这一招倒是不错,没有强行表现,反而是退让两步,叫祝星河瞧着,都觉得他们是为难季莹莹了呢! “哎呀,表妹这是做什么?这样的小事,何须行如此大礼?” 果然,这么一下就激起了封文戎的保护欲。他上前一步,亲自将季莹莹扶了起来。 永乐看了祝星河一眼,也是笑道:“对啊,表妹不要行如此大礼了。既是不喜欢,那也是正常的。我从前在宫中的时候那般娇纵,不喜欢的事情也多了。谁都不会强迫我,我今儿也就是这么提了一下,日后知道表妹不喜,便也不会再说了!” 她没有再说吟诗作赋的事情,反而对祝星河皱眉道:“阿星,还愣着干什么啊?表妹不喜喝茶,去给表妹换上你前两日琢磨出的果汁来。我喝着清凉爽口,想来表妹也会喜欢!” 如今的永乐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却早已不是那个娇纵任性的公主了,反而颇有大家之气,让封文戎都挑不出毛病来。 换了果汁之后,那季莹莹的表情才好些。 而此刻,外头就响起了德贵的喊声:“有客到——” 祝星河也朝着外头看了过去,就瞧见了一个身穿烟色曳地蝴蝶裙的女子,手中捧着个长条形的木匣子,正袅娜往此处而来。 这女子的模样不算是绝美,但却十分清秀。她的衣着绣线复杂,算是名贵,但头面却带的十分简单。 就是这么一张并不算是角色的脸,配着她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却给人一种神秘又安宁的感觉。 此人绝不算是美人,但独有自己的一份气质,仿佛从那书香画卷之中走出来的仕女一般,叫人忍不住地就要多看她几眼。 第177章 春花秋月 祝星河看向了封文戎,果然瞧着他也看着这个女子,眼神里带了几分喜欢。 自然了,是没有第一次见到季莹莹的时候那般的惊艳,但是祝星河能保证这个女子可以勾起封文戎的好奇和喜爱来。 这女子进门之后,季莹莹就皱了眉头。或许是因为女人的直觉,让她本能地不喜欢这个女子。 而这女子进门,也是没有看季莹莹,反而对着永乐盈盈一拜:“春兰坊绣娘何玉娘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安。” 春兰坊,也算是这京中一等一的秀坊了。而这个何玉娘,虽然有着过人的手艺,但是在春兰坊之中总是被处处排挤。 若不是上一次祝星河替永乐去春兰坊买东西发现了这个何玉娘,只怕是也要错过这么一位妙人了。 永乐挥手示意她起身,而后才笑着看向了封文戎:“夫君,这位是春兰坊的玉娘。她可是有着一双巧手,今儿要献上来的,便是她亲手绣出来的一副春花秋月图,还请夫君品鉴呢!” 其实说到此处,封文戎还没有对这个玉娘多么看中:毕竟玉娘就是个女子,封文戎只觉得,女子能做出如何大手笔之物呢? 然而真的等何玉娘架好了木架,将那足足有两米长,一米宽的绣品放在绣架上的时候,封文戎眼中似乎就只剩下了四个字的情绪:叹为观止。 这一副春花秋月图,从构图到选绣样然后到绣出来,都是有何玉娘一人完成。 她足足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而这三个月,也足够让祝星河了解她,然后说服她来封府了。 用祝星河的话来说,这个不甘于在春兰坊被埋没一辈子的何玉娘,可以成为永乐公主对付封文戎的“杀手锏”。 封文戎瞧着那绣品,便是有些爱不释手,连抚摸绣品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好一副春花秋月图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的工笔能这般大气之中又不失婉约和细腻呢!这是玉娘姑娘亲手所作吗?” 封文戎的语气温柔,模样也不差,自然叫何玉娘瞧见了,便微微脸红:“是,是玉娘亲手作画。” 而后,封文戎又看向了这春花秋月图的右上角。 “髻子伤春慵更梳。晚风庭院落梅初。淡云来往月疏疏。玉鸭熏炉闲瑞脑,朱樱斗帐掩流苏。通犀还解辟寒无。好诗,这当真是好诗啊!” 那右上角词,原是李清照的一阙《浣溪沙》。 说来也是奇怪,这个时代居然没有李清照的诗词。也叫祝星河抓住了机会,让玉娘先借用一下。 其实玉娘自己也是很通辞赋的,但是既然是第一次见封文戎,要给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自然就要用最好的诗词。 果不其然,看到这一阙词,封文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了起来:“我只觉得,咱们这朝中男子疏阔,写出来的词句总是大气磅礴,没成想,玉娘姑娘写出来的这一阙,竟是如此的婉转细腻。淡云来往月疏疏,这可不就正是你绣品之中的这般春花秋月的好模样吗?姑娘大才,小生也甘拜下风啊!” 封文戎虽然是个花花之人,但对于旁人,也甚少用如此夸赞之语,可见他是当真欣赏玉娘。 玉娘本就是有才学之人,虽说这一阙借用了李清照之词,但若私下交往,她也不会在封文戎的面前露怯。 此刻她也是被夸得红了脸,而后后退一步:“得封大人如此夸赞,小女子实在是受之有愧!” 这话,也是祝星河教她的。 旁人称呼封文戎要么就作是封丞相的公子,多喊“封公子”,要么就因为他和永乐成亲,而叫他“驸马爷”。 很少有人在意,其实封文戎自己也考取了功名,如今是这朝中正经的官员。 所以让玉娘叫封文戎一声“封大人”,是绝对能让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爆棚的! 果然,封文戎的眼睛都亮了亮,甚至抬眸忍不住地盯着玉娘看着:“你如何当不起?” 玉娘却是指了指这春花秋月图“春花”的上头一片空白,对封文戎笑道:“听闻封大人也是颇通诗书,是这京中出了名的才子。玉娘想了好些日子,也总觉得这春花之上总得有一副字和秋月之上的相配。玉娘虽有些拙作,却实在比不上秋月上的这一阙,倒不如让封大人来替月娘想想,而后题字一副如何?” 这处处都要依仗着封文戎的样子,可不正是让封文戎心花怒放了? 不过封文戎还未拿笔,上头的永乐却是轻笑出声:“玉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夫君虽然是文采卓绝,可你也得听听这京中人人都是如何夸赞夫君的不是?” 她看向了祝星河,祝星河便适时将话给接了过来:“京中人人都说,咱们驸马爷是个开朗疏阔的男儿,作诗赋词都是大气磅礴,有男儿风采呢!” 这是夸他有男人味,果然封文戎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永乐便继续道:“你这春花秋月图虽然也算是绝品了,不过你瞧着那秋月上的字是婉约细腻,反而叫春花上头的题字大气磅礴,岂不是不能相符?” 说着,永乐还指了指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季莹莹:“不过玉娘,你的运气好。咱们府中可还有一位才女呢!” 看着季莹莹低着头,永乐故意大声道:“表妹,你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可是在想作诗了?来吧,给玉娘这绣画上头提一副字,也算是全了玉娘的心思!” 没错,真正等着季莹莹的地方,在这里呢! 祝星河就不信了,凭着她季莹莹提出来的一幅字,难不成还能和李清照的诗词相比?这也就是祝星河坚持让玉娘用李清照的诗词,而不用她自己的诗词的最重要的原因:既然要对付季莹莹,那就一次性将她打倒在地,让她在封文戎心里的地位不得翻身! 果然,季莹莹的脸上,便又生出了为难之色:“殿下说笑了。我这小小才学,如何能和玉娘姑娘相比?” 第178章 烂字 她说这话,封文戎是第一个不高兴的。 毕竟在封文戎看来,何玉娘就是个绣房之中的小小秀女。她季莹莹就不同了,可是颇通才学的大家闺秀呢! 如今对季莹莹来说就是赶鸭子上架,她若是还想要找借口不作这首诗,只怕是不成了。 于是她便上前,思索了半晌,都不曾下笔。 祝星河也来了兴致,亲自端了笔墨纸砚,“提醒”季莹莹道:“表姑娘,奴婢亲自给您磨墨。知道表姑娘平日里在府中定然是对这文房四宝有着极高的要求,若是我们殿下特意叫我拿来了今年徽州新进贡的龙鳞墨,又取了宫中画师平日里作画用的国宣,再添上的是没三年才能出产一套的湖州彩玉文房四宝,想来也总不会负了表姑娘这般文采了!” 如此贵重的文房四宝,叫封文戎的眼睛都亮了亮:“夫人真是有心了,这样贵重的东西,今儿倒是也拿出来了?” 永乐瞧着封文戎对自己笑的越来越谄媚,也是心情大好:“我平日里是个顽劣的,自不喜这些舞文弄墨的事情。若夫君喜欢的话,等会儿便将这些拿去就是了。不管是送给表妹还是自个儿留着用都成,放在我这里,反而是暴殄天物了。” “哈哈哈,既然如此,就多谢夫人了!” 封文戎对永乐抱了抱拳,而后怜惜地看向了季莹莹:“表妹,你今儿若是作得好诗,就将这一套都送给表妹便是!” 渣男可真大方,还会做这借花献佛的事情了! 祝星河在心里头又对封文戎翻了个白眼,却瞧着季莹莹犹豫着拿起了笔。 她的脸色不好看,但心里却知道,今儿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只是拿起笔的时候,她的的眼神盯着那春花秋月图,却始终迟迟都没有在面前的纸上下笔。所有人就这么等着,她手中的笔尖上的墨汁都已经滴落了两滴,她却还是没有下笔。 看到此处,祝星河就有些忍不住了:“驸马爷,公主,奴婢瞧着今儿表姑娘的身体可能有些不适。若实在是写不出就罢了,二位主子何必这般为难府中的客人呢?” “写不出”和“客人”这两个人,可不是对季莹莹的嘲讽吗? 到此处,封文戎似乎也察觉了一些不对:“表妹是身体不适吗?” 永乐也喝了一口茶,而后才道:“我听母亲说,表妹这吟诗作对已经到了化境了。想来虽然身体不适,随便写出来一首也足以叫人拍案叫绝吧?” 她的目光诚恳,倒好像是实心实意说的这番话:“不过若当真是写不成,那也不为难表妹。” 季莹莹抬眸看着封文戎,也瞧见了封文戎眼中的几许狐疑。虽扯着嘴角,她也要尽力一笑:“不是的,只是方才瞧着如此的春花秋月图,有些失了神罢了。这就写呢!” 说着,她就走近了旁边的案几,深吸一口气,而后落了笔—— 她的动作十分缓慢,祝星河也不知道她是否在拖延时间。 不过该说不说,她这一手字……写的可真不怎么好看。 虽不说难看吧,但显然她平日里习字练字是平常。如果说只是和普通的大家闺秀比,她这手普普通通的字倒是也没什么。 可在这人才辈出的京中,她这一手字,就可以说是很差劲了。别说和平日里都不怎么喜欢习字的永乐比起来,欠了许多的大气和端庄,就哪怕是和这“半路出家”练字的祝星河比,季莹莹的这一手字也实在是小气得很。 显然,看到她落笔成字,封文戎也是皱了眉头:今儿房中这么多的女子,包括何玉娘在内,只怕这季莹莹的字都是最差的了! 而看到她磨磨唧唧的样子,封文戎也有些不耐烦。眼神终于从季莹莹的身上挪开了去,反而是坐在了永乐的身旁,叫长修也给她上了茶,还不忘了对何玉娘道:“玉娘也坐下吧,表妹只怕还要再写一阵呢!” 季莹莹的心思玲珑,却也不是时候。此刻本该用心作诗,她却听了封文戎的话,笔下稍稍颤抖了一下,手底下本就不好看的字,就被墨迹糊得越发难看了几分。 不过所有人等着的,都是季莹莹的诗,所以封文戎的眼中,还生有几分希望。 永乐早就知道季莹莹此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所以也不着急,反而是又叫长修上了一些糕点,看样子是做好了打“长期战”的准备。 旁的不说了,就季莹莹这首诗的第一句,便花费了一盏茶的功夫。祝星河都有点儿心疼那龙鳞墨了,也不知她这么墨迹下去要浪费多少。若是拿出去卖钱,京中的一套宅院都能有了呢! 而这第一句坐出来了之后,一旁伺候的德贵也是忍不住念道:“春来花开好光景。” 别说是永乐公主和封文戎还有那何玉娘了,就是祝星河瞧着,也和口水诗一样。这样的诗句,她也写得出! 显然,封文戎的眼中,生出了几分希望。 但也不知他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旁人,只尴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来:“这第一句通常都是个由头,会越来越好的。” “唔——” 永乐看向了下头的何玉娘,反而笑道:“玉娘也作一句吧?” 何玉娘起身,对封文戎盈盈一拜:“浅风浮绿褪冬寒。” 其实这一句也不是上佳,但是对比季莹莹的那一句,已然是好之又好了。 果真是叫封文戎拍了拍手掌:“妙啊!没有用一个春字,却是叫人已然感觉春风拂面,杨柳新新了!” 这话显然是影响了季莹莹,叫季莹莹手中的笔,又停顿了下来。 封文戎有些着急,却不好催促什么,只是看向了永乐:“夫人也来一首?” 永乐平日里是不喜舞文弄墨的,此刻却也笑着应承道:“丝光淡云半日花。” 这是顺着那春花秋月图的景象来作的诗,倒是叫封文戎也是点了头:“夫人也有这等才学,是小生愚昧了!” 第180章 季莹莹的才学 他从前从不曾真正地了解过永乐公主,只知道永乐平日里娇纵任性,却忽略了,永乐到底是公主。 从小到大,都有专门的师傅给永乐授课。那太子太师也曾亲自给永乐授课,皇上放在永乐身上的心思,甚至可以说不比当初的太子殿下少! 永乐都能出口成章,自然给了那季莹莹更大的压力。 瞧着季莹莹干脆放下了笔,而后深吸一口气,明眼人都瞧得出,她紧张的额上都起了一层汗珠来。 她是如此,封文戎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若表妹今儿当真是身体不适,便就罢了吧!大家不过就是来一同赏这春花秋月图,也不是科考,何必如此认真?这作诗,也总是要有灵感的才成!” 其实封文戎的心里,大约已经清楚了季莹莹不是这块料。 一旁的何玉娘也是站起身,“贴心”地将袖子里的帕子递给了季莹莹:“是啊,这位表姑娘。虽说今日无缘见到表姑娘大才,不过也算是见着了表姑娘倾城之容貌,玉娘算是无憾了。” 这可不就是在说她季莹莹,其实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吗? 季莹莹如何能在封文戎的跟前儿丢了脸面? 只是擦了擦额上的汗,随手就将玉娘的帕子扔在了地上,而后才对封文戎道:“我今儿身体有些不适,表哥表嫂可否容我坐下来喝口茶,而后再作诗?表哥说的是,作诗总是要灵感的。可若我连这一副小小的春花秋月的诗都作不出了,岂不是名不副实,叫旁人笑话?” 她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旁人给她台阶她都不下,也怪不得其他了。 祝星河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来玉娘的帕子,而后亲自给季莹莹上了茶。 却瞧着季莹莹也不知是否太过紧张,竟是忘了品茶的规矩。拿起茶杯就一饮而尽,叫祝星河又开始心疼这上好的茶叶了。 封文戎也皱了眉头,轻咳一声,对身旁的长修道:“一会儿就给表姑娘上平日里待客的茶就是了。” 这声音不大也不小,叫祝星河都听得见,知道封文戎从内心里对季莹莹的看法已经改变了。 祝星河都听见了,季莹莹自然也是听见了。 她脸色一红,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而后站起身来:“表哥,我能继续作诗了。方才是太口渴了,表哥且稍等片刻吧!” 说着,她就再一次提笔,而后深吸一口气,重新换了一张纸,写下了第一句:浅草浮光没花枝。 说真的,这句诗可比她之前那句要好上许多。 可瞧着,一个浅草一个浮光,分明就是将方才何玉娘和永乐公主作的诗给拼凑在了一起嘛!还有没花枝,也实在是违背了常识:春日里的草都还只是浅草,又怎么会淹没花枝呢?这怎么想,怎么都不通畅。 祝星河看向了封文戎,果然瞧着他的眸色也是冰冷几分,显然和祝星河是一个看法。 何玉娘也不高兴了起来,唯有永乐,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又吩咐长修去添一些糕点来。 季莹莹没有时间抬头去察言观色,思忖良久,而后缓缓写下了第二句:春雨消尽万物新。 就不说这春花秋月图上根本就没有春雨的表现,就说是这一句和她的上一句,从平仄到格式,好像都不那么押韵了。 封文戎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季莹莹没有抬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不敢,而后写下了第三句:月上枝头花繁盛。 春花秋月虽说是一幅图,但春是白日的景象,秋是夜里的景象。 这个月上枝头,祝星河还真是不知是从何说起了。 眼下,就看最后一句了。其实这个时代作诗也不是非要拘泥于四句,但祝星河知道,季莹莹写完四句就一定会停笔。 果然,这最后一句,季莹莹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不耐烦了的时候,她终于落了笔:却道风凉云又暖。 这一句,到还算是有几分水平。可惜了,是比起季莹莹的前三句有一些水平罢了。这一句放到这京中,也不过就是一般学子的普通水平,可撑不起季莹莹平日里被吹捧的那般才学。 她作完这四句之后,整个厅中都是鸦雀无声。 何玉娘显然是看不上这首诗,只顾着又问祝星河要了一杯茶,品茶而一言不发。 伺候在季莹莹身边的祝星河和德贵,也是低了头,德贵嫌弃的表情,几乎都要掩藏不住了。 上头的封文戎只是盯着季莹莹写下的那四句,手却不知不觉已经在身侧捏成了拳头。 倒是永乐,反而成了那个和稀泥的:“却道风凉云又暖,这一句本宫倒是有些喜欢。春日里的风可不是吹着感觉暖和,但其实还是凉飕飕的吗?表妹果真是有几分才学的。” 永乐也没有非要夸赞季莹莹,反而在旁人眼中看来,她这是在安慰季莹莹。 只是这夸奖实在是有些苍白,叫旁人都接不上话。 季莹莹光是看着封文戎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的这首诗实在是不大成。 于是她二话不说,就对着封文戎行礼,满面抱歉:“表哥,抱歉。我今日的状态实在是不好,身子也有些不适。只怕是毁了表哥和表嫂的兴致,我在这里给表哥表嫂道歉。” 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已经叫封文戎没有那么多的怜惜了。 封文戎是个渣男,但是还算是比较典型的挑人的渣男。她对女子的品行柔和以及女子的才学,是有着自己的要求的。平日里便是出去耍乐,也要挑那楼子里最好的花魁娘子。 所以此刻就算是季莹莹的表情再可怜,瞧着再好看,封文戎也仿佛对她已经失去了大半的兴趣:“母亲说,你是才学之胜,闺中翘楚。如今瞧着,倒是对你谬赞了。” 这是让祝星河没想到的,封文戎对季莹莹说话居然会这么不客气! 不过似乎也证明了,封文戎至少还算是个直白坦诚之人。若是日后永乐能和他好好相处,不说能恩爱伉俪,日子却也不会有太多的勾心斗角。 第181章 纳妾 季莹莹自然明白封文戎是对自己失望了,也忙起身,抱歉地看着封文戎,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表哥,我今儿实在是身体不适。让表哥失望了,是莹莹的错。” 封文戎虽然很渣,但却也不是个傻子。 他摇了摇头,似是意有所指一般地对季莹莹道:“你在女子之中,容貌已然算是翘楚。即便是才学不及,也总还有其他的长处,又何必非要将自己捧到那么高呢?才学这东西,是要有真材实料的,你可记住了我今日所言。” 季莹莹算是被封文戎教训了一番,脸色也是倏然就红了。 尴尬都是其次了,可她的形象已经在封文戎的心里崩塌了。 于是季莹莹跺了跺脚,捂着脸就朝着外头跑了去。 永乐也是站起身来,“关切”地看向了封文戎:“夫君,不去追一下表妹吗?你方才那话,说的也太重了吧?” “无妨。” 显然,如今有何玉娘在此,封文戎对那季莹莹已经没了好感:“母亲将她夸作了花儿一般,如今我也方才知道,是要日久见人心呢。且让她自个儿去好好想想吧,反正就在这府中,她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说着,封文戎又看向了玉娘:“倒是扰了玉娘今儿的兴致,在这里给玉娘赔罪了!” 目的已经达到,兴致不兴致的也都是次要了。 玉娘笑着起身,将那春花秋月图收了起来:“瞧着今儿的这一副诗,是提不成了。那既然如此,玉娘便先行告辞了!” “哎……这……” 封文戎显然不想让玉娘走,便也不顾什么规矩礼节,上前一步,便拉住了玉娘的衣袖:“你这春花秋月图,可能卖给我?!” 这话说的就有些急躁了,让玉娘不由地看向了上头坐着的永乐。 见着时机已经成熟了,永乐便点头示意玉娘道:“玉娘,你先坐下吧!” 玉娘依言坐下,封文戎才舒了一口气。 倒是没等封文戎说话,永乐便开口道:“夫君,我今儿让玉娘过来,也是有另一层意思的。” 看着封文戎疑惑的目光,永乐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也是叫你们二人相看一番,若你们都觉得合适的话,不如就将玉娘迎进门来如何?” 永乐此话一出,倒是让封文戎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一般:“夫人说……说什么?” 玉娘也红了脸,而后低了头。显然她对封文戎,也算是生出了情愫来的。 祝星河和永乐倒是也早就给玉娘说好了:虽说是希望玉娘能入府帮着永乐,但若是玉娘自个儿不愿意,她们也绝不会强迫玉娘。 说起来,永乐入了封家,也就只有给封文戎纳了一个长秋。而长秋如今被封文戎伤了心,对封文戎也是淡淡的,所以封文戎也不常去长秋那里了。 此刻突然说起纳妾的事情,封文戎自然觉得不可置信。 永乐倒是不介意将事情说得更加清楚一些:“如今我身怀有孕,夫君的身边自然不能没有旁人。我原想着,母亲将表妹接过来,大约是这个意思。可如今瞧着,母亲也没有将表妹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今儿表妹还惹的夫君不快。若夫君喜欢玉娘,倒不如就将玉娘纳入门中吧?” 看着封文戎眼中的惊喜,永乐却低了头,敛去了脸上的失落:“只是……” “只是什么?!” 此时此刻,封文戎的心里只怕只有何玉娘了。他急急地看向了永乐:“是有什么阻碍吗?” 他这样的急切自然就代表了他的心思。 永乐摇了摇头:“只是玉娘虽然是清白人家,但到底也只是个绣坊之中的绣花女。只怕是母亲和父亲会觉得,以玉娘的身份是配不上夫君的。总得是如同表妹那般的女子,方才成吧?前儿我将长秋放到你房里的时候,母亲不是总也说,长秋就是个宫女,做个通房便罢了,是不该给妾室身份的吗?” 封夫人处处都想压着永乐公主,不过眼下只怕她也是分身乏术。 封文戎平日里孝顺,可真有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他反而是起身拍了拍胸脯:“秀坊的绣花女又如何呢?只要玉娘家世清白,做个妾室为何要讲究那么多?夫人你如今身怀有孕,本不该操劳这么多。你放心吧,这事儿我会亲自告诉母亲,叫母亲来决断的。夫人只管好生养胎就是。” 话里话外,似乎都在为了永乐而考量。 而事实上,也只是为了自己罢了吧? 瞧着他这般主动,永乐就知道,她们谋算的事情算是成了。 于是便起身,对封文戎道:“既是如此,夫君就亲自送玉娘出门吧。我累了,想回去歇息了。” 如今的封文戎的眼中是只有何玉娘,哪里还有旁人半分? 跟着永乐出门的时候,月满也瞧见了永乐眼中的失落和难过。 永乐不是不在乎封文戎,只是她没有办法。作为一个堂堂一国公主,她尚且如此,祝星河都不敢去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嫁给了封文戎这样的男人,她能忍受到哪种地步呢? 果不其然,没两日之后,封文戎就将自己和玉娘的事情告诉封夫人了。 起初封夫人还以为封文戎是想纳了季莹莹,还是满面笑容的。 一直等着听到了封文戎说出了玉娘的名字之后,封夫人的整张脸就垮掉了。 起初她自然是不愿的,说法也大概和祝星河她们猜想的一般,说玉娘是个秀坊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丞相之子封文戎呢? 但是那边封丞相已经开始日日讨好孙姨娘了,这边季莹莹也不争气,日日在封夫人的跟前儿哭啼,说是封文戎对她如何冷淡。 加上永乐怀孕,只要院子里有什么动静需要什么,祝星河都会来叨扰封夫人。这么一来而去的,便是让封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分身乏术,自然就没有时间再去会一会这个何玉娘了。 但是封夫人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妥协的,她虽松口答应了封文戎可以迎何玉娘进门,但也给出了条件:若想娶,就将季莹莹也迎进门中! 第182章 和亲 这下,倒是让永乐和祝星河都有些措手不及。 祝星河有些懊悔:“我早该想到,封夫人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的!” 倒是永乐,反而过来安慰祝星河:“阿星,没事的!她那是姜还是老的辣,你如今这个年岁,如何能和她抗衡?” 祝星河在意的,却有一件事:“殿下,你这两日可有打探到,驸马对这事儿是什么态度?” 永乐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摇头:“他是个男人,自然想坐享齐人之福。季莹莹虽然不如玉娘那么讨他喜欢,但送上门来的美人,他哪有不收的道理?” 说的也是,这封文戎的这些花花肠子,祝星河的心里也明白。 看着永乐皱眉,祝星河倒是反而笑道:“其实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也不必担心什么。咱们倒不如大方点儿,让驸马将这两都迎进门来。但是得有前提条件,就是公主得在驸马跟前儿说清楚。他这么一下迎了两个女子,就得想好了。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就不能再叫人进门,否则旁人是要笑话封家笑话公主,那就等同于笑话皇上的!” 祝星河的脑子飞速运转着:“说不定,还会有一些闲的发慌的文臣们给他来一封上书,到时候在朝堂上,只怕他都抹不开颜面!” 永乐也点了点头,示意祝星河去给她揉一揉肩膀,才道:“说起来也是这个道理。他心里若是清楚了,却还要那季莹莹进门,又该如何?” 对此,祝星河也不害怕:“这些日子和孙姨娘那边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只怕封夫人日后就没有什么功夫去照顾这个季莹莹了。我想,她若是能在这封家规规矩矩的,咱们也就罢了。不过是多摆一个花瓶在驸马爷的身边,瞧着她那一肚子草包的样子,只怕驸马不多久就会腻了倦了,她也就不足为据了。” 说到此处,永乐却瞪大了眼:“可若她不安分呢?” 祝星河“扑哧”一笑:“如今这院子旁的我与德贵不敢保证,却是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殿下的。若她季莹莹真的敢做什么,咱们大不了就是一个将计就计。何况封夫人想将季莹莹安排在驸马爷的身边,难不成咱们就不能安排人去这季莹莹的身边吗?” 这话,倒是叫永乐茅塞顿开:“阿星,总是要有你在本宫的身边,本宫才能安下心来呢!” 祝星河知道,永乐虽对封文戎还有情,但其实已经算是十分失望了。她如今好在是还有个孩子可以指望着,自然也是心情要比之前疏阔许多。 永乐与封文戎说定了之后,封文戎的意思就是封夫人的话他也不好抗拒。大不了就将季莹莹和何玉娘一同纳进门来,日后再不纳妾就是了。 再不纳妾这话永乐不信,祝星河也不信。 纳妾也不算是小事,自然还是要准备一番。 这还未等着纳妾的事情在封家忙碌起来,就到了蓬莱的使臣到京中来接卓永斐的日子了。 既是使臣入京,自然是要在京中大摆宴席的。 这一次使臣入京的事情,是有平亲王府全权操办的。反而是寻亲王和寒王两个人,一时之间闲了下来。 卓安寻很快也要娶亲了,他的寻亲王府之中倒是也忙碌。 反而是凌倾寒,成了这京中的第一大闲人,这迎接使臣的事情,平亲王是半点儿都不让凌倾寒插手。 祝星河这段日子倒是经常会见着凌倾寒,他偶尔会来寻永乐说说话,有时候也会和永乐一起进宫看凌贵妃娘娘。 其余的时候,祝星河只要是出门采买,就总能看到他。 祝星河去给永乐买胭脂水粉的时候,凌倾寒就坐在对面的茶楼喝茶。 祝星河去准备一些新的衣裳裁剪的时候,凌倾寒就站在那布庄旁的武器店挑选。 有时候祝星河都要觉得,她和凌倾寒这遇到的次数是不是也有些太频繁了? 也是因为遇到的多了,两个人反而偶尔也能聊起来了。 不知为何,祝星河觉得,比起之前治疗凌倾寒那么久都没有什么成效,如今的凌倾寒瞧着,到似乎是好了不少。 而卓永斐出嫁的日子,也是如期而至。 既然是和亲,自然是使臣迎亲。 卓永斐一身蓬莱王妃的衣裳,在这京中倒是难得一见。不过蓬莱的规矩和他们这朝中的规矩是不同的,蓬莱王妃的衣裳是一身深绿色的,和红色没有半分关系,也不显得喜庆。 倒是让祝星河想起当日永乐出嫁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 这次卓永斐出嫁,所带的嫁妆也并不多。 其实不是皇上没有给她准备,毕竟她也是一国公主。 只是因为这一次蓬莱使臣来到朝中还有另一件事:谈税负。 每年蓬莱都要给朝中上税上贡,这一次使臣过来,说是他们糟了水灾海啸,求免五年的税负。 甚至还用卓永斐日后在蓬莱的性命相威胁,蓬莱并不算是一个小国,皇上也不打算和蓬莱开战。 终究是应了蓬莱使臣的请求,但却就在卓永斐的嫁妆上坐了减法:就是要让蓬莱王知道,他们可以免去蓬莱的税负,但也绝不会让蓬莱的王室得到更多! 毕竟是卓永斐出嫁,作为卓永斐的长姐的永乐,便是怀了身孕,也得早早就到宫中去送卓永斐出嫁。 平日里不管卓永斐如何,都会在永乐跟前儿做出一副她高高在上什么都比永乐强的模样来。 所以这一日来到蝶贵嫔的殿中,倒是难得瞧着她们母女两个哭成了一团。 蝶贵嫔是在为卓永斐抱不平:“我可怜的女儿,是堂堂公主殿下,可居然连出嫁都这般寒酸!你父皇对你,当真太过分了!” 卓永斐已经收拾打扮停当了,此刻正抱着蝶贵嫔,唯有一个请求:“母妃,我就不能穿着大红出嫁吗?哪怕出了京中之后,再换上这身衣服不成吗?” 蝶贵嫔摇了摇头,哭得越发难过了起来:“你父皇的意思,咱们要尊重人家使臣。我的儿啊,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日后你在蓬莱王宫能过的更好啊!” 第183章 蝶贵嫔的阴谋 然而就这么哭着的时候,卓永斐才发觉永乐来了,也是忙站起身,而后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别过头去:“你怎么来了?!” 蝶贵嫔的妃嫔位份还不如永乐,也是要给永乐行礼:“见过长公主。” 永乐倒是难得地给蝶贵嫔回了个里:“蝶贵嫔娘娘安好。” 她自怀孕以后,整个人都平和不少。何况这一次若是和卓永斐离别,那说不定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所以她反而是和和气气地走向了卓永斐,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朵大红的牡丹珠花来,伸出手要给卓永斐带上。 卓永斐却是躲开了,警惕地看着卓永乐:“你要做什么?!” 卓永乐轻叹一口气,对她挥了挥手:“都这时候了,你还要和我闹吗?” 祝星河也是第一次见着,卓永乐做出了一副长姐模样来。 卓永斐有些迟疑,口中却仍然不饶人:“不要你来这里装好人!” 卓永斐又叹一口气:“你就要嫁人了,穿着这一身蓬莱的衣裳,不像是咱们朝中的公主。母妃昨儿就叮嘱我了,要我将这牡丹珠花簪在你的头上。这样你便是去了远方,也总要想着,你是咱们的公主。” 平日里见面就吵架的两个人,此刻倒是难得和谐了起来。 卓永斐终于靠近了卓永乐,将自己的头伸了过来。 在那满头异域装饰之中,卓永斐找了个正中的位置,才将那大红的牡丹珠花簪了进去:“我虽和你平日里不对付,但你到底是我的妹妹。还盼着你去了蓬莱之后能好生照顾自己,不要被旁人欺负了。要时刻记得,你是朝中的公主。” 只这一句,就叫卓永斐红了眼,却站起身来不看永乐:“你别假惺惺的和我说这些,谁不知道?你从小到大就讨厌我!如今到时做出一副长公主的模样来了,你可别在我面前演戏了!” 卓永斐对卓永乐的对抗,是从小就开始的。 卓永乐倒是也不生气,反而看着卓永斐的眼中更生出几分同情:“我是来送你的,反正你今儿是甩不脱我了。走吧,进去擦擦你的眼泪,马上就要到时辰了。若叫使臣瞧见你这般难过,只怕要心生芥蒂。” 卓永斐用帕子摸了摸脸,而后兀自进了里面去。 卓永乐也只是坐在正厅之中,看着一旁局促不安的蝶贵嫔:“贵嫔娘娘,恭喜了。” 蝶贵嫔从来都有些害怕永乐这嫡出长公主的气势,也是扯了扯嘴角:“何喜之有?殿下说笑!” 人人都知道,那蓬莱王的脾气是最差的,将卓永斐嫁过去,挨打的事情只怕少不了。 永乐也只是笑着看着蝶贵嫔:“自此行之后,您便水涨船高,要做个蝶妃娘娘了,难道还不是喜事吗?” 蝶贵嫔,却越发局促不安了起来。 就听得永乐继续道:“我听闻,是娘娘亲自和平亲王举荐了自己的女儿去做这个和亲公主,就是为了能在如今再往上爬一爬。封妃当日,父皇是如何都会来你这宫里头的。说不定拼一把,还能再给父皇生个皇儿。用自个儿养了多年的女儿换这个机会,娘娘觉得值得吗?” 这事儿,祝星河也早有耳闻了。不过如今从永乐的口中说出来,想必是有了确切的证据。 果然,祝星河就瞧着蝶贵嫔的脸色倏然一变,却是越发坐立不安了起来:“殿下说什么?臣妾不懂!” “你怎会不懂呢?” 永乐微微挑眉,知道其实蝶贵嫔娘娘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你还以卓永斐不能带走的这些嫁妆许诺平亲王,说你定然会抓住机会。若是再能怀上一个孩子,卓永斐此行就算是不负众望了。” 显然,永乐是生气的。 她虽然从小和卓永斐都不对付,但是她是在所有人的宠爱之中包裹着长大的。所以对于情分二字,她比这宫中的任何人都看的更重。 蝶贵嫔知道,自己已经是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了。 别过头去不看永乐,她的眸色却冷了下来:“她是我的女儿,自然要为我的未来铺路。何况就算是在这京中随便给她找个人嫁了,难道就好过去做蓬莱的王妃吗?我看,可未必。我——” “母妃!” 然而蝶贵嫔的话还未说完,卓永斐的声音,却忽而就从她们的背后响起! 蝶贵嫔慌乱转身,看着卓永斐眼中的受伤,忙解释道:“永斐,母妃不是那个意思,母妃——” “无妨的,母妃。” 卓永斐却是再度打断了蝶贵嫔娘娘的话,反而笑着上前挽住了蝶贵嫔娘娘的手臂:“母妃若是早些告诉我是这般成算,我也不至于伤心这么多天了。我愿意为了母妃的未来,自己的未来铺路。母妃说得对,去做一个蓬莱王妃,一国之主,总好过在这京中随便找个人嫁了吧?” 当着永乐的面儿,卓永斐高高地扬起了自己的头颅,意有所指道:“别人休想看到我们母女决裂,不要想看我卓永斐任何的笑话!这若就是我的命,我也会好好过下去的!” 她的头上虽然带着那红色的珠花,却和一身深绿色的衣裳和异国的饰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即便是到了这一刻,在永乐的跟前儿,卓永斐还要在意那最后的脸面。 反正她是要走了,永乐也懒得和她计较那么多,只将一顶珠帘示意身后的德贵给卓永斐捧了过去:“收拾一下就可以出门了,时辰差不多了。” 卓永斐深吸一口气,带上了那珠帘。 祝星河却是看到,蝶贵嫔要帮卓永斐,卓永斐却将蝶贵嫔一把推开。 只怕自此之后,她和蝶贵嫔之间,也会生出许多的龃龉吧? 饶是如此,卓永斐在带上了那珠帘之后,还是高昂着头颅,伸出手,却看向了德贵和祝星河:“我都要走了,长公主不介意将你的奴才给我用上片刻吧?” 她这和亲公主的架子端的起来,祝星河瞧着永乐就皱了眉。 旁的事情永乐都能忍了,可对祝星河和德贵,永乐决不能容忍他们被卓永斐羞辱。 第184章 手 不过祝星河和德贵都是同样的想法:卓永斐马上都要离开了,她还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来呢? 于是祝星河和德贵两人站在了卓永斐的身侧,倒是规规矩矩地扶着她往外走。 站在卓永斐的身边,祝星河才听到了卓永斐冷哼一声,而后小声道:“即便是母妃那么说又如何?你们任何人都休想看本宫的热闹!” 都到这时候了,所谓的脸面,还真的有在意的必要吗? 祝星河只对卓永斐道:“公主殿下还是小心脚下为好。” 卓永斐怎会不明白,这是祝星河在提醒她前路漫漫? 她反而是加重手中的力道,将那长长的指甲抠进了祝星河的手心里:“本宫的事情,无需你一个小小奴婢费心什么!” 疼痛让祝星河皱了眉头,却在下一个台阶的时候猛地收了手—— 卓永斐一个趔趄,若不是一旁还有德贵扶着,她穿着这身沉重的衣裳,就要从这台阶上摔落下去了! “你——” 她回头,恶狠狠地盯着祝星河。 却看到祝星河一边甩着被她弄疼的手,一边对她敷衍了事地行了个礼:“殿下快些上轿辇吧,否则过了吉时,谁都没法交代!” 卓永斐的脸色难看至极,一把甩开了德贵,而后指着前头的轿辇:“你们给本宫垫在脚下,本宫就上轿辇!” 好笑,搞得她嫁人是为了祝星河一般。 德贵为难地看向了祝星河,跟在后头的永乐也是抬眸对卓永斐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卓永斐却仍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冷冰冰地看着祝星河:“尤其是她,要她给本宫跪下趴在本宫的面前。否则的话,本宫便要告知前头的使臣,本宫之所以误了时辰,就是以为这个不敬本宫的小宫女!” 都到了这时候了,她还要和自己过不去? 祝星河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却忽而就听到了卓安寻的声音:“永斐,闹什么!?” 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坐在木椅上的卓定升。 他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再也不是那个疯疯傻傻可以在宫中任人欺凌的寻王。 如今的他身穿藏蓝三爪蛟龙蟒服,虽然坐在木椅上,但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 他头上的冠上缀着的那颗鸽子蛋大小的明珠,便是这两日皇上对他的赏赐。祝星河倒是觉得,那明珠虽然能显示出皇上对他的器重,但似乎也夺取了他脸上本来清俊的那种卓然独立之感,反而多了几分俗世之气。 显然,卓永斐有些害怕寻亲王。 别看他从前就是个“傻子”王爷,可如今在这宫中谁人不知,他是最严肃的。平日里办事也是雷厉风行,在这后宫之中的风评虽不如凌倾寒那般贴面冷血,但也总说他是个不近人情的。 卓永斐看到他的眼神,便知这不是传言。 卓永斐看了看祝星河,却是委屈:“王兄,我这都要和亲去了,难不成还不能叫个小宫女伺候了吗?” 然而她这一招对卓安寻却是没用,瞧着卓安寻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你为何不用你自己身边的宫女垫脚?” 他转头,示意祝星河和德贵退下,而后自己推着木椅上前:“既是这般,倒不如用本王身边的侍卫给你垫脚如何?” 祝星河觉得,卓安寻没开玩笑。 却吓得卓永斐缩了缩脖子:“不必了,本宫自己上!” 她穿着一身沉重的衣裳,上那轿辇有些费力。卓安寻就在一旁瞧着,旁边伺候的宫人们就不敢上前帮一把卓永斐。 直到卓永斐好不容易自己上去之后,他们才帮忙把卓永斐的裙摆往轿辇上放了去。 却瞧着卓永斐不解地看向了卓安寻:“怎么你们人人都要帮着这个小宫女?” 人人都要帮着她? 祝星河愣了愣,倒是有些高兴这是自己人缘好呢! 卓安寻冰冷的目光,却扫在了卓永斐的身上:“你从前做的许多事,我们不说不代表我们不知道。既是如今要去蓬莱了,在蓬莱最好不要胡闹。可不是人人都如同我们这般,能如此包容你的!” 说起来,卓永斐在后宫之中虽然不得喜爱,但是祝星河也觉得,其实宫里头的人对她都不差。 卓永斐不敢和卓安寻对抗,便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公主出宫——” 只听得太监的一声喊声,卓永斐的轿辇就动了起来。 卓永乐也跟在了卓永斐的身后,祝星河他们同样跟在了队伍之后。 本以为卓安寻只是路过此处,却没想到,他也示意身后侍卫推着他一起往前走。 有卓安寻在这队伍里,祝星河总是觉得奇怪。 其实祝星河和卓安寻也接触过多次了,甚至可以说,这几年她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见一次卓安寻。 卓安寻这个人城府颇深,也十分有自己的想法和注意,所以祝星河从来都不去探究卓安寻的内心。 即便是过去了这么久,每一次和卓安寻相处起来的时候,她都觉得别扭。尤其是卓安寻不再“疯傻”之后,祝星河觉得自己和他之间仿佛隔了一个银河系一般地遥远,平日里是能躲就躲就是了。 谁知,此刻卓安寻却是坐在木椅上,略微转头看向了祝星河:“这两日府中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你的眼光很是不错。” 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夸赞自己,让祝星河有一种别扭的感觉,也是忙道:“王爷谬赞了,都是大家的功劳。” 卓安寻却是轻笑一声,不顾这么多人还在场,便对祝星河道:“你若是哪一日不当值了有空了,可来府中品茶。当做本王对你的感谢,还有一些赏赐也在府中。” 说真的,这话只让祝星河感觉到了别扭至极。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主子要赏赐,也是会直接送到永乐公主那去就是了。旁人给下人的赏赐,永乐是从来不会克扣的。 就算是要当面感谢祝星河,也该是卓安寻和永乐约好时间,怎地还越过了永乐? 这卓安寻做事,总是让祝星河别扭。 第185章 不一样的寒王 不管卓永斐和卓永乐在内里是如何争斗的,可作为朝中的公主,她们二人对外便是要做出亲密的样子来。 这永斐公主出嫁蓬莱,永乐公主亲自相送,对旁人来说,也实在算得上是一桩美谈。 永斐出嫁虽然瞧着隆重,但是那“缩了水”的嫁妆,也是叫人人都斜眼想看的。 祝星河头一次见到蓬莱的使臣,只觉得似乎除了他们穿着打扮不同,这人的模样和他们朝中人的模样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蓬莱之国虽然是小国,但也极具实力。尤其是海战方面,蓬莱三面临海,一面靠山,据说蓬莱人个个都是通识水性,海战上十分骁勇。 那使臣见着卓永斐虽然行礼,但眼中全然都是倨傲。 卓永斐因为是要和亲的公主殿下,所以倒是和永乐不同,可以以女子之身,上前头平日里皇上和朝臣们议事的隆安殿之中,接受朝臣们的跪拜。 而作为送亲的队伍,祝星河也有幸能和永乐一同进入这隆安殿。 这还是祝星河头一次来隆安殿,不得不承认,这隆安殿作为整个朝中最大的宫殿,用“极尽奢华”四个字来形容,倒是也不为过。 整个隆安殿便是有平时的那些普通的宫殿两倍那么高,用了整整十二根三人环抱才勉强能抱住的柱子支撑了起来。每一根柱子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腾飞之势,并且用金漆涂就,威风凛凛。 下头是一个巨大的平面,平日里朝臣们就站在这下头的墨玉石的地面之上上朝。一整块的墨玉石贯穿整个隆安殿,竟是没有一丝缝隙,让祝星河叹为观止:即便是现代的工艺,也未必能做到如此高超一丝缝隙都没有的地步吧?只怕脚下这墨玉石,是一整块。可就这么一整块墨玉石,再看着整个世间,或许也是再也找不到了的。 除此之外,便是金顶了。 这金顶说是天花板,但却也是雕刻。是龙凤戏珠的雕刻,配了祥云和蓝天,若非是还有一旁的琉璃和明珠做点缀,祝星河简直要以为这隆安殿本就没有顶,龙凤的确是在彩云之间了! 这些也就罢了,让人最最觉得耀眼的,便是那上头的皇上王座了。 和祝星河从前在一些影视上头或者书籍上看到的其实还是略有不同的,这王座倒不是金色的。是用了一整块的青瓦玉石雕刻而成。这青瓦玉石虽然没有前头地面上的墨玉石大,但胜在高。从上王座的六阶台阶到雕刻成了龙呈莲花座的模样的王位,这一整块的青瓦玉石让人觉得绝妙之处就是没有半丝杂质! 一整块青瓦玉石雕刻的浑然天成,只在那莲花座上放了一个看上去十分舒服的鹅羽蒲团软垫,这皇上坐在上头的气势就显露无疑了。 宝座前头,还有一个同样是青瓦玉石雕刻成的蛟龙入海的案几,上头放着一些卷宗和皇上批驳所用的文房四宝。 这下,祝星河开始有些明白为何人人都想坐在这样的位置上了:除了至高无上之外,如此的奢靡连她都想体验一把! 可能如今只有祝星河在意这个了,旁人都是被这殿中的气势压得低了头,包括永乐在内。 唯有卓永斐,在太监的一声高呼之下,上前拜别皇上和皇后。 他们如今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可祝星河却知道,若非是和亲,这些年卓永斐又何曾被皇上看在眼中了呢? 于是祝星河的目光,便是不留神地就落在了一旁的凌倾寒的身上。自然了,也不是她故意要看凌倾寒,实在是凌倾寒站着的地方距离她太近了。 今儿这样的大日子,凌倾寒自然穿着的还是他那身藏蓝色的朝服。脚踏暗金祥云靴,头戴简单的玉冠,却是难得的白玉颜色。 平日里凌倾寒也带冠,只不过因为他是武将,而且偏爱神色,所以通常都带的是暗色的金属冠。这么突然带了个白玉冠,倒是减了几分他身上原本凌厉的肃杀之气,而多了几分单薄和飘逸。 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好似是越来越帅了!从前的少年气息现在其实已经几乎不见了,但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和镇定。 祝星河正欣赏着这男人的绝世侧颜,却忽而看到他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之间,祝星河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低了头,收敛了自己的眸色,不敢再去看这男人,心脏也是“砰砰”直跳。 好在前头的行礼很快就结束了,祝星河起身的时候,却瞧着寻亲王凑了过来。 看了看四下似乎大家都在忙着出门送卓永斐,祝星河便自然而然地推上了寻亲王木椅。 却听得寻亲王小声问道:“你方才为何一直看着寒王?” 被他发现了?! 祝星河有些尴尬:“只是觉得寻王殿下带着的那枚玉冠有些有趣。” "呵——" 卓安寻却是轻笑出声:“阿星,你骗人的本领,一点儿都不高超。” 这……是哪里的话? 祝星河推着卓安寻往外走的时候,却忽而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声音。 是卓定升,他趁着皇上还未下来,便跪在了皇上的面前:“皇上,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皇上本就不喜平亲王府,自然也不喜这个张扬的平亲王世子,只是皱了眉头低头看着他:“有什么事容后再议,今儿是永斐公主的大日子,不要耽误了时辰。” 谁知卓定升并不后退,只是仍然跪在原地:“正是因为今儿是大喜之日,微臣还盼着能沾一沾永斐公主的喜气,恳请皇上,赐一位侧妃给微臣呢!” 这卓定升,也太大胆了吧?这时候请皇上赐婚? 卓定升的院子里正妃身子不好,侧妃已有两位。至于那妾室,便是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就更不必说一大堆叫不上名头来的通房丫鬟。 他还要娶侧妃,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但此刻众人都朝着他们看了过去,连前头的使臣都是顿了脚步,叫皇上皱了眉头,也不得不问他道:“你这又是瞧中哪一家的世族姑娘了?” 第186章 选谁? 不知为何,祝星河的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而卓定升也是在此刻回头,手指居然直指卓安寻的身后:“便是她!” 祝星河往自己的周围看了看,发觉卓安寻的身旁除了自己,就只剩下了一些小太监和侍卫而已! 难道,卓定升说的是自己?!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卓定升也是笑着看向了祝星河:“微臣对永乐公主殿下的大宫女祝星河倾慕已久,也知晓她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士族女子,但是在永乐公主跟前儿伺候这么久,比许多京中贵女还要有能力。所以微臣恳请皇上,将她赐给微臣,做微臣的平亲王世子侧妃,微臣谢过皇上!” 皇上分明什么都没有说,他就已经开始道谢了,难道是笃定了皇上会答应吗?! 祝星河的心脏,重重地往下沉了沉:看来是前儿在永乐跟前儿吃了“闭门羹”,这就另觅他法了。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如此,只怕皇上未必不会答应啊! 祝星河几乎就要上前告诉皇上,她不愿意做卓定升的侧妃了。 皇上也是看向了祝星河,眸色沉沉,让祝星河能感觉到,皇上似乎开始讨厌自己了。 虽是如此,可祝星河还是决定,就算是要杀头,她也得为自己争取一下不是吗? 她是当真不愿嫁给卓定升啊! 可还未等祝星河上前,桌案温驯似乎就感觉到了一般,将木椅往祝星河的面前一横:“你不必去,父皇不会将你赐给他的。” 他怎会知道? 祝星河还未来得及问他,就瞧着上头的皇上果然是起身,看着成竹在胸的卓定升叹了一口气:“这只怕……不成。” 在卓定升诧异的目光之中,皇上才继续道:“永乐身边的这几个宫女,是早就和皇后打过招呼定了亲事的。这个祝星河自然也不例外。” 说着,他甚至还轻笑一声,似是意有所指:“你别瞧着她就是个小宫女,但争着抢着要她的人可不少。你如今身侧有两个侧妃了,王妃的身子也不好。倒不如回去等王妃的身子养好了,再挑一个你喜欢的就是。到时候不管你选了哪家的贵女,朕都会为你做主,可好?”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若是卓定升不同意的话,那就是他这个做臣子的太不识抬举了。 于是他的眼神沉沉地看了祝星河一眼,到底还是颔首道:“微臣,领旨!” 祝星河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逃过一劫了。可……事情怎会如此呢? 祝星河看向了卓安寻,却瞧着卓安寻眼中带笑:“如今早就不是他们平亲王府能只手遮天的时候了。阿星,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若有朝一日你为永乐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也不必忧心。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日子的。” 他怎会知道自己的想法?! 永乐是将这个都和他说了? 但不管怎么样,能利用皇上御口亲言说出这样的话,祝星河就知道,卓定升不可能再对自己如何了! 这小小的一个插曲,便也就这么过去了。 祝星河推着卓安寻往外走的时候,却也瞧见了凌倾寒沉沉目光。 不知为何,她有些心虚。出了隆安殿之后,就放开了卓安寻的木椅,将他交给了旁的宫人。再回头找凌倾寒的时候,他已不见了踪影。 其实卓永斐和亲,对卓永斐来说,本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使臣来京中,对整个京中来说,都是热闹非凡。 目送卓永斐离开的时候,祝星河反而对卓永斐没有那么讨厌了。谁知未来等着卓永斐的,又是什么呢? 因为身怀有孕,所以卓永乐倒是不用全程陪同。前头的宫宴才刚开始,卓永乐就打着呵欠要回府了。有封文戎在殿中陪着皇上就足够了,卓永乐上了马车之后,倒是看向了祝星河:“阿星,日后卓定升再没法子肖想你了。” 祝星河倒是对永乐真心实意的感激:“多谢殿下。” 却只听得永乐轻笑一声:“这回你可别谢我。我也是方才知道,这宫里头除了我啊,还有许多人都在瞧着你呢!晋凝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知道了? 这让祝星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能自个儿解决的事情,便不想扰了公主安宁。” 这一次,是晋凝吗?不会,晋凝虽然是国师之徒,但祝星河知道国师一向都讨厌她。晋凝在皇上的跟前儿没有那么大的分量,国师也断然不会给她说话,所以肯定不是晋凝。 永乐却是轻笑着开口:"我听闻,除了凌贵妃娘娘和宁妃娘娘,还有丽妃娘娘听闻了卓定升的事情之后,也替你求情了。" 便是当年的库贵人,其实自己当年只是小小地帮了她一下,她居然还记到如今。 可永乐的话,也还没说完:“还有寒王兄和寻亲王兄,他们两个都是亲自找了父皇。父皇今儿还问我呢,说你难不成真是有什么神通,叫这宫中的这么多人都为你来求情。” 还有卓安寻和凌倾寒? 卓安寻会给自己求情,祝星河虽觉得意外,但也不算太过惊讶。但凌倾寒也为自己求情,祝星河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永乐眨了眨眼,好奇地看着祝星河:“阿星,我倒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这突然的问题,倒是叫祝星河越发奇怪。 永乐看出祝星河没懂,便直言不讳道:“若要你在寻亲王兄和寒王兄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这问的就有些暧昧了,祝星河是一定要弄明白的:“公主的意思是选什么?选伺候谁?还是选……嫁给谁?” 祝星河不敢往后面那一块去想。 永乐却是轻嗔祝星河:“自然是嫁给谁了!若他们二人都想娶你进门做侧妃,你想嫁给谁?我倒是觉得,寻亲王兄不错。他城府虽深,但日后更有前途一些。而且寒王兄太冰冷了,和他生活就和一个冰疙瘩生活没什么区别。我虽亲近寒王兄,却是觉得你该选寻亲王兄。” 第187章 处置 !!! 看样子,永乐是认认真真地在问她这个问题啊! 祝星河心惊,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永乐。 而永乐也察觉到祝星河的表情,轻笑一声:“阿星你紧张什么啊?我就是问问你,你随意给我个答案就是了!” 本想糊弄过去的,可瞧着永乐那眼神,好似是不回答不成了。 祝星河略微思索一下,便道:“若一定要我选一个,我大概会选寒王殿下。” 虽说是大概,语气却也还算笃定。 这倒是让永乐有些惊讶:“呀?你居然选寒王兄?为何啊?本宫还与长修打了赌,说你一定会选寻亲王兄呢!” 用这事儿来打赌?到也的确是永乐能做出来的。 永乐要刨根问底,祝星河也不瞒着永乐:“寻亲王殿下城府太深,我害怕他。” 这是祝星河的实话,让永乐却是越发不解:“寻亲王兄城府是深了些,但只要你不与他作对,他也不会如何。何况他的正妃是苏绕,我虽不喜苏绕,倒是也知道你与她的关系不错。若真能嫁给寻亲王的话,只怕苏绕这个正妃不会为难你,你的日子反而好过呢!谁知道日后,我那冰山一样的寒王兄,会娶个什么样的正妃?” 是啊,这所有人都会以未来的生活如何来判断该选择谁。 祝星河却也摇了头:“我……不知该怎么和寻亲王相处,对他又敬又怕。” 永乐却是继续问道:“那你就知道如何和寒王兄相处了?难道你就不怕寒王兄?” 其实直至今日永乐问起来了,祝星河方才意识到,不管是谁,在寒王和寻亲王之间,的确都应该更害怕寒王而不是寻亲王。 可她……真的只是害怕寻亲王,并不害怕寒王啊! 祝星河低了头,面对永乐,其实还是能说出一些最真实的想法来:“我……也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寒王殿下也没有旁人说的那般可怕。而且我觉得,寒王殿下的生活似乎更加简单一些。不似寻亲王,日后要遇到的事情,是旁人想都想不到,琢磨也琢磨不明白的。” 说到此处,永乐倒是点了头,似乎是理解了祝星河:“阿星,没错,你说过的,你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若是寻亲王兄的话,是给不了你的。” “本宫知道了!” 永乐却也是倏然而笑:“看来这次啊,本宫和长修的这个赌约就要输了呢!阿星,你不管做什么决定,本宫都支持你!” 也不知为何,永乐突然说出了这话,叫祝星河的心里有些不安。 不过永乐不再多说什么,祝星河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跟着永乐回了府之后,却就瞧见了孙姨娘正跪在前厅前头的石板路上。 看来,是封夫人对孙姨娘下手了! 其实祝星河倒是以为,若是封夫人一直都沉得住气,只怕孙姨娘还需要好一段时间,方才能彻底将封丞相的心掌控。 但封夫人只要一出手,就代表着是她亲自将封丞相推远了。 所以祝星河走向前厅和孙姨娘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都看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知道这件事无需担心什么。 永乐进了前厅,就瞧着封夫人怒气冲冲地坐在厅中,对着永乐便道:“咱们这府中也出了手脚不干净的腌臜货了!来来来,殿下正好来也瞧瞧,咱们这府中的这腌臜事和泼皮无赖一般的人!” 她看上去对永乐似乎很热情,但语气里却总是有些奇怪,似是在讽刺永乐一般。 永乐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坐在厅中问道:“这是怎么了?” 封夫人指了指放在厅中的一匹绸缎:“你瞧瞧,这是不是你的嫁妆?” 永乐看了过去,发觉那是一匹他国进贡的丽德绸,这绸缎每年只上贡一匹。除了皇室中人之外,旁人都是不得用的。便是平日里的赏赐,皇上也不会将这绸缎赏赐给旁人。这的确是永乐嫁妆箱子里的东西,永乐也是微微挑眉:“这绸缎怎会在此处?” 大夫人指了指外头跪着的孙姨娘:“还不是这腌臜货?这两日也不知是在老爷跟前儿要出的什么风头,总是叫她的人在库房门口转圈圈呢!” 她像是气急了一般,对着孙姨娘狠狠地啐了一口:“我是觉得奇怪,就叫人去查。结果正好碰上了她的人捧了这绸缎就往外跑,这不就叫我给拿下了?” 大夫人意有所指:“她也不瞧瞧,这东西是谁的东西,就敢这么拿?这东西啊,她根本就不配!” 说罢,看向了永乐:“公主殿下说,是不是这道理?” 显然,这话不仅仅是对孙姨娘说的,更像是对永乐所言。 永乐不动声色:“若孙姨娘喜欢的话,将这绸缎送给她就是了。母亲何必这般大动干戈呢?若是叫父亲回来瞧见了这场面,只怕不好看!” 大夫人冷哼一声,却不以为意:“你父亲和你相公今儿早上走的时候就说要去马场选两匹好马,只怕是不到下午回不来呢!” 怪不得她这么嚣张的要处罚孙姨娘,祝星河回头对德贵使了个眼色,德贵便明白了,悄无声息地就退了下去。 而大夫人的话还未说完,也是继续冷笑道:“今儿这孙姨娘,我是非要处置不可了。来人啊,将表小姐也叫过来,让她也瞧瞧,日后这府中该如何去管制!” 这话说的就在打永乐的脸面了,众所周知,季莹莹虽然说是要入府了,但是也是做个妾室。 一个妾室,如何能有掌家之理呢? 当着永乐的面儿这么说,就足以表明封夫人日后有提携季莹莹的意思了。 没一会儿,季莹莹就满面春光地来,伺候在封夫人的身边表忠心了。 永乐也不恼,只是看向了孙姨娘的方向:“母亲打算如何处置孙姨娘?” 她的话说的很慢,不仅仅是在想对策,也更是在拖延时间。 封夫人并没有发觉,只再度冷笑:“自然要将她家法处置,然后送出府去!” 对封夫人来说,让孙姨娘消失在封丞相的眼前就是最好的。 第188章 封家的变化 永乐喝了一口祝星河倒的果汁:“家法是如何?” 虽觉察到永乐问这个有些奇怪,但封夫人却还是耐心解释道:“就如同她这般,可是要杖责五十的。” 孙姨娘这身子骨,若是杖责五十的话,只怕是小命不保了。 永乐也皱了眉头:“父亲知道吗?” 封夫人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永乐你虽然是公主,但时时刻刻都要记得,这后宅的事情和男人无关。我是主母,一切就可以让我来做主。” 而后,她又看向了季莹莹:“莹莹可听懂了?” 祝星河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便还未等季莹莹说什么,就笑道:“表姑娘日后是要做咱们驸马的妾室的人,无需懂这个。只需要知道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来伺候好咱们驸马爷,可不就够了吗?” 祝星河是特意将“诗词歌赋”这四个字加重了音,果然瞧着季莹莹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了。 还未等封夫人再说什么,祝星河也不管她的脸色不好看,反而继续道:“夫人日里是府中主母,总是操劳。若是还要去教诲一个妾室,便是有失身份了。” 祝星河就是个丫鬟,本不该和封夫人说这些。 但封夫人的心里如今只有如何教训孙姨娘的事情,所以即便是心头不快,也懒得理会祝星河。 孙姨娘在下头也是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祝星河作为一个丫鬟,倒是能在这随意走动。 她缓缓地走向了外头,低头看着孙姨娘,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倒是惹的封夫人站起身来,看向了永乐:“殿下,管好你的丫鬟!这是我的事情,要她一个丫鬟多事什么?!” 其实祝星河能感觉到,封夫人对永乐还是有所忌惮的。 于是便快步走回去,笑着对永乐道:“殿下,孙姨娘方才说,盼着殿下给她做主,她是冤枉的!” 永乐便皱了眉,还未说话,就听封夫人道:“放肆——” “老爷回来了!” 封夫人还没来得及说接下来的话,就听到了外头小厮的喊声。 祝星河也松了一口气:她这一次的确逾越了,都是为了拖延时间。若封丞相再不回来,她只怕就撑不住了! 而随着这一声喊声,下头跪着的孙姨娘也直接就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额上全是汗水,一副虚弱的样子。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叫封夫人的脸色一白,而后转过身去。 可还未等封夫人反应过来,封丞相见到孙姨娘倒在了地上,便是一个健步从院子门口走来,而后将孙姨娘搂在了怀中:“婵儿,婵儿你怎么了?!” 他搂着孙姨娘这般紧张,也是对着上头错愕的封夫人怒目而视:“你对婵儿怎么了?!” 便是祝星河来到封家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到封丞相对封夫人如此。他们二人一向是相敬如宾,显然这一次封丞相是真的生气了。 封夫人好似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般,只是指了指孙姨娘:“老爷,别信她,她刚才还好好的呢!她这是装出来的!” 祝星河眼瞧着他们三个人的年纪都不小了,还和小年轻一样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果然这大宅院就是吃人的地方,祝星河日后是无论如何都要远离的! 封丞相听了封夫人的话,却是越发生气了起来,瞪了封夫人一眼,二话不说就将孙姨娘横抱了起来,而后对着外头喊道:“叫大夫来!” 留下封夫人错愕地站在原地,捏紧了拳头怒不可遏地看向了永乐:“是你搞的鬼是不是?!” 封文戎此刻也正是进门,就看到永乐被吓得站起身,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母亲这是在说什么啊?!方才不是母亲叫了我和表妹过来,说是要让我们瞧瞧母亲是如何治理封家的吗?我可什么都没做,就问了母亲要如何处置,这事儿如何与我有关?” 若是平日,封文戎未必会吃永乐这一套。 可如今永乐身怀有孕,封文戎也忙上前,将永乐揽入怀中,不满地看向了封夫人:“母亲这两日是怎么了?怎地这般吓唬永乐?她腹中可还有孩子呢,若是再让父亲知道母亲如此,只怕是要更加恼火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在封夫人的眼中看来,这人人都是向着孙姨娘的。 所以对封文戎,她倒是也不客气:“你怎么和母亲说话的呢!?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要站在那贱人的那边!?” “母亲!” 看到封夫人如此,封文戎的眼中是震惊又失望:“母亲这两日的确是有些太不对劲了,还是好好想想吧!否则若是父亲日后错想了母亲,便是儿子也没法帮母亲的!” 说罢,他就拉起了永乐的手:“永乐,咱们走!” 走之前还不忘了冷冰冰地看向了季莹莹:“表妹,你如今伺候在母亲的身边,就该时时刻刻规劝着母亲。还有今日这样的场面你笨不该来的,你也是大家闺秀,有些规矩,自然该明白!” 季莹莹今儿,就真算是“无辜”受到牵连了。 封文戎这一顿脾气发下来之后,季莹莹也是委屈地看向了封夫人。 谁知封夫人此刻心里头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季莹莹:“无用!我看你便是进了这封家,日后也要被旁人压住!都是废物!” 这一日,封家倒是闹了起来。 大夫在孙姨娘那待了片刻之后,就给孙姨娘开了一些药。 而这也是自家宴那一日之后,孙姨娘第一次将封丞相留在房中过夜,也总算是顺理成章。 与此同时,老家也来了消息,说是封丞相的那庶子要进京赶考。信还未被封夫人看到,封丞相就应了下来,派人在亲自去接了这位庶子进门,倒是显得格外父子亲厚。 而祝星河这边稍稍闲下来一些之后,府外就传来了消息,说是苏绕要见祝星河。 苏绕如今正是备嫁的时候,她和卓安寻的婚事定了之后,她就不大出门了。 此时突然要见祝星河,自然是有事。 第189章 奇怪的卓安寻 祝星河一向都和苏绕关系不错,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只是祝星河没想到,这一次苏绕让祝星河见面的地方,居然是寻亲王府! 虽说苏绕和卓安寻已经定下来了婚事,可到底还是男未婚女未嫁,此刻就去这寻亲王府,是否有些太过着急了? 但苏绕的意思,祝星河也不好反对,只是就去了那寻亲王府。 自从上一次和德贵一起将寻亲王府完工之后,祝星河还没来过呢! 只是听闻不管是皇上的赏赐还是京中官员的巴结,这寻亲王府之中已经摆上了许多名贵的陈设,如今来了,倒是觉得名不虚传。 却又想起了寒王府,这寻亲王府的“工作”结束了,祝星河也该去寒王府,给凌倾寒再整饬一下府邸了。 卓安寻今儿不在,祝星河也是从后门而入。显然苏绕也并不想叫旁人知道,她在此处接见祝星河。所以她们来到此处,就必有深意。 果然,祝星河刚进了后门之中,苏绕就已经在等着她了。 苏绕今儿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蝶飞长缎裙,整个人飘然欲仙。但瞧着她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似乎又瘦了几分,眼神也暗淡几分,大约也就知道,她这些日子可能也并非那么高兴。 见着祝星河进门了,她倒是一如往日一般,亲自迎上前来了拉住了祝星河的手:“阿星,你过来了?” 周围没有旁人,但祝星河还得急着规矩,给她行了礼。 苏绕也只是浅浅一笑,拉着祝星河就往这寻亲王府之中走,倒像是要和祝星河一起参观一般:“阿星,我听王爷说,这府邸是你督造的?你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我很喜欢呢!” 平日里作为朋友的时候,祝星河和苏绕说话其实有些随意。 但此时此刻,她却不敢随意,只小心道:“县主喜欢就好。日后县主是这府中的女主人,一切自然是要听从县主的。” 苏绕感觉得到祝星河的小心,也只是笑道:“阿星,你是聪明的,必然知道,我今儿叫你来,是有事要与你说!” 祝星河点了点头:“我洗耳恭听。” 苏绕的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我为何会被赐婚给寻亲王,你当是该知道吧?我听闻你和晋凝的关系不错,想必那京中天降石碑说我和寻亲王是命定姻缘的事情,你也应该参与其中了吧?” 她的语气里有些伤感,叫祝星河才意识到,虽然她和苏绕也是朋友,可从头至尾,她其实都是从凌倾寒的喜好出发来做这件事的。 于是她能和苏绕说的,就只有:“抱歉。我知道你心里头喜欢寒王殿下,但寒王殿下的态度明确,我——” “没事的,阿星。我今儿叫你来,不是和你秋后算账的。” 苏绕倒是仍然笑着,却是放开了祝星河的手:“其实你我都知道,我嫁给寒王还是嫁给寻亲王,结果都一样。我姑父和我说,寻亲王虽然是个残疾之刃,但心智城府都极深。而且比起寒王,他定然会对我更好,人也更温和一些。所以于我而言,若只能在这两人其中选一个的话,其实寒王未必是最好的人选。” 她这么容易,就想明白了?! 祝星河总觉得,苏绕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她关切上前,有些担心地看向了苏绕:“县主,可是寻亲王对你如何了?” 苏绕却猛然回头:“你怎知?!” 果然…… 这就是为什么祝星河觉得,和凌倾寒相处起来,会比和卓安寻相处要轻松的原因。凌倾寒这个人就算是冰冷一些,可他的内心里其实没有那么多的阴暗面。但卓安寻就不一样了,他常常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就算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若他不是个王爷,只怕祝星河都要将他判定为一个“反-社会型人格”的人了。 这种人很可怕,而且会做出旁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来。 显然,这一次苏绕叫祝星河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姑父说,既然如今这婚事都已经是定下来了,那就让我和寻亲王多多相处。久了,也就知道是什么性子了。可阿星,我有些害怕她。” 说到此处,苏绕的手也是捂在了胸口上,似乎是哪怕此刻想起来,也是后怕的样子:“他表面上看着,是一个挺温柔的人,至少比寒王温柔多了。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优雅且学识渊博,他懂琴棋书画,通诗词歌赋。其实除了他的那双腿没有什么感觉之外,他比这京中的任何公子都要更加的优雅也更加的有才华。” 说起这些的时候,苏绕的嘴角勾勒出了笑容来,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地欣赏卓安寻的。 但很快,她的笑容就变得僵硬了起来:“可是很多时候,我觉得只要他的眼神放在我的身上,我就感觉到有千万只蚂蚁在我的身上爬过一般。阿星,他是个很可怕的人。第一次在外吃饭的时候,我就亲眼瞧见了,他将身边伺候了他多年的那个太监折磨的惨无人道的样子。阿星你说,一个人为何能发狠到那般地步呢?” 太监? 祝星河是想起来了,在卓安寻的身边有一个太监,虽说伺候他多年,但也欺负了他多年。 从前他还是个“疯傻”王爷的时候,自然不能计较那么多。可如今他有了权力了,只怕那太监没有好下场。 只是看着苏绕如此,祝星河的心里也是有些寒凉:只怕那个太监没有好下场,是太过惨烈了一些。 苏绕闭了闭眼,似乎不愿回想那件事:“那第一次也就罢了,可后来的几次,他都叫我看到了许多不该看的事情。” 面对祝星河,苏绕没有什么隐瞒:“每一次不是折磨旁人,就是在折磨我。阿星你知道吗,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他和四五个女子一起——” 说到此处,苏绕也红了眼眶,不愿回想下去:“阿星,我们还未成婚,我知道因为姑父的缘故,他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第190章 苏绕的请求 苏绕也不必往下说,祝星河就知道了。 其实她之前也有所察觉,卓安寻虽然断了双腿,但是丝毫都对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某方面没有影响。 而且每当压力大的时候,卓安寻在这方面都很有需求。只是从前是个“疯傻”王爷,所以他的身边不能有太多的女人。如今成了这京中的亲王,他自然有些不太节制。 但祝星河也只是听说,这一次从苏绕口中再听到,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卓安寻压抑了太久了,如今还有压力的时候,他会将这种行为变成一种不能控制的行为的! 苏绕红了眼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助:“其实即便如此,我也不讨厌他。我知道,他是有原因的。他就是想让我看到那些,想让我知难而退,想让我害怕他。阿星,难道因为我姑父是平亲王,所以我就要遭受这一切吗?!” 祝星河喜欢苏绕的原因,自然也有这一点。就是苏绕虽然是平亲王的人,但是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而且她也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会做到真心待人。 祝星河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道:“其实寻亲王可能只是压力太大了。他隐忍那么多年,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的责任和压力。你们这婚事,也是他的无奈和你的无奈。所以他这种做法是为了吓唬你,但也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你只要耐心些,他总能知道你的心思,你的好的。” 知道这话自己不该说,但祝星河当苏绕是朋友,还是忍不住说道:“等以后你们成婚了,你就安安稳稳地在府中把持家务。平亲王吩咐的事情你若是能和寻亲王坦诚,就坦诚些。若是坦诚不了,敷衍过去也就罢了。我知道你在这漩涡的中心,可人都是要为了自己而活。你若是想日后的生活好过些,和寻亲王的相处更融洽一些,就少为平亲王做事。想来之后若真惹的平亲王不快,寻亲王也是会护着你几分的。” 这是祝星河最真心的话,也是让苏绕有些诧异地苦笑:“阿星,从前就知道你是玲珑剔透的。如今方才明白,为何这京中人人都对你是满口夸赞,你当真是再聪慧不过了!” “哎——” 可苏绕又叹了一口气:“可许多事情,总是身不由己,哪里如同你说的这般简单呢?” 她算是默认了,这一次嫁给卓安寻,平亲王是给她交代了“任务”的。 祝星河知道苏绕的难处,却也和苏绕一同叹了一口气:“县主,听我一句。你往后这辈子若都要依托在寻亲王的身上,那就不能行和他悖逆之事。让自己好过一些,这日子才有盼头不是吗?” 然而便是这句话,叫苏绕的眼泪珠子就那么落了下来,祝星河瞧着都有些难受了起来。 苏绕摇了摇头,而后继续往前走:“阿星,我知道了。不过今儿过来,我不是同你说这个的。”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后园的水榭之中,而后坐在了“风雨亭”之中。 这才擦了眼泪,认真地看向了祝星河:“阿星,咱们是好朋友吗?” 这话问的突兀,祝星河却是认真点头:“自然是了。” 苏绕伸出手,再度握住了祝星河的手:“那阿星,你帮帮我好吗?” 如此郑重其事,让祝星河都有些受宠若惊:“县主若有话,不妨直说。” 苏绕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阿星,你可愿意嫁给寻亲王,和我一同进到这王府之中来,做侧妃?” 怎么……又是这句话?! 祝星河愣了,本能地皱了眉头。 还未等她拒绝,苏绕却先开了口:“阿星,你别忙着拒绝我。你听我说。” 她对祝星河,倒是坦诚:“其实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寻亲王的意思。他也和我讲了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才知道,从前他在宫里头的处境有多难,而这些年,你又帮了他多少。阿星,我知道,他对你是不一样的,我也理解,而且也感谢你能对他做这些。阿星,他心里有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其实说不知道,也不是。 祝星河早有对此有隐隐的感觉了,只是因为卓安寻的城府太深,所以她一直没有敢确认。 但这对祝星河来说,可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祝星河低了头,就听得苏绕继续道:“阿星,是他明确地告诉我,若是日后我做他的王妃想要在这府中安稳生活的话,就必须要说服你做他的的侧妃。” 苏绕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迫切:“我也不瞒着你,阿星,他给我了承诺。说他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你。只要你能做他的侧妃,日后他绝不为难我,甚至可以让我将一些消息放给我姑父,来保全我的两头平安。而且他还说了,日后能保住我这王妃之位,若有朝一日他的大业真的能成,也绝对封我为嫡。” 这个条件,的确足够诱人。 但不知为何,祝星河的心里,就生出了几许寒凉:她这些年是真的将苏绕当做了朋友,还将她和永乐这“宿敌”从中调停,让她们二人和平相处。可苏绕为何要如此对她呢?苏绕该是知道,她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恢复自由身啊!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到苏绕说起了这事儿:“阿星,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都想恢复自由身,想无拘无束地在外头生活。可阿星,外头的生活就真的好吗?” 她紧紧地拉着祝星河的手,不愿放开:“他既然是承诺了我,那我也能承诺给你。阿星,日后你在王府之中不管多受宠,我都不会嫉妒你,我都会护着你的!只要你让我生下他的嫡出长子,之后你想生几个生几个,想自己养就自己养,不想自己养着哪怕过继给我,让你的孩子有个嫡出的身份,我都是可以答应给你的!” 说实话,苏绕堂堂县主,能对她一个丫鬟妥协到这一步,已经是祝星河没有想到的了。 看样子,卓安寻是真的将苏绕逼到了这个地步。 第191章 白莲花的意思 可祝星河的心里,就是忍不住的伤心。 看着眼前的苏绕,她竟然觉得,她好似这些年其实都没有看穿苏绕! 苏绕并没有察觉祝星河眼神的变化,只是几乎都要哀求祝星河了:“阿星,你若是还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只管告诉我便是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绝对不推脱。哪怕日后若大业真的成了,那皇贵妃之位让你做,我都心甘情愿。阿星,你就嫁给卓安寻好不好?其实做个寻亲王的侧妃,也是旁的女子求不来的荣耀啊!” 苏绕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她了解祝星河。知道祝星河从来都不想留在京中,不想做什么达官显贵家里的女人。 祝星河抽了抽自己的手,却被苏绕一把抓住:“阿星,看在这几年,我对你也不错的份儿上,你就帮帮我,行吗?” 祝星河感觉到她已经将自己抓的有些疼了,也只是不再挣扎,而后垂眸:“说句矫情的话,县主是让我用我一辈子的幸福,来帮你成全你的日子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如今苏绕的解释,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起来:“嫁给卓安寻,怎么就不幸福了呢?他那么爱你,他会对你好的!我虽然是王妃,可我也会护着你的!阿星,我和你保证。我若是不护着你,他也会杀了我的不是吗?” 祝星河倒是从来都不知道,以自己这样的身份,居然能让卓安寻如此去威胁苏绕一个堂堂县主! 可越是如此,她的心里就越发反感:“我……我觉得其实我们可以不用这样的!县主,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怎能依赖旁人来给自己好日子过呢?” 祝星河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怎么去说这件事了。 但是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是不能妥协的:“如果有朝一日,他不爱我了,甚至开始厌弃我了呢?难道县主要和我一般,一起受到他的厌弃吗?” “怎会呢?!” 苏绕几乎都要急哭了:“他怎会厌弃你呢?他那么爱你,我从未见过他那么对任何一个人!阿星,你要相信自己,也相信我啊!我们本就是好朋友,我们两个人在王府之中都是主子,我们会过得很好的,不是吗?” 祝星河的眸色,又凉了几分:“我虽只是个小丫鬟,可县主真的要牺牲我的幸福来成全自己吗?县主,我以为我们是好友,我以为我们是希望彼此都能过好的,不是吗?” “是,我们是好友啊!” 苏绕仿佛也再也忍不住了,倏然松开了祝星河的手,已经开始恼怒了起来:“我们是好友,所以你不是应该希望我得到幸福吗?!既然你们让我嫁给了寻亲王,那我就坦然接受。阿星,你对我就半分愧疚都没有吗?!” 愧疚? 说真的,祝星河没有什么愧疚。即便是当日为了凌倾寒闹出了这么一场戏码来,可他们也不是两情相悦,谁又能保证,若苏绕嫁给了凌倾寒,就没有这样的戏码呢?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祝星河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的:“县主,我希望你过得好,但不是以牺牲自己的未来的方式。除了这件事,县主让我帮什么忙,我都在所不辞的。” “呵——” 苏绕了解祝星河,所以知道祝星河这样对着自己说,是再也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她只是冷笑一声,看向了祝星河的眼中,都是讽刺:“阿星,你我之间,一定要闹到这一步吗?” 祝星河也知道,她是生气了。 第一次见到苏绕如此,祝星河其实是有些难过的。 但这件事,她决不能妥协:“县主,我真的真的不想如此。我也说了,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县主!” “你说谎!” 苏绕背过身去,语气却是森冷:“阿星,我问你,这些年,你是真心实意地将我当做好友?” “是。” 祝星河甚至都没有思索,便点头应了。 然而苏绕却冷笑一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们给我起的外号‘白莲花’,是什么意思?” 她怎会知道?!祝星河心头一惊,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一开始的时候将白莲花的意思告诉永乐,也是想逗娇纵任性的永乐开心。 后来永乐给苏绕起了这个外号,也只有祝星河和永乐知道是什么意思。再后来,这外号就传开了,京中人人都以为,这是在夸赞苏绕出淤泥而不染。 祝星河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嘲讽苏绕,但这外号都传开了,难不成要她去解释白莲花其实是骂人的意思?那还不如就让所有人都觉得,白莲花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呢! “怎么,没话说了吧?” 苏绕转过身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眸中阴冷至极:“若不是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永乐说白莲花的意思,我还真以为,这是你祝星河在夸赞我的呢!” 冤枉啊,外号分明就不是她起的! 祝星河咽了一口唾沫,才低声道:“这事儿一开始其实就是个玩笑,但后来这个外号传开了,我便也不能解释什么了。苏绕,我从来对你都是真心的!” “放肆!” 苏绕却是愤然对祝星河怒吼:“本县主的名讳,也是你一个丫鬟能随便叫出口的不成?!”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祝星河跟前儿端县主的架子:“本县主在最后问你祝星河一次,我方才对你说的话,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的手中,紧紧地拧着那个祝星河给她绣成的帕子:“你若是愿意,我比倾尽全力护着你,我们还是至交好友。可你若是不愿,我苏绕和你祝星河,从今儿开始,就一刀两断!” 为了一个卓安寻,她们一定要闹到这一步吗? 祝星河微微皱眉,心里有些怅然:就当是她们好朋友之间出了点儿别扭,或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呢? 所以祝星河眼瞧着是骑虎难下,到底只是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嗤——” 随着祝星河的话,那帕子也被苏绕从头上拿了个发簪下来,狠狠地划成了两半! 第192章 人见人爱 苏绕终于再也不是那个会和祝星河笑着说起女儿家秘密的苏绕了,她愤然地看着祝星河,几乎将祝星河当做了恶鬼仇敌一般:“祝星河,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若真将我当做朋友,却要看着我受苦,那我宁可没有你这个朋友!” 被划成两半的帕子,掉落在地。 祝星河的眼神,也随着那帕子看向了地面,苦苦一笑:“县主若将我当做朋友,便可以与我一起想旁的法子,而不是要用我的生活我的下半辈子,来赌县主一个可能幸福的未来。” “放肆!” 苏绕眼神通红,带着怒意:“我乃堂堂县主!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丫鬟而已,我从前是看得起你,你便真以为,你能在我的眼前作威作福了不成?!” 这话其实有些伤人的心,但祝星河仍然觉得,苏绕是在气头上。过了这一阵她们即便是不能和从前一般再度成为至交好友,可也总是能体谅对方的处境。 于是她只是后退一步,认认真真地对着苏绕福了个礼:“奴婢不该,招惹县主不快。奴婢这就告辞,还望县主百般珍重。”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何尝不是堵得慌一般的难受着呢? 祝星河转身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的苏绕对着自己大喊道:“祝星河,你这一次走了,日后咱们就是仇人了!祝星河,你别让我恨你!” 仇人?什么是仇人呢? 祝星河不懂,可这是她的坚持,她也绝不会退缩。她懂得是,若真是好朋友,便不会强迫她如此。 所以她连头也没有回,义无反顾地便转身离开—— 谁成想,这刚从寻亲王府的大门走出来,就看到了门外的两个人! 站着的那个一身玄衣,正沉沉看着自己的人,是凌倾寒。 而坐在木椅上,一身锦袍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人,是寻亲王。 他们怎会在此? 祝星河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卓安寻了,她硬着头皮上前,对他们二人行礼。 卓安寻虚扶她一把,而后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本王想错了。本王让永乐去问你,又让苏绕来找你。可得到的,却是同一个答案。阿星,你不愿嫁给本王为侧妃,是吗?” 果然是他! 不知为何,祝星河的心里,忽而就对卓安寻生出了几分厌恶来。 若不是因为卓安寻逼迫苏绕,苏绕也不会来找自己。她们就不会反目成仇,说不定还是至交好友。而卓安寻这仿佛能掌控一切的神色和态度,让祝星河的心里都微微寒凉了起来:这世上有多少人是如同卓安寻一般,自以为是掌控住别人的命运和选择,而在内心里沾沾自喜的呢? 祝星河的沉默,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卓安寻却是将木椅往前推了推,认真地看着祝星河:“阿星,本王知道。你所想要的,无非自由二字。可你也该知道,你这辈子都注定得不到的也是这二字。晋凝、卓定升、本王,还有这京中你知道的或者不知道的许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落在你的身上,你无处可逃。” 他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在说:祝星河啊,你的生活早就是被定下来的,还不如选本王! 祝星河抬起头,却也能保留住的,就是自己身上这仅存的自尊了:“在能让我选择的范围内,选择我想要的,不也是一种自由吗?奴婢多谢王爷抬爱。” 卓安寻明白了祝星河的意思,只苦笑一声:“你啊,就是个犟脾气!” 而后他又推动木椅,往府中而去:“罢了罢了。总有一日你能想明白,本王不强迫你就是!” 他进了寻亲王府,凌倾寒却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祝星河。 祝星河愣了愣,才意识到,凌倾寒可能是在等着自己。 相对比于和卓安寻相处,祝星河似乎觉得在凌倾寒的面前反而轻松一些:“寒王殿下,不会也要劝我吧?” 凌倾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翠斋楼的白玉丸子,吃吗?” 他总是这样言简意赅,却反而叫祝星河轻轻一笑:“吃!” 白玉丸子入嘴的时候,祝星河才觉得,这世上的烦恼好像是少了一些。 凌倾寒倒是也在吃,看着祝星河,仿佛随意聊到:“你打算如何?” 祝星河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姻缘。 自己不想嫁给卓定升,拒绝了晋凝,还招惹了卓安寻。这么一想,祝星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色,怎地人人好似都对她有兴趣了? 但这几个,祝星河是一个都不喜欢,便诚实地对凌倾寒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吧。如今还能在公主殿下跟前儿再待两年,总能想到个好去处的。” 凌倾寒却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地看着祝星河:“本王能让你在你自己能选择的范围内,得到最大的自由。虽不说多么富贵,甚至可能还会府中冷清。但若你愿意,总算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会有人读你颐气指使,更不用屈居人下。你若想住在京中,就在京中安家。若不想,就去个山明水秀的地方。” 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的心里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些害怕去面对,但怎么……似乎又有些期待? 看着凌倾寒,祝星河的眼中都带着不确定:“你和我说这话,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不不不,好似在祝星河的心里,凌倾寒是不会喜欢女子的。即便是喜欢,也不能是自己。 虽然祝星河最近这段时间也发觉,她的确对凌倾寒有好感就是。也算是和凌倾寒认识这么多年,她在凌倾寒的跟前儿,反而是能越来越自在,甚至有时候会有一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之前一直不确定,但这些日子常常见到凌倾寒,她知道她不是没有对凌倾寒动心。 但是她更知道的是,凌倾寒和卓安寻,乃至晋凝或者那卓定升,对她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谁知道,她真正想要的,其实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东西。 第193章 被馅饼砸了 也是他们每个人,或许都给不了的。 凌倾寒却不知道祝星河的心情已经复杂至极,只是示意侍卫们出去守着外头,而后才对祝星河越发认真道:“我和寻亲王兄的心思是一样的。但也有不一样之处。若你愿意,我想迎你进门,做我的寒王妃。等京中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若你不愿住在京中,咱们就搬到旁的地方去。我的封地在湖州,景色不错。但若你也不喜,其他的地方都好。” 果然……他的心思和卓安寻一样。 可……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祝星河正暗自神伤的时候,忽而意识到了凌倾寒方才那一段话,说的简直就不像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凌倾寒! 他甚至,没有自称“本王”! 祝星河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说……寒王妃?” “是。” 凌倾寒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像是轻松,但实际上微微耸着的肩膀,证明了他并非一点儿紧张都没有:“寒王正妃。” “这不可能的!” 祝星河的心开始快速地跳动了起来,但是她不想给自己失望,只害怕日后失望更大:“我说到底,如今就是个伺候人的丫鬟。你是战功赫赫的寒王,如何能娶一个丫鬟为正妃?” 凌倾寒的眸色,却是柔和几分。 好似只要祝星河不是拒绝,他就知道自己还有希望:“这一次苏绕的事情,就和父皇说的清楚。父皇不会再管我的婚事,所以如今是我自己做主。我不喜那些大家女子的拘束,也没有什么心思没有什么时间再去了解其他的女人。你是丫鬟,身家清白,不牵扯任何一方势力,父皇不会不答应的。” 是啊,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若是凌倾寒真的娶了一个世家大族的女子进门,只怕也有功高震主之嫌。 日后若卓安寻上位,只怕比如今的皇上还要多疑。到时候兄弟阋墙,对凌倾寒也不是好事。 其实祝星河知道,自己本该拒绝凌倾寒的。 一方面,这和她原本就想一个人自由自在过日子的想法大相径庭。 另一方面,她觉得婚姻一定要有爱情。她对凌倾寒如今有动心,可凌倾寒对她呢?他们甚至都没有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就这么定了,是不是有些草率? 可不知为何,看到凌倾寒那万年不变的冰山眼眸之中,竟然带着几分紧张,她那拒绝的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我……我……我觉得也不必这么着急。” 搓了搓手,祝星河轻咳一声:“我年岁还小,还想再伺候殿下两年。” “说谎。” 凌倾寒笑了笑:“你可不是年岁还小的小丫头。”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祝星河简直就要觉得,凌倾寒已经知道了她是穿越而来的这件事! 倏然抬眸的时候,祝星河就对上了凌倾寒那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笑意的双眼。 他看着祝星河,比之前还有自信:“永乐也说,你年纪还小。但我心里知道,你不小了。” 这温和之中,又添几缕愁云:“可你我若真定了心思了,只怕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了。等寻王兄决定要动手的那一日,成与不成,只怕都会生出许多的变数。” 他知道,祝星河是能想明白的,所以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祝星河倒是也的确明白,他说的是寻亲王的那大动作。 若是成了,日后寻亲王成了当今皇上,谁知他会不会再逼迫自己呢?到那个时候,他是皇上,要祝星河入宫为妃,难道祝星河还能拒绝? 若是不成,那日后这京中就是平亲王的殿下了。不管凌倾寒和卓安寻如何生死沉浮,还有卓定升对祝星河虎视眈眈。自然了,卓定升并非是因为喜欢祝星河,而是因为想折磨祝星河。 如此一来,到的确如同凌倾寒所言。 祝星河我便皱了眉:“那……殿下想怎么做?” 这话一问出口,凌倾寒眸子里的笑意,就再掩藏不住了。 祝星河的心里,是有些奇怪的懊恼:所以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答应了凌倾寒?连个求婚仪式也没有,恋爱过程也没有?看来她日后可不能再去笑话那些盲婚哑嫁的闪婚之人了。毕竟凌倾寒这样的人对自己如此做事如此说法,连后路都想好了,让她根本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嘛! 凌倾寒亲自给祝星河乘了一碗汤放在了祝星河的眼前,才道:“今儿你若是定了心思,我就入宫求父皇赐婚。其余的事情,你无需担心,永乐都会给你做好的。” 所以永乐公主是早就知道了凌倾寒有这个想法?怪不得那一日她来问自己,想选卓安寻还是凌倾寒。这几个人啊,早就给她挖了坑了嘛! “不不不,到不必让皇上赐婚这般麻烦了!” 祝星河忙摆手,想想就觉得她这身份,也实在是不好太过张扬:“我就是个小宫女,咱们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凌倾寒轻声一笑,不过一瞬,很快就又严肃平淡了下来:“要赐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他虽什么承诺都没有,但这几个字,已然证明了他的心思。比起什么和晋凝的清修,或者是卓安寻许给她的侧妃之位,祝星河必须要承认的是,就算是在“诚意”这二字上头,凌倾寒也是赢了他们所有人的! 何况,祝星河对他,本就是不同的。 一直到浑浑噩噩地吃了这顿饭,而后被凌倾寒送回封家的时候,祝星河还有些恍惚:就这么出去一趟的功夫里,她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而且嫁的还是当朝寒王殿下!而且还是正妃! 她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我这可不是在做梦吧?” 倒是一旁来接她的德贵,看着她这奇怪的样子,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阿星,这干什么呢?掐自己疼不疼啊?” “疼!” 祝星河是真的疼,而后对着德贵点了点头:“德贵,你相信这天上还有掉馅饼的事情吗?我今儿好像被馅饼砸到了!” 第194章 喜欢 德贵是没明白祝星河的意思,祝星河倒是也没瞒着德贵。 她身边最信任的人除了永乐和长修,可就是德贵了! “啊,祝星河,你疯了啊?!” 然而德贵在听说了这个“馅饼”之后,也是大叫一声:“你你你,你疯了啊?!” 他好似只会说这句话了,看着周围的封家下人们都朝着他们看了过来,祝星河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德贵的嘴:“你才疯了呢!这么大声!” 德贵这才意识到,也朝着四周看了看,才拉着祝星河就去了后头自个儿的房间。 按着祝星河坐在了椅子上,他伸出手,不住地点着祝星河的脑门:“阿星啊阿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天底下那么多的男子都对你有意,你怎么偏偏选了一块冰山啊?!你和那寒王殿下怎么相处啊?日后他万一发了脾气,将你杀了,可怎么是好啊?!” 说着,他好似看到祝星河就快死了一般,竟是红了眼眶难受了起来:“还有啊,他可是个煞星之命!连皇上都是对他敬而远之的,若他将你克死了,你又找谁说理去?!” “扑哧——” 看着德贵如此,祝星河也有些忍俊不禁:“说什么呢?他可是当今寒王,不是什么煞星!那国师说的话,你也信?” 瞧着她轻松模样,德贵是当真焦心又忧虑:“阿星,不是我非要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其实寻亲王也挺好的啊!日后说不定就是他当皇帝了,而且苏绕说的也没错。她和你是好友,日后不会亏待你的。可这京中人人都看得出,寒王殿下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他战功赫赫,却也叫人忌惮。不管谁当了皇帝,只怕对他都是要进行打压的。” 双手拄着下巴,德贵认真地给祝星河分析了起来:“就算不是寻亲王吧,其实晋凝也不错。他虽不能娶妻,但既是和你清修,旁人也是一样尊敬你的。而且他长得那么好看——” “行了行了行了!” 瞧着他开始花痴了,祝星河也是忍不住打断了德贵的话:“把你的口水收一收啊!听我说两句可好?” 德贵点头,祝星河也认真起来:“其实我就是个普通的女子,我想要的也是明媒正娶风光大嫁。这些,都是晋凝和寻亲王给不了我的。” 晋凝那里说是清修,自然不能举行俗世的婚礼。而寻亲王那边是侧妃,便是妾室,自然也没有婚礼。 可说到此,德贵却是撇了撇嘴:“那做个寒王侧妃,不是也一样不能举行——” 他话音还未落,便忽而就反应过来,看向了祝星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等等,阿星,你不会是说,寒王殿下今儿和你说的,是要你做他的寒王正妃吧?!” 祝星河点了点头:“你不信吧?其实他今儿和我说第一遍的时候,我和你是一个反应,还再三确认了呢!如今想想,方才在他跟前儿,自己可真像是个傻子!” 看着祝星河嘴角扬起的笑容,德贵反而倏然有些明白了:“哇,这寒王殿下,还真是诚意十足啊!我开始有些喜欢他了!” 他伸出手,戳了戳祝星河:“瞧瞧你笑的这般模样。阿星,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你怕不是真的喜欢上寒王了吧?” 喜欢? 这两个字,让祝星河的耳朵都跟着脸颊一起红了几分:“反正和他相处挺轻松的。而且他今儿和我提起这话的时候,我也没有抗拒的感觉。其实我觉得,他说不定会是一个好夫婿。” “啧啧啧。” 看着祝星河是发自内心的笑出来的,德贵也放下了心来:“得得得,这就要成了旁人的人了,都开始替他说起话来了呢!” 说着,他却也是有些感慨地看着祝星河:“阿星,其实你心里头有数就是了。我就怕你是被威胁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委屈了自己。但方才瞧着你的神色就知道,你是喜欢寒王殿下的。他若能给你正妻之位,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看着他如此,祝星河反而有些难受了起来:“德贵,我可舍不得你的!” “哈哈哈。” 德贵大声笑出来:“怕什么?日后你是主子了,还不是想见我就见我了?再说了,咱们殿下对你多好啊!虽说瞧着你像是她的大丫鬟,其实她心里头将你当做妹妹呢!日后你与她平起平坐了,还发愁咱们没有相见的日子吗?阿星,你快乐开心就是了!” 德贵从来都是这样,将最简单的祝福留给自己。 有时候祝星河当真觉得,可惜了他是个太监,否则就他这般性子,也是值得拥有一个完满的人生的。 与德贵聊了片刻,祝星河回到永乐身边当值的时候,永乐已经知道了。 她笑着看着祝星河,和德贵一般,是真心实意道:“恭喜啊阿星。我都没想到,寒王兄和你之间会这么顺利。你这丫头,就是和旁人眼光不同,居然会选了寒王兄。” 看来她的选择,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祝星河吐了吐舌头:“殿下就不要再揶揄奴婢了成不成?” 永乐点头,而后道:“寒王兄的意思是,你们的日子最好能定在这两年之内。阿星,我还有个想法。我想让我姨母认你做干女儿,也给你一个郡主或者县主的身份。咱们不能比苏绕更差,你说是不是?” 永乐不管什么时候,好似都非要咬着苏绕不放。 永乐的姨母,也是皇后的姐姐,是和亲王之正妃。不过和亲王英年早逝,所以永乐的姨母在这京中也是低调行事。 但若身份来说,也是够了的。 祝星河虽知道,其实身份都是无所谓的。但凌倾寒在京中还是要好端端地过,所以祝星河一定要帮衬他,便没有拒绝,只是对永乐道:“还早。寒王殿下说明儿去找皇上求皇上赐婚,皇上还不一定应不应呢。” 说起这话,祝星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头竟是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了起来! 第195章 这么快?! 可永乐却是笃定地看向了祝星河:“阿星,父皇会答应的。” 她微微一笑,眼神笃定:“如今的父皇要依靠着寒王兄和寻亲王兄,尤其是寒王兄。你别看寻亲王兄现在的风头无两,但事实上,寒王兄手中的兵权,才是人人都要争夺的东西。” 谁说永乐从前就只知道娇纵任性?这不分明也是会分析时事的吗? 祝星河看着永乐,只觉得这个从前只知道任性的小公主,如今可真算是长大了。 她看着祝星河,只是继续道:“所以寒王兄不管要娶谁,父皇都没有办法否了。何况你对于父皇来说,其实算是一个不错的寒王妃。因为若是再将这朝中大臣的女儿嫁给寒王兄的话,只怕不仅仅是父皇和平亲王要忌惮寒王兄,连寻亲王兄都是要忌惮的。” 她和凌倾寒,是同一个说法。 倒是让祝星河的心里,也安生了许多:“既是如此,那奴婢就安心了。殿下放心吧,奴婢离开封家之前,一定会让殿下再也没有后顾之忧的!” “傻丫头!” 永乐伸出手,轻轻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如今我已经有孩子了,只要能平安将这孩子生下来,还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何况我瞧着,这些日子以来,孙姨娘也让母亲头大不已。想来便是你不在,我也足以自保,等旨意下来之后,你就安心待嫁便是了!” 说着,她还想起什么一般,将祝星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来:“阿星你且放心吧,要给你的嫁妆,我可早就一应备好了呢!” 看着她如此,也不知怎地,祝星河就笑出声来:“哎呀,我本该是推辞一下的。但既然是殿下已经备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呢!” “哈哈哈——” 这屋子里,她们二人倒是笑做了一团,仿佛难得地在享受着没有旁人叨扰的这般宁静生活。 祝星河本以为,也总要等着永乐带她去认了干娘,她的身份地位有了之后,旨意方才能下来,在旁人眼中才不算是辱没了凌倾寒这寒王殿下的身份吧? 谁成想,第二日一早的时候,皇上赐婚的旨意就到了封家。 永乐带着祝星河跪在了厅中,就瞧着竟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那个大太监来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闻长公主永乐有婢女祝星河,为人勤谨,知书达理。通晓礼数,又容貌端方。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三子寒已过弱冠多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祝星河待字,与皇三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祝星河许配皇三子为寒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又国师算卦,择明年立夏之日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这一封旨意,便算是彻底就这么定了祝星河和凌倾寒之间的婚事。 永乐带着祝星河接旨,那太监才对祝星河笑道:“姑娘好福气啊!这寒王妃的位置,倒是谁都没想到竟会到了姑娘的头上。这旨意下来便定了姑娘的身份,还望姑娘莫要辜负皇上的美意。” 祝星河到是不知道,这太监说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原本以为要等到一年之后,倒是明年立夏就要完婚,也不知国师打的什么主意。 所以既然是国师殿算出来的日子,只怕是晋凝已经知道了吧? 祝星河接了旨意,也不及多想些什么,便谢了恩。 大太监又对永乐公主关心了几句,说是皇上很想念永乐,叫她有时间的话多回宫中看看皇上和皇后,这才离开封家。 他离开之后,整个封家都有些热闹又沸腾了起来。此事是祝星河和凌倾寒算是临时决定的了,所以之前是谁也不知道的。 连祝星河都没想到,凌倾寒的速度这么快就求了旨意下来。 所以整个封家的人,乃至整个京中之人,只怕都不明白,这前儿还拒绝了苏绕郡主的寒王殿下,怎地转头就居然要迎一个宫女为正妃了?! 一时之间,要来拜访祝星河的人,都要踏破了封家的门槛!好在祝星河如今还是封家的丫鬟,有封家的人拦着,旁人也不敢如何。 可祝星河一个准王妃之身,居然还是封家的丫鬟,这就让封家有些尴尬了。尤其是封夫人和封丞相,不敢再将祝星河当做丫鬟。 这旨意一到,永乐自然就不能让祝星河再伺候在自己的身边了。 她只是将旨意亲手给了祝星河,而后才道:“阿星,你可知道,为何寒王兄这么快就求了旨意,没等我带你去我姨母那里?” 祝星河摇了摇头,她是真不知道。 这世上了解凌倾寒的人,除了凌贵妃娘娘,大约也就是凌倾寒一直宠爱的永乐公主了。 所以永乐只是认真地看向了祝星河:“因为寒王兄要天下的人都知道,哪怕你就是一个小丫鬟,他也要娶你。而不是看中了你的身份,或者你的其他什么。寒王兄就是这样,有时候他坦荡的都叫人害怕!” 祝星河愣了一下,倒是真的没有察觉到,凌倾寒是这个意思! 也不知为何,决然觉得心里头有一种奇怪的,安宁的感觉! 连永乐说到这里,也是笑道:“寒王兄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总是倾尽全力。阿星,你日后若是要负了寒王兄,别说是旁人了,就是我也第一个不答应!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你了啊!” 这也是永乐的脾气,不过却叫祝星河同样笑了笑:“唯有他负我的一日,我是不能负他的。” 若祝星河说,她是这世上还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也许会有很多人都觉得她很傻。 但她就是如此,虽说对凌倾寒还没有太深刻的感情,却也愿意去尝试。 当真认定了就是凌倾寒的话,她还有什么好退缩好惧怕的呢? 唯一的退路,不过就是他若负了她之后,她真的会远走高飞,仅此而已。 永乐也了解祝星河,自然信她这话。 第196章 身份 接下来的日子,永乐说不叫祝星河干活,就当真是不叫了,反而让祝星河一时闲了下来。 除此之外,这封家也专门给祝星河腾出来了一个院子叫祝星河住着。封家众人都不敢招惹祝星河,哪怕是封丞相,也总是对祝星河小心翼翼。 祝星河也实在有些不习惯自己这样的身份,但是同样也觉得,能不去干活,天天地就在房间里头吃喝玩乐,好像也是挺快乐的一件事。 这旨意下来的第三日,永乐就召了祝星河去。 祝星河到永乐这里的时候,封文戎也在。他再见着祝星河,开口便是恭贺:“阿星,恭喜你啊!” 祝星河点头,而后就瞧着永乐拿出来了一个匣子,放在了祝星河的面前:“我昨儿特意叫母后从宫里头给我翻找出来然后送出来的。这里头装着的是你当年入宫的卖身文书,还有你的契书。一应都在里头了,我也和京都府尹打了招呼了。你带着这个过去,让他们给你销毁奴籍,然后发放新的身份文牒,日后你便是个自由人,不算是谁的奴婢了。” 其实祝星河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她要得到自由,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可是真的当她的手触碰到这匣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开始有些颤抖了起来。 永乐则是继续道:“如今你们虽然已经定下来了婚事,不过还是不能常常见面。所以寒王兄让我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去做一个县主或者郡主?” 这话,倒是让祝星河有所不解:“何以这样问?” 永乐耸了耸肩,将寒王的话原封不动道:“他说,他觉得你的性子其实不在意这些。原本让你认个干娘,也是为了堵住外头的人的嘴。但一切终究还是要看你自己是否放在心上,若不想勉强,他也护得住你。” 这下,祝星河是真的有些震惊了:她从不曾表现过这样的想法,可凌倾寒居然知道!可见凌倾寒也算是了解她,倒是让她有些惊讶:“公主以为呢?” 永乐看着祝星河,倒是觉得凌倾寒说的有几分真:“我觉得若你心里会有点什么,那暂时不认便罢了。阿星,但你总得想好,若以你如今哪怕不是丫鬟之身,而就是个平民百姓嫁给寒王兄做王妃,只怕是也堵不住外头悠悠众口。” 祝星河似乎有些明白,凌倾寒为何那么说了。 他啊,是真的挺了解自己的呢! 于是便轻声一笑:“只要殿下不生气,我倒是没错为。日后的日子是我自己过,管旁人说什么做什么呢?” “嗤——” 永乐听闻此言,又是笑着看向了封文戎:“我又输给你了,果然如同你所说,这阿星啊简直和我寒王兄就是绝配!他们两个人都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倒是咱们多心了许多呢!”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愈发融洽了起来,祝星河看着封文戎,也觉得顺眼许多。 永乐说,她已经给京都府尹的打好招呼了,说是叫封府的马车送祝星河过去,但祝星河坚持要自己去。 倒不是为了旁的,只是这一条走向自由的路,总算是要她自己走过去才成。 永乐也不勉强,祝星河就叫上了德贵。 德贵看着祝星河手中的匣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嫉妒:“阿星啊,我真是太嫉妒你了!你这就要自由了呢!不像是我们,还不知到底还要熬多久才能熬出头去!阿星,你日后做了寒王妃,可也不能忘了我啊!” 祝星河一边带上帷帽,一边对德贵笑道:“这是自然,你永远都是我最最最好的闺蜜!” 其实祝星河知道,留在永乐的身边,才是德贵最好的归宿。德贵也总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祝星河一样自由自在了。太监和宫女,是不同的。 宫女出宫之后,说不定还能得个好姻缘。毕竟是从宫里头出去的人,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就算是不嫁人回到自己的家中去,也总是要被后辈们敬仰供奉的。 但太监就不同了。太监没有了根基,便是出宫去,也会被自己的家里人视为“晦气”之人。 而且太监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有出宫的机会的。便是如同德贵这般,也是跟了永乐公主出宫。若日后他伺候到永乐去了,他也得回到宫中去。那真就是生是皇宫的奴,死也是皇宫的一抔土。 穿戴好了之后,祝星河也是深吸一口气,将那匣子紧紧地抱在了怀中,而后朝着京都府尹而去。 这封家距离京都府尹其实并不算远,祝星河是从后门而出,就瞧着封家的后门也堆了不少的人。 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来送礼的。还有一些人,是来“认亲”的。 认的是什么呢? 皇上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祝星河的身份第一时间就被所有好奇之人查了个底朝天。 自然众人都知道,祝星河是个无父无母之人。这不是,这些人如今都上赶着过来,想捡个现成的便宜,人人都说是祝星河的家里人呢! 看到这番情形,连德贵都是笑出声来,低声对祝星河道:“阿星,若日后你家里人真来寻你了,你是认还是不认?” 祝星河看着这些人的丑态,也是忍俊不禁:“自然不认!早先干什么去了?我都长这么大了还来认亲?前儿蒋姑姑还问了我这问题,我都说是不认呢!” 说到此处,祝星河倒是皱了眉:“德贵,这两日你可有蒋姑姑的消息?皇上赐婚的旨意都下来三日了,按理来说,蒋姑姑该是想方设法地联系我了才是啊!” 说到这里,德贵也觉得奇怪,而后摇了摇头:“没有。最后一次还是上回蒋姑姑托我给你带的那些糕点,之后如同帮殿下拿东西,也不曾见到蒋姑姑呢!不过阿星你放心,我择日还要进宫去皇后娘娘那,替公主送东西,到时候我去一趟浣衣局,必定将蒋姑姑的消息带给你便是了,你看如何?” 德贵总是这般贴心。 第197章 蒋姑姑? 祝星河只是点了点头,两人就朝着京都府尹而去了。 只不过他们出来的时候没瞧着时间,到了京都府尹门口,正是午休之时。 一般京都府尹的午休也就是半个时辰,德贵便提出,倒不如去一旁的桂花楼坐一坐,等着京都府尹的人来。 桂花楼的桂花酒是京中闻名,给封文戎带回去一些似是也不错。 只是刚坐在了那二楼的靠窗位置上,祝星河就听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语。 如今这京中人人都在讨论着她和凌倾寒的婚事,也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有些人说的话,可就不那么好听了。 跟在永乐公主的身边多年,祝星河还是认得京中的这些达官贵人的。 坐在他们身后的,便是御林军少尉和户部侍郎家的庶长子。他们二人在后头吃酒,也是在谈论这件事。 那御林军少尉也算是凌倾寒手底下的人,虽然和凌倾寒隔着好几级,不过对于凌倾寒娶妻,似乎很有微词:“你说,这王爷怎么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个奴才呢?” 这话说的很不好听,叫德贵狠狠地朝着他们那瞪了一眼。 反而是祝星河听着没什么感觉,只对德贵笑道:“作什么啊?一会儿叫人发现了咱们的身份,我可就走不掉了我和你说哦!” 德贵气愤地转过头来,却瞧着祝星河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我倒是想听听,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那少尉对凌倾寒倒还算是尊敬,听得出,他只是觉得凌倾寒不该娶一个丫鬟。 可旁边的那个户部侍郎家的庶长子,可就不那么客气了:“嘁——要我说啊,寒王殿下有的娶就不错了!这京中谁人不知啊,寒王殿下是个克妻绝子的命格。要我说这丫鬟也够苦的,眼瞧着命不就这么到头了吗?” 这话说的,让祝星河想大笑出声,此刻却还得憋着,实在是憋得都有些难受了起来。 那少尉给这户部侍郎家的倒了一杯酒,也是叹息一声:“也是。咱们这些做军中男儿的都受不住寒王殿下那张脸,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娘子呢?可惜了,听闻那永乐公主身边的丫鬟们,是个顶个的好看!咱们就没有这样的福气,瞧着这个小娘子也是没有福气哦!” 这些人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是有些粗俗的。叫祝星河皱了眉,也叫德贵越发不快。 若不是小二将他们要的东西上来了,只怕是德贵就要忍不住地生气了。 就听得那户部侍郎家的继续道:“不过我可听说了啊,这个永乐公主殿下身边的小丫头,可不简单呢!” 少尉也凑上前来:“可不是吗?我可也听说了!说是和国师殿之中那个晋凝大师,还有过什么往来呢!” 这事儿,外头的人如何得知? 祝星河疑惑地看向了德贵,德贵也是皱了眉头,而后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但祝星河的心里,却有一个更加不好的想法:连外头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那凌倾寒是否也知道了?他会不会多想? 便听得那侍郎府中的也是忙道:“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而且说是这个丫鬟从前被什么狐仙附体了,你记得吧?就是太子殿下逝去的那两日,还是晋凝大师和她生了情愫?” 说起太子的时候他,他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祝星河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这外头如此传言,若是凌倾寒放在了心里,只怕他们之间要生嫌隙。 那少尉看了看周围,瞧着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放心地继续道:“说不定啊,就是这狐仙才能压住咱们王爷的煞气呢!” 这话说出口,叫祝星河仍然想笑。 而那户部侍郎家里头的也是越发轻声道:“你听说了吗?” 什么事儿?他这神神秘秘的语气,叫祝星河都跟着好奇了起来。 那人是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这两日晋凝大师的心情很不好,一连处置了宫里头的好些宫女呢!其中有一个,就是将那狐仙养大成人的。说是死状凄惨呢!” 听了这话,祝星河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便消失了。 方才还说起了蒋姑姑的行踪,难道此刻就要知道蒋姑姑遇害了吗?!不,不可能,晋凝应当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啊! 祝星河都有些坐不住了,那少尉也是继续问道:“这种秘事,你也能知道?倒不是道听途说吧?” 侍郎家的摆了摆手:“我亲眼所见!我父亲给我安排了宫中的活计,和国师殿多有来往的。那一日去取东西的时候,便瞧见了他折磨那个姑姑,啧啧啧,你都不知道!那姑姑有多惨!头发烧没了,脸也烧掉了一半,手脚都折断了,他似是在逼问那姑姑什么。那姑姑不说,他直接将人给扔到了丹炉里头呢!” 说着,他还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仿佛余惊还未了一般:“我就看了那么一眼,就差点儿被他发现了!吓得我赶紧跑,我就在想,这个狐仙小丫鬟是惹了晋凝这么一尊大神仙哦!”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让祝星河几乎都有些坐不住了。 而就在祝星河要站起身问一问身后那人看到的人到底是不是蒋姑姑的时候,她的肩膀上,却突然就被搭上了一只手—— “寒——寒王殿下?!” 身后的那少尉第一个反应过来,差点儿就要跪在凌倾寒的跟前儿。 祝星河也是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一身玄衣的凌倾寒,正站在自己的身后。而那搭着她的肩膀的手,也正是凌倾寒的。 分明他们坐在窗口,怎么没有看到凌倾寒进门? 不过凌倾寒也只是转过身,对那少尉冷冰冰道:“谁让你们在此处嚼舌根?” 这周遭的温度,仿佛都随着他的话音,而冷了几分。 那少尉咽了一口唾沫,不敢抬头。 一旁的侍郎家庶子虽然不是凌倾寒手下的人,却也是低了头一言不发。 "还不快滚?!" 凌倾寒的身旁,自然有人对他们二人怒吼。 他们二人便是落荒而逃,却让祝星河的心里越发不安。 第198章 自由之身 待周围人都离开之后,凌倾寒才坐下来。 祝星河张了张口,却只是和他问安。她想问一问凌倾寒可否知道蒋姑姑的事情,却实在是不知该从何问起。 倒是一旁的德贵急急地看向了凌倾寒:“殿下,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凌倾寒颔首,看向了祝星河:“晋凝这两日,的确有异动。” 祝星河只觉得自己的心,凉了一半。 但凌倾寒很快就继续道:“不过本王不知是为何,也不曾听说他用什么残酷手段杀害宫人的事情。你无需忧心,本王已经派人在宫中寻找蒋姑姑了。” 他知道蒋姑姑?!这是永乐都不知道,也不会去在意的事情啊! 祝星河低了头,不知为何,竟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凌倾寒:“多谢王爷。” “无妨。” 如今他们虽然已经定了婚事,但是他们二人还是不能有太过亲密的举动才好。 于是凌倾寒便坐在了祝星河的对面,看着祝星河:“你和晋凝的事情,永乐都告知我了。” 所以呢? 祝星河低了头,不知为何,却是有些不快。 凌倾寒的语气,倒是没有半分变化:“你不必为了这件事而忧心什么。” 所以他只是因为为了和自己解释这个,才提起这件事来的? 也不知怎地,祝星河的心里竟是觉得松了几分气的样子:“你怎么会在此?” 其实祝星河有些不知道,自己如今该怎么和凌倾寒相处。 他们是定了婚事的人了,相处起来的时候本该自然一点儿。可面对凌倾寒的这张脸,祝星河就怎么都做不到自然。 有些拘束,凌倾寒倒是也不放在心上,只道:“下朝路过,瞧见了你。” 祝星河都没看到他呢! 凌倾寒倒是也顺势又要了几样菜,而后看着德贵就要起身,便对德贵道:“坐。你是阿星的朋友。” 他没有说接下来的话,但是让祝星河仿佛听明白了,他是在说德贵是自己的朋友,也就算是他的朋友。可以和他一个堂堂寒王殿下,并肩坐在这桌子上。 这让祝星河觉得,凌倾寒是知道尊重自己,也尊重自己身边的人的。 只是德贵刚谢了凌倾寒,就听得凌倾寒道:“外头的闲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本王也不会放在心上。” 分明她才是那个心理医生,怎地好像要如今凌倾寒来安慰她治愈她了? 祝星河轻轻一笑,就瞧着德贵抬起头来,大着胆子看向了凌倾寒:“殿下,日后还请对我们阿星好点儿!”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缩了缩脖子,似是有些害怕。 凌倾寒的目光看向了他,他就低了头不敢去看凌倾寒了。 可他还是一股脑地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我们阿星虽然就是个小丫头,可她身后还有我们这些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呢!若是王爷殿下以为她娘家没有人而对她不好,那我们是千千万万个不答应的!还望殿下能明白,我们虽然力量不如殿下这般只手遮天,但若殿下欺负了阿星,我们也绝对会拼尽全力!” 这么倒豆子一般将话都说出来了,德贵也不敢抬头。 凌倾寒身后的侍卫也是瞠目结舌地看着德贵,那眼神仿佛在说:敢和寒王这么说话的,没有几个了! 而凌倾寒的目光只是落在了德贵的身上,片刻之后就点了点头:“好,本王知道了。” 此刻正逢小二上菜,凌倾寒也率先拿起了筷子,就开始吃饭,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祝星河这才拉了一把德贵,而后笑道:“快些吃饭吧,一会儿咱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德贵这才抬头,大着胆子开始吃饭。 这一顿饭下来,因为有凌倾寒在,所以他们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而怪异。 不过还好,凌倾寒只要不要突然发火,就算是坐在那不说话,祝星河也早就习惯了。 反而是德贵,吃的差不多了,看着京都府尹开门了,便即刻就拉了祝星河:“走走走,阿星,咱们先去办正事!” 一直拉着祝星河下到了楼下,他才舒了一口气:“若是再不走,我只怕是要被这寒王殿下的气势给压死了!阿星,你就半点儿都不害怕不成?!” 祝星河还真是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反而眨了眨眼,问德贵道:“害怕什么呢?” 德贵对着祝星河,便伸出了大拇指:“不愧是阿星啊!这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果然这世上啊,唯有你是最适合寒王殿下的了!” 祝星河白了他一眼,说话的功夫里头,他们就已经到了京都府尹的门口。 走进门口,便有侍卫将他们拦在了门外:“什么人?” 德贵上前,指了指祝星河手中的匣子:“我们来办身份文牒的!” 他们自然也瞧得出,德贵和祝星河穿着的都是永乐公主府的衣裳,倒是依言放人进门了。 时任的京都府尹名叫“狄光远”,是平亲王的人。 按理来说,给祝星河办身份文牒,本该是最简单的事情,下头的文书和师爷就能办好。 谁知,祝星河将自己的身契一应东西拿出来了之后,那师爷便使了个眼色,叫人去寻狄光远了。 狄光远进了门,倒是让祝星河都有些诧异:能让这位大人亲自来给她办,她可不觉得这是因为她有什么脸面。 果然,狄光远看了一眼她的身份文书,就确认了她的身份,而后阴阳怪气道:“呦呵,这不是未来的寒王妃吗?” 他还将那身份契约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儿挥了挥:“真是奇事啊!大家快来瞧瞧看看啊,咱们未来的寒王妃啊,如今可是个奴籍之身呢!” 这摆明了是要下了祝星河的脸面,叫祝星河冷了脸。 一旁的德贵也是上前,要抢夺那身份契约:“狄大人这是做什么?” 却没想到,狄光远毫不客气地一把就将德贵给推倒在地:“我呸!你一个阉人,在本官跟前儿闹什么!?别碰本官!” 德贵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祝星河的心里,也升腾起了一股子的火气来。 第199章 殴打朝廷命官 祝星河忙上前,将德贵扶了起来。 却是瞧着,这厅中站着的人虽然多,但这些人要么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要么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让祝星河都不打一处来,也是阴冷着脸,看向了那狄大人:“大人,亏你还姓狄,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愤怒的表情,却是让那狄光远有些不解:“本官姓狄又如何?!” 是了,这是另一个时代另一个时空,可没有狄仁杰那样的严明之臣。 祝星河只冷哼一声,催促狄光远:“狄大人可否不要拿着我的身份身契在这里做无知小儿一般招摇?快些将事情办好,难不成你们京都府整日里都是没事干,只知道戏耍我们这些人的吗?” 祝星河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却是叫那狄光远气都不打一处来一般,恶狠狠地就将手中拿着的祝星河的身契文书等一应扔在了地上:“放肆,你是如何同本官说话的?!你别忘了,你如今还是个奴婢,本官是主子!” “我呸!” 祝星河还未说话,一旁的德贵便是再也忍不住了:“你算什么主子?!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要将自己和永乐公主殿下相提并论不成?你是个什么东西?!” 可那狄光远是平亲王的人,却是偏不害怕什么,反而是上前一步,毫不留情的愤然扇了德贵一巴掌:“混账奴才,是怎么和本官说话的?!” 这一巴掌下去,德贵的脸上很快就起了一个巴掌印! 说起来,德贵也是永乐公主跟前儿的大总管,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这一巴掌打在德贵的脸上,就相当于打在了永乐公主的脸上。 叫德贵一下便是跳起来就要与那狄光远拼命:“你这狗官!” 然而却是被祝星河一把拉住,德贵这才没有上前。 狄光远瞧着祝星河如此,只以为祝星河是怕了。上前一步,一脚就踩在了祝星河的身契文书上头:“怎么样,害怕了吧?” 眼瞧着那被保存的妥帖的身契文书被他踩在脚下,祝星河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二话不说,也上前一步,趁着那狄光远不注意,巴掌就落在了狄光远的脸上:“你这狗东西,如此放肆不成?!” 狄光远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京都府尹,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女子给打在脸上! 他捂着脸,是怒极了,便对周围的衙役们到:“还不快上,将这妖女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 祝星河却是叉腰站在这厅中,凌厉的眸子从那些衙役们的脸上一一掠过:“我是犯了朝中哪条罪状,你们要抓我?!说到底,我也是公主身边的人,被你们如此欺辱,难不成还要我们不能还手吗?!” 祝星河声色俱厉,冷冰冰地看向了狄光远:“你以为,你打的就是一个太监总管吗?!德贵代表的是永乐公主的脸面!永乐公主的脸面,就是皇家脸面。你打了皇家的脸面,以为能轻易脱逃?!” 祝星河的这一番话,是掷地有声。 叫那狄光远一时之间也无法反驳,只是看向了周围的衙役们:“你们放肆!还不快些上去,将这妖女给我抓起来?!” 那些衙役们到底还是要听狄光远的,何况看着祝星河的身契文书都被踩在脚下了,只想着祝星河如今也还是个奴婢。 谁知,他们还未上前,就忽而听到了外头有人冷冰冰的出声:“本王看看,谁敢动她?!” 是凌倾寒?! 祝星河回头,果然就瞧见了凌倾寒熟悉的身影:他竟是还没走! 其实将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是祝星河所不愿的。 也知道若没有凌倾寒,她或许无法收场。可看到凌倾寒的身影,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给他惹事了? 一身玄衣的凌倾寒,周遭就好似被冰封了一般,叫人不敢接近。 他走进厅中的时候,周围的衙役们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正是为凌倾寒让路,也是惧怕凌倾寒周身的气势。 而凌倾寒进门,连看都没有看狄光远一眼,就走去了上头,坐在了本该是狄光远坐着的位置上,冷冰冰地看着堂下被踩废了的祝星河的身契文书:“怎么,狄大人不愿为本王的王妃做这般简单的事情吗?这是欺负人,都欺负到本王的头上来了?” 狄光远虽然是平亲王的人,可在京中这么久,也见识过凌倾寒的威力。 这凌倾寒就是当街殴打了刚下朝的官员,皇上都没有给他什么处置。若是今日杀了狄光远,狄光远也是相信。 于是他便捂着脸,对凌倾寒谄媚一笑:“不敢不敢,下官实在是不敢!可他们一进府衙就闹事,下官也是气极了才这般做法,还请王爷恕罪啊!” 他这笑脸,可是比哭还难看! “哼——” 凌倾寒只冷哼一声,语气越发冰冷:“难不成,狄大人是将本王当做了个傻子,可以随意糊弄吗?” 只这话一出,便是人人都知道,凌倾寒是个眼明心净的。 狄光远无可辩驳,只得上前,将捂着脸的手放下来,对凌倾寒道:“王爷您瞧瞧,这妖——这女子将下官给打成了什么样?再怎么说,下官都是朝廷命官,如何能被一个女子这般殴打?” 就一巴掌而已,也用得着用“殴打”这两个字来形容不成? 祝星河没好气地给狄光远翻了个白眼,凌倾寒也是看向了德贵:“那德贵总管脸上的巴掌印,又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叫德贵“公公”而是用“总管”称呼,便是在抬举德贵。 狄光远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这……这是他们放肆在先,下官忍不住,便出了手。” “唔。” 凌倾寒撇了狄光远一眼,就叫狄光远不由地后退一步。 凌倾寒身旁那侍卫也是上前一步,对狄光远道:“京都府尹狄大人,四品京官。德贵总管是永乐公主殿下的总管,三品内官。这狄大人非要殴打上臣,到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是啊!祝星河怎么没想到呢?!若是比起品级来,德贵比狄光远还要厉害的! 第200章 巴掌 谁都没想到,凌倾寒会突然从品级这一块发难! 连那狄光远的眼珠子也是转了转,这才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有必要为了这两个奴才这般和微臣对抗吗?” 他口口声声说是奴才,叫凌倾寒的眸色是越发冰冷了起来:“奴才?”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祝星河:“你说本王的王妃,是奴才?” 这危险的目光别说是那狄光远了,就是祝星河看着,都是浑身发凉脊背发寒了起来。 凌倾寒起身,一步步地走向狄光远:“狄大人今日的所作所为,让本王很是生气。” 将生气挂在嘴边,却能叫敌人胆寒之人,只怕只有凌倾寒了。 不过显然,他没打算要狄光远的命。他只是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就一人一边,将狄光远的双臂压在了身后。 狄光远一时之间动弹不得,也是拼命地挣扎,却只是徒劳,只能对凌倾寒大喊:“你要做什么?!我是京都府尹,是朝廷命官,你要做什么?!” 凌倾寒却是看向了祝星河:“你说,该如何处置他?” 祝星河愣了愣,看着他眸色认真,竟是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方才是打了德贵,自然是要还的!” 凌倾寒点头,看向了身后侍卫:“听到主子说话了吗?还不照办?” 那侍卫们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狄光远越发恐惧地喊叫了起来:“寒王,你要做什么?!你不能如此,我是京都府尹,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啪——” “啊——” 然而任凭他如何喊叫,侍卫的巴掌,便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左边的脸颊就已经红肿了起来。 一个巴掌并不算完,凌倾寒只是站在这厅中,看着四周低着头的衙役们。 他身后侍卫手中的巴掌,也是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了狄光远的脸上。 起初,狄光远还有时间和功夫喊叫。无非就是说他要将这件事告知圣上,告知平亲王,让他们来处置凌倾寒。 可他叫得声音越大,侍卫们手中的力道就越重。 一直到那狄光远简直就被打成了个“猪头”的时候,他才扛不住,开始对凌倾寒求饶:“殿下,微臣错了!微臣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饶命啊!微臣错了!微臣再也不敢了!” 他若是之前求饶,或许凌倾寒还能放他一马。可现在便是哭得再惨,又有何用? 凌倾寒走向了祝星河那还在地上的身契文书,亲自将那文书捡起来,而后拍了拍,放在了狄光远的眼前。 狄光远还在被扇耳光,却也看清了那东西,忙哭喊道:“微臣即刻就给王妃办身份文牒,亲自办!求王爷,放过微臣吧!” 凌倾寒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也是终于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侍卫们才放开了狄光远。 狄光远已经被扇的是七荤八素了,都有些站不稳了,整个人失去了重心一般地瘫软在地。 可他到像是格外害怕凌倾寒一般,竟是爬着也要朝着凌倾寒爬去:“微臣这就给王妃办身份文牒,这就办!” 这趴在地上的样子,哪里像是方才高高在上的狄光远? 凌倾寒身后站着的师爷大着胆子就要上前来扶狄光远一把,却被凌倾寒一个眼神就吓回去了:“既然狄大人说要自己亲自办,那么就亲自办吧!谁都不要插手谁都不要帮忙,否则的话,岂不是本王辜负了狄大人的美意?” 说罢,他就再度坐回了那堂中,悠哉地看着都已经找不掉南北的狄光远强撑着,给祝星河办了身份文牒。 其实若真是要办这身份文牒,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能做好的事情。狄光远办完之后,双手捧着那文牒递给了祝星河,便就是给了祝星河自由。 身份文牒上,祝星河已经彻彻底底地摆脱了奴籍的身份,成为了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所以便是之前的所有不快,也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祝星河笑着看向了凌倾寒,竟是觉得这男人的眼神也并没有那么冰冷和恐怖了。 凌倾寒起身,带着笑意满面的祝星河出了京都府尹,便停了脚步:“本王还有事情要处理,你们自行回封家吧!” 祝星河这才从快乐之中清醒了过来,反而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凌倾寒:“你今儿……这般出头,不会有事吧?” 她如此关切,叫凌倾寒身后之人和德贵,都是掩嘴而笑。 凌倾寒的眼中也仿佛掠过一丝笑意,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伸出手,轻轻刮了刮祝星河的鼻尖:“无妨,这京中尚且还没有人能拿本王如何。你去吧,他狄光远这番作为,是不要做这京都府尹了。” 他意有所指,祝星河却知道自己不该多问。 与他道谢之后,便带着德贵离开。瞧着德贵比祝星河,还要兴奋:“阿星,太好了太好了!我今儿瞧见了寒王对你如此上心,便也就放心了!想来他是一直都在那茶楼之上,就是要等着给你撑腰呢!我之前还觉得你选了寒王没选寻亲王,总是不安,如今倒是觉得,你的眼光就是不错!” 祝星河听闻此言,也是笑着道:“这京中可人人都等着看我成婚那一日是怎么被他克死的呢,你倒是与旁人不同啊!” 德贵撇了撇嘴,知道祝星河心情大好,也是与祝星河玩笑:“你这臭丫头,日后这样不吉利的话就别说了!咱们现在回府啊,就是挺直了胸膛吧!寒王妃,日后我可要称你是主子了!” 祝星河最怕的就是这样,毫不客气地伸手挠了挠德贵:“你日后若是与我生分了,我可真是要生气的!什么寒王妃什么身份地位我都不在意,只要咱们的情谊不变,就是我最高兴的事情!” 祝星河从来都不是个矫情的人,但她的心里也比谁都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而果然如同凌倾寒所言,虽然他打了狄光远,但是不管是平亲王还是皇上,都没有办法和他计较什么。 那么多人都在那看到狄光远为难祝星河,这本就是狄光远的失职。 第201章 失踪 然而虽然狄光远这里得到了惩罚,但祝星河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蒋姑姑还没有消息,祝星河在宫里头也有认识的人,却是说蒋姑姑失踪当日,是没有什么异常的。 蒋姑姑作为宫中资历非常老道的宫女,是很有自己的生活规律的。 自从卓永斐出嫁蓬莱之后,蒋姑姑就回到了浣衣局去。凌贵妃本事想将蒋姑姑接到她那里去,不过因为这些日子事情忙,而且人人的眼睛都盯在凌倾寒的身上,所以将蒋姑姑带去凌贵妃那儿的事情,也就算是搁置了一下。 那一日和蒋姑姑在一起的浣衣局的奴才们都和祝星河说了当日的情况,他们所说的话,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说是那就是一个平常的日子,蒋姑姑那两日的心情很好。应该说,他们整个浣衣局的人都听说祝星河要成为寒王妃了,心情都是不错的。 所以那两日,蒋姑姑虽然早起,倒是也不似那么严厉地叫旁人早起了。她一早就先去了内务府一趟,将这一个月整个浣衣局的月钱取了回来。然后就督促着各宫已经陆陆续续将脏衣服送来的宫人,把每一件主子娘娘们的脏衣服都检查一遍,以免有什么东西遗漏在那些脏衣服里头,让主子娘娘们找不到,自然就是糟心。 而后就如同往常一样,她招呼着众人吃早饭,吃的时候还说,内务府的人对他们是上心了起来。甚至还提到了祝星河,说他们想来也是看着祝星河和寒王殿下的面子,所以这些日子送给浣衣局的吃食,都是新鲜又出了花样的。倒不像是从前,整日就是吃些旁的宫殿之中剩下的或者是不要的。 而后,这一上午,蒋姑姑就忙着给主子娘娘们洗东西的事情。她自然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对所有浣衣局的奴才们都十分严厉。只要是被她发现有一点儿没洗干净的地方,他就会立刻叫他们重来。 与此同时,蒋姑姑自己也没闲下来。有些宫人或者不受宠的主子娘娘的衣裳有什么缝缝补补的活,蒋姑姑能看到的,那就都自己亲自动手了。也省的还要跑一趟绣房,那绣房的人有时候瞧着谁不受宠或者就是个普通的奴才,还不乐意搭理他们这些事呢! 上午做完了这些事情过后,中午的蒋姑姑自然还是要休息一番。午休是蒋姑姑这些年来的习惯,她若是中午休息好了,那下午众人的日子都好过。 但所有人都对祝星河说了一件事,便是那一日中午,蒋姑姑大概是没有休息好。她比平日里还早就起身了,而且脸色明显瞧着不好看。中午的时候到是没有人瞧见有什么人来找她,谁也不知道,怎么就一个午觉的功夫,蒋姑姑的脸色就变得如此阴沉? 所以下午的时候,谁都不敢偷懒,是卖了力气的干活。 蒋姑姑却一反常态,那一日虽然一直都阴沉着一张脸,但是并没有责罚什么人。 反而是到了半下午的时候,蒋姑姑就对下头的管事女官说她要出去一趟。说是宁妃娘娘宫中如今在大修,找出来了许多旧衣服。宁妃娘娘舍不得扔掉,就让他们浣衣局的过去拿来洗干净之后,看能否做点儿其他的用途。 这件事,便是蒋姑姑亲自去的。 可也就是那一去,便没有人再见过蒋姑姑了。 一直到了晚上的时候蒋姑姑还没回来,浣衣局众人虽也觉得奇怪,但也不曾多想,只以为蒋姑姑是有什么事情被绊住了脚步。 但一直到了第二日中午的时候,整个浣衣局都不见蒋姑姑的身影,这所有人方才知道,只怕蒋姑姑是出了事了。 这一向宫中的奴婢们突然出事的也不少,大多都是冲撞了主子,有的是被罚了,有的是被关起来了,也有直接被主子赐死的。 所以那两日,蒋姑姑虽不在浣衣局,但下头的几个管事女官也还算是得力。所有人都在等着蒋姑姑的消息,好知道接下来他们浣衣局该怎么做。 可一直到了这一次祝星河去打听蒋姑姑的下落,都没有人知道蒋姑姑究竟是怎么了!她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在这皇宫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她说到底,也就是个浣衣局的宫女,根本不会有人真的在意。所以即便是祝星河要刨根问底,也没有人能给祝星河说出个所以然来。众人都只知道,蒋姑姑人是不见了的! 不过祝星河也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在蒋姑姑出事的前一天,的确有国师殿的人来找过蒋姑姑。 只不过那人找蒋姑姑的时候,浣衣局的很多人都在场。那个人只是交代给蒋姑姑,说是过两日有一批国师殿的新衣裳会送来浣衣局,要蒋姑姑将那些衣裳洗干净然后熨平了之后亲自送到国师殿去。那些衣裳对国师殿很重要,请蒋姑姑一定放在心上。 蒋姑姑做事从来都有分寸,可惜了那些衣裳送来了浣衣局之后,蒋姑姑人倒是不见了。 之后这偌大的一个宫中,就再也没有了蒋姑姑的消息。德贵也发动了自己的人脉,去问了宁妃娘娘宫里头的宫女。 倒是说起,当日蒋姑姑下午的确去拿了一趟衣裳。拿了衣裳之后,有宫女看到蒋姑姑朝着东边而去了。但浣衣局在宁妃娘娘的宫中的西边,自那以后,就没有人再见过蒋姑姑。 所以蒋姑姑的确切的失踪时间,应该就是在她离开宁妃的殿中之后了。 她从宁妃殿中拿着的那些衣裳,也是不知所踪了。 看到祝星河愁眉苦脸的样子,德贵也是拍了拍祝星河的肩膀:“阿星,你我在宫中侍奉多年,是比谁都清楚。这宫里头一年半载丢几个人,死几个人,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如今只要还没找到蒋姑姑的尸体,那就证明蒋姑姑还有希望。” 他在给祝星河打气,也在给自己打气:“你还记不记得,我师父从前有一个兄弟,不就是在宫中失踪了一个月,后来才知道是冲撞了主子被关了一个月吗?” 第202章 入宫拜见 德贵说起这件事的,倒是确有其事。 但祝星河的心里,始终没有办法能忽视之前在酒楼之中听到的那些话。 于是祝星河便垂眸:“可他们说,蒋姑姑出了宁妃殿中之后,就走向了东方。国师殿……也在东方!” 德贵愣了愣,就知道祝星河要说这个,却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祝星河,只能道:“所以你怀疑,蒋姑姑真的去了国师殿?” 祝星河点头,又摇头。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上一次见到晋凝的时候,他那真诚的模样:“我也不知晋凝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我知道,蒋姑姑不是会随意冲撞旁人的人。她在宫中那么多年,都谨小慎微,从来没有出过半分的错处。便是伺候永斐公主的时候,她也能如鱼得水。德贵,你觉得这样的蒋姑姑,真的会没有任何缘由就失踪吗?” 这下,连德贵的心里都没了底。 他深吸一口气,思索半晌,便对祝星河认真道:“阿星,你若真觉得这事儿和国师殿有关,为何不直接去问问晋凝呢?” 他这么一说,倒是让祝星河也坐直了身体。 德贵了解祝星河,而后继续道:“我知道,这些年你都将晋凝当做好朋友。不管蒋姑姑的失踪是不是和他有关系,但你若是冤枉了他,只怕你自己是要难受很长时间的。所以不管是为了蒋姑姑也好,或者是为了试探晋凝也好。你倒不如自己去问一问晋凝,他究竟是否知道蒋姑姑身在何处,不是正好?” 说着,德贵还想到了什么一般,拍了拍脑袋:“若实在不成的话,你就当是求晋凝帮个忙。让他给你用通天的本事算上一算,不求是否能算出蒋姑姑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是能算出她是否还活在人世,或者她身在何处,那都是好的啊!” “迷信!” 也不知怎地,好似不管是再伤心的事情,在德贵这里,都能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将人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祝星河却到底是点了点头,觉得德贵的想法倒是也不算错:“也好,德贵,我也觉得我得进宫一趟了。不只是为了见晋凝,更是想去看看浣衣局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德贵点头,却提醒祝星河:“阿星,你别怪我多嘴。你此刻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若是要进宫,最好让寒王殿下陪同你一起才是。” 是啊,她和晋凝的事情本就已经流传的不成样子了,叫上凌倾寒,是为了让凌倾寒安心。 祝星河便点头:“也好,正好我也总该去拜会一下凌贵妃的。” 祝星河只知,她和凌倾寒的这场婚事,算是他们二人两厢情愿。 可凌倾寒的亲人唯有凌贵妃娘娘,如今凌贵妃也算是盛宠,她是否喜欢自己呢?祝星河只害怕,凌贵妃娘娘会觉得让她嫁给凌倾寒,是委屈了凌倾寒呢! 好在祝星河将这个意思传达给凌倾寒之后,凌倾寒便答应了第二日带祝星河入宫。 其实祝星河没有说她入宫想如何,直说要给凌贵妃娘娘请安。 不过第二日一早,凌倾寒下了朝就来接祝星河的时候,倒是与祝星河说的清楚:“我们先去母妃那,给母妃请安。然后陪同母妃用午膳,之后就带你去国师殿。见了晋凝问了你要问的问题之后,再去浣衣局。若还有线索,咱们就争取在晚膳前出宫,你意下如何?” 如今他倒是着那经自己当做了夫人一般,不管做什么,都是一副商量的口吻。 他想的妥帖,叫祝星河点头:“多谢王爷。” 凌倾寒微微颔首,瞧着祝星河上了马车之后,自己却是骑马跟在了这马车的旁边。 马车是封府的马车,旁边又跟着凌倾寒,人人自然都该知道,这马车里头坐着的就是祝星河了。 马车在京中没有停留,一路便朝着皇城而去。他们要入宫的事情,自然是早就禀告过了的,所以他们的马车也算是长驱直入。 如今凌倾寒的母亲,已然是凌贵妃娘娘了。她居住的宫殿也搬到了这比皇后宫中差一点点的坤安宫中。 不过祝星河他们到了坤安宫的时候,却是瞧着平亲王妃居然也在! 平亲王妃和凌贵妃娘娘按理来说也算是死对头了,此刻她出现在此处,未必是好事。 不过平亲王妃瞧着凌倾寒带了祝星河进门,倒是热络地迎上前来:“呦,你们来了?瞧瞧我这记性,总该知道你们是要来拜见凌贵妃娘娘的,我这怎么就是过来扰了你们一家人的安宁了呢?” 她这话说的本没有错,却让祝星河听着格外别扭。 也管不了她什么,祝星河只是上前,规规矩矩地给凌贵妃娘娘行了大礼:“民女见过凌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凌贵妃娘娘的脸上,生出了几分笑意,忙对祝星河挥手道:“阿星,快些起来吧!” 她叫得亲昵到不似装腔作势,让祝星河也起了身,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凌贵妃娘娘示意宫女给祝星河赐座,这才上下打量了祝星河:“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日后必定不是凡俗。如今瞧着你的确是不错,咱们也有很长时间没见了吧?你倒是更似清丽了许多呢!” “可不是吗?祝星河姑娘哪里像是半分伺候人的样子啊?” 凌贵妃娘娘的话音刚落,这平亲王妃就接过了话茬:“从前我们世子瞧中了祝姑娘的时候,就同妾身说,这祝姑娘是个美人坯子,日后绝对不输给宫中的一些娘娘们。妾身那时候尚且还不相信,如今当真瞧见了,果然是觉得十分惊艳呢!可惜了,当日就该让我们世子纳了这祝姑娘进门,如今也不会叫寒王殿下捡了个便宜不是?” 她这话当着凌倾寒和凌贵妃娘娘的面儿说出,就实在是有些太过放肆了。 凌倾寒冰冷的眼神,落在了平亲王妃的身上,让平亲王妃也是不由地退了一步,分明是平亲王妃,却不敢去看凌倾寒一个王爷的眼睛。 第203章 一场交易 凌贵妃倒是顺着平亲王妃的话道:“所以说,是阿星和我们寒儿有缘分呢!我们寒儿的婚事啊,可是叫本宫和皇上都愁白了头发。结果这小子,早就有心仪之人了。等了阿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得阿星及笄了,便是这份心思,也是旁人比不上的吧?” 等等,凌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凌倾寒,瞧着他还是一副冷冷冰冰的样子,心下倒是有些奇怪的感觉:所以这个男人在她还未及笄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吗?她是知道自己的年纪其实并非是表面上这般,难不成这男人也知道?毕竟怎么看,祝星河怎么觉得凌倾寒可不像是会喜欢一个小孩子的男人呢! 不过这事儿也不是最主要的,凌倾寒和祝星河刚坐下,就瞧着凌贵妃的脸色陡然就严肃了起来。 而后,她看向了平亲王妃:“你方才是说,世子妃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是吗?” 这句话倒是叫祝星河没听懂,不过也不好多说什么。 平亲王妃的眸色也是有些暗淡了下来,而后点了点头:“今年年节之后,她的身子就越发一落千丈了。这两日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所以妾身这才来寻了凌贵妃娘娘,想请娘娘出面,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 卓定升的夫人,就要病故了吗? 祝星河想起自己其实也不曾见过这个世子妃几面,只知道她是个很能干也能隐忍的女人。可惜她体弱,就这么离开了卓定升,到不知对着朝堂还会有什么影响。 凌贵妃娘娘听了这话,倒是生出几分不解:“既是世子妃病故,按照该有的规矩做就是了。你们平亲王府自然当得起,又何必来寻本宫?” 平亲王妃这么说,必定有蹊跷。 果然,祝星河就听平亲王妃轻笑一声:“哎……我与升儿也商量过了,这世子妃嫁入我们平亲王府多年,对升儿对我还有对王爷,那都是尽心尽力,功劳卓越。这不是想着,让我们世子妃以公主之礼下葬,方才能表现出我们平亲王府与她的情深义重吗?” 她一个区区世子妃罢了,居然妄想以公主之礼下葬?要祝星河说,他们平亲王府也有些太过痴人说梦了吧? 瞧着凌贵妃的脸色不悦,那平亲王妃反而笑的越发猖狂了几分:“虽说是以公主之礼下葬,但也不能劳动皇后娘娘主持,否则便是我们平亲王府僭越了。所以才想着,贵妃娘娘是除了皇后娘娘之外,这偌大的宫中最尊贵的人了。若是能有贵妃娘娘为我们世子妃主持葬礼,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娘娘说可是这个道理?” 她还有脸说“僭越”二字?! 祝星河是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如同平亲王妃这般不要脸的! 凌贵妃娘娘知道,这是个刺头。 也不接着说,只是对平亲王妃问道:“这事儿你们可同皇上商议了没有?” 平亲王妃却是摆手:“这女人家的葬礼,如何能同日理万机的皇上商议?只要贵妃娘娘允了,这一切不就都好办了吗?” 说起来,凌贵妃没有这个权利,她也得禀告了皇后才行。 不过凌贵妃也不是傻的,只是盯着那平亲王妃:“这事儿,本宫只怕是无能为力了。不过今儿平亲王妃既然找到了本宫,该当不是毫无准备而来的吧?倒不如王妃说说看,是为何来找了本宫?” 平亲王妃这才看向了凌倾寒和祝星河,似乎就在这等着呢:“今儿大家坐在这里的就是自己人,那妾身也就直言不讳了。我们平亲王府,是想和贵妃娘娘还有寒王殿下,交换一个条件的!” 她气定神闲,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用我们世子妃的一个风光大葬,换寒王殿下的一个风光大婚,这对咱们两家来说,都是好事!” 她眯了眯眼,那狡黠又邪恶的样子,简直就和平亲王如出一辙:“其实这事儿对凌贵妃娘娘和寒王殿下来说,是再划算不过的一场交易了。娘娘只有寒王这一个儿子,而寒王殿下这辈子也只有这么一场正经的大婚。我们世子妃已经死了,不过要的就是一个死后的虚名而已。凌贵妃娘娘,想必不会不答应的吧?” 说这平齐王府如今能让祝星河嫁不成凌倾寒,祝星河是不信的。 但若说他们能搅乱一场婚礼,祝星河倒是坚信不疑:毕竟搅尸米棍子,这京中人人皆知! 果然,平亲王妃此话一出,不管是凌倾寒还是凌贵妃娘娘,神色都是越发冰冷了起来。 此刻瞧着凌贵妃,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笑着的时候那般和善模样了? 而凌倾寒更是,恨不得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成冰! 但显然,凌贵妃娘娘也犹豫了。 平亲王妃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凌贵妃娘娘这辈子,只有一个凌倾寒而已。便是在凌倾寒被放逐的那些日子里头,唯一不曾放弃过凌倾寒的,也是凌贵妃娘娘。 所以凌倾寒这一辈子的成亲大事,贵妃娘娘自然比谁都希望能办的风光,办的没有任何差错。 可最终,她还是看向了凌倾寒,似乎在询问凌倾寒的意思。 凌倾寒明白,又看了一眼祝星河,不知为何,祝星河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抱歉。 而后很快,他便斩钉截铁地对平亲王妃道:“世子妃就是世子妃,如何能以公主之礼下葬?” 看来方才的那抱歉不是祝星河看错,而是凌倾寒觉得,若婚礼真的被平亲王府毁了,是对不住祝星河的。 可偏偏,祝星河和凌倾寒,其实是同一个想法:若今日妥协这一分,日后就会被平亲王府拿捏一分! 她也想瞧瞧,平亲王府要真要行动,是如何能毁了她的婚礼? 听了这话,平亲王妃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贵妃娘娘和寒王殿下,还是再好好想想吧!寒王殿下好不容易回京,却是将那唾手可得的职位让给了寻亲王。如今这京中的风向,王爷还瞧不出吗?” 第204章 入宫 凌贵妃娘娘,却是看向了祝星河。祝星河不懂,她的眼中,为何有犹豫,这事儿,分明是不能妥协的啊! 却还不等凌贵妃娘娘说什么,凌倾寒就看向了站在一旁伺候的宫女道:“送客吧。” 虽不曾说什么旁的,不过那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平亲王妃在这偌大的京中,不管去谁家,还是第一次被下了如此逐客令。 她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只轻哼一声:“王爷就这么定了,可想好了?” 凌倾寒略微挑眉,语气里略带嘲讽:“从前倒是不知,平亲王妃是如此啰嗦之人。” 祝星河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凌倾寒有时候说起话来,是当真能气死人的! 果然,平亲王妃的脸上是有些挂不住了,便也站起身来,愤然看了凌倾寒一眼:“寒王殿下如此自傲,总有一日会深受其苦的!” 说罢,她便腐朽而去,凌倾寒却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祝星河就听到了上头的凌贵妃叹了一口气:“寒儿,你这是何苦呢?” 她作为当朝的贵妃娘娘,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眼中都是带着愧疚的:“女子嫁人,便是这一生之中头等重要的事情!你若是叫他们平亲王府的毁了这场婚事,是阿星一辈子的遗憾啊!” 祝星河之前倒是没想到,原来凌贵妃娘娘的犹豫,竟然是因为这个! 她的心里,开始有些暖烘烘了起来。 在这宫里头,人人都是拜高踩低。可凌贵妃娘娘似乎从以前开始,就不为那些所动。不管是皇上宠爱她或者是不宠爱,她总是这样。凌倾寒那潇洒的性子,大约也是随了凌贵妃娘娘了。 听闻凌贵妃这话,倒是叫祝星河忙站起身来:“多谢娘娘。” 她又看了一眼凌倾寒,才笑道:“不过民女觉得,寒王殿下做的对。婚礼大嫁本用心就足够了,不该成为旁人的把柄,若以民女一己之身叫娘娘为难,叫王爷为难,那民女才不能安心待嫁呢!何况他们平亲王府说要做什么就要做什么,难道咱们就得坐以待毙吗?这京中,终究不是他们平亲王府的天下!” 前头的话,祝星河说的温柔。 而最后那一句,却是掷地有声。 叫凌贵妃娘娘看着祝星河的眼中,都多了几分赞赏和光彩:“怪不得寒儿这般看重你,你的确是和旁的女子不同。你既是有如此魄力,日后在寒儿的身边,本宫也不怕你受委屈了!你且放心吧,寒儿瞧着是冰冰冷冷的,其实是最重情重义的。若日后他真的欺负你了,你来告诉本宫,本宫收拾他!” “母妃!” 当着祝星河的面儿被凌贵妃这么说,叫凌倾寒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凌贵妃,便叫凌贵妃忍不住笑道:“好好好,本宫不说了!知道你们今儿入宫还有要紧事,这就叫人去准备午膳,吃了饭才有力气做事!” 祝星河不得不承认的是,凌贵妃娘娘真的好温柔啊!其实祝星河的心里清楚,若日后她和凌倾寒真的有什么矛盾了,凌贵妃娘娘一定还是会向着自己的儿子的。 但是作为贵妃娘娘,她既然能将那话说出来,就真的足以让祝星河安心和舒心的了。 何况午膳上桌之后,祝星河倒是发现,这桌子上竟然摆了好几样她爱吃的菜! 祝星河实在是有些好奇,凌贵妃娘娘似乎也瞧出来了,只是对祝星河笑道:“本宫去问过永乐,她说平日里就瞧着你爱吃这些。你不喜甜食,所以本宫也没有准备太多的点心。你且吃着,若是有什么不顺心意的,便告诉本宫就是。” 凌贵妃娘娘对祝星河如此看重,这殿中之人自然都不敢怠慢祝星河。 祝星河的心里,也是感慨良多。这一顿饭吃的,倒是十分开心。 如同凌贵妃娘娘所言,这吃饱喝足了,方才有力气干活呢! 宫中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他们沉默着吃完了饭,不过气氛倒是比祝星河想的要轻松一些,也没有那么尴尬。 用了午膳过后,凌贵妃娘才对祝星河道:“你那蒋姑姑的事情,本宫也帮你打听过了。本宫派出去的人回来回禀说,最后一次有人见到蒋姑姑,是在御花园的东侧的假山后头。蒋姑姑站在假山前头一动不动的,也不知在做什么。不过她的身份也实在是不足以叫人更加细心地去看到什么,所以也实在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其实能得到这些线索,祝星河已经很感激了。 于是她又和凌贵妃娘娘说了两句话,确定了一下要和凌倾寒大婚的事情里头一些想法之后,便告辞了凌贵妃娘娘。 她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浣衣局。凌倾寒虽然是寒王殿下,不过他的身份却是不能在后宫之中来回走动的。 所以他便在平日里他们王爷可以自由出入的御花园前侧等着祝星河,放了祝星河一人入宫。他虽说瞧着有些不安,可祝星河却不怕:她在这宫里头也待了这么多年了,如今也不是宫女的身份,足以能自保。 只是未曾想到,这还未走到浣衣局的时候,便遇到了蝶妃娘娘。 说起来,自从卓永斐去和亲了之后,便是碍于脸面,皇上也得升了卓永斐的生母的位份。所以那一两日之间,蝶妃倒是也得了皇上的几次宠幸。 祝星河也不知,是蝶妃真的有什么秘方窍门,还是她运气好。 卓永斐刚到蓬莱一月之后,蝶妃这里便传了消息,说她身怀龙嗣了。 皇上膝下的孩子本就凋零,如今是连个像样的太子都选不出的。 宫中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没有出生过新的皇嗣了。 所以哪怕是蝶妃娘娘是平亲王的人,但对这个孩子的到来,皇上还是高兴的。 一般宫中宫妃若是怀孕,也得等三月胎像稳固之后再昭告天下。 但蝶妃沉不住气,也不知是为了炫耀还是为了什么。如今这后宫之中,除了凌贵妃娘娘,便是蝶妃因着这个身孕而最受宠。 第205章 宁妃和蝶妃 蝶妃娘娘如今出门,便是好大的阵仗。 祝星河远远地就瞧见了她的仪仗,又粗略数了一下,她的身边跟了六个宫女六个太监。这已经是妃位的娘娘出门的最高仪仗了,一般情况下,是只有在一些重大的场合才会带这么多人的。 但从前蝶妃娘娘为人就比较张扬,若非是她不受宠,只怕是这宫里头她早已张扬过了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她自然是要耀武扬威一番的。所以养的卓永斐也是那么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这辈子吃得苦,还觉得不够多吗? 祝星河这一次入宫一是为了见凌贵妃娘娘,二就是为了调查蒋姑姑的事情。所以她并想和任何人起冲突,包括蝶妃娘娘。 只是这路只有一条,祝星河也只能在蝶妃娘娘的仪仗靠近的时候低了头,尽量将自己躲在角落里便是了。 谁知,蝶妃娘娘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路过在路边低头弯腰给她行礼的祝星河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 这队伍停了,却是没有什么更多的动静。只是祝星河低着头也能感觉得到,蝶妃娘娘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想必已经看出了自己是祝星河。 “哼——” 果然,半晌之后,祝星河才听到了蝶妃的一声冷哼:“这不是永乐身边的大宫女吗?叫……叫个什么来着?” 她做出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也自有一旁的宫人上前“提醒”蝶妃娘娘:“回娘娘,此宫女名叫祝星河。” “哦,对,祝星河!” 蝶妃仿佛恍然大悟一般:“这个名字很特别,本宫记得!她是永乐最喜欢的宫女,连名字都没给改掉。” 她低头,看着祝星河:“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本宫都忘了,你长什么模样了!” 要祝星河说,她未必是忘了,不过就是要在自己跟前儿装模作样而已。 祝星河抬头,却不抬眸。 就听得那蝶妃娘娘冷笑一声,语气变得倏然犀利了起来:“的确是个好模样啊!怪不得人人都要争抢你这女子,你真是好模样,也好运气啊!” 华昱之中带着嘲讽之意,叫祝星河明白,是来者不善。 祝星河却不卑不亢:“民女多谢娘娘夸赞。” “民女?” 蝶妃却是听明白了这个词,而后微微皱了眉:“永乐给你脱了奴籍?!” 她的语气里带着诧异,大概是因为她和卓永斐都从来没有将宫人看做一个人来对待。 祝星河其实也并不知道,这个蝶妃娘娘到底想怎么样。 然而蝶妃的眼神,却忽然就冷峻了下来:“来人啊,将她给我绑起来!” 这么突然?! 祝星河本能地抬头,而后后退了一步,做出一番抵抗的姿态:“蝶妃娘娘,这是何意?!” 蝶妃也不急,只示意那些人上前,而后才道:“说白了,本宫就是不喜欢你,也看不得你这模样。所以想教训教训你,这说的可足够明白?” 如今的她,在后宫之中,恨不得都要横着走了! 眼瞧着蝶妃身边的太监就要上前来,祝星河却仍然皱眉怒道:“娘娘,如今民女不是这宫中的奴婢了,娘娘如何能随意惩罚民女?!” 可饶是如此,蝶妃的眼神却也是越发坚持道:“不是又如何?!本宫如今身怀龙嗣,说你冲撞了本宫,难道皇上还会不允许本宫教训你一个宫女吗?!什么民女,你就是这宫中的宫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你在本宫跟前儿,拿什么架子?!” 好笑,她们二人拿着架子的,到底是谁啊?! 祝星河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眼瞧着太监们的手已经触碰到了自己,也是顾不得旁的,对蝶妃道:“娘娘可要三思!寒王殿下还在外头的御花园等着民女,若民女到了时间不出去,只怕是殿下要生疑!” 蝶妃却是不怕,甚至撇了撇嘴:“寒王又如何?若是皇上喜欢他,便也不会将他放逐在外那么久。” 她伸出手,抚了抚自己还未有任何显怀的小腹:“而本宫腹中的孩子若是出生了,岂不是比他凌倾寒还要受到皇上的宠爱?所以你少拿什么寒王,什么凌贵妃的来吓唬本宫!本宫今儿就是要惩罚你,要断了你一只手,你能如何?!” 这蝶妃,还真狠啊! 祝星河已经被身后的太监们束缚了双臂,动弹不得。蝶妃娘娘仍然坐在轿辇之上,居高临下地吩咐众人:“你们,给本宫砍了她的双手!若她反抗,就把双脚也砍了!本宫就不信了,他们还能来杀了本宫不成?!” 看到她如此,祝星河其实并不想说,却也是忍不住地开口冷笑:“娘娘不要小看了旁人才是!” 蝶妃是不知,祝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祝星河怎地还能如此气定神闲。便是本想要吓唬一下祝星河的,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了。 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对那些在犹豫的太监怒道:“还不快动手?!” “谁敢动手?!” 然而祝星河的身后,却忽而传来了一个声音。 回头看去,祝星河便瞧见了从远处而来的宁妃娘娘。已经许久不见宁妃娘娘了,听闻自卓安寻成为亲王之后,宁妃娘娘在宫中的为也是日益擢升了起来。 虽不及凌贵妃娘娘,但也算是如日中天,说得上话。 宁妃娘娘也不似蝶妃娘娘这么张扬,穿着仍然素雅。但祝星河还是能瞧得出,就灵霏娘娘的这一身打扮的面料,便是从前万万不能相比的。 她的身边不过就带了两个丫鬟,但就从气势和气质上而言,祝星河觉得宁妃娘娘就已经将这个蝶妃娘娘甩出去十条街都不止了! 蝶妃似乎也没想到,会在此处看到宁妃娘娘,便是皱了眉:“宁妃怎会在此?” 她们算是平级,她这话就说的十分不客气了。 不过宁妃娘娘也从来都是淡泊,只微微一笑:“蝶妃又怎么在此?既然是怀了金尊玉贵的龙种,就该日日都养在殿中,不要乱跑生事才是。” 第206章 小命 再见宁妃娘娘,祝星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从前只觉得凌贵妃还是凌妃的时候,是有些争宠的手段和气势的。人人都说,凌贵妃年轻的时候,是一等一的娇媚,这才能哪怕是生了寒王这么个“克煞”命格的孩子,还能在皇上的跟前儿盛宠不衰。 可这两次见到凌贵妃娘娘,却觉得她的身上更多了几分洒脱和淡然之意。 而从前的宁妃娘娘像是对皇上,甚至对这整个皇宫都失去了希望一般,与其说是淡泊,倒不如说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如今的宁妃娘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卓安寻身上的希望,所以好似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 要祝星河说,这蝶妃娘娘的年岁,是比凌贵妃娘娘还有宁妃娘娘要小的。按理来说若是从模样上看,她应当是最好看的。 可主席葛就是觉得,她比不上宁妃娘娘,就更别说本就美艳至极的凌贵妃娘娘了。 所以此刻,宁妃娘娘的身后人是多,可气势上头,是半点儿也没压过宁妃。 只是看着宁妃娘娘的时候,蝶妃便就不那么客气了:“宁妃,这事儿和你没关系。这个祝星河不是还拒绝了寻亲王吗?她这么讲自己当回事,也不顾你的寻亲王的面子。你就站在一旁,看本宫如何教训她就是了。” 可祝星河知道,宁妃娘娘是不会为了这件事而生自己的气的。 果然,宁妃上前来,也不理会蝶妃,只是冷冰冰地看着那两个抓着祝星河的太监:“你们这般放肆地抓着未来的寒王妃,是脑袋不想要了不成?!” 宁妃说话并没有太多的可怕之处,但想起凌倾寒,那两个太监便都是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放开了祝星河的手臂。 看到这般,蝶妃娘娘也是气都不打一处来:“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而后便亲自下了轿辇,却是看向了宁妃:“她今儿冲撞了本宫的龙胎,是说什么本宫都不会放过她的!宁妃,本宫暂时不想和你起什么冲突,你若是识相的,就别管这件事,否则本宫连你也一同办了!” 对她这般威胁,宁妃却只是挑了挑眉。 倒是祝星河看向了宁妃,也是道:“娘娘为民女的好意,民女心领了。不过娘娘放心去吧,民女有法子自保。” 若连一个蝶妃都对付不了,日后她如何能做一个合格的寒王妃,对付外头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这话一出,别说是蝶妃了,宁妃都是愣了愣。 不过之前她也和祝星河相处许久,了解祝星河的性子。瞧着祝星河如此笃定,她便稍稍安心,却也只是走向了不远处观望着,并不曾走远。 如今被放开了,祝星河才微微一笑,而后低头看向了宁妃的小腹:“娘娘觉得,若我此刻拼尽全力,你身后这十二人,能否拦得住我?” 祝星河眼中的危险,让蝶妃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护住了自己的小腹:“你什么意思?!” 祝星河却是仍然笑道:“娘娘该听说过,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我就是拼上自个儿的这条性命,若是真能换了娘娘腹中的龙嗣,倒是也不亏,娘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祝星河颇有几分义无反顾的意思:“便是我死了,身后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娘娘该知道,我祝星河是无父无母的,从小就在宫中长大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我一人死了,也是全家不遭殃。” 这话说的有些壮士断腕的意思,叫蝶妃娘娘也瞧不出,祝星河竟然能有这样的魄力! 不过祝星河也再往前一步,眼神始终是落在蝶妃的小腹上头的:“还有,蝶妃娘娘这孩子究竟是从何而来,想必娘娘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娘娘若是今日不动我,我便闭口不言,若今日动了我,我就是做鬼托梦,也会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旁人不知,但祝星河却是知晓。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从前祝星河做宫女的时候,就知道,皇上这么多年之所以不能再有孩子,是因为皇上已经没有办法生育了。 自然了,这事儿是不敢告诉皇上的。但太医院里头私下也有所流传,说平亲王早就暗害了皇上。让皇上看着一切都正常,但内里早已空虚匮乏,是不能生育的了。 后宫之中的嫔妃从来都不曾少过,而这十年之中,别说是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一个妃嫔怀孕的都没有听说过。那么,这自然就是皇上的问题了。 如今蝶妃骤然有孕,祝星河虽没有证据,却是有一种感觉:她这孩子,是生不下来的。 皇上这么多年对自己没有什么怀疑,难道旁人就没有吗?总有那要求皇家血脉纯正的人,是不会让蝶妃好过的。 果然,祝星河此话一出,蝶妃就变了脸色。 她觉得祝星河是瞎猜,可看着祝星河笃定的神情,她便脊背发凉。 祝星河也知道,这事儿若是说不好,便有可能引来杀生之祸。 也是后退一步,终究还是将自己的眼神,从蝶妃娘娘的腹部挪开了去,而后看了看周围那些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宫人们,笑道:“娘娘这龙嗣怀的是时候,若今日放了民女,民女也不想招惹事端。咱们就当是做个交易,若非如此,民女早就以此作为把柄了。既然民女没有这个意思,还望娘娘知道,民女今日说出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该说的都让祝星河说了,这让蝶妃再也没有了什么反驳的余地。 终究,她也是冷哼一声,到底是挥了挥手,周围围着祝星河的宫人们,便都退了下去。 可蝶妃也只是道:“本宫不知你在红口白牙地说什么!但本宫今儿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在这里和你瞎扯。日后别叫本宫抓住你的把柄,否则你就死定了!” 说罢,她便再度上了轿辇:“走,去御花园!” 祝星河知道,自己这是彻底将蝶妃给招惹了。 但却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宁妃也离开,知道这才算是保住一条小命。 第207章 回不来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便往浣衣局去了。 说起来,离开浣衣局,也不过还不到半年的时间。 可一切,都像是已经变了模样,物是人非罢了。 浣衣局还是那个浣衣局,算是这宫中最忙碌,也是最下-贱的活计了。 所有宫中的脏东西,不仅仅是脏衣服,甚至还有夜香桶一类的东西,都是要往浣衣局送进来的。 祝星河走在这里,人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周围还有新来的犯了错的宫女,正在被管事姑姑打骂。 “阿星?!” 不过那管事姑姑,便是头一眼瞧见了祝星河,这才收起了手中的鞭子,迎上前来:“是阿星来了啊?” 这位姑姑便是蒋姑姑手底下的一位得力能手,叫椿姑姑。她从前是伺候太妃的。太妃去世之后,她又因为疏忽而犯了错。所以被罚到了浣衣局来,这辈子也只能做个浣衣局的宫女了。 后来是蒋姑姑看中了椿姑姑能做事,便提拔了起来。如今她虽说还是身在浣衣局这辈子可能也出不去了,但能做个浣衣局的姑姑,也算是她最大的福分了。所以这个椿姑姑一向都将蒋姑姑当做恩人,蒋姑姑对祝星河好,椿姑姑自然也对祝星河好。 祝星河看到椿姑姑,是很想要给她一个微笑的。可想到蒋姑姑,祝星河便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椿姑姑自然也明白,只是上前来,轻轻地拉住了祝星河的手臂:“阿星,今儿是为了蒋姑姑的事情来的吧?走,咱们进去说话!” 祝星河却看向了还在椿姑姑身后跪着的那小宫女,到底是心有不忍:“姑姑,让她起来吧。她瞧着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一会儿便要变天了,若是淋了雨可怎么是好?” 椿姑姑一向和蒋姑姑一般学着,自然是越发严厉不过。 听着祝星河这么说,她才突然就严肃了起来:“这不成!阿星,你十二三岁的时候,都能独当一面了。虽然也给咱们浣衣局惹了祸,可你自个儿不也是一步步地走到永乐公主跟前儿去的吗?你小时候,我和你蒋姑姑便是这么教你的。如今若是放过她,她日后再悖懒,便是一辈子都走不出这浣衣局了!如今这浣衣局啊,人人都以你为荣呢!” 是啊,祝星河是浣衣局出身,人人都说,她是跃上了枝头做了凤凰。可在浣衣局的那些年,她也的确是受了不少苦。 所以瞧着那小宫女,祝星河到底是点了头,便随着椿姑姑进门了。 这路上,椿姑姑才对祝星河道:“她是昨儿熨烫衣裳的时候,烧了一件宁妃娘娘的宫装。阿星,你便是七八岁的时候都不会再做出这样的事情了。若是蒋姑姑在的话,必定比我严厉百倍。这丫头进了浣衣局半年了,却还是粗手笨脚的。虽然宁妃娘娘一向都宽和,是没有同浣衣局计较。可她这性子,在宫中如何成活?” 烧掉宁妃娘娘的衣裳,这的确不是小事。 祝星河方才点了头,没有多说什么,只问道:“姑姑,和我说说蒋姑姑的事情吧!” 椿姑姑直接将祝星河带到了蒋姑姑的房间里,但她的说法,和祝星河听到的也没有什么差别。便是那一日蒋姑姑没有任何异常,只说要去宁妃娘娘那儿取衣裳,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哪怕是这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一如祝星河离开浣衣局的时候的模样,仿佛蒋姑姑还在。 不过祝星河却发觉,蒋姑姑的桌案之上,摊着纸笔。 平日里蒋姑姑很忙,是没有什么时间写字的。便是要写,也大多都是和平日里的活计有关。 而这纸笔旁边的墨砚里头的墨迹已经干涸,显然是才被用过的。蒋姑姑在离开浣衣局之前,写了什么东西吗? 祝星河抬眸看向了坐在蒋姑姑的床上翻找着床头的东西的椿姑姑:“姑姑,宫中的传闻,您听说了吗?” 椿姑姑从床头拿出来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匣子放在了床上,对祝星河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听说了。说是蒋姑姑被投入了国师殿的丹炉之中,有些人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可为什么啊?国师殿的人,有必要这么对待就是个浣衣局奴婢的蒋姑姑吗?我在宫中这么多年,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听了不少,可这件事,我是不信的。” 她自然也听说了晋凝和祝星河之间的传闻,抬眸瞧着祝星河:“阿星,我觉得这事儿是有人有意拿着你和晋凝大师的那些传闻,来作伐子呢!虽我不知为何,但也是冲着你来的,你且小心。” 说着话的功夫里,她已然将那两个匣子打开了来:“来,阿星。自蒋姑姑不见了之后,我就知道,这东西是要给你的,所以早就备好了。其实这都是蒋姑姑从前给你备下的东西。” 那两个盒子里,满满当当地装着蒋姑姑这辈子的家当。却让祝星河有些抗拒:“椿姑姑,如今不是交代后事的时候吧?蒋姑姑……她还能回来的!” 虽然祝星河已经觉得,希望渺茫。 椿姑姑叹了一口气:“阿星,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不去想。蒋姑姑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你从出生被抱来宫中之后,便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我只怕,若今日不将这些东西交给你,日后也没有机会了。宫里人来人往,若我择日和蒋姑姑一般就此消失,岂不是辜负了她这番心意?她留下的东西不多,你要做寒王妃了,还不要嫌弃才是。” 椿姑姑越是这么说,祝星河的心里就越是难过。 到底,她还是上前,对椿姑姑摇了摇头:“我怎会嫌弃呢?我就是……就是盼着蒋姑姑还能回来呢!” 她看了看那两个匣子里头,装满了这些年蒋姑姑攒下来的家当。而其中一个大一些的匣子里,还装着祝星河小时候喜欢玩的东西。 一盏红色的破了一扇的风车、一根第一次编出来的难看至极的草编蚱蜢、哪怕是小时候带过的早已带不上的红绳,都被蒋姑姑一一收着。 第208章 孤单的小孩 若是之前祝星河的心里因为相信蒋姑姑不可能就这么死了,而还有什么期待,让她始终不曾为蒋姑姑的失踪落泪的话。 那么此刻,祝星河心里所有一切的坚持,仿佛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她伸出手,抚摸上了那匣子里的东西,仿佛那里还带着蒋姑姑身上的温度。 一旁的椿姑姑也是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祝星河的肩膀:“蒋姑姑知道这事儿你是不爱听的,却还告诉过我,叫我要同你说。便是希望你去找你的亲生父母。” 这件事,蒋姑姑也提起过,让祝星河此刻有些敏感了起来:“蒋姑姑也和我说过。是我的亲生父母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这宫里头不知亲生父母为何人的宫人那么多,怎地蒋姑姑就非要让我去寻呢?” 其实上一次蒋姑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祝星河就有这种感觉。 她看向了窗外正在干活的祥运:“她比我就晚一个月入宫,也是蒋姑姑去外头办事的时候捡回来的丫头。怎地从不曾听说,蒋姑姑叫她也去寻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呢?” 椿姑姑对此也是奇怪,却是摇了摇头:“你这么说,的确是这样。咱们浣衣局无父无母的丫鬟婢子多了去了,蒋姑姑也的确就对你的生父生母这般上心。不过她没有和我说过是为什么,只是有一次我们吃酒的时候她提起过,说是你襁褓里头的那个铃铛,不是咱们朝中的东西。不过日后要不要去,终究还是看你自己。” 其实若是别的地方的人,模样还是有特点的。祝星河怎么看,都不像是其他国家的人。 这两个匣子既然是蒋姑姑要给祝星河的,祝星河自然没有不收下的道理。 于是便对着椿姑姑点了点头,而后起身:“若姑姑这里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椿姑姑握了祝星河的手,有些感慨:“阿星,从前蒋姑姑的心里最疼的人就是你。所以你以后一定要过好!咱们争个浣衣局的人,都盼着你能过得好,你可明白?” 这话颇有一些诀别的意思,可想想也是。 日后她就成了寒王妃了,只怕和浣衣局也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祝星河离开浣衣局的时候,就瞧着椿姑姑带领着一群小丫头站在门口送她。 她的心里,便越发不是个滋味儿了起来。 带着那两个沉沉的匣子,祝星河知道,她一定要为蒋姑姑找回一个公道来不可! 随着所有线索,祝星河便跟着那一日蒋姑姑的道路,从浣衣局出发。 浣衣局前头是永巷和宫妃住着的延庆殿交错的一条路,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宫人很多。如今的延庆殿之中却没有住着宫妃,好似是住了一位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太妃娘娘,自然没有什么价值。 从延庆殿前头的路往东边走,便就到了咸安宫。 咸安宫是当今秀妃娘娘的住处,不过秀妃娘娘常年吃斋念佛,也是大门紧锁。 永乐调查的时候,倒是秀妃娘娘身边的太监说,见过蒋姑姑从他们咸安宫门口路过。 再往前,便算是进入御花园了。 从这里往国师殿走,其实并不需要经过御花园的正中。 按照蒋姑姑那种有什么事情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完的性格,她一定会选择一条最近的路的。 然而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她走到了这条路的小半的时候,却遇到了凌倾寒! 这算是内宫之地了,凌倾寒却是站在前头的池塘旁,也看向了祝星河:“你怎么从这条路过来了?” 祝星河依言相告,凌倾寒才皱了眉头:“我是来取寻亲王给我的一样东西的,原来你这条小路,居然是和前头的路相通。我还以为,我没有身处内宫呢!” 这个发现,让祝星河也有些意外:她在宫里头生活了这么多年,倒是也不知道这条小路居然和让外头的人进来!大约是因为实在是偏僻,所以连侍卫都懒得来看守了吧? 祝星河的心里,再生出了一丝希冀:“那会不会,蒋姑姑是从这条路走出去了?” 凌倾寒却摇了摇头,并不对此报什么希望,反而对祝星河道:“不是有人看到蒋姑姑在前头的一个假山旁边待了许久吗?我既然到这了,就陪你去瞧瞧便是。” 这让祝星河有些不好意思:“你是王爷,如何在内宫随意走动?” 却叫凌倾寒轻笑出声:“这不是还有你吗?无妨。” 祝星河忙抬头,想看看凌倾寒笑起来的样子。可他的笑也实在是太短暂了,没有叫祝星河瞧见半分痕迹,便又恢复了那冷冷淡淡的模样。 说起来,他们二人还真是很少并肩而行。凌倾寒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祝星河手中的一个大一些的匣子抱在手中,仿佛帮她做事是天经地义。 如今在这小道里头和凌倾寒走在一起,倒是叫祝星河的心里有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安全感?这个词好似从她来了这里之后,就不曾出现在心里过了吧? 不过很快,他们就到了那假山跟前儿。 从这条小路到国师殿,的确是近。在这假山前头,祝星河已经能看到国师殿的模样了。 凌倾寒也停在了这个假山前头,而后四处查探着。 祝星河不知蒋姑姑为何停留在这里,只是站在这假山前头,就仿佛蒋姑姑还在一般。 却忽而听到,凌倾寒“咦——”了一声。 祝星河忙上前,就看到了凌倾寒从一个极其隐蔽的假山小洞之中伸进了手去,看向了祝星河:“这里头有东西。” 会是蒋姑姑留下的东西吗? 祝星河看着那洞口,有些不确定:“这都能被王爷找到?!这个洞口也太小了吧?” 凌倾寒的手臂很粗,所以伸进去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在努力:“我小时候常常在宫中找这种地方,所以知道这里有洞。” 祝星河几乎能想到,凌倾寒小时候该是多么地孤单? 只有孤单的小孩子,才会乐此不疲地去寻找一些只属于自己的秘密。 第209章 试探的开端 看着他这般费力的样子,祝星河都觉得有些好笑,也是上前一步:“要不我来吧?” 这话音刚落,就瞧着凌倾寒舒了一口气:“拿到了!” 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那洞口伸了出来,他对着祝星河张开了双手。 手心里,有着一封被油纸布包好的信。很奇怪,祝星河就想到了方才在浣衣局蒋姑姑的房间里的时候,的确看到了她的书桌上放着笔墨,像是写完了东西才出门的。但这个洞里什么人都可能往里面放东西,有可能是蒋姑姑放的信吗? 凌倾寒瞧着祝星河不动手,便自己将那油纸布拆开。 在祝星河有些起点,又有些紧张的眼神中,他将信递给了祝星河:“是你在找的。” 祝星河不敢去看,却不得不去看,果然就瞧见了,蒋姑姑那熟悉的笔迹。 “阿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阿星,别难过。蒋姑姑总有一日要走,能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也是我得偿所愿。这宫中的日子太过漫长,让我看不到头。我早已倦了累了也烦了,下辈子我不想再做一个任凭旁人使唤的奴婢了。阿星,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 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提笔写这封信。阿星我真的希望,你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所以我思忖良久,决定不将这封信交给你。而是藏在这里,我希望给你一个真相,但也害怕这个真相让你的生活从此改变。 所以我将选择交给老天,若我藏在此处的信被你发现,那就是这个真相会大白于世。 阿星,真相有两个。第一,是关于你的身世。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你不得不听。其实你不是我从护城河抱回来的孩子,你是我的好姐妹的孩子。你的母亲,名叫‘尚玉兰’。是的,你没有看错,她姓“尚”,曾是安阳郡主。后来尚家被抄家,她也被没为官奴来到了浣衣局,我们成了至交好友。 但她从不曾放弃离开这里的信念,所以在她来到这里三年之后,她就离开了这里。她去了哪儿我并不知晓,但她一年之后回来,就带了你回来。她扮作了我的亲戚,与我在宫门会亲见面。 她浑身是伤,满眼是泪地求我收养你。她说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养的住你了,将你交给我之后,她就消失了。那铃铛,是她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 阿星,至于你的父亲是谁,我并不知道。日后要不要去寻找他们二人,也都是你自己来做主。 第二件事情,便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了。 阿星,切记,不要相信晋凝说的任何话。 阿星,我不知为何他一定要得到你,也不知这是否和你的身份有关。 但我不想任何人用我来威胁你,所以我自己选择了死亡。我知道,若他以我相逼迫,你一定会放弃你如今的生活,放弃成为寒王妃。 阿星,姑姑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你是谁或者你的母亲是谁。姑姑将你当做自己的女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受到任何的委屈。 阿星,有千言万语,这一张纸也写不下了。就这么罢了吧,姑姑走了,你也要一切安好。愿下辈子,姑姑还能遇见你,守在你的身后,便是姑姑最大的快乐了。 蒋芳蓉绝笔。” 若不是到了此时此刻,祝星河几乎都要记不起,蒋姑姑的名字,叫做蒋芳蓉。 一封书信看完,祝星河也已经泪流满面了。 所以她几乎可以想到,这宫里头的传言是真的。晋凝要用蒋姑姑来逼迫自己,或者说,他想让蒋姑姑说出一些什么话,做出什么事。 但蒋姑姑抵死不从,所以他就将蒋姑姑折磨得遍体鳞伤,最后投入了那丹炉之中,造成了蒋姑姑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祝星河低了头,死死地攥住了那封信。 叫一旁的凌倾寒瞧着,也是上前,将自己的手搭上了祝星河的肩膀:“要杀了晋凝吗?” 杀了他,也不足以解恨吧?何况祝星河记忆之中的晋凝,本不该是如此啊! 深吸一口气,祝星河方才抬眸,认真地看着凌倾寒:“不,我要去见他!” “好。” 凌倾寒的眼神幽深,却给了祝星河无穷的力量:“我陪你去。你若愿意,我可等在国师殿之外。” 祝星河不想拒绝,便点了点头。 等他们再度走向了国师殿的时候,祝星河的心情已然截然不同了。 谁又能想到,晋凝竟然是那样狠毒之人呢?! 而国师殿之中,这里还是一如往日的安静。 国师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在国师殿之中。他要么是忙着给皇上或者平亲王算卦,要么就是被达官贵人的家里请去算阴宅,看风水。 但晋凝在,他似乎除了一些非他不可的关头的时候,总是会在国师殿。 祝星河进门,他便是亲自迎接。一身白衣仙鹤袍,好似天降神祇。他微笑着看着祝星河,那笑容比起从前,也是没有任何的改变:“阿星,今儿怎么过来了?怎地让寒王殿下站在外头?不请进来说话吗?” 祝星河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才能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复:“我是来寻你的,恰好碰到了他罢了。” 她径直走近了这偌大的殿中,不敢去看正中的丹炉。只怕看了一眼,她就会忍不住地要杀了眼前的这男人。 她对晋凝,还留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今儿来,是有事想叫你帮忙。” 晋凝点头,示意祝星河坐下,而后亲自给祝星河煮茶:“你说。” 祝星河垂眸:“蒋姑姑不见了的事情,你知道吧?” 晋凝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知道。蒋姑姑与你亲如母女,我也在探听消息,可惜没有什么收获。” 他顿了顿,才小心地看着祝星河:“我也知道,这些日子宫中出了许多传言。说蒋姑姑的失踪和我有关,可阿星,我真的——”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忍着心口的疼,祝星河还得笑着看向晋凝:“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怎会不知你?” 第210章 没法让她活着 晋凝这才舒了一口气:“你没有误会我就好,我真的有些害怕呢!” 他的表情之中,没有任何异样,几乎让祝星河以为,自己真的是误会了他不成? 但祝星河还是要继续,反而是看了看门外的凌倾寒:“你能不能,帮我找找蒋姑姑失踪前,手里头从宁妃娘娘的殿中拿着的那篮子衣裳?” 这话,倒是叫晋凝愣了愣:“那衣裳?你要那衣裳做什么?” 祝星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晋凝,你知道的,我不愿嫁给寒王殿下。” 此话一出,叫晋凝便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可我怎么听闻,他是你自己选的?” 祝星河苦笑:“他们叫我在寒王殿下、寻亲王殿下和平亲王世子之中选一个,你要我如何去选?选寒王殿下,至少做的是个正妃。” 晋凝的眼中,也生出了一分落寞。 祝星河便继续违心道:“若早知如此,当时还不如答应了与你清修。或许此刻,便也不用想着自己的未来如何了吧?” 只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晋凝的眼中燃起希望来。 祝星河再度叹了一口气:“那一日蒋姑姑去宁妃娘娘的殿中取衣裳,你知道的,我和宁妃娘娘的关系也还不错。所以便拖宁妃娘娘帮我用宫中最好的料子做了一身夜行衣。我想逃,即便是知道毫无胜算,也总要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把,你说是不是?” 看着祝星河这般,晋凝也是皱了眉头:“阿星,我一向都知道,你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祝星河也点了点头:“你一定要问我,为什么不来找你帮忙是不是?” 晋凝的心里还有疑虑,却听得祝星河继续道:“一是不好意思。我那般拒绝了你,如何还敢麻烦你?二是我们的事情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外头的流言纷纷,我若消失了是你所为,只怕你师傅又要责罚你了。晋凝,每一次你我见面,你师傅都要责罚你,你当真以为,这些年我都不知道吗?” 祝星河以为,国师是因为看出了晋凝对自己动了心,所以每每都要责罚晋凝。 而晋凝虽从不反抗那样的责罚,却也从来都不在乎,仍然会常常和祝星河见面。 听闻此言,晋凝的眼中,也蒙上了一起雾气一般:“若你是这么想的,我就让人给你再做一件夜行衣吧?” 祝星河却摇了摇头:“不,我就要那件。只有那件,和姑姑有关!” 祝星河重情义,晋凝也不是头一次知道了。 晋凝低了头,而后对祝星河点头:“好,我可以给你去找。” 祝星河却是又看了一眼站在外头的寒王:“最好能尽快。” 晋凝点头,示意身后的那小侍从去找。 而后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又听得祝星河道:“我之前本想着,若是要走的话,也要带上姑姑。我们两个出了这京中去天高海阔,岂不是逍遥自在?如今姑姑不在了,有许多事情都不同了。晋凝,若姑姑死了,我便也不想活了。” 祝星河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极大的绝望。 让晋凝的心里,都有些真的害怕了起来:“阿星,你别这样啊!蒋姑姑她……她应当还活着的!人只是不见了,也没有见着尸体,她不会死的,对不对?” 可祝星河再一次抬眸的时候,却是泪流满面:“那就让她出现在我的眼前啊!没有蒋姑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蒋姑姑就和我的母亲一般,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没有蒋姑姑,我如何活着?!” 说着,祝星河也伸出手,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她走之前,连一样东西都没给我留下!没有她,我该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方才下去的那小侍卫便又过来,伏在晋凝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晋凝皱了眉,疑惑地看向了祝星河。可看着祝星河捂脸痛苦的样子,他觉得也不是作假。 于是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了抚祝星河耳边的碎发:“阿星……你别这样。蒋姑姑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不是吗?你还有我,还有永乐公主啊!” 泪眼朦胧之中,祝星河终于放下了双手,认真地看向了晋凝:“晋凝,我能相信你吗?” 她的眼中满是悲伤,认真地看着晋凝:“我能相信你吗?” 晋凝仿佛被她如此深渊一般的眼神所牢牢地控制,他咽了一口唾沫,到底是点了点头:“能。” 祝星河才深吸一口气,到底有些沉不住气,看向了晋凝身后的那小侍从:“你没有在那个衣服筐子里找到夜行衣,是不是?” 那小侍从来不及反应什么,未等晋凝开口,便点头:“只有宁妃娘娘的衣裳。” 可说完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忙低了头。 祝星河也再度看向了晋凝:“我能相信你,那你就告诉我一句实话,蒋姑姑还活着吗?” 到此时此刻,晋凝才知道,自己是真的掉进了祝星河给他挖的坑里。 祝星河当然也明白,其实这样简单的一个坑,晋凝不可能没有半点儿察觉。 可她就是利用了晋凝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利用了眼泪和痛苦,让晋凝在犹豫和相信之中,选择了相信。 利用他的感情,祝星河感到很抱歉。 但若他真的杀了蒋姑姑,祝星河便觉得,这还不算是惩罚呢! 看着如此的祝星河,晋凝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他本可以再辩解的,可那个侍从已经暴露了蒋姑姑的衣服篮在他们这里的事实。除非她给祝星河交出来一个活生生的蒋姑姑,否则这事儿就过不去了。 于是晋凝低了头,轻轻一笑:“阿星,我还是输给你了。” 祝星河此时此刻,只有一个疑问:“蒋姑姑,还活着吗?” 晋凝再一次抬头看向祝星河的时候,眼中已经生出了许多的冰冷:“死了。如同外头传言的那样,是我杀了蒋姑姑。我让她劝你回头,劝你于我清修。她不愿意。而且她还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所以我没法让她活着。” 第211章 真相如此 这样平静地说他杀了一个人,晋凝还真是让人胆寒! 祝星河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神,而后看向了那丹炉之中:“是死在那里吗?尸骨无存,对吗?” 心如刀绞,大约就是祝星河如此的感觉。 而晋凝那边,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他几乎万念俱灰地随着祝星河的眼神看向了那个丹炉,而后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对着祝星河点了点头:“是,在那里面,尸骨无存。” “我杀了你——” 祝星河二话不说,便随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朝着晋凝狠狠地扔了过去—— “道长小心!” 一旁的那些侍从们看到祝星河这般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忙上前将祝星河围了起来,甚至其中有两个人,还抓住了祝星河的双臂。 可晋凝没有躲开,任凭那他刚刚给祝星河倒的茶水,洒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挥了挥手,示意旁人下去。他再清楚不过了,祝星河如今入宫,身上是不可能带着利器的。在这国师殿,她杀不了自己。 白色的衣衫被茶水和茶叶染上了脏污,让晋凝整个人仿佛终于从那高高在上的天宫跌落凡尘一般。 他看着祝星河,眼中还剩下一点点的希冀:“阿星,你方才对我说的话,都是在骗我吗?你说你不愿嫁给凌倾寒,也是在骗我,还是你的真心话?”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意这个? 想起蒋姑姑的死,祝星河便是怒火中烧。 她知道用什么方式对晋凝说话,才是最伤害晋凝的。 于是她认真地看着晋凝,而后在晋凝略显绝望的眼神之中,坚定点头:“对,我刚才对你说的话都是骗人的。我愿意嫁给凌倾寒,我愿意做寒王妃。而且我很爱他,比你,比你们所有人看到的想到的,都要爱他!” 一个“爱”字,就足以让晋凝后退一步,眼中希望的那一缕光芒,终究湮灭殆尽。 他苦笑一声,狠狠地扯下了身上沾染了茶水的外套,再看祝星河的时候,仿佛就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晋凝:“所以呢?祝星河,你要杀了我吗?” 还未等祝星河说什么,他便继续道:“你别忘了,我曾救过你一条命。若不是我的话,你早就该死在天牢之中了。我这些年做的一切,还不够吗?为何你就算是赔上了蒋姑姑的性命,也不愿意与我清修?!你可知道,我为了你放弃了什么?” 放弃?这世上每个人做每样选择的时候,总归都会放弃点儿什么。 祝星河点了点头,看着晋凝,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晋凝,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还觉得,你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其实现在想想,早有端倪了。当日将我的名字和蒋姑姑的名字放在了那随同永斐公主去蓬莱的名单上的人,也是你吧?你本想通过这件事,来逼迫我就范对不对?” 如今他们之间,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晋凝点头,称赞祝星河聪明。 想起那些事,祝星河却觉得恍若隔世:“可是你没想到,永乐公主、当时的寻王殿下,还有寒王殿下都给我求情。你就知道,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又知道我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所以你就专门跑来封府找了我一趟,在我面前做了一场戏,装作你是无辜的,而且还让我觉得,你将蒋姑姑的名字也划掉了,好让我感动,是不是?” 如今再想起,当时的晋凝在马车里,那情真意切的样子,到还真是讽刺! 晋凝再度点了点头:“是,我的确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给你求情。祝星河你看,在这宫里头,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你特别。” 祝星河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从前认识的那个晋凝,只是继续道:“为何杀了蒋姑姑?我只想听你说一个理由。” 晋凝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杀了她,是她自己跳进了丹炉之中。她说她不愿成为你的阻碍和羁绊,也不愿任何人利用她来威胁你。” 这倒是蒋姑姑会做出来的事情,祝星河点头,而后继续道:“你折磨过蒋姑姑吗?” 这个问题其实晋凝完全可以否认,毕竟外头说的那些话,都不过是传言而已。 可是面对这样的祝星河,晋凝已经失去了任何撒谎的能力。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只是想让她劝你罢了。” “够了,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祝星河的手,紧紧地将拳头捏在了身侧,冷冰冰地看着晋凝:“从今儿开始,你我二人,一刀两断。我今日不杀你,便当是还了你救我的那一条命。但你欠蒋姑姑的,总有一日,我会讨回来!” 说罢,祝星河便转身。 却意外地,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凌倾寒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的门口! “阿星,留在我的身边!我能给你你想要的自由!我也能改掉所有的毛病,我还会为蒋姑姑用一生去赎罪!” 晋凝看着祝星河的背影,到底还是忍不住地喊出了声来。 可祝星河并没有回头,脚步甚至都没有半分停顿,便朝着凌倾寒大步走了过去—— 凌倾寒的半个身子隐藏在这大门的阴暗之后,可祝星河仿佛能看到他的笑容,仿佛正在等着自己,仿佛会一直等着自己。 “阿星——” 晋凝的喊声,渐行渐远。 祝星河也跟在了凌倾寒的身后,轻声道:“我日后再也不想来此处了。” 凌倾寒点了点头,而后才道:“其实他折磨蒋姑姑,是听了国师的命令。蒋姑姑和国师之间,好似从前就有恩怨。” 还有这样的事情?祝星河倒是从未听蒋姑姑说起过,连椿姑姑也不曾说起过啊! 可她明白凌倾寒的意思,仍然摇头:“虽说这宫中便是弱肉强食,可我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他能救蒋姑姑,即便他只将我当做朋友,他也能救蒋姑姑的不是吗?如果是他出了事,我也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他甚至他的师父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就是这样的吗?” 第212章 时间飞逝 或许有人会觉得,如同祝星河这样感情至上的人太蠢。 也对旁人的要求,太高。 但祝星河以为,真正懂得情感的人,才知道情感的珍贵。蒋姑姑本就是无辜,难道去为了朋友、为了所爱之人去救一个无辜的性命,是一件不对的事情吗? 凌倾寒没有回答祝星河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祝星河如此为一个人奋不顾身。而最让凌倾寒惊讶的是,祝星河真的没有对晋凝动手! 其实他早就出现在祝星河的身后了,他也听到了祝星河说要杀了晋凝的话。若是祝星河还要动手,他一定会帮着祝星河杀了晋凝,哪怕杀了晋凝可能会引来更大的后果。 可祝星河停住了杀心,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她要和晋凝两清。 这个爱憎分明的女人啊,果然不负了他为她这般求了皇上和皇后的赐婚! 那一路,祝星河不知该和凌倾寒多说什么。但这一次他们进宫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虽然这是一个足够糟糕的结局。 所以他们即刻就出了宫,却是坐在了回去的马车上的时候,祝星河才意识到一件事:凌倾寒是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的? 如果是早早就过来了,他是不是听到了自己说爱他那样的话?!她之前骗晋凝说不想嫁给凌倾寒的时候,还看到凌倾寒站在院子里。可说她爱凌倾寒的时候,就不知道凌倾寒到底在哪儿了。 如果那男人真的听到了那句话,她以后还有脸再见凌倾寒吗?! 马车到了封家的门口,便停了下来。如今祝星河的身份,是可以从封家正门进入封家了。 凌倾寒的表情和从前比起来,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的。可祝星河却总是觉得奇怪,甚至有些不敢面对凌倾寒。 于是便几乎等同于落荒而逃地回到了封家,德贵已经在等着祝星河了。 他还不知蒋姑姑的事情,只是笑着看着祝星河:“阿星,今儿和寒王殿下相处那么久,感觉怎么样啊?” 却瞧着祝星河抬起头的时候,泪流满面。 德贵便一下子明白了,表情倏然严肃起来:“蒋姑姑……不在了是吗?” 祝星河点头,仿佛只有在德贵的跟前儿的时候,才能放松下来。她二话不说,便直接扑进了德贵的怀中,哭得不成样子:“他们说的是对的,蒋姑姑已经死了!惨死在那丹炉之中,尸骨无存了啊!” 德贵的心也被揪起来了,他一直都将祝星河当做家人,也知道蒋姑姑的性子以及她对祝星河的重要性。 他能做的,只有轻轻地抚着祝星河的后背,安慰祝星河:“阿星,蒋姑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的样子!” 祝星河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却是没有瞒着德贵,反而将蒋姑姑留下来的东西,都交给了德贵:“德贵,你帮我保存这两个匣子吧?若是日后我有什么事,这就是我的退路。” 瞧着祝星河哭了一场之后,还愿意多说两句话,德贵自然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吧,你给我的东西,我一定保管好。” 可想想,又觉得不对:“不对啊阿星,你说退路?什么退路?你不是要做寒王妃了吗?这样的身份,还给自己留退路?你不会还想着有朝一日,要自个儿出去自由自在的开个铺子吧?” 这想法是祝星河一向都有的,德贵自然知道。 祝星河只是将那两个箱子推给了德贵:“万一有朝一日他休了我,或者我们和离了呢?如今我身边的嫁妆大多都是殿下给的,还有凌贵妃娘娘和宁妃娘娘的一些贴补。这些东西若日后真的到了那一步,也是带不走的。我自个儿的钱一直都存在你这,如今蒋姑姑留给我的东西也存在你这,我才能安心呢!” 这话实在是将德贵逗乐了,也是“扑哧”一笑:“好好好,阿星你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我都习惯了!放心吧,在我这里存好,保证到天荒地老都没有问题呢!” 蒋姑姑的死,除了在祝星河和德贵这样的人之中生出一些涟漪,是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宫女的死活的。 旁人的日子还是那么过,而祝星河足足花费了两月的时间,才能从失去蒋姑姑的那般心痛之中,稍稍走出来些。 好在这两个月之中,也没有什么人来打扰祝星河。 眼瞧着天儿就又要冷了下来,又是一年中秋之后,日子过得飞快,眼瞧着就又要到了年节之日了。 这年节里头自然是最欢喜的,何况京中还来了客人? 卓永斐和亲到蓬莱去,也不是全然无所收获。蓬莱和朝中说定了要一同对抗南方的远乌国,这便是派来了蓬莱的大将军闻人启以及他的两个儿子,来和朝中商议,一同对付男方的远乌国的事情。 这个闻人启,在蓬莱也算是个十分有名之人了。 蓬莱的王室和朝臣的品级制度,和东元朝中是不同的。 蓬莱的王室也和东元朝一般,是嫡系一直传承的制度。 但是王室之下有四个朝臣,是拥有着王室职权的,闻人启大将军,便是其中一个。在蓬莱被叫做“平安将军”,也算是手握重拳。 这一次闻人启来东元,为了表达诚意,并没有带兵马,反而是带了自己的夫人和两个儿子,说是也叫他们来参观一下这东元风光。 闻人启的夫人说起来,也在蓬莱是个传奇女子了。据说,她其实是一个东元人。而且她并不是闻人启的第一任妻子,闻人启的第一任夫人在剩下闻人启的大儿子闻人泰之后不久,便因病撒手人寰。闻人启在三年之后,认识了他如今的夫人。又一年之后,这个女人给闻人启生下了第二个孩子闻人默。 但这个女人究竟叫什么,好似很少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在蓬莱女子出嫁之后,就会摈弃之前的姓氏,随了夫君的姓氏。 所以这个女子如今的名字,便叫做闻人舒月。 第213章 侍卫拦路 在说起这个女子的时候,德贵都有些眉飞色舞了起来:“阿星,我可听说了,这个闻人夫人有着绝世的容貌!而且蓬莱的许多人还因为她的花容月色,闹出了很多笑话呢!说是有一次她出街,两个男子为了一睹芳容,都没有看路,然后撞到了一起!其中有一个也是倒霉,直接被另一人手中拿着的利器不小心就戳-入了心脏里,然后死了呢!” 这两个月之间,德贵总是来和祝星河说笑话,好让祝星河开心些。 可瞧着祝星河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又拍了拍祝星河的手臂:“还有还有啊!说是她怀孕的时候,有一回去游湖。结果湖上的渔夫看到了她的容貌,就直接看呆了,然后跌进了海水之中,被鲨鱼吃了呢!从那以后,她每每出行,都会带着面纱。阿星,我还真有些好奇她到底是什么花容月貌呢!” 听到此处,祝星河到底也是无奈一笑:“傻德贵,其实大部分的鲨鱼都是不吃人的。再说了,就算她在蓬莱那弹丸之地是花容月貌又如何?咱们东元朝美女众多,还能被她一个外邦夫人比下去不成?” 瞧着祝星河终于正常了一些,德贵才舒了一口气,感慨道:“阿星说的是。不过你怎么知道大部分的鲨鱼都不吃人?阿星,你懂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这还是从前看一些科普杂志的时候看到的,倒是没想到来到这个时代,还能逗得旁人以为她多么地学识渊博! 说这话的功夫里头,外头就走进来了一个小丫鬟。 她的手中的端了个匣子,放在了祝星河的跟前儿,怯生生的样子,倒是眼生。 祝星河还未来得及问呢,一旁的德贵就起了身:“呦,你是风铃儿吧?这么快就到京中了?” 他认识这个人? 倒是叫祝星河有些意外,却瞧着德贵转身,笑眯眯地看向了祝星河,而后对那个丫头道:“来来来,快来拜见你的主子!” 风铃二话不说,就跪在了祝星河的跟前儿,叫祝星河都有些措手不及,忙扶了她起身:“什么主子?” 德贵眨了眨眼:“阿星,你不知道啊?” 祝星河摇头,德贵才继续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咱们殿下和寒王的意思都是,你身边总得有一两个得力的伺候的丫头吧!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不想要丫头的。所以殿下就说,用你的话说,咱们就低调一点儿。从寒王殿下底下的庄子里,找一个身家清白又利索能干的,先称作是寒王送给殿下的丫鬟,但实际上是来伺候你的,这不就是风铃儿吗?” 他们还真是了解自己,知道若此刻就送给自己一个丫鬟,她必定不收。 不过瞧着这个风铃,也的确是个十分懂事的。祝星河才点了点头,没有那么抗拒。 德贵是走向了风铃放在桌子上的匣子问道:“这是什么啊?” 风铃乖巧回答:“奴婢方才入京的时候,寒王殿下吩咐了。说今夜蓬莱闻人将军一家就会抵达京中,宫中必定摆宴席招待。叫祝姑娘穿着这身衣裳过去,奴婢便给祝姑娘送来。” 京中宫宴,她也能去? 德贵似是看穿了祝星河的想法,还没等祝星河开口问,便笑道:“你自然要去的!这一次是大宴,你如今的身份特别,要跟在咱们殿下身后去呢!” 祝星河是最讨厌这种场合了,但此刻也拒绝不得,就打开了那匣子。发觉里头装着的是一身浅水绿的湖绸宫装。颜色低调,但绸缎绝对是上上品。上头绣着的白莲出水的花样也是祝星河喜欢的,看得出做这身衣裳的人,是用了心。 配的还有一套白清玉双羽步摇,倒是相得益彰。也不知是谁帮凌倾寒挑的,的确有眼光,也符合祝星河如今这般地位。 德贵看到了同样是赞叹,却翻了翻,而后皱眉努嘴:“不成,还缺一样!我前儿看到宝乐斋里头出了新的耳坠,正好我今儿不当值,不如咱们去转转?” 祝星河其实是不想出门的,但德贵却硬是拉了祝星河起身:“走吧阿星!等你过些日子开始准备起来的时候,咱们可就不能这样悠哉了呢!” 祝星河被他说的没法子,只能换了一身衣裳,而后和德贵一起出了门。 说是晚上的时候闻人将军才会到京中,不过这下午里头开始,京中已经处处都是侍卫戒备了起来了。 两个月不出门祝星河倒是觉得,这街市上不同了:“怎地街上多了这么多蓬莱人?闻人将军不是没带兵马来吗?这些人也不像是兵马啊!” 其实蓬莱人和东元人模样很相似,不过就靠着穿着打扮的不同和说话语言的不同,辨认出差别罢了。 德贵挽住祝星河的手:“你两个月都不出门,自然是不知了!如今蓬莱和咱们东元交好,自然有更多的商人来做生意呢!而且这些日子蓬莱的衣裳也在咱们这流行了起来,你瞧这有人穿着蓬莱的衣裳,其实是咱们东元人呢!” 蓬莱的衣裳以裙带纱袖居多,便是男子的衣裳也是繁复华丽,穿在身上步履行走之间,颇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祝星河点头,而后笑道:“这些衣裳,穿着的确是好看。” 正说话的功夫里,两个骑马而来的蓬莱人,穿着像是侍卫,却是停在了祝星河他们的眼前。 德贵以为他们是要过去,拉了一把祝星河。 却瞧着那两人下马,竟是径直地朝着祝星河而来。他们叽里咕噜地对祝星河说了一番话,而后低头,倒像是在给祝星河行礼,这将祝星河可吓了一跳! 她看向了德贵,德贵也是一脸茫然,他们谁都不懂蓬莱话,更不知这些人说的是什么! 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们的身后也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女子对那两个侍卫说了几句之后,就看向了祝星河,而后愣了愣—— 但她愣神只是片刻,很快就对那侍卫挥了挥手,示意骑马侍卫退下。 第214章 容貌 而后那侍女才上前,倒是给祝星河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东元朝的礼节。 只不过她说起话来的时候,还是带着浓厚的蓬莱国的强调:“这位姑娘,实在是抱歉,他们认错人了!” 祝星河也不是那小气之人,自然只是笑了笑,并不打算计较。 却听得那侍女道:“不过这位姑娘长得真的太像我们夫人了。若是不走近看,便真的要以为就是我们夫人了。姑娘比夫人年轻些,步态和给人的感觉也和我们夫人不同。但他们那些个爷们儿是瞧不出的,给姑娘造成困扰,抱歉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长得那么像的两个人吗? 祝星河看了德贵一眼,便对那侍女笑道:“无妨。愿东元与蓬莱,永世交好。” 那侍女点头,而后便匆匆退了下去。 这么个小插曲,倒是叫祝星河的心情好了许多。 与德贵买了些东西之后,便又去了华宝楼。华宝楼的酱香牛蹄便是最出名的了,德贵早就在华宝楼定了饭菜。给他们选了个最好的位置,祝星河只觉得今儿的华宝楼好似是格外热闹一些。 她和德贵正是等着酱香牛蹄上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下头有些吵嚷。 原来是一群蓬莱人来吃东西,小二正迎着他们上二楼呢!不过祝星河瞧着,这些蓬莱人和普通的那些蓬莱前来经商的人,似乎是有些不同的。 他们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四个字:气度不凡。 应当并不是普通人,尤其是那为首的男人,瞧着就很有威严的样子。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女人,到都是带着面纱的。 也不知是蓬莱人就是如此,还是受到了那位大将军夫人的影响,蓬莱女子上街市,似乎带着面纱也习以为常。 祝星河只看了一眼,他们的酱香牛蹄也已经上来了。 正是要开动的时候,却总觉得坐在他们旁边的蓬莱人,总是朝着他们这里看过来。 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祝星河也朝着他们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却是正巧,看到了之前和自己说话的那个侍女。侍女伺候着眼前的夫人,对那女子说了几句蓬莱话,那女子便摘下了脸上的面纱,而后对着祝星河微微一笑—— 面纱之下,是一张倾城容颜。细眉大眼,盈盈若水,的确是美人一副好皮囊,而这皮囊之下那剪水双瞳,更是仿佛柔情流转一般,叫祝星河作为一个女子瞧着,都觉得这美人越发叫人想亲近。 其实除了这个女子很美很和善之外,祝星河也感觉不到什么旁的想法了。 倒是坐在祝星河对面的德贵,瞧着这个女子的模样,惊呼一声:“阿星,你们真的长得很像啊!” 祝星河这才意识到,女子摘下面纱,便是为了让自己看清她的容貌。 而她那边坐着的蓬莱人一直看着自己,也正是因为自己和她长得很像。 这倒是奇了的一件事,让祝星河都有些不知如何了。 反而是那女子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茶水,对着祝星河比划了一下。 既然是有缘分,祝星河也是端起手中的茶杯,对那女子示意一下,二人相视而笑,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便算是全了这场缘分。 祝星河再度坐下之后,就听得德贵感慨:“阿星,这世上还真有一个和你这般相似的女子啊?!那这世上会不会也有和我一般相似的人?不成,我平日里一定要注意一下,这件事简直就是和做梦一样!” 而且能感觉到,那女子绝不是普通人。 不过祝星河也只当这是一场特别的缘分,给她的人生添了几分神秘和光彩,才伸出手拍了拍德贵的手臂:“快吃快吃!等会儿再带一份给殿下回去,晚上去吃宫宴,必定是吃不好的。” 他们就两个人,自然是吃得快些。 走的时候,祝星河还不忘了对那女子微微福了福常礼。 下楼的时候,祝星河又听德贵道:“我方才瞧着他们手底下的人一直都在和小二哥打听什么,倒像是在找人呢!阿星,你说他们蓬莱人在咱们东元朝,是找什么人呢?” 祝星河不知道,却是瞧见了迎面而来的凌倾寒。 德贵的眼中,就生出了几分暧昧的笑容来:“哎呀呀。这可不是寒王殿下巡防回府的必经之路吗?还真碰到了寒王殿下?” 凌倾寒下马,眸色却是冰冷地看向了祝星河的身后,似乎在寻找什么。 祝星河对他行了礼,才问道:“殿下这是看什么呢?” 寒王摇头:“方才似乎总觉得有人跟在你们的身后,此刻又瞧不见了。你们这是去了华宝楼?” 祝星河点头,就听凌倾寒继续道:“还是快些回府吧。我得到了消息,说是闻人将军已经到京中了。这京中一时之间只怕也要有些人多,在外头总是不好。” 闻人将军已经到京中了? 不知为何,祝星河就想起了自己方才在华宝楼遇到的人。他们会是闻人将军一家吗?那个和自己模样差不多的女子,又是谁呢? 这事儿瞧着德贵就要说,祝星河却也不知怎地,就拉了德贵一把,而后才对凌倾寒道:“那我们就先回封家了,晚上宫宴上再见!” "唔。" 凌倾寒虽然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不过却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便一路送了他们回到封家。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封家的门口,他才转身离去。 回到府中其实还早,但不管是永乐还是祝星河,那都是要装扮一番的。 风铃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了祝星河回来,也是着急:“姑娘可回来了!快些去沐浴,奴婢将水都准备好了!” 这倒是让祝星河不解:“我也得沐浴?” 一般情况下,这种大型的宫宴主子们都是要沐浴换洗衣的。只是如今的祝星河,可还没带入自己的身份。 结果就被风铃儿二话不说,手脚利索地赶去沐浴,让祝星河都有些哭笑不得:从前她才是那个总是催促永乐的人,如今也变成了旁人催促她了不成? 第215章 疤痕 换上了凌倾寒送来的那身衣裳的时候,德贵也过来了。 他一进门,瞧着祝星河还没有开始梳妆只是换了衣裳,便拍了拍大腿:“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快点儿?!殿下那边都快梳妆好了,若是再晚,我可要挨骂了!” 看来他是永乐公主派来帮着祝星河打扮的。 德贵将祝星河按在了梳妆台前,而后对风铃道:“如今你也算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了,若是有空,还是要时不时地瞧瞧,有没有合适的,再给姑娘寻个伺候的才是。否则光你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风铃知道德贵是为她好,也是笑道:“是,德贵总管!不过奴婢瞧着,姑娘什么事儿都喜欢自个儿动手,有时候做的事情比奴婢还多,奴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这是祝星河这么多年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何况祝星河也不想改的。 德贵看着镜子里的祝星河,也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她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便是不会享受的命,你让她停下来她都停不下来!好在这一张脸还是能看的,瞧瞧,这换了一身衣裳和打扮,可不就成了不一样的人?你今儿入宫,可得给咱们寒王殿下长脸了!” 咱们?他和凌倾寒,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起来? 祝星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也是有些担心:“德贵,一会儿若是入了宫,瞧见了那位夫人,你说该怎么办?我和她模样那般相似,也太奇怪了吧?” 德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祝星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位夫人便是闻人夫人?!” 祝星河点了点头,看着风铃儿手中的两幅耳环,选了更加简单的那一副珍珠白:“应当是了,他们身上的气度便是和蓬莱其他的商人不同的。而且你不也看到了?他们还带了侍卫,若是普通的商人,怎会带侍卫?” 听闻此言,德贵也有些担忧了起来:“说的是。若是旁人我还觉得有趣,可若你的模样真的和闻人夫人的模样相似的话,指不定这宫里头还要出什么传言呢!今儿你为何不让我告诉寒王啊?若是早说了,他这宫宴上头还能有所准备呢!” 其实祝星河也有些懊恼:“我也不知道,当时的本能反应,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如今也是后悔。” 德贵叹了一口气,亲自给祝星河上了首饰:“阿星,这些年啊,你就是一个人总喜欢抗事情!其实有时候多相信一下身边的人,也是一件好事哦!” 是这样吗?祝星河倒是没有意识到这些。 不过既然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祝星河也是和德贵商定好了。等入宫之后,确认了那人就是闻人夫人的话,叫德贵找机会和凌倾寒说明。 若那人不是闻人夫人,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原本按照祝星河如今还没有和凌倾寒举办婚事而言,祝星河的席位应当是在后头的。 可有永乐公主在,她也不顾旁的,就将祝星河安排在了自己的身边,倒是比那即将和寻亲王成亲的苏绕,都要高一些! 闻人夫人和自己容貌的事情,在来的路上,祝星河就告知永乐了。果然,到了宫门口的时候,祝星河就远远地瞧见了闻人将军在他们前头进门,可不就正是他们今儿在华宝楼遇到的那一行人吗? 不过还好,闻人夫人还是带着面纱的,今儿这般礼节之中,自然不会有人要求她摘下面纱。至少不是让这京中的文武百官在这样一日都知道祝星河长得和闻人夫人一般,今儿就还算是能过去。 永乐先一步进了殿中,祝星河则是在外头稍稍磨蹭了一下,给德贵找机会等还未来到的凌倾寒。 可凌倾寒一时半刻没等到,反而是等到了面色冷凝的苏绕。 说来也是巧,她今儿穿着的一身宫装,虽然款式和祝星河的不同,但颜色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所以远远地,她就看到了祝星河。 祝星河低头退后一步,本是想躲开这个苏绕,不想和她在此时此刻起什么冲突。 却没成想,苏绕竟是径直地朝着她而来,冷冰冰的一张脸,对祝星河道:“你今儿到是不用跟在公主身后为奴了?” 她的语气平静,可那话里头的嘲讽,谁又听不出呢? 祝星河低头,也不恼,只道:“寻亲王已经在里头等着您了,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苏绕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反而是越发靠近了祝星河,伸出手,轻轻地掀起自己的袖子。 祝星河就看到,在她的左边手臂上,有一条十厘米左右长的疤痕,看上去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 而这个痕迹不过刚结痂,证明是没有被划多久。 祝星河皱了眉,不知苏绕给她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在确定了祝星河看到了之后,苏绕也是放下了自己的衣袖,对着祝星河冷哼一声:“你可瞧见了吧?这便是他的杰作。祝星河,他是个疯子,我没骗你。若我这辈子就毁在了他和你的手里,我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她便抬脚离去,倒是没有再为难祝星河。 祝星河皱了眉,这才意识到苏绕所说的这个“他”,很可能便是值得卓安寻。卓安寻到底对苏绕做了什么,竟然让苏绕生出了这般想法? 一旁的德贵也将方才那疤痕看得清楚,忙凑近了祝星河小声道:“我也有所耳闻,说是寻亲王……身边的女子不断,而且每每从他的房中走出来的时候,身上都带着伤。好多人都说,寻亲王是装疯装疯,却真的成了个疯子。” 从前祝星河给卓安寻做心理治疗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有暴力倾向。 不过这可能是因为他隐藏的深,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他的生活对比从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而这种改变,也让他内心里的一些黑暗面被激发了出来。 祝星河见过很多这种病例,他们能扛得住人生之中最黑暗最有压力的时候,却扛不住到来的好日子带来的梦魇。 第216章 为何 不知卓安寻是哪一种,不过眼瞧着他也很快就来了,表情没有什么异样,祝星河就越发拿不准。 自从知道了自己要嫁给凌倾寒之后,卓安寻不管是对祝星河还是对凌倾寒,都比从前生疏许多。 祝星河也从不去主动招惹卓安寻,他们二人只是相互对视一眼,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谁都没有开口打招呼。 凌倾寒几乎是最后才到场了,祝星河先进门,留了德贵在外头将事情告诉凌倾寒,他们二人是一同进门的时候,皇上和皇后也正好已经到了。 皇上今儿倒是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和那下座的闻人大将军相聊甚欢。 不过许多人的眼神都放在闻人夫人的身上,祝星河自然也是。 她瞧着闻人夫人是温柔,似乎格外照顾大将军的大儿子闻人泰。只不过闻人泰对自己的这位“母亲”好似并不喜欢,不管闻人夫人如何讨好,他对旁人是笑意盈盈的,可看向闻人夫人的时候,就会立刻冷了脸。闻人夫人给他夹的东西,他也都会直接扔在一旁,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都丝毫不给闻人夫人留情面。 而闻人夫人也有自己的儿子,坐在闻人泰的身后。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闻人泰对母亲不好,所以闻人默和闻人泰的关系也很差。祝星河观察他们的这段时间以来,就瞧着闻人泰和闻人默兄弟两个,竟然是半点儿交流都没有!而且哪怕是有时候看到了对方,也大多都是白眼收场。 看来其实不管是东元还是蓬莱,家中的这些矛盾和事情,都总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这一场宫宴对祝星河来说,其实很是无聊。 很快,她就开始百无聊赖了起来。只想起从前做宫女的时候陪着永乐来这种宫宴,总是想尝尝看这些精致的菜肴。而如今真的来了,却觉得食之无味。这些东西一口两口的根本就填不饱肚子,可若是真大口吃了,又会叫人觉得是没了规矩。 于是便看向了凌倾寒,瞧着他那边倒是也不在乎这许多。 反正京中人人都说,凌倾寒是个武场上头的人,五大三粗的,也不是什么细致之人。 这反而让他此刻坐在殿中,能对眼前的吃食大快朵颐。但即便如此,祝星河瞧着他的吃相还是优雅的,和那些真正粗鲁之人,大相径庭。 也许是感觉到了祝星河的目光,凌倾寒也看向了她这里。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就让祝星河略微红了脸。 而后忙低了头,再不敢去看她。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便不用一直待在这里陪着正喝的尽兴的皇上和蓬莱闻人将军了。只留下一些重臣陪伴,还有歌姬舞姬和那些想上前献艺博得眼球的妃嫔们便就足够。 但还不能离去,所以祝星河百无聊赖,便被德贵拉了起来:“咱们殿下都去逛御花园了,你还在这坐着做什么?走走走,咱们一同去!” 可说是同去,一到了御花园里,德贵就被人拉走了。 如今再走到御花园,祝星河还是会想起已经惨死的蒋姑姑。 别处人多,她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透一口气,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那一日藏着蒋姑姑的信的假山下头。 正是对着那假山想念蒋姑姑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动静—— 祝星河以为是凌倾寒,回头却瞧见了是坐着木椅从远处而来的寻亲王,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有些失落。 可就偏偏是这几分失落,就被卓安寻尽收眼底:“怎么,看到不是寒王,心里很难受?” 他好似只是在问一个普通的问题,却叫祝星河听着就觉得有些别扭。 她对着寻亲王行了个礼,也闻得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殿下喝多了,不该出来吹风的。”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卓安寻倒是大胆,越发靠近祝星河:“若不出来,如何能找到你?阿星,你躲着本王做什么?” 本想否认,但祝星河又觉得没必要。 于是便还是认真看向了卓安寻,自知道了卓安寻对自己的心思之后,祝星河的心里就总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此刻便也是干脆直言不讳:“自然是为了苏绕的事情,也是为了寒王殿下不要多想。所以这才躲着寻亲王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卓安寻再度上前,眸色灼灼地看着祝星河:“阿星,你一定要对本王这么生疏吗?其实本王找你,只是有一事想问你。” 他似是有些懊恼,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双腿:“除了这双腿,本王到底是哪儿比不上寒王?是不能给你王妃之位吗?若是如此,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本王啊!” 看着他这动作,祝星河却皱了眉:“不是的。和正妃之位无关,也和王爷的腿无关。我记得从前就和王爷说过,王爷的腿是会好的,如今在还是因为王爷心里头有事情未消除,所以才会腿上行动不便。其实王爷的腿,是能站起来的。” 瞧着祝星河如此,卓安寻却有些烦躁了起来:“阿星,本王要听的不是这些!你告诉我,你为何会选择凌倾寒。” 他和凌倾寒的关系明明也不错,干嘛要这样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呢? 但祝星河知道,今儿是没办法将卓安寻轻易打发了。他们二人私下在此处见面实在是不好,所以祝星河也是思忖片刻,才认真对卓安寻道:“因为我喜欢他。” 这话,让卓安寻的眼中满是受伤,甚至还带了几分怒火:“祝星河,我以为你从来都是没有心,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不是吗?” 其实从前祝星河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想起凌倾寒。虽然之前也害怕他,然而后来和他相处的越久,祝星河就对他越是好奇。 本以为这一次他求了皇上的赐婚,自己会很生气。 谁知心里是半分没有生气的感觉,这些日子甚至开始有些期待了起来。 虽然成为寒王妃并不是祝星河要的生活,但祝星河也不想欺骗自己。 第217章 他突然! 她就是喜欢上了凌倾寒,又如何呢? 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凌倾寒身边没有任何女子,她的身旁也没有任何男人,他们在一起,好似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 承认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这么难的事情。 却让卓安寻再度上前,几乎要逼近了祝星河:“阿星,你为何?” “你们在做什么?!” 却是还未等他说完,他的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祝星河就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儿的事情,只怕不会那么轻易就了结了。 那不是旁人的声音,可不就正是苏绕的声音吗? 只瞧着她气急败坏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卓安寻的木椅:“你们二人在此处做什么!?” 她对着祝星河怒目而视:“我当初求你的时候你是说什么都不答应我,如今既然要成为寒王妃了,却还在此处和寻亲王幽会?!祝星河,你也太恶心了吧?!” 这话说的难听,叫卓安寻都是皱眉回头,厉声对苏绕呵斥道:“你不要乱说话!” 但苏绕似乎很害怕卓安寻,听了这话,竟是真的将声音放小了几分:“我如何乱说话?” 祝星河叹息一声,终于能从之前被卓安寻逼迫的角落脱身出来。 她知道,自己如今该怎么做,也是认真地看了看卓安寻,又认真地看了看苏绕:“今儿的事情,我光明磊落。正好也今儿就说清楚了吧,你们两个的日子,是要你们两个过出来的,日后请不要扯到我祝星河的身上。” 她眸色淡然,却十分坚定:“我喜欢凌倾寒,我日后要做寒王妃。那是我和他的生活,也和你们无关。所以该想的不该想的,就不要再想了。我不会后悔,我希望你们也不要为你们的每一个选择后悔就是!” “说得好!” 正当祝星河说罢,就听到了身后再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是……是凌倾寒?! 不知怎地,祝星河就察觉到,自己的脸颊也滚烫了起来:刚才说喜欢他的话,可都被他听到了不成?!糟了糟了,这还怎么面对这男人啊?! 祝星河不敢回头,就听到了凌倾寒那熟悉的脚步声,朝着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而后他停在了祝星河的身后,话却是对寻亲王所言:“王兄,你这不是第一次了。我尊重你,但也希望你尊重我,尊重我的王妃。王兄,这全世界都是你的,唯有祝星河一人,该是我的,你可明白?” 他这话分明说的露骨,可在这种情况之下,在他周身全然都是冰冻一般的气势之下,也只叫人觉得胆寒,而不觉半分暧昧。 这叫卓安寻在面对凌倾寒的时候,也只能点头:“我今儿已经要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你放心吧,我不是穷追猛打之人。我们兄弟之间,还是一如即往便是!” 说罢,他就对身后的苏绕吩咐道:“推本王离开!去前殿,和父皇喝酒!” 这语气,宛如和一个奴婢说话的样子,偏偏是苏绕就这么听了他的。 他们二人离去,头也不会。 祝星河吐了吐舌头,便低头道:“那……那我也去找公主殿下了!” 说话的功夫里,却被凌倾寒一把拉住了祝星河的手臂! 还未等祝星河说什么,凌倾寒就欺身上前,将祝星河再度逼入死角! 这男人的力气,可真大啊! 祝星河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他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也轻轻地勾起了祝星河的下巴。 祝星河似乎听到,头顶之上,凌倾寒的轻笑之声:“怎么,既是心里有我,为何不敢看我?” 下巴上的力气很大,让祝星河不得不抬眸,却正好就对上了凌倾寒那双幽深的眼中,藏着的仿佛能夺人心魄的笑容。 这……这还是祝星河第一次见到这样笑着的凌倾寒! 她好似,有点儿呼吸不上来了! 而凌倾寒的整张脸,却是距离祝星河越发近了起来。 他勾着祝星河的下巴的手指,也顺着祝星河的脸颊,轻轻抚上了她的鬓发:“阿星,这不是你第一次说喜欢我了。” 他说话之间,喷吐出的气息,都仿佛羽毛一般拂上了祝星河的脸颊。 祝星河很想将自己的眼神挪开,却已然被凌倾寒那双深潭一般的瞳吸引住。 凌倾寒轻声道:“你和晋凝说这话,我知道你是在骗他说出蒋姑姑的真相。而你和寻亲王说这句话,是出自真心吗?” 他整个人的鼻尖,几乎都要挨住了祝星河的鼻尖,让祝星河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唾沫,却只觉得更加没有脸面。 虽瞧着祝星河的脸颊已经红透了,凌倾寒却也没打算这么放过祝星河,只是越发问道:“阿星,告诉我,你说的是否实话。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面对这样的凌倾寒,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是,是真话——唔——” 然而这话音刚落,凌倾寒的唇便欺上前来—— 片刻的功夫,就叫祝星河的大脑空白了起来!这男人,他在做什么啊?! 突然的心跳加快,和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裹起来的感觉,是让祝星河第一次体会到的奇异! 而凌倾寒则越发地投入,将自己的唇-齿覆在祝星河的唇间,轻轻地撬开那两瓣花瓣,而后品尝着这个女子的美好。 祝星河几乎无法动弹,只能任凭凌倾寒用他的气势,将自己全然包裹。 并不知过了多久,这男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祝星河的唇,而后轻笑一声:“阿星,我开始有些怨怪父皇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的大脑从一片空白之中,根本就无法回过神来。 就听到凌倾寒轻笑道:“他将咱们的婚事也安排的太久了吧?” 是这个意思?! 祝星河几乎都有些无法抵抗,但还是鼓着勇气,狠狠地在凌倾寒的胸膛推搡了一把:“殿下,你……我……你不能这样!” 瞧着她话都说不稳了,凌倾寒再度轻笑。 第218章 紫薇福星 却到底,是放开了祝星河,而后伸出手,一如往日一般,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今儿就放过你!许多事,总要等成亲之后在做的!” 看到祝星河终于有一次什么都说不出,只是红着脸看着自己的样子,凌倾寒便哈哈大笑,而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连祝星河都有些意外:这男人,分明也是会笑的嘛! 等德贵再找到祝星河的时候,就瞧着祝星河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也是奇怪:“阿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祝星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能哂笑一声:“刚没忍住,偷偷尝了尝桂花酒。谁知道这般不胜酒力呢!” 其实他们平日私下也喝点儿,不过德贵很少会见到祝星河喝酒,便也信了。 却还是觉得奇怪,挠了挠头:“阿星你知道我方才看到什么了吗?” 祝星河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干净平复下来。 就听得德贵惊奇道:“我看到寒王殿下笑了!太可怕了!阿星,我们几个人都看到了,简直都是惊呆了!那可是寒王殿下啊!他居然会笑啊!阿星,太吓人了!” 得了,这提起凌倾寒,她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只怕是又要再起波澜了! 不过德贵却没有在意到祝星河的变化,只是一直捣鼓着看到凌倾寒笑了的这件事如何如何的可怕。 一直到他们回到席间,都是如此。 其实这一场宫宴下来,也是没有什么旁的更重要的事情了。不过就在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场中的烛光却是忽而一下子被全部熄灭—— 祝星河本已经是百无聊赖地准备等着回去了,这么突然一下,倒是让她又提起了兴致。 就瞧着一个女子脚下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从殿外飘然而来—— 祝星河坐在前头,倒是能看清,那女子的脚踝之处绑着的东西在发光。而她旋转舞步之间,祝星河倒是有些惊叹:绑在那女子脚踝上的,竟然是一个个小琉璃瓶里头装着萤火虫!这才能遭就这女子的舞步舞动之间,那光芒也是星星点点的闪烁,而不是固定的光源,会显得死板。 女子一身白衣,既不像是他们东元朝的衣裳,又不像是蓬莱的衣裳。但祝星河已经听到下头,有人在赞叹:这好似是壁画之中的九天仙女啊! 随着柔婉的音乐声响起,女子的动作也飘逸如风。衣袖翻飞之间,叫人叹为观止。再看朦胧灯光之下,这个女子的容貌也可以用出尘绝丽四字来形容。 她不像是东元人,但比起蓬莱人的容貌,却又更多几分柔美。眉目流转之间,倒是更显得柔情似水。 而且在灯光的影影绰绰之下,祝星河还发觉,这个女子的瞳孔颜色似乎和旁人不同。是幽深的蓝紫色,那是一种很特别的颜色。让祝星河一个女子瞧见了她,都感觉格外地喜欢。 这一曲,便是绕梁三日,让人久久回味。 便是音乐停止,女子上前行礼,周围的蜡烛再度被点燃之后,厅中还有人的神情回味在方才的那一曲绝尘之舞之中! 而女子倒是大大方方地上前,对着上头的皇上和皇后,便行了蓬莱和东元的两方大礼:“蓬莱郡主子书听露,见过东元皇帝,愿东元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让祝星河意外的是,这个子书听露的东元话说的很好,几乎半分都没有蓬莱人的痕迹。子书是蓬莱的大姓,而且通常是皇室之姓,这一次倒是没有听说闻人将军来东元,还会带着这位子书郡主才是。 不过人既然是来了,还献了一曲如此之舞,也叫皇上抚掌称赞:“好,好好好啊!怪不得子书郡主要在这最后才初上,这一曲真是叫前头的所有节目都黯然失色啊!好,子书郡主很好啊!” “哈哈哈——” 听闻皇上如此夸赞,一旁坐着的闻人将军也是大笑出声:“听露可是我们蓬莱人的骄傲啊!皇帝别看她小小年纪今年不过十七,可她已经成为了我们蓬莱的大祭司!这一次来东元,她是有些唐突,却也是为了寻找利于我们蓬莱和你们东元的契合而来。还望陛下,不要见怪她唐突啊!” 蓬莱的祭司,是比起东元朝的国师还要更加有权利的。 而且通常祭司只能从皇室之中选择继承人,不过他们的祭司倒是无谓男女,不似东元的国师,只收男弟子。 “哦?” 听了闻人将军这话,也激起了皇上和这厅中众人的兴趣来:“朕也想听听,子书郡主,算出来了些什么?” 子书郡主站起身来,倒是也利落大方道:“我听闻,在二十多年前,你们东元国师就算出,东元朝有一个天煞孤星降世可是?” 这说的自然是凌倾寒,果然也不必皇上回答,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凌倾寒。 祝星河也看向了凌倾寒,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为他而担心。 而此时此刻的凌倾寒却不曾抬眸,只是手中端着一杯酒,正要送入口中。 瞧着凌倾寒没反应,那子书郡主方才继续道:“二十年前,我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师父就说,这世上的事情总是相生相克。既然有天煞孤星,便有能化解天煞孤星的紫薇福星。” 她不会要说,那紫薇福星就是她吧? 祝星河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果然就听到那子书郡主道:“所以三年之后我的出生,就印证了我师父说的话没错。我是紫薇福星之命,这辈子就注定了要追随那天煞孤星。唯有我们二人在一起,才能相生相克,相互辅佐,让东元朝和蓬莱,都能更好!陛下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祝星河看了,这个子书听露就怕是要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出来,她要嫁给凌倾寒这件事了! 什么天煞孤星紫薇福星的命格,不过都是一个幌子。这子书听露的最终目的,还是想嫁给凌倾寒吧? 可她为何要嫁给凌倾寒呢? 想起方才的事情,祝星河也不知怎地,就觉得心里有些闷得慌。 第219章 不会不知 子书听露说这话,在这地方自然也不止一个人听出来。 于是祝星河便感觉到,许多人的目光不是看看凌倾寒,就是看看自己这里。 而她能做的,就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显然,上头的皇上看了看凌倾寒那冰冷的模样,似乎也有些为难:“这……郡主的意思是……” 子书听露说的很明显了,皇上还是要如此,就让闻人将军干脆对皇上直言不讳:“陛下,我们蓬莱世世代代便是只要东元的女子去蓬莱和亲。这一次陛下送去了永斐公主,我们也十分感念。既然是上天的意思,我们也将听露送来,希望能与东元永结姻好!” 祝星河低了头,不知怎地,心里竟是有些委屈了起来:早知道会半路杀出来这么个子书听露,她干脆就克制一些自己,不要去那么在意凌倾寒好了! 虽然她并不想承认,可在这个时代却不得不承认:她这身份,怎么和子书听露相比?而且他们口口声声的意思,便是关系到两国的交好。牺牲自己一个小宫女,只怕也不算是什么吧? 皇上也明白了闻人将军的意思,又看向了凌倾寒,到底是开了口:“寒王,你意下如何?” 凌倾寒终于放下手中酒杯,站起身来,眸色沉沉地看向了皇上:“蓬莱愿意交好,自然是两国之幸事。咱们朝中人才济济,父皇便让郡主挑一个没有婚约没有成亲的大好男儿就是了。” 他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将已经有了婚约的自己摘了出去。 但是显然,也没有给皇上和闻人将军脸面。 闻人将军有些尴尬地看向了皇上,皇上也是哂笑着对闻人将军解释道:“前儿朝中才定下了寒王的亲事。” 那闻人将军又看向了子书听露,果然瞧着子书听露皱了眉头,环视一周:“可我不曾看到王妃在此啊!”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自然就看向了祝星河。上头的皇后也是解释道:“寒王毕竟是王爷,定了婚约之后自然还有一段时间准备。所以此刻他们有盟约,却还未曾成婚呢!” 祝星河听出来了,皇后是向着子书听露这边的。永乐也听出来了,愤然嘟囔道:“母后怎么这么说啊?!” 其实祝星河不在意皇后怎么说,她在意的是凌倾寒怎么说。 所有人都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那子书听露也走向了祝星河,上下打量了祝星河一番:“你是哪家的闺阁女子?” 祝星河起身,旁人没有敢搭话的。到还是皇后,轻咳一声,也是有些尴尬:“她从前是永乐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如今住在封家,便也算是封家的姑娘。” 这会儿祝星河倒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时就听永乐的,让永乐的姨母认自己做一个县主。如今她是觉得没什么,却是怕丢了凌倾寒的脸面。 果然,那子书听露皱眉就怀疑道:“你们让一个宫女做寒王殿下的侧妃?!是不是太抬举这宫女了?!” 这话是又说错了,永乐却也不甘示弱地起身:“什么侧妃啊?我们阿星要做的,是寒王兄的正妃!” 她这护短的脾气,倒是也改不掉。 只不过她如今还身怀有孕,吓得旁边的封文戎都是站起身,拉着永乐的衣袖,示意永乐别闹。 听闻此言,子书听露复又上下打量了祝星河,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你这模样……” 是啊,这个子书听露自然是见过闻人将军夫人的模样的,肯定也觉得自己的模样和她的模样很像。 果然,她回头又看向了坐在闻人将军身边带着面纱的闻人夫人。就瞧着闻人将军皱了眉头:“听露。” 只这一句,什么都没有说,就叫子书听露明白了闻人将军的意思,便不敢再提这件事,只是回头对祝星河扬了扬下巴:“你凭什么做寒王妃?” 该不会这就遇到情敌了吧? 祝星河正欲开口,却忽而就听到了凌倾寒的声音再度响起:“凭本王亲自在父皇母后的面前求娶了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这么说好吗?! 祝星河的脸颊,微微泛红了起来。 那子书听露却是也顾不得许多,再度走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你是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他们从前……见过? 祝星河疑惑地看向了寒王,瞧着凌倾寒的眉头也是微微皱了皱,这才细细地看了一眼子书听露,恍然想起了一般:“你是当日被胡族蛮部追杀的那个女子?” “你终于想起来了?!” 子书听露的眼中也迸发出了笑容来:“当日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就要命丧胡族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寒王,是我真命天子!我想着咱们还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今儿是特意来找你的,谁知你竟然不领情!” 蓬莱和胡族在北方有一小块交界之地,听闻是常年战乱。所以蓬莱才会来和东元朝联合,想要一起对付胡族。 祝星河倒是没想到,凌倾寒从前还有这样英雄救美的时候。 可面对子书听露如此,凌倾寒的表情里,又生出了许多的不耐:“那又如何?本王已经定了婚约,便是不会再改。” 心里有些暖意,让祝星河也更加有了勇气。 子书听露却是生气至极,转而指向了祝星河:“她就是个宫女,有什么好!?” “听露,不得胡言!” 上头的闻人将军却也是皱了眉,对子书听露呵斥一声。 子书听露却是不服气地看向了祝星河:“她有什么地方配得上寒王?!她就是个宫女!她会琴棋书画吗?她懂诗书才艺吗?!她上过战场吗?她见过山川锦绣吗?!” 这一字一句,仿佛都将身处在东元朝的女子的那些无可奈何,一层层地剥开来,血淋淋地摊开在众人的面前。 如今祝星河变成了这出头鸟,但其实东元朝这样的女子会少吗? 祝星河还未开口,却又听得一旁的永乐公主再忍不住,对那子书听露气愤道:“你怎知她不会不知没见过?!” 第220章 棋局 子书听露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了闻人将军重重地咳嗽一声,似是在提醒她不要再乱说话了。 她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却还是咬了唇,盯着祝星河:“那你说,你今儿能怎么叫我服气?旁的不说,琴棋书画舞,你有本事,咱们就来比试一番啊!” 非要在这时候闹成这般模样吗? 祝星河皱了眉,又听永乐嗤笑一声:“舞?是只有舞姬才会做的事情,我们东元朝正经人家的女子,从不学舞!” 她这自然是针对方才子书听露那一舞,却也是叫皇上怒斥道:“永乐,不许胡说!” 子书听露已经气急,便揪着祝星河不放:“好啊!那就琴棋书画,来比试啊!你若是能赢了我,我就不闹了!” 在他们东元的地盘闹,还有这许多? 上头的闻人将军,也是站起身来,似是要给子书听露最后一次警告:“听露,不要胡来!这里是东元,不是你那祭祀殿!” 其实他这么说,子书听露便也不会再闹了。 但祝星河看向了周围,就瞧见了神色各异的众人。其实在大部分人的心里,就如同子书听露一般,总觉得祝星河是个无才的小宫女罢了吧? 祝星河又看向了凌倾寒,瞧着他的眸色未变,仍然冷冷冰冰的。 可今儿凌倾寒既然当着众人的面儿为自己拒绝了子书听露,她又怎能让凌倾寒丢了脸面呢? 于是祝星河便看向了那子书听露:“琴棋书画,大多都是千人千好。如何比试?” 这就算是应战了,祝星河似乎听到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谁也没想到,作为一个小宫女的祝星河,居然会迎战啊! 永乐却是坐了下来,等着看戏。 那子书听露的眼中迸发出了愤怒:“你们选人来评断就是!要选你们朝中的大家,再加上皇上和皇后,还有我们的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也算是公正!” 祝星河点头,从席间走了出去:“先比什么?” 她如此淡然的模样,倒是叫席间有人开始夸赞,说是从前小瞧了她这小宫女。 子书听露虽然觉得和一个宫女比试自降身份,却也是骑虎难下:“从书画开始!” 书,比试最简单也最省时的方法就是作诗。便以今日头上悬月为诗,其实不是子书听露这个蓬莱人所擅长的。 但她思忖片刻,即刻便作诗一首,虽不算是十分优秀,但作为一个蓬莱人,也算是上上乘了。 祝星河承认,对作诗这件事,她实在是不怎么精通。如今摆在她跟前儿,唯有两条路:要么认输一局,要么借用她所知道的这个时代没有的古诗。 她不愿借用旁人,也不想看子书听露如此,便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轻声吟诵:“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李白大家的诗,便是不描绘今夜月色,便也足以震撼人心。 众人久久地等着她继续念下去,祝星河却主动“认输”道:“罢了,这句我认输。唯想到这两句而已,还不足以能构成完整的诗,便算作是郡主赢了吧。” 此话一出,那席间便是“轰”地一声就讨论了开来:“这诗好啊!简直太好了!” “可不是吗?没想到这小宫女还有如此境界,能作如此之诗句啊!” 还有人以为,祝星河是刻意让这子书郡主:“哎呀,这才是咱们东元的大朝风范啊!来者就是客,自然要让郡主觉得宾至如归呢!” 席间如此谈论,自然也不算是丢了东元的脸面,反而像是祝星河让着那子书听露一般。 叫闻人将军的脸上,都挂了几分过不去的意思:“听露,你还要比吗?坐回来吧!” 这算是在给子书听露一个台阶下,也叫两国不至于闹的太难看。 谁知子书听露那脾气上来了,却是不依不饶:“我不是东元人,作诗自然比不得东元人!那就比棋局便是了!我就不信,我的棋术还下不过这个区区宫女!” 一口一个宫女,叫凌倾寒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郡主,她不是宫女。” 凌倾寒周身的冰冷气魄,几乎要将这气氛都冻僵。 子书听露也缩了缩脖子,是不甘也有些委屈。可她自个儿造就的结局,便要自个儿承受。 说起围棋,在从前,祝星河真的是半分都不会。 然而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棋是处处可见的。便是他们浣衣局里头,蒋姑姑和椿姑姑没事的时候,都会下棋。 祝星河其实平日里很少和别人下棋,大多也就是和德贵玩一玩。还和寻亲王下过,而且还从寻亲王那儿得了几个高招。她从前也总是看卓安寻和凌倾寒下棋,他们二人都是高手,自己也算是耳濡目染了。 所以若是说比棋的话,祝星河倒是觉得自己凭着实力也不见得会输。 下棋讲究的,还是静心和耐心。 棋开之后,子书听露那边就剑走偏锋,步步紧逼。但祝星河却是以不变应万变,沉着防守。 一时之间,她们二人还真是有些难解难分了起来!也叫祝星河得承认,这个子书听露的棋局非常犀利,走势也大胆,几次三番将自己陷于险境,是个不错的对手。 可惜,子书听露最大的问题,便是她性子浮躁。 祝星河这边严防死守,子书听露渐渐地就开始因为没有实质性的突破而焦躁了起来。 这么一焦躁,她便频频露出破绽。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祝星河毫无疑问地赢得了胜利。 而此刻,子书听露看着那盘胜负已定的棋局,表情就变得不如之前那么轻松了:“你这个小宫女,还真是出人意料!” 此刻祝星河就没有必要再忍耐,只轻轻一笑:“我朝之中,人人都会棋。否则郡主以为,我们平日里休息的时候,难不成是只知吃喝玩乐吗?” 祝星河这话实在是谦虚,周遭众人也大多都瞧出来了,祝星河这棋艺虽然是比不上朝中的顶尖高手的。但是和普通的大家闺秀比起来,已然是上上等的了! 此刻,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看这个小宫女出身的祝星河! 第221章 琴 然而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子书听露还是不愿意屈服。 她咬了咬唇,深深地看了祝星河一眼:“不是还有琴吗?” 琴,其实在东元朝多是男子所奏弹。而女子多弹筝,便是永乐公主平日里,也是喜欢弹筝的。 这下,所有人倒是都有些担心祝星河了。要知道,祝星河作为一个宫女,平日里最多只能伺候主子弹琴,自己是没有办法触碰那琴的。 但祝星河只是不动声色,后退一步:“郡主先请吧!” 子书听露也不客气,瞪了祝星河一眼,就叫人拿了琴来。为表公平,她们二人将弹同样的一个琴。便是皇后娘娘珍藏的焦尾,此刻连皇后娘娘都仿佛忘记了时间一般,让人将那焦尾拿上来,而后赞叹道:“今儿能看到这样精彩的比赛,也是本宫没有想到的啊!” 琴上来之后,子书听露倒是二话不说就坐在了那琴的前头。 拨弄一下适应了一番,她便闭眼开始弹奏。 她弹得,是一曲《凤求凰》。其实凤求凰用筝弹出来的,更加娓娓动人一些。但是祝星河却知道子书听露弹凤求凰的目的,一方面自然是谈给凌倾寒听的。 另一方面,这个时代的凤求凰,可以说是非常难的一首古琴曲了。里头加入了很多幻变的指法,而且这个曲子听起来,的确是要更加大气恢宏,却也多了许多更和谐的婉转。 大约是因为带着感情去弹的,所以子书听露将这凤求凰弹得很是不错。听得出,她的古琴功底十分扎实。 一曲终了,这席间便爆发出阵阵掌声。连皇后娘娘都是绝口夸赞:“果真是好曲!” 子书听露自然得意,而后高傲地扬起头颅看向了祝星河:“我知道,你们东元大多都是男子弹琴。你若是不成,换个乐器,我也认得。” 琴便算是很难了,若是换一个,只怕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子书听露的。 祝星河没有理会她,只是上前一步,示意旁人上艾叶水。用艾叶水细细洗了手上灰尘之后,在亲自点燃了一柱广陵香,席间便有人猜出祝星河要弹奏什么了:“她要弹广陵散?!” “一个小宫女,如何会弹广陵散?!” 是的,广陵散算得上是最最古老的琴曲,气势恢宏,极难弹奏。而且若不是大户人家,一般人是没有机会接触到非常难得的广陵散曲谱的。所以众人才会发出感慨,祝星河怎会弹广陵散? 广陵散现存的曲谱之中是缺了一些的,这些对于每一个弹奏广陵散的人来说,都是需要用自己的天赋将那些缺失的音符补上。所以每个人弹奏出的广陵散,都有可能是不一样的。但朝中也有些古琴大家的广陵散非常之流传,祝星河师承的便是其中一位大家:崇安先生的广陵散。 崇安先生如今已经仙逝了,但他从前在宫中,是永乐公主的老师。 永乐爱筝,祝星河却对琴感兴趣。其实一开始接触到琴的时候,她只觉得,在这个时代学些这个时代的东西,总不会有错。可后来到了额崇安先生的指点,祝星河就真正地喜欢上弹琴了。 或许若是给祝星河换一个主子,也是绝不会让祝星河一个奴婢摸琴的。但永乐公主不同,她护短又偏私,一向都将祝星河当做妹妹而非奴才。崇安先生也不是那等拘泥于世俗之人,只觉得祝星河有天赋,便经过了永乐公主的同意,私下教授祝星河。 只不过祝星河是个宫女,所以从来都不会和旁人说她学了古琴。唯有偶尔永乐想听的时候,他们才会关起门来,让祝星河奏上一奏。所以旁人不知祝星河会琴,那也是理所应当。 当时的不知,如今也可成为祝星河的杀手锏! 此刻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关心,祝星河到底为何会琴。 他们只知道,祝星河坐在那琴的前头,便就代表着的是东元朝的无上荣耀。 于是皇后也是不由自主感慨道:“咱们东元的礼节,便是要净手焚香而后才能碰琴。而且不同的曲儿,要配不同的香料。这广陵香难得,就是不知广陵散是否也难得了。” “铮——” 她话音刚落,祝星河手中的动作,便开始动了起来—— 随着祝星河的动作,一曲恢弘琴声,便从她的手下渐渐传来。 席间,有人惊讶打呼:“这琴曲,是得了崇安先生的真传啊!” 而后很快就有人对那人投去了不满的眼神,似是觉得那人大叫之声扰了自己的琴音。 崇安先生在过世前曾对永乐和祝星河说过,说他觉得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弟子,并不是如今朝堂上的那些栋梁,而是祝星河。 因为祝星河在弹琴的时候,可是心无旁骛地不去想任何东西。她的情感能将所有人都带入她干净纯粹的琴音之中,就仿佛此时此刻,所有人已经随着这一曲广陵散进入了一个恢弘的世界里一般! 与此同时,祝星河也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仿佛有阵阵陶埙之声,伴着她的广陵散,也进入了她的世界里! 祝星河抬眸,便瞧见了凌倾寒! 他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个陶埙,这陶埙在这个时代是不同的,是一种非常复杂的乐器。奏出的声音也和琴音相合,仿佛他们二人都融入在了一个世界里一般。 祝星河与凌倾寒,只会心一笑。 这一次,她不需要再偷偷摸摸,只想弹得酣畅淋漓! 而一曲过后,这殿中却是久久的沉默。 一直到祝星河伸手,用旁边的艾草帕子擦干净了这焦尾起身之后,皇上才头一个反应过来,赞叹地看着祝星河:“好,好好好!这一曲广陵散,尽得崇安先生的真传了!甚至听起来,还要更加纯粹一些!好!朕将这把焦尾赏赐给你祝星河,方才不负了这琴声!” 说罢,他才想起这琴是皇后的一般,看向了皇后:“皇后以为呢?” 皇后是爱琴之人,此刻也是又惊喜又感慨:“这琴,这才算是找到了它的主人啊!” 第222章 学 至此,祝星河和子书听露的胜负,还需多言什么吗? 在这一曲之后,子书听露的眼神,已然变得羞愧难当。 是啊,若是站在子书听露的角度,就是这丢人都丢到了国外去了,她还有什么脸面? 反而是祝星河,大大方方地站起身,对着子书听露行了礼:“郡主殿下的才情,让民女佩服。不过我们东元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如小女一般的才艺也实在是让郡主见笑了。” 这不就是在摆明了告诉子书听露,甚至在告诉整个蓬莱人,不要小看他们东元人吗? 果然这话一出,下头的许多人都对祝星河传来了赞赏的眼神。 闻人将军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却是看了闻人夫人一眼,而后才对子书听露道:“怎么样,我同你说过这东元朝人才济济,是没有骗你的吧?” 子书听露垂着脑袋走了过去,没有再看祝星河一眼。 祝星河也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回到了永乐身后自己的位置上。 就瞧着永乐学着自己平日里的模样,对着自己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来:“阿星,你不负先生的教导!” 她如此,反而叫祝星河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当年若非是公主殿下善心大度叫我跟着先生学琴,也不会有这样的一日。是我,要多谢殿下呢!” 这一场宫宴,最终还是以东元朝的“胜利”而结束。 但闻人将军却没有因此就有什么旁的想法,只是不停地夸赞着东元果然是人才济济。 宴会结束之后,子书听露到也像是忘了这件事一般,反而是主动走向了祝星河,对祝星河扬着下巴道:“今儿我是输给你了,可你也不能就此而看轻我们蓬莱人!而且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弃寒王殿下的!我是紫薇福星,生来就是要和寒王殿下一起相守一生的!祝星河,你就等着吧!” 相比于背后搞小动作的花花肠子,祝星河似乎也更喜欢的是子书听露这般直白简单的性子。 于是也对那子书听露行了个礼:“日后郡主在京中若是觉得无趣,也可来找我。” 两人便也算是就这么不打不相识,倒是叫祝星河觉得没有白来一趟。 然而回到了封府的时候,祝星河也察觉到,封家的人似乎对自己更加不同了!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尊敬了! 连封丞相都不得不承认的是,祝星河这般才情,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的。 从前封夫人并不大将祝星河放在眼中,可这会儿子也是要应付孙姨娘的事情,还不能总是和祝星河发脾气,倒是将她憋得不行。 只是祝星河回到封家不过两日,子书听露倒是真找上门来了,说要邀请祝星河去皇家马庄里头打猎。 蓬莱人生活在沿海的陆地上,是很难有这样大的地方能打猎的。 皇上虽然不会亲自陪同他们,不过寻亲王和凌倾寒都会去。 祝星河如今的身份还有些尴尬,其实是犹豫。倒是永乐推搡着祝星河道:“你去你去,你快去吧!我如今怀有身孕不敢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可那么好玩,你便是要去了才好呢!” 然而真的和子书听露坐在马车上之后,子书听露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将军夫人要见你,一会儿我们先去见她一面,然后再带你去猎场,你没意见吧?” 闻人夫人要见自己? 祝星河皱了皱眉,心下其实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难道她们两人这般相似的模样,竟不是巧合不成? 其实祝星河真的还没想到要怎么面对这种事,却听得那子书听露继续道:“你不会是害怕了吧?你且放心吧,我们蓬莱人又不是胡族那等蛮族之人,不会在这京中将你掳走的!” 她说话处处带刺,但却有趣,叫祝星河微微一笑:“我知道自然不会。只是有些奇怪,闻人夫人见我做什么呢?” 子书听露皱眉,瞪了祝星河一眼:“你可别装傻!我就不喜欢你们东元女子拐弯抹角的样子!你和将军夫人长得一模一样,你说她找你做什么啊?初见你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呢!不过你的性格,倒是比她好上许多。至少我前儿输的是心服口服,我认你这个对手!” 显然,这个子书听露不喜她们东元女子,或许也就是从这位闻人夫人而起。 既然还有一段路才到他们居住的别宫,祝星河也是继续问子书听露道:“他们说闻人夫人不是蓬莱人,看来不是传言了?” 子书听露点头:“她就是你们东元人,落难来了蓬莱,做了个渔女。谁知就被闻人将军看中了,你都不知道这些年将军为她做了多少糊涂事!我们蓬莱人都说啊,她就是从你们东元来的狐妖!用你们东元的话来说,她就是个狐狸精。” 说着,还不忘了看祝星河一眼:“我看你也是!否则寒王殿下怎会对你这样一个宫女出身的女子这般痴心?” 痴心?她是从哪儿瞧出,凌倾寒痴心了? 但不知怎地,祝星河就是讨厌不起来这个子书听露,也只是笑道:“多谢郡主夸奖!” “夸奖?!” 子书听露越发不解:“我何时夸奖你了?” 祝星河掩嘴而笑:“在我们东元,只有样貌倾城的女子,才会被称为‘狐狸精’。所以我就当郡主殿下,是在夸我长得好看了!” “你脸皮可真厚!” 子书听露听闻这话,是越发气鼓鼓了起来:“说将军夫人是容貌倾城还是不错,可你还差得多呢!你们虽然长得一样,但你可没她会打扮呢!” 这一点,祝星河倒是承认。 而子书听露对祝星河的敌意,也仿佛随着这场谈话,没有那么深重了起来:“你叫祝星河?这名字倒是好听得很。你那琴弹得那么好,能不能教教我啊?听说你的老师是崇安先生?他多年来来蓬莱的时候,我就央着父亲想留他在府中给我教琴呢!可他说他是东元人,思念故土,不能在蓬莱久待。哎……结果就成了你的老师!” 第223章 相认? 于是祝星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答应了子书听露,只不过子书听露怎么都不愿做祝星河的徒弟。 干脆就厚着脸皮叫祝星河“师姐”,这倒是让祝星河觉得,她才没有脸说自己厚脸皮呢! 这么闹着,很快就到了闻人将军和闻人夫人所在的行宫之中。将军带着两个儿子,已经先一步去了马庄猎场和凌倾寒还有卓安寻会和了。 闻人夫人也是已经收拾妥当,在正厅之中等着祝星河。这一次,她没有戴面纱。露出了和祝星河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来,只是走近了瞧着倒是还能看出来,闻人夫人的年纪在脸上还是有所表现的。 祝星河进门之后,其他伺候的人便就退了下去。自然也包括子书听露,她不喜闻人夫人,所以和闻人夫人说话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我就先去马庄了。” 闻人夫人颔首,倒是对子书听露笑的温和:“路上慢些,记得带上我给你准备的玫瑰水。” 子书听露有些不耐,挥了挥手便离开了这里。 这堂中,一时之间只剩了祝星河还有闻人夫人。 祝星河对闻人夫人行礼,夫人也是示意她坐在一旁。 祝星河坐下之后,倒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夫人今儿叫民女过来,是有何事?” 闻人夫人微微一笑:“咱们模样相似,便是有缘,所以来问问你的情况,不免唐突。” 祝星河觉得在子书听露不喜闻人夫人是有原因的,她这笑容之中,也带了许多的虚伪。 祝星河能感觉到,她似是在试探自己,便也坐直了身体:“夫人若有什么想问的,开口问就是了!” 闻人夫人还是微微一笑,也坐了下来:“我听闻,你从前是宫中的宫女?一直伺候在永乐公主的身边吗?” 祝星河已经开始猜测闻人夫人的身份了,便点头又摇头道:“我是被浣衣局的姑姑抱养着的,从小生在浣衣局,后来得了公主的器重,这才到公主身边伺候的。” 祝星河分明看到,闻人夫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奇怪的情绪。 她没等闻人夫人再问什么,反而是自己笑着直视着闻人夫人的双眼:“养我的姑姑名叫蒋芳蓉,我们都叫她蒋姑姑。” 果然,这话一出,闻人夫人眼中的震动是再也控制不住隐藏不住了。 祝星河脸上的笑容,也在此刻消失。 她想,她大概已经知道了闻人夫人的身份:“那么夫人呢?夫人在嫁给闻人将军之前叫什么名字?是叫尚玉兰吗?” 尚玉兰,便是蒋姑姑留给祝星河的那封信里面,告诉祝星河的,她母亲的名字。 那个她刚出生,就将她丢给了蒋姑姑的尚玉兰。 祝星河还没想到要怎么面对这件事,但或许她希望的是,闻人夫人不要承认。不管她是不是尚玉兰,就好像这个人从没有出现过不好吗?祝星河其实早就不是原主,她也不能替原主决定,怎么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不是吗? 但显然,闻人夫人的神色复杂,看着祝星河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芳蓉她……都告诉你这些事情了?” 她竟然真的是尚玉兰?!怪不得自己和她长得这么像! 祝星河低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平静一些:“我也是才知道的,不过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遇到你。但还请你放心,我不会想要认回你做母亲,也对你这个蓬莱人的身份没什么兴趣。所以你的生活不会被我打扰,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一相认就说这些,好像是很奇怪的事情。 闻人夫人也没想到祝星河这么直白,愣了愣,才解释道:“没关系的!将军早就知道我的过往,这一次来这里,也是他说要帮我找找你的下落。那一日见到你之后,也是他鼓励我来与你说明我的身份。我只是……想给你做一些补偿罢了。” “不用了。” 祝星河的内心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其实……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个孩子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也不想打扰你的人生。既然当初你没选择我,那也不必对我感到抱歉。你也瞧见了,反正我现在挺好的。不如我们就保持现状,不要再让这件事成别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吧?” 祝星河似乎平静的有些让闻人夫人无法适应,她甚至开始有些感怀:“你……就不问问我,当初为何丢下你?” 这话倒是说的奇怪了! 祝星河微微一笑,而后摇头:“当初既然选择了丢下,那必定是有迫不得已的事情。我现在不想问,但以后不保证会不会问。不过还是请夫人放心吧,日后你的生活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闻人夫人的眼中,却闪过了半分失落:“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将我当做母亲,其实原也是我不配。我只问你一句,芳蓉现在还好吗?我这两次进宫也是想找到她,我想补偿她一些。” 说起蒋姑姑,祝星河的眼中,便是难掩悲伤:“你若再早些来,该有多好?” 若蒋姑姑能和如今的闻人夫人搭上关系,晋凝也不会那么随意地对待蒋姑姑的性命了吧? 看出祝星河的悲伤,闻人夫人也是心头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闭了闭眼,强忍着要流泪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蒋姑姑已经死了。死在了国师殿的丹炉之中。就是前些日子的事情。” 闻人夫人忽而就后退一步,仿佛都有些站不稳了一般,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这……她死了?!她在宫中那么聪明,她怎么会死?” 祝星河摇头:“其中的细节我不想多说,但你若是真有心,在她的生忌和清明寒食的时候,也可给她上柱香,表明你的心思。” 然而很快,闻人夫人便抬起头来,看向了祝星河:“她死的时候,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祝星河微微皱眉,忽而意识到,闻人夫人的目的并不单纯。 第224章 铃铛 祝星河点头:“她将她身上的所有的东西几乎都留给我了。” 闻人夫人果然是倏然抬起头来:“我当年给她的东西,她也留给你了吗?” 祝星河皱了皱眉,却是不解:“什么东西?蒋姑姑给我留了两匣子的东西呢!” 闻人夫人看祝星河没有什么反感的样子,才继续道:“有一个铃铛,你见过吗?应当不是在东元能看到的铃铛,像是夷族之物。” 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为难:“我知道,和你见面若就是为了要东西的话,是有些太过分了。可那铃铛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很重要。不管你要我用什么来换这个铃铛,我都愿意的!” 她如此迫切的样子,倒是真有需要。 其实祝星河是想问她一句,若不是因为想要那铃铛,她是不是这辈子也不打算回来见自己了呢? 但这个问题,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祝星河装作细细想了想的样子,而后确定地对闻人夫人摇头:“蒋姑姑给我的,多是她自个儿攒下来的衣衫首饰还有一些月钱。却没有见到什么铃铛一样的东西,若闻人夫人需要的话,我可以将她留给我的东西将封家的人送过来,让夫人细细查一下便是了。” 看着祝星河眼中的认真,闻人夫人有些沮丧地摆了摆手:“不必了。那都是蒋姑姑留给你的,你既是没有见到那个铃铛,她应当只是将那铃铛放在了别处或者已经变卖了。罢了,是我找不到就是了。” 看着她如此,祝星河也难免要多问一句:“夫人别怪我多嘴,只想问夫人一句,那铃铛……是作何用处的?若是我能知道,或许也能想到,蒋姑姑会将那铃铛放在何处不是吗?” 对此,闻人夫人似是有些犹豫。 但她还是抬头看了一眼祝星河,皱了眉,才道:“那铃铛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是胡族之物。与……你亲生父亲有关。将军如今想找到你父亲,那铃铛就是我唯一能找到你父亲的信物。若没有了铃铛,我们如今只怕是半点儿线索都没有了。” 父亲?她的父亲是谁? 祝星河看着闻人夫人,闻人夫人也似乎是看出了祝星河的疑惑,才继续道:“你父亲就是胡族的一个行商之人,那时候我逃出宫去害怕旁人的追捕,便一路向西北而行。路上快要渴死的时候,是你父亲救了我。他多年行商,没有时间娶妻,我虽不喜欢他,却到底还是委身于他。” 其实祝星河觉得很奇怪,闻人夫人为何主动说起这事儿? 但她既然说了,祝星河就听着。 便听得闻人夫人继续道:“他对我并不好,动辄打骂,若不是我很快就怀孕了,只怕早就走了。怀孕之后,也想着生了你之后带你离开。谁想到,我快生的时候,就遭遇了沙贼。” 说起当年的事情,闻人夫人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早就释怀了那段过往:“你父亲当场身亡,那些杀贼看到我怀了孕,便放了我一马。然后我回到了东元,生下了你,将那铃铛放在了襁褓里头,把你交给了芳蓉之后,就去了蓬莱。” 从前的那些年,如今就用一两句话便能说清楚了。 祝星河点了点头,没有拆穿她觉得闻人夫人在欺骗自己的这件事,只是遗憾地看着闻人夫人:“我不曾见过什么铃铛。只知道蒋姑姑有一段时间因为整个浣衣局受罚,所以连日子都差点儿没过下去。那段时间她托付小公公们出去卖了好多东西,大约那铃铛也在其中。毕竟对蒋姑姑来说,她要为整个浣衣局负责。” 听闻此言,闻人夫人也是叹了一口气:“即使如此,只怕如今要找那个铃铛,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她看了祝星河一眼,而后拍了拍手。 门被打开,外头便鱼贯而入了好几个丫鬟。 她们的手中都端着大大的匣子,放在了祝星河的跟前儿,打开了那匣子,祝星河才看到这几个匣子里装着的东西,可都不是凡俗之物! 最前头的一个匣子很简单,装着一匣子的金条。而后头的那个,装着一匣子的珍珠。再后头的那个,装着的透明的珠子,应当是鲛珠。最往后的那个最大的匣子,便装着是绞纱。 前两个匣子里的东西就不说了,可鲛珠和绞纱是只有蓬莱才有的东西。每年除了进贡给皇宫之中的之外,只怕是偌大的一个京中也找不到这样多的鲛珠和绞纱了。 看着这些好东西,祝星河微微挑眉:“夫人这是何意?” 闻人夫人却是上前,有些抱歉地看着祝星河:“本是要给芳蓉的补偿,如今便都交到你的手里吧。你别拒绝我,否则我只怕要懊恼一辈子的!我知道,你做宫女的,身上也没有太多的傍身。即便是永乐公主对你很好,芳蓉也将她的所有东西都留给了你,可你日后是要做寒王妃的人,嫁妆自然不能太寒酸。” 她将那匣子一个个在祝星河的面前关上:“我会将这些东西送去封家,让永乐公主交给你。便也算是堵了旁人的口,省得叫人怀疑你就是了。除了这些,还有单独要给你的一份,里面有一些铺子田产,不过都不在这京中附近就是了。你收下,这是我如今唯一能给你的东西了!” 企图用这样的东西来买自己的一个安心?在她的眼中,母女情分便是这么廉价之物吗? 不过她既然给了,祝星河便收下就是了:“既是如此,我就收下了。日后咱们两清就是,你无需感到多懊悔,我也并不在意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今往后,你是你的闻人夫人,我是我的祝星河,这样的结局,总能叫你心里安定了吧?” 祝星河用冰冷的语气说出的这番话,让闻人夫人知道,其实她收下也并不是因为喜欢这些东西。 但闻人夫人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能看着祝星河小心翼翼道:“日后若你有那铃铛的下落,请务必告诉我。” 第225章 猎场 她咬了咬唇,分明知道说那些话不好,却如今也只有那么说了:“若你能找到那铃铛,我必定还有厚重的封赏。这对我和我们将军来说,都太重要了!” 她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叫祝星河越发冷冷一笑:“我亲生父亲就是个小商人,何况他都死了,你们还找他做什么?” 闻人夫人脸色微红,却没有说话。 祝星河点了点头,也要往外走:“罢了,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多问。那就这样吧,去马庄猎场就是了!” 祝星河不愿与闻人夫人共乘一辆,只是坐在了封家的马车上。却瞧着德贵也在车上,想来是方才赶来的:“殿下听闻你到了这行宫,被闻人夫人请来了,特意喊我过来。还好你没事,阿星,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好啊?闻人夫人和你说什么了吗?” 外头还有闻人家的人,祝星河不敢说太多,只道:“没说什么,你且放心。” 却又是拉了德贵的手,在他的手心写道:“我交给你的东西,一定要保存好!” 德贵点了点头,才听得祝星河压低声音道:“她就是尚玉兰,那个蒋姑姑在信中说的,我的亲生母亲!” 德贵瞪大了眼,虽也觉得意外,但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你们两个人的模样这般相似呢!原是如此,那你们……” “我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其实祝星河说那话不只是为了给闻人夫人听,更是原本自己就是那么想的:“她还是她,我还是我。不过她给我添了不少的嫁妆,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看着祝星河的语气轻松,德贵才稍稍舒了一口气,而后伸手,点了点祝星河的脑袋:“你啊,总是这般!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一般,可我却知道,你是最重情重义的了!心里头也不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吧?” 果然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还是德贵! 祝星河叹了一口气,靠在了德贵的肩膀上:“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替她做选择。认了这个母亲的话,她会不会心有芥蒂啊?何况这一次她来找到的目的也不单纯,罢了罢了,我懒得想那么多就是了!” 其实祝星河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这个身体早就死掉的原主。 德贵也习惯了祝星河偶尔时不时冒出来的颠三倒四的言语,只是皱了皱眉:“阿星,我总觉得这个闻人夫人不是那么简单的,日后只怕还有的你要发愁的时候呢!”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这到了马庄里头,祝星河就被告知,闻人将军和卓安寻已经去打猎了。 要说卓安寻呢,祝星河也是佩服他。他的腿脚是因为心理障碍而不能行动,其实这个病若是还没有治好的话,强行去想要动他的腿脚,对他本人来说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但是他似乎也知道这如今就是他唯一的弱点了,所以他竟然叫下人研究出来了一种为他特制的马鞍!每每有这样的事情,他都会让人将他的腿固定在那马鞍上头。只要腰部能用力,他就能在马儿上头坐稳,然后手中的动作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虽然马鞍做出来了,然而真正地想要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他就在不断地进行着联系。 祝星河听闻,卓安寻是从马上被摔下来千百回,而且甚至有一两次都伤的很重了之后,终于凭借着自己的毅力,也能做到即便是双腿毫无知觉,都能在马上驰骋了!便是皇上听闻了这件事,对卓安寻也是夸赞不已。 他的要强,真是让祝星河有些无奈。 本以为凌倾寒也随着他们一同去了,毕竟凌倾寒也是大将军,对于打猎这种事,应当不在话下才是。 谁知这刚到了猎场门口下马车的时候,就瞧着凌倾寒迎了过来。他看了一眼闻人夫人,自然也知道祝星河是被闻人夫人请去了,才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你没事吧?” 看到凌倾寒,祝星河就想起了那个口勿。 她低了头,不敢太过靠近凌倾寒:“我没事,我们进去吧!” 凌倾寒似是也察觉到祝星河有些害羞,嘴角微微勾了勾,才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祝星河就听到,凌倾寒身边的那侍卫毕恭毕敬地对自己道:“今年的猎场之中进了很多野物,眼瞧着就要天冷了,姑娘是想要个狐皮还是想要虎皮?便是狮子皮熊皮的都好,咱们将军定能给姑娘打回来呢!” 这显然就是凌倾寒示意他问的了,祝星河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却想起自己在前世,其实算是个环保主义者拒绝皮草,才摆了摆手:“动物也是生灵,不必刻意为了去做什么衣裳大氅。王爷去打猎,自己开心就好,不必想我许多。” 这观念他们如今可能不理解,但若他们知道千万年之后,这美丽的世界会变个模样,或许也能理解自己吧? 凌倾寒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就从旁边的侍卫手里牵了马来:“你若是想骑马,在附近就是了。前头还有赛马,你也可去看。不过那儿人多,你小心些就是了。” 是了,今儿既然是蓬莱闻人将军来猎场,还有卓安寻也在,自然会有不少的世家哥儿和姐儿都会来凑这个热闹。 毕竟蓬莱闻人将军就不说了,便是现在的卓安寻如此在皇上跟前儿炙手可热的样子,只怕也有不少的京中闺秀挤破了头都想让卓安寻多看自己两眼吧? 祝星河对骑马是有兴趣的,也是去后头的换衣营帐之中换了衣裳。 却是好巧不巧,刚换了衣裳,就瞧见了同时进门的苏绕。 她和苏绕如今见面,就只剩了尴尬。 对苏绕行了礼,祝星河便是要走的。 却走到了门口,就被苏绕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你躲着本县主做什么?” 苏绕上下打量了一番祝星河,冷哼一声:“瞧你也换了衣裳,是会骑马的?怎么样,咱们来比试一场吧?” 第226章 比试 别说是苏绕了,连永乐都不知道,祝星河会骑马的。 所以祝星河也是后退一步,倒是恭恭敬敬对苏绕道:“民女不敢与县主比试,仰望县主英姿便是。” “哼,算你识相!” 苏绕瞪了祝星河一眼,才继续道:“看来,你这个寒王殿下都亲自求到皇上那儿去求娶的人,也没有多大的本事了。罢了罢了,可惜了寒王一世英名征战沙场,竟然娶了你这么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女子!日后说出去,可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吗?!” 她若是怎么说自己,祝星河其实都觉得无所谓的,知道苏绕是和卓安寻不和睦,要拿自己撒气。 可她不该扯到凌倾寒。 叫祝星河倏然抬眸,冰冷地看着苏绕。 被那眼生吓了一跳的苏绕本能地后退一步,但即刻就反应了过来,反而是梗着脖子看着祝星河:“你这般瞪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说的不是实话?!祝星河,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寒王找了你了,真是也算是倒霉了!” 能忍则忍,忍不了的,祝星河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于是便冷笑一声,坚定地看着苏绕:“好,我和你赛马!” 苏绕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祝星河却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淡定自若:“我说,我和你赛马便是。你若输了,就去亲自给寒王道歉,为了你此时此刻所说的话!” “哈哈哈哈——” 听了这话,苏绕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了声来,还对着周围伺候的人道:“你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她祝星河说什么吗?她说,她要和我苏绕赛马?!哈哈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觉得,她能赢我?” 旁的不说,就马术射箭这种事,苏绕也算是京中女子之中的翘楚。尤其是马术,还是平亲王亲自教了苏绕的,苏绕又怎会差? 连祝星河身旁的人,都是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忧心忡忡道:“你不该这样逞能的!” 祝星河却仍然坚持地盯着苏绕:“怎么样?比不比?你若输了,就去给寒王道歉!” “好!” 苏绕二话不说,就对祝星河点头:“但若是你输了,你今儿就得和从前做个宫女一样伺候在我身边。我叫你跪下,你就不能站着,我叫你趴下,你就不能起身,如何?!” 今儿尚且是在猎场之中,这么多人看着呢,祝星河毫不怀疑,苏绕会羞辱自己。 而身后的风铃儿,也再度拉了拉祝星河的手臂:“姑娘,算了吧,别比了吧?” “哈哈哈——” 听到了风铃的话,苏绕也是笑了:“对啊,祝星河,别比了吧?否则等会儿跪在地上给我求饶的样子,可不好看!再说了,赛马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若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死了,我可不会有半分同情的!你想好了,确定要这么一时置气,就和我比吗?” “比!” 祝星河其实根本就无需多想什么。 旁边的人,却是诧异地看向了祝星河,似乎没有想到,祝星河竟然这般就答应了。 “嗤——” 虽说祝星河如此自信,可苏绕却还是嗤笑一声:“你就祈祷,你不要输的太难看了吧!” 祝星河微微挑眉,而后对身后的风铃儿道:“走吧,去挑一匹好马!” 这马场的马儿很多,风铃儿在跟着祝星河走到了后头,才担忧地看向了祝星河:“姑娘,方才不该和县主置气的!这县主的骑术,便是在整个京中都是赫赫有名的。姑娘又如何能比得过县主呢?” 祝星河却是不甚在意,只是对风铃儿问道:“今儿来这里之前,该是给我准备骑马的衣裳了吧?若是没准备,那咱们才是真的丢人了!” 瞧着祝星河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的模样,风铃儿也是越发着急了起来:“自然是准备了的,可姑娘啊,奴婢觉得——”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啰嗦好不好?” 祝星河回头,在风铃儿那白嫩的脸上轻轻地掐了掐:“你只管信我就是了!” 说话的功夫里头,她们已经走到了马儿的跟前儿。 这马场随时随地都会备好马匹,以供来人玩耍。 管事的瞧着祝星河走来,也是迎上前来,自然是听说了祝星河要和县主比拼:“姑娘,挑马儿啊?来来来,我帮您!” 大约连他都以为祝星河就没有那个本事,便将祝星河带到了一匹白色的骏马前头:“这匹马叫白雪,是咱们马场之中最好看的,跑得最快的马儿了!姑娘看看,可成?” 他如此做派,叫祝星河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是最好看的马,但是最快就未必了吧?这马儿生的是好看,但蹄子太小,而且背毛瞧着是才长出来没多久,想来是之前得了皮肤病,你们给剃了毛吧?用这样的一匹马儿来让我比赛,你是想让我输的多难看?管事的,你这是在糊弄谁呢?!” 别说这管事的了,就是风铃也没想到,祝星河居然懂马儿! 祝星河从前再怎么说,也是常常接触那些高端的客户的。很多高端客户都喜欢骑马,心理学上也认为在让客户能放松的情况下进行谈话和疏导会事半功倍。所以祝星河自然要恶补这些知识,但后来也渐渐地成了习惯了,自然是比旁人懂得多。 管事的脸上便是变得不好看了起来,一时不知该不该跟上祝星河。 反而是听到了后头,突然传来了凌倾寒的声音:“你先下去吧,本王带她挑选便是。” 他怎么来了? 祝星河回头,就瞧见凌倾寒仍然一如往日一般,脸色冰冰凉凉的:"胆子够大啊,这京中敢和苏绕比试马术的,别说是女子了,就是男子之中,也没有几个!" 小看谁呢? 祝星河拍了拍眼前的马儿,似是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你也觉得,我会输吗?” 旁人的想法她是不在意的,不过凌倾寒的看法,她是不能不放在心上。 第227章 他们之间的关系 凌倾寒也看了一眼那匹马,而后才走向了前头:“跟我来!” 祝星河不明所以,却还是跟上了凌倾寒的脚步。就和凌倾寒往里面走去,却又听得凌倾寒道:“一会儿比试,若是赢不了,也不要太拼。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你可明白?” 这么严厉的语气,但祝星河就当他是在关心自己了。 虽然该领他这个情的,可祝星河还是没忍住,而后笑道:“你不信我啊?” 凌倾寒转身,忽而便欺身而上,认真地看着祝星河:“阿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本王不知的?” 这一下,就让祝星河想起了那一日的那个吻。 脸色倏然而红,她连连后退,话都有些说不明了:“我……你……你别过来!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要突然凑过来?” 凌倾寒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过分”举动,只是转过身,继续前行。 可他的语气里,却带了几分笑意:“琴棋书画,园林修葺,骑马射箭……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的?” 当他是在夸自己了,祝星河忙解释道:“打住打住啊!我只会骑马,不会射箭的!” 凌倾寒将祝星河带到了这马场最里头,祝星河自然也瞧见了凌倾寒想让她看的那匹马! 于是她欣喜上前,上下打量着那匹马:“这可真是匹好马儿啊!身量高大,蹄铁牢固,精神也不错。看样子才两三岁,正是马儿最好的年纪呢!” 听闻这话,凌倾寒也是上前,还是忍不住对祝星河的好奇和探究:“你竟然真的懂马?” 祝星河点头,猜到了这个马肯定是凌倾寒的:“这马儿你平时应该不太骑吧?军马通常都需要四岁以上的老马,一则足够温顺,二则老马识途。所以这匹马,肯定你养在这里的,日后会不会做军马不好说。但你平日里,也不大骑乘才是!” 这就不是祝星河在现代的时候知道的知识了,而是平日里百无聊赖的时候,翻一翻永乐公主的书籍,才看到的关于本朝军马制度的记载。 “不错。” 凌倾寒对祝星河的语气里,已然全部都是欣赏:“你说的半分都没有错。这匹马叫乌云,是我如今坐骑的孩子。养在这里正是两年三个月了,等他四岁的时候,我就会带他上战场!” 祝星河眨了眨眼,而后有些希冀地看着凌倾寒:“这匹马,今儿能借给我?” “自然!” 凌倾寒点头,示意身后的侍卫去将马槽打开:“赛马便不能用年纪太大没有斗志的马,这一匹是正好。只是他还有些烈性子,你可能把控得住?” 祝星河瞧着乌云那英姿飒爽的样子,也是当真喜欢。 于是上前,先让乌云嗅了嗅自己,认清楚了自己的味道,而后才慢慢地和乌云亲近。 显然,乌云还是很喜欢祝星河的。 连凌倾寒身旁的那侍卫都有些惊讶:“今儿真是长见识了!除了爷,我还没瞧着乌云能对谁这般服服帖帖的呢!” 如今有了这个乌云,祝星河就觉得,自己的胜算更大了! 于是便让凌倾寒的侍卫先将乌云牵去前头,而后她到后头换了一身衣裳。 可刚换了衣裳出来,却就听到了一旁的换衣帐子里头,传来了苏绕的哭泣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祝星河知道,偷看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可她到底还是忍不住靠近了那帐子,却是听到了卓安寻的声音:“本王为何这般,你能不知道?” 即便他们已经是定下了婚约的人,可在这种时候孤男寡女同处在那帐子里,只怕也不是规矩里头的吧? 祝星河便皱了眉,就听得苏绕哭声越发委屈了起来:“你知道的,我也是无可奈何。我本不愿和那祝星河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偏偏是她要来招惹我,你让我怎么办?!” 她这颠倒黑白的功夫,还真是让人不齿! “哼——” 可卓安寻,便又是一声冷哼:“苏绕,你别在本王的跟前耍这个心思!你别忘了,昨夜你跪在本王的跟前儿,求本王今日来不要给你没脸的时候,你是怎么和一个母狗一般祈求本王的!苏绕,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想让本王疼惜你,你就该做让本王能疼惜你的事情!” 听闻这话,祝星河到底是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别说是在这个时代了,就是放在后来的那些时代,这种事,也是太过重口了一些吧? 他们二二年还未成婚,但显然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以一种变态的方式做出来了。苏绕跪在卓安寻的面前?!其实祝星河真的不懂,就苏绕这样的身份,为何能一次次地这样被卓安寻将尊严践踏在脚下呢?! 而苏绕只是不住地哭泣着:“那你要我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卓安寻的目的,也很明确:“我要你输给祝星河。” “凭什么啊?!” 苏绕皱了眉头,大声质问。 卓安寻的语气,却越发森冷:“本王告诉过你,不要质疑本王所做的任何决定!否则本王即刻就告诉父皇,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本王不要你了,你看你能如何?!” “不,不要啊!我知道了,我会输给祝星河的!不要这样对我!” 苏绕惊恐的语气,就说明了她现在真的是处在恐惧之中的。 而祝星河,似乎也又一次对卓安寻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卓安寻和她想象中的不同,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他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苏绕,也难怪苏绕心里的恨越来越严重。 祝星河没敢出声,只是一直等着他们两个人离开了之后,才从那帐篷里走出来。 等她来到前头的时候,赛马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也有许多人围在了周围等着看热闹。 而苏绕则是淡然地站在自己的马儿跟前儿,除了眼眶有些微红,谁又能看得出,她方才是哭过一场的模样来呢? 看到祝星河,她仍然骄傲:“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第228章 受惊 在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之后,其实祝星河是同情苏绕的。 所以此刻看着苏绕,祝星河便皱了眉头:“为何一定要比?” 其实只要苏绕说一声不比了,祝星河就会答应的。毕竟她也不想让苏绕被卓安寻那样侮辱,必须要输给自己。 然而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苏绕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她,低声道:“祝星河,你别在本县主面前假惺惺的了!我还就告诉你了,我今儿非要让你,让寒王都在所有人面前出丑不可!” 既然她如此咄咄相逼,那祝星河也觉得,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再讨论这件事的必要了。 于是祝星河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 随着一声令响,她们二人的马儿,便在一瞬间就飞奔出去。 这个时代的赛马其实没有那么简单,她们的比赛场地大约就是绕着这个猎场跑小半圈,谁先到这出发地,谁就赢了。但这路上他们会遇到很多的阻碍,高矮不一的石头和木头,还有拦路的小溪和树木。这一切除了看马儿的反应能力和跳跃奔跑能力之外,还要看策马之人在遇到每一处阻碍的时候的决策。 祝星河是稳扎稳打的,她计算了一下路程,虽然不算长但是也不算远。而且路上有多少阻碍,都是她不知道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没有打算让乌云跑得太快。 但显然,苏绕和她就是两个想法了:苏绕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让她的马儿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出去,似乎是打算从一开始就将祝星河远远地甩在身后。 然而过了两个障碍的时候,祝星河就已经能看到了绝尘而去的苏绕。她的马显然没有办法一直都以那样的速度奔跑,所以很快就慢了下来。 祝星河这边是希望,乌云不管在遇到了什么困难,都是能够尽量保持一个匀速前进的速度。 眼看着祝星河就追上来了,显然苏绕是有些着急了。她将自己手中的马鞭狠狠地落在了马背之上,却实在是落错了时候! 眼瞧着马儿正在专心地跨越一个阻碍,她这一鞭子下去,直接就将那马儿给惊了起来! 苏绕也是心头一惊,忙狠狠地勒住了马缰!可谁知,这一勒的力气又大了一些。马儿是有灵性的生物,两下这么一来,便似乎开始闹起了脾气来,竟是开始想要将背上的苏绕甩下去! 祝星河见状,也是指挥着乌云上前,一把抓住了苏绕手中的马缰,而后用马缰指挥着马儿,一边还对苏绕道:“你抓紧了,别掉下去了!” 苏绕深知掉下去之后,自己会是什么模样!所以脸色煞白,死死地一只手抓着马缰,另一只手扒在这马儿的身上。 好在祝星河骑术了得,不过片刻,就让那发了狂的马儿稍稍安静了下来。 可还未等祝星河和苏绕说话,忽而就看到苏绕眼中寒光一闪—— “不要!” 当苏绕拔下头上的簪子的时候,祝星河已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但即便是喊出声来,也来不及了! 苏绕手中的长簪,重重地没入了乌云的后背! “桀——” 乌云吃痛,两只前蹄翘了起来,扬天嘶吼一声,然后就开始狂奔—— 骑马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马儿受惊。方才苏绕的马受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惊吓,但乌云这吃痛之后,竟然就开始偏离了路线,朝着有野兽的山林之中狂奔而去! 祝星河有些慌了,却还是让自己强作镇定,然后牵了马缰俯下身子趴在马背上,让自己不至于就在这狂奔之中掉下马背。 她听得到,身后已经有许多人反应了过来,正在追赶她和乌云。可那些马儿,如何能追上乌云这样身强体壮的又受了惊吓的马儿呢? 很快,身后的声音就不见了。祝星河耳边的只有风声,还有野兽嘶吼的声音! 就在祝星河要为他们如何停下来而发愁的时候,乌云的脚步却突然慢了下来。 可对祝星河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已经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匹猎豹! 那猎豹正死死地盯着她和乌云,弓起了脊背,缓缓地靠近他们,做出一副要发动进攻的样子。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直面这样的野兽,她觉得,她的心脏几乎都已经快要跳出了胸腔。猎豹不比狮子和老虎那么大,然而那双精明又诡谲的双眼却是从不曾在她和乌云的身上离开,让祝星河觉得,自己成为了这猎豹手中无法逃脱的猎物! 于是她到底还是翻身下马,伸手抚上了马背,示意马儿不要在这时候焦躁太过。 而乌云到底也是凌倾寒的坐骑,竟然在此时此刻虽然害怕和焦躁,却没有夺路狂奔,反而是微微侧身,已经做好了随时应对猎豹的攻击的姿势! 可还未等祝星河再做出什么举动,却忽而听到了破空之声传来—— “咻——” 猎豹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支长箭便从他们后方而来,直接刺穿了那猎豹的眼睛! 于是猎豹不过片刻功夫,便应声而倒! 而祝星河回头,也看到了策马而来的凌倾寒,背上可不是正好背着箭筒?! 他看到祝星河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翻身下马,眉头紧皱。 “对不起。” 看到凌倾寒,祝星河的脑袋里,也只能想到了道歉:“我弄伤了乌云。” 这样好的马儿,却被那簪子给扎上了,日后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谁知凌倾寒二话不说,便上前将祝星河拥在怀中:“你没事就好。” 他的语气仍然平淡,可胸膛却是温暖。 让祝星河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红了脸:“你……你放开我吧,我们该回去了!” 乌云受伤,祝星河自然不忍继续骑着。便翻身上了凌倾寒的马儿,两人一同再朝着猎场而去。 他们二人早已定了亲,如今特殊情况共乘一匹,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再到猎场的时候,祝星河已然不见了苏绕踪影。 风铃儿扶着祝星河下马,便轻声道:“可吓死奴婢了!” 第229章 马粪 祝星河一直到了下马之后,也是才舒了一口气,而后对着风铃儿苦苦一笑:“我也快吓死了!” 方才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倒是真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凌倾寒则是吩咐旁人:“本王猎了一头豹子,你们去取回来,取了皮送去宫中给母妃。” 知道祝星河不喜这个东西,便送去给凌贵妃娘娘,也是全了他的孝心。 而祝星河都下马之后,才瞧着卓安寻推着木椅过来,眸色沉沉地看着祝星河:“你没事吧?” 其实在听到了方才苏绕和他在帐篷里的对话之后,祝星河就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直视卓安寻了。 所以此时卓安寻这么问,祝星河能做的,也只有敷衍点头:“我没事。” 卓安寻自然也感觉得到,只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而后便转头对凌倾寒道:“前头准备了吃食,你带她过去吃些压压惊吧!” 凌倾寒并没有回答卓安寻,只是带着祝星河过去之后,却发现苏绕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那,吃着本是为祝星河准备的糕点。 凌倾寒的眸色即刻就冰冷了几分,却是被祝星河拉了拉衣袖:“我没事,在这里歇一下就好了。我看下头还在玩,你也去吧,不必在意我。” 凌倾寒平日里虽然为人冰冷,但这种场合之下,卓安寻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旁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于是凌倾寒走后,祝星河便坐在了苏绕的身旁。 刚落座,就听到苏绕的冷言冷语:“你还真是金贵啊?不过就是马儿受惊了,你居然能让这么多男人跟过去关心你?祝星河,我从前可是小看你了!” 这话听着就叫人心里不舒服,祝星河便皱了眉:“苏绕,你今儿可是想杀了我?” “是。” 苏绕丝毫不回避祝星河的话:“我不仅要杀了你,我还想扒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呢!” 苏绕对她的恨,究竟怎么会到这般地步?祝星河不明白,此刻也不想去探究了。 祝星河点了点头,拿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正是要看着苏绕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忽而感觉到一块黑影朝着苏绕这里飞了过来—— 祝星河本能地站起身来,可苏绕却没有反应过来。就瞧着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了苏绕的脸上! 与此同时,一股难闻的气味,从那东西的四溅开来也蔓延了出来,叫祝星河忍不住地捂住了嘴。 苏绕一时是没有反应过来,但旋即也站起身,用手抹了一把脸上,自然也闻到了那股臭味:“这是什么?!” “是马粪!” 她们的身后不知什么丫鬟先一步喊出声来,而后除了苏绕的贴身丫鬟之外,其他人都后退了一步,想要远离苏绕。 “啊——” 苏绕大叫了一声,而后愤怒地看向了那两个已经愣在那里的丫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 可还未等丫鬟上前,便又是一块马粪,朝着苏绕这里飞了过来! 片刻的功夫里,苏绕的脸上就被砸上了两块马粪。风铃儿拉着祝星河往后:“姑娘,咱们往后站点儿,可臭死了!” 祝星河看向了下头,发觉是下头那些正在遛马的人的方向飞来的马粪。 苏绕终究是有些受不了,拿出了帕子狠狠地在脸上擦了一把,而后大喊道:“谁干的?!” 一旁的两个贴身丫鬟听闻此言,忙跪了下来。 其中有一个丫鬟,颤颤巍巍道:“是……是寒王殿下!” 凌倾寒?!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他的手中拿着一个马球棍子,人却没有在马球场上,反而是在遛马的地方低着头,似乎在四处寻找,有没有更加合适的马粪! 祝星河的心里明白,这是凌倾寒在替自己的“报复”苏绕呢!可他这种方式,也太幼稚了吧? 幼稚的让祝星河都觉得……有些想笑! 祝星河轻咳一声,再度远离了一下苏绕。 果然,又是一块马粪,朝着苏绕的脸上飞了过来!要不怎么说,凌倾寒是习武之人呢?明明这么远的距离,可他手中的每一块马粪,都能精准无比地直接砸在苏绕的脸上!凌倾寒到底是苏绕惹不起的人,听了那丫鬟的话,苏绕能做的,也唯有大叫:“啊——” 其实祝星河以为,在这偌大的猎场之中,总会有人帮着苏绕吧? 但所有人都看向了卓安寻的时候,卓安寻却还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和身旁的大臣谈笑风生,根本就是全然没有将苏绕受到的苦放在眼中的! 凌倾寒也没有太过分,砸了几块之后,就收了手。反而是他收手之后,卓安寻还笑着看了一眼凌倾寒。 这不就是自告诉所有人,他卓安寻根本就没有将苏绕放在眼中吗?! 苏绕气急之下,躲进了帐子里没有再出来。 一直到这狩猎都结束了,夕阳西下的时候,祝星河都没有再见到苏绕。 如今祝星河和凌倾寒已然是定了亲的人了,自然是由凌倾寒送祝星河回家的。 可这还未到京中的时候,苏绕被砸了一脸马粪的事情,就传到了京中。 所以这刚从马场出来没多久,祝星河就瞧见了平亲王世子卓定升的马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卓定升脸色冰冷,手中拿着长剑,身后带着侍卫,显然是在等凌倾寒。 凌倾寒没有和祝星河一起乘坐马车,反而是骑马在外,虽然穿着随意,身上也暂时看不到武器,却是丝毫不怕卓定升:“让开!” 他言简意赅,根本没有看卓定升。 反而是卓定升直接拔出了剑,直指凌倾寒:“寒王殿下,今儿是什么意思?!” “放肆!” 凌倾寒身后的侍卫对着卓定升大喊一声,却被凌倾寒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于是凌倾寒只抬眸,冰冷的眼神看向了对准自己的剑尖:“世子又是什么意思?” 卓定升冷笑一声,翻身下马,举剑朝着凌倾寒走去:“今儿马场上,寒王殿下为何处处都和表妹过不去?” 对,苏绕还是他的表妹呢! 第230章 传言 凌倾寒冷笑一声,却不解释。 瞧着那卓定升越发上前,祝星河也从马车里下来,而后皱了眉。 卓定升看到祝星河,也是愣了愣,却是眸色越发阴暗了起来:“呦,原来祝姑娘也在啊!你们二人今日在马场上头欺负我表妹,是何用意?”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瞧着他眸色冰冷,便对那卓定升耸了耸肩:“世子殿下这话说的不是。今儿那马场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谁欺负谁,只怕还不好说呢!若非民女福大命大,此刻世子殿下见到的,只怕就是民女的一具尸体了吧?” 祝星河本以为,卓定升会继续追究。 谁知,他却竟是放下了手中的长剑,第一次“讲理”了起来:“你这话是何意?不是你们在那马场之上,欺负安乐县主,往她的脸上砸牛粪的吗?!” 这最后一句话,他说出口的时候,只怕也是有些想笑吧? 祝星河又看了凌倾寒一眼,瞧着他还是冰冰冷冷,一言不发的模样。 便才对那卓定升道:“世子殿下总也不能只听安乐县主的一面之词吧?却也总要知道,安乐县主今儿做了什么吧?” 卓定升的眼中,却是生出几分疑惑,看样子他还真是只听了苏绕说的话,并不知道苏绕做了什么。 祝星河也不妨与他解释一番:“今儿我与安乐县主赛马,安乐县主急躁之下,用手中的长簪刺入了我的马的背部。我可是差点儿,就死在了她的手里!” 若今日祝星河和苏绕的事情能上升到凌倾寒,卓定升自然是再乐见其成不过的了。 可如果只是两个女孩子家家的争风吃醋,便是卓定升也是没有理由站在祝星河的面前对祝星河说这些话的,否则也只会叫人觉得他小家子气罢了。 所以听了祝星河这话,卓定升到底也是有些犹豫:“不可能吧?她为何要那样对你?你们从前……不是好朋友吗?” “哼——” 祝星河还未说什么,却听得凌倾寒冷哼一声:“你也会说,是从前。” 他很少会说这样的话,不过这么冷冰冰的说上一次,倒是还让人觉得心里头发寒了起来。 卓定升收敛了眼中的生气,却还是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英明。若我早有几分寒王殿下的英明,只怕此刻这位祝姑娘,就不该站在寒王殿下的面前了吧?” 说着苏绕的事情,怎么就扯到了自己? 祝星河皱了眉,凌倾寒却也是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祝星河的面前。 卓定升也不害怕凌倾寒,反而是越过凌倾寒,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祝星河的身上:“祝姑娘,今儿我来这里,也是为了告诉你一句,你会后悔的。” 祝星河皱了皱眉,只觉得卓定升的眼神阴鸷毒辣。 卓定升更是毫不避讳道:“你会后悔,你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寒王殿下。你的这条命,只怕是在嫁给寒王的那一日里,就要香消玉殒了,真可惜啊!” 他这话…… 祝星河片刻的功夫里,便明白了他不止是在威胁自己。 更是为了要坐实凌倾寒这“灾星之命”,他们也不能让自己活着。 可惜,如今的凌倾寒,已经不是当初被他们逼迫皇上送去了战场上的那个凌倾寒了! 祝星河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凌倾寒就已经化作一道黑影,片刻之间就出现在了卓定升的身后。 他的身上带着森然杀气,轻轻地靠近卓定升:“如果阿星没有了命,那你的命,也就不值钱了!” 卓定升也是会些武功的,但是却知道,自己比凌倾寒还差得远! 他的额上,便浮起了一层汗水:“怎么,难不成寒王殿下,敢当街杀了我?!” 他虽然是这么问,但祝星河知道,凌倾寒是真的敢。他眼中的杀意,可不是用来吓唬卓定升的。 “寒王殿下!” 祝星河可不想凌倾寒为了这一两句话,就杀了卓定升的性命,日后便是无尽的烦扰和忧患,便喊了他一声:“咱们就等着看,你是如何克死我的吧!如若我不死,也好叫平亲王世子殿下明白,这世上的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万万不能乱说的!” 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如此镇定,大约除了祝星河,也没有旁的女子能做到了。 祝星河其实并不期待自己的话能起作用,毕竟她知道,除了凌贵妃娘娘,便是当今圣上的话,也是被凌倾寒不放在眼中的。 然而凌倾寒却真的缓缓地远离了卓定升,最后一次警告一般地看向卓定升:“别再打阿星的主意!” 周遭的杀气,这才渐渐地消退。 卓定升舒了一口气,却也到底是将手中长剑收回了剑鞘:“今儿只是个警告。若你们日后再动表妹,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仿佛他才是那个胜利者一般。 凌倾寒转身,也看向了祝星河:“没吓着你吧?” 听闻此言,祝星河却是“扑哧”一笑:“我是那么容易被吓着的人吗?” 凌倾寒微微点头,而后将祝星河送回了封家,这件事他们便当做是谁都不知道便是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安乐县主苏绕在猎场之上被人砸了一脸马粪的事情,便在这京中不胫而走了。更有甚者,还传成了苏绕将那马粪吃尽了嘴里许多。 自然了,人人虽然心里头都知道是凌倾寒做的,但是传言之中却是并没有出现凌倾寒的名字。 一时之间,苏绕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过门了。 一直到了大家都有了更多的其他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后,苏绕才再一次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只是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苏绕整个人倒是显得更为阴暗和低调了。 祝星河有意躲着苏绕,两个人也倒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打过照面。而且眼瞧着苏绕的婚期就要近了,她只怕是也没有时间想别的了。 祝星河也没闲着,她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也由德贵陪伴,常常出去看一些婚嫁要用的东西,都是自己添置。 第231章 义无反顾 祝星河不喜奢华,一切东西只觉得,只要是自己看着舒服用着舒服的就够了。 这一日眼瞧着天儿是越发冷了起来,祝星河也想着出去添一些新衣裳。永乐虽说是说好了要找宫中的匠人给祝星河做,但祝星河的意思既然是买成衣方便,就买上一些颜色鲜亮的成衣放到嫁妆箱子里头。一年四季都要备的足足的,也代表着她和凌倾寒成亲之后,衣食无忧。 自然了,作为寒王妃,在衣食方面其实也不用发愁,不过图个好彩头罢了。 衣裳的图样是祝星河亲自选定的,前儿就给到了这京中最有名的孙氏布庄里头。 今儿过去就是去拿衣裳,然后检查一番。正好碰到了德贵不当值的日子,自然还是德贵陪着祝星河去。祝星河将风铃儿留在了封家,让风铃给她收拾着那些让她头疼的要带去寒王府的小东西。 起初刚到了孙氏布庄的时候,祝星河还觉得今儿的孙氏布庄有些奇怪,似是人比平日里少了许多。 但她并不曾多想,却是在拿了衣裳转身,看到了苏绕站在自己的身后,用一把匕首抵在了德贵的脖颈上的时候,明白了今儿孙氏布庄的人,为何这么少! 苏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祝星河并不知道。 但苏绕身后的那些显然是平亲王府的暗卫的人将孙氏布庄的大门关上的时候,祝星河就知道,只怕今儿她和苏绕之间,是一定要做一个了断的了。 于是她看着苏绕,眼神冰冷至极:“你放开德贵,不管有什么事儿,都冲着我来就好了。” 德贵的脖颈之间,已经被苏绕的匕首割出来了一道血痕。 但德贵却是皱眉看着祝星河:“阿星,你胡说什么!” “你闭嘴!” 苏绕手中的力道再加重一些,一只手臂也死死地勒住了德贵的脖子,而后将德贵交给了一旁的侍卫,眼神却是看着祝星河的:“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敢作敢当之人。跟我走,我保证德贵不会有事。” 跟她走,只怕自己就没有什么好事了! 祝星河看到德贵即便是此刻被勒着脖子,也在对自己不断地摇头。 但祝星河没有任何犹豫,便跟着苏绕走到了后院,而后上了苏绕的马车。 祝星河观察了一下这马车,发现她用的并不是平亲王府的马车也不是她自己县主的马车。而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马车,外头套着最普通的布。若不是窗户被封死了,这马车和其他商贾人家的马车,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马车碌碌而行的时候,祝星河也盯着苏绕开了口:“你想做什么?” 苏绕却是靠在了马车壁上,冷笑一声:“祝星河,你想听听我和寻亲王的故事吗?” 不想。 但祝星河却是不能这么说的。 只是盯着苏绕,苏绕也不顾其他,便开了口:“我从前告诉过你,我是喜欢寒王殿下的。但我也说过,我的生活,由不得自己做主。既然姑父让我嫁给寻亲王,我也安然接受,而且开始寻找他的好处。” 说到此处的时候,苏绕的眼中,带着几分真切的笑意:“起初,我真的是瞧不上他。他虽是亲王,可双腿却是残疾。而且我听闻,他的手段毒辣,尤其是会辣手摧花。有时候,我连见都不想见他。但这就是我要跟着一辈子的人,我又如何能不见?” 她抬眸之中,双眼全是对从前的怀念:“他看得出我不喜欢他,也看得出我心里有芥蒂,却从来不说,对我总是温和。如今想想,他不过就是为了让我爱上他,爱上那个看上去温文儒雅的,也虚假的他,你说对不对?” 如果说卓定升是有这样的心计的,祝星河倒是相信。 而说到此处,苏绕的眼眶,却是不由地红了起来:“祝星河,我告诉你他做到了,你信吗?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太过任性的人?我才说过我喜欢寒王殿下,可我转头就爱上了寻亲王,你说我是不是很容易变心?” 其实祝星河反而是觉得,苏绕并不喜欢凌倾寒,也不爱卓安寻。这一切都是她给自己的安慰,让自己的心理更加容易坦然去接受平亲王给她的安排罢了。 这是一种逃避的心理,却也是人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会做出的自保反应。 可苏绕眼中的柔情,也在一瞬间消失了:“我又怎会知道,卓安寻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呢?!他根本就不爱我,他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在那一日乖乖地听话,去到了他的府中,躺在了他的床上!” 说起这样的事情,祝星河是真的不想听。在这个时代,这种事就是一种罪恶。 而苏绕面对祝星河,却能坦然地说出那一夜发生了什么:“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站起来。他分明就能和一个普通人一样站起来啊!” 听闻此言,祝星河却是心头一惊—— 她知道卓安寻的腿没有生理上的问题,一直以为他只是心理上的疾病而不能站起来。可苏绕这么说……难道卓安寻的腿已经痊愈?! 祝星河却并不能保证,知道这分两种情况。 第一种,就是卓安寻的腿已经好了,只是他还瞒着自己也瞒着凌倾寒,瞒着所有人。韬光养晦,一向都是城府颇深的卓安寻会做的事情。 第二种,便是卓安寻的腿其实从来就没有不好过。也就是说,这是他从头至尾对所有人的谎言。但祝星河觉得,这个可能性其实并不太大。 第三种,就是在特定的情况下,卓安寻是可以站起来的。祝星河一直都认为,卓安寻的腿不能站起来是心理作用导致。那么如果卓安寻在当时面对苏绕的时候,心理状态发生了变化,站起来的可能性,也并不是没有。 至于如今此时此刻,祝星河没有办法去进行进一步的思考。 因为苏绕的话,还在继续:“我以为他是完全地接纳我了,我以为他将他最深的秘密都告诉了我,所以那一夜,我义无反顾!” 第232章 魔鬼 其实女人在面对爱情,起码是她们所以为的爱情的时候,真的是会失去了理智的。 苏绕,便是其中的一个。 想起那一日的事情,她便双手掩面,看起来十分后悔:“可是我怎会想到,第二日一早起来的时候,他竟然会对我说那样的话?!祝星河,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祝星河低头,并不想知道,也不想猜测,更不想继续往下听了。 可苏绕并不会结束,她就是要将自己承受的所有的痛苦,都在祝星河的面前剖开来:“他对我说,是我自己送上门的,他就不客气地收下了。但是他讨厌我这样的女人,也讨厌我的姑父和我的表兄。他说如果我肯乖乖听话,他会对我好,否则的话,他不会放过我。” 或许彼时的苏绕,还不知道这句“不会放过”的意思。 想起那几日的光阴,苏绕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容:“其实他对我好的时候,真的真的是很好的。那两日,我好高兴啊你知道吗?我觉得你祝星河就像是个傻子一样,放着这样好的寻亲王居然不要!” 可是,事情必定会有可是。 果然,苏绕的脸色一沉,话锋一转,便是变了模样:“可是后来,事情就不对了。” 据苏绕所说,起初的时候,卓安寻和她在一起,并不会提起旁的事情。尤其是他们之间其实很少提到平亲王府如何,因为他们的心里都知道,平亲王是隔阂在他们之间最大的一道坎。 直到那一日,卓安寻告诉苏绕,希望能从苏绕这里得到平亲王府的兵力分布图。 苏绕沉默了,平亲王从小将她养大,虽说不算是将她当个亲生女儿来看待,但也给了她所有别的女子不会有的荣耀。 就说这县主的身份,便就不是苏绕这样的一个身份能得到的。 然而就在苏绕这犹豫的片刻,卓安寻便捏起了她的下巴,再不复从前温柔的模样,眼中带了几分杀气地警告苏绕,说她若是想做寻亲王妃,就得做到她该做的事情。 这就是逼迫苏绕在平亲王府和卓安寻之间做选择,苏绕其实还是倾向于平亲王府。 直到卓安寻告诉她,她现在已经是卓安寻的人了。如果不为卓安寻做事的话,只怕是成亲的那一日皇后要亲自给苏绕点朱砂,苏绕是躲不过去的! 苏绕即刻就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卓安寻给她下的一个套!要知道若是成亲的那一日朱砂没有办法点在手臂上的话,就证明着她的这一辈子就要完了! 于是在第三日的时候,苏绕给卓安寻带来了平亲王府的兵力分布图,并且跪在了卓安寻的面前。 她告诉卓安寻,她只想和卓安寻好好过日子。她不会在寻亲王府中做平亲王的探子,也恳求卓安寻不要再让她做这样的事情。她的心里,真的很害怕。 那一日,卓安寻虽然没有答应她,但是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温柔的卓安寻的样子。她给了苏绕永生难忘的快乐的一夜,苏绕还以为,天亮之后,从前的一切不堪就会过去。 可她没想,这样的好日子,也并没有持续两天。 大约又过了五六日,那一日卓安寻还特意带了苏绕去了京中最好的酒楼里吃饭,说了许多情话,哄得苏绕心神荡漾之时,他却再一次提出了要求。 这一次,他要平亲王身边所有的暗卫名单。要知道,如果将这一份名单交出去了之后,就代表着卓安寻随时想要刺杀平亲王,那都是有可能的! 苏绕这一次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卓安寻。 一则是为着从小到大平亲王夫妇将她养成这般荣耀,她也不能忘恩负义。二则也是因为,那个名单隐秘至极,等于是平亲王最后的保障,即便是她,也是根本就没有办法拿到手的! 当时的卓安寻没有为难苏绕,让苏绕以为自己终于逃过一劫,以为卓安寻还是能够明白自己的。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一切都在到了晚上的时候,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 那一夜,卓安寻在苏绕的饭食之中下了药。 可他却没有留在苏绕的跟前儿,只是将自己身边的五个侍卫留在了苏绕的跟前。 被下药的苏绕,一开始尚且还能坚持得住。她不动,那些侍卫们就不动,让苏绕的心里还有着一丝丝的期待:只要她能扛过去,这些侍卫们就不会动她,那她对卓安寻来说,就还是清白之身! 可那样的药力,又怎么会是苏绕一个养在闺中的女子能抵抗得了的? 不知过了多久,苏绕再也没有办法了。她觉得自己今儿若是不能得到些什么,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她并不怕死,但却怕身上的那种火灼蚁食一般的难受! 等着苏绕攀附上了一旁的一个侍卫甚至将手伸进了那侍卫的衣服里头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这辈子是完了! 那是她人生之中,最痛苦也最黑暗的一夜。可让苏绕最最最感觉到窒息的事情是,她并不是被人胁迫的!甚至可以说,那些侍卫们明明可以做到面对她的时候无动于衷,却还是被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苏绕,挑起了他们最后的那些举动。 那一夜,苏绕的人生之中,再也没有了光亮。在痛苦和纠缠的泪水之中,她终究还是昏死了过去。 她以为醒来的时候,头顶明晃晃的太阳会告诉她,这就是一场梦罢了。 可醒来,她却是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而她的床边坐着的,是眸色沉沉将一切都掌握在手的卓安寻。 卓安寻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而后将一件衣服丢给她:“你看,本王早就对你说过的,若你听话,在本王这里才有一条活路!” 苏绕终于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凌乱的床单和身上青青紫紫的自己,只想到了一个字:死。 她不愿这样苟活于世上,更不愿永远都成为卓安寻的棋子。 她开始看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魔鬼! 第233章 痛苦 这个魔鬼,却将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卓安寻似乎也察觉到了苏绕的心思一般,只冷笑一声:“若你此时此刻想到的事情只有死的话,那对不起,只怕是你做不到。” 他回过头靠近了苏绕,而后再度捏上了苏绕的下巴,拍了拍手,便有人端了一碗药进门。 苏绕看到有人进门,忙用手中的衣裳挡住了自己的身体,也是本能地想要别过头去不看来人。 可卓安寻捏着她的下巴的力道却逐渐加重,让苏绕根本就没有办法转过头,只能看着那人将药送到了她的嘴边。 “喝吧。” 卓安寻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只是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我可不想你哪一日就怀了不该怀的孩子!” 苏绕一心求死,其实是并不想喝的。 但卓安寻却是捏了她的下巴,强迫让她张开嘴,而后将那一碗药灌入了苏绕的口中! 药的苦涩,苏绕觉得自己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了:还有什么,是比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更加苦涩的呢?! 而卓安寻在灌完了药之后,才狠狠地甩开了苏绕的下巴,而后对苏绕冷冰冰道:“你若是死了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将昨夜的一切告诉京中的所有人。苏绕,我要你活着。你活着对我来说,就还有用,我可以当昨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你如果选择死亡,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安宁。你可以不考虑其他,难道也不考虑,你自个儿的家人吗?” 是啊,她还有家人! 除了姑姑姑父之外,还有苏氏一门。 她能丢了脸面,苏氏却不能和她一起丢脸。 苏绕几乎已经绝望而又颓败地跪坐在了卓安寻的面前:“你到底……想让我如何?!” “听话。” 卓安寻能留给苏绕的,也只有这两个字而已:“你听话,我就对你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说罢,他竟是上前,也不顾苏绕的身上还沾染的污秽,轻轻地将苏绕搂进怀中:“苏绕,现在好了。我们都成了在深渊之中挣扎求生的人了!苏绕,日后你陪在我的身边,我也陪在你的身边。我们这辈子,就算是不离不弃了。” 不离不弃?相互折磨着的不离不弃吗? 苏绕浑身颤抖,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对抗卓安寻。 而经过了那一次的事情之后,她对卓安寻也产生了很怪异的感觉。她觉得,她好像离不开卓安寻了。因为卓安寻仍然能对她很好,给她所想要的一切。因为只有卓安寻,会在知道了她的那些事情之后,不管不顾不在意一切地仍然将她那么搂在怀中。 只有卓安寻,她的世界好似只有卓安寻了。 但另外一方面,她也恨卓安寻。如果不是卓安寻,她的生活又怎会变成这样呢?! 她似乎这辈子,都不能再感受到太阳的光芒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肮脏又污秽的臭虫一样,只配活在一个角落里,仰望着别人罢了。 说完这些,她也迷茫地看向了祝星河:“祝星河,你说我是不是已经是个疯子了?” 其实祝星河知道,她并不是疯子,她只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罢了。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称斯德哥尔摩效应,或称为人质情结,是指被害者对于加害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加害者的一种情结。从本质上说,也是加害者驯服了被害者。 苏绕明明就是一个受害者,可在她的心里已经对卓安寻产生了依恋。 说实话,祝星河是很同情苏绕的。卓安寻的确是个变态,苏绕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妻子。他怎能亲手将自己的妻子,送到侍卫的手里,而且是以那种变态的方式呢?! 但此时此刻,祝星河不能同情苏绕。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你要带我去哪儿?” 苏绕却是挑眉,冷笑一声看向了祝星河:“你急什么?听我说完啊!” 还没完?! 祝星河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就听得苏绕便继续开始说话。 苏绕说,从那之后,卓安寻就并没有再要她做什么了。她很害怕,害怕是卓安寻对她失望。 但她发现,卓安寻似乎乐在其中。他喜欢看到苏绕害怕的样子,甚至可以说,他在享受苏绕的害怕和恐惧。 苏绕不是不想反抗,但每一次反抗的后果,就和那一日一样。 苏绕甚至已经开始记不清也分不清,卓安寻的身边到底有多少个侍卫,都触碰过自己了! 她开始祈求卓安寻,甚至开始跟在卓安寻的身后,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给卓安寻。 可卓安寻有时候就很心疼她,可以给她她所要的一切。有时候又很厌恶她,说她就是一条肮脏的母狗。 久而久之,连苏绕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算是什么了! 在外,她还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安乐县主,所有人都在祝福她,即将成为寻亲王妃。 可是在卓安寻的面前,苏绕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可能连卓安寻在院子里豢养的那条狗都不如! 祝星河也知道,这是一种心理失衡的状态。 人在折磨之下的时候,精神总有一天会崩溃。苏绕已经坚持的够久,而她现在的精神,也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祝星河虽然觉得苏绕很多事情都做的过分,但是在此时此刻,她还是想要尝试一下,便对苏绕道:“苏绕,你冷静一些。我可以帮你走出这种状态,你相信我。” “你闭嘴!” 然而这话,却让苏绕恶狠狠地看向了祝星河,眼中都起了杀机:“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来和我说这些!?你在宫中,在京中帮了一些人,人家都说你是能通人心意的狐仙,难道你就真的是狐仙了吗?!” 她伸出手,学着卓安寻的样子,狠狠地捏上了祝星河的下巴:“祝星河,你叫我觉得恶心!你想帮我吗?可我并不想让你帮我!祝星河,我要你也尝尝我曾经历的事情,我要你痛苦!” 第234章 喝下这药 听闻此言,祝星河的心头也是重重一沉—— 她所说的痛苦,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女子都承受不住的,自然也包括自己。 祝星河似乎都有些猜到了,这个安乐县主苏绕想要做些什么了! 果然,她盯着祝星河,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祝星河,药我已经准备好了!就是当初他给我的药,我也要让你尝一尝,痛苦的滋味!” 竟然真的是这样?! 祝星河的下巴,已经被苏绕捏的生疼。 祝星河也顾不得其他,即便是很疼,也使劲地转动自己的脖子,而后将自己的下巴从苏绕的手中抽了出来! 苏绕一时之间没有抓住,却还是将手攥成了拳头,看着祝星河冷笑:“祝星河,你今日,是逃不掉的!” 祝星河的大脑飞速运转,却能听到外头的许多马蹄声。苏绕竟然这样大胆,直接在京中将自己抓走,这是祝星河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但既然已经如此,她只怕是也只能随机应变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车轮终于停了下来! 外头的人准备好了之后,苏绕才拉着绑着祝星河的绳子下了马车。 祝星河四顾张望,发觉周围站了许多的侍卫。粗略数了一下,大约就有十几个。而她们所在的地方,却也正是一个破庙前头。看着这个破庙,祝星河大约知道,如今她们已经到了京城外头,但是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 前头的一个侍卫拉扯着德贵朝着那破庙里头走了去,祝星河和苏绕也跟了上去。 一进入破庙之中,祝星河就看到了四五个乞丐,也正被苏绕绑着坐在破庙的神像下头。他们一个个的眼中都是惊恐地看着苏绕,还有人对苏绕喊救命。 乞丐对比侍卫来说,也的确是更加恶毒了。 祝星河竟是觉得,苏绕好的没学到,倒是学到了卓安寻的恶。 可苏绕只是对那些乞丐们冷冰冰道:“你们别喊了,抓你们过来,不是为了杀了你们,而是为了让你们快活的!” 她暧昧地看了一眼祝星河,才上前踢了踢其中的一个乞丐:“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一会儿解开你们的绳子,外头会有人看守。若你们想逃,就会命丧当场。但若你们不逃的话,你们就能得到这辈子最大的快活!” 她推了一把祝星河,指着祝星河道:“看到了吗?这位姑娘不仅花容月貌,而且还是处子之身呢!你们一会儿只需要站在这里,不许动,她自然会主动献身!但是我的要求就是,你们不许动!若谁动了,谁就死。让她动,明白吗?” 祝星河想起了从前的苏绕,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县主的时候,又怎会想到她们之间会有这样的一天呢? 苏绕让人拿了一碗散发着奇异的香味的药来,而后放在了祝星河的面前,却走向了德贵:“祝星河,这碗药你可以选择喝,也可以选择不喝。” 她拿了一旁的匕首,抵在了德贵的脖颈之上:“你若是喝了的话,我就留他一条性命。你若是不喝,我就立刻杀了他,你自己选吧!” 看着眼前的那碗药,再看看低着头的乞丐们,祝星河对苏绕只能冷笑一声:“你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他没想到的法子,你都想到了!”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卓安寻。 “哈哈哈!” 苏绕笑的疯狂,手中的匕首,却已经在德贵的脖颈上再度划出了一个血口子:“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多谢你的夸奖,那么现在开始,祝星河,选吧!” “阿星,不要!” 德贵皱着眉头看着祝星河,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迫切地看着她:“我这条命死不足惜,但阿星你千万不要喝!阿星,你别让我活下来,却后悔一辈子!” 祝星河低头看着那碗药,其实心里头已经有了决断:“德贵,你知道的,这辈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就算是此时此刻我不喝,你以为我能逃过去吗?” “哈哈哈,说得对,了解我的人,果然还是你祝星河啊!” 苏绕又是大声笑了笑,另一只手指向了一旁的乞丐:“你若不喝也好,我会杀了德贵,然后将这些药给那些乞丐喝。到时候你能不能跑得过他们,就都是你的命数了!” 跑,是跑不过的吧? 祝星河能看得出,这些乞丐现在对自己没有什么想法,他们只是害怕罢了。 可等到药力上来的时候,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祝星河要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便二话不说端起了那碗药,看了苏绕一眼,而后一饮而尽—— 这药虽然有着奇异的香味,但喝起来实在是有些难喝和苦涩。药刚下肚的时候,祝星河没有感觉到任何。但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只要那些乞丐不动,她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做第二个苏绕! “好,爽快!” 苏绕赞赏地看向了祝星河,却是二话不说,手起刀落—— “唔——” 德贵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领! 苏绕手中的那锋利的匕首,直接划开了德贵的脖子。于是血液奔涌而出,将苏绕的手染了一片鲜红。 可苏绕的脸上,还是带着诡谲的笑容,挑衅一般地看向了祝星河:“哎呀,对不起,我手滑了!” 作为一个有常识的人,祝星河在看着德贵倒下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划破了德贵的颈动脉! “德贵!” 祝星河根本来不及再做其他,便跑上前去,用手指堵住了德贵的颈动脉。 然而她不是专业的医生,这里也没有什么专业的设备。她只能感觉到的是,德贵那温热的鲜血,从自己的指尖毫不停留地喷涌而出! “德贵,别死!” 祝星河将德贵抱在怀中,死死地压着他的颈动脉。 但德贵的眼神,已然涣散。 他费尽力气,才能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祝星河的脸颊:“阿星,我走了!” 而后他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身体也开始抽搐了起来。 却不过两下之后,他睁着的眼中,就失了最后的颜色! 第235章 德贵之死 “祝星河,别挣扎了,他活不成了!” 苏绕收起了匕首,走向了祝星河,冷冷一笑:“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让他活着回到永乐的身边去。永乐是,你也是,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既然如此,我也要让你们失去最重要的人!” 德贵的血还在流,但祝星河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自己的怀中一点点地冰凉了起来。 虽然已经感觉到身体里莫名地有一股热度升腾了起来,但祝星河的心里除了痛苦和恨意之外,再无其他! 于是她二话不说,便放下了德贵,跳起来直接夺了苏绕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苏绕的肚子上狠狠地刺了过去—— 苏绕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躲闪不及,便被祝星河将那匕首刺入了小腹之中! 苏绕瞪大了眼睛,痛苦地看向了祝星河:“你……” “你要给德贵偿命!” 祝星河通红着双眼,如今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杀了苏绕! 可苏绕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到祝星河的脸色已经红了起来,她就知道药效生效了!于是她狠狠地推了祝星河一把,而后朝着门外跑去:“来人啊,救我!” 外头的侍卫听到响动,也忙跑了进来。 祝星河便被那些侍卫挡在了当场,药效的发作,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晕眩了起来,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侍卫们对着祝星河拔刀,却被苏绕阻拦:“将这大门锁死,将她关在里头!我死不了,但我就不信了,她能忍得住!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啊——” 听到苏绕的声音,祝星河便叫嚣着扑上前去。可侍卫的力气太大了,祝星河也只能用手中的匕首砍伤了其中的一个侍卫,而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侍卫将受了伤的苏绕带走之后,锁死了眼前的大门! 祝星河拼了命地拍打着那大门,外头却再也没有了响动,可祝星河知道,苏绕没有走。 她一定要看着自己和那些乞丐发生什么,心里头才会安心。 祝星河回头,就瞧着有一个乞丐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药效已经发作,祝星河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只想要将衣服脱掉,但她还是死死地抓着匕首,对准了那站起身的乞丐:“你别过来!” 那乞丐吓得将双手举了起来,看着满身鲜血的祝星河,示意了一下已经死去的德贵的方向:“我……我想将席子盖在他的脸上。逝者已矣,不能叫他死不瞑目。” 还算这乞丐有些良心,祝星河点了点头,而后对他道:“你们谁都别过来!” 这乞丐虽然只是个乞丐,但到底也不是坏人。 坐在地上的其中一个乞丐,也是有些同情地看了祝星河一眼:“你放心,你不过来,我们就不会过去的。你是贵族人家的女子,我们也不敢碰你的。” 祝星河这才稍稍安心,而后坐在了地上,将袖口死死地绑住,却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她虽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从不曾经历过人事。但此时此刻,心里好像是有一个魔鬼的声音在告诉她:祝星河,你需要男人!你真的需要男人啊! 眼前的那年纪最大的乞丐找了个还算是干净的席子盖在了德贵的身上,那鲜红的血液,也将祝星河的双眼刺痛。 “啊,不行!” 哪怕是浑身上下都已经仿佛被血液灼烧,祝星河也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在手臂上划了一下。 疼痛让祝星河稍稍清醒,身体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姑娘,你听我说!” 那年纪大的乞丐不敢靠近祝星河,却声音柔和:“后头有井水,我看能不能让他们给你打点儿井水过来。你浇在身上,或许会凉下来一些。” 也没等祝星河开口,他就轻轻踢了后头那两个年轻的乞丐一脚,还不忘了吩咐道:“你们去后头打水,但是要小心别被外头的侍卫发现,还有,都转过去,别看这个姑娘,别发出声音来!别想着碰她,否则咱们都会死的。” 这个乞丐到也算是一个明目之人,他似乎是这几个乞丐的小首领,其他的人还真是听了他的话,就照着他所说的意思去做了。 他留在这里,四处找着东西想遮挡祝星河的视线:“姑娘你别看我们,或许能再忍一忍。” 祝星河低着头,又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了一道伤痕:“多谢你。” 那人不再说话,只是忙碌着。而没一会儿,果然就有一个年轻乞丐从后头端了一盆冰凉的井水。 老乞丐将井水放在了这庙里的正中,而后又后退一步,用席子将他们几人遮挡。 祝星河这才缓缓上前,但经过德贵的尸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跪坐在了德贵的跟前儿。 身体里的灼热,让她的意识几乎都已经模糊了起来。可那血红的颜色,在她的眼中也蔓延一片:“德贵,我怎么办?我好像做不到了,我对不起你啊!” 她的口中念叨着德贵的名字,手也伸向了前头的井水。 冰冷的井水,仿佛将她的理智稍稍带回来了一些。 让祝星河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而后将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埋进了那冰冷的井水之中! “那是什么?!你们快进去,将那水拿走!” 外头,却忽而就传来了苏绕的声音。 于是祝星河听到身后有人开门进来,即刻之间便有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在触碰到祝星河的时候,就让祝星河一个激灵,而后转过身狠狠地用匕首在眼前划了一下:“你给我滚开,别碰我!” “啊!” 那人没有防备,直接被祝星河的匕首划在了眼睛上,痛苦地喊着后退,终于远离了祝星河。 “哼!” 可苏绕的声音,也从门外传来:“祝星河,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多久,关门!将后院也给我看住了,不要让他们再拿到井水!” 这声音让祝星河知道,自己方才匕首没入苏绕的身体里,还不够狠! 第236章 杀了我! 冰冷的井水只是让祝星河在短暂的时间里能够恢复理智,等着灼热感觉再一次升腾起来的时候,她甚至连手中的匕首都拿不稳了。 “铛——” 她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将那匕首狠狠地甩了出去,而后看向了那个老乞丐躲在席子之后的身影:“大哥,行行好,杀了我吧?” 老乞丐的身体动了动,而后从席子之后探出了一个头来。 可祝星河如今只要见着了男人,就感觉到身体里血气翻涌。她不是不能动,是现在根本不敢动! 她害怕只要一动,她就会忍不住地扑向那个男人! 所以她别过头去,任凭泪水从眼眶之中滑落:“大哥,就当是我求你了,杀了我吧!我只怕我是要撑不住了,你就当做一件好事好不好?” 说着,她还用手指轻轻地沾了沾自己手臂上的血,而后放在地上开始写字:“我会写下遗书,写清楚是我求你杀了我的。这样一来,任何人都不会找你的麻烦,说不定还会有人感谢你。大哥,我下不了这个手,求你了,杀了我好吗?” 祝星河哪怕是在写字的时候,手指都是微微颤抖着的。她知道,她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她看向了德贵的方向,心里头竟是生出了一个想法:就这么去陪德贵,不是也挺好的吗? 那乞丐也不忍看着祝星河这个样子,叹了一口气,而后放下手中的席子:“我……我不敢杀人!” 男人的声音此刻出现在祝星河的耳朵里,就像是一种召唤一样,让她的血液几乎全然沸腾了起来! 她只能朝着那老乞丐嘶吼:“杀了我!否则不会有人放过你们的!你们所在意的一切,都会被人摧毁!” 她手中在地上写遗书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你如果杀了我,我保证你们日后的荣华富贵。杀了我,快点儿杀了我啊!” 她痛苦的模样,被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而即便是到了如此地步,她也没有对自己妥协。 “我来!” 其中一个年轻的乞丐,也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拿起了被扔在地上的匕首,而后靠近了祝星河:“你这个女子,很不错!我来,我杀了你,但你要保证没有人和我秋后算账!” 男人的声音如同魔障一般,让祝星河的另一只手只能死死地用指甲掐入手心之中,才能保持万一的平静:“我已经将遗书写好,你来杀了我吧!别再说话了,杀了我就好!” 她倏然睁开眼,通红的眼神如同野兽一般地看着那男人:“杀了我!” 那男人虽然害怕,却也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匕首刺向了祝星河—— 祝星河只感觉到,不知是因为忍得太久,还是因为心中的疼痛,又或者是因为血管再也承受不住了。 她只看到了那男人举着匕首朝着自己而来的身影,而后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混沌之中,她什么也听不到,只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她想要朝着前头走,她想要找寻德贵的身影。可只有无尽的黑暗,吞噬着她最后的神识—— “啊——” 当她惊叫着醒来的时候,外头是阳光明媚。 她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之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德贵?!” 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而后松了一口气——她还穿着今儿出门的那件衣裳,并没有任何被侵犯的痕迹。但她手臂上被自己划出的两道伤口,已经被包扎好。 “姑娘!” 外头传来风铃的喊声,祝星河朝着外头看了过去,就瞧着风铃端着一碗药进了门。 她的眼眶通红,似是刚刚哭过,却还是对祝星河露出了一个笑脸:“姑娘终于醒了?快些喝药吧!姑娘体内的药性霸道,得赶紧喝了这一副药才能排出呢!” 是了,她体内应该还有药才对! 祝星河却感觉到,体内的药性已经并不那么猛烈了。虽然还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里头酥酥痒痒的感觉,但却是能被轻易地控制住的。 祝星河端过风铃手中的药一饮而尽,而后才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这个房间很陌生,灰白的冰冷,没有一丝赘饰的干净,倒像是个男人的房间。 “这是寒王府。” 风铃回答了祝星河的话,又递给祝星河一方帕子:“寒王殿下在外头和平亲王周旋,让我嘱咐姑娘此刻不要出去。旁人并不知道,姑娘身在此处。” 凌倾寒?是他找到了自己吗? 祝星河低了头,想起了德贵:“德贵呢?” 风铃儿也低了头,似是不敢和祝星河说,却又不得不和祝星河说道:“德贵公公的尸体……已经被运回来了。寒王殿下说,必定会将德贵公公风光大葬。” “砰——” 祝星河的手,狠狠地砸在了一旁的床榻之上:“苏绕呢?她死没死?” 祝星河的语气里,只剩下了恨意。 却是叫风铃叹了一口气:“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逃了。但是殿下说,她应该被姑娘伤得不轻。” 祝星河点了点头,对德贵的死心如刀绞,但却并没有忘记仇恨。 她想起什么一般,看向了风铃:“寒王没杀了那几个乞丐吧?!” 风铃也是摇头:“本是要杀的,不过殿下看到了姑娘写在地上的血书,便没有动手,反而将那几个人接了回来,说是日后让他们伺候在府中。” 果然,凌倾寒是明白她的,这事儿原本就和那几个乞丐无关。何况方才在破庙的时候,这几个乞丐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忙了。 祝星河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忍不住地再流了泪:“她杀了德贵,我日后与她,便是不共戴天!” 想起德贵,风铃也是垂眸,泪水不住地流了出来:“德贵公公的死已经告诉永乐公主了,殿下也正往这边来。姑娘,我们谁都不会忘了这个仇的!” 德贵平日里为人很是不错,自然是人人听到了都要伤心。 祝星河,更是心如刀绞。 第237章 德贵啊德贵 果然没过一会儿,祝星河就听到了永乐的声音:“阿星,阿星你怎么样了?!” 永乐还怀着孕,却是关切地进了门。 祝星河就要起身对永乐行礼,却被一旁的封文戎扶了一把:“好了好了,不必行礼。你还伤着,快些躺回去!” 祝星河低头,强忍着要哭出来的冲动,语气里却是哽咽:“殿下还怀着身孕呢,如何能这般激动地乱跑?” 永乐却是抓住了祝星河的手,语气阴沉:“今儿发生的事情,本宫听说了。阿星,她居然敢这样对你?” 祝星河终究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眼中带着恨意地看着永乐:“殿下,我要杀了她!苏绕,她必死不可!” 认识祝星河这么久,永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祝星河。 她自然也知道是为了什么,眸色同样晦暗了下来:“阿星,德贵他……不愿看到你这样的。你们是最好的朋友本宫知道,但阿星,你记住。从此往后,不管是你还是本宫,乃至整个封家,都不会再给她苏绕一分好脸色了。阿星,德贵的仇,我们一定会报!” 即便是平日里说永乐怀了身孕让永乐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的事情的封文戎,在此时此刻也是走上前来,握住了永乐的另一只手:“没错,德贵的仇,我们所有人,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祝星河低了头,终究是忍不住地痛哭出声:“德贵,他都是为了我!” 永乐第一次看到祝星河如此脆弱的模样,也是伸出手,轻轻地抚着祝星河的发际:“阿星,德贵是为了你,却也值得。阿星,你值得所有人都对你好。阿星,若是德贵在你的这般处境,你也会为了他义无反顾的。” 人生能有这样的朋友,还多求什么呢? 可祝星河心里的痛,是绝对无法平息的。 祝星河也不知道,自己伏在永乐的怀中哭了多久。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凌倾寒已经站在这房中。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自己,眼中似乎一闪而过心痛。 祝星河与他四目相对之间,不必多说什么,便相信凌倾寒一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果然,凌倾寒看上去,是这整个房间里头,最冷静的人:“阿星你放心,本王找到你的时候,那乞丐正要杀了你,而后你就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药力晕过去了。本王亲自将你抱出那破庙,没有人会动的了你半分。衣服没给你换,也是叫你安心。药是风铃儿和本王亲自喂给你的,没有人碰了你。” 这还是祝星河头一次,听到凌倾寒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祝星河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想问一句:“苏绕呢?” 平日在外头,祝星河都称她为“县主”。如今这般称呼,自然代表着祝星河对她恨至何处。 凌倾寒微微皱眉,低头道:“让她跑了。” 封文戎也是冷哼一声:“她先动手的,居然还让平亲王找上门来,说咱们阿星伤着了苏绕。他若有本事,就告去皇上那儿!” 看来平亲王来到凌倾寒这里,也是为了这件事。 祝星河即便是心痛难忍,此刻也还需冷静:“我只恨自己,下手太清!” 封文戎却是上前,对祝星河道:“也不是。我找人打探了一下,你那一下匕首没有将她伤到要害之处。但据说……是伤着了子宫。而且当时那匕首上头还有德贵的血,好似也对她造成了一些影响。她这辈子,大约都没有办法再怀孩子了。” 德贵的血?是了,祝星河也听说过,一把凶器上染了不同的血液,也会对伤者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其实祝星河当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用匕首刺到了苏绕的什么地方,但此刻听说她再不可能有孩子了,祝星河却还是觉得不够:“她孩子的命算什么?我要她的命,来换德贵的命!” 看着祝星河恨至如此地步,凌倾寒也点头,上前到底是当着封文戎的面儿和永乐公主的面儿握住了祝星河的手:“阿星,暂时动不了苏绕。但你放心,不会饶恕她的。” 知道这件事不是一夕而成,祝星河也点头,坚定地看向了凌倾寒:“我能等,但我这辈子不会放过她!” 用德贵的死换一个苏绕,一命抵一命,才算是值得! 所有人都知道,对祝星河打击最大的,并不是被苏绕喂药或者经受了这么一场的惊吓,而是德贵的死。 但如今祝星河和凌倾寒还没有成亲,也不好一直都留在寒王府,换了衣裳又喝了一次药之后,祝星河到底还是随着永乐回了封家。 其实祝星河知道,如今只有寒王府,才能让她感觉到安心。 而接下来的几日,祝星河总是做噩梦。梦到德贵临死的惨状,她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是有问题的。 可也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医者不自医”。 祝星河只觉得,她似乎只能活在对德贵的怀念和痛苦之中,才能让那种时不时从心底里头传来的窒息感,稍稍减弱一些。 而人生之中再也没有了德贵,始终让祝星河无法适应。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入过德贵的房间。永乐公主一直保留着德贵的房间,一把钥匙在她那儿,另一把则是在祝星河的手里。 虽说祝星河悲痛欲绝,但却也察觉到,自己的房间有些不对。 于是稍稍缓了两日之后,她便叫来了风铃:“风铃,我这房间里,可有人进来过?” 风铃也察觉到了不对,疑问道:“姑娘是怀疑,东西被翻过了?我也发现了。虽然那人的手脚麻利将东西收拾的很好,但姑娘身边伺候的唯有我一人,这些东西都是我放的,我只是疑惑,没想到姑娘也瞧出来了。” 她看出来了,只是瞧着祝星河这两日悲痛,没有好和祝星河说罢了。 祝星河颔首,而后对风铃道:“这府中如今也不太平,你帮我查查吧!” 说到此,却又想起了德贵。从前这样的事情,都是让德贵帮忙的。 第238章 欺骗 风铃应了一声,祝星河也不知怎地,就忽而想到了闻人夫人。 从前自己的房间里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如今……好在那铃铛她放在了德贵的房间里,如今虽然德贵已死,但德贵的东西都还放在那个房间里。永乐公主会一直保留那个房间,祝星河便当机立断,去了房间里找到了德贵放着自己给他的东西的匣子,就去了永乐那儿。 祝星河和永乐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但饶是如此,永乐在看到了那铃铛的时候,也是惊讶至极:“阿星,我现在都开始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了!” 闻人夫人说他父亲是个商人,祝星河其实并不全然相信。若真是如此的话,那闻人夫人为何又要一直寻找一个商人留下的铃铛? 祝星河虽然不知道那铃铛到底是做什么,却还是对永乐稍稍红了脸:“殿下如今身怀有孕,我也不好叨扰殿下什么。只是害怕身边有那闻人夫人的眼线,所以还望殿下将这匣子交给寒王殿下,多谢殿下了!” 瞧着祝星河提起凌倾寒的模样,永乐也是掩嘴而笑:“是啊,你总是这么激灵。放眼望去这偌大的一个京中,也唯有寒王府是密不透风了。封家人多口杂,也总归不是在我的统管之下的,这东西放在这若真有一日被闻人夫人拿走了,你也没有他法。你放心,我明儿就亲自将这匣子交给寒王兄便是了!” 可说到此处,永乐却还是有些犹豫:“可若要将这东西帮你交给寒王兄,他必定要疑惑为何你不亲自交给他。” 祝星河对这件事,倒是也还算是坦然:“既然日后都是要生活一辈子的人,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着寒王殿下的。他若要问,殿下替我原样解释就是了。他若是不稳,择日等我见着了他,也会将真相告诉他。” 看到祝星河如此,永乐公主才舒了一口气,将那匣子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你这丫头,如今本宫才算是放心呢!之前一直不知,你对寒王兄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怕寒王兄的心里也犯嘀咕,不过是从旁人的手中将你抢了过来,还想着相处下来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他的心思。如今瞧着,你对他倒是也心思非浅呢!”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凌倾寒变得不一样了呢? 其实祝星河自己个儿心里头也没有一个定数,只知道,凌倾寒能够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也知道自己想起他的时候,嘴角还是会微微上扬,这就够了不是吗? 一夜的功夫,那匣子放在永乐公主那儿,自然还是安全的。 第二日一早,永乐就亲自去寻了凌倾寒。 而闻人夫人那儿,也没有了更多的动静。他们毕竟是从蓬莱而来,若是在这东元朝闹出太多的动静来,只怕也是不好。 祝星河也尽量避免和闻人夫人的接触,如今她也在备嫁的时候,从前还有德贵陪着逛街,此时此刻却是只有了自己,祝星河也懒得出门了。 还是永乐瞧着祝星河实在是心情不好,自个儿攒了一个局,叫凌倾寒带祝星河去京郊的风景好的地方走一走,祝星河才是连日以来,第一次打扮了一番,而后出了门。 只是上了马车看到了卓安寻也在,倒是让祝星河愣了愣。 如今看到卓安寻,祝星河就想到了苏绕。她没有办法原谅苏绕,但谁又能否认,苏绕变成这样,不是因为卓安寻呢? 所以在给卓安寻行了礼之后,祝星河便低了头,一言不发。其实马车里还有凌倾寒,他们本不该这么尴尬的。 卓安寻自然也感觉得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之后,才对祝星河笑了笑:“阿星,我知道今儿不该来的。你们二人一同出游,我实在是不该在这里当做你们二人之间的阻碍。但你不见我,我也总是要见你。阿星,我想为德贵的事情,和你说一句抱歉。” 其实这些日子,祝星河的心里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她不明白,为什么从蒋姑姑到德贵,她所在乎的人,都不能安然地留在身边呢?如今就剩下了一个长修,难道他们这些所谓的奴仆的命,就那般不值钱吗? 瞧着祝星河没有说话,卓安寻虽有些尴尬,却还是开了口:“德贵没有家人,但是他的师父和徒弟都在宫里。我已经上下打点好了,你且放心,德贵走了之后,也不必再为了他们而担忧。” 打点?一条命,是能用“打点”二字来去掩藏的吗? 虽知道这事儿和卓安寻其实没有关系,但祝星河还是忍不住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卓安寻:“我要杀了苏绕。” 她说的很平静,其实不管是卓安寻还是凌倾寒,都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祝星河。 德贵的死,对祝星河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凌倾寒更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握住了祝星河的手,仿佛在安慰祝星河。 卓安寻垂眸,却还是告诉祝星河:“现在……不是时候。” 祝星河并不想卓安寻帮他做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对卓安寻问道:“苏绕和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你真的……那么对她了?” 这话说的隐晦,但卓安寻也听得明白。 他倏然抬眸,似乎有些紧张地看向了祝星河:“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祝星河不知他为何这般紧张,却也是略微颔首:“该说的不该说的,她什么都说了。而且她对我的恨,有一大部分是来自于你。甚至可以说,她将对你的恨转嫁到了我的身上。她对我用的手法,不也是你当时对她用过的吗?” 其实祝星河的内心里,是希望卓安寻能够否认的。 和卓安寻也算是相处了这么多年,她更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正常的,健康的卓安寻。 但显然,卓安寻那逃避和紧张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至少说明了祝星河这些年,对卓安寻所做的心理治疗,是没有达到效果的。不仅没有达到效果,甚至可以说卓安寻将祝星河也欺骗了。 第239章 救美 作为一个心理治疗师,祝星河花费了这么多年,都没能让卓安寻信任自己,是她的失败。 祝星河以为,她和卓安寻说的话,凌倾寒是不知道的。 但从凌倾寒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祝星河就明白,只怕凌倾寒早就察觉到了,卓安寻是如此乱来的人。 卓安寻没有办法否认什么,却是阴沉了脸色:“她是为了这件事,将你抓了过去?她给你下了药?!” 他如此惊讶的语气,看来凌倾寒并没有告诉他真相。 想想也是,若是自己被下药的事情在京中传开了,只怕是她分明没有被怎么样,也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瞧着凌倾寒也是沉沉眸色盯着卓安寻:“是,阿星被苏绕下药了。” 卓安寻震惊的目光,看向了祝星河:“我以为……她只是将你掳走了!” 他的眼中有心痛,还有几分杀气,倒不像是作假。 “阿星没事。” 凌倾寒似乎也害怕卓安寻误会,比祝星河还先一步解释道:“我去时候,她还在忍着。用了凉水,还割伤了自己。还好我去得早,否则大夫说,若她再忍一忍,必定会伤了身子。那药性太烈,苏绕下手太狠。” 这事儿,祝星河倒是不知道。只知道凌倾寒再一次救了自己,这已经是他第几次救自己了呢? 听闻此言,卓安寻的手,也在身侧捏成了拳:“她竟敢如此?!她怎能如此?!” 祝星河其实并不想让卓安寻知道这个,但显然,今儿是卓安寻非要刨根问底。 祝星河还未开口,就瞧见了凌倾寒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了卓安寻的肩膀上:“王兄,若非是因为她是父皇赐婚给你,我一定会杀了她的。还望王兄日后不要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否则我真的不知,我会做什么。” 凌倾寒的心里有自己,祝星河是知道的。 她也悄然将凌倾寒的手握紧了几分,瞧着卓安寻没有说话。 他们三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到了京郊,今儿不过就是出来散散心,所以他们谁都没有穿的太过富贵,叫别人看出他们的身份。 如今这又是一载年节要到了,京郊的梅花也是要开了。尚且还是花骨朵的样子,却是红色浓郁,想来今年的梅花,又即将是非常旺盛的一年。 下了马车之后,卓安寻竟然没有坐木椅,反而是让小厮拿来了拐杖。 这还是祝星河第一次看到他拄着拐杖的样子,也是愣了愣。 卓安寻倒是坦然:“马场上,你出事的时候,旁人都能直接翻身上马。我却还要依靠着小厮们的力量,不能自主上马。” 如今他在京中风头无二,完全可以和平亲王比肩。 但他的眼中,还是有着不敢和失落:“等小厮们将我固定在了马上的时候,你们却都已经回来了。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这辈子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阿星,你说我能站起来,那我就一定要站起来。” 他这话倒不像是作假,却让祝星河想到苏绕所说,曾看到过卓安寻站起来。看来卓安寻一定是在某一种情绪激发的情况下,才能站起来。 但此时此刻,祝星河已经没有了要治疗卓安寻的心思。她始终认为,心理治疗是一个双向的选择。病人对心理治疗师有信任感之后,自然而然地会选择心理治疗师。而心理治疗师,也有权力选择自己的病人。 她从前也算是对卓安寻尽心尽力,既然换不来卓安寻的信任,那么她也是无能为力。 “救命,救命啊——” 可正当他们这么想着的时候,梅林里头,却忽而就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救声。 凌倾寒寻声看了过去,却被卓安寻一把拉住:“寒王,不要多事。” 他为何这般冷漠? 祝星河正疑惑之时,就听到了卓安寻再度开口:“这梅林算是皇家庄园之地,之前皇上已经上次给平亲王了。平亲王虽然对此处不甚在意,能让人随意进来观赏。但在这里伺候梅林的花女,都是他府中培养出的。能来此处赏景的,必定都不是凡俗之人。便是真要了一个花女,也不是咱们管得着的。” 从前怎么没发现,卓安寻竟然是如此冷漠之人? 祝星河抬眸看向了凌倾寒,果然在凌倾寒的眼中,看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他们谁都没有理会卓安寻,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前头而去。 果真就在那梅林的深处,看到了被纠缠的花女。 只是远远地看了过去,祝星河就看到了蓬莱人的身影。 走近了才发觉,那纠缠着花女的两个男人,可不正是闻人泰和闻人默吗?外间都传言他们二人不和,倒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那花女穿着的衣裳,倒像是平亲王府中的在这里伺候的人。 虽隐约能瞧见,但祝星河也得承认,这个花女的姿色果然不错。 明眸皓齿唇白齿红,便是在刺客呼喊着救命的情况下,也是美女一个。 是闻人泰在前头纠缠,让两个侍卫将她抓住。而也不顾这天儿已经冷意森森,闻人泰已然将那花女的衣裳剥至肩头,正埋头在那花女的肩颈之间,模样猥琐。 闻人默则是站在闻人泰的身后,似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劝慰:“大哥……大哥,就算了吧!这里到底不是在行宫,这样不好吧?” “怕什么?胆小鬼!” 闻人泰对闻人默的语气并不好:“怎么,你娘是这东元人,所以你看到我欺负东元人,心疼了吗?要不就你来?哥哥将这个小美人儿让给你?” 他这话一说出口,闻人默的脸色就红了几分。看样子这个闻人默不仅胆小,也还没有经历过什么男女之事。 而那花女惊恐之下,看到了祝星河他们这边来人了,也是越发挣扎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闻人泰也察觉到不对,转过身,自然看到了祝星河他们。 分明他们是穿着平民的衣裳,但祝星河的脸,这个闻人泰自然认得! 第240章 打一架 闻人泰的兴致,仿佛突然就落在了祝星河的身上。 他放开了那个花女,而后缓缓地走向了祝星河:“呦呵,这不是我妹妹吗?” 这一句话,便让祝星河知道,他是知晓自己和闻人夫人的身份的。 卓安寻虽拄着拐杖,却还是先一步挡在了祝星河和凌倾寒的面前:“闻人公子,说话还请小心些!这里是在东元,不是在你们蓬莱。” “哼——” 那闻人泰在闻人将军跟前儿的时候,乖顺的如同一只小猫一般。可此时此刻,便是本性暴露无遗。 他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卓安寻,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卓安寻的拐杖之上:“这不是寻亲王殿下吗?怎么,我们兄妹认亲的事情,还要劳烦寻亲王在中间插手不成?!” 说话的功夫里,他甚至还上前一步,装作不经意地伸出脚,轻轻地踢了踢卓安寻的拐杖! 卓安寻平日里就不怎么用拐杖,也没有想到闻人泰会放肆到这个地步。所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直接就被那闻人泰将拐杖给踢倒了! 随着拐杖倒在一旁的地上,卓安寻也再也站不稳,整个人都朝着侧方栽倒而去—— 若不是凌倾寒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将卓安寻扶住,只怕卓安寻整个人就要这么栽倒下去了。连祝星河都觉得,闻人泰如此对卓安寻,难道就不怕影响两国邦交吗? “呦。真是对不住寻亲王殿下了,我不是故意的,殿下应该不会和我这个客人计较吧?” 闻人泰的眼中带着嬉笑,却特意将“客人”二字加重,仿佛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们惹不起他这个蓬莱人! 趁着凌倾寒和卓安寻都腾不出手,闻人泰却是越过了他们,走向了祝星河。 他放肆的眼神,对着祝星河的全身上下打量着:“我第一次见到妹妹的时候,都惊讶至极。这世上怎会有和那个女人长得这般相似之人呢?虽连我父亲都不说,对你我却也知道,你就是那女人在东元朝和胡族人生下的孽种吧?你说,你算是什么东西呢?你让父亲找了你这么多年,你凭什么呢?!” 她的生父,真的是胡族人吗? 祝星河皱了眉头,而后后退一步:“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还请你自重。自然自诩为客人,那至少就该做到客人要做到的礼节吧?” 这里是东元朝,祝星河可不害怕这个闻人泰。 闻人泰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 但却不是因为他听到了祝星河说的话,而是因为凌倾寒手中的软剑,已然从闻人泰的身后抵上了他的脖颈:“闻人公子,请你自重。你面对的未来的寒王妃,本王的未婚妻。你不该在这里,说这些!” 闻人泰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却能感觉到从凌倾寒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不是假的。 所以他到底还是停了脚步,却侧过头去看向了凌倾寒:“早就听闻寒王殿下的功夫是举世无双,虽还未曾在战场上见过寒王殿下的英姿,但我也十分好奇,不如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他倒是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甚至说出了对两国邦交如此不利的话来。 但凌倾寒从来都不害怕这些,竟是直接就答应了闻人泰:“好,若我赢了,你要给阿星道歉。” 听闻此言,祝星河的心头也动了动……他……是为了自己? 闻人泰哈哈一笑,似是全然不将凌倾寒放在眼中:“难不成我们蓬莱武功,还会输给你?若我赢了,我就要这满园的花女随我回蓬莱去伺候我,如何?!” 闻人泰只怕还并不十分了解这东元的情况,就算他要满园的花女,也和凌倾寒说不上啊,这是平亲王的地盘! 但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凌倾寒倒是满不在乎地答应了下来:“好,就这么办!” 而后他长剑一收,率先身影闪过到了旁边的那空地之上。 闻人泰的目光也终于从祝星河的身上收了回去,扭了扭脖子,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了一柄长刀,而后对着凌倾寒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来:“来吧,寒王殿下,今儿能不能保住东元的颜面,可就看你了!” 是啊,若是平常人家如此切磋,也不过就是切磋。 可他们一个代表着东元的将士,一个代表着蓬莱的军队。在战场上没有见面的机会,却要在此处一分胜负。 “大哥,算了吧!” 看到他们已经剑拔弩张到这般地步,闻人默却忽而跑上前去拉了闻人泰一把:“我们是在东元,爹爹这一次过来也不是为了挑起战争的!大哥,行宫里头那么多女子,你就算了吧!” “滚开!懦夫!” 闻人泰对自己的这个弟弟却是半点儿好感都没有,甚至直接将闻人默推搡开来,让闻人默直接摔倒在地。 好在一旁有侍卫扶着,闻人默起身之后,却也已经拦不住闻人泰了。 他忧心忡忡地走向了祝星河,自然而然地便对祝星河开了口:“姐姐,你劝劝他们啊!在这里打起来,到时候对爹爹和你们陛下都没有办法交代的!” 姐姐?这个称呼让祝星河不由地皱了皱眉:“还请闻人公子注意你的说法,你不该叫我一声姐姐。” 闻人默有些尴尬,却还是道:“姐姐和母亲的关系,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年爹爹和母亲,也一直都在找姐姐,姐姐——” “够了!” 之前还有些同情闻人默,此刻祝星河却开始有些讨厌这个自己所谓的“弟弟”:“他们找我是别有所图,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看法。你本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也不必称呼我为姐姐。我是动员人而你是蓬莱人,我们注定不可能是姐弟。” 他们说话的功夫里头,前头的闻人泰和凌倾寒已经打了起来。 看得出,凌倾寒的功夫是在战场之上实打实地练出来的硬功夫。每一次的动作,都格外有力。 但闻人泰虽然为人鲁莽,功夫却有几分蓬莱功夫的飘逸和诡谲在其中。 第241章 谁赢了 但是显然,闻人泰还是打不过凌倾寒的。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里头,他们才过了几招,凌倾寒就已经占了上风。 便是祝星河这等也瞧不出功夫好坏的,都能看出来,闻人泰已经被凌倾寒打的节节败退了! 然而闻人泰如今觉得,自己就是那蓬莱的脸面,自然也是不肯认输的。 虽节节败退,闻人泰却还是咬紧了牙关。甚至要拼死一搏一般,大吼一声,便持武器朝着凌倾寒狠狠地刺了过去—— “殿下!” 祝星河轻呼出声,只觉得这一次闻人泰可算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了,只怕凌倾寒要受伤!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凌倾寒手中的长剑不过是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寒冷的光芒来,就听得“铛——”地一声! 那长剑打在了闻人泰的武器之上,竟然直接将闻人泰的武器给打的断裂了! “叮当——”一下,闻人泰手中的武器便断裂成了两段,而后直接掉落在了地上!那武器落在地上的样子,一如闻人泰的脸色一般灰败。 闻人泰后退两步,内息震荡之下,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好在他身后还有闻人默和侍卫们一把抓住了他,方才让他能站稳些。 而再看凌倾寒这边,他本是飞身在上,这会儿便缓缓地落了下来。从眸色到形态,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好似全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般。 但他还是皱眉看向了自己的长剑,祝星河这也才发觉,他的长剑之上竟然多了一道豁口! 凌倾寒微微皱眉,看向了地上那被他的长剑斩断的闻人泰的兵器:“这是一把不错的兵器。” 他分明也没说什么,却让祝星河觉得,他全然没有将闻人泰和兵器放在眼中。想想也是,他们二人的功夫,简直就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 闻人泰的脸色,是难看至极:“好,寒王殿下果然是寒王殿下,可你功夫再好又如何?!这陛下还不是不讲你放在眼中?你今儿竟然敢这么对我,就不怕影响蓬莱和你们东元的关系?!” 他这话说的,就很难听了,叫祝星河都是不快了起来。 反而是他身后的闻人默,一边扶着他,还一边有些急切道:“大哥,别这样说了!今儿的事情若是让父亲知道,必定是要训斥大哥的!不就是个花女吗?这东元女子那么多,大哥,今儿就算了吧!” “你和你那娘亲一样,都是懦夫!” 当着外人的面儿,闻人泰也毫不留情地训斥闻人默。 可他知道,闻人默说的不错。 于是便拉扯了身后的花女,狠狠地将那花女往卓安寻和凌倾寒的面前一推。 闻人泰强迫自己站直了身体,即便是方才输的一败涂地,此刻他在凌倾寒的面前,仿佛也还要保有最后的尊严:“寒王,我记住你了!继而的事情是我不敌你,但往后咱们走着瞧吧!我和你没完!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就当是我送给你们逍遥的就是!”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叫凌倾寒将手中的长剑扔给了身后的侍卫,才看向了祝星河:“你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 祝星河摇了摇头,上前想要将那花女扶起来。 谁知那花女并不领情,甩开了祝星河的手,反而扑向了一旁的卓安寻:“奴婢多谢寻亲王殿下相救!奴婢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殿下的恩情!” 什么?明明是凌倾寒救了她好不好? 祝星河对着那花女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没想到,这哪怕是平亲王的梅花园里头,也有这样的女子啊!可真是一副情深意切的好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真心实意呢!” 祝星河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个,尤其是当着卓安寻的面儿。 可她的心里,就是为了凌倾寒不值。这京中人人都惧怕凌倾寒,说他是灾星之命,却忘记了,凌倾寒为朝中,为这所有的百姓们做了什么! 那花女并不敢反驳祝星河什么,祝星河却是厌烦得很,转头就看向了凌倾寒:“罢了,今儿可没什么赏花的兴致了,你带我去吃东西吧,有些饿了!” 凌倾寒知道祝星河是为了自己,也有些失笑,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走吧!” 离开之时,祝星河却听到了卓安寻对那花女说话的声音:“你既是真心感激本王,晚上便来本王的府中吧。只是这一去,你就回不来了,自个儿想清楚就是。” 他还真要收了这略有姿色的花女不成?! 祝星河撇了撇嘴,抬眸看向了凌倾寒,却瞧着凌倾寒看着前方,语气仍然冰冷道:“我习惯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祝星河总觉得心头气闷:“连个花女都是如此,这京中当真好没意思!” 这话,却惹的凌倾寒稍稍勾了勾唇角,眼中的万年冰山也缓和许多:“若你不喜,成婚之后,咱们可以别州而居。” 祝星河却是想到了有趣儿的事情一般,眉眼一弯:“若有机会,你带我去胡族瞧瞧可好?我觉得,那该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凌倾寒皱眉,有些奇怪地看向了祝星河:“旁的女子都怕胡族那蛮夷之地,你倒是不同。” 祝星河吐了吐舌头:“若真是蛮夷,也不会常年与我们往来贸易了。在舅舅家的时候只见过胡族的游方商人,有不少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呢!” 可凌倾寒的周身,却还是森冷:“你可知道,若与我去胡族,就代表着,我又要上战场了。” 他刚在京中立足,但祝星河觉得,他不是在意这件事。 果然,就瞧着凌倾寒眸色都暗淡了几分:“再上战场,只怕便给不了你这样安稳的日子。” “我不怕。” 这是祝星河的真心话,所以她没有半分犹豫:“日后……便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就是了。若能看遍这不同的风景和河山,何尝又不是美事一桩呢?” 祝星河对着凌倾寒眨了眨眼,就瞧见了他眼中的触动。 第242章 铃铛惹事 祝星河原本还有些害怕,若今儿的事情传出去,只怕是要让蓬莱和朝中的关系产生什么变化。 然而凌倾寒却说,闻人泰是不敢的。 他瞧着是个身高七尺的男儿,但事实上却是个最没有骨气的人。反而是那闻人默,平日里看着怕是,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能当得上几分的。 所以闻人将军时常将他们二人带在身边,也不仅仅是因为闻人默的母亲是闻人将军最爱的女人。若他自己没有半点儿本事,只怕也得不到闻人将军的如此宠爱。 虽说今日也算是有些插曲和不快,不过能和凌倾寒同行而归,对祝星河来说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回到封家之后,永乐便派了长修过来。虽说祝星河如今的身份是有些不同了,但长修对祝星河还是一如既往。 她跟着祝星河回房之后,瞧着四下无人,才对祝星河道:“殿下已经抓住了那来翻找你的房间的小贼,你看是如何处置?” 这么快就抓到了?祝星河眨了眨眼:“带人来见我!” 很快,长修就带来了一个瞧着只有十四五的面生的女孩子。 不必祝星河主动开口问,长修便道:“她不是咱们府邸的人,也不知是从哪儿拿了封家的丫鬟的衣裳,就这么混进来了好几日了。她总说自己是新来伺候你的,旁人也没有怀疑。这才叫她给钻了空子。不过自她被抓以来,便是一言不发,你瞧着怎么办?要送官吗?” “不必。” 祝星河看到这个女孩在的时候,其实心里头已经有了一些想法:“蓬莱人最是倔强,你即便是将她送官了,她也未必会说实话。万一到时候因为这件事再闹个自尽什么的,反而是咱们封家有口难辩了!” 其实祝星河只是猜测,但看到这姑娘的肩膀微微地抖了抖,便知道自己应该猜得不错。 “蓬莱人?!” 长修也是惊讶地看向了这个丫头:“你说她是蓬莱人?” 祝星河也低了头,对那丫头扬了扬下巴:“你叫什么名字?既然来到了封家这么长时间,应该会说东元话吧?别装傻。” 祝星河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是自带一股威势。 那丫头也是一个激灵,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哼,嘴可真够硬的!” 长修皱了眉头,眼神犀利,这些年,她也早已能够独当一面:“阿星,咱们要不要上刑罚?” 其实就算是这封家死了个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祝星河却还是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帮我给她换一身衣裳,然后告诉殿下,我明日想带她进宫见皇后娘娘。” 虽不知祝星河是什么意思,但长修还是点了点头,就将这丫头带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永乐就来了消息,说她反正也到了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了。与此同时,祝星河也让风铃儿帮她放出去消息,说她们封家抓到了一个“多余”的丫鬟。 这事儿要传的真真假假,风铃儿倒是也明白祝星河的意思。 祝星河今儿则是换了一身浅蓝色的沙罗宫装,也是凌倾寒给她送来的。这身裙子并不奢华,但却做的十分精致。让祝星河不至于失了身份的同时,也不至于太过高调。这男人,好似什么时候都能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皇后知道她们要来,早就在宫中等着了。只是“恰逢”闻人夫人也来请了安,皇后娘娘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便对永乐笑道:“永乐,母后给你做了些东西,你来,咱们瞧瞧需不需要。” 而后才笑着看向了闻人夫人:“夫人,如今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正好,到是不如让祝姑娘与你同赏?” 闻人夫人自然没有反对,祝星河瞧着皇后带着永乐走了之后,才拍了拍手,自然有人将那小丫头带上来。 小丫头倒是也镇定,即便是看到了闻人夫人,也只是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闻人夫人的眼神看向了祝星河:“这是何意?” 祝星河知道她一向虚伪,也开门见山:“这话该我问夫人才是。不知夫人派了这么个不会说话的丫头到我的身边来翻找我的东西,又是何意?” 如此直接,倒是让闻人夫人的脸上有些尴尬:“阿星,这件事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 祝星河却即刻就冷了眸子:“之前你说的许多事,我没有反驳,不代表我认同。但如今你既然将人都派到我的身边来了,那我想我有必要和你说清楚这些事情。” 即便是面对闻人夫人,祝星河也没有丝毫的退缩:“夫人若是想找到那铃铛,倒不如让我直接告诉你。蒋姑姑从没有给我留下什么铃铛,也从不曾和我讲过你的事情。大概蒋姑姑也觉得,无需让我在过去的这些本就不属于我的生活里烦忧。所以你与其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倒是不如直接去查查,蒋姑姑将那铃铛留在了何处才是!” 如今说起蒋姑姑,祝星河还是会心如刀绞。 但唯有蒋姑姑,才能制止闻人夫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闻人夫人也没有办法否认和抵赖什么。 她只是看着那个丫头,陷入了深思一般:“阿星,你要知道,那个铃铛对我来说,真的真的很重要。” “嗤——” 祝星河嗤笑一声:“对你来说再重要的东西,不在我这里就是不在。你也让你的人找过了,什么都没有找到吧?我蚃因为这件事,让我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同。所以你如果再派人在我周围行如此偷鸡摸狗的事情的话,那就别怪我对你的人不客气!” 她低头,推了一把那个丫头:“闻人夫人,还请你时刻记住,这里是东元朝,不是你能只手遮天的蓬莱!” 闻人夫人似是从此刻开始才看得住,祝星河虽然是宫女,但可不是一般的宫女。 她眯了眯眼,眼中始终带着对祝星河的不信任:“那铃铛……蒋姑姑当真没有给你吗?按照我对她的了解,这不应该!” 第243章 葬礼 “哼——” 祝星河也只是冷哼:“人总是会变的。你离开了京中,离开了宫中,离开了蒋姑姑多久?你怎知道,她还是以前的样子?” 可说起蒋姑姑,闻人夫人的眼中,却全然都是感慨:“可我听说,她是为你而死。她那人从前便是如此,太重感情。那我留给你的东西,她有怎会随意丢弃?” “为何不可?” 祝星河本不想说这些事这些话,奈何是闻人夫人步步紧逼,叫祝星河只能以这样的话来堵闻人夫人之口:“你当初都能将我素衣丢弃,蒋姑姑为何不能将你留下的东西丢弃?” 闻人夫人愣了愣,而后叹了一口气:“你终究……还是怪我的吧?” 祝星河不怪,但是她不能替已经不在人世的原主不怪就是了。 祝星河看着如此唉声叹气的闻人夫人,心里头却没有什么旁的感觉,只是再度开口:“你这一次来这里,除了和闻人将军来的之外,阿披实也有要找到那铃铛的意思吧?接近我,也是故意的是吗?” 她并不想以这样的思想去想任何人,可闻人夫人的低头沉默,显然代表着祝星河说对了。 祝星河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那一片苍凉之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她起身,对着闻人夫人行了个礼,严肃认真地看着闻人夫人:“其实夫人本不必弄出这么多事情来的。若一早就直接对我表明了身份说要铃铛,我也不会不告诉夫人的。不过如今既然到了这地步,我也不妨直说了。” 她的眸子里,全然都是坚定,再没有旁的:“当时蒋姑姑给我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大多都是一些她这些年攒下来的私房和体己。我将这些东西有的留下了,有的给了从前一同在浣衣局的姐妹们。至于夫人说的铃铛,我是半个影子都没有见到。夫人信也好不信也罢,若夫人下次再在我的身边做这些小动作,可别怪我没提醒夫人便是!” 这算是对闻人夫人最后的警告了,也是让闻人夫人有些难堪地站起身来:“阿星,我们母女两个,一定要闹成这样吗?!” “一定。” 祝星河却是笃定:“因为你从不曾真的将我当做女儿!” 只一句话,就足以让闻人夫人闭了嘴叹了气,别过头去不说话。 祝星河也没有要继续待在这里的意思,只是再度对闻人夫人行了个礼:“夫人,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请夫人好生看管自己的儿子,不要让他们再在东元惹出什么麻烦来了。你们夫妇虽然是蓬莱的大将军,但是我想,东元人也并不害怕你们就是了。” 如今是蓬莱主动要求和东元和做,自然是东元占据主导地位。 闻人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似是有些烦躁:“我过两日就走了。阿星,你若又那铃铛的消息,还请一定要告知我。这对我来说,真的真的很重要!” 祝星河没有多说什么,只对她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 而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闻人夫人还真是就没有了什么旁的动静。 一直到快要到年节的时候,她才和闻人将军离去,只是到了离去之前,她还是没能如愿地得到关于那铃铛的消息。 不过年节要到了,二月初三便就是苏绕和卓安寻的大婚之日,也是不远了。这偌大的一个京中,便开始忙碌了起来,祝星河的心里,也开始不安了起来。 如若是按照卓安寻的计划,他和苏绕大婚之后,便是要彻彻底底开始朝着那个位置谋略了。甚至对卓安寻来说,逼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偌大的京中好似并没有因为这个年节的到来有什么不对,但祝星河的心里却是不安了起来:凌倾寒是早就决定了要帮卓安寻的,所以他们注定不可能从这场漩涡之中安然抽身而出。 这么想着,年纪也如约而至。 今年的年节和往年不同,好似要更加热闹一些。永乐公主怀了身孕,两位皇子的婚事也已经尘埃落定,是眼瞧着皇上喜上眉梢。 但大年二十九这一日,京中到底还是传来了噩耗:平亲王世子妃,去世了! 她其实已经沉疴痼疾多年,去世本就是在这一两月的事情。只是大年二十九的人没了,到底也在这热闹的年节里头,好似多添了几分的晦气。 祝星河本以为,皇上平日里那么看中平亲王府,这年节必定是要因为世子妃的死而过不好了。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皇上这边并没有反应。宫中一切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该过年节就过年节,该热闹的准备起来就热闹地准备起来! 皇上如此,下头的人自然也纷纷效仿。一时之间,这偌大的一个京都,到还真没有什么人因为世子妃的死,而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和做法。 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平亲王府或许也是为了对抗皇上,竟然将世子妃的出殡之日,放在了大年初一! 日子本来是不对,但平亲王妃美其名曰说,这就是国师算出来的日子。 于是这京中包括皇宫之中,所有人都在为了年节的到来而张罗着大红的时候,偏偏整个平亲王府都是一片素白。 甚至还有的官员府邸为了巴结平亲王府,也是一片缟素。这京中便成了红白两个模样,倒是略显诡异了起来。 封家如今自然是向着永乐公主的,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连平日里总是冷冷冰冰的寒王府,此刻都换上了新年该有的红火模样。 然而平齐王府的人,总是要找事。 这到了大年三十的时候,人人都在准备参加晚上的宫宴。却有两封缟素的帖子,送进了封家的手里和祝星河的手里。 按理来说,若有人去世,只需要告知旁人就好,是不需要发帖子的。 偏偏平亲王府给这京中所有的达官贵胄都发了帖子,邀请众人在大年初一的中午去平亲王府,参加世子妃的葬礼。 说法,自然是他们平亲王府要给世子妃一个风光大葬。 第244章 一身缟素 祝星河在接了这帖子的第一想法,自然是不会去的。不过还是要看永乐公主和凌倾寒的意思了,若他们二人也不去的话,自己不去就是顺利成章了。 眼下,到底还是这年节的宫宴更加重要一些。 每年年节下头,宫宴都是极为繁琐的。 年三十的中午,众臣子们就得去宫里头来拜见皇上了。而晚上的时候,还有一场家宴。第二日一早,皇室宗亲的各位还要随同皇上和国师殿的人去祭坛,为了来年祈福。 但祈福这一项,从前皇上都是不让凌倾寒这个“灾星”在场的,就是不知今年是如何说法了。 这算是一年之中的宫宴里头,最正式的场合了。所以祝星河的穿着,是比当日见蓬莱使臣还要正式一些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宫装。是永乐给祝星河挑的颜色,水蓝色的倒是也衬得起祝星河白皙的面容。 永乐因为怀孕,倒是不必穿的如同平日里那般繁琐。简简单单的样子,反而更有公主殿下的大气。 封家的马车带着永乐和祝星河一路到了宫门口的时候,祝星河却瞧见了在宫门口的那些达官贵胄的马车里头,竟然有一辆不合时宜的纯白色的马车! 不必想,自然是平亲王府的马车了。 看到那马车,连永乐都是皱了眉头:“不是说今儿平亲王不来吗?” 平亲王家中也算是大丧的事情,若是早说他要来,只怕是永乐也不会来。否则便算是冲撞了永乐腹中的孩子,谁人也担当不得这个责任。 封文戎十分谨慎地看向了永乐:“不如我们现在回府吧?” 自从永乐身怀有孕之后,这封文戎对永乐到也实在是不错。 永乐从前就是个娇气又任性的野蛮小公主,如今倒是能独当一面,摇了摇头:“若咱们的孩子害怕平亲王,日后可不是要被他们平亲王府压着一头了?走,进去会会他。本宫也想瞧瞧,他今儿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大臣们的马车都陆陆续续地停在了宫门口,自然也都瞧见了平亲王的马车。 有些臣子是如同他们一般,十分厌恶平亲王这般做法。但有些就不同了,那些平日里十分巴结平亲王的大臣们,甚至有的都到了宫门口了,结果看到了那素白的马车,又将自个儿的马车赶回家,匆匆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是分明了要站在平亲王那边。 永乐带着祝星河上殿的时候,祝星河就察觉到这虽然是年节之下,可殿中热闹的气氛倒是不多。反而人人都是皱眉,大臣们也都是各怀心思的样子,看来都知道,今儿平亲王是非要闹出事情来不可。 卓安寻已经到了,因为就快要要婚期了,所以卓安寻的身旁自然而然地坐着苏绕。看上去,苏绕比起从前还要瘦削了一些,精神也不大好,显然卓安寻并没有放过她。 而祝星河也注意到,卓安寻身旁伺候的女子,就是那一日他们“救”下来的花女。如今瞧着那花女巧笑焉兮地伺候着卓安寻,倒是比苏绕还更受宠一些。 若换做从前,祝星河或许会同情苏绕。 可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之后,祝星河对苏绕,便是再也没有了什么好心情了。 苏绕瞧见祝星河进门,也是眼神怨毒。可祝星河同样也回以冰冷的眼神,倒是叫苏绕先低了头。 祝星河注意到,今儿的苏绕大约是害怕卓安寻,所以她虽然是平亲王府的人,却没有穿一身和平亲王府的人一般的素白衣裳。 但她的衣裳也并不喜庆,只是一身简单的浅灰色云雁细锦衣。头上的装饰用的也不多,虽然华贵,但同样没有半分年节的愉快。 再看卓安寻,如今他已经是皇上组信任的亲王了。虽然帮着皇上处理政事也并没有多久,但卓安寻如今的风头可早已是盖过了平亲王。 蛰伏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出头的卓安寻也并没有半分低调。他今儿穿着的,便是一身暗红色的金丝蟒服,头上带着皇上赏赐的玛瑙金边蛟龙的冠子,整个人都显得格外高贵。 若不是他那双腿有些问题,只怕是在人人的眼中,这卓安寻都是一个“完美”的亲王殿下了吧? 他手执酒杯,一双城府颇深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所有人。祝星河进门的时候,他的眼神也在祝星河的身上落了片刻。 祝星河落座之后,凌倾寒也来了。 说来也巧,平日里爱穿玄色的凌倾寒,今儿倒是穿了一身深蓝色。和祝星河这水蓝色的宫装有异曲同工之处,也不知是否永乐早就知道,所以特意给他们选了这样一身“情侣装”来相配。 凌倾寒进门,祝星河便和他遥遥相望一眼,彼此心意都明,倒是无需再说什么了。 凌倾寒落座之后,皇上和皇后也来了。不过平亲王还没有到,还不知他会闹出什么事端来呢! 皇上和皇后到了,众人自然都要起身行礼。瞧着皇上的眸色倒是也不大高兴,喊了“平身”,又说了几句客套的祝福的话之后,就宣布开席了。 开席之时,平亲王仍然没有到。 但第一场歌舞刚上,平亲王便突然缟素进殿,且身上批带着武器! 平亲王带着世子卓定升进门,他们父子二人的身后都背着长枪。 甚至也不顾歌舞乐姬们还在场中,平亲王竟是一把拨开了眼前的宫女,而后便站在当场,对皇上抱拳:“微臣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他的马车明明早就到了宫门口,人却姗姗来迟。而且还一身缟素,带兵器上殿。上殿之后不仅不跪,态度倨傲,这简直就是太没有了规矩! 眼瞧着下头的文官,已经有人站出来,想要说话了。 皇上却是对那文官摆了摆手,才皱眉看着平亲王:“王兄这是什么意思?” 平亲王冷哼一声,仍然不贵,却是拍了拍手。 他的身后,就有两个同样浑身缟素的小太监,将一具宫女的尸体抬了上来! 大年三十,宫女的尸体抬上殿中,简直晦气! 第245章 非要闹事? 皇上的眸色,即刻就冷了下来。 这也是祝星河瞧见的,第一次皇上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皱眉训斥平亲王:“今儿是什么日子,平亲王你最好别忘了。不要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让朕安安稳稳的过个年节不成吗?!” 下头的人自然都瞧得出,皇上是生气了。 其实平日里不管平亲王怎么胡闹,皇上也很少和他发这样的脾气。所以别说是平亲王了,就是旁人瞧着如此,也都有些诧异。 平亲王也不急,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宫女:“皇上,这宫女惨死宫中,臣弟觉得有必要和皇上说一说这件事。” “朕不想听!” 皇上却是皱了眉头,而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似乎疲惫至极:“不管有什么事情,都等着元宵过后开朝了再议!平亲王若觉得,这大年三十的日子里要闹出这么多事情来就是对朕好的话,那平亲王便大可不必。” 祝星河觉得,今天的皇上很奇怪。 平日里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对待平亲王的,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 平亲王也皱了眉头,而后环视了这一周殿中,却似乎格外坚持:“皇上,宫女的性命也是性命。何况这是在宫墙之下,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皇上如何能这般做事不理呢?!” “砰——” 然而皇上似乎是已经烦躁至极,竟是直接伸出手将手旁的一个白玉琉璃杯狠狠地砸在了前头的地面上。 随着白玉琉璃杯粉碎,皇上的额角也是青筋暴起:“朕说今儿不想谈论这些事,难道平亲王就一定要逼迫与朕吗?!” 祝星河实在是甚少见到皇上这般勃然大怒的样子,也是和周围的人一般都对着皇上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偏偏平亲王就没有跪下,只是仍然站在原地看着皇上,做出一副忠言逆耳的模样来:“皇上,臣弟只盼着,咱们东元江山能够盛世太平。可若皇上连宫墙底下发生的事情都能这般不闻不问,敢问百姓们还有何处所依靠呢?!请皇上给这个宫女一个公道啊!” 若不知的,还真以为他那颤抖的语气,是为了这东元朝好呢! 若是换做平日里,祝星河觉得,皇上是一定会妥协的。 可是今日也不知怎地,皇上竟是就那么看着平亲王:“朕说,朕今日不想处理这件事,难道不行吗?” “还请皇上为了大局着想,为了这偌大的东元江山着想啊!” 可平亲王也是下定了决心,非要在今日逼迫皇上一般。他只是低了头,抱拳弓着腰站在皇上的跟前儿。 皇上的眼中,一闪而过了几分失望。祝星河觉得,看清平亲王是什么样的人,是皇上心里早就有数的。可真的做到和平亲王这般对峙,只怕皇上也是下定了决心的。但到底是什么事,让皇上在这种时候,突然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呢? 只是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平亲王如此坚持之下,朝中自然也有跟着平亲王的人,跪在了平亲王的身后,竟当真开始劝说皇上:“请皇上三四啊!” 只瞧着皇上气的后退了一步,手指有些颤抖地指着这些大臣们:“你们……你们今儿是要造反了不成?!” “微臣不敢!” 这些大臣们的口径倒是统一:“只求皇上给这宫女一个公道!” 这些话是一字不差,让祝星河都要怀疑,他们进行这件事情之前,是事先“排练”好的。 皇上眯了眯眼,颓然地坐在了龙椅之上。他环视着这些跪在自己眼前的人,满目苍凉。 到底还是凌倾寒先抬起头来,沉沉眸色看向了皇上:“父皇,若这事儿今日没法推脱,倒不如让平亲王叔说个明白。也省的大家这个年节,心里头都有一个疙瘩。” 其实凌倾寒平日里该不会突然说出这些话,不知怎地,祝星河的心里就有些微微的不安。 皇上看了一眼凌倾寒,又看向了一旁也皱着眉的寻亲王:“寻儿,你说呢?” 祝星河实在是很少听到皇上这样亲昵的称呼卓安寻,就瞧着卓安寻也有些讶异地抬眸,和皇上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十分温和:“若群臣们都如此以平亲王叔马首是瞻,只怕父皇今儿便是不想料理这件事,也不得不去面对了吧!” 他这是给平亲王挖了一个坑,也给群臣们挖了一个坑。 果然,就瞧着又臣子听了出来,即刻上前:“微臣不敢!微臣万万不敢逼迫皇上!” “哎——” 那本该高高在上的君王,却在此时此刻怅然叹气:“罢了,罢了!朕这个皇帝,做的也是无趣!” 他对着平亲王挥了挥手:“你今日缟素上殿,身上还带了兵器,便不就是想告诉朕,这年节朕是过不好了吗?” 平亲王脸色一变,就要解释。 皇上却是难得强硬地摆了摆手:“什么都不必说了,你既然要闹,那就闹吧!朕也想看看,你能用这宫女,翻腾出什么浪花儿来!” 其实皇上这么说,也就等同于这么多年他和平亲王之间存在的这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了! 虽不至于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但他们二人也再回不去之前那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君亲臣孝的样子了。 平亲王似乎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冷冷一笑:“皇上可知,这个宫女为何惨死宫中?” 他拍了拍手,即刻便有两个太监匆匆进了门。 祝星河认得出,他们是在御花园伺候的小太监。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也是这宫里头平日里最苦最累的人。 他们二人齐齐跪在了厅中,就听得平亲王对他们吩咐:“你们今儿瞧见了什么,你们便直接说。不要怕,有本王在,谁也不敢对你们如何。” 显然,他是意有所指。 祝星河却是再度看向了凌倾寒,心里头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果然,那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之后,其中有一人便开了口:“回皇上,这宫女是御花园的侍奉宫女,名叫彩云。” 第246章 背叛 彩云这个名字是有些耳熟的,祝星河相信,自己曾经大约也和这个小宫女一起做过事情。 而那太监则是继续道:“上午的时候,彩云便说过,要和我们一同将梅花园里头的积雪清扫一番。若是这两日年节里头皇上要赏梅花,只怕是让皇上或者娘娘们滑到了,就是奴才们的错处了!”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太监,那太监才接了话:“是啊。可我们兄弟二人觉得,到底是年节里头,彩云的年纪也小,便让她先回去换衣裳。换上一身喜庆的衣裳,再来帮忙也不迟呢!” 这两个人啰啰嗦嗦,一直说不到重点,让祝星河听了都有些厌烦。 那太监似乎也看出了皇上皱了眉,语速也越发快了几分:“可我们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瞧着彩云过来。想着这日子里宫中忙碌,这丫头别是偷懒去了,便前去找她!” 说到此处,这两个太监的眼中,都生出了几分惊惧:“谁知到了彩云所住着的地方,就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 “啰嗦!” 听到此处,皇上也是皱了眉头,十分不耐:“不要卖关子了!” 那两个太监忙点头:“是,我们看到了彩云的门缝紧锁,还有呼救声从她的房子里传来,只怕她是遭遇了什么歹徒。可靠近了门的时候,却听到了寒王殿下的声音。” 这个太监的声音说到此处,却是有些迟疑。 倒是另一个太监,很快就接上了话:“寒王殿下大约是觉得彩云姿容不错,所以瞧中了彩云。只是当时彩云叫得凄惨,我们兄弟二人也不敢走远。只看到……看到寒王殿下强迫了彩云!” 他们没有名言说凌倾寒强迫了彩云什么,但懂得人自然也都听得明白。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却瞧着他也正朝着自己这里看过来。 不知为何,祝星河便对凌倾寒笑了笑。这坦然的笑容就是在告诉凌倾寒,她相信凌倾寒。 别说是凌倾寒堂堂王爷有没有必要在大年三十这一天去对一个小宫女做什么了,便说是凌倾寒若真的想要女人,又如何会没有呢? 有人害怕他那“灾星”之名,但也有那些为了名利而不顾一切的女子对凌倾寒趋之若鹜就是了。不过就是凌倾寒一向洁身自好,所以才不曾听说他的身边有什么“桃-色”之闻罢了。 凌倾寒也明了祝星河的意思,心头定了定。 皇上却是皱了眉头:“不可能,寒儿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堂堂王爷,何必和一个小宫女过不去?若真是喜欢,禀告朕或者凌贵妃,哪怕是皇后娘娘,也直接将那宫女赐给他就是了,他何必强迫旁人?” 逻辑不通,可平亲王却在刺客突然站了出来:“是啊,微臣也在想,这寒王是微臣看着从小长大的孩子,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微臣在来之前叫人查了这个宫女,她在生前的时候的确遭到了非常残忍的侵犯。放眼望去,这偌大的宫里头,只怕也不敢再有旁人。” 怎么不敢?若说卓定升会做这样的事情,祝星河是绝对相信的。可惜这时代还没有那么发达的dna技术,否则的话只要一查就知道,这事儿不会是凌倾寒所为。 皇上却是没有理会平亲王,只是对那两个太监努了努下巴:“你们说看到了,便是看到了吗?你们不会告诉朕,这宫女儿就是死在寒王的手里的吧?” “是。” 其中一个太监似是有些害怕地朝着后头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咬着凌倾寒不放:“我们亲眼瞧见,寒王殿下似是有些不耐彩云哭闹。所以在后来就直接用腰间软剑将彩云杀害。我们兄弟二人当时并不敢露面,生怕惹来杀生之祸。好在平亲王进宫,奴才兄弟二人便就将此事告诉了平亲王,盼着平亲王殿下能为可怜的彩云儿做主呢!” 这话说的,倒是大义凛然得很呢! 祝星河轻轻冷笑,就听到皇上道:“寒王,你的软剑呢?将你的软剑拿出来,和这个宫女的伤口比对一下,便知道是不是你所为了。” 软剑是凌倾寒贴身之物,便是旁人也有,总不能和他的一模一样。 只是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凌倾寒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回父皇,儿臣今儿一早在出门的时候,就发现软剑不见了。在府中寻了良久都没有找到,所以儿臣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晚了些。路上遇到的大臣们可以给儿臣作证!” 可凌倾寒话音刚落,平亲王就冷哼一声:“寒王,不是王叔要说你什么,你今儿就很奇怪!平日里你来这宫中,什么时候坐过马车?那不都是骑马吗?可今儿你偏偏就坐了一辆马车。是,这厅中肯定有不少大臣们见到了你的马车,可谁能保证,那坐在马车里入宫的人就是你?你随便找个人冒充你在马车里,你一样可以在宫中行凶啊!” 是啊,凌倾寒是坐马车来的,这倒是和他平日里的习惯不同。 但祝星河仍然相信,凌倾寒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凌倾寒皱了眉,并没有解释什么。 却瞧着他身后的一个人影突然动了动,而后走出来,跪在了地上:“回皇上,奴才有罪!” 那出来之人,是凌倾寒的一个近卫。若是祝星河没记错的话,他叫“凌广”,也是凌贵妃娘母家找出来的苗子,自小就跟在凌倾寒的身边了。 他跪在厅中,声音有些颤抖:“皇上,我们爷……我们爷只是因为这两日压力比较大,而做错了事情,还请皇上宽恕啊!若那宫女什么都不做,爷也不会动手。可是她非要挣扎,爷也不是故意要杀了她!” 叛徒!这是祝星河的第一想法! 连一向都镇定自若的凌倾寒,也是倏然皱眉看向了凌广:“凌广?!” 他的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诧异和心痛,想来他也没有想到,这个灵光居然会是背叛他的人! 此生,他们最恨的就是背叛! 第247章 证据在此 虽然是相信凌倾寒的,可祝星河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凌倾寒。 就瞧着凌倾寒仍然如同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和往日一般,只是一言不发,冷冰冰地看着那跪在了厅中的凌广。 不过若此刻眼神能变成刀的话,只怕那凌广早已被凌迟! 凌广说完这些之后,也不敢去看凌倾寒,便再度一言不发地不敢说任何一句了。 凌广其实也不必多说什么,众人也都明白,今儿的凌倾寒,是逃不过这样的一件事了。 有人看向凌倾寒,自然也就有人看向了即将成为寒王妃的祝星河。那一直留在这里想要做一个拯救“灾星”的福星子书公主,此刻也是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凌倾寒。 这偌大的一个殿中,或许只有平亲王父子,嘴角微微勾出了笑意来。 殿中沉默了片刻之后,平亲王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双手抱拳看着皇上:“皇上,微臣的心里知道,寒王殿下到底是当朝王爷。若是想要一个宫女的话,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思呢?所以微臣觉得,这会不会是有人在污蔑寒王殿下?” 他特意顿了顿,还环视了一圈众人,仿佛是在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然而下一刻,他便将这件事情钉死了一般:“所以微臣还特意去叫人查了一查,但可惜……什么疑点都没有查出来!” 他指了指那宫女尸身的伤口:"皇上可以让任何人来检验这宫女的伤口,绝对都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寒王的软剑所为。除此之外,还有这三个人证,包括寒王殿下身边的侍卫都不忿于他如此行为,前来殿中告发。可见这件事并不是假的,皇上且看,该如何处置寒王殿下?" 他没有说该如何处理这件事,而是说该如何处理寒王,便是要钉死了这罪名是凌倾寒的。 祝星河的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悲凉来。 如果没有凌倾寒这十几年在沙场之上的浴血奋战,将那胡族人整治的服服帖帖,又怎会有今日这京中的这些达官贵胄们在京中安稳度日的好日子? 而看着此刻呢?这偌大的一个厅中,竟是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帮凌倾寒说话! 即便是有许多大臣们的心里都知道这事儿绝不是凌倾寒所为,可他们最多能做到的,也就是愤怒地看向平亲王罢了!所有人都在看平亲王和皇上的态度,看他们的脸色行事。若皇上真的松了口了,是不是这殿中就再也不会有人替凌倾寒这个“灾星”多说一句话?! 祝星河看向了上座,只瞧着皇后和凌贵妃娘娘都是着急。可她们毕竟只是后宫之人,在此时此刻并不敢上前来说什么。她们都是焦急地看着皇上,也在等着皇上下一步的做法。 而皇上呢? 他只是盯着那宫女的尸体,眸色不明。他的眼中仿佛没有半点儿情绪,也不发一言。就任凭这殿中长久地陷入沉默里,任凭这大臣们和妃嫔们的脸色变了又变。 到底,还是卓安寻先站了出来。 他推着木椅走向了殿的正中,也看向了皇上:“父皇,儿臣以为,寒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没有必要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哼,人证物证具在,连尸体都在此处,寒王殿下又如何抵赖?!” 平亲王今儿就是要咬死了凌倾寒,自然不会让旁人帮凌倾寒求情。 卓安寻却是愤怒转身看着平亲王:“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战功赫赫的王爷。他若是想要女人,如何能没有?为何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而且今日还是大年三十,他有必要这么做吗?!” 至少此时此刻,祝星河看得出,卓安寻是真的在帮凌倾寒说话。 那些拥护卓安寻的大臣们,也终于在此刻站了出来:“是啊,寻亲王殿下说得对。寒王殿下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对对对,微臣也这么以为!寒王殿下到底也是堂堂王爷,何况还要成婚了。一向也没有听说,寒王殿下偏好女色才是。” “是是是,微臣附议!寒王殿下平日里治军严谨,回京之后身边也没有女人。今日是大年三十,他即便是真的想要做些什么,又怎会天选安在这个日子里头呢?” …… 祝星河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为了凌倾寒还是为了卓安寻,或者是为了他们自己。 可今日只要是站出来帮凌倾寒说话的人,祝星河也都一一记在了心里。日后不说报答,但起码也知道是敌是友。 这些人说话的功夫里,平亲王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一直到第五个人站出来为凌倾寒说话,平亲王却是再也忍不住地打断了那个大臣:“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寒王可是敢在下朝之后,当街殴打大臣的人!这样的人,不管做出什么事情来,本王都是不会觉得奇怪的!” 他复又冷哼一声;“何况寒王做事一向都乖张,他回京之后,也实在是太过霸道了一些。若说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反正本王是半点儿都不觉得奇怪的。” 说着,他还指了指凌广:“如今连寒王身边的人都站出来指证了,你们还要替他辩解吗?!你们说寒王治军严谨,军中众人都听信与他。怎么偏偏这个该忠心为主的人,却站出来指证了寒王?可见平日里的那些传闻也都不尽是真切的,寒王殿下的军中,也都不全是服气他的人吧?” 真是高明的手段! 难道平亲王想,借用一个宫女的死,连寒王麾下的军心也有所瓦解吗?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却瞧着他并不解释什么,反而是一直盯着上头的皇上:“父皇若真以为是儿臣,那便决断吧。” 这话好似就在说:了不了解儿子,就看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想了。 祝星河始终认为,在皇上和寒王的这段父子关系之中,凌倾寒一直都处在一种绝望而又卑微的状态之下的。 是的,绝望和卑微。他再骄傲,也掩饰不了的绝望。 第248章 他的过去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始终一言不发的皇上身上。 而平亲王,也看向了皇上,仍然做出一副忠心不已又痛心不已的样子:“皇上,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微臣知道,皇上心疼寒王,可——” “呵——” 可皇上在此刻,口中却发出了一声格外清晰的冷笑,打断了平亲王的话。 在所有人都诧异的眼神之下,皇上的情绪似乎都已经有些不同寻常了:“你说……朕心疼寒王?你说朕心疼谁都好,却要说朕心疼寒王?那你倒是和朕说说看,朕是如何心疼寒王的?!” 皇上的眼神里,竟是带着几分质问。 祝星河皱了皱眉,忽而意识到,皇上在这段父子关系之中,心态也并不好。他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皇上,也是一个不够合格的父亲。但显然,他的心里都是明白这一切的。 平亲王却没有意识到,皇上为何突然就说起了这件事,却是坚持道:“皇上,如今寒王既然犯下了大错,那就——” “平亲王!” 可皇上再一次大声,打断了平亲王的话:“回答朕的问题,你说朕心疼寒王,你告诉朕,朕是如何心疼寒王这个孩子的?” 若是换做平时,其实这样的问题,平亲王未必会回答皇上。 可今儿是所有人都在朝堂之中,平亲王便是要装个样子,也不能不回答皇上,只能强迫自己思索着道:“若不是皇上如此疼爱寒王,也不能叫他在京中如此妄为吧?就说那打了大臣的事情,寒王不是到现在都没有给那位大人道歉吗?” “呵——” 然而皇上回答平亲王的,仍然是冰冷彻骨的冷笑声。 这一次,他并不再执着于追问平亲王,反而是看向了诸位大臣们:“来,你们告诉朕,寒王的大名是什么!大胆的说,朕不会怪罪你们,寒王也不会怪罪你们!” 各位大臣们都是面面相觑,不知皇上为何要问这个。 反而是平亲王那边的一位大臣,大着胆子道:“寒王殿下的大名,便是凌倾寒三个字。” “是啊,凌倾寒!” 皇上也大声地在殿中喊出了这个名字:“朕叫什么?寻亲王叫什么?平亲王叫什么?平亲王的儿子又叫什么?我们卓氏皇族之中,偏偏出了一个凌姓之人,你们难不成都不知是为何?若朕真的疼爱他,会让他从小跟着他的母妃姓氏,等同于永远地被皇室排除在外吗?!” 祝星河明白了,皇上这是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替凌倾寒讨回一个公道啊! 从前只以为,皇上觉得凌倾寒是个灾星,很是讨厌凌倾寒。可如今再想,皇上何尝没有他自己的无奈呢?或许这些年对于凌贵妃的偏宠,也是皇上的一种弥补方式不是吗? 祝星河有些担心地看向了凌倾寒,却果然瞧着他的眼中沉沉眸色之下,有几分动容和迷茫。 皇上这般问了之后,平亲王也张了张嘴,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这不是在说那宫女枉死的事情吗?” 可皇上就像是没有听到平亲王的话一般,反而再度环视了一周这些大臣们:“你们有没有人再和朕说说看,这些年,寒王在做什么?” 这下,没有人再敢接话。连平亲王那边的大臣们,也是各个都如同缩头乌龟一般地缩着自己的脑袋不吭声。 皇上却点了点头,而后自顾自道:“他这么多年,都被朕放逐在外。扔他一个人在战场上,生死有命!你们知不知道,寒王多少次差点儿死在了战场上?” 这个问题,是更加没有人能回答的出来。 可皇上,却再度开了口:“五次,这么多年,他有五次,差点儿就为这个朝廷丢了性命!” 皇上竟然真的竖起一根手指,开始细细地说了起来:“第一次,是在他去战场上的第一年。那时候他还是个半人高的孩子,将军以为他是灾星,以为朕不要他了,所以便处处都为难他。可怜他明明是一个皇子,却被派去了前锋。小小的孩子连盔甲都撑不起来,却要深入胡族最勇猛的勇士的腹地!他被人从肩膀上狠狠地砍了一刀,差点儿就没有了命!他昏迷了整整三日才挣扎着醒过来,你们猜猜看,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还在军营里,是多绝望,多恨朕这个父亲?!” 他说父亲,而不是父皇,让祝星河意识到,其实皇上的心里,从来都是知道自己亏欠凌倾寒的! 而凌倾寒的眼中也带着震动,他从来都不知道,皇上竟然知道这件事! 厅中的大臣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平亲王的眸色,也渐渐冰冷了几分。 可皇上还不曾说完,他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次,是他在军中一年之后。他明明立了功,可旁人欺辱他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灾星。将军不给他升级,反而仍然让他做前锋!甚至利用他们这一个小队,引-诱胡族!那一次,他们被偷袭。胡族人的长刀,直接刺入了他的腹部。” 皇上说到此处,语气平静,可手指却在颤抖:“接连三刀,你们猜猜看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的他,是怎么挺过来的?反正朕是想不到,他是怎么挺过来的。可他命硬,就是活下来了。” 说到此处,祝星河已经听到了凌贵妃的啜泣声。 是啊,皇上不管有几个孩子,可凌贵妃只有凌倾寒这一个孩子。 或许这些生死之事,她便是知道,也从来不敢去回想。 如今却被皇上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了出来,她如何能不心痛? 祝星河再度看向了凌倾寒,却瞧着他的眉头已经狠狠地皱了起来。 而皇上还没有罢休,竖起了第三根手指:“第三次,是在他十五岁生辰之日。那时候的他凭着自己的勇猛,已经争得了一个副将之位。可他们的大营里头出了叛徒,他的营帐深夜被胡族人给偷袭了!他为了保护粮草,被上百个胡族人围攻。那些人将带着火油的火把朝着他的身上扔了过去,他差点儿死在了火海之中!” 第249章 真假软剑 听到这里,连祝星河的心脏,都开始疼痛了起来:刀枪火海,这个男人到底还有什么伤痛是没有经历过的? 可就在此时,在这殿中的沉默之中,皇上却竖起了第四根手指:“第四次—— “够了!” 终于,凌倾寒皱了眉头,突然开了口。 其实他这么说话,实在是没有规矩,也不该对皇上如此。 可他还是抬眸,漆黑的瞳眸认真地看着皇上:“父皇,别说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仿佛连他自己,都不愿回首是那段过往。 皇上也的确停了下来,他颓然地将自己的手垂了下来,再看向了大臣们的眼中,却满是疲惫和不解还有愤恨:“他刚懂事的时候,就被国师说是灾星之命。说他一个人,会毁了朕的整个江山基业。那时候有多少大臣上书,让朕处死这个孩子,你们还记得吗?” 皇上的目光,落在了平亲王的身上:“那时候你告诉朕,若这个孩子在世上一日,就是所有人的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你们没有问过,朕这个做父亲的舍不舍得。也没有问过他这个做孩子的愿不愿意。你们要朕取了他的性命,朕做不到。所以你们就要逼着朕将他放逐。可你们想过吗?就是这个被你们放逐的孩子,他打下了朕的江山的半边天啊!” 皇上颤抖着的手,再度伸向了凌倾寒:“寒王,脱下你的衣裳。让这里的所有人都看看你身上的伤疤!让他们看看你这些年做过什么,他们才知道自己是错的!” 是的,祝星河已经确定,今天,皇上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给凌倾寒讨回一个公道!若不是平亲王非要闹出这么一场来,或许皇上也不会说这些。可显然,皇上并不愿意再忍着平亲王闹出的这些事情来了。 凌倾寒却是皱了眉头,站在原地没有动:“父皇,罢了吧!” 祝星河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展示”他的伤疤。 然而皇上听到这话却像是有些崩溃一般,连说话的语气里头都终于还是带了颤抖:“为什么罢了?!为何要罢了!?你不让他们看看你的伤口他们就永远以为,现在的安稳是唾手可得的!” 可终究,皇上或许还是不忍心去勉强凌倾寒。 他只是红了眼眶,再度开口:“朕知道,自太子去了之后,你们有多少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你们害怕,害怕朕将这江山交给寒王这个所谓的灾星。可你们的心里更加清楚,若朕真的将江山交给寒王了,你们也无能为力。因为寒王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你们所有人的想象不是吗?” 祝星河知道皇上是为了凌倾寒,可既然如今他选择了卓安寻,说这话也实在是不合时宜。 好在皇上很快就嘲讽一般地笑出声来:“可你们知道吗?这江山,他根本就不在乎!甚至他为了让朕不要再考虑他,竟然主动和朕提起,他要娶一个宫女为正妃。他这战功赫赫的寒王啊,打下了朕的半边江山的寒王啊,居然要娶一个宫女为寒王妃。自古至今,可有这个道理?!” 这话说的,倒是让祝星河的脸上火辣辣了起来。 是啊,若是非要按照身份规矩来说,她就是个小宫女,如何能高攀堂堂寒王? 可祝星河不信,凌倾寒求娶自己,只是为了让旁人安心!他们之间,是有情的吧? 虽是这么想,祝星河却不敢去看凌倾寒了。她有些害怕,看到凌倾寒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永远也猜不透这男人那冰冷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皇上却是终究,指向了那个早已死去的宫女的尸体:“所以如今,你们还要用这个宫女来侮辱他是吗?” 他又指了指凌广:“你还要用他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好,来背叛他是吗?!你们究竟,有没有心啊?” 说完这句,皇上却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一般,重重地坐在了身后的龙椅上:“你们究竟,要将他,要将朕,逼到什么地步?!” “皇上!” 皇后急急上前,凌贵妃也是上前喊了太医。 卓安寻适时地靠近了平亲王,眼神凌厉地看向了平亲王:“王叔,这场闹剧,闹够了吗?!” 平亲王却是不忿地看向了一旁:“怎么,就叫这宫女白死了不成?!” 他仍然要追究,凌倾寒也不再无动于衷。 他走上前,对着那凌广,便是一声冷笑:“你说这软件是本王的,可有证据?” 说话的功夫里,他却“锃——”地一声,从腰间竟然再度抽出了一把软剑来:“那这把,又是谁的?” 凌倾寒手中的软剑,和凌广拿出来的一模一样! 祝星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凌倾寒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遭,早就给自己留了退路。他之前一直不说,无非便是两个原因。 一则,他也想试试看,皇上终究会如何决断,会不会和多年前一样,选择放弃他。 二则,他是真的对这件事已经无所谓了。那么多年都是铤而走险绝处逢生走过来的,他早已习惯了走在刀尖上,又怎会惧怕这区区的一盆污水? 看到那相同的软剑,凌广也变了脸色:“不……这不可能!你这把肯定是假的!” “哼!” 凌倾寒不再多说什么,只单膝跪地,而后双手捧着那软剑对向了上头在休息的皇上:“父皇当日赐儿臣这软剑,是用玄铁精钢所铸成,世上仅此一把。父皇还准予儿臣,可以随时配这把软剑入宫。所以儿臣万不敢有疏忽,若有人不信,拿着这软剑自去检验是否玄铁精钢便是!” 这,就是最有利的证明。 祝星河为凌倾寒而高兴,可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失落。 皇上看到了那软剑,方才的身子不适也好了一半一般,竟是坐直了身体,看向了平亲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凌广却是再度急急上前:“皇上,就算这软剑是真的,也不能证明寒王殿下没有用微臣手中的这把软剑杀人啊!” 第250章 如此决断 皇上的眼神里,却是带了阴鸷地看着凌广:“你一定要证明,寒王殿下杀人了对吗?” 凌广啊凌广啊,你可长点儿心,别再说了! 祝星河在心里,都已经开始默默地替凌广祈祷了起来。 谁知这凌广也不知是收了平亲王的多少好处,竟是低了头也不去看皇上,反而只顾着自己兀自道:“皇上,王爷虽然是奴才的主子,可奴才也不能瞧着王爷一错再错!” 这话没有明说,却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他凌广,反正今儿这条命就是不想要了呗! “哈哈哈哈!” 谁知上头的皇上,竟还是大笑出声:“好,好啊!咱们朝中若真是能多几个你凌广这样的人,这么不怕死这么敢说话,也不至于到今儿这般人人都畏畏缩缩,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地步。你们说,是不是啊?!” 皇上看了一圈这周围低着头的大臣们,显然是在讽刺他们。 大臣们便是知道,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一个个将头低的更低了点儿。 平亲王似乎是有些不耐了,抬眸看着皇上:“皇上,如今人证物证具在,难不成皇上不想处置这犯法之人?若是叫百姓们知道了,只怕是会对皇上失望透顶呢!” 用百姓来压皇上,这平亲王果然是一根“老油条”! 皇上也只是笑了笑,却仿佛妥协了一般,整个人的身体都靠在了椅背上:“处置,自然是要处置的!” 祝星河皱了眉头,就瞧着凌倾寒上前一步,好似早就习惯了一般,已经准备好了让皇上“随意处置”。而祝星河也想明白了,不管这一次皇上怎么处置凌倾寒,她都陪着凌倾寒。此刻她只恨自己这般身份,是半点儿都帮不上凌倾寒。 即便这男人要娶自己,也真的是为了避嫌又如何呢?祝星河知道,她这辈子就是喜欢上凌倾寒了,也愿意为此而拼搏一次。 若是能觅得良缘固然是好,可纵然是不能,也不要枉费了这一场喜欢。毕竟真心难得,祝星河要的从来都不是旁人如何,而是自己对得起自己,便足够。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的眼神,却落在了凌广的身上:“凌广,作为一个侍卫,作为一个奴才,你欺下瞒上,背主求荣。你忘记了在沙场之上,你的主子护了你多少回,也忘记了你能拥有今日的一切,你的主子为你做了多少的事情。按照国法律例,背主求荣之人,该当死罪!而你凌广,更是罪无可赦,该诛灭三族!” 祝星河分明看到,在皇上这般说的时候,凌倾寒突然抬起头来。 一向都镇定的凌倾寒,却是在刺客,眼中带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神色,疑惑地看着皇上,好似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如此。 别说是他凌倾寒了,就是旁人也不知啊!那平亲王和凌广,更是当时便愣住了。 尤其是平亲王,疑惑地看着皇上,似乎也想不明白,皇上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还是那凌广头一个反应过来,二话不过就跪在了地上,给皇上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求皇上饶命啊!” 皇上却是闭了闭眼,似乎不愿去看一眼凌广:“这话,你本不该对朕说!” “皇上!” 然而此时此刻,那平亲王再度上前一步,盯着皇上,毫不害怕犯了忌讳一般便对皇上开口怒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应该处置寒王殿下吗?!难道皇上要叫这宫女,死不瞑目?!” 皇上却也是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儿,对峙一般地看向了平亲王:“方才你说,朕该处置那犯了法度之人,此刻朕不是正在处置吗?怎么,难不成平亲王要告诉朕,这个凌广没有犯了背主求荣之罪吗?!” 他却也不理会平亲王已经气的有些吹胡子瞪眼,反而看向了刑部的大臣:“你们和朕说说看,这凌广是否已经犯法了?嗯?” 他那最后一声“嗯”,是加重了的,叫这些一向都依附于平亲王的刑部重臣们各个面面相觑,却实在是说不出更多的来。 而瞧着平亲王马上就要忍耐不住了一般,皇上也是再度冷哼一声:“至于这个宫女,朕说不是寒王殿下所为,而是这凌广所为。你们若是想反驳朕,就拿出证据来说不是这凌广所为,朕自然不会偏私就是!” 这一次,连祝星河都不得不承认,皇上所说的这个角度,其实很独特,也叫人没有办法反驳。 他只是用了平亲王对待凌倾寒的方式和态度,来对待凌广。凌广吓得抬起头来,求助一般地看向了平亲王:“殿下,救命啊!” 而平亲王到了此刻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今日的皇上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凌倾寒,谁说什么都没有用。 于是他皱了眉,别有深意地一般问皇上:“皇上今日,是否一定要做这样的决断?” 祝星河倒是觉得,他并不像是在问皇上是否要这样处置。而更像是在问皇上,是否一定要和自己对着干让他们二人之间决裂?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是有些不解的。 皇上都忍了平亲王这么多年了,怎么就偏偏今日忍不了?祝星河也相信,就算是皇上处置了凌倾寒,凌倾寒也一样有法子让自己脱身。 何况还有卓安寻在这里,皇上哪怕让卓安寻去和平亲王对抗,都好过自己和平亲王对抗才是。 显然,今儿的皇上,却也是定了心思一般地看着平亲王:“是,朕今日,一定要做这样的决断。怎么,平亲王有什么异议吗?” 祝星河注意到,皇上的手,已经在身侧捏成了拳。 想来今日就算是鱼死网破,皇上也不会再改变自己的想法了吧? 平亲王看了看皇上,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倒是一旁的卓安寻,之前没有多说什么,此刻却是上前,看向了平亲王:“王叔,寒王这些年为了朝中做了许多的事情,王叔的心里想来也是知道。他不会是杀了那宫女之人的,王叔说是不是?” 第251章 过不过了? 这算是他们父子二人一起逼迫平亲王了吧? 从前从来都是平亲王和卓定升一起逼迫皇上,这反而是反过来了? 祝星河看向了平亲王,瞧着他的眸色忽明忽暗,但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危机。 “哈哈哈——” 在权衡利弊之后,他到底是放声而笑:“好,好啊!今儿本王总算是瞧见了天家父子之间的这般情分,还有你们兄弟之间的!想来若是太子殿下还在的话,看到大家都是一副如此和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头也会很高兴吧?” 他说起太子,无非就是为了刺激所有人。太子的贤德是出了名的,皇上和皇后至今为止,都还没有从失去太子的痛苦之中走出来。 皇上倒是尚且还能保持镇定,而皇后的眼眶,却是即刻就红了。她别过脸去,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刻流泪,想必她心里已经恨极了平亲王。 皇上也是盯着平亲王,似乎想看看他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做什么。 可平亲王却不再反抗,只是看了凌广一眼,祝星河知道,那是他决定放弃凌广,而看凌广的最后一眼。 果然,平亲王收回眼神之后,便二话不说地跪在了厅中:“皇上既然心意已定,也考虑好了放纵寒王之后的后果,那微臣便什么都不说了。皇上定了吧!要杀要剐,就让这背主求荣的凌广受着吧!可怜这小宫女,命丧黄泉,只怕死不瞑目!” 其实祝星河知道,明明在这种情况下了,平亲王却还要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要大臣们也站出来帮他说话。 可如今皇上的心思已经定了,他到底还是那个坐在龙椅上只手遮天的皇上。 大臣们也不是傻子,人人都瞧得出,今儿的皇上和平日里不同,谁还敢再触及皇上的逆鳞? 所以便是平日里都依附着平亲王的那些大臣们,也一个个都在此时此刻沉默不语不再说话。 倒是惹的平亲王跪在那厅中半晌,也是尴尬。 好在皇上也瞧了半晌之后,才会平齐王挥了挥手:“平亲王辛苦了。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儿这年三十里头都还穿着素衣上殿,还要为朕的皇宫之中的一个宫女鸣冤。朕从前倒是从来都不知,平亲王对宫女们还能如此。看来,是朕小瞧了平亲王,平亲王也小瞧了朕啊!” 字字句句之间,分明在说那宫女的事情,却又不像是在说那宫女的事情。 不过还未等皇上处置那凌广,凌贵妃却是先一步:“皇上,可否容臣妾说一句话?” 今儿分明皇上就是为了凌倾寒,自然不会不给凌贵妃说话的机会:“你说吧!” 凌贵妃也看向了凌广,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悲伤:“凌广是臣妾娘家之人,从小到大都跟在寒儿的身边。这些年,说起来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寒儿也一向都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兄弟来看待的。臣妾也想知道,他为何要这般背主求荣。所以臣妾想要和寒儿一同,亲自审问这个凌广,还请皇上准允!”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虽然凌倾寒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什么,但祝星河知道,他的心里会很难过。凌广从小就跟在他的身边,他们一起在战场上是有着过命的交情的。这男人的心里,只怕此刻就像是被刀扎油烤一般的难受着吧? 皇上沉吟了一下,却是点了头,看向了凌贵妃的时候,眼中带了几分温柔:“好。朕也相信你们,不会轻易就放过这个凌广。要让这京中的所有人都看到,背主求荣,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这就算是判了凌广的“死刑”了,让凌广最后再挣扎着看向了平亲王:“王爷,救救奴才,救救奴才啊!” 可平亲王心狠手辣,知道如今凌广对他而言是没有用的人了,又怎会在意他一个侍卫的死活? 只瞧着他竟然即刻就变了脸,狠狠地一脚踹在了凌广的身上:“背主求荣的东西!还有脸求到本王的头上?!” 他甚至仿佛从头到尾都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般,愤然地对着那凌广就啐了一口:“我呸!什么东西!你就等死吧!” 说罢,平亲王反而是将自己的头别去了一边,好似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一般。 而皇上也是冷着脸,看着下头的大臣们:“都闹到了这般地步,来来来,你们和朕说说,今年的这大年三十的年节,是过还是不过了?” 这话有些像是在试探的意思,但祝星河却更加担忧现在皇上的精神状态。 他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而这厅中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又有谁会真的在意皇上到底如何呢? 平亲王他们一身素服,自然是不愿再过这个年节。 但到底还是有耿直的大臣上前,对皇上抱拳:“皇上,微臣以为,这年节是整年之中最大的节日,该过就得过。否则若是来年不能风调雨顺,只怕就是皇上对咱们朝中的降罪了!” “是啊,这年节是不能被任何事情给扰了的!” “对对对,原本这两年,朝中就不顺——” ……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皇上皱了眉,却将决定的权力,交给了卓安寻:“寻儿,你和朕说说,今年的年节是过还是不过?不管过与不过,都听你的。” 平日里皇上当着众人的面,从来都不会这般叫皇子的名字。 今日……祝星河还真是有些担心皇上的状态了。 而众目睽睽,也都落在了寻亲王的身上。 就瞧着他踟蹰片刻,便有了决定:“回父皇,儿臣以为,这年节仍然要过。不仅要过,还要过的更加热闹。否则若是叫下头的百姓们知道了,咱们皇家居然因为一个背主求荣的侍卫就不过年节了,岂不是好笑?” 这就是全然将凌倾寒和那宫女的事情给摘出去了,让平亲王也皱了眉。 卓安寻则是继续道:“自然了,若是还有不想过这年节之人,父皇倒是也不必勉强他们。省的那白衣素素在这年节的红火里头,显得太过刻意。叫百姓们也要无端猜测许多,反而是不好。” 第252章 解释 祝星河觉得,这卓安寻就差说出,平亲王一府的人都是在找事这样的话了! 反而到了今日,祝星河才有些明白,凌倾寒为何对卓安寻抱了那么大的希望了。正是因为卓安寻敢说旁人不敢说的话,又极有城府,说起来,他也的确是一个帝王之材! 可平亲王也不是吃素的,转而就不满地看向了卓安寻:“寻亲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咱们府中的世子妃都过世了,我们还不能为她一尽哀思了不成?!” 活着的时候只将人当做棋子,便是人已经走了,却还要如此不放? 祝星河微微摇头,不知平亲王这一家子就裹着如此没有什么人性和情感的日子,到底有什么意趣? 卓安寻也是冷笑一声:“王叔,这话可不是本王说的。本王只是觉得,王叔一家若真要为世子妃一尽哀思,又何必非要带着凌广来这里闹这么一出呢?其实王叔只要直接同父皇说了,父皇也不会为难王叔非要王叔来参加这个年三十的宫宴。可世子妃就是世子妃,她还不够格,让这全天下所有人都为她披麻戴孝,否则便是逆了纲常伦理,是大不敬,王叔说,可是这个道理?” 平亲王被卓安寻这么一番话,说的几乎是哑口无言。 可他也不知是气急了,还是在今儿什么都不顺心的情况下已经想不到那么多了。 他竟然转过头去,看向了苏绕,话却是对卓安寻所说:“你还说旁人,连你未来的寻亲王妃,可不都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你又怎么解释?!” 苏绕惊讶地抬头,似乎没想到平亲王会在这时候提起自己。这时候说到谁,不就是谁倒霉吗? 果然,卓安寻转过头,对苏绕便是呵斥:“你现在就回去换衣服!若是不换,便不要来参加这宫宴,既然是来了,做出这样一幅模样,又给谁看?!” 他如此严厉的样子,让祝星河都缩了缩脖子。若换做她是苏绕,便是有一个地缝也要钻进去的! 苏绕的脸上,自然不好看。可她不能反抗卓安寻,更不可能在这时候指望平亲王了。 她只能在众目睽睽和指指点点之下站起身,对着上头的皇上福了个礼:“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上明白她就是那个倒霉的“出头鸟”,却也只是对她摆了摆手:“县主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的身份。你如今站在这里,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也不是你的县主府,而是寻亲王殿下。还盼着你日后在做事之前,都能和寻亲王殿下好生商议,否则做错了事情,也是累了殿下的名声,你可明白?” 这是要借着苏绕,给旁人一个下马威。 苏绕的眼眶红了,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委屈的哽咽,却没有办法反抗半分,只能继续认错:“臣妾知错,臣妾这就回去换衣服,还望皇上准允。” “去吧!” 皇上倒是做出了一副大度的样子挥了挥手,而后对其他人道:“你们若有想要回去换衣服的,也就去吧。早去早来,朕已经饿了,想尽早开宴了!” 众人散去的时候,这偌大的厅中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个死不瞑目的宫女的尸体被人抬了下去,一旁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而凌广则是被凌贵妃的人绑了下去,平亲王也到底带着卓定升回府,不知他们是不准备来了,还是只是去换了衣裳。 留下的人每一个都是一言不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包括凌倾寒,此刻正盯着眼前的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星河坐在了永乐的身后,就听到了永乐对封文戎道:“今儿父皇是怎么了?” 封文戎摇了摇头,也是不解。祝星河抬眸看向了皇上,想看看他如何,却看到卓安寻,正朝着他们这里而来。 平日里相比于凌倾寒,其实永乐并不那么喜欢卓安寻。不过今日,她却对卓安寻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寻亲王兄,你今儿朕威风!永乐佩服你!” 也是第一次被永乐这样直白的夸赞,卓安寻笑了笑,却看向了祝星河:“能和你说一句话吗?” 永乐识趣地起身,就说要和封文戎一起上去陪着皇上说说话。 祝星河也站起身,却和卓安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 卓安寻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你放心吧,如今大局已定,本王不会对你再有什么心思了。过来也只是想告诉你,关于那宫女的事情,你别多想。” 他看了一眼凌倾寒,分明看到了凌倾寒也站起身了,却也不避讳什么,只顾着对祝星河继续说道:“他从前在战场上,手上对那些女人是没有什么分寸的。但你也别怕,本王瞧着他心里是有你的。对你必然不会像是对那些女人一样,你且放心就是了。而且你们成婚之后,他也不会这般胡来了。” 他说是在安慰自己,可祝星河却听出来了,他不就是想告诉自己,今儿凌倾寒的确是对那宫女做了什么,而且还杀了那宫女吗? 看来卓安寻并不知道,苏绕已经将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自己了。祝星河相信,卓安寻会是一个对女子辣手摧花之人,但不信凌倾寒能在今日这样的时候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不过祝星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凌倾寒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卓安寻没有说话,只抬眸看了一眼凌倾寒,而后笑了笑:“你快些和阿星解释一番吧,都要成婚了,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祝星河倒是有些不确定卓安寻的意思了:他是……真的以为凌倾寒会做样的事情吗? 而卓安寻离开之后,凌倾寒也皱眉看向了祝星河:“别信。” 只两个字,却叫祝星河的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我知道,不会信的。” 凌倾寒却是顾不得旁的,伸手就抓住了祝星河的手:“我说,别信父皇所言。我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对我有帮助,才求父皇赐婚的。” 第253章 香 他竟然是专程来和自己解释这件事的? 也不知怎地,祝星河就感觉到,自己的脸好似又开始发烫了起来。 她低了头,不敢去看凌倾寒:“我……我知道。” 凌倾寒轻轻一笑,再度靠近祝星河。祝星河只觉得,一股清冽的气息,从凌倾寒的身上传来,这男人总是如此,身上带着一股和旁人不同的味道。 这里还有旁人在,祝星河自然明白凌倾寒不会做什么。只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动了动,而后一双大手就抚上了祝星河的脑袋:“阿星。莫要多想,我与那宫女,也没有什么。” 能让凌倾寒这男人解释这么多,祝星河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她终于抬眸,却撞进了凌倾寒那沉沉眸色之中,连说话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我知道,你不会在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你……其实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 “好。” 凌倾寒仿佛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冷冷淡淡的模样,只对祝星河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祝星河也说不上自己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好像……这个男人和自己想的,还是大不相同的。 很快,那些该换了衣裳的大臣们也都回来了。不过平亲王一家倒是没有来,说是世子妃去世,他们不好到这样的场合来。分明是做了最无情无义的事情,这一家子却要装成最有情有义的模样,可真是叫人有些恶心! 经历了方才的事情,其实这在座的各位,也都没有了什么心思再观赏这宫宴了。 皇上更是坐在上头,不停地喝着闷酒。也不理会皇后的关切,只是偶尔和凌贵妃说上那么两句话。 最后这一场宫宴结束的时候,可以说是近年来中午的宫宴结束的最早的时候了。 不过在结束之前,皇上倒是做了一个让众人都有些意外的决定:“既然今儿在这人人都没有要过年的意思,那晚上的家宴也就罢了吧!你们都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就是了,朕也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大臣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说什么。但人人都知道,皇上今儿实在是有些不太对。 等到祝星河陪着永乐回封家的时候,倒是传来了平亲王府的消息。说是平亲王府仍然决定这两日就将世子妃给出殡,而且也确认了,有朝中的许多臣子都会参加世子妃的出殡。 听闻此言,倒是叫永乐气都不打一处来:“我呸!这是什么日子,他们平亲王就这般闹腾?!若是父皇被他们气出个好歹来,我要他们好看!” 冯文通顾忌着永乐如今腹中还有孩子,倒是也心疼永乐,随着永乐一同骂了那平亲王府两句,这才叫永乐解了气。祝星河跟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他们如此,倒是都几乎忘记了,他们二人在刚成婚的时候都闹成了那般地步!如今一样是琴瑟和鸣,甚至瞧着也越发默契了,可见许多事都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改变的。 祝星河以为,这一日既然是没有了宫宴,她也自然能好好休息一番。 谁知到了下午的时候,似水便进门,说是凌贵妃娘娘请祝星河入宫。 祝星河特意问了一下,那边并没有叫永乐公主,自然也只是叫了自己,想来是凌倾寒的意思。 从前的年三十,祝星河总是和德贵还有蒋姑姑一起过的。那时候他们在宫里头,便是伺候主子再忙碌,也总能在换班的时候找到一些偷闲的时间。 蒋姑姑会提前包好饺子和汤圆,说是祝星河算是北方人,德贵老家又是男方,年节吃的东西不同,自然就要都准备上。 德贵和祝星河也不闲着,德贵旁的不会,可做扣肉的手艺是一绝。平日里宫人们吃的东西大多是没有油水,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得上一些新鲜的肉,那就是德贵大展手艺的时候了。 祝星河也会做一些小糕点还有琉璃糖,她做的琉璃糖在宫中一向都是“供不应求”的。 这一回入宫,祝星河倒是鬼使神差地取了前儿才做好的琉璃糖。可真的到了轿辇上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琉璃糖如何能拿得出手呢?但想来不管是凌贵妃还是凌倾寒,也都知道自己就是个宫女,他们是不会怪罪自己的礼物太轻就是了。 凌贵妃如今所居住的殿宇,也算是这偌大的宫中除了皇后和皇上的住所之外,最好的宫殿了。 为着年节,那宫殿的上下前后都被挂上了红绫和灯笼,瞧着倒是十分喜庆。 祝星河到了宫中,自然有人迎着祝星河进门:“王妃来了?王爷已经在里头了,贵妃娘娘也刚午睡醒来,这会儿子王妃来的正好!” 她还没有和凌倾寒成婚,就被如此称呼,脸色也是微红:“你这丫头可不能乱说。我如今还不是王妃呢!” 那宫女和祝星河从前就认识,此刻大约也是高兴,所以反而也轻松了一些:“阿星,我们都是认真祝贺你的呢!贵妃娘娘从前就喜欢你,咱们寒王殿下对你也是有心。你就是咱们心里头的王妃,如今也没有外人,这么喊两句又如何?” 这话倒是让祝星河有些心花怒放的感觉,仿佛能将今日不快的一切就抹去了。她并不贪恋这个王妃的名分,不过就是觉得,能和凌倾寒并肩而行,也被所有人承认,是最愉快的事情。 进门之时,果然瞧着凌倾寒就在。 眼下正是冷的时候,这殿中却被上好的金丝炭烘得暖洋洋的。殿中有一股淡淡的龟甲香的味道,在宫中喜欢龟甲香的妃嫔并不多,但凌贵妃是最喜欢的那一个。祝星河还记得,从前在浣衣局的时候,便是凌贵妃娘娘的衣裳,都要熏上龟甲香的味道。 其实祝星河也喜欢,说白了就是桂香之味。恬淡又不扰人,偶尔凌倾寒的身上有这个味道的时候,祝星河就知道他是来见过凌贵妃娘娘了。 看到祝星河进门,凌倾寒也起身。 第254章 一家 他这会儿倒是穿的和中午的时候不一样了,又换上了一身玄色的衣衫,祝星河还真不明白,这男人怎么就这么喜欢玄色呢? 凌贵妃还未来,瞧着祝星河要对自己行礼,凌倾寒便皱了眉,扶了祝星河一把:“你若回回见着我都要行礼,是累不累?” 这话倒是叫祝星河又有些脸红,而后轻咳一声:“知道了,下次不行礼就是了。” 凌倾寒示意祝星河坐下,祝星河才看到,这厅中只有一个小小的圆桌。倒不像是平日里那般,凌贵妃娘娘若是要见祝星河,也总是要坐在上头,而祝星河站在或者跪在厅中的样子。 这一个圆桌上放了三个位置,便如同平常百姓人家一般。 凌倾寒也注意到祝星河的眼神,只是解释道:“母妃叫我们来,是为了大家一起吃个年夜饭。今日父皇定然会留在皇后娘娘那儿,你也不必拘着礼数,咱们一家子吃顿饭罢了。” 是啊,他们是一家子了! 这身份虽然让祝星河有些不适应,却还是叫祝星河微微一笑:“好,咱们一家子一起吃饭!” 不多一会儿,凌贵妃娘娘便从后头走出来了。她倒是也换了一身衣裳,是很家常而又普通的衣裳。 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凌贵妃娘娘一向都是以妩媚动人而闻名,此刻突然瞧见了她穿的一身简单的衣裳,脸上也不过的薄薄分带,祝星河倒是觉得,她反而有一种更加平易近人的美。 祝星河和凌倾寒起身要行礼,却被凌贵妃拦住了:“行了行了,今儿是一家人吃饭,你们何必这么多的礼数?都坐吧,我今儿叫小厨房贝备下了你们爱吃的菜,都不必规矩着了,吃就是了!” 她先坐下,祝星河和凌倾寒才会坐下。 宫人们陆续上菜,倒是让祝星河看着那菜品愣了愣—— 贵妃娘娘会准备凌倾寒爱吃的东西,祝星河并不觉得意外。可这桌子上既有饺子又有汤圆,和每一年蒋姑姑准备的都一样,倒是让祝星河觉得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又高兴是又难过。 凌贵妃则是自然而然道:“阿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她今日,也没有自称“本宫”,祝星河自然点头,也算是越了规矩笑道:“母妃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一句“母妃”,喊得凌贵妃是心花怒放:“好好好!我特意去找人问了,说你从前在宫中,你姑姑都会为你准备汤圆和饺子。我也是叫人都做了,你想吃哪个就吃哪个,也不必客气。” 说话的功夫里头,有宫人还上了一盘梅菜扣肉。 那色香四溢,让祝星河想到了德贵。 凌贵妃也是叹了一口气,将那梅菜扣肉往祝星河的跟前儿推了推:“阿星,这是我找了宫里头最会做扣肉的厨子做的。虽说未必会比德贵做出来的好吃,但也总算是不会辜负了就是。倘若德贵还在,我今儿也是一定要请他过来做的!” 贵妃娘娘虽然日日都在宫中,可她是什么都知道的! 祝星河微微垂眸,心里头也有些揪了起来。 凌贵妃却是看向了凌倾寒,而后叹了一口气,似乎对凌倾寒有些怨言:“阿星,今儿要不是你要过来,这孩子还不会来呢!年年的年节,他就算是回来也不会陪着我。如今有了你了,咱们才算是一家人呢!” 贵妃虽然这么说,凌倾寒的表情却还是冷冰冰的好似没有半分松动。 祝星河看了凌倾寒一眼,才对凌贵妃道:“母妃别怪他。他是不愿进宫,累了母妃的名声的。” 既然是一家人,自然什么话都可说。 没成想,祝星河这句话,倒是让凌贵妃笑的越发和善:“我就说,你是最了解寒儿的。阿星,说实话,一开始寒儿说要娶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头还真是有些打鼓。我就在想,他到底也是堂堂寒王殿下,怎地就看上了你这小宫女呢?可后来打听了你的许多事,也了解了你之后,方才知道,你是和旁人不一样的。若是旁人,心里头定然不知,他为何年年都不陪着我过年节呢!” 说到此处,凌倾寒却也是低了头。 一向沉默的他,却在此时到底是开了口:“进宫作甚?每次进宫,你都少不了要被平亲王妃告一状,然后去佛堂跪上两三日。说是消除什么灾祸,他们平亲王府的心思,难道我不懂吗?” 平亲王府的心思,就是要恶心人罢了! 凌倾寒表面上冰冷,但其实内心里的火热,是旁人不懂的罢了。 祝星河有些感慨地看向了凌贵妃,就瞧着凌贵妃也是苦笑地看着凌倾寒:“寒儿,母妃不在乎这些。你是母妃的儿子,母妃就盼着能常常见到你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若外人看凌贵妃,也只知她是个妩媚多情的宠妃。谁又会知道,其实她也是个非常勇敢的母亲呢? 凌倾寒低了头,扒了两口饭,又取了一根羊腿骨放在碗中,才道:“日后会常常带着阿星进宫的。” 凌贵妃也微微一笑,亲自给凌倾寒和祝星河舀汤:“好,有你这话,母妃就安心了。知道你们年轻人在外头总是有许多的事情,但你日后也是要成家了,也得常常回到府中去陪伴阿星。女人嘛,总是要有男人的疼爱,才能活的越来越好。你若忽略了阿星,那一个家也是撑不起来的。” 虽然祝星河觉得,女人并不一定要依附于男人才活得好。但若是婚姻相处之道之中,祝星河倒是颇为赞同凌贵妃的话。 也怪不得凌贵妃这么多年一直都能得了皇上如此宠爱,如同她这般通透又聪明的“宠妃”,如何能不被人所爱? 凌倾寒点了点头,才正色看向了凌贵妃:“今儿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和母妃商量。” 凌贵妃点头,就听得凌倾寒道:“等我和阿星成婚之后,想让母妃去皇庄寺中修行一段时间。找什么理由都好,不要留在宫中便是。” 第255章 当年 凌贵妃微微皱眉,是不解地看向了凌倾寒:“这却是为何?” 凌倾寒抬眸,看了一眼凌贵妃身后伺候的宫女,凌贵妃便明白了,挥了挥手,示意那宫女退下之后,才意识到什么一般,认真道:“寻亲王准备动手了是不是?” 动手?逼宫? 祝星河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凌倾寒点头:“是,到时候别说是宫中了,就是京中只怕也不安全。母妃到皇庄里头,我自然会派人保护母妃。” 他看了凌贵妃一眼,倒是也了解凌贵妃:“不过母妃也放心,虽然是凶险万分的事情,但我会尽力保护父皇。只要父皇没事,母妃还能回到他的身边的。” 这让祝星河突然意识到,其实凌贵妃被皇上所宠爱,也不仅仅是为了克制和抗衡平亲王府。而是因为,凌贵妃和皇上之间,应当的确是有着真的感情的。 果然,凌贵妃听闻此言,却是笑了笑,又加了一块酱香牛肉给凌倾寒:“不必了。我想留在他身边,不管他是死是活,他总归是母妃这辈子最要依靠的人。寒儿,你也长大了,从前与你说,你总是不懂为何母妃要对一个这么窝囊的帝王言听计从。如今你自己有了心爱之人,也该懂得,母亲的心思才是。” 其实祝星河对凌倾寒和凌贵妃这样的相处方式,是有些意外的。 这个时代的规矩和束缚很多,尊卑次序也很清楚。所以几乎叫长辈和晚辈相处起来,之间隔着一个巨大的鸿沟。便是母子父子,也不例外。 可凌贵妃能和凌倾寒这般坦诚地谈到让一般的父母都闻虎色变的“爱情”这两个字,足以见得她的心胸是多么的疏阔。 祝星河竟是觉得,当今圣上根本就配不上这位凌贵妃娘娘才是! 而凌倾寒也皱了眉头,却没有继续坚持,只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罢了,那我就保你也平安便是。” 这关乎生命的事情,在他们二人的嘴里,却是轻描淡写。 凌贵妃仍然有些疑惑:“年节之后就动手,才是好时机。否则平亲王世子再娶妃,便是又加深他们的势力。我瞧着,朝中那太子太傅似是想将自己的嫡长女嫁给卓定升,到那时候,只怕你们更难。” “是我的意思。” 凌倾寒低着头,语气沉沉:“寻亲王兄成婚之后两月,便是我与阿星的婚事。我怕不到婚事就动手,会生出变化。母妃你该知道,他对阿星……也是有心思的。宫中还有一个晋凝,我只怕若娶不到阿星,便是夜长梦多。” 这话,是真的叫祝星河脸红了! 凌倾寒竟然为了要娶自己,连这样大的事情都能推迟?祝星河忽而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和理解,都还远远不够。 而凌贵妃却像是早就想到了一般,掩嘴而笑:“你啊,平日里冷冷冰冰的要吓死人,心里却是有着自己的主意的。也好,未免夜长梦多,的确该你和阿星尽早成婚。只是要万万小心卓定升和太子太傅,如今京中的形势太不明朗了。你父皇是个没本事的,这些日子他的身子也不好。我只有一点要告知与你,也盼着你和寻亲王是不同的。” 她倒是第一次,拿出自己做母亲的架子来,看向了凌倾寒:“不论如何,他都是你的父皇。你不可伤害他,也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叫旁人伤害他,明白吗?” 祝星河知道,凌贵妃其实是在给皇上求一条命! 自古往今来,这逼宫的事情之后,总有人要用命来换这江山。若皇上输了,便是卓安寻的板中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祝星河知道,卓安寻绝对为了逼宫能做出来常人不能做的事情。所以凌倾寒,就成了那个唯一能保护住皇上性命的人。 而祝星河也绝对相信,凌倾寒自己也并不想要皇上的性命。 果然,就瞧着凌倾寒点头,倒是也算是给了凌贵妃一个承诺:“母妃放心。到时候还劳烦母妃照顾父皇,我只怕他的心里头接受不了。” “哎——” 说起皇上,凌贵妃能做的,或许也只有一声叹息:“他这些年,也太难了。其实他本就不是个帝王之才,如今尚且还能保持朝堂的局面平稳,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了。我不知他心里还想不想在这个位置上,不过瞧着他今儿当着平亲王的面儿那么护着你,我就知道,他也累了。若不是到这一步,谁也没有法子,只怕他早就将皇位传给太子了。” 是啊,太子的死,其实才是最关键的打破平衡的地方。 可说到此处,凌倾寒却忽而抬眸,看向了凌贵妃:“母妃,这些年,我恨错他了,是不是?” 他的语气平静,好似只是想问一下这个问题,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也承认了这些年,他是恨着皇上的。 祝星河早先接触凌倾寒的时候就感觉到,他和皇上之间的父子关系,其实是横在凌倾寒心里最大的一个坎。 此刻要将这个坎迈过去,别看只是一两句话的事情,但其实对凌倾寒来说,应该很难。 凌贵妃顿了顿,似乎在想自己要怎么和凌倾寒说才更合适。 最终,她还是选择,将当年经历的事情,都告诉凌倾寒。 当年皇上的登基,其实就是一个“意外”。如今人人都看得出,皇上不是那做帝王之才,当年的祖皇帝又怎会看不出? 其实当年也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之争,但大皇子落于下风之后,又因为一次风寒,久伤不治,而撒手人寰。 祖皇帝唯一的考虑,就是二皇子动了手脚害死了大皇子。于是他将一直戍守在外的平亲王调回京中,同时扶持现在的皇上,和当时的二皇子抗衡。 谁知二皇子将当时的平亲王压得几乎在京中没有立足之地,于是当年祖皇帝和平亲王只能联合起来,将手中所有的势力都推给了当时的二皇子并不放在心上的鹤王,也就是当今皇上! 第256章 平亲王与鹤王 其实当时的皇上并没有想着要做皇帝,是想将手中的权力还给当时的平亲王的。 然而先皇无意之间,发现了平亲王的一些事情。 如今说起来,自然都是传言,但也不算是空穴来风,是有几分根基的传言。 说是当年的平亲王回京之后,仗着先皇的宠爱,又赢了那和他争皇位的人,一时是风头无两。 但是风头过后,平亲王自然就开始骄傲了起来,然后在皇上打算立他为储君的时候,平亲王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他侵犯了他的下属的夫人。 在平亲王的身边,曾有一个跟了他多年的下属,名叫“姜仓”。 这个姜仓也算是和平亲王同生共死之人了,而这个姜仓之所以被旁人所知道,是因为他娶了一个美人儿。 当年有一个美人儿,是京都府一个小官家里头的女儿,名叫康红珍。 这个康红珍当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京都第一美人”,是个风情万种的女子。 然而康红珍和姜仓,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而且康红珍的家人也不希望康红珍卷入什么达官贵人们的争斗之中,又是瞧着姜仓长大的,也知道姜仓的脾性,便放放心心地将康红珍嫁给了姜仓。 他们成婚之后,很是恩爱。平亲王以信任姜仓为名,在当时的平亲王府旁边给姜仓和康红珍买下了一个小院子让他们居住。自那之后,姜仓就对平亲王越发忠心。当时谁也不会想到,其实平亲王对康红珍是另有所图。 原本平亲王的想法大约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常常见到康红珍之后,他堂堂亲王的身份,自然不愁康红珍不动心。 然而让平亲王没有想到的是,康红珍和姜仓是青梅竹马,自然也是情深意笃。 所以三番两次和康红珍接触下来,平亲王不仅没有能让康红珍喜欢上自己,反而是康红珍每每都要躲着平亲王。但康红珍也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为了姜仓的前途着想,她也不想毁了平亲王和姜仓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便一直就选择了隐忍不语。想着等平亲王被册立为太子,入住东宫之后,他们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少了。 可意外,就发生在册立太子的前夕。 那一次,平亲王带着姜仓被皇上派去了旁边的州城做事。事情做得非常顺利,平亲王几乎都能想到,等他们回到京中之后,皇上绝对要大肆夸赞他们并且给他们优厚的奖赏。 但回京前的两日,就下起了大雨。姜仓需要留在那个州城里头善后,平亲王就先一步回到了京中来。 谁知,平亲王回京的那一夜,他竟然是没有回到自己的王府之中去,而是不知怎么,就走进了姜仓的院子! 姜仓不在家,家中唯有已经睡着了的康红珍。平亲王在回来的路上,又和手下的侍卫们喝了一些酒。 于是借着酒劲,平亲王到底还是对康红珍动手了! 他本就爱慕康红珍许久,这一下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任凭康红珍如何哭喊求饶,平亲王都没有放过她。 其实第二天早上平亲王酒醒看到仍然在一旁哭泣的康红珍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后悔的。毕竟姜仓跟了他那么多年,他知道他对不住姜仓,于是便告诉康红珍,他愿意给他们夫妇二人补偿。并且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来碰康红珍,希望康红珍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康红珍到底还是答应了,原本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可一个月之后,事情却有了一个不同的走向:一切,都起源于康红珍已经怀孕了! 平亲王以为那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心下着急:他不想在即将被册立为太子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情,更不想让姜仓知道,所以他就想让康红珍将孩子处理掉。 但康红珍说,孩子不是平亲王的,是姜仓的,无论如何都不愿将孩子落胎。 平亲王在着急之下,就动用了手中的力量,给康红珍下了红花。 谁知不知中间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这么一下药,不仅仅将康红珍腹中的孩子给杀了,还让康红珍出血不止,在坚持了整整一个晚上之后,终于还是在天亮的时候一命归西! 若只是康红珍死了,一切到也算是秘密,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但康红珍腹中的那孩子已经两个月了,的确并不是平亲王的。所以康红珍在临死前的愤怒和怨恨之下,终究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康家人还有姜仓。 姜仓当日就找到了平亲王对峙,并且说了许多话,还说要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平亲王如何能准?即刻就将姜仓扣下,并且将当日所有知道情况的人都杀了,包括康家人! 康家在一夕之间就家破人亡,姜仓却是有几分本事,在当夜逃离了平亲王府。 平亲王即便是下令追捕,可后来姜仓却在第二日出现在了皇上的跟前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上。 皇上知道之后,自然是勃然大怒。斥责平亲王冷血无情,绝不是一个做明君的料。于是那眼看着就要到手的皇位,就因为这件事,让皇上将皇位给了当今的圣上。 并且为了让平亲王不要在京中威胁到当今圣上的地位,皇上还直接将平亲王派去了边关。 平亲王却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他在边关培养了自己的势力之后,如今回到朝中,倒是只手遮天了。 等到先皇驾崩,平亲王就回到了这京中。 当今圣上本就不是什么帝王之才,平亲王这么一回来,没有了先皇的帮助,他几乎就被平亲王给压得死死的。 当年皇上还没有立太子,其实是先看中了凌倾寒。一则因为,凌倾寒自小就十分聪颖,又体贴孝顺,而且能文能武。二则也是因为,皇上对凌贵妃娘娘是真心实意的,对他们的孩子,自然就报了极大的希望。 谁知平亲王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就联合国师殿,批算出凌倾寒是“克煞孤星”之命,联合众臣又在百姓们之中散播谣言。 第257章 一家人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凌贵妃的泪水,已经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当年他们在京中散步谣言,皇上想要制止的时候,已经晚了!京中的百姓们都相信,那两年出的所有的灾祸,都与你有关。甚至有大臣上书,说皇上应该听从国师的,将你直接扔到祭坛之中,平息众神的愤怒才行!” 当时皇上其实也才登基没有多久,地位根本就不稳固。 凌贵妃说,她从来没有想过,作为一个皇上,他能被逼到那般的地步! 他日夜守着凌贵妃和凌倾寒,生怕那些大臣们还有平亲王哪一日就要冲破这宫门,直接杀入宫中。 而百姓们的怨声载道,也让本来对自己就不自信的皇上,更加地沉默又难受了起来。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皇帝,也深知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他在意百姓们的想法和看法,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护着自己的儿子了。 说到这里,凌贵妃的眼中也都是痛苦。从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一般:“那时候他已经对寻亲王和宁妃娘娘动手了,也处处提防着那时候还没有成为太子的你皇兄。他知道,皇上的手里只有你了,所以他绝对不能让你凌驾于任何人。他一定要让你死,我和你父皇根本就保不住你!” 其实将那时候还那么年幼的凌倾寒送到边关战场上去,实在是一个下下策。凌贵妃知道,皇上的心里是更加知道,但是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将凌倾寒留在京中,那一定就是一个死!平亲王即便是这一次不能让凌倾寒死,往后也总会想法子让凌倾寒死的。 可是将凌倾寒送到战场上,送到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平亲王或许就会放松警惕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凌贵妃的语气也都是感慨:“他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他这辈子,也算是为了你殚精竭虑了。他告诉我,他也愿意和我想的一样,让你只要保住这条性命,日后生活无忧就好。所以将你送去北漠,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一来北漠苦寒,平亲王的势力没有那么远。你去了之后,他即便是还想杀了你,也知道是没有必要的了。” 凌贵妃认真地看着凌倾寒,为了从前的事情,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心结:“二则,皇上觉得你要是去了能在那里有一席之地,立了战功,日后便是平亲王想动你,都动不了了。为了让平亲王消除一些疑心,他就表现的对我们母子很冷漠。送你离开的时候,他甚至还当着平亲王的面儿吩咐了送你走的人,说送你去边关就是为了守国安家,让他们不必刻意去保护你。” 即便是过了多年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凌贵妃的眼中也全然都是心疼和痛苦:“他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九死一生,对我也是。我曾和他说过,若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我这辈子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入不了皇家的族谱,却也还是我的命啊!” 凌贵妃捂着胸口,要将这些年来承受的一切都在此刻倾诉出来:“他说将你改名,也是为了彻彻底底断绝你继承大统的可能性。这样一来,在北漠,你才有可能保住一条命!他送你去了北漠,也将自己的一刻慈父之心,永远地埋在了北漠了!你可知,每一次你的消息从北漠传来,他表面上是不在意,可每一次有多痛苦?” 看着凌倾寒的眼神终于有了松动,凌贵妃也深吸一口气,似是不愿自己这么激动下去:“但我们都知道,此时此刻说的再多,都不可能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伤害。你们是皇家父子,终究不能和其他人家的父子一般。寒儿,我不盼着你原谅他或者原谅我,我只想求你,若那事儿真有一天发生了,求你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可好?”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看到凌贵妃这样,看的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哪怕是这高高在上的皇帝,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其实也没有半点儿的例外。 凌倾寒也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他认真地看向了凌贵妃,仿佛是在给凌贵妃承诺:“母妃,放心吧,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让他死。不管是平亲王还是寻亲王,有我在的一日,父皇就不会有事!” “好,寒儿,我知道,你是个最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了!” 凌贵妃也是伸出手,握住了凌倾寒的手,他们母子两个,终究在这一日,冰释前嫌。 不管前路如何,其实过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祝星河没想到,他们这边刚刚和解,外头就传来了太监的喊声:“皇上驾到——” 今年是大年三十,皇上应该陪同在皇后那儿才是啊! 凌贵妃忙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便起身迎接皇上:“皇上这会儿怎么来了?” 祝星河朝着外头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穿着一身常服的皇上。从前也见过穿着常服的皇上,不过祝星河却觉得,今儿的皇上好似格外有些不同:他比从前看上去更加憔悴,也更加疲惫一些。 仿佛在祝星河眼前,缓缓地走进门的人,并不是这朝中最最最尊贵的皇上,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疲惫的老人罢了。 他抬眸,看到了凌倾寒,却一如往日一般,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强烈的情绪,只是对凌倾寒点了点头:“这难得一个年节在京中,是该好好来陪一陪你的母妃。朕来的,倒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叙话了。” 在方才听了那些真相之后的凌倾寒,此刻面对着皇上的时候,自然显得就有些局促了。 但他却试图要亲近皇上,甚至主动上前扶了一把皇上:“父皇来了,母后那儿怎么办?” 皇上愣了愣,感觉到凌倾寒今儿对自己,是和平日里不同的。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嘴角勾了起来,显然心里头很开心:“是她让我来的。她今儿要为太子祈福,我心里难受,也不知该去何处。” 第258章 他又发疯了 皇上说这话的时候,显得而有些随意,好似并不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凌倾寒有些不知怎么去面对皇上,只是低了头,让皇上上了座。 显然,皇上来这里也是因为觉得这里轻松。 他坐在了位置上之后,倒是轻轻“咦”了一声:“怎么又有汤圆又有饺子?” 祝星河有些尴尬,其实并不是很想和皇上这般亲近。 倒是凌贵妃,自然而然地笑道:“是阿星的规矩。如今瞧着寒儿这般看重阿星,我也自然要好好待阿星。难得寒儿的心里头肯装得下这么个人,皇上说是不是?” 平日里一向都严肃的皇上,却在此刻点了点头,而后看了凌倾寒一眼:“寒王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孩子了。这喜欢什么就争取的性子,朕倒是觉得很不错。你比寻亲王,要更加直接一些!” 这算是在夸奖凌倾寒吗? 祝星河就当是了,也是亲手给皇上倒了茶,却瞧着皇上拿筷子的手有些发抖。 凌倾寒仍然没有说话,皇上却看向了凌倾寒:“寒儿,你今儿怪我吗?我知道,那宫女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但我只能处置凌广,不能处置平亲王。” 这说话的语气和称呼,分明就是一个父亲在同一个儿子说话,而不是一个君王在和一个臣子说话。 凌倾寒大约也觉得有些心酸,别过头去,而后点头:“无妨。能处置凌广,就已经很好。” 皇上点了点头,才动了筷子:“来啊,都吃吧!今日只有父子,没有君臣。” 这顿饭和皇上一起吃,其实是让祝星河觉得奇怪极了的。但是这一日,她也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皇上。 他苍老又疲惫,无奈又无助。再不复往日里那坐在龙椅上头的高高在上的模样。 看到了他这般,祝星河似乎也终于能够体会到,做一个皇帝的无奈了。 而这一个年节,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到了晚上的时候,外头燃放起了烟花,但皇上已经蜷缩在凌贵妃的床榻之上睡着了。 他的模样十分的安宁,可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的动作却让祝星河知道,其实他是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 凌倾寒想要在这陪着凌贵妃,却被凌贵妃推搡出了门:“行了行了,你们年轻人和我们这些老人在一起,也是不自在。你带着阿星去看焰火吧,然后将她安全送回封家就是了。你父皇这里你不必操心,有我照顾着。还有,今儿和你说的话,你也都别放在心上。寒儿,始终你和你父皇,是怎么舒服就怎么相处,不要因为我的话,而生出了什么旁的想法,明白吗?” 凌贵妃,可真算是这天底下最聪慧,也最玲珑温柔的女子了。 出了凌贵妃的殿中,祝星河就发觉,外头下雪了。 鹅毛般的大学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带着冰冰凉凉却干净纯粹的感觉,叫祝星河不由地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而后对凌倾寒道:“咱们走走吧?” “好。” 凌倾寒从来都不会拒绝祝星河,却是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祝星河的身后:“其实若当日父皇将我留在京中,我也未必会死。” 祝星河不是很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却摇了摇头:“最稳妥和安全的方法,还是将你送走。不过我看得出,他对此而很愧疚,凌贵妃娘娘也是。” 凌倾寒低头,叹了一口气:“母妃这辈子都是为了我,原本她还能和父皇再生一个孩子。可她总是说,有我就够了。她害怕她生了那个孩子分去了父皇的宠爱,让我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将我抛弃了。” 如果以后祝星河有了孩子,她能不能为自己的孩子做到这一步,都尚且不知。 所以对凌贵妃,祝星河也只有佩服。 而祝星河更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牵起了凌倾寒的手。 一顶焰火,便在他们的头顶绽放—— 祝星河抬眸看向了焰火的时候,凌倾寒却是正好低头,将一个口勿,印在了祝星河的额间:“阿星,有你真好!” 祝星河微微一笑,也是红了脸,又想起上一次他们在焰火之下的那个口勿,心就开始砰砰跳个不停。 却还未等祝星河做出什么回应的时候,旁边就匆匆地跑来了一个侍卫:“王爷,去宁妃娘娘那儿看看吧,出事了!” 凌倾寒眉头微皱,似乎很厌烦他打扰了自己和灵霏之间的相处。 但事关宁妃娘娘,凌倾寒还是皱眉道:“出什么事了?是寻亲王怎么了吗?” 看来,凌倾寒也是足够了解卓安寻的。 的确是卓安寻,在宁妃娘娘的殿中惹了事。 今夜既然是取消了家宴,卓安寻就和凌倾寒一般,去了宁妃娘娘那儿过年节。祝星河是跟着凌倾寒一起来的,卓安寻一开始入宫的时候,却并没有带苏绕。 后来也不知怎地,就将苏绕叫进了宫里头来陪着宁妃吃饭。其实祝星河都能陪着凌倾寒和凌贵妃娘娘,苏绕自然也算是该陪着宁妃娘娘的。 谁知他们那里的那一顿年夜饭,吃的可就不那么和乐融融了。 不知苏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似乎是叫宁妃娘娘不快了,自然就叫卓安寻不快。 宫人带着祝星河和凌倾寒往宁妃娘娘的殿中走的时候,便开口道:“寻亲王殿下发了好大的脾气,让县主脱了外衣和鞋袜,就这么跪在了宁妃娘娘的殿门口。这宫里头怎么说,也是人来人往的。宁妃娘娘要劝说,却被寻亲王给训斥了一顿。这会子县主就跪在宁妃娘娘的殿门口呢,奴才只怕是事情闹大了不好,这才只能请了寒王殿下,求殿下去劝一劝寻亲王吧!” 这个卓安寻,他怕不是疯了吧?! 今儿是什么日子,他竟然还要这样折磨苏绕?!若是苏绕在宫中真的出了事,平亲王找他的麻烦不说,还得找皇上的麻烦。 这大年节里头的,他还真是找事儿不嫌事情大不成?! 祝星河抬眸,看向了凌倾寒:“这怎么是好?” 第259章 发生了什么? 凌倾寒的眉头微皱,却是将祝星河的手拉的更紧了几分:“走,去看看便知。” 从凌贵妃宫中到宁妃娘娘的宫中,还是有一段路程的。 但路过的宫人们虽然脚步匆匆,祝星河到底还是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说是此时此刻,苏绕正跪在宁妃娘娘的宫殿门口,冻得整个人都打着哆嗦。而苏绕的身旁,却有卓安寻的人看着,不叫她起身,甚至宫女想给她大伞遮挡雪花,那些侍卫们都不让! 等祝星河和凌倾寒走到了宁妃娘娘宫殿门口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苏绕正跪在那里。 如同传言之中的一般,苏绕衣着单薄。她只穿了一件中午的时候穿来宫宴上头的那身烟灰色的衣裳,外头并没有披上大氅,甚至连一件棉衣都没有! 她的鞋袜被放在了一边好端端地摆着,脚上却是未着寸缕,在这雪地之中,她的双脚已然被冻得通红了。 周围虽然不敢有宫人们上前来说什么的,但旁边却躲着一些宫人们,正对着苏绕指指点点。 可即便是脸色已经冻得青紫了,苏绕也仍然挺直了脊背,倒是还算有几分风骨。 若是换做从前,在看到苏绕的那一刻,祝星河一定会直接跑上前去,然后将她的鞋袜给她穿好,再披上一件大氅。 如今看到苏绕,祝星河能想到的,却只有当日德贵死去的时候的那般惨状。 对苏绕的恨,是她这辈子也许都没有办法消弭掉的了。 所以她只是跟在凌倾寒的身后,走向了那殿中。 宁妃娘娘的宫殿大门是紧闭着的,但能确认的是,宁妃娘娘和卓安寻此刻都在里面。祝星河本能地觉得,让苏绕跪在这里不会是宁妃娘娘的意思,只怕是里头宁妃娘娘和卓安寻可能也多有争吵。 不过外头的苏绕身边,倒是安安静静。 听到了凌倾寒和祝星河的脚步声,苏绕也抬起头来,却对着祝星河冷笑一声:“祝星河,你来了?” 她虽然跪在地上,但气势却并没有半分减退。面对祝星河,她也如同一只斗鸡一般:“你若是来看我笑话的,那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我如今还是县主苏绕,卓安寻他这么对我,会付出代价的!” 看来今儿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让苏绕竟然都能这样直呼卓安寻大名了! 祝星河却没有理会苏绕,只是示意身旁的风铃儿上前去叩门。 叩门片刻,里头却没有人来。凌倾寒又让人上前,却听得那苏绕嗤笑一声:“你们何必这般白费功夫?卓安寻他也知道,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是没脸见人了!怎么,你们还想让他开门再面对我吗?我倒是也想看看,他如何面对我呢!” 祝星河只觉得,如今苏绕说话,似乎都有些颠三倒四了。 但正当祝星河要说些什么时候,宁妃娘娘的大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来。 里头的嬷嬷看到是凌倾寒和祝星河,倒是将门打开了:“寒王殿下和祝姑娘怎么来了?” 她没有让他们进门的意思,凌倾寒也是皱眉上前,二话不说就先一步挤进了门里:“寻亲王兄呢?” 那嬷嬷却拦了要进门的祝星河一把:“宁妃娘娘和寻亲王殿下此刻正在殿中说话,只怕不方便见二位呢!” “滚开!” 凌倾寒只是眸色一冷,一个眼神就将那嬷嬷给吓退了:“他可以不见任何人,但不能不见本王!” “是!” 这个嬷嬷并不敢招惹凌倾寒,却还是拦在了祝星河的面前:“要不……祝姑娘就在外头等着吧?” “放她过来!” 凌倾寒眉头微皱的样子,倒是十分严肃吓人:“她是本王的王妃,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看不能听的。” 其实祝星河反而觉得,她是否进去都无所谓。 倒是那嬷嬷被凌倾寒吓着,也不敢再多阻挡,只能放了他们进门。 宁妃娘娘和卓安寻,却也是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卓安寻倒是一如往日一般,脸上带着笑对着他们迎接而来:“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在陪着父皇和凌贵妃娘娘说话吗?” 凌倾寒皱眉,却不吃卓安寻这一套,只是冷冰冰对卓安寻道:“你闹什么?” “祝星河在外头吗?” 殿中,却突然传来了宁妃娘娘的声音:“若是在的话,进门说话。” 宁妃娘娘的语气并不客气,叫祝星河有些忐忑。认识宁妃娘娘这么久以来,她还从不曾这样对过自己,也不知是如何招惹了她。 不过祝星河还是要去,却被卓安寻挡了一下:“阿星,母妃今儿心情不好,若是一会儿说了什么叫你不高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 卓安寻都这么提醒自己了,看来一会儿进去之后,宁妃娘娘是要有所为难了。 凌倾寒皱眉,想说什么,祝星河却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拍了拍凌倾寒的手臂:“你和寻亲王殿下先聊着,我进去就是了。放心吧,宁妃娘娘一向都好相处,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人,我有分寸的。” 祝星河的话,让凌倾寒稍稍安心了下来。 而祝星河进入殿中的时候,就瞧着宁妃坐在已经被打翻了的饭桌旁,一只手肘拄在椅子上,正伸出手来揉着自己的额角,似乎很头疼的样子。 祝星河上前,规规矩矩地给宁妃行礼:“见过宁妃娘娘,娘娘——” “罢了,你起身吧!” 宁妃却很是不耐地对祝星河挥了挥手,抬眸看向祝星河的眼中,全然都是愤怒:“你可还记得,当日你来医治寻儿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 细细回想,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不知,娘娘说的是哪一句?” 这句话,却是让宁妃越发不快了起来:“看来你倒是真忘了啊!我告诉过你,我不想让寻儿多么的风光荣耀,我只要他好起来,哪怕就做一个正常人都好,你忘了吗?” 当日宁妃娘娘以为祝星河是救命稻草,让她来“治疗”疯了的卓安寻的时候,也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 第260章 为何?! 但当日的卓安寻其实并没有疯,这就让祝星河有些不明白宁妃现在的意思:“娘娘的意思是……” 宁妃抬眸,看着祝星河的眼中都是冰冷:“寻儿变成今日这般,你实话说,是否与你有关?” 宁妃用了“变成”这两个字,让祝星河皱了眉头,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宁妃要与自己生气了:“宁妃娘娘不会以为,寻亲王殿下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与我有关吧?” “否则呢?!” 宁妃看着祝星河的眼中,全然都是严厉和防备:“从前寻儿虽然是个痴傻的,可他却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孩子了!路上见到了一只蚂蚁,他都是不会去踩的。别说这样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你看看如今呢?苏绕就算是平亲王府的人,可再怎么说,也是寻儿他自己未来的妻子!他竟然这样对苏绕,他竟然——” 说到此处的时候,宁妃娘娘的手便已经攥成了一个拳头。 看来不知道今儿是怎么回事,苏绕和卓安寻的那些事,是叫宁妃娘娘知道了。 作为一个母亲,始终都相信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这种心情本来是没有错的。 不过此时此刻,宁妃娘娘却将一切的不好,都怪罪在了祝星河的身上:“可是你如今是将他治好了,却让他变成了一个恶魔一样的人!祝星河,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这些年在宫中,我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能力,可你敢说,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将寻儿变成如今这样?难道你真的如同他们所言,是一个狐狸精,是一个祸害不成?!” 祝星河这下算是明白了,即便是到这个时候,卓安寻还是灭有告诉宁妃娘娘他那“痴傻”的真相,其实是装出来的! 祝星河其实并不想让宁妃娘娘伤心,也承认宁妃娘娘从前帮了自己许多,也照顾了自己许多。 可如今摆在祝星河眼前的,可还有另一条路吗? 祝星河略微垂眸,叹了一口气,只能道:“虽说我知道这样说,宁妃娘娘未必会相信我。但我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娘娘,寻亲王之所以变成了如今这般,并非是祝星河所为。祝星河从头至尾都没有能改变寻亲王,也许娘娘会很失望很伤心,可这就是事实。寻亲王,还是那个寻亲王,这些年,他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娘娘不曾察觉罢了!” 宁妃娘娘皱了眉头,自然知道祝星河是话里有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看向了窗外,瞧着卓安寻也正在皱着眉头和凌倾寒说什么。 她不知道说出真相是否代表着是对卓安寻的一种“背叛”,但她这些年没有能将卓安寻的治疗起任何的成效,这其实是让祝星河有一种极其挫败的感觉的。 她只是叹气,而后对宁妃娘娘道:“娘娘有没有想过,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寻亲王殿下就并非是一个傻子?他只是为了自保,所以装成了痴傻的模样,一装就是许多年。” “这不可能!” 任何一个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本能的第一反应都是逃避。 宁妃娘娘,自然也不例外:“他是我的孩子,和我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是不是真的傻,我又怎会不知道?!” 可显然,宁妃娘娘的语气便是再笃定,眼神之中的闪烁,也出卖了她的心思。 祝星河低头,也点了点头,倒是毫不吝啬对卓安寻的夸赞:“是啊,一个人要在自己的母亲跟前儿都装的这么天衣无缝,的确是常人很难做到的事情。但也正是因为寻亲王殿下有这样的能力和城府,才能走到今日,得到今日的一切不是吗?娘娘细细想想,是否现在也觉得,心里头有许多的疑虑,从前想不明白的地方,在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之后,就等同于知道到了答案呢?” 宁妃的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 她微微抬眸,又是疑惑,又是防备地看着祝星河:“你知不知道你在同我说什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他不会那么做的,他就算是要那么做,又为何要瞒着我呢?他该知道,这些年为了他,我过得有多痛苦才是啊!” 宁妃娘娘的内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祝星河所说的是事实。 然而她还是不能够说服自己,只是捂着胸口看着祝星河:“祝星河,你是在骗我的对吧?!他不会那样做的,他不能连我都欺骗了那么多年!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不会告诉我,他其实从一开始连善良都是装出来的,对吧?!” 是啊,祝星河是多么多么地不想告诉宁妃娘娘。 但显然,这就是事实:“娘娘不知道吧?从我第一次发现这件事之后,我就差点儿死在了寻亲王殿下的手里。那之后我也以为,我对他的治疗能改变些什么。但如今看来,其实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不过娘娘放心,从头至尾,殿下的心里都是有着娘娘这个母亲的。若不是为了娘娘,他也不能一直都隐忍。他是娘娘的儿子,不管是完美还是不完美,娘娘始终都要接受的不是吗?” 这话听起来是很残酷,但却是每一个母亲都要去面对的。 宁妃娘娘看着祝星河的模样,终究眼中还是生出了绝望:“所以……他是如何对待苏绕的,你也一直都心知肚明?!” 她会问出这句话,显然她是知道了。 祝星河摇头,却又点头:“前面并不知道,但后来就知道了。” 宁妃娘娘,即刻之间,便是心如刀绞:“你如何知道的?!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那么憎恨苏绕?为何你和苏绕之间,也在一夕就形同陌路?祝星河,你们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其实她问的这些话,没有一个是祝星河想要去回答的。 可事到如今,还瞒得住吗? “宁妃娘娘,别为难阿星了!” 就在祝星河正犹豫着的时候,外头却忽而传来了凌倾寒的声音! 第261章 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知何时,凌倾寒已经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谈话。 而卓安寻就站在凌倾寒的身后,神色不明地看着殿中。 宁妃也站起身来,看向了外头的凌倾寒,似乎忽而意识到什么一般,开口便对凌倾寒问道:“你也知道是不是?!” 凌倾寒颔首,便当做是默认了:“娘娘该知道,许多事情都没有办法。我和寻亲王兄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我们还不能想法子自保的话,那只怕早已见不到今日了。” 凌倾寒这话说的没有错,但这话却也打破了宁妃娘娘心里对卓安寻所有的希望。 宁妃娘娘并不是一个狠辣之人,她怎么也不想,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一个狠辣之人。 从前不给宁妃娘娘说出真相,大约也是因为卓安寻觉得,真相太过伤人。 而此时此刻真的等到真相来临的时候,卓安寻也只能让人扶着从木椅上下来,勉强支撑着身体,跪在了宁妃娘娘的跟前儿,低了头:“母妃,我错了!” “混账!” 宁妃娘娘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二话不说,便是狠狠地一个耳光扇在了卓安寻的脸上。 “啪——” 那耳光的声音很大,几乎响彻这偌大的殿中,让祝星河都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宁妃娘娘的手腕:“娘娘息怒啊!” 虽然祝星河也能理解宁妃娘娘,但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而宁妃娘娘的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她几乎要依靠着祝星河,才能站稳。 她的眼睛,却始终都是落在跪在地上的卓安寻的身上的:“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你居然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你连你自己的母亲都要欺骗?!你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你还要执迷不悟?!卓安寻,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个巴掌,或许打在了卓安寻的脸上,但也更打在了他们母子两个的心里头。 让这本看起来母慈子孝的完美,终究出现了裂缝。 卓安寻红了眼眶,却仍然跪在地上:“母妃,并非是儿臣不想做那良善之人。可放眼望去这偌大的京中,哪里来的良善之人?!母亲该不会忘记,当日我们在这宫中,是如何备受欺凌!儿臣装疯卖傻,全都是为了自保!否则儿臣和母妃,如何能安然地活到今日?!”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话,又让宁妃娘娘泪流满面地看着卓安寻:“寻儿,我不是说你不可以装疯卖傻,也不是说不可以自保。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苏绕?!我今日才知道,他们外头传言你是个狠毒之人,竟然是真的!苏绕可是你的妻子啊,你毁了她的名节,又要毁了她的身体,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一般人听到了卓安寻是如何对待苏绕的都受不了,何况还是宁妃娘娘呢? 可这一次,卓安寻并没有退缩。 他只是抬眸,看向了宁妃:“母妃你可知道,苏绕对阿星做了什么?!” “寻王兄!” 祝星河还没有说话,凌倾寒就皱了眉头看向了卓安寻,终于还是对卓安寻如此行事有所不满:“不管她对阿星做了什么,都是我和阿星要去和她算账的事情。寻王兄和她的事情,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请不要将阿星牵扯进来!” 卓安寻今日这般惩罚,是为了自己吗?其实祝星河并不这么觉得,与其说卓安寻是为了自己,倒不如说卓安寻只是想将自己当做一个理由,一个用来能更加让他心安理得的折磨苏绕的理由罢了! 可凌倾寒这么说,却让宁妃再度上前:“什么意思!?苏绕和祝星河不是好朋友吗?她如何对待祝星河了?” “寻亲王殿下,别说了!” 祝星河皱眉上前,认真地看着卓安寻。那一次的事情让她失去了德贵,已经是心痛万分。她不想让这件事,再成为挑起其他矛盾的导火索。 但显然,卓安寻是不会听任何一人的。 他只是抬眸,看向了宁妃娘娘:“苏绕找了许多人乞丐,将阿星和那些乞丐关在了破庙之中!她给阿星灌下了那种肮脏的药,她要毁了阿星啊,母妃,您还觉得,我对她太过残忍了吗?!” “什么?!” 宁妃娘娘听闻此言,也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祝星河:“苏绕……竟然这么做了!?” 祝星河其实已经不想搅和他们的事情,也不想卷进去了。 但凌倾寒却还是上前一步,将祝星河护在身后,而后平静地看向了宁妃娘娘:“是,她是这么做了。但阿星坚持住了,她没有就范,护着了自己!只是阿星最好的朋友德贵,被苏绕给杀了。宁妃娘娘可以觉得寻亲王兄狠毒,但也别被苏绕骗了,她同样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这怎么可能呢?!” 宁妃虽然在宫中多年,却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她倒退了两步,几乎站不稳。若不是有一旁的宫女扶着,她只怕即刻就要倒下去了! 此时的宁妃,已经泪流满面:“天啊,这是造孽啊!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孽缘啊!我的儿啊,我的儿这一生,就要被毁了吗?!” “不会的,母妃。” 如今的卓安寻,心里头已经没有了半分犹豫。 他的眼神坚定,却残忍地如同地狱里走来的修罗:“母妃,我和苏绕这辈子就注定是要相互折磨了。我不爱她,她或许也不爱我。若母妃知道了她都做了什么,或许也觉得我今日做的一切不算残忍了。母妃,我不是孩子了,就放手让我自己去做想要做的事情吧!” 然而宁妃娘娘的眼中,并没有因为卓安寻的话而有所改变。 她也固执地看着卓安寻:“你今日如此,难道日后成为了皇帝,就能好过吗?!寻儿,你为何一定要靠着折磨别人,来成就自己呢?!寻儿,听话,让苏绕起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一家人,都重新开始!” 第262章 一条路 有时候,连祝星河都觉得,宁妃娘娘太过天真。 重新开始?还要如何重新开始? 果然,祝星河就瞧着,卓安寻别过头去,似乎不知道怎么样去面对这样的宁妃娘娘。 宁妃娘娘的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脸颊滑落:“寻儿,你该知道的。母妃从来都不求你能有今日的这般地步,母妃想要的,就是咱们母子二人能够平平安安的一直过下去罢了!” 其实宁妃的心里,已经开始相信,这一切都和祝星河无关,而是卓安寻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可卓安寻却是轻轻一笑,甚至连对宁妃娘娘都没有了之前的那般尊敬:“母妃,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这般天真呢?!如果您有凌贵妃娘娘的半点儿决断,咱们母子又怎么至于走到今日的这一步呢?!” 宁妃娘娘这些年对卓安寻如何,人人都看在眼里,祝星河觉得,卓安寻实在是不该说这些。 宁妃娘娘也是震惊地抬眸看向了卓安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吗?!怪我这些年,没有好好地护着你吗?!怪我没有和凌贵妃一样,费劲了心思,去讨好你的父皇吗?” 其实祝星河知道,宁妃娘娘说这些话没有旁的意思。可她这么说,就好像是凌贵妃的选择是错的一般,叫祝星河皱了眉头,觉得他们母子两个的事情,也本不该牵扯到旁人。 卓安寻只是看着宁妃娘娘,似乎今儿就想将话和宁妃娘娘说明白了:“母妃,这些年我们在宫中到底是如何生活的,难道您的心里不明白吗?!当年,我被人下药,断了双腿,又失去了意识。我差点儿死在这宫里头的时候,母妃和父皇做出的决定是什么呢?你们说,要忍着,好,那我就忍着!” 其实当年的卓安寻和凌倾寒一样,都是平亲王的目标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平亲王的陷害。 可对卓安寻来说,他是和梁一沉不同的。梁一沉表面上看上去,是被放逐到了北漠之地。但事实上,北漠虽然九死一生,只要凌倾寒活着,他就是更加自由的。 而卓安寻在这宫里头,却是要处处小心。 他盯着宁妃娘娘,捂着自己的胸口,如今想起从前的事情,仍然心里会隐隐作痛:“母妃是否还记得,我当疯傻之人的第一年?这宫里头人人都可以来欺负我,连那些宫女太监都不例外!他们将我当马儿骑的时候,母亲除了躲在树后哭泣,还能做些什么呢!?我可是堂堂王爷啊,居然被那些人当马儿骑,母亲您在看到的时候,心里不会痛吗?可就因为那些人是平亲王叔派来的人,所以你就无动于衷吗?” 这可是天大的侮辱,其实到了今日,祝星河都想不到,当时的凌倾寒和卓安寻,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可宁妃娘娘也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对着卓安寻怒吼:“这就是你后来将他们全部都以最痛苦的方式处死的原因吗?!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一个都没有放过,甚至连他们的家人都没有放过,对吗?” 这些事,祝星河倒是不知道。她只是知道,卓安寻好似的确在处理一些人。凌倾寒也知道这件事,但从来都没有和祝星河细细说起过。 “呵——” 可面对他们的,却是卓安寻的一声冷笑:“那又如何呢?这世上,如果连我自己都不能为自己当年受到的屈辱而报仇的话,还有谁会为我做些什么呢?母妃您只知道叫我忍,父皇也从来都视而不见。让那个人在这京中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母妃你可曾想过,你的孩子,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宁妃娘娘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这些年在宫中的灰暗光阴,早已经将他们心里头许多最初的想法磨灭殆尽。 如今他们终于能正大光明地走在阳光下之后,这些从前发生的事情,难道就能视而不见了吗? 卓安寻的眼眶,却也是在此刻红了几分:“母妃,您不是应该做那个最支持我,最疼爱我的人吗?为何今日却要替旁人说话呢?!” 宁妃娘娘的心里或许也明白的是,她和卓安寻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可她的心里,仍然有属于她自己的坚持:“寻儿,我不是要替别人说话。我只是想让你变回那个我的寻儿,那个干净纯粹的寻儿,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分明是从前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母子两个,此时此刻卓安寻在对着宁妃娘娘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却只剩下了冰冷和生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母妃可以不理解我可以不支持我,但却不要阻挡我好吗?母妃,我再也不想过从前的日子了,真的再也不想了!” 宁妃娘娘自始至终,都不能明白,为什么卓安寻已经完全和记忆之中的样子不同了。 可她还是看着卓安寻,仿佛给卓安寻最后一次机会一般:“寻儿,你放过苏绕,和她好好一起过,母妃就还和你是从前模样,可好?咱们好好过日子,可好?” 留给卓安寻的,却是无尽的失望:“母妃……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那样一个已经是残花败柳的女人,你竟然还要我和她好好过日子?!” 这话,着实让祝星河的心里都难受了起来。她觉得,卓安寻似乎有点儿自虐的意思。倒不是说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分明就是他将苏绕逼到了这般地步,如今却要用苏绕来折磨自己。 但祝星河也不明白宁妃娘娘,她知道宁妃娘娘的本意是想让卓安寻不要这么固执这么变态。可许多事,并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就能解决的。 果然,在宁妃娘娘失落的眼神之下,卓安寻也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母妃,抱歉,孩儿做不到。孩儿如今能做的,就是继续走眼前的这条路。至于苏绕,她不在孩儿的这条路上。孩儿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她都放弃了。” 第263章 每个人的选择 卓安寻闭了闭眼,似乎感觉得到,今日不管和宁妃娘娘说什么,他们之间都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了。 所以他只是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了宁妃娘娘:“母妃,如今给你的无非就是两条路。第一条,站在儿臣这里,和儿臣一起走下去。不管未来多艰难,咱们还能和从前一样相依为命。您永远都是儿臣最关心的母妃,儿臣也永远都是您最疼爱的儿子。” 看着宁妃娘娘脸上的泪水,卓安寻的话,却变得越发残忍了几分:“第二条,就是站在苏绕那里。您如果仍然坚持要儿臣放了苏绕,对苏绕好的话,那儿臣日后和母妃,只怕也只能是相敬罢了。母妃不了解儿臣,儿臣或许也不能明白母妃。咱们母子二人,也唯有是母子而已!” 其实祝星河觉得,卓安寻的狠心,已经超出了旁人的相像。 他和凌倾寒是不同的,他这么多年都在宫中和宁妃娘娘相依为命。如今却能对宁妃娘娘说放下就放下来,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显然,宁妃娘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决断。 她转过头去,却仍然看向了在外头跪着的,几乎快要虚脱的苏绕:“儿啊,母妃只是希望你放过苏绕也放过自己!咱们日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行吗?” “母妃糊涂啊!” 卓安寻到底也转过头,似乎再也没有办法直面自己的母妃,只是心痛道:“母妃既然到了如今还不能明白儿臣,那儿臣也无话可说。儿臣明白了母妃的意思,母妃放心吧,日后不管儿臣变成什么样,母妃终究是儿臣的母妃!” 说罢,他就转身,推着自己的木椅往外走。 而一直到了此时此刻,宁妃娘娘或许才意识到,她有可能要失去自己的这个儿子了! “寻儿!你别走错了路啊!” 饶是到了此时此刻,宁妃娘娘也仍然不愿意按照卓安寻的想法去走。 她喊出了这一句,却只瞧着卓安寻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反而推动木椅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宁妃娘娘似是终于忍不住跑上前,可脚步却还是在门口停顿了下来,整个人都仿佛瘫软了一般地跪坐在了门口,看着卓安寻远去的背影泣不成声:“寻儿……我们母子之间,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啊?!” 凌倾寒也皱了眉头,示意祝星河上前,两人一同将宁妃娘娘扶了起来。 他看着外头的漫天大雪,对宁妃娘娘道:“我去追寻亲王兄,顺便让外头的苏绕起来。想来我的面子,王兄还是会给几分的。” 祝星河也是点头,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轻叹一口气:“我留在这里陪着娘娘。” 凌倾寒出去的时候,宁妃娘娘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祝星河的身上,仿佛她的半边天都塌了一般的痛苦:“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寻儿会变成这样?还是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只是我这个做母妃的,并没有察觉?” 其实祝星河倒是觉得,宁妃娘娘并非没有察觉,只是一直都不想承认,自己的儿子是那样的人罢了。 她扶着宁妃娘娘坐下,又给宁妃娘娘倒了一杯茶:“娘娘别忧心,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其实寻亲王能走到今日,也不是全然都没有征兆。从前那些苦日子,叫寻亲王害怕了罢了。如今他虽然为人手段狠辣了些,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面前,却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还请娘娘不要这般忧虑才是。” 宁妃娘娘抬眸,认真地盯着祝星河:“怎么不管什么事情,从你的口中说出来,仿佛都不是大事了?” 祝星河微微一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苏绕已经被外头的宫人们扶了进来,她整张脸已然冻得青紫。脚下的鞋子是已经穿上了,可走路的姿势却格外怪异。看得出,她是已经被冻得快要不会走路了。 祝星河其实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苏绕,她和苏绕之间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只剩了心酸和憎恨。 而苏绕也只是抬眸看了一眼祝星河,仿佛没有了力气和祝星河再说什么,就被宫人送到了侧殿去。 宁妃娘娘起身,要跟过去,却终究还是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只看着苏绕被人送去的背影,对祝星河问道:“我是不是只能在苏绕和寻亲王之间,选择一个人呢?” 祝星河垂眸,不知如何回答。 宁妃娘娘却转过头,突然就一把抓住了祝星河的肩膀:“阿星你告诉我,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苏绕县主,害死了你最好的朋友,也差点儿就害了你的这件事,是真的吗?” 祝星河知道,宁妃娘娘是在给苏绕机会,也是在给她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 只要祝星河否认,就还能给宁妃娘娘造出来一个每个人都有苦衷的假象。 可是她已经做不到了。 苏绕未来的生活是否会处在地狱之中,她已经不在乎了。她的脑海里,只有当日德贵死去的时候的场景。德贵难道就该死吗? 所以祝星河看着这样迫切的宁妃娘娘,能做的事情,就只是点了点头:“是,他们说的没错。苏绕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这也是我和苏绕彻底决裂的原因之一。娘娘,苏绕是一个不值得被同情的人,我也不想给您任何的假象。” 宁妃娘娘拉着祝星河的手,到底还是颓然地放了下来。 她看向了侧殿的方向,眸色沉沉:“阿星你知道吗,从前寻儿和我说,他想娶你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不愿意的。我就在想,你一个小小宫女罢了,如何能做寻儿身边的那个最重要的女人呢?” 其实祝星河从来都不知道,宁妃娘娘也是有些看不起她这个小宫女的身份的。 似乎比起宁妃娘娘,她现在开始真的觉得,凌贵妃娘娘是不同的。 宁妃娘娘也不在乎祝星河如何想法如何表情,只是继续道:“可现在,我后悔了。很后悔很后悔!” 第264章 诊所开业 她有些迫切地看向了祝星河:“如果当时我松了口,愿意让你做寻亲王妃,是不是今日,一切就都不同了呢?” 祝星河记得,就在前些日子,永乐公主来试探自己的时候,也说过,卓安寻想要让她做侧妃。 其实如今的祝星河也要承认的是,选择了凌倾寒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能许给自己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而不像是卓安寻,只一个侧妃之位罢了。 但她倒是不知道,原来在这侧妃之位的背后,还有卓安寻和宁妃娘娘之间的如此一场对弈。 她低了头,轻轻叹道:“我何德何能?” “啊——好疼啊!” 却在说话的时候,侧殿里头,突然就传来了苏绕的哭喊声:“我好疼啊!救救我,娘,救救我啊!我好疼啊!我想回家,娘,我要回家啊!” 如此凄厉的喊声,让祝星河都忍不住地皱了眉头。 侧殿之中,很快就跑出来了一个小宫女:“娘娘,糟了,苏绕县主的双脚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医女想要用药膏给她敷上,可一碰到她她就会大喊大叫,这可如何是好?” 宁妃娘娘看了祝星河一眼,祝星河才对她笑了笑:“娘娘去照顾苏绕县主吧,我这就告退了。” 宁妃娘娘愣了愣:“你不去?” 祝星河也觉得,其实或许卓安寻说的不错:宁妃娘娘的心里那一片净土,也实在是太过简单而纯粹。纯粹到其实很多时候,祝星河都有些受不了。 因为她的手,已经在身侧攥成了拳:“我就不去了,我害怕看到苏绕,就忍不住想要杀了她的心思。到时候不仅给宁妃娘娘惹了事不说,还会给寒王殿下招来一堆麻烦。所以我就不去了,多谢宁妃娘娘成全。” 宁妃愣了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只是低了头,对祝星河挥了挥手:“罢了。这事情都已经到这样的地步了,或许你说的也不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这条路要走,我注定了要和寻儿走不同的路。阿星,我也希望,你的路,能走的更加长远!” 说罢,宁妃娘娘便转头离去。 而祝星河同样转头,虽然听到了苏绕的叫喊声不断从身后传来,可她是半点儿都没有心软,脚步不停地往前,就在出了宁妃娘娘的宫殿中之后没有多久,便看到了眼前在等候着她的凌倾寒。 白雪皑皑之中,这地上只有凌倾寒的一行脚印。 他一身玄衣地站在远处负手而立,看着祝星河走来的方向,仍然眸色沉沉一如往日。 可祝星河在看到这个身影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地勾起了唇角。 没错,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这条路,也注定了是要和凌倾寒的路相交汇。就如同他们二人的脚印如今在这雪地里头叠加了起来一般,他们都知道,未来的生活里拥有彼此,或许比起那些只能独自而行一条路走到底的人,要幸运太多吧? 祝星河上前,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手交给了凌倾寒:“我们去哪儿?” 凌倾寒一向都冰冷的语气之中,此刻也带了几分温和:“去母妃那儿,过完这个年节!” 这个年纪,是祝星河过的最特别的一个年节,只怕也是所有人都觉得和平日里不同的年节了吧? 宫中的情况和去年相比,已经是全然不同。 封家的情况,也是如此。 自永乐怀孕之后,封文戎和永乐的关系倒是日渐融洽了起来。孙姨娘也在祝星河的“指点”之下,从那个被遗忘了多年的姨娘,摇身一变成为了封丞相的心头所爱。 于是丞相夫人就“自顾不暇”,日日都在和孙姨娘的“斗智斗勇”之中,倒是忘了还有一个永乐要对付。 这么一来,封文戎和永乐的情感也迅速升温。永乐不知心里头是否还在意封文戎,却是“大度”地在自己怀孕的时候,又给封文戎添了两房妾室。而且她们都是家世清白的世家庶女,一时之间不仅算是给封文戎更添了助力,还让封文戎彻底地从心底里对永乐有了改观。 所以即便是有了新人在侧,封文戎每个月还是会用一大半的时间都陪着永乐。 祝星河和凌倾寒这边彼此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之后,也是相处融洽。 其实凌倾寒是一个不太会何人相处交际的人,但这难不倒作为心理咨询师的祝星河。 祝星河也觉得,虽然快要到大婚之日了,但自己若是日日在封家也总是别扭。 干脆和凌倾寒商量之后,就依着永乐送给她的那间铺子,在京中开起了第一家的“安宁堂”。 这个安宁堂说起来其实就是个药铺,但事实上却有着别的药铺没有的“功能”:有祝星河坐镇,给京中的名门贵胄们看心理疾病! 小到没有缘由的头疼之症,大到已经有人出现了幻觉这样的癔症,祝星河这里都能看。 其实祝星河的名声,早在多年前在宫里头的时候就打了下来。所以此时此刻她开了这铺子,倒是也不必过多的宣传,这京中就人人都知道了。 有祝星河坐诊,这铺子刚开张,生意就红火了起来。 凌倾寒也给祝星河找来了两个账房管事的打理,不过他们二人除了打理账目之外,其余的一切都不插手,也叫祝星河明白了凌倾寒的心思。他是真的只是想帮助自己,而并不想介入自己的“事业”。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是觉得有些奇怪的。毕竟凌倾寒的这个想法,也有些太朝前了,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是都应该希望自己的妻子不要在外头抛头露面吗? 祝星河没敢问凌倾寒,也知道,这男人的做事和想法,从来都是和旁人不同的。 祝星河从前自己就有一家心理诊所,此刻在这个地方再建立一家,也算是得心应手。 自然了,她也不会日日都坐诊,而且眼瞧着年节过去之后,就要到了卓安寻和苏绕的成婚之日。 便是要为了祝贺他们,祝星河也得忙碌起来了。 第265章 繁杂的婚事 这些日子也不是祝星河一人忙碌着,凌倾寒同样也没有闲下来。 倒不是为了旁的,而是北漠胡族,再生战事。 当然了,这一次不是胡族对朝中开展,而是他们自己的内讧。 北漠的胡族算是一个整体的国家,要祝星河说,就有些像是联邦制度的国家。每一个部族联合起来,就组成了整个胡族。但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部族,也都有着自己的首领和制度,而且会常常为了争夺地盘而互相残杀。 这一次胡族之间最大的两个部族,为了春日的游牧操场,开始了剧烈的厮杀! 虽然看似和他们东元朝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边关的事情也不能又半点儿放松就是了。所以一旦边关有什么异动,凌倾寒就要回到边关去坐镇。如今他虽然人在京中,整个人都是也没有闲下来,也要防止平亲王府插手北漠的事情。 北漠的所有一切,必须要掌控在凌倾寒的手里才行! 好在北漠这一次胡族的争斗,好像还真是只是胡族的争斗罢了。 而祝星河关切凌倾寒,也听说了北漠胡族的传闻。 如今的北漠胡族里头,算是尚褃部族最为强大。而能和尚褃部族对抗的,也没有几个。 但是据说这一次和尚褃部族对抗的人,是突然从北漠的一个非常隐蔽的大峡谷之中跑出来的人。他们自称是要纳部族的后裔,想从尚褃部族这里抢夺回本属于他们要纳部族的地盘。 这个要纳部族,祝星河倒是听说过。 从北漠胡族刚刚形成的时候,要纳部族就已经形成了。甚至可以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说起北漠胡族,大家所知道的也都是要纳部族。 其他的部落在要纳部族的跟前儿,简直是不堪一击。他们要么就是被要纳部族所消灭,要么就是臣服于要纳部族。 对要纳部族来说,统治整个北漠的草原,似乎就是他们世世代代要做到的事情。 可大概就在二三十年前的时候,要纳部族却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那时候的要纳部族,内部腐坏,唯有大将军一脉苦苦支撑着。 但胡族之人本就骁勇善战,多少人都盯着他们要纳部族,自然也有人看到了机会。 所以不过是一夕之间,要纳部族就陷入了和其他部族的鏖战之中。 其实要纳部族统领北漠那么多年,到底也是有着自己的几分底子的。所以这一场战争,便持续了整整十三年! 这十三年之中,胡族进犯东元朝的脚步,也因为他们的内斗而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被拦在了关外,所有的部族们开始瓜分起了那偌大的要纳部族。 要纳部族在苦苦抵抗了十三年之后,终究还是溃不成军!部族的王被杀死在荒漠之中,大将军也因为战败而不知所踪。 祝星河也曾在史书上见到过当时的场景,听闻其他的十几个部族将要纳部族留下来的东西瓜分下来,都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可想而知,要纳部族在鼎盛时期,是有多么的厉害! 哪怕时至今日,也有很多人相信,如果当时的要纳部族不是因为起了内讧而被消灭,只怕如今东元朝的版图还要缩小至少一半! 所有人都以为,至此之后,要纳部族就要消失在这历史长河之中。那盛极一时的辉煌,也只能在史书和后人们的流传之中,才能得以窥见一斑。 所以此刻那要纳部族的人突然出现,说要夺回整个北漠的控制权,自然也是叫所有人都惊讶的。 祝星河还特意为了这件事问了凌倾寒,倒是瞧着凌倾寒仍然一如往日一般,仿佛天塌下来他都不在意:“那些人应该的确是要纳部族的大将军的后人。而且我还听说,那大将军还活着。不过无妨,不管是从前的胡族还是现在的,若是他们内斗也就罢了,若他们敢动东元分毫,我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世上除了凌倾寒之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自信和魄力呢? 不管外头是如何流言纷纷,祝星河所相信的,只有凌倾寒罢了! 所以如今,他们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二月三的那场苏绕和卓安寻的婚事! 如今卓安寻眼瞧着就是皇上最疼爱的孩子了,这封太子,只怕就是早晚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平亲王的人处处掣肘,用卓安寻那双不能下地行走的腿来做文章的话,只怕是太子之位早就是卓安寻的囊中之物了。 如今苏绕也算是平亲王府的人,所以这卓安寻和苏绕的婚事,倒是难得有了平亲王府的支持,没有添乱便算是不错了。 日子过得极快,京都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小半月之后,停下来之时,便正是到了卓安寻和苏绕大婚的日子。 封家和凌倾寒那里,都帮祝星河给卓安寻准备了贺礼。虽都不算是十分名贵,但也是中规中矩。毕竟这京中人人都知道祝星河的身份,她就算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也没有什么。 二月二的这一天,祝星河就被叫到了宫里头去帮忙了。 因为接下来便是她和凌倾寒的婚事,所以整个流程祝星河还是要知道的,方才发觉,这流程竟然如此麻烦! 首先便是二月二的晚上,虽然还未开始举行婚礼,但是卓安寻作为王爷就要入宫给皇上皇后还有宁妃娘娘行礼问安了。 聆听了他们三个的教诲之后,晚上再在宫中用一顿饭,卓安寻方才能回到自己的寻亲王府。 大概到了半夜里的时候,寻亲王府就要开始灯火通明地准备布置起来了。 苏绕那里也不能闲着,她半夜就得起来梳妆,然后吃些东西。因为到了第二日典礼开始的时候,她是没有任何的机会吃东西的。 等到天明鸡叫之时,寻亲王就要前去县主府迎娶苏绕了。 这和普通百姓家的流程还不同,卓安寻要去接上苏绕,直奔宫中给皇上皇后还有宁妃娘娘行礼。 在这个过程之中,大臣们也都得赶到宫中来,共同看着他们二人行礼,也算是做个见证。 第266章 守宫砂 而除了行礼之外,他们也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首先,皇上要赐给寻亲王一顶亲王冠。这是只有亲王在成婚的时候,才能拥有的亲王冠。上头有四爪蛟龙,代表着亲王的完整身份,也代表着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一个真正的亲王,可以完全地掌控亲王之权力了。 这个时代,成婚就代表着一个人的完整。祝星河虽然不理解,但也不得不遵从。 他们二人行了礼之后,便要做出最关键的一件事了:验证新娘的身份。 这个验证,自然不是指要证明苏绕是苏绕,而是要证明苏绕还是处子之身。 其实关于这一点,祝星河是挺想不明白的。这不是叫新娘子当众难堪吗?不管是否证明了她是处子之身,对新娘来说,不都是一种侮辱吗? 但这就是东元朝的传统,哪怕当时平亲王妃嫁给平亲王的时候,也是必须要经过这一关的。就像是哪怕皇上要选秀,进宫的女子也得过这一关是一样的!只不过苏绕要过的这一关,倒是比起秀女们更加简单一些。 秀女们通常都是要求被点上了守宫砂之后,还要被嬷嬷们带到一个小房子里头“验明正身”。除非是其他小国进贡来的女子,才可以避开这个传统,否则只要是进宫选秀的女子,统统都得过这一关。 但苏绕就不同了,大婚之日,只需要点上守宫砂即可。 旁人是不知道,祝星河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苏绕如何还能是处子之身? 但从东元朝建立以来,从有了这个规矩以来,就没有过人不通过这个“验证”的。 从前祝星河还天真的以为,这些女子们都是哥哥守身如玉的。不过这二月二进了宫之后才听凌贵妃说起,若苏绕不是处子之身,宁妃娘娘也有法子将那守宫砂给调换了。也就意味着,不管苏绕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要明日一早上了殿中点守宫砂,那守宫砂就一定能点在她的手臂上为她证明! 可想到这里,祝星河的心里,便生出了许多的不快来。她说过,她要让苏绕付出代价,或许从这时候开始,就要行动了。 祝星河让风铃儿去打听守宫砂的事情,因为她过些日子也要和凌倾寒大婚了,所以这宫里头自然是没有人对她有什么防备的。 很快,风铃儿就回来回了话。 其实祝星河从前也知道守宫砂这东西,但始终觉得没那么神奇。如今听了风铃儿所说,才知道这东西也并不那么简单。 这个时代的守宫砂,做出来并不简单。需要用朱砂从小就开始喂养一种叫做“守宫”的壁虎,壁虎全身会变赤。吃满七斤朱砂后,把壁虎捣烂并千捣万杵,然后用其点染处-女的肢体,颜色不会消褪。只有在发生房-事后,其颜色才会变淡消褪,是以称其为“守宫砂”。 除了这个壁虎之外,据说那守宫砂之中还要加入国师殿炼制的秘药。这种秘药也可以检测女子是否为处子之身,但这秘药到底是什么东西,祝星河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知道,在这个时代的守宫砂,的确是有着非常准确的检测率的。 而风铃从宁妃娘娘的宫里也打听到了消息:宁妃娘娘果然是派了人,偷偷地换掉了明日要用的守宫砂,反而是换成了最平常不过的朱砂。 这朱砂上女子的手臂,遇水则化,实在是算不上什么高明的东西。但明日也不需要太高明的做法,只要在众人的面前证明了苏绕是处子之身,过了“那一关”之后,反正到了晚上大家自然会以为苏绕和卓安寻圆房了。哪怕第二日那朱砂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起什么疑心就是了。 祝星河从前好歹也是这宫里头伺候的人,自然知道那守宫砂要放在什么地方。 于是“不经意之间”,祝星河便走到了国师殿。 其实说真的,从蒋姑姑死去之后,祝星河是一千个一万个都不愿意来到这国师殿。她还特意挑了晋凝不在的时候来到了国师殿,但想起蒋姑姑,她仍然是心如刀绞,不愿去多看一眼国师殿之中的丹炉。 祝星河从前在宫中,人缘便是不错。如今来到国师殿,也是有她的事情的,她要找一个叫做“不双”的侍从,然后将德贵留下来的两件遗物交给这个不双。 听闻祝星河要来,不双早早就在国师殿的侧殿之中等着祝星河了。 不双从小到大和德贵一起长大,后来德贵去了永乐公主那儿,不双又被国师选中,来了这国师殿伺候。 德贵和不双在宫中的关系十分不错,还常常在两人都闲下来的时候一起坐下来喝酒。 祝星河在认识德贵之后,和不双的关系也好了起来。所以此刻不双见到祝星河,倒是也没有行礼,反而是眼眶一红:“阿星,德贵他——” 祝星河低了头,将手中的小小包袱交给了不双:“抱歉,我没能护住德贵。但你放心,公主殿下很是仁慈,将德贵的尸首埋在了封家的坟地。你若是有时间能出宫,倒是可以去祭拜一番。想来德贵,也很想见你!” 祝星河包袱里头的东西,都是德贵的一些衣裳或者用品。德贵曾说过,如果有一日他得罪了主子,这些东西就都交给不双。他在宫里头,还能用得上。 将那包袱接了过去之后,不双才迎了祝星河进门。 祝星河环视四周,发觉这侧殿里头是放了许许多多的法器的。而那明日要给苏绕用的守宫砂,此刻也正放在一个琉璃瓶子里,就端放于祝星河正对面的那个小柜子上头。 看到祝星河的眼神,不双也是看向了那守宫砂:“阿星,你是为了那东西而来吧?” 祝星河愣了愣,她其实并不想将不双牵扯进来:“怎么,那守宫砂是你负责看管的吗?” 不双却没有回答祝星河的话,只是问道:“阿星,我只问你一句。外头传言说,德贵的死和苏绕县主有关,可是真的?” 第267章 不双 祝星河害怕不双做出什么事情来,并没有回答不双。 却在此刻,外头有一个和不双穿着一样衣裳的侍奉进了门。 他看到不双和祝星河,便是愣了愣,而后忙给祝星河行礼:“奴才见过祝姑娘。” 如今祝星河虽然还当得上他们称呼一句“姑娘”,但谁人不知祝星河即将成为寒王妃?便是装出来的,这些宫人们也不敢怠慢祝星河半分。 祝星河微微颔首,看到那宫人好奇的眼神,才笑了笑:“我与不双是旧相识了,有些德贵公公留下来的东西要交给不双。若你们还有事,我就不多打扰便是了。” 说着,祝星河就要起身。 那宫人却是忙对祝星河摆了摆手:“祝姑娘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是不双好福气,能有祝姑娘和德贵公公这样的好友。奴才就是来这里拿一样东西,便不打扰祝姑娘和不双叙旧了!” 说着,他就走向了那装着守宫砂的瓶子,将其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手上。 祝星河微微挑眉,却拦住了他要离开的步子:“这守宫砂,是你负责的?” 那宫人有些奇怪,疑惑地看了一眼祝星河:“是啊,祝姑娘,奴才名叫小贤子,是晋凝大师身边的侍奉。这守宫砂是明儿要用的重要的东西,晋凝大师叫奴才带去给他瞧瞧看有没有问题。” 原来是晋凝身边的人,那他也该知道蒋姑姑是如何惨死,如今还能在自己跟前儿如此镇定自若,看来这个小贤子不简单啊! 祝星河上前,轻轻地揭开了那装着守宫砂的盖子。却瞧着里头就是红色的守宫砂,没有什么气味也没有什么异样。 小贤子反而是有些警惕:“祝姑娘,不知您这是?” 祝星河微微一笑,又将那盖子盖上了去:“在宫里头这么多年,还不曾这般近距离地见过守宫砂。我择日也要用了,不过好奇罢了。没事了,你就先去忙你的,我再和不双说几句话就是。” “是,祝星河,那奴才告退!” 小贤子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端着那守宫砂,就匆匆离开。 瞧着他离开之后,祝星河才再度坐在了不双的跟前儿,将袖子里一包真正的守宫砂,放在了不双的跟前:“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不双看着那小小药包,皱了眉:“这是什么?” 祝星河也没有急躁,只是道:“你方才不是问我,德贵的死是否和苏绕有关吗?那我就明确的告诉你,是苏绕亲手杀了德贵。她杀了德贵的时候,我还在场。所以我今儿来找你,不仅仅是要将德贵的东西送给你,更是为了苏绕。” 祝星河看着不双的眼中腾然燃起的愤怒的火焰,就知道自己应当是找对人了。 她的手,轻轻地抚了抚那装着守宫砂的药包:“若你愿意帮我,明日一早,我们就能让苏绕身败名裂。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可以让晋凝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但要保住你自己的性命。我想你在宫中多年,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不双是个聪明人,虽然祝星河没有说的太过清楚,但看着那装着真正的守宫砂的药包,不双就明白了。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将那药包拿在了手里:“好,若是能为德贵报仇万一,就是掉脑袋的事情我也愿意去做!祝姑娘,我相信你!” 祝星河这才起身,环视了一圈这侧殿:“我还是那句话,德贵已经死了,你不能再出事。若你不想让我后悔一辈子,就不要让旁人知道这件事是你所为,你可明白?” 不双看着祝星河如此认真的眼神,似是有所感慨一般:“我总算是知道,当日的德贵公公,为何与你这般关系了!我们都总是调侃,说德贵公公难得和一个女子如此关系密切。原来也是你阿星和旁人不同,值得他这般深交!” 可不双越是这样说,祝星河的眼眶反而越发红了几分:“我宁可他不要与我这般深交,便不会因我而惨死。不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吧,为了德贵,我也会做到的!” 不双也低了头,不敢再去想关于德贵的事情。他们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次见面的机会,谁知人就这么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祝星河将东西交给不双之后,便匆匆出了殿门。 算着晋凝是该回来的时间了,祝星河并不想见他。 谁知,却还是在走到了国师殿的正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了晋凝的轿辇正在回来! 祝星河躲去了一边,并不想和晋凝碰面。 可晋凝却是早早就见到了祝星河,到底还是在路过祝星河的时候,停了轿辇。 他没有下轿,只是低头看向了祝星河的方向:“阿星,你如今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躲,是躲不过去了。 祝星河无奈上前,对着晋凝轻叹一口气:“若能让蒋姑姑活过来,我就愿意见到你。” “呵——” 轿辇上头的晋凝,却是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苦涩:“阿星,我们之间如今,是不是只剩下了这件事可以说?” “是。” 祝星河没有半点儿反驳:“晋凝,我与你,是不共戴天之仇!” “好。” 晋凝踟蹰半晌,终究也只能从口中冒出这么一句来:“但很快,阿星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抬眸,却来不及多问,就瞧着晋凝对着下头的人挥了挥手,那些人就再度抬起了轿辇。 晋凝离去的背影,让祝星河微微皱了眉头,却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倒是一旁的风铃,有些担忧地看向了祝星河:“姑娘,那个不双真的能相信吗?若他不敢去做这件事,明日咱们该如何?” 祝星河却是笃定对风铃回道:“既是选了他,就该相信他。不信他,也总要相信德贵的眼光不会有错。”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即便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双没有做成这件事,对咱们来说,也是没有什么损失的不是吗?” 不过就是明日的苏绕能不能有脸面的事情罢了,她祝星河还不会为了这件事而定了生死。 第268章 难关 风铃点了点头,明白了祝星河的意思。 而祝星河回到封家的时候,永乐也还未睡。如今寻亲王便是皇上心里头最疼爱的皇子了,这偌大的京中,都要为了寻亲王的婚事而忙碌起来。 祝星河去拜见了永乐,永乐这些日子因为怀孕,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祝星河没有瞒着她自己的想法,永乐倒是也认真点头:“阿星,不管你想去做什么,大胆去做就是了。这是航能为德贵报仇的人,也只有你。她过得不好,我们才能过得安心,你不必觉得心里不安,这本就是天道轮回!” 祝星河点头,这一夜倒是能安睡。 不过到了半夜里,她的门,却被风铃儿敲响:“姑娘,起身吧?” 寻亲王的事情本和她没有什么太多的关系,祝星河起身,却瞧着风铃儿在外头皱了眉:“殿下来找您了!” 祝星河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凌倾寒来找她,但看着风铃儿那并不好看的眸色,也即刻是反应过来:“寻亲王殿下?” “是的。” 风铃儿看了看后门的方向,小声道:“奴婢想让他离开,但殿下说今儿无论如何都要见着姑娘一面。奴婢瞧着殿下似是喝了酒,怕他生出什么事端来,这才来问问姑娘,要去见殿下吗?” 她皱了眉头,却是对卓安寻十分不满一般地嘀咕着:“这寻亲王殿下也有些太过分了吧?都到了这地步了,还要来叨扰姑娘不成?” 自然知道她是为着自己好,祝星河思忖片刻,却还是叫她去拿来大氅,而后对风铃儿吩咐道:“只怕他的确是要闹出事端,我先去见他,你去之找寒王殿下来!” 祝星河自问,是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凌倾寒的。 风铃儿的眼神也亮了亮:“好咧,姑娘,我这就去!” 祝星河披了大氅出门,就在外头的冷风袭来的时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其实心里头,还是有些怨怪卓安寻干嘛在这还冰天雪地的大半夜里来找找自己啊?若是得了风寒,还不是她受苦?! 走到了后门,就瞧着外头卓安寻的马车正停在巷子里。不过这马车低调,若不仔细看,也不知是寻亲王府的马车。何况如今夜深人静的,周遭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祝星河便上了马车,果然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卓安寻坐在木椅上,此刻正在马车的角落里。 马车里头的案几上,只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卓安寻的脸色,明明灭灭的瞧不出他眸子里的情绪。 祝星河上车之后,就坐在了距离卓安寻最远的那个位置上,警惕地看着卓安寻:“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卓安寻自然察觉到她的动作,也是无奈一笑:“你放心,我不会靠近你的。我虽说是喝了酒,但并没有喝多。只是觉得明日就要成婚了,若有些话不与你说出口的话,只怕这辈子也没有什么说那些话的机会了!” 他的语气真诚,倒是让祝星河稍稍放松了警惕。 也猜得到,卓安寻想说什么,只是低了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每个人的路也都是自己的选择。殿下选了那条你认为值得的路,走下去就是了。” 卓安寻却是轻笑:“阿星,若我说我后悔走这条路了,你相信吗?” 从前不信,可现在或许会相信。 祝星河没有回答卓安寻,只是低着头:“如今的路只有这一条,殿下没有什么退缩的余地,我们都没有了。” “阿星,我真的后悔了。” 卓安寻只是靠在木椅上,语气平静,仿佛真的只是想和祝星河说说话:“从前我只觉得,只要能走到那巅峰上头,我就能将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都踩在脚下。我以为,那就是我要的生活。至于身边的人,除了母妃之外,每一个人都是棋子,都可以被利用。我以为,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因为我知道我未来要娶的人,一定是对我有用的人。” 其实他这种心态很可怕,但也无可厚非。他在那样的环境之下生长,又怎会有更好的心态呢? 祝星河也必须要承认的是,以她的资历,可能真的没有办法救得了卓安寻。 但卓安寻的眼中,也生出了几分晦暗:“在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是真的想杀了你的。没有人能知道我的秘密,何况你只是一个小宫女呢?可后来,我发现,你很有意思。你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会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你甚至敢靠近我,也敢靠近寒王,却并不将我们当做怪胎。你悲天悯人,想要救赎我们,可惜,我还是让你失望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看着卓安寻竟然是这样的想法,祝星河到底是忍不住忙摆手:“我不是悲天悯人,更不是想要救赎所有人,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想做我能做到的事情,想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圆了的一场梦。” 是啊,其实到了这般地步,祝星河也才明白。她当初为何那么执着地要去帮永乐,要帮卓安寻度过心里的难关。她不仅仅是为了他们,更是为了成就自己的遗憾。 在这个时代,她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事业,她只是想在这方面,对自己有所弥补。 卓安寻愣了愣,这样的祝星河,也是他第一次见到。 但他却是苦笑:“不管你目的为何,我都知道,我让你失望了。” 祝星河摇头,觉得这个形容也不算准确:“不是失望。殿下,我就这么给你形容吧。如果我一直都只是将您当做一个病患,想帮助您摆脱病痛的话,如今的结局也只能证明,是我的治疗失败了。” “一个病患?” 卓安寻的口中,轻轻地嚅嗫着这个词:“你只是将我……当做一个病患而已吗?阿星,我想听你一句实话。和我相处这么久,你到底有没有过,对我的一点点动心?哪怕就那么一点点,或者在某一刻的动心?” 第269章 心思 祝星河其实都不必思索,也能认真地回答了卓安寻的这个问题。 她看着卓安寻,没有半点儿退缩:“没有动心。如果一定要说,那我也只能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我从头至尾将王爷,当做了朋友,当做了知己,但不曾想过半点儿其他的非分。” 果然,卓安寻在祝星河的这般眼神之中,到底是有些受伤:“可你对寒王,是不同的,对吗?你爱上他了,你动心了,对吗?他的一举一动,如今都能牵引你的眼神了,对吗?” 三个问题,其实只需要一个答案。 祝星河从来都是坦荡之人,即便是真的动心了,她也绝不会反驳什么:“是,我动心了。” “为什么是他?” 卓安寻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自己,也不想放过祝星河:“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真的因他而死吗?” 祝星河不能确定,这个“因他而死”到底是说的因为什么原因。 但面对这样的卓安寻,祝星河还是微微一笑:“我不怕,也不信。他能护着我,我也不是一个任人宰割之人。” 卓安寻点了点头,没有半点儿疑惑:“是了,你祝星河从来都是这样,能让人刮目相看的。罢了,我问这问题,到底是多余了!阿星,那我能做的,就是祝福你们。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娶了一个苏绕,也不会再有人对我真心实意。你和他不同,你们能过我过不了的人生。阿星,我只盼着一件事,你能应了我。” 不知为何,祝星河总是觉得,今日的卓安寻看着格外的孤独。 她点头,就听得卓安寻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让凌倾寒起了夺位之心。这样,我就能永远地信任他,也能永远地护着你们了。阿星,我很害怕,若有朝一日我真的走向了那帝王之位,会不会也和旁人一样,将你们疑心呢?” 其实祝星河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卓安寻的心里,那一片净土,终究还是能保持住本心。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才能让今日的卓安寻和她说下这些事情。 但祝星河如何能保证呢? 即便是有朝一日,凌倾寒告诉她自己真的要走向了那个位置,她能做的,也只有笑着对凌倾寒挥手吧? 看着祝星河没有说话,卓安寻却是苦笑一声:“阿星,我倒是更想问你。若有朝一日凌倾寒也走向了那个位置,你还会爱他吗?” “会。” 祝星河对这个答案,是笃定的:“爱一个人是一种感觉,是一种自己不能控制的感觉。我会爱他,是因为本能,是我最真实的反应。” 卓安寻似乎明白了祝星河的意思,也是追问:“但爱他,不代表要陪伴他,对吗?” “对。” 其实从头至尾,祝星河都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无法和别人一起分享我所爱之人,但我知道若要去那个位置上,就注定了要选更多的女人陪在他的身边。我始终认为,在爱他的时候,我也要足够爱自己,我们才能不负这一场爱。所以若他要去那个位置上,我仍然会爱他,但我也会选择离开。” 可祝星河的心里更加清楚的是,也许今日说的,明日未必能兑现。因为时间是一个很奇特的东西,它能叫你将一切都改变,哪怕是你曾经最坚持的。 对卓安寻来说,他有了这答案,就足够了! 于是他轻笑出声,而后看向了车窗之外:“好了,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要的答案。阿星,他在外头等你,你去吧!我也要回去,面对我明日人生之中最大的一件事了!” 其实提起这件事,祝星河虽然起身,却还是回头看向了卓安寻:“先对你说一句抱歉。” 卓安寻却是疑惑:“你什么意思?” 祝星河摇了摇头:“明日你就知道我这抱歉是从何而来了。但抱歉的抱歉是,我只能对你说抱歉!” 卓安寻失笑,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阿星,你说话什么时候也和那些文臣一样,开始同我打哑谜了?不过看来,你是有难言之隐,也做了对不住我的事情。无妨,你和凌倾寒对我来说都是特别的。只要你们不杀了我,不夺了我之位,你做什么,我都原谅。” 是啊,其实祝星河从来都不知道,卓安寻原来是一个这样大度的人。 可他注定了是要走向那最高的位置上,永远在那里承受孤独的人。 祝星河下了马车之后,卓安寻的马车就离开了。 而黑暗之中,凌倾寒的身影伫立在那里,就如同一尊守护着祝星河的雕塑一般。 祝星河走上前,自然而然地看了看天边:“也该到了起床的时候了,你要不要等我梳洗一番,咱们出去吃个早餐?” 凌倾寒二话不说,却是伸手,将祝星河揽入怀中:“你可知,他今日前来,是想做最后的努力,挽回你?” 熟悉的味道充斥着祝星河的鼻腔,叫祝星河安心地靠在凌倾寒的怀中轻轻一笑:“什么挽回?我从来都不属于他,哪里来的挽回?” 凌倾寒也是哑然失笑,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却是放开了祝星河,而后毫不犹豫地低了头,口勿上了祝星河的唇——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般,却叫祝星河没有半点儿反抗的心思,也是主动地踮起脚来。 巷子里的昏暗,仿佛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一直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的时候,凌倾寒才主动地放开了祝星河,甚至轻轻地推了一把祝星河。 在黑暗之中,他的眼神里,却仿佛有火在燃烧:“阿星,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别靠近我了。” 总是冰冷的他,仿佛只在此时此刻身上燃起了火焰。 祝星河红了脸,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也是后退一步,轻咳一声:“那……你等我片刻,我去洗漱!” 凌倾寒微微一笑,对祝星河摆手。 祝星河是一路小跑着回了屋子,抚着自己那失重停不下来的心跳,她也低声笑着对自己道:“祝星河啊祝星河,你可真是没出息!” 第270章 火锅 因为明日是大日子,祝星河自然还是要好生打扮一番的。 带上了风铃儿,又给永乐留了信说她明日会和凌倾寒一同去宫中,祝星河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偶尔疯狂一次,又能如何呢? 瞧着祝星河穿了一身喜气出门,凌倾寒在这黑夜之中,也是毫无顾忌地就将祝星河拥入怀中:“阿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祝星河想都没想就跟上前去,竟是被凌倾寒一路带到了京都的城楼上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但这一次和凌倾寒上来,让祝星河只觉得在夜色之中的冬日里,这城楼上头的风却都没有从前那么锐利了一般。 他们到了城楼上的时候,自然就有侍卫们点燃了火把。 而后一个穿着如同副将的人走上前,对凌倾寒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中礼节:“王爷,锅子已经准备好了,要端上来吗?” 头顶还有偏偏寒意带着的霜花点点而落,祝星河疑惑地看向了凌倾寒,就瞧着凌倾寒对那人点了点头:“端上来吧!” 那人下去之后,凌倾寒才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从前在军中的时候,遇到这般寒冷的天气,我们就会露天支起一口大锅。手边不管有什么,都放到那锅子里头去煮来吃,倒是有趣也好吃。” “呀——” 祝星河有些赞叹地看向了凌倾寒:“这不就是火锅吗?” “火锅?” 凌倾寒微微皱眉,也是疑惑:“你吃过这锅子?我以为,这是我们自个儿在军中才会有的吃法呢!” 他如此,祝星河却是笑道:“的确是你们有的,我只是觉得叫火锅很合适。这大冷的天儿,总也要有些暖意洋洋的东西才好!” 说话的功夫里头,那副将已经着人在他们的眼前支起来了这一口大锅。锅里头放着清水,倒是叫祝星河突然就生出了“兴趣”,想来“改良”一下这个时代的火锅:“殿下,我记得你在边关许久,是爱吃写牛羊肉的可是?” 瞧着祝星河来了兴致,凌倾寒的眼神里似是都多了几分温和地点头:“的确,边关苦寒,羊肉性热,吃着舒服。” 于是祝星河便指挥着那就要往锅里头放东西的厨子道:“等等!那为何不直接将羊肉煮在里头呢?” 说起来,在这个时代,祝星河能吃到的羊肉,那都是经过了非常精心的烹制的,还不曾有直接这般的。 那大厨也是疑惑,看了凌倾寒一眼,才对祝星河道:“姑娘,羊肉腥气,如何能直接煮在锅里?这不是毁了这一锅好菜吗?” 祝星河却是摆了摆手,甚至撸了袖子,亲自上前去,看着框子里的菜,便挑了新鲜的生姜出来递给了那打出:“姜能去腥,还是热性,与羊肉正合适。你再挑一些藤椒和辣椒放进去煮着,同样都能去腥,还能提味呢!对了,若是能再放一点点的酒进去,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下别说是那大厨了,就是凌倾寒也是疑惑:“这羊肉煮出来确实很腥,便是在边关,若不是到了没有法子的时候,我们也不会煮羊肉吃。” 祝星河却伸手,雀跃着对凌倾寒道:“殿下,就当是信我一回可好?” 她这语气里头,颇有几分在撒娇的意思。 叫凌倾寒几乎没有办法抗拒,便对那厨子点了头:“姑娘怎么说,你便怎么做就是。” 厨子心里头虽然不解,却也是按着祝星河的话依言而做。祝星河叫他们挑了一块上好的羊腿过来,剁碎之后,便扔进了锅里头。 热气腾腾之间,祝星河有些满足地迷了眼,抬眸看向了凌倾寒:“相信我,这么做绝对好吃!” 凌倾寒瞧着她如此,倒是有些失笑,方才心里头仅剩下的那点儿不快,也不见了踪影:“阿星,我的话还未说完。其实我知道今日寻亲王兄去找你,是什么目的。但你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将他拒绝。阿星,你真的很让我安心。” 分明是方才的事情,但祝星河也觉得,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就是,便对着凌倾寒嘟了嘟嘴:“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事情也罢!今儿我就给你们说道说道,这个羊肉该如何去做!” 羊肉下锅之后,便渐渐升腾起了许多的血沫来。从前这血沫他们都是嫌弃,却也有人说这是好东西,所以不曾丢弃。 如今听了祝星河的话,大厨也不怕浪费汤水,依着祝星河的意思,将那血沫撇了个干干净净之后,这羊肉汤便浮现出了原本该有的颜色! 羊肉的味道四散开来,却并没有腥气,叫那大厨都是啧啧称奇:“还真是没有了腥气!姑娘,你还真是好手啊!” 祝星河这才自然而然地拉了凌倾寒,坐在了那一锅羊肉汤的旁边:“咱们等里头的肉煮透了就可以往里面加菜了。先吃菜,肉可能还得再煮个一个时辰才是最好的,这王爷该是比我还懂才对!” 瞧着祝星河竟然能化腐朽为神奇,将这一锅汤指挥着做到这般地步,凌倾寒也觉得有些奇了:“阿星,羊肉腥气,宫中不常吃。永乐也总说吃不惯,你伺候在她身边多年,怎知这羊肉该如此处理?” 这下祝星河才意识到,自己好似是因为能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吃到火锅,而太过“得意忘形”了。 于是她即刻就岔开了话题,又让那厨子准备了麻酱、葱花、辣子面、醋和盐之后,就准备用蘸料来差开这话题。 却被凌倾寒发觉,只轻笑一声:“阿星,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 “嘶——” 却在此刻,祝星河就听到了旁边的副将倒吸一口凉气,嘟囔道:“寒王殿下竟然笑了?!” 就这一句话,却让凌倾寒即刻又冷了眸子,冰冰凉凉地瞪了那副将一眼,副将才低了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可见平日里,这凌倾寒在军中是如何威严! 祝星河也是忍俊不禁:“咱们今儿又不是来查军的,你别对他们那么凶。” 第271章 大婚终于到来 凌倾寒知道,祝星河平日里和他们相处起来的时候总是拘谨的。 如同今日这般,如此轻松甚至还带着几分娇嗔的说话,简直是难得。 他若早知道就这么区区一顿火锅能让祝星河如此高兴,早就带祝星河来此了。 看着祝星河喜气洋洋地调好了蘸料,凌倾寒也跟着调了一碗一模一样的,却是没想到,果真将菜加入其中再吃,是更加的美味。 祝星河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副将们,倒是有些不自在:“你们……不坐吗?” 副将们看着祝星河和凌倾寒吃的这么香,自然早就眼馋,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凌倾寒。 一直到凌倾寒微微点头之后,他们才热闹地坐在了一旁。祝星河倒是嘀咕了一句:“你们平日里就这么怕他?” 那副将笑了笑,倒是会说话:“不是害怕,是尊敬罢了!” 另一个副将也是看向了祝星河:“晓得今儿王爷和王妃要过来,咱们就再准备一个大点儿的锅子了!” 凌倾寒身旁的侍卫在示意之下,也跟着坐了下来,而后感慨道:“如今王爷王妃还未成婚,只怕是夜半出门叫人指指点点,对王妃名誉不好。这才想到,倒不如直接上来同你们一起吃锅子,日后便是旁人要说,咱们不过是聚一聚罢了,王妃跟着王爷,总不会有错处才是!” 原来……凌倾寒竟是这般心思? 祝星河的嘴角,也是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不过说真的,在宫里头伺候这么长时间了,祝星河也总是谨小慎微,生怕惹了什么事情,所以也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这般放松过了。 也是今时今日,跟着凌倾寒坐在这里,她方才知道,凌倾寒在军中是如何地有威信。也开始好奇,凌倾寒在北漠,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虽说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面对凌倾寒也是拘谨。不过在这热气腾腾的火锅之下,他们每个人都是渐渐放松了开来。唯一遗憾的,大约就是他们在戍守之时,是不能喝酒的,到底还是不如和凌倾寒在北漠的时候,可以真的轻松下来。 不过对祝星河来说,能有这样的一个毕生难忘的夜晚,也已经是足够了的不是吗?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祝星河尚且还没有尽兴,天边就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整个京中,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人人都知道,今日就是寻亲王和苏绕县主的大婚之日了。不管是寻亲王的聘礼,还是苏绕县主的嫁妆,那都是足以让这整个京中都为了他们而太添红着金的喜庆。 方才的轻松全然都消退,凌倾寒的眸色之中,再添了几分平日里的冰冷:“阿星,我们该走了!” 祝星河也有些不舍,瞧着这周围的冰雪都已经被暖化了,却也知道这冰雪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就像是今日的这一个夜里,也很快就会成为过去。 她看向了远方,已然听见了皇宫之中,有号角声传出,也是深吸一口气:“好,我们走吧!” 这一路从城门口到宫门口,祝星河倒是也瞧出,偌大的京中为了今日的这一场“盛世”,百姓们都仿佛开始热闹了起来。 只是这么多人之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地为了卓安寻和苏绕而开心的呢? 前儿的年节,祝星河瞧着京中都没有这般喜气洋洋的样子。 祝星河和凌倾寒虽然如今订了婚事,但在宫门口的时候,他们还是不能一同进入。凌倾寒是更为尊贵的王爷,而祝星河只能跟在永乐公主的身后。 不过到了门口的时候,就瞧着永乐公主的轿辇已经在门口停着了,看来她来的倒是早。 祝星河在宫中早就是熟门熟路了,很快就找到了永乐公主的身边。还好,她们还未来得及进入正殿之中。 瞧着祝星河终于来了,永乐才松了一口气,伸出手点了点祝星河的脑门:“臭丫头,大半夜的就跑了,是要吓死人啊?还好你给我留了信,否则我就要以为你是被那苏绕给抓走了呢!” 祝星河吐了吐舌头:“多谢殿下!” 这讨巧卖乖的样子,一向都让永乐对祝星河没有什么“抵抗力”:“罢了,瞧着你这是头一回,我也不和你计较什么。怎么样,昨夜和寒王兄可是相谈甚欢?” 祝星河红了脸,就知道永乐会打趣自己,早就想好了说辞:“我们昨儿去了城楼上头,和守军们一同吃了一顿锅子。瞧着下头的京都,可真是好看!等天儿热了,也叫寒王带着殿下上去啊!” 永乐总是好玩,此刻也顾不得旁的,便是羡慕地看向了祝星河:“阿星,你整日里就知道羡慕我罢了!瞧着吧,日后你嫁人了,便不能有这样的自由了,到时候你就不笑话我就是!” “咳咳——” 说话的功夫里头,前头的皇后也听到了她们的嘀咕,转过头来,对永乐轻咳一声:“永乐,咱们就要进殿了,一会儿你带着她们站在该在的位置上,不要嘀嘀咕咕的一直说话。今儿是你寻亲王兄的大日子,可不能捣乱,知道吗?” 分明永乐已经怀了孕即将为人母,可在皇后的眼中,她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 祝星河却还是看向了宁妃娘娘那边,瞧着今儿虽然是寻亲王的大日子,可宁妃娘娘穿的还没有凌贵妃隆重。 甚至那一袭宫装,都是浅浅淡淡的颜色。她的表情也是冷冷冰冰的,瞧着倒像是和寻亲王的心结还没有解开。 但还未等到祝星河再看她的时候,前头已经传来了太监的喊声:“皇上驾到——” 宁妃娘娘便跪了下去,祝星河也跟着永乐行礼。 皇上今儿倒是显得神采奕奕,一身崭新的明黄色龙袍,兴高采烈地便对众人道:“好好好,都起身吧!今儿是寻亲王的好日子,咱们都起来等着他们进殿来参拜!” 这个时候的卓安寻,已经接到了苏绕,正朝着宫中而来。 而宫中的一切,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第272章 宁妃的冷漠 祝星河可不是今儿的主角,也有时间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看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什么模样。 最受到万众瞩目的,自然是皇上和皇后。他们二人皆是穿着隆重,站在最高处,接受万人的跪拜。 皇上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这祝星河看的清楚。然而皇后的眼中,却总是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忧愁。其实祝星河知道,她是想到了太子。 太子惨死之后,皇后的心情其实一直都不是很好。 这卓安寻说到底,也并非皇后亲生。如今看着卓安寻的大婚,自然让皇后想起了太子殿下。 而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最让人关心的,大约也就是宁妃娘娘了。 祝星河却发觉,宁妃娘娘的脸色,是出奇的平静。她的眼中无悲无喜,好像这偌大的一场婚礼,都与她没有半分关系一般。让祝星河的心里,都梗着有些难受了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宁妃娘娘和卓安寻,竟然也走到了今时今日的这一步呢? 除了他们三人,祝星河要关注的,自然就是平亲王一家子了。 大约因为苏绕就是他们的人,所以今儿,他们倒是难得的没有做出一副和圣上对抗的样子。只不过平亲王这一身改良过的浅紫色四爪蛟龙出海图样的朝服,也实在是有些逾越了规矩。而平亲王妃身上的那一身快要接近正红色的衣裳,几乎都要夺去上头皇后娘娘的风头了,似乎生怕旁人不知她是“娘家人”一般。 只是在今儿这大喜之日,只要他们不要闹事,大约就是皇上心里头最高兴和安泰的事情了。 反正这些年在京中,这偌大的一个平亲王府,逾越了规矩的事情,做的还少吗? 也难得今儿的平亲王和皇上之间,是这般和乐融融的景象,下头的大臣们个个都是松了一口气,喜气洋洋的。其实只要平日里平亲王和皇上不要闹起来,他们这群大臣们的日子,过的也是悠闲自在的就是。 很快,外头便传来了太监的喊声:“寻亲王携新王妃驾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外头看了过去。 祝星河仍然记得,就在不久之前,卓安寻还穿着一身常服,来到封家的后门坐在马车里,落魄地看着自己的那般模样。 然而此刻不过是两三时辰过去,他已经变成了眼前这穿着大红的麒麟送日金绣喜袍,坐在木椅上精神抖擞的新郎官! 他的脸上丝毫都没有昨夜一夜未睡的痕迹,反而是显得神采奕奕。一身大红的喜袍,衬得他整个人即便是坐在木椅之上,也是笔挺。而他的头上所带着的四爪金冠,也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贵气。若非是卓安寻,或许旁人也不能将这一身穿出如此气势。 祝星河便听到,身后有人在窃窃私语:“其实若不是寻亲王这双腿是没有法子了,他也算得上是咱们朝中最意气风发之人了!” “可不是吗?其实殿下的模样是当真俊逸,就是那双腿,哎——” 他们谈论的声音很小,也很快就湮灭在了众人的恭贺声之中。 祝星河只是看向了站在卓安寻身旁的苏绕,今儿也算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日子了。她穿着的,是和卓安寻差不多的一身大红的喜袍。 喜袍上头用金线绣着凤凰飞天的模样,便是头上带着的金冠,也是用了纯金打造。那盖着的喜帕便用的是东海进贡来的绞纱,喜庆且丝滑。上头绣着的百鸟朝凤的图样下头,隐约能见到这面纱下头新娘子的模糊面容。虽是看不大清楚,但祝星河也能感觉到,此时此刻的苏绕是笑着的。 是啊,若是人生之中能有如此大的一场婚事,哪个女子不是笑着的呢? 祝星河从前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倒是竟真的开始好奇,她和凌倾寒的那场婚事,会不会也如同今日一般盛大? 她虽然不可能有着苏绕那般真正的十里红妆,凌倾寒的身份也不可能到卓安寻这般被皇上看中。所以他们的婚礼并不会太过高调如同今日一般,但祝星河所求,也不过二字:温馨。 没有卓安寻和苏绕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更没有他们婚前的那般相互折磨。祝星河所盼望着的,不过就是两人的惺惺相惜,相知相许罢了。 正愣神的功夫里头,卓安寻已经带着苏绕上前来了。 原本在计划之中,是该有人站在卓安寻的身后,给他推着那已经绑了红绫的新木椅的。 然而祝星河了解卓安寻,知道他是要强之人。在今日这样的大事上头,卓安寻果然如同祝星河所想的那般,并没有将推木椅这件事情假手他人,而是自己亲自推上前来。 不过这在旁人眼中看来,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瞧着他们缓缓上前,皇上都已经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几乎要热泪盈眶。 卓安寻到了皇上的跟前儿,分明是不能起身的他,却还是双手支撑着木椅,竟然是要当众站起来! 祝星河分明感觉到,站在一旁的宁妃娘娘上前一步,似是本能地在担心,甚至想要上前帮助自己的儿子。 可她的脚步,不管是因为规矩还是因为他们母子心头的那道裂缝,终究也只是迈出去了一小步,而后就停了下来。 卓安寻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情况,他只是执着于站起身来,哪怕有宫人上前来想要扶一把卓安寻,他也只是摇头,坚持自己站起身:“不必过来,本王可以!” 他的动作虽然慢了一些,但仿佛这偌大的一个殿厅之中,所有人的心都被他的动作所感染,而揪心了起来! 卓安寻不过支撑了片刻,就已经是满头大汗。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不行,他却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连皇上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生怕他摔倒了一般,忙走下来亲自扶了他一把:“寻儿,你的心意父皇了解了!” 卓安寻这才稍稍放松,将大半身体都靠在了皇上的跟前儿:“儿臣携新妇,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73章 守宫 他这话说的十分缓慢,虽然人并没有跪下来,可所达到的效果,远比跪下来的要虔诚的多。 叫皇上都是再度红了眼眶,亲自扶着卓安寻坐在了那木椅之上:“好,好孩子!快些坐下吧!” 卓安寻总算是坐下之后,所有人才都同时舒了一口气。 而皇上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苏绕跪在了一旁,倒是拿出了几分做帝王的架势来:“当日朕给你们赐婚的时候,便说过,朕的儿子是再恭敬不过,温良不过的了。而苏绕县主,也是京中闺秀的翘楚。你们二人,便是这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一对。” 其实祝星河真的不知道,卓安寻是如何在做了那么多那样残忍的事情之后,还能保持着脸上如此的微笑看着皇上的。就好像……这温良恭敬的名声,对卓安寻而言,在他的心里实在是实至名归。 苏绕跪在一旁,也是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又有谁知道在他们两个人的心里,究竟藏了多少的秘密呢? 皇上说罢之后,便是皇后。其实也是按照惯例,但皇后似乎在卓安寻的身上看到了太子的影子,所以也多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叫祝星河听着,心里头都有些难受了起来。 卓安寻的表情仍然是那般恭敬,似乎没有什么能改变他这般孝顺和谦卑之心。 苏绕的脸色在那喜帕之下,叫人也看不清。只知道他们二人如今看来,果然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皇上和皇后说完之后,本该是卓安寻的生母宁妃娘娘上前祝福他们的。 可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发觉,宁妃娘娘竟然穿的这般素雅,完全就不像是自己的儿子有喜事的样子。 连卓安寻看到宁妃娘娘上前的时候,都是愣了愣,眼中也闪过了几分的失落和失望。 宁妃娘娘走到他们跟前儿,却也是深情浅淡,甚至连卓安寻伸出去的手都没有在意。 于是本想拉住宁妃娘娘的手的卓安寻,也只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讪讪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 而宁妃娘娘只是垂眸,似乎连眼神都没有看在他们二人的身上,语气平静:“如今你们二人既然是成了夫妻,日后就该互相扶持。夫妻二人本是一体,你们就该为彼此考虑。好好地走你们选好的路,过你们想过的日子。未来如何,都是你们自己的决断,没有任何人能帮你们,你们可明白?” 经历了这些事的祝星河是知道的,宁妃娘娘这些话,是话外有话。 但下头的大臣们只觉得,是宁妃娘娘用心良苦,作为一个母亲,和自己的孩子说这些,自然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卓安寻也低头,对宁妃娘娘也是一如既往的恭敬:“母妃说的话,儿臣都记在心里了!” 宁妃娘娘点头,却是后退一步:“记下就好,那我也没有什么好再多叮嘱你们的了。只记得一句,小心脚下的路,过好你们自个儿的日子,叫所有人放心,也叫你们自己安心就是了!” 这话说完,宁妃娘娘便缄口不再多言。 卓安寻拉了拉红绫,仿佛在愣神的苏绕才反应过来,给宁妃娘娘叩头行礼。 宁妃娘娘退去了一旁之后,便有太监开始喊出:“请守宫嬷嬷——” 其实要祝星河说,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点守宫砂,实在是一种对于女性的侮辱。想到过些日子自己也要经历这一遭,她就觉得实在是不能忍受。 但这一遭,总归是逃不过去的。 其实自从建朝有了这个规矩以来,就没有人在这个规矩上栽跟头过。毕竟这代表着皇家的颜面,有时候即便是上头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会让这件事安然度过的。 所以哪怕是卓安寻知道苏绕早就因为他的折磨而不是处子之身了,可他的眼中也没有半分慌乱。 包括跪在一旁的苏绕,都是镇定无比地伸出手来,任凭上前来的嬷嬷将她的袖子轻轻地捋了上去,露出了她白皙的小臂。 而一旁的公公将那一盒子早就准备好的守宫砂端上来的时候,祝星河却感觉到,守宫砂的颜色,红的太过刺眼。 守宫嬷嬷格外小心,细细地用已经被热水烫过的帕子在蒜蓉的手臂上擦了擦,确认了苏绕的手臂上没有沾染旁的东西,而后才用一根金管,娶了一滴旁边的守宫砂,小心翼翼地点在了苏绕的手臂之上—— 按理来说,用那金管的一头稍稍在女子的手臂上戳一下,守宫砂就会顺着金管自然而然地流入女子手臂的那个伤口之中。然后在伤口之中形成一个红色的圆点,只要再擦拭不掉,便就代表着守宫砂已经点成功了。 果不其然,就瞧着那红色的守宫砂顺着金管缓缓而落,而后就停留在了苏绕的手臂上那被金管戳破的地方。 守宫嬷嬷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按照规矩将金管放回了原地,然后又拿了帕子,在苏绕的手臂上轻轻擦拭了一番—— “这——怎么会这样?!” 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守宫嬷嬷的帕子擦拭在了苏绕的手臂上的时候,那本来都已经停留在苏绕手臂上的守宫砂,却随着守宫嬷嬷的帕子消失不见! 苏绕细白的手臂之上,竟然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哪怕是方才用金管所造成的一点点细微的伤口,也因为实在是太小,连血都没有流出来! 众人都愣了片刻,堂中便是“轰”地一声,所有人都开始惊讶了起来。 “守宫砂居然没有点上?!” “不会吧?!苏绕县主不是处子之身了!?” “天哪,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竟然这般不守妇道?!” …… 若是旁的女子在这大庭广众被如此议论,祝星河的心里一定是愤怒的。 但眼前之人是苏绕,这件事又是祝星河一手促成,她的心里虽没有什么痛快,却也没有什么后悔,甚至对苏绕都同情不起来。 她不是在做坏事,她只是将真相,展现给所有人罢了。 第274章 太医到来 “怎——怎会如此?!” 原本这新娘子在此时此刻,是不该说话的。 可喜帕下头的苏绕却是没有忍住,惊呼出声,而后抬眸看向了身旁的卓安寻。 她想要问一句,不是应该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可她知道,自己若是这么问了也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她本就不是处子之身。 上座的皇帝看到苏绕这般,脸上的笑容也是僵硬住了。 他倏然站起身来,皱眉对这事ur奥怒目而视,连手也在身侧握紧了拳头,若苏绕在他的跟前儿,只怕他也会对苏绕毫不留情! 眼瞧着事态已经朝着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在皇上发怒之前,平亲王也是忙站了上来,护在了苏绕的跟前儿:“这一定是守宫砂出了问题!” 他回头,二话不说就直接将自己的巴掌扇在了那守宫嬷嬷的脸上,直接将守宫嬷嬷打倒在地,而后怒道:“你们做事如何能这般不小心?!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们不知道吗?!也不知叫什么东西碰到了这守宫砂,若是苏绕县主因为这而污了名声,那你们谁能担当得起?!” 祝星河倒是佩服这个平亲王,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些替苏绕开脱。 那守宫嬷嬷几乎被打的都要晕死过去了,可如今这场面下头,她们还是得撑着,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这守宫砂是奴婢从国师殿拿来的,该不会有问题才是啊!” 于是平亲王带着愤怒的眼神,就看向了一旁的国师。 国师也是忙上前,本就是平亲王的人,自然是要帮着平亲王说话:“是小的守护守宫砂不周,请皇上饶命!”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平亲王,而后才恳切地对着皇上道:“还请皇上容小的退下重新准备守宫砂,小的保证,是绝不会出这样的问题的!” 看着皇上的眼中是愤怒,那国师倒是没有给皇上思考的机会,只是继续道:“皇上放心,小的绝对不会误了王爷和王妃的好时辰的!” 提起时辰,不就是为了催促皇上同意,否则就要误了时辰这件事吗? 果然,皇上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但那国师正要下去,皇上却是喊住了他:“等等!你不必去了!” 皇上回头,看向了站在身旁的皇后:“皇后,你亲自去准备!务必要准备妥当,不能有半分闪失!” 看来皇上对国师的不信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国师看了一眼平亲王,平亲王便开了口:“这样的小事,如何能劳烦皇后娘娘?” 皇上却是再度坐了下来,挥手示意皇后去准备,而后才道:“这关乎苏绕县主的清白,也关乎寻亲王的婚事,如何能是小事?只有皇后亲自去准备了,方才算是稳妥!” 虽说是坐下来了,可皇上好似也因为方才的怒急攻心,而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旁边的大太监自然明白,也是即刻就叫人去传了太医。 太医倒是比皇上还早一些到,毕竟是寻亲王的大日子,这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在今儿个,都是守候在殿外的随时听候召唤。 苏绕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谁都不知道,那喜帕下头的苏绕,到底在想些什么。卓安寻仍然坐在木椅之上,也是眸色沉沉,在他的脸上瞧不见什么喜气。 太医上前给皇上把脉,也说只是怒急攻心。给了皇上一颗静心的药丸,又嘱咐了皇上不要再发怒了,这才让皇上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一些。 而皇上用了药之后,皇后就来了。 祝星河分明看得到,苏绕的身体动了动,不知是否是惊慌。 皇后娘娘是不知道苏绕的情况的,这准备的,自然就是真的守宫砂了。不过祝星河也知道,都到了这一步,若此刻还想从这宫中找到能以假乱真的假守宫砂,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后将那守宫砂亲自给了守宫嬷嬷之前,还让守宫嬷嬷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将手再洗了一遍。 这一次,本来就是走个过场的流程,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变得格外郑重了起来。 守宫嬷嬷结果那守宫砂之后靠近了苏绕,苏绕就再一次将自己的手臂伸了出来。 而这一次给苏绕手臂的清洁,守宫嬷嬷也做的更加仔细。皇上的眼神始终放在那守宫砂之上,最终在确认了苏绕的手臂和守宫砂都正常之后,守宫嬷嬷就再一次拿起了一根新的刚才洗过的金管,朝着苏绕的手臂点了过去—— 祝星河甚至感觉到,在这殿中的所有人突然就伸长了脖子,甚至屏住了呼吸,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而苏绕手臂上的反应,也没有让大家“失望”。 那守宫砂在点上之后,便在苏绕的手臂上形成了一个红色的圆点。可当守宫嬷嬷拿起旁边的帕子轻轻拂拭,红点又旋即随着帕子而消失! 这一瞬间,留给众人的,便是一场哗然。 两次点不上守宫砂,苏绕这“不清白”的身份,就相当于铁板钉钉了! “苏绕县主,竟然是这样的女人?!” “这不要脸的女人,简直就是个荡-妇!” “她如何能嫁给寻亲王做王妃?这样的女人,就该被抓去浸猪笼!” …… 一时之间,这殿中人声鼎沸,多的却都是对苏绕的指责和咒骂 让祝星河都开始害怕,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恶意,简直是太深了。可她仍然不会同情苏绕,苏绕身上背负着的性命就注定了让她不可能再得到祝星河的半点儿同情。 皇上再度站起身,眸色越发阴沉。 平亲王却似乎还想为了苏绕,做最后的一次挣扎:“皇上,这守宫砂只怕——” “够了!” 皇上却是对着平亲王怒喊一声:“守宫砂有没有问题,你清楚,皇后清楚,朕的心里也清楚!太医不是就在此吗?来人啊,给朕查!查查那两个守宫砂,有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至此,众人才意识到,原来皇上叫了太医来不仅仅是为了给他看病,还有这样的一层原因! 第275章 他怎么站出来了? 看着平亲王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尴尬和愤怒,祝星河也明白,平亲王一向都小看了皇上。 所以他肯定不会想到,皇上早在叫了太医来的时候,就在这里等着他,给他们,也给这守宫砂挖好了一个坑吧? 跳与不跳,今日这守宫砂的事情,都是不可能让苏绕蒙混过去了。 太医走上前来,那平亲王却是没有半点儿法子。在这厅中人人都骂着苏绕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办法出来让这些人闭嘴。因为这种礼法是自古有之,平亲王就是在朝堂上头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做到以一人之力,和礼法对抗。 太医上前,先查看了方才皇后拿来的那守宫砂,细细查看了之后,才对皇上道:“皇上,这守宫砂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实话,却让皇上闭了闭眼,便是什么都不说,祝星河都能感觉得到他是绝望的。 是他将苏绕要赐给自己的儿子做王妃,不管是凌倾寒还是卓安寻。此刻却叫人知道了苏绕竟然是这样的人,皇上的心里自然觉得更加愧对自己的儿子。 他缓了半晌之后,才指了指那第一次被端上来的守宫砂:“那个呢?” 太医忙上前,用和方才相同的法子细细查验了之后,也是跪在了皇上的面前:“回皇上,这守宫砂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这一句话,就相当于彻底地将苏绕给判了死刑。 苏绕的身体也仿佛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一般地颤抖了起来:“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皇上,事情不是这样的!” “混账!” 可现在的皇上,如何还会听苏绕辩解任何一句呢?! 他站起身来,指着苏绕,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着:“你这个混账,你这个毒妇!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眼瞧着这场面就要失控了,苏绕也是瘫坐在地。 而宁妃娘娘上前一步,似是想帮着苏绕说几句话。平亲王也是站在苏绕的身前皱着眉,似是也不解,为何苏绕会是这般。 想来苏绕并没有将卓安寻如何对待她的事情告诉平亲王,至于原因,祝星河目前不想过多的猜想。 就在皇上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祝星河却忽而就瞧着,卓安寻动了动:“父皇!” 他推着木椅,挡在了苏绕的面前,看向了上头愤怒的皇上:“父皇息怒!” 皇上却是愣了愣:"寻儿,这事儿事关重大,父皇是必须要给你做主的!" 却瞧着卓安寻是摇了摇头,反而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父皇,儿臣要娶的是苏绕这个人,不关乎旁的事情。儿臣不介意,也不想去追问苏绕县主的过去,只要县主嫁给儿臣之后,能安安心心地和儿臣一起生活,儿臣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儿臣恳请父皇,就当做是成全儿臣,也不要再计较这件事了。今日是儿臣的大喜之日,大臣不愿让任何事情阻挠了儿臣的喜事,还望父皇成全儿臣!” 卓安寻突然这么说,便叫所有人都惊讶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此刻站出来护着苏绕! 甚至祝星河知道,肯定有人的心里会想,若是皇上处置了苏绕,就等同于剪掉了平亲王的一条臂膀。卓安寻却在此时替苏绕说话,这不是在给自己挖坑,给苏绕和平亲王让路吗?! 然而祝星河也是愣了愣之后,才忽而有些感慨:卓安寻果然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他在此时此刻站出来,对他来说,绝对是最有利的! 从头到尾,卓安寻想要的都是一个能让他利用的女人,其实那个女人是谁,会做些什么,到底爱不爱他,都不重要! 所以那个女人是不是苏绕,是不是平亲王的人,也不重要。他欣然接受了苏绕这个凌倾寒不要的女人,或许也有这个原因。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未来铺路。一旦等到平亲王落败之后,祝星河相信,卓安寻也会毫不犹豫地踢开苏绕。但至少目前为止,留下苏绕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除此之外,祝星河也相信,卓安寻在此刻突然替苏绕说话,也是为了自己和宁妃娘娘之间的关系。 宁妃娘娘为了他折磨苏绕的事情,几乎都已经要断了和他的情分了。旁人不知,宁妃娘娘的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苏绕为何不是处子之身了。 所以苏绕若今日因为这件事而死,只怕宁妃娘娘会怨怪卓安寻一辈子。他们到底是在这宫里头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亲母子,卓安寻对宁妃娘娘的依恋,可能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的。 他替苏绕说话的这件事,也不失为一种讨好宁妃娘娘的手段。至少目前看来,宁妃娘娘的眼中稍稍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卓安寻是达到了这个目的的。 再有一点,祝星河是不能确定卓安寻是不是故意的。 但他的确做到了,很可能让苏绕已经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又称人质情结或者人质综合征,指被劫持者对犯罪者产生情感,反过来同情或者支持犯罪者的一种综合征。 因为被劫持者的命运掌握在犯罪者的手里,因此如果犯罪者对受害者好,受害者即可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同情犯罪者。因此,反过来支持、帮助,甚至一起共命运。 主要与当时情感的依赖,且与当时外界隔离有关。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起因主要为情感上依赖、依附,屈服于施虐者。同时主要症状即表现为同情、支持,甚至帮助犯罪者,协助一起犯罪。 苏绕不算是被卓安寻所劫持,但绝对算得上是被卓安寻控制了。 她的心里恨着卓安寻,但是也产生了一种对卓安寻的变态的依恋。 大概率就是源于卓安寻这种时不时地对她“好”,甚至在这么多人的跟前儿保护了她最想要保护的东西。 从今往后,苏绕即便是心里对卓安寻还有恨意,但也绝不会少了对卓安寻的依赖和爱。 所以卓安寻掌控住她,就是更简单的事情了。 第276章 她没有身份 皇上看着卓安寻坚定的眼神,却是不解。 他忽而发觉,不管是凌倾寒还是卓安寻,他好似是从未真正地走近过自己的儿子的心里。 他有些不可置信:“寻儿,她如何配做你的正妃呢!?你是朕的儿子,堂堂的寻亲王啊!” 可也不知卓安寻是真的想起了从前,还是只是在皇上的跟前做个样子。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坐在木椅上的腿:“父皇,儿臣以为,儿臣没有可嫌弃别人的理由。何况苏绕县主在今日之前,于京中的风评一向都不错。她对儿臣好,儿臣自然也对她好。只要日后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儿臣不在意这些,还望父皇成全!” 这话与其说是卓安寻同皇上说的,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和苏绕说这些话。 果然,祝星河即刻就听到了苏绕哭泣的声音,或许那声音里还带着感动吧? “荒唐,这太荒唐了!” 上头的皇上,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在此时此刻,却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之感:“寻儿,为什么要这样呢?!京中还有那么多的女子,还有那么多的余地。寻儿,今日这件事,朕不能答应你!” 卓安寻叹了一口气,却是伸出手,主动地拉住了苏绕的手。 而此时此刻,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的宁妃娘娘,也是站了出来,跪在了皇上的跟前儿:“皇上,就答应寻儿吧!他们二人既然也是两心相悦,想必从前的一切也就能如同过往云烟一般。寻儿和苏绕县主日后能好好过日子,便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皇上,便应了寻儿所请吧!” 祝星河相信,宁妃娘娘在此时此刻站出来,是因为她真的相信卓安寻方才说的话,真的相信,卓安寻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可等到以后,当卓安寻再一次让她失望的时候,祝星河就不知道,这位宁妃娘娘的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呢? 皇上看着宁妃娘娘,看着这样的卓安寻,满眼都是无力。 平亲王自然也不希望苏绕从此就失去利用价值,所以也是帮着苏绕说话:“皇上,其实他们年轻人自然有年轻人的选择。既然寻亲王都这么说了,倒不如皇上就放手,让他们年轻人过自个儿的日子去,岂不是更好?” 难得平亲王和寻亲王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这其他的大臣们便是对苏绕有诸多的不满,还能说什么呢? “哎——” 皇上的心里虽然是坚持,可也知道自己如今俨然是“势单力薄”了。于是他只是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在卓安寻的坚持之中,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寻儿,你今日既然是坚持,那朕也不多说什么了。但日后总要对身边的人擦亮眼睛,你可明白?” 皇上终于同意了,叫苏绕也是松了一口气。 可在旁人眼中看来,本该高兴起来的卓安寻,却仍然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 他甚至放开了抓着苏绕的手,只是对皇上道:“儿臣谢父皇成全!” 其实本来说定了的吉时已经是耽误了的,但此刻皇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只是盯着卓安寻,嘱咐道:“朕可以同意你们继续将这婚事进行下去,但有一件事,需要改一改了!”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之中,皇上的眸色是冰冷至极:“一会儿你们自然是要去祭坛祭拜皇祖上苍的,但只有你一人能上祭台,她决不能以残破之身辱了祭台!否则朕只怕祖宗上天要降罪,咱们偌大的祖宗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皇上说了这话,其实卓安寻的表情里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但平亲王本已经高兴起来的眸色,却也在这么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对于旁人家来说,一纸婚书,一场婚宴,拜了天地父母,便算是明媒正娶了。 可是对于皇家来说,真正的明媒正娶,一定是要拜了天地祖宗之后,才算是能入得了皇家的身份。 若苏绕不能上去祭拜,就证明只要卓安寻不要她了,随时随地可以一脚将她踢开!甚至哪怕明日卓安寻就不承认苏绕这个寻亲王妃的身份了,因为她没有祭拜过,所以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皇上眼中的坚持,也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 要么苏绕就选择不嫁,要嫁,就决不能上祭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卓安寻的身上,甚至连苏绕都开始紧张又期待了起来。她以为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她以为卓安寻还能帮她再争取一番。 可卓安寻没有,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皇上,而后点了点头:“儿臣谨遵圣命!” 只这一句,就足以让苏绕再度跌入万丈深渊之中。而且她知道,只怕她是永世都不得翻身了。 皇上所要求的事情,也是合情合理,叫旁人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 于是众人便只能跟随者卓安寻和苏绕,一起走向了祭台。 外头的百姓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京中仍然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可卓安寻的脸上没有笑容,皇上的眼中也带着怒火,就注定了这一场婚事,不能再热闹下去了。 这一次的祭台,只有卓安寻一个人上去。晋凝派了两个弟子抬着卓安寻的木椅,一步步地往上。 可所有人都知道,卓安寻不会和太子殿下一样从这祭台坠落。因为苏绕是平亲王的人,除了平亲王之外,没有人有这个本事能够害了卓安寻。 所以卓安寻的祭祀,倒是显得十分顺利。 只是下头的苏绕,还是忍不住的哭泣。祝星河听着她的哭泣,却想到了时至今日还没有从失去太子的悲痛之中走出来的皇后和太子妃。 祭台上的卓安寻,显得十分虔诚。将一切该做的礼节都做完之后,他们才终于可以离开宫中,往平亲王府而去了。 皇上和皇后是不必前去的,宁妃娘娘可以前去,她却选择了留在宫中陪同皇后娘娘。 祝星河则是坐上了封家的马车,却跟在了凌倾寒的马车之后,也朝着寻亲王府而去。 第277章 寻亲王大婚 路过这京中的大街小巷的时候,祝星河倒是喜欢看到百姓们的这般淳朴和热闹的景象。 他们虽说或许也没有多少是真的为了卓安寻而祝福的,但他们的快乐却是简单而纯粹的。 只要是大户人家的婚姻嫁娶,往往便是为了博得一个脸面,都会散给跟在这迎亲队伍后头的百姓们唱着祝福童谣的小孩子们一些糖果或者瓜子。 何况是堂堂的寻亲王娶王妃呢? 自然专门拍了两个嬷嬷在这迎亲的马车队伍之后,手里头提着两个大大的筐子。只要孩子们那祝福的童谣谁唱的好,就给谁洒下一把糖去。然后孩子们一哄而上开始争抢,抢得到的心满意足,抢不到的便继续跟着队伍就是了。 卓安寻在这方面准备了许多的糖果,孩子们自然是越跟着越多。前头是锣鼓喧鸣的热闹,后头是孩子们唱着童谣的快乐。这倒是也足以感染众人,叫祝星河都有些开始期待,等到她和凌倾寒成婚的时候,也该这么热闹才好! 就这么一路到了寻亲王府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在寻亲王府门口等着了。 永乐怀了身孕,也不能站在外头这嘈杂的地方太久,自然是先进去了。 祝星河从前不是个凑热闹的人,但倒是喜欢今儿的气氛,便留在了外头想瞧瞧新郎官迎着新娘子进门的模样。 凌倾寒本来是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兴趣要进去坐着,却是瞧见了祝星河留在了外头,他便也留在了外头。 祝星河只是站在人群最远的地方,就瞧见了远处的卓安寻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卓安寻虽然双腿已经不能动了,但是每每都要苦练自己的骑术。而且还命人给他特制备了一种能让他的上半身固定在马身上的东西,上一次围猎的时候,祝星河就见识过那东西的好处了。 如今他运用那东西,倒是也显得格外娴熟,甚至能自如地控制着马儿的方向还有速度了。 祝星河便听到人群之中,有人感慨:“若寻亲王殿下不是双腿有恙,而是个正常人,该有多好啊!” 跟在那高头大马之后的,便是大红色的八抬大轿。那是苏绕的喜轿,与普通百姓家里头一个红色的轿子就罢了不同。苏绕的喜轿是经过了精心的装点的,从喜轿的顶端到下头,都缀着金色的流苏。整个喜轿的顶端,甚至到了一顶金冠一般,上头还竖立着一个金色的凤凰模样。瞧着,便是平亲王府的手笔,竟是这般高调。 祝星河还以为,方才那不快的事情是发生在宫里头的,此刻应当还没有传出来。 可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语,还是在此刻祝星河的耳边响起:“哎呀,你们瞧瞧,新娘子是好看,可惜了是个不要脸皮的!” “若是寻亲王殿下双腿无恙,必定是瞧不上这女子的!” “真是荡-妇!这种女人,如何能做寻亲王妃?” …… 这些说话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总是络绎不绝地出现在人的耳边,叫祝星河听着都有些为苏绕而担忧起来了。 但好在如今众人面试瞧着卓安寻的脸面,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儿说什么。 迎亲的队伍到了寻亲王府的门口,祝星河就听到了有人大喊一声:“迎亲归来——” 若是按着规矩,这时候寻亲王府的门口,该是礼炮齐鸣。 祝星河其实刚才也瞧见,这门口分明是准备了鞭炮的。但此时此刻,除了众人的恭贺声和吵闹声之外,却再无半分鞭炮之声。 显而易见,是皇上对苏绕心有芥蒂,甚至连喜炮都没有让放! 自然有人上前,将卓安寻从那马背之上松解下来,而后再度将他抬着放在了木椅上。 当他坐下的那一刻,就听得喜官喊道:“迎新娘——” 旁人就不多说了,便是平亲王都是皱了眉头问了一句:“怎地不放喜炮?” 却是无人回答平亲王。 只瞧着喜婆子上前,将那苏绕从轿辇之中扶了出来。苏绕的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十分繁复的喜袍,所以走的也格外慢了起来。 但是在前头坐着木椅的卓安寻,也没有要等一等苏绕的意思,反而是先让人将他抬上了台阶,他便坐在门口等着苏绕。 门口放着一个火盆,里头燃烧着木炭。 新娘子跨火盆,便代表着去除了霉运,夫妻两个日后就能红红火火的过日子了。这习俗其实本是民间而来,但因为寓意不错,所以在高祖的时候也被沿用到了宫中贵人们的成婚事宜之中,流传到了今日,也算是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习俗了。 喜婆子扶着苏绕,苏绕走的很慢,时不时地还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的卓安寻。似乎在希冀着什么,但终究卓安寻也只会让苏绕失望而已。 跨过火盆之后,喜婆子才上前,将红绫牵在了两人的面前,示意二人永结同心。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早已貌合神离了。这一桩婚事等着苏绕进了门,便再也没有任何可转圜的余地。 但不管是卓安寻还是苏绕,在进门的时候都没有回头。 在宫里头闹的那一场,早就让他们过了最吉祥的时辰。所以后来喜官就加快了动作,省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最终虽说是也算是圆满地将这婚事完成,但不知怎地,就是让祝星河觉得有些仓促。 将他们二人送入洞房之后,本该有人闹洞房的。可也不知是因为大家嫌弃苏绕“晦气”,还是因为卓安寻早就说过了,竟是没有人跟着去后头的洞房,反而都在前头等着卓安寻喝酒。 最终还是永乐扶着自己的肚子上前,对祝星河笑了笑:“咱们去后头瞧瞧吧?让他们这些大男人在前头喝酒,也叫我看看,寻亲王兄的府中被装点的如何!” 祝星河点头,扶着永乐公主,又带了长修和风铃儿,便往洞房而去了。 谁知这一路而去,竟是觉得冷冷清清! 整个寻亲王府的前头是被布置的热闹,但后院里头竟是连一条红绫,一个红灯笼都没有挂上! 第278章 嬷嬷要死 祝星河还未说什么,永乐便是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方才没有人来这闹洞房,便是寻亲王兄就没想着叫人来啊!你瞧瞧,今儿到底是他的大日子,他就是苦了那苏绕,我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如此苦了自己,又是为何?”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折磨别人,其实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能好受些。 但也有和卓安寻一般的人,折磨别人的同时也折磨了自己。 这和他这么多年的生长环境有关,其实他已经习惯了不将自己摆在一个正常的位置上,所以在做事的时候,他也会在不自觉之间就委屈了自己。 这种状况如果持续下去,可能去陷入一个既折磨了别人又折磨了自己的怪圈和死循环之中。 而随着永乐一路来到了那洞房里头的时候,祝星河倒是瞧着,洞房里头是装点过的。 但就那么一间房子被装点成了红红火火的样子,在这偌大的一个寻亲王府的后院之中,却是显得有些诡异的。 里头的苏绕似是没想到,这会儿了还会有人来,倒是正在同自己身边的嬷嬷说话。 祝星河远远地,就听到了那嬷嬷的抱怨声:“今儿进门的时候,怎么连礼炮都不放啊?若奴婢说啊,县主当时就不要进门就好了!等他们什么时候放了礼炮,县主什么时候再进门不成吗?” “呵——” 而回答那嬷嬷的,却是苏绕的苦笑声:“嬷嬷真的以为,我不进门他们就会放礼炮了吗?我今儿在宫里头,就恨不得要一头撞死去了。若我还在外头那般拿捏,别说是寻亲王本就不在意我了,若是叫宫里头的听到了,只怕还恨不得我不要进门,好毁了这婚事呢!” “哼!” 说到此处,那嬷嬷的心里便是一肚子的火气:“还说呢!县主落到今日的地步,还不是那寻亲王所为?!县主今儿在宫中,为何要给他留脸面?就该将他做的那些腌臜事给都抖出来,叫所有人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嬷嬷此言差矣了!” 苏绕还未说话,永乐却是气不过,脚步匆匆上前,冷冰冰地进了这洞房的门:“你想让今儿县主在宫中说出真相,可不就是想让县主告诉旁人,她早已经历了不止一个男人吗?到时候你们和我寻王兄,到也不算是两败俱伤鱼死网破。只怕是你们这网都已经碎成了渣,我寻王兄那条鱼,也不过是受了轻伤罢了吧?” 永乐的话,自然是为了德贵而说。 她从前和苏绕也拌嘴,但如今德贵的死横在她们的中间,让她们这辈子就注定了只能做敌人罢了。 瞧着永乐带着祝星河进门,苏绕也是倏然就站了起来,厉声对她们问道:“你们进来做什么?!” 永乐却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冷冰冰地看着苏绕:“自然是来闹洞房了。不过本宫还真是没想到,这后院里头是如此场面!无趣,很是无趣啊!” “公主殿下,何必今日来落井下石?!” 那嬷嬷是瞧着苏绕长大的,所以此刻自然而然地护在了苏绕的跟前儿:“今日说到底,是我们县主的大喜之日,也是寻亲王的大喜之日。殿下即便是要和我们县主过不去,也总要顾着寻亲王殿下的脸面才是呢!” “放肆!” 永乐却根本就不接她这话,反而是怒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的跟前儿大放厥词?!” 她对着身后的长修喊了一声:“来啊,将这个奴婢给本宫拖出去杖责三十!” “卓永乐!” 那嬷嬷到底是苏绕身边的人,苏绕也得站出来挡在了那嬷嬷的跟前儿,愤怒地看向了永乐公主:“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寻亲王妃了,是你的王嫂,你敢这么对我身边的人?!你我之间的恩怨,何须牵扯到旁人?!” “哈哈哈!” 永乐公主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前仰后合:“苏绕,你还好意思说,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那德贵招你惹你了?从前你忘了吗?在你入宫与本宫斗得和斗鸡一般,还是德贵来劝抚我们二人呢?你不记得了吗?从前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德贵在逗你开心呢!他常常在本宫的跟前儿说,你是一个多么孤单的孩子,你其实是一个好人。可你呢?你亲手杀了他!然后还要告诉本宫,我们之间的恩怨,和旁人无关吗?!” 是了,祝星河也想起,曾有一段时间,苏绕很亲近他们。 并不在乎他们就是区区宫人的身份,总是与他们谈天说地。德贵旁的不会,却是最喜欢逗人开心。也曾和苏绕一起笑着这世界的美好,谁能想到他终有一日,会惨死在苏绕的手中? 虽然透过喜帕,但祝星河仍然能感觉到,苏绕在怒视着她们。 永乐发了怒之后,反而是稍稍轻松了几分:“苏绕,其实若是在外头本宫没有听到你那嬷嬷说的那些话,今儿也不打算为难什么人的。可她说了,本宫听到了,想到了德贵,就觉得,今日她不能活了!” 从前祝星河是最瞧不惯她们这些高高在上之人如此看淡人命的,但今日……为了德贵,祝星河的心里也只剩下了平静。何况那嬷嬷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有她们这些人在苏绕的身边出主意,只怕苏绕也不会想到要杀死德贵! 永乐敲了敲一旁的桌子,给苏绕下了“最后通牒”:“今儿要么你就将这嬷嬷交出来给本宫,本宫保证再不打扰你的大婚,给你一个体面。否则的话,只怕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本宫闹起来,寻亲王兄是不会站在你苏绕这边的!” 是啊,卓安寻根本就不在乎她,苏绕又如何会不知呢? 于是她轻笑着,眼泪便从眼角滑落。 她看着永乐公主那坚定的眼神,在嬷嬷惊恐的小声求救之后,到底将自己当着嬷嬷的身体,从嬷嬷的跟前儿挪了开来! 第279章 闹洞房 那嬷嬷瞧着苏绕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也是不可思议地一把抱住了苏绕的小腿:“县主,县主饶命啊!老奴可是在县主三岁的时候就跟在了县主的身边,县主如何能这般就放弃了老奴?!” 苏绕自然也是心痛,但是想到卓安寻对自己的折磨,除了心痛,她便什么都不能剩下了。 她将自己的脚,生生地从那嬷嬷的手中抽了出来,而后闭了闭眼,看向了永乐:“既然是她冲撞了殿下,殿下就将她带走处置吧!只是今日是寻亲王与我的大婚,殿下看在寻亲王的面子上,也不要太过胡来的好!” “好。” 永乐公主也是站起身来,笑着示意长修将那嬷嬷带走,而后才对苏绕道:“若不是看在王兄的面子上,你早已被本宫杀了!苏绕,你记住,你要偿还的债,今日才是头一遭!” 而后,永乐便扶着肚子,拂袖而去。 祝星河却仍然站在原地,看向了苏绕。 却瞧着苏绕任凭那嬷嬷被带走之后,当着祝星河的面儿,是苦笑一声:“如今你可满意了?看到我这般,心里头很爽快吧?” 祝星河垂眸,也只是笑笑:“你也很恨我吧?” 其实祝星河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停在了这里,要和苏绕说这些话。 可大约也是因为方才想起了从前,才让她觉得更加遗憾。 而苏绕的语气里,只是冷笑:“是啊,我也恨你。祝星河,我们这辈子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祝星河点头,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再多和苏绕说话的必要,只是轻笑:“好,苏绕。那我们就互相等着吧,这一世,是非要纠缠不休了。” 祝星河转头,却忽而就听到了苏绕的声音:“祝星河,你等等!” 祝星河没有回头,苏绕在她的身后问道:“如果当时我没有杀了德贵,你还会这么恨我吗?你会……帮我吗?” 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祝星河踟蹰片刻,才道:“如果你没有杀了德贵,你没有害我,我会帮你的,我也不会恨你的。” 这是祝星河真心实意的话,却是不知,就是这话,俨然已经叫那苏绕泪流满面:“祝星河,我这辈子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与你为敌。如果我早知道,卓安寻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嫁给她。祝星河,我没想到,你是那般重情义的人。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后悔。这辈子,咱们就走着瞧吧!” 是啊,走着瞧吧!德贵已经不能再活过来了,而苏绕的纯白,也早已消失。 祝星河抬脚出了这洞房的那一刻,却瞧见的是这寻亲王府的满园萧瑟。 卓安寻其实不喜冬日里的花,所以这院子里什么梅花冬樱都没有种植。此刻再没有半点儿装饰,就显得有些光秃秃的。 祝星河没有停下脚步,正是要往前厅走,却忽而就在长廊下头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站在那儿—— “寒王殿下?” 是凌倾寒! 祝星河匆匆走上前,却瞧着他一如既往地负手而立,眼中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的身上带着几分酒气,像是刚喝过了酒,才从前头而来。 这让祝星河有些不解:“殿下怎会在此?不是该在前头和寻亲王一同喝酒吗?” 凌倾寒却是自然而然地伸手,拉住了祝星河的手,语气也依然冷冷冰冰:“永乐回来了,你没回来,只怕出事。” 他倒是直白,却让祝星河掩嘴而笑:“这里是寻亲王府,我能出什么事啊?不过和苏绕多说了两句,又想起了德贵,一时没有跟上公主殿下的脚步罢了!” 凌倾寒颔首,却仿佛是在给祝星河承诺一般:“你成婚那一日,必定不会如此。” 祝星河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是在说,他们成婚的日子里,不会叫任何人影响。 不过祝星河可也还记得,平亲王曾想用他们的婚事太平,来给世子妃换一个风光大葬。可惜被凌倾寒拒绝,等他们成婚的日子,平齐王必定不会放过就是了。 但祝星河也只是跟在凌倾寒的身后,走近了前厅的时候,才稍稍将自己的手从凌倾寒的手中抽了出来:“殿下去同他们喝酒吧,不必管我了!” 那一日,也不知这些大臣们是为了巴结,还是真的想要亲近卓安寻。 在祝星河的眼中瞧着,卓安寻是被一杯又一杯地灌醉了的。 永乐到了下午的时候,就有些疲乏要回封家了。祝星河瞧着凌倾寒那千杯不醉的样子,也是叫风铃同他说了一声之后,便和永乐一起回到了封家。 谁知道了夕阳西下的时候,永乐却突然叫长修来急急地叫祝星河了:“姑娘,寻亲王府出事了!寒王殿下叫人来通知殿下和姑娘快些过去呢,苏绕县主好似是出事了!” 苏绕出事了?! 这倒是让祝星河一个起身,便开始穿衣裳:“怎么回事?” 长修也说不太清,祝星河忙和永乐一起上了寻亲王府。到了门口的时候,却瞧着是凌倾寒亲自在迎着她们。 凌倾寒的身上酒气浓重,脸色也有些微红。可想而知,连他都喝成了这般,旁人还有卓安寻大约也都是喝多了。这喝多了酒,是最容易闹事的时候。 凌倾寒倒是还算清醒,见着她们就道:“客人们都已经走了,你们先入府去看吧。” 一路随同她们往后院而行,凌倾寒倒是也说出了今儿发生的事情。 她们走了之后,宾客们之中的女眷和孩子,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只剩了男人们的时候,大家就借着这个机会,越发肆无忌惮地开始喝酒了。 平亲王府还有些事,交代了卓定升留在这里之后,自己也走了。卓定升还未喝醉的时候,倒是没有人说要去后院闹洞房的事情。 可卓定升被灌醉后,也不知是谁起了馊主意,就说这闹洞房是不可少的事情。 卓安寻也没拦着,凌倾寒就自然不会多管闲事。想着毕竟卓安寻是寻亲王,他们也不敢太过乱来,就随他们去了。 第280章 他们打起来了 那些人一路往后院而行的时候,自然也瞧见了这后院里头没有怎么布置。 可也许是因为卓安寻也喝多了,所以他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卓安寻只说了一句:“她配吗?” 旁人除了起哄,都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人人都知道,苏绕今日在宫中那守宫砂,是没有点到胳膊上去的! 于是所有人都簇拥着卓安寻往洞房而去,卓安寻倒是也没有反抗。 剩下的都是年轻人,大家伙的兴致也很高。 可苏绕大约是并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前来,等卓安寻推开房门的时候,苏绕正在吃东西! 她头上的喜帕是盖着的,嬷嬷不知从何处寻来了糕点,正递给苏绕。 嬷嬷和卓安寻的四目相对之间,已经很快将手中的糕点拿了回来。但来不及了,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 人群之中,自然有人开始哄笑:“哈哈哈,新娘子可真嘴馋!也不等自个儿的相公过来,就开始吃东西了,这是哪儿的规矩啊?!” 其实新娘子吃东西本没有什么,但是不该当着人前。 卓安寻自然是不快,进门之后,便冷冰冰地看着苏绕:“吃了多少?” 苏绕不敢说话,毕竟是她的大喜之日,也只是低了头。 谁知旁人都不需要哄闹什么,卓安寻就上前,连喜称都没有用,直接伸出手来,就将苏绕的喜帕给掀开了来,而后扔在了一旁的地上—— 苏绕惊讶抬眸,众人都发现,她的唇角还沾着那糕点的残渣,自然又是一阵哄笑。 卓安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给苏绕脸面,叫苏绕一瞬间就红了眼眶:“王爷……我……我只是饿极了!” 她这么一解释,旁人便又是要嘲笑:“都嫁了人的人了,还不自称‘妾身’?寻亲王,你这个王妃,倒是与众不同啊!”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众人还是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卓安寻的身份摆在这,只要他能护着苏绕,是谁都不敢如何的。 谁知,卓安寻不知是喝多了不能控制自己,还是本就如此。他竟是直接伸手,狠狠地在苏绕的脸上扇了一巴掌:“谁叫你吃东西的?!谁叫你这么没规矩的?!” “啪——”地一声巴掌,在这洞房之中格外响亮。打碎了苏绕和卓安寻之间那最后一层表面上瞧着还过得去的窗户纸,也打碎了苏绕对于未来之后的希望。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 苏绕捂着脸,浑身颤抖。 卓安寻却像是全然都不在意一般,只是稍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才转身对身后人笑道:“你们不是要闹洞房吗?说吧,怎么闹?” 起初,并没有人开口,他们哪儿见识过这京中的贵胄们成婚是这般架势? 但也有人大着胆子上前,不知是为了讨好卓安寻,还是为了什么,便凑近了那苏绕,开始戏弄起来苏绕。 而那人一出手,便惹的卓安寻哈哈大笑了起来。所有人都瞧出来了,卓安寻就是要羞辱苏绕,他们为了讨好卓安寻,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一开始的时候,其实大家也不过就是说笑,而后让苏绕配合着丫鬟做出来一些动作让他们开玩笑罢了。 可后来,当有第一个人上手开始拉扯苏绕和苏绕的丫鬟的时候,其他人也就都开始无所顾忌了。 一时之间,这洞房里头,也传来了苏绕和丫鬟的惊叫声。 这些人都是京中的纨绔子弟,其实并不会真的对苏绕做什么。但苏绕无论如何也是县主,如何能承受他们这般动手动脚? 于是便在卓安寻的大笑声之中,苏绕爆发了! 她不管不顾地将那些人推开,然后喊叫着开始拳打脚踢。 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一个个都退了下去,原本这闹剧也该到这里就结束了! 谁知卓安寻再度上前,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一把将苏绕拉了过来,而后死死地掐住了苏绕的脖子:“怎么,今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他们不过是来闹洞房的,你也要这般毁了本王的脸面吗?!” 他下手狠毒,让苏绕即刻之间就开始翻起了白眼。 旁人瞧着事情闹大了,也要上前将卓安寻拉开的。谁知卓安寻根本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苏绕,他是没有要苏绕的命,却是二话不说又一个巴掌扇在了苏绕的脸上! 苏绕是再也承受不住,竟是开始反抗。 推开了卓安寻,她便对着卓安寻怒吼道:“你这个疯子!跛子瘸子傻子!你到底要怎么样?!” 只这一句,就足以让卓安寻整个人失控! 人的痛楚,往往是不能戳的。而卓安寻的痛处,就是他那不能动的双腿!旁人叫他疯子傻子,其实他都不会生气。唯有叫他一声“瘸子”,是足以让他抵上性命的! 不必凌倾寒继续说,连祝星河都是皱了眉:“这苏绕,不是自讨苦吃吗?” 凌倾寒点头:“寻亲王兄简直没有将苏绕当做一个女人,上去就是动了手。苏绕也不客气,倒是真的和寻亲王兄厮打了起来。” 祝星河的眉头,皱的更深刻:“她如何是寻亲王的对手?” 那接应他们的人,听闻此言,眼中也是着急:“所以这不就请你们二位过来了吗?若是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县主就要死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凌倾寒:“寒王殿下走得早,是没有看到的。苏绕县主在被打倒在地之后,就流血了!” 他似是害怕他们二人不懂一般,专门解释道:“不是因为被咱们亲王打的流血,而是……而是那身下流血了!” 身下流血?! 祝星河忽而就愣了愣:“她不会怀有身孕了吧?!” 那仆从却是摇头,叹了一口气:“这咱们也不知道啊!只知道她的血流的很多,人也疼的捂住了肚子。有人说要请太医来看看,寻亲王却是不肯,说是要王妃和在场的所有人都赔礼道歉之后,他自然会叫太医。” 若是换做从前,苏绕可能就忍了。 可人一旦知道反抗,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罢了。 第281章 身怀有孕了? 苏绕虽然疼痛至极,却是抬起头来,愤然地看向了卓安寻,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一句话:“卓安寻,你别想再让我低头!” 其实就这一点而言,祝星河还是佩服苏绕的。 她从小到大都是金枝玉叶,却在卓安寻这里,被前所未有的侮辱。 如今她终于算是觉醒,哪怕是作为自己的对手,也值得祝星河的敬佩。 眼看着他们就要到地方了,陆陆续续地也有人从寻亲王府之中走出来。他们在离开的时候,再也不像是来的时候那般高兴,反而一个个地低着头,不说话,或许也是看到了卓安寻的狠毒,而不敢说话。 凌倾寒来了之后,也有人看向了凌倾寒和祝星河。可他们的眼中仿佛都再说:寻亲王太可怕了,你们还是别去了! 仆从带着他们一路进入了寻亲王府,那前厅之中虽然已经空无一人,但却还是保持着大婚的时候热闹又红火的模样。 而后院里头,没有半点儿装饰,只让人觉得森冷。 仆从对卓安寻,倒是十分地担心:“奴才只怕,若再这么下去,要闹出人命来。如今寻亲王虽然被皇上看中,但也实在是不敢这么胡来啊!” 于是凌倾寒也带着祝星河加快了脚步,总算是到了洞房之中的时候,瞧着这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 洞房的门开着,这些人喝的再多,想来经历了这样的一场事情之后,也已经酒醒了。 祝星河能看到,洞房之中苏绕正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片血红。 卓安寻虽然坐在轮椅上,却被两个人死死地拉住,他仿佛还要上前打苏绕。 那两个人却是不断地拉扯着卓安寻:“殿下,算了!还是快些请太医来吧,否则是要闹出人命的!” 卓安寻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喝多了的醉意:“她必须要给所有人都道歉!如果不是因为她,事情是会不一样的!她做错了事情,她为什么不道歉?她不道歉,她就该死!” 人人都觉得,卓安寻怕不是真的疯了。 可祝星河知道,这对卓安寻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发泄的方式。只是这个方式也代表着,卓安寻的心理已经到了一种扭曲的境地。 这些年,他都过的太过压抑了。一直要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所有的冲动甚至情感,就造成了他如今这般人格失调的情况。 他和凌倾寒两个人,能没有什么人格分裂这样的问题,已经是出乎了祝星河的意料。 而眼瞧着那两个人已经拉不住卓安寻了,凌倾寒才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卓安寻的手臂,挡在了卓安寻的面前:“王兄,你喝多了,这是做什么?” 那些人从前是害怕凌倾寒的,可此时此刻看到凌倾寒来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殿下来了?太好了!快些劝劝寻亲王吧!我们实在是拉不住了,这马上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祝星河注意了一下,这剩下的几个人,到也算是寻亲王的人,想来今日的事情,他们也知道如何处置。 便上前,对他们微微福了福:“几位都喝了酒,先离开吧,这里交给我们。人若是太多了,只怕寻亲王殿下也平静不下来。” 他们不算是头一次见到祝星河,但也知道祝星河的身份,不敢怠慢。 祝星河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前厅,倒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微笑着对他们嘱咐道:“几位回去之后,还是要多喝些醒酒药,否则明儿早上起来,是要难受的!” “哎——” 其中为首一人上前,对着祝星河抱了抱拳:“祝姑娘放心,这事儿我们出去不会乱说的。若早知道寻亲王会如此,我们便不要起这哄就是了。还望祝姑娘回去也和寒王殿下说一声,我们酒醒之后,自然会再来寻亲王府赔罪!” 祝星河点头,倒是觉得这些人也没算是在京中白白待了这么多年。 而祝星河回到寻亲王府后院的时候,也是对方才那仆从吩咐道:“不要去找太医,去寻一个民间的医术高明的过来,该找什么样的人,我想你是明白的!” 那人眼睛都亮了亮,即刻就懂了。 等祝星河回到洞房的时候,卓安寻已经安静了下来。 苏绕还是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皱着眉头,应该还未昏死过去。 祝星河示意风铃儿上前将苏绕扶起来,却被苏绕怒吼道:“祝星河,你滚开!我不要你来帮忙!” 连卓安寻听了这话,都是冷冷道:“是啊,不要帮她!” 祝星河却还是让风铃儿过去,而后看向了卓安寻:“你今日若真闹出人命了,明日平亲王就会带着人来杀了你。到时候闹的整个京中局势大变,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同情苏绕,却不是来帮苏绕的。 果然这话一出,卓安寻就别过了头去。风铃儿也将苏绕扶了起来,惊呼一声:“呀……这也流了太多的血了吧?!” 苏绕大红的喜袍上头,已经被血染透了腿部的那些金色的绣纹。 苏绕很不配合,风铃儿的力气倒是大。 而祝星河也是看向了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苏绕的嬷嬷,对她怒道:“还愣着干什么!?你该知道你要做什么吧?!” 那嬷嬷擦反应过来,上前将苏绕扶到了床上,就赶快去烧水了。 祝星河也是上前,看了看苏绕惨白的脸色,又转头问卓安寻道:“止血药在何处?” 卓安寻别过头去,咬着牙道:“她怀了孽种!” 他的语气却是平静,好似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苏绕饶是痛极了,却还是疯狂大笑:“孽种?!卓安寻,你好意思说我怀了孽种?!” 卓安寻却是如同一只野兽一般,再度发怒地看向了苏绕:“我不是给了你药吗?!你为何不喝?!为何非要在今日,让我丢脸!?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怀了孽种?!” 若不是凌倾寒拦着,只怕卓安寻要再度上前杀了苏绕了! 祝星河的心里,却是一惊—— 卓安寻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私下给了苏绕滑胎药?! 第282章 如何过下去 可显然,苏绕也不觉得这是卓安寻的“好意”。 她甚至在那疼痛之中,笑的越发放肆了起来:“我就是要生出来这个孩子,我就是要让你有苦往肚子里咽下去又如何?!卓安寻,你不给我脸面,我凭什么要对你委屈求全?!” 要祝星河说,苏绕这般,也是够狠。 祝星河以为,卓安寻会继续发怒! 可卓安寻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祝星河,脸上就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他沉默半晌,看着仆从从外头请来了大夫,这才对凌倾寒道:“寒王,将我推到前头去,再陪我喝两杯吧!” 都喝了这么多了,还要喝?祝星河皱眉,却瞧着凌倾寒仍然是面无表情地点了头:“好,走吧。” 祝星河也是要走,却被一旁的苏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祝星河,你害怕留在这里,看着我的下场吗?!” 害怕? 祝星河回头,看着床榻之上已经疼的脸色煞白,却还是要坚持怒视着自己的苏绕,只是冷笑:“苏绕,我要走不是怕你。而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可怜你的样子!” 可到底,祝星河还是留了下来。 却听得外头的卓安寻,也对着自己这里喊道:“阿星,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个卓安寻,还真是半点儿都不对她见外啊! 祝星河只能留在了这洞房里头,看着大夫前来给苏绕诊脉。 显然,大夫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慌乱和不安:“姑娘,这位夫人的脉象不大好!是流产了,方才只怕又受到了一些创伤,而且拖得时间也太久了!此刻已经大出血,必须要尽快止血!” 这个大夫倒是聪明,明知道这里是寻亲王府,却还要用“夫人”来称呼苏绕。 祝星河点了点头:“你放心做就是了,需要什么直接和我说!” 大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让祝星河找了几个人来,又让人准备了热水,点了药材之后,才将祝星河拉到了屏风之外:“姑娘,有一句话,我是一定要和你说的!” 屏风里头方才还能听到苏绕痛苦的呻-吟,此刻却是没了动静,不知是否是苏绕已经晕死了过去。 那大夫咽了一口唾沫,才对祝星河道:“里头的夫人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她的身体之前应该也受到过许多的伤害,所以……这个孩子必定是保不住了,只怕夫人日后也不会再有生育的能力了。恕我直言,夫人从前可能被灌下了很多的药,这一次能怀上,都是侥幸。哎……”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但不知为何,祝星河竟觉得,这件事可能是卓安寻故意的!从一开始,他大概就没有想要让苏绕给他生下孩子! 如今面对这个大夫的时候,祝星河也只能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就尽力而为吧,按照你的医者之心,能做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不必管其他。只要你的嘴巴能不乱说,我保你这条命就是。” 听了祝星河这话,那大夫才松了一口气,又下去准备药材了。 而等祝星河绕过屏风的时候,她却看向了苏绕竟然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正空洞地看着天花板的。 祝星河知道,方才自己和大夫说的话,她一定是听到了。 于是便坐在了她的床榻边上,看着丫鬟们将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只轻轻叹息一声:“你既是听到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苏绕“唔”了一声,语气和眼神一般地空洞了起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人世间有许多的为什么,其实都是没有答案的。 祝星河叹了一口气,接过风铃儿递来的帕子,放在了苏绕的手上:“擦擦手吧,你的手上都是血。” 苏绕却轻笑一声,捏紧了那帕子:“是啊,我的手上已经沾染了血了!从我杀了德贵的那一天开始,一切就都变了!祝星河,其实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不解,却瞧着苏绕突然转头,看向了祝星河:“我对你说,我对凌倾寒是真心的,对卓安寻也是真心的。其实我骗了你,我就是想让你同情我,想让你帮我说情。因为我看得出,你在他们的心里是不同的。我以为你会帮我,我以为只要你帮我,我就能在他们的身边站稳脚跟。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对吗?” 作为朋友的时候,祝星河是想要帮着苏绕的。 而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一切的苏绕,也是苦笑一声:“其实我从来都是有目的的。我是平亲王的人,我这辈子都要为了他而做事。我接近你们,就是为了帮他。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对你坦诚。也难怪,我走到今日的这一步。” 其实她会说出这些话,祝星河还是觉得有些意外的。 毕竟……祝星河从前真的以为,至少有过那么一段时间,苏绕是真心实意地将自己当做朋友的。 苏绕看着祝星河,仿佛已经去生命都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一般:“我杀了德贵,是因为我想让你的世界崩塌。我不明白,你明明就是一个宫女,而我是一个县主,为什么你却过的比我好?你有人疼爱,从不曾被人利用。你有永乐替你撑腰,还有凌倾寒和卓安寻的爱慕。而我有什么呢?” 这些话,祝星河并不想听,也不想告诉她什么改变生活的方法。 祝星河只是知道,有许多事,一旦做了,就再也不能被原谅了。 看着眼前的苏绕,祝星河就想到了德贵,也是轻声对她问道:“德贵,有什么错呢?” 苏绕低了头,将那帕子扔在了一边。 祝星河却知道逝者已矣,她能做的已经做完。 于是对苏绕,也只剩了最后的一点点关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过?今日闹成了这般,你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可苏绕却倔强地咬紧了自己的牙关:“不能过也得过。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 第283章 失控 祝星河点了点头,只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和苏绕说的再多,也都是无用罢了。 而苏绕在疼痛之中,终于还是没有坚持太久就昏死了过去。 好在那大夫下了药之后,苏绕身下的血总算是稍稍停住了。 大夫自然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已然是满头大汗:“这位夫人是不会有生命之忧了。但日后还是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否则这般下去,月事只怕淋漓不尽,再一次大出血的可能也是有的。除此之外,还得小心的是平日里不能再在房事方面太过胡来了,否则只怕这身体里还会染上其他的病症就不好了。” 这“其他的病症”是什么意思,祝星河的心里也明白。 但祝星河能做的事情,无非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她走向了门口,外头已经是静静悄悄了,仿佛今日寻亲王府的所有热闹,也都不过是幻梦一场。 在这静悄悄的王府之中,祝星河却驻足在门外。忽而就想起了在宫里的日子,只觉得恍若隔世。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小小宫女,整日里忙着奔波于那骄傲任性的小公主的每一个命令之下。 苏绕还是那个温柔又优雅的县主,每每被永乐公主呛声也只是笑笑。 那时候德贵还在,祝星河总是喜欢做一些有趣的东西。而不管做了好玩的还是好吃的,她也总是不会少了苏绕的那一份。 寻亲王呢?是了,那时候他还不是寻亲王。 他就是个装疯卖傻的王爷,却能安安心心地住在自己母妃的身边。每个人都循着自己的轨迹,好像生活一成不变,却想有什么改变。 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祝星河就听到了脚步声。 也许是已经熟悉了,祝星河一听就知道,这是凌倾寒的脚步声。他的脚步声和旁人是不同的,总是要比别人轻一些,也更加沉稳一些。 祝星河看着前方,果然在黑暗之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让人安心的身影。 “怎么在这里站着?” 凌倾寒上前,黑暗之中,他的眼神却是安宁:“不冷吗?” 是了,不过刚刚开春,晚上其实还是有些寒凉的。 祝星河却并没有感觉到:“寻亲王殿下如何了?” 祝星河以为,凌倾寒会说还好。 然而凌倾寒却只是摇头:“不太好。虽我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但许多事也的确不如从前了。我想他的心里也还没想明白,但这一关,是总要过去的。” 难得听到凌倾寒如此感性,祝星河的心里确是有些高兴。 凌倾寒走到祝星河的身边的时候,顺势就将身上的大氅取了下来,自然而然地披在了祝星河的身上。 祝星河没有拒绝,倒是感觉到自己被凌倾寒的气味一下子给包裹了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习惯了凌倾寒的味道,甚至开始喜欢上凌倾寒的味道了呢? 也是自然而然地跟随在了凌倾寒的身后,或许是这气氛所致,祝星河却是抬眸看向了凌倾寒:“你呢?你会觉得,如今的日子和你想的不同吗?” 或许没有想到祝星河会问这个,凌倾寒也是愣了愣。然而在这黑夜之中,凌倾寒的眼神却仍然清明:“不曾有什么后悔,我觉得如今很好。能遇见你,便是最好的日子了。我很期盼,日后的生活。” 这样的凌倾寒,也会说出这样话吗? 有些太过感性,但却让祝星河的心里头有一种更加愉悦的感觉。 他已经开始信任自己了,只怕这样的话若是换做从前,他是一句也不会同旁人说吧。 祝星河微微一笑,却是小声道:“我也是。” 凌倾寒似乎没听清:“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惊喜。 祝星河却不愿再说一遍:“好话不说二遍!” 凌倾寒也不追问,只是带着祝星河去了前头。 到了前厅的时候,就瞧见了卓安寻。 祝星河倒是有些疑惑:“你没将他送回房去?” 凌倾寒微微皱眉:“没有。有些事情,他总是要说清楚的。” 不知为何,祝星河总是觉得,凌倾寒口中这“有些事情”,可能和她还有凌倾寒有关。 果然,瞧着他们进门,卓安寻就站起身来。 只听得“咣当——”一声,随着卓安寻的起身,又有一个酒瓶子跌落在地。祝星河就皱了眉:“你怎么又喝酒了?” 卓安寻却是轻笑:“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在宫里头装疯卖傻这么多年,连酒量也是没有几分的?” 若是换做从前,祝星河可能真的会这么想。 不过现在瞧着,却摇头:“你今儿不是就很能喝吗?只怕日后也不会有人觉得,你是不胜酒力了。” 卓安寻却是叹了一口气:“是啊,唯有你们两个人才瞧得出,我是没醉的。” 他略微抬眸,看向了祝星河:“阿星,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一个很过分的人?我居然会那样对待一个女人,我今儿将她的脸面打碎,也将自己的脸面打碎了,日后我和她一起,也会成为这京中的笑话吧?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却不在乎。” 往往说不在乎的人,其实心里头都是在乎的。 但祝星河也只能是低头,微微皱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对你的心理治疗还可以继续。虽然我觉得我是学艺不精,这些年都没能看到你内心真正的阴暗面。但我不信,你是那等真的没有半点儿感情的人。” “罢了吧!” 卓安寻却是不屑一笑,指了指凌倾寒:“你们二人都要成婚了,你还要和我独处一间,叫寒王如何感想?我卓安寻人就是再差劲,也不会打兄弟的主意。” 兄弟?他还是将凌倾寒当做兄弟吗? 他话音刚落,凌倾寒却是皱眉:“阿星不会与你发生什么,我相信她。” 这个凌倾寒,明明是个再冰冷不过的人了,竟是愿意如此相信自己? 祝星河抬头,就瞧见了凌倾寒还是一如往日一般冰冷的样子,却也是一如往日一般,叫人安心的样子。 第284章 动手 瞧着凌倾寒如此,那卓安寻却是嗤笑一声:“对了,倒是忘了恭喜你们二人了!” 这话之中,祝星河是听不出几分快乐的。其实看着卓安寻如此自苦,祝星河也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果然,凌倾寒和祝星河,应当是同一个想法。 就瞧着他皱了眉,到底还是上前,将卓安寻身旁的一壶酒拿远了一些:“多谢,但其实你不必说这个的。” 卓安寻看着那壶酒,伸了伸手,却是够不到,只能苦笑:“阿星,你爱凌倾寒吗?” 这个问题,不只有一个人问过她。 此时此刻,其实不管面对谁,祝星河都能做到毫不犹豫:“是的,我爱他。” 这是卓安寻早就想到的答案,可他的眼中,还是闪过了几分失落:“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 祝星河细细思索了一下,却实在是没有找到一个答案:“我也不知道。” 而后,卓安寻又看向了凌倾寒:“你呢?什么时候爱上阿星的?” 凌倾寒低头,看着祝星河的眼睛里,终于能让温柔消融几分冰雪一般的寒意:“说不清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我的心里了。” 他们二人的眼神,也足以说明一切了。 留给卓安寻的,或许只能剩下苦涩的笑容:“是啊,我早该想到的。你们二人……原本就是这样。罢了,就罢了吧!” 他挥了挥手,有些不耐一般:“你们走吧,天色已经晚了,留在我这里做什么呢?放心吧,我不会再虐待苏绕了。我也想好好的过能过的日子啊!” 放下一件事,其实是可以这么简单的吗? 祝星河抬眸看向了凌倾寒,却瞧着凌倾寒反而走向了卓安寻的方向。 他认真地看着卓安寻:“你要动手了是吗?” 动手? 祝星河愣了愣,才意识到,凌倾寒说的是逼宫! 如今平亲王的势力还是没有消减的意思,而皇上根本就控制不住平亲王。出了今日的事情,明日一早开始,这京中只怕就要压不住流言蜚语了! 到时候平亲王说不定会借题发挥,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这个时候动手,如果卓安寻和凌倾寒已经准备好了,其实祝星河觉得,到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然而卓安寻也是认真地看向了凌倾寒,微微皱眉:“怎么,你不愿现在动手?” 凌倾寒皱了眉:“至少等到我和阿星大婚之后吧?” 卓安寻自然也明白凌倾寒的意思:“你是害怕,若我现在动手,父皇给你们两个人的赐婚就不作数了?” 他说的隐晦,凌倾寒却听得懂:“只是害怕夜长梦多罢了。” 卓安寻倒是直白:“你以为,我会是那个梦?还是以为,卓定升会是那个梦?” 凌倾寒没有提起卓安寻的事情,却只是道:“卓定升如今着急再找一个世子妃,阿星也是他的目标。” 卓安寻的眸色,却是倏然冰冷了下来:“所以你以为,我会输给他?若他做了皇帝,你就留不住你的阿星了,是吗?” 可凌倾寒也不甘示弱,方才还在好好说话的两个人,就在这么一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卓安寻的气势,是非同寻常。 可凌倾寒比卓安寻,也不输了半分:“若你做了皇帝,我一样留不住阿星不是吗?难道我们之间,要反目成仇?” 能被这样的三方争夺,是祝星河从未想过的事情。自然了,她也自诩自己没有这个魅力,不过是时事将她推到了如今的这一步罢了。 而卓安寻,似乎并不想就此妥协,只是那么盯着凌倾寒:“若我说,我不愿推辞呢?眼下的好时机,若过了这一阵,只怕平亲王还要闹出事情来。” 凌倾寒的眸色,如同潭水一般幽深,还带着危险的漩涡:“那我不会帮你,我说到做到。我们早就说好,这江山是你的。你也告诉我,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那么我今日就告诉你,我想要的,唯有阿星一人。” “凌倾寒!” 卓安寻却是第一次,这般直呼凌倾寒的姓名,还是在祝星河就在此处的情况下:“我们之间,是否一定要闹到这般地步?从小到大,你都是那个最支持我的人,如今竟然要放弃了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成果吗?!” 但卓安寻也能看得清如今的形势:“你可知道,若是没有你,我必定成不了!” 凌倾寒垂眸,却仍然坚持:“我只要阿星。等和阿星成婚之后,再办妥你说的事情,我就将兵权交出来。而后带着阿星游山玩水,绝不再踏足京城一步。” 只怕那时候,旁人会说他“功高震主”。他如此说法,祝星河的心里是感动,可更多的也是遗憾。 她比谁都知道,凌倾寒对那个皇位没有什么兴趣,可他却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将才! 但显然,这个条件,是让卓安寻动了心的。 祝星河就瞧着,卓安寻稍稍皱了皱眉,却到底还是深吸一口气,而后对凌倾寒略微点头:“好!你既然如此说法,那我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还盼着,你日后能记住你自己所说的话!” 说完,他就后退一步,冷冰冰地对他们道:“今儿要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了。” 凌倾寒这才带着祝星河离开,在离开前,祝星河回头看了一眼这偌大的寻亲王府。只觉得黑夜之中的寻亲王府,就像是一头野兽一般,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仿佛要吞噬所有一切活着的生物。 凌倾寒一路将祝星河护送回了封家,却是在到了封家的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在祝星河的额间印下了一个吻。 好在如今四下无人,祝星河也能将笑容挂在脸上。 她以为,凌倾寒多少会和她说些什么。然而凌倾寒只是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只道一句:“回去吧!” 祝星河走到了封家的时候,瞧着凌倾寒仍然没有走。 一直到后门关上,他的身影才消失不见。 而他的外衣,还披在自己的身上。祝星河竟开始期待,他们的大婚了! 第285章 嫁妆 其实这寻亲王大婚之日发生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本就瞒不住了。 虽说卓安寻和凌倾寒,甚至包括永乐在内,都已经是用尽了全力想要帮着隐瞒。 可到了第二日一早的时候,整个京中还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起来! 似乎苏绕在金銮殿之中被查出来不是处子之身的事情已经都算不上什么了,所有叫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竟然是苏绕在洞房之中被卓安寻打流产的事情! 这件事放在众人的口中,便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是因为昨日的几个富家公子哥儿非要闹洞房,结果苏绕打了卓安寻的脸面,所以才被暴打的。 也有的说是因为苏绕不检点,卓安寻早就看不惯苏绕,所以想给苏绕一个下马威的。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猜测,苏绕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当然了从,猜那孩子是卓安寻的人是少之又少,那孩子的父亲虽说是京中的一个谜团,但有些风言风语也传的是有鼻子有眼。 有说苏绕腹中的孩子是她从前在闺阁的时候要好那几位贵胄公子的,吓得他们都是忙不迭地和自己的家里人解释都来不及。 更有说苏绕的孩子是外头的山贼的,甚至还有说苏绕私底下就自己养了好些男人家丁,那孩子就是那男人家丁的。 总之苏绕的名声在这京中,是一下子就臭了。而且还连累了整个苏家,甚至连累了平亲王府!若不是平亲王是苏绕的姑父,只怕有人都要猜测到他的头上去了。 关于苏绕的传言不少,关于卓安寻的传言就更多了。 大部分人都说,卓安寻其实就是疯了,并没有被治好。所以才能做出来这种事,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了。 但卓安寻却表现得更加异于常人:按理来说,皇上是给了卓安寻好几日的休沐时间。毕竟是他的大婚之日,多休息两天也是应该! 谁知卓安寻在这大婚闹腾了一晚上之后的第一个清晨里头,竟还是穿着得当地出现在了朝堂之上。他无畏所有人的目光,仿佛昨日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乃至有大臣试探着上前给他行礼道贺,他也都笑着一一回了贺词,仿佛是真的为自己的大婚而高兴。 祝星河在这一点上,是佩服卓安寻的。 只怕唯有卓安寻这样能忍辱之人,日后才能更加在那位置上坐的稳当吧? 但不出意料的事情就是,这开朝的一大早,平亲王就联合众臣开始弹劾卓安寻。他们甚至给卓安寻列出来了好几条罪状,虽说都罪不至死吧,但也足以让皇上犹豫了。 要祝星河说,皇上对这些弹劾干脆冷处理就是了。只要苏绕不要亲自出面来告卓安寻的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谁知皇上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害怕平亲王再生事端,还是因为他本身对卓安寻昨日闹出的那一场又一场的闹剧不满。朝堂之上他是没说什么,可下朝之后还是留了卓安寻在宫中。 祝星河听闻,他将卓安寻好一顿训斥! 这风声传到别人的耳朵里,自然又是要编排卓安寻的不是了。祝星河只觉得,这辈子皇上和凌倾寒的父子关系还有缓和的余地,但和卓安寻的父子关系,只怕也终究还是已经走到了尽头了。 但苏绕不出面,旁人到底没有什么证据,祝星河只是听闻,苏绕在早上就醒来了。平亲王打着要见她的名义想要进入寻亲王府,但最终却还是被苏绕回绝了。 祝星河猜测,可能连平亲王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这个苏绕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吧? 而这些,都不是祝星河该关心的事情了。 因为对祝星河来说,有一件事情更加重要:她和凌倾寒的婚事就要到了! 其实在这时候办大婚,对他们二人来说都算是一种挑战。毕竟卓安寻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平亲王也已经在京中开始异动。 很早之前,平亲王就说过,他不会让祝星河和凌倾寒的大婚好过的。祝星河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竟是觉得这日子一天过的比一天快! 普通人家嫁女儿,那嫁衣都是要女子自己亲自做的。 但寒王娶亲,嫁衣自然是繁复,若是叫祝星河一个人做,便是一年的时间估计都做不完! 所以还是宫里头的绣娘们给祝星河做的七七八八,最后留下一些“点睛之笔”,比如那九凤穿云的云纹,还有凤凰的眼睛和尾巴上的金线,都是由祝星河自己来完成的,也就足够了。 光是这嫁衣,祝星河就准备了好些日子。 而后便是嫁妆,也是叫祝星河头大。 其实作为一个宫女,祝星河的意思是,人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她大概带些差不多的嫁妆不叫人笑话就是了。 谁知永乐非要给祝星河添上许多,还说祝星河是绝对不能比苏绕差的。祝星河起初自然是拒绝,但永乐三番两次对祝星河说,若德贵泉下有知,也一定希望祝星河能够风光大嫁,倒是将祝星河说的哑口无言了。 永乐这边准备了许多,凌倾寒那儿又送来了许多。还有宫中的安妃娘娘和凌贵妃娘娘,似乎都是生怕祝星河不够一般,反而这嫁妆是越攒越多,一下子都有些放不下了! 祝星河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最后风铃儿清点一次她这里的东西的时候,还真是比苏绕的多!而且退都退却不掉,每个人好似都虎视眈眈,只要看到祝星河想要推却嫁妆,就要和祝星河发脾气,祝星河也别无他法,每个人都不能得罪,便是一个不带上都不行! 虽说如此,祝星河还是将那头一个最重要的箱子里头,放上了蒋姑姑和德贵给她留下来的东西。 比起剩下的嫁妆,那些东西是不值钱,但却是祝星河心里头最最重要的东西了。 知道了这件事,永乐反而去凌倾寒那儿告了一状,倒是叫凌倾寒用一句“阿星想如何就如何”,让永乐再无话可说了。 第286章 又来?! 谁知,竟是叫平亲王也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在朝堂上说,凌倾寒如今是要准备大婚事宜,叫凌倾寒干脆就多休息两日。 祝星河本以为凌倾寒会据理力争,结果没成想,他是轻而易举地就同意了!皇上倒是想让他留在朝堂上,也是没了法子,只能给了他几日休沐的时间。 这几日,凌倾寒就将自己关在府中也不出门。谁人上门来恭贺,他也都只是一句话:到大婚之日再恭贺也不迟。 于是这京中的又在猜测,凌倾寒到底在闹什么呢? 而经历了上一次卓安寻的事情之后,便有人对他们这一场婚事也不看好了。甚至有人说,祝星河可能还没有嫁入寒王府,就要被凌倾寒那灾星之命而克死在路上了! 还有人说,凌倾寒和卓安寻就是半斤八两。他这些年在边关,是没有学会怜香惜玉的。祝星河还未嫁,就已经有人开始唱衰。 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祝星河的心情。 她总算是堪堪在大婚之前的两日里头,将她的嫁衣给“完工”了。 这一身嫁衣虽然也价值不菲,但祝星河不喜太过奢华,便多用了暗金。所以整个瞧着是没有苏绕的嫁衣那般富丽堂皇,但是也有一种端庄的美。 嫁衣上头绣着的,是九凤穿云的图样。这个图样其实在嫁衣上头并不常用,因为有些人觉得,九凤这个意头不好。每一个女子都希望,自己的夫君身旁只有自己这一条“凤凰”。 但祝星河看中的,却是这九凤穿云的气势。女子和男子比起来是弱势,但也要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出精彩来。 配合这个嫁衣的样式,祝星河将喜帕也选作了“凤穿祥云”的模样。但她没有选择和苏绕那样的能隐约看到新娘子的面容的喜帕,而是选择了纯用绸缎制成的,将整张脸都遮盖住的样子。 倒也不是怕旁的,就是不想在去宫中的时候,看到大家异样的眼神。 她的大婚典礼虽然不能如同她希望的那般简单,但也至少要做到高高兴兴。眼不见心不烦,虽也有些“一叶障目”的意思,但是能叫人心里头高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这么算着算着,日子就到了。 祝星河吸取了上一次永乐大婚的“教训”,前一天的时候吃饱喝足早早就睡了。 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她就常常昼夜颠倒的当值,所以这偌大的一个封家还有宫中的嬷嬷倒第一次瞧见,一个新娘子起的居然比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还早! 等宫中的嬷嬷想要叫祝星河梳头的时候,却瞧着祝星河早已连里衣都穿好地正坐在妆台前头,吃着风铃儿给温了小半夜的吃食了! 来给祝星河梳头的嬷嬷叫做“金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便是永乐那一日出嫁,也是她梳的头。 金嬷嬷和蒋姑姑的关系不错,所以也算是看着祝星河从小长大的。 此刻站在祝星河的身后,她先是嗔怪地看着祝星河吃东西:“哪有新娘子如同你这般贪吃的?这么早起床,就为了口吃的?” 在金嬷嬷的跟前儿,祝星河倒是显得比较轻松和随意:“那今日一整日都不能吃东西,我只怕我若是饿晕了过去,旁人还要以为我是被寒王殿下给克死了,那不就连累了吗?” “呸呸呸,臭丫头,今儿能说这样的话吗?!” 金嬷嬷是毫不客气地一个暴扣栗子打在了祝星河的脑袋上:“你这丫头,从前还觉得你有规矩,瞧着如今是被惯坏了!你快些吃,我给你准备头油。一会儿开始梳头化妆,你就不能动了,知不知道?” 那一下倒是有些疼,但祝星河还是吐了吐舌头:“金嬷嬷对我最好了,放心,我肯定早早吃完,然后去上个厕,安安心心地等您给我梳头!” 祝星河从不懒惰,此刻也是说到做到。 等金嬷嬷准备好了头油之后,祝星河已经好端端地又坐在了妆台前头了。 金嬷嬷走近祝星河,看着镜子里头的祝星河,多是感慨:“瞧瞧,我们阿星都成了大丫头了!今儿就要做寒王妃了,这日子过的多快啊?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之中的小婴孩呢!蒋姑姑带着你,在宫中照看着你,谁知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你就要做寒王妃了!” 她无意提起蒋姑姑,祝星河还是红了眼眶。 金嬷嬷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即刻就变了话题:“瞧瞧,你这头发乌黑油亮的,还多!我可悄悄告诉你啊,你的头发比永乐公主的还好看呢!要说这寒王还是有眼光,咱们阿星啊,平日里就是不打扮,打扮起来,比宫里头的娘娘们也不遑多让!” 其实祝星河知道,自己这身子,也的确是个美人坯子! 于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祝星河就“嘿嘿”一笑:“嬷嬷今儿这般夸赞我,那我可是要给嬷嬷好多赏钱了!” 金嬷嬷给祝星河继续梳着头,风铃儿却从外头,匆匆进来,眸色生气:“姑娘,你说气不气人?那平亲王府的人送来了一扇屏风,直接挡住了咱们出去的路!他们还说了,这屏风卡在了房门上,若是姑娘想出去的话,只怕就要走后门了!” “混账!” 连一直避讳着的金嬷嬷,都是皱了眉头忍不住怒骂:“他们这不是故意的吗?!咱们阿星虽然身份不高,可到底也是正头的寒王妃!她如何能从后门出去?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那这辈子都是要遭人笑话的!” 瞧着金嬷嬷如此,此刻反而是祝星河道:“嬷嬷,今儿不能说这样的话,怎么能骂人呢?” 而后才转头,笑着看向了风铃:“当日永乐公主出嫁,他们也是闹了这么一出。在宫门口,屏风直接被我砸了。你们如法炮制就是了,我倒是也想知道,我祝星河能不能有幸砸掉他们的第二个屏风!” 然而很快,风铃的眼中就生出了为难之色:“姑娘,这一次……只怕是不行,也不敢!” 第287章 金箔屏风?! 瞧着风铃儿一向都是个稳重的,此刻却突然说了这些,祝星河也是皱了眉:“怎么了?” 风铃儿咽了一口唾沫,才小心翼翼道:“这一次送来的屏风……和上一次不同。平亲王府的人将前两年皇上赏赐给他们的那副张平大师所作的金箔《远山秋水图》给直接镶嵌在了屏风里头!姑娘也知道,那金箔脆弱,只怕若是随便砸掉,那《远山秋水图》就毁了。毁了皇上的赏赐,这可是大罪啊!” 祝星河这下是明白了,平亲王这是公然叫嚣,要报了上一次她将那屏风砸碎的仇呢! 只可惜,这一次,平亲王还是错了! 祝星河甚至都还没有上前去,永乐公主身边的长修就来了。 今儿长修也是穿了一身喜气的衣裳,她和祝星河也是好友,自然是匆匆跑来,便对祝星河道:“阿星,殿下说了,外头的事情,无需你操心。你且放心就是了,等你出门的时候,这正门更是气派才是!” 她这话,到是叫祝星河越发不解了起来:“什么叫正门更是气派?那正门不正是被平亲王府送来的屏风堵住了吗?我可听说了,是皇上上次的金箔《远山秋水图》呢!这东西若是稍稍磕着碰着,只怕就要出事!” 谁成想,说到此,长修却是得意地拍了拍胸-脯:“你且放心吧,驸马都给你处置好了,这会儿就叫我来和你说一声呢!那远山秋水图可是经世都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既然平亲王这般大方地肯送给你和寒王殿下当做你们的新婚之礼,你就安心收下便是了!等会儿随同你的嫁妆,自然将那远山秋水图的屏风安然送到寒王府,你且放心吧!” 她这般骄傲的模样,想来事情是已经解决了、 祝星河也突然灵机一动:“驸马不会想到的,是我也想到的那个法子吧?” 虽祝星河没说,但长修始终相信祝星河是聪明的,也是忙点头:“阿星,你猜到了吧?咱们驸马可说了,那屏风既然是打不碎的,就想其他的法子!” 祝星河微微一笑:“他将这封家的正门给拆了是吗?” “阿星,你太聪明了!” 长修也是笑的得意:“上一次那屏风是送到宫里头去的,自然不能将宫门给拆了。可如今封家的大门拆了,还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驸马爷说了,咱们这大喜之日,也不叫拆了大门,而是要趁着这喜气的日子,将门头换的更高!再挂上那副御赐的匾额,才算是两全其美呢!” 祝星河微微一笑,虽觉得麻烦,却也是点头:“不错,这法子是好,也快,必定不会耽误我出门的时间!” 看到祝星河如此,长修到底是忍不住掩嘴而笑:“这下啊,我瞧着平亲王只怕是要气死了!不仅仅没整到姑娘,还要白白损失一副金箔的远山秋水图,更是赔上了一大块美玉和请工匠将那金箔镶嵌进入美玉里头的钱。啧啧啧,也不知平亲王的脸色,是否还能好看!” 瞧着长修如此,祝星河的心里也有些雀跃了起来:“好啦,快些去忙吧!我只怕,平亲王可不会这般善罢甘休呢!” 长修很快就下去忙碌,那给祝星河梳头的金嬷嬷也是叹了一口气:“哎……这个平亲王啊!若是再这么下去,咱们朝中可怎么是好啊?!” 祝星河没有多说什么,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说多了什么。 金嬷嬷的速度倒是很快,将祝星河的头发高高挽了起来之后,又带上了头面。 这头面是凌倾寒给祝星河订做的,而且还是凌贵妃娘娘亲自监督着做出来的。是凤凰飞天的样式,用了纯金打造。 但凌倾寒说,祝星河的模样娇俏,若是全用金子,只怕显得老气。 于是凌贵妃娘娘就做主,将前儿皇上才赏赐给她的一匣子南海珍珠都拿了出来,那上头的流苏全用金线串了那南海珍珠,倒是显得活泼了许多。 冠子刚戴稳在头上的时候,祝星河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都被压下去了一截:“哎呀,嬷嬷,这冠子可真重!” “嘿嘿,我的小姑奶奶呦!” 金嬷嬷一边手脚麻利地给祝星河将那冠子固定在发髻之上,一边笑道:“你也是从前在宫里头伺候的人了,什么样的冠子没有见过?怎地到了自个儿身上,便是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会儿还要去宫中跪拜皇上皇后,你可别叫旁人笑话了去才是!” 是了,若金嬷嬷不说,祝星河可都忘了,她在宫里头的时候,便是皇后头上的那冠子也是见过的,怎会觉得这个金冠太重呢? 戴好了金冠之后,便是要上嫁衣了,就身上的这些东西,平亲王府那边是压根半点儿机会都没有办法接触到的。所以一套衣裳穿下来,虽然是繁琐又累人而且还很重,但祝星河这边进行的也还算是顺利。 外头的长修来催促一次之后,祝星河便盖上了喜帕,在风铃儿和金嬷嬷的扶持之下,缓缓地走向了外头。 喜帕不是半点儿都瞧不见外面,却也只能看到脚下的路,所以祝星河走的很小心。 如今瞧不见自己的喜轿什么模样,但听永乐公主说,也是和她的金冠一般没有全部都用金子,反而加了许多珍珠和玛瑙的流苏,显得别具一格,而且不失富贵。 以至于永乐如今要将给祝星河用的所有东西都和当日的苏绕比一下,自然在永乐的嘴里就是:“你这喜轿,可比苏绕的好多了!她那就是用大红色和金子给堆出来的,简直俗到家了!你这个轿子上是并蒂牡丹的样子,牡丹上头来立了龙凤,比她的气派多了!阿星你且放心吧,本公主身边的人要嫁人,绝对风光!” 如今永乐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还是这般精神奕奕,倒是叫祝星河也放心。 封家之中,大夫人已然落败于孙姨娘,只要封文戎和永乐感情渐笃,祝星河就知道永乐的地位是站稳了。 第288章 童谣无忌 可虽说如此,在上了轿辇之前,祝星河还是稍稍转身,寻着了永乐公主的位置,轻叹一口气:“殿下,我舍不得你!” 她不是为了哄着永乐,而是真的舍不得。 算起来,她在永乐的身边伺候,也有十多年了! 谁成想,便是祝星河的这一句话,就让方才还兴致昂扬的永乐,突然就红了眼眶,声音里都带着哽咽:“阿星,你可真讨厌!我今儿本想高高兴兴送你上喜轿的,你非要将人惹哭不成?快些上去吧!如今咱们都在京中,日后你还是我寒王嫂呢!见面的机会多着,又有什么舍不得?” 这也是祝星河觉得最窝心的地方。 她没想到,一向都骄傲又任性的永乐,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就接受自己这个本来作为她奴婢的宫女,一跃而成为了她要喊一声“嫂嫂”的人。 但也让祝星河清楚地知道,这些年,永乐可能都没有真正地将自己当做一个奴仆来看到。 能遇到永乐这样的人,祝星河也觉得来这里这一世,也是值得! 于是被扶着上了轿辇的时候,想到自己可不能哭花了妆容,祝星河也是强忍住了不舍的眼泪。 轿辇一路朝着外头去,金嬷嬷也是对祝星河嘱咐道:“王妃,如今出了这封家的府门,咱们就要改称呼了!您要慢慢适应这个称呼,也适应这个身份!咱们现在就在门口等着寒王殿下来接您,然后随同寒王殿下一起去宫中拜见皇上皇后还有凌贵妃娘娘。” 上一次苏绕和卓安寻成婚的时候,其实这个流程祝星河就是知道的。 但真的自己经历这一遭,她还是有些紧张。 尤其是此时此刻坐在这喜轿之中等着凌倾寒,她的心里竟是不自觉地生出了一种想法:凌倾寒……他会不会不来? 显然,她的想法是错的。 不过等了片刻,祝星河就听到了外头的金嬷嬷“咦”了一声:“这时辰还没到,怎么寒王殿下已经来了?” 祝星河心里头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果然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祝星河又听得外头的金嬷嬷嘀咕道:“从前只瞧着寒王殿下穿深色的衣裳,没成想这穿了一身红色,还真是显得更英朗了!比起从前那要冰冰冷冷的样子好多了,不错不错啊!” 是了,今日凌倾寒也是要穿着一身红的!祝星河可是好奇了起来,他穿着一身红是什么模样呢? 但凌倾寒还是一如往日的不爱说话,到了门口的时候,和封大人说了两句,又看了看永乐,便看向了金嬷嬷:“走吧?” 金嬷嬷也是喜气洋洋:“新郎官新娘子要入宫咯!” 于是祝星河就听到,身后的封家开始“噼里啪啦”地放起了鞭炮。 一直等着他们的轿辇走远,鞭炮声才停止。 但周围,好似安静的出奇。 如今的时辰虽然早,但苏绕他们成婚的时候,再早这京中都是热闹的。 祝星河看不到外头的情况,也没有人告诉她,她就只能小声对外头随着她的喜轿而行的风铃儿问道:“风铃,外头怎么这般安静?” 风铃踟蹰一下,求救一般地看向了金嬷嬷。 金嬷嬷了解祝星河从小到大的性子,倒是实话实说:“王妃,这些百姓们都在,但他们却不曾吵闹,老奴也不知为何。” “灾星到,灾星降,灾星娶妻死新娘!” 却是突然,童谣声就从他们的身后响起! 在这大喜之日,京中的小孩居然唱出了如此童谣,若说不是平亲王府的作为,祝星河都不相信! 其实祝星河对这个童谣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只怕前头的凌倾寒一气之下若是动了这些小孩,只怕民情民意就要沸腾了! 然而还好的是,这一路的行进并没有停下来,任凭那些小孩在后头如何唱着,凌倾寒也没有停下。 祝星河却是再度靠近了这马车的窗户,对风铃道:“风铃儿,去找一个小孩唱喜气的童谣,然后给那孩子一捧好吃的,其他孩子自然会有样学样了!” 孩子本是无辜什么都不懂,旁人教他们什么,他们就说什么便是了。 所以如果想让他们别说,也是简单。 风铃很快就下去照做,果然片刻之后,那喜气洋洋的童谣就在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 “小柏树,低拉枝儿,树上坐着小闺女儿。白白脸儿,红嘴唇儿,蓝布衫儿,金耳坠儿,嘴里哼着小曲儿。” “小闺女,沿墙根儿,几时熬成小媳妇儿。熬成公,熬成婆,熬成奶奶多快活。罗圈椅,上房坐,做中饭,先敬我,孙子孙女一大摞。” …… 孩子们的童谣就是这么简单,平日里喜事多了,自然也是一个个都会唱了。 片刻的功夫里头,这偌大的京中就没有了“灾星”之气。而祝星河和凌倾寒也出手大方,渐渐地那些百姓们瞧着新娘子没事,自然就跟着一同来到了后头热闹了起来。 祝星河只是端坐在轿辇之中,就听到风铃儿在外头的赞叹:“王妃可真厉害!这么简单就解决了这件事,奴婢还以为今儿要出大事呢!” 谁知这话叫金嬷嬷听到了,又是对风铃儿好一顿训斥:“呸呸呸,臭丫头不会说话!” 外头是吵吵闹闹,里头的祝星河也是勾了唇角。 其实她想要的,无非也就是如此罢了。 这花轿一路到了宫中,也再没有什么意外了。 而接下来,就是至关重要的时刻:凌倾寒带着祝星河上殿拜见皇上皇后和凌贵妃娘娘,然后当着众目睽睽之下,验证祝星河的处子之身! 祝星河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环节,却也无可奈何。 但祝星河知道,只怕这个环节里头如今要紧张的,可不是她一个人了! 有了苏绕的“前车之鉴”,这一次的守宫砂是让皇后娘娘亲自准备的。连凌贵妃娘娘都没有过手,更是没有再让国师殿准备。 祝星河和凌倾寒跪在殿中,起初自然是要说些好听话,然后听皇上和皇后的教诲,而后才是验证“正身”。 第289章 朱砂 祝星河盖着盖头,只能看到脚下的那一片地面而已。 还有脚上缀着的东珠,显得格外耀眼。 那太监喊了一声“守宫嬷嬷上——”的时候,周围的一切是鸦雀无声。 但祝星河却能感觉得到,一旁的凌倾寒似是将手中的红绫稍稍拽着紧了几分,好似在安慰祝星河,没有关系。 甚至祝星河的心里也明白,就算是今日她这一场是不过的,如同那一日苏绕一般,事情也不会闹到那一日的地步。凌倾寒会护着她,永乐也会。她是有底气的,所以此时此刻,什么都不害怕! 今儿来伺候祝星河的守宫嬷嬷,却并不是当日给苏绕伺候的守宫嬷嬷。 虽瞧不见她的样子,但祝星河也听得出,他的语气很是温和:“姑娘别怕,老奴会很小心的。守宫砂也是凌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一起检查过了的,绝不会有问题,姑娘别使劲,放松地将自己的手臂放在老奴的手里就是了。” 她叫自己“姑娘”而不是“王妃”,看来是必须要过了这一关,祝星河才能被称呼为“王妃”。 祝星河略微点头:“有劳嬷嬷了!” 那嬷嬷也是上前,轻轻地拿起了祝星河的小臂。 不一会儿,祝星河就听到了有人将守宫砂送来的脚步声,和嬷嬷打开了守宫砂的盖子的声音。 而后,嬷嬷似乎取了一样东西,在祝星河的手臂上轻轻一戳—— 起初,祝星河只能感觉到轻微的疼痛,很轻微很轻微,甚至叫人都有些感觉不到一般的疼痛。 就听得那嬷嬷轻声道:“姑娘的皮肤可真好!” 盖头下的祝星河,脸颊就稍稍红了红。 而后,那嬷嬷又取了一样东西,在方才的那小小的伤口之上点了点。祝星河就感觉到,有一种热热的感觉。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后就什么感觉都消失了。 外头的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因为要到最后的一步了—— 嬷嬷取了一旁的湿帕子,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祝星河,而后举着祝星河的手臂,对皇上和皇后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守宫砂已经点完!” 祝星河根本就看不到,自己手臂上的那个红点,其实又是好奇,又是忐忑。即便是知道自己绝不会出问题的,心脏还是“砰砰砰”地就跳动个没完。 片刻的安静之后,就听到了上头皇上轻松的声音:“好!好啊!” 而后嬷嬷就将祝星河的手臂放了下来,祝星河这才能趁机在那盖头之下的一小片空白之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若不是亲眼所见,其实祝星河真是觉得很神奇。 那一颗小小的红点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就能代表着一切了吗? 但那红点确实就在祝星河的手臂上,连嬷嬷的湿帕子都没能擦掉。不疼不痒,甚至这会儿了一点点的感觉都没有! 上头的皇上和皇后,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开始嘱咐他们日后要相敬如宾互相爱戴。 而后在旁人的祝福声之中,祝星河和凌倾寒一同起了身。 凌倾寒手中的红绫引领着祝星河往外而去,祝星河盖头之下的嘴角,也是克制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他们二人就这么一路走出了殿中,轿辇便再度停在了祝星河的眼前。 祝星河都要上轿了,忽而又听到了外头的哄笑声。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可不是在笑话祝星河,而是在笑话凌倾寒。 是那喜嬷嬷先笑道:“王爷啊,王妃要入轿了,快些将红绫放下吧!您是要骑马的!” 是了,祝星河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的红绫还牵着,而那一头的凌倾寒并没有松开,也不知这一向都沉稳的男人,今日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总归是有些忐忑。 听了喜嬷嬷如此笑话之后,凌倾寒才放开了手中的红绫。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便翻身上马。一路引领着祝星河的轿辇,便往那寒王府而去了。 这一路上,倒是喜气洋洋的,没有听说什么。 “嘶嘶嘶——” 然而祝星河刚坐下身来,却就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她的脚底响起! 祝星河一低头,竟是看到了一条翠绿色的蛇,正从她的脚下探出头来! 这一下子,便吓得祝星河倏然站起身来,轿辇也晃悠了一下—— “王妃,怎么了?” 外头忽而就传来了风铃儿关切的声音。 祝星河瞧着那蛇森冷的目光朝着自己靠近,还在一下一下地吐着信子,也是咽了一口唾沫,才道:“风铃儿,我和你说,你别叫喊,听我说就是了,可明白?” 风铃儿听得出祝星河的紧张,也越发紧张了起来:“明白,到底怎么了?” 祝星河看着那蛇挪动的速度缓慢,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裙子拢了起来,将双腿都包在了裙子里头,才小声对风铃儿继续道:“去给我找一个麻布袋子来,还有雄黄粉,我的叫辇之中有蛇!” 其实祝星河看不出,这条蛇到底是有毒还是没有毒。但想来如果是平亲王府的人所为的话,也不会给自己一条没有毒的蛇吧? 毕竟毒蛇对他们而言,若是能将祝星河咬死,就是一举两得:一来能让这一场婚事就这么作罢,也就兑现了他们当日说了不会让祝星河和凌倾寒安稳成婚的这般说法。 二则更是坐实了凌倾寒“灾星”之名,又可以到处去宣扬,说凌倾寒克死了自己的新婚王妃,王妃还没入门,就被凌倾寒给克煞了! 但祝星河可不是那普通的女子,她偏偏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所以外头的风铃儿都是惊吓地问祝星河道要不要停轿的时候,祝星河只是平静:“不需要,你快些找我说的东西就是了!” 那蛇慢吞吞地朝着祝星河这里而来,吐着信子,却是稍稍地将自己的头给扬了起来,好似在寻找一个角度,就要扑上前来。 祝星河没有动,但她知道,蛇的视力很差,是依靠温度的感应来判断猎物所在的。 她的体温肯定如今被这蛇尽收眼底,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第290章 谁来背? 好在这风铃儿也总是机灵的,不多一会儿,她便将祝星河要的东西都找来了。 趁着旁人不注意的功夫里,就将那袋子和雄黄粉都扔了进来。 其实或许也有人看到,但是此刻祝星河已经无法在意那么多了。 她只要一动,那蛇就会朝着她这里伸一次头来。 祝星河也不急,只是打开了雄黄粉,而后朝着那蛇头撒了过去—— 雄黄粉的气味对蛇来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所以那条蛇即便是已经做出了要攻击祝星河的姿势,在触碰到雄黄粉的时候,也是一下子将自己的头给缩回去了—— 祝星河眼疾手快,用帕子包住了手,而后一下子就朝着蛇头七寸的方向抓了过去! 轿辇又是一个晃动,轿夫们都不知道,这新娘子到底在轿辇中做什么呢?但他们的前头是寒王殿下,后头还有永乐公主的轿辇压阵,也而不敢多问什么。 祝星河抓住了那蛇的七寸,二话不说地就将蛇头往装着雄黄粉的盒子里按了过去! 蛇自然是要挣扎一番的,但是祝星河的力量对于这条小蛇来说,是有着绝对的压制的,何况还是在这“生死关头”? 于是很快,被压进了雄黄粉之中的蛇头,就没有了动静。连同蛇尾,都变得软-塌塌了起来。但祝星河也不敢放松,只是捏着蛇头,放下了那雄黄粉,而后将这条蛇给装进了布袋里之后,才一下子松开了舌头,瞬间将袋子的口给扎紧了扔在了脚旁边。 那蛇过了片刻之后,才在袋子里动了起来。但是袋子没有任何可以让蛇出来的地方,它也只能被祝星河踩在脚下罢了。 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雄黄粉,祝星河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原地,却是心有余悸。 有些事情当时做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事后也总是会觉得后怕。 外头的风铃儿瞧着轿辇又没了动静,也是担忧:“王妃,如何了?” 祝星河将那雄黄粉也放在了脚下,舒了一口气:“没事了。不过一会儿我进门之后,你不要让旁人靠近这个轿辇。一定要亲自过来,将布袋和雄黄粉拿走。记住,蛇在布袋里,千万不要打开!” “嘶——” 外头的风铃儿倒吸一口凉气:“王妃自己将蛇抓住了?!” 祝星河稍稍点头:“是,放心吧,我一点儿都没有受伤!” 可外头的风铃儿,还是忍不住地感慨:“王妃太厉害了!” "咳咳咳——" 喜嬷嬷虽不知她们二人到底在干什么,但也是轻咳一声,出言提醒:“快到王府了,王妃和丫头,还是不要说话了!叫旁人知道的,是要笑话的!” 喜嬷嬷的语气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祝星河也吐了吐舌头,就闭上了嘴。 靠在马车壁上没多久,又感觉到脚下的布袋子开始剧烈地动了起来,想来是那条蛇已经开始着急了。 祝星河狠狠地踩在了那蛇身上,蛇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而没到一会儿,果然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王爷到——王妃到——请王妃下轿——” 外头自然传来了太监的喊声,祝星河记得,这个流程是凌倾寒要过来踢轿门,然后喜嬷嬷将自己背出去。 果然,就听到了凌倾寒的脚步声,在众人的起哄之中,他抬脚,轻轻地踢了踢轿门—— 祝星河坐在轿子里,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而不一会儿,轿帘被掀开,一只手就伸了进来。 祝星河隐约瞧见,这是一双大手。 她好奇地想,喜嬷嬷的手不会这么大的时候,便伸出手去搭在了那只手上,却感觉到那手的手心里,长了许多的老茧! 祝星河倏然就反应过来,这根本就不是喜嬷嬷的手,而是凌倾寒的手啊! 于是她愣了愣,只觉得这不合规矩,但却还是顺着凌倾寒的力道被拉了出去。 而后喜嬷嬷就在祝星河耳边道:“王妃脚不要从轿子里落下来。” 她正是要弓下腰来背上祝星河,一旁的凌倾寒却是将她拉了一把:“本王亲自来!” 他要背自己?!不知为何,祝星河有些抗拒:她虽然瞧着并不胖,可也是做惯了活的,体重并不轻。虽不怀疑这个男人肯定能背得动自己,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重啊? 一旁的喜嬷嬷也是张口道:“王爷,这不合规矩!” 却听得凌倾寒的声音,仍然严肃:“无妨,本王的王妃,本王自己来背。” 祝星河知道,任何人在凌倾寒这样的威压之下,都是没有办法拒绝凌倾寒的。显然,这位喜嬷嬷也是一样,只能拉着祝星河:“王妃小心,老奴扶您!” 凌倾寒也弓下了腰,这下祝星河可没有什么抗拒的余地了。 而对于征战沙场的凌倾寒来说,将祝星河背起来也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他轻轻巧巧地就将祝星河放在了自己的背上,而后缓缓地朝着前头走去。 虽知道此刻不能说话,祝星河却还是忍不住:“我……很重吧?” “嗤——” 也不知是否是祝星河的错觉,她好像听到了凌倾寒轻笑的声音:“不重。” 他说话,总是这么言简意赅。不过也能感觉到他的脚步轻松,祝星河也稍稍舒了一口气。 从轿辇到寒王府的大门口,是没有太多的路程的。所以不过片刻,凌倾寒就将她放了下来。 太监的喊声,就在祝星河的耳边:“新娘子跨火盆咯——” 祝星河被扶着上前,果然瞧见了前头有一个金色的火盆,里头燃着上好的炭火。 风铃儿和喜婆婆扶着祝星河,还有凌倾寒拉着祝星河手中的红绫,这跨火盆的事情,祝星河自然不会出错。 跨过火盆之后,她就能直接进入寒王府之中了。 入门的那一瞬间,身后的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周遭的恭贺声和脚步声也响起,让祝星河知道,今儿寒王府来的宾客们应该很多。 别看平日里凌倾寒在京中人缘并不是很好,但如今人人都知道,是要巴结着他的。 第291章 蛇 甚至在宾客们的声音之中,祝星河还听到了平亲王和世子卓定升的声音。 就是不知道,他们看到自己安然无恙地从那轿辇之中走出来了之后,是否会觉得很失望呢? 接下来的流程,就和苏绕还有卓安寻成婚的那一日是一样的了。 他们在厅中要拜过三拜之后,将祝星河先送入洞房。凌倾寒则是留在外头待客,等客人们都散尽了之后,才能来到洞房。 其实在听到太监喊出“入洞房”三个字的时候,祝星河的心里是真的紧张了! 虽说她已经两世为人,之前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这种事情,她还是头一遭啊! 对方是凌倾寒,是她心里头的那个人,似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祝星河的心里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害怕。 风铃儿和喜嬷嬷将她扶着走向了后院的时候,祝星河就听到了风铃儿的赞叹声:“王妃,这府中可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好似比过年还要热闹呢!” 连喜嬷嬷都是附和道:“这才是大婚该有的样子了!如同那一日寻亲王府那般,实在是不妥!” 喜嬷嬷都这么说了,祝星河自然也知道,这是凌倾寒用了心的。 祝星河的心里是暖洋洋的,方才那种害怕又紧张的感觉,也是被冲淡了不少。 一直等到走到了后头要进院子的时候,却听得风铃儿“咦”了一声。 祝星河也不知为什么,倒是那喜嬷嬷开了口:“呀,还真是奇了!” 如今的祝星河是什么都瞧不见的,也是着急:“到底怎么了?” 喜嬷嬷才道:“瞧着王爷对王妃还真是看重啊!竟是将书房院子直接作为了主院子。王妃小心脚下,一会儿进门之后,你们的侧面便是王爷的书房呢!” 这还真是奇了! 来到这时代这么久,祝星河倒是知道其他人府邸的一个规矩。 尤其是这种大户人家的府邸,会被分成很多种院子。每一个院子都有着不同的功能,而每一个夫人都有自己的院子,妾室也是如此。 但每一个男主人,一定会有一个自己的书房。这个书房自然也是一个院子,当日祝星河给凌倾寒的寒王府改造的时候,专门将最大的院子留出来给凌倾寒安放书房和兵器了。想着凌倾寒是武将,自然是需要一个自己的空间的。 却是没想到,凌倾寒竟然将这个院子作为了他们的房间所在的院子!这就意味着,他日后将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不管是他办公还是练身或者是什么,都要面对着自己。 祝星河的心里,有些奇怪的感动,连喜嬷嬷也是笑道:“王爷这怕不是一刻不见王妃,就心里头难受吧?早就听闻王爷对王妃一往情深,如今瞧着倒是不假!” 说话的功夫里,祝星河也踏入了房间里头。 房间里头,传来了饭菜的香气。 风铃儿进门,就瞧着房间里还等着两个丫鬟,也是忙问道:“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丫鬟走上前来:“回王妃,奴婢采儿,是王府的家生丫鬟。王爷特意让奴婢准备了吃食,害怕王妃这一路奔波饿了,都是些好吃小口的吃食,王妃不如先垫垫肚子?” 这个采儿,祝星河是见过的。 上一次来给凌倾寒改造王府的时候,就发现这王府里头只有两个丫鬟两个嬷嬷。采儿就是其中一个,她模样并不好看,还有些胖嘟嘟的,但做菜是一把好手。她的妈妈就是在王府的厨房里侍奉了多年的,她们母女二人一直规规矩矩,倒是叫祝星河喜欢的很。 风铃儿将祝星河扶着坐在了喜床之上,而后笑道:“王爷可真有心!王妃,您想吃些什么?这里有许多肉脯,还有糕点。” 昨儿半夜里虽然是吃了东西的,可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祝星河的确已经饥肠辘辘了,倒是也不客气:“都拿来些吧,真的饿了!” 看着她们几个人自然而然地就开始给祝星河送吃的,那喜嬷嬷都是苦笑不得:“老奴做了这么多年的喜嬷嬷,还是头一次见着新郎官给新娘子将吃食都准备好了的呢!看来王爷对王妃,果真有心!” 祝星河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吃着那肉脯,而后舒了一口气。 这屋子里还有许多人,她暂时不能问风铃儿什么,只是刚将肉脯吃的差不多,就听到了外头的敲门声:“我能进来吗?阿星,我想看看你!” 是苏绕的声音,她怎么来了? 祝星河微微皱眉,还以为苏绕今儿不会在,毕竟她上一次才大出血,这才过了一月罢了,她竟是就这么来参加他们的大婚了? 风铃儿看了一眼祝星河,知道祝星河和苏绕的恩怨,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来做什么?!我将她赶走!” “不得不得!” 喜嬷嬷却是一把拉住了风铃儿:“京中倒是也有这样的规矩,妇人们可以在男人们来闹洞房之前过来陪同新娘子说说话。这大婚之日,姑娘就要将人赶走,只怕是不好!” 喜嬷嬷都这么说了,祝星河也是对风铃儿吩咐道:“罢了,让她进来就是。” “王妃!” 风铃儿是越发着急:“她若是进来了,还不一定要说什么做什么呢!还不够晦气的呢!” 这丫头是为了自己好,祝星河自然心知肚明。 却还是微微一笑:“让她进来吧!无妨的,咱们若是怕了她了,日后她还不得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啊?何况这里是寒王府有不是他们寻亲王府,她能做什么?” 喜嬷嬷是生怕风铃儿冲动,但好在风铃儿不会不听祝星河的,也是上前开了门,没好气地对那苏绕道:“你来做什么?” 苏绕径直走了进来,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风铃儿:“你一个丫鬟,竟敢对我如此说话?” 而后才走向了祝星河:“祝星河,你好运气啊!那毒蛇都没将你毒死不成?你怕不是真的是那狐妖降世来作孽的吧?” 她出言不逊,就别怪祝星河不客气了:“蛇是你放的?” 第292章 闹洞房啦 “是。” 苏绕倒是也承认的大大方方:“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胆!” 很好,祝星河记下了。 却也不继续说蛇的事情,反而问道:“那你现在过来,就是为了看看我有没有被蛇给咬死?” “不。” 苏绕冷了脸:“当日我和寻亲王成婚的时候,你们不都在外头看笑话吗?今儿我倒是也想知道,你和凌倾寒成婚,他们如何闹洞房!” 闹洞房这种事,一向都是看人的吧? 祝星河撇了撇嘴:“那你就留在这看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别做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我们寒王殿下可和寻亲王殿下不同,不会轻易放过什么人的。” “哼——” 苏绕冷哼一声,就坐在了一旁的桌椅上。 她环视一周,语气里却越发是嫉妒:“呦呵,从前这京中所有人都说,寒王殿下在边关多年,最是清廉。没成想,他这屋子里的好东西还真是挺多的!娶一个王妃就这般大费周章,我只怕他在军中,也并非那么清廉吧?” 这是要硬往凌倾寒身上泼脏水啊? 祝星河如今盖着喜帕,看不清外头到底如何。却也只是笑道:“再华贵的东西,也比不上平亲王府中的东西不是?苏绕县主说到底也是皇上亲自赐封的县主,怎地这般没见识?若说出去了,可是要叫人笑话的!” “祝星河,你等着吧!” 苏绕坐在这里,只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却又不甘心:“如今我就让你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等会儿等他们闹洞房的进了门,我要你好看!” 其实这时候,祝星河尚且还不知,这苏绕为何就一定要扯定了闹洞房的事情呢? 等到凌倾寒他们酒过三巡带着人进来的时候,祝星河就懂了! 外头那吵吵嚷嚷的声音之中有些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可不就是那些寻亲王和苏绕成婚的时候闹了他们的洞房的几个京中纨绔吗? 其实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虽然知道凌倾寒必定会护着自己的,但祝星河就是忍不住地开始紧张了起来。 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进了门的时候,祝星河就听到了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哎呀,新娘子等急了吧?” 在这等级和规矩森严的时代里,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敢开如此的玩笑。 祝星河微微垂了眸子,听到了凌倾寒的脚步声稳稳当当地朝着自己走来。 而后,也有人感慨:“你们瞧瞧,寒王殿下就是能喝!多少人都倒下了,人家还和没事儿人一样,看来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寒王殿下必定是不会错过了!” 凌倾寒的脚步,就停在了祝星河的面前。 祝星河便能看到,他那双暗红色的金色蛟龙的靴子就在眼前。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直到此刻,祝星河仍然觉得自己在那如梦如幻之中:就这样,就要嫁给凌倾寒了? “新郎到——” 喜嬷嬷在祝星河的耳边喊了一声,而后就将喜称交给了凌倾寒。 “揭盖头,揭盖头!” 那些人在凌倾寒的身后,就越发开始起哄了起来。 而祝星河也不知怎地,竟是越发紧张,深吸一口气,就感觉到眼前的男人动了动—— 片刻之后,一杆金秤就从祝星河的眼帘下方出现了! 那秤微微一挑,祝星河就觉得头上稍稍轻松—— 喜帕被挑到了后面,祝星河却不敢抬眸。只是垂着眼,感觉到眼前有许多人,却是沉默。 “咳咳——” 一直到一旁的喜嬷嬷轻咳一声,人群之中才有人感慨:“新娘子可真好看啊!寒王殿下有福气啊!” 而后,也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吗?京中这么多女子,我怎么竟是不知还有这样好看的一位?若早知道的话,必不能让寒王殿下占了这个便宜啊哈哈哈哈!” …… 身后的那些人笑作一团,祝星河也终于是忍不住稍稍抬眸。 于是就撞进了凌倾寒的眼中,果然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几分一闪而过的惊艳。 其实祝星河知道,自己的模样并不赖。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她甚少打扮自己。因为作为一个宫女,在宫中打扮的太过出挑可不是好事。 别说是叫什么王亲贵胄注意到了要惹麻烦,就是叫那些个心眼小点儿的妃嫔娘娘们瞧见了,只怕也是要打板子的。 后来到了封家,祝星河就更不愿做那“出头鸟”了。封文戎本就是个花心的,封家的情况也不是那么简单。她只顾着跟着永乐就好,无需太过显示自己。 如今要嫁给凌倾寒了,她才能真正的开始让自己变得好看起来。 毕竟哪有女子不喜美好的容颜呢? 显然,不仅仅是女子,凌倾寒也是喜欢这样的祝星河的。他眼神里的暧昧,是没有半点儿隐藏。但他不善言辞,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祝星河将自己的眼神从凌倾寒的身上挪开了去,又看向了一旁的人。 瞧着这屋子里的人是不少,苏绕站在一旁,而卓安寻也来了。 苏绕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嫉妒和愤怒,她如今的样子和前儿的那苏绕县主已经判若两人。阴鸷又瘦削,哪里还有从前半分明朗少女的模样? 再看卓安寻,他仍然坐在木椅之上,眼神也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知为何,祝星河对他的眼神实在是有些别扭,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 而凌倾寒不知是否感觉到,竟是上前一步,挡在祝星河的眼前,而后对众人笑道:“可以了吧?” “哎,寒王殿下可真是太护着王妃了吧?” 这房中,又是那些人的哄笑声:“这闹洞房如此,就太过无趣了吧?” …… 祝星河似乎感觉到,苏绕的眼神里生出了几分得意和幸灾乐祸来。 然而还未等苏绕表示什么,那些人竟是真的后退了去:“罢了罢了!既是如此,咱们就不要耽误寒王殿下和王妃的好事了!今儿在这里,酒喝的快活,也玩的有趣。择日,咱们再来给王爷和王妃恭喜就是了!” 说着,他们还真是要走! 第293章 小榻 别说是苏绕了,就是祝星河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就放过了自己? 那些人朝着外头走去的时候,苏绕正是要上前一步,好似是想问问那些人,为何就这么不闹了! 可卓安寻也看到了苏绕的动作,只是上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苏绕:“你不要给我闹事!” 苏绕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即刻就站在了卓安寻的身后,头都不敢回一下,便跟着卓安寻而走了。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闹洞房”在他们这,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其实想想也是,就凌倾寒这冷冰的样子,那些纨绔公子们就算是喝多了,也不敢太过造次!那一日卓安寻和苏绕成婚,若不是有卓安寻的默许,只怕他们也不敢玩成那样。 他们走了之后,喜嬷嬷便上前示意祝星河起身。 而后带着风铃,在床榻之上洒下了莲子红枣,还说着吉祥话。这自然是早生贵子的意思,祝星河分明感觉到凌倾寒看向了自己,她是不敢去和这时候的凌倾寒对视的。 但该来的总要来,嬷嬷撒了那莲子花生红枣之后,就带着丫鬟们下去了。 出门的时候,还特意给他们关上了房门。 “砰——”地一声,那房门轻轻地被关上,却让祝星河的心脏也略微震动了一下。 她仍然站着,也有些不知所措。就瞧着凌倾寒反而是坐在了床榻上,放松地将自己的外套给脱了下来:“今儿可累死了!” 她如今该做什么该说什么?!祝星河的心里开始有些慌张了起来。 凌倾寒自然也看得出,只是伸手,将祝星河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平日里你是个最伶牙俐齿的,怎地今儿一晚上都不说话?” “说——” 祝星河不敢去看凌倾寒:“我该说什么啊?” “嗤——” 凌倾寒却是轻笑出声,又将祝星河拉进了几分。 祝星河这才抬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也不得不在心里万千感慨: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也太帅了吧?!平日里是个冰山脸,可笑起来完全就变了一个人啊! 看着祝星河如此,凌倾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又拉了祝星河一把—— 祝星河只顾着看凌倾寒的样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个大力拉到了这男人的怀中! 而且她重心不稳之下,也不知凌倾寒是在背后拉了她一把还是怎么了,她竟是一下子就坐在了凌倾寒的腿上! 这下,可是将祝星河吓得不轻! 她弹簧一般地跳了起来,凌倾寒都差点儿没有拉住她! 就瞧着祝星河的脸在一瞬间,就红到了脖子根:“我……我去洗漱!” “嗤嗤——” 笑声再度从凌倾寒那里传来,让祝星河的脸上都火辣辣了起来。 祝星河走向了水盆的方向,又听到了身后的凌倾寒也走了来。其实祝星河有些害怕他再度靠近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何。 但凌倾寒的脚步,只是停在了祝星河到底身后:“阿星,你今日很美。他们说的不错,是我有福气。” 这男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说这样的话的? 祝星河再度脸色一红,便拧了个热水的帕子递给了凌倾寒:“今日累极了吧?” 凌倾寒接过帕子,轻轻一笑:“阿星,你别紧张。若你不愿,我不会在此刻强迫你的。” 他竟然……感觉到了?其实祝星河也并不是不愿意,只是心里头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罢了。 祝星河转头,就瞧着凌倾寒擦了脸,而后转身去柜子里寻找什么了:“今晚你睡床便是了。” 他不和自己一起睡? 祝星河也不知道,她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担心一些什么。 凌倾寒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从柜子里又寻出来了一床被子,而后就摆在了窗户下头的榻上。看样子,他是要在那里过夜了。 祝星河张了张口,要他睡床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竟是觉得自己真没有用! 凌倾寒兀自洗漱了之后,就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祝星河:“阿星,今儿都累了,早些睡吧!” 祝星河也卸掉了头上的装饰,透过妆台上的镜子,果然看着凌倾寒走向了那小榻。他本就个子很高,躺在小榻上的时候,却显得实在是有些不和谐。 但要让他来床上睡的话,祝星河仍然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是个女人,这样说,会不会显得也太主动了? 凌倾寒躺在小榻之上不久,呼吸就均匀了起来,好似是睡着了。 祝星河蹑手蹑脚地走向了床边,却不能吹熄拉住:红烛高照到天明,这是规矩。 烛光虽然并不刺眼,祝星河却是辗转难睡。 到底,也不知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多久,她还是起身,走向了凌倾寒—— 其实连祝星河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只是看着小榻上凌倾寒那平静的面容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上了这男人的脸颊—— “呀——” 谁知她的手刚触碰到凌倾寒的脸颊的时候,就被他的手一把捉住,吓得祝星河惊呼一声。 凌倾寒也睁开眼,眼中带着灼热地看向了祝星河,连他的声音里头,也有几分低沉的沙哑:“阿星,我本就已经心猿意马,你还非要来招惹?” 他这话说的隐晦,祝星河却也听懂了。 感觉到这男人的手心都是滚烫的,祝星河忙将自己的手从凌倾寒的手中抽了出来:“我……我有话想说。” “哎——” 烛光映照之中,凌倾寒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什么话?” 祝星河咽了一口唾沫,到底还是指了指大床的方向:“你……你去床上睡吧?这小榻太小了,你不难受吗?” “是难受啊!” 凌倾寒却是苦笑:“可我害怕,去了床上睡,我会更难受。” 他伸手,轻轻地将祝星河手臂上的那袖子掀了起来,看向了今儿刚点上的红砂:“阿星,你知道,寻亲王兄同我说什么吗?” 怎么突然提起了卓安寻? 祝星河迷茫地摇头:“说了什么?” 第294章 他说过 凌倾寒盯着那守宫砂的眸子,就变得冰冷了下来:“他说,你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 什么?! 这下,倒是祝星河愣在了这里,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相信:“不会吧?!卓安寻说的?!” 她直呼卓安寻的姓名,倒是让凌倾寒也轻轻一笑,而后放下了祝星河的手臂:“他说,这守宫砂可以作假。否则的话,当日你就不会那样整治苏绕了。” 而后,凌倾寒还抬眸,认真地看着祝星河:“阿星,你放心,我并不在意这些。若你没有准备好,我并不强求。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和他不同。” 所以凌倾寒以为,自己和卓安寻之间,有过什么,而且是卓安寻强迫? 这个卓安寻啊,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瞧着凌倾寒虽然是并没有生气的大度,但是也难掩眸色之中的失落。 祝星河便再度对他确认:“卓安寻,他真的是这么和你说的?” 反而到了此时此刻,一向都聪明的凌倾寒却没有听出祝星河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也没有瞒着祝星河:“说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常常去他那里。你们二人也曾两情相悦——” 说到此处,他便不想再说多了,甚至别过头去,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件事。 祝星河点了点头,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坐回了自己的床上的时候,祝星河也不知道,她此时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 自然是怨怪卓安寻的,越发不明白,卓安寻怎么能张口胡说这些事情呢? 但即刻又有点儿感动,因为确实感觉到,凌倾寒并不是在骗自己。 到底,在烛光之中,祝星河还是大着胆子,摸索着脱去了身上的中衣—— 她里头穿着的,也仅仅剩下了一件。炭火很热,房间也不冷。她再度站起身来,朝着凌倾寒走去。 凌倾寒本是背对着祝星河睡觉的,听到了祝星河的脚步,又转了头。 本是疑惑祝星河怎么又过来了,却在看到了祝星河已经脱了中衣的那一瞬间,就倏然坐了起来。 “阿——阿星?” 他的惊艳,让他的瞳孔都不自觉地颤抖着。 祝星河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站在了凌倾寒的眼前,对着凌倾寒嘟囔了一声:“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朦胧烛光之中,此刻的祝星河在凌倾寒的眼中,已经变成了一片袅娜的剪影。 让凌倾寒根本就没有办法去思考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被祝星河所牵引着:“你……你说什么?” 祝星河不敢抬头,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却还是大着胆子将自己的小臂上的守宫砂展现在了凌倾寒的面前:“我说,你是信卓安寻还是信我?” 凌倾寒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一处正在剧烈地变化着。 他站起身,靠近了祝星河:“自然是信你。” 祝星河也是豁出去了,二话不说就上前,干脆轻轻地拥住了凌倾寒:“既然是信我,就试试看吧!他……他在骗你!” 这话已经够直白了,叫凌倾寒的眼眸之中,“腾”地就燃起了一团火焰来!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便低头将祝星河一把横抱而起,而后用越发沙哑的嗓音对祝星河道:“阿星,这可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即便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这男人的胸膛很是厚实,身上和火一般地燃烧着。 祝星河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之中,却是忍不住轻笑:“我不会后悔的!” 这一夜的红烛,一直高照到了天明。那龙凤帐子里,便是春意盎然。 祝星河何曾感受过这般的火热?便是到了后半夜里头瞧着这男人还兴致盎然,都恨不得求饶了! 待到天快亮了的时候,他总算是“放过”了祝星河。叫祝星河一闭上眼,就沉沉睡去了—— 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凌倾寒满足地拥着祝星河,轻轻地翻过祝星河的小臂,瞧着那红点果然消失不见! 而后他起身,吹熄了燃了一大半的龙凤烛,这才拥着祝星河一同睡去—— 第二日一早,寒王府的所有人都十分惊讶:不仅是凌倾寒起晚了,竟然连祝星河都起晚了! 风铃儿来催促了两便祝星河起床,祝星河才从床上一跃而起,忙开始梳洗:他们今儿可是要一早就进宫谢恩的! 虽说已经腰酸背疼仿佛浑身散架了,但祝星河可不敢有半点儿怠慢。 倒是凌倾寒,在祝星河起身之后,就看到了床铺之上的那一片红色,笑的越发高兴了起来。 因着是新妇,所以祝星河倒是还可以穿着红色入宫。但她喜欢素雅,就让风铃儿在她的头饰上头不要用那么繁杂的。 等着他们二人一同上了马车之后,祝星河还是哈欠连天。 凌倾寒就不同了,他精神抖擞的样子,让祝星河都有些奇怪这男人难道都不用睡觉的吗? 而凌倾寒则是自然而然地牵起了祝星河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阿星说的对,旁人都不可信,我该只信你才是。” “腾——”地一下,祝星河便感觉到,自己的脸又红了! 她昨夜实在是太过主动了,此刻又被凌倾寒提起来,祝星河自然就低了头:“别……别说了!” 可凌倾寒却是不解:“你说,寻亲王兄为何要骗我?” 这话问了祝星河,祝星河也只能摇头:“不知道!” 凌倾寒却低头,暧昧地将祝星河拥在怀中:“阿星,日后我再也不会信旁人的话了!” 祝星河头一次知道,这冰山一样的男人,居然也有这么腻歪的时候! 就这么相拥一路入宫之后,正好皇上也下了朝。 凌倾寒和卓安寻不同,卓安寻是成婚之后也没有休沐,仍然日日上朝。 而此时此刻的凌倾寒,恨不得天天都和祝星河在一起,享受愉快的新生活,才不会和卓安寻那般呢!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他们一路到了养心殿的时候,不仅皇上皇后和凌贵妃娘娘在,卓安寻也在! 就在看到祝星河和凌倾寒进门的时候,卓安寻眼中的羡慕一闪而过。 第295章 达真宏 皇上也是笑眯眯地看向了凌倾寒和祝星河夫妇跪下来行礼,这才大笑道:“好,好啊!如今朕的心病,总算是了结了!看着你们二人如此,朕就放心了,快些起来吧!” 皇上倒是大方,给了他们许多的赏赐,竟是比当日苏绕和卓安寻成婚的时候还要多。凌贵妃娘娘也是坐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眼神里都是欣慰。 看来凌倾寒的婚事可是皇上还有凌贵妃娘娘的心病,如今解了这心病,大家都是高兴。 其实来宫中拜见皇上和皇后还有凌贵妃娘娘,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皇上又留了用午膳,这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倒是难得。 午饭过后,皇上叫了凌倾寒和卓安寻在养心殿说话,祝星河就和凌贵妃娘娘去了御花园走了走。凌贵妃娘娘倒是有些担心,总是嘱咐祝星河,说凌倾寒就是个大老粗,若是日后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叫祝星河不要冲动之下就要和离,可以来直接和她说,她会教训凌倾寒的。 这话,倒是惹的祝星河忍不住笑出声来。和离哪儿就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但是也看得出,凌倾寒和凌贵妃娘娘,对自己倒是都很看重就是了。 皇上叫了凌倾寒和卓安寻大约说了办个时辰的话才放他们离开,这一同出宫的时候,凌倾寒却是问卓安寻道:“日后入宫,都不打算带上苏绕了吗?” 在这种时候提起苏绕,可不是个好时机。 卓安寻果然是皱了眉头:“她不配!” 祝星河拉了拉凌倾寒的衣袖,凌倾寒才不说话。 而上了马车之后,就剩了祝星河和凌倾寒一人的时候,祝星河却是皱眉:“怎么瞧着你从养心殿出来心情就不大好了?父皇说了什么?还是有什么麻烦了?” 祝星河瞧着凌倾寒的笑容之中似乎有着平日里没有的东西,也是愣了愣:“可是有事?” 凌倾寒点了点头:“有一个人,想见你。但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他。” 能劳动凌倾寒的人,自然非同一般。虽祝星河不知那人是谁,却还是对凌倾寒点头道:“好啊。” 她如此爽快,反而叫凌倾寒愣了愣:“你……这就答应了?” 他如此惊讶,倒是让祝星河也有些吃惊:“难道你不想让我答应?” 凌倾寒则是挠了挠头:“也不是,就是奇怪,你怎地这么快就应了这事儿,我还以为很难呢!你都不问我一句那人是谁,就答应了?” “嗤——” 祝星河掩嘴而笑:“都能找到你来游说我答应,我如何还能不给你这面子啊?说罢,什么时候去见?” 凌倾寒颔首:“就明日吧,其实本不着急。但我和父皇说了,想带你出去玩一趟。倒不如早见早了事的好。” 他这么说,还真是激起了祝星河的好奇心来。 不过既是明天就能见到,祝星河也不多问就是了。 但祝星河却是更加好奇一个问题:“你怎知,我想出去玩?”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度蜜月”这个说法。 凌倾寒垂眸,手也轻轻地抚上了祝星河的手:“从前我和德贵打听的。他说你总是有着异于常人的想法,我想也是。在宫中闷了那么久,出去走走也好。” 这男人难得这么多话,提起德贵,祝星河也是黯然神伤。 她虽好奇到底是要见谁,但却没有多问。 到了第二日一早,凌倾寒先起了身,而后风铃儿就来喊了祝星河,说是宫中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他们一同坐上了宫中的轿辇之后,便直接就往皇上的养心殿而去。 此刻正是刚下过朝之后的日子,凌倾寒一路也没有和祝星河多说什么,只说等祝星河到了养心殿便就知道了。 待到养心殿,祝星河下了轿辇,就瞧见了这养心殿的门口不止停了一个轿辇,难道里头还有旁人? 凌倾寒倒是上前,示意祝星河往里走:“走吧,进去说话!” 祝星河微微点头,凌倾寒上前,打开了养心殿的大门—— 殿中的情形,让祝星河愣了愣! 殿中可不只有皇上一个人,周围站着好几个大臣们,而正中则是站着一个胡族人。卓安寻身上的朝服也没有换下来,此刻正坐在一旁,应当是刚上朝下来之后,就到了这个地方。 先说皇上,此刻他就坐在这殿中的案几之后,目光朝着月瞒这里看过来的时候,是脸色沉沉。 而皇上的面前站着一个胡族人,他的穿着倒是并不像一个胡族人,但模样却是一个实打实的胡族人的样子。 他的个子很高,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身体瞧着是十分的壮实。 而在他的周围,也站着许多的大臣们。就祝星河看过去而言,这些大臣们都是朝中重臣,而且武将居多,文官只有那么一两个,但也绝对是肱骨之臣。 祝星河进门之后,凌倾寒也进了门,将养心殿的门顺势关上了。 祝星河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大着胆子上前,给皇上行了大礼。 皇上却是摆手,倒是对祝星河笑了笑:“起身吧!今儿这阵仗,可是将你吓着了?放松些,没事的。” 而后,他又看向了凌倾寒:“你同这丫头说罢!” 凌倾寒这才应了一声,倒是难得严肃了起来,站在了那个胡族人的身边,对祝星河道:“这位是胡族要纳部族的打大将军达真宏,你们可以称呼他为达真将军。” 又是要纳部族? 这个神秘的胡族部落,说是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因为内乱而消失了。只是这两年,再度出现了他们的消息,看来他们也想统一胡族。 这位大将军看上去就不是个普通人,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也是威严满满。 祝星河猜测,他们可能是来寻求和朝中合作,统一了胡族之后,便免去了胡族和朝中多年的战争,也算是双赢。 但这事儿——和她还有凌倾寒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因为凌倾寒是和胡族战斗的将军,也不该找她来啊! 第296章 事情的真相 不过祝星河却没有问出自己的疑惑,只是上前,对着那达真宏也行了个礼:“见过大将军。” 谁知那达真宏却是快步上前,伸出手亲自将祝星河给扶了起来:“不必多礼,实在是不必多礼!” 他这才环视一周,而后对着皇上点了点头。 皇上也颔首,让达真宏直说就是了。 达真宏看着祝星河,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你的亲生母亲,可是尚玉兰?” 他怎会知道?! 祝星河心头一惊,后退一步,心脏仿佛突然被电打了一般,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她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对达真宏,也对自己的身份。 但今日这里都是皇上跟前儿的重臣,还有凌倾寒和卓安寻在,祝星河就知道,自己不能撒谎,也不能糊弄过去了。 所以她只能略微点头:“是,我的母亲应该是尚玉兰。但我从小就在宫中长大,是宫中的姑姑将我养大的。姑姑告诉我,我的母亲是尚玉兰。” 达真宏点了点头,显得有几分激动:“尚玉兰,你见过她了吧?就是那蓬莱的大将军夫人,她如今叫做闻人夫人了!”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瞧着他一直站在之间的身边,也是稍稍有了几分底气,而后点了点头:“见过了。” 达真宏却显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她……从你这里带走了什么吗?” 看来达真宏也是要来拿那个铃铛的! 只是今日所有人都在这里,连皇上都来了,祝星河的心里是上前一步,看向了皇上:“父皇,臣妾斗胆一问,今日大将军来,是所为何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达真宏的问题。 皇上的眼中看着祝星河,也是带了几分欣赏:“哈哈,好啊!不愧是寒儿看中的女子,你果真是警惕。” 他到是也不管自己的身份尊贵,只是亲自和祝星河解释:“达真大将军来此,是为了两件事。第一,寻找自己丢失了多年的女儿。第二,寻找自己丢失了多年的兵符。” 女儿?祝星河便是再傻,也大概知道了达真宏和自己的关系。 其实她是有些不相信的:这个达真宏分明就是个胡族人,可自己却随了尚玉兰,更像是朝中人,而没有胡族人的特真。 他……真的会是自己的父亲吗? 达真宏也是上前,认真地看着祝星河:“我知道,今日突然前来,可能让你的心里有些奇怪。我们要纳部族这些年在胡族北漠,是过街老鼠一般。筹谋许久,才能有今日重启辉煌的机会。所以我不能太过大肆地寻找我的女儿,但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还有两个儿子,也就是我女儿的哥哥,常年奔波在外,就是为了找到这丫头!” 说着,他还轻叹一口气:“当年尚玉兰和我在北漠,有过一段缘分。我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后来她怀孕的时候,察觉到了我的身份不同,她生下孩子之后,就被吓跑了。” 说起尚玉兰的时候,达真宏的眉头也是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好似此刻对尚玉兰就只剩下了厌恶和憎恨:“她可以走,但是她不能带走我的女儿。我找了我的女儿很久,甚至三番四次地来过你们这里。可惜,我没想到她会狠心到将女儿丢下,然后一个人去了蓬莱。所以这么多年,我都对女儿的消息一无所知!” 就祝星河目前看起来,这个达真宏眼睛里的遗憾和难过,到也不像是作假。 于是她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据达真宏所说,这些年他是愧对自己的家人,也是愧对孩子的。 因为在他的身上,有着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复兴他们的要纳部族,统一整个胡族! 所以他虽然没有停下来对女儿的寻找的,但是也没有办法拼尽全力,因为害怕惊动了其他部族的人,给他们招惹更多的祸端。 而且他也承认了,当初尚玉兰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他们的定情信物,也就是他送给尚玉兰的铃铛,正是可以调动要纳部族的大军的兵符! 祝星河好奇,这兵符如此重要的东西,怎能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一个甚至都不是胡族人的女子呢? 但达真宏说,他与尚玉兰相遇的时候,也正是年轻气盛。那个时候的达真宏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原配妻子,带着两个还小的儿子,装作商队的样子,在外头颠沛流离。 而尚玉兰的出现,就仿佛是他生命之中的一道光一样,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能感觉得到,尚玉兰的身份也不简单,尚玉兰说她是从这个东元朝逃难而来,所以达真宏觉得,他们二人就是患难之交,是生死相约之人。 尚玉兰没有嫌弃他有两个孩子,就和他在一起,在那小小的破房子里头,终于打理出了几分家的样子。 达真宏作为一个草原男儿,也是豪爽,愿意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送给尚玉兰做定情之物。但是当日他将东西送给尚玉兰的时候也说过,若有朝一日尚玉兰选择离开,也要将这个东西留下来不能带走。他以为,当时的尚玉兰会信守承诺,却没想到,在尚玉兰生了孩子之后,竟然会带着那个贵重的铃铛和孩子一起消失。 从此这茫茫大漠和草原之中,就多了达真宏这个寻找的身影。 而之所以终于有了消息,也是因为上一次尚玉兰以“闻人将军夫人”的身份,来到了东元朝。 达真宏根本就没有想到,尚玉兰当年没有在东元朝多做停留而是去了蓬莱。 所以一直到尚玉兰时隔二十年再回到东元的时候,达真宏才得知尚玉兰的消息。 达真宏想要得到东元朝的帮助,所以也是坦坦荡荡地来到了东元朝,并且联系到了卓安寻。 在他看来,如今的卓安寻就是东元朝皇上最信任的人。自然了,卓安寻也没有负了他的所托。 卓安寻同样将事情告诉了凌倾寒,因为凌倾寒平日里和胡族人交往最多。 第297章 给你 巧合的是,尚玉兰和自己的这件事,祝星河没有瞒着凌倾寒。 于是在凌倾寒的心里,这整条线索,才变得详尽合理了起来。 但其实在凌倾寒的心里,他并不能确定,祝星河对于这个达真宏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毕竟之前的尚玉兰那般对待祝星河,若祝星河不喜这个达真宏,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此时此刻,看到祝星河没有什么太过不高兴的表情的时候,连凌倾寒都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其实祝星河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达真宏,但她还是朝着达真宏那儿走了过去:“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亲生父亲?” 面对“亲生父亲”这四个字,达真宏显得有些激动地点了头:“是。我知道,这些年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我真的从未放弃过寻找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滴血认亲的。” 对滴血认亲这种事,祝星河从来都是不大相信的。 但此时此刻,她人在此处,还有那么多人都在,她自然明白,这是逃不过去。 她不想让凌倾寒为难,便到底是点了点头:“认吧!” 其实这一句话,也就意味着祝星河在告诉旁人,那铃铛确实在她的手里。否则的话,至少对于皇上和站在这里的臣子们来说,祝星河的这般滴血认亲,根本就没有意义! 旁人听到祝星河这么说,都是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只有凌倾寒上前,低声对祝星河道:“阿星,委屈你了。” 他知道,祝星河并不想做这件事。 早有宫人将那要滴血认亲的东西准备好,祝星河也知道,这个时代的滴血认亲,其实并不是简单的血液融合。而是那水里,还要放一些草药。虽然比不上未来的科技的脱氧核糖核酸技术,但是准确度也并不低。 那水盆被端上来之后,达真宏就二话不说走上前,接过宫人手中的匕首,往那水盆里滴了两滴血。 也许正是因为那颜色有些泛黄的草药水的作用,达真宏的血液滴入水盆之后,并没有立刻散开,而是保持着两滴血的样子,缓缓往下沉。 而后,达真宏就退了下去,眼中带着几分希冀地看向了祝星河。 祝星河的表面是平静的,但真的当看到了水盆里头达真宏的血液的时候,她还是别过了眼去,而后伸出手来。 不必她自己动手,宫人自然会上前,换了一把新的匕首,划破了祝星河的手指—— 手指微微的疼痛,让祝星河越发清醒了起来。 “呀——” 宫人惊呼一声,祝星河也低了头。 所有人都朝着这里凑了过来,包括皇上都站起身来看向了水盆的方向。 宫人也捧起了那水盆,朝着皇上走去:“皇上请看。” 祝星河并不知道旁人是否看到了,但她却是看得清楚—— 在那水盆之中,两滴血完美相融! 两滴血都没有散开,但祝星河的血液,却融入了达真宏的血液之中。 祝星河知道,自己和达真宏的关系,大约也的确如此。即便是当日的尚玉兰对自己仍然是满口谎言地欺瞒着,但也是因为那样的欺瞒,让祝星河更加相信,自己这身体的亲生父亲,必定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商之人。 “果然,你们二人果然是父女啊!” 皇上在看了那水盆之中的情况后,也点了点头,看向了达真宏:“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达真宏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眼中带着许多感慨地看向了祝星河:“你的名字,叫做‘达真珠’。” 大珍珠?可真不算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祝星河略微垂眸,抿了抿嘴:“我叫祝星河,他们都叫我阿星。” 达真宏愣了愣,而后苦笑一声:“是,让你突然接受有我这么一个父亲,应该是不容易的。没关系,你也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将你带走的。你还是你的祝星河,想留在什么地方,就留在什么地方。” 也不知怎地,到了这个时候,祝星河忽而就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乱了起来。 她已经不能确定,这个达真宏是否和尚玉兰一样。他是真的一直都在找寻自己,为了找到自己而开心,还是和尚玉兰一样,是为了那个铃铛呢? 祝星河甚至知道,这一次,她必须要将铃铛交给达真宏了。不为了背的,就算是为了皇上,为了凌倾寒,她也不能像是对尚玉兰那样而对待达真宏。 所以祝星河对达真宏的话,不置可否。 她只是抬眸看向了皇上:“父皇,达真将军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是我送来宫中,还是达真将军去寒王府取?” 谁都没想到,祝星河会这般爽快。 连皇上都是愣了愣,而后看向了凌倾寒:“寒儿,你以为呢?” 凌倾寒的目光,始终都放在祝星河的身上:“阿星的意思儿臣明白,不如就让达真将军一同随着阿星还有儿臣回府一趟吧!在这宫里头,终究是有些话不好说。这事儿来的突然,父皇也总得给阿星,给我们一个接受的时间。” 皇上的嘴角,微微勾起了笑容来:“好,你们说了算便是!” 于是凌倾寒也不在这宫里头多做停留,只是看向了达真宏:“将军,那就随同我们一起出宫吧?” 至于养心殿留下来的这些人到底要说什么想说什么,祝星河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但说真的,和达真宏第一次见面就同乘一辆马车,其实祝星河是有些别扭的。 不过坐在马车上,还是达真宏先开了口:“抱歉,这一次我来得有些突然。” “无妨。” 祝星河的表情,倒是显得平静:“既然这是对两国都有利的事情,我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达真宏自然知道祝星河在说什么,也是抱歉地看向了祝星河:“我听说,上一次她来的时候,你告诉她你没有她要的东西。所以我才以为,这一次我也会白跑一趟。”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尚玉兰。 其实祝星河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里,好似是信达真宏多过信尚玉兰的。 第298章 达真宏 祝星河却是没有回答那达真宏的话,只是在到了寒王府的时候,率先下了马车,也不管身后的达真宏和凌倾寒。 “阿星,慢些走!” 达真宏追在后头,竟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都有点儿跟不上祝星河的脚步了。 其实祝星河是一点儿都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的逃离,但她好像真的做不到让自己以一种正常的心态去面对达真宏。 不管是他还是尚玉兰,对祝星河来说,都是生命之中突然出现的人罢了。 而跟在祝星河身后的凌倾寒,也是伸手拉了达真宏一把:“罢了,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这件事对她来说,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达真宏从前在胡族的时候,其实就是见过这个冷面邪神凌倾寒大将军的。 所以此刻看到他如此,倒是让达真宏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笑:“人人都说,王爷是个冷面邪神。我如今瞧着,王爷对阿星,倒是柔情似水。” 他们胡族男人,是有什么说什么。凌倾寒也是愣了愣,而后不再说话。 祝星河坐在了寒王府的正厅之中好一会儿,凌倾寒和达真宏才跟了上来。 凌倾寒带着达真宏进门,指了指客人的方向:“达真将军坐吧。” 达真宏小心翼翼坐下,下人们才给他上了一碗奶茶。 这倒是让达真宏愣了愣:“这是……奶茶?” “唔——” 祝星河微微颔首:“方才在养心殿瞧着你手边的龙井没有动一口,想来你是不喜欢喝茶的。听闻胡族那边的奶茶很好喝,就是不知这寒王府之中的厨子,能不能做出来你们喜欢的那种味道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达真宏,对于这府中的客人,祝星河一向都是有礼的。 却是没想到,她如此做法,叫那达真宏看着奶茶,心里就生出了许多的感动来:“多谢……多谢你了!出门在外,想的就是家里头的这一口奶茶。只是我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喝到!” 他端起那奶茶,大口地喝了两口,才越发感慨:“这味道做的不错!” 瞧着他们二人如此来往,凌倾寒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我府中有胡族厨子。” “是。” 达真宏为免冷场,忙接了凌倾寒的话:“王爷到底也是在战场上和咱们胡族交锋过的,会吃胡族的一些美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欢迎你们有机会来胡族玩;” 他意有所指,又看向了祝星河一眼:“你的两个哥哥,也很想见到你呢!” 两个哥哥?突然告诉她有两个哥哥在等她,这种感觉就更加奇怪了吧? 但祝星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达真宏道:“我已经叫人去取那铃铛了。” 达真宏能感觉到,祝星河对自己是有些冷漠的。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等着后头风铃儿来到前厅,将一个匣子递给了祝星河。 那匣子里头,装着祝星河最最宝贵的东西。在蒋姑姑和德贵去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祝星河几乎都没有勇气打开这个匣子! 看着那匣子,祝星河就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凌倾寒自然也注意到了,只是对着祝星河伸出手来:“我来吧?” 祝星河点了点头,就将匣子交给了凌倾寒。 达真宏也看出祝星河的情绪不大好,只是低了头:“抱歉,我的到来,给你们造成了许多的困扰吧?” 祝星河摇头,虽没有看向达真宏,但话也是对着达真宏所说的:“无妨。” 凌倾寒打开了那匣子,修长的手指在匣子里稍稍拨弄了一下,就找出了达真宏要的那个铃铛。 “叮铃铃——” 那铃铛是老旧之物了,但此刻拿出来,却还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响声一发出来,达真宏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倏然起身,希冀的目光看向了那个铃铛:“是这个,就是这个!我要的东西,就是这个!” 凌倾寒将铃铛交给了祝星河,祝星河也站起身,上前亲自将铃铛递给了达真宏。 达真宏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了铃铛,将那铃铛捧在了手里,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多谢你们,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祝星河也只是摇了摇头:“若这本就是你们的东西,倒是不必感谢我们。” 可达真宏在面对祝星河的时候,眼中却是挥之不去的愧疚:“我……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祝星河微微皱眉,其实她心里头是盼着达真宏和尚玉兰一样,赶快离开这里的。 不过凌倾寒伸手过来握住了祝星河的手,祝星河就对达真宏点头:“什么事?” 达真宏看着祝星河的眼神里,带着殷切:“不知……你们能否和我去一趟胡族?” 瞧着祝星河脸色一变,达真宏忙摆手解释道:“放心吧,不是有别的什么想法!我们要纳部族是在胡族的边界之处,没有其他部族的人会来到我们这里。所以我不想挑起战争,只是想让你回去看看。就当是到处走一走,散散心。” 其实他的这个想法和说法,实在是显得有些笨拙。 但祝星河也不知怎地,心里头突然就酸楚了起来。 她看向了凌倾寒—— 凌倾寒知道,这是祝星河在想让自己给出建议。 他也是思索一下,而后略微点头:“我原就这些日子休沐不必上朝。何况父皇若要找人去和要纳部族接洽,我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你若想去,我就和父皇请缨。若不想去,我们就去其他地方就是。” 这男人说话的冷冷冰冰的,却叫祝星河的心里头暖洋洋的。 下头的达真宏,也是希冀地看着祝星河。 叫祝星河深吸一口气,到底点了点头:“好,那就去胡族吧。我还不曾去过呢,不知你从前战斗过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 祝星河的眼中带着稍稍释怀的笑容,让凌倾寒忍不住伸出手来,在祝星河的鼻尖轻轻点了点:“好,那就与达真将军一同上路吧!” 达真宏的眼中,也倏然就迸发出了高兴来。 祝星河瞧着不像是作假,但她也怕只是因为达真宏太过能伪装。 第299章 有人跟着! 既是说要走,祝星河倒是第二日就开始收拾行装。 达真宏这一次来到东元朝,其实也是秘密前来的。所以不管京中还是宫中,都不能表现出达真宏已经来到的样子,皇上也没有给达真宏举办宫宴,甚至连践行都没有。 要去胡族,这一次祝星河和凌倾寒倒是扮作了游方商人的样子。 皇上给了他们另外的身份,倒是永乐。如今挺着肚子了,还要来找祝星河的“麻烦”。说是这些年凌倾寒虽然镇守边境,将胡族打的服服帖帖的。但她一个小女人去胡族,也实在是不像样子。 还好,如今的封文戎倒是能制得住永乐公主。没有了封夫人在他们二人之间“从中作梗”,封文戎对永乐就如同那卤水点豆腐一般,让永乐半点儿脾气都再发不出来了。 就这样,在见到达真宏的第三天,祝星河就和他们一起上了路! 虽说是准备了马车的,不过祝星河却是玩性大发,女扮男装,而后问凌倾寒要了一匹好马儿。 达真宏是住在客栈里头的,他们便约定了在京都的北城门见面。 瞧着祝星河精神飒爽地和凌倾寒骑马而来的时候,达真宏一开始都没有认出祝星河,只是探着头往那马车里头看:“阿星呢?她在马车里头吗?这一路要行十几日,她可受得住马车的颠簸?” “扑哧——” 祝星河坐在马背上,对着达真宏笑出声来。 达真宏愣了愣,仍然没反应过来,才听得旁边的凌倾寒的近卫指了指祝星河,对达真宏道:“这位可不就是我们王妃吗?” 达真宏细细地看了祝星河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还真是!我这眼力是大不如前了!” 而后,他又很快惊讶地看着祝星河骑着的马儿:“不是都说你们东元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该是不会骑马的吗?瞧着你这骑马的姿势,到像是个好手啊!怎么样,到了胡族,咱们比试一番可好?” 达真宏的这般做派,倒是让祝星河觉得轻松了起来。 好似……他也没有那么难相处了吧? 从京中离开的时候,他们的速度倒是也不快。虽说知道,后来的胡族要纳部族必定会和胡族的其他部族大战一场,但是对祝星河来说,这一次就是游山玩水,不必太过紧张。 达真宏对祝星河的事情,倒是很感兴趣。 只是在听说了祝星河是在宫里头做那伺候人的宫女长大的时候,他的眼中就还是生出了许多的不忍和愧疚来:“若是我和你哥哥能早些找到你,你这些年想必就不会受这般的苦楚了!哎……” 他越是愧疚,反而让祝星河的心里有些不落忍:“其实这些年,我没觉得过得不好。公主殿下待我很好,宫中也有嬷嬷将我教养长大。还有最好的朋友……虽然如今他们许多人都离开了,但若不是在宫中,我又怎能认识寒王殿下呢?” 祝星河面对自己的心意,是半点儿都没有隐瞒。 达真宏也看得出,祝星河的心里有着失去了最亲近的人的伤心,也是点了点头,想起了自己的要纳部族:“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一意孤行,要纳部族也不会变成这样。你的嫂嫂也不会死,我的弟弟也不会死。这人生在世啊,总是要面对生死离别的痛苦的。好在还有人陪在咱们的身边,这就是让人心里头最痛快的事情了不是?” 祝星河得承认,对于人生的看法上,她和达真宏很像。 而且这个达真宏瞧着就是一个十分豁达的人,想必在要纳部族里头,他也是一个备受旁人尊敬的人。 祝星河觉得,她好似有些开始好奇这个要纳部族了。 好奇……她那两个未曾谋面的哥哥! 他们此行的速度并不快,从京都出去之后,就到了安州。 安州紧靠京都,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他们会在安州休整一日,然后再行上路。 祝星河虽说从前是会骑马的,但是如此骑了一整日,倒是也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对劲了。他们并没有进入安州城,而是在距离安州城还有五十多里的一个小镇子休息了下来。 只是祝星河在那小镇子的客栈前头刚翻身下马的时候,就瞧着凌倾寒皱了眉头,挡在了自己的跟前儿:“有人跟踪我们!”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也叫一旁的达真宏听到了,同样是凑了过来:“你也察觉到了?从咱们进入安州以来,就有人跟在后头了。人不少,但只怕也而不敢随意接近你我二人吧?” 他们二人的这般功夫,祝星河是真的佩服极了!反正……她是什么都没感觉到的。 可祝星河的心里,也是跟着紧张了起来:“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 凌倾寒和达真宏对视了一眼,两人就得出了同样的结论:“静观其变!” 达真宏认真开始分析:“他们若是想杀了我们,方才在那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就该动手了。如今只是跟着,也只怕是有别的所图。如今不知是为何,咱们就先不动。只是晚上的时候要加强警戒。” 他看了一眼祝星河:“尤其是要护着阿星。咱们剩下的这些大男人倒是无妨,只是阿星和她这丫鬟是女子,不能叫旁人碰到就是。” 听闻胡族男女性格都比较奔放,也不死东元朝中人那么在意男女大防备。 如今听着达真宏这么说,倒是叫祝星河的心里都有些感动了。 他能站在东元人的角度为自己而想,至少比起当日的尚玉兰,他要好上太多! 凌倾寒也是点头,应了他的说法,就让人进入了客栈。 此刻已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客栈里头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多的是这镇子上来吃饭喝酒的,还有一些“和他们一样”,路过的商队和镖队都在。 这偌大的客栈一楼,倒是吵吵嚷嚷。 祝星河他们选了个窗户旁的位置坐了下来,自有侍卫们将他们的东西抬上楼去。 第300章 喂马喂狗也不给你们 安州城里头的菌类,是闻名远近。 所以来到这客栈,必定是要点的。 小二哥上来的时候,装作小厮模样的风铃儿,便点了这客栈里头的一道招牌菜:菌蔬蒸狮子头。 这道菜其实风铃儿也会做,不过京中的菌子到底是没有这安州的鲜香,所以风铃儿要尝一尝这个菜品,到也是正常。 然而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刚说出了菜名,旁边的一个大桌子上,就即刻有人狠狠地将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砰——”地一声,吓得祝星河都是一个激灵。 方才进入这客栈大门的时候,其实祝星河就注意到了旁边的那桌子上坐着的十来个人。 他们的身上,背着“镇远镖局”的名字。 这个镇远镖局说起来,在东元朝还是有些名气的。 镇远镖局的总舵,就在安州城之中。因为临近京中,所以镇远镖局发展的很快。几乎在这东元朝的所有城镇之中,都有着镇远镖局的分舵。 而镇远镖局接的镖,也是什么都有。从送人送货,到护官护民。只要是给钱的,他们就接。倒不是因为他们镇远镖局多有底气,而是因为人人都知道,镇远镖局里头的镖夫,是够狠的! 祝星河听闻,这个镇远镖局起初的建立者,是一个小将军。那小将军在战场上因为杀了不该杀的俘虏,所以被贬职。他一起之下,就带了手底下的几个兄弟们,开创了镇远镖局,安定在了安州城。 如今镇远镖局的掌柜的,就是这小将军的嫡长孙。他名叫“卢成德”,娶了京中二品岳安侯的嫡次女为妻,从此就搭上了京都的这条线。 而这镖局真正发展起来,也是在这个人的手里。这个卢成德为人最让人能印象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他够狠! 不仅对敌人狠毒,对自己的人也是十分狠辣。 他最有名的一番话,就是说如果他们的人在训练的时候不能狠辣的话,那敌人是不会手软的。 他常常四处游玩,但说是游玩,却是在各个城镇的街头挑选一些身材强壮,能有力量的小乞丐们。 将那些小乞丐带回安州之后,就进行训练。他给小乞丐们吃食,小乞丐们就为他卖命。但训练的时候,他也让小乞丐们将每一个对手都当做敌人,谁下手更狠,他就给谁更大的奖赏。 所以在他的手底下那些小乞丐们,便是平日里在训练的时候杀了自己的同伴,他也从来都不多说什么,甚至给予奖赏。 这久而久之下来,能留在镇远镖局的人,绝对都是足够狠毒之人。也是这些狠毒之人,能让那些将镖压给他们的人放心。再加上有京中的岳安侯给他们当后盾,这镇远镖局自然就越做越大。 但卢成德这个人,还有一个毛病:他不讲规矩。 也许就是从他祖上继承下来的性格,他特别不喜讲规矩。这就造成了他手底下的人偶尔放肆,他也从不惩罚。 这么一来,镇远镖局的人行走在外,没有了规矩的约束,自然就是耀武扬威,甚至无恶不作了。 镇远镖局发展到今日,俨然已经成了百姓们口中的恶霸了。 安州城的人,是这样说镇远镖局的:他们运镖是好手,但如果你没有镖让他们运的话,他们就是魔鬼! 可见镇远镖局的人,到了今时今日,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此时此刻,那镇远镖局的人将自己手中的筷子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其中一个穿着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大汉站起身来,走向了祝星河他们坐在的桌子上,冷哼一声:“今儿这客栈里头的菌子,都被咱们兄弟包圆了!诸位,可对不住了,若你们想吃,只怕要等兄弟们三日之后离开这镇子上,才能吃到了!” 他说是一句“对不住”,可不管从表型还是行为而言,哪里有半分抱歉的样子? 别说是凌倾寒这个在京中从来都没有人敢招惹的“冷面邪神”寒王殿下了,就是一旁的达真宏都是微微皱了眉头,生出了不满:“瞧着你们不过十二人,这客栈里头的菌子,你们能全都吃完吗?” 倒不是一定要和他们争抢什么,而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哈哈哈——” 谁知那为首之人,却是帆股份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突然就开始对着他们大笑了起来:“你们竟然敢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 他看了看自己的桌子,那镖局的人也都是放肆而笑:“你们这些外乡人,知不知道他是谁啊?快些和他道歉,否则的话,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呢!” 祝星河皱眉,只觉得这些人也太放肆了吧? 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那岳安侯。说是二品岳安侯,其实就是个世袭的爵位。若不是他娶了皇上的胞妹和悦公主,只怕皇上根本就不将他这个二品侯爷放在眼中! 尤其是这个岳安侯这两年开始巴结了平亲王起来,所以才觉得自己越发威风凛凛了不成? 祝星河只怕是,他们这镇远镖局在外头如此放肆,有朝一日平亲王也护不住他们就是! 其实祝星河的意思是,他们出门在外,就不要惹事了。 不过凌倾寒皱了皱眉,周身都冰冷了起来,看向了那为首之人:“你是何人?” 他一个眼神,祝星河就明白,只怕今日一定要有人倒霉咯! 那镇远镖局的人自然也感觉得到凌倾寒如此目光,有人打了个冷战。 但他们在外头是耀武扬威惯了的,此刻就是为了自个儿的脸面,也不能打退堂鼓。 于是那为首之人是硬着头皮看向了凌倾寒,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乃卢大壮,是镇远镖局的掌柜的卢成德的堂弟!怎么样,你们可害怕了吧?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么了,这悦来客栈里头的菌子,就是被我们镇远镖局的人全包了!你不是说我们吃不下吗?那我们喂马喂狗,都不给你们吃,你们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话里话外,就是将他们骂了一遍呗? 第301章 不客气了! 说到此处,那卢大壮似乎还觉得自己说的是不够过瘾。 他再度笑了笑,盯着凌倾寒的眼中都是嘲讽:“而且我还就告诉你们了,我们就是吃了,也是白吃的!” 他伸出手,拍了拍身旁那已经吓得不敢看他们的小二了:“小二,你去告诉你们掌柜的,他是不是敢收我们一分钱?!” 那小二吓得一个哆嗦,就差要跪在这个卢大壮的跟前儿了:“不敢不敢,我们掌柜的是万万不敢的!大爷,你们一进门的时候,掌柜的就说了,好吃好喝的伺候各位大爷!不仅如此,大爷们三日之后若是要离开小店,不管缺什么少什么,都和小的说,小的一定办的周到,还请各位大爷放心!” “哈哈哈——” 看到小二吓成了如此模样,卢大壮是痛快地再度大笑了起来:“好,好啊!这才是那个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看到没有,我说白吃,我们就一定白吃,你们还想和我们抢吗?” 瞧着这个卢大壮还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祝星河也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而后嘟囔道:“是白痴,我看你就是白痴!” 谁知卢大壮根本就听不懂祝星河口中的“白痴”是什么意思,也是越发笑道:“这个小相公是听明白了,没错,我们就是白吃!” “噗呲——” 跟在祝星河身边许久的风铃儿虽然也是奇怪祝星河总是会说奇奇怪怪的话,但她却是被祝星河“科普”过“白痴”这两个字的意思的。此时此刻,她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知,却是激怒了那卢大壮:“你笑什么?!嗯?笑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愤怒地看向了风铃儿:“你们刚才是在骂我是不是?!说,怎么骂我了?” 眼瞧着风铃儿也是被吓到了,祝星河到底是忍不住站了起来:“行了行了,你别为难我小厮了。她胆子小,让我给你解释我怎么骂你的!” 如今有凌倾寒和达真宏都在,祝星河倒是也不怕自个儿是那个“狐假虎威”的。反正瞧着,今儿这卢大壮是不会轻易就放过他们了。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凌倾寒便对着她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别怕,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祝星河这才轻咳一声,认真地看向了那卢大壮:“我说的‘白痴’,可不是你说的‘白吃’。那‘痴’字,就是痴傻的意思。是说呢,你这个人啊,就是个傻子呆子,是个痴傻之人,才会说出这样的痴傻之话!” 说着,祝星河还眨了眨眼,就是要激怒那卢大壮一般:“而且啊,你还是个只知道吃的痴傻之人!” “你混账!” 卢大壮此刻总算是听明白了,也是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来就要掐向了祝星河的脖子:“敢这么骂我的人,还没有几个,啊——” 然而他的手都还没有靠近祝星河,就被坐在一旁的凌倾寒狠狠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凌倾寒的眼中寒光闪动,可他整个人只是坐在那里,甚至都没有站起身,就已经足够用手中的力量抓住卢大壮的手,让卢大壮开始"哇哇哇"地乱叫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这么对我?!我告诉你们,让我大哥卢成德知道了,要你们的狗命!” “咔——” “啊——” 这话,是彻底惹恼了凌倾寒。 只瞧着他一不做二不休,不过轻轻地动了动自己的手,那卢大壮的手腕就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朝着手背的方向给撇了过去! 在卢大壮痛苦的喊声之中,祝星河都是后退一步,眼神对着卢大壮充满了同情:“啧啧啧,你的手腕……就这么断了?” “啊——疼死我了!” 卢大壮的额上一瞬间就因为疼痛,而遍布汗珠。 他大叫着,却是回头看向了那些都愣在了桌子旁边的弟兄们:“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啊?!抄家伙,杀了这几个人啊!” 不知为何,祝星河的心里,反而就是一点儿担心都没有。 虽然这个镇远镖局的人多,但他们有凌倾寒!他们此行出门,除了凌倾寒之外,是带了五个侍卫的。这五个侍卫和凌倾寒,都是在沙场之上真刀真枪地拼出来的。不说一个打十个,但对付眼前这十二个镖局之人,也是绰绰有余。 何况除了凌倾寒之外,还有达真宏。 胡族要纳部族的环境恶劣,经常要和骁勇善战的其他部族拼命。达真宏的武功,自然也是深不可测,又怎会怕眼前区区十二人? 祝星河只瞧着,凌倾寒和达真宏几乎都没有怎么动,那镇远镖局的人就一个个地倒在了他们的跟前儿。 但显然,他们并不想惹事,所以没有要这些人的性命。 只是每人撇断了胳膊或者是踢断了腿,片刻的功夫里头,就是一地镇远镖局的人在“哎呦哎呦”的哀嚎了。 偌大的厅中,祝星河却发现了另外的异样—— 她是不担心达真宏和凌倾寒打不过这些人,却看到在角落里,有一桌人正在盯着他们这里! 其实从打斗一开始的时候,客栈的其他百姓们就四散而逃了。一则是因为他们不敢招惹镇远镖局,生怕这祸事连累到了自己的身上。 二则也是因为,凌倾寒和达真宏下手都狠。看着两方都不是好惹的,自然也不敢如何。 乃至这本就住在客栈里头的商客们,都是跑了出去或者跑上楼将房门紧闭。 却唯有在角落里的那一桌子六七个人,是盯着他们这里看过来。他们每个人都如同阴暗之中的鬼魅一般,既不害怕,也不交流,只是盯着他们这里,自然让祝星河越发在意。 难道……这些人就是从他们进入安州之后,就跟上了他们的人?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达真宏?是凌倾寒?是自己?还是达真宏手里头的铃铛? “官府来人了!让一让,官府来人了!” 正当祝星河疑惑的时候,外头突然就传来了喊声。 而后一群衙役便带着刀枪棍棒进了门,看到那被打了一地的镇远镖局的人,他们也是愣住了。 第302章 想到了一个主意 那为首的衙役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站在了厅中,还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似乎不相信镇远镖局的人竟然被打倒了! “哎呦,哎呦救命啊!官府老爷救命啊!他们杀人啦!” 卢大壮看到了衙役上来,也是连滚带爬地朝着那衙役而去,却还不忘了表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卢大壮!是镇远镖局的掌柜的卢成德的嫡亲堂弟啊!我命令你们,将这些人抓起来,他们一定是贼匪!” 命令?区区一个镖局的人,竟然能命令衙门中人了? 那衙役皱了皱眉,显然是不喜欢这个卢大壮的。 可他还是走上前来,看向了凌倾寒和达真宏:“是你们动手的?” 他甚至指了指达真宏:“你一个胡族人,在东元朝竟然也敢惹事?!来人啊,将他们给我带走!” “且慢!” 凌倾寒身后的侍卫双溪走上前来,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那衙役的肩膀上:“衙差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衙役即刻就将双溪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给拍了下去:“混账,怎么和我说话呢?!” 双溪也不在乎,只是拉着衙差走到了外头,对他说了几句话,那衙差便是大惊失色:“你们是——” “嘘——” 双溪用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又给那衙差的手中塞了个银锭子,才拍了拍衙差的肩膀:“衙差大哥,井水不犯河水,这事儿你们就别管了。我保证你们不会有事,你们撤吧!” “哎,哎你们不能走!” 卢大壮自然也是听到了,挣扎着站起身来,愤怒地看着衙差:“我大哥是卢成德,你们敢不帮我们?!” 那衙差叹了一口气,对着卢大壮抱了抱拳:“几位爷,实在是抱歉!人家也是从京中而来,不怕卢成德的。这事儿他们说他们不计较了,也不会闹出人命来。几位爷,你们就看着自个儿解决吧!既然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这么伤了和气了!” 说罢,这衙差就对着身后的衙役们挥了挥手:“走,我们继续巡街!” “哎,你们这群混账!我大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卢大壮是万万没想到,这些衙役们就这么走了。 卢大壮则是转头,对着凌倾寒和达真宏怒目而视:“我大哥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等着吧!” 达真宏却是不屑一笑,伸了伸手,就吓得那卢大壮瑟缩了一下。 而双溪也上前,推了一把卢大壮,轻松就又将卢大壮给推倒在地了:“再多说一句,我杀了你信吗?滚回去,告诉你大哥,在安州等着我们!别为难这些老百姓了,恃强凌弱,有什么意思?” 他们这一趟出门,虽然是隐藏了身份的,但也不代表他们可以任人欺凌。 何况这偌大的一个京中都知道凌倾寒离开了,祝星河也是不信,到了安州的时候,那卢成德敢为难他们不成? 卢大壮这下子看到达真宏这么说,还真是害怕了。 他屁滚尿流地就往外跑,双溪还在他的身后喊道:“别忘了告诉你大哥啊!” 没有了镇远镖局的人,这客栈里头一下子就清净了不少。 凌倾寒对双溪挥了挥手,双溪就开始带着人来“收拾残局”,也对一旁都快要吓傻了的小二道:“抱歉啊,把你们这里打乱了。你去告诉你们掌柜的,放心开店。他们不会来为难你们,也不敢来为难你们的!” 只要飞鸽往京中传书一封,自然有人来保护这个小小客栈就是。 “哎,多谢各位大爷!” 那小二也是仿佛劫后余生一般,上前来和他们一起收拾。 风铃儿也从双溪的背后走了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二哥,我们饿了,能上饭了吧?” “能!” 小二哥的手脚利索,朝着后堂走了去。 他们刚将这里收拾妥当,就瞧着小二哥带了菜肴上来。 “咦?” 看着小二哥托盘里头的八宝饭和鲤鱼跃龙门,风铃儿也是不解:“小二哥,我们没有点这些啊!出门在外,吃这鲤鱼跃龙门也太奢侈了点儿吧?” 那小二哥却是喜笑颜开地回道:“我们掌柜的说了,这是送给诸位的!你们打跑了那镇远镖局的人,可是给咱们出了一口恶气了!掌柜的在后厨亲自给诸位做饭呢!等到做完了,他会来给诸位道谢的!诸位尽情吃,房费也都免了,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了!” 可见这镇远镖局,已经对这里的百姓们造成了如何恶劣的影响! 不过既然是掌柜的的好意,他们也领受下来就是。 这一顿饭,祝星河倒是吃的十分痛快。 就如同掌柜的所说,他们上楼之后,房费也是给他们全数免了去的。 而刚进了房门,祝星河就转了转眼珠子,对凌倾寒挥了挥手,小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外头的这一夜,祝星河倒是睡得比想象中的踏实许多。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换了一身衣裳。 早饭也是客栈老板给他们准备好了的,一大早就吃的丰盛,让祝星河都过意不去,叫风铃儿硬是给掌柜的留下了一些钱财,他们才收拾上了路。 但他们换了一辆马车,快到了安州城的时候,祝星河和风铃儿也钻进了马车里头去。 双溪带着达真宏在城外停下没有进城,凌倾寒和其他的侍卫也是换了装束。祝星河甚至给凌倾寒的脸上点了一颗大大的痣,又将他的皮肤再抹黑了几分。 虽说如此,但到了安州城门口,果然瞧见了鼻青脸肿的卢大壮带着一个更加魁梧的男人站在门口和守城士兵们一一检查的时候,祝星河的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凌倾寒下马牵马而行,到了城门口,就被士兵们拦了下来:“例行检查,马车里的人给我出来!” 祝星河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带着风铃儿下了马车。 卢大壮也带着那男人上前,瞧着这守城士兵都对那男人毕恭毕敬:“掌柜的,您二位瞧瞧,是不是他们?” 掌柜的?看来那人就是卢成德了! 第303章 蹄铁 他们二人一同走上前来的时候,祝星河还听到了卢成德正在嘟嘟囔囔:“妈0的。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大胆的人,敢动我的堂弟?还和我放话?我是非要等着他们来不可!” 而后,他就拉着卢成德,将卢成德推到了祝星河他们的面前:“看看,是不是他们?” 祝星河装作害怕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风铃儿也是将自己的声音捏的尖细地看向了卢大壮:“你们做什么?!” 卢大壮没有丝毫怀疑,就转头对着卢成德摇了摇头:“大哥,不是她们啊!那些人都是男人,没有女人!而且昨天晚上他们人多,这些人不够的!” 卢成德这才点了点头,也是毫无怀疑地对祝星河他们挥了挥手:“过过过,别在这挡道!” 祝星河微微一笑,带着风铃儿又上了马车,一直到安然进了城之后,两人才在马车里笑作一团:“这个卢大壮,还真是个正儿八经的白痴!” 但他们入城之后,也没有直接进入城中,而是在这城门口下了马车。 风铃儿有些不解:“夫人,咱们这样虽然是已经躲过了这个卢大壮的眼睛,可外头的双溪和达真将军怎么进来啊?尤其是达真将军,他可太像是胡族人了,不管怎么打扮,那卢大壮还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祝星河看了一眼正在擦脸的凌倾寒,微微一笑:“别急,你马上就能看到了!” 祝星河正这么说的时候,就瞧着城门口出现了昨日在客栈之中跟着他们的那几个人的身影,忙笑道:“喏,好戏要来咯!” 那些人入城,自然也是要被拦在城门口的。 其实昨儿卢大壮他们并不认识这些人,但这些人的行囊也是要被例行检查的。 在第一个人的包袱里头,官兵们就搜出了昨日凌倾寒穿着的那一身衣裳。 这下,叫卢大壮差点儿原地跳了起来:“哎呀,是这衣裳!大哥,是他们!就是他们啊!” 他这么一喊,周围的士兵们就将那群人给围了起来。 搜索其他的包袱里头,都是昨日祝星河他们的衣裳。 那些人自然是要极力辩解,但卢大壮却一口咬定:“对,昨儿你们也在客栈里头,你们一定是同伙!快说,他们在哪里?!否则要你们好看!” 卢大壮就像是一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一般,转头就拉住了卢成德的手臂:“大哥,你要为我报仇啊!就是他们,他们一定是同伙!将他们抓起来,严刑拷问!” 他们这里闹成了一团的时候,双溪就带着达真宏趁乱溜进了城中。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卢大壮和那些人的身上,自然没有人理会双溪和达真宏。 他们就这样顺利地进了城,几个人一同上了马车,朝着城中而去。 至于城门口的吵吵嚷嚷—— 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一直到上了马车之后,风铃儿还没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还是双溪掩嘴而笑,看向了祝星河:“是夫人的主意。叫我派了几个轻功高手,晚上的时候将咱们的衣裳放进了他们的行装之中。这样一来,是一石二鸟。一则咱们能顺利进城,不和卢家两兄弟起冲突,自然也就不会暴露咱们的身份。二则,将那些人困在这里,咱们后面的路才走的更加安心。” 双溪如此说法,都将风铃儿给听得愣住了,久久才回过神来,对着祝星河竖了个大拇指:“夫人,你也太厉害了吧?” 双溪和达真宏都不知这大拇指是什么意思,却也学着风铃儿的样子对着祝星河夸赞。 尤其是达真宏,看着祝星河的眼中,都带着欣喜和惊讶:“你若从小就跟在我们的身边,如今也该是咱们要纳部族之中的一把手了!你比你的两个哥哥都厉害,他们都只知道动武罢了!” 被他这么说,祝星河自然是更加不好意思了。 不过事情就算是这么过去了,他们在安州城倒是也没有多做停留。 出了安州城,大概要三日的时间,才会下一个州城。 这一路上他们走的并不快,也的确算是游山玩水,倒是叫祝星河有一种久违的自由之感。 凌倾寒最是喜欢看到祝星河到了每一个地方,都在山水之间热爱的奔跑。 达真宏瞧着祝星河如此,也是心疼:“哎……虽说咱们胡族地处偏僻,环境恶劣,但每一个女子都是自由的。我无法想象,她在宫中被困了那么多年,整日面对的就是那四四方方的天,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不是祝星河第一次听到达真宏这么说了,也的确觉得达真宏算是对自己有心。 只是祝星河始终认为,好事不怕晚。 该来到的只要它还有来到的那一天,就什么都无所谓。 吃过的苦,走过的路,不管是好是坏,也都是人生的一种经历! 只是这一日,等他们快到了下一个州城的时候,祝星河正在溪流旁边洗脸,就忽而听到了达真宏的语气凝重了起来:“他们又来了!” “又?” 祝星河倏然起身,顺着达真宏的眼神看向了身后的树林,却除了几只飞起的鸟儿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啊。” 凌倾寒也站起身来,却是“锃——”地一声拔出了身侧的佩剑,护在了祝星河的身前:“这一次,他们人多,而且带着杀意。” 到底是谁?要一路这么跟着他们,还想杀了他们?! “哒哒哒——” 过了片刻,祝星河终于听到了,林子里果然传来了马蹄声! 而且前后左右都有,听上去,他们像是被包围了起来。 祝星河拉了风铃儿,躲在了凌倾寒的身后:“是镇远镖局的人吗?” 达真宏摇头:“不像,这种-马蹄的蹄铁声音清脆,我没听过!” 听马蹄声就能判断出蹄铁?祝星河开始佩服达真宏了。 而凌倾寒也顺着达真宏的话道:“我听过,是蓬莱人的蹄铁。他们不用玄铁,蹄铁轻巧,所以声音清脆!” 第304章 闻人舒月 果然是高手过招,祝星河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就只能看个热闹了。 达真宏和凌倾寒一样,都是站在了祝星河的面前。 而丛林中之中的来人一直等到了他们面前的时候,祝星河才发觉,那马背上穿着一身黑色斗篷的为首之人,她可不是见过吗? 不仅仅她见过,凌倾寒也见过。 不就是此时此刻,该在蓬莱的闻人泰吗? 他策马而来,眸色沉沉地看向了祝星河:“妹妹,一路从京中匆匆行来,这是要去哪儿啊?” 啊呸!谁是他妹妹啊? 祝星河没好气地对着闻人泰翻了个白眼:“你们竟然没有回到蓬莱去,还在这东元朝的地盘耀武扬威?未免有些太放肆了吧?” “哈哈哈哈——” 闻人泰却是放肆大笑,而后翻身下马,朝着祝星河走了过来:“妹妹大婚,怎么都不叫我们呢?” 显然,闻人泰是冲着她来的。 凌倾寒挡在了闻人泰的面前,语气冰冷:“闻人泰,你别找事。” 他就如同一尊冰雕一般地站在闻人泰的面前,还真是叫闻人泰在他的眼前停住了脚步,冷哼一声:“凌倾寒,早晚有一日,我会与你在战场上一见!” 凌倾寒对他这话,却仿佛半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一般,只是略微挑眉,冷冷一笑:“倒不如直说,你想做什么?” 闻人泰却是略过了凌倾寒,看向了一旁的达真宏:“你们包庇胡族人,该当何罪?” “嘁——” 祝星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怎么,你们想要将我们送官啊?你们还不是蓬莱人?在这东元的地盘上,你们也得有这个胆子不是?” 这话,就像是戳中了那闻人泰的痛处一般,叫闻人泰倏然转头,恶狠狠地看向了祝星河:“我们这里这么多人,难道还会害怕你们区区几个人不成?!便是不送官,就真当我们拿你们没法子了吗?!” 周围的士兵们听了这话,也是越发地往他们跟前儿围了过来。 祝星河冷着脸,对那闻人泰却是半分好脾气都没有:“呦呵,还要在这杀人不成?” “哼!若不是父亲的意思,我定然会杀了你!” 闻人泰的眼中,生出几分杀意,却还是要隐忍:“走吧,和我去见一见该见的人吧?”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就瞧着凌倾寒略微点了点头。 这才笑道:“啊——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呢,原来也不过就是给别人做狗腿子的!行吧行吧,我们就不为难你这狗腿子了,去见你说的人就是!” 闻人泰的手,就在身侧捏成了拳。 但他拿祝星河是毫无办法,只是冷着脸在前头带路。 倒是达真宏,和他们一起朝着林子更深处走去的时候,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阿星的这张嘴啊,果然厉害!我回去之后可是要告诉大家,轻易不能招惹阿星。” 他们虽说是被闻人泰“请”回去的,但闻人泰顶多也就只能是让周围带来的那些侍卫们围着他们,并不敢将他们绑起来或者怎样。 毕竟有凌倾寒还有达真宏,闻人泰只要胡来,他们是拼死一搏,也不会让闻人泰吃到什么好处就是了。 既然是在这密林深处要见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能走在正大光明之下的人。 不过祝星河倒是觉得,大概不会是闻人大将军。他的身份特别,也是被人处处都注意着的。他此时此刻就在蓬莱,想必也不会在这里。 那人所在的地方,距离闻人泰将他们几个围起来的地方也不算远。 是一条小溪的旁边,有一个营帐。 看样子像是东元朝士兵们用的营帐,但营帐的周围却站着许许多多的蓬莱人。其中还有几个侍女,都是祝星河眼熟的,她大约也猜出了那营帐里头要见的是什么人。 果然,闻人泰将他们带到了营帐的跟前儿的时候,里头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这声音很耳熟,祝星河微微一笑,却看向了达真宏:“你做好准备了吗?” 达真宏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也是轻声而笑:“走吧!” 自有人给他们掀开营帐的大门,但旁人都是带不进来的。唯有祝星河、达真宏和凌倾寒三人能进入其中。 果然祝星河就瞧着,坐在营帐正中那虎皮椅子上的人,可不就正是尚玉兰吗? 哦不,现在应该叫她闻人舒月,也就是闻人夫人了。 祝星河站在这帐子里,冷冰冰地瞧着闻人舒月:“许久不见,你怎么没随着闻人将军一同回去蓬莱?难不成如今又想做我们东元人了吗?” 祝星河没有几分好奇,看着这个和自己模样差不多的闻人舒月,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感觉。 闻人舒月面对祝星河,倒是期期艾艾地叹了一口气:“哎……你这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头是恨我,可咱们毕竟是血脉相连。你又何必这与昂,处处针对我说这些话呢?” 她这装模作样的样子,让祝星河有些厌烦:“你倒不如直说,你想做什么?” 如此下了闻人舒月的面子,叫闻人舒月脸上的笑容,终究是挂不住了。 达真宏也了解闻人舒月,上前一步,冷冰冰地盯着闻人舒月:“尚玉兰,好久不见。” 这个名字闻人舒月已经多年未曾用过了,此刻突然就听到达真宏这么称呼自己,她也是皱了眉头:“达真将军慎言!如今我是闻人舒月,可不要说错了名字,惹了杀生之祸!” “哈哈哈——” 达真宏并不害怕闻人舒月,反而是大笑出声:“一个人连自己个儿的祖宗都不认识了?” 闻人舒月的手,就狠狠地拍在了一旁的案几之上:“当年你认识我的时候,不是也不叫‘达真宏’吗?!我杀不了他们,但未必杀不了你!” 说话的功夫里,营帐的门,却“吱呀”一声再度打开! 是闻人泰进门,对着闻人舒月皱了眉头:“你快些,这里不安全,问出来了就可以了!” 第305章 不同 闻人舒月再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他竟是如此的不耐烦,可见他们二人的关系并没有半分好转。 闻人舒月虽然不喜闻人泰这么对自己说话,但也不敢对闻人泰如何,只是看向了祝星河:“我记得,我走之前,你告诉过我,你的手里没有我要的东西,对不对?” 祝星河此刻,也只能装傻:“什么东西?” 闻人舒月的眉头轻轻一皱,但便是皱起眉头来,也是好看的模样:“一个被装在你襁褓之中的铃铛。不是东元朝的东西,铃铛的里面,刻了一些胡族的文字。上头还有我亲手刻上去的‘秋韵’二字,那尚秋韵的意思,是你的名字。” 又是“达真珠”,又是“尚秋韵”的,祝星河都开始好奇,自己还有多少个名字,是她不知道的? 闻人舒月的眼神之中,带着许多的不满。 祝星河却仍然是撇了撇嘴:“我没有过这样的东西,上一次就告诉过你了,蒋姑姑给我留下的遗物里,只有一些傍身之物罢了!” “尚秋韵!” 闻人夫人却是倏然站起身来,眼神复杂地看向了祝星河:“你别再骗我了行不行?我说到底,也是你的母亲啊!当年将你丢弃,是有太多太多的不得已。如今我不过求你帮我一个忙,我只要这一样东西就够了!只要这一样东西,我可以给你金山银山,你信吗?” “我不叫尚秋韵。” 可祝星河的眼神里,也全然都是冷漠:“我叫祝星河。你给我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处?我没有那铃铛就是没有,你说的再多,我都是没有。” 其实祝星河已经感觉到了,达真宏皱着眉头看向了自己。或许他的心里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对他和对眼前的闻人舒月是两个态度吧? 闻人泰的眼中,再起杀机。 而闻人舒月来回踱步,看样子是着急了起来:“祝星河!好,就当你叫祝星河!可你真的以为,我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将你们待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听你说一句你没有吗?我告诉你,我已经有了消息了。当日蒋姑姑给你留下的那个匣子里,的的确确地装着我要的东西!” 她的语气笃定,显然是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当日我们去东元的时候,是我派人去了你的房间搜寻。我的确什么都没有找到,那是因为你将那个匣子交给了你的好朋友德贵!” 她竟然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永乐公主的府中,是有内奸的存在的。 祝星河耸了耸肩,却是看着闻人舒月:“那你和我说说,是谁告诉你的?来叫那人出来和我当堂对峙!我就不信了,既然是蒋姑姑留给我的东西,我是有没有,难道我自个儿不知道吗?” “够了!” 一旁的闻人泰,终于是有些站不住了。 他“锃——”地一声抽出身后长刀,而后缓缓走向了祝星河:“你不要在这和我胡搅蛮缠!我们要那东西,你就留下就是了,否则的话,你必定要死在这里!” “呵——” 这下,甚至都不必祝星河说什么,凌倾寒便上前一步,眼中带着杀气地看着闻人泰:“你试试!” 他之前一直都不动手,不过是给祝星河一个面子。毕竟说起来,闻人舒月也是祝星河的生母。 然而此时此刻,他也明了了祝星河的态度,便也面对闻人泰丝毫都不退缩。 “别,别这样!” 闻人舒月却是知道凌倾寒的厉害,忙上前,拉了闻人泰一把:“你出去吧,我和他们说!保证回去和你父亲能有个交代就是了,你若此刻和他们起了冲突,只怕吃亏的还是我们!” 算她识相! 祝星河却瞧着,闻人泰很是讨厌闻人舒月,甩了甩手,就将闻人舒月给甩到了一旁去:“滚开!我怎么做事,你需要你这个贱-人教我吗?!” 但他虽然这么说,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长刀,一边朝着外头走去,一边指了指闻人舒月:“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回去以后不能和父亲交代,我看你如何收场!” 若不是旁边有侍女扶了闻人舒月一把,估计她就要直接被闻人泰给推倒在地了! 闻人舒月站直了身体,看了一眼达真宏,才问祝星河道:“你是否已经将东西给了他了?” 祝星河仍然装傻:“什么东西?” 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简直让闻人舒月心力交瘁:“阿星,这是为什么啊?!我是你的母亲,他是你的父亲这没错。可你若是不给,就两方都不要给!你既然给了他却不给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可知道,这铃铛一旦回到了要纳部族,我们蓬莱,还有你们东元,那都是要完蛋了的?!” 蓬莱和东元联合起来对付胡族,是没有错。 但祝星河却仍然相信凌倾寒,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对闻人舒月耸了耸肩:“你若是认定了我有这个铃铛,那我无话可说。但你说你是我的母亲,我却并不想承认。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你也没有我这样的女儿。你堂堂闻人大将军的夫人,膝下有两个儿子,哪里来的女儿呢?” 闻人舒月皱了眉头,也红了眼眶:“阿星,我不懂,你为何这般待我?” 祝星河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儿波澜:“若从一开始,你我就坦诚相待,或许我们相处会简单一些。但时至今日,我已经不知你的每一滴眼泪到底是真还是假。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到这里算了吧,你不用在我的跟前装出一副你是慈母的样子,我也不必装作我很想见到你,岂不是轻松?” 若一开始,闻人舒月没有派人去搜查祝星河的房间,或许祝星河也并不对她这样。 再看达真宏,他是直接找到了皇上,然后通过凌倾寒来找到祝星河。这种方式,可能让祝星河更加舒服。 还有一点,就是这么多年,闻人舒月其实一直都知道祝星河在宫中做宫女。她回来,只是为了利用。 但达真宏是确确实实地,失去了祝星河的消息。 第306章 家丑 可闻人舒月好似十分着急,只是盯着祝星河,眼神都变了:“我最后问你一遍,那铃铛你是不是已经给了达真宏了?!” 其实有达真宏和凌倾寒挡在自己的面前,祝星河本就不必多在意什么。 她微微一笑,带着挑衅一般的目光,看向了闻人舒月:“你猜啊!” “足够了!” 不等闻人舒月说什么,那闻人泰已经上前一步,冷冰冰地看向了祝星河他们:“既然今日谁都不想说,那就谁都别走了!我就不信了,若是搜了他们的身,还能找不到那东西不成?!” 闻人泰对闻人舒月,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早就和你说过了,若是想从这些人的口中的得到什么消息,就不可能给他们好脸色。你却偏偏不相信!可别忘了你答应过父亲的事情,若是做不到,你可有脸面面对父亲这些年对你的好?” 说起来,这闻人舒月到底也是闻人泰的母亲的角色,竟是能让闻人泰如此对待,可见闻人舒月只怕是在闻人家,过的也不如外人想的那般荣耀。 祝星河注意到,达真宏和梁一沉已经在眼前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来。 那闻人泰也缓缓地靠近了他们:“就凭你们几人,也妄想要突破我们的重围不成?” 达真宏并未说什么,在后头的祝星河却也是冷哼一声:“我们此行虽然是要隐晦行事,但京中人人都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不说一两日的时间,我敢说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内,若外头的侍卫们看不到我们的话,便会直接发出信号。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你们能跑得掉吗?” 祝星河自然不会傻到告诉这个闻人泰,其实在梁一沉的手里,也有着信号弹! 闻人泰的脸色,是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而那闻人舒月也上前一步,皱眉看向了闻人泰:“我就说不要在这时候设伏!他们已经将我们的人骗入牢中一波了,难不成他们还会坐以待毙吗?或许这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陷阱!” 看来那从出了京中开始便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的确是闻人舒月和闻人泰的人马了。 闻人泰和闻人舒月显然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比较大的争执。 闻人泰暴躁地将自己手中的长刀挥舞了一下:“你凭什么来这么和我说话!?别忘了,我们都是为了父亲做事的!” 显然,闻人舒月的情绪也并不好:“既然你知道是为了你父亲做事,就不该处处和我针对!你也该知道,你父亲将你留在这里和我一处做事的意义究竟那哪儿!” “够了,你闭嘴!” 闻人泰瞧着,是越发愤怒了起来:“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了!你这个女人,占据了我母亲的位置,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和解的!” 他们的家事,其实祝星河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所以祝星河也只是撇了撇嘴,上前一步,平静地看向了闻人舒月:“你们闹够了吗?若是闹够了,就放我们离开吧!这里没有人想要看你们二人吵吵嚷嚷!” 祝星河的眼中,却是没有半分地害怕:“要么放我们走,要么就试试看,打一场吧!看你们蓬莱人,要如何在我们东元朝的境内,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我也想知道,到底闻人将军,是否是真心愿意和我们东元朝交好!” “你别来试探我们!” 闻人泰到是不傻,手中挥舞着长刀,将那长刀对准了祝星河:“你——啊——” 然而闻人泰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祝星河就看到一道黑影从自己的身边闪了过去! 几乎是在闻人泰大叫出声的一瞬间,祝星河也看到了,是凌倾寒! 凌倾寒整个人都冲向了闻人泰,伸出手,将闻人泰的整个胳膊都朝着后头撇了过去! 他如此身法,饶是让祝星河身旁的达真宏都惊叹道:“好身法啊!” 闻人泰手中的长刀虽然仍然死死地抓在手里没有放下,但他整个人已经痛苦地别过了身去:“你要做什么?!” 梁一沉只是站在闻人泰的身后,冷冷冰冰的声音里不带半分情感:“不要用这样危险的东西,对准本王的夫人!” 祝星河的心头,也忽而暖意洋洋了起来:他,是为了自己啊! 那闻人泰吃痛之下,也是忍不住地大叫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却瞧着闻人舒月匆匆走上前,对着营帐外的来人道:“别进来,这里没事,守在外头就好!” 闻人泰已经是满面汗水,咬牙切齿地看向了闻人舒月:“你就是要害死我是不是?!我死了,你和你那贱-种儿子就能在父亲的面前得脸了是不是?!” “嗤——” 看到闻人泰如此,连祝星河都是有些忍不住,嗤笑一声:“闻人泰,就你这只会叫喊的人,只怕也得不了你父亲的心思吧?除了会打骂女人,你还会点儿什么?也难怪你父亲日日都要将那闻人默戴在身边了!你出去可别说你和我相识,否则的话,我都觉得丢人得很呢!” 祝星河就是要刺激闻人泰,连一旁的达真宏也是心领神会,嘲讽一般地看了闻人泰一眼,而后笑出声来。 闻人泰在蓬莱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之子,何时收到过这般嘲弄? 可他发觉,他就算是用尽了力气,也没有办法从梁一沉的手中挣脱开来! 一直到闻人舒月瞧着事情僵在了这里,到底还是朝着闻人泰走了过去:“泰儿,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这是你父亲交代的事情,必须要做好。让我和祝星河单独说两句话,你就别闹了,成不成?便是不在乎你我的性命,可外头的这些侍卫都是你父亲训练了多年的。何况你父亲个并不希望和东元生出什么冲突来,你越是如此,只怕越是要给你父亲惹麻烦!” 闻人舒月总是想得多,这也不是没有半点儿好处。 至少……在这个时候,她还算是一个“识时务者”。知道祝星河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就一定有后路。 第307章 用铃铛交换 凌倾寒也看向了祝星河,就瞧着祝星河略微点头,他才稍稍松开了些闻人泰。 闻人泰自然感觉得到,也是看向了闻人舒月。 闻人舒月则是对着祝星河伸出手来:“走吧,咱们出去聊一聊行吗?” 她是在和祝星河示好,祝星河自然明白。 却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手给她,只是看向了营帐大门的方向:“走吧。” 外头还有许多侍卫们,闻人舒月却显得紧张:“我们在这个地方呆不久的,但你也放心,我不会让闻人泰伤害你的。他这个人就是冲动而鲁莽,你说得对,这也是他父亲并不那么器重他的原因之一。阿星,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在蓬莱,是什么处境?” 其实祝星河觉得,此时此刻她们所在的地方,其实风景是挺好的。 只是和自己一起看风景的人,是她不喜之人罢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无非好坏两种,不管是哪一种,不都是你自个儿的选择?” 闻人舒月似是早就想到了祝星河会如此说话,也是苦笑一声:“阿星,我过得没有你们看的那么风光。是,闻人启对我是不错。也力排众议,让我做了这个将军夫人。我曾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默儿的身上,可默儿不争气。他大哥是太过鲁莽,他又是太过胆小。心思也太过敏感,总是惹的他父亲说他不像是一个蓬莱人那般坦荡。” 说到此处,闻人舒月低了头,语气里都带了几分落寞:“这些年,我也不争气。没能给他再生出一两个孩子来,总是让他觉得,这辈子没有个能继承他的衣钵之人,是一件遗憾的事情。所以他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却从来不曾停下脚步。他将希望都交给了自己的孙子,盼着自己还能再打下一片江山,留给自己的子孙。” 祝星河不喜欢闻人舒月,也不喜欢闻人泰,但是对闻人启大将军,倒是有几分敬佩之心。 但祝星河对这些事情,是毫无兴趣:“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闻人舒月到底是拉住了祝星河,恳切一般地看着祝星河:“阿星,求你了!就当是看在我可怜的份儿上,将那铃铛交给我好吗?我不知道你是否将铃铛交给了达真宏,可达真宏没有你想的俺么简单。是,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是抛弃了你,可达真宏比我,又好到哪儿去了呢?” 低头看着闻人舒月的手,便知道她这些年是没有受过任何苦楚的。 那细白的手上,没有半点儿操劳过的痕迹,大约也并不知道,这人间疾苦是什么滋味吧? 有些话,祝星河倒是觉得,她可以替原主问一问:“好,你既然说达真宏和你没法比,那我且问你几个问题?” 闻人舒月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拼了命地点头:“好,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是能让你回心转意的,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好好回答你!” 祝星河却推开了闻人舒月拉扯着自己的手;“当日为何要将我送进宫?你该知道的,进宫之后是什么样的生活。就算是将我送给一个农妇也好,哪怕送给一个贫穷人家都好。也好过为奴为婢,你做了一辈子的富贵小姐,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闻人舒月愣了愣,旋即却是回答道:“阿星,我到底也是个做母亲的,如何能狠心将你交给家庭贫穷之人?是,在宫中的生活虽然是伺候人的,但可比外头的那些人家好过千百倍!何况我相信蒋姑姑,我知道她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事实证明,我这个做法也没有错不是吗?” 闻人舒月似乎是有意提起:“蒋姑姑这些年将你看待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而你也遇到了寒王殿下。这都是在普通百姓的人家,得不到的!阿星,或许你会怀疑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判断和选择,但你如今的人生,也有我的一份啊!” “呵——闻人夫人,从前就听旁人说起过,说你是个非常能装好人的人。如今才知道,旁人果然所言不虚!” 祝星河并不是不信闻人舒月的话,只是觉得她说的不够全面:“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点,也是你做出了这个选择的原因?那就是你想好了,若有朝一日你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有用得着那铃铛的地方,若我在宫中,你就更好找。若我流落民间,只怕你反而是要找不到了,毕竟这么多年,你都在蓬莱而不在东元不是吗?” 其实之前祝星河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接触了闻人舒月几次,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城府深厚。她当年若真有这样的想法,祝星河也半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就是了。 果然,闻人舒月的眼中,闪烁过几分心虚。 她张了张口,本是想否认的,却发觉自己练半句否认的话,都说不出口! 祝星河将她的眼神看在眼中,语气越发冰冷:“第二个问题,你既然一直都知道我在宫中,可曾想过要找我?若不是我对你们有用的话,若不是在京中见到了我们模样相似的话,你只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来认我的吧?” 这一个个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毒辣。 让闻人舒月深吸一口气,却只能低了头:“阿星,许多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这句话,也说明了一切。 祝星河点了点头,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那我再问你,你们安排在永乐公主身边的人是谁?如果不是有那么一个人,只怕你们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掌控我们的路线吧?” 闻人舒月皱了眉头,自然不会将这个人的姓名告诉祝星河。 而祝星河也只是轻轻一笑,打算用闻人舒月对待自己的方式来对待闻人舒月:“怎么,用这个人的性命,还换不来一个铃铛吗?永乐公主待我不薄,她身边有这样的人,我自然要帮她找出来,方才算是报恩。但我会用那铃铛的下落,和你交换,你看如何?” 第308章 谁骗谁 祝星河的笑容之中,带着几分嘲弄。 让闻人舒月一时之间,都没有办法看得出,祝星河这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你……要用铃铛这么重要的东西,就为了找出来一个安排在永乐身边的人?” 祝星河心里知道,闻人舒月是怀疑的。 可她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那铃铛对你们来说是再重要不过的东西了,可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只知道,这辈子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就是了。永乐公主待我不薄,帮她找出来那不该在她身边的人,我想让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祝星河的话对于闻人舒月来说,其实还算是有说服力。 她只是思忖片刻,看向了营帐的方向,似是十分焦虑他们没有时间了。 而祝星河则是再接再厉,对着闻人舒月轻轻一笑:“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相信我一次,说不定,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呢?” 从祝星河的眼睛里,闻人舒月真的看不出什么其他的了。她甚至觉得,祝星河真的是不会骗她的! 所以她也是深吸一口气,而后笃定地看向了祝星河:“好,我相信你!” 祝星河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立刻将铃铛的下落告诉闻人舒月,而只是认真对闻人舒月道:“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是否将我送到宫中,还是想要如果遇到了问题,就回来找我?” 看着闻人舒月要开口,祝星河轻轻摇了摇头:“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但我现在想要一句实话。” 到底,这番话还是让闻人舒月低了头:“是。只是当日将你送入宫中的时候,我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好。但我也想过,如果那铃铛真的是有用的东西,我不能让你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我可以不找你,但你一定要在我能找到的地方才行。阿星,我如今知道,是我错了,我——” “好了!” 祝星河没有听完闻人舒月所说的话,就伸出手,对着她的眼睛摇了摇指头:“不用再说了,我要的答案,我已经得到了。现在告诉我,永乐身边,你们安排的人是谁?” 闻人舒月仍然低着头,却诚实道:“是巧玲。” 这个巧玲,祝星河倒是认识,甚至可以说,她和巧玲很熟悉。 说起来,巧玲是这半年才进入封家,被安排到永乐的院子里的。因为她是医女出身,永乐又要养胎,所以还是封丞相从外头将她给招进来的。 祝星河觉得,这个巧玲话不多,年纪也不大,做事稳妥,就将她交给长修调教。长修也十分喜欢巧玲,总是夸赞巧玲心灵手巧,做事细心。 谁成想,这个巧玲,居然会是蓬莱人安排在她们跟前的眼线?! 如今的祝星河想起,都有些脊背发凉:她竟然将这样一个危险的人安排在了永乐的身边,若是因为巧玲永乐和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闻人舒月! 而闻人舒月顾不得其他,只是越发焦急地看向了祝星河:“现在能告诉我,那铃铛你是否已经给了达真宏了吧?” “嗯。” 祝星河点了点头:“那铃铛如今就在宫中,晋凝大师那里。你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不错。” 闻人舒月却愣了愣,即刻就皱了眉:“不可能!蒋姑姑都是他亲手所杀,你怎么可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他那里?” 不愧是闻人舒月,这么有警惕性。 提起晋凝,祝星河周身却是毫不避讳地就冰冷了起来:“是,他杀了蒋姑姑。但你没听说一句话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将东西放在他那里,自然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何况那铃铛对我来说,算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啊?蒋姑姑的所有遗物我都拿回来了,那铃铛……不过可有可无罢了。既然它戴在身上是个麻烦,我倒不如就放手算了。” 祝星河的理由,倒是也说得过去。 可闻人舒月,还是不相信祝星河:“怎么可能?!那东西你竟然不交给达真宏?可这一次你们见面,还一同出京,我不信你没有将铃铛交给达真宏。” “嗤——” 祝星河再度嗤笑一声,眼神之中却带着更多的嘲弄看向了闻人舒月:“你的探子不行啊!都没有打听到,这一次我为什么要和达真宏一起出京吗?” 这件事,还真是闻人舒月的探子没有能打听到的。只是知道,他们要一同出京。 看着闻人舒月紧皱的眉头,祝星河才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算了,反正你我之间的身份特别,就是告诉你也无妨。我这一次,是要和达真宏去胡族的要纳部族。” 盯着闻人舒月的眼睛,祝星河倒是表现得坦然:“他说我本名该叫‘达真珠’,在胡族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在等着我回去,想见一见我。他说胡族人没有蓬莱也没有东元的那么多规矩,只要是他的孩子,就能回到胡族去,不在乎我的母亲是谁。他说他找了我很多年,那边的两位哥哥,也等了我很多年。” 其实从这方面而言,祝星河也并没有撒谎:“而且你也知道,我刚成婚。京中的局势混乱,只怕日后我夫君便没有了再能陪我出门,游览大好山河的机会了。” 称呼凌倾寒为“夫君”,其实还是叫祝星河忍不住红了脸的。 但此刻这般情况之下,祝星河也只能忍住心里头的羞怯,越发认真地对闻人舒月道:“我们夫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一路从这里游山玩水,然后在胡族做客,岂不是快哉?毕竟等到我们回来之后,谁又知道这京中变成了什么模样呢?寻亲王,平亲王,个个都是叫人头疼的事情。” “哦——怪不得呢!” 听到此处,闻人舒月倒是出乎意料地豁然开朗了起来:“怪不得你们这一路走的那么慢,不像是有什么急事要和达真宏回去的样子!” 第309章 骗人 祝星河忽而就觉得,有时候人太聪明了,可能也不好。 就如闻人舒月这般,想的太多,反而会让自己走到歪路上头去! 早慧易夭,大约便是这个意思了吧? 闻人舒月似乎在想明白了这件事之后,就稍稍地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倒是我想的太多了,以为你已经将那铃铛交给了达真宏。” 祝星河冷冷一笑:“他来找我,也不全然是为了那铃铛。没有铃铛,他依然愿意带我去胡族,看我那两个哥哥。” 这话,对闻人舒月的讽刺意味,就更加明显了几分。 闻人舒月自然也是有些尴尬了起来:“阿星,你这一路要小心那达真宏。他出现的时机也太蹊跷了,也许他和我不同,但更有可能的是,他比我更加想要利用你,也更加贪婪。” 闻人舒月这辈子是成就在了她这般的头脑之上,但大约也会毁在了自己的头脑之上吧? 祝星河微微一笑,倒是真的不怕:“我又不是一个人面对他,又何好怕?” 闻人舒月点头,而后领着祝星河往回走:“阿星,其实你若早说了这事儿,也不会闹到这般了。放心吧,我必定保你们平安回去!” 她是否将自己看的太高了几分? 祝星河又撇了撇嘴:“你以为,我们真的是被胁迫而来吗?不过是这一路不想太过高调罢了,难道凌倾寒还对付不了你们几个人?我方才在帐子里不说,只是瞧不惯那闻人泰罢了。你若今儿真不能让我们安然身退,难道凌倾寒会放过你们?” 祝星河的每一句话,好像都要打碎这个闻人舒月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那点儿自尊和自信。 但闻人舒月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自然知道她不能再为难祝星河,便带着祝星河回到了营帐之中。 祝星河倒是没想到,这营帐里头,凌倾寒仍然做出的是一副正撇着闻人泰的手臂的样子。 闻人泰满头大汗,已经没有了力气挣扎。 看到了闻人舒月和祝星河回来,他才对闻人舒月怒吼:“怎么去了这么久?!” 闻人舒月没有理会他,却走向了凌倾寒:“我这就放你们走,你放开他可好?若伤了他,只怕也是真的伤了咱们蓬莱和你们东元的情分了!” 凌倾寒微微皱眉,看向了祝星河。 祝星河在他跟前儿转了一圈,示意她没事。 然而凌倾寒不过刚放开闻人泰,闻人泰就朝着闻人舒月怒不可遏地走了过去:“为什么要放了他们!?” 闻人舒月皱眉,也不怕,只看向了祝星河:“阿星已经告诉我了,那铃铛在何处。” 祝星河分明感觉到,达真宏也往前走了一步,神情紧张了起来。 但凌倾寒很快就一把拦住了达真宏,眸色冰冷地看向了闻人舒月:“既是如此,就放我们离开吧!” 闻人泰却是不信:“这个女人最是狡猾了,她会这么轻易就将那铃铛的藏匿之处告诉你?!你别傻了,她只怕是在耍你呢!” 若说之前,闻人舒月可能还会因为闻人泰的这句话,而更多思索一番。 可此时此刻,她看向了祝星河,也只是冷冷一笑:“闻人泰,你真的很让人讨厌,你知不知道?不必多说,我保证她说的是真话。别在这里继续闹事了,否则咱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既然是完成了你父亲给的任务,就足够了不是吗?” 闻人舒月的镇定,让闻人泰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闻人泰虽然心中仍然带着怒气,但也治好妥协:“好。这是你要放过他们的,若是再有什么麻烦,你去同父亲解释!” 说罢,他就将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当啷——”一声扔在了地上,而后拂袖而去。 闻人舒月却是松了一口气,对祝星河、达真宏还有凌倾寒三人道:“你们走吧,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达真宏冷哼一声,率先走出了这营帐。 凌倾寒也是上前,拉着祝星河就往外走。 一直越过小溪,接上梁挺,走到了他们来时的地方,达真宏竖起耳朵又听了听:“应该没有人跟上来。” 凌倾寒也点了点头:“的确。” 达真宏却是微微皱眉,看向了祝星河,语气里带着不确定:“你将铃铛的事情,告诉尚玉兰了?” 祝星河还未多说什么,就感觉到凌倾寒伸出手,在自己的脑袋上轻轻地抚了抚。 他一向都冰冷的语气里,却在此刻仿佛带了一分笑意:“我们的小狐狸,只怕是已经学会撒谎了!” 达真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骗了尚玉兰?!” 祝星河点头,“嘿嘿”一笑:“她能骗我,我自然就能骗她了!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她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将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就是这个后果。谁叫她居然找人去翻我的东西呢?懂不懂那是我的隐私啊?我自然要教训她一番,我管她是什么人呢?” “隐私?” 虽明白祝星河的意思,达真宏却也是对这个词好奇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说错话了。看了一眼同样疑惑的凌倾寒,她才吐了吐舌头:“我饿了,咱们上路吧?” 此时此刻,闻人舒月和闻人泰只怕只顾着回京,想要找到那铃铛了,便不会派人跟着他们。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决定绕道旁边的岷州城,虽说这样一来抵达胡族的时间可能又要多加两三日,但达真宏却也不着急。 然而等他们到了岷州城的门口的时候,却被城门口的士兵们拦了下来。 岷州城的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的样子,每一个要进城的人,他们都会细细盘查。 尤其是对待年轻一些的女子,那些士兵们甚至有些还会比照一下画像。 自然了,祝星河和风铃儿是女扮男装,还有达真宏和凌倾寒护着,那士兵们看了她们一眼,就轻易将她们放过去了。 但祝星河也瞧见了,士兵们手中拿着的画像是一封通缉令。 第310章 吕家和杨家 路过士兵们的时候,祝星河还特意注意了一下,那通缉令上通缉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只是瞧着通缉令上的画像就能看得出,这个女子的模样是不错的。 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女子,能有何事被人这般通缉呢? 等他们进了城门之后,祝星河才听到了达真宏冷哼一声:“早就听闻你们朝中也不算是太平,如今瞧着倒是不假。这女子,多半是被冤枉。” 他冰冷的眸子,显示着他也算是一个嫉恶如仇之人。 祝星河却是愣了愣,而后苦笑:“我都没看清那通缉令上的内容,怎地你就这般笃定了这个女子是被冤枉的?” 达真宏微微一笑,环视周围,瞧着他们身边的人不多,这才开口道:“我方才瞧见了那通缉令上的内容,说这个女子是城郊甜水村的人。她竟是无端打死了府衙的两个衙役,而后出逃,你们觉得一个十七岁的村子里的姑娘,能做到这么厉害吗?” 他看的还真是清楚,一旁的凌倾寒也是微微皱眉:“的确,通缉令上写了这女子的身份和住址,却将罪行写的不清不楚。何况一个十七岁的区区女子罢了,可需要劳动这么多人来寻找她?” 不过祝星河倒是觉得,就这种事情,让达真宏这个外族人瞧见了,似乎不大好吧? 达真宏也是撇了撇嘴,似是猜到了祝星河的想法一般,只是感慨:“看来这种事,在哪里都有,不止是我们胡族人如此欺凌弱小!” 他倒是“自爆”胡族的这些丑事,反而让祝星河觉得,他的真诚是难得可贵的。 祝星河是没想到,他们这才刚刚出发没多久,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是看向了凌倾寒:“咱们……管吗?” 若是旁人的话,她自然不会问。可凌倾寒到底是这朝中的寒王殿下,皇上昏庸,平亲王当政,寻亲王虎视眈眈。可不管旁人如何,祝星河能感觉到,在凌倾寒的心里,他始终都是想着百姓们的。 而一旁的达真宏也看向了凌倾寒,微微皱眉:“虽说这一行我们也没什么事,不过你若真要管,只怕后患无穷。还有尚玉兰在后穷追不舍,他只要知道阿星说的是假话,必定不会放过咱们的。我觉得,不管最好。” “管。” 可凌倾寒就如同祝星河所想的一般,只用这一个字,就决定了对这件事的态度。 而祝星河也微微一笑:没错,这才是那个他认识的凌倾寒!他的表面上就是做出再冰冷的样子,可对于这个世界,这个朝廷,对于百姓们,他的内心里始终都是热忱的。 他和那些只知道在京中争权夺利的人,是不一样的! 然而达真宏在听了凌倾寒这么说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又笑了出来:“好!不错!那咱们要从何入手?” 凌倾寒的表情,仍然平静:“先住下吧。” 这偌大的城中,凌倾寒是不愿意委屈了祝星河的,自然选的是最好的那客栈里头住了下来。 他们挑选的天字号上房,叫小二都笑意融融的,也是掌柜的亲自迎接。 祝星河是有些饿了,凌倾寒便要了饭菜。 他们坐下之后,小二上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凌倾寒身后的双溪才有意无意地对那小二问道:“小二哥,这城里头发生了什么?我们前儿过来的时候还不曾这样,怎地今儿在城门口,就查的那般严苛了?” “呦,几位客官是走商之人吧?” 那小二哥最是会察言观色,瞧着他们之中有胡族人,马车上又带着一些胡族的货物,自然对他们没有什么防备:“嗨,咱们岷州城里头可一向都是太平的很。这不是这段时间,就出了这么一遭事情吗?” 小二哥对他们没有什么防备,何况事情在岷州城也不算是秘密,所以只要他们银钱给够,小二哥自然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那个被通缉的女子,名叫“吕丝娘”,是京郊的村子里头,出了名的绣娘。她出名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有一手好绣工,更是因为她人出落得十分好看。 用那小二哥的话来说,这吕丝娘便算是“岷州第一美人”,也是不为过的。 这个吕丝娘之前和岷州城府衙太爷的二公子定了亲事,家里将她许给了太爷的二公子杨泽做妾室,这原该是到了成婚的时候了。 谁知吕丝娘临到了关头的时候,听闻那杨泽为人暴戾,又花名在外,突然就不愿意出嫁了。 原本男女婚事,若是家里头做主,自然也是家里头取消。吕家心疼吕丝娘,打听了那杨泽果然是个混账胚子之后,倒是也没有逼迫吕丝娘。 谁知吕家的老爷子亲自登了太爷杨家的门想要退亲的时候,却被杨家拒绝。在吕老爷子的坚持之下,杨家竟然派了家丁,将吕家老爷子打成了重伤! 吕家老爷子被送回府中之后,就将吕丝娘给送走了。吕家也说了,不管怎么样,他们吕家都不会将家中的女儿嫁给杨家这等人家。 可吕家在这岷州不过就是个小小农户人家,因为家中女眷做的好绣工,而稍稍闻名岷州罢了。他们如何能和在岷州为父母官的杨家作对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小二都叹了一口气:“其实吕家早就将吕丝娘给送走了,她哪儿有什么机会去打杀什么衙差啊?不过就是杨家为了找到这个吕丝娘,才出了如此通缉令罢了!他们将吕家一家人都围困在家中,老爷子都被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也不叫吕家请大夫,不就是为了逼迫吕丝娘回来吗?” 听到这里的时候,祝星河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一向知道下头有许多官员都会恃强凌弱,却是没想到,能做到这个地步! 小二哥说到此处,也是不住摇头:“咱们这岷州啊,虽不说是天高皇帝远,但也是个皇上都管不上的地方!那杨家背靠平亲王,总是在岷州作威作福。可怜了吕丝娘,我瞧着她是跑不掉咯!” 第311章 杨泽 小二都是如此感慨,可见平亲王在这朝中虽然势力庞大,但也做事乖张,根本就没有办法安抚民心。 那小二退下之后,祝星河就皱了眉头。 她知道,这件事他们不管不行了。所只是作为一个百姓,他们自然可以明哲保身。可凌倾寒的身份放在这里,他怎么能容许他在外头用命拼下来的这江山福地,竟然被平亲王如此给祸害了呢? 连达真宏都是满眼愤怒:“如今你们这朝中,怎地也和前些年的胡族差不多了?若不是我们要纳部族也出了这么几个败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到今日这一步的!你们这朝中啊,只怕也是内忧外患了!” 他的眼光倒是毒辣,叫祝星河都不知道,让他知道了这些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祝星河一向都乐观,瞧着饭菜上来了,她也是深吸一口气,而后对众人笑道:“先吃饭吧!吃饱了饭,咱们才有力气去做旁的事情!” 凌倾寒也是点头,而后拿起了筷子。 这饭桌上头,放着的是一些岷州的特产。 祝星河刚拿起筷子,就听到了外头突然吵嚷了起来。 朝着门口看去,就瞧着一个穿着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身材修长的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 若说起那男子,祝星河倒是觉得他模样不错。起码身材挺拔,五官英俊。虽总觉得那男人的眼神之中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鸷,但就模样而言,也的确是足够引人注目了。 只是祝星河没想到,那男子刚进了门,这客栈的掌柜的都是亲自迎上前去,点头哈腰:“杨二公子来了?快进门快进门,今儿想吃些什么?咱们这里刚上了上好的羊蹄,可要来一些?”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原来他就是杨二公子杨泽啊? 祝星河还以为,他该是个满面油光大腹便便的男人呢! 那杨泽进门之后,是头都没有低下来看这个掌柜的一眼,反而是直接坐在了厅中最大的那个桌子上,对掌柜的挥了挥手:“羊肉腥气,我是不爱吃的。倒是猪蹄,你这可有现成的?我要招待客人用,给我上二十斤来!” 瞧着他们坐在了那最大的桌子上,祝星河还以为,他们是要招待不少人。掌柜的叫了小二,就忙不迭地去后堂亲自准备了。 谁知没过一会儿,等着那杨泽的“客人”来的时候,祝星河发觉,竟是只有两个男人,被绑缚而来。 那二人一进这客栈的大门,就被杨泽带着的家丁拉扯了过来,而后踢了踢他们的膝盖,强行让他们跪在了杨泽的跟前儿。 都是堂堂七尺男儿,这辈子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何能跪杨泽这样的人? 那两人的眼中,也全然都是不甘心。 谁知杨泽却是冷哼一声,伸出脚就将那两个人一人踢了一脚:“混账东西,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好吃的猪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就瞧着,其中一人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忙对杨泽求饶:“杨二爷饶命,杨二爷饶命啊!小的们本就是小本生意,做的猪蹄入不了二爷的眼睛,给二爷赔钱就是了!” 祝星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两个人就是卖猪蹄的人啊!瞧着他们的穿着打扮也并不富贵,估计就是街边的小摊贩。 谁知他们都这般道歉了,那杨泽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们,甚至对着那求饶之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二爷我今儿本是高高兴兴的从醉花楼里走出来,看到了你们的猪蹄,那是给你们脸面!谁知道你们做的东西竟然这样难吃,毁了二爷我的好心情,你们赔得起吗?” 只是因为东西做的不合他的胃口,就如此欺负人吗? 祝星河正是奇怪,却听得另外那人倒是比之前的人更有骨气,对着杨泽冷哼一声:“哼,你就是找事!我们哥俩的猪蹄在这城里头卖了十几年了,还没有说不好吃的!不过就是因为我们是吕家的亲戚,你就这么对我们。有本事你将丝娘找回来啊!拿我们撒什么气!” 这么一说,倒是让祝星河觉得事情说得通了。 谁知这话,却是叫杨泽越发生气,再度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对啊,我就是要欺负你们,你们又如何?!” “猪蹄来了——热腾腾的猪蹄啊!” 他们说话的功夫里头,掌柜的已经带了小二拿了整整三个大锅的刚出锅的猪蹄来! 那猪蹄上头冒着热腾腾的香气,谁知三个大锅刚放在杨泽的面前,杨泽就一脚踹翻了其中的一个,而后对那二人恶狠狠道:“吃!你们二人今儿给我将这些猪蹄连骨头带皮的都吃干净,二爷我就放过你们!否则,就将你们全以那帮助吕丝娘逃走的同党处置!” 这可是整整二十斤猪蹄啊!还要连骨带皮的吃掉,这不是要吃死人了? 果然,那看上去更强硬一些的男人虽然跪在地上,却挺直了腰杆:“还有没有王法了?” 杨泽却冷哼一声:“在这岷州,我们杨家就是王法!” 前头那个对杨泽点头哈腰的人,也是对另一人斥道:“弟,罢了!咱们都有家有室,何苦要招惹杨二爷呢?他叫咱们吃,咱们吃就是了!都怪那吕丝娘,可将咱们害惨了!” 都是可怜人,又何必相互埋怨相互为难呢? 显然,那个兄弟之中的弟弟,也是和祝星河一般想法:“哥,这事儿和丝娘有什么关系?她是咱们的堂妹,平日对咱们不薄。如今分明就是这杨家惹出来的事情,要我说,丝娘就该这辈子都别回来!否则跳进了杨家的这个火坑里头,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砰——” “啊——” 然而那做弟弟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杨泽就伸出手来,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那人的脸颊! 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牙齿就被打落了一颗,他满嘴是血,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祝星河再也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却被凌倾寒一把按住:“阿星,别急!” 第312章 打伤他 看着那兄弟二人如此惨状,祝星河如何能不急? 但她回头看向了凌倾寒,瞧见了他眼中也带着愤怒的时候,就知道凌倾寒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杨泽! 果然,凌倾寒不过刚刚将祝星河按下的时候,祝星河就感觉到一道小小的劲风,突然从自己的耳边掠过! “哎呦!” 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中间座位上的杨泽就突然大叫了一声! 祝星河朝着杨泽看了过去,就瞧见了杨泽的左脸上头,竟是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砸出了一道血窟窿来! 小小的血窟窿,就在杨泽的左脸颊。让祝星河想起,方才杨泽打那个人的时候,也打的是左脸。 这突如其来的遭遇,让杨泽倏然站起身来,警惕地看向了周围:“是谁?!” 他身边的家丁侍卫们也都动了起来,将杨泽围了起来。 杨泽的左脸上那个血窟窿,虽只有人的小指甲盖那么大,但却瞧着很深。杨泽伸手,想捂住那正在流血的脸颊,却似乎又害怕疼,伸出手那要捂着又不敢捂着的样子,倒是叫人忍俊不禁。 若是一般人遇着了这个情况,自然是快些出门去,然后找大夫将自己的脸看一看才是。 谁知这杨泽是刁蛮跋扈惯了的,此刻他竟是站在原地,环视周围大吼一声:“是谁?!给二爷我站出来!哎呦——哎呦,好疼!” 然而他说话的时候,却牵动了那伤口,疼的他眉头紧皱,在原地不住跳脚。 如今本就要到了吃饭的时候,何况客栈里也是人来人往的。不仅仅只有祝星河他们这一桌子的客人,自然也有旁人。 而杨泽连那飞来打中了自己的东西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都不知道,又如何能找到人呢? 这厅中,自然是没有人会承认。 杨泽的眼中,便冒出了更多的怒火来:“给我关店!不查到是什么人,就谁都别走了!” 他说话的时候,略微牵动那伤口,就疼的龇牙咧嘴。 周围的家丁们忙将这客栈的大门给关上了,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客栈老板也是忙上前,赶紧和杨泽求饶:“二爷,二爷您看这事儿闹的!这样吧,这事儿您交给我查,别关我们的门啊!我这就给您请大夫,您看如何?!” “呸!” 可这客栈老板越是做出这样一幅低声下气的模样,杨泽就越是不放过他,对着他的脸,又是狠狠地啐了一口:“今儿找不出来这人,谁也别想走!” “咻——”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又是一样东西朝着他的脸上飞了过去! 这一次,是正正地打在了他的右边脸颊!一左一右,瞧着十分对称。 杨泽的眼中,闪过几分惊恐:“来人啊,保护我!” 周围的家丁侍卫们如何敢怠慢?都是上前,将杨泽给团团围住。 杨泽也顾不得疼痛了,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上的血窟窿,忍着疼痛,从那窟窿里头拿出来了一个带血的东西—— “嘶——” 周围的家丁侍卫们在看到那东西的时候,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将杨泽的脸砸出了两个血窟窿的东西,竟然是两颗小小的花生米! “混账!” 杨泽几乎咬牙切齿:“到底是谁?!给我查!” 家丁侍卫们忙就四处搜寻了起来,但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收获。 因为这个客栈的掌柜的会送给每一个吃饭的桌子上一盘花生米,祝星河他们的桌子上有,其他人的桌子上也有。 而此刻,自然有人靠近了杨泽,小声对杨泽道:“二爷,这事儿不如就先搁置下来,交给掌柜的去查吧?您瞧您的脸,还是要早些去看大夫的才好,再说这人竟然如此大的力气,用两颗小小的花生米就伤了您的脸,证明他不是普通人!若是惹急了,只怕那人狗急跳墙,咱们也抵挡不住啊!” 这个杨泽身边的家丁侍卫虽然多,但又如何能和凌倾寒这样的本事抗衡? 杨泽转了转眼珠子,环视了一圈这厅中吃饭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却是冷哼一声:“你说的对!” 而后,他就叫来了掌柜的:“我给你一日的时间,明日这时候我来到这里,你若是还查不出是谁干的,那你这店就别开了!” 说罢,他也没有时间再和那两个卖猪蹄的计较什么,只是匆匆地走出门去:“走,去寻大夫!” 他带着家丁侍卫们一走,这所有人都稍稍舒了一口气。 祝星河也带着风铃儿上前,将那两个人的绳子给解开了来。 却瞧着掌柜的一屁股就坐在了一旁,式神落魄地拍了拍在自己的大腿:“完了,这不是完了吗?!我到哪儿去给他找这样的人啊?!” 那两个卖猪蹄的兄弟站起来之后,也是愁容满面:“这下可好,招惹了杨家,日后这生意只怕是做不成了!” 饶是如此,他们却还是对着祝星河抱了抱拳:“多谢你帮忙解开我们。” 祝星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就走回了凌倾寒他们那里。 凌倾寒拿起筷子,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吃饭!” 谁知不过一会儿,掌柜的和小二还就真的请来了岷州城府衙的人! 他们谁都不愿得罪杨泽,那府衙的人也不问一句发生了什么,就开始四处搜寻伤了杨泽之人。 不过祝星河对凌倾寒是再有信心不过的了,以凌倾寒的本事,她就不信他们能找到! 果然,那些府衙之人在这里搜寻良久之后,都是摇头,却是让掌柜的越发绝望了起来:“完了,我这店要保不住了!完了!到底是谁啊?!这不是要害死人了吗?” 凌倾寒他们自然并不想害了这个掌柜的,吃了饭之后,将东西放在了客栈,便出了门。 本是想去查一查关于吕丝娘的线索,却瞧着这整个岷州城越发地紧张了起来。到处都有人传言,有人打了杨泽杨二爷,官兵们四处搜寻。 他们这刚出了客栈的大门,就被一行衙役给拦了下来:“喂,你们站住!你们是外乡人吗?!” 第313章 官差 凌倾寒皱眉站在原地,本能地将祝星河护在身后。 那衙役们的眼神,却落在了达真宏的身上:“胡族人?怎会来我朝中?” 达真宏看了一眼凌倾寒,便上前一步,将自己的通关文牒递给了那衙役们:“来做生意的,小本生意,还请诸位大爷给条活路!” 看着达真宏的态度还不错,衙役才勉强接过达真宏手中的文牒,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冷哼一声:“进去,我们要查人!” 看来是为了杨泽的事情而来,达真宏还未说什么,一旁的双溪就上前,对衙役们笑道:“官差大哥,我们实在是小本生意,还请各位大哥性格方便,给条活路吧!” 他将袖子里的一袋银钱拿了出来,塞在了那为首的衙役队长的手里:“您看,不然就给我们一个通融可好?” 那衙役掂量了一下这钱袋子的分量,脸色才稍稍好看了几分:“要通融,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得和我讲清楚,方才在这客栈里头,可看到了是谁打了杨少爷?” 双溪摇了摇头,一副无辜的样子:“官爷,不是我们不想说,实在是没有看到啊!官爷您都不知道,方才在那客栈之中,我们就坐在角落里吃饭!谁知一阵阴风吹过,就有两枚花生粒从我们的耳边飞过!” 他的眉头紧皱,表情夸张,将前头所有衙役们的眼神都吸引了过来:“我们可吓坏了!然而等我们反应过来之后,那杨公子的脸上就出现了两个对称的血窟窿!官差大哥们,你们说,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吗?要我说,你们根本就查不到的!” 他这夸张的模样,实在是让祝星河都有些忍俊不禁。甚至觉得,就双溪这本事,若是不去做那说书人,只怕都是可惜了。 就瞧着双溪眼前的官差们听闻此言,也是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达真宏再上前一步,配合着双溪,也做出了一副后怕的模样来:“官爷们,方才真的太吓人了!这客栈啊,我看是住不成了!” 官差们虽然对他们所言,到底都是半信半疑。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倒是也没有为难他们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大白天的,就在此怪力乱神!你们走吧,今儿的事情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祝星河都不知道,她的心里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高兴的事,他们居然这么容易就能离开了。若是所有问题都能如此解决,该有多好? 不高兴的是,这些差役作为堂堂的官差,竟然被区区几个银钱就打动了!这样放了他们这些“罪魁祸首”,看来这岷州的确是太过黑暗又水深。若每一个州城都是如此,只怕这偌大的一个东元朝,就要亡在此了!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看到他也是微微皱眉不高兴的样子,想必他的心里头和自己是一个想法。 不过这岷州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想来也是积弊深重,未必是他们一两日就能改变的。 他们如今,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们只需要在这岷州城里头稍稍打听,就知道了那吕家所在的甜水村,就在岷州城的城郊。 他们倒是也没有耽搁,便往那城郊而去。祝星河总觉得,自己是太过在意吕丝娘的事情了。但看着凌倾寒也是这个意思,她方才稍稍安心。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祝星河曾在书里和梦里才会想要去做的事情。然而此时此刻机会就在眼前,她细腻知道,她救不了那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所有人,但既然是碰见了,也断然没有不救的道理。 其实就从他们一路从岷州城到甜水村这段路看起来,祝星河倒是觉得,这岷州城表面上看上去还算是繁华。 虽不算是百姓们家家户户都安居乐业,但也算是车水马龙。街道上十分热闹,这官道上也是人来人往。 岷州城虽然不大,但其实整个岷州的范围是很广阔的。所以在岷州城的周围,有着许许多多的耕地,这里的农户们喜欢种高粱。 这个时节正是春播之后的不久,瞧着地里头都是忙碌,祝星河的心里也稍稍安宁。只要在这岷州不是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其实一切也还都来得及。 甜水村在岷州而言,算是一个不小的村庄了。 村子里的人,也是家家户户都种着高粱。本该是其乐融融的一个小村庄,祝星河他们走近了才发觉,这一个小小村子的门口,居然有府衙的守卫! 看来这个杨泽为了找吕丝娘,还真是不惜动用一切力量了! 祝星河他们要进村,就被那些官差们给拦了下来:“什么人?” 他们的目光,仍然放在了达真宏的身上,毕竟达真宏的长相实在是有些太过显眼。 双溪上前,倒是对那官差笑道:“我们是走商的生意人,想来买些高粱种子。听闻这甜水村的高粱种子是整个岷州最好,这才过来气想瞧一瞧呢!” 说着,双溪就和之前一般,将一袋银子对为首的队长双手奉上。 谁知,那队长只是厌恶地看了双溪一眼,就冷哼一声,打掉了他手里头的银袋子:“别给我来这招!如今这整个岷州都知道,甜水村里头出了个杀人犯!你们竟然还要进来?是做何居心!?” 祝星河倒是对这个人刮目相看,虽他是拦着他们的人,也是为了杨泽做事,但此人不贪财,也实属难得。 被打掉了手中的银袋子,双溪也不恼,只是探着头往那甜水村看了过去:“知道是知道,可这不就是想来碰碰运气吗?官爷,咱们就是个做买卖的生意人,倒不如官爷行行好,让咱们进去买些种子?” 双溪如此,却是叫那人越发不满“今儿若放了你们进去,日后人人都要来喊我一声‘官爷’就叫我放人,这官府的威信何在?” 其实祝星河是想告诉他,在他们决定了替杨泽做事的时候,官府的威信就早就不复存在了! 第314章 吕家 双溪瞧着这个队长似是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回头对着凌倾寒摇了摇头。 祝星河以为,他们这一次就要铩羽而归,打道回府了。 谁知,凌倾寒突然走上前去,俯身在那官差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的眉头即刻就皱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他突然这么问,倒是让祝星河的心里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凌倾寒后退一步,仍然是冷冷冰冰的样子:“路过之人罢了。” 那官差看了看身后的官差们,才让开了一条路:“放人!” “队长?” 然而他身后的官差,却是不解:“为何要将他们放进去?” 那队长回头瞪了一眼说话的人:“怎么,我的命令你也要置喙不成?!我说放人,你们就放人就是!” 那人虽眼中有所不满,却到底没有说什么,就让出了一条路来。 跟着凌倾寒进入甜水村的时候,连祝星河都有些奇了:“你是怎么让他们放人的啊?” 达真宏也是好奇地看向了凌倾寒:“早就听闻你的本事了得,如今一看,果然是非同寻常!” 凌倾寒却并不骄傲,仍然用格外平静的语气道:“我只是和他说了实话,说我们就是来找吕家的罢了。” 这男人……居然是这么说的?! 祝星河瞪大了眼睛越发不解:“可他们不就是为了吕家和吕丝娘,才守在那村子门口的吗?!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凌倾寒伸手,自然而然地拉住了祝星河的手。 祝星河还以为,一向都沉默的凌倾寒,是不会和自己解释这么多的。 却没想到,片刻之后,凌倾寒就再度开了口:“那队长不一样。我也只是试试罢了,不过如今瞧着,他的心里倒是也同情吕家。” 他竟能一下就看出那队长的不同? 如今祝星河仔细想想,倒是也觉得那队长身上的气度就和旁人不同。 不过更重要的事情,还是去吕家。 这被官差们守了多日,不放人进来也不让人出去的甜水村,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他们这些外乡人突然的到来,倒是让甜水村的村民们好奇了起来。每每路过一个人,他们都要上下打量着祝星河他们。 甜水村不大,所以随意抓住一个人,就能问道吕家的所在。 然而听闻他们要去吕家,那被问路之人,却是大惊失色:“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去吕家?” 他看着他们并不像是官府之人,倒是愿意和他们多说几句:“我可奉劝你们,不管你们是什么目的,离那吕家远一些!” 看着此人还算是正直,双溪也是拉了他继续道:“为何?我们只是听闻吕家有上好的高粱种子,还有绣品,想买些罢了!” “哎——” 那村民倒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似乎也在替吕家不值得:“他们从前是有,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们既然是从岷州城而来,多少是听说了的。如今那官府之人不让外头的大夫进门,吕家的人被打了之后不得救治,一个个此刻在家中都是奄奄一息。我们同村的人都不敢去看他们,你们外乡人还是不要找这个麻烦的好!” 竟然不让请大夫? 祝星河的眉头,狠狠地皱在了一起。 双溪也放开了那人,道了谢又给了问路钱,那人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了对他们多说两句:“高粱种子邻村也有,未必一定要在我们甜水村买。那吕家,是实在去不得啊!” 祝星河明白他的热心,也理解他的苦处。 不过他们一行人,还是坚定不移地朝着吕家而去。 祝星河本以为,吕家都到了这般田地,门口应该也是有官差把守的。 却是没想到,这到了吕家的门口,就瞧见了吕家门口是半个人影都没有。而且吕家的院门敞开,里头却是没有什么声响。 就这么看起来,这个吕家也算得上是甜水村的富户了。 院子都比旁人家的要大许多,大门也气派一些。 然而靠近了大门往里头看去的时候,祝星河却发觉,这院子里实在是破败凋零了。 依稀能看得出,从前的这个院子里养了花草还有一些鸡鸭。然而此时此刻,院子就像是被砸过了一般,花草早已七零八落,甚至有些都已经死亡。 在院子的角落里,堆放着许多鸡鸭的尸体。这些尸体都已经开始腐臭生虫,在这院子里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却始终无人来管。 虽院门敞开,但祝星河他们也不能随意进入,便在门口叫门:“有没有人?” 门中并没有人搭话,双溪也试探着上前,再大声问道:“可有人在家中?” “谁啊——” 屋子里,终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丝娘没有回来,若是回来了,必定会去官府给你们说的!求你们,别再来了!” 这官府中人到底是将吕家逼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让人说出这样的话?! 祝星河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眼看着双溪还要说话,祝星河却上前,示意双溪下去:“我来吧,我一个女子说话,他们才能更安心一些。” 双溪点头退下,祝星河才上前道:“我们不是官府之人,想问乡亲讨一碗水喝!” 听到是个女子的声音,房子的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就瞧着从门里头走出来了一个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她头发花白,满脸沟壑朝着他们而来:“进门吧,旁的没有,水还是有一口的。只是府中有些脏乱,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这个吕家虽然就是个农户人家,但是礼数规矩倒是半点儿都不差。 祝星河上前,扶了那老太太一把。 老太太看了看他们身后,没有见到官府中人,才对祝星河皱了眉头:“你们是什么人?” 祝星河愣了愣,那老太太就冷哼一声:“我们吕家不在村口,你们便是路过也不会路过这里。何况如今村子被封起来人人都不让进,偏偏是你们进来了,自然是来找我们吕家有事的。” 第315章 杀人诛心 她的脚步停下,似乎不愿让祝星河他们再进门:“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如今我们吕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若再来落井下石,便是这家中能动的人只有我一个老太婆,我也不会饶过你们!” 这位婆婆的样子,倒是让祝星河对她肃然起敬了起来。 祝星河回头看了一眼双溪身上一直都背着的包袱,才扶了那婆婆道:“我们带了药,他也略通医术。” 其实不仅是双溪,就是凌倾寒这般常年都在沙场上的人,都是略通医术的。尤其是外伤,在战场上的时候他们都要自己止血和包扎。 那婆婆愣了愣,似是也感觉到祝星河他们没有恶意,这才让他们进了门。 然而进门之后,祝星河才意识到,吕家发生的事情,可能是旁人都难以想象的! 在吕家之中,并不是只有这个婆婆一个人,而是还有三个人。 他们分别是吕丝娘的父亲和两位兄长。然而此时此刻这四个人都是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被打了板子的地方血肉模糊。但因为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所以他们的伤口都已经溃烂,甚至开始吸引苍蝇和虫子! 他们四人之中,吕丝娘的父亲已经昏迷不醒。大哥在高烧之中挣扎,唯有二哥还算是清醒。 而这位婆婆,就是吕丝娘的祖母吕赵氏。 看到这房间里头如此情状,祝星河也是转过身去。不必她多说什么,双溪就带着药上前,轻叹一声:“还好来时想到了要带药,否则的话是要后悔死了!” 男人上药,祝星河自不方便看什么,便被吕赵氏带了出去。 这屋子里头早已经被烦乱,柜子桌子都被砸碎一地。 但饶是如此,吕赵氏还是从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把茶叶,又在厨房的碎渣之中找到了几个还算是完好的杯子,给他们沏上了茶。 “婆婆——” 祝星河看着吕赵氏狗搂着的背影,心里头也是难受:“我们不是官府的人,只是听说了吕家的事情,所以想来看看。本在村口也被拦下来了,不过那衙差的队长知道我们要来吕家,便放了我们进门。” 吕赵氏听闻此言,也是红了眼眶:“他叫小武,是从小和我们丝娘长大的。那孩子的心里头是有成算的,可惜了他就是个小队长。否则的话,他是能保着我们吕家的平安的。” 吕赵氏倒水的手,有些颤抖,让祝星河的心里也愈发不是个滋味了起来:“婆婆,这吕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官府中人,将他们打成了这般模样吗?” 吕赵氏能感觉到,祝星河他们不是心怀叵测之人,倒是也愿意和祝星河多说两句。 原来,自吕丝娘被送走之后,那杨泽就不曾放弃过。 吕家也害怕杨泽的势力,便将吕丝娘的两个嫂嫂先送回了娘家,而后打算收拾一番,举家逃离这里,躲一躲风头。 吕赵氏说,其实这些年吕家的家底丰厚,也攒下了不少的银钱。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哪怕是不要如今的这般家业,也不能让吕丝娘“羊入虎口”。 所以他们商议着,将所有的东西能卖的都卖掉,换成钱之后,就换一个地方生活。反正家里头有钱,还有手艺傍身,从头再来,也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只是他们没想到,杨泽在岷州城的当铺里头收到了消息,竟是先一步来到了这甜水村找他们的麻烦! 那时候他们刚将吕丝娘的两个嫂嫂和侄子侄女送回娘家避风头,杨泽就带着家丁侍卫冲了进来。 他们二话不说,就将吕丝娘的祖父打倒在地,而且警告吕家,五日之内必须要交出吕丝娘,否则的话,他们就会五日来一趟,直到将吕家的人全部都打死为止! 起初,吕丝娘的父亲吕江还觉得,这世上不能没有王法,去过府衙告状。 可换回来的,却是府衙给他的一顿板子! 而后,杨泽就说到做到,真的五天就来一次! 一开始的时候,杨泽还只是命令家丁将吕家的东西砸烂在地。后来,他又毁了吕家的田地,一把火将吕家新种上的高粱全部都烧的一干二净! 瞧着都到了这个地步,吕家还不肯说出吕丝娘的下落,杨泽也是越发恼怒了起来。 他派人将本就受了伤的吕丝娘的祖父带走了三日之后,丢还给吕家的,就只是吕老爷遍体鳞伤的尸体。 而吕家刚刚将他下葬,杨泽就又带人上前来,说要带走吕丝娘的父亲吕江。 可吕丝娘的两个哥哥是不同意的,结果就被杨泽的手下好一顿毒打。 终究,将他们二人打倒在地之后,杨泽也没有放过吕江。甚至联合府衙,以“妨碍公务”之名,将吕江送到了府衙之中打板子打了个半死。 说到这里的时候,吕赵氏已然泪流满面:“他们打人杀人,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他们就是要折磨人!他们将人不打死地送回来,却封闭了这个甜水村,不叫我们有请大夫的法子!村子里唯一的大夫,也被他们接了出去!他们甚至派人将村子周围的草药全部都挖的一干二净,又搜刮了邻居们的家里的草药,就是为了让我没有办法治他们!” 吕赵氏整个人都已经镜湖崩溃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他们留了我这个老婆子的一条性命,是为了让家中还有人活着。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还有人活着,丝娘就还有回来的可能!何况活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都被打成了那般却无能为力,难道对我不也是一种折磨吗?杨泽,他就是个魔鬼啊!” 伤人最让人痛苦的,不过就是伤心罢了! 这个杨泽,果然够狠! 连祝星河看到吕赵氏这般模样,都是忍不住地捏紧了拳头:“官府和他们沆瀣一气,已经发下了对丝娘的通缉令。我们便是瞧着那通缉令不对劲,才来到了吕家的!” 如今看到他们,祝星河愈发知道他们没有来错! 这样为了一个女儿,肯拼了全家性命的人家,值得他们相救! 第316章 完美一天 吕赵氏似乎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们吕家是人人唯恐避之不急,竟然还有人愿意帮他们? 但这段日子,她也经历了许多。 是带着怀疑地看向了祝星河:“连我们的亲戚朋友和邻居都对我们指指点点,生怕被我们连累。你们这些外乡人,却是要帮我们,和官府抗衡?” 其实祝星河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吕赵氏解释,却只是看向了房子里正在忙碌的凌倾寒他们,微微一笑:“如今最坏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婆婆何不相信我们一次?我们帮你们,也自然有我们的缘由。” 看着祝星河不想说,吕赵氏到也没有再问。 她只是轻叹一口气,而后苦笑:“是啊,反正最坏,也不过就是眼下这般了。我这条老命,这一家子的性命,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只要你们别伤害丝娘,哪怕杀了我们,又有何妨?” 其实祝星河都有些开始羡慕起这个吕丝娘了,在这个时代里头,她作为一个女子,竟是能得到家人们的如此爱护。甚至为了她,家人们连性命都不顾了,她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里头的凌倾寒和双溪还有达真宏忙碌了半天之后,才打开了门。 吕赵氏第一个跑进门中,果然看到了里头的三个男人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好了。 达真宏也没闲着,又跑到了后院里头,要挖一个坑,将这院子里的所有鸡鸭的尸体都埋到坑中。 凌倾寒在后院里洗手,双溪也是走出来对吕赵氏道:“婆婆放心吧,他们都没有大碍了。不过虽然眼下的药草够用,但只怕后面要换药是有些来不及的。婆婆告诉我,这周围村子外头还有什么地方有草药或者药堂?我去找药。” 吕赵氏的心里,其实还有狐疑。 但看着里头的人都已经没有了痛苦,被包扎好的伤口沉沉睡着,他便指了指东南的方向:“村子外头有一座山,山上有药草,山下有药堂。但你出去了,可还能再回来?” 她低了头,又露出几分为难的表情:“而且……我们家中如今没有多少的钱了。但你放心,你若治得好,这家中不管有什么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哪怕要老婆子我的这条命也成!我家在岷州城里头还有个小铺子,虽不值得几个钱,但若好生经营,每月也有盈余,同样可以送给诸位!” “婆婆,好了!” 婆婆越是这么说,祝星河的心里就越发难受了起来。 她挥了挥手示意双溪去采药,才拉了吕赵氏的手:“婆婆,我说了,帮助你们也是有我们自己的目的的。婆婆不用对我们这般客气,我们会竭尽全力,不只是为了婆婆和吕家罢了。” “哎——” 吕赵氏叹了一口气,拉着祝星河就往房间里走:“走吧,喝一口茶吧!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若我吕家真的还有一线生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 说着,她想起什么一般,看着祝星河问道:“还不知……几位恩人的姓名?” 他们此次出来虽说是京中知道的,却也不便透露真实姓名。 祝星河微微一笑,看向了外头正在给吕家修整院落的凌倾寒:“他姓凌,凌云之上的凌,是我的夫君。我姓祝,祝福的祝。” “啊,原来是凌夫人啊?” 吕赵氏对着祝星河,便是感激道:“若你们今日不着急,倒不如在我们这里住下?我们吕家如今虽然是破败了,但房子还是有的。家中也藏了两坛好酒,后头的屋子里还养了两只没被打死的鸡,我做给你们吃可好?我的芦花鸡,在这甜水村里头也是远近闻名呢!” 吕赵氏的淳朴,让祝星河的心里暖意洋洋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外头的凌倾寒,虽没有问过凌倾寒的意思,却到底是点了点头:“好,婆婆。那就多谢你了!” 吕赵氏听闻此言,这就去忙活了起来。 祝星河也是走到了外头,递给了凌倾寒一方帕子:“从前在京中,你可没做过这般苦力!” 祝星河说不上,他对凌倾寒是心疼还是窝心。 凌倾寒却是皱了皱眉,伸出手,轻轻点了点祝星河的额头:“在战场上的时候,我什么没有做过?” 是了,祝星河倒是差点儿就忘了,凌倾寒是那叱咤沙场之人。 她干脆就蹲在了凌倾寒的面前,眨着眼睛看着他:“日后若咱们有了自己的小院子,我就放心了呢!” 凌倾寒那万年冰冷的眸子里,却带了几分暖意:“等安定了天下之后,我就带你归隐,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便是。” 祝星河站起身的时候,就看到了后头的达真宏正在帮着婆婆杀鸡做饭。而前头的凌倾寒,挥汗如雨地在修整着院子。 她的心里,就浮现出了一家人一起相处的场景。只觉得,若这里就是她的家,该有多好啊? 其实吕赵氏的家里头什么都没有,但如今既然他们来了,就不会让吕赵氏什么都吃不上。 不出甜水村,却凭着凌倾寒这张冰冷的面容,祝星河也问邻居们买到了一些柴米。 吕赵氏的芦花鸡,果然做的是名不虚传。那香气四溢,还没开饭,就叫祝星河饥肠辘辘了起来。 如今是有了米粮,也有了药材,吕赵氏心情大好。 祝星河帮着给里头的三个病患熬了粥,到了晚饭的时候,他们三人倒是也醒过来了。听了吕赵氏解释,他们都对祝星河他们感激不尽。 这让祝星河觉得,他们是此行不虚! 安安生生地吃完了一顿晚饭,祝星河还破天荒地多要了小半碗米饭,才算是吃饱喝足了。 双溪也从外头回来,他的身上带着汗水,却摘了一大包的药材,也足够用到吕家的三个男人痊愈了。 祝星河本以为,这会是非常完美的一天,她的干劲十足,满足感也充斥着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却没想到,在刚吃了饭的时候,外头就突然闯进来了十几个不速之客! 第317章 刁地保 祝星河毕竟在宫里头侍奉多年,还是看得出的,那为首之人,穿着的是一方地保的衣裳。 在这个时代,地保虽然不是官,但也是类似于“协-警”的存在。三个相邻的乡村,就会选出一个地保来。主要就是帮着官府办事,所以地保在这个村子里,倒是比村长的权力还要大些! 眼前这个人的腰间,就挂着“地保”的牌子,身份自然是一目了然。 吕赵氏本来还在后头洗碗,听到了前头的动静跑了出来,也是拍了拍大腿,就红了眼眶:“刁地保,您这是又要干什么啊?!” 能让吕赵氏这么着急又害怕的,看来这个刁地保是给官府做事的人了! “哼!” 那刁地保冷哼一声,走向了吕赵氏:“吕婆婆,我听闻,你们吕家来了客人?我这不就是过来问一问,你们这客人是从何而来吗?咱们甜水村都被封起来了,这人还能进来?” 他转头,先是看向了达真宏,上下打量着:“这还是个胡族人?你们吕家的吕丝娘已经犯下了杀人大罪了,你们怎么就还是不知悔改呢?!你们知不知道,通敌叛国的罪名,可比你们吕丝娘的杀人罪名要严重多了!” 不过看到一个胡族人就说别人通敌叛国?这个刁地保,还真是个走狗! 祝星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看向了刁地保,忍不住地开了口:“胡族如今和东元有交易往来,我们的身份文牒也是一应俱全的,怎么就成了敌人了?” 看着刁地保个子不高,丑陋的面容,祝星河的心里便越发火气大了几分:“朝中律例,不得为难别过通商之人。不管是胡族还是蓬莱人,你刁地保竟然开口就说是敌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这倒不是祝星河瞎说,而是朝中真的有这样的律例。 “呦呵?” 那刁地保这才发现祝星河,猥琐的目光,就开始在祝星河的身上上下打量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竟然敢在本地保的面前大放厥词?那你倒是和本地保说说看,是什么罪名啊?” 他的这般目光,让祝星河难受极了。 可有凌倾寒在,祝星河并不害怕,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刁地保:“自然是牢狱之灾!你作为一方地保,居然知法犯法,那就是罪加一等!” “哈哈哈,小娘子,牙尖嘴利,我喜欢!” 那刁地保大笑着上前,就要对祝星河伸出手来:“走吧小娘子,你今儿若是将本地保陪好了,说不定还能让你安然无恙地从这甜水村走出去呢!否则的话——” “咔——” “啊——” 然而还未等那刁地保将“否则的话”说出口,凌倾寒的身影,已然如同鬼魅一般上前,挡在了刁地保的面前。 随着刁地保的一生惨叫,祝星河才发觉,凌倾寒的手抓住了刁地保朝着自己伸出来的手。他好似不过只是轻轻的一个动作,那刁地保的手腕就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朝着后方给撇了过去! 毋庸置疑的是,他的手腕肯定断了! 看着那撇过去的手腕,祝星河都觉得自己的手腕开始疼了起来。 “混账!放肆啊!” 刁地保虽然被凌倾寒拉着手腕,却并不害怕,只是对身后带来的那十几人怒道:“还不快上前将他们抓起来?!我要将他们交给杨二爷处置,让杨二爷给我报仇!” “咔——” “啊——” 又是一声惨叫和响声,刁地保的小臂,也在凌倾寒的手里撇断了去! 而刁地保带来的人呢?他们瞧着凌倾寒站在原地手中不过微微动作,竟然就直接能将刁地保的手给撇断,自然是吓傻了的。 他们面面相觑,虽说有十几个人,却不敢上前:“你们……你们放开刁地保!他可是地保,你们殴打地保,是要坐牢的!” “坐牢?” 双溪也将手中的药材交给了一旁的率婆婆,而后捋起了袖子,将关节掰得“咔咔”作响,走向了那十几个人:“难道我们现在收手,就不用坐牢了吗?倒不如打个痛快,来你们一起上吧!我好久都没打架了,正是手痒呢!” 这话,祝星河倒是相信。 双溪和凌倾寒在战场那么久,只怕来到京中什么都不能做之后,那才是憋屈。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去啊?!十几个人,还打不过他们三个?” 刁地保虽然疼的已经冷汗直流,却还是不服。 “咔——” “啊——我的手臂!” 可他只要一张口,身上就必定有一处会断裂。 听着这恐怖的声音,那十几个喽啰也再也坚持不住,便大喊着一拥而上! 要说这十几个人,大多都是村子里的人,没有经过什么正规的训练,可能就是仗着人多势众,连一些会三脚猫功夫的人都不多。 他们对付双溪都是打不过,何况旁边还有达真宏呢? 都不必凌倾寒亲自出手,不过片刻的功夫里头,这十几个人就已经统统倒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地不知是手断了还是腿断了。 达真宏打的也还算是畅快,看着那些人,狠狠地啐了一口:“都是些地痞流氓罢了,装什么有能耐之人?” 看到这,那地保就已经被吓傻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得手臂的疼痛,便开始给凌倾寒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都是杨二爷,都是杨二爷让我们这么做的。好汉饶命啊!” “真是没什么骨气!” 祝星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上前踢了一脚这个刁地保:“你说说看,平日里在这几个村子里,你都是如何为非作歹的?” 刁地保只顾着磕头,自然不敢再说:“没有没有,再没有了!都是按着杨二爷的吩咐做的,是杨二爷为非作歹!小的就是区区一个地保,如何敢啊?” 这话祝星河是不信,也是无奈地看了一眼凌倾寒。 凌倾寒对双溪点了点头,双溪上前,便对那些喽啰道:“你们现在给我说,这个刁地保平日里都做过什么?说得对的,我就放你们走!” 第318章 胆子小 这倒是有趣,叫祝星河也上前,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说的不对的,就都等死吧!” 看着祝星河这可爱模样,达真宏也是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连凌倾寒的嘴角都是勾了勾,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倒是让双溪都大惊失色。 其中有一个喽啰,忍着疼痛上前,对他们道:“刁地保平日里除了给杨二爷做事的时候,其实还是个挺负责的地保呢!” “砰——” 然而双溪是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就踢在了这人的胸口。直接将这人提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地不起,再也不能说话。 凌倾寒的眸色,越发冰冷,也是第一次和他们开了口:“说实话,才能走。” 言简意赅,但足以震慑人心。 终于,有个看着还算是老实的喽啰抱歉地看了一眼那刁地保,才上前道:“他平日里……就爱调-戏良家妇女。不过他胆子小,其实也不敢多做什么。若是有喜欢的,能让杨二爷做主,杨二爷就赏给他。但他自己倒是不敢真的去抢别人,只是随便议论别人,那话也说得难听就是了。” 这个人说的,到也算是中肯。 刁地保一个区区地保,自然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 这话祝星河相信,就瞧着凌倾寒也是对着双溪点了点头。 双溪说到做到,便对那人挥了挥手,那人就屁滚尿流的落荒而逃。 看到他们真的会放人,接下来对刁地保的“控诉”,也就越来越多了。 从他调-戏民女,再到他爱占小便宜吃东西从不给钱,然后就是他仗势欺人狐假虎威,最后到他不孝敬父母还欺负小孩。 反正在祝星河看来,这个刁地保是人坏胆子小。他不敢去做一些太过分的坏事,更不敢像是杨二爷那样。 但小小的坏事,他是一个都没少做。 眼瞧着那些人一个个说完都离开了,刁地保也是欲哭无泪。 最后等着这个院子里就剩下了刁地保和那个被双溪踢到昏迷不醒的人的时候,刁地保已经跪在了凌倾寒的面前,痛哭流涕:“大爷,大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双溪却是看向了一旁的吕赵氏:“他也算是在你们甜水村作威作福了,你们平日受的苦,今儿都可以一并换了。婆婆,您看,要怎么处置他?” 吕赵氏对那刁地保,倒是怨气深重:“若不是他每一次都带人来我们这里,我们家也不会变成这样!他为虎作伥,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村子里的女子,他也总是对她们污言秽语。你们看着处置,就是叫他长长教训才好!” 吕赵氏也没说,要这个刁地保的性命。祝星河在凌倾寒的耳边说了什么,凌倾寒就叫了双溪来。 等凌倾寒对着双溪点了点头,就瞧着双溪上前,二话不说就将刁地保的另一只胳膊也撇断了! “啊——” 在刁地保的痛苦喊声之中,双溪二话不说,又让吕赵氏去拿了开水来,而后将怀中的一包药粉洒在了那开水之中,直接给刁地保灌了下去! 那刁地保不想喝,奈何根本就比不过双溪的力气,呛着也是让他将那药粉喝完了。 喝完之后,就瞧着刁地保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双溪:“你们给我喝了什么?!我可是一方地保,你们杀人也是要偿命的!” 祝星河看着他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却是撇了撇嘴:“你放心吧,这东西要不了你的命。不过就是让你一个月之内不能行男女之事罢了!一月之后,你来这里,给吕家磕九十九个响头道歉,然后吕婆婆就会将解药给你!” 刁地保红了眼眶,便是泪流满面:“夫人恕罪,夫人恕罪,我再也不敢了啊!” 祝星河当着刁地保的面儿,将一包药粉递给了吕婆婆,才对那刁地保冷哼:“所以这一个月,你最好不要让人伤害到吕家的任何人。也别想着自己过来将东西偷走,一旦你没法将东西偷走,被吕婆婆发现了,这解药可就从此以后从这世界上消失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个废人了,说不定只有去宫里头做公公这一条路了哦!” 这话一出,也是叫那刁地保大惊失色:“不成不成,我不能做公公啊!” “这就对了!” 祝星河满意一笑:“还有,这一个月之内,你最好别想着硬来。否则的话,直接爆炸然后永远都不能成事,也是不一定的哦!” 祝星河将话说到此处,倒是让双溪忍不住背过身去笑的身体一颤一颤的。 那刁地保的身体也是一颤一颤,却是因为害怕:“小的不敢,小的万万不敢!” 祝星河拍了拍手:“日后你再为祸一方的话,还会被教训的!所以就多少收敛点儿,可明白了?” “明白,小的明白,小的再也不敢了!” 刁地保便是双手都已经被折断,也顾不得旁的,满头大汗地就开始给祝星河磕头。 凌倾寒却是皱了眉,冷哼一声:“走吧!” 那刁地保再也不敢招惹,跪着爬着也要往门口而去。 双溪将那被踢晕了的人一并扔了出去之后,达真宏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世上,还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祝星河也微微一笑,看向了婆婆手里头的“药粉”:“就是两袋驱虫粉罢了。” 达真宏不可置信地看着祝星河:“那你怎么保证他这一个月都不动荤腥?” 其实和一个女子说起这种话,实在是奇怪。但祝星河的坦荡,却让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 祝星河反而得意笑道:“他胆子小,所以才能一直做别人的走狗。这种人可不敢用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就是憋死他这个月也不敢的!” 听闻此言,吕赵氏都是笑出声来,上前拍了拍祝星河,却对凌倾寒道:“凌公子,你这位夫人可了不得!” 凌倾寒的面上虽然不似他们带着微笑,但眼神之中,似是还是掠过了几分骄傲的神色。 仿佛在说:我夫人就是厉害! 第319章 美人胚子 笑容过后,吕赵氏却又是叹息一声:“哎,这件事只怕很快就会被杨二爷知道!是要连累了你们了,不如……不如你们就快些离开甜水村吧?” 吕婆婆到了这时候,还在为他们想着,让祝星河都感动了几分:“若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 吕婆婆也是担忧地看了一眼房子里头,踟蹰片刻,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反正那位杨二爷也不会放过我们吕家的,大不了就是和他同归于尽便是了。只是不能连累了你们!” “婆婆,可别说这样的话了!” 祝星河瞧着吕婆婆如此,心里都是难受了起来,也是上前挽住了吕婆婆的手:“我们既然都在这里了,这件事一定会管到底的!婆婆只管放心吧,便是那杨二爷来了,我们也不害怕的!婆婆就只管给我们再做些好吃的可好?我的肚子都有些饿了呢!” 吕婆婆瞧着祝星河如此,便是再也推拖不得了。 只是祝星河刚陪着吕婆婆往后头走,忽而就听到凌倾寒回头低声怒道:“谁在外头?!” “咻——”地一声,旁边的达真宏已经将一颗石子朝着凌倾寒所看着的地方投掷而去! “啊——” 祝星河就听到了一个女子的惊叫声从外头传来,而后一个灰朴朴的身影,就出现在外头:“是我,我是吕丝娘,你们别动手啊!” 吕丝娘?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祝星河还未看清外头的人的模样,就瞧着吕婆婆“哎呦”一声,朝着外头跑了过去:“是丝娘,是丝娘的声音啊!” 她跑向了外头,一把将那个女子拉了起来,就朝着院子里跑,好似害怕这个女子被外人发觉。 跑进了院子锁上了院子门,吕婆婆才伸出手,在那女子的肩头狠狠地捶打了一下:“你这丫头,怎么回来了?!你疯了吗?” 祝星河这次啊看清,那是个模样娟丽的女子。在吕丝娘的个头并不高,但模样秀丽。就像是从山野之中生长出的百合一般,清纯的面容之中,还带着几分野性的不谙。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儿,但也实在是叫人过目不忘。 便是祝星河这般从小在宫中长大的,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美人儿的,也不得不承认,吕丝娘的模样是绝无仅有的。怪不得那杨泽会为了吕丝娘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要祝星河说啊,这个吕丝娘也担当得起“红颜祸水”四个字就是了。 可便是吕丝娘这样祝星河都要多看两眼的容貌,凌倾寒也只是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达真宏上前,打量着吕丝娘感慨:“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吕丝娘有些害羞地低了头,吕婆婆却是红了眼眶:“你这臭丫头,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吕丝娘也红了眼眶,一把抱住了吕婆婆:“祖母,我放心不下你们!” 她们二人在这院子里哭做了一团,叫祝星河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这外头人多眼杂,还是先回房吧!别叫旁人看到了,只怕要去告密的。” 听话这话,吕婆婆忙点了头,就暗恋者吕丝娘往屋子里走:“对对对,凌夫人说的对!” 她们进屋之前,吕丝娘还回头,看了一眼祝星河和凌倾寒。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女人的直觉,祝星河总觉得,这个吕丝娘好似对凌倾寒很是好奇。 其他女子,包括自己,在第一次见到凌倾寒的时候,大多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更不要说直视凌倾寒了。 但吕丝娘进了院子之后,两次看向了凌倾寒的眼睛。虽也有闪躲,但祝星河都得承认,比起自己头一回见到凌倾寒的时候,这个吕丝娘可大方也大胆多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祝星河宁愿是自己多心了。 进了屋子,吕婆婆才是对吕丝娘又气又恼:“你这丫头,现在回来做什么啊?!这全家人拼了性命,都是为了你能逃出去,结果你倒好,自投罗网了,要我们怎么是好?!” 吕婆婆说的情真意切,叫吕丝娘也是红了眼眶:“祖母,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们!何况我听说,那混账东西找人打了爹爹和两位哥哥,还将咱们家里头都砸了?!祖母,我实在是担心,若因为我一人,就让家里头遭受了如此劫难,叫我如何能一人在外逍遥度日呢?!” 还算是这个吕丝娘有良心,不过祝星河也觉得,这样的家庭教出来的女儿,应当是不会差的。 吕婆婆拍了拍大腿,却是更加着急了起来:“你这孩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全家人都为了你到了这一步,如今好不容易快熬出来了,你却回来了,你这不是要了我们的命了吗?!” 其实祝星河也觉得,要么这个吕丝娘一开始就别走,既然走了,就想法子救自己的家人或者干脆听从家人的。如今这么贸贸然跑回来,实在是下下策。 吕丝娘却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吕婆婆的面前:“祖母,可我也实在是走不掉啊!这偌大的岷州,到处都是杨泽的探子!我几次都差点儿被发现,实在是走不出去。到处都贴着对我的通缉令,祖母,我真的走不掉!这一次若不是门口阿哥帮我,我都进不来。祖母,别赶我走了,我就是要死,也要和你们死在一起啊!” 看着吕丝娘如此,吕婆婆也是忍不住再度将她抱在了怀中,祖孙两个,又哭做了一团。 看着她们如此,祝星河也是上前,轻轻地将吕丝娘从地上拉了起来:“婆婆,她回来就回来吧,都到了这一步了,回来也好。明儿那杨泽只怕就要找上门来了,咱们再哭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坐下来好好商议一番,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然而祝星河的手刚接触到吕丝娘的时候,就被她本能地躲开了。 她站起身,虽还泪眼朦胧,却是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可饶是她如此表情,祝星河都觉得,这美人果然是美人! 第320章 手 吕婆婆是吕丝娘的祖母,自然感觉得到吕丝娘的警惕,也是再度轻轻地打了一下吕丝娘:“丝娘,对他们谢礼!他们帮了咱们家,若没有他们的话,你爹爹和你两个哥哥都没有药可上呢!” 吕丝娘的眼神,这才稍稍放松一些。 不过她只是看了一眼祝星河,就转过头去,对站在门口的凌倾寒和达真宏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小女多谢两位恩人。” 祝星河还不能确定她是否是故意的,但心里头还是翻了个白眼:怎么自己就不是恩人了不成? 但该说不说,祝星河倒是觉得,这个吕丝娘虽然是个乡野人家出身的女子,这一套礼数做的还是周全的。尤其是她这个行礼的姿势,在宫中必定算不上标准,但若放在民间而言的话,也的确是不错的。 看来吕家是有心培养吕丝娘,倒是将她养成了个知书达理的模样。 谁知,凌倾寒只是又瞥了一眼吕丝娘,就自顾自地出去和双溪说话了。 倒是达真宏,大大方方地对吕丝娘挥手笑道:“不必客气。” 吕丝娘这才乖巧低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我这就去给各位恩人做饭!” 瞧着她走向了后厨,连一只跟着祝星河没有说话的风铃儿都有些忍不住了:“夫人,您说她什么意思?怎么就谢了爷和达真大爷,不谢夫人呢?” 祝星河嗔怪地看了一眼风铃儿:“别那么多话了,快去帮她做饭吧!” 出门在外,祝星河不想和任何人起什么冲突。 不过片刻,太阳便到了要落山的时候了。 阵阵饭香味道,已经从后厨传来。 祝星河瞧着凌倾寒一直站在院子里没有进门,也是走出门去,给他递了一件外衣:“天黑了,今晚杨泽会来吗?” 凌倾寒看向了远处隐隐泛着黑的乌云,摇头:“要下大雨,若明儿放晴,他们该是明儿才来。” 祝星河点头,才稍稍舒了一口气:“那咱们是能好好睡一觉了。” 凌倾寒又吩咐了双溪什么,双溪的身影,就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而他则是伸手领了祝星河进门,就瞧着吕丝娘和风铃儿已经将饭菜放在了桌子上。 吕丝娘看了一眼他们牵着的手,也是笑着对祝星河道:“前儿进门的时候,还以为夫人是一个清秀小郎君呢!方才婆婆和我说了,才知道夫人是女子,真是失礼了。” 她这般说法,好似是没有半点儿什么杂念和对祝星河的不友善。让祝星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吕丝娘有点儿什么成见? 吕婆婆在后头熬了粥给几个伤患吃的,前头他们便先坐了下来。 吕丝娘亲自给他们所有人盛了饭,才笑道:“贵客来了,本该厚待才是。可几位也看到了,咱们的屋子里实在是不堪。只剩了两间屋子,今儿晚上贵客们只能凑活一下,男子睡一间,然后咱们女子睡一间了。” 在宫中什么苦没有吃过,祝星河倒是不在意这个。 凌倾寒和达真宏就更不在意了,便这么定了下来。 吃了饭,吕丝娘就对祝星河道:“走吧,我带夫人去我的屋子,咱们三个女子和婆婆一起睡!” 说是和婆婆睡,真的到了吕丝娘的屋子的时候,吕婆婆却说不来了,她要照顾几个伤者。不管祝星河和吕丝娘如何劝说,吕婆婆都坚持不让她们二人照顾,祝星河也实在无奈。 吕丝娘的房间已经被杨泽的人翻得乱七八糟了,但好在床铺还在。吕丝娘在厨房洗碗收拾,祝星河就风铃儿一起帮着收拾了一下吕丝娘的房间。 祝星河倒是觉得,这不像是一个村子里的姑娘的房间。 这房间里头,是纸砚笔墨琴棋书画样样俱全。虽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对于一个乡下女子而言,也实在是奢侈品了。 尤其让祝星河注意到的是,在这个屋子里的书其实并不多。只有三四本,游记和史书。但显然都是被吕丝娘看过了许多遍的,有一本书上连字都有些模糊了,吕丝娘却还是好端端地将这些书放在盒子里头。 正当祝星河小心翼翼地将这几本书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吕丝娘也回来了。 “呀!” 看到祝星河拿着她的书,她便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书从祝星河的手上抢了过来:“你别给我弄坏了!这都是我的宝贝!” “好心没好报!” 祝星河还未说什么,风铃儿便是没好气地白了吕丝娘一眼:“我们夫人是从地上将你的书捡起来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想给你放回去,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说!” 吕丝娘红了红脸,倒是也不生气,只是看向了祝星河:“这位夫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儿家吧?想来从小到大,夫人是不缺书看的。可我就不一样了,在这个村子里,能得了一两本书实在是不容易。还王夫人不要见怪,我对那书,实在是心疼的紧呢!” 她都这么说了,祝星河还如何见怪? 只是不再帮她收拾房子,祝星河走向了床榻的方向:“你猜错了,我不是富贵人家出生。” 这话,倒是让吕丝娘惊讶了一下:“可我看着,外头的那位凌先生,只怕不是普通人家的男子吧?你既然是他的夫人,自然要门当户对才是啊!” 祝星河不喜欢吕丝娘这样打听他们的事情,但便是看在吕婆婆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吕丝娘如何,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给吕丝娘看:“你觉得,这该是一双富贵人家的姑娘的手吗?” 祝星河从小就在宫中做事,之后即便是成为了永乐公主的朋友和大丫鬟,但到底也就是个丫鬟。 她的手上虽然不似蒋姑姑她们一般已经是沟壑难填,但也绝不是一个大家闺秀的手那般娇嫩。 吕丝娘凑了过来,也看得清楚:“还真是!” 她甚至伸出了自己的手,和祝星河的手在比较一番:“你这双手和我的比起来,倒是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呢!” 祝星河微微皱眉,有些越发讨厌这个吕丝娘了。 第321章 吕丝娘的非同凡响 吕丝娘倒是没感觉到祝星河的讨厌一般,只是越发好奇地凑近了祝星河:“那你既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姑娘,是怎么嫁给外头的那位凌先生的?” 她眨了眨眼,还未等祝星河说什么,便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指了指祝星河:“哦,我知道了!” 祝星河觉得,她一定没有什么好话,也是皱了眉头:“你们吕家总是这般爱打听旁人的事情吗?” 那吕丝娘才察觉到祝星河有些不快,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兀自道:“你们既然来了我们家,我自然是要打听的!否则若你们是杨泽派来的人,岂不是叫我们吕家陷入被动?” 她看向了祝星河,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祝星河:“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和凌先生私奔而来的吧?或者你是那凌先生的妾室?我可在话本里头听说了不少,说是又许多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都会带着妾室出门而不是正室呢!你还挺有本事的嘛,能让那位看上去就不简单的凌先生带着你出门!” 这话说的,就让祝星河的心里越发恼怒了起来。 风铃儿在一旁本还在收拾东西,听了这话也是狠狠地将手中的东西甩在了地上:“喂,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夫人可是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中的!” 祝星河能感觉到,风铃儿也不喜欢吕丝娘。 果然,就瞧着风铃儿走到了吕丝娘的跟前儿,叉着腰看着吕丝娘:“而且我还就告诉你了,我们爷就娶了我们夫人一房正头夫人!府中没有旁的什么妾室,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呢!” “风铃儿!好了!” 祝星河是不愿在吕丝娘的跟前儿说这么多的,只是轻斥一声风铃儿,风铃儿就低了头,嘟囔了一句什么,而后转过身继续收拾起来。 被风铃儿这么一顿怼,吕丝娘也是愣住了。 却很快是红了眼眶,抱歉地看向了祝星河:“对不起啊,夫人,我也是无心问了一两句,没想到惹了你的丫头的不快。我再不问了就是了!” 她的脸色变化,让祝星河都有些措手不及。实在是拿捏不准,这个吕丝娘到底是心里有什么盘算城府,还是只是因为她就是这么个不会说话的人,所以才这般没有眼色的乱问? 不过祝星河没有兴趣探究这吕丝娘,只是差不多将房间收拾了之后,就洗漱一番,准备睡了。 好在她们三人都不胖,挤在这么一个床榻之上,到还算是伸展得开。 祝星河不愿和吕丝娘靠的太近,风铃儿便夹在她们二人的中间。 祝星河是有些疲惫,躺下就想睡了。吕丝娘却点了一盏小小的烛火,又拿起了一本书,靠在床边看着。 本已经很是劳累,可听着吕丝娘时不时地翻动书页的声音,祝星河却有些睡不着。 不过一会儿,旁边的风铃儿就开始轻声打鼾。 吕丝娘也是放下了手中的书,轻声对祝星河道:“夫人,我知道,你还未睡吧?” 祝星河皱了皱眉,不想理会吕丝娘,便没有出声。 谁知那吕丝娘却是轻笑一声,对祝星河继续道:“夫人,我想好了。若是我们吕家能过了这一遭劫难,我就想跟着夫人和凌先生一起走呢!我想去看看外头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和书上说的一般。我想去过不一样的生活,我不想在这个村子里了!” 她这般说法,倒是让祝星河的心里越发不解:“既然如此,又何必回来?” 听到祝星河还没睡,吕丝娘却是有些兴奋地笑道:“夫人,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可祝星河不说话,吕丝娘就继续兀自念叨着:“我也想走,可真的放心不下家里人。他们将我养出来,本是想着我能嫁一个好人家的!然而我却连累他们受了伤丢了性命,那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就冲着她这话,祝星河倒是觉得她不管怎样,都算是一个不错的晚辈。 而吕丝娘也是轻叹一口气:“家里人对我很好,倾尽了全力将我送去女学堂,又给我买书,教我绣花。虽说我们是农户人家,可爹爹和祖父祖母从不让我下地干活。哥哥们也都疼爱我,夫人你说,我如何能一个人逃了呢?” 听着她的话,其实祝星河很难不去羡慕。 毕竟这一世,她在那宫中,是没有家人的。 瞧着祝星河又不说话了,吕丝娘也是动了动身子,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书:“夫人你呢?我瞧着夫人可不是普通人,你们是从京中而来吗?夫人是宫中人吗?” 一个小小农女,竟然是连这个都看得出来吗? 祝星河倒是有些诧异:“你如何知道?” 吕丝娘轻轻一笑:“爹爹从前总说,我是会察言观色的。方才我行礼的时候,夫人皱了眉,想来是瞧不惯的。那就只能是因为我行礼有错处,夫人既然能瞧出来就不是普通人!”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从树上看到,说是宫中的人一步一行都特别有规矩。我看夫人也是,不管什么时候,走着路站在那还是坐着的时候,没让自己有半点儿放松。夫人明明就在自己的夫君跟前儿,可递给他外套的时候,还是会本能地双手奉上略微低头。如果不是因为夫人和凌先生的感情普通的话,那就一定是因为这是夫人的本能了。” 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吕丝娘也很是自信:“便是在京中的那些大家闺秀们,平日里在家也总有放松的时候。夫人是半刻都不放松,就只可能是宫中之人了不是吗?” 她说话的时候,旁边的风铃儿还咕哝了一声梦话,而后翻了个身,继续轻声打鼾。 祝星河其实是有些佩服吕丝娘的观察力的,她甚至其实都没有感觉到,吕丝娘一直都在观察着自己。 于是祝星河只能点头:“是,我是宫中人。不过也是曾经了。” “哇——” 这话,却引得吕丝娘小声赞叹:“我做梦都想去皇宫里头看一眼呢!” 第322章 一早 没有进过宫中的人,自然是想去的。 祝星河并没有的搭话,那吕丝娘却是越发兴奋了起来:“夫人能和我说说,宫里头是什么样子吗?夫人在宫中是做什么的呢?是宫女姑姑吗?” 祝星河倒是没有因为自己是伺候人的身份,而觉得有什么自卑:“是,我在宫中是做宫女的。” 吕丝娘却只是陷入了自己的兴奋的情绪之中:“哇,太棒了!我听说宫女到了二十五岁的时候才能被放出宫中,夫人瞧着到不像是二十五岁的人呢!果然皇宫宝地,就是能有养人的风水呢!” 她误会了自己是二十五岁,祝星河也不解释。 出门在外,总不能将自己的老底全然都告诉旁人才对。 祝星河仍然不搭话,那吕丝娘干脆就越过了风铃儿,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祝星河:“夫人,你和我说说罢!宫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被她烦扰的有些心烦意乱,祝星河终于翻了个身,叹了一口气:“宫中金碧辉煌,有许多你想不到的有趣玩意儿。” 只一句话,吕丝娘自然不满足:“还有呢?夫人,宫中还有什么?主子娘娘们,是不是都特别好看?” “是。” 知道自己今儿是敷衍不过去了,祝星河干脆稍稍坐起身来,用枕头垫在了腰下:“宫里头的主子娘娘们都很好看。不过你也不差。” 吕丝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真的。” 祝星河倒是认真地看向了吕丝娘:“你的模样是一等一的。” 吕丝娘便对着祝星河眨了眨眼:“那夫人觉得,我能不能入宫做主子娘娘?” 她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祝星河微微皱眉,却是不好说,但也说的还算是实话:“一般人都无缘入宫的,进宫的娘娘们都是各位重臣府邸的大家闺秀,或者是外邦进献而来的。不过你这容貌如此出挑,若日后真有心,也未必没有机会入宫。” 可吕丝娘听了这话,却撅了噘嘴:“算了,夫人,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入宫。宫里头虽然好,可却也无趣,您说是不是?入了宫,就代表着没有了家人朋友,宫里头那样的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呢!” 这个吕丝娘,实在是叫祝星河有些捉摸不透:“你懂得还真多!罢了,快些睡吧。明日说不定还要面对杨泽呢!” 祝星河想躺下去,谁知吕丝娘再度开了口:“夫人……若是你的话,你会选择杨泽吗?” 她苦苦一笑,语气里倒是带了许多的无奈:“其实我知道,村子里有好多人都说,我不知好歹。嫁给那杨泽虽然做的就是个妾室,可也比在这村子里当一个农妇要好得多。夫人,你觉得他们说的对吗?” 吕丝娘的话多,让祝星河实在是有些厌烦。 但她却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吕丝娘:“若是我,我不会。人活一世,就是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夫人才选择了凌先生吗?” 吕丝娘的眼中,在微弱烛光的明明灭灭之下,生出了一些憧憬和期待来:“凌先生看着冷冰冰的,但只怕也不是普通人吧?他和杨泽是不一样的,是值得女子托付终身的人,对不对?” 若说这个吕丝娘对凌倾寒没有生出什么心思,祝星河都不信。 不过祝星河是不懂,吕丝娘为何会和别的女子不同:“你……不怕他吗?我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要被他身上的那种寒冷给冻死了!” 吕丝娘点头,却又摇头:“怎么不害怕啊?凌先生看着就不是普通人,我还从未见过谁身上有他那般的气势呢!村长没有,县太爷没有,连上一回来我们这里巡查的钦差大臣,都没有呢!” 她微微一笑:“可是我就是觉得,凌先生很特别!夫人也是这么觉得,才会嫁给凌先生的吧?” 第一次被人探究到这般地步,祝星河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吕丝娘了。 但祝星河实在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困意来袭,她再度躺了下去:“丝娘,睡吧。” 吕丝娘也终于不再吭气,只是等祝星河已然睡着了之后,便悄然起身,走向了门外—— 等天色微凉,祝星河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不见了吕丝娘的踪影。 她即刻起身,拍了拍还在酣睡的风铃儿,风铃儿也坐起身来,问道:“吕丝娘呢?” 与此同时,外头的院子里,却是传来了双溪的感慨声:“吕姑娘可真厉害啊!” 她在外头? 祝星河看了看天色,想着平日里这时候凌倾寒也该起身练拳了。 于是走到窗前,果然看到了外头的凌倾寒正在练拳。 而吕丝娘则是将束手束脚的裙摆绑了起来,跟在凌倾寒的身后,学着凌倾寒的动作,笑成了一朵花儿一般。 双溪在她的旁边看着,不住地赞叹吕丝娘是个女子,却竟然能将动作学的这般标准。 再看凌倾寒,他虽然是和平日里一般冷着脸什么表情都没有,但也没有拒绝吕丝娘跟在他的身后学他的样子。 祝星河的心里,就忽而不是个滋味了起来。 “哼,这个女人,真讨厌!” 风铃儿在一旁,却是轻声咒骂了一句,而后就穿了衣裳收拾了一下,冲出门去—— 祝星河害怕她是去找那吕丝娘的麻烦,伸手拉了一把都没有拉住风铃儿。 却瞧着风铃儿是直冲冲地冲向了双溪,二话不说就揪住了双溪的耳朵:“你还在这看看看,看什么?夫人要起身了,还不快去烧水?耽误了夫人洗漱,爷会饶过你不成?!” 她说了这话,祝星河就瞧着凌倾寒回头,果然瞪了双溪一眼。 双溪忙将自己的眼神从那吕丝娘的身上收了回来,灰溜溜地就去后头厨房烧水了。 而风铃儿也走向了吕丝娘:“吕姑娘,昨儿下了一夜的大雨,这会儿雨停了,只怕房子后头有积水,你和我一同去,咱们清扫一番吧?” 吕丝娘这才磨磨唧唧地停了学习凌倾寒的动作,跟着风铃儿往后走了去。 第323章 放箭! 凌倾寒看了祝星河一眼,似是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让吕丝娘跟着。 但祝星河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对凌倾寒笑了笑:“走吧,吃早饭。今儿还有许多事要做。” 吃醋? 其实祝星河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有些泛酸的。 但祝星河却不想和凌倾寒多说什么,许多事情也本不必她多说什么,他们二人之间就该明白。 若一个吕丝娘的出现,就能让凌倾寒变了心,那祝星河也认了。 看着祝星河的背影,凌倾寒却是失落。 他倒是希望,祝星河能和他闹一场。好叫他知道,这小女子的心里头,是有多在乎他的。 不过眼下也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了,凌倾寒进了屋子,就瞧着便是早饭,吕丝娘也做了许多。 吕婆婆似是看出了吕丝娘的心思,只是唉声叹气地,对祝星河都是小心翼翼。 祝星河反而如同没事人一样,和吕婆婆仍然说说笑笑。 然而到底,自吕丝娘回来之后,这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越发奇怪了起来。 祝星河倒是沉默着吃早饭,吕丝娘则是总是在凌倾寒的身边晃悠。吕婆婆挡着吕丝娘,凌倾寒又总是要看着祝星河。风铃儿也和吕婆婆一般,总是挡着吕丝娘,旁边的双溪低着头扒拉了两口之后,似乎也觉得气氛太诡异了,就匆匆出门,说他还有事情要布置。 反正这一顿早饭,除了祝星河之外,怕是旁人都没有吃好。 而祝星河刚放下筷子,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了杨泽的声音:“有没有人啊?!” 杨泽的声音一出现,吕丝娘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而后躲在了吕婆婆的身后。 祝星河起身,沉了眸子对吕丝娘道:“他应该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你还是躲去后头比较好。” 这会儿了,自然是祝星河说什么,吕丝娘就听什么。她点了头,就跑向了后院。 而前远门,也被杨泽的人“砰——”地一声,一脚踹开了来。 杨泽进门,放肆大喊:“吕家的老太婆呢?已经死了吗?要是没死,就快些出来见二爷!” 吕婆婆听到他这么说,身体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看来之前吕婆婆没少被他欺负。 而凌倾寒也是带着他们出了门,祝星河跟在凌倾寒的身后,出门就看到了杨泽如同大爷一般地站在院子门口,高傲地看着他们。 显然,杨泽已经知道他们在此处了。 看到他们,杨泽也是冷哼一声:“好啊,看来他们说的没错!这吕家里头,果然有不该在这里的人!” 说着,他还对着凌倾寒扬了扬下巴:“昨儿在客栈里就见过你们了,是你们将我打伤的吧?你们和这个吕家,是什么关系?” 是了,看着他的脸颊两侧还贴着药膏,祝星河就有些忍俊不禁。 那杨泽走上前来的时候,祝星河就看到他的身后带着一队大约二十人的衙差。 凌倾寒却没有半点儿退缩,只是站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杨泽虽也对于凌倾寒这周身的气势有些发憷,但在岷州耀武扬威惯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凌倾寒的气势。 反而冷笑一声,上前就要伸手推搡凌倾寒:“喂,二爷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不必凌倾寒做什么,双溪已经上前,一把抓住了杨泽的手腕—— “啊——” 双溪的力道未必会有凌倾寒的重,但也足以让杨泽因为疼痛而喊出声来:“你们放肆,你们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 “二爷,就是他们!” 杨泽的身后,却突然跑出来了一个鼻青脸肿,还瘸着腿的喽啰:“就是他们弄断了老大的胳膊,还将弟兄们全部都打成了这样。二爷,要为弟兄们做主啊!” 祝星河这算是看出来了,此人就是昨儿被凌倾寒他们打倒在地的那些喽啰的其中之一。 祝星河其实是有些同情这个喽啰的,看来昨天的教训,他还没吃够! “啊,你放开我!来人啊,将他们给我抓起来!” 然而这会儿杨泽的手还在双溪的手中,他自然也是不敢乱动,但仍然对着身后的喽啰叫嚣着:“谁若是能将他们抓住,我就赏银百两!” 祝星河开始好奇,这个杨泽到底是多有钱啊? 为了抓一个吕丝娘,出钱百两张贴通缉令,如今又为了抓住他们,开口就是赏银百两。 若说他没有搜刮什么民脂民膏,只怕祝星河都是不相信的。 杨泽身后的喽啰们,以为他们是人多势众,也顾不得旁的,一个个都一拥而上—— 可达真宏还有凌倾寒在这里,又怎么能容忍他们胡来呢? 祝星河拉着吕婆婆躲在了屋子里,就瞧着杨泽也是来真的。一时之间,这院子里的喽啰们就开始和凌倾寒他们缠斗了起来! 但便是这一二十个喽啰,也并不是凌倾寒他们对手。 眼瞧着喽啰们一个个地都倒在了地上,杨泽也终于开始着急了起来,忽而就对着房顶大喊一声:“放箭——” 放箭?! 祝星河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对凌倾寒说一声小心,就听到了箭矢破空朝着院中的声音! 那“咻咻咻——”的声音,听得祝星河的心里头都惊讶了起来,也是捏紧了拳头在身侧:“他杨泽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动用城守军的弓箭手?!” 要知道,除了每个州城的守城大将军之外,便是文官的最高级城守大人,都是不可以随便动用城守军的!城守军就是这整个岷州的守备力量,是用来对抗外敌和一些突发事件的! 虽然知道凌倾寒的武功很高,但祝星河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地要担心起来。 好在这第一轮的箭矢,凌倾寒和达真宏还有双溪都是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而且双溪的手中还有杨泽,那些弓箭手也不敢太过乱来就是。 看到凌倾寒他们居然能有如此能耐,杨泽也已经变了脸色:“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达真宏的身上:“是胡族人吗?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第324章 求你们! 经过了这一轮的箭雨之后,达真宏和凌倾寒也知道,这个杨泽今儿只怕是来真的了! 于是他们二话不说,就将达真宏的一并长刀,横在了杨泽的脖颈之上,而后对着房顶喊道:“谁敢再放箭,你们的二爷就要丢了这条命!” 那房顶上的弓箭手们,才稍稍收敛。 杨泽能感觉到达真宏身上的杀气,也是忙对众人喊道:“停手停手,快停手啊!” 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敢再动。 达真宏的长刀,却没有从杨泽的脖颈之间移开半分:“还有什么招数?” 便是到了此时此刻,杨泽却还是一副阴诡的表情看向了达真宏和凌倾寒:“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你们都完了你们知道吗?” 他几乎咬牙切齿:“我和我大哥说好了,若是一个时辰之内不见我带着你们回到岷州城投案的话,他就会让大将军派军队前来!到时候,你们就连命都保不住了,你们还敢动我?!” 这位杨泽的大哥,便是岷州城百姓们口中的“太爷”,也就是岷州城的城守大人杨源。 这个杨源祝星河倒是在宫里头听说过,说是他是一个手段狠辣之人。他也是京都人士出身,后来被平亲王派遣到岷州来。 他来的时候,岷州还是一个山贼满地的混乱之地。不过他来到之后,虚报功绩,说是已经将岷州从山贼的手中收服,让百姓们足以安居乐业。 如今祝星河倒是看明白了,他在政事上头是有功劳,可功不抵过,光是豢养了杨泽这么个为祸四方的“二爷”,就足以抹杀掉杨源所有的功劳。 只是祝星河也不觉得例外,毕竟杨家一门都是依靠着平亲王的。平亲王是上梁不正,杨家就是下梁歪。他们这一门,能出什么忠烈之辈? 看着杨泽如此,凌倾寒倒是干脆回头,对祝星河道:“劳烦夫人给我搬个凳子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瞧着凌倾寒的语气平静:“我就坐在这里,等杨源带军而来。” 他直呼杨源姓名,祝星河就知道,他只怕也不想瞒着自己的身份了。 这岷州城的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眼中。若是能就这么解决了岷州的麻烦,对皇上而言,不也是一种好处吗? 杨泽自然也听得出,只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凌倾寒:“你认识我大哥?!” 祝星河将凳子搬了出去,凌倾寒就环视周围的弓箭手:“若有人再动半分,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从凌倾寒的口中说出来,倒是真能震慑四方! 祝星河甚至都能听到,这房顶之上,有人“当啷——”一声,被吓得手中的弓箭都掉落在了屋顶! 杨泽咽了一口唾沫,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害怕:“你……你们到底是谁?” “过路人罢了。” 凌倾寒坐在凳子上,挺直了脊背,似是不愿和杨泽多说什么。 却在此刻,祝星河就感觉到身边人影一闪动—— “丝娘!” 身后的吕婆婆,突然就对着外头喊了一声。 祝星河这才看到,吕丝娘竟然从后院里跑了出来。 她二话不说,直接就跪在了杨泽的跟前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二爷,你做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想抓到我罢了!我祖母是无辜的,我家里人也都是无辜的!二爷,求你了,放过他们吧!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 吕丝娘这般做派,别说是祝星河了,就是杨泽都吓傻了。 方才他耀武扬威进来的时候,吕丝娘不出现。反而是如今杨泽成了达真宏手中的人质,吕丝娘就突然跑出来求饶。 若说吕丝娘这不是非要在凌倾寒的跟前儿表现什么,祝星河都不相信! 感觉到身后的吕婆婆就要上前,祝星河却一把拉住了吕婆婆:“婆婆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吕婆婆感觉到祝星河的语气不对,抬眸看了一眼祝星河,到底是轻叹一口气:“夫人,我这丫头是个只知道痴心妄想的。夫人放心,等这事儿了结了之后,我必定会教训她的!” 吕丝娘再怎么样,这吕婆婆的态度放在这里,倒是让祝星河也对着吕婆婆微微一笑:“婆婆,没关系的。女子总有情窦初开的时候,我只是盼着丝娘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忘记了自己的本心。” 而后,祝星河的眼神,又看向了在院子里坐着的梁一沉:“证明我的眼光不错,他是个好男人,婆婆说是不是这道理?” “哎——” 知道祝星河是安慰自己,吕婆婆的心里却是越发地过意不去了:“夫人,原是我们吕家对不住你。” “扑哧——” 外头的情势紧张,祝星河相信凌倾寒,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轻松一笑:“婆婆这话就说错了。说到底,他们二人之间这不是还没有什么吗?婆婆不必对我说这一句抱歉,便是我不相信你们家吕丝娘,也总是相信我自个儿的夫君的!” 祝星河的通透,让吕婆婆都有些自愧不如。 前头的达真宏,也是皱眉看向了吕丝娘:“吕姑娘起身吧,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吕丝娘却是哭红了眼,拼命摇头:“我不能连累你们,也不能连累吕家!”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了杨泽:“杨二爷,求你了,就放过他们,也放过吕家吧!” 杨泽都被吕丝娘这般做法给弄蒙了,也是尴尬地稍微转头,又因为达真宏的长刀正架在脖子上而不敢转的太多,只能僵着脖子看向了凌倾寒:“你们看……着……这我可没有说什么,是她自个儿要这么说的!” 凌倾寒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神有些不耐地看向了吕丝娘:“你起身。” 他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吕丝娘却好似只听他一个人的一般,低眉顺眼又乖巧地站起了身来,还抽泣了一下:“多谢恩人。” 杨泽咽了一口唾沫,额上已经起了一层汗珠:“现在……到底要如何?!你们就要这么挟持着我,等着我大哥带兵过来吗?!” 第325章 犯下的罪 “是,我在等杨源。” 众人都知道,其实杨泽这么说,已经算是在给凌倾寒求饶了。 但凌倾寒的态度,却是笃定。甚至眼中的冰冷,都没有改变半分。 杨泽舔了舔嘴唇,似是有些渴了:“我……我想喝水!” 凌倾寒却是微微皱眉,似乎有些厌烦,而后对双溪点了点头。 双溪是将水接了过来,却放在了杨泽的眼前,并不将这水给杨泽喝,反而对杨泽问道:“说说吧。” 杨泽愣了愣,一脸疑惑:“说……说什么?” 双溪皱了皱眉:“说说看,除了吕家的事情,你还在这岷州城做了什么?” 其实这会儿祝星河瞧着,眼前的情况很奇怪。 明明杨泽带了二十多个人过来,他们的屋顶上还有弓箭手。偏偏这二十多个人都被打倒在地,屋顶上的那些弓箭手也是一动都不敢动。 杨泽整个人,反而是被达真宏挟持了起来,又害怕地看着坐在院中的凌倾寒,低了头不敢去看凌倾寒的眼睛:“没……没有了!就是对吕姑娘,我也是因为爱慕,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请各位好汉饶命啊!” 他不敢再叫嚣,大约也是看出了凌倾寒不是旁人。 他直呼杨源姓名,让杨泽心下有些胆寒。 凌倾寒和双溪也不着急,只是那般看着杨泽:“好,你既然不说,那就别喝水了。大家就这么耗着,等一个时辰之后,杨源过来救你就是了!” 杨泽看着地上的水,舔了舔嘴唇,倒是还算有骨气地一言不发。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别说是杨泽了,就是周围站着的其他人,也都多少有些遭不住了。 大约过了小半时辰的功夫,杨泽的脸就垮了下来:“不行了,我要喝水!你们难道要将我渴死在这里不成?!” 凌倾寒右眉微挑:“渴死你又如何?” 没想到凌倾寒这么纸包,那杨泽也开始暴躁了起来:“我哥哥是杨源!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若是我真的出了事,你们如何和我哥哥交代?!到时候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他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又硬气的叫嚣,倒是让祝星河能感觉到,只怕是这个杨泽的精神就要到极限了。 于是祝星河也大着胆子,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看向了杨泽:“你听话,自然会给你水喝。如此叫嚣,又有何用?” 祝星河的眼神平静,笃定的目光,竟是让杨泽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他低了头,却是小声道:“我凭什么要听你们的?!” 祝星河轻声笑了笑,将地上的水端了起来拿在了手上:“你便是不说,这岷州城里头的人难道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让你自个儿说,就是在给你一个机会,这机会你要不要,把握不把握,也不过全都在你自己罢了。” 祝星河的声音很平静,语气里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可反而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叫那杨泽到底还是抬起头来,看向了祝星河手中的水碗:“好,我说!” 他的心里只怕是打着“我就是说了你们也不能将我如何”的心思,将这两年来,在岷州做下的坏事都说了出来。 而双溪也即刻拿了纸笔,在一旁记录着。这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反而像是支起了公堂一般,被审讯的人,正是这个无恶不作的杨泽。 说起来,杨泽和杨源两兄弟在这岷州也算是盘踞多年了。 起初,杨泽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只是做一些调戏妇女,将人家的东西据为己有这样的小小坏事。 然而很快,两兄弟就发现,其实只要岷州不出大乱子,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管他们!京中平亲王和皇上的斗争都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了,又怎会有人来理会一个小小岷州发生了什么呢? 于是杨泽就开始变得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从最初的“调戏”,变成了强抢。而关于百姓们的东西,只要是他杨泽看到的喜欢的,那就等同于是他的了。 除此之外,什么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他们兄弟二人也没有做。 自然了,这些事情里头,都有杨源的一份! 杨源看上去是个高高在上的城守大人,可谁不知道,如果没有他的授意,杨泽又怎敢做到这般地步? 只是杨源还算是有些手段,能将这偌大的岷州城打理的不出大乱子。杨泽的事情,自然也就这么被压了下来。 百姓们之间,自然也有那想反抗的。 可惜如今的京中都是皇上和平亲王在争斗,百姓们的陈情条状根本就送不出岷州,就被杨源给私自扣了下来,京中的有一些官员们即便是是知道了岷州的情况,也并不想多事。 这么一来二去的,岷州的百姓们也大多都麻木了。 这一年之中,几乎已经没有百姓们告杨泽和杨源两人的状了。 除了这一次的凌倾寒来到了这里之外,只怕没有人能让岷州的杨家这两个兄弟的罪行,再被说出来! 杨泽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说出来的时候,自然是不会全部都说。甚至会将这些罪行特意说的轻一些,好让凌倾寒不要对他下死手。 但祝星河也能想到,在岷州,这两兄弟都做下了多少不可饶恕的事情! 她看向了凌倾寒,眼中都是悲悯。 凌倾寒也对着祝星河伸出手来,示意祝星河过去。 然而祝星河刚走到凌倾寒的身边,院子外头就又传来了人声:“二爷,二爷在院子里吗?” 听到那人的声音,刚喝过水的杨泽也是倏然抬头,期盼地看向了院子外头,开始喊了起来:“在在在,我就在吕家的院子里!快来救我,你们快来救我啊!” 听到了杨泽的呼救声,外头的人“砰——”地一声,就将吕家的大门踢开了! 这下,来的可就不是简单的喽啰了。 祝星河瞧着那进门之人,穿着一身守军的衣裳。看他的服装样式和头上带着的帽盔,就能瞧出,他是守军之中营长一级的人物。 亲自来到了这里,只怕就是为了杨泽一人! 第326章 混账东西 那人进门之后,看到杨泽居然被人挟持着,也是愣了愣,而后忙对外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啊!二爷在这里!” 看到自己的人过来了,杨泽也终于是再度“提起了气势”。 他转头看向了凌倾寒:“你现在放了我,还有你们一条活路!我大哥马上就要来了,若是让他看到了你们竟然敢挟持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凌倾寒终于站起身来,轻轻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裾:“我等着他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岷州城的守军将士们就从门外一拥而入,将凌倾寒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而方才那营长也是上前,用手中长枪对准了达真宏:“将杨二爷放开,尚且还能留你们一条全尸!” 凌倾寒并不理会这个营长,只是看向了院子外头,对着院子外头喊道:“杨源,你在外头吗?!” “大胆!谁敢如此直呼本官姓名?!” 杨源人还未出现,但声音已经出现在了院子外头。 祝星河记得,她在宫中见过杨源一次。不过时间太久,她已经有些记不得杨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此刻就瞧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 他大腹便便,油光满面。虽身材高大,但因为太过肥胖,就显得他整个人如同一个冬瓜一般。 祝星河点了点头,嘟囔了一句:“到的确是个贪官的模样呢!” 她的声音很小,却是叫梁一沉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头只觉得这小女人好笑。 杨源进门,第一时间自然是看向了达真宏。 瞧着达真宏是胡族人,他便不管不顾对着达真宏大喊一声:“放肆!竟然敢挟持本官的弟弟,你是有几条命?!” 达真宏对这个杨源不予理会,倒是凌倾寒上前一步:“杨大人,好久不见啊!” 杨源皱眉回头,似是在想是谁叫自己。 然而当他看到凌倾寒的那一瞬间,却愣在了原地。 不可思议的神色弥漫在他的眼中,他看了看达真宏,又看了看凌倾寒,似是觉得不可置信一般:“殿——殿下?!” 一声“殿下”,将这在场的所有人都叫蒙了! 凌倾寒却冷笑一声:“呦,本王还以为,杨大人都已经不记得本王是什么模样了呢!”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啊!” 若按照品阶来说,杨源一个区区城守,和凌倾寒这个王爷殿下和大将军加身,是没法比的! 祝星河从前很讨厌以身份说事儿,但此刻却是觉得畅快。 如今杨源害怕凌倾寒,倒是还有一层原因。就是这人人都知道,凌倾寒手中的权力是实权。就仿佛带着尚方宝剑一般,他在京中尚且还敢当街将一个官员给打了,何况在这区区岷州,杀一个杨源? 于是杨源二话不说,便跪在了凌倾寒的面前,对凌倾寒行了大礼:“微臣岷州城守杨源,见过寒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殿下驾到,是微臣疏忽,还望殿下恕罪!” 这偌大的一个岷州最大的官都给凌倾寒跪了下来了,旁人还有不跪的道理吗? 祝星河却感觉到,身后的吕婆婆也是愣住了。是啊,这吕家人如何能想到,他们竟然是这般身份呢? 吕婆婆瞧着就有些站不稳了,也是要跪下来。 还好祝星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吕婆婆的手臂:“婆婆这是做什么?若今儿真跪了,可不是要折煞我们了?” 吕婆婆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却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吕丝娘也是看向了祝星河,眼神复杂:“你……你岂不就是寒王妃?” 祝星河颔首,看向了外头,此刻并不想理会吕丝娘太多。 就瞧着外头的所有人都跪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的时候,那杨泽也已经被吓得整个身体都瘫软了:“寒……寒王殿下?!你居然……是寒王殿下?!” “是。” 凌倾寒的语气,仍然冰冷。 看向了那杨源的时候,眸色之中也都是寒凉:“本王还以为,你就打算装傻下去,不要认了本往,对本王动兵,将你的弟弟救下来呢!” 杨源自然听得出,凌倾寒的语气不悦,也是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下官不敢,下官万万不敢!不知这个混账泽儿是做了什么,竟是惊动了寒王殿下?!” 他抬眸,看了一眼躲在双溪身后的吕丝娘:“哎,我早就和泽儿说过了,这个吕家姑娘可不是个简单人!他非是不听,对其情根深种。现在好了,被人坑了装进了套子里都不知道!” 他这语气里,仿佛说出了一个兄长对自己的弟弟无穷的关怀。 但祝星河却听出来了,他这不就是为了要给杨泽开脱吗? 他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若是达真宏再不放开杨泽的话,只怕就是他们的错处了。 果然,凌倾寒对着达真宏略微颔首,达真宏就到底放开了杨泽。 杨泽带着脖颈之上的伤痕,连滚带爬地跪在了杨源的身边,开始不住地给凌倾寒磕头:“寒王殿下恕罪,寒王殿下恕罪啊!小的不知是寒王殿下驾到,小的再也不敢了!” 凌倾寒皱眉,知道这一次是碰到了两块铁板。 却也是再度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看了看房顶,冷笑一声:“方才不是还叫人对我们放箭吗?” 双溪也走上前,冷冰冰地对杨源道:“城守大人可别告诉我们,您没看到这一地的箭矢!我倒是不知道了,杨泽他就是您的二弟,说到底了,也是个无官无职的白衣。他居然能调动城守军的弓箭手,来对我们放箭?杨大人,这岷州城的事情,难道就是这么办的吗?!” 双溪在凌倾寒的跟前儿,虽然就是个侍卫,但也是有镇远军副将之位在身的。 光是论官阶,他就比这位杨大人高出了整整两阶,让杨大人对他也不敢又任何的怨言。 于是杨源的眼珠子转了转,就突然转身,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落在了杨泽的脸上:“你这混账东西,你竟然背着我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来?!” 第327章 死罪 杨源的这一巴掌,下手可是没有半点儿留情。 直接就将杨泽的嘴角打出了血来,而且将杨泽整个人都打倒在地。 杨泽似是很害怕自己的这个大哥,只是蜷缩在地上,捂着脸,委屈地看着杨源,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杨源则是趁此机会站起身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向了房顶上埋伏的那些弓箭手们:“你们还不快给本官滚下来?!叫殿下以为咱们岷州城是没有半点儿规矩的,就知道给我丢人不成?!” 可不是没规矩吗?就是要训斥弓箭手,话也不该让一个作为文官的岷州城守来说吧? 祝星河却瞧着,那些弓箭手很是听话,灰溜溜地就从上头下来。 杨源这才转头,对着凌倾寒抱拳:“王爷,这是小的的疏忽。这两日大将军生了病,一直在府中将养着,又听说胡族来了探子,所以岷州城的防守可不敢有半点儿松懈。于是大将军这才将兵权交给了小的,昨儿已经写了一条陈情状递给了宫里,就是不知道京中有没有受到。谁知我这二弟,实在是个混账又糊涂的东西。趁着我忙碌的时候,将兵符偷出来闯下了此等弥天大祸,下官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还真要让人觉得他是个好官了! 但他的话,祝星河是半个字都不相信的! 连风铃儿都在祝星河的身后嘀咕地问道:“夫人,他的话能信吗?” 祝星河摇了摇头:“只怕是听说了这件事,怕闹出事情来,这才说了个谎罢了。日后他们将那陈情状补上,京中自然有平亲王给他们接应说情。可不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吗?” 祝星河将事情看的通透,也让那风铃儿都是怒不可遏地捏紧了拳头:“还有没有王法了?” 杨源如此模样,若是换做旁人的话,可能多少要给他几分脸面。 毕竟俗话也说,这伸手不打笑脸人。杨源这又是打了杨泽,又是道歉的样子,也实在叫人没有办法继续责怪下去了。 但显然,凌倾寒可不是普通人! 他只是冷冰冰地看着杨源,半点儿颜面都不留给杨源:“难不成是你这么说了,本王就要这么相信吗?杨大人要将本王但顾总个傻子,本王是不是也该配合一番杨大人,做出一副我们二人熟稔的样子?” 这一句句话就像是一把把刀子,毫不留情地扎在了杨源的脸皮上。 让杨源这几乎从不和凌倾寒打交道的人,一时之间嘴角都抽搐了一下,却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 杨源站在原地,再度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不如……不如这样,咱们回岷州城再说?在这地方,算什么啊?” 杨源看了看周围,显然是觉得在吕家跟前儿丢了脸面。 而凌倾寒却还是端坐在院子的中间,冷冰冰道:“这吕家的事情,可还没结束呢!” 他看向了还躺在地上捂着脸的杨泽道:“他和吕丝娘的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法子吧?” 杨泽感觉到凌倾寒的目光,吓得忙不迭地就坐了起来。 杨源轻咳一声,才对凌倾寒抱拳:“是,寒王殿下说得对。我这个二弟啊,平日里实在是个混账。哪知道他就对这吕家的姑娘情根深种,做出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来!那王爷以为,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凌倾寒看了一眼双溪,双溪便上前,示意吕丝娘也上前来,才道:“不是我们王爷要冤枉你们什么的,咱们今儿都在这里,倒不如就光明正大地问一问他们二人!” 他看向了吕丝娘,认真问道:“吕丝娘,你可愿意做杨二爷杨泽的妾室?你也瞧见了,他可是为了你,将这整个岷州城搅和的都是天翻地覆了!你的通缉令都放在城门口,我倒是也想问问杨大人,吕姑娘杀了的那两个侍卫,如今尸首在何处?可有仵作验尸?” 那都是抓吕丝娘的由头,自然是假的。 杨源根本毫无防备,被双溪这么一问,额上的汗水就越发多了起来。 他回头,踢了一脚身后的杨泽:“混账羔子,趁着为兄这两日忙着平亲王殿下的吩咐,你连通缉令也敢胡作非为了?!” 都不等双溪说什么,杨源就指了指吕丝娘:“来来来,你自个儿看看,就这么柔弱无骨的姑娘,他能杀了咱们手底下两个训练有素的侍卫?你是怎么想的?!” 听他这么说,祝星河倒是没忍住,嘲弄道:“像是脑子被驴踢了,才能想到这法子!” 这话是半点儿脸面都没给杨家,却竟是被杨源给接上了:“对,你可不就是脑子被驴踢了吗?!混账东西!” 他这左右逢源的模样,做的倒是不错。 一时之间,还叫祝星河都觉得杨源顺着自己说话呢! 杨泽还是低了头,讷讷道:“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叫人将通缉令给撤下来!” 他不敢看吕丝娘,知道自己是惹了大事:“我不敢再肖想吕家姑娘了,求王爷饶恕,求王爷饶我一条命啊!” 双溪点了点头,而后才指了指吕家:“还有呢?这吕家都成什么样子了?一条性命,几人重伤,这又怎么算?” 说到此处,吕婆婆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杨泽低了头,踟蹰半天,一句话也没从口中憋出来。 倒是杨源冷哼一声,又踢了杨泽一脚:“混账东西!来人啊,给我将这个混账东西押入牢中!若真是查实了他将这吕家闹出了人命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个杨源看上去倒是“大义灭亲”,但祝星河却知道,他只怕是为了暂时保住杨泽的性命。后头还有许多暗箱操作,在等着他们呢! 但他这般做法是没有问题,凌倾寒也不能拦着。 杨源就回头,痛心疾首地看了凌倾寒一眼:“哎……我这二弟实在是个不争气的!王爷,这吕家的事情,我们杨家一定给他们一个交代!” 凌倾寒皱眉,知道这事儿不好办。 双溪又上前,指了指弓箭手们:“那这事儿怎么说?死罪一条!” 第328章 狱司大人 “别别别,王爷您饶命啊!” 这杨源倒是显得十分地恭敬,甚至面对着凌倾寒的时候,将自己的腰弓得低了又低:“这事儿怪我,都怪我!是没有看好兵符,让我二弟给拿了去!大将军这两日病重,将如此重要的兵符交托给我,结果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是我对不住大将军,也对不住这岷州城的百姓们!” 祝星河都皱了眉头,只觉得这杨源滑溜的就和一直泥鳅一样,叫人都抓住了他的错处,却没有办法去和他更多的计较什么! 凌倾寒也到底是站起了身来,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杨源:“先去府衙。” 这四个字,或许在杨源看来,就是一种妥协,让杨源即刻就舒了一口气。 可杨源也明白,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的,所以他只是看向了凌倾寒身后的吕家,而后招呼着身后的人:“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既然是二爷做错了事情,你们就给二爷收拾这烂摊子!将吕家的房子重新给我休整一番!还有吕家里头那些被打伤的人,去给我请咱们岷州最好的大夫过来给他们治疗!一应的药材费用,全部是我杨家来出!” 他这做派,看着到的确算是有几分担当。 然而吕婆婆却是冷哼一声,此刻知道了凌倾寒的身份,她自然也敢多说一句:“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不成?!我们吕家,绝不受你们杨家的恩惠!别以为这样,就算这事儿过去了!” 吕婆婆说的不错,吕家也的确是有骨气的。 但祝星河却并不赞同,回头看了吕婆婆一眼:“婆婆,听我说。” 她转头,拉住了吕婆婆的手:“这本就是他们杨家欠了你们吕家的。倒不如先让他们这么做,又怎算他们给吕家的恩惠呢?” 她看了看那房子里头,似乎在告诉吕婆婆,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而让屋子里那些受了伤的人伤的更重:“他们该做的事情,婆婆就让他们做。这才算是善恶终有报。若他们该做的,婆婆反而因为一时意气不让他们做,日后只怕是报应都叫人觉得心里头不快!” 祝星河总是能将话说到旁人的心坎里去,叫吕婆婆倏然又红了眼眶,轻轻地拍了拍在户型和的手:“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是啊!若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叫他们什么都不做,我如何对得起吕家的人呢?” 吕家的事情,祝星河也算说得明白。 只是他们正要离开,却瞧着吕丝娘也跟了上来,眼中带着倔强一般地看向了凌倾寒:“我要跟着你们去府衙!” 这让祝星河都不得不承认的是,不管哪个男人,看到这样倔强的吕丝娘,大约都不忍心拒绝她的吧? 然而凌倾寒却是皱眉,语气仍然冷冷冰冰:“你去做什么?” 吕丝娘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凌倾寒会对自己是如此态度。 她咬了咬下唇,眼中即刻就生出了许多的委屈来:“我就是要去,你们谁也拦不住我!” 有时候,女子偶尔的娇纵和任性,是最好的法宝。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就瞧着他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于是就这样,吕丝娘也跟在了他们的身边,一行人朝着岷州府衙而去。 这一路去府衙,祝星河就听到,杨源在路上大约是说给他们听的。 他一直都熟络教训着杨泽,语气里头可是半点儿客气都没有:“你这混账羔子,竟然敢在岷州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不是给杨家丢人,也给你哥哥我找麻烦吗?!我是这岷州堂堂的父母官!叫旁人以为我是个姑息养奸的,日后我这乌纱帽还要不要了?!你这好日子还过不过了?!你要百姓们怎么想?你让我如何对得起杨家的祖宗?” 连百姓们和杨家的祖宗都扯上来了,祝星河倒是佩服这个杨泽的嘴皮子还有几分说话的本事。 那杨泽是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到像是被杨源给治住了一般。 而等到了岷州府衙的时候,还未等凌倾寒说什么,杨源就大手一挥,对身后的侍卫道:“来人啊,给我将这个不成器的杨泽带入大牢之中!让他给我好好反省去!” 祝星河注意到,杨源说的是反省,而不是真的要对杨泽做什么。 这岷州的府衙门口,倒是干干净净的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府衙之中,早就有岷州的大小官员在等候了。 这消息传的很快,凌倾寒不过刚下马进入了院子里,就看到了跪了一地的官员们给他请安:“下官见过寒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这些人连说话都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叫祝星河觉得,他们不是商量好的她都不信! 凌倾寒却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只是脚步匆匆地上前,也没叫起身,就兀自坐在了那高堂之上。 杨源紧随其后,将周围的官员们都拉了起来,才赔着笑脸看向了凌倾寒:“殿下您看,要下官给您介绍一番吗?” 他正是要开口,凌倾寒却皱眉摆手:“不必。” 要祝星河说,都是一群贪官污吏罢了,有什么可介绍的? 凌倾寒锐利的目光,看向了杨源:“本王要断吕家之案。” 看着杨源的脸色即刻就变了,祝星河只觉得心里头爽快。 不过杨源还未说话,旁边自然有人帮腔:“王爷,听下官一句,您不了解这城中情形,实在是——” 然而凌倾寒一记冰冷的眼神看了过去,那人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 祝星河也看向了那人,杨源这才上前一步:“回王爷,他是这岷州城的狱司。” 凌倾寒对着双溪点了点头,双溪便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这位狱司大人。 吓得那人大喊道:“做什么?!王爷这是做什么?” 凌倾寒摆手,双溪就拉扯着狱司大人往那刑罚之处而去:“王爷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杖责二十,脸杖二十,便当是给你一个教训!” 第329章 为了她? 这个杖责二十其实也没什么,就看这里的行刑之人下手如何了。 但是脸杖这件事,的确是让祝星河知道,凌倾寒有意要整肃这偌大的一个岷州官场了! 脸杖,顾名思义,就是用人的手掌宽度的竹板打脸。 其实脸杖比起真正的杖责而言,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既打不断骨头,也打不掉脸上的半点儿皮肉。 但脸杖,却是最丢人的刑罚。尤其是对于这岷州的官员来说,脸杖就等于将他的颜面全部都打掉,荡然无存! 若非是官员们犯了十分不可饶恕的错误,其实是连皇上都不会随意对什么官员用“脸杖”这个刑罚的。 到底,凌倾寒是和皇上有区别的。 否则的话,他也不能在京中,成为那个人人都又敬又怕的寒王殿下了。 “不要,不要啊!王爷,我犯了什么错?!” 那狱司大人着急起来的时候,甚至连说话都不管不顾了。 双溪却冷哼一声,配合着其他侍卫,便将那狱司大人压在了要行刑的长凳之上。 不管狱司大人如何挣扎,凌倾寒的眸色只是冰冷:“顶撞本王,足矣。” 他话不多,却叫人心惊胆寒。 眼瞧着双溪就要亲自对狱司大人行刑,杨源也是上前一步,挡在了狱司大人的跟前儿,对凌倾寒抱了拳:“王爷!王爷三思啊!王爷来到这岷州,咱们自然是将王爷好生款待着。可王爷一来,就要对狱司大人行刑,这是什么道理?” 凌倾寒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耐:“你若不服,大可上奏父皇。” 他便是在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叫祝星河对他更是崇拜了起来。 岷州的官员们也都知道,当日凌倾寒在京中直接打了京中的大臣,皇上尚且还没叫凌倾寒如何呢。如今岷州的这些小小官员,又如何能和京中臣子相比? 杨源站在双溪的眼前,叫双溪也不耐烦地一把将杨源推开了来。 凌倾寒则是看向了下头的侍卫们,瞧着他们都不愿意行刑,便对双溪点头。 双溪亲自拿了那刑杖上前,看向了站在这厅中一个个都低着头的差役们:“怎么,都不愿动手?” 没有人回答双溪的话,这厅中是一片死寂。 双溪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将刑杖对准了狱司大人的腰,而后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 狱司大人的喊声,在这偌大的厅中回荡。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其实之前问一句,是凌倾寒和双溪在给他们机会呢! 若是衙差们行刑,自然不会下狠手。打的地方也不同,打在那狱司大人的腰部以下肉多的地方,便是二十杖下来,也就是皮外伤罢了。 可双溪下手就不同了,稳准狠地直接打在了狱司大人的腰上。要知道,就他这力道二十杖下来,只怕狱司大人的腰会直接断掉! “让属下来吧!” 终于,这厅中的衙役队长大着胆子上前,要接过双溪手中的刑杖:“不劳这位大人费心了,这样的事情,就让属下来做吧!” 可他此刻说出这话,也实在是已经晚了。 双溪看向了狱司大人,当堂便问了一句:“狱司大人,你平日里可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你掌管的邢狱之中,可有被冤屈之人?” 此时此刻,这位狱司大人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了。 他的脑子仿佛都在“嗡嗡”作响,却又害怕若是不回答双溪,会有更惨痛的后果。 他只能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来,不住地对凌倾寒求饶:“回王爷,没有!下官万万不敢有啊!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啊!” “砰——” 显然这位狱司大人说的并不是实话,于是双溪手中的刑杖,再度毫不留情地就朝着狱司大人的腰部砸了下去:“狱司大人,还是三思吧!总说没有,也不是个办法!这吕家的事情,难道狱司大人都已经忘记了吗?都不说旁人了,只怕吕家就有冤屈吧?”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 这狱司大人瞧着是肥头大耳的,哪里受过这般苦楚? 他即刻就喊叫出声,心里头没有了旁的想法,便也直说了:“有有有!是冤屈了吕家的那几位男人。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啊!下官也是听命行事,不敢有什么悖逆之处啊!” “狱司!你慎言!” 谁都没想到,这狱司大人竟然这般经不起刑罚就要将事情说出来。 杨源同样是变了脸色,上前一步,皱眉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难道要如此屈打成招吗?!” 凌倾寒微微挑眉,眸色越发冰冷。站在一旁的祝星河,都是忍不住对那杨源反问:“难道你们对吕家人,就不是屈打成招?” 狱司大人疼的都已经有些糊涂了,看着杨源站出来,也是对杨源求饶道:“杨大人,杨大人救救我啊!我一向都以杨大人马首是瞻,如今东窗事发,杨大人不能对我这般不闻不问啊!” 他如此攀扯,叫杨源知道,今儿的事情,只怕是没有办法善了了! 于是他没有理会狱司大人,只是对着凌倾寒抱拳:“王爷。王爷路过此地,不过是为了想为吕家伸冤。下官在这里保证,吕家的事情,下官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公道。在这岷州,再也不会有人敢伤害吕丝娘。还望王爷放狱司大人,也放这岷州的官员们一马!否则若是大家将事情闹大了,只怕是怎么都不会好看的!” 他之前的那话,还算是有些诚意。 可最后一句,显然就是在威胁凌倾寒了。 祝星河撇了嘴,就知道今儿的这一场,是绝不会被放过了! 果然,凌倾寒的眸色,越发深沉了起来:“哦?杨大人原来是这般想法吗?” 那杨源摸不准凌倾寒的性格,转了转眼珠子道:“微臣知道,王爷不就是为了那吕丝娘吗?是微臣的二弟做错了事情,不该招惹王爷的女人!” 凌倾寒,是为了吕丝娘吗? 祝星河不由地看向了凌倾寒,余光却也看到,站在一旁的吕丝娘听闻此言,也是娇羞地红了脸。 第330章 卷宗 要说这郎才女貌,英雄救美,到也实在是算得上一场佳话就是了。 但凌倾寒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几分:“打!” 只这一句,就当是将杨源方才所说的话全部都没有放在心上! 杨源回头,甚至来不及阻止双溪,双溪手中的刑杖,就再一次“砰——”地一声落在了狱司大人的腰上! 只听得“咔——”地一下,伴随着这个狱司大人撕心裂肺的喊声,他的腰间似乎有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让周围的官员们,都忍不住地别过头去,不敢再去看这狱司大人的惨状。 不过三下杖责,已经交狱司大人满头大汗,咬紧了牙关:“王爷,王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杨源看的是心惊肉跳,却不得不再一次站出来,对抗一般地盯着凌倾寒:“寒王殿下!可不能太过分了!他到底也是朝廷命官,怎能这般往死里打?寒王殿下便是不看在咱们这岷州所有官员的份儿上,也总要顾忌一番皇上和平亲王的俩面吧?!” 他终于忍不住,将平亲王提了出来吗? 凌倾寒的眸色,却越发冰冷:“本丸说过,你大可以参奏本王一本。到时候咱们看看,父皇会如何处置本王就是。” 他只字未提平亲王,显然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凌倾寒根本就没将平亲王放在眼中。 杨源知道,这件事只怕是不成了。 可他还是挥了挥手,要联合这里所有的官员们,而后死死地盯着凌倾寒:“寒王殿下便是要在这岷州胡作非为,咱们这些官员的品阶是不如殿下,但未必挡不住殿下!若殿下非要胡来,不如就将咱们都在这里杀了。到时候,下官也想看看,殿下如何能给皇上交代,如何能给平亲王一个交代!” 祝星河只觉得,这个杨源是朝着越来越蠢的方向去了。 凌倾寒眸色一挑,眼中带着凌厉:“既是如此,本王就承了杨大人这情就是!” 他挥手,双溪便带人上前,竟是真的将杨源都束缚了起来。 看着凌倾寒不打算放过他们,杨源也不客气,对着周围的衙役就怒吼一声:“你们都是死人吗?!” 那衙役们虽然上前,却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面面相觑。 就听得那杨源继续对着外头喊道:“来人啊!有人要杀了本官,来人啊!” 外头的士兵们进入这厅中,凌倾寒却二话不说,就将自己镇远军的兵符,直接拍在了前头的案几之上! 镇远军足足十万,军级也足以压制这区区岷州的守城军。 所以看到那兵符,别说是这些守城军了,就是那“缠绵病榻”的大将军在这里,也得规规矩矩地给凌倾寒跪下就是。 看到凌倾寒将兵符都拿了出来,杨源的脸色都变了:“王爷,难道要用这兵符,将咱们岷州的官员都在这里杀了不成?” 凌倾寒的眸色不变,如同地狱而来的修罗:“便是杀了你们,又如何?” 谁都不会怀疑,凌倾寒能说到做到。 杨源则是深吸一口气,就听到了身后有官员的求饶声:“杨大人,算了吧!这寒王殿下岂是咱们能招惹的?如今都到了这般地步,您就别僵着了?” “是啊,咱们可不能为了你和你家那不着调的二郎给陪葬了不是?” “对啊,杨大人,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你家二郎是保不住了!” …… 其实人人也都知道,凌倾寒要做什么。 杨源的手,在身侧捏成了拳,眸色之间,带着愤怒和不甘地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这是要将人逼上绝路不成?!” 不必凌倾寒说什么,祝星河都嗤笑一声:“你们将旁人逼上绝路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那杨源死死地盯着祝星河,祝星河也不甘示弱地看着他。在宫中久了,她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怎会害怕区区一个杨源? 果然,到最后,还是杨源先败下阵来。 他低了头,对着身后大喊一声:“将杨泽带上来!交给寒王殿下处置!” 凌倾寒这才舒了一口气,对双溪点头。 双溪轻笑,嘟囔了一声:“早这么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 而后将手中的刑杖交给了身后的衙役,对衙役道:“行刑。” 衙役明白双溪的意思,也知道不可能让凌倾寒收回成命,这才接过刑杖,一下下地打在了那狱司大人腰部以下的位置上。虽然也疼,但总比直接将狱司大人的腰给打断了要好得多! 这厅中,一时之间,又充斥着狱司大人痛苦的叫喊声。 凌倾寒却是轻松一般地靠在了椅背上,等着下头的人将杨泽带上来。 狱司大人的行刑结束以后,杨泽也终于被带了上来。 侍卫们将他压着跪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他却是急切地看向了杨源:“大哥,这是要放了我?” “啪——” 杨源回头,二话不说又一个巴掌扇在了杨泽的脸上:“你这混账东西!都到什么时候了,还不知悔改?!” 这一下,是动真格的了,叫杨泽都蒙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杨源:“大哥这是做什么?!” 又看了跪了一地的官员们,杨泽的心里头开始慌了起来:“你们这都是做什么!?为什么要害怕他一个寒王!?平亲王会护着咱们的,咱们——” “你给我闭嘴!” 杨泽说的越多,杨源的心里头就越发心惊:“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看不清吗?!给我闭嘴!现在是寒王殿下在咱们跟前儿!” 杨泽这才抬眸,惊恐地看向了凌倾寒:“殿下……殿下这是做什么?难道要杀了这所有人吗?” 杨源几乎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你以为他不敢吗?!” 杨泽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双眼失神,便跪坐在了地上:“王爷……王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凌倾寒的目光,看向了在一旁低着头的师爷:“师爷,将这三年所有的案件卷宗拿来,本王要看。” 师爷本能地看向了杨源:“大人,这……这不好吧?” 第331章 古董金器 祝星河只看着他如此心虚的眼神便知道,一定有许多的猫腻! 他越是如此,凌倾寒自然越是不会放过他。 只一个冰冷的眼神看过去,那师爷就即刻低了头,灰溜溜地对着凌倾寒道:“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寒王殿下!” 然而在下头的杨源也到底是皱了眉头,有些愤怒地看向了凌倾寒:“您不要将事情做得太过分了!” 其实祝星河看得出,杨源根本就是拿凌倾寒没有办法的! 论官阶而言,他还差凌倾寒这位寒王殿下和大将军王十万八千里! 论军力而言,这区区一个训练还不怎么有素的岷州守城军,又如何能和凌倾寒的镇远军相提并论? 再论背景,的确杨源的身后有平亲王撑腰。可现在一时半会儿之间,平亲王也总不能从京中赶来支援这个杨源吧?反而是寒王就在杨源的跟前儿,何况寒王还并不惧怕平亲王的势力。 这么来来去去的算着,杨源拿凌倾寒就是半点儿办法都没有的。 凌倾寒的手,只轻轻地在上头的案几上敲了敲:“你能奈我何?” 该说不说,祝星河觉得,这样的凌倾寒,简直帅爆了! 似乎到这一刻才发现,她就是凌倾寒的小迷妹!看着如此眯着眼的凌倾寒,她的眼睛里都要迸发出小星星来了。 可杨源未必就是祝星河的这般想法,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里细细想了一番,发觉自己还真是没有办法拿凌倾寒如何! 于是他只能深吸一口气,低了头,还是得做出一副做低伏小的样子来:“殿下,您看这事儿闹的。不如这样,咱们各退一步如何?” 杨源是个聪明人,看着师爷将这一年的卷宗都拿了上来,也是苦笑道:“我将我的二弟杨泽,交给王爷随便处置。王爷就行行好,知道王爷说路过岷州,急着赶路,咱们也不留王爷,不挡着王爷的去路如何?” 这就差说,要赶他们走这样的话了吧? 若之前他就如此,说不定凌倾寒还会暂时放过他们一马,等到他们从胡族回来的时候再处理岷州的事情。 但他之前又是将平亲王搬出来,又是和凌倾寒大放厥词的,要凌倾寒能放过他们,祝星河才觉得见鬼了呢! 果然,凌倾寒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达真宏:“咱们在这岷州多留两日,如何?” 达真宏明白凌倾寒的意思,也是看了一眼祝星河,而后哈哈一笑:“无妨!反正这一次出门,也是游山玩水。这岷州人杰地灵,我自然愿意多待两日。” 凌倾寒的意思明确,让杨源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 凌倾寒倒是也不着急,站起身来,拍了拍案几上的卷宗,才对杨源道:“给我们找屋子住下,然后将这卷宗都送到本王那儿去。若是少了一份半份的,本王也不知本王会做出什么事请来。” 说着,还皱眉指了指杨源:“还有杨泽人犯,也带上来,本王亲自审理。” 他一个做将军的,还会审断案子? 这倒是让祝星河都没想到,却越发崇拜起来了凌倾寒。 杨源则是式神落魄地后退一步,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祝星河跟在凌倾寒的身后走到了后堂,却瞧着这岷州府衙的前厅是平平无奇,但后堂简直奢华无比! 后堂本就是城守大人杨源居住的地方,就这后花园里头祝星河所看到的情形,简直都可以用“雕梁画栋”四个字来形容了! 甚至让祝星河觉得,他们那寒王府,可能都没有这个城守府来的华丽呢! 而朝着前头走过去,几个房子便出现在了祝星河的眼前。 这房子显然是才修葺过的,瞧着金碧辉煌,很是威风。 房子里出来了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岁的妇人,她保养得益,穿着的绫罗绸缎也是今年的新贡之物。这绸缎便是皇上也只赏赐了几位王爷和亲王,没想到此刻竟然穿在一个区区城守夫人的身上。 若说这杨源不是个贪官,只怕祝星河都是不能相信的。 那城守夫人走出来的的时候,眸色匆匆。 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大约瞧着他们的穿着不是特别富贵,便就对跟在后头的杨源皱了眉头:“什么时候家里头要来客人,你都不同我说了?” 杨源摆了摆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才指了指凌倾寒:“还不见过寒王殿下?” 杨夫人愣了愣:“寒王殿下?” 凌倾寒不耐的眼神看了过去,就将她吓得跪在了地上:“臣妇见过寒王殿下——” 她话为说完,凌倾寒也只是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杨源不敢招惹凌倾寒,只能对杨夫人道:“快些将府中的上房收拾出来几间,贵客到了。” 杨夫人忙不迭地进门收拾,凌倾寒的脚步没停,便走近了城守府的厅中。 在进入这厅中之后,祝星河要用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感觉,那就是:瞠目结舌! 厅中摆放着许许多多的古董和金器,祝星河这些年在宫中侍奉,倒是也有几分识别的眼光。 不说这些金器都是实打实的,就说这些古董,一个个那都是价值连城。其中有一样前朝的白玉吉祥如意盖炉,那都是在宫里头都难得一见的宝贝。居然出现在了这不起眼的城守府之中,如何教祝星河不刮目相看呢? 再说那些金器,祝星河上前,随手拿起了一个掂量了一下,居然都是实心的!就这一屋子的金器,只怕都得有个上万两的黄金融化而成。 只怕今儿也是这杨源没有想到他们会过来,否则的话定然要将这些东西收起来的。 看到祝星河的动作,杨夫人似乎害怕祝星河将这些东西打碎,也是本能地上前一步想要护着,却被杨源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杨源上前,对祝星河微微一笑:“这些东西都是假的,买来摆着玩的。下官的夫人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就是喜欢这种富贵奢华的东西,都不值钱呢!” 他这解释,简直可以用“苍白无力”四个字来形容。 第332章 砸了! 祝星河却忽而就生出了几分好玩的心思来,上前一步,干脆拿起了这厅中最贵的那白玉吉祥如意盖炉在手里。 她刚拿起这盖炉的时候,就瞧着杨夫人上前一步伸出手来。眼中的急切,倒不像是作假,看来这果然是个真东西。 杨大人的目光,也是盯在了祝星河的手上,死死地盯着那盖炉不放松,到底忍不住对祝星河道:“小心啊!这虽然不是真的,但也是夫人花了大价钱叫人仿作的,不好摔碎了的!” 祝星河微微一笑,看向了杨源:“倒是没想到,杨大人一家都这么节俭啊?” 杨夫人到了此刻,还并不知道祝星河的身份,只以为祝星河就是伺候在凌倾寒身边的一个小侍卫。 于是才轻咳一声,多少有些看不起祝星河:“这是白石盖炉,虽说东西不值钱,但工匠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你可千万小心了,不要打碎了。” 她是这么说,祝星河却非要将这盖炉在手里头轻轻掂了掂—— “哎,你小心啊!” 就这么掂了一下,急的那杨夫人都要跳蹦子了。 若不是杨大人又拦了一把杨夫人,只怕杨夫人是要直接上前将那盖炉抢走的。 祝星河的笑容之中,好似带了更多的天真看向了杨夫人:“夫人,既说这东西不值钱,不如就将这盖炉送我可好?我瞧着,喜欢的很呢!” “不成不成,这使不得啊!” 杨夫人的拒绝之话,是脱口而出。然而说出来了,才感觉到不对劲,看了杨大人一眼。 杨大人嘴角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祝星河眨了眨眼:“为何使不得啊?杨大人不是说,值不了几个钱吗?难道是杨大人舍不得?不会吧?” 祝星河的话,叫杨大人几乎没有办法反驳什么。 倒是杨夫人站了出来,对祝星河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来:“是这样的,这位小爷,这事儿是有两个说法。第一,虽说不值钱,但这东西是我的心头所好。想必这位小爷一个侍卫家的,也用不上这样的东西,又何必夺人所好呢?” 其实杨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旁边的双溪都忍不住地开始憋笑了。 但杨夫人没有察觉,反而一本正经继续道:“这第二个原因,便是这东西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个白石盖炉罢了,你若是喜欢,我叫人给你做新的就是了。这都是我用旧了的,送人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白石盖炉?” 祝星河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到底是轻声笑道:“你说这是白石盖炉?我倒是真不知道,是杨夫人不懂,还是我不懂。这前朝的白玉吉祥如意盖炉,当今世上是难寻的。据我所知,也就三个而已。一个在平亲王府,一个在皇宫由皇上赏赐给了永乐公主作为嫁妆。还有一个,竟然在这小小的岷州城城守府之中?杨大人,如此稀世罕见的盖炉,留在府中而不是上缴朝廷,怕是有私心啊?” 祝星河这话一出,杨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杨大人也是拍了拍大腿,别过头去。 双溪则是上前,对那杨夫人笑道:“方才夫人说的话,有两点也错了。” 他指了指这盖炉:“第一就是,这不是什么白石盖炉。夫人明白,咱们自然也心里头明白。不知是夫人将咱们当做了傻子,还是将咱们王爷当做那只在战场之中知道厮杀往来,却连白玉和白石都分不清的蠢的呢?” “不不不,贱内没有这个意思!” 如今杨泽已经是逃不过去了,杨大人自然要拼了命地保住杨夫人:“贱内只是不会说话,还望王爷恕罪啊!” 凌倾寒没有说话,双溪则是再上前一步,指了指祝星河:“夫人说错的第二点,便是她的身份。” 瞧着杨夫人不解的眼神,双溪的笑容之中,更多嘲讽:“这位是我们寒王妃殿下,可不是什么小侍卫和小爷。之所以扮作男装模样,也不过是因为这样出门在外比较方便罢了。杨夫人,王妃将这白玉吉祥如意盖炉看得清楚,您该不会要说,是她一个‘小侍卫’不懂古董吧?” 旁的不说,这人人都知道,祝星河是宫女出身,还是永乐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又如何会分不清白玉和白石? 杨夫人后退一步,眼神之中全然都是灰败和不可置信:“王——是王妃?!” “是。” 终于,凌倾寒在上头冷冰冰地开了口:“她是寒王妃。” 杨夫人拍了拍大腿,就知道自己今儿是大错特错了。 她无助地看向了杨源,杨源却还是不敢承认那白玉吉祥如意盖炉是真的,因为一旦承认,皇上想查他们就易如反掌了。 他只能咬着牙,忍着心头,对祝星河笑的比哭还难看:“王妃好眼力。但这虽然是白玉吉祥如意盖炉,其实就是个仿品!那前朝的真品,怎会出现在咱们这小小城守府之中呢?这仿品做的是像,不过也是夫人平日里喜欢把玩这些东西,所以找的细致的工匠所做罢了!我们杨家,可是万不敢私藏那前朝的古董啊!” 这杨源已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祝星河倒是也不“为难”他。 只是伸手,将这白玉吉祥如意盖炉交给了杨夫人。 正当杨夫人拿到了那盖炉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得祝星河开口道:“既是假的,夫人就亲自将这东西砸碎了吧!” 杨夫人脸上刚刚舒缓的表情,就僵硬在了当场。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祝星河,却瞧着祝星河笑的温柔:“一则,这盖炉是假的,只怕也不值钱。我这人有个爱好,就喜欢听到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杨夫人便算是为了欢迎我,就砸一个岁岁平安便是。” 看着杨夫人的手都在颤抖,祝星河想越发笑容可掬:“二则,这盖炉的做工,足以以假乱真了。连我都瞧不出是假的,只怕日后若真被有心人瞧见了,要给咱们城守府惹来麻烦的!倒不如砸了,一了百了。” 第333章 吕丝娘的心思 这两个理由说下来,还真是叫杨夫人不敢反驳,也没法反驳什么。 她的嘴皮子都开始颤抖起来,看了看祝星河,又看了看手中的白玉吉祥如意盖炉,是欲哭无泪。 凌倾寒也是看向了杨源,眸色之中仍然带着冰冷:“杨大人,舍不得?” 杨源的嘴角也抽搐了一番,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从前就听闻,寒王殿下十分疼爱王妃,如今所瞧着,果然名不虚传。” 凌倾寒也不否认,又靠在了椅背上,只说了两个字:“砸吧。” 杨源闭了闭眼,知道今儿是逃不掉了。 从凌倾寒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事情就都不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这让一向都在岷州作威作福惯了的杨源很不适应也很不习惯,但却毫无办法。 他只能转头,绝望地看向了一旁的杨夫人:“没听到殿下的话?砸啊!” 杨夫人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几乎都要哭出声来:“老爷,可这盖炉——” “别说了!” 杨源是生怕杨夫人说漏了嘴,上前一步,就要抢走那盖炉:“让你砸你就砸掉!怎么,王爷和王妃在这里,难道这仿造的盖炉你还舍不得不成?!” 杨夫人是不想放手,杨源却不得不让她放手。 于是在二人这争抢之间,只听得“砰——”地一声。 那盖炉还是砸在了地上,裂成了好几块碎片!这稀世珍宝,就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儿,荡然无存。 “哎呦——” 看到这般情状,杨夫人也是拍了拍大腿,大喊一声,就瘫坐在地开始流泪。可除了流泪,她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敢说的。 杨源的脸色也难看至极,是再也笑不出来了:“王爷这下,可满意了吗?” 凌倾寒却看向了祝星河:“夫人可爽快?” 仿佛只有对祝星河说话的时候,凌倾寒的语气里才会多上几分温和的温度。 祝星河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倒是半点儿都不心疼:“有些饿了!” 祝星河既是开了口,便是再心疼再愤怒,杨源也是对下头的人和杨夫人吩咐道:“还不快去准备吃食?!” 杨夫人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看都没有看祝星河一眼,就匆匆跑去了后头。 祝星河知道,她怕是忍不住了。在后头还不知道,她会哭成个什么模样呢! 杨源则是在前头,想尽办法地要讨好凌倾寒。 可惜,这凌倾寒就是冰雕一座,任凭他杨源使出浑身解数,只要凌倾寒一个冰冷眼神,杨源就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不要做就是了。 这不知不觉,一整日的时间就又过去了。晚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很是沉闷。杨夫人也没有来吃饭,估计是气都气饱了。凌倾寒没说什么,杨源也不多说,祝星河只顾着吃,达真宏也和祝星河一般,一场晚饭就这么过去。 城守府之中,为他们准备的房子,倒是不错。 然而祝星河刚回到房间里,凌倾寒就随手拿了一旁的一个鎏金烛台递给了祝星河。 这举动,倒是让祝星河愣了愣:“这是做什么?” 凌倾寒微微皱眉:“你不是……喜欢砸东西吗?”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祝星河忍不住地“扑哧”一笑:“我有这么败家啊?就是说给杨夫人听说着玩的,若我真喜欢砸东西,只怕整个寒王府都不够我砸的!” 凌倾寒瞧着祝星河这狡黠模样,嘴角的弧度也终于稍稍上扬。 他放下手中烛台,上前轻轻地从祝星河的身后拥住了她,而后低头在他的发髻上印下一个吻:“若你喜欢,寒王府你也砸的起。” 暧昧的气氛,在他们二人之间弥漫开来。 祝星河微红了脸:“我还以为,你就是个贫苦王爷呢!” 似是听到凌倾寒在自己的头顶微微一笑:“父皇赏赐过不少,都堆在库房里。” 啊咧?这么说,他们还是有钱人? “叩叩叩——” 祝星河正想说什么,却忽而听到了外头的敲门声,也是挣扎着从凌倾寒的怀中出来。 去开了门,却瞧见了吕丝娘站在门口,手中提了个小食盒子。 她好似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连衣裳都换了一身本不该她这身份穿的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 看到是祝星河开门,吕丝娘也愣了愣,而后才对祝星河微微屈膝:“见过王妃。” 祝星河后退一步,给吕丝娘让了进门的位置。 吕丝娘也不客气,进门之后就将手中的食盒子放在了桌子上:“我瞧着晚饭的时候,王爷殿下大约是没有吃好吧?所以特意去厨房里头做了两样糕点,都是我拿手的,若王爷不嫌弃的话,可以当做宵夜吃吃看。” 这吕丝娘在对凌倾寒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的笑容都好似表达了四个字:春意荡漾。 祝星河微微挑眉,看向了凌倾寒。 却瞧着凌倾寒坐在了床榻之上,并不理会吕丝娘。 吕丝娘有些尴尬,求助一般地看向了祝星河,祝星河也别过头去。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吕丝娘。 说起来,吕丝娘本也没有多做什么,但就是让祝星河觉得别扭。 何况这时代,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有的事情。祝星河其实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她只以为,如今凌倾寒的身边没人,不代表日后都会没人。 但她一时也不能接受自己的这个想法,其实她都不生吕丝娘的气,反而有些为自己生气。 这房中的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之中,吕丝娘却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二话不说就跪在了祝星河的面前—— 让祝星河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吕丝娘却伸出手,抓住了祝星河的衣裾:“王妃,您收了民女吧?!” 这话,祝星河自然明白,也看向了凌倾寒,却瞧着凌倾寒虽然皱了眉,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这男人什么意思? 他若不想的话,直接拒绝吕丝娘不就好了吗? 祝星河的心里有些恼恨,看着吕丝娘的时候,也皱了眉头:“你起身说话。” 第334章 奴籍 吕丝娘并不听,只抬眸期期艾艾可可怜怜地看了凌倾寒一眼,却仍然跪在原地。 凌倾寒皱了眉头,却还是没有说话。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对吕丝娘道:“说罢,你想如何?” 吕丝娘的眼眶,倏然就红了,好似被祝星河吓到了一般:“王妃,丝娘知道,丝娘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不该。可丝娘这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还盼着王妃能够成全丝娘!” 啰里啰嗦!让祝星河的心里都生出了几分厌烦来。 那吕丝娘的眼中,却是泪花闪烁:“第一次见到王爷的时候,丝娘就能感觉到,王爷气度不凡,与旁人不同。那时丝娘虽并不知道王爷的身份,但心里头已经对王爷情根深种了!丝娘明白,这样说,可能真的挺不要脸的。但只求王爷和王妃谅解,丝娘这辈子都不曾对哪个男人,有过这种感觉!” 亏得祝星河之前还觉得,这吕家的家教属实不错。 如今倒是看着吕丝娘如此,有些同情那吕婆婆。吕家将一切的好处都给了吕丝娘了,谁成想教出来了这么个女子。 若是叫吕婆婆知道今儿吕丝娘竟是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只怕她是气也要气死了。 吕丝娘瞧着祝星河没有说话,则是眼泪珠子落了下来,而后才继续道:“求王妃给丝娘一个机会,能让丝娘伺候在王爷的身边!丝娘不求什么名分,哪怕王妃收了丝娘做个丫鬟,只要能让丝娘伺候在王爷的身边,丝娘对王爷和王妃,便是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什么时候开始,做牛做马,也成了这样简单的事情? 真的看到吕丝娘这般跪在自己的眼前的时候,祝星河其实说不出她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好的一个姑娘,何必要把自己弄的这么卑微呢?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瞧着他也正看向自己。祝星河似是忽而意识到,凌倾寒大约也是想知道,自己要怎么处置这件事吧? 所以踟蹰片刻,祝星河还是决定:遵从本心! 不管凌倾寒是否会生气,反正她先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若是凌倾寒不愿意,她再妥协便是了。 有许多事,是不能从一开始就妥协的,这个道理,祝星河的心里明白。 她虽不求凌倾寒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也总是盼着,这生活里头还是要有些希望的不是? 所以看着跪在那里的吕丝娘,祝星河只是深吸一口气,而后便开了口:“你先起身吧。我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了,但只怕是要对你说一句抱歉了。” 吕丝娘倏然抬眸,可怜兮兮地看着祝星河,却是不起身:“王妃——王妃您放心,我必定不会夺走王爷对您的宠爱!我会乖乖的,伺候在您和王爷的身边!求王妃成全丝娘这小小心意,丝娘原因给王妃当牛做马!” 还真是白莲花啊! 祝星河本不想骂人,心里头却忍不住这般想着。 叫男人看到她这可怜模样,所有人不都会以为,是祝星河以“王妃”的身份,压着这吕丝娘了吗? 祝星河对吕丝娘摆了摆手,而后皱了眉头,倒是直言不讳:“你不必在我的跟前儿做出这一副模样来,我是不吃这一套的。” 看着吕丝娘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祝星河才继续道:“不瞒你说,你今儿所求的事情,若不是王爷亲口允了,只怕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瞧着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虽知道自己是大胆了,却也还是要说:“一则,我与王爷刚成婚不久,断然是没有即刻就替王爷往房中收人的道理。即便是要收人,也总要问过了皇上和皇后还有凌贵妃娘娘的意思,并不是我能擅自做主的事情。” 这明面儿上的规矩说完了,便是祝星河自个儿的想法:“二则,我以为,我与王爷之间的感情大约也和你想的不同。我并不想替王爷纳妾,我只怕也没你想的那般贤良大度。” 吕丝娘是没有想到,祝星河呼直截了当地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有些瞠目结舌。 而看着愣在了当场的吕丝娘,祝星河的眸色,也越发冰冷了几分:“所以你起身吧,若是从我这里而言,不然不能答应了你所请。” “王妃!” 吕丝娘却是仍然跪在祝星河的眼前,便是哭都哭得煞是好看:“民女不是那个意思,民女不求什么名分啊!民女只是想伺候在王爷的身边,想求王妃一个成全!民女哪怕为奴为婢都好,求王妃不要这样对民女的一片痴心啊!” 一片痴心?她也好意思说出口来? 祝星河到底是忍不住,甚至顾不得凌倾寒怎么看自己了,没好气地就白了那吕丝娘一眼:“你祖母对我那么好,若将你收了却只给你一个奴婢之位,叫你一个好端端教养出的女孩子家家就这么入了奴籍,我又如何对得起你祖母?你这话说的是轻松,可有将你的家里人放在心里一星半点儿吗?” 做一个普通人,和做一个奴婢,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世上有多少人争破了头都想要脱离奴籍,偏偏这个吕丝娘竟然主动要入? 虽说祝星河则知道,这就是她的一个示弱的手段罢了。但听到她这么说,祝星河的心里还是气都不打一处来:“你可知道,入了奴籍,就代表着什么?” 看着吕丝娘错愕的眼神,祝星河道也没有因为自己从前是宫女的身份,就有什么自卑或者退缩:“有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想脱了那奴籍。你倒好,就为了个男子便要自己入了奴籍?你们吕家人拼了性命地要将你保住,就是想看到你这般自甘堕落不成?!” 祝星河的话,严厉至极。 叫吕丝娘吓得,都缩了缩脖子,讷讷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 祝星河已然有些不耐,对着吕丝娘摆了摆手;“既不是这个意思,这话日后就再也不要说了!” 第335章 她的意图 吕丝娘是没有想到,祝星河能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话来。 显然,凌倾寒也没想到。 但吕丝娘却还是想要再挣扎一番一般,哭成了个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向了凌倾寒:“王爷!丝娘求王爷,给丝娘一个机会吧!” 其实祝星河也想知道,凌倾寒要怎么做。 祝星河甚至要承认的是,此时此刻的她是生气的。 她气凌倾寒方才的一言不发,竟是将这吕丝娘的事情全部都让自己来处理? 难道在这男人的心里,真的是想让吕丝娘近身伺候的不成?! 如今吕丝娘这般是非要凌倾寒给她一个说法,凌倾寒也是略微挑眉,指了指祝星河:“王妃说得对。” 什么叫说得对? 祝星河是有些不满他这个回答的,吕丝娘的眼神里,也越发着急了其阿里:“王爷,求王爷给丝娘一个机会!丝娘必定会好生伺候王爷的!” 她总是如此纠缠,似乎也让凌倾寒变得不耐烦了起来:“不必了。” 这三个字,冰冷的是没有半点儿温度,叫祝星河听得都打了个冷战,更不要说那吕丝娘了。 瞧着吕丝娘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样子还真是叫人心疼。 但显然,凌倾寒没有心疼吕丝娘的意思,站起身却是看向了祝星河:“我累了,你让她退下吧。” 他本可以自己说的,却没有自己说,让祝星河都忍不住勾了嘴角,明白了这男人的意思,心里头竟是也不那么生气了。 凌倾寒出门去了,祝星河也低头看着那跪在地上有些失神落魄的吕丝娘:“行了,站起来吧!王爷都走了,你何必还做出这一副可怜的模样来呢?” 被祝星河看穿,吕丝娘也摇了摇下船,这才有些不忿地站起身来,直视着祝星河:“我不会放弃的!” 祝星河微微一笑,而后颔首,算是默认:“那你加油吧!” 吕丝娘看着祝星河的眼中,也生出几分不解:“我比你,也不差在哪儿!你是宫女出身,我不怕你!” 怕?这个词,倒是让祝星河有些失笑:“你笨就不该怕我。只是还是要想清楚,你这么做,能为吕家带来什么呢?你的祖父祖母,为了你而受伤都在所不惜的父亲和兄长们,他们若是知道你竟然是这般做法这般想法,又会如何呢?” 吕丝娘别过头去,似是仍然不福:“我不想听你讲这些大道理!我会让王爷爱上我的,也会让你刮目相看的!咱们走着瞧吧!” 其实连祝星河都不知道在,和吕丝娘为何要这般执迷不悟! 她们之间,好似也本就没有什么过节才对啊? 但祝星河也想不了这么多了,她实在是有些累了,挥手示意吕丝娘下去。 在吕丝娘离开前,她还不忘了对着那桌子上的食盒子努了努嘴:“将你的东西也带走。王爷晚上要练功,会多喝水,但不喜吃太多的东西。否则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不得安生。” 吕丝娘走上前,抓住了那食盒,却是咬牙切齿:“无需你教训我这么多,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你等着吧,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若每个人都只是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活着,该有多累? 祝星河只是轻轻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就瞧着吕丝娘出门的时候,还“砰”地一下将这房门关上。 祝星河没有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风铃儿,一边给祝星河准备洗漱的水,一边都十分气不过一般:“王妃何必这样对她好言好语?!就这样上赶着贴上来的女子,便是她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咱们王爷是瞧不上她的,王妃只管大棒子将她轰出去就是了!” 枫林而是为了自己好,祝星河自然知道,也是忍不住笑道:“你也觉得……她长得好看?” 风铃儿愣了愣,忙道:“奴婢可不是那个意思,和王妃比起来,她自然是差远了!” 祝星河复又“扑哧”一声:“你说的倒是也不错,她长得本就好看,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那你又怎知,王爷是不喜她的呢?” 其实祝星河说这些话,也只是说来有趣。 谁成想,风铃儿还真是认认真真地开始思考了起来:“若是王爷喜欢她,方才就留下她就是了。可王妃说什么,王爷便听什么。别看王爷平日里冷冰冰的,奴婢能感觉到,王妃是在王爷心尖上的人呢!” 这小丫头,倒是哄得祝星河忍不住轻笑出声。 拿了热帕子轻轻擦拭着脸颊,祝星河才长叹一口气:“你且就瞧着吧,这个吕姑娘啊,还有得闹腾的时候呢!不管咱们王爷如何,她只怕是不会放弃。只是我就奇了怪了,王爷那般冷冰冰的男人,竟然也会被女子这般喜欢不成?” 祝星河的话,是让风铃儿笑了:“那王妃为何喜欢王爷啊?” 她对凌倾寒的喜欢,就这么容易被看出来吗? 祝星河嗔怪地瞪了风铃儿一眼,也才笑道:“臭丫头,快些给我洗漱吧,今儿实在是累了。” 祝星河确实是累了,但在这城守府之中,都是也睡不安稳。 只觉得没过一会儿,凌倾寒就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的热气躺在了祝星河的身边,叫睡意朦胧之中的祝星河惹的转了个身嘀咕道:“你怎么和火炉子一样啊?” 凌倾寒又下床,要风铃儿给她准备了热水,洗漱一番再躺在了祝星河的身边,才总算是没有那么热气腾腾的感觉了。 祝星河翻了个身,本能地就将自己的身体埋进了凌倾寒的怀中,搂住了凌倾寒的腰。 谁知这动作,却是让凌倾寒苦笑一声:“阿星,别闹!” 他的声音里带着的沙哑,让祝星河倏然就清醒了几分,想起这男人的某种能力,她就脸色一红,而后放开了凌倾寒:“看来是不能碰你的!” “嗤——” 凌倾寒似是轻笑一声:“阿星,你知道就好。这里是城守府,若在王府,你必定逃不掉的!” 这话说的格外暧昧,祝星河觉得自己连脖子好似都滚烫了起来。 第336章 不吃早饭低血糖! 她放开了凌倾寒,轻咳一声:“那个……快睡吧!” 而后转过身去,就听到了身后的凌倾寒嗤嗤而笑。她其实挺想回过头,看看凌倾寒的笑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可她害怕,再回头,凌倾寒就要忍不住了! 想到这里,连祝星河都要忍不住地感慨:这男人果真是久经沙场之人,怎么就不知道累呢? 还好这一夜,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度过去了。 早起的时候,凌倾寒已经在外头开始练拳了。 祝星河是被吕丝娘的哭声给吵醒的。 皱了眉头,祝星河坐起身来,就听到了外头的吕丝娘在哭:“为什么?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王爷是一片痴心啊!” 风铃儿念念叨叨地端了热水进了门,看到祝星河已经坐起来了,也是愣了愣:“王妃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儿?” 其实祝星河平日里并不赖床,大概是做宫女的时候,养成的好习惯。 但相比于总是要早起练功的凌倾寒来说,祝星河的这点儿早起,根本就不够看了。 瞧着风铃儿的惊讶,祝星河也是朝着外头努了努嘴:“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 风铃儿即刻就明白了,也是毫不留情地大声道:“外头哭得鬼哭狼嚎,也怪不得王妃这么早就醒了,真是吵死人了!” 这话,自然是说给那吕丝娘听的。 果然,就听到外头的哭声小了一些,却还是没有停下来。 祝星河瞧着风铃儿这气愤的模样,也是翻身起床:“怎么一大早的,就哭成这样?” 风铃儿给祝星河递来了漱口水,才道:“她和昨儿一般,起来了就要学着咱们王爷练拳。不过今儿王爷的意思就是,她本不必跟着,日后也不要跟着咱们。谁知她听了之后,就又跪在地上,求王爷收了她。” 说到这里,风铃儿都没好气地翻了白眼:“咱们王爷自然是不同意的,昨儿王妃也将话说的格外清楚了。谁知这女人倒是半点儿脸皮都不要,还是纠缠着王爷。王爷说了两句狠话,她不就哭成了这样?” 狠话? 祝星河倒是好奇了起来:“王爷都说了什么狠话?” 风铃儿的眼珠子转了转,而后才道:“王爷说,他不喜欢吕丝娘。” 祝星河瞪大了眼睛:“直接说的?” 风铃儿认真点头,还咳嗽了一下,学着凌倾寒的样子,嫌弃地看向了地面:“王爷就是这么直接对那吕丝娘说的,说‘本王对你没兴趣’。这一句话,就让吕丝娘直接红了眼眶了!不过要奴婢说啊,吕丝娘也是怪丢人的!” 凌倾寒居然真能做到直接和吕丝娘说这个半点儿颜面都不留?若是祝星河的话,她只怕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风铃儿说到这里,却是越发恼怒了几分:“可那吕丝娘不听啊!她非说是因为王妃,所以王爷才如此狠心。编排了几句王妃的不是,说王妃霸占着王爷,还说王妃的家世还不如她,这才是真的惹恼了咱们王爷呢!” 这个吕丝娘,竟然对凌倾寒说这些? 旁的祝星河不知道,但祝星河能确定的是,若凌倾寒在意自己的身世,当时就不会要娶自己为正妃了。 果然,祝星河就看到,风铃儿的眼中生出了几分解气的表情来:“王爷当时听到这话就恼了,眼中都生出了杀意来呢!这不是,吓得那吕丝娘跪在地上就哭出声来,还吵着了王妃呢!” 有时候祝星河真的不知道,该说这个吕丝娘是聪明还是愚蠢。 她好似懂得讨好一个男人,但并不明白该怎么讨好凌倾寒。 只是凌倾寒这么向着自己,也让祝星河的心里头暖意洋洋了起来。 洗漱之后,祝星河出了房门,就看到凌倾寒已经练拳完毕,正拿着双溪递来的帕子擦汗。 而吕丝娘还跪在一旁哭泣着,听到祝星河的脚步声,她别过头去,似是不想让祝星河看到自己狼狈哭泣的样子。 祝星河却是径直走向了吕丝娘:“行了,你起身吧!” 吕丝娘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祝星河,仿佛在说“你满意了吧”? 祝星河从袖子里拿了帕子,递给了吕丝娘:“你若再纠缠,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吕丝娘跺了跺脚,而后跑走。 凌倾寒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走向了祝星河,自然而然地牵起了祝星河的手:“阿星,走吧!” 这本该是到了早饭的时候,祝星河和凌倾寒坐在房中,左等右等,却都没有等来早饭。 一直到祝星河都有些不耐烦了,外头的双溪才匆匆进门,神色沉沉:“爷,夫人,咱们被包围了!” 凌倾寒却并不惊讶,甚至早就想到一般,冷哼一声:“看来昨夜,这整个城守府没有一人睡觉,便是为了这一遭!” 他都知道? 祝星河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对凌倾寒的信任,让她根本就不慌,反而是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凌倾寒:“吃不到早饭了是不是?” 祝星河的作息一向都规律,早饭是必不可少的。 凌倾寒也微微皱眉:“一个时辰之内,我保证让杨源将这城中最好吃的东西送到你的面前来。” 这话,才让祝星河心花怒放。 倒是叫一旁的风铃儿都哭笑不得:“我的王妃娘娘啊,这都到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吃呢?!” 对此,祝星河只有一句话:民以食为天! 但她还是从随身的小口袋里头掏出了一把自己做的琉璃糖,递给了凌倾寒,又给了风铃儿和双溪:"既然没饭吃,就吃点儿糖吧,不然早上容易低血糖。" “低血糖?是什么意思?” 风铃儿是早就习惯了自家王妃这般总是说出奇奇怪怪的话来。 而双溪跟着凌倾寒这么久,知道凌倾寒是不怎么吃甜食,尤其是糖果这一类女子才喜欢的玩意儿的。 没成想,凌倾寒却是自然而然地从祝星河手中拿了两个琉璃糖扔进了嘴里,倒是叫双溪都有些瞠目结舌! 第337章 包围 刚吃了琉璃糖在嘴里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杨源的喊声:“殿下,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如从房子里出来,咱们好好聊一聊怎么样?!” 而外头,也传来了吕丝娘的哭泣声:“殿下,殿下救命啊!” 这两日祝星河听着吕丝娘的哭声太多,实在是都有些厌烦了。 不过此时此刻听着她的哭声里头,倒是带着确实的害怕。 祝星河便探了头朝着外头看去,却瞧着那杨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放出来了,此刻正在这屋子门口的不远处,将吕丝娘一把抓在了自己的怀中。 都到了这一步了,杨泽竟然还想着吕丝娘?祝星河觉得这杨源杨泽兄弟二人,只怕是脑子都有点儿不清楚吧? “喂,里头的人,开门!” 杨泽看上去,倒是比他的兄长杨源要更加的耀武扬威一些:“什么寒王殿下?!也不瞧瞧你们现在在谁的地盘上?开门!否则的话,我就杀了这女人!” 吕丝娘的性命到底是无辜的,而且他们将事情闹到今时今日的这一步,不也是为了救下来吕丝娘吗? 所以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的时候,就瞧着凌倾寒点了点头,示意双溪将门打开。 而凌倾寒的身体,也随着双溪开门的动作,坐的更加直了一些。 祝星河本是站在凌倾寒的身旁的,却被凌倾寒拉了一把,示意她坐下来。 今儿的祝星河,倒是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是穿了一身女子的装束,瞧着前头的大门,缓缓地被双溪打开—— 在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祝星河只觉得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甚至叫她一时半刻都有点儿看不清外头的景象。 稍稍眯了眯眼,又皱了皱眉,外头的景象才全然展现在祝星河的眼前。 就瞧着杨源和杨泽两兄弟,此刻正站在他们的大门前。 杨源穿着一身官服,威风凛凛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这岷州城的老大的样子。那威严赫赫的模样,几乎都要让祝星河以为,这杨源是个好官了! 而杨泽不仅从牢中出来了,还瞧着像是洗漱完毕,甚至穿了一身纨绔子弟的衣裳。 他的右手拿着刀,左手则是将已经害怕得不断流泪的吕丝娘搂在了怀中。 看着房门被打开的时候,杨泽的眼中充满了戾气:“哼,你们终于开门了?!我还以为,这名震天下的寒王殿下,就是个缩头乌龟呢!” 啧啧啧。 祝星河在心里轻轻叹气,已经开始替这个杨泽悼念了:他招惹谁不好啊?非要这么招惹梁一沉?只怕等到他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掉的吧? 然而杨泽看到这房中的情况的时候,却愣了愣,而后目光和快就放在了祝星河的身上。 因为没有必要再隐瞒,所以祝星河今儿穿了一身女子的装束。 她如今已经成婚,自然不能穿成少女一般。 只是挑了一件不那么高调,但也符合她王妃身份的水色缕金挑线纱裙。因着早起天凉,所以祝星河还在外头披了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倒是显得她整个人都娇俏玲珑,又有刚成婚的妇人的娇羞之美。 让那杨泽目不转睛地盯着祝星河的目光之中,没有半点儿掩饰他的暧昧和垂涎:“寒王殿下……可真是好福气啊!” 凌倾寒的眉头,在一瞬间就皱成了一个“川”字。祝星河也是本能地拢了拢自己的大氅,并不喜欢这个额杨泽如此放肆的眼神。 杨泽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多了几分:“这样吧,寒王殿下,咱们商量个事情可好?” 凌倾寒没有说话,但周身展现出的杀意,让祝星河都觉得冰冷至极。 杨泽却仿佛全然不放在心上一般,指了指周围的房顶:“寒王殿下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应该看得到吧?这周围的房顶上头,咱们都做了布置!寒王殿下如今就是那瓮中之鳖,逃不出我和我哥的手掌心了!” 祝星河只隐隐地能看到,那些恶房顶上有人在爬着。想来应当是弓箭手,他们再一次动用了这岷州大将军才能动用的弓箭手?但这一次的弓箭手数量,瞧着好似是比上一次在吕家的时候,还多了一倍都不止! 祝星河的心里,虽然相信凌倾寒,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凌倾寒。 凌倾寒轻轻敲了敲一旁的桌子,对双溪问道:“多少人?” 他的眸色之中,没有半点儿不妥的地方。 双溪也是对着凌倾寒抱拳:“弓箭手八十,四面房顶各二十人。” 对付他们,需要用得上这么多的弓箭手吗? 祝星河的眸色,也冰冷了起来。 凌倾寒微微点头,却听到了外头的杨泽大笑出声:“哈哈哈,不错,是八十人!但那又如何呢?谁能想到,这叱咤沙场的寒王殿下,竟然要在咱们这岷州阴沟里翻船了?” 听他这么说,连祝星河都有些忍俊不禁:“呦呵,还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你们岷州,是那都是臭鱼烂虾的阴沟啊?” 杨泽这次啊意识到,他这话可不是将他们都给骂了? 便心虚地看了一眼杨源,果然得了杨源一个大大的白眼:“和他们废什么话?” 杨源上前,推搡了杨泽一把:“起开,让我和他们说!” 杨源上前一步,还是做出了那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对着房子里的凌倾寒抱了拳:“寒王殿下,您看,其实下官也不想将事情闹到这一步的!可您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下官在岷州这么多年,也总得有点儿自己的主意和做派不是?还请寒王殿下谅解,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凌倾寒并不理会杨源,只是冷冰冰道:“叫大将军来见本王。” 是阿梨,祝星河也意识到,这从头至尾,岷州的大将军居然都没有露面! 将这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了胡闹的杨源,这岷州的大将军简直就是个废物! 如今他的士兵们全都在门外,祝星河也开始好奇,这位废物一般的大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傲娇权王他不好撩》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傲娇权王他不好撩请大家收藏:()傲娇权王他不好撩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338章 弓箭手 杨源是没想到,都倒在了这一步了,他们以为要“瓮中捉鳖”的时候,这个凌倾寒仍然能如此不慌不忙地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但一旁的杨泽却是再度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哥,你就让大将军过来见一面这位寒王殿下也好!毕竟他们这最后的挣扎总是要做出来了,心里头才能安心不是?” 杨源听了杨泽的话,还当真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也好。” 于是他便对着外头拍了拍手,果然祝星河就瞧见一个黑黢黢的高壮的男人走了过来。 而杨源指了指那男人,才对凌倾寒道:“来,让下官为寒王殿下还有王妃介绍一番。这位就是咱们岷州的大将军,他叫宋小英。他的身子不好,所以之前一直没有能来拜会寒王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宋小英? 要祝星河书哦,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竟然叫这么个女人的名字,也是怪不得总是要躲在那城守大人杨源的身后了,可真不像是一个男人! 那宋小英瞧着是强壮得很,但进门之后却就低了头,站在杨源的身后不敢说话。这畏畏缩缩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像是统帅一整个岷州大军的大将军呢? 连祝星河瞧着,对他都是不屑一顾:“这位大将军,可真相是个只会躲在杨大人身后的小妇人呢!扭扭捏捏,不成个样子!” 杨源对这话,到也只是轻轻一笑,甚至觉得很得意。 而那宋小英的脸上,自然是气愤。只是杨源在这里压着,他又不敢做出太过气愤的样子来,只是抬眸看了凌倾寒一眼,就又匆匆低了头。 杨源却并不在意那么多,只得意地看着凌倾寒:“怎么样,寒王殿下这下也算是见到了自己要见的人了吧?总算是心满意足了吧?” 凌倾寒仍然没有说话,倒是双溪上前,皱眉看着杨源:“杨大人,想如何?” 杨源只以为,这就是他们妥协了。便也是“哈哈”一笑:“其实很简单,不过就三个条件,还盼着若寒王殿下答应了,就仍然是我们城守府的座上宾客呢!” 还三个条件? 要祝星河说,这杨源只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吧? 凌倾寒却仍然不说话,只那么定定地看着杨源。 杨源轻咳一声,虽有些害怕凌倾寒的眼神,却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这第一条,便是你们不要再管吕家的事情。习惯之前也早就说过了,下官的二弟,实在是对吕家的吕丝娘情根深种。诸位便是该体谅二弟的这般心情,又何必非要毁了下官的二弟和吕丝娘之间的这般天作之合呢?” 啊呸!祝星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竟是没想到,这样不要脸的话,也能从他杨大人的口中说出来! 而杨泽也在一旁不断地附和:“对对对,我兄长说得对!我和吕丝娘是两心相悦,你们不好棒打鸳鸯的!不如就同意了,还能留下来喝一杯我们的喜酒,岂不是快哉?” 祝星河只觉得,自己的白眼都翻得累了。 凌倾寒仍然沉默,那杨源则是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二,你们要将你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留下,然后等到明日吃了我二弟和吕丝娘的酒之后,就离开岷州。” “呵——” 听闻此言,凌倾寒却是冷笑。 那双溪都是皱眉上前,冷冰冰地看向了杨源:“明儿离开?只怕是已离开,你们就会直接将我们杀死在城外吧?杨大人,莫飞你以为,人人都是傻子不成?” 杨源的脸色变了变,即刻否认:“胡说!下官怎会对王爷殿下动手呢?!” 他仿佛耐着性子一般:“殿下还请听我说完这第三条,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杨源仿佛是在心里头已经将他们拿捏住了一般,继续道:“这最后一点嘛,就是还劳烦王爷殿下,给我兄弟二人道歉,然后留下身上的兵符作为致歉之物,方才能展示出殿下道歉的决心。” 疯了,祝星河在心里头已经认定了,这个杨源和杨泽已经疯了! 他们要让凌倾寒道歉不说,居然还要让凌倾寒留下兵符?!他们怕不是想拿着凌倾寒手中的兵符,去孝敬平亲王吧? 他们将凌倾寒当做了什么? 祝星河已经在心里开始为他们哀悼了:招惹了凌倾寒,她可不觉得这两兄弟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而凌倾寒仍然不说话,让那杨源都开始有些抓耳挠腮地着急了起来:“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到底也给一句准话啊?” 催促凌倾寒,他是罪加一等咯! 祝星河转头,看向了凌倾寒。 就瞧着凌倾寒的眸色晦暗,对双溪点了点头。 双溪上前,也冷冰冰地看向了杨源:“杨大人,话可说完了?” 杨源能感觉到,凌倾寒的周身杀气弥漫,也是咽了一口唾沫:“说……说完了!” “很好!” 双溪点了点头,而后上前一步,突然就吹了一声口哨—— 这口哨声很大,叫距离双溪很近的祝星河的耳朵,都一时有些承受不住一般。 祝星河后退一步,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还未等杨源和杨泽两兄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头顶房顶上,突然就传来了弓箭手的喊叫声:“有敌人——啊——” 甚至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有弓箭手从他们的头顶上方倏然跌落—— 杨源后退一步,就瞧见了其中一个穿着队长衣裳的弓箭手已经被拧断了脖子落在了他的眼前! 杨源惊恐地睁大了眼,双溪也笑着上前:“他们居然听命于城守这个文官,而对大将军置之不理。翻了军法,叫他们这么死了,倒是也不亏什么。” 还未等杨源再说什么,上头的弓箭手们便发觉,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成了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螳螂! 在他们的身后,这城守府之外,有数以二百计的弓箭对准了他们! 人数整整比他们多了一倍还要多,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去反抗什么! 第339章 罪状 而这些围绕这他们的人,居然穿着的是镇远军的衣裳! 作为镇远军的大元帅大将军的凌倾寒,此时此刻却是坐在正堂之中的。 杨源看不到外头的情况,只是看着自己的弓箭手们一个个地从房顶跌落,也是急的都要调教地伸长了脖子朝着房顶上看了过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这本来还紧闭着的城守府的大门,却突然传来了“砰砰砰——”地被砸门的声音! 这声音将杨源和杨泽都吓了一跳,两兄弟同时朝着外头看了过去,就瞧着外头有一个差役,正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这里跑来:“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杨源心头一惊,但却仍需故作镇定:“慌什么!?外头怎么了?!” 那差役上前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却是恐惧和惊慌:“咱们城守府被镇远军的人包围了!外头有一个镇远军的副将在角门,说是让大人亲自去接见!” 便是镇远军的一个副将,官阶也是比这个杨源要高上不少的。 杨源看了凌倾寒一眼,却是不相信:“不可能!这不可能!镇远军驻守在边境,怎会来咱们这区区小小岷州城呢!?这不可能!必定是有人冒充镇远军!王爷,要知道,这找人冒充镇远军,可是死罪一条!” 呦呵,这个杨源还知道死罪是什么? 就瞧着凌倾寒终于是站起身来,眸色却仍然冰冷地看着杨源:“杨大人,别挣扎了。” 他对双溪点了点头,双溪也上前,对杨源笃定一笑:“杨大人是想知道,镇远军为何会在此,对吧?看着杨大人平日里头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对朝廷的政策全然不通之人呢!” 他对杨源的嘲笑,没有半分掩饰:“难道杨大人不记得,大约在两月之前,皇上下了一个新的政策吗?” 杨源皱了皱眉,却是没有想起来。 双溪才上前一步,笑着继续道:“两月前,皇上开始了改革军政的措施。虽然遭到了平亲王的极力反对,但皇上还是对边境守军做了一些调整。其中有一项,就是将边境守军分出一部分来,与州城守军轮换,巡查州城军务,弥补不足。大人身在岷州,就该知道,旁边的处州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吗?” 杨源愣了愣,脸色倏然就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处州大水,遭了水涝。” 双溪点头:“正值咱们镇远军的一万人到处州与驻军轮换,遇到了大水,便留在了处州帮忙。而从处州到岷州,也不过就是一日的功夫。所以外头的镇远军,自然不能是作假!” 是了,这些事情,其实祝星河都知道,只是没有将他们联想起来。 如今看来,是他们在到了岷州的那一刻,梁一沉就通知了处州的镇远军赶来支援的吧? 说到此处,祝星河就瞧着,杨源的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 而双溪还没有停止,只是继续道:“这镇远军加上处州军,不知是否能和岷州军抗衡?” 杨源的眼珠子转了转,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到了一个没有退路的境地,却还是大着胆子看向了凌倾寒:“寒王殿下就要这么出动镇远军来镇压岷州?可是要造反!?” 造反二字,可就太过严重了。 但凌倾寒是全然没有将这两个字放在眼中,反而是听到了外头的城守府大门被破开的声音之后,皱了皱眉:“太慢了!” 祝星河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是嫌弃自己的镇远军破门太慢? 双溪又吹了一声口哨,而后对杨源冷笑:“杨大人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殿下是个只知道武事的莽夫吧?” 他走向了愣在原地早已不知所措的杨泽,一把就将刀从杨泽的手中夺了下来,将吕丝娘往回一拉—— 吕丝娘本能地扑向了双溪的怀抱,双溪的语气也是冰冷至极:“难道杨大人觉得,咱们王爷趁着这个机会,从平亲王的手里帮皇上收回这岷州重地,皇上还会怪罪咱们王爷殿下吗?” 是了,趁着杨源频频出错,这宋小英大将军又没有用处的时候收回岷州!便是这事儿传到朝中去,平亲王只怕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杨泽和吕丝娘的事情,在这岷州已经是人尽皆知了。杨源早就惹了岷州的众怒,到时候再让双溪给百姓们做一份万民书,又凌倾寒亲自递给皇上,一切就都算顺理成章了。 平亲王父子又怎会想到,凌倾寒和祝星河本是要和达真宏一起去胡族,竟然就这么路过岷州收服了岷州呢? 眼瞧着外头的镇远军就这么直冲而入,让民周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杨源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高傲的样子,只是式神落魄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苦苦一笑:“是我愚蠢!是我愚蠢啊!” “大哥!” 看着杨源如此,杨泽也是越发慌张了起来:“大哥,振作一点儿啊!” “啪——” 谁知杨源却是再也忍不住,又是一个巴掌落在了杨泽的脸上,甚至坐在地上,全然失了神态地开始痛哭流涕:“都怪你!你非要去招惹吕家,非要去闹出这许多事情来!现在可好,一切都完了!咱们杨家的路,是走到尽头了!” 杨泽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从来都耀武扬威的大哥,此时此刻这失态的样子! 他也知道,一切都完了。于是和杨源一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竟然吓得尿了裤子! 可饶是如此,凌倾寒也不会放过他们二人了。 他缓缓走向了杨源,语气冰冷,仿佛在地狱里的修罗,给杨源下了最后的审判:“杨源作为这岷州的的父母官,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即刻将他关押起来,将他的罪证收集,然后让镇远军副将亲自送回京中,不得有误!” 镇远军护送,就算是平亲王想掣肘,只怕也不成。 何况如今京中还有卓安寻在和平亲王对抗,卓安寻也一定会保证,这杨源能安安稳稳地送到皇上的面前! 第340章 吕丝娘的去处 “是!” 看到杨元终于要被处置了,连双溪在回答凌倾寒的话的时候,都挺直了胸膛,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了起来。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岷州的父母官,我是平亲王的人!” 此时此刻的杨源心里已经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抵抗的了。 但他还是不服输,只是梗着脖子看着凌倾寒,仿佛要做最后的挣扎:“寒王殿下,难道要和平亲王作对吗?!” 都到了这时候了,他还如此? 叫祝星河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只觉得这个杨源啊,白瞎了那还算是会做事的能力。 伴随着杨源的叫喊声,已经有侍卫上前,将他给拖了出去。 这偌大的地方,就剩下了杨泽在瑟瑟发抖地看着凌倾寒:“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凌倾寒微微皱眉,却实在是瞧不上这个杨泽。 他看向了双溪:“你来处置吧!” 双溪又回头看了一眼在一旁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吕丝娘:“吕姑娘,既然是这杨泽坑害了你们吕家,倒不如由你来处置他可好?” “我?” 吕丝娘倏然抬眸,对着双溪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不可思议一般:“我能……处置他?” “是。” 双溪对吕丝娘,倒是格外温柔:“绿贵娘只要是能想到的法子,属下都能给吕姑娘办到,所以吕姑娘尽管开口就是了。” 祝星河是瞧出来了,恐怕双溪是对吕丝娘有意思了? 平日里这双溪跟在凌倾寒的身边,也学着林清寒冷冷冰冰的样子,祝星河还没发觉他对什么女子能有对吕丝娘这般温柔呢! 但…… 祝星河又看向了自己身后站着的风铃儿,果然瞧着风铃儿看着他们二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快。 说起来,风铃儿今年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小丫头平日里很是会做事,祝星河也分艾爵,这丫头好似对双溪有着格外多的关注。 其实想想也是,祝星河的身边,原就没有什么太多的男子。凌倾寒这冷冰冰的寒王殿下,风铃儿自然是不能太过靠近,也不敢的。 那就只剩下了凌倾寒身边的人,双溪日日和她们相处在一起,又的确是个有容有貌又能干的男子。 风铃儿对他芳心暗许,倒是也不叫祝星河觉得意外就是。 其实私心来说,比起这个吕丝娘,祝星河自然更希望双溪能够和风铃儿在一起。 但是显然,如今双溪的眼中,只有吕丝娘。 瞧着吕丝娘还是不说话,双溪又笑了笑:“吕姑娘尽管开口吧,不要害怕什么,有王爷做主,这个杨泽已经不可能再翻身,整个杨家都不可能再翻身了。” 吕丝娘这爱点了点头,微微红了脸,却是娇羞地看了双溪一眼:“那我就说了?” 双溪点头的时候,祝星河就听到身后的风铃儿在嘟囔:“她怎么对每个男人都是如此啊?简直是狐媚子!” 祝星河回头,对着风铃儿摇了摇头,风铃儿这才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最终,在杨泽的求饶声之中,吕丝娘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她想让双溪将这个杨泽送到宫中去,做一个太监。让这个祸害了许多的女子的杨泽,日后再也不能做一个男人。 说真的,其实她这般决定,是让祝星河都没有想到的。毕竟说到底,这个吕丝娘就是一个贫民女子,她怎会想到这些呢? 双溪虽然也诧异,但既然是答应了吕丝娘的事情,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杨泽听闻此言,直接再度吓晕了过去。双溪则是皱了皱眉,轻叱一声“没用!”,而后就叫人将杨泽给抬下去了。 双溪以为,自己是办妥了那吕丝娘交代的事情,兴致冲冲地转头想和吕丝娘说话,却瞧着吕丝娘已经不在身后了。 双溪愣了愣,这才看着吕丝娘走向了凌倾寒。 她微微红着脸,乖巧柔顺地对着凌倾寒便行了礼:“多谢王爷殿下,为小女做主!这救命之恩,小女便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王爷!” 祝星河的心里,是越发不快了起来。所以这个吕丝娘,难不成是当自己不存在? 却瞧着凌倾寒也是皱了眉头,看向了双溪:“你该谢他。” 这是没有给吕丝娘脸面,叫吕丝娘愣了愣,而后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是……可还是王爷殿下,为小女做主了不是吗?” “哼——” 凌倾寒没有理会吕丝娘,反而是走向了祝星河:“走吧,阿星,带你去吃饭,饿了吧?” 吕丝娘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眼中都是尴尬。 既然这个男人可以这么直白地拒绝吕丝娘,倒是叫祝星河的心里也好受几分。 就目前看来,凌倾寒不算是个渣男,这就够了! 凌倾寒带着祝星河走出了城守府的时候,不忘了对身后双溪吩咐道:“剩下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做。让副将去处理,然后你亲自书信一封,叫人快马送到京中去给寻亲王兄。王兄看到之后,自然会派人过来接管这个岷州。咱们收拾准备一番,继续上路。” “是。” 双溪会将一切都做的妥当,但还有一件事,他是有些不明的:“那……吕家该如何处置?” 瞧着凌倾寒皱了眉头,双溪就继续道:“那位吕姑娘,定然是想跟着咱们走的。属下只怕。吕家的不能让她改变心思,她若跟着咱们,多有不便。” 人人都瞧得出吕丝娘对凌倾寒的心思,自然是多有不便。 然而凌倾寒却看了一眼祝星河,似乎是想让祝星河做决定。 祝星河也不是那藏着掖着的人,却转头对双溪问道:“你可是喜欢那吕姑娘?” 突然被问了这个问题,双溪愣了愣,祝星河身后的风铃儿也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双溪。 但很快,双溪的脸色就红了红,而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属下是觉得,那吕姑娘不错。不过瞧着,吕姑娘的心里只有王爷。” “哼——” 凌倾寒却是冷哼,瞪了双溪一眼:“没眼光!本王不喜欢他,你若喜欢,去努力就是。” 第341章 骑马 其实很多时候,祝星河都觉得,凌倾寒对双溪,就像是对自己的弟弟一般。 明明很嫌弃双溪的眼光,却又鼓励双溪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过这个嫌弃……却是让祝星河的心里都稍稍安宁了起来:只要他不喜欢吕丝娘,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讨厌吕丝娘。 得到了凌倾寒的“首肯”,双溪的眼神之中,也露出了笑容来:“既是如此,那属下就擅自做主,将这吕姑娘带着一同吧?但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让她惹事!” 看样子,双溪还真是对这个吕丝娘十分喜欢。不过杨泽看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差就是了。 瞧着双溪在得了这命令之后,就喜气洋洋地跑回了城守府去安排了,风铃儿便是有些不忿地对着祝星河跺了跺脚:“王妃,那吕丝娘就是个祸害!留在身边,还不知她会如何呢!王妃为何要应了双溪?那双溪果真是没眼光!” 便是风铃儿这般明显,凌倾寒也没回头看一眼风铃儿。 风铃儿也伺候自己这么久了,其实祝星河的心里是心疼这丫头的。 不过看着她皱眉的样子,祝星河也只是伸出手来,拉住了风铃儿的手:“风铃,许多执念,要学会藏在心里。双溪若是不经历这一遭,只怕也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思。你倒不如放手让他去,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会回过头来,看到你的好呢?” 听闻祝星河这话,风铃儿却是即刻红了脸:“王妃在说什么啊?!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而降那吕丝娘带着不方便罢了。她对咱们王爷是心心念念着,日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奴婢……奴婢不是喜欢双溪!” 小丫头脸皮薄,祝星河自然明白。 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拍了拍风铃儿的手,而后笑道:“去收拾东西吧!” 风铃儿也不好意思再待在祝星河的身边,捂着脸便跑开了去。 凌倾寒反而疑惑地看向了祝星河:“你觉得,双溪和吕丝娘没可能?” 他一个大男人,倒是很少这么八卦。 不过双溪就如同他的弟弟一般,祝星河自然也是要很在意双溪的事情:“说不好。就是觉得,那位吕姑娘心高气傲,只怕是瞧不上双溪这小侍卫的身份。但谁知道呢?双溪是个实诚人,若吕姑娘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的,说不定也会对双溪生出爱意来。这些事情咱们都说不准,倒不如让双溪自己去尝试,不就知道结果如何了吗?” 听着祝星河如此老成的话,凌倾寒却是微微皱眉:“阿星,我不希望双溪受到伤害。” 凌倾寒这人外冷内热,祝星河自然心里明白。 祝星河在这些事情上头,倒是比凌倾寒看的要开一些。 她伸出手,拉住了凌倾寒的手:“人各有命。你不让双溪去撞一次南墙,他怎知道要回头呢?安心吧,他们这不是一直都跟在咱们的身边吗?就算那吕姑娘真的怎么样了,也不会伤害到双溪的!” 祝星河都这么说了,到底让凌倾寒能稍稍安心一些。 他们吃了早饭,将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了那位镇远军副将之后,就要离开岷州了。 就如同他们所想的那般,吕家果然是没有办法能够掌控住吕丝娘的。根本就不必双溪提起,吕丝娘便主动和双溪说,她想跟着他们一同去胡族长长见识,顺便伺候在凌倾寒的身边,多个人也热闹一些。 于是离开岷州但是会后,双溪还真的将这吕丝娘带在身边了! 其实平日里便是祝星河和风铃儿,也一向都是换上男装与凌倾寒和达真宏骑马而行的。 但吕丝娘从小被交到在深闺之中,既不会骑马,也不愿穿男装。 对此,凌倾寒是有些生气,并且给双溪下了“死命令”的:不管他带不带吕丝娘,怎么安排吕丝娘,都决不能耽误他们的行程! 原本双溪想着,让吕丝娘和自己同乘一匹马儿就是。但吕丝娘从学校家教甚严,不愿与男子有什么太多的“肌肤之亲”,说什么都不要和双溪共乘一匹。于是无奈之下,双溪只能给吕丝娘找来了一匹小马驹让吕丝娘先骑着。 结果这刚出了岷州城,所有人都翻身上马的时候,祝星河就听到了吕丝娘的尖叫声:“啊——” 祝星河皱眉转头,就瞧着吕丝娘站在那小马驹的跟前儿,泪眼婆娑:“这马儿不听话!他要咬我!” 那小小马驹还是一匹母马,此刻反而是被吕丝娘的喊声给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凌倾寒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双溪,眼中似乎带着警告。 双溪则是忙上前,替吕丝娘牵了马,低声对吕丝娘道:“我们还要赶路,你弱项跟着我们,还是要快些适应才好。” 谁成想,吕丝娘根本就没有理会双溪,反而是可怜巴巴委屈兮兮地看向了凌倾寒:“王爷,民女实在是不会骑马!” 凌倾寒转头,轻声嘘了一声,他的马儿便开始朝着前头走了去。祝星河他们自然跟在了凌倾寒的身后,就听得双溪再度对那吕四你敢催促:“快,不然咱们就跟不上了!” 吕丝娘的眼泪珠子,再一次不住地滑落了下来。可惜那委屈的样子是没有人愿意再看的。 等着祝星河他们都走出去好长一段路了,吕丝娘才吭哧吭哧地上了马。 凌倾寒他们的人到底是多,所以速度并不快。但就算是这样,吕丝娘也有些跟不上。还好有双溪在她的身旁不停地帮忙,否则的话,那吕丝娘恐怕是要被他们早早就甩在身后的。 而这一路上,风铃儿的表情虽然不快,但有了上一次祝星河的话之后,她倒是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分。等到中午稍许在野外停留的时候,她甚至还专门找了药膏给吕丝娘。 吕丝娘下马之后,就坐在了溪流旁边,仿佛整个人格外地不舒服一般。 她的坐姿也是别扭,让祝星河想起自己刚刚开始学习起码的时候也是,大腿的周围都被磨破了皮,想来此刻的吕丝娘也是如此。 第342章 流民 这抓鱼烤肉的事情,自然有男人来做。 祝星河便从包袱里头找了些许的甜点交给了双溪,让双溪送给吕丝娘。 其实祝星河觉得,若吕丝娘不喜欢双溪,不管书安息怎么做,她只需要拒绝双溪,很快就会让双溪绝了对她的念想。 谁知瞧着双溪将甜点递给了吕丝娘的时候,吕丝娘竟是忙不迭地站起身,对着双溪温柔一笑还道了谢,祝星河便知道这吕丝娘没准是将双溪当做了个“备胎”。 看到她这般,风铃儿只是瞪了她一眼,而后才去给祝星河烤东西吃。 没一会儿,双溪就傻笑着回来,将手中的空盘递给了风铃儿的时候,却见着风铃儿对他是极度地没好气:“自己没手吗?将这盘子递给我干什么?自己去洗就是了!” 被她这么“没来由”地训了一顿,双溪也是皱了眉:“你今儿怎么了?吃火药了不成?” 就瞧着风铃儿抬眸,狠狠地瞪了双溪一眼,而后就转头离开,留了双溪在原地一脸错愕。 祝星河也忙上前,拍了拍双溪的肩膀:“你最近还是少在风铃儿的跟前儿晃悠。这丫头啊,脾气大着呢!” 双溪对祝星河,倒是向来都尊敬,也是点头道:“是,属下记得了。” 等着男人们将东西都烤好了之后,那吕丝娘还是没有半点儿要过来的意思。 还是双溪将每一样东西都放在了盘子里装了一两串,给吕丝娘送过去,她就一人在河边小口小口地吃着。 说实话,祝星河是觉得,她有些矫情了。 连达真宏都是不屑地冷哼一声:“若这样的女子放在咱们胡族,那都是要挨打的!也就是你们这小侍卫脾气好,还真是像伺候姑奶奶一般呢!” 他也看出吕丝娘对凌倾寒的心思,反而是看了祝星河一眼:“我倒是瞧着阿星平日里也大大方方的,不似那些闺中姑娘一般矫揉造作呢!” 祝星河微微一笑,也不想他们闹的太僵,甚至还要替吕丝娘说话:“她可能只是内向了些。” “哼,王妃便不要替她说话了!” 风铃儿撅了嘴,忍了大半日,还是有些忍不住:“内向和矫情,可不是一个意思!” 祝星河伸手,弹了弹风铃儿的脑袋:“你啊,对人家好些吧!她若真跟着咱们一路,你还要天天这样?” 风铃儿低了头:“我对她好着呢,我还给她送药了!” 祝星河看了一眼梁一沉,瞧着他正认认真真地在给自己烤兔子腿,这才对风铃儿笑道:“我是说,你对双溪好一些。人家没招你也没惹你的,被你这么一顿训,岂不是无辜?” 风铃儿红了脸,起身便拿着空盘子走向了溪水:“奴婢去洗盘子!” 这一顿饭吃下来,一直到最后,吕丝娘都没有过来和他们一起坐着吃。 祝星河也不会为难人,只是在再度上路之后,瞧着吕丝娘似是咬紧了牙关,也要跟上他们,倒是有些佩服这女人。 他们这一下午便没有停下了,总算是在堪堪天黑的时候,抵达了红叶镇。 红叶镇其实还未出岷州的范围,不过距离前头的清州也不远了。 清州这两年遭了旱灾,收成不好。虽在岷州城的时候没有能感觉到什么,但到了距离清州很近的红叶镇,祝星河已经感觉到周围的那些农耕之地都有些荒了的样子。 清州的大旱不算不严重,但朝廷一直都有对清州拨款赈灾。而且这一次的赈灾,皇上是交给了卓安寻去处理。所以祝星河倒是相信,灾民们是能受到实打实的好处的。 只是在红叶镇的时候,祝星河还是看到了一些从清州逃难而来的流民。 和祝星河想象中的那些穿着破烂,身形消瘦的流民不同,逃到红叶镇的流民,其实穿着都还很正常,只是因为长久没有吃食,所以有些面黄肌瘦罢了。 他们的马匹停留在了红叶镇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的外头的时候,就瞧见了这悦来客栈的门口坐了许多的流民们。 看到有人前来,这些流民们倒是也不一拥而上,只是沿着他们要走的路,手中拿着铜板或者银钱,对他们乞讨:“好心人,卖些粮食吧?卖些粮食给咱们吧?饿得不成了!” 他们大多是男子,有些瞧着还身强力壮。除了银钱之外,他们也说他们可以做工。在祝星河看来,其实这都不算是一种乞讨了。 然而还未等祝星河的手伸进包袱里头,就有衙差前来驱赶:“走走走,不要在这里要饭,快些离开!” 祝星河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凌倾寒。 凌倾寒也使了个颜色给双溪,双溪就上前,拉住了一个衙差,陪着笑脸道:“衙差大哥,这怎么回事?我看他们也没有叨扰什么人,只是想用钱换些吃食,怎么就不准呢?” 那衙差倒是也好脾气,并没有因为双溪的拉扯而生气,反而是上下打量了双溪一番。 看着他们是外乡人,那衙差倒是也大方道:“嗨,看你们便是走商之人吧?这清州大旱,但朝廷恩赏,寻亲王殿下也十分关心,本不该有什么流民的。这些人呢,都是清州城外汜水镇的镇民们。他们不要朝廷的恩赏,自己非要做个流民。清州的官员那边,可是和咱们红叶镇都通过消息了,决不能让他们闹事,不能让他们叫旁人以为,朝廷赈灾不力。” 这话说的,其实让祝星河觉得很是怪异。 一方面,看着这些人并不像是要闹事之人。他们甚至都带了银钱,就只是想要换粮食。 可另一方面,衙差的话好似也没有错。若清州真有大批量如他们一般的流民,只怕早就叫朝廷知道了。 双溪也是不解:“他们这汜水镇的人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何不要朝廷的赈灾银两?” 差役叹了一口气,而后摇了摇头:“这个汜水镇,是平亲王世子的封地。说是没有收到朝廷的赈灾银两,他们传言说寻亲王在朝中和平亲王不和,所以公报私仇呢!” 第343章 荔枝 说了这么多,差役也是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京中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你们既是来到了这里,小心为上便是。这些流民不好惹,你们最好别招惹。” 这个差役也算是好心,祝星河他们都是点了点头,谢过之后,便进入了客栈里头。 虽瞧着客栈外有许多的流民,然而这客栈里头倒是干干净净的。 见着客人进门,小二便即刻迎了上来:“诸位客官好!打尖还是住店?” 双溪上前,递给那小二一包银两:“住店,店中可有什么好吃食?” 小二掂量了一下那包银子的分量,即刻就笑开了花:“有有有,诸位请进,上好的客房,给诸位安排着!店中有吃食,但好却不敢说。” 他的表情里,多了几分为难:“各位来此之前,想必也瞧见了。如今处处都是一片灾年的景象,不能太过奢靡。所以掌柜的特意吩咐了,若诸位是饿了,那这里的东西绝对能让诸位吃饱。但若诸位想吃些好的,只怕是没有。多余的粮食,咱们都供给了灾民,还请诸位客官谅解则个。” 这掌柜的,到还算是心系天下。 祝星河觉得,这会儿但凡是有点儿心的人,只怕都不会生气,便依言就是。 谁知,他们正是要坐下吃饭,却就听到了旁边一桌人,狠狠地将筷子拍在了桌面上! “砰——”地一声,那筷子砸在桌面上的声音,将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祝星河也朝着那群人看了过去,瞧着他们像是走商。双溪的眼神倒是尖利,看到了他们随身带着的箱子上的字,而后对祝星河和凌倾寒小声道:“爷,夫人,他们是海商叶家的商队。” 这个海商叶家,祝星河倒是知道。是太后的娘家表亲建立,也算是京中颇具盛名的皇商了。 既是叫“海商”,自然是从海商起家。 但这叶家本就背靠着太后娘娘,所以他们道不是从那什么最简单的打鱼捕鲨开始的。叶家在海上颇具盛名的,有两样。 第一,便是珍珠。偌大的一个南海,能给京中供应珍珠的,便只有叶家而已。叶家拥有着整个朝中最最完善也最厉害的采珠人队伍,甚至连这朝中珍珠从大小到亮度光泽的几种规矩,都是叶家定下来的。 第二,便是绞纱。这绞纱此物,也算是只有在海边能出产的纱布了,据说是在海水之中编制,所以那绞纱出水之后,自带着海水的波光粼粼一般的美。 这绞纱的贵重,便是人人都知道的。 有了这两样傍身,对整个叶家来说,便算得上是足以在这朝中站稳脚跟的法宝了。 何况还有太后娘娘给他们做后盾,所以他们如此耀武扬威,倒是也不叫人觉得意外。 小二哥不敢招惹这叶家的商队,只是凑上前去,堆了满脸的笑容看向了那拍筷子之人:“呦,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小店的饭菜,不合爷的口味?” 小二哥可以用“卑躬屈膝”四个字来形容。 那人却并不领情,反而是直接将手中的盘子轻轻一挥—— 那盘子便落在了跪在他们跟前儿的小二哥的头上,一整盘菜,就落了小二哥一头! 小二哥却并不敢动,只苦苦一笑,而后对着后头厨房大喊一声:“快,给这桌重新上菜!” 看到这小二哥如此,祝星河都是上前一步,却被一旁的凌倾寒一把抓住,而后对着祝星河摇了摇头。 祝星河皱眉,随着凌倾寒坐在了一旁,瞧着不管是皇上还是达真宏,他们的脸色都并不好看。 连一路叽叽喳喳说话说个不停的吕丝娘,此刻都感觉到气氛似乎不对,闭了嘴不再说话,只是乖顺地坐在了双溪的身旁,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凌倾寒。 凌倾寒只是要了一壶茶,而后看向了那叶家的方向。 叶家并不买小二的这个账,甚至将脚狠狠地踩在了小二的手上:“若还是就这样的菜品的话,倒是大可不必拿来给我们了!什么玩意儿?一点儿油水都没有,我瞧着,你们这悦来客栈是不想开了吧?” 看着小二的手被踩着的样子,祝星河就皱了眉头。 小二哥忍着疼痛,却还是要对那人报以笑容:“大爷,大爷,您听我说!如今这清州糟了灾了,咱们掌柜的说了,虽就是个开客栈的,但咱们也总要为这朝廷做点儿事不是?所以将大部分吃食都送去了清州赈灾了,咱们这里留下个能保个温饱的东西就是,味道自然是差了一些,还望大爷恕罪啊!啊——” 然而小二哥越是这般卑躬屈膝的解释,那人却越发狠毒了起来,甚至在踩着小二哥的手的时候,还狠狠地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脚底! 小二哥因疼痛而发出的尖叫声,叫祝星河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她还是想站起来,这一次,却是被达真宏一把按住。 他看了皇上一眼,似乎在告诉祝星河,便是为了皇上的身份不能暴露考虑,他们也不能闹事,而后小声对祝星河道:“阿星,他们在这里做事,自然是见惯了这种情况的。咱们且先看看情况,不要这么冲动。” 祝星河本能地看向了凌倾寒,便瞧着凌倾寒的眸色之间也是达真宏一般的淡然。 于是到底坐定了身体,就看着那人对着小二哥冷哼一声。小二哥便即刻开口:“几位爷想吃什么?若是咱们这镇子上有的话,必定给几位爷做好就是!” 这态度,让那人稍稍放松了脚下,却仍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二哥:“鲍参翅肚都要,还有那上好的荔枝也来一份。咱们兄弟可听说了,你们这汜水镇是有荔枝的。” 荔枝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因为不易保存不宜种植,所以可算是个稀罕物! 可即便是汜水镇真的有种植荔枝的地方,那人这话却也是叫小二哥浑身打颤,十分为难:“几位爷……这……这如今也不是荔枝结果的时候啊!还要再过好几个月呢!” 第344章 木屑飞溅 看着那叶家的人脸色难看了起来,小二也是叫苦不迭:“鲍参翅肚,我且问问我们掌柜的。若是有的话,一定给各位爷上来!” 而此时此刻,本还在后厨监督的掌柜的听到了前头的动静,也跑了过来。看到小二哥跪在了那叶家人的面前,大约也就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掌柜的看上去,就没有这小二哥这般卑躬屈膝了。 他只是匆匆走上前,一把就将小二哥拉了起来,看似像是生气了一般,对那小二哥训斥道:“没用的东西,连客人都伺候不好,要你做什么?滚到后头去,把你自个儿洗干净了,再过来给客人们认错!” 他的话语虽然严厉,但祝星河却是能听得出来,这个掌柜的是在给小二哥解围呢! 而小二哥起身的时候,祝星河也观察到,他的手已经被踩得红肿不堪。 那叶家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让小二哥就这么离开,不过却被掌柜的挡在了前头。 掌柜的瞧着四十出头的样子,倒是也笑的妥帖地看向了叶家人:“叶老板,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啊?若是饭菜做的不好吃,和我们直说就是了!那小二哥不懂事,就是个小孩子,您大人有大量,何必和他计较呢?” 掌柜的说话好听,叫叶家之人也点了点头,而后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才敲了敲桌子:“你看看你看看,你们这准备的都是什么菜?恨不得半点儿荤腥都没有,你们叫人怎么吃得下去?” 祝星河这才看向了他桌子上的菜,倒是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们一共七八个人,桌子上大概摆了十几道菜,而且还没有上完。 就祝星河能看到的,就有以下几样:金玉满堂、青龙卧雪、青蛙抱玉柱、双椒蒸豆腐等等。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荤菜,还是有几道比较家常的荤菜,比如:三色排骨汤、雪梨黄豆猪手汤、黄豆鸡尖翅、芦笋炒肉等等。 这饭菜也算是丰盛了,祝星河瞧着其他的桌子上都没有叶家桌子上的这般丰盛。 然而那叶老板,却仍然不知足。 他只是看着掌柜的,眸色冷冷冰冰:“我就这么告诉你吧,我们叶家出门,从来就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今儿这山珍海味,你到底是上还是不上?” 掌柜的的眼中,也生出了几分不耐。 但在外做生意之人,他到底还是低了头:“如今这汜水镇也是物资匮乏,我只能和您说,我保证帮您去尽心寻找。但究竟能不成,我不能给大爷保证,若不能的话,这几日爷几位在我这悦来客栈居住的所有开销用度,都算在我的头上,您看这样可好?” 那叶家的看着掌柜的如此,才得以地点了点头,还伸出手,拍了拍掌柜的的脸颊:“早就这样,不就没事儿了吗?非要闹出这许多来,你们这悦来客栈,是不想开长久了不是?” 如此做派,对掌柜的而言,是如何的屈辱?! 祝星河皱了眉,掌柜的却是将自己的脸别了过去,似是也感觉到屈辱,但还是叫人下去准备了。 有了这叶家如此做派,旁人自然都不敢多说什么。 叶老板也是看了一眼周围,而后昂起头来坐了下去,仿佛他就是这睥睨众生之人。 然而他刚刚要坐下,祝星河就听到“砰——”的一声! 诧异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方才发觉,竟是这叶老板的凳子碎成了一地碎片! 叶老板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的一地碎片上。 说来也巧,那一地碎片炸开之后,有几片是竖起来了还未“来得及”倒下去,就那么被叶老板直接坐了上去—— “啊——” 叶老板凄惨的叫声,在这偌大的厅中响起。 祝星河看到这般,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这个叶老板的惨状,只怕他不只是屁-股要遭殃,可是连菊-花都要遭殃了吧? 祝星河这么开了个头笑出声来,自然就有人和祝星河一般憋不住了。 一时之间,在这客栈的大厅之中,所有人都哄然大笑。叶老板的脸面,自然也是荡然无存! 旁边的人愣了愣,才上前将叶老板给拉扯了起来。 而叶老板还要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对身后的客栈掌柜的怒吼:“怎么回事?!这凳子是你们要暗害我不成?!” “叶老板,别恼啊!” 周围有食客,早就瞧不惯叶老板这般行径,也到底是站起身来替那掌柜的说话:“这凳子是好的,只是我方才瞧见,你身边的那个小侍从将武器放在凳子上的时候,似乎震动了一下。只怕这凳子坏了,就是你那小侍从所为呢!” 嗯? 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凳子分明就是方才达真宏趁着叶老板不注意的时候,用一颗小小的石子打过去给震碎的啊! 但祝星河却以为,此刻“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于是她也举起手来,附和那人:“没错,我也瞧见了!就是你的小侍卫做的,这事儿可是和掌柜的没有关系啊!” “对,没错!” “就是,他们说的对,我也看到了!” …… 一时之间,这厅中便都开始附和祝星河。倒是让那叶老板想帮着小侍从说话都没有办法,只能眼看着他们的喊声越来越大,而后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好好好,我知道了!” “砰——” 然而就在他刚拍向桌面的时候,桌子竟然也是应声而碎—— 木屑飞溅之间,凌倾寒自然而然地站起身,护在了祝星河的面前。 这桌子碎裂的威力,可是比凳子要大上许多! 祝星河甚至听得到有木屑飞来砸在凌倾寒身上的声音,却有听得叶老板声声哀嚎不断响起! 等木屑炸裂结束,祝星河方才从凌倾寒的身前探了个头看向了叶老板。 此刻的叶老板,已经变成了一只“刺猬”! 桌子的木屑又大又长,刺满了叶老板的浑身上下!连他的脸上,都不曾放过半分! 第345章 齐大人 虽然这个木屑让叶老板的样子变得惨不忍睹,但这大学也是祝星河头一次。连半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产生。 “是谁?是谁要害我?!” 叶老板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上疼痛的地方,然而他的脸上到处都是木屑,根本就不能被手触碰。 于是叶老板的手,变像是无处安放一般,放在脸上也不是,放下去又觉得疼。 “没有人要害你。” 达真宏都见不得如此,也是冷冰冰地看向了叶老板:“方才分明是你自己用手砸向了这桌子上。这会儿又说别人要害你?难道咱们都没瞧见吗?我看是你该赔这店家的桌子椅子才是呢!” 这么多年走商在外,谁不知道他们叶家树大根深? 还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地和叶老板呛声,所以叶老板虽然被木屑扎的闭了眼睛,但还是挥舞着双手:“来人啊!是谁在说话?给我将他们抓起来啊!” 于是他身边的那六七个人都站了起来,有人的手里还拿了武器对准了达真宏。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个好似是叶家二掌柜的人站了出来,一遍小心翼翼地帮叶老板轻轻摘掉脸上的木屑,一边轻声道:“大哥,那是个胡族人。瞧着不是好惹的,这时候了,咱们还是不要惹事了吧?不好将他们抓起来啊!” 祝星河倒是没想到,达真宏这张胡族人的脸,能在此时此刻起到如此作用。 叶老板听闻此言,却是越发生气:“要我看,就是这胡族商人要加害于我!若是不将他们抓起来,难道我今儿的伤就白受了不成?” 虽说的确是他们所为,但祝星河却嗤笑一声:“叶老板虽然家大业大,可说起话的时候还是要凭良心!咱们大家这么多人坐在这,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谁看到了是我们要害了你?” 这里这么多人,都是看不惯叶家如此行事的,自然会帮着祝星河他们。 而凌倾寒也抬头看向了祝星河,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勾了勾。他的眼神仿佛就在告诉诸位:本王的王妃,谁也别惹! 那叶老板是暴躁至极,倒是一旁的二掌柜的,微微抱歉地看了祝星河一眼:“我们大掌柜的就是疼极了,说胡话呢!” 这个二掌柜的,倒是有几分生意人的圆滑模样。 可叶老板是完全没有将这二掌柜的放在眼里,反而是越发娇纵的怒吼道:“我叫你把他们抓起来你听不到吗?!就是他们要害我!” 这般不给二掌柜的面子,自然叫二掌柜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那些叶家的喽啰也害怕叶老板,是拿着武器就靠近祝星河他们。 达真宏的眸色,也变得越发阴暗:“这事儿便是要闹到官服去,你们也不占理。何必非要惹事?” 二掌柜的挥了挥手,周围人的脚步就停在了原地。 叶老板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了起来:“闹到官府又如何?!难道我们叶家会害怕官府?” 这话私下说就罢了,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口,实在不合时宜。 可叶老板才管不了这么多,只是在此处不断叫嚣。祝星河也听到,身后有人去请官差的声音。 等叶老板脸上的木屑被拔的差不多的时候,外头也响起了官差衙役赶到的声音。 “齐大人到——” 外头自有衙役喊了一声,祝星河也看向了门外。 瞧着一个一身藏蓝色官府的男人进了门,倒是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材挺拔,气质俊秀,眼神却是坚毅。 祝星河在宫中伺候多年,也算是见过了各种不同的人。而眼前这位齐大人,让祝星河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果然,齐大人进门,祝星河就听到有人议论:“竟是齐大人亲自前来此处?” “自然了,自大人来到咱们镇子里已经整五年了。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可是能为咱们做实事的!” “哎——可惜了大人这一身本事,五年了政绩斐然,却是因为不擅长权谋官场之道,始终无法升官。” “这可不是正好?就让大人就在咱们镇子上,咱们这些老百姓们才能有安乐生活呢!” ……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叫祝星河也听明白了,这个齐大人是个好官。至少在百姓们的眼中,他是个好官。 也怪不得他们初来这里的时候,连外头的衙役都是彬彬有礼。看来这位大人,对下也是十分严格。 祝星河对这个齐大人,也多了几分好心。 瞧着皇上也是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齐大人上下打量,似是注意到了这个官声不错的齐大人。 但叶老板可未必能将那些话听进耳朵里,他只是在衙役们没有了动静以后,朝着门口大喊:“可是镇中太爷来了?快快快,快些替我做主!这里有人要杀了我啊!” 他睁不开眼,手舞足蹈的样子,可真像是个耍把戏的丑角。 祝星河对他嗤之以鼻,却瞧着那齐大人上前,对叶老板皱眉:“这是在闹什么?所有人要害你,为何不去府衙门口敲击鸣冤鼓?本大人听到鼓声,自会开堂断案!” 齐大人面对叶老板,倒是也不客气。 这反而将叶老板惹得越发恼怒几分:“你没看到我都被人害成这般模样了吗?!快些将这些贼人抓起来,给我报仇啊!” “荒唐!” 齐大人的眉头紧皱:“我乃堂堂朝廷命官,便是要断案,也是还人一个公道,并非能为你公报私仇之人!” 虽然说祝星河觉得这个齐大人有些迂腐,但也喜欢这个齐大人如此公断。 叶老板显然没想到齐大人是如此态度,也是张口就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这话,让客栈掌柜的都捏了一把汗一般,提醒齐大人:“大人,这位是皇商叶家的大掌柜!” 齐大人却是皱眉:“那又如何?在这镇子上如此胡闹,不管是谁,都得遵守礼法!” 祝星河倒是有些感慨:看来在这里不将这个叶老板放在眼里的人,也不止有他们! 看到齐大人这般,祝星河也是稍稍安心。 第346章 钱袋子 叶老板显然没有想到,齐大人竟然会这样。 所以他的脸上虽然已经疼痛无比,但却还是强忍着睁开了眼,看向了齐大人,而后眉头紧皱,却疼的龇牙咧嘴:“嘶——这位就是汜水镇的镇太爷齐大人吧?虽从前不曾和大人有什么往来,但也是知道大人的。大人在这汜水镇,可是闻名遐迩,是百姓们的天神啊!” 难得看到这位叶老板不发脾气,反而是如此客气讲话的样子,祝星河倒是觉得,他必定不是因为佩服齐大人而这么说,大约也只是想收齐大人为己所用。 若是旁人听了这夸赞之言,多少是要高兴一番的。 可这位齐大人却是不同,祝星河就瞧着,他微微皱眉,并不理会这个叶老板,反而是看向了厅中众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叶老板被如此“无视”,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对那齐大人怒道:“大人看不到吗?有人要加害于我!” 他的确浑身是伤,齐大人这才正视这位叶老板:“怎么搞的?” 叶老板以为齐大人是要为自己做主了,便伸手直指祝星河和凌倾寒他们:“就是他们,将我弄成了这样!” 其实这客栈的大厅,说小也并不小。 就目前齐大人眼中看来,叶老板的人都聚在一起,手中拿着兵器对准了凌倾寒他们。 而凌倾寒他们也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圆桌范围内,可不像是能害了这位叶老板的样子! 听到叶老板如此,双溪都是冷哼一声:“叶老板,说话可是要讲真凭实据的!这么多人都在这看着呢,分明就是你们的人将凳子和桌子给打碎了,然后那碎屑伤着了叶老板。怎地竟还能怪在我们的头上?!我们的人,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这桌子旁边,如何能加害于你?” “就是!” 这听众早有人不忿叶老板那霸道行径,站出来为祝星河他们说话:“齐大人明鉴!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吃饭,是看的一清二楚!是那位叶老板的手下,先砸碎了一个凳子,伤了叶老板,叶老板这才发了脾气!” “对对对,没错是这样!” 另外一桌坐着的人,也站起来为祝星河他们作证:“叶老板一下子坐在地上,又受了伤之后,这才生气至极。他直接将自己的武器拍在了桌子上,大约是用的力气太大了,就将那桌子给拍碎了,木屑飞溅之下,才伤了他自己。” “你……你们这些刁民!竟然如此胡说!?” 叶老板瞧着情势不利于自己,也是忙怒吼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他如此高调,叫一旁的二掌柜的都上前,拉了拉叶老板的衣袖:“大哥,别这么生气啊!” “你滚开!” 叶老板却是一把甩开了二掌柜的:“这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二掌柜的再一次被大掌柜的如此,也是脸色难看了起来。 齐大人倒是也没有因此而就断定了不是凌倾寒他们所为,反而是看向了这悦来客栈的掌柜的:“张掌柜,你说呢?他们二这两边,究竟是怎回事?” 张掌柜的看上去,其实并不想得罪叶家,所以他有些犹豫和踟蹰。 倒是从后头已经换了衣服而来的小二,二话不说就“扑通”一下,跪在了齐大人的跟前儿:“大人明鉴!” 他指了指凌倾寒他们的方向:“的确不是这些胡族商人所为。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哈哈,笑话!” 这下,叶家的二掌柜的也有些坐不住了。 即便是被叶老板那般下了脸面,此刻的他也得强撑着站出来说话:“我们堂堂叶家,是皇商人家,为何要去与一个区区胡族商人过不去呢?你们的意思就是,我们冤枉他们了?” 祝星河倒是觉得,其实在这偌大的一个叶家商会,那叶老板反而不足为据。倒是这位二掌柜的,看着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们还需多加提防才是。 齐大人皱了眉头,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而那小二仍然跪在齐大人的面前,几乎是要哭出声来:“大人明鉴!方才是那叶家的大掌柜,将整个一盘菜都扣在了笑的的头上。而这几位胡族商人,大约也是瞧不过,所以就惹的叶家注意了他们。求大人明鉴啊!他们没有动叶家,是叶家自己自作自受!” “混账东西,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被一个小二如此指证,叫叶老板生气至极,上前便要打那小二。 “做什么?!” 谁知齐大人一声呵斥下来,周围的衙役们便上前,控制住了叶老板。 叶老板被这些衙役们给压住之后,便对着齐大人大声叫喊:“你抓我?!你竟然敢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啊!我是皇商齐家!” 看着他这般狼狈样子,祝星河的心里是觉得过瘾极了! 齐大人却并不理会他如何叫喊,只是转头看向了凌倾寒和祝星河他们。 他一眼就认出,凌倾寒是他们其中的为首之人,便对凌倾寒抱了拳:“让诸位受惊了!” 凌倾寒的眼中,显然对这个齐大人也多了几分心上。 他看了那叶老板一眼,才对齐大人微微颔首:“多谢大人。” 齐大人摇头:“不必,这是本官该做的事情。” 他也不和凌倾寒多说什么,只是对着身后衙役们挥了挥手:“将此人押走!” 衙役们正要动手,谁知叶家二掌柜的也突然急急上前,挡在了齐大人的跟前儿:“大人且慢!” 他看了看周围,凑近了齐大人,将袖子里的一个钱袋子递给了齐大人:“大人,我家掌柜的只是一时情急,说出了那样的话,还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叶家到底也是皇商人家,若大人就这么抓了我们掌柜的,只怕也不好交代,不如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大人看如何?” 此刻那叶老板也看出来,这位齐大人不是吃素的。 所以他被衙役们押着身上都是疼痛的时候,竟也没有和齐大人叫嚣什么,只是怒不可遏地死死盯着二掌柜的。 第347章 宫女出身又如何 若齐大人真的收了那钱袋子,或许祝星河也不会觉得意外。 如今的叶家能堂而皇之地在这朝中作威作福,自然是有他们的本事的。何况现在还是太上皇当政期间,若真是要护着叶家,自然是连这个齐大人都没有什么法子的。 只是让祝星河没有想到的是,那齐大人低头看着叶家二掌柜的手中的钱袋子,竟是直接就皱了眉,冷哼一声:“你们是要贿-赂本官吗?” 他的声音并不小,好似也不介意叫这里所有人都听到。 这坦坦荡荡的样子,倒是让祝星河十分欣赏。 叶家二掌柜的显然也没有想到这般情况,是愣了愣,这才脸色越发挂不住:“怎么,齐大人难不成是连太后娘娘的脸面都不给了吗?” 直接将太后娘娘搬出来,只怕没有几个人的心里会不害怕吧? 但显然,这位齐大人可不是普通人! 他只是冷冰冰地瞪了叶家二掌柜的一眼:“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在这汜水镇若是闹事,便就是本官不能护着的人!何况闹事并不是什么大的罪状,不过就是去府衙问个话,而后给这悦来客栈赔钱罢了。怎么,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不错,祝星河都点了点头,赞同这位齐大人也没有也因为也恩家太过可恶,而就加重了对叶家的“刑罚”。 齐大人这一番话,说的连叶家二掌柜的都有些无法辩驳。 祝星河只瞧着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看向了大掌柜的:“大哥,不然就跟着他们走一趟吧?我想这位齐大人是个好官,必定不会冤枉大哥什么的。” “我呸!” 叶老板这会儿不会对齐大人如何,却是恶狠狠地朝着二掌柜的啐了一口:“你就是盼着我进去坐牢是不是?!你给我等着,回京之后,我不会放过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让二掌柜的下不来台,只能叫二掌柜的苦笑一声,又对齐大人抱了抱拳:“还劳烦大人了。” 这反而让祝星河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二掌柜的如此对叶家忠心不二? 大约感觉到了祝星河对齐大人和二掌柜的好奇的眼神,凌倾寒也是上前一步,就挡在了祝星河的面前。 祝星河疑惑抬眸,却瞧着这男人只是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而没有和自己多说什么。 于是祝星河的心里忽而就意识到—— 这男人不会是吃醋了吧?不想让他多看别的男人? 也未免太小气了吧? 这么想着,祝星河的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齐大人也不再这里过多啰嗦,挥了挥手,衙役们就将那叶老板带下去了。二掌柜的跟着他们一同去了府衙,这偌大的悦来客店的厅中,就安静了下来。 客栈掌柜的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却是难看了起来:“这下咱们汜水镇招惹了叶家,恐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然而厅中也有人有不同的想法:“叶家横行霸道,早就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咱们齐大人就是青天大老爷,就该让叶家遭到教训!” 厅中什么说法的都有,祝星河却随着凌倾寒坐了下来。 连达真宏都是长叹一声,似乎也很喜欢齐大人:“这位齐大人,倒是个不错的官员!看来你们这朝中,还是不乏好官的。” 他的感慨,让凌倾寒也抬眸。 他的表情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却是对身旁的双溪吩咐道:“去府衙。若叶家有人要伤害齐大人,你出手便是。” “是!” 双溪兴奋地跑出了门去,达真宏才笑着看向了凌倾寒:“年轻有为,你们都是年轻有为之人啊!” 其实这件事对旁人来说,或许过去了就算是过去了。 大家吃了一顿饭,自然就开始聊起来了旁的事情。 祝星河他们也是忙碌了起来,要在这客栈里头住下来。 在这里休整一番,祝星河刚将自己的包袱放在床上,就瞧着吕丝娘有些扭捏地进了门:“王妃,您要休息了吗?” 祝星河背对着她,却是翻了个白眼:“是,我要休息了。” 分明就是不想和吕丝娘说话,谁知吕丝娘还是毫不客气地进了门:“我有些话,想同王妃说呢!”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冷漠地看着吕丝娘:“我不想和你说。” 吕丝娘愣了愣,而后苦笑:“怎么,我的存在,是否让王妃觉得如临大敌了呢?” 祝星河只觉得没意思,她们都是女子,何必这般相互为难? 但看着吕丝娘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这房中的桌子旁,祝星河也没有半点儿好心情了:“其实我觉得,你不该来找我挑衅。我每天也很忙,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听你和我说这些。” 吕丝娘没想到,祝星河居然会这么直白,也是愣了愣:“挑衅?王妃以为,我在和王妃挑衅?” 祝星河却摆了摆手,有些厌烦:“你应该去找凌倾寒。你最终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取悦他。若他愿意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不同意。所以你该去找他,讨好他,取悦他,让他松口同意你伺候在他的身边,可比来我这耀武扬威的挑衅,要有用多了!” 祝星河说这些话的时候,吕丝娘的脸色,也是一点点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其实祝星河倒不是要将事情都扔给凌倾寒,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种事还是要以凌倾寒的态度为主。 吕丝娘站起身,知道自己和祝星河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梗着脖子,却做出了一副倔强的样子来:“可在我看来,王妃就是善妒!” 这么说她的人,这吕丝娘还是头一个! 反而叫祝星河略微挑眉,忽而生出了几分玩味的兴趣来:“哦?这话是从何说起?” 吕丝娘看了一眼门外,才咬牙道:“人人都知道,王妃是宫中宫女出身。大约本就是配不上寒王殿下的吧?” 她倒是将自己的身份也打听的一清二楚,让祝星河冷了眸子:“所以,你是要和我比身份?我是宫女,你不也就是个民女吗?你配得上他不成?” 第348章 并肩而立 祝星河从来都不是喜欢拿身份说话的人,但既然这个吕丝娘找上门来,她也不会客气就是了。 谁知,祝星河这话,却是叫吕丝娘红了眼眶:“是啊,咱们的身份是差不多。所以问问从来都不奢求能做王爷的正妃,我只想做一个妾室,哪怕做一个奴婢,伺候在王爷的身边,就满足了。可你呢?你是这般想法吗?我倒是瞧着,你做他的正妃,做的很起劲呢!” 这话说的,属实难听。 但祝星河却微微一笑,反而是挑眉看向了吕丝娘:“对啊,做凌倾寒的正妃,我可高兴了!” 既是吕丝娘先找上门来,祝星河也不客气地看着吕丝娘:“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他的身边,生同衾死同穴。哪怕是他的族谱之中,也有着我的名字。日后和他生的孩子,就是我们这个家中的唯一。做他的正妃,我自然是高兴极了的!” 这话是祝星河故意说给吕丝娘听,吕丝娘的眼中闪过几分嫉妒,却也是咬紧牙关:"你终于说出你自己的心里话了?其实你和旁人没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冲着他的名利权势和地位罢了!" 你并非真心爱他,凭什么要做他的正妃?! 爱? 这个词也配从这样的吕丝娘口中说出吗? 祝星河冷笑一声:“名利权势?你当真以为,我在精华总,就做我的小小宫女吗?你以为,除了做寒王的王妃之外,我就没有了旁的法子,能得到你所谓的名利权势吗?” 祝星河从来都不将这些事情看在眼中,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被人拿出来这样说! 吕丝娘有些不明白祝星河的意思。 祝星河反而是坐在了吕丝娘的跟前儿:“我今儿倒是不妨把话给你说开了,从前是看着吕婆婆的面子不想让你没脸面。如今瞧着,是你自讨没趣,也怪不得我什么。” 她坐直了身体,吕丝娘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祝星河则是越发认真道:“你说得对,我想做凌倾寒的正妃,而且只想做他唯一的正妃。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他,我们之间从认识到经历了那许多事情,你都不懂,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明白。但是无需你明白,我与他的心里都懂,这就足够。只有真正将一个人放在心里,才会不希望他的身边出现任何的女子。” 看着吕丝娘的眼神变得难看了起来,祝星河反而笑了笑:“我想要做的,是能平等的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因为只有那样,他看见的地方我能看见,他想做的事情我才能跟着他一起去做。只有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眼中只有彼此这人,而无关身份,这才是我想要的,我想这也是他想要的。” 祝星河知道,自己这话,其实这个时代的人未必会懂。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她们早就被规矩和教条蒙蔽了双眼。 果然,吕丝娘皱了眉,眼中全然都是迷惑和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是这般想法呢?一个女子,如何能和男人并肩而立?你这个想法简直太奇怪了!” 祝星河也没指望着吕丝娘能懂,只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同她说这些。 谁知,吕丝娘却忽而就看向了祝星河的身后,站起身来:“王爷,您也听到了吧?她居然妄想和您并肩而立!她就是一个小女子,她如何能和你并肩而立?” 王爷?! 凌倾寒?! 祝星河倏然起身,看向了身后,果然瞧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凌倾寒竟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的门口! 看来这个吕丝娘的目的就在这里,就是要让凌倾寒听到她的这些话! 这男人,走路怎么没有半点儿声音啊?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是有些懊恼的。 她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凌倾寒给听到了,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他会和别人一样,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是自不量力吗? 祝星河有些紧张,却瞧着凌倾寒果然身上皱眉走上前来。 他看向了吕丝娘:“你叫本王来,就是为了让本王听到这些?” 吕丝娘咽了一口唾沫,实在是看不出,凌倾寒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她想想,觉得没有男人喜欢听到方才祝星河说的那些话,便大着胆子继续道:“没错!王爷,您的这位王妃,未免有些太过离经叛道了吧?说白了,她就是在利用您,她——” “够了!” 凌倾寒的眉头,皱的越发深刻了几分。语气里也冰冰凉凉,仿佛周身都凝结了寒霜。 这下,吕丝娘是感觉到,凌倾寒并不高兴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凌倾寒,却听得凌倾寒说了一句:“阿星说得对。” 什么?! 祝星河倏然抬眸,惊讶地看向了凌倾寒。而吕丝娘的眼中,也全然都是错愕。 可凌倾寒却是伸出手,当着吕丝娘的面儿,拉住了祝星河的手:“我要的,就是能和我并肩而立的夫人。知己并不在多,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这话,实在是让祝星河没有想到! 说不上为何,她的心里,便生出了许多的暖意来! 这个男人看上去冰冰凉凉,可竟和自己的想法也能这样如出一辙? 而且是在这个时代,让她遇上了凌倾寒,她忽而觉得,这何尝不是老天给她的一种幸运呢? 对面的吕丝娘,眼中也生出了许多错愕:“王爷?!您……您竟是这般想法?!” “是。” 凌倾寒的语气虽然平静,可眼神之中却是不容置喙的肯定:“我与阿星相识多年,了解她的性子。而你与她相识不过两日,就如此污蔑。吕家的那般家风,终究是毁在了你的手上!” 显然,凌倾寒的心里,已经开始讨厌吕丝娘了。 而吕丝娘又怎会想到,她的这般做派,其实半点儿都没能瞒过凌倾寒呢? 她的脸色,即刻就变得又红又臊了起来! 仿佛终于意识到,从头至尾,她就是个跳梁小丑! 于是她不再说什么,反而是红了眼眶,委屈地跑了出门去! 这算是祝星河,第一次瞧见了她的真性情。 第349章 偷东西! 吕丝娘跑出去之后,双溪便也是跟了上去。 祝星河则是看向了凌倾寒,不知该说什么。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心里,其实是带着窃喜的。 而凌倾寒也只是上前,轻轻地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阿星。” 他唤着祝星河的名字,让祝星河的心里生出了一种仿佛被一片羽毛掠过心尖一般,酥酥痒痒的感觉。 她低了头,脸色微红。 凌倾寒却不管不顾地上前,拥住了祝星河:“阿星,答应我,要一直这样下去可好?” 一直这样下去? 祝星河其实不太明白他究竟在说的哪件事,但不等祝星河反应过来,她已然被凌倾寒横抱起来—— 这一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其实他们二人每一次到了晚上的时候,都是疲惫不堪地倒头就睡。 如今气氛暧昧,祝星河也知道,今儿这夜里,她只怕是“逃不掉”了! 果然,一直到了第二日一早的时候,祝星河这个一向都不赖床的人,却竟是不想起了。 昨夜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足以叫她红了脸颊。 她的腰疼得几乎起不来身,凌倾寒却是红光满面,一早起来整个人就精神抖擞。 祝星河本是想继续睡到中午再说,谁知外头,便传来了衙差的声音:“齐大人宣诸位去堂中,为昨儿的事情做个证据。” 昨儿的事情? 其实祝星河是想到了,这个齐大人即便是个好官,可能也是搞不定那叶家之人的。 毕竟叶家人的背后,是太后娘娘,他们在朝中肆无忌惮惯了。 凌倾寒在外头对那衙役问道:“我夫人身子不适,可以不去吗?” 其实凌倾寒的态度还算是好了,反正他这人本来说话就冷冰冰的。 而外头的那衙役,却被如此气势吓得打了个冷战。 若是旁人,大约早就落荒而逃。 但想起齐大人的嘱咐,那衙役还是大着胆子对凌倾寒摇头:“只怕不成。大人说了,昨儿在这里的人,都要去。” 凌倾寒刚皱了眉头,就听到了房中传来了祝星河的声音:“知道了,我这就起。” 凌倾寒微微皱眉,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祝星河起身,风铃儿也早就准备好了热水。 大约洗漱了一番之后,他们一行人就跟着那衙役往府衙走去。 走到了府衙外头的时候,祝星河倒是瞧着,有许多百姓们围绕在外头,对着府衙之中指指点点。 靠近他们,祝星河也听到了他们不满的声音:“什么叶家啊?竟然敢这么对齐大人说话?” “人家可是太后娘娘的亲戚!还有平亲王给他们撑腰,他们自然就越发放肆,这朝中难不成真是要让这样的人给毁了?” …… 谈论之间,祝星河回头看了一眼凌倾寒,果然看到了他的周身,气压仿佛更加低了几分。 瞧着祝星河他们到了,人群之中,也自然是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来。 祝星河走进了府衙之中的时候,果然发觉叶掌柜的正站在厅中。 他的脸上的伤口,已经被抹上了药膏。 那居高临下的模样,让人瞧着却觉得厌烦。 而他的身边,站了一个祝星河从未见过的人。那人此刻正冷着脸看着堂上的齐大人,似是对齐大人很是不满。 等他们进门之后,那人也看向了他们,毫不留情地冷哼一声:“便是你们,要害了叶老板是不是?” 他说话如此不客气,叫祝星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是谁?” “哈哈,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一声,这才对祝星河道:“我是平亲王麾下的门客,路过此地,知道叶家出事了,特来给叶家帮忙的!” 平亲王麾下的人?看他的样子,像是个状师。 不过那尖嘴猴腮的样子,就知道只怕不是什么好人。 说是路过此地,倒是让祝星河撇了撇嘴:“是专门来的就说是专门来的,什么路过此地,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谁都没想到,这状师都说了自己是平亲王的人了,祝星河还会用这样的态度和他说话。 显然,这状师也是即刻就冷了脸色:“哼——不过就是区区走商之人,你们竟是这般放肆?!这里是公堂,不是你们能随意招惹的地方!” “呵——” 祝星河冷笑,也不甘示弱地看向了叶老板:“是啊,不过就是区区走商之人,竟然如此放肆,连上头的大人都不放在眼中?我倒是不知道,这招惹之人,究竟是谁!” 她此话一出,别说是旁人了,就是上头的齐大人,眼睛都是亮了亮,而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状师瞧着祝星河就是个女子,却并不放在眼中,只是转头,对齐大人抱了拳:“齐大人,我要帮着叶老板告他们!” 齐大人皱了眉,但案子却不得不接:“他们犯了什么?” 那状师的手指,却直指凌倾寒和达真宏:“他们偷了叶家的东西!” 这辩状的方向,倒是新奇! 祝星河微微挑眉,倒是觉得这状师聪明:他没有挑选昨儿人人都看到的那桌子凳子破裂的事情来说话,反而说他们偷东西,看来是要咬死他们不放了。 偷东西这事儿,说小也不小,让齐大人即刻就正色地坐直了身体:“哦?为何这样说?” 那状师拍了拍手,外头就进来了叶家商队的人。 他们搬来了三个大箱子放在这堂中,将箱子打开的时候,里头本该装满了东西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 那状师的眸色,也冰冷了起来:“大人请看!这三箱子里头,装着的是叶家满满当当的绞纱。昨儿到了悦来客栈之后,我们掌柜的还亲自检查了一番。但今儿早上一起来,这里头的绞纱便全然消失不见了。” 他又拍了拍手,外头又走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在悦来客栈后头的洒扫之人,祝星河倒是见过。 还有一个,祝星河不认识,不过那人却自报家门:“齐大人,小的乃街东头的送水之人,昨儿夜里给悦来客栈送水的时候,看到了有人鬼鬼祟祟地进入了叶家存放箱子的房间。” 第350章 在她身上! 那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凌倾寒,而后指了指凌倾寒身边的双溪:“就是这个人,进入了那放着箱子的房间里,我看得清楚!” 别说是凌倾寒了,就是祝星河,也绝对相信双溪的人品,是不可能将那点儿绞纱放在眼中的! 所有人都朝着双溪看了过去,凌倾寒却不动声色。 双溪也是皱眉上前,愤然瞪了一眼那个所谓的“证人”:“荒谬!我昨夜回到房间之后,就只出来上过一次茅厕,你是如何看到我的,在哪儿看到我的?!” “哎,这位公子,可别着急啊!” 双溪的愤怒看在那状师的眼中,状师便笑着上前,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双溪的肩膀:“咱们这证人的事情,还没完呢!” 他回头,对着那个悦来客栈后头洒扫的小厮点了点头:“你说!” 那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双溪一眼,好似是被吓到一般,忙低了头。 可他到底,还是开了口:“小的名叫三五,是负责悦来客栈后院洒扫的。昨夜在后院洒扫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位大爷进入那个叶家放箱子的房间。而且不止一次,第一次他进去的时候是一个人,第二次则是到了夜深子时,他带着好几个人进去。但是那会儿小的实在是困倦,所以他们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说罢,他便后退一步,也不敢抬头去看上头的齐大人。 要祝星河说,他这般模样,明显就是心虚了! 上头的齐大人也皱了眉,对着那状师问道:“还有吗?” 状师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箱子:“大人请看,这里头还有一样,是那偷东西之人,匆忙之踪落下来的!” 祝星河也伸长了脖子看了过去,果然瞧着在箱子的侧缝夹角里头,有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东西。 好似是从什么上头掉下来的,一块小小的绿色的宝石。 这个宝石旁人或许不认得,但祝星河却知道,这可不就是双溪的东西吗? 双溪有一柄短剑,上头绑了一个绿宝石的剑穗。听闻还是早年间,他救了凌倾寒的性命,凌倾寒赏赐给他的呢! 看到那宝石之后,连双溪也是倏然低头,看向了自己别在腰侧的短剑—— 短剑上的剑穗其实还在,但那剑穗中间本该耀眼夺目的绿宝石,果然没了踪影! 双溪即刻皱眉:“这不可能!我昨儿根本就没有出过房门啊!” 然而说起这话的时候,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看向了站在一行人最后头的吕丝娘—— 祝星河也看了过去,就瞧着吕丝娘低着头,的确有些怪异。 然而还不等双溪说什么,那状师竟是也朝着吕丝娘走了过去:“最后还有一个证据,便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他缓缓走向了吕丝娘,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这位姑娘的身上,如今就穿着绞纱!” “不会吧?!看着挺好看的一个姑娘,也会做这样的事情?” “穿着偷来的东西上堂中?他们还真是好大胆子啊!” “哎呀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看他们的样子,谁能看出来,竟然是小偷?!” …… 那状师的话,便是一时激起千层浪,让他们身后的人都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了起来。 状师靠近了吕丝娘,吕丝娘便双手抱在胸前后退一步,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来。 祝星河也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吕丝娘的一只手臂:“怎么回事?!” 吕丝娘本能地将祝星河的手甩开,而后再度后退一步,却仍然不敢抬头看祝星河,只是急急道:“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他在冤枉人!” 然而祝星河眼尖,已经从吕丝娘外衣的袖口之中,看到了她里面的穿着,果然是和外头不同! 不等旁人多说什么,祝星河便对身后的风铃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上前,二话不说地当着这众人的面儿,扯开了吕丝娘的外衣的衣襟—— “不要!” 就听得吕丝娘一声惊呼,却也拦不住祝星河和风铃儿。 “嘶——” 随着这厅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吕丝娘这衣服里头的绞纱,也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身浅粉色的绞纱,上头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但在光线之下好似波光粼粼的样子,却也足以叫所有人知道,这一身绞纱的衣裳,绝对价值不菲! 就吕丝娘的身份而言,她肯定是买不起这样的绞纱的。甚至祝星河也能确定的是,她这一路上,也根本就没有带过这样的东西! 可这绞纱,如今就实打实地穿在吕丝娘的身上,叫他们如何还能反驳什么?! 祝星河的眉头皱了起来,那状师却是笑出了声:“来来来,大家都看看啊,这绞纱就穿在她的身上呢!难道你们还要狡辩,说你们没有偷绞纱不成?!” 说着,他还好似越发严厉了起来:“说,你们将身下的绞纱都藏在哪儿了?!” 祝星河此刻,是不想理会这个状师的。 她看了凌倾寒一眼,瞧着凌倾寒也是皱了眉头。 可倒是不必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双溪已经上前,一把抓住了吕丝娘的手腕:“这绞纱是怎么回事?!” “你弄疼我了!” 到了这时候,吕丝娘还不忘了委屈巴巴地抬眸看了双溪一眼,倔强地拧着自己的脖子:“这不是我偷的!是昨儿有人送给我——不对,是昨儿有人卖给我的!” “卖?” 那状师是不会给吕丝娘什么机会,只是挑了挑眉,冷冷一笑:“诸位可瞧瞧,这一身绞纱是千两银子的价格。这姑娘,可向市能买得起这一身绞纱的样子?” 别说是旁人了,就是祝星河心里也是确定。 但不知为何,她觉得吕丝娘似乎没有说谎。 “砰砰砰——” 却在此刻,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齐大人,敲响了手中的惊堂木:“安静安静!” 他看向了吕丝娘:“你跪下来听审!” 吕丝娘不想跪下,凌倾寒却是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吕丝娘,仿佛在警告她,她这才依言跪在堂中。 第351章 卖与偷 叶老板看着吕丝娘的眼中,闪烁出了几分兴奋来。 而那位给他们挖了坑的大状,也是毫不惧怕一般,甚至抬眸对齐大人笑道:“草民相信,齐大人一定会给咱们叶家一个公道!” 这话分明就是在给旁人所言,看着他如此骄傲模样,祝星河都生气了起来。 而跪在堂中的吕丝娘,则是瑟瑟发抖。 祝星河便听到,风铃儿在自己的身后嘟囔:“她怎么这么会惹事?” 却被双溪听到之后,转过来愤然瞪了风铃儿一眼。风铃儿是伤心,祝星河也皱了眉。 风铃儿对双溪的心思,人人都瞧得出。祝星河只觉得,即便双溪的心里不喜欢风铃儿,也总不好这样对待风铃儿。 双溪却只是再度盯着吕丝娘看了过去,眼中都是心疼,让祝星河心里轻叹,可真是个傻小子! 齐大人虽然也看不惯叶家,但如今他们拿出了证据来,这齐大人自然是要审理吕丝娘的。 他拍了拍惊堂木,倒是颇有这大人的气势:“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吕丝娘不敢违抗,整个人都蔫儿了下来:“民女吕丝娘,参见大人。” 齐大人微微皱眉:“吕丝娘,告诉本官,你身上的绞纱,可是你们商队之物?” 吕丝娘抬眸,求助一般地看向了凌倾寒。 祝星河也看向了凌倾寒,却瞧着他的眸色仍然冷冰冰的,站在原地不做声的样子,像是并不打算帮吕丝娘说话。 “砰——” 齐大人等候片刻,瞧着吕丝娘不开口,眉头也是越发皱了起来:“吕丝娘,回本官的话!” 吕丝娘这才转头,期期艾艾地看向了齐大人:“这身绞纱,不是我们商队之物。” “呵呵——” 一旁的叶老板冷笑一声,而后阴阳怪气道:“我这绞纱的确做的不错,是个女子就喜欢。价值千金,但你这样美貌的女子,何必去偷呢?你大可以直接过来告诉我你喜欢,然后陪我过上一夜,我便是送你两匹,都是无妨!” 他这分明就是在侮辱人,祝星河都捏了拳头。 “砰砰砰——” 却听得上头的齐大人又拍了拍手中惊堂木:“叶老板,慎言!公堂之上,如何能这般污言秽语?” 叶老板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齐大人,他身旁的那位状师也是皱眉拉了叶老板一把,叶老板到像是有些害怕他一般,这才闭了嘴不再说话。 堂中安静了下来,吕丝娘才开了口。 她不敢再抬眸,只是小心翼翼道:“民女这一身衣裳,是买来的!” 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说话,她也是没有停顿,继续道:“昨儿我无意间瞧着了那一箱子的绞纱,正是觉得好看,但却也知道,那是我买不起的。没成想,正准备走,这叶家的二掌柜的便走出来,问我是否喜欢这绞纱,若是喜欢的话,他可以给我一匹。” 话音刚落,在这吕丝娘身后的状师就冷哼一声:“这绞纱乃千金之物,他便是叶家二掌柜的,又怎会说要送你?” 吕丝娘也知道这话站不住脚,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不,不是要送我。二掌柜的是看中了我手里头的绿宝石,说要用绞纱和我换那绿宝石!”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一旁的双溪也是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自己的剑穗。 而吕丝娘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双溪一眼:“这绿宝石是我去找双溪之后,我们二人发生了争执,然后我在地上捡到的。所以我不知道这绿宝石是谁的东西,想着既是捡到的,我又实在喜欢那绞纱,便同二掌柜的换了。可我真的不知道,这绿宝石是如何出现在这箱子里的!” 她昨儿和双溪发生了争执? 别说祝星河了,就是凌倾寒皱眉看向双溪的神色,也代表着他都不知道这件事。 双溪低了头,小声对凌倾寒道:“不算争执。只是我与她说明心思,想抱一抱她,而后被她挣脱开来了。” 也是,若真是大的争执,他们又怎会半点儿不知? 双溪也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偶尔会做出一些有点过分的举动,祝星河倒是能理解。 只是这个吕丝娘既然也说是和双溪争执之后从地上捡到的,想必心里头怎会猜不到这绿宝石是双溪之物? 她竟是直接拿着这东西换了绞纱,半点儿没有将双溪放在眼中啊! 上头的齐大人听闻此言之后,也是微微皱眉,而后又拍了惊堂木:“来人啊,传叶家二掌柜的!” 这位齐大人查案,是一丝不苟。 不一会儿,叶家二掌柜的就来了。 吕丝娘在看到这位二掌柜的时候,就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然而那叶家二掌柜的进入堂中给齐大人行了礼之后,就疑惑地看向了吕丝娘:“这位姑娘的身上,怎么穿着咱们丢了的绞纱?” 只这一句话,就让吕丝娘的心里明白,她是被这位二当家的给坑害了! 于是她开始拼命摇头:“不……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是昨儿你卖给我的啊!你怎么能这么害我呢?!我和你无冤无仇啊!” 吕丝娘是着急了,就要站起身来和这个二掌柜的理论。 二掌柜的却是后退一步,忙对吕丝娘摆手:“这位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这三箱子绞纱,是我们要送到京中去的皇贡,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卖给旁人呢?而且我这价值千金的绞纱又不愁卖,我总也不能在街上随随便便见着个女子,就要将这绞纱给卖了吧?” 祝星河看着他无辜的表情,心里头的气也是不打一处来。 齐大人也听明白了,虽有心想帮着吕丝娘,但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他实在是有心无力,只是给吕丝娘开口指引道:“吕丝娘,你既说是这位掌柜的卖给你的,就好生想想。昨儿买这绞纱的时候,是否有什么不对之处?” 这是在给吕丝娘提示,也是在给吕丝娘机会。 可吕丝娘此刻的心里头,已然只剩下了慌乱:“不……这不可能!这就是他卖给我的!不是我偷的!” 第352章 有没有偷 但是便是此刻的吕丝娘再多辩驳,也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她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二掌柜的将绞纱卖给了她。 祝星河的心里,其实已经不想去救这个不知好歹的吕丝娘了。 她没有说话,凌倾寒也没有说话。双溪的心里虽然着急,但见着主子们都不开口,他自然也不会开口。 叶家的状师瞧着他们如此,还以为他们就是“认输”了。 就看这状师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对着吕丝娘冷哼一声:“这绞纱如此贵重的东西,岂能让你用一个小小的绿宝石就换走了?” 而后他转头,对着堂中齐大人抱拳:“大人英明!她既是偷了我们叶家的绞纱的罪魁祸首,还请大人还我们叶家一个公道!” “不,我不是的!” 吕丝娘这下,是真的感觉到了绝望,哭着对那齐大人道:“不是我偷的,我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求大人明鉴,求大人明鉴啊!” 齐大人便是想帮着吕丝娘,但也无处下手。 只能皱眉,看向了站在吕丝娘身后的祝星河和凌倾寒:“你们既是与她通行证惠人,当也是绕不开张合件事情的。是你们指使的吗?可还有什么要辩驳之处?” 所以祝星河就说,这齐大人是个聪明人!分明知道了他们不愿理会这件事,还是为了要帮助吕丝娘将他们牵扯进来。 祝星河倒是愿意给这位齐大人一个脸面,看在他是个难得的好官的份儿上。 于是看了一眼凌倾寒,祝星河到底是上前一步:“大人既是如此说,我倒是也有一些疑虑,还想让叶家解释清楚!” 齐大人好似是松了一口气,知道吕丝娘不会死了一般,对祝星河微微一笑:“请问。” 叶家那边瞧着齐大人如此,也是着急:“大人这是何意?如今是人证物证都在了,大人难不成还要给这小偷机会不成?!都说大人是这汜水镇之中最英明神武之人,如今难道连给咱们做主,都这般困难了不成?!” 叶家用的是激将法,可惜了,人人都知道,齐大人根本就不会在意这激将法! 果然,齐大人只是冷冰冰地看了那叶家人一眼,便冷哼一声:“到底是本官断案,还是你们叶家断案?不然就让这公堂,叫你们叶家来做?!” “你——” 叶老板自然是生气,上前就要和齐大人理论。 却是被一旁的而张姑爹还有状师一把拉住。 二掌柜的说话,那叶老板自然不会理会,反而是这状师说话十分有用。 瞧着状师对叶老板皱了眉头,语气里已经是极度的不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有什么话不能让齐大人说完?” 显然,叶老板是害怕这个状师的,抬眸看了状师一眼,到底是偃旗息鼓地不吭气了。 齐大人对祝星河点了点头:“夫人请上前说罢!” 祝星河上前,却是没有理会朝着自己投来了求助的目光的吕丝娘,反而是看向了那几个状师带来的证人。 第一个要问的,自然就是那在悦来客栈负责洒扫后院的小厮三五:“三五,你说昨儿晚上的时候,你瞧见了吕姑娘去那放着箱子的房间,你是什么时候瞧见的?” 三五抬眸,却对上了祝星河冰冷的眼神,又即刻低了头:“是……是快到子时的时候。” 祝星河微微点头:“你子时为何还不睡觉?要在后院里头,偷看客人们?” 一个“偷看”,就让三五的行为变得十分不堪。 三五微微红了脸,忙解释道:“我起来撒尿不行啊?” “行。” 祝星河的嘴角,却微微勾起:“可我记得,你这样的小厮所居住的地方,是有茅房的,你不能用客人的茅房。而且即便是要用客人的茅房,也恐怕不路过你能看到吕姑娘的地方,你却说是你起来上茅房的时候看到了吕姑娘,这如何解释?” 三两句话,祝星河就将这个三五逼到了一条“死胡同”里头。 三五愣了愣,本能地看了一眼那状师,而后才看向了齐大人:“大人,小的没说谎!小的昨儿睡不着,起来撒尿,然后又在院子里走了走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没有打扫干净,难道都不成吗?” 若是这般强行解释,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祝星河微微挑眉,又看向了二掌柜的:“还有一个事情要问掌柜的。” 那二掌柜的是圆滑之人,也是笑着看着祝星河,十分和善的样子:“夫人请问。” 祝星河指了指那三个空箱子:“你们叶家也算是明震朝中的皇商了,我瞧着你们这次带的人也不少。怎么竟是在存放这些货品的时候如此疏忽?将这货品放在了一个她那样没有什么功夫,都能随便进入的仓库里头?这不就是摆明了在和所有人说,快来抢货吗?” 祝星河这话其实说的并不客气,但也让二掌柜的没有办法挑出什么理由来。 只瞧着二掌柜的愣了愣,而后才磕磕巴巴道:“这……这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他踟蹰一下,似是在想原因。 祝星河就等着,也不催促。 片刻之后,二掌柜的才开口:“这悦来客栈是我们走过好几次的了,每一次客栈掌柜的都会给我们辟出来一个专门的房间放货。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我们又怎会想到,偏偏是这一次出了这样的差错?” 这理由也算是成立,但实在是太过勉强。 祝星河撇了撇嘴,冷笑一声:“所以二掌柜的意思就是,你们要用一个客栈老板给你们的侥幸,来去做这一趟生意?我觉得被抢的可能性和不被抢的可能性是五五分,做生意的人,真的能做到这般信任这一个小小汜水镇的客栈掌柜的吗?” 眼瞧着事情都要被祝星河这么三两句话给绕进去了,二掌柜的抓耳挠腮,连那状师都急了起来:“好!夫人的说法虽然没有错,但事情本不该如此!事实就是,你们的那位吕姑娘穿上了我们的绞纱,难道你还要替她辩驳说她没有偷吗?!” 第353章 绿山之泪 祝星河摆了摆手,面对这个状师的这般质问,却仍然表现得很淡然:“你总不能让我们连半点儿辩驳的机会都没有吧?你在这堂中也说了这么久了,总该到我们说话的时候了吧?” 祝星河这般态度,反而是让那状师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上头的齐大人也是看着祝星河道:“这事儿的确是有些问题。但如今绞纱就穿在这位吕丝娘的身上,你们又如何解释?” 祝星河不想通过什么奇怪的说法将这件事给推掉,也是转身看向了那叶家的二掌柜的:“二掌柜的,你说你没有给吕丝娘卖过这绞纱?” 二掌柜的点头,而后斩钉截铁道:“没有卖过,这样重要的东西,我怎可能随便卖给旁人?” 祝星河也随着他而点头:“这话说的有道理,但我也能证明,这绿宝石,绝不是我们的小厮双溪不小心丢在这里的。” “哦?” 齐大人也坐直了身体,看向了祝星河:“此话怎讲?” 祝星河回头,示意双溪过来。 她拿了双溪手中的那短剑,将剑穗放在了众人的眼前展示了一番:“诸位请看,你们从这剑穗上头,看到了什么?” 若祝星河不是此刻将这剑穗拿出来,旁人便是不会注意到。 这个剑穗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凹痕,里头必定就是从前那绿宝石所镶嵌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凹痕里头早就已经灭有了绿宝石,但却有许多剑穗上头的那丝线被拉扯出来的痕迹。 祝星河将这个剑穗交给了齐大人,才道:“大人请看,这剑穗上头很明显地展示着,绿宝石是被人强行扯下来的,而并非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呵——这算什么理由?” 状师看到这般情况,却是不放在心上:“也有可能是他偷叶家的绞纱的时候着急,绿宝石卡在了箱子上,所以他就干脆将剑穗狠狠地扯了一把,他以为绿宝石掉到了缝隙里头,别人是看不到的。情急之下,就没有将那绿宝石拿回去,也未可知呢!” 若换做旁的什么东西,这个做法完全成立。 但这块绿宝石—— 祝星河微微一笑,对双溪点了点头:“你同他们说说,你会随意丢下这绿宝石吗?” 双溪的眸色,即刻就严肃了起来:“自然不会!这绿宝石是主子赏赐给我的,不说这绿宝石对我来说代表着什么。就说这绿宝石的价值,我就绝不可能将它随便丢弃在什么地方。” 看着众人都是疑惑,祝星河才走向了那个空箱子,指了指夹缝里头的绿宝石:“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一颗绿宝石的价值,比起你这三箱子绞纱都绰绰有余,你们相信吗?” “这怎么可能?!” “那一匹绞纱,便是价值千金!” “对啊!三箱子绞纱,是价值连城了,怎会被一颗小小宝石给比下去呢?” ……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 那状师看向了绿宝石,神色却是有些晦暗的阴沉。 祝星河看向了双溪,双溪上前的脚步虽然有些犹豫,但却也是坚定:“这颗宝石有名字,叫做绿山之泪。” “什么?!绿山之泪是什么?”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绿山之泪呢?!”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大石头,砸在了人群之中,让这人群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连一旁的叶老板都是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箱子里的绿宝石。 那状师是最靠近箱子的人,更是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趴在了箱子上,想触碰那绿宝石,却又不敢。 齐大人皱了眉头,看向了双溪:“绿山之泪?你说这颗宝石是绿山之泪?” “是。” 双溪点头,开始解释绿山之泪的由来:“绿山之泪这颗宝石,是三十年前的海里的一处洞穴发现的。因为这颗宝石十分纯粹,而且十分晶莹,是旷世罕见,所以那将宝石发现的人不敢据为己有,而是上贡给了朝廷。皇上收到这宝石之后,也是爱不释手,但觉得这宝石太过纯粹,所以没有叫工匠处理,只是收了起来。” 齐大人也知道绿山之泪的事情,便接了双溪的话:“没错。后来又过了十年,凌贵妃入宫,皇上宠爱凌贵妃,便将绿山之泪赏给了凌贵妃。而凌贵妃后来生了寒王殿下,寒王殿下年少便去了边关,立下汗马功劳。于是在寒王殿下有一回大胜了胡族之后,也是他弱冠的那年,凌贵妃娘娘便将这颗绿山之泪,送给了寒王殿下做礼。” 说到这里的时候,齐大人仿佛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倏然抬眸,震惊的表情看向了双溪,连语气里都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再后来我听闻,寒王殿下身边有一位亲卫,在一次殿下受伤之后,救了殿下的性命。所以殿下就问了凌贵妃的意思,将那颗绿山之泪赏赐给了那个侍卫——”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双溪看了过来。 双溪回头,瞧着凌倾寒颔首同意,这才道:“没错,我就是那个侍卫,凌双溪。” 不过这一句话,便足以叫这堂中雅雀无声了起来—— 还是齐大人头一个反应过来,起身就要朝着凌倾寒走来行礼。 凌倾寒却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对他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齐大人,先断案要紧!” 齐大人坐回了位置上的时候,便显得坐立不安了起来。 而双溪则是上前,从那箱子的夹缝里头,将绿山之泪拿在了手里,放在了齐大人的面前:“若大人不信,大可以叫人来查证,看看这颗宝石,是否是绿山之泪。” 那宝石的纯净程度世所罕见,放在堂中烨烨生辉。 齐大人还是严谨地示意师爷去找人,但却不忘了问双溪道:“可这宝石……怎会在这箱子里?” 双溪回头,看向了吕丝娘的时候,却是眸色冰冷:“我的心里爱慕这位女子,又想起我家爷和我说过,日后若遇到了喜爱的女子,就将这颗绿山之泪作为聘礼,想来没有什么女子会拒绝。” 第354章 绞纱 凌倾寒对自己在意的人一向都大方,这一点,祝星河的心里也很清楚。 双溪却是走向了跪在堂中的吕丝娘,而后苦笑:“昨夜你来寻我,说你心里头难受。你未必不知,我对你的爱慕。我以为,你是要依靠我,我以为,你是在给我机会。” 昨夜,竟是吕丝娘主动找上了双溪? 祝星河皱眉,就听得双溪继续道:“所以我将剑穗上的绿宝石摘了下来送给你,说让你等我下聘。你虽未同意,但却收下了这绿宝石。我想你当时必定不知这绿宝石的价值,否则又怎会用这绿宝石,去换你身上区区一匹绞纱?” 听闻此言,吕丝娘也是震惊抬眸:“我……我的确不知,可你也没说!你只说用这下聘,我便以为既是给了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如今双溪心里头的难受,竟还要如此沾了血一般地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双溪苦笑一声,看着吕丝娘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平日里那般心动一般的光芒:“罢了,今儿便当是明白了你的心思,日后我不会纠缠于你了。但这绿宝石是主子赐我,我必不能给你就是了。” 没了绿宝石,这身上的绞纱也保不住了,吕丝娘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一言不发地失了神。 而祝星河则是走上前,认真地看向了齐大人:“大人,试问我们难道会用丢掉这样一块宝石的代价,去换那区区三箱子的绞纱吗?孰轻孰重,别说是我们了,只怕是大家伙的心里都比我们有数吧?” 此话一出,也不必祝星河再多说什么了,那齐大人都是点了头。 祝星河回头,看向了那巧言善辩的状师,瞧着他是后退一步,就知道他的心里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咽了一口唾沫,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到底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而祝星河也看向了叶家二掌柜:“二掌柜的,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若有,就快些说出来,省的过了今儿,这绞纱只怕就真找不回来了!” 二掌柜的心里直喊冤屈,他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竟然能碰上微服出巡的寒王殿下一家子呢?! 二掌柜的脸色也变得煞白了起来:“这……这只怕是个误会吧……实在是……实在是没想到啊!” 祝星河冷笑一声的时间里,师爷也已经将镇子里会看珠宝的人都请来了。 有三位,其中一位是当铺的老板何老板,还有一位是从朝中休沐下来多年的员外张员外,最后一位便是镇子上的商会会长赵会长。 他们三人的眼力都是公认的好,也是镇子里比较有权威的人。他们说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只是听说这里的宝石居然是绿山之泪,他们三人都是不敢相信, 而那位叶老板,也好似想做最后的挣扎:“他们说是就是吗?说不定就是在骗我们呢!赶紧给验了,别让他们这些骗子得逞!” 但这堂中,只要是个明眼人瞧着凌倾寒的气势,便就觉得他不是普通人。 那三人上前,将绿宝石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细细地看了好长时间。 这段时间,对祝星河他们来说,倒是无妨,安静等着就是了。 但对叶家来说,简直是煎熬! 先是叶掌柜的,开始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探头看向了那三位掌柜的, 后来就是二掌柜的,他面色难看,时不时地看一眼凌倾寒的方向。好似想要上前对凌倾寒说话,但他的脚步总是后退,又代表着他根本就不敢。 而到了最后,那本来还能强装镇定的状师,也已经没有办法镇定自若了。 就在所有人都要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那三人才恭恭敬敬地将宝石放了回去。 先说话的,自然是当铺的掌柜:“齐大人,我虽是个当铺掌柜的,这些年也着眼了不少好东西。但我真的没见过绿山之泪,所以我不能保证这颗绿宝石就是绿山之泪。但我可以保证,这绿宝石绝对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好的一块。这通透的程度,这样的光泽,举世罕见啊!在我的心里头,绿山之泪,大约也就是如此了。” 他虽没能说出肯定的话这就是绿山之泪,但也差不多了。 而后,就是那位张员外:“回大人,我倒是觉得,这就是绿山之泪。我从前在京中任职的时候,有幸能跟着皇上及ag诺一次绿山之泪。和这颗宝石一模一样,我觉得这就是绿山之泪!” 最后,是商会的会长赵会长,他的看法,也和张员外相同:“大人,我也认为,这就是绿山之泪。我虽没见过绿山之泪,但也听说过许多传闻。这颗宝石和传闻中的绿山之泪,是一模一样!所以我以为,这就是绿山之泪!” 他们三人几乎肯定了这宝石就是绿山之泪之后,二当家的也是失神地后退一步。 祝星河看向了那状师的时候,状师的眼中除了不可置信,便是死灰一片。 唯有叶老板,还不死心一般,开口便对齐大人道:“就算这是绿山之泪,也不能证明他们没偷我们叶家的绞纱啊!” 然而这个“指控”,就显得太过苍白无力了。 齐大人看了叶老板一眼,那状师才走上前,低声对叶老板道:“他们若真是寒王殿下一行人,难道还会在乎你那点儿绞纱?” 说起来也是这个道理,就他们寒王府被赏赐的绞纱,没有三箱子也有两箱子了。只是平日里祝星河不喜穿的那般花哨,这才对绞纱不感兴趣罢了。 叶老板的脸色,也是再也挂不住了。 他低了头,嘟囔道:“这事儿怎么闹成这般?” 到此,凌倾寒才站起身走向了齐大人。 而知道了凌倾寒的身份,齐大人也是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却瞧着凌倾寒摆了摆手:“齐大人不必多礼。这事儿就给个论断吧。” 他低头,瞥了一眼吕丝娘身上的绞纱:“绿山之泪我是要收回来的,不过她身上的绞纱,不会让叶家白出。” 第355章 打落牙齿 齐大人都猜到了凌倾寒的身份,那状师又如何猜不到呢? 此时此刻,只瞧着他是面如土色一般地难看。 还是叶家二掌柜的头一个反应过来,忙上前对凌倾寒抱拳道:“您看,这事儿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了吗?” 若是换做旁人,就算是要给平亲王和太后娘娘几分脸面,大约都会对这个叶家二掌柜的态度好些。 然而他面对的,偏偏就是这被人封为“邪王战神”“冷面阎王”的寒王殿下! 凌倾寒的眸子,只是冷冷冰冰地落在了叶家二掌柜的身上。叫叶家二掌柜的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行礼也不是,放开眼下的礼数也不是。就那么尴尬地站在了原地,不敢抬眸,也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就这么将叶家二掌柜的晾在那里,到也算是凌倾寒的本事。 上头的齐大人也不说话,只是就那么看着。反正以他的官职,也是没有什么在凌倾寒跟前儿说话的机会的。 一直到这位二掌柜的额上都冒了一层虚汗,膝盖也有些弯曲,整个人都站不稳的时候,后头的状师眼珠子转了转,才走上前来。 不过他并没有走向二掌柜的,反而是走向了跪在堂中的吕丝娘。 他伸手,将吕丝娘从地上一把拉了起来,还不忘了陪着笑脸对凌倾寒道:“爷,您看,这不是一场误会吗?既是咱们的人喜欢这绞纱,哪有让爷出钱的道理啊?别说是这一身绞纱了,就算是咱们叶家的三箱子绞纱都在爷的跟前儿,那也是应当!若爷身边的夫人姑娘还有喜欢的话,咱们再送去两箱子,也是可以的!” 此人的脸色变化之快,是祝星河都没想到的! 也怪不得这个状师能得了平亲王的青睐,平亲王身边的人,不都是这般会察言观色吗? 眼瞧着那状师虽然上前,但凌倾寒还是冷冷冰冰的态度。他这个人,从不会因为眼前是谁,而改变自己的态度。 状师也是讨了个没趣儿,倒是双溪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那状师:“银票上是两千两,买这一套绞纱,足够了吧?” 状师愣了愣,却没有接那银票,反而是讨好地笑着看向了凌倾寒:“爷,您看,这事儿不是误会了吗?” 他回头,将齐大人的案几上放着的那绿山之泪捧在了手里,亲自送回了凌倾寒这边来:“爷,这事儿是我们不懂事。没成想,是碰到了爷,是我们错了。您将这宝石收好,若真是在这里丢了,倒是划不来了。这绞纱就当是咱们送给爷的礼,爷就安心收下便是!” 他越是如此做出一副谄媚模样来,凌倾寒的眉头却是皱的越发深了几分:“不必。” 凌倾寒对着双溪扬了扬下巴,双溪就将手中的银票直接塞进了状师的手里:“这银票,买的是个安宁。日后也叫你们叶家走商的时候,不要那般放肆。今儿是你们运气好,碰到了我们。若是砰到了更厉害的人,只怕是要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多谢大人教诲!” 状师的手中捏着银票,明明心里头已经是恨极了,可脸上还是要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来看着双溪:“这是一次误会,还多谢了各位爷大人有大量!” 双溪看了一眼凌倾寒,又看向了祝星河。 祝星河的嘴角也是勾了冷笑走上前,冷冰冰地看着那状师;“既然今儿的事情都对闹到了这一步,倒不如咱们就一次性了结清楚吧?” 状师已经猜到了祝星河的身份,只是咽了一口唾沫:“怎么……还要怎么了结?” 祝星河的眸色,更冷几分:“你们将那三箱子丢了的绞纱拿上来吧!省的这社会日不清不楚的,最后说不定还要闹的旁人以为是我们在欺负人!” 若不是他们将绞纱藏了起来,绞纱又怎会“丢了”呢? 然而祝星河此话一出,那状师是不敢说什么,偏偏叶老板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上前一步:“我们都颓然至此了,你们可不要太过分了!大家既然在外头碰到了,自然是好商量的做事。你们若是再这么咄咄逼人,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话还未说完,却看向了一旁的梁一沉。 祝星河也感觉得到,站在她身侧的梁一沉的眼中,俨然带了几分杀气地看着叶老板:“不要这般对我夫人讲话。” 他的语气里好似是毫无波澜,可浑身上下的气势,就是让人不禁胆寒。 叶家二掌柜的伸手,扯了扯叶老板的衣袖。 叶老板虽后退一步有些害怕梁一沉,却还是冷笑一声:“寒王殿下算是什么东西?!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叶家,是皇商!有本事你们就在京中招惹太后娘娘,招惹平亲王啊!来此处找我们一个小小商队的麻烦,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真以为,我会怕你们吗?!” 能在凌倾寒的跟前儿这么大胆的人,祝星河还真是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不过祝星河倒是觉得,这个叶老板不算是大胆,顶多就算是愚蠢。 他以为,搬出太后和平亲王的名号来,就能吓着凌倾寒了? 他是错看了凌倾寒。 只瞧着凌倾寒不过身影闪动之间,叶老板便惨叫一声“啊——”! 惨叫之后他就捂住了自己的嘴,而祝星河也看到,他的牙齿顺势而落。至于那牙齿究竟是怎么掉落在地的,没有人能看见。 所有人都只是看到,凌倾寒动了动而已。 而凌倾寒看向了那叶老板的目光,也是越发冰冷了起来:“如若不会说话,就可以不用说。” 祝星河煞有介事地点头:说的都是人不爱听的话,还不如不说! 叶老板后退一步,捂着自己力学的嘴,却还是不可罢休地看着凌倾寒。 他的口中已然是血液横流,所以说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你——你竟敢这么对我?!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谁,我不会放过你的!” “啊!”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又是一声惨叫传来! 第356章 两清 祝星河后退一步,又瞧见了。 他的脸颊上本就被木屑伤着的地方,再度出现了许多细小的伤口。 而凌倾寒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有一把沙子缓缓滑落! 他竟是用一把沙子,就造成了这个叶老板的脸上这么多细密的伤口,他的功力,实在是叫人心惊胆战! 叶老板仍然要如此的话,连祝星河都是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轻叹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闯!哎——可怜之人啊!” 众人都听得到祝星河的话,但还未有人有更多的反应的时候,就听得眼前的叶老板,再度一声惨叫—— “啊——” 这一次,这声惨叫响彻整个堂中。凌倾寒的身形,仍然只是轻轻地动了动。 叶老板的身后,便露出了一道巨大的血痕来! 这条血痕像是被什么兵器所做,祝星河知道,是凌倾寒平日里别在腰间的一把软剑。但旁人都不知道,甚至没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纷纷:“太可怕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哼,睡觉这个叶家一向都作威作福呢?他们活该!这一次,总算是老天开眼,让他们得了教训也好!” “这伤口太吓人了?!怕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吧?我看着这堂中也没有人动啊?叶老板这一次,是麻烦咯!” —— 这个伤口在叶老板的身后裂开来的时候,也是血流如注。 那一向都巧言善辩的状师都好似傻在了当场,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二掌柜的也是“扑通”一下,不管旁的,就跪在了齐大人的面前:“齐大人,齐大人!救救我们大哥吧?!他不该乱说话,可也罪不至死啊!” 齐大人却是皱了眉,作为一个一向都以“铁面判案”著称的大人,他却是也犯了难:“可……可本官也没看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那无辜的神色,让祝星河都真的相信,这位齐大人的确是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不是看见了不想做。毕竟他铁面无私,不会包庇叶家,也不会因为凌倾寒是寒王殿下就有所包庇。 他词话一落,叶家二掌柜的也是面如死灰:“大人,这可怎么是好啊?他们要当堂杀人啊!” 闹剧至此,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再“玩下去”的必要。 双溪也适时上前,皱眉看着叶家二掌柜的:“只要你们将那三箱子绞纱交出吗,还我们一个清白,然后闭上嘴什么都不要再说,自然不会有人对你们如何。否则的话,就你们这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样子,难道真的以为,这世上是没有人能治得了你们了不成?” 双溪这嘴皮子的利索,倒是让祝星河都人居不仅。 那二掌柜的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也是忙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还不快去拿东西?!难道非要等着看你们大掌柜的死在这里,你们还不肯去吗?快去啊!” 他催促之间,身后的小厮果然动了起来。 状师看着叶老板背后那惨不忍睹的血口子,也是皱眉,而后走向了凌倾寒:“爷,咱们无需将事情闹到这般田地吧?” 他的语气和态度,其实一直都算是客气。 但祝星河对这个人,始终保持着万分的警惕。 对状师这话,凌倾寒却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闹?究竟是谁在闹?” 状师也是不满地看向了躺在地上打滚哀嚎的叶老板:“你闭嘴!” 他终究算是失了分寸,叫那叶老板也吓了一跳,虽然疼痛至极,但到底还是不敢再发出声音来。 而状师回头,看着凌倾寒的时候,眸色之中也带了几分试探和探究:“爷,总是要顾虑一番京中吧?爷在京中是无人敢惹,可在外头,不好将事情做到这般决绝的地步对吧?” 说话的功夫里头,叶家的小厮已经将整整三箱子那么多的绞纱抬了上来。 凌倾寒没有理会状师,反而是径直走向了那些绞纱,看向了二掌柜的:“这绞纱,便是你们丢失之物吧?” 此刻若是承认了,就证明了他们是有意坑害。 可人人都知道寒王殿下如何心狠手辣,为了保命,他如何能不承认? 于是二当家的脸色虽然变得极其地难看,但却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是,这些就是我们不见了的那些绞纱。除了方才吕姑娘身上的那一匹之外,一匹都没有少!多谢这位爷,帮我们将这绞纱找了回来!” 他这时候还这么说,无非就是想给叶家商队留下半点儿颜面罢了。 凌倾寒却是冷哼一声,点了点头,倏然回头,“锃——”地一声,就从旁边的衙役身侧拔出了一把长剑—— 那衙役本能地要反抗,却瞧着上头的齐大人摆了摆手,似是在示意衙役不必反抗,将东西给凌倾寒就是。 果然,衙役不动了之后,凌倾寒便上前,站在了眼前的那一堆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绞纱跟前儿,而后手往绞纱上头轻轻一挥! “嘶——” 有人在这堂中,倒吸一口凉气。 “呲啦——” 那本好端端的绞纱,便在凌倾寒的剑下,不过一瞬间的功夫里,就成为了两半! 伴随着状师和二掌柜的瞠目结舌的表情,那绞纱成了两半的部分,也朝着两边裂开塌陷了下去。 这偌大的一个殿中,绞纱便成了再不值钱的东西。 二掌柜的脸色难看,这三箱子绞纱,便是价值数万金啊! 他看向了凌倾寒,张了张口,可到底不敢多说什么。 凌倾寒只是潇洒又随意地将手中的长剑扔还给了那衙役,才冷冰冰地看向了二掌柜的:“现在咱们之间,才算是两清。” 二掌柜的面如死灰,又不敢反驳:“是,爷说的是,咱们之间,两清了。” 凌倾寒转身,不再多言。 二掌柜的却是抬眸,面色难看至极地对着齐大人抱了抱拳:“大人,我们没有什么事情了。可否带着我们家大掌柜的去治伤?总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这堂中吧?” 第357章 你本不配 最后那句话,二掌柜的俨然已经颇有几分在赌气的意思了。 但是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语气里头添上几分赌气了。 他甚至连回头多看一眼凌倾寒,都是不敢的! 上头的齐大人之前也听闻了叶家在朝中是如何横行霸道,如今瞧着竟是有人能治叶家,自然是高兴不已。 但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反而是越发眸色深沉严肃地点头:“你们两方若是没有了什么异议,那这事儿便到此为止了!” 凌倾寒站在原地,如同冰雕一般,没有半点儿低头的意思。但他什么多没说,也就代表着他默认了双方之间不再有什么需要齐大人来决定的争执。 尽管叶家的心里必定是不高兴的,可那叶家二掌柜的,也只能扯着脸皮笑着看着齐大人:“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什么异议了!多谢齐大人,今儿的事情,全然都是一场误会罢了!” 齐大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是没有任何异议了,就都退下吧!” 他拍了拍惊堂木,便靠在了椅背之上。 凌倾寒却没有什么动作,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一般。 那叶家的自知无趣,便先带着人离开了。 而后,齐大人才走下来,瞧着周围的百姓们也都散去了,说什么都要给凌倾寒行礼。 他就要行礼,凌倾寒却一把将他扶住:“不必多礼,本王不喜这般礼数。” 他是在外征战之人,祝星河倒是也看得出,凌倾寒只怕是有些欣赏这位齐大人。 但齐大人面对这样的凌倾寒,却仍然坚持自己所想:“寒王殿下,微臣要给您行礼,是法子真心!若不是有您带着镇远军在外守护着朝中多年,又如何能有咱们这般安居乐业的生活?所以寒王殿下无论如何,都要受下官这一拜!否则下官的心里,便是不得安宁。” 难得有他这样的人,祝星河瞧着,都是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凌倾寒到底也是放开了他,任凭这位在汜水镇颇得民心的齐大人给自己跪拜了下去,行了大礼。 眼瞧着他将礼数做完,双溪这才上前,将齐大人扶了起来:“大人,起身吧!咱们爷不喜这些虚礼,今儿还要多谢大人,为咱们住持公道!” 这话,却是叫这位齐大人老脸一红,忙摆了摆手:“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若早知你们这身份,本该下官亲自去迎接的!”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哎……这叶家的商队在咱们汜水镇来来往往也有多年了,那位状师总是能替他们辩驳。让下官也很是苦恼,甚至有时候都只能亲自判了那些无辜的百姓们。今儿能遇到寒王殿下将这些腌臜货给料理了,下官的心里高兴啊!” 说话的功夫里,他还拉住了双溪的手臂:“这样吧,今儿就让下官做东。诸位都来下官的府中住下可好?虽说必定是比不上京中的府邸,但也好过那人生地不熟的客栈!叶家和那位状师可是十分狡猾,只怕他们要起了歪心思,诸位住在下官的府中,也总算是能安心睡上一夜呢!” 原本祝星河知道,凌倾寒是必定不愿意住在齐大人的府中的。 但齐大人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叫人无法拒绝了。 凌倾寒看了一眼祝星河,这才对双溪点头:“也好,咱们有女眷。” 这一路,凌倾寒总是以她们的安危为主,这让祝星河觉得很是安心。 既是决定了要在这里住下,凌倾寒便对双溪点了点头,双溪就催促着人去客栈搬东西了。 齐大人在前头引路,凌倾寒脚步没停。 祝星河也跟上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吕丝娘那期期艾艾的声音突然响起:“爷!别丢下我!” 祝星河皱眉看向了身后,就瞧着吕丝娘站在堂中,红了眼眶,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就要跟上他们来! 这下,祝星河能坦然地对风铃儿点了点头,风铃儿便拦在了吕丝娘的跟前儿:“你就不必跟进去了!” 凌倾寒也回头看向了祝星河,祝星河对他略微点头:“爷,先放心和齐大人进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若凌倾寒想让吕丝娘留在身边,自然可以即刻就开口。 但便是吕丝娘的眼中露出再期盼又可怜的表情,凌倾寒都没有多看一眼吕丝娘,只是对祝星河道:“好,你即刻跟上。” 他转头,跟着齐大人离开的时候,祝星河似是还听到他嘱咐了一声齐大人:“府中可有鲫鱼?” 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吃鲫鱼这件事! 祝星河的嘴角微微勾起,转头看着吕丝娘,却瞧着吕丝娘仍然不甘心,对着凌倾寒的背影便喊道:“爷,别丢下我一人!” 她抬脚就要跟上凌倾寒的脚步,却被风铃儿将她的路给堵死:“做什么?没看到我们爷就不想带上你吗?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来,还想跟着咱们爷进门?” 吕丝娘咬了下唇,眼泪珠子断了线一般地就开始往下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那绿宝石竟然是绿山之泪!我只是……只是从未见过这绞纱罢了!” “哼!不要脸!” 提起这话,风铃儿便越发生气了起来:“你若是没见过,若是喜欢,大可以自个儿想法子买了就是,何必将双溪的心放在地上踩踏呢?” 可风铃儿这么说,却让吕丝娘更加委屈了起来:“是……是他将那绿宝石给我的,我以为自然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怎知那绿宝石竟是绿山之泪?” “混蛋!” 风铃儿抬手,便是毫不留情地将一个巴掌落在了吕丝娘的脸上—— 吕丝娘先是怒不可遏地抬眸,而后看到了祝星河冷冰冰的表情之后,又低了头:“你们打我又如何?我知道今儿我惹祸了,可我罪不至死,我不知者无罪吧?” “呵——” 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刻,祝星河方才开始后悔,她根本就不该带上吕丝娘! 于是二话不说,便对吕丝娘道:“脱了你这身绞纱,你本不配!” 第358章 留下吧! 吕丝娘愣了愣,却还是看向了凌倾寒离开的方向:“你们凭什么让我脱下这绞纱?!” 可那个方向,凌倾寒的背影,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祝星河冷笑道:“你说凭什么?就凭着你这绞纱是我们出钱买的!千两银子,你出得起吗?” 从前她并不想用这样的眼光却看任何人,可从今儿开始,她知道她对吕丝娘再不会像是从前那般了。 吕丝娘低了头,双手却是死死地攥住身上绞纱的衣裾,而后咬紧了牙关:“若我不脱呢?” 祝星河对风铃儿使了个眼色:“去,将咱们买来的东西拿过来!” “哎!夫人放心!” 风铃儿是早就看不惯这个吕丝娘了,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是上前就要直接将吕丝娘身上的绞纱给脱下来。 吕丝娘却是挣扎:“别动我,你们都别动我!那绿山之泪是双溪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我用它换了一身绞纱,怎么就不行了?!” 听闻此言,风铃儿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了:“他给你的你就收下!?你收下就罢了,竟然还用那样贵重的东西就换了这一身的绞纱?!你知不知道,那绿山之泪比他的命还重要!你这是用他的命换了这一身绞纱,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吕丝娘的力气,到底是不比风铃儿的大。 不过片刻的功夫,祝星河就听到“撕啦——”一声!吕丝娘身上的绞纱,被撕破了! 这一声动静很大,叫风铃儿也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眉看向了吕丝娘。 吕丝娘则是一不做二不休,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呜哇大哭了起来:“你们欺负人,你们太欺负人了!” 风铃儿有些无措地看向了祝星河,毕竟她也从没有这样“欺负”过谁。 而祝星河只是看着风铃儿,眸色冷峻:“今儿这身衣裳,她穿不得。” 祝星河说的冰冷,让风铃儿都打了个冷战。她伺候在祝星河的身边这么久,还从不曾见过祝星河对哪个人有如此态度。 吕丝娘哭着,风铃儿也是上前。 却听得一旁突然传来了双溪的声音:"好了!” 祝星河转头,就发现不知何时,双溪已经站在了她们的身后!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祝星河分明感觉到,吕丝娘愣了愣,而后百年不由分说地哭着站起身跑向了双溪:“你怎么才来!?就这么看着她们如此欺负我吗?!” 她这哭哭啼啼的样子,活像是个在对自己的最亲近之人撒娇之人。 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双溪只是侧过去身子,那吕丝娘便扑了个空。 她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双溪:“你——” 双溪却是皱了眉头:“你这招数,如今对我已经不管用了。别闹了,也别再挣扎了。将这身衣裳脱下来,然后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就是。” 是啊,吕婆婆只怕如今正是在家等着吕丝娘呢。 这一路带着吕丝娘,祝星河都觉得他们已经对吕丝娘仁至义尽了。 吕丝娘的眼中挂着泪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双溪:“你……连你都要这般对我不成?!” 双溪的眉头,皱的就更深了起来:“脱下你的衣裳,然后赶快走!” 他的语气里都多了几分不耐,但祝星河还是能感觉到。双溪这是因为被吕丝娘伤了心了,而不是真的放下了吕丝娘。 吕丝娘看着双溪如此,咬了咬牙,竟是松了口:“双溪,这事儿我知道是我错了还不成吗?你们别赶我走,好不好?” 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叫人瞧着都难受了起来。 果然,双溪到底还是皱了眉,眼中带了几分不忍。 “双溪,你别再被她骗了啊!” 风铃儿上前,忍不住地拉了双溪一把。 谁知那吕丝娘却是也拉住了双溪的另一边衣袖,无辜而又可怜地盯着双溪:“双溪,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别赶我走,行不行?” 眼瞧着双溪的眼中露出几分疼惜之色,风铃儿都是气不过一般地跺了跺脚:“双溪,你若今儿还要心软的话,日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再也不理他?有时候祝星河觉得,这个风铃儿分明就还是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呢! 可双溪为难地看了看风铃儿,到底还是从口中忍不住讷讷道:“她……也不知道那是绿山之泪。是我没有告诉她,既是送给她的东西,原也不该要回来的!” 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祝星河。 而祝星河的眼中,也生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双溪,你的意思是,要原谅她?” 双溪推开了风铃儿,却是拉着吕丝娘走向了祝星河:“夫人,她的确知道错了!” 吕丝娘站在祝星河的面前,低了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再也不能让祝星河的心里对她有什么同情。 祝星河只是冷了眸子看向了双溪:“我不可能留下她的,我想爷也不愿留下她。你若一意孤行,倒不如去问问爷。” 这就是个傻小子! 祝星河这么瞧着双溪,却听到了一旁的风铃儿对着双溪骂了一声:“你真没用!” 而后,风铃儿便跑开了去。 双溪看了一眼风铃儿跑走的方向,却到底还是选择留在吕丝娘的身边,对祝星河咬牙点头:“好,夫人放心,属下一定会亲自去问爷的。” 不过祝星河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吕丝娘,反而只是看向了吕丝娘身上那已经破损了的绞纱:“留不留下都另说,只是这身绞纱,你今儿是必须要脱下来不可!” 祝星河的眼中带着冰冷,是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的。 眼瞧着吕丝娘的眼泪柱子就又要落下来的时候,双溪却是轻轻拍了拍吕丝娘:“脱下来吧!这绞纱价值不菲,只怕是你穿着与我们同行,也太过乍眼了。若你能留在我身边,等大婚那一日,我必定会给你买一身新的!” 大婚之日? 祝星河真的觉得,这双溪就是个傻小子! 日后可有他难受的时候,祝星河如今却只能摇头叹息罢了。 第359章 没办法 瞧着祝星河也没有了旁的什么想法,双溪便带着吕丝娘离开了这里。 祝星河有些无奈,只能去寻了风铃儿。 回到了后院里头,齐大人已经摆上了晚宴招待凌倾寒他们。风铃儿则是郁闷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祝星河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双溪正带着吕丝娘跪在凌倾寒的跟前儿。而凌倾寒的眸色,瞧着显然是有些难看。 时至今日,凌倾寒必定已经知道吕丝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偏偏看着如同自己的弟弟一般的双溪如此对待吕丝娘,叫凌倾寒的心里如何能高兴? 而看到祝星河进门,在这紧张的气氛之下,齐大人才好似舒了一口气一般,忙带着他夫人站起身来迎接祝星河:“王妃,王妃来了?快快坐下,今儿准备了许多好菜呢!” 凌倾寒也站起身,自然而然地迎着祝星河坐了下来。 祝星河则是冷着眸子看向了双溪:“今儿是什么日子?只怕不好让你一直在这跪着吧?” 双溪抬眸看了一眼祝星河,却是坚持一般。 祝星河其实基本没有对双溪发过什么脾气,可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住:“双溪,你今儿做的太过分了!即刻退下!” 她这严厉的语气,让凌倾寒都刮目相看一般地看了祝星河一眼,才对双溪挥了挥手:“退下吧。” 双溪的心里虽然不甘,却还是拉着吕丝娘起身,走向了门外。 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连齐大人都是摇头叹息:“双溪是个不错的,瞧着也忠心。可惜了,看中了那位吕丝娘。她模样虽好,但却贪财,还没有什么担当之心。日后若双溪当真娶了她,只怕是要后宅不宁。” 他如此评断吕丝娘,祝星河倒是看向了齐大人的夫人。 瞧着那女子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穿着一身朴素的蝙蝠翅对襟长衣,梳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发髻,眸色之间都是温和。 不过她的样子虽不算是个美人儿,但在这汜水镇之中,也绝对数一数二。 她十分温顺,还带着几分娇羞。 大约也是察觉到了祝星河的目光,她低了头,微微一笑,不敢去多看祝星河。 齐大人也察觉到了祝星河的目光,反而是大大方方地介绍:“这位是内子,齐邵氏。我们年少便相识了,当时我家里很穷,若不是有邵家的支持,只怕也走不上这科举之路。” 他对夫人,倒是十分尊敬。 叫齐邵氏也是红了脸:“夫君这说的哪儿的话?是夫君有本事,能一期就中,如今咱们的日子好过了,我们邵家的日子不也就好过了吗?” 夫妻琴瑟和鸣,大约说的便是他们二人这般。 不知怎地,祝星河就是想看一眼凌倾寒。 结果就这么一眼,便像是撞进了凌倾寒那眸子里最幽深不过的潭水之中一般。让祝星河不由地低了头,脸色微红。 “哈哈哈!” 如此模样,倒是惹的那齐大人又笑出声来:“看来王爷和王妃,也并非传闻中一般。” “传闻?” 祝星河眨了眨眼,还真是有些好奇了起来:“传闻之中,我们二人是如何?” 齐大人似是意识到自己失言,轻咳一声:“这话本也是下官听旁人所言,做不得数的!” 祝星河却皱了皱眉:“咱们就是闲聊,你但说无妨!你齐大人,难道还会害怕说真话不成?” 齐大人倒是喜欢凌倾寒夫妇的性子,也是笑道:“外头传言,寒王殿下是孤星之命,会克煞王妃。所以总说,王妃必定是身子骨极差的。还说王妃大约是不喜王爷,只是迫于无奈。所以便想将王爷绑在身边,做个母老虎,这才让堂堂寒王殿下,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就更不要说侧妃和妾室了!” 这话,属实让祝星河有些发笑:“既是我不喜王爷,又何必做那母老虎?这逻辑不通啊!” "哈哈哈,王妃说的是!" 齐大人大笑,也是豁然地坦荡:“果然这外间的传言是不可信!下官今儿在堂中瞧见二位,当真是伉俪情深。” 凌倾寒坐在旁边,虽一直都没有旁的什么反应,但他到底是率先举起眼前的酒杯:“多谢齐大人,为百姓主持公道。” 这话,却是让齐大人不住摇头:“不敢不敢,这是万万不敢!” 他们二人举杯畅饮,祝星河也坐在一旁吃菜点头。 却听得那齐大人叹息一声:“王爷王妃别怪下官多嘴,实在是还是想提醒二位,那吕丝娘可不是什么好人。叫你们的那小侍卫离她远些吧!只怕那小侍卫啊,是要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他说了这话,却是叫一旁的齐夫人皱眉拉了他一把:“旁人的事情,你不要多说那么多!”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这齐大人瞧着倒像是个妻管严,即刻就低头认错,再不多说一句。 若不说吕丝娘的事情,这一场宴席,祝星河觉得他们过的还是不错的。 齐大人是有学识之人,齐夫人瞧着也是读过书的。他们几人谈史论地,聊得是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之后,齐大人倒是很快就醉意朦胧。齐夫人抱歉地看向了他们,凌倾寒倒是将碗中最后那点儿剩下的饭菜囫囵干净,就摆摆手示意散了。 他其实没有喝醉,但还是将身子靠在了祝星河的身上:“阿星,我大约是醉了。” 祝星河有些失笑,二人正往后头走,却忽而听到了吕丝娘的哭泣声。 凌倾寒率先皱了眉头,停住了脚步。 祝星河就听到,双溪低声安慰吕丝娘的声音:“没事的,方才爷虽说没有答应咱们,但我跟了爷多年,是我一心要你跟着的,爷其实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一定会答应咱们的!” 这话说的就让祝星河有些不快,双溪什么时候学会了用人的在意和弱点,来威胁旁人呢? 吕丝娘的哭声,却带着几分娇羞:“双溪,你对我真的太好了!抱歉,让你为难。可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我没有办法了!” 第360章 给你选择 难缠的对手,其实祝星河见过了不少。 但这个吕丝娘,则是祝星河觉得最为难缠的其中之一。 祝星河微微上前,就瞧着吕丝娘轻轻地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双溪的怀中:“双溪,有你真好!” 而双溪这傻小子,还以为自己终于得了美人归。嘴巴都要咧到了下巴根,将吕丝娘搂在怀中。 风铃儿看到这般,也是跺了跺脚,而后转头就跑。 听到了他们这里的动静,双溪看了过来,吕丝娘也看了过来。 瞧见了凌倾寒,她倏然一下就从双溪的身上“弹”开了来,而后有些心虚一般:“见过寒王殿下!” 祝星河是气不过,上前盯着吕丝娘:“只知给殿下行礼,却不给我行礼?” 吕丝娘抬眸看了祝星河一眼,咬了咬下唇。 祝星河冷哼一声:“如此没有规矩,你今儿一夜就在这里跪着吧!” 吕丝娘倏然抬眸,惊讶地看着祝星河,又是一副委屈的表情,祝星河都看腻了。 双溪也是急急上前,却被凌倾寒拦住了,呵斥一声:“没规矩!” 双溪这才意识到,为了吕丝娘,其实今儿他的做派,是已经有些不将祝星河放在眼里了。 于是他即刻低了头,就后退一步。 凌倾寒却是上前,对双溪伸出手来。 双溪疑惑,凌倾寒眉头就皱的更深:“绿山之泪!” 双溪这才反应过来,从袖子里摸索出了绿山之泪,放在了凌倾寒的手心。 凌倾寒略微叹息,而后将绿山之泪交给了祝星河。 这才对双溪道:“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拿。送你的东西,我不会收回。” 只是害怕,这东西若再去了吕丝娘的手里可怎么是好? 双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咽了回去。 这叫凌倾寒看到,越发不耐:“想说什么就说!” 双溪终于抬眸,眼中带了几分不甘:“属下想娶丝娘,难道将这绿山之泪作为聘礼也不成吗?” 他是定了心思了? 祝星河都不知道,这个吕丝娘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双溪着迷至此! 但凌倾寒的语气,却是笃定:“不成。” 谁知,双溪听了这话,竟是一反常态地再度反驳凌倾寒:“若是如此,日后是不是只要属下找一个不合王妃心思的人,王爷就不愿赞同属下的婚事?” 他这般突然发难,是叫祝星河没有想到的。 凌倾寒的眸色,也倏然冰冷了起来。 双溪即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后退一步低了头:“属下说错话,请王爷责罚!” 凌倾寒正要上前,却被祝星河一把拉住:“让我来说吧!” 凌倾寒低头看了一眼祝星河,而后点头:“不得仁慈。” 祝星河知道,凌倾寒一向都御下极为严苛。双溪作为凌倾寒最亲近的人,是不该说这样的话。 但祝星河看着双溪的眸色之中,仍然平和:“双溪,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没有干涉你要娶谁。更不是因为风铃儿,所以才罚了吕丝娘,非要为难与你。” 祝星河的手中捏着那绿山之泪,心里也是感慨:“这些年,你为王爷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你该有更好的未来和归宿,若这吕丝娘是个合适之人,我们必定会双手赞成。可谁都行,就是她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吕丝娘却是倏然抬眸,不可置信又带着恼怒地看向祝星河。 “为什么?!” 既是都到了这般地步,双溪也仿佛破罐子破摔了一般,大声对祝星河问道:“可我就是喜欢她,为何不能是她?!” 能说出来就是好事,祝星河反而没有太过担心。 只是走向了吕丝娘:“因为她利用你。不珍惜你的心思就罢了,却是要在利用你,这我是不能忍的。” 她看着吕丝娘,目光如炬:“她可以不喜欢你,可以讨厌你,甚至可以将你当做不存在一般的忽略。但她不可以一边吊着你让你为她做事,一边又将自己的眼睛放在寒王的身上。她更不可以将你用命换来的绿山之泪,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给了旁人。哪怕她不知道那是绿山之泪,也绝不可以!” 祝星河说的坚定,让凌倾寒听着,都知道祝星河的心思。 双溪也颓然地低头,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而祝星河则是冷笑一声,抬眸看向了双溪:“这样吧,双溪,我给你一个机会。” 双溪惊讶地看着祝星河,是疑惑不解,但眼神里头也带着欣喜和期盼。 祝星河却不再理会双溪,反而是将那绿山之泪递给了一旁的吕丝娘:“你愿意嫁给双溪吗?你也看到了,这小子对你用情至深,连寒王殿下他都敢顶撞了。我可以保证,在你嫁给他之后,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说到此,双溪也是不住地点头,甚至忍不住道:“丝娘,我会对你好的!” 吕丝娘却是后退一步,皱了眉头,别过头去不敢去看祝星河:“这……这太突然了,我还没有想好!” 双溪是着急,祝星河也是再上前一步:“别看双溪就是个侍卫,他还是镇远军的副将呢!齐大人的官阶都没有双溪的高,你嫁给他之后,必定是吃香的喝辣的。他对你用情至深,想必也不会多什么女人,纳什么妾室。” “是,我保证,我绝不会!” 双溪仿佛都看到了希望一般,伸出了一只手来在耳边。 吕丝娘看了看双溪,又看了看祝星河,咬了咬牙,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她虽然没有即刻答应,但也没有再继续拒绝。 不过祝星河还是决定,堵死她的最后一条路:“但是你也要想明白了。双溪能给你的,必定不如王公贵族。嫁给双溪,就意味着你失去了所有嫁给王公贵族的机会。自然了,也代表着你和寒王殿下再无可能。不过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寒王殿下不喜欢你。所以我觉得,双溪是你最好的选择。” 祝星河盯着吕丝娘,谁知吕丝娘听了这话,却是倏然抬眸:“不!不行!” 第361章 终于离开 果然—— 祝星河还以为,这一次的吕丝娘,多少能让他们刮目相看一回呢! 谁成想,听到了祝星河这话,吕丝娘却吓得连连后退:“不成,这不成啊!” 祝星河看向了双溪,果然瞧见了他眼中的错愕。只怕是他也不明白,怎么方才还能在他怀中与他你侬我侬的女子,此时此刻竟然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呢? 双溪对吕丝娘是真心实意,却也经不住吕丝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将他当做个傻子来看待! 这下,也不必祝星河问吕丝娘什么了。 双溪转过头,拉了一把吕丝娘,认真地看着她:“告诉我,你当真不愿嫁给我,是吗?” 吕丝娘低了头,又做出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双溪……怎么连你也来逼问我?!” 双溪却是冷笑一声,并没有放开吕丝娘,反而是皱了眉头:“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你方才说,想和我一起生活的话,是真的还是作假?” 要祝星河说,这个吕丝娘也不算是骗了双溪。和双溪一起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种,如同她如今这般是寒王妃,不也是和双溪一同“生活”吗?区别只是在,如今的她是双溪的主子。而双溪的想法之中,吕丝娘应该做他的夫人就是了。 显然,吕丝娘根本就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双溪。 她只是略微抬眸看了双溪一眼,而后就低了头,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双溪……别逼我好吗?你说过的,你对我和旁人不同的,你别逼我好吗?” 其实祝星河是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讨厌这个吕丝娘,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讨厌! 双溪此刻也不是那傻子了,他拉着吕丝娘的手,没有放开:“回答我的问题!” 吕丝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双溪,也是被吓着了。 她回头,求助一般地看了凌倾寒一眼,却瞧着凌倾寒只是靠在祝星河的身上和祝星河腻歪,好似完全没有将吕丝娘放在眼中。 于是吕丝娘到底是低了头,踟蹰半晌,才对双溪道:“是……我不愿嫁给你。说到底,你就是个侍卫罢了。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好,好啊!” 到底,双溪的眼中,也充斥着失落和悲伤。 他放开了吕丝娘的手臂,只是苦笑一声:“吕丝娘,若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为何要来招惹我?为何给我一种你想要嫁给我的错觉?吕丝娘,你是真的将我双溪当做了傻子,是吗?!” 感觉得到双溪已经生气了,吕丝娘只是抬眸,怯生生地看着双溪:“双溪,你不是说过,不管我做了什么错事,你都不会生气的吗?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听到这里,祝星河都是忍不住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都到这地步了,吕丝娘还妄想用自己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双溪来同情自己? 这女人,简直不要脸! 而显然,双溪的眸色之中,也再没有了半分对吕丝娘的心疼。 他后退一步,冷冰冰地看着吕丝娘:“记住你今儿的选择,最好日后再不要后悔就是!”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留下吕丝娘一人站在原地,讷讷地看向了凌倾寒:“殿下——” 凌倾寒皱了眉:“聒噪。” 吕丝娘的眼中,就又溢出了泪水。 看的祝星河都厌烦了起来:“行了行了,再不要做出这一副人人都欺负你欠了你的样子了行不行?你也将双溪耍的团团转,玩够了吧?差不多就行了,总是这样挡在人跟前儿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反感。” 祝星河的话,说的很直白。 没成想,吕丝娘却是看向了凌倾寒的方向,越发楚楚可怜了起来:“连寒王殿下,也是这么想我的吗?” 凌倾寒想都没想,便点了头:“是。” 只一个字,就让吕丝娘的脸色再也挂不住了。 凌倾寒却到底是站直了身体,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阿星,你在这里吧。好烦啊,我要去睡了。” 烦这个字,已经说明了凌倾寒对吕丝娘所有的态度。 吕丝娘咬了唇,一直盯着凌倾寒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见凌倾寒的背影,才转过头来,即刻就对祝星河冷了脸:“我承认,是我输了。” 这变脸的速度,让祝星河都要伸出大拇指来赞叹了! 吕丝娘却是冷笑一声,靠近了祝星河:“看样子,你们之间的感情,比我想的还要更深。就当是我自作多情了,但祝星河,你能保证,你们之间,一辈子都不会有旁人吗?你今儿不给我机会,日后旁人也不会给你机会!等寒王殿下被别人抢走的时候,你的下场未必比我好!” 输了之后还要如此大放厥词的,祝星河倒是头一次见。 不过祝星河却是半点儿都没将吕丝娘放在心里,只是走上了前方,路过吕丝娘的时候,冷冷一笑:“回去吧,吕婆婆在家里等你。” 而后她便不再理会吕丝娘,只是回到房间之后,瞧着凌倾寒已经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起身,果然吕丝娘就不见了。 自然了,祝星河也知道吕丝娘一个女子,若真离开,这路上可不太平。所以早就吩咐了下头的一个暗卫,若吕丝娘要走,他就暗中保护吕丝娘。这一早起来发觉吕丝娘也不见了,那暗卫也不见了,便知道吕丝娘是没有脸面继续留在他们这里了。 不过分明吕丝娘走了,祝星河瞧着风铃儿来伺候自己洗漱的时候,也是不高兴的。 祝星河的心里头也是疑惑:“她都走了,你还这般不高兴做什么?” 风铃儿则是朝着外头陪同凌倾寒练拳的双溪努了努下巴:“他一早起来就告诉所有人,日后不许在他跟前儿提起‘吕丝娘’这三个字。而且还说,想让王爷和王妃给他寻一门亲事。” 这…… 祝星河瞧着风铃儿气鼓鼓的样子,也是掩嘴而笑:“你是在气,那吕丝娘都走了,他竟是还不愿意考虑你是吗?” 第362章 清州城外 风铃儿点了点头,在祝星河的跟前儿,她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夫人,奴婢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啊?让他半点儿都不愿意往奴婢的身上多看一眼?” 其实风铃儿在祝星河的跟前儿,也就是个小丫头。 这种小丫头,总是没有太多的自信。尤其是在被喜欢的人拒绝之后,她们会陷入自我怀疑很长一段时间。 于是祝星河转头,倒是不由分说地拉住了风铃儿的手:“丫头,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啊?来,转个身,给我瞧瞧!” 风铃儿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祝星河的意思,转了转自己的身体。 祝星河则是微微一笑:“瞧瞧,这不是挺好的吗?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也有身材。就是脾气大了些,不过我觉得,女孩子能有脾气是一件好事。女孩子有脾气,就能更好地保护自己。日后若是成了家,有脾气也能将整个家中管的更好。” 虽说被祝星河夸赞,风铃儿带着笑容的时候,眼中却还是带着几分无奈:“夫人便是将我夸成了那九天仙女,他也瞧不上我!” “扑哧——” 祝星河瞧着风铃儿这般,倒是忍俊不禁:“丫头,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好与不好,都挂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呢?” 风铃儿倒是有些不明白祝星河的意思:“可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不是吗?自然了,夫人若是想留风铃儿一辈子都在身边,风铃儿也是愿意的!” 这丫头,倒是和旁人不同。 不过祝星河喜欢她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是笑道:“我只是觉得,女孩子需要自己对自己的认同。只有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旁人才会将你放在眼中呀!我知道,你虽现在可能不太明白这道理,但还是希望你能听一听。若只是想要一辈子都依托在男人的身上,那才是无趣,你说是不是?” 风铃儿虽听不懂祝星河的话,也是头一次听到。 但她伺候在祝星河的身边这么久,也知道祝星河的想法总是和旁人不同的。 她歪了歪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怪不得——奴婢从前总觉得,夫人和王爷相处,甚至和公主殿下还有寻亲王相处的时候,都没有半点儿宫女的感觉。如今方才知道,原来夫人的心里是如此想法啊!” 祝星河就知道,这小丫头是聪明的:“我虽是个宫女,不过却并不喜欢自轻自贱。我觉得不管我们在哪儿生活,只要过好了自己,就无须在意旁人怎么想。风铃儿,你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丫头。我觉得那双溪瞧不上你,是他的损失。日后你还会有更广阔的天帝,属于你自己的更美好的生活,所以不必害怕许多,可知道?” 瞧着祝星河如此难得地和自己说了这么多,风铃儿的心里,也仿佛总算是鼓起勇气一般,对祝星河点了点头:“知道了,夫人!奴婢会记得夫人的话!” 祝星河这才笑着让风铃儿继续给自己梳妆,可坐直了身体,却瞧着凌倾寒又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们的门口。 风铃儿吐了吐舌头,给凌倾寒行礼。祝星河是有些无奈:“你怎么走路从来都不出声啊?” 凌倾寒上前,在眼前挑了一枚簪子递给了风铃儿,才对祝星河道:“一会儿吃了早饭,咱们就继续上路。” 祝星河点头,倒是喜欢他挑选的那枚簪子。 早饭自然也是在齐大人这里吃,齐大人倒是希望凌倾寒他们能多留下两日。但他们这一行是要去胡族,虽说不着急,但也总不好在这里耽误这么久的时间。 于是吃了早饭之后,齐大人到底还是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也不忘了叮嘱他们:“前面便是清州了,如今清州大旱,正是流民四起的时候。还盼着你们去了清州之后,能一切小心珍重!” 虽和齐大人不过短短相处了两日的时间,不过凌倾寒和他似是也惺惺相惜。 而离开了汜水镇之后,朝着清州而去的路上,祝星河果然就瞧着,一切好似都朝着不一样的情况发展了起来。 清州虽然得到了朝廷发下来的赈灾银钱和粮食,但能达到清州百姓们手中的有多少,祝星河他们是不知道的。 虽说听闻清州城守一向都对下头的百姓们格外宽容,也对上头的官员们格外严苛。 但他们这朝着清州而去的时候,还是见到了许多的流民在路边,已经是要逃离清州了。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在清州其他的地方停留,而是打算直接去清州城。凌倾寒是要将清州的情况大概梳理一下,而后发一封快马之信回京中。让皇上和卓安寻知道如今清州的情况,也好让他们日后再能更加清楚地知道该怎么处理清州。 不过清州的情况,在外间听闻,好似是还不错,但真的等他们到了之后方才知道,或许并不像是外头传言的那般。 至少在清州城城门口的时候,他们就遭到了阻拦。 清州城的城门之外,聚集了许多难民们。但与其说他们全部都是难民,倒不如说其中不乏一些本就住在清州城里头的人。 此时此刻外头聚集的人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的样子,他们几乎没有站着的,只是躺着或者坐在地上,双眼失神一般地望着清州城的方向。 祝星河他们一行人到了这里的时候,那些人竟是动也不动,这模样,实在是叫人觉得诡异。 一直到他们在城门外头停了下来,主动下了马儿,靠近了其中的一个流民,那人的目光才看向了他们,却还是显得目光之中毫无光亮。 凌倾寒看了一眼祝星河,才示意双溪下马。 对那人抱了拳,双溪才开口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 那人上下打量了双溪一眼,倒是没有隐瞒:“外乡人吧?看不到吗?清州城不让进了!” 双溪皱了眉头:“没听说啊,外头不是说,清州城有赈灾粮吗?怎么不让人进去呢?” “呵——” 谁知那人,却是冷笑一声。 第363章 饿 “啊呸!” 那人听到这话,却是毫不留情地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都是哪些为官之人对外头说的话,你们也信?是有赈灾粮也有救济银,可有什么用?东西一车一车地送入清州城,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祝星河眸色沉沉地看了凌倾寒一眼,果然瞧着凌倾寒也是皱了眉头。 那人却是警惕地看向了他们,不再说话:“你们问这个做什么!?走商之人,不必掺和清州的这一摊烂摊子。你们绕路去旁的州府,自然能进州城休息就是。” 双溪看向了凌倾寒,就瞧着凌倾寒微微颔首。 于是双溪从自己的包袱里头,拿了一些干粮递给了那人:“给我们说说这清州的情况吧?你们是从何而来?为何外头不见许多流民?我们还以为,清州的灾星已经被镇压住了呢!” 那人看着双溪手中的干粮,咽了一口唾沫,却是不敢接过来,似是害怕有什么问题一般。 倒是他旁边看上去像是他夫人的人,扯了他的衣袖一把,眼睛也是死死地盯着那干粮:“怕什么?就是里头有毒,咱们做个饱死鬼也比做饿死鬼要强吧?” 那人点了头,而后便不犹豫地接过了双溪手中的干粮,分给了夫人一般,两人便开始大快朵颐。 祝星河他们也不着急,风铃儿贴心地又给那两人倒了两杯水。却是发觉,周围的流民们看到他们这里有吃的,也是围了过来。 祝星河的心里正是担心,他们会不会上前来抢东西的时候,却忽而听到了后面传来了清州城侍卫的声音:“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听到他们的声音,流民们仿佛是害怕至极一般,一下子就散开了去。 侍卫们上前,皱眉看向了凌倾寒他们:“你们干什么的?” 双溪也上前,一把抓住了方才他们给干粮的那两个夫妇,而后才对侍卫们抱了拳:“我们是走商之人,想进清州城。” 侍卫们对他们倒是还算态度可以,却是摆了摆手:“不成不成,现在清州城不能进了。到处都是流民没看到吗?去别的地方吧,不要进城了!”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双溪也上前,对那侍卫笑道:“好,我们即刻就走,多谢了。” 侍卫点了点头,又警告一般地指了指周围的流民们,这才走向了别的地方。 双溪则是拉住了那夫妇二人,皱眉道:“这清州城到底怎么回事?” 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倒是也不再隐瞒什么。 祝星河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关于清州大旱的第二个版本的“故事”。 他们说,自今年大旱,颗粒无收以来,清州城就已经开始实行封闭的制度了。 他们一开始,只是不让清州内的其他流民们进入清州城之中。而流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赈灾的银两和粮食一车一车地被运进清州城之中,他们当时还觉得,是城守大人要将这全部都统一起来,然后发放给下头的各个镇子上,毕竟那么多的东西,一个清州城只怕也无法“消化”。 而且清州城城守给下头发放的所有的公文上也是这么说的,说是让下头的百姓们耐心地等待。等着赈灾粮发放到各个县衙,要流民们不要乱跑,不要生事。 然而这么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月! 从京中发布诏书说已经往清州发放赈灾粮,一直到他们的村子里有人饿死,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这夫妇二人,百年也有些坐不住了。是眼瞧着家中的米粮越来越少,孩子们都饿的面黄肌瘦,他们知道,他们必须要想法子出去寻一条活路了! 他们家姓“元”,在清州城之中,是有两门亲戚的。 当时他们从村子里出发的时候,给清州城中的亲戚书信一封。亲戚说,在清州城之中,的确有发放赈灾粮,说他们若是过不下去了,就可以来清州城投奔。 可夫妇二人带着一大家子人要出村子的时候,就被村长拦在了村口。 说是为了防止流民生事,上头下了命令,叫所有村子都不能放一个人出去!更不要说,是他们这般拖家带口的了。 元家夫妇听闻此言,是震惊又难过。 他们二人无所谓,可上有六十老父,下头还有两个都不到十岁的孩子,他们怎能放弃? 他们想要强行出去,后来还是村长和他们家平日里关系不错,这才将他们二人拉到一边,给了他们二人另一条路。 说让他们夫妇二人晚上悄悄地离开,将家中老人和小孩都放在村中。村长会接济他们,只要他们十日内能带上粮食回来,村长就保证他家中的老人和孩子不会被饿死。 村长都这么说了,元家夫妇自然也明白,只怕是这偌大的一个村子,都没有旁的救赎之法了! 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当夜就到村长家里头拿了几日的米粮送回家中之后,两人轻装上阵,便从村子后门溜出来了。他们算好了,只要他们速度快些,十日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来到清州城拿到救济粮,然后往返一趟了。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在路上的时候还遇到了许多和他们一般想去清州城领救济粮的流民们。到了清州城的门口,才知道,清州城早就已经封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了! 甚至还有一些从外处赶回来的本就住在清州城的百姓们,也被挡在了门外,说是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而为了防止他们闹事,清州则是派出了大规模的士兵们来镇压。这就是为什么方才的那些围上来的流民们听到士兵们的声音,竟是那般恐惧地就退开的原因。 说到此,元家夫妇也是一声叹息:“我们从家中出来,已经整整过去五日了。是两日前就来到清州城的门口,但想了什么法子都没有用!这清州啊,是没救了!清州城对外头的说法都是已经将灾情镇压,可事实上呢?我们村子里,都开始饿死人了,只怕我们也快要饿死了!” 第364章 镇远军的秘密 说着,那元夫人更是哭出声来,抹了一把眼泪,像是懊恼一般:“咱们在这是有吃的了,可咱们的孩子,咱们的老父可怎么办啊?!天爷啊,这不是要了人的命吗?!” 世道能将百姓逼到这般地步,也实在并非一两日的“功劳”。 祝星河的心都揪了起来,凌倾寒的眉头更是狠狠地皱在一起。 他们刚从岷州而来,才看到岷州是那般情况,如今又遇到了这样的清州,叫人如何不寒心? 甚至祝星河都听到,凌倾寒轻叹一声:“或许……寻亲王兄说得对。” 祝星河疑惑地看向了凌倾寒,就瞧着他也低了头,正是看向了自己:“若再这样下去,朝中就完了!” 是啊,他们在京中的时候,只想到了若是寻亲王就此“起身”来,彻底要夺走皇上手中的权力,会不会让皇上感到心寒? 可如今瞧着百姓们是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了,方才更加明白地意识到,有一个能为百姓们考虑的明君,是有多么地不容易。 眼下,对于他们而言,无非就是一点:这清州的事情,他们是管还是不管?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眼神灼灼。 若以她的意思,反正他们的行踪已经被暴露了。岷州的事情都管了,难道还会害怕区区一个清州? 梁一沉却是看向了达真宏,虽未明说,但也叫达真宏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后点了点头:“若你们想管,我倒是无妨。我们要纳部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两日。” 达真宏的意思很明确,这一行也的确是按照凌倾寒和祝星河的意思来做的。 凌倾寒的心里明白了许多,便回头看向了祝星河:“阿星,我们只怕要快马加鞭了。” 这一次,凌倾寒对付清州,可不想像是对付岷州那般拖泥带水。 祝星河随同凌倾寒上马之时,方才听凌倾寒说起,他要调动距离这里最近的镇远军三万大军。虽只有三万,但也足以攻破这清州城了。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是支持凌倾寒的,但却到底还是忍不住地要担心起来:“若京中平亲王弹劾与你,那可是‘悖逆’之罪!没有皇上的命令就擅自动用镇远军,你虽从前行事也是我行我素,但这样的事情,可还是头一回!” 虽当着达真宏的面儿,但祝星河也没有什么隐瞒,只是看了达真宏一眼,继续对梁一沉道:“何况咱们此行还是与胡族之人同行,我只怕平亲王会抓住这一点不放。” 达真宏能听到他们说话,但却并不生气,反而是赞许地点了点头,也策马跟上了他们,而后看向了凌倾寒:“殿下,王妃说的不错。此行你们是与我同行,若真有什么不对之处,只怕更容易叫人拿住什么把柄。还是三思而后行,不如先将这清州的情况想法子禀告给皇上才好!” “来不及了。” 凌倾寒的眸色之中,却是笃定:“清州到京中的所有言路,必定已经都被堵死了。我虽有我自己的法子能叫皇上和寻亲王兄知道这件事,但真等到父皇给我回话,只怕这清州百姓们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不如我先打破清州,而后再行上奏。到时候若真能助得百姓们,只怕也会有人为我请命,父皇未必会定我之罪。” 其实在凌倾寒当日在京中当街打了言官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很多人都在私下说,凌倾寒就是个只知道动武动粗的莽夫。但祝星河一向都知道,凌倾寒是有勇有谋。只是敢做常人不敢做的事情,如今瞧着他的确是如此。 但不管凌倾寒要做什么,祝星河都跟着就是了。 看着祝星河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样子,凌倾寒的嘴角,倒是不由地勾了勾:“阿星,若有朝一日我成了反贼,你要如何?” 这话问的好生奇怪! 祝星河转头,倒是笑着看着凌倾寒:“那我就是反贼夫人咯?” “扑哧——” 连凌倾寒身后郁闷了多日的双溪,都是在此刻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凌倾寒却是皱眉,万分不解地看着祝星河:“你不害怕?” “我害怕啊!” 祝星河的回答,倒是老老实实。 她不是认怂,只是发觉自己在这男人的跟前儿,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说实话的能力:“可我觉得,比起害怕,好像在你的跟前儿,又能更安心一些。” 这话是叫凌倾寒嘴角那本来稍稍勾起来的弧度,此刻又扩大了不少。 连后头的达真宏都笑道:“瞧着你们二人啊,这辈子是难以分离了!” 反正在祝星河看来,这样也挺好! 便是这么一路策马而行,祝星河方才知道,其实镇远军有三万大军,就在距离清州城不算很远的地方。 清州到边境,已经只有五日的路程而已。 镇远军就在清州到边境的正中的一座山里,这座山在地图上是没有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平亲王想要打探镇远军的机密的时候,都铩羽而归的原因之一。 这座山在清州朝着东去的地方,山上常年雾气缭绕,听闻还有鬼怪出没。 在山的周围是有一两个小镇甸,但谁又知道,这镇甸居然已经早就换成了镇远军的人呢? 他们如同守护着镇远军的神兽一般,阻挡了所有想要上山窥探镇远军的情况之人。 只是看着凌倾寒将镇远军最大的秘密就这么展现在了自己和达真宏的面前,祝星河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样重要的地方,你就这么轻易地就带我们去了?” 凌倾寒对着祝星河嘴角微微勾了勾:“你是我夫人,我没有什么可隐瞒与你。” 祝星河愣了愣,凌倾寒又看向了达真宏:“他也不会将镇远军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哪怕是……” 他没有说完最后的话,但祝星河的心里却知道他要说什么。 哪怕是为了自己,达真宏也不会将镇远军的秘密透露给旁人半分的。 不知为何,和达真宏相处起来,祝星河觉得很轻松。 那是一种和尚玉兰的相处,完全不同的感觉。 第365章 喽啰的主子 而且这一路相处下来,达真宏对祝星河从来都不多问。 甚至可以说,他在和祝星河相处的时候,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有时候让祝星河都觉得不好意思,偶尔和达真宏热络一点儿,他便是惊喜又高兴的样子,反而叫祝星河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这样的达真宏,让凌倾寒都已经信服。 祝星河的心里虽然因为尚玉兰的事情,还是对达真宏有些不安。不过她相信凌倾寒的眼光,也知道凌倾寒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对一个胡族人这般信任。 很快,达真宏却也是看向了身后,而后问凌倾寒:“那尚玉兰的人,也要等到了山前头再解决吗?” 尚玉兰的人还在跟着他们?!这倒是让祝星河觉得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凌倾寒对那些人,也很是不耐烦:“他们就和狗皮膏药一般,我不想让他们看到蟒山。” 是了,尚玉兰那人最是喜欢胡思乱想。若叫她知道了他们专门去了蟒山,只怕一定是要将这蟒山调查彻底的。 看着凌倾寒对那些狗皮膏药一样的人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祝星河倒是认真道:“不如,让我再见一次尚玉兰吧?” 凌倾寒皱眉,第一反应便是否决:“不成,太危险了!” 祝星河勒马而停,又看了一眼达真宏,才对凌倾寒道:“如今我对她还有用,她不能拿我怎么样的。让我见一面她,我想试试看。” 其实在旁人眼中看来,祝星河是个宫女出身。所以她在凌倾寒的跟前儿,应当是十分温顺听话懂事的。 但凌倾寒却知道,祝星河是个有自己的主意的女子。只要是她心里头定了的事情,可能不会当时就反驳旁人,但日后也必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做完她想做的事情。 所以与其让这个小狐狸一样狡黠的小女人日后闹出那么多的麻烦来,凌倾寒反而觉得,倒不如现在就让她去做。 能不能成,都是叫她死心的一条路就是了。 所以凌倾寒也勒住了马儿,反而是看向了身后那些跟着他们的人的方向:“阿星,你打算怎么做?” —— 他们一行人停了下来的地方,在一处空旷的小路上。 他们着急去蟒山,所以没有走官道。这小路上,除了他们之外,便是杳无人烟。 但即便他们突然停下来了,尚玉兰的那些人也没有现身。 祝星河便只能对着头顶的那郁郁葱葱的看不到顶的树喊道:“尚玉兰的人下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跟着,我有话要对你们说!” 然而回答祝星河的,却只有树中的鸟叫声,和周围的风吹过树梢的“哗啦啦”拂动叶子的声音。 明知道自己都被发现了,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祝星河看着凌倾寒点了点头,就瞧着凌倾寒不过稍稍挥手,他手中锋利的石子便如同飞刀一般地打了出去—— “啊!” 侧面的树梢上头,是一声惨叫,而后便有一人直挺挺地从那树上给摔了下来! 自然,便是尚玉兰的人。 祝星河这才再度看向了树梢上头:“我要见尚玉兰!” 这一次,没有人能再装聋作哑。 很快,几道身影,便从那树梢上一跃而下——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立定在了祝星河的眼前,对祝星河抱了抱拳:“小姐,夫人不在此处。” 小姐?祝星河可不喜欢这个称呼。 她的眉头,便拧成了一个“川”字:“这是我给你们,也是给尚玉兰的最后一次机会。她必定就在周围,你去告诉她,若不见我,下一次可就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上一次,是她被迫去见尚玉兰。 如今,却是她要主动见尚玉兰。 这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差别,祝星河喜欢这种将事情掌控在自己的手里的感觉。 果然他们刚在此处定了下来,达真宏那边燃起了篝火,那喽啰便走向了祝星河:“小姐,夫人说可以见您。她正在朝着这边而来,您也往那边而去吧?” 他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祝星河看到的,却只有荒无人烟的树林的郁郁葱葱。 祝星河却是不着急,瞧着双溪已经去丛林里打猎了,她反而是坐在了篝火旁:“你叫她先往这边来吧。我有些饿了,吃了东西,再过去。” 那喽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好似是觉得祝星河在端着架子,但尚玉兰对祝星河的态度就是决不能伤害祝星河。 那喽啰就只能站在祝星河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吃东西。 双溪打来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又从河里叉了两条鱼。风铃儿四处寻觅,找到了一些能吃的菌子,还有一些新鲜的野菜。 分明就是出门在外,他们的吃食却是格外地丰盛。这叫来到东元朝以来就在啃干粮的喽啰都咽了一口唾沫。 祝星河到也不是那不大方的人,分了那喽啰一条兔子腿,果然就瞧着那喽啰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看到这般,祝星河也是嗤笑一声:“怎么,你们出门在外,主子都不给你们好东西吃的吗?这样的主子,跟着有什么意趣?” 喽啰自然明白,祝星河如此说法,是在挑衅自己。 他只看了祝星河一眼,就低了头,讷讷道:“不必你来挑拨离间,主子对我们很好。” 祝星河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你主子到底是闻人泰还是尚玉兰?哦不对,应该叫她闻人舒月,闻人夫人。” 喽啰没抬头,也没说话。 双溪却是一把将他还未吃完的兔子腿夺了过来,不客气道:"怎么,连主子的名讳都说不出了?那吃我们的兔子腿做什么?" 喽啰撇了撇嘴,似是不快。 祝星河本以为,他就是要咬死了不说。 谁知他虽低了头,却还是开了口:“我主子是二公子,闻人默。” 闻人默?这就有些奇怪了。 在所有人的眼中看来,闻人默就是最没用的那个。处处都受到闻人泰的欺负,也是只知花天酒地,而事事都要闻人夫人来给他出头的。 第366章 实话与否 就算闻人默的身边真的能有这样的跟踪高手,很多人可能都偏向于这些人是闻人夫人的人。 但喽啰说明了闻人默的名字,显然证实了他并不是闻人夫人的人。 闻人家的这几个人啊,还真是叫人觉得奇怪至极。 祝星河看了凌倾寒一眼,从凌倾寒的眼中,似是也看到了几分对这个喽啰的奇怪之处。 不过他们谁都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现在若是闻人家内斗,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喽啰既是说了,双溪就将那没吃完的兔子腿还给了那喽啰。 吃了东西之后,喽啰就显得越发着急了起来。 祝星河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对那喽啰努了努下巴:“他们也快到了吧?走吧,去吧!” 喽啰急不可耐地起身,祝星河回头看了一眼凌倾寒,就瞧着凌倾寒格外冷静道:“去吧。” 仿佛在对祝星河说,不管前头发生了什么,他都会在祝星河的身后,给她做最坚强的后盾。 和喽啰走了没多久,祝星河就看到了闻人夫人的轿辇。 她仍然是那般高调,身旁的四个轿夫抬着轻粉色纱幔的轿辇,在这偌大的森林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若是在晚上,祝星河只怕是觉得自己要见鬼了。 远远地瞧见了闻人夫人的轿辇,祝星河就停在了原地。 喽啰有些着急:“这不就到眼前了?怎地不走了?” 祝星河没好气地白了那人一眼,而后就坐在了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累了,不想走了。” 那喽啰倒是没想到,祝星河是这般任性之人。 只是他拿祝星河半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站在祝星河的身边,对着闻人夫人的轿辇挥手。 祝星河以为,只是闻人夫人一人来见她就够了。 没想到,在闻人夫人身旁骑马的人,竟是闻人泰! 闻人夫人的轿辇,停在了祝星河的身旁的时候,她的眼中也略带欣喜:“阿星,你要见我?” 祝星河却是没有理会闻人夫人,反而转头看向了跟在一旁骑在马上的闻人泰:“你怕不是还没断奶的小孩子吧?怎么母亲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闻人泰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倏然就变得带了杀气一般。 他翻身下马,走近了祝星河:“你想死?” 闻人夫人也是走上前来,拉了闻人泰一把:“阿泰,别这样。她说到底也是你妹妹!” “呵——” 闻人泰一声冷笑:“妹妹?我倒是觉得,可以将她抢回去做个妾室。说不定还能让那个东元朝人人都害怕的寒王殿下气上一气呢!谁要她做我妹妹?” 说白了,他们二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但便是如此,这个闻人泰也让祝星河觉得,他是个变态! 祝星河起身,看向了闻人夫人:“能不能不要再让你的人跟着我们了?死了这么多了,你们蓬莱便是高手再多,也经不起凌倾寒这么杀吧?” 凌倾寒时不时地会处理一下跟着他们的“狗皮膏药”,这一点祝星河的心里是明白的。 闻人夫人倒是没想到,祝星河会这么直白。 她只是抬眸看了祝星河一眼,而后才道:“你若将铃铛交出来,我便不叫人跟着你就是。” 祝星河二话不说,却是从身侧拿起一把短匕,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阿星?!” “你要做什么?!” 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闻人夫人和闻人泰竟是一同上前来伸出手要阻挡祝星河! 但祝星河的匕首不过稍稍往里,感觉到了一阵刺痛,脖颈之间就已经被划出了一道血痕来。 闻人夫人后退一步,甚至拉了一把闻人泰:“阿星,你别这样!” 祝星河看向了闻人泰,瞧着他眼中的惊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看来……是闻人将军并不想让我死,对吗?我若是死了,你们两人回到闻人将军那儿去,只怕是不好交代了吧?” 闻人泰的眸色,即刻就变得沉重了起来,看来是祝星河猜对了。 祝星河则是缓缓走向了闻人夫人,她上前一步,闻人夫人便后退一步:“阿星,咱们有话能不能好好说?为什么非得这样呢?” 祝星河明知道自己不该对闻人夫人有什么希望,但还是想将自己心里头的这最后一点儿希望统统打碎:“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便是。要实话实说,咱们之间既是闹到了这一步,你就没有什么事情好对我隐瞒了,对吗?” 闻人夫人皱了眉,显然她的心里头还是另有打算的。 但一旁的闻人泰却是不耐地对闻人夫人吼道:“答应她啊!你这女人什么人不知道?有什么就回答她啊!” 闻人夫人的眼中是憋屈,但却到底还是对祝星河点了头:“好,我答应你就是!” 祝星河才对闻人夫人问道:“你现在不想让我死,是因为是我祝星河,还是因为我是你女儿?或者是,两者都有?” 眼瞧着闻人夫人就要开口,祝星河却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说实话!我不想听你虚假的假话,你想清楚了,再同我说!” 其实此时此刻,祝星河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没用的。 她不该到了这时候,还对这样的闻人夫人有所期待。她早就该知道,眼前的闻人夫人,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尚玉兰了。 闻人夫人思索片刻没有开口,眼神之中却是复杂的情绪。 反而是闻人泰上前一步,嘲讽一般地看着祝星河:“我帮她回答吧!她没有将你当做女儿过,从头至尾,她不过都将你当做的是一个可利用之人。她要用你,讨好我的父亲。她想用你手中的铃铛,讨好整个蓬莱。” “你疯了?!” 然而祝星河还未说什么,闻人夫人便上前一步,狠狠地拉扯了一把闻人泰:“你同她说这个?!” 闻人泰对闻人夫人,却是越发不屑一顾:“怎么,这不是实话吗?她既然要听实话,我就说实话便是了!” 是啊,实话最伤人心,但也最让人清醒。 此时此刻的祝星河,心中是死水一片。 第367章 缘尽 闻人泰却是试探性地再度上前,不过这次,他面对祝星河的时候,倒是比之前态度好上许多:“阿星,你冷静点儿好不好?你看,我们其实没有必要闹成这样的!你讨厌她,我也讨厌她。所以我们是一样的,对不对?” 这个闻人泰,祝星河都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还是愚蠢! 竟然想到用这种方式,来联合自己? 祝星河看了一眼闻人泰:“我不想和你说这么说,不如干脆今儿就告诉你们。想拿到铃铛,便是我死了你们也没这个机会。因为我还是那句话,铃铛根本就不在我的手上!” 闻人泰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显然对祝星河失去了耐心:“臭丫头,你别给脸不要脸!能攀扯上我们蓬莱闻人家这门,已经是你祖宗八辈烧高香的结果了!” “我呸!” 祝星河面对闻人泰的时候,也是没有半点儿退缩,反而狠狠地朝着闻人泰啐了一口:“你可别这么把自己当成个人了成不成?我和闻人夫人说话,有没有你插嘴的份儿?你再多说一句,就拿我的尸体给你父亲交差去吧!” 不知为何,即便是事到如今,祝星河反而是并不讨厌闻人将军。 闻人泰暴躁地开始挠头,但却拿祝星河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而祝星河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便是看向了闻人夫人,说出了自己要的结果:“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别让你的人跟着我了。若再发现一人跟着我们,我就会杀了自己。让你没有法子得到你想要的,还要承受东元朝的怒火。我看你回去,要怎么交代!” 然而事情即便是到了这一步,闻人夫人却也是皱了眉,转了转眼珠子,并不相信祝星河会自=杀一般:“你不会死的。你从一个小宫女一步一步地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好不容易成了寒王妃。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荣华富贵你没有享受过,你怎会选择死亡呢?” 祝星河手中的动作不过再度狠了一些,闻人夫人便是忍不住上前半步。 祝星河知道,闻人夫人的心里还是害怕的。 便轻笑一声:“我与你不同,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若不是中间出了这许多的事情,我也不会成为寒王妃。我本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我普普通通的生活。但却被卷入了这权力的漩涡之中,你猜,我敢不敢死?” 这是闻人夫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祝星河。 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去反驳祝星河所说的话,也只能盯着祝星河,好似在从祝星河的眼神之中,找到什么破绽。 却是一旁的闻人泰,再度冷笑一声。 不过这一次,他嘲讽的对象,就变成了闻人夫人:“我早就说过了,她不是那么好惹的。父亲也叫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若是做不到就放弃。你偏偏要一直派人跟着,现在好了吧?把她给惹怒了吧?她死了倒是无所谓,但我也想看看你要怎么和父亲交代!” 其实在祝星河的心里一向都觉得,闻人夫人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 她工于心计又巧言善变,她心思深沉是个笑面虎。 如果自己面对闻人夫人,还真未必能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劝服她。 但显然,闻人泰好像是闻人夫人的那个“猪队友”,也是祝星河的“得力助手”。 有了闻人泰在旁边“煽风点火”,闻人夫人还真是犹豫了。 她看了看闻人泰,又看了看祝星河的脖颈。 到底是在祝星河的坚持之中,败下阵来:“好,我让他们都不要跟着了,还不成吗?” 但她仍然是不死心的:“可阿星,那铃铛,真的不在你的手上?你没有交给达真宏?” 祝星河冷笑一声,还是那些话还给闻人夫人:“你不是早就派人去我的房间里查探过了吗?找到铃铛了吗?我一个小宫女罢了,还能将铃铛藏在哪儿?” 闻人夫人皱眉,连闻人泰都是冷哼一声:“我就说你一直都在白费功夫!与其查那铃铛是不是在她这里,倒不如去查查当年那个该死的蒋姑姑将铃铛卖去了哪儿。你这个女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被父亲知道了,看他怎么说!” 说罢,闻人泰便气哼哼地拂袖而去。看来这一次不管闻人夫人信不信,闻人泰是相信了,铃铛不在祝星河的手里这件事。 闻人夫人的眼中虽然还有所一缕,但到底是对祝星河道:“阿星,你将匕首放下来。我这就将人全部撤回,绝对不打扰你们了,你别这样了!” “好。” 既然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祝星河也并不想为难任何人。 她将手中的匕首稍稍放松,眼神却是紧紧地盯着闻人夫人:“现在立刻就将所有人召回来!” 闻人夫人点了点头,示意了身旁的侍卫,侍卫便前去叫人了。 若不是那侍卫去叫人,祝星河或许真的不会知道,闻人夫人竟然派了十几个人跟着他们! 这些人回来的时候,都是耷拉着脸,好似任务失败的表情。 闻人夫人摆了摆手,他们就都站在了闻人夫人的身后。 她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脸色难看至极:“可以了吗?你满意了吗?” 祝星河这才收起了手中的匕首,冷冰冰地拿了帕子,捂住了脖颈之处的伤口:“闻人夫人,我们二人早就两清。请你日后不要再派任何一个人跟着我了。否则的话,我真的会选择死亡。” 闻人夫人在蓬莱的这么多年,人人都说她是绝顶聪明的女子。 可此刻让她遇到了祝星河,竟是心里头生出了满满的无奈:“阿星,你不愧是蒋芳蓉教养出来的女孩子。你的性子,和她一模一样,竟是半点儿都不像我!” 和她的事情解决完了,祝星河只想要早些回到凌倾寒的身边。 于是祝星河冷笑一声,便转过身去:“我很庆幸,我没有养成你这般脾性。” 她没有回头,却只能听到闻人夫人在身后的苦笑一声。 她知道,她们母女之间,就缘尽于此了。 第368章 他生气了! 闻人夫人似乎终于意识到,对于祝星河,她是没有了任何旁的法子的。 她只能皱了眉头,对祝星河轻笑一声:“好。既是咱们非要走到这一步,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祝星河,你记住你今儿所有说的做的一切。若有朝一日,你求到我的头上阿里但是会后,我也会用你今日对我的方法,来对待你!” 祝星河能感觉到,闻人夫人是急了。 祝星河只是对她福了个礼,一副送客的模样:“既是如此,就不送夫人了。夫人走好才是!” 闻人夫人愤然瞪了祝星河一眼,这才离开。 倒是那闻人泰,看到闻人夫人吃瘪的样子,他似乎就高兴。 而后走向了祝星河,用他那不干不净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祝星河:“阿星,你不错啊!能让她吃瘪的人,我还没见过几个呢!若有找一日,那凌倾寒不要你了,尽管来找我!我可是个再怜香惜玉不过的人了!” 祝星河的眼神,只是冰冷地看着闻人泰、 闻人泰微微挑眉,却越发笑道:“你我只是名义上的兄妹,许多事情,本不必想那么多。” "滚吧!" 然而祝星河对闻人泰,可没有半点儿好脾气。 她眸色冰冷之间,说话也是毫不客气:“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瞧上你的!闻人泰,你语气有功夫在这和我说这么多,倒不如回去好生巴结一下你父亲。说不定他一个高兴,还能将闻人默手中的权力分给你一点儿!否则你这一辈子啊,只怕只能做他的狗腿子了!” 闻人泰在外头风光,可在闻人大将军的跟前儿是什么模样,恐怕也只有他自个儿知道。 听着祝星河如此直白的话,闻人泰的眸色都变了:“祝星河,你给我等着!我今儿虽然动不了你,不代表我一辈子都动不了你!你别落在我的手上,否则我定然要你跪在我跟前儿求饶不可!” 说罢,他终究还是拂袖而去。 祝星河稍稍舒了一口气,知道他们不会再跟着自己了。 然而回头的时候,却瞧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凌倾寒已经带着人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 虽不知为何,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的时候,总觉得凌倾寒好似是生气了的。 平日里他虽然也总是冷冰冰地站在那儿,但今日他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凝结成冰一般,格外寒冷。连他眼神里那森森凉气,好似都和平日是不同的。 就连祝星河的眼神看向了凌倾寒的时候,他都是别过了头去,竟是不和祝星河对视。 这让祝星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是怎么招惹了凌倾寒。 倒是风铃儿,急急地从凌倾寒那边跑来,便要给祝星河处理脖颈之间的伤口:“哎呀,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着了?这伤口还挺大的,可别留了疤,那就不好看了!” 祝星河稍稍扬起了脖子方便风铃儿处理伤口,却仍然看着凌倾寒的方向。 瞧着他就像是个小孩子一般背过身去不看自己,祝星河有些哭笑不得:“风铃儿,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不高兴了?是谁惹着他了?” 风铃儿吐了吐舌头,想起这样的凌倾寒,就缩了缩脖子:“奴婢也不知道。方才过来之后,爷就一直是这样了。奴婢也不敢招惹不敢多问,不知道这究竟是谁惹着爷了。” 说是从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那难道是她惹着了? 祝星河的心里虽然不解,但等着风铃儿弄的差不多了之后,便也是快步走向了凌倾寒的方向。 谁知看着祝星河过来i,凌倾寒竟是越发冷了脸,而后对下头的吩咐道:“继续前行!” 便没有再看祝星河一眼,就先一步翻身上马,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这让祝星河有些奇怪地皱了眉,连风铃儿都是走向了祝星河,小心翼翼地拽了拽祝星河的袖子:“夫人,只怕是您惹着爷了。好可怕啊,我还不曾见过爷这般模样呢!” 祝星河的心里实在是不懂,她究竟什么地方招惹到了这男人? 不过祝星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也翻身上马,跟上了凌倾寒的脚步。 谁知凌倾寒这一路,都是对祝星河冷冰冰的。 要祝星河的话来说,就是他在和自己“冷战”。 只要休息的时候祝星河靠近他,他就会去和达真宏或者聊天,或者干脆就说自己累了,躺在一旁休息,不睁开眼,自然就是不想理会祝星河了。 平日里赶路的时候,祝星河就不能靠近他。只要靠近他,他就会策马继续向前,甚至有时候祝星河故意要靠近他,他就会越发快了起来,让后面的人都有些跟不上他。 久而久之,祝星河的心里也是难受。 她实在是看不懂这男人,也摸不透,不知他为何突然就这样不理会自己了。 而且祝星河还得考虑到旁人,总不能她一直追着凌倾寒,叫后头的人都跟不上吧? 一日下来,祝星河也是不再“自讨没趣”地跟着凌倾寒了。 可祝星河都已经如此让步了,凌倾寒却还是日日都冷着一张脸。偌大的队伍,仿佛都因为凌倾寒这冰冷的样子,而陷入了“低气压”之中。 连达真宏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快到蟒山下的时候,达真宏也是悄悄地靠近了祝星河:“你们二人可是闹别扭了?怎么瞧着他今儿的脸色这般难看?” 祝星河也只能无奈苦笑:“我知道他的脸色难看,可我不知道我怎么惹着他了。我瞧着今儿他还同你说两句话,可告诉了你,他是为何这般生气?” 达真宏摇头,甚至撇了撇嘴:“我都不敢和他说话!我想着总归是因为你,但却不知是为何。你若想知道,不如自己去问问他?总不能叫他一直这样下去,我瞧着下头的那些人都快被他这模样给吓傻了!” 这一点,祝星河也知道。 只是她看向了凌倾寒的时候,就瞧着凌倾寒又是冷着脸别过头去。 这模样,让祝星河也只能叹气:“我不敢去问。” 第369章 院子 到了蟒山脚下的蟒山村,便算是到了凌倾寒的镇远军的地盘了。 凌倾寒用了十年的时间,让这蟒山村之中所有的人都成为了镇远军的前哨。这里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子,但事实上,却是镇远军的前哨站点。 所以当他们在傍晚十分出现在蟒山村的时候,蟒山村村口的人就警惕了起来。 但很快,他们便看到了,来人竟然是凌倾寒! 祝星河甚至还未走到蟒山村的门口,就听到了里头士兵们奔走相告的声音:“将军来了!将军来了啊!大家快出来,将军来了!” 其实平日里,旁人叫凌倾寒还是“殿下”比较多。所以猛然听到这些人都称呼凌倾寒为“将军”,祝星河还有些奇怪的不适应的感觉。 但看到自己一手培养出的这些将士们,显然凌倾寒的心情,是比之前要好上许多的。 达真宏瞧着里头的人奔走相告之后,偌大的一个蟒山村竟是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起来,也是不由地感慨:“看来传言果然并非虚妄,殿下在军中,还真是深得将士们的喜爱啊!这朝中能有殿下这般大将军,也怪不得胡族在殿下的手下,总是节节败退!” 他对凌倾寒的夸赞,倒是出自真心。 平日里的凌倾寒就不算是谦逊,此刻更是看着前头的点点灯火,微微颔首:“他们见到我,便如同见到了军令一般。自然是要奔走相告,若不做到这一点,我如何能做他们的大将军?” 若是换做旁人,祝星河可能会觉得那人是在说大话了。 但是凌倾寒这么说,她却没有半点儿别扭的感觉,甚至还深以为然。 而等他们到了蟒山村门口的时候,门口已经站定了许多的村民们。 与其说是村民们,祝星河倒是瞧着,他们虽然一个个都穿着粗布麻衣,但却都是挺直了胸膛,精神抖擞地站在眼前。 他们见到凌倾寒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同一时间对凌倾寒行了军礼:“见过大将军!” 凌倾寒策马立于这蟒山村的门口,仿佛让祝星河能看到他在战场上是如何威风凛凛的模样。 他只是略微抬手,便是睥睨众生的气势:“不必多礼,都起身吧!” 所有人起身的同时,也为凌倾寒让出了一条路来。 而显然,凌倾寒的是有傲骨,却并非倨傲。 他对将士们也是尊重,翻身下马竟是步行入村。 祝星河跟在凌倾寒的身后,也感觉到了许多双眼睛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打量着自己。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是明白的,对于这些将士们来说,凌倾寒是和他们一同征战沙场多年的再熟悉不过的人了。凌倾寒虽然是王爷,可他在京中大婚的时候,必定是将士们都想要去看看去参加的。 可惜他们有他们的任务在身,没有能够去参加凌倾寒的大婚。那么此时此刻,对于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将军夫人”,他们自然是好奇的。多看她两眼,倒是让祝星河觉得也没有什么。 随着凌倾寒,祝星河是一直走到了村子里的正中广场之中。 在这里,几乎整个村子的村民都聚集了起来。 见到凌倾寒的时候,他们会主动地给凌倾寒行礼。 其实跟着凌倾寒走向那广场的时候,祝星河是有些忐忑,甚至有些害怕和紧张的。 她如今正在和凌倾寒冷战,只是他们二人倒是无所谓。可若是叫这所有将士们都看出来了,她岂不是很丢脸? 在这个时代,或许男人对女人发脾气,甩脸色是没有什么的。女人逆来顺受,可祝星河是半点儿都不想逆来顺受,也不想成为这么多将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正当祝星河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就感觉到站在前头的凌倾寒突然拉了自己一把。 当着诸位将士的面儿,她就被拉着和凌倾寒并肩而立。 还未等祝星河反应过来,凌倾寒的沉沉声音,便在耳边响起:“这位便是我的夫人祝星河。” “属下见过将军夫人!” 一时之间,下头的将士们都齐齐地朝着祝星河低了头。除了大婚的那一日臣子们对他们朝拜,这还是祝星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呢! 她微微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凌倾寒。 可凌倾寒还是没有看她,他的眼神只是落在眼前的这些将士们的身上:“好了,都起身吧。虽多日未见,咱们之间,倒也不必这般生疏和客气。” 说着,他就领着祝星河下了这广场。 很快便有几个女子对着祝星河围了过来:“夫人,并不知道诸位今儿要来,所以也没准备什么太好的住处。不过将军在这里一直都有一套房子,咱们几个已经收拾干净了,夫人随同我们去吧?” 她们看样子,都像是下头将士们的家眷。 不过祝星河瞧着她们其中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多岁了,大多都是四五十岁的妇女。这里没有年轻女子,不知是凌倾寒故意为之,还是只是意外。 祝星河随着她们走向了村子的深处,果然瞧见了一个院子。 院子瞧着不大,不过从外头看,却好像是才建成的一般。 崭新的院子里,伫立着一栋房屋。屋子的外头牌匾上挂着“凌府”两个字,倒是叫人觉得看着亲切,甚至比在京中的那“寒王府”三个字,都要更加亲切许多。 而院子里头已经被打扫干净,祝星河走进去的时候,便瞧着里头的家具虽然不多,但也是五脏六腑俱全。 房子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了,外头的案几上,还放着茶水和点心。 在这深山之中,茶水和点心自然并没有太过名贵的,但就是这家常之物,才叫祝星河觉得心里头都暖洋洋的。 那些妇人们将祝星河带来这里之后,才对祝星河笑道:“夫人且休息一番,将军既是回来了,晚上必定是要办篝火盛会的。夫人还未参加过吧?将军晚上可还要和诸位拼酒力呢,热闹得很!” 第370章 沟通 其实祝星河之前也听双溪和凌倾寒的侍卫们偶尔说起过,他们在战场上的日子,虽是刀枪剑戟,但也是京中没有的自由和快乐。 凌倾寒在战场之上,是再严肃认真不过的大将军。 可下了战场,他就会和将士们一同。不管是吃饭还是做事,将士们如何,他就如何。 所以虽然他是京中人人口中传言的那个“冷面阎王”,但在镇远军将士们的心中,没有人比凌倾寒更加懂得将士们的苦楚和难处。 祝星河一直都好奇,凌倾寒和将士们是如何相处。 只是想到,凌倾寒这还和自己闹着别扭,祝星河就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些妇人们。 好在她们也并不是细腻之人,没有什么人追问祝星河,只是说让祝星河先在这里休息。 凌倾寒带着达真宏,并没有回来。 倒是风铃儿拿了马车上的东西,就放在了院子里,而后在祝星河的跟前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夫人,咱们这就算是回家了吧?终于有个能歇脚的地方了,这一路上可压抑死奴婢了!” 只怕不只是风铃儿,人人都被凌倾寒那冷冰冰的样子,要压得喘不过来气儿了吧? 风铃儿这话,却是叫祝星河叹了一口气:“这一路,他都不曾理会我,我连他为何生气都不知道。这男人的脾气,可真奇怪!” 敢这么“吐槽”凌倾寒的,只怕唯有祝星河一人了吧? 风铃儿眨了眨眼,也是有些无奈:“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到爷对夫人是这般模样呢!不过方才在村子的正中,也不是也和大家介绍了夫人吗?奴婢觉得爷可能就是在闹脾气罢了。” 闹脾气不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吗? 祝星河努了努嘴,也是求助一般地看着风铃儿:“他若是闹了脾气,我该怎么哄他啊?” 这话,倒是将风铃儿给问的愣住了:“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奴婢怎会知道啊?若是旁人问奴婢,惹了爷了该怎么办,那奴婢一定会告诉那人来找夫人。可今儿是夫人自个儿惹着爷了,只怕就没有人能帮夫人了!” 风铃儿都是这么说了,祝星河还有什么法子? 即刻就没了脾气,整个人都瘫在了凳子上:“那完了,这下可完了!” 风铃儿却走近了祝星河,对祝星河眨了眨眼:“奴婢觉得,爷这一次生气很是蹊跷。夫人也好歹稍稍软一些,哄一哄爷,不就好了?” 风铃儿越是这么说,祝星河的心里就越是懊恼:“我还不够软啊?这一路上恨不得是他凌倾寒走到哪儿,我祝星河就跟到哪儿!结果他还是不理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半点儿台阶都不给我,你还要我怎么软啊?” “咳咳咳——” 风铃儿却是突然咳嗽了一下:“其实奴婢觉得,爷一向都对夫人不错,若夫人能再软一些,爷一定是不舍的和夫人再这么生气下去的!” 然而此时此刻,祝星河的心里,只有凌倾寒那张冷冷冰冰的脸。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不由地缩了缩脖子:“不要!我可都哄了他一路了,难不成是就他有脾气,我没有吗?” “咳咳咳——” 风铃儿咳嗽,却是越发大声了起来:“夫人,爷这不算是有脾气吧?” “风铃儿,你嗓子不疼吗?” 祝星河正打算说话,倏然间,却听到了凌倾寒的声音! 她突然意识到了风铃儿为何一直咳嗽,忙抬起头,果然看到了凌倾寒正冷冰冰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这男人,走路又不出声?! 祝星河看向了风铃儿皱了眉,风铃儿也是低了头,小声念叨着:“夫人,奴婢给您提醒了,是您自个儿没意识到的,不能怪奴婢啊!” “哼——” 谁知凌倾寒却是撇了一眼风铃儿,越发生气一般地冷哼一声:“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你风铃儿不知道,我凌倾寒更不知道。她总是有自己的想法,自然不会将旁人放在心上。你就是将你的嗓子咳烂了,只怕她也未必听得到!” 别看凌倾寒平日里不怎么说话,这偶尔说出这么一两句来还真是给祝星河怼的快没了脾气! 于是祝星河也皱眉,心里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地看向了凌倾寒:“我究竟是怎么惹着你了?要你今儿一整日都对我这般?” 祝星河的突然发了脾气,让风铃儿都吓了一跳,忙跑向了祝星河,扯了扯她的衣袖:“夫人,别生气啊!” 祝星河的心里却是委屈极了,推开了风铃儿,反而走向了凌倾寒:“你若已经厌烦了,大可以和我直说,何必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人呢?我若有什么地方做的叫你不高兴了,你说就是了!偏偏是要如此,难道你的心里就不难受,我也不会难受不成?!” 其实祝星河是头一遭,面对凌倾寒的时候,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说话。 可她也实在是忍不住,实在是不知今儿的凌倾寒到底为何非要这样对自己。 趁着凌倾寒愣神的功夫里,祝星河的心里,却是仿佛掉入了冰窟深渊之中一般。 她的心里一直知道,自她嫁给凌倾寒的那一日。不,应该说嫁给凌倾寒之前,凌倾寒对她的好,就已经和旁人是不同的了。 这是她义无反顾的原因,哪怕到了此时此刻,她其实也没有后悔。 但她最害怕的就是眼下这般情况的发生,她连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看着这样的祝星河,凌倾寒只是皱了眉头,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祝星河到底是败下阵来。 她闭了闭眼,轻叹一声:“罢了。嫁给你不就是如此吗?我也不知你在想什么,你也不会同我说。若不想说,我不逼你就是了。” 说不上为何,祝星河的心里,是刀绞一般的难受。 她从前做心理医生的时候,见过不少婚姻破裂的人来找她。 而大部分人走到婚姻破裂的原因,是他们缺乏沟通。 祝星河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走到这一步。 第371章 听墙根 凌倾寒的眉头,因为祝星河的话,而皱的更深了起来。 然而就在此刻,双溪却是从外头跑来。 大约是因为回到了蟒山村能够轻松一下,所以他的脚步有些欢乐:“爷,外头都准备好了,咱们——” “双溪!” 是风铃儿头一个反应过来,跺了跺脚,就跑向了双溪,而后拉了双溪一把:“走走走,先别进门!” 双溪看了一眼凌倾寒和祝星河,自然也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 于是方才那欢乐的样子,在双溪的脸上尽数收敛。他和风铃儿小心翼翼地后退,就要走出这厅中。 祝星河却是将自己的眼神从凌倾寒的身上挪开,看向了双溪:“行了,你们去玩吧。我出去走走,这房子里闷得慌!” 说罢,祝星河也没回头,便就走出了这房门去。 风铃儿看了看凌倾寒,又看了看双溪,而后便跟上了祝星河的脚步:“夫人,等等奴婢!奴婢和您一起去!” 祝星河也不是闷得慌,就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凌倾寒。 出了门的那一瞬间,她眼眶就红了起来。 祝星河对蟒山村并不熟悉,所以出门之后,不过也是乱走罢了。 风铃儿跟着祝星河,也是小心翼翼问道:“夫人,咱们去哪儿啊?” 祝星河环顾四周,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长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 “哎——” 风铃儿快步跟上了祝星河,在祝星河的身边也叹了一口气:“夫人和爷——究竟怎么了?” 方才在凌倾寒的跟前儿,祝星河还发了脾气。 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只有无奈:“我若是知道,便不会闹成这般地步了。你也瞧见了,是他无缘无故的就这么冷了我一天。你要我怎么办?” 这一点,风铃儿倒是也瞧的清楚。 她跟在祝星河的身后,便是又长叹一口气:“夫人说的是。今儿爷也不知是怎么了,从夫人见过了闻人泰和闻人夫人之后,便是那般冷冰冰的模样。哎……若夫人的心里当真不高兴,奴婢陪着夫人到处去转一转走一走也好!” 祝星河点了点头,就和风铃儿朝着村子里闲逛。 但没过一会儿,便在村中的一个小院外头,听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哎,你们可瞧见了将军夫人?” 这声音有些耳熟,倒像是今儿将自己迎进门来的那位妇人说话的声音。 祝星河也想知道,自己在旁人的眼中是个什么模样,所以是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在那小院子门口。 此时此刻,男人们都在前头的广场围着篝火吃肉喝酒。所以这院子里的妇人们大约也不会想到祝星河会在此处,说起话来的时候,便没有什么忌惮之处了。 其中有一个,便是先开了口:“瞧见了瞧见了!瞧着模样长得倒是不错,不过我听闻她本来是宫中伺候的宫女,得了咱们将军的抬举,这才做了将军夫人呢!” “对对对,就是宫女!” 另一个妇人接话的时候,语气里都带了几分不屑:“伺候人的宫女!” 风铃儿听到这话就要上前去,却是被祝星河一把拉住,而后对着风铃儿摇了摇头。 风铃儿的眼中,全然都是气不过。 却听得里头的妇人继续嚼舌根:“不过我瞧着,将军也没多喜欢她的样子。你们看出来没有?他们两个人之间,今儿好像是有些奇怪呢!”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 自有人点头附和:“可不是不对劲吗?我瞧着将军对她冷冷淡淡的,她对将军好似也不那么上心。怎么了,李婆子,难道你觉得,你女儿还有机会?” 旁人或许并不想嫁给那冷冰冰的凌倾寒,但对这些一直跟在凌倾寒身边的人来说,就不同了。 但另一个人,很快就开了口:“李婆子,虽然我也不喜欢那将军夫人,可我看你家丫头想做将军夫人也是痴心妄想!否则的话,将军就不会叫咱们蟒山村不能留下年轻女子了。这可是将军的命令,难不成你要违抗?再说了,你家那丫头自及笄那年,便出了蟒山村也有两年了吧?你一直都不给她说婆家,难道就是在打将军的主意?” 女子及笄就要出蟒山村?这凌倾寒给村子里人定下来的规矩,还真是有些奇怪。 李婆子对那人说的话,也是不屑一顾:“将军之前定了那样的规矩是为了什么?你我心里都明白!可如今瞧着将军和夫人也并非那般琴瑟和鸣的样子,咱们还怕什么?我那丫头虽说模样不及将军夫人好看,但性子是再温顺不过的了。我就说她重病了,需要回来在父母身边医治,难道将军还能不准不成?” 凌倾寒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所以才叫及笄的女子不得留在村中吗? 这男人如此行事,可真够霸道! 风铃儿听到这话,倒是没有方才那么气愤了。 那里头的妇人们,却仍然在念叨着:“其实你家那丫头也不错,总比一个奴婢出身的人伺候将军要好多了吧?若你那丫头真的得了将军的宠爱,可别忘了咱们这些婶子啊!” “放心吧,忘不了你们!” 听闻此言,李婆子都得意了起来,好似她的女儿已经成了将军夫人一般:“到时候别说是你们了,就是咱们的男人也都能比现在再高一台阶。到时候我就是将军的丈母娘,我家那人就是将军的老丈人了!哈哈哈,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和将军一起去京都享福,那都是有可能的!” 这话,是叫风铃儿再想上前去理论的。 祝星河却拉了风铃儿,干脆走向了一旁。 风铃儿没法反抗祝星河,却等着走远之后,对着祝星河跺了跺脚:“夫人拉我做什么!?我就该进去,撕烂她们那些人的嘴,叫她们再嚼舌根!” 若是平日里,祝星河必定不会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可如今她刚和凌倾寒生了矛盾,此刻也只能是叹息一声:“我们听墙根,她们嚼舌根,何必相互为难?” 第372章 妇人们 风铃儿是气不过,却是瞧着祝星河有些伤心的样子,就皱了眉:“夫人……其实奴婢觉得,夫人和爷也没有到了哪一地步。爷的心里还是有夫人的,就是不知为何要生气。夫人若好生和爷说一说,这事儿必定能过去。” 祝星河何尝不知道? 却也不知怎地,竟是有些做不到一般:“我也想好好和他说一说,只怕他不听我这好好说一说。罢了,等事情都解决了再说罢。我不知该如何对他,他也从不和我说什么体己话。” 这一点,风铃儿倒是也知道,也是低了头:“哎……爷一向如此。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夫人可别和爷置气,叫旁人给找到了机会呢!” 其实说不上为何,祝星河的心里知道,她和凌倾寒之间发生矛盾的这件事,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她的心里,就是忍不住有一种失望而又失落的感觉,也是摇了摇头:“若是旁人能有机会,那就不管什么情况都能有机会。罢了,不说这个了,陪我去吹吹风吧!” 祝星河正是要往前走的时候,却瞧见了前头双溪的身影,正朝着她们这里气喘吁吁地跑来:“夫人,可叫属下好找!前头的篝火已经燃起来了,夫人可要去看看?” 他这么说,就让祝星河有点儿不明白,这是凌倾寒的意思,还是双溪自作主张? 于是祝星河便摇了摇头:“不去了,前头都是你们大老爷们在玩,我去了也是无趣。倒不如去吹吹风,散散心。” 这话,是叫双溪挠了挠头,一副为难的模样小声嘀咕:“夫人若是不去,只怕属下没法子和爷交代了啊!” 祝星河微微皱眉,却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双溪忙站直了身体,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什么都没说!夫人……还是去一趟吧!前头可热闹了,还有烤肉呢!瞧着夫人今儿都没怎么吃饭,不如去吃点儿?” 烤肉? 双溪这么一说,祝星河还真是感觉到自己有些饿了。 可想起凌倾寒那冷冰冰的面容,祝星河就再度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还不够尴尬的呢!去了前头,若再瞧着你们爷那冷冰冰的样子,叫旁人看到了,我还有什么脸面?不去了不去了,我等会儿随便吃些东西就是了。” 祝星河说的笃定,叫双溪也是为难地看向了风铃儿。 若是从前,风铃儿必定是会帮着双溪说话的。 可经历了吕丝娘的事情之后,风铃儿的心里正是生着双溪的气的时候,也是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看到这般,双溪才知道,他是毫无办法了,只能叹了一口气,对祝星河行礼:“那属下就告退了。若夫人想去前头吃烤肉,随时都可以去!” 祝星河点了点头,双溪就匆匆退了下去。 风铃儿也是担忧地看向了祝星河:“夫人,还真就打算这么一直不理会爷了吗?方才双溪过来,必定是爷让他来的!” 祝星河苦笑一声:“是否觉得,我太过不知好歹?” “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风铃儿的脑袋,即刻就摇的和拨浪鼓一般:“夫人不要这么想!” “好啦,没事!” 祝星河伸手,抚了抚风铃儿的脑袋:“我只是这么一说罢了。饿不饿?咱们去厨房里找些吃食吧?” 风铃儿点了点头,这才跟着祝星河走向了有人迹的地方。 其实走到前头的时候,祝星河就听到了广场上传来了篝火宴会的声音。 守候在蟒山上的将士们,难得能有这样的时候,自然都是欢歌跳舞好不热闹。 在广场之后有一栋大房子,说是这里的宗祠,其实也就是平日里大家议事的地方。 除了方才嚼舌根的那些妇人们,其他的妇人都聚集在这里,给前头的男人们做饭。 看到祝星河来了,这些妇人们忙都站起身,要给祝星河行礼。 祝星河却是摆了摆手:“我就是饿了,来寻些吃食,不必这般多礼。” 经历了方才的“听墙根”,祝星河其实没有办法对眼前的这些妇人们太过的热络。 不过有一个瞧着老实的,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妇人,从旁端了最好的一把椅子,放在了祝星河的跟前儿:“将军夫人怎地不去前头和他们热闹?” 祝星河倒是也不客气,坐在了一旁,才笑道:“都是大老爷们在前头,我一个女人过去,他们玩的不自在,我也不自在。倒不如来后头转一转,和你们说说话。” 那妇人顺手便给祝星河盛了一碗肉汤,倒是显得脸色有些微红:“咱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不过这样的肉汤只怕是在京中也不好喝到。妇人尝尝看,若是喜欢的话,我再给您乘上一碗!” 眼前的这个妇人,从说话到动作再到眼神,倒是显得格外内敛而柔和,让祝星河有些喜欢。 忙接过肉汤,香气四溢,让祝星河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还不知,夫人叫什么名字?” 那妇人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前头站在凌倾寒身边的那位看上去像是村长的人:“他是我男人,夫人喊我刘章氏就好了。我男人是村长,也是副将。” 怪不得,这个刘章氏行事做派叫人的心里如此舒服。 祝星河坐在这里,看了看刘章氏身后的妇人们。 祝星河其实是能感觉到,她们每个人的眼神都总是有意无意地就往自己这里看过来。大约这里的人也是好奇,她这个宫女出身的将军夫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吧? 刘章氏也察觉到祝星河的眼神,回头便是严厉地对那些妇人道:“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 方才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女子,此刻却是这般严厉,倒是让祝星河对刘章氏有些刮目相看了起来。 祝星河这才看向了刘章氏:“这村子在这里,多久了?” 刘章氏略微思索一番,正准备说话,却是叫旁边的妇人轻轻拉了她一把:“别说,这都是不能说的!” 第373章 女儿 祝星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将她当做了个外人! 不过也是,若这是这蟒山村的什么秘密的话,祝星河不问就是了。 她低了头,只顾着喝汤。 却听到了一旁的刘章氏对那说话的妇人低声怒道:“她是将军夫人,如何能是外人?!” 那妇人却是撇了祝星河一眼,而后小声嘟囔:“她虽是将军夫人,可也是个宫女出身罢了!何况我瞧着将军对她也不过如此,你又何必非要巴结着她?” “砰——” 这一次,祝星河是不想忍了。 她的手中不过轻轻一掷,那剩下的半碗肉汤,就砸碎在了说话的妇人的脚下。 祝星河这突如其来的发了脾气,叫这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刘章氏也是张大了嘴看向了祝星河,似是没想到祝星河会突然发难。 而祝星河则是起身,冷冰冰的眸子就落在了方才说话的那妇人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她瑟缩一下,不肯说话。 刘章氏忙上前,对祝星河说好话:“夫人别生气,她也是无心之失。不是要有意顶撞夫人,还望夫人不要生气才是!” 祝星河知道,她是好心,也不打算与刘章氏计较什么。 却还是坚持看着方才说话的那妇人,眸色越发冰冷:“我问你,你叫什么,是没听到我说话吗?” 旁边已经有人伸出手,扯了扯那妇人的衣裳,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再继续招惹祝星河了。 谁知那妇人却是拉扯了一把自己的衣裳,而后对着祝星河冷哼一声,都是胆子大了起来:“我是王氏!我和我夫君都姓王!” 他的态度并不好,甚至没好气地瞪着眼睛看着祝星河。 让旁边的人瞧见了,都是不住地拉扯王氏的衣袖:“别这样和夫人说话!” “我就这么说话,又怎么了?!” 那人却是瞧着祝星河梗了脖子,倒像是非要和祝星河对抗一般:“她是将军夫人又怎么了?我瞧着将军也没多喜欢她!不过就是个宫女出身的伺候人的罢了,来咱们这蟒山村装什么样子?前头不去我看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将军不想让她去丢人吧?!” 这王氏的话,说的是越发过分了起来。 连刘章氏都有些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挡在了王氏的面前:“你怎么和夫人说话呢!?不要太过分了!” 祝星河却是也上前一步,拉了刘章氏一把:“无妨,你让她说!我倒是也想知道,这偌大的一个蟒山村,都能说出什么话来!” 刘章氏能感觉到祝星河的怒火,也是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王氏一眼。 不过王氏并不害怕阿刘章氏,反而是越发朝着祝星河走了一步,甚至拍了拍胸脯:“我的夫君跟着将军大人多年,战功赫赫,还是这蟒山村的创始人之一,难道我会害怕她一个小小宫女不成?” 祝星河微微挑眉,冷笑一声:“我倒是没想到,那么有功之人的人,竟是娶了这样一位妻子!” “哼,你一个就在京中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宫女懂什么?” 她的眸色倨傲,甚至环视一周:“就在座之人的夫君,没有能和我夫君相提并论的。我夫君救过将军大人的命!所以这蟒山村,还有我王氏说话的份儿!你来到这蟒山村里头,懂什么?还来咱们这里想让咱们伺候你?我告诉你,你做梦!” 王氏说话的时候,脸上的横肉仿佛都在动了起来,叫祝星河看着,就有一种难受的感觉。 不过看着王氏身后的那些人也是不服气的样子,祝星河不怒反笑:“怎么,今儿跳出来就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倒不如直说,你们想干什么?” 王氏愣了愣,没想到祝星河竟是看出来了,也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祝星河:“没想到你这个小小宫女,还有几分看人的眼色。想想也是,在宫中要伺候那么多人,不会看人怎能行事?” 她倒是跨过方才被祝星河摔碎的碗盏,走向了祝星河方才坐着的椅子上,便安安稳稳地坐了上去:“我还就告诉你了,你一人伺候在将军的身边,我们实在是不能放心。村子里的李家有一个丫头今年已经十七了,爱慕将军许久,我们正打算将她接回来呢!你若是识相的,就亲自做主,让她伺候在将军的身边,说不定还能的了咱们蟒山村的人的好话呢!” 看来这个王氏,和方才在后头嚼舌根的李氏,打的是一个主意了! 风铃儿瞧着她们如此,实在是气不过,也是上前一步,指着那王氏的鼻子就开骂道:“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腌臜婆娘,欺负人欺负到谁的头上来了?!你们真以为,我们夫人是好欺负的不成?我还就告诉你们了,那个设么黎家的臭丫头,想入了咱们寒王府的大门?是门都没有!” “我呸!” 这王氏瞧着风铃儿厉害,也是干脆站起身来,叉着腰和风铃儿对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伺候将军的小丫鬟罢了,这里有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若再多说一句,小心我将你的嘴给撕了!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将军是护着你这小贱蹄子,还是护着咱们这些跟了他多年的忠心耿耿之人!” 她说话是越来越过分,叫刘章氏都有些忍不住上前,挡在祝星河的眼前,对王氏怒斥:“你要干什么!?闹什么?!一会儿小心叫将军知道了,你和你家那口子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祝星河的心里却是觉得,她们不服气自己做这将军夫人,自己也总不好靠着凌倾寒的威势来和她们理论什么吧? 本是打算息事宁人,谁知那王氏竟是越发得寸进尺。 她上前,狠狠地推了一把刘章氏:“别以为如今将军将这村子交给你和你男人,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了!我告诉你,没门!你就是没个女儿,否则我看你和李氏就是一个宪法!但人家李氏就是有女儿有资本,气死你这个没女儿的!” 什么时候开始,女儿也成了这时代的人口中的香饽饽了? 第374章 掌她的嘴! 祝星河的眸色,是越发冷峻了起来。 她看向了刘章氏,语气倒是还算平静:“刘嫂嫂,没关系的,让她们说罢。我也想知道,她们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我这将军夫人做的,便是让她们这般心神不宁吗?” 王氏听闻此言,却是上前,再度推搡了刘章氏一把。 而后,她才看向了祝星河,仍然梗着脖子:“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瞧不上你!我们将军是何等英武之人,为何而偏偏要娶了你这么个宫女出身的贱婢?村子里多少女子,他都瞧不上眼,凭什么是你跟了他?却是瞧着你整日对他冷冷冰冰的还不好好伺候,今儿我们就非要教训你一番不可!” “哦?” 祝星河略微挑眉,眸色之间已经生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来:“你打算如何教训我?” 王氏虽被祝星河身上那冰冷的气势给吓得后退一步,但她知道她此刻决不能认输。 于是王氏也是大着胆子,眼珠子转了转,倒是毫不顾忌地对祝星河道:“你若是答应了,能操办起来让李家的丫头伺候在将军的身边,我们就什么都不说,认了你这将军夫人便是!” 她冷笑一声,好似在给祝星河下最后通牒:“可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到时候这将军夫人的位置你也就别做了!叫李家那丫头来做,说不定你还得求她饶你一条命,给你一条生路呢!” 所以,在祝星河看来,她们不过就是说书欧巴了! 祝星河的眸色,越发冰冷:“我且问你们一句,如今可是我还是将军夫人?” 王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妇人,虽有些不解,但却点了点头:“你如今还是,但日后未必就是了!” “好。” 祝星河要的,就是王氏这句话。 她回头看向了已经怒不可遏的风铃儿:“掌嘴。” 风铃儿愣了愣,不解地看向祝星河。 祝星河的眸色却是淡然:“掌嘴王氏,她以下犯上,口出污言秽语,难道我不能掌她的嘴吗?” 终于看到了祝星河的反击,风铃儿的表情也是十分兴奋。 她跑向了王氏,一把就将王氏从凳子上拽了起来:“臭婆娘,你落在我的手里了吧?” 王氏先是大惊失色,而后便还要故作镇定地挣扎一番:“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男人跟着将军那么长时间,出生入死,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风铃儿看向了祝星河,祝星河却是对着风铃儿点了点头:“掌嘴。” 风铃儿的身上是带着些功夫的,所以不管王氏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风铃儿的束缚。 可她还是在不断地叫嚣:“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将军万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 “将军不会,我会。” 祝星河对着风铃儿点了点头,是已经下了决心了:“你和你男人为了将军出生入死,将军该赏赐你们的,只怕一分也没有少。但你们不曾为我出生入死,还要以这般污言秽语来泼在我的身上,我又为何要放过你?看在将军的面子上,我已经容忍你对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了,你却要咄咄逼人。” “啪——” 风铃儿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王氏的脸上的是会后,叫王氏被力道扇的别过了头去,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而祝星河则是走向了王氏,不顾旁边刘章氏的劝阻,语气越发冰冷:“所以别在我的跟前儿提你为将军做了多少,我不想听这话。我只知道,你这张嘴,若再说下去的话,便是在侮辱于我了!” “啪——” “啪——” …… 风铃儿瞧着祝星河是真的生气了,也是连着几个巴掌打在了那王氏的脸上,叫王氏一句多的话都说不出口,整个人都被打的七荤八素了起来。 而她们这里的动静,到底还是将外头给惊动了! 趁着刘章氏和祝星河不注意,王氏身后便突然跑出去了一个妇人。 那妇人朝着前头的篝火宴会跑了去,一边跑着还一边大喊着:“来人啊,救命啊!将军夫人要杀人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前头篝火盛会旁的歌声,便是戛然而止。 风铃儿看向了祝星河,祝星河的眸色却并没有半分改变:“继续!” 得了祝星河的命令,风铃儿手中的动作,也变得越发起劲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外头凌倾寒便带着众人进门了。 这时候的王氏,脸几乎已经被风铃儿打成了个猪头一般的模样。 “这是做什么呢?!” 当凌倾寒愤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的时候,风铃儿才停了手中的动作。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的那瞬间,就听到了王氏在嘴里嘟囔:“你们要完了,将军生气了!” 果然,祝星河回头,就对上了凌倾寒那愤怒地冷若冰霜的眼。 他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祝星河:“这是在闹什么?” 这样的距离,让祝星河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的一股酒气。 祝星河虽知道他已经是生气的样子,但还是深吸一口气,而后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王氏辱我名声,我便叫风铃儿掌嘴,有何不妥之处?” 说到此处,那王氏的夫君王副将也是上前,将王氏从风铃儿的身旁拉了起来。 祝星河以为,这位王副将会愤怒地看向风铃儿或者自己。 但却没想到,王副将虽将王氏拉起来了,却是皱眉不满地看着王氏:“你干什么了!?是不是又用你这碎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看样子,这位王副将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夫人的。 王氏却是瞪了王副将一眼,甚至伸出手,恶狠狠地推搡了王副将一把:“现在是我在被人欺负,你向着谁?!” 因为脸已经被打肿了,所以王氏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口齿不清。 王副将这才抬眸,看向了凌倾寒。 凌倾寒则是低头,眸色沉沉地看着祝星河:“怎么回事?” 祝星河并不想做那告状之人,只道:“她对我出言不讳,我便叫风铃儿教训她就是了。” 凌倾寒却是皱眉:“你可知。他们夫妇跟我多年?” 第375章 嘴碎 祝星河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却还是从凌倾寒的口中,听出了几分怨怪之意。 那王氏更是上前,指着祝星河道:“看吧,我就说,将军一定会生气的!” “你给我闭嘴!” 一旁的王副将却是伸出手来,将王氏指着祝星河的手狠狠地打了下去:“怎地这般没规矩?!” 凌倾寒也皱了眉,似乎意识到事情好似并不是祝星河在欺负人。 祝星河的心里头,却生出了无尽的委屈。 她低了头,不想再去看凌倾寒的那双冷如寒冰的眼:“你若觉得是我欺负了她,便随你处置吧。反正我如今打也打了,气也消了。就这样吧!” 祝星河真的很想要站在这里,和凌倾寒理论一番。难道就看着旁人这么欺负她吗? 但她不愿做那“告状”之人,更不想让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在蟒山村的人跟前儿闹的那么难看。 所以祝星河能做的,只有离开罢了。 “阿星!” 然而看到祝星河要走,凌倾寒也是倏然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祝星河:“你等等!” 被她拉住的祝星河是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却还是背对着凌倾寒:“怎么?” 看到他们二人这般,那王氏仍然叫嚣:“你们看,她就是这么对待将军的!” “你闭嘴!” 王副将上前,恶狠狠地拉扯了一把王氏,勒令她不准说话。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甩了甩手腕,却发觉自己没有办法将凌倾寒的手甩掉。 她这才闭了闭眼,强行让那即将溢出的泪水给憋了回去,而后回头看向了凌倾寒:“怎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惩罚我?” 凌倾寒皱了眉头,感觉得到这小女人浑身上下的刺好似都对准了自己,这才又轻轻地拉了她一把,语气终于稍稍柔和几分:“阿星,站在我身边。” 他的语气之中,带着不容置喙不能反抗的严厉。 祝星河虽不情不愿,但还是回头站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凌倾寒这才放开了祝星河的手腕,看向了王氏:“发生了什么?” 王氏捂着自己的脸就要撒泼,却被那王副将拉扯了一把。 王氏身后的一个妇人,这才站了出来。 但显然,她是向着王氏的,不满但又有些害怕的目光,却直直地看向了祝星河:“将军夫人进门便说饿了,咱们给夫人端了椅子舀了肉汤,谁知夫人不知怎地,一下就将那肉汤泼在了王婶的身上。” “呵——” 祝星河冷笑一声:“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你是头一个!” 凌倾寒的眉头也是再皱了皱,又看向了刘章氏:“你说!” 刘章氏平日里为人公允,论起什么功劳,也绝不比王氏的少。 她倒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先对凌倾寒行礼,而后才开口:“爷,事情并非她们说的那般。” 她看了一眼祝星河,而后才继续道:“夫人方才进门说饿了,我便将那椅子给了夫人,又舀了一碗肉汤给夫人叫夫人坐着喝。谁知王氏便开了口,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不敢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凌倾寒。 凌倾寒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眸色倏然冰冷地撇了王氏一眼,而后才对刘章氏点头:“你但说无妨。” 祝星河对刘章氏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说那么许多。 但刘章氏是公允之人,只是小心翼翼地对凌倾寒道:“王氏说,夫人是宫女出身,只怕伺候不好将军。说李氏的女儿今年正是十七岁最好的年纪,若夫人识相的话,就该主动将那李氏的女儿给将军纳进门中。” 听闻此言,凌倾寒的眼神,便如同锐利的冰刃一般,“刺”向了王氏。 王氏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李家的女儿爱慕将军良久,我这么说,也是为了那孩子着想,结果夫人就将我打了一顿!” “你胡说!” 除了刘章氏之外,这屋子里还有旁人也早就不忿王氏如此言行,站出来便替祝星河说话:“起初,夫人只是砸了手中的碗在你的跟前儿警告你不要乱说话。我倒是觉得,夫人并没有要真的和你计较什么的意思,结果是你,说话越来越过分!” 这位妇人到也是个直肠子,站在凌倾寒的跟前儿,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方才王氏说的话都一股脑地说给了凌倾寒听。 说到最后,她的眼中都是替祝星河感到怒不可遏:“夫人已经是够好脾气了,结果王氏还不依不饶。而且王氏还直接坐在了夫人的椅子上,对夫人颐指气使。夫人这才气不过,叫身边的丫头对王氏掌嘴。要我说啊,就该将这王氏拉出去,杖责才是!只是掌嘴,才是轻饶了她!” 凌倾寒光是看着周围人的态度和王氏那心虚的眼神,便就知道,此人说的话和刘章氏说的一般,不会有假。 他低头,看向了站在身旁的祝星河。 却瞧着祝星河的眸子里没有其他的情绪,只是冷冰冰的。他这才意识到,祝星河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连王副将听闻此言,都是不由地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地跪在了凌倾寒的眼前:“是属下交到内人无方,还请将军和夫人责罚!” “哼!” 祝星河不曾说什么,一旁的风铃儿却是快言快语:“只怕不只有你们一家这么想,那李氏不也是这么想吗?还伙同了几个妇人,在背后嚼舌根!我们夫人听到了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放了你们一马,结果来到这厨房里,你们竟还要变本加厉!真当我们夫人好惹了是不是?” 祝星河就知道,风铃儿这嘴快的丫头,早晚是要将这话说给凌倾寒的。 果然瞧着凌倾寒倏然看向了祝星河:“阿星,李氏她们说了什么?!” 事到如今,祝星河仍然不愿在凌倾寒的跟前儿说那么多,甚至看向了风铃儿:“别说了。不要火上浇油。” 凌倾寒却是再也忍不住,伸手拉了祝星河的肩膀,强迫祝星河面对自己:“阿星,别瞒着我。” 第376章 将军在此 看得出,凌倾寒已经是有些生气了。 但祝星河只是伸手,轻轻地拉了拉凌倾寒的衣袖:“别问了,我也不想计较那么多。这事儿便到此为止就是了,我该发泄的也已经发泄过了,你又何须问这么多呢?” 凌倾寒明白祝星河的意思,可他的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几分。 他没有再问祝星河什么,反而环视一圈,看向了那些方才还在嚼舌根,此刻却是低了头一言不发的妇人们:“好,既是夫人不愿和你们计较这么多,我也不再多说就是。只问你们一句,夫人在我的身边,做这个将军夫人,你们是否不服气?” 这会儿便是他们其中真的有不服气的,估计也是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刘章氏却是上前一步,似是十分不忿其他妇人们的那般言行:“怎么,你们如今怎么都不说话了?瞧着你们在背后嚼舌根的时候,不是一个比一个的能说吗?” 这刘章氏的性格如此直爽,倒是叫祝星河喜欢。 妇人们之中,却是没有一人多说什么。 反而是那刘章氏,对她们有些不依不饶:“去,将李氏找过来!将军夫人自个儿都听到李氏在那嚼舌根了,她如今便是要躲起来只怕也没有地方能躲,倒不如站出来说清楚些!” 这刘章氏在村子里还是有些威信的,果然听到她这么说,就即刻有人去找那李氏过来了。 李氏被推搡而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情不愿。 那人显然没有告诉李氏,是为何请她而来。 所以李氏在看到了凌倾寒的时候,也是笑的连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一般:“哎呀,将军怎么在这后厨肮脏之地啊?怎么不去前头啊?” 李氏带着笑脸的样子,是越发让祝星河气都不打一处来。 凌倾寒却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好似要远离那李氏一番。 刘章氏上前一步,扯了李氏一把:“行了,别在这装模作样了。你们方才在后头,说什么呢?” 李氏的脸色变了变,看着刘章氏严肃的神情,也是有些害怕了一般:“没……没说什么啊?你不是让我们去准备一些茶叶吗?我们在后头筛茶叶呢!” “哼——” 刘章氏却是冷哼一声:“方才在后头,你们说的那些话,将军夫人可都听到了!如今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让你自个儿再在将军的跟前儿将那些话说一遍。” 李氏愣了愣,而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祝星河:“这……这说的是哪儿的话?” 祝星河却是别过头去,不想去看李氏:“你自个儿说的话,大可以不承认。” “说什么了?” 凌倾寒也是皱眉看向了李氏:“怎么,看样子,你们对我的夫人很是不满?” “不敢不敢,是万不敢如此!” 李氏方才脸上的那笑容已经全然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害怕地看向了凌倾寒身后站着的李营长。 李营长作为李氏的男人,自然是知道李氏平日里的性子。 此刻却是瞧着凌倾寒生气了,那李营长根本就不敢说什么,只是不断地给李氏使眼色。 李氏战战兢兢地站在凌倾寒的跟前儿,自然不能承认:“我……我什么都没说!还请将军明鉴,我说什么了?夫人若是听到了,不妨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一说,我究竟说了什么,让夫人这般生气?” 好,很好。 祝星河看着李氏这般模样,又瞧着王氏那般模样,心里也明白,叫她们服气自己,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便干脆上前一步,站在了这些妇人们的跟前儿,冷冰冰地环视一周:“我知道,你们其中有许多人,都对我不服气。” 凌倾寒讶异地看了祝星河一眼,倒是没想到祝星河会在此刻站出来。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知道,这小女人平日里最是不喜欢惹事。什么事情都是以息事宁人为主,如今却竟是被这些长舌妇给逼到如此地步,凌倾寒越发好奇,这些人,究竟都说了什么? 祝星河仍然没有说她们说了什么,却其实也算是说了,而后看向了那李氏:“在你们心里,我不过就是个宫女出身的奴婢,又如何能配得上镇远军的大将军呢?可事实就是,如今站在他身边的人,就是我祝星河!不管我从前是宫女,还是如今是将军夫人,这是谁都没有办法去改变的事实,你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 祝星河眯了眯眼,眸色之中带着几许危险:“你们家里头有什么样的女子,我不在乎。但这些女子既然如今不在这里,只怕你们也最好不要肖想什么。若是将军喜欢的女子,他又怎会不让那女子留在此处?只怕是将军不喜欢,你们又何必执着?” 祝星河微微挑眉,又看向了王氏:“至于我,你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们别再招惹我的。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不管你们到底是谁你们的夫君又是谁。这是两码事,你们追随大将军挣扎沙场,该给的上次不会少给半分。但你们若是手长到非要将自己的手伸到我和将军的跟前儿来,那也别怪我们不给你们留情面!” 这话说的,叫那王氏都有些害臊一般地低了头去。 李氏更是看都不敢多看祝星河一眼,只是低了头,一般不发地将自己手中的帕子都快扭成了一团。 说完这些话,祝星河的心里,也觉得爽快了许多。 不过她仍然走向了李氏,站在李氏的跟前儿,冷哼一声:“将军若是不同意,那我就做主了。你可以将你的女儿接回来,十七的芳龄,大约你觉得也是正好的年纪。但若她回来之后,敢多看将军一眼,我就挖了她的双眼,你信不信?!” "你敢?!" 李氏抬眸,正准备恶狠狠地和祝星河理论一番。 却是撞进了祝星河那双带着几分杀气的眼中,吓得咽了一口唾沫,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将军……将军在此,你如何能这般放肆?” 第377章 闹脾气 祝星河如何会怕她这般说法? 也只是冷笑一声:“将军在此,我就如此放肆,也轮不到你一小小妇人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祝星河这话算是说的狠绝,让那李氏不敢再去多看祝星河一眼。 凌倾寒的眸色之中,倒是没有了方才的那般生气。反而是惊叹:他今儿总算是看到了和平日里不一样的祝星河。他喜欢这样的祝星河,这让他感觉到了这个小女人更加真实的一面。 说完这些,祝星河瞧着李氏不说话了,一旁的王氏也终于是低了头,心下反而有些失笑。 若早知道她们都是些只知道表面厉害的“草包”,她早就该这样发一顿脾气,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瞧着祝星河说完了这些话,刘章氏才是终于上前一步,看了看这些妇人们,轻咳一声:“如今你们可知道了,夫人之所以能做将军夫人,是有她自个儿的气势的。日后若谁再在背后嚼舌根,便就等于不要脸皮了!”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甚至还有人不住地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祝星河,似是在看祝星河是否还在生气。 等刘章氏说完之后,祝星河也转身,看向了凌倾寒和他身后的那些将士们。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反而是有些喜欢这些将士们。他们和那些嘴碎的女人不同,大多都是对自己没有什么意见的。他们只要能忠心耿耿地跟着凌倾寒,就是祝星河最想要见到的事情了。 于是祝星河也是没有留有什么余地,对他们略微福了个小礼:“今儿要在这里给诸位说一句抱歉了,扰了诸位的兴致,是我的不是。还盼着日后诸位跟在大将军的身边,能更加卖力。诸位也请放心,今儿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便是看在诸位的忠心的份儿上,我也不会再计较什么。” 听了祝星河这话,风铃儿都是点了点头。 祝星河该做的都做了,却也没有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太过低下。倒是叫这些将士们都是抱拳对祝星河行礼,甚至高看祝星河一等:“是,属下遵命!” 说了这么多话,祝星河是累了,也乏了。 她挥手示意所有人不必多礼,而后才看向了凌倾寒:“抱歉,扰了你们的兴致。不过这长夜漫漫,你们倒是可以继续。我是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休息了。” 在众人的面前,她也算是给足了凌倾寒脸面。 凌倾寒始终希望,祝星河能到前头的广场去,和他们一同。 但看到祝星河眼中复杂的夹杂着失望的眼神,他的心里就无论如何都不得劲了起来。 到底,他还是对祝星河点了头,而后才对一旁风铃儿道:“照顾好夫人。” 风铃儿经历了方才祝星河对那些妇人们说的话之后,心里头是觉得解气了。 伺候着灵霏回去的时候,风铃儿都是跳跃着走路的:“夫人,您方才说的那一番话,简直太解气了!您瞧见了吗?那些个妇人们的脸色都变成什么样了?我看啊,她们就是缺少人给她们敲打敲打!” 这小丫头,还知道敲打敲打? 祝星河微微一笑,想起方才凌倾寒的脸,笑容却就僵在了脸上了:“我们是爽快了,只怕将军今儿是丢了脸面了。哎——日后还不知要怎么相处下去了!” 听闻此言,风铃儿倒是比祝星河乐观许多:“我瞧着今儿爷本来有好些机会可以阻止夫人继续往下说,他却什么都没说。夫人发脾气的时候,我瞧着爷好似还笑了笑呢!想来夫人这般厉害,爷在外头,也该觉得有面子才是呢!” 这是什么逻辑? 祝星河伸出手,敲了敲风铃儿的脑袋,才长叹一声:“反正今儿该闹的都已经闹了,便就如此吧。回去睡觉,睡不好,明儿一整天就好不成了!” 风铃儿也发觉,自己这位夫人有两点最好,那就是能吃能睡! 好似只要吃饱了睡好了,什么烦恼就都没有了。 她们所居住的房间里,刘章氏也早就给她们准备好了热水。这山中虽然简陋,不过小小的房间里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也还算是布置的温馨。 祝星河刚躺下之后,就听到了外头又传来了欢笑的声音。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于那些将士们的高兴并没有什么影响。 而祝星河的困意来袭,虽总是想着凌倾寒今儿会不会回来,却到底也是进入了梦乡之中。 于是等凌倾寒在外头喝的差不多了被双溪扶着进了门的时候,瞧着这小女人竟然在经历了今儿这么一场之后,还能安安稳稳地睡在那儿,心里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双溪将他扶到了门口,也看到了里头正在睡着的祝星河,就要将凌倾寒交给守在门口的风铃儿:“爷今儿是喝的有些多了,你快些将爷扶进去吧!” 自从吕丝娘的事情之后,双溪和风铃儿之间打个照面的气氛,都显得有些怪异了起来。 然而风铃儿的手还未触碰到凌倾寒,就被凌倾寒一把推开:“不去不去,我不进去!双溪,我今儿和你一起睡!” 这双溪和风铃儿都能看出来,只怕凌倾寒还在闹脾气呢! 双溪忙摇头:“不成不成,我那房子太小了。爷若是去了,我只怕就没有地方睡了。这房子大,爷还是快些去夫人那儿吧。” “我不去!” 凌倾寒闹脾气的时候,却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不住地推搡双溪:“咱们从前挣扎沙场,便是一个铺盖都两个人一起盖着。怎么如今就不让我睡你那儿了?我不进门,她都不理我,我进门做什么?” 其实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将祝星河吵醒了。 然而听到凌倾寒这带着醉意如同孩子气一般的话,祝星河还是忍俊不禁。 她本不打算起身,如今瞧着是不起身也不行了。 于是祝星河做起来,长叹一口气,而后披了外衣,才走向了门口,对凌倾寒无奈道:“你进门睡吧,双溪今儿也累了。他跟了你那么多年,你忍心让他连个好觉都睡不成?” 第378章 不生气了好不好 凌倾寒今儿是真的喝多了,但也不算是喝到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眼前的祝星河,他竟是别过了头去:“双溪不会嫌弃我!不似你一般!”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却是叫一旁的风铃儿忍不住轻笑一声,双溪也是别过头去,看样子是在压抑着自己,不想让自己笑出声来。 祝星河有些无奈,更是第一次见到凌倾寒这样。 于是她伸手,想要将凌倾寒从双溪的手中接过来:“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分明你今儿一整日,都不理我。” 凌倾寒喝了许多酒,此刻头已经有些晕了。 本是想在祝星河的跟前儿闹一闹脾气,于是瞧着祝星河伸出手的时候,他便推开了祝星河的手。 谁知祝星河是压根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动作,被这么一推,竟是没有半点儿余地地整个人都朝着后头仰倒了去—— 完了,这下又要摔倒了! 祝星河只觉得身上失重,正是要朝着后头栽倒过去的时候,却忽而感觉到,一只手稳稳地拖住了她的腰部—— 抬眸,就瞧见了凌倾寒的双眼。他皱着眉,眼神却比方才清明几分:“怎么不站稳?” 祝星河这才顺着凌倾寒的力量,站起身来。 就听到了门口的双溪趁着这个机会忙对祝星河道:“夫人,爷就交给您了!我就先下去了!” 而后他一溜烟地就逃了出去,一旁的风铃儿也是忙道:“我去给爷准备些蜂蜜水!”也是跑了出去,这房间里,便只剩了祝星河和凌倾寒二人。 他们一走,凌倾寒就立刻又冷了脸,确认了祝星河能站稳之后,他放开了拖着祝星河的手:“你收拾一番,我今儿睡地上。” 祝星河是当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儿惹着这男人了? 于是祝星河也只剩下一声叹息:“罢了,你今儿睡这里就是了。我去旁处,反正我也睡得差不多了。” 祝星河的心里,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恼了。 就今儿这一整日,她也做的差不多了吧?这男人却还是要如此闹脾气,她还能怎么办? 谁知她正是要走,却被凌倾寒一把拉住—— 祝星河回头,就对上了凌倾寒那双沉沉双眸。他的眼中,带着对祝星河的不满:“就这么走了?” 越是如此,祝星河心里头便越是觉得气都不打一处来:“不走如何?等着你与我生气?” 凌倾寒皱了皱眉,却还是不放手:“阿星,你生气了?” 祝星河本想要否认,可又想着,他们之中总有人要退一步,先开这个口。 于是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对,我生气了,很生气。这都一整日了,你与我生气就罢了,却是连个为何生气都不叫我知道。凌倾寒,你知不知道,你这冷眼看人的样子,真的很让人难受?” 凌倾寒愣了愣,也没想到祝星河会突然这般大声对自己说话,也是低了头:“我……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说。” “不知?!” 祝星河反而越发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你一句不知,就这么冷了我一整日?” 凌倾寒者才意识到,这小女人是真真正正地生了大气了。 他低头,轻咳一声:“也不是。我只是生气,你不爱惜自己。” 总算是要说出来了? 祝星河却是疑惑:“我如何不爱惜自己了?” 谁知这话一问出口,凌倾寒便抬眸,眸色之中都带了几分冰冷地看着祝星河:“你竟是到现在还不知?” “对,我就是不知道!” 瞧着他又要生气的样子,祝星河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一般,跺了跺脚:“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若是永远都不说,那我就永远都不知道!” 到了此刻,凌倾寒已经是明白了,自己是彻底将这小女人给惹恼了。 于是他终于走上前来,轻轻地将祝星河揽入怀中:“阿星,别气了!” 可他今儿都冷了自己一整日了,如今是能说要她不生气,她就不生气的吗? 一把推开了凌倾寒,祝星河的委屈,仿佛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一般:“凌倾寒,你说不生气就不生气了?你让我生气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我不管,我就要生气!” 这下好了,凌倾寒挠了挠头,意识到问题是严重了! 本想让这小女子哄一哄自己,今儿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如今凌倾寒才意识到,只怕他若不将这小女子给哄好,今儿的事情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可他堂堂寒王殿下,旁人口中的“冷面阎王”,又怎么会哄女人呢? 于是手足无措之间,凌倾寒也只能伸出手,僵硬地抚了抚祝星河的脸颊:“阿星……你别气了。” 他的手顺着祝星河的脸颊,缓缓往下,最终指尖落在了祝星河脖颈上那浅浅的伤口之上:“我今儿,只是生气你不爱惜自己。你要如何去和那尚玉兰谈判,我都不管你。可你如何能用自己的性命做要挟?” 什么?这男人竟是为了这件事在生气?! 祝星河承认,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于是也伸出手,抓住了凌倾寒的手腕:“我……我并非是如此。我知道,她不会让我伤害自己的性命的。我只是着急,不想让他们再跟着我们罢了。” 然而说到这里,凌倾寒的手虽然反过来握住了祝星河的手,可他的眸色也冷了几分:“若他们继续跟着,我杀了他们就是。但他们没有人能和你的性命相比,你可明白?” 这男人的话说的不清楚,祝星河却听得清楚。 在他的心里,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 于是祝星河低了头,倒是承认,这事儿是她做的鲁莽:“知道了,日后再不会了。今儿也本没有想着要真的如何,只是威胁她的手段罢了。” “哎——” 看着这小女人虽然还生气,但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一些,凌倾寒才上前,再度将祝星河拥入怀中:“阿星,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你的性命还重要的。” 祝星河点了点头,靠在凌倾寒怀中,心头却更加委屈几分:“这就是你一整日不理我的原因?” 第379章 和好如初 知道今儿若是不好好说明这事儿,只怕是过不去了。 凌倾寒也得承认,他并不喜欢这种和祝星河冷战的感觉。 所以他倒是认真又老实地对着祝星河点了头:“是。” 见他如此爽快就承认了,祝星河还真是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若是为了这事儿的话,好像自己还真是没什么能和凌倾寒生气的理由了。 但祝星河的心里,就是气都不打一处来:“既是为了这,你为何不与我直说?非要这般和我冷上一整日,你心里便是不难受吗?” 说罢,祝星河就有些后悔了。 这男人是个要面子的,她就该说是自己心里难受才对。 凌倾寒上前,倒是主动地拉住了祝星河的手:“咱们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分明他的表情好似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但祝星河总觉得,这男人像是委屈巴巴地可怜一般:“阿星,我日后……不会再这样了。” 真是奇了,这话竟是真能有朝一日从这男人的口中说出来? 祝星河被他这模样,反而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轻咳一声,便低了头:“其实我也有错。我没想到那么多,只想着让尚玉兰的人不要跟着咱们了。你且放心就是,日后……我不会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了。我这条命,不只是我自己的罢了。” “哎——” 祝星河似乎听到了,眼前的凌倾寒,发出了一声叹息。 但抬眸的时候,却看到他眸色正常。 只是趁着祝星河这么一抬眸的功夫里头,凌倾寒便抓住了机会。 低头便对着祝星河的唇欺身而上—— 祝星河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一个霸道的影子朝着自己而来。 于是那熟悉的感觉,就在唇间绽放开来。 凌倾寒的力气很大,不过轻轻伸出手,就将祝星河揽入怀中。 他闭上眼,缓缓动了动自己的唇:“阿星,你认真些!” 这种情况,要她怎么认真啊?!这也太突然了吧? 心里头虽是这么想着,但祝星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开始滚烫了起来,仿佛到了脖子根都在滚烫着。 但她还是闭上了眼,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欺身而上,让她根本无力招架!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星河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在这男人的热情当中了! 凌倾寒这才稍稍放开了祝星河,而后一把将祝星河揽入怀中:“阿星,日后我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吵架?他们这算是吵架吗?顶多就算冷战吧? 但祝星河觉得,只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抵挡得住这男人如此带着低沉的沙哑的说话声吧?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你……今儿是喝多了与我说这些,还是真心实意?我只怕你明儿酒醒之后,就又要不理我了,到时候岂不是叫我热脸贴了你的冷屁股?” “扑哧——” 祝星河的头顶,便传来了凌倾寒的笑声:“阿星,不会的。其实我早就忍不住了。只是未曾想到,你这般倔强。” 其实祝星河也没想到,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在宫中伺候了那么久了,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那一套。 但或许在凌倾寒跟前儿,她也才有勇气做最真实的自己,不是吗? 将自己的头蒙在凌倾寒的怀中,祝星河也是点了点头:“只要你别不理我,我便也不会再如此了。” 凌倾寒最受不住的,恐怕就是祝星河这般要撒娇又不似撒娇的样子。 于是这一夜,凌倾寒便再也忍不住—— 外头的篝火一直燃到了天明,祝星河也是到了天明之时,才缓缓睡去。 甚至连凌倾寒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只知起身的时候,已然是日上三竿。 风铃儿听到了房中动静,从外头端了水过来,对祝星河暧昧笑道:“夫人和爷和好了?” 想起昨夜,祝星河就觉得腰痛,也是脸色微红:“臭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打趣儿我了?” 祝星河虽没有正面回答风铃儿,瞧着她这般模样,风铃儿也大约猜到了,越发掩嘴而笑:“早起的时候,瞧着爷高高兴兴地出了房门,便知道定然是夫人和爷和好了。” 祝星河起身,顺手用衣裳掩饰住了自己脖颈下方那青青紫紫的痕迹,才对风铃儿问道:“爷上山了吗?” 风铃儿点头:“上山了。说是今儿要将镇远军的人调下来,咱们要尽快去清州。” 是啊,不能因为其他事情,就忘记了还在受苦的百姓们。 祝星河洗漱的时候,外头也传来了刘章氏的敲门声:“夫人起了吗?” 祝星河点头:“请进吧!” 刘章氏这才端了一大盆子的烤肉进门,笑着对祝星河道:“夫人,将军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昨儿就让厨房里头留了一些烤肉给夫人,这会我刚烤好,若是今儿再不吃,可就不好吃了呢!” 凌倾寒昨儿就给她留好了? 倒是让祝星河有些不好意思:“多谢了。今儿我起晚了,倒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夫人可不能说这话折煞我了!” 刘章氏也是笑着,将盆子端到了祝星河的跟前儿:“夫人昨儿发了一顿脾气之后,今儿厨房里的人都老实了。我瞧着,她们都开始敬服夫人了。夫人若是愿意的话,倒是可以日后常来呢!” 刘章氏是个识大体的,知道他们有事要做,也没有说一定要让他们这一次留在这里时日长些。 祝星河点头,叫风铃儿拿了碗筷:“你可吃了?若是没有的话,就一起吧!” 刘章氏眼中欣喜闪过,却有些不好意思:“这如何使得?夫人吃就是了!” 祝星河却是笑着,亲自给刘章氏拿了凳子过来:“坐吧。你也知道,我是宫女出身,所以没那么多规矩,一会儿风铃儿也会和我一起吃。既是来了,大家一起,那才是热闹!” 刘章氏瞧着祝星河这平易近人的样子,倒是和昨儿发脾气的时候判若两人,也是有些感慨:“怪不得,将军如此将夫人放在心上!” 第380章 李氏的不满 刘章氏这才坐下来,感激地看了祝星河一眼。 祝星河刚拿起筷子,便听到了外头又传来了敲门声:“叩叩叩——” “谁啊?” 刘章氏都在这里了,祝星河和风铃儿倒是都不知道,此刻还会有谁前来。 外头,却是传来了一个讨厌的声音:“李营长的媳妇李氏,求见将军夫人!” 李氏?便是那个在后头嚼舌根,还有个女儿想塞给凌倾寒的李氏? 祝星河微微皱眉,就瞧着刘章氏站起身来怒道:“简直混账!这个李氏到底想干什么!?夫人,咱们别见她了,我这就去给她赶跑!” 祝星河却是伸出手来,拉住了刘章氏:“没关系的,让她进来吧。既是不服气,我便让她服气就是了!” 刘章氏看着祝星河如此,心下也稍稍安宁,而后坐了回去:“夫人说的是。” 祝星河微微点头,风铃儿便去开了门。 果然就瞧见,李氏站在门口。 不过祝星河倒是注意到,今儿的李氏穿了一身和平日里不同的衣衫。 在这蟒山村的妇人,因为整日都要劳作,所以大多穿的都是粗布麻衣。就如同刘章氏一般,她们的脚下甚至还要用绳子将自己的裙摆绑起来,这才方便做事。若是穿了太好的衣裳,倒是生怕弄脏了或者弄破了。 哪怕是祝星河来到这蟒山村之后,也穿着的是最普通的绸缎衣裳。风铃儿则是干脆和这些蟒山村的女子们穿的一般,她们二人都不曾觉得有什么。 不过今儿这李氏穿的,就不一样了。 那是一身缎面的湖蓝色的衣裳,其实在京中,这样的衣裳也只是稍稍富贵的商贾人家的夫人会穿在身上的。 但在蟒山村,这样的一身料子,便是值得不少钱。 她刚进门,那刘章氏都是皱了眉头:“我记得这身衣裳,是你女子前两年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的吧?你一直都偶舍不得穿,怎地今儿套在身上了?这束手束脚的,做事方便吗?” 商贾人家的妇人们平日里就是喝喝茶,聊聊天,所以她们的裙摆通常情况下都是收起来的,只要能走路就是了,谁也不会将裙摆开的太大。 可此刻这样束缚的裙摆放在李氏的身上,就显得格外可笑了。 加上李氏的身材本就有些胖,祝星河瞧着她都要被这裙摆束缚的快要不能走路了一般。看着李氏走向自己的时候,她的脚步都是一步一停,那脚下的一双新绣鞋也显得有些小,让李氏走路都不稳当了。 但听到刘章氏这么说,李氏却是冷哼一声,撇了刘章氏一眼:“你就是没有这样的衣裳,所以嫉妒我,便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有个贴心的女儿,什么都替我照顾周到了。你便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祝星河倒是发觉,这李氏可能有点儿心理问题。 在她的认知之中,可能谁都要羡慕她。殊不知,她在旁人的眼中,也不过就是个笑话。 祝星河见过许多案例,他们越炫耀自己有什么,其实就越是缺少什么。 所以祝星河反而觉得,这个李氏和自己的女儿的关系,未必如同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好。 这身衣裳,也许就只是维系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的一层浅薄的纽带。 但若连母女的关系都要用一身衣裳来维系,那她们这半辈子都过去了,过的又是什么模样的日子? 李氏自然不会知道,祝星河的心里已经想了这么多。 她只是昂着头走向了祝星河,装模作样地给祝星河行了个礼:“见过将军夫人!” 穿着这一身衣裳行礼,她的动作都夸张了许多。她可能以为自个儿很招摇,但事实上在祝星河看来,她就像是一只努力想要张开翅膀,但事实上却张不开的胖母鸡罢了。 看到她这模样,刘章氏都是冷哼一声:“你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李氏却是看向了祝星河正在吃饭的样子,嗤之以鼻:“京中来的娇贵夫人就是娇气,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若是咱们蟒山村的女子如此,可是要被夫君打死的!” 祝星河倒是不生气,夹了一块烤肉放在嘴里,缓缓地吃了,才对那李氏道:“我瞧着你夫君没打死你,倒是你的福气了!这蟒山村的人都是跟着将军征战沙场之人,若连打女人这样的事情都会,只怕将军也是不乐意的吧?” 李氏没想到,祝星河这么三两句话,就给她怼的说不出什么来了。 祝星河倒是没那么多时间和她掰扯,只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今儿来这里找我,可是有事?” 李氏仿佛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拍了拍大腿,而后轻咳一声:“自然!夫人昨儿不是说,夫人说的话便是这蟒山村的圣旨吗?今儿我就是想来瞧瞧,若我打破了这圣旨,夫人能奈我何?” 这话叫人觉得好笑,祝星河也是笑着看向了刘章氏:“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刘章氏摇了摇头,而后指着李氏怒道:“你可不要胡说!就你这张碎嘴,在村子里已经惹了多少事了?今儿还要惹到夫人的头上来,你还真不怕你家那口子男人打你啊?” 李氏对此,却嗤之以鼻:“他敢打我?!老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是他李家的功臣!他若是敢打我,我就告去我婆母那儿,看着我婆母不收拾他!” 倒是没想到,这看上去厉害的李氏,还有一位好婆母。 祝星河可没工夫听她说这些家长里短,只是皱了眉:“风铃儿,请李氏离开吧。既是没什么事情,别扰了我吃饭的清净才是!” “是!” 风铃儿是早就等着祝星河这番话了,也是高高兴兴地上前,就要拉扯李氏:“你快些走吧!别来烦我们夫人了。这偌大的村子里,就你的话最多!昨儿夫人都不和你计较什么了,你还要如此纠缠不休不成?” 谁知那李氏的力气倒是也大,一把就甩开了风铃儿:“你个伺候人的丫鬟,凭什么来管我?!” 第381章 李悦娘 “砰——” 听闻此言,祝星河手中的筷子,却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祝星河突然发难,也是叫李氏都愣住了:“这……这干什么?” 祝星河冷笑一声:“你是什么脸面?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身边伺候的人,也容得你这般放肆地叫骂不成?!你的这张嘴,是否不想要了?” 别说是李氏和刘章氏了,就是风铃儿,也很少见到祝星河这般发脾气的样子。 知道祝星河是为了自己,风铃儿的心里也是暖意洋洋。 李氏这才闭了嘴不说话,却还是不服气地看着祝星河,那眼神仿佛都要将祝星河给吃了一般。 风铃儿忙给祝星河找了一双新的筷子放在手里,祝星河才又吃了一口烤肉,冷冰冰地看向了李氏:“有事说事,若是没事,你就可以走了。别等着我再生气,只怕是你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氏虽眸色愤怒,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她低了头,轻咳一声:“夫人不是想见我的女儿吗?我将我女儿李悦娘带过来了!” 这话说的,让祝星河的心里都是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见你女儿了?” 祝星河自然没说过这话,也没什么兴趣。不过倒是没想到,李氏还真是将自己的女儿接回来了。 只怕是早就在路上了,就等着见凌倾寒了吧? 李氏抬眸,梗着脖子看着祝星河:“反正我们悦娘就在外头等着拜见夫人呢。夫人难不成要像是昨儿对王氏那样,也将我给打一顿,然后将悦娘打一顿再赶出去不成?我可告诉夫人,我没王氏那么好欺负!她就是个草包!” 嘿,这怎么还内讧呢? 祝星河挑了挑眉,有些厌烦:“你既是笃定了心思要让她进门,就带进来我瞧瞧便是了。” 李氏却是摆手:“夫人,不是要将悦娘带进门,是想让悦娘和夫人比试一番!” 比试? 祝星河愣了愣,不过还未等她说话,便瞧着一旁的刘章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对着李氏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就你这腌臜货生出来的女儿,难不成还要和夫人比?你们有什么可和夫人比的?” 这话,却是叫李氏不乐意听了:“怎么?我们家悦娘也是你刘章氏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就为了巴结夫人,这么诋毁我们悦娘?你倒是说说,我们悦娘是有什么不好的?模样不好?还是什么不好?我将她十岁就送出去她姑姑那儿请了女先生了,她琴棋书画哪一样不通了?夫人就是个宫女出身,又有什么不能和我们悦娘比试一番的不成?” 这话说的,是难听至极。 连风铃儿都是忍不住上前,狠狠地扯了一把李氏:“你若再用夫人是宫女的身份说话,我定然要撕了你的嘴不可!夫人便是宫女,也比你和你那女儿高贵千百倍!” “风铃儿!” 祝星河知道,她这顿饭,怕是不能好好吃下去了。 便站起身来,看了风铃儿一眼:“无妨,你叫她继续说就是了。想比试,要比试什么,如何比试?你总要先将你的丫头带上来给我瞧瞧,我方才知道,她究竟是否有那个资格和我比试吧?” 之前祝星河是半点儿不好奇,不过如今倒是想见见,这个李氏能生出来如何如花似玉的女儿。 李氏还以为,祝星河这就算是妥协了。 这才得意洋洋地叉腰,而后对外头喊道:“悦娘,进来吧!来见见将军夫人,瞧瞧你比将军夫人差在了哪儿!” “是!” 外头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却是让祝星河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声音……也太矫揉造作了吧?就这声音听起来,若是能让凌倾寒喜欢的话,她祝星河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不过显然,李氏并没有察觉到,甚至还开始了对女儿的夸赞:“怎么样?我们悦娘的声音很好听吧?在她姑姑那儿可都是女先生教过的,我们悦娘还会唱小曲儿呢!” “唱小曲儿?” 祝星河听闻此言,倒是忍不住地轻笑出声,而后看向了一旁的风铃儿问道:“风铃儿,你来给李夫人说说看。在咱们京中,会唱小曲儿的,都是什么人!” 风铃儿本还生气,即刻就明白了祝星河的意思,也是笑着走上前,看向了李氏:“李夫人,您可听好了啊!” 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在咱们京中啊,只有那些个青-楼楚馆里头的女子,才会唱小曲儿讨男人的开心呢!咱们京中的大家闺秀的女子,都不会做这等下贱的事情。虽说夫人是个宫女儿,但公主殿下也一直都将夫人当做大家闺秀养着。什么唱曲儿这种事,是万万做不来的!” 说话的功夫里头,李悦娘也已经走到了厅中。 听闻此言,她也是抬眸看向了风铃儿,脸色难看至极。 想想也是,这刚进门来就被如此“羞辱”,李悦娘的脸面如何挂得住? 不过若她真是如同李氏一般的人,祝星河也觉得,这“羞辱”她受的不算亏就是了。 看着李氏站在眼前只顾着瞪着风铃儿了,祝星河也是皱了皱眉:“怎么,进来就是为了瞪着我的丫鬟的吗?娘娘都将你夸作了个天仙模样了,连行礼都不会了不成?” 祝星河的身份,是完全压得住李悦娘的,更不要说祝星河还有这般气势了。 等着李悦娘转过身来,祝星河才看清她的模样。 就说容貌而言,这个李悦娘长得还真不像是五大三粗的李氏。 她的模样很细腻,而且有一种一眼看上去就非常有侵略感的美。 妩媚动人和少女的天真明朗倒是奇异地结合在了一起,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格外明丽。 不过她的这一身衣裳——倒是让祝星河不敢恭维。 其实看得出,这个李悦娘一定是将自己好生收拾打扮了一番,才敢过来见自己的。 但也不知她在她姑姑那儿学了什么,这一身实在是有些过犹不及。 《傲娇权王他不好撩》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傲娇权王他不好撩请大家收藏:()傲娇权王他不好撩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382章 赌一把? 其实这些日子流行的,大多是连体的裙子。 就是祝星河,也穿的是一身连体的百合裙,在外头挂了一件小衣,显得腰细腿长,也盖住了祝星河稍稍有些丰=腴的大腿。 瞧着风铃儿虽然就是个小丫鬟,不过也穿的是一身连体的福袖服。只是在腰间系上了宽大的腰封,上头好挂了一些锦囊,放了平日里祝星河用得到的东西。 但这个李悦娘,倒是不同。 她上身穿的是正红色的绣了鸳鸯戏水的一件小衣,下头却穿的是深紫色的一件百褶深裙。腰间系了宽大的腰封,其实也算是一套合适的装束。 可惜,那腰封竟是用成了鹅黄色的。这黄色是只有皇家能用,便是鹅黄色,平日里祝星河用起来的时候也是格外小心翼翼。 却是没想到,这边缘的蟒山村的一个小姑娘,竟是敢用鹅黄色做腰封。腰封上头还用浅粉色的丝线同样绣了鸳鸯的图案,单看的确是好看。 只是这一身加起来,就实在是显得杂乱不堪。 她应当本是穿了一身外套的,祝星河倒是瞧见她的手肘上头放了一件蓝色的外裳。只是大约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瘦削的肩膀,所以没有将那衣裳穿在身上。 这蟒山村还是有些冷的,祝星河倒是钦佩她穿的这么少的勇气。 李悦娘和那李氏一般,都是上前,装模作样地给祝星河行礼,动作夸张:“悦娘见过将军夫人,夫人万安。” 从她这一身的礼数上头,祝星河倒是看得出,她的确受到过教养。 可惜也不知是那女先生所教,还是她自个儿非要这般娇柔造作,行礼的动作都是夸张,扭扭捏捏的样子,叫人看着难受。 祝星河也不叫起身,只是上下打量着李悦娘,微微挑眉:“模样的确不错,就是眼光差了点儿。” 李悦娘抬眸,不解地看着祝星河。 祝星河便指了指她身上的鸳鸯:“鸳鸯戏水的图样虽好,却也不至于用在身上上下都是。何况鸳鸯的意图不同,这般穿在身上,实在有失体面。” 说到此,风铃儿也是接了祝星河的话:“可不是吗?这简直就是楼子里的姑娘的做派,谁人家的女儿会整日穿着鸳鸯招摇过市啊?” 一番话说下来,李悦娘的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 虽祝星河没有叫她起身,她却还是自己起了身。 一旁的李氏忙道:“悦娘,她们就是嫉妒你的容色倾城,若是和她们置气,反而是咱们小家子气了!” 她们还不够小家子气吗? 祝星河微微挑眉,冷冰冰的眼神冰刃一般地刺向了李悦娘:“我教你起身了吗?你母亲方才还夸赞你的规矩,倒是没成想,你就是这般做规矩的?” 李悦娘却也是冷了脸,跺了跺脚:“夫人这是有意为难,我何时受过这般委屈?今儿来,也不是受气的!” 她环顾四周:“将军呢?我想见将军殿下!” “不要脸!” 倒不必祝星河说什么,一旁的刘章氏就再也看不下去一般,狠狠地瞪了那李悦娘一眼:“悦娘,你小时候也是当得起规矩两个字的。怎地越发长大了,反而越发没了规矩了?” 按理来说,刘章氏也是将李悦娘从小看到大的长辈了。 可李悦娘却是并不将刘章氏放在眼中:“刘婶婶,这事儿和你没有关系,你原不必如此的吧?我的事情,不需要刘婶婶操心!” 这话倒是噎的刘章氏一时之间没话说,祝星河也皱眉:“说罢,你想和我比什么?” 风铃儿转头,不解地看着祝星河:“夫人还真要和她比啊?” 祝星河颔首:“既是她们都不服,便叫他们福气就是了。她不就是想在将军跟前儿出头吗?若出了这个头,能让将军高兴些,让大家伙都高兴些,何乐不为?” 她回头,不屑地瞥了一眼李悦娘:“风铃儿,你难不成真以为,将军能瞧中她这般?” 听闻这话,风铃儿的头倒是摇的都和拨浪鼓一般:“将军自是不可能瞧中她的!什么模样,连咱们京中馆子里的姑娘都不如呢!” 这话风铃儿三番两次的说起,是让李悦娘也是气愤至极地再度跺了跺脚:“好,将军夫人,若是被我一个小小女子比下去了,你可不要后悔!” 李氏这也走上前,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没错!夫人,琴棋书画,我就不信了,你都能比过我们悦娘!” 她说这话,倒是让一旁的刘章氏都不由地看了祝星河一眼,而后小声伏在祝星河的耳边对祝星河道:“夫人,这个悦娘旁的没什么,但到也真是有几分才情。夫人原是不必这般屈尊降贵的,和她比什么呢?” 刘章氏没明说,但祝星河倒是听出来了:“刘夫人这是害怕,我比不过她不成?” 刘章氏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这个意思。” 祝星河站起身,对李悦娘点了点头:“既是如此,就等今儿晚上将军回来,你也见一眼。省的到时候你们说,是我不叫你们见将军!” 祝星河还挺好奇的,若凌倾寒见到了李悦娘这样一位花枝招展如同孔雀一般的女子,会作何感想? 李悦娘看着祝星河如此笃定,倒是也有些心虚。 但便是装着,也得装出来一副高傲模样:“夫人既是接了这挑战,可不要后悔呢!” 祝星河摇头轻笑,半点儿不将她放在眼中。 瞧着李氏正是开心,祝星河反而是看向了李氏:“李夫人,既是都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来,倒不如咱们赌一把?” 李氏的眸色晦暗几分:“夫人是什么意思?要怎么赌?” 祝星河笑道:“就赌我能不能比过你家悦娘吧?” 李氏看了一眼李悦娘,知道自己是骑虎难下:“好,赌注是什么?” 祝星河看向了李悦娘:“若是你赢了,我就将你带在身边。近水楼台,你便能更加靠近将军。” “夫人,这如何使得?!” 刘章氏都是吓得站起身来,对祝星河摆了摆手。 第383章 信他吗 她瞪了一眼李悦娘:“就她这般,如何能和夫人相比?” 祝星河的眸色,倒是坦然:“如何比不了?说若是不比这一场,日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情来。比了,方才能让这里的人都服了气。日后若再有人闹事,我便绝不会客气!” 祝星河平日里瞧着是个很好说话的,此时此刻,却是眸色严厉,叫人不敢置喙她所说的话。 李氏和李悦娘的眼中,都生出了许多的高兴模样来。 尤其是这李悦娘,分明还没有开始比试,但她却像是她已经赢了一般,高兴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祝星河却是有些厌烦地对她们摆了摆手:“既是满意了,还不退下?你们二人站在这里,不是影响我的食欲吗?” 这话是明里暗里都在嘲讽她们二人,可她们二人如今只心心念念地要和祝星河比试,哪里听得懂这些? 还是刘章氏站起身来,推搡了李悦娘一把,对李悦娘倒是毫不客气:“滚滚滚,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赶紧滚出去,不要扰了夫人吃饭的食欲。看到你们,心里头就厌烦得很了!”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李氏和李悦娘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快。只怕是在她们的心里头,那李悦娘已经成为了将军夫人呢! 瞧着她们二人欢欢喜喜地离开的样子,刘章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夫人为何要给她们这出风头的机会?倒是便宜了这母女二人了!” 祝星河微微挑眉,似笑非笑:“你可确定,这是出风头的机会?” 刘章氏甚是不解:“怎么不是?想来李氏是早就想好了,否则那李悦娘怎会这么快就回来咱们村子里头了?夫人,这李悦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夫人还是提防着她些吧!” “哈哈,刘夫人,您多虑了!” 倒是不必祝星河多说什么,一旁的风铃儿就也是忍不住地上前,对那刘章氏笑道:“若是方才没见过这个李悦娘,咱们夫人的心里可能还犯嘀咕,这李悦娘究竟何方神圣?如今既是捡到了,便没有什么嘀咕了。若是咱们将军能看上这李悦娘,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呢!” 刘章氏对此,却是不解:“风铃儿姑娘,这此话怎讲啊?那李悦娘也是李氏夫妇从小到大疼在手心里的孩子,专门送出去送到她姑姑那里学了好几年的礼仪规矩还有大家闺秀的那些琴棋书画呢!咱们这蟒山村啊,就没有一个姑娘,比这李悦娘要更像是大家闺秀的了。” 其实祝星河是喜欢蟒山村的质朴的,不过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质朴,让她们对“大家闺秀”四个字,可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误解。 风铃儿听着刘章氏这么说,也是越发笑了出声:“就她?大家闺秀?得了吧!她这般做派,在蟒山村也许是够用的。可若是真放到大城镇里头,别说是京都了,就是其他的州城里头,也实在是矫揉造作的很!若咱们将军真喜欢这样的,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听闻此言,那刘章氏也是点了点头,倒是也认可风铃儿说的话:“这说的倒是这个道理。不是我要巴结夫人啊,我只是觉得,便是夫人身边的丫头,风铃儿姑娘的身上都有着一种特别的气势。那李悦娘是连风铃儿姑娘都比不上的,还如何和夫人相提并论?这事儿,的确是我多虑了。” “哼!” 提起这个李悦娘,风铃儿便是感觉到了一肚子的火气:“就凭她还想在将军的跟前儿如此?我看她就是东施效颦,到时候非要闹出许多笑话不成!咱们将军,可不会喜欢她那样的!” 看到风铃儿如此笃定,那刘章氏都安心了许多一般。 祝星河既是答应了李氏和李悦娘之后,她们倒也没有来叨扰祝星河就是了。 到了中午的光景里头,凌倾寒就从山上下来了。看着他和达真宏都是眸色轻松的样子,祝星河就知道他们必定是做成了想做的事情。 听闻,达真宏还在上头的镇远军之中,和那些将士们比试了一番,是好不热闹。 所以达真宏下山之后,吃了些东西,就去自个儿的屋子里睡下了。 祝星河则是给凌倾寒亲自准备了些吃食,送到了他的跟前儿:“你便是这般相信达真宏啊?” “嗯?” 凌倾寒抬眸,眸色之中一时之间带了几分不解:“夫人此话何意?” 祝星河是吃过了,所以也只是坐在凌倾寒的身边,双手拄着下巴,看着凌倾寒吃饭:“虽说他的确比那尚玉兰要好上许多,但他到底是胡族之人。你便是如此相信他,将他还带去了镇远军中?若日后他将这镇远军的秘密都告知旁人了,该如何是好?”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也知道,凌倾寒这么做,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但就是忍不住地想要问一句,忍不住地想要担心一下。 凌倾寒抬眸看了祝星河一眼,这才对祝星河问道:“你就这么不相信他?” 祝星河诚实点头:“不信。他毕竟是胡族人。” 凌倾寒看着祝星河的眸子里,也带了几分探究:“可他还是你的父亲。” 祝星河知道,凌倾寒或许早就想和她说这话了,只是一直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罢了。 此刻看着他认真模样,祝星河也微微叹息一声:“你知道的,我对父母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的。我知道,达真宏和尚玉兰不同。但我不确定,这只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样子,还是他真的就是这样。一切或许得等到周身的去了胡族之后,才能看出来。但现在,我觉得还是提防他一些总不会错。”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凌倾寒第一次意识到,或许祝星河和他想象当中的,是不太一样的。 她在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其实是再细心不过的了。 但凌倾寒在外征战多年,也见过许多祝星河不曾见过的世界。 第384章 谈心 所以他只是叹息一声,眸子里带着格外的宽容一般,看向了祝星河:“阿星,或许他没有你想的这么不好呢?” 看着祝星河略微沉思的样子,凌倾寒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阿星,我知道,你在宫里头见过许多人,经历过许多事。所以你不相信达真宏,是正常的选择。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靠近你,并没有太多复杂的目的。” 凌倾寒沉吟片刻,才继续道:“我甚至觉得,找到那个铃铛都是其次。他最想要找到的,其实应该是你这个人,是他的女儿达真珠。所以你能这么轻易地就将铃铛交给他,不也是因为,你从本心上,还是信任他的吗?” 是啊。 其实祝星河可以给自己找很多理由,比如达真宏和凌倾寒的关系看上去更好,为人也更和善。而且如今胡族要纳部族有可能日后能帮助到凌倾寒诸如此类等等。 但祝星河不能否认的是,她将铃铛交给达真宏而非尚玉兰,其实就是一种对于达真宏的信任。只是这个信任埋藏于心底的最深处,让祝星河有时候自己都会忽略罢了。 否则若是比起胡族,或许还是一直都和朝中交好的蓬莱,更能让人信任吧! 想到此处,祝星河倒是都觉得,被凌倾寒这么一说,自己的内心里好似都生出了几分释然一般。 她点了点头:“也许是这样吧。不过既是你信任之人,我也信任就是了!” 凌倾寒微微一笑,知道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 却是挑眉看着祝星河:“我听闻,李悦娘回来了?” 祝星河点头:“双溪告诉你的吧?” 凌倾寒也没有否认,只是嗤笑一声:“她要和你比试,是不自量力吗?” 是问话,却更像是一句肯定的话。 祝星河想起,当日蓬莱的那位郡主殿下来到京中的时候也要和自己比试。后来她在所有人的跟前儿除了丑之后,京中便再也没有人敢小看祝星河这个宫女出身的寒王妃了。 如今在这蟒山村,还有一个不知者。 祝星河反而是轻松:“说不定她就能给咱们惊喜呢!再说了,最晚咱们明儿就要走了吧?在此之前,若是这比试能让蟒山村的将士们高兴一些,他们自然也会越发感念你对他们的宽容。大家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人,就当是给他们个开心,比试一番就比试一番咯!” 看着祝星河如此轻松的样子,凌倾寒的眸色之间,更多几分温柔的笑:“也好,许久不曾听过你弹琴了。” 祝星河却是对凌倾寒和李悦娘好奇了起来:“我听李氏说,这个李悦娘从小就是在蟒山村长大的。而且后来是你下了命令,让这蟒山村里的女子到了及笄之年就要被送出去?这又是为何?” 祝星河却发现没说到这里的时候,凌倾寒的脸上似是生出了几分尴尬,便知道,这里头一定有着“故事”! 果然,凌倾寒抬眸看了祝星河一眼,而后苦笑:“你知道的,我在北漠征战,并不喜女色。可下头的将士们却不这样认为,军中虽不比京中那般奢靡,但将士们却总将身边的适龄女子往我这里送来。虽说不至于做将军夫人,但总说我身边缺个伺候的人,久而久之,我也是厌烦得很。” 若不是自个儿如今已经嫁给了凌倾寒,只怕祝星河都要以为,这男人在男女方面,是冷淡的! 有那女子送上门来,旁人大多都已经高兴的忘乎所以了。偏偏这男人在最血气方刚的年纪,拒绝了一个又一个。 说到此,凌倾寒也是撇了撇嘴:“后来就让双溪告诉他们,不要送人来了。双溪也是个实诚的,干脆说绝了他们这念想,就让村子里的人将自己的女儿在及笄之后就送出去。于是便有了这般传统,倒是没想到,李氏先将李悦娘接回来了。” 凌倾寒不成婚之前,或许这蟒山村的如同李氏这般的人心里头还嘀咕,大约也是猜测凌倾寒到底是喜欢女色还是不喜欢。 如今凌倾寒成了婚了,她们的心思也就定下来了,只以为自个儿的女儿能入了凌倾寒的眼睛,盼着做个凌倾寒的丈母娘,日后就能一飞冲天了呢! 祝星河略微点头,这才长舒一口气:“如你这般不近女色之人,倒是少之又少。” 谁知这话,叫凌倾寒的眼中却生出了几多暧昧来:“旁人都能说我不近女色,偏是你最不该说这话!” 想起昨儿夜里的一切,祝星河额也是红了脸颊,忙展期起身来,嗔怪地瞪了一眼凌倾寒:“好不要脸!我不与你说了,且去忙了!” 在凌倾寒的轻笑声之中,祝星河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出了这房间里。只觉得日后谁再说这男人是不懂风情的,她心里都要否定。 祝星河出门之后,反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就躺下了。 倒是急的风铃儿都要跳蹦子了起来:“哎呀,夫人怎么就躺下了?!奴婢可听到了,那李悦娘在外头练琴呢!夫人还这般惰懒,若等到晚上的时候输给了那李悦娘,可不是要丢了夫人的颜面了?” 看着风铃儿总是这般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祝星河也是掩嘴而笑:“我就算什么都不练,也不会输给她的,你且不要这样着急了!让我睡一会儿,睡得好了,说不定在梦里都能再谱一曲出来,到时候岂不是赢得痛快?” 风铃儿是看出来了,祝星河的心情不错。 却也是认真地开始疑惑了起来:“夫人竟还有这般本事,能在梦里谱曲不成?” 这小丫头,可真是禁不得逗弄! 祝星河瞧着风铃儿如此,都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能不能不要总是这般较真?” 谁知这话,却是惹了风铃儿的伤心:“夫人也说奴婢较真?双溪也说过这样的话,是否因为如此,双溪才不喜奴婢,反而喜欢吕丝娘那把女子?” 看着风铃儿就低了头,祝星河忙安慰:“啊呀,我的好风铃儿,我与你说的玩笑话,你可别放心上!” 第385章 风铃儿的心思 谁知这话,却是让风铃儿又叹息一声,越发地认真了起来:“夫人,你就同我说说吧!我是不是太较真了,所以双溪才不喜欢我的?” 她甚至也不顾规矩什么的,只是急急上前,拉住了祝星河的手臂:“夫人也瞧见了,这些日子咱们虽是天天相处着。可双溪是不怎么理会我,我也不敢上签字好热他的。夫人,若日后我再做了什么叫真的事情,夫人就提醒我可好?这毛病,我定是要改过来不成的!” “毛病?” 说真的,看到一直伺候自己的坟灵儿如此难受的样子,祝星河的心里都不是滋味了起来:“谁说这是毛病了?风铃儿,你可知道,你的较真,会让你显得很可爱!也是因为你的较真,你在我的身边伺候着,我也才能安心许多。” 或许是我说错了,你这分明就不是较真,而是认真负责呢! 可这话,却是没有被风铃儿听到耳朵里去。 她只是嘟着嘴,似是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来改变自己的性格的事情了:“夫人,其实我之阿斗,好多时候,双溪都挺讨厌我的。我较真又啰嗦,他如今就是不喜欢吕丝娘了,也不曾有半点儿考虑过我。可夫人,我的心里……是有双溪的。” 这丫头说着的时候,就脸红了起来。 她跺了跺脚,倒像是要逃离一般:“哎呀,这话都和夫人说了,我日后也是没脸了!不成不成,我去忙我自个儿的事情了!” 看着她就要套,祝星河倒是眼疾手快,忙一把拉住了风铃儿:“等会儿!来,风铃儿,咱们好生说说这件事!浙西诶日子都忙成了这般,也没和你好好聊一聊。知道你的心里头是有双溪的你也别跑,在我这里,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话不成?” 祝星河早就将风铃儿当做了自己的妹妹,此刻也是硬拉着风铃儿,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风铃儿在祝星河跟前儿,遗像上想爱过你说什么就说什么。此刻她更是叹了一口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夫人,你说,双溪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呢?我是哪儿做的不好吗?” 祝星河却是没有即刻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风铃儿,你今年多大了?” 风铃儿愣了愣,老老实实回答:“奴婢今年快要十七了,十六岁的时候是爷将我带入京中,伺候在夫人的身边,这不也快一年了嘛!” 祝星河点了点头:“才十七岁,还这么年轻,怎么想法就那么消极啊?” 祝星河其实是能感觉到的,风铃儿这丫头最近因为双溪的事情,心情很是不好,有时候连事情都做不下去了。 祝星河身边如今只有风铃儿一个人伺候着,其实祝星河倒是无所谓,但若她再这么下去,只怕是要惹的凌倾寒的不悦,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风铃儿的脸色微微红了红,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夫人,其实我知道,我是太在意双溪对我的看法了。我也想要抽身出来,可也不知怎地,就是做不到!只要叫我见到了双溪,我就想拉住他问他一句,怎地就不喜欢我了?我比那吕丝娘,究竟是差在了哪儿?” “风铃儿,可不能这么想!” 祝星河伸手,拉住了风铃儿的手:“若这么想,你就真的要比吕丝娘差劲了!” 感觉到风铃儿突然就紧张了起来,祝星河也是轻轻地拍了拍风铃儿的手背:“其实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不同的性子,不同的样子,自然也会喜欢不同的人。双溪对吕丝娘,那就是一见钟情。就是吕丝娘一眼就能让双溪沦陷,如今双溪还不曾彻底放下吕丝娘,可不就是将旁人放不进眼中了?” 看着风铃儿微微皱眉的可怜样子,祝星河也是轻笑一声:“别说是你了,就是现在一个九天仙女站在双溪的跟前儿,他都未必瞧得上眼中呢!” “哎呀,那就太过分了些!” 听闻此言,风铃儿都是瞪大了眼睛不住地摇头:“连九天仙女他都不放在眼中,他双溪还想要个什么样子的?可不能做事这般过分,到时候要叫人笑话的呢!” 这丫头,还真是较真的让人实在想笑。 祝星河忙再度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抚道:“是是是,是他没有什么眼光。我这不就打个比方吗?” 谁知风铃儿的眼中,又生出了几分难受来:“夫人……我是不是有较真了?哎呀,这毛病怎么就改不掉呢?” 按着她如此,祝星河的心里也是心疼:“风铃儿,不能这么说自己,知道吗?我说了,你这性子,让我很是喜欢。就是较真,你也有你的可爱之处。可你不能眼前只看到了双溪一人,若你将眼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便不会珍惜。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都不会离开的,是吗?” 虽心里知道祝星河说得对,但风铃儿还是要替双溪急急地解释道:“夫人,不会的!双溪不是会做过分的事情的人的,这一点,我相信双溪!” 这样纯真的对一个人的好,祝星河也只觉得风铃儿是个难得的丫头。若双溪不能珍惜风铃儿,那才是双溪的损失呢! 所以祝星河反而对风铃儿,是越发地温柔了几分:“风铃儿,其实你要相信,自己很好。将延伸放在其他的地方,不要去看双溪,说不定有一天,等他回过头来,才会发现你的好呢?” 生怕风铃儿误会,祝星河还忙解释道:“就算双溪这辈子都发现不了你的好了,难道你就是不好的吗?总有人能看到,你这丫头有值得被人珍惜的地方。咱们现在做到越来越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那个人看到。而不是守着一个错误的人,日日自怨自艾,你说是不是?” 祝星河总觉得,自己有些啰嗦。 她知道,风铃儿是个聪明的丫头,这些事情,她的心里也该是明白的才是。 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有些出不来罢了。 第386章 穿着打扮 风铃儿对祝星河话,其实是似懂非懂的。 但在祝星河身边伺候了这么久,风铃儿对祝星河是有着崇拜的:“夫人,我记住您今儿说的话了。虽我现在不懂,但或许有一日总能懂的。夫人且放心吧,我不会就此消沉下去的。若双溪真的到最后都没有看到我的好,我也不会纠缠于他的!” 祝星河点了头,知道这事儿她心里有数就足够了。 而后才认真了起来:“正好,这两日是有事想同你商量的。” 风铃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夫人若是有什么吩咐就直说便是了,什么商量不商量的,我只管听着夫人的话呢!” 祝星河这才点头:“从前在封家的时候,你一人伺候在我的身边,倒是也足矣了。后来去了王府之中,我也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瞧着有你一人就够了,可如今——” 风铃儿听闻此言,表情是越发紧张了起来:“可是奴婢做的什么地方不周到了?” “不是不是,你可别紧张!” 祝星河反而轻笑一声:“如今出了门,这一路上走来,你做的是妥帖。可再妥帖,要伺候我还要照顾王爷,你一个人也是忙不过来啊!我便想着,这些日子你也同我瞧瞧,若是有合适的,咱们再寻两个丫头过来伺候。到时候你就是我身边的大丫头,那些个琐事,尽管吩咐她们去做就是了,你看如何?” 知道祝星河必定不是不要自己,这一路而来,事情的繁多,也早已让风铃儿有些分身乏术了。 所以此刻听了祝星河的话,风铃儿倒是认真点头:“若是如此也好,夫人心里头定下就是了,到不必和我商量什么。” 祝星河嗔怪地瞪了风铃儿一眼:“你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怎能不和你商量?日后那些个小的,都是要靠着你的。自然也得挑两个你喜欢的才是。到时候等新的丫鬟进来,你可不能如同现在这般,要端着自己大丫头的架子,好生教导她们啊!” 风铃儿的心里感念,这样的事情作为主子的祝星河,还要和自己商量。 便即刻就站起身来,认真对祝星河保证:“夫人放心吧,我一定尽心尽力!和她们一同,将夫人伺候的妥帖才是。” 这事儿定了之后,祝星河的心里也没有什么旁的后顾之忧了。 说了这么多,风铃儿倒是也忘了要催促祝星河练琴的事情了。山上的天气凉爽,祝星河便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午觉。 等着下午风铃儿咋咋呼呼地喊了自己起身的时候,才知道,人家李悦娘那边,可都已经尽数收拾好了! 风铃儿从带来的包袱里头,给祝星河翻出来了一身还算是好看的广袖流仙裙。那料子虽不算是十分名贵,但也足以将李悦娘给比下去了。 祝星河看着她有忙着要将自己按在妆台前头梳妆,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就一个李悦娘罢了,不至于这般大动干戈呢!风铃儿,你就容我再睡一会儿行不行?” 祝星河如此,却是叫风铃儿叉了腰:“夫人,虽说那李悦娘不足为惧,但夫人总要想着爷吧!要为爷的脸面争光,咱们今儿就要从全方位碾压那李悦娘才是!” “扑哧——” 祝星河听到风铃儿如此说话,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全方位碾压?风铃儿,你总说我说话奇奇怪怪,如今连你也学会了和我一般说话呢!” 主仆两个,倒是笑笑闹闹,没有将那李悦娘放在眼中。 反观李悦娘这边,便是再紧张不过了。 自从祝星河答应了她们可以比试之后,李氏就将李悦娘按在了妆台前头,恨不得将她们母女身上的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一股脑地给李悦娘带上。 而李悦娘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来,不断在练琴。饶是如此,这世间都快到了,李悦娘和李氏都还没有挑选出,她们应该要在一会儿的篝火晚宴上,奏一曲什么琴音! 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到了时间了。 凌倾寒他们先去了篝火晚宴上头,祝星河也紧随其后。 昨儿的晚宴她就没有参加,今儿过来了,倒是瞧着诸位将士们对自己都很是友好。果然比起后头的那些喜欢嚼舌根的妇人们,祝星河还是觉得眼前的这些男子们比较好相处一些。 如此一来,祝星河坐在了凌倾寒的身边,倒是听得凌倾寒也轻声道:“阿星,今儿的一身衣裳,很好看!” 祝星河低头看了看,也是轻笑:“这衣裳是唯一带出门的还穿的出来的衣裳了,我说不穿了,风铃儿非要给我套上。束手束脚的,倒是不舒服得很。” 广袖流仙裙,本就是要在正式的场合才能穿着的。 凌倾寒听到祝星河的抱怨,也是回头看了风铃儿一眼。却瞧着今儿的风铃儿没有站在双溪的身边,反而是昂首挺胸地就站在祝星河的身后,一句话都没和双溪说。 凌倾寒正准备问一问风铃儿这是怎么了,就听到了前头李氏的声音:“悦娘来了,咱们悦娘来了!” 他皱眉看向了李营长的身边,就瞧着今儿的李氏穿的如同一直老花母鸡一般。从头到尾虽都是大半锅的,但那廉价的满头珠翠还有身上花花绿绿的衣裳,也实在叫人看着碍眼得很。 李营长都是皱着眉拉了李氏一把:“闭嘴,别丢人!” 所有人都朝着入广场的地方看了过去,果然瞧见了今儿非同一般的李悦娘! 她的衣裳,穿的还和见祝星河的时候不同了。 里头穿了一身浅紫色的蝴蝶纱衣,料子瞧着是要比上午的好些。但也并不如祝星河的。若说这一身蝴蝶纱衣,其实还是好看的。 就是有些花哨,做衣裳之人将那蝴蝶翅膀弄得是五颜六色的,若只这一身穿出来,也足够了。 偏偏在这纱衣的外头,李悦娘又加了一件浅葱色的水袖长褂。这配色是比上午的时候好了一些,但总是让祝星河想起一道菜:香葱紫菜汤。 第387章 弹琴啊! 看到祝星河的嘴角不由地就勾了起来,凌倾寒就知道,这小女人一定是在想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他轻笑一声,凑近了祝星河:“想什么呢?” 祝星河瞧着那李悦娘装作袅娜的样子走上前来,反而对身后的风铃儿勾了勾手,小声道:“风铃儿,这就是个反面教材,你记住了啊!日后你若让我穿成了这香葱紫菜汤的样子,我就和你没完!” 祝星河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也足以让一旁的凌倾寒听到了。 他右眉微调,只觉得已经不能直视眼前的李悦娘了。好似……真的是一碗香葱紫菜汤在他的眼前晃悠! 李悦娘的模样其实并不差,但就是这一身配色实在是奇怪。再加上她的头上带了一整套的绿翡翠的头面,让祝星河越发觉得她有些太过“绿油油”了。 风铃儿是忍不住,一直在祝星河的身后笑着。 连双溪都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风铃儿:“你到底在笑什么?” 风铃儿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双溪,便道:“你不必在意我在笑什么。” 这般让双溪讨了个没趣儿,也叫双溪不由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她今儿是怎么了?” 祝星河则是看向了前头的李悦娘,瞧着她对着凌倾寒行了礼的样子,实在别扭。也不知那女先生是如何教她的,她行礼的动作大致没有错,但好似浑身上下都在扭动着。就像是……一条挂着香葱的扭动的海带! 果然,凌倾寒看她如此,也是皱了眉,而后轻咳一声:“行了,起身吧!” 李悦娘娇羞地看了凌倾寒一眼,这才娇滴滴道:“小女李悦娘,见过寒王殿下!” 这会儿倒是不叫将军了? 祝星河强忍着笑意,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正常一些。 而凌倾寒的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几分:“起身吧,不必多礼。” 可还未等李悦娘说话,凌倾寒就看向了坐在席间的李营长,愠怒之色便在眼中:“我不是说,这蟒山村及笄的女子都要送出村中去吗?怎么她还在此处?” 李营长也是才知道李悦娘回来了,回头瞪了李氏一眼,才对凌倾寒陪着笑,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强行解释:“是……是小女身子有些不好,我和他母亲不放心,这才将她接回来在身边,想着我们能照顾她。还请将军恕罪,等她病好之后,我一定将她立刻送出蟒山村!” “哼——” 听闻此言,凌倾寒只是冷哼一声:“病了?既是病了,还这般有精神?一早就站在我夫人的跟前儿,说要和我夫人比试一般?是什么病?非要比试不可的病吗?” 祝星河只觉得,这个凌倾寒有时候说起话来,还真是挺气人的! 果然,那李营长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 不过前头的李悦娘,却是二话不说地,就跪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是我父亲和母亲心疼我,与他们分别两年,还请王爷明鉴!不要与父亲发火,若有错,也一切都是我的错!” 李悦娘用这种“孝顺”的方式来让凌倾寒同情,倒是不错的方法。 可惜,凌倾寒也不是傻子。能瞧得出,他们一家三口就是在自个儿的跟前演戏。 于是凌倾寒的眼中,生出几分厌烦地对李悦娘摆了摆手,才回头看向了祝星河。 方才他看着李悦娘的眼神之中,还带了许多的不耐。却是转头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多了几分温柔:“夫人,你先开始,还是叫她先开始?” 李悦娘的眼中,便生出许多的不甘和嫉妒来。 祝星河微微一笑,对李悦娘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你先开始,还是我先开始?” 也不等凌倾寒说什么李悦娘就自顾自地起身,不服输地看向了祝星河:“夫人年长我一些,自然是我先开始!” 她特意说了年纪,让祝星河微微挑眉。其实她今年的年纪也不算大,不过比起十七的李悦娘,的确还差一些就是了。 女人嘛,总是在意自己的年纪的。偏偏祝星河觉得,什么年纪就要活出什么年纪该有的模样来。 她从不为自己的年纪而焦虑,所以听着李悦娘这么说,到也是坦然点头:“好,那你就先开始吧。” 李悦娘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都显得格外虚假。 她却是看向了凌倾寒:“琴棋书画,王爷选一样吧!” 凌倾寒皱眉,语气冰冷:“琴。其他的便算了吧。” 双溪也是点头,看着李悦娘的眸色有些不悦:“在场之人,包括你的父亲,都是武夫。他们如何能懂什么琴棋书画?” 言外之意,是李悦娘这般说法,是下了这所有人的脸面,包括她的父亲李营长。 李悦娘这也才意识到这件事,脸色变得灰白了几分。 凌倾寒则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就让李悦娘下去了。 等李悦娘拿了琴坐在这正中的时候,祝星河都能看出来,她的手指有些微微地颤抖着,看样子,她的心里素质也不是那么好。 她坐在正中许久,都没有开始动一下,大约是在想法子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这里的将士们,可是并没有这么多耐心。 很快,就有人开始起哄:“怎么回事?怎么不谈啊?!别浪费咱们的时间啊!” “对啊,李营长,你家女儿怎么回事啊?不是送出去学了好几年了吗?学到了什么,倒是给咱们听听啊!” …… 他们如此叫喊,让李营长都有些没了脸面,皱眉看着李悦娘,也是催促:“悦娘,你干什么呢?” 李悦娘的额上起了一层汗珠,手却抖得更加厉害了。 看着大家都不耐烦了,祝星河反而是站起身来,笑道:“那就让我先来吧!昨儿刚来到蟒山村,还有些不习惯,所以也没来陪着我们家爷参加这篝火晚宴。今儿给大家弹奏一曲,便就当是给大家赔罪了,可好?” 祝星河这落落大方的样子,自然是叫旁边的人都高兴地鼓掌:“好好好,此生有幸能听到将军夫人弹琴,是我等的荣耀啊!” 第388章 将军有令 祝星河走上前,那李悦娘倒是站起身,不情不愿地瞪了祝星河一眼:“你可别将我的琴弄脏了!” 祝星河撇了撇嘴,虽是对着李悦娘而笑,但眸色之中却带了许多的不屑:“若不是这偌大的一个蟒山村再找不到旁的琴来,你以为我愿意用你的琴不成?” 这话说的便是极具讽刺,叫那李悦娘的面色都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而后扭头而去、 祝星河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而后亲自点了一只香在那琴的跟前儿,又洗了手。 虽祝星河是个穿越而来之人,本不该讲究这么多。可她也觉得许多的礼仪若是遵守了,生活好似都有了仪式感一般。 便是弹琴这样的事情,姿势更要尊重自己的内私心,尊重这些谱乐之人的才华,也尊重那些做琴工匠们的艰辛,方才能让心里安宁下来。 祝星河这般做法的时候,就听得李氏有些不屑:“这般惺惺作态做什么?还不赶快弹,难不成是怕了?” 她的声音其实本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地方,却是叫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别说是旁人了,就是一旁的李悦娘都是不满地瞪了一眼李氏:“娘,你懂什么?女先生教过我们,是再三强调过的。便是要焚香洗手之后,方才能触碰这琴呢!何况我那是一把好琴,若她不如此规矩,我才不会给她呢!” 瞧着自己的女儿竟是如此当着众人的面儿不给自己脸面,李氏也是气都不打一处来,愤愤然地瞪了李悦娘一眼:“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你替她说话做什么?我是不懂你们的那些什么劳什子的规矩,可若没有你老娘,你能站在这里和她比试?那怕不是做梦呢!你却还非要帮她说话,你安得什么心思?” 她们母女二人,这吵架拌嘴也是平常事了。 李悦娘白了一眼李氏,轻声怒道:“粗俗!” 而旁边的李营长看着她们母女如此,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行了,你们就都少说两句不行吗?!吵吵吵,整日里就是吵吵吵,我都烦死了!好好听琴,不成吗?!” 李营长是真的发了脾气,这两母女才稍稍消停些。 祝星河这边距离她们比较远,也只是听到她们在嘀咕没具体她们说什么,祝星河并不知道。 于是分享死守结束之后,祝星河也是坐直了身体来,却一时不知该弹些什么。 她本能地看向了凌倾寒的方向,就瞧着坐在上座的凌倾寒也正认真地看着自己点了点头。祝星河的心里稍稍有了几分底气之后,才定了心思,将眼神收敛了回来。 想着下头的都是些将士们,他们守在这蟒山村没有办法正面战场,也必定是向往着能和凌倾寒征战沙场的。 于是祝星河的手下轻轻拨动着琴弦,便是一曲《将军有令》从手中倾泻而出。 其实平日里这首曲子,是很少有人弹奏的。 这一手曲子其实并不算是好弹,但也不算难弹。不算难弹是因为,曲子从手法到琴音,都不算是十分难,也没有太多的炫技之处。所以能将这整首曲子完整弹奏下来之人,倒是也不少。 但难就难在,这将军有令要弹奏的,便是战场之上的磅礴大气,和千军万马的恢弘铮铮。还有将军赴死的决绝悲怆,将士们跟随其后的忠心大义。一整个曲子里的情绪,几乎都要保持在一种高亢的状态之下,这是很多人所做不到的。 祝星河从前也只是在练习的时候弹奏过这首曲子,她的心里还真是不确定,自己能否探出这曲子里的精髓。也只是觉得这曲子适合在此时此刻弹起,方才下手。 当祝星河手底下的琴声响起的时候,上头作者的凌倾寒就瞪大了眼睛看向了祝星河,似是也没想到,祝星河竟是会选择这样的一手将军有令在此刻弹奏。 凌倾寒也心知肚明,这将军有令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完成的一首曲子。 但看着祝星河整个人都仿佛已经沉浸在这曲子里的时候,他眼底那担忧,便也是一闪而逝,嘴角向上勾了勾,是已经开始享受起了这将军有令带给他的震撼。 下头的那些将士们大多都是粗人,自然不知这将军有令是什么曲子。他们只知道,他们在这琴声之中,听到了他们一直向往的战场磅礴,听到了和他们同生共死的将军,就好似是那个坐在他们眼前的凌倾寒一般,叫他们的心里,如何能不感动? 甚至有的将士,在祝星河刚开始弹奏之后的不就,就闭上了眼,认认真真地开始欣赏了起来。 祝星河弹琴便不想管旁边什么,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之中,便就是心里头最快乐的事情。 这一曲大约也是因为祝星河的心无旁骛,所以反而显得特别成功。甚至在弹到“将军赴死”的那一段的时候,在场之中已经有坐着的将士红了眼眶,捏紧了拳头,好似感同身受一般。 一直到曲毕之后,祝星河才睁开眼,却是瞧着周围的将士们仍然沉醉在这琴声之中,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而祝星河也看向了梁一沉,瞧着他也盯着自己,眸色之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在他的心里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竟是会弹这样一曲。是荡气回肠,更是将凌倾寒的思绪仿佛都拉回了在战场上刀光血影的那些日子里头。 “好!” 一直到站在凌倾寒身后的双溪先反应过来,忙开始鼓掌叫好,周围也才迸发出了强烈的鼓掌声来:“好,好啊!太好了!” “是啊,就像是回到了在战场上的时候,夫人弹得可真是太好了!” 连坐在李氏身旁的李营长,都是热泪盈眶地看着祝星河,而后开始拍手鼓掌:“真是弹得太好了!咱们在这蟒山村里守了这么长时间,谁能想到听了这一手琴声,就像是回到了战场之上一般呢?” 他是如此,叫李氏不由分说地便狠狠拧了李营长一把:“她可是你女儿的对手!” 第389章 玉楼春晓 那李营长才瞪了李氏一眼,而后停止了鼓掌的样子。 再看一旁的李悦娘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她自然是知道将军有令这首曲子的,但是万万没想到,祝星河竟然会在此时此刻谈了这首曲子! 她的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一旁的李氏却是拉着她的手,交集地催促:“你这还等什么?快些上去弹奏啊!她这一首曲子瞧着也没那么好听,你上去,将她比下来!我就不信了,你受了女先生这么多年的教导,还能输给了她不成?” 李氏越发这般,那李悦娘的心里就越是焦躁不安了起来。 她回头,没好气地瞪了李氏一眼:“要你说这么多?我的心里自然有成算!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说话了,生的在这里叫旁人看去了,丢了咱们黎家的脸面,还要影响我呢!” “你这丫头,去了镇子上几日,长本事了是不是?如今敢这般对你母亲说话了是不是?” 瞧着李悦娘如此,李氏的心里也是气都不打一处来:“我还就告诉你了,若是没有我,凭着你自己,能成什么事儿?你若再这般对我不恭不敬的,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她们母女两个又吵了起来,叫那李营长也丢人急了。 趁着李悦娘还没回嘴,李营长便忙再度上前一步:“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怎么吵起来总是没完没了呢?悦娘,你还上不上去了?若是要去就快些,不要叫大家伙都等着你!” “哼!” 李氏也是哈皮不客气地对着李悦娘冷哼一声,而后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李悦娘道:“去吧,也让大家伙瞧瞧你的本事!只在你娘的跟前儿做出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没有用的,要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本事,那才算是真本事!” 李氏这般做派,自然叫李悦娘不喜。 不过李悦娘也只是对李氏白了一眼,这才走向了琴边。 看祝星河总觉得,她的眼中带着几分心虚。 只是她路过祝星河,看着祝星河的时候,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就是非要和祝星河挑衅一般:“不就是将军有令吗?你可别高兴的太早!大家都是将士们,平日里打打杀杀惯了,你哈给他们弹奏这样的曲子,岂不是叫他们的心里头更加不好受了起来?你瞧着吧,吴侬软语,那纸醉金迷,才是他们现在需要的!我不会输给你的,你等着瞧就是了!” 吴侬软语,纸醉金迷? 这李悦娘去了镇子上学了这么久,就学到了这些个东西? 祝星河撇了撇嘴,将这位置给李悦娘让了出来:“既是如此,就看你的了。只是你且小心些你的那些吴侬软语,或许也会让他们这些保家卫国之人反感。但不管如何,我还是祝你能早日将我赢了,方才不负你在我跟前儿说的这许多大话呢!” 祝星河笑着离开,而后走向了凌倾寒。凌倾寒也给祝星河让出了位置来,仿佛不管祝星河什么时候回头,他都在这里等着祝星河。 祝星河刚坐在凌倾寒的身旁,领轻便亲自给祝星河斟了一杯桂花酿:“这里的桂花酿不错,虽带了些酒意,但你想来你也是能喝的。方才弹得很好,从前倒是少听你弹起这些,可是有意藏锋?” 祝星河看着这场合之中,李悦娘是磨磨唧唧地在焚香洗手。她的规矩做的不错,但动作仍然是显得太过矫情了。 祝星河端起酒杯闻了闻,凌倾寒便也端酒自顾自地对着祝星河的杯子碰了碰,而后才一饮而尽。 祝星河抬眸瞧着凌倾寒,也饮了一杯,果然觉得好喝,才轻轻叹气:“倒不是有意藏锋,只是也无人心上。那时候我就是小龙女罢了,没有什么机会弹琴,也不好抢了旁人的风头就是了!” 凌倾寒微微点头,似是也想起了自己在宫中的处境,而后伸出手,握住了祝星河的手:“日后多弹给我听听可好?倒是觉得你的琴声,是与众不同。” 被这男人如此夸赞,祝星河都生出了许多的不好意思来。 她点了点头,便当是应了凌倾寒的话,而后才看向了已经焚香洗手结束的李悦娘:“听听她要弹什么吧!” 凌倾寒看向了李悦娘的时候,眸色之中不由自主地就多了几分不耐。 而李悦娘坐在那琴的跟前儿,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弹奏。 当一连串的优雅之音从她的手下弹出来的时候,祝星河才轻声道:“是《玉楼春晓》,倒是难得她会弹。” 这玉楼春晓一曲,也并非是旁人经常弹奏起来的曲子。而且这曲子算是琴中比较难弹了,其中有一些技法,对弹奏之人的要求很高。若是想弹好这首曲子,必定是要经过许多的练习的。就祝星河来说,她平日里很少弹奏玉楼春晓,所以很有可能在一些技法高超的部分弹得不是那么恰到好处。 但这个李悦娘就不同了,显然,这玉楼春晓定然是李悦娘的拿手曲目。就瞧着她此时此刻忘我沉浸其中,手法之上也没有半点儿含糊的样子,就足以知道,她想将这玉楼春晓联系到了一种很不错的境地。就祝星河听起来,那需要高超技法的地方,她是版带呢人uc呕出都没有,颇有几分炫技的意思。 旁的那些将士们听不懂,但凌倾寒显然能听懂,这个李悦娘,倒是在这地方显得格外有心思了。 而这玉楼春晓,也合得上李悦娘方才的那句“吴侬软语”之音调。 《玉楼春晓》亦名《春闺怨》,题名与曲意完全一致,表现在春意氤氲、晓风轻拂之中闺中女子的情愫。女子于春眠乍醒之时蓦然醉于楼外春光明媚之中,心怀无限幽情。 光是听着那琴声,都仿佛看到了一个懒于梳妆打扮的妙龄女子,在斜斜春雨之中,依靠在栏杆之上,盼着她的郎君那把情绪悠然,慵懒清风的场景。 祝星河也得承认的是,这个李悦娘将这一首曲子已经练到了绝佳之境地。 第390章 妄想 祝星河以为,或许就如同李悦娘所言,这里的将士们大多平日里都是征战沙场,总会感觉到疲乏,或许也需要这样的音乐来让他们放松一下。 却是没想到,身后站着的双溪,率先冷哼一声:“靡靡之音罢了!” 这话,倒是让祝星河有些不解:“可我觉得,很好听!” 双溪撇了撇嘴,对那李悦娘全然都是不屑:“再好听又有何用?将士们在边关出生入死,可不是为了听这样的靡靡之音的。” 这让祝星河想到了一句话,也是不由地念叨出声:“这难不成便是那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了?” 如此言语,倒是让凌倾寒讶异转头,看向了祝星河:“夫人果然是大才之人,这诗真乃发人深省!” 倒是忘了,这个时代里,还没有这样的诗呢! 虽说祝星河也喜欢凌倾寒的这般夸赞,但听闻此言,她还是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不不不,这可不是我所作。是偶尔在书中看到,此刻瞧着也是符合眼下这般情况,才不自觉地念出口罢了。” “哦?” 凌倾寒的眼神,是别有深意地看向了祝星河:“夫人还看过这般奇书?若有机会,也一定要推荐给我,让我也瞧瞧,这样的好诗,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才是!” 不知为何,凌倾寒这般,让祝星河感觉到,他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 于是祝星河忙心虚地低了头:“都是许多年前在宫中看过的书了,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看的,也许不好找了。” 凌倾寒的轻笑声,却就在祝星河耳边:“夫人既说是,便就是吧。” 他这分明是不相信自己,却是让祝星河更加心虚:如今他们日日这般相处,若有朝一日真让凌倾寒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了,会不会将她真的当做一个妖女怪物了呢? 瞧着祝星河低了头的样子,其实凌倾寒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着这小女人了。但他能感觉到,这小女人的心里,是有着不能告诉自己的秘密的! 虽心头不悦,也有些好奇到底是如何秘密这般重要,但凌倾寒却不着急:他们二人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他就不信了,区区一个秘密,他还不能从祝星河的口中得知! 说话的功夫里,李悦娘已经将这一曲琴音谈完了。 祝星河而到时瞧着,下头的将士们也不尽然都是双溪这般态度。有喜欢听这样的琴音也陶醉在其中的,而且不是少数。 不过也有和双溪一般,皱着眉头摇头的,两种态度的人数,也算是旗鼓相当。不过便是那些喜欢这琴音的将士们,抬眸瞧见了冷冰冰的凌倾寒,也都不敢吱声,更不敢拍手鼓掌了。 光是看态度来说,比起方才祝星河的那一曲叫所有人都拍手称快,这李悦娘自然是差远了。 所以当李悦娘起身,这周围都是一片静悄悄的时候,她便显得有些尴尬。还是李氏先站起身来,强撑着笑脸,给李悦娘鼓掌道:“好,好啊!这弹得多好听啊?” 周围并没有人符合李氏,让历史一人站在那里,显得格外尴尬。 一旁的李营长也是轻咳一声,皱眉起身,对众人抱拳:“抱歉了各位,小女不懂事,还望各位谅解。” 连李营长都这么说了,便是让那李悦娘的眼眶倏然就红了起来:“爹爹,为何要对他们道歉?!” 李营长看着李悦娘,也是越发恼怒:“谁教的你这般没规矩地同我如此说话?!去镇子上这么久了,女先生就教给你这些了不成?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闭嘴!” 李营长突然的发怒,让祝星河都没有想到,也是看向了李悦娘,果然瞧着李悦娘的眼眶是倏然一红,而后跺了跺脚。 若是换做平日里,她大约便是要落荒而逃了。 可此刻,她却先抬眸看了一眼上头的凌倾寒,这才咬了咬唇:“我是有哪儿弹得不好吗?为何爹爹要这般对女儿?” “哼!” 李营长对着李悦娘是怒目而视:“我们平日里征战沙场,你们却是在后头这般靡靡之音,你叫将士们如何想法?亏得你还是我的女儿呢,难道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吗?!” 看来这一次李悦娘这般做派,是触及到了李营长的逆鳞了。 李营长如此突然生气,是叫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连李氏都是愣了愣,却不敢太过招惹李营长,只是小声道:“你生什么气啊?女儿这不是弹得挺好的吗?” “你给老子闭嘴!” 李营长却是越发愤怒地看向了李氏:“如若不是你,女儿能变成今日这般地步吗?!当日分明将军已经给咱们的女儿安排好了去处,你偏偏是痴心妄想地不愿意,要将女儿送去她姑姑那儿,说给她找了个女先生,如今可好,你可看到了,女先生教了女儿什么?!” 他指了指李悦娘:“你看看她穿的是什么?!真正的大家闺秀,谁会穿的如同她一般花枝招展?自从镇子上回来之后,她也学不会尊敬父母了,在家中是有事就要闹两句别扭,这就是你给她找的女先生,教给她的规矩不成?!” 看来这个李营长在家中,也是没少受气。 李氏低了头,不敢说什么。 李营长却是愤怒地看向了还站在正中的李悦娘:“还不快滚回来?!不要站在那里丢人现眼了!” 李悦娘也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这般生气的样子,是被吓着了,却也是越发委屈了起来:“爹爹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李营长二话不说,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李悦娘的手臂:“走走走,不要站在这里给我丢人了!就你这个样子,拿什么和人家将军夫人比?” 其实祝星河倒是觉得,李营长若真要发脾气,早就该发了。如今等到这时候了才发了这样的一场脾气,无非也就是和李氏一个想法:万一凌倾寒就看上了李悦娘,万一这回李悦娘就赢了祝星河了呢?他不就成了凌倾寒的老丈人了吗? 第391章 求情 反正祝星河是看出来了,这一家子人的心里,都有自个儿的小九九呢! 不过既然李营长也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祝星河也乐得装作自己不知道就是了。 风铃儿却是越发气不过地上前,看了那被拉走的李悦娘一眼:“怎么样,你们还比不比了?今儿这么下来,是不是高下立现了?” 李氏看了一眼李营长,小声嘟囔:“这不是大家还没选出结果来吗?” 便是要选,祝星河也不怕就是了。 倒是李营长,愤怒地瞪了李氏一眼:“怎么,你还嫌不够丢人啊?到底谁赢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听出来吧?!” 这下,才好不容易让李氏低了头,撇了撇嘴,似是仍然不服气:“咱们女儿也不差,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听闻此言,李营长都要气笑了,便对这里是摆了摆手:“无知妇人!我真是一句话都不想与你多言了!走走走,将悦娘带走,可不要在这里丢人!” 说着,他还上前一步,推搡着她们母女二人。看样子,是真的觉得他们丢人极了。 “慢着!” 谁知,凌倾寒却是皱了眉头,突然就叫住了他们! 李悦娘喜出望外地回头,看向了凌倾寒,那眼神好似在说:我就知道,将军是舍不下我的! 李氏也是惊喜地看着凌倾寒,而后拉了一把李营长:“看吧,我就说了,咱们家的女儿可不差!将军也许就喜欢咱们女儿这般呢,你着什么急啊!” 若是正常认此刻的做法,大约会是觉得李氏丢人。 但显然,李营长的眸色之中,也带了几分疑虑,还有藏不住的小窃喜,对着凌倾寒抱拳:“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凌倾寒敲了敲桌子:“当日带你们来到蟒山村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李营长愣了愣,不知领取您和说的是哪句话。 还是双溪“好心提醒”道:“爷当日在军中选择带来蟒山村的人的时候,就说过,想要来蟒山村的人,就要做好将自己的一切都分享给蟒山村的准备!不仅仅是这一生的性命,还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所有。” 原来……当日将人带来蟒山村的时候,凌倾寒是让他们自个儿报名的啊!也是,守着这样的一个村子,若非是自愿,只怕也是当真守不住的。 李营长终于好似害怕了一般,心虚地低了头:“是,将军说过这样的话。” 双溪又点了头:“将军是不是也说过,等所有人道了蟒山村之后,一切都要以将军的话为命令。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要你们在女儿及笄之年将女儿送去将军安排的地方,你们就得听!” 其实祝星河是有些好奇,凌倾寒给那些女子们,是安排了什么样的地方呢? 李营长低了头,明白双溪的意思,也是解释道:“当日将悦娘送到镇子上的时候,我是不知道的。等我知道,悦娘就已经在镇子上了。我想着送去哪儿不是送呢?就让悦娘在镇子上不要回来了,倒是没想到,她母亲这么早就将她给接回来了。实在是我的不是,没有提前得知她们母女的这般行径!” 这个李营长,倒是将自己的责任都推的一干二净。反正祝星河是不相信,对于这两母女做的事情,李营长是半点儿都不知道! 显然,这话是骗不了凌倾寒,更骗不了双溪的。 双溪冷笑一声,对着那李营长摇了摇头:“书哦这些诶如今已经没有用了。将军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若昨儿李悦娘刚来这里的时候不要闹出那么多事情来,或许你们还有能继续留在蟒山村的资格。” 听闻此言,那李营长的脸色便是倏然一变,而后对着双溪不住摇头:“不……不不不,我们不要离开蟒山村!我们一家人都不能离开蟒山村啊!离开蟒山村就相当于离开镇远军啊!” 军纪严明,也是凌倾寒闻名于朝中的一件事。 不过祝星河倒是没想到,原来在凌倾寒这里,是等同于昨儿开始,就在给李营长一家子机会了! 可惜,李营长没有抓住。 双溪的眸色,也是冰冷了起来,却是环视一圈,看向了周围人:“诸位觉得,将军该放过李营长吗?” 这昂你上次既然又黎家这样的一家子人,自然也有旁的想法的。而且他们其中大部分将士,都是跟着凌倾寒许久的将士,大部分的人,其实都算是十分淳朴且老实的。 所以很快,就有人站起身来:“既是犯了军规,自然就要惩罚!咱们的女儿都在外头,将军让人将她们照顾得很好,偏偏是他们家里头不知足。” “是啊,将军!明眼人都瞧得出,他们将女儿接回来是想做什么。要我说啊,将军夫人也是好脾气,更是顾着将军您的颜面,这才容了他们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做派!谁知他们对将军夫人是半点儿感激都没有,还要如此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 “对,太过分了,请建军责罚他们!” …… 一时之间,这偌大的一个广场之中,倒是没有给李家说话的人。 吓得李营长整个人都上前一步,跪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将军,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将军饶命,不要将我们一家赶出,昂山村啊!佛足额的话,要我们一家怎么活啊?!” 他一个大男人,却在此刻红了眼眶:“求将军看在属下跟随将军多年的份儿上,饶将军一家一条命吧!若是被住处蟒山村,便是被住处镇远军,那属下一家,日后就会成为军中之耻了!求将军给一条活路吧!” 镇远军不要的人,就只有平亲王的军队会收留了。但收留也不过是为了让这些人告知镇远军的消息,若是等他们无用之后,便是在平亲王的军中也不过就是受人欺负的废物。 这个后果的确严重,但早在他们将李悦娘接回来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般后果!如今再来求情,又是何必? 第392章 天明 凌倾寒看着他这个样子,眼中却是没有半点儿的同情。 甚至他的语气,也越发冰冷了起来:“难道我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吗?” 这话,是叫双溪都冷哼一声:“你既然不死心,我就和你说一个让你能死心的事情。你们在决定将李悦娘接回来的时候,其实将军就已经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可惜,将军留给你们的机会,你们是偏偏不要。” 说着,双溪还看了一眼祝星河:“之所以让你们能和夫人闹到这一步,也不过是将军觉得夫人在这蟒山村里头无趣,想让夫人找个乐子罢了。” 他竟是这么想的?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却瞧着他仍然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找一个面瘫脸的男人,果然是连他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过倒是没想到凌倾寒是这般想法,祝星河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而到此,李悦娘也才颤抖着身体走上前来,抬眸看向了凌倾寒,似是要说话。 她却还未开口,便被一旁的李营长拉了一把:“你还要干什么?!” 李悦娘的眸色死灰,只是甩开了李营长的手,就那么梗着脖子看着凌倾寒:“我有一句话,想问将军大人。只要得了回答,不管是怎样的回答,悦娘都保证,再不纠缠将军大人,可好?” 这下,她到真是有几分真实的楚楚可怜的样子了。 可惜,这样的脸,从来都不会让凌倾寒有所动摇。 凌倾寒的眸色越发冰冷,语气也越发不耐:“问!” 祝星河看到,李悦娘的身体明显地被凌倾寒这样冰冷的语气给吓得颤抖了一下。 饶是如此,她还是大着胆子,用颤抖的声音,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将军自见到我的那一刻开始,就当我是个能让夫人逗趣儿的玩意儿,是吗?” 说起来,若真是如此,祝星河倒是也觉得凌倾寒的这种做法很伤人。 但谁都没想到,凌倾寒是半点儿希望和脸面都不给李悦娘,便对着李悦娘点了头:“是。” 于是在李氏的一声叹息之下,李悦娘低了头,屈辱的眼泪,便夺眶而出。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夺路而逃,再也没有脸面面对其他人了。 李悦娘跑走之后,凌倾寒也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李营长:“今夜,你们就离开蟒山村。从此之后,镇远军中,再无你李家的立足之地。但若你敢将蟒山村的事情说出去半个字,你李家日后也不用逃了,因为天涯海角,你终究会死在我镇远军的剑下!”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凌倾寒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已经是出乎祝星河的预料了。毕竟蟒山村对镇远军来说,算得上是极高的机密所在之处了。 李营长抬眸看着凌倾寒,从他那冰冷的眼神里便看得出,他们一家是真的彻底没有了活路。 于是他只能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环视一周,而后苦笑一声,最终愤然瞪了李氏一眼:“到了这个地步,你们总算是满意了吧?” 只怕李氏在之前也不会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到这一步! 她看了看凌倾寒,又看了看李营长,终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后嚎啕大哭,带着无尽的懊悔。 这一场闹剧,终究还是在李氏被双溪他们拉下去之后,就结束了。 李家一家离开了蟒山村,让这篝火晚宴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 但显然,凌倾寒没有被这层阴影所笼罩。他只是站起身来,对着下头的将士们端起了酒杯:“明儿就要上战场了,虽不是和从前一般那样危险,但也是刀光血影。咱们就如同从前那般,今日共饮一杯,愿明日的所有人都能安然归来,山河大好!” 分明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也是没有任何的表情的。 可祝星河仿佛就是能从凌倾寒的这些话语之中,听到非同一般的慷慨激昂! “好!来,喝酒!” 于是那一层阴霾,便在这焰火之中烟消云散。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对着凌倾寒举起酒杯。连身为女子的祝星河,也仿佛被将士们这般意气风发所感染,同样举起了酒杯。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参加他们的篝火晚宴,虽这里的晚宴毕竟不能和宫里的相比,甚至可以说是很简陋。但将士们的肝胆相照的义气,为国万死的气概,都足够震撼人心! 连达真宏看到这般模样,也是忍不住的感慨道:“怪不得胡族一直都没有办法攻破边关防线,这样的镇远军,岂是胡族那些人可以攻破的?” 将士们一开始的时候,其实对达真宏这张胡族人的脸多少有些顾虑。但经历了两日的相处,他们从此刻也是全然信任了达真宏。 祝星河就看着他们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最后达真宏和凌倾寒也已经和将士们勾肩搭背了起来。仿佛在今夜,没有什么身份尊卑,更没有什么君臣之礼。他们所有人能够做的,就是在不知生死的明日到来之前,尽自己最后的努力,让这日子过得更快活一些。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祝星河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自己的困意,就已经看到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他们就要离开这个蟒山村了。 酒坛子散落一地,凌倾寒却在太阳的光芒从山上迸发出的那一瞬间,看向了朝阳的方向:“阿星,我们该走了!” 祝星河点了点头,起身和凌倾寒一同回房。说起来,这还是祝星河第一次,亲手给凌倾寒穿上那一身只有凌倾寒才有资格穿在身上的金丝战甲。 阳光沐浴下的凌倾寒身佩长剑,昂首挺胸,好似战神一般。 他低头,对同样换上了一身劲装的祝星河伸出手来:“阿星,咱们走吧!” 前方,是清州。 凌倾寒的利剑从来都只对准外族人,而要攻打朝中的州城,这还是头一回! 但祝星河知道,凌倾寒不会退缩,她也不会。 第393章 丧命 原本凌倾寒是不想让祝星河随同他一起上这个“战场”的,自然所有人都知道,祝星河的身份,是在后方最为妥帖。 但祝星河什么都不必说,凌倾寒也瞧得出,祝星河是想要和他一同的。哪怕也许只是为了陪着他,凌倾寒只要看到祝星河的那般眼神,拒绝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让祝星河的马儿走在最前头,反而是让她走在了中间。祝星河就瞧着,自己的周围都是被最精锐的将士们重重把守着的,百年也足以感觉到,凌倾寒对她用了心。 这一路到清州,祝星河本来以为数万人的军队,行进速度总不会太快才是。 倒是没想到,他们夤夜赶路,马儿不停。前头交错,只有短短的休息时日,很快竟就到了清州城外的树林之中! 这清州城外,流民是越来越多了。 但清州城的大门,仍然紧闭。甚至还有城门口守城的士兵们,不断地用手中的刀枪驱赶着还要前来的流民们。 在树林之中,他们停顿了下来。 如今正是夜晚十分,树林里也没有什么人。前头光线未明,凌倾寒便下令叫人休息。 祝星河拍案叫绝,果然瞧着凌倾寒是大才之人:其实夜晚和白日都不算是什么,人偏偏就是在快要天亮的那一阵子最是困倦。只怕他是打算从那会儿开始进攻清州城,也足以让清州城措手不及了。 自然了,这夜里的功夫也不能耽误。是让一路赶路的士兵们得到一个休整,也让一队斥候出去探路,看看清州城外是什么状况,城楼上头的兵力分布为何,顺便警戒周围。若他们能安然无恙地不被发现,或许还能等到即将天明的时候。但若夜晚有路过的百姓,只怕他们的行踪也藏不住。 在这深林之中,他们虽有不少人,但只有凌倾寒的跟前儿,燃起了微弱火光。 让祝星河觉得震撼的是,这里虽然有数万大军都隐藏在深林之中,但只要凌倾寒一声令下,他们竟然全都仿佛悄然消失在这深林之中一般,半点儿多偶遇的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而今夜风大,风声拂动深林之中的树叶沙沙作响,也掩盖了剩下的那点儿仅有的微乎其微的声音。让这数万人的藏匿,就更加完美无瑕了几分。 祝星河走向了那唯一的有火光的地方,瞧着凌倾寒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了。 他身旁有一口锅,里头煮了肉的香气弥漫在周围。 祝星河上前,他便对祝星河招手:“阿星,来暖和。林子里的夜,很凉。” 想必这种凉意对于常年征战边关的凌倾寒来说,本算不得什么吧? 祝星河走到凌倾寒的身边,刚将自己的手放在那火堆上感受到暖意的时候,就瞧着远方已经跑来了第一队前去探索的斥候。 黑暗的森林之中,斥候的身影完美地藏匿了起来。是突然就出现在了前方,还将祝星河给吓了一跳。 斥候突然出现在凌倾寒的跟前儿,给凌倾寒报告这清州城外的情况。看来他只负责打探城外的情况,他们各司其职。 黑夜之中,有风声作祟,让斥候说蝴蝶声音里,仿佛都带了几分寒意。 但清州城外的状况,显然更加地叫人心寒彻底! 据这斥候所言,清州城闭锁城门以来,城外已经开始饿死人。 而最让人气愤的是,在三日之前,终于有流民之中的义士们联合诸位流民,想要开始反抗清州城如此暴-政。 他们知道,以他们的力量,是不能通过无力来解决的。所以几位义士联合诸位流民,在清州城的门口写下了一封血书,要求见到清州城守,当面与清州城守相谈收容流民的事情。 让流民们意外的是,清州城守在看到了这血书之后,竟然是点了头,站在城楼上,安抚流民们不要慌乱。并且让流民们选出为首之人,进入城中,与他谈判。 于是所有的流民们都以为,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甚至一度在城下欢呼,每一个人都好像看到了可以继续生下去的勇气。 他们当日就选出了五个为首的义士代表着他们,这些义士之中,甚至又两个人是远近闻名的先生,还有一位才中了举人的秀才。 流民们以为,有他们几个人去和城守大人谈判,即便是不能说服城守大人让他们进城逃难,也总算是能给他们争取一些米粮。其实流民们的要求,也本就不算那么复杂。 他们满心欢喜地在第二日一早,就送了这几位有志之士进城。 只是谁都没想到,在中午的时候,其中三位的头颅,就被挂在了清州城的城门上! 这一次,城守大人没有现身,但清州的大将军却是亲自站在了城楼上,提着其中一位的头颅,对着下头的人怒不可遏地说,他们是想要刺杀城守大人,所以才被抓获,而后杖毙。 可谁人的心里不清楚,这无非就是对于流民们的一个骗局呢?就是要将这些在清州城看来是“闹事”之人想法子骗进去,然后杀死他们,一位这样就能平息流民们的闹事,让流民们死了进城之心。 从天堂到地狱,也只需要用区区半日的时间。 剩下的那两位虽没有被斩掉头颅,但也被囚禁在清州城之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甚至大部分的流民们以为,他们或许也已经被清州城守杀害。只是城守害怕将五人都杀了,会引得流民们愤怒至极地不顾一切的抵抗,所以这才留了两人,好安抚流民们的心情罢了。 听到斥候这么说,凌倾寒的眸色,已然是难看至极。 流民们选出来的那五位义士,无不是知情达理、品格珍贵之人。如今的朝中,便正是缺了这样到底人,才到了如此混乱不堪的地步。 然而清州城守居然以最残忍的方式,要了其中三人的性命,竟还让他们尸首分离! 凌倾寒的心里只恨,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让那些人白白丧命! 第394章 就是现在 看着凌倾寒的眸子里,带了冰冷的杀意,祝星河也是上前,轻轻地拉了凌倾寒的手:“咱们现在来了,也不迟。那清州城外,不还有上千流民吗?” 斥候方才大概看了一下,清州城外的流民,已然有三千左右了。 但其实大部分的流民并不在清州城外,尤其是自那三人的头颅被挂在了城门之后,流民们的心里也是害怕。 他们转而到了清州城后最大的一个镇子:洪源镇。 洪源镇就在清州城后二十里的地方,是这方圆几百里中,最大的一个城镇。原本镇子上也是和清州城一样,绝不接纳任何一个流民进入镇子之中的。 然而那洪源镇毕竟和清州城不同,清州城是有重兵把守着的,但洪源镇却是什么都没有。 镇长的一声令下,根本就拦不住这些已经几近疯狂的流民们。所以在那三人死了之后,流民们对清源镇是一拥而入。清源镇如今无力抵挡,小小的一个镇子里,竟是收容了数量惊人的流民,有上万人! 斥候说,这个清源镇的镇长也想过要向清州城求救,毕竟他们镇子上容纳流民的数量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但清州城的城守闭门不见,竟是连这洪源镇的镇长都没有法子进入清州城之中。 一时之间,局势叫人绝望至极。 祝星河也是感慨这凌倾寒训练出的斥候,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而且还是夜里,就打探到这么多的消息! 果然在战场上,凌倾寒的能力,是足以震慑所有人的。 这个斥候因为是要打探清州城外的消息,所以回来的最早。还剩下的其他两个斥候,则是花费了一些时间。 这一次,凌倾寒就派出去了三个斥候,竟是一个都没有被发觉。可见清州城是看上去守卫森严,但事实上在面对凌倾寒训练出的军队的时候,可能还是不堪一击。 连达真宏见到这三个斥候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之后,不住摇头:“虽说是你这位将军训练有素,可清州的青楼俺么高,竟是连一个斥候都没有发艾爵!若你们朝中的城中守军个个都是如此,只怕一旦你的边关被打破了防线,敌军就能长驱直入了!若不是有你凌倾寒坐镇边关,你们这东元朝啊,只怕早就没有了!” 虽这话说的是很让东元朝人没有脸面,但祝星河都不得不承认,达真宏说的是实话。 凌倾寒也是长叹了一口气:“朝中局势越是如此,就要越发清醒。” 其而这朝中的清醒之人,简直少之又少。 祝星河看向了那个朝着他们跑来的斥候,知道今日凌倾寒所做的一切,或许就是能让朝中之人清醒的一个开端。 他虽然被放逐多年,但是他对东元朝的心思,是朝中的许多人都不能比拟的。 那两个斥候过来,倒是将城楼上的情况看的是一清二楚。 在城楼的下方,是没有多少守城将士的。不过城门紧闭,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破开。 城楼上就今夜值守的守军大约有三百人,但城楼之中驻扎的守军,是有五倍之数。只要他们开始攻打城门,城楼里驻扎的守军百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而后整个清州城的守军,便会前来集结。 但是据斥候所言,清州城的守军们军纪涣散。便是这样的时间里头,他们在夜晚也总是饮酒作乐。按照朝中的规定来说,若城门一旦被攻打,那么驻守全军前来支援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 斥候所言,这清州城的守军绝对达不到这个时间,他们甚至可能有两刻钟的时间,来攻破这城门! 对于凌倾寒训练有素的镇远军来说,这个时间是完全足够了。 初次之外,另外的以为斥候还探听到,可能现在城楼之中驻扎的守军,是不足三千的。 这些本该在最紧要的时候现身的守军们,却是害怕外头的流民。他们军纪涣散到,已经可以擅离职守。他们之中似乎也有了默认的规矩:只要不是他们值守城楼之日,就可以离开城楼。而且他们其中有一队大约数百人,是已经从北城门出了清州城,据说是往清州最边缘的一个镇子,去接一个重要的人物了。 斥候没有打探到,那重要人物是谁,却是让祝星河好奇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需要动用清州的上百守卫军去接他?!尤其是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里头,这“重要人物”若非对清州大有贡献,那就真是该死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好奇这个的时候,若是见到了清州城守,这一切自然就明了了。 眼瞧着天色已经到了越发深夜的时候,肉也煮好了。 凌倾寒掰了一块递给了祝星河:“在外吃饭,有亏与你。” 这话说的,倒是让祝星河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大口咬了一口这肉,发觉其实并不难吃,便连连点头:“这已经很好了。我虽从前在宫中,但也是到了永乐公主身边的时候才吃的好些。在浣衣局的时候偶尔也吃了上顿没下顿,主子的一句话,整个浣衣局都要饿着都是常有的事情。你不必这般在意我,出门在外,我不拘吃什么都好。” 祝星河也不是第一次发觉,凌倾寒有这样的想法了,所以是特意地给凌倾寒如此解释。 凌倾寒微微颔首,这才心下稍安。 吃了饭之后,祝星河稍稍睡了一会儿。果然正是觉得最为困倦的时候,就被风铃儿给叫醒了。天边已经泛起了点点鱼肚白,周围的将士们都已经起身,而凌倾寒看上去是一夜未睡一般。 祝星河也坐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凌倾寒便给她递来了一块刚拧干的帕子:“阿星,准备好了吗?” 方才还觉得额困倦,此刻的祝星河是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一咕噜起身,用那帕子抹了一把脸:“准备好了!就是现在吗?” “是。” 凌倾寒看向了清州城的方向,眸色沉沉:“就是现在!要入清州城了。” 第395章 殿下千岁 祝星河也来不及梳妆,更是没有必要梳妆,便起身上马。 虽说在这野外睡了一夜,必定是不比在床上舒服,但祝星河却觉得自己精神抖擞。 凌倾寒也已经将身上的战甲穿好,等着所有人都集结完毕之后,迎着天边的鱼肚白,将自己手中的长剑,对准了清州城的方向,利剑直指:“出发!” 前锋部队即刻就超越了他们,朝着清州城而去。 在这即将迎来朝阳的时候,或许清州城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到底是从什么地方,竟然突然出现了这样的“神兵天降”? “砰——” 他们一路前行,到大清州城的城门口,可以说是长驱直入了。 根据之前斥候带来的情报,清州城的城楼之上,装有投石器十个,火盆十个。 但其中能用的,只有半数都不到。对于训练有素的镇远军来说,半数不到的投石器和火盆,简直就是毫无任何威胁。 于是当镇远军的木锥开始想要打破这清州城的城门的时候,城中的那些士兵们才开始感觉到恐惧! 甚至在木锥连续攻击了十余下之后,城楼上的狼烟才燃烧了起来。 看到那狼烟燃烧起来,连达真宏都是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呸!就他们这种反应速度,如何还能和镇远军相比?” 显然,这清州城的城门,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牢固。 或许是因为这些士兵们笃定了,外头的流民们是不会拥有军队的力量能够打开这城门的。 所以城门里头的一十二个椽子,竟然只被关上了一半!在全关上的状态下,镇远军的木锥可能需要三四十下才能将城门给打破,那么只有一半的情况下,区区十六下,就足以将这城门给攻破了! 城门攻破之后,没有任何和镇远军战斗经验的清州守军,即刻就溃不成军了。城楼之中喝了酒的将士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就已经被凌倾寒的军中将士踹开了营门,将他们一个个地捆绑了起来。 而清州城的守军大将军唐将军唐勇,更是还迷迷糊糊地刚穿好铠甲的时候,就被双溪闯进门中。他拔出长剑,奈何养尊处优多年都未曾经历过战事,早就忘记了该如何对对付一个训练有素的副将。 他和双溪甚至都还未过十招,就已经被双溪打倒在地了! 双溪这边将那唐勇给绑起来的时候,外头也已经有将士去熄灭了清州城楼上不过刚刚燃起来的狼烟。 祝星河想过,他们可能会很快就将这个清州城给攻破,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快! 等祝星河跟着凌倾寒进入城中的时候,城中的一切都已经被料理好了。 他们长驱直入,可以直接走向城守郑学民的城守府了。 然而在路过清州城的时候,祝星河的心里,也是无限感慨。 这清州城之中,哪儿像是遭遇了大旱的样子呢? 清州城之中的街道干干净净,周围的商贩们虽开门的占少数,但每家每户之中,倒是都有存量。 这朝阳不过刚刚升起,花街柳巷的邓红柳绿还没有结束。 清州城的一些官员们,竟是刚从那楚馆雅舍之中走出来,身上还带着醉意,甚至有些人的手边还搂着清州城里头的美人儿。 哪怕是听到了城门口的响动,他们好似也没有察觉城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他们亲眼看到了镇远军的军队,这才大惊失色地摔倒在地,跌跌撞撞地要回府,最终还是被双溪带着人一一抓获。 祝星河和凌倾寒到了城守府的门口的时候,倒是瞧着城守府的门口已经是重兵把守了。 城守大人的消息比起旁人,倒是还算灵通许多。所以他集结了这城中仅剩下的兵力,将直接的府邸给围了起来,好似期盼着这样就能抵抗得住凌倾寒这长驱直入的数万大军一般。 前方的斥候一直都不曾传来消息,看来即便是清州城的狼烟燃起来了,也因为时间太短,而没有引得其他周围州城的注意。又或者,其他的州城也如同清州城一般,城楼上的士兵们都安然享乐惯了,是不会去想到,如今竟然还能有“战事”的! 若非因为这里是国是家,连祝星河的心里,都生出了满满的失望之感:这东元朝,还有什么救呢? 既然如今都进来了,他们便也不着急了。 既是有兵力把手在城守府外,凌倾寒的脚步也停留在了城守府外。 看着那些士兵,他上前一步:“队长是谁?报上名来!” 从门口的士兵之中,战战兢兢地走出来了一个黝黑大汉。 他只看了凌倾寒一眼,就即刻躲开了凌倾寒的眼神,自然是害怕至极:“小的是队长,小的名叫邓凯。” 他说话都说不稳了,岂能担得起这队长的责任? 凌倾寒点了点头:“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叫郑学民出来见我,否则的话,我便不客气了!” 只一句话,就足以吓得那邓凯腿软,叫喊着就往城守府中跑了去:“姐夫,姐夫啊!他们打进来了,就在门口了!要你出来见他们呢!姐夫啊,救命啊!” 姐夫?原来这个邓凯是郑学民的小舅子,怪不得这样无能之人,竟然能做城守军的队长。 没多一会儿,当邓凯哭喊着进去之后不久,祝星河就瞧见了,里头衣蛾人影,匆匆地朝着他们而来。 在没有看到他们的时候,那人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混账,简直混账!凌倾寒是要谋反吗?!竟然带着镇远军打进来了?!他想干什么?我非要弹劾一封去京中,让皇上好好治一治他不可!简直混账!” 然而等着他出门,看到了外头的数万士兵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起来的时候,方才的那中气十足就全然都不见了。 他反而是陪着笑,走向了凌倾寒:“属下清州城守郑学民,见过寒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走到凌倾寒的跟前儿的时候,他顺势跪下去的样子,可谓是谄媚至极:“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第396章 你是寒王妃? 凌倾寒冷冷一笑:“还知道叫我一声殿下?” 只这冷笑一声,就足以让那郑学民的身上起一层冷汗了。 他忙对着身后的侍卫们摆了摆手:“都是一起拿混账东西!没看出来吗?这位就是寒王殿下!还不快让开,将寒王殿下请入城守府之中?!” 郑学民报出了凌倾寒的名讳,让身后的所有人多大惊失色了起来。 尤其是方才还在凌倾寒跟前儿叫嚣的邓凯,此刻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祝星河都只怕他即刻就要被笑的尿裤子了! 周围的侍卫们听到郑学民这般烟雨,也忙是让开了去。 郑学民这才起身,在前头带路,一边还不忘了对凌倾寒谄媚笑道:“寒王殿下您看,您来清州怎么不早早通知啊?好让下官也做个准备,亲自去城门口迎接殿下啊!” 此人果真是家人说人家见鬼说鬼话的,是叫凌倾寒皱眉再度冷哼道:“本王早就来了,可惜被关在了你这青州城门外。若想见你郑学民一面,倒是难上加难。这才不得已,去请了镇远军过来,倒是非要打开你这清州城的大门瞧瞧,你们在城中闹什么呢?” “嗨,这不是个误会了吗?” 那郑学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对凌倾寒卑躬屈膝:“这周围闹了旱灾,是流民四起!咱们是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这才将清州城的大门给关上了。却是不知,会将王爷殿下给拦在门外,还请殿下见谅啊!” 他对着凌倾寒深深作揖,倒像是诚惶诚恐。 凌倾寒也不和他多说废话,只是走进了城守府中,坐在了那正中的主人家的位置上,冷冰冰地看向了郑学民:“既是如此,从今日开始,这清州城便是本王接管了。” 听闻此言,叫郑学民也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这……这是怎么说法?”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虽然并不敢顶撞凌倾寒,但显然也是不服气的。 凌倾寒只微微挑眉,复又冷笑:“怎么,本王没有资格接管清州城吗?” “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郑学民摆手解释,这才面露为难之色:“只是这清州……且不说今儿王爷是直接带兵打进来的,就说王爷真的要接管清州,而已总得有皇上的旨意吧?皇上知道王爷今日如此行径吗?要下官上书一封,给皇上说明情况吗?若皇上回了下官,确认了让王爷接管清州城,下关必定二话不说,就交出手中权柄!” 要祝星河说,这个郑学民到还真是会说话! 可惜了,凌倾寒可不会吃他这一套! 只瞧着凌倾寒复又冷笑,语气浅浅,好似全然不曾将这郑学民放在眼中:“你我心里都清楚今儿的事情是怎么样,又何必在本王跟前儿装出这样一幅模样来呢?便是灭有父皇的旨意,本王若想要这清州城的权柄,难道还是你郑学民说了算?” 郑学民的心里已经清楚了许多,此刻表情也是灰白地难看至极:“王爷,这是要谋逆吗?” 凌倾寒撇了撇嘴,并不将这两个字放在心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本王给你了机会,是你自个儿不要,也怪不得本王不给你脸面了!” 凌倾寒的语气,是危险至极。在场之人都知道,他能做出的事情,绝对让人意想不到。 吓得郑学民也是后退一步,跪在地上的膝盖都有些不稳当了起来:“你……你想做什么?!” 凌倾寒对身旁的双溪点了点头,双溪便上前,拿了绳子,二话不说就将郑学民给绑了起来:“郑大人,可委屈你了!” 郑学民自然是大惊失色,开始挣扎不已:“你们干什么!?我乃朝廷命官,平亲王亲自封赏的清州城守!你们这样是大逆不道,是要谋反!你们敢动我试试看!” 可惜这位郑大人除了挣扎和叫喊,只怕旁的事情是再也做不了什么。 郑学民被绑住之后,搜查这城守府的士兵,却是空手而归:“爷,没有找到城守府的印鉴!” “哼,你们是找不到的!” 郑学民听闻此言,反而是得意了起来:“没有印鉴,你们就算是占领了城守府,也不能命令那些官员们!不能做任何的事情!等到他们发觉你们是谋反之人,就会告诉皇上,到时候平亲王就会带兵来收拾你凌倾寒了!” 他若不说这话,祝星河倒是觉得他还有一线生机,而现在……可惜了! 祝星河转头,骨肉按瞧着凌倾寒的眼中已经生出了杀意来。 而郑学民则是梗着脖子看着凌倾寒,仿佛胜券在握。 与此同时,后头也传来了郑学民这城守府之中,女眷的哭喊声:“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们!这是干什么!?老爷,老爷呢!?” 郑学民看向二楼后头,祝星河也看了过去,就瞧着士兵们押了五个女子上前来。 她们是郑学民的夫人和妾室,而跟在他们身旁哭喊着的孩子,则是郑学民的三个子女。 前头为首的那个看上去还有些风骨的和郑学民差不多大的妇人,大约就是郑学民的正房太太了。她只是将郑学民的嫡长子护在怀中,警惕地看着周围,也不管剩下的两个庶出的。 而她身后的四个妾室,则是挣扎叫喊的厉害。来到此处,终于见到了郑学民,她们越发哭喊了起来:“老爷,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爷,救命啊!” 郑学民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力量救她们? 他别过头去,不再去看这些女子。 祝星河却是被吵得实在是头疼,皱了眉便对着那些女人怒道:“都给我闭嘴!谁再开口,便拉出去杖毙!” 自然说的是吓唬她们的话,但她们几个到还真是都闭了嘴。 之前祝星河一直没说话,此刻郑学民听到祝星河说话,也是诧异抬眸:“你是女子?” 他看了看祝星河,又看了看凌倾寒,恍然大悟:“你是寒王妃?!” 还算他有几分眼力见! 祝星河没有回答,但也算是默认了。 第397章 我说! 那些女人听闻此言,也都是小心地看向了祝星河。 她们的眼中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疑惑和害怕。 祝星河走上前,看着她们其中为首的那位正头夫人还算淡然,便闻到:“你是郑学民的夫人?” 却瞧着那女人皱了眉头,眸色之中有些不悦:“老爷是清州城守,如何容得你们这般直呼姓名?” 从她的眼神中之中,祝星河看得出,她并不相信他们寒王和寒王妃的身份。 “咳咳——” 倒是那郑学民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看了夫人一眼:“夫人,他们的确是寒王殿下和寒王妃。你还是跪下说话吧?” 这下,那夫人才吓得跪了下来:“参见寒王妃!臣妇是清州城守郑学民的夫人,郑张氏。不知我们老爷翻了什么错处,惹的寒王殿下和王妃这么大的阵仗?若老爷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和王妃见谅啊!” 这个郑张氏,到还算是会说话。 祝星河点了点头,才上前一步,看向了郑张氏:“你可知,你们老爷的印鉴放在何处?” 祝星河没有什么把握,也只是猜测。看样子这个郑张氏是个聪明的,也是个能把持的。若猜测郑学民将放着印鉴的地方告诉了郑张氏,好似也是在情理之中。 显然,郑张氏在祝星河的面前愣了愣,已然告诉了祝星河答案:她应当是知道那印鉴的去处的。 而郑学民则是眸子里生出了几分害怕,对着郑张氏轻咳一声:“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会知道我将印鉴那么重要的地方放在了哪儿?王妃还是不要为难我夫人的好!” 他们夫妇二人,倒是心有灵犀。 郑学民说完这话之后,郑张氏便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老爷将他印鉴放在了何处,如何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知晓的事情?” 祝星河微微挑眉,眸色之中生出了几分危险:“哦?你不知道?” 被她的眸色如此压迫,让郑张氏不由自主地低了头,摇了摇头:“王妃明鉴,臣妇不知。” 祝星河也不为难她,只是看向了她身后站着的那四个妾室:“所以,你们也不知道,是不是?” 不得不承认,这个郑学民还挺有福气的! 祝星河发觉,在郑张氏身后站着的四个妾室,都是美人,而且都很年轻。瞧着没有一个上了三十岁的,四个人是四种不同的样子。有温柔的、有妩媚的、有清冷的、还有一个年纪最小,看上去娇滴滴的。 其余三人都是低了头不敢去看祝星河,但祝星河倒是发觉,那年纪最小的娇滴滴的女子,是不是地就要偷瞄自己一眼。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祝星河的本能告诉她,这个女子绝对是知道点儿什么的。 于是祝星河也抬起脚步,走向了那娇滴滴的女子:“你就是郑大人的美妾吧?你叫什么?” 祝星河走向了她的时候,郑学民也紧张了起来,看来是心里头有这个女子。 那女子小心翼翼抬眸,怯生生地回答;“妾身郑刘氏,见过王妃娘娘。” 她长得虽然好看,不过却有些胆小,让风韵都丢了几分。 祝星河对她微微一笑,倒是显得和善:“你知道,你们老爷将印鉴放在哪儿了吗?” 这郑张氏听闻此言,怔了怔,而后看了一眼郑学民,才摇头道:“妾身不知。” 显而易见,郑学民的大夫人郑张氏是十分不喜欢这个郑刘氏的。 所以听闻此言,她也是对着郑刘氏冷哼一声:“她就是个妾室罢了,老爷怎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她呢?王妃还是别在我们的身上,白费功夫了才是。” “掌嘴!” 听到这郑张氏就这么开了口,祝星河也是皱了眉头,转身对风铃儿道:“我没有让她说话,她却非要开口,给我狠狠地掌她的u嘴!” 谁都没想到,祝星河居然会在刺客突然对郑张氏发难! 风铃儿的动作倒是利索,应了一声祝星河之后,便一手扯着郑张氏的头发,另一只手“啪——”地就在郑张氏的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她的动作很大,下手也重,不过一下,就将郑张氏的脸颊扇出了一道红印子来。 让郑张氏也委屈地抬头,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接了风铃儿的第二个巴掌。 看到自己的夫人被打,那郑学民才慌张地看向凌倾寒:“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凌倾寒耸了耸肩,好似十分无奈:“夫人做的决定,自是不错,只怕只能让你夫人受着了!” 夫人被打,自然是郑学民的屈辱,也足以震慑那些妾室们。 祝星河再度看向了那个郑刘氏:“怎么样,现在想告诉我了吗?你究竟知不知道,你们老爷的印鉴放在哪儿了?” 当着祝星河的面儿,郑刘氏也没忍住地咽了口唾沫,红了眼眶好似被吓到了一般摇了摇头:“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 祝星河点了点头,也不恼,反而是走向了郑学民,话却是对那郑刘氏所说:“平日里,你们老爷对你如何?” 郑刘氏忙点头:“老爷对妾身很好!” 要的就是很好。 祝星河“锃——”地一声抽出了身旁站着的一个侍卫的佩剑,直接抵上了跪在那儿的郑学民的脖颈—— “啊!老爷!” “你别动老爷!” 五个女子之中,只有大夫人郑张氏和小妾郑刘氏开口,看样子平日里也就是她们和郑学民关系最好。 祝星河却是毫不留情,用那长剑在郑学民的脖颈之间划开了一个小口子。 郑学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祝星河却再度看向了已经吓得开始流泪的郑刘氏:“现在,你肯不肯告诉我,你们老爷将那印鉴藏在哪儿了?老爷平日里对你不薄,你就忍心看着因为你的不说,让老爷命丧九泉吗?” “不,不要啊!” 郑刘氏吓得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住地对祝星河摇头。 却是来不及让郑张氏和郑学民说什么,她就忙开了口:“我说,我都告诉你们还不行吗?!” 第398章 二百万两 “放肆!” 听到这郑刘氏如此撑不住就开了口,郑张氏也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她趁着束缚她的人不注意,一把就将那人推开,而后冲向郑刘氏,一个巴掌就落在了郑刘氏的脸上:“谁叫你如此放肆胡说了?!” 这一巴掌,打的可不轻! 祝星河是眼瞧着那郑刘氏的脸就被打的偏向了一旁去,整个人都委屈了起来:“可……可他们会杀了老爷的!” “不会的,他们不敢!” 郑张氏几乎是叫喊出声:“老爷可是清州城守,他们谁敢动老爷?!” 可海味的呢过那郑刘氏说什么,祝星河便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城守又如何?要杀也是容易的事情,你要不要用你们老爷的性命,和我们赌一把?” 祝星河这话说的,便是带着几分残忍。 吓得那郑刘氏忙摆手:“不不不,你们饶了老爷吧!我说,我真的说!老爷的印鉴,就埋在我院子后头的那个花坛里唯一一株曼陀罗花下,你们饶了老爷一条命啊!” “哎呀,你说这个做什么!?” 郑学民听到她竟然这么轻易就将地方说出来了,也是忍不住地叹息一声:“你这不是要害死咱们所有人了吗?!” 祝星河回头,有些得意地看了凌倾寒一眼,便瞧着凌倾寒对她点了点头,而后转头示意双溪去寻那印鉴。 双溪离开之时,还不忘了嘀咕道:“老东西,还怪会藏的!这谁能想到啊?” 双溪走后,也听得那郑张氏耗着郑刘氏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呸!你这个小贱蹄子!说出来了谁能有好果子吃!?这全家人都要被你害死不可!” 她这话说的倒是狠毒,叫那郑刘氏越发地委屈了起来:“可……可也总不能看着老爷就这么被人害死吧?!”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再说旁的也是多说无益。 祝星河也听到,那郑学民都是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一般地感慨道:“哎……这到了关键的关头啊,才知道是什么人最好,最贴心呢!” “你这混账王八羔子!” 郑张氏也不傻,自然明白郑学民是在说自己。 她毫不留情地上前,恶狠狠地踢了那郑学民一脚:“我到底是你的糟糠之妻,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还是被这小贱蹄子给魅-惑了去?我看你就是活该!你宠妾灭妻,狼心狗肺!” 说着,她干脆转过身,仿佛是大义凛然一般,挺直了胸膛看向了凌倾寒:“既是到了这地步,我还替他瞒着什么?!殿下想吃到什么?我都可以和殿下明说!就这个人做出的那些个龌龊事,是没有我不知道的!清州变成这样的地步,都是他害的!殿下,尽管来问我就是了!” 这倒是让祝星河没想到,他们还没怎么开口呢,一个个就开始内讧了?让他们乐的清闲,祝星河也是笑着看着那郑张氏:“还是夫人识大体!” “疯了,你们都疯了!” 郑张氏如此,气的那郑学民都开始浑身发抖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你这是要让所有人都没有了活路不成?” “哼!” 看样子,郑张氏早就对这个郑学民没了心思,此刻是头也不回,只是冷哼:“从你宠妾灭妻的那一日起,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个后果!我今儿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咱们就鱼死网破,我也不叫你有个好过!” 她如此决绝,倒是让祝星河都有些开始钦佩这个拿得起放得下的郑夫人了。 不需要他们再审问什么,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祝星河正是回头要和凌倾寒邀功,就撞进了凌倾寒鲜有的略带笑意的眼中:“果真是女子不好招惹!” 他虽声音很小,却叫祝星河听得真切。 分明知道,他不是在说那郑张氏,就是在说自己呢! 祝星河也没好气地嘀咕道:“我这不是功臣吗?” 他们二人这你来我往,倒是叫旁边的风铃儿都轻咳一声。 凌倾寒这才严肃了起来,对着郑学民扬了扬下巴:“你还有何话说?” 郑学民知道,自己今儿是已经一败涂地了。 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无话可说!既是到了这一步,任凭王爷处置就是。” 凌倾寒点头,就瞧着双溪也从后头找到了印鉴前来,放在了凌倾寒的手心。 拿到了这个印鉴,就代表着凌倾寒可以直接执行承受之职位了。 他眸色严肃,对双溪吩咐:“带人下去,将清州大将军带上来。让兄弟们派出四个小队,接管四个城楼。然后在城中开辟难民营,有序地放流民进城。老弱妇孺优先,青壮男子随后。” 他将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也不忘了看向那郑学民:“朝中发下来的救济金,如今还有多少?” 不管是凌倾寒还是祝星河,心里都知道,那些救济金到了这些贪官手里头,还能剩下点儿什么? 郑学民心虚抬眸,看了一眼凌倾寒,而后小声道:“二百万两。” “多少?!” 凌倾寒提高了声调,眸中也带了杀意。 郑学民咽了一口唾沫,虽然害怕,但也并不敢再对凌倾寒有半点儿隐瞒:“还……还剩二百万两有余。” 这个“有余”,只怕也不会余出来太多! 这个数字,叫祝星河都感觉到心下寒凉了起来:“朝廷光是往清州发下来的赈灾银子,便有三千万两之多,更不要说还有许多救济粮和救济物品了。这才过了多久,你清州城还将那些流民们拒之门外,竟然就剩下二百余两了?!郑学民啊郑学民,你这个脑袋即便是想要,只怕也保不住了吧?” 虽说祝星河是穿越而来,可她现在也有一种非要将郑学民这等人杀之而后快的心思! 郑学民不敢抬头,颤颤巍巍道:“不……不止下官一人的花费!下官上头还有人盯着,下官也没有办法啊!但这些银两,还是有一部分花费到了清州城中的,否则清州城如何还能保持这般平和之态?” 第399章 搜! “哈哈——” 祝星河是当真觉得,自己是被气笑了的! 三千万两还剩下二百万两,亏得这个郑学民还说得出口他为清州城的百姓们做了什么。 于是祝星河忍不住上前,愤然地看着郑学民:“这么说,我们可还是要褒奖你一番,来称赞你为清州百姓们所做的一切咯?” 反话,是郑学民自然听得出的。 他死死地将头低了下来,不敢再有任何狡辩。 凌倾寒的眸色,也越发冰冷了起来:“早就知道,这赈灾银两剩不下多少,倒是没想到,你们的速度如此之快!” 郑学民自然知道凌倾寒生气,是不敢多说话的。 凌倾寒却是对着郑学民扬了扬下巴:“除了你,还有谁?” 郑学民没有懂凌倾寒的意思,想抬头问凌倾寒,又害怕和凌倾寒对视一般,到底还是低了头:“什……什么还有谁?” 凌倾寒皱眉,语气里带了十分的不耐:“除了你,还有谁将这些银两花销了?” 这个问题,祝星河觉得郑学民未必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毕竟他说白了就是个清州城守,他上头定然还有人,比他花销更多。甚至祝星河都觉得,这三千万两的赈灾银,其中可能大部分都不是这位清州城守郑大人花销掉了! 果然,郑学民是并不敢说,咽了一口唾沫,才道:“还有清州大将军丁河同,清州官府师爷周振宇,清州——” “够了!” 郑学民还未说完,就被凌倾寒所打断:“你说的这些人,难道我会不知?” 言外之意就是在告诉郑学民,不要藏着掖着了,将那些他的“顶头上司”说出来,才有一条活路。 如今的郑学民,可谓是进退两难,心里头叫苦不迭。 于是他沉默良久,凌倾寒也终究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好,你不说,也无妨。” 郑学民倏然抬眸:“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能随意处置我,我是朝廷命官!” “呵呵——朝廷命官?” 这话听得是祝星河都想笑,却是叫凌倾寒也越发冰冷了起来:“清州从此,便没有了你这个朝廷命官。我会将你带去城门,让百姓们处置你。就是不知,那些流民们若是知道是你紧锁城门堵死了他们最后的一条生路,他们会对你如何?” 郑学民听闻此言,都是打了个冷战:“不……不不不!王爷,殿下,千岁,求您了!我不干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了,他们会将我折磨致死,倒不如杀了我痛快!王爷,求您了,饶我一条生路。” 凌倾寒微微眯了眯眼:“想活命,自然就要说你该说的话才对!” “是,是是是!” 郑学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不住地开始点头:“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祝星河只觉得,怪不得这个郑学民和郑刘氏如此契合,他们二人可不都是一般,吓唬吓唬,就会说实话的人吗? 郑学民擦了额上汗水,这才继续道:“是……是平亲王府中的账房,还有平亲王的副将。我上头的人就是他们二人,他们上头的人,我就……我就不知了!” 要祝星河说啊,不是他不知,只是不敢直接说出这就是平亲王的意思罢了。 祝星河倒是好奇了起来:“此次赈灾银两,不是从寻亲王的手中发出来,已经到了你们清州的吗?” “是。” 郑学民看了祝星河一眼,似乎也诧异祝星河作为一个女流之辈,竟然知道朝堂上的事情。 但是他不敢多问,只是讷讷道:“是先到了清州,但就在我的手上过了一遭,没有下放。而后平亲王府的副将就带着账房先生来了,只留了一千万两给我,让我上下打点。最后留到我自己手里头的,也就五百万两了。为了避免激起民愤,我还在清州城里花了一百多万两呢!” 他这无辜的语气,几乎要将祝星河给气笑了:“怎么,你的意思是,你还委屈了呗?” “不不不,不敢不敢,万万不敢!” 郑学民忙摆手,是哭笑不得,只怕下一句话,又要被祝星河给撞进套子里头去!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瞧着凌倾寒的眸色之中,已然是所到之处,就要将一切冰封一般:“剩下的钱,你花费在何处了?” 上百万两银子,这才多少时日里头?还要做的不能叫京中之人发觉,看来这郑学民还真是有点儿花钱的本事呢! 郑学民微微抬眸,小心看了凌倾寒一眼,又低了头:“我……我也不知……” 凌倾寒却是轻叹一声:“上百万两,你可知,能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却是被你们这些无知小人给这般挥霍了去,简直肮脏至极!” 被凌倾寒这般痛骂,让郑学民的头是越来越低。 但祝星河却不觉得,郑学民会就此而觉得羞愧。可能他的心里只会以为,是自己倒霉,恰好遇到了凌倾寒吧? 这么想着祝星河便对这个郑学民是半点儿同情也没有了,却是看向了凌倾寒:“现在怎么办?” 凌倾寒抬眸,对双溪一声令下:“搜!将这城守府之中,所有之前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充作救济银两!本王就不信了,这世上竟还有花出去的银子,连个水漂都没有打上不成?!” 这一声令下,叫双溪他们所有人都精神抖擞了起来。 双溪即刻就带着人下去,连风铃儿都是兴奋了起来:“我也去我也去,我也想看看,在他这个小小的城守府里,藏了多少咱们不知道的东西!真是有趣!” 这丫头,前两天还总是和双溪红脸,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祝星河还是有些可怜风铃儿这丫头,瞧着她是放下了,心里头对双溪其实还是念念不忘的吧? 不过如今没有了吕丝娘,双溪也不是身边有女人的人。祝星河倒是觉得,若风铃儿的心思单纯,或许还有机会。他们两个人,到也是合适的一对! 看着祝星河的眼眸,凌倾寒也若有所思。 下头的郑学民,却突然开了口:“王爷,我能将功赎罪吗?” 第400章 焦书锦 看样子,他是心知肚明,自己灭有了旁的什么机会了。 凌倾寒颔首,没有即刻就答应,只是挑眉看着那郑学民:“如何将功赎罪?” 郑学民看着这是在给自己机会,这才终于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向了凌倾寒;“我……虽有我不敢招惹的人,但我想,王爷必定不知道,如今在这清州,可是有个重要的人呢!” 祝星河的眼神亮了亮,看了一眼凌倾寒,才对那郑学民问道:“可是你们派出去了几百个将士,要接回来的那个人?” 郑学民倏然抬眸,不可思议地看着祝星河:“你们知道?!” 其实并不知道,但也不能做出不知道的样子。 凌倾寒的眸色微凉:“你说你的就是了。” 言外之意,是让这个郑学民不要瞎打听。却是让郑学民越发地郑重了起来:“是。头一回见到王爷和王妃,总算是明白了二位的厉害之处。我说,我这就说!过两日……便是我的生辰了,我想在清州办一场生辰宴,所以遍邀在清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都这个时候了,他一个清州城守,还要办什么生辰宴?! 若朝中都是他这等臣子,那偌大的东元朝,可就真的要完了! 祝星河能感觉到,凌倾寒此刻正在隐忍着自己的怒气,还是想听这个郑学民说完。 而郑学民说,那个他派出去了五百个人也要请到的人,身份并不一般。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焦达”,就是清州管辖范围内一个小小城镇的乡绅。 但是焦达有一个小女儿,名叫“焦春露”,她的身份,可就不一般了! 看到他这般卖关子,连双溪都有些着急了起来:“卖什么关子?这焦家如何,你直说就是!” “是,我错了。” 郑学民倒是害怕他们,老老实实地又低了头,才一改方才眉飞色舞的模样。 其实这个焦达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指出,他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在乡下有点儿田地,虽说吃喝不愁,但在遇到焦春露的母亲之前,他家里也不过过的就是普通日子。 这个焦春露的母亲,身份就不一般了。 旁人只知道,她叫“桃娘”,瞧着行为举止是大家闺秀。是从旁的州城逃难而来,在河边被焦达这么个大老粗救下来之后,便对焦达以身相许了。 但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他们二人也算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而且焦达的家里头就他一个长子,焦家竟却是并没有大办婚事。 焦达的父亲早年间就去世了,焦达的婚事便是由母亲来住持,叫了家里的亲戚,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草草办了。 不过是他们自家的事情,旁人虽觉得不解,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那桃娘嫁到焦家之后,到也算是恪守规矩。村子里有人传言,说桃娘带了许多的嫁妆过来。 果然焦家在娶了桃娘的半年之后,就开始盖起了大院子,又从同村人的手中买了一些土地来,摇身一变,倒是请起了长工,做了地主。 旁人虽羡慕,但也只是羡慕焦达能有这样的运气。 他们成婚第二年之后,桃娘就给焦达生了焦达的长子焦永杰。 说到焦永杰这个人,祝星河却是听说过。在京中也有一个叫做焦永杰的人,是平亲王世子卓定升的随行侍卫之一。果然这个焦家,竟然和平亲王能攀扯上关系?这是祝星河没想到的,却竟是也觉得并不在意料之外。 焦达的长子焦永杰三岁的时候,桃娘又怀了身孕,但是这一次,桃娘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在生孩子的时候,桃娘难产而亡,给焦达生下了一个未足月就出生的女儿,取名“焦书锦”。这个名字让祝星河觉得好听得很,也越发相信,那个桃娘可不是个普通人。书锦这二字,不是焦达一个大老粗能取出来的名字。 桃娘去世之后,焦达伤心欲绝,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娶妻,只是和老母亲二人,将两个孩子拉扯长大。 原本靠着家里的田产,他们一家子也是能平安快乐地生活下去的。而事情的转折,却出现在焦达的老母亲去世的那一年。 据郑学民说,那大概是五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他刚刚被调任到清州来做城守。 之所以知道焦家,也是因为是平亲王的近身侍卫亲自来到了清州。 他要找一个人,说是前段时间焦家的小女儿焦书锦和兄长入京游玩,结果就遇到了平亲王。 平妻王一眼就瞧上了这个焦书锦,不过好艾薇来得及对交赎金如何,焦书锦就随同兄长离开了京中。 平亲王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之后,这爱忙叫人来清州,想让当时是清州城守的郑学民帮忙一同寻找这个焦家小女,然后带去京中,伺候平亲王。 郑学民说到这里的时候,其实祝星河都是震惊的! 按照年纪来算,五年前的焦书锦才只有十五六岁而已!是个都还没长开的小娃娃,竟然就被那个万恶的平亲王给看上了?! 如今当着祝星河和凌倾寒的面儿,郑学民是不敢隐瞒什么的。 当时他带着那个侍卫,很快就找到了焦家。 起初,焦家自然是不同意的。毕竟他们不管对方是谁,将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刚及笄的女儿就这么嫁给一个老头子做那见不得人的妾室,他们是不愿意的。 但后来,郑学民说,焦家不愿意,还有一个原因:焦书锦的母亲桃娘,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从边地逃回来的罪奴! 要知道,罪奴从遍地逃回来,若是被旁人发现了,不仅是自己死路一条,更是要连累家里人。 所以焦家是要死守这个秘密,决不能让旁人知道,自然是不愿意焦书锦去京中和那些达官贵人们掺和的。 但焦家也更是因为这个秘密,最终还是被郑学民发现,被郑学民威胁,而不得不先让焦永杰跟着平亲王那个的近卫去京中,先看看情况。 焦永杰年轻气盛,早就想离开死气沉沉的小镇另谋出路,自然也是愿意去京中。 第401章 奢华 谁知,焦永杰在去了京中之后的头一年,就给家中来信,说希望妹妹也过去。 哪怕不要立刻就答应平亲王,但好歹过去看看京中的景象,是和这清州小小城镇大不同的,长长见识也好。 京中有平亲王权利滔天地催促,时不时地还给焦家送来一些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而这清州还有郑学民用桃娘的身份压着焦家,时时刻刻威胁焦家,甚至每一次平亲王送东西来,郑学民还要从焦家再拿走一些。 这让焦达心力交瘁,终究也不得不妥协,在四年前,就将焦书锦送去了京中她哥哥那里。 其实郑学民说到这里的时候,祝星河已经知道,焦书锦不可能逃过平亲王的“魔爪”了。 果然,焦书锦去了京中没多久之后,就真的从了平亲王! 而且据说,平亲王十分喜欢她。 但焦书锦又和旁人不同,若是平亲王喜欢的女子,大可以直接纳入府中做个妾室就是了。若是更喜欢的,和皇上禀明,抬个侧妃,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焦书锦的母亲桃娘是一个脱逃的罪奴!这件事若是被旁人发觉了,真的要弹劾平亲王,也是叫平亲王需要花费一番功夫的。在京中,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平亲王府,他根本就不敢让焦书锦暴露在众人的眼前,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和罪奴之女有过从亲密的往来。 于是后来,平亲王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在精华总,给焦书锦买了一个院落,用来“金屋藏娇”。 郑学民说到这里,也是忙开口:“就京都安宁巷子里头那个最大的布庄,便是平亲王为了这个焦书锦开的。焦书锦这丫头也争气,将那布庄给经营的有声有色,和她哥哥二人,这不就在京中站稳脚跟了吗?” 祝星河都不得不说,平亲王可真是聪明! 这个布庄,祝星河是知道的。 他和京中的其他布庄不同,并不是太过富贵的人家喜欢去的布庄。 但也正因为这个布庄里头的东西都比较实用,而且价格也不贵,所以深受中低层百姓们的喜欢。便是从前祝星河在宫中的时候,也常常拖德贵去这个布庄里头给她添置一些布料手帕什么的。 而且在京中,任何人都不会知晓,这个布庄和平亲王有关! 如此一来,平亲王就能利用这个布庄,去做更多的事情。 这么一来,这一次郑学民做生辰宴,要请这个焦达过来,到也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了。 焦达是个乡绅,但在这清州之中,可是以平亲王的“老丈人”的身份横行霸道。也怪不得要用五百人去保护他过来了,一旦这位焦达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就是平亲王要来亲自同郑学民问罪了吗? 显然,要对付平亲王,这个焦达或许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果然瞧着凌倾寒对那郑学民问道:“焦达什么时候会被送过来?”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郑学民也不敢隐瞒,垂头丧气回答:“不是明日就是后日,他那地方距离咱们这不远。若路上的流民再少些,大约明日一早,他就能到了!” 祝星河还有些好奇,也想见一见这个能以平亲王的老丈人自居的焦达! 凌倾寒也点了头,而后站起身来,俯视着郑学民,高高在上:“还有其他什么要说的吗?” 郑学民咽了一口唾沫,才小心翼翼道:“王爷……我……我这算不算是将功补过啊?我不求旁的,只求哇昂也饶命啊!” 他虽然胆小,但心里头知道自己是做错事了,这就还有救。 凌倾寒颔首,倒是冷哼一声:“若你说的不错,你的小命自然保得住!” 这下,那郑学民才终于放下了心来,甚至拍了拍胸脯:“王爷,下官所言,不敢有半句假话!等明儿那焦达一来,王爷就知道,下官说的是真的!” 凌倾寒不愿再与他废话:“将此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自有人上前,凌倾寒却是走向了祝星河:“夫人,便是委屈你,咱们今儿只怕要在这里住上一晚了!” 祝星河“扑哧”一笑:“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总比住在外头强得多吧?反正咱们此行也是都到了这地步了,挺好的。你能和你看遍这山川大河,风土人情,我还觉得很有意思呢!” 凌倾寒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周围的旁人,也都转过身去,早就习惯了他们这一路如此亲昵。 这是祝星河从出发以来,住的最豪华的屋子了。 按理来说,每一个州城的城守府,都是朝廷出资所建造,应当是大同小异。但这个清州城守府中,显然是被重新改造过的。尤其是寝室,简直可以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 那雕梁画栋,都是请了清州最好的师父过来描摹雕刻。便是连窗棂上头,都用的是掺了金银粉的彩漆。便是有一点儿微弱的光线招惹,偌大的窗户也是会反射出粼粼光亮来,让夜里熄了烛光之后,都没有那么黑暗。 其实这屋子里,已经是双溪派人来搜刮了一边,将那值钱的东西都搜走了的。 然而祝星河进门之后,风铃儿还是在柜子里给祝星河翻出来了一个金丝缎面鸳鸯锦绣的被子。旁的不说,就这金丝缎面的北桃,便是价值不菲,连他们王府之中都没有这样的东西! 被子盖在身上的时候,祝星河都有点儿不敢翻身。生怕自己的身上若是手肘或者脚底有些干燥,都会将这缎面的被子给刮坏! 就更不要说,她的头下,枕着的是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和田玉枕了! 躺在这样的床上,祝星河实在是翻来覆去都难安。 等到半夜里凌倾寒处理了外头的事情进门,看到这屋子里的奢靡景象的时候,也愣了愣。 他以为祝星河睡了,靠近床榻,却瞧着祝星河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也是有些失笑:“这么晚了,还不睡?在等我?” 第402章 郑学民 他以为自己在等他? 祝星河将自己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挠了挠头:“还真不是……就是睡不着!你看这些东西,也太豪华了吧?这被子我都怕翻个身就给弄坏了!啧——睡个觉嘛,就是要舒服。结果这弄得我都不敢动,自然是睡不着了。” 祝星河嫁给凌倾寒也有一些时日了,所以说起话来的时候,显得十分随意。 不过凌倾寒就是喜欢祝星河这般模样,也是笑了笑,而后伸手将祝星河拉了起来,将祝星河头下的枕头取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明日让双溪来,将这东西卖了,做赈灾银两。” 而后,他脱下自己的衣裳,折叠好之后,放在了祝星河的头下:“今儿就委屈夫人,将就一番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说起话的时候,都有点儿油嘴滑舌了呢? 不过祝星河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有点儿喜欢这样油嘴滑舌的凌倾寒呢! 只是被子就没有法子了,凌倾寒上了床榻之后,倒是大大方方地将那杯子盖在了身上:“夫人,睡吧!明儿还有事情呢,我这两日,是真的累了!”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听到凌倾寒喊累,心里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也是第一次主动钻进了凌倾寒的怀中:“等处理了清州的事情之后,咱们还去胡族吗?” 清州若要闹出这些事,京中必定是知道的,只怕到时候皇上会召凌倾寒回京,平亲王也不会放过凌倾寒。 祝星河其实已经做好了,他们只怕无缘去胡族的心理准备。 但凌倾寒却是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了祝星河的头顶蹭了蹭:“不,我答应了你要去,就一定要去。京中还有寻亲王兄撑着到也不必害怕什么。” 想起卓安寻若是知道,他们惹了这么大的事情的表情,祝星河就有些想笑。 而窝在凌倾寒的怀中,她也是困意来袭,便闭上了眼:“好,既是有你这么说,我便想念了。京中的事情,就让寻亲王去解决吧!” 难得的一个好觉,让祝星河在第二日一早起来,便精神抖擞。 洗漱出门,却是瞧着这清州城守府之中,不过经历了短短一晚上,却是变了一个模样! 周围都是镇远军的将士们训练有素地守着他们,偌大的一个清州城,守军们全部都被集结在前头的广场,双溪正在给他们训话。 大意就是,他们如今的军纪太过散乱了。若是想继续在军中待着,就必须要接受惩罚,否则的话,就当做是逃兵,送去更加边缘的地方让他们做苦工。 人人都知道镇远军的威慑,所以不敢有人反驳双溪什么。 祝星河走到前头的时候,就瞧着这原本清州守军的将士们,一个个的都在蹲马步。这天儿虽然不热,但他们也不知来了这里多久,每一个人都是汗意岑岑,倒是双溪轻松地站在一旁,大声道:“这才是军人该有的样子!你们这点儿惩罚,比起镇远军的训练,这差远了!” 祝星河倒是也发觉,路过双溪的时候,风铃儿的眼神始终都落在双溪的身上,也是忍不住对风铃儿打趣道:“还惦念着他呢?” 风铃儿别过头去:“才没有呢,夫人不要说笑了!他都不喜欢我,我还惦念他做什么?” 祝星河却是知道,这丫头就是会嘴硬! 于是只轻笑一声,转移了话题:“今儿早上准备了什么吃食?可有消息吗?那个焦达今日来不来?” 说到吃食,风铃儿也是感慨了起来:“夫人,我昨儿夜里去了一趟厨房,您猜我看到了什么?!这小小一个清州城守的厨房里头,竟然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那些咱们在宫里头才能吃到的东西,这里都有!今儿早上我便让厨房准备了鲍鱼粥,夫人也好尝尝,可是新鲜的鲍鱼!” 其实若是旁的东西,卖掉了换钱给百姓们赈灾就是了。 偏偏吃食这样的东西,若是不吃也就浪费了。 所以祝星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罪恶感,甚至加快了脚步:“既是新鲜,咱们就早些去。” 风铃儿点了点托,才继续道:“方才爷那边也来了消息了,说是定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焦达就会来到清州城。咱们的消息封锁的很严密,那个焦达肯定不知道清州城已经是爷在接管了!奴婢也好奇,能让平亲王金屋藏娇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和夫人一般啊?” 这话,倒是将祝星河给逗乐了:“若和我一般就能被金屋藏娇,那京中便是有多少个屋子都放不下的!” 两人说笑着,就走到了前厅。 果然瞧着桌上的饭菜是丰盛至极,但也是奢侈至极。 不过一个早餐罢了,竟然有鲍鱼粥、小碗溜海参、金丝枣米糕、酥火烧等等六七道菜品摆在桌子上。 凌倾寒就坐在这桌子的旁边,也是瞧着这些菜品,皱着眉头。 祝星河上前,倒是大大方方:“难得吃一次这么丰盛的早餐,也算是沾了他郑学民的光了!如今外头的人吃不上,他这厨房里的好东西倒是多!咱们吃不了这么多,留下能吃的差不多的,剩下的就分下去吧!再有多的,就给外头的流民们,否则咱们吃的也是坐立不安。” 祝星河说了这话,凌倾寒的眸色才微微好看些,而后对双溪吩咐道:“下一顿开始,流民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达真宏听闻此言,也是忍不住地抬眸称赞:“果然是与士兵们同甘共苦的寒王殿下,名不虚传!” 凌倾寒这也不是做给旁人看的,祝星河则是回头,对风铃儿眨了眨眼。 瞧着风铃儿才不那么紧张了:今儿的早餐是风铃儿让这么准备的,凌倾寒不高兴,风铃儿自然也是有责任的。 此刻被祝星河三言两语化解,风铃儿才算是长了个教训。 而吃了早餐过后,凌倾寒也没有离开厅中,倒像是在等着那焦达一般,让人将郑学民也带上来了。 郑学民沦为阶下囚不过一夜,便是狼狈不堪。 第403章 焦达 果然,这清州城的事情,是并没有传出去的。 没多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侍卫的声音:“爷,那五百个人护送着焦达的队伍,已经到城外了!” 凌倾寒点头,而后看向了郑学民:“你要出去亲自迎接吗?” 这言辞之中,颇有几分调笑的意味在其中。 郑学民低了头,不敢说话。 自然也不会真的亲自出去迎接,凌倾寒让双溪带着这清州城的大将军身边的近卫去了,等那五百人进门之后,便将他们团团包围。 等着焦达被带上来的时候,他还在叫嚣:“做什么!?反了你们了?!竟然敢抓我?!” 然而抬眸看到城守府上座的竟然不是郑学民,他也愣了愣,警惕地看着凌倾寒:“你是谁?!” 这样的态度,倒是也当得上是那平亲王的“老丈人”。 “咳咳咳!焦达,你别这么说话啊!这里是城守府,你快些跪下吧!” 眼瞧着凌倾寒的眸色不快,郑学民忙对那焦达轻咳一声:“也不看看上头坐的是谁?” 焦达这才发觉,郑学民竟然站在了一旁,也是皱眉对郑学民到:“郑大人怎么在这里?” 郑学民又轻咳一声:“快些跪下!” 谁成想,这个焦达倒是连郑学民的话都不放在眼中,只是瞪了郑学民一眼:“他是谁啊?我为什么要跪他?” 郑学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才看了看凌倾寒,心下都是害怕极了。 焦达瞧着郑学民不说话,反而是不依不饶:“你说话啊,郑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今儿不是你的生辰宴请我过来的吗?怎么这里我看到处都是士兵把守,没有旁的大人们啊?郑大人,你怎么站在一旁不说话?” “啧啧啧!” 他上下打量着郑学民,丝毫不在意旁边发生了什么,甚至可能是不懂,只是疑惑道:“今儿是郑大人的生辰宴,怎么郑大人连个衣服都没有换?脏兮兮皱巴巴的,成什么样子啊?还是我来早了?郑大人有什么特别的话想和我说?” 说到此处,他也是神色暧昧:“是不是前儿和郑大人说的,我看中的那家姑娘,有着落了?” “咳咳咳——” 郑学民简直就要被这个焦达给蠢死,给气死了!忙又咳嗽了起来:“焦达啊焦达,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清州,如今可不是我的天下了!你快些跪下,不要再说话惹事了!” 郑学民对焦达,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听方才焦达的话,看来郑学民所说这个焦达对桃娘如何如何的倾心,为了她多年没有再娶,只怕也都是假话了。多年未娶是真的,只怕却不是为了桃娘,而是为了他焦达自己,能更好地和旁人一同生活吧? 焦达看着郑学民如此,却是越发不屑。 转头又看向了坐在上头的凌倾寒:“你是新来的清州城守?你叫什么名字?难道郑大人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要我给你跪下行礼?你是多大的脸面?” 这个焦达,真是蠢出天际! 祝星河揉了揉额头,有点儿开始同情这个焦达了:招惹了凌倾寒,他还有什么好下场? 郑学民正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干脆自己就给凌倾寒跪下去,吓得浑身上下都哆嗦了起来。 凌倾寒的眉头微皱,还算是有耐心地对那焦达道:“我叫凌倾寒。” 要祝星河说,凌倾寒这个战神王爷的名讳,在这朝中应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吧? 偏偏焦达就是那个不知道的人! 他上下打量着凌倾寒,虽也觉得此人气势非凡,却仗着自己是平亲王的“老丈人”,而口出狂言:“哦,原来是凌大人啊?恐怕凌大人还不知我的身份吧?叫我给你跪下?你也得有那个脸面不是?” 凌大人? 祝星河听闻这样的称呼,也是实在有些忍不住,“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焦达回头,看向了祝星河,对祝星河怒斥道:“胡闹!这公堂之上,城守府之中,如何能有女子在此放肆?你是谁?” 祝星河也学着凌倾寒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我叫祝星河,是凌大人的夫人。” 她特意将“凌大人”三个字说的很重,叫凌倾寒都是皱眉嗔怪地看了祝星河一眼。 那焦达则是双手负在身后,挺直了胸膛:“凌夫人身为一个女子,如何能在这公堂之上公然笑出声来?简直不成体统!” 他又看向了凌倾寒,倒像是要教训凌倾寒一般:“凌大人也该好生教养一番自己的夫人了吧?如此做派,简直不成体统!” “焦达,你够了,快闭嘴吧!” 看着焦达如此愚蠢,连郑学民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瞪了焦达一眼,这才慌张道:“什么凌大人?上头的是寒王殿下!是当今寒王殿下!” 他又指了指祝星河:“这位是寒王妃!你竟然这般对他们出言不逊,你这脑袋是不要了不成?!” “寒王,寒王妃?!” 此刻,那焦达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抬眸看向了凌倾寒,而后瞪大了眼睛,却是本能地后退一步摇头:“你是寒王殿下?!那个战神寒王?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寒王怎会在此?!” 看着焦达如此,凌倾寒却轻轻勾了勾唇角:“是,我就是凌倾寒,当今寒王。” “妈呀!我的妈呀!” 焦达心下一凉,而后倒退一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寒王殿下恕罪,寒王殿下恕罪!” 还知道求饶,就说明这个人也没有蠢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凌倾寒看着焦达如此,便撇了撇嘴:“怎么不叫嚣了?” 焦达虽然害怕,但他不懂政治,也不知寒王和平亲王的事情。 他只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寒王就是一个王爷头衔,平亲王却是亲王殿下。这亲王总是要大过只有王爷头衔的寒王吧? 于是他抬眸,小心翼翼地试探:“寒王殿下,只怕还不知道我焦达的身份吧?” 他转头,看着郑学民,以为在给郑学民“暗示”:“郑大人,没有告诉寒王吗?” 第404章 清州城中 郑学民都要被这个蠢货给气疯了,狠狠地瞪了那焦达一眼:“我说了,又怎样?” 焦达是皱眉,转头看向了凌倾寒的时候,越发挺直了胸膛:“我乃当今平亲王的老丈人。你既然是寒王殿下,自然就是平亲王的侄子。按照辈分,我还比你大些,你是否应当起身,给我行礼?” 让凌倾寒给他行礼?祝星河只觉得,这个焦达是疯了! 连一旁站着的郑学民听了这话,都是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而后摇了摇头,好似心里头已经知道,这焦达活不长久了! 这下,连凌倾寒都没说什么,双溪就上前一步,看着那焦达,都有些好笑道:“你说什么?让我们王爷给你行礼?你是多大的脸面?平亲王的老丈人?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看着双溪的穿着就是个侍卫副将,那焦达压根没将双溪放在眼中:“我女儿就是平亲王的爱妾,我是平亲王的老丈人又怎么了?你也不去这清州打听打听,偌大的一个清州,有人敢对我有任何不敬不成?连你们这城守大人郑大人,都要对我见面客客气气的。你们是王爷又怎么了?我女婿他是亲王!” 也亏了这焦达是个农民出身,亲王和王爷的差别,他倒是分的清楚! 祝星河微微摇头,开始越发同情这个焦达。 双溪捏紧了拳头在身侧,冷哼一声:“是啊,你们清州城的城守大人都要站在一旁回话,你觉得我们王爷可稀罕你这个什么平齐王的老丈人不成?” 焦达抬眸,看向了凌倾寒,正想再辩驳两句,却对上了凌倾寒那双冰冷至极的养神。 终究,他还是咽了一口唾沫,后退一步,似乎终于在这眼神之中意识到,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他有些犹豫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郑学民:“郑大人,这……这寒王殿下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大的架子,连平亲王他都不放在眼里不成?!” 要祝星河说,与其说这个焦达如今还在彰显自己的身份,倒不如说,他其实已经开始心虚害怕了。 郑学民瞪了焦达一眼,已经不想再费力拉扯焦达这个不成器的了。 所以他倒是实话实说:“京中的事情,你自然不懂。不过这位寒王殿下虽只是王爷而非亲王,但他也是镇远军十万将士的大将军。在京中,他和平亲王平起平坐,丝毫不惧平亲王的势力。” 说到此的时候,焦达的眸色已经变了。 他再愚蠢,心里也知道,这手握兵权的王爷,全天下就只有平亲王和寒王二人罢了。他这才意识到,凌倾寒的身份,便是张口惊讶道:“你就是那个在京中和平亲王处处作对的王爷?!” 然而说完之后,他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似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凌倾寒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对他这话很是不快。 郑学民正是轻叹一声,而后摇了摇头:“焦达啊焦达,只怕是你的好日子,就这么到头咯!” 焦达这才意识到,从进门到现在,郑学民不停地给他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这下,这个焦达是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只瞧着他“扑通”一下,忙跪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就开始对着凌倾寒磕头:“王爷,王爷殿下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笑的知错了!” 他是否只会说这一句啊? 祝星河是撇了撇嘴,越发不屑。 凌倾寒可不会亲自处置这个人,毕竟他的身份,是没有必要和这个人计较什么的。 倒是双溪上前,一把将这个焦达从地上拉了起来,而后对他冷笑一声:“走吧,平亲王的老丈人。既是这等身份,何必给我们王爷跪的这般利索呢?咱们去后头,数一数你家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可以拿来赈灾,也总不至于辱没了你这平亲王的老丈人的身份,总要为百姓们做点儿什么吧?” 双溪的话,是说的足够清楚明白。 不过在双溪的手中,这个焦达越发挣扎了起来:“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是平亲王的老丈人,你们敢动我,他一定不会饶了你们的,你们谁敢动我?!” 可他越是叫嚣,双溪手中的力道越是重了起来。 “啊——” 焦达的叫声之中,还带了几分惊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到底,他的叫声还是渐行渐远。那郑学民看到凌倾寒如此决绝,是丝毫没有将平亲王放在眼中,也是越发害怕了起来:“王爷,下官能说的该说的,都和王爷说了,求王爷饶命啊!” 此人实在是没有什么骨气,凌倾寒也懒得和他计较那么多。 略微点头,旁边自有人将他带下去。 却在此刻,凌倾寒站起身来,看向了另外一位副将:“我将这清州交给你,你可能坐稳?” 凌倾寒在外征战多年,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都不是吃素的。 那人即刻点头,抱拳认真地对凌倾寒道:“能,请将军放心!” 凌倾寒这才起身,看向了站在下头的祝星河:“我要带着夫人离开此处,但你们全部留守在此便是。若有什么事情,自有我替你们担着。但在这场含在之中,你们若敢将这清州城放手,我便绝不饶你们!” “是,属下明白,愿以性命守着清州城!” 那人即刻就对凌倾寒双膝跪地,是愿意肝脑涂地。 祝星河倒是愣了愣,有些不赞同:“不如还是留在这里,等一切都稳定了之后,再说如何?” 此刻厅中没有旁人,凌倾寒倒是也不瞒着祝星河:“无妨。这清州周围再无平亲王的增援可能,除非父皇下令围剿,否则无人能入这清州城。将他们留在这里,也是给咱们一个保障。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是啊,若想搬到平亲王,就要收了他手底下所有的州城。 这个清州虽不算是最重要的,但此刻落在凌倾寒的手中,也绝对能给平亲王以重创。 第405章 田氏夫妇 凌倾寒却是对祝星河笑笑:“阿星,你该相信我。现在我留在这里,未必有什么好处。” 连一旁的达真宏都是点了点头,也对祝星河道:“这么说来也对。寒王殿下的镇远军在此,与殿下本人在此,还是不同的。若殿下一定要在此停留,只怕京中便是想给殿下说话,都会被平亲王挡回去。反而是镇远军留在此处,平亲王拿殿下别无他法,不如就这样便好。” 祝星河对其中的这些诶事情,也不甚了解。 但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祝星河便也点头;“既是如此,咱们就继续出发便是。” 将这里的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凌倾寒才带着祝星河还有达真宏一同继续出发。 他将除了双溪之外的另外几个侍卫都留在了这里,而他们在清州闹出了这样的动静之后,往胡族而去的路线自然也是要有所改变的。 还好,他们距离胡族并不远了。而清州城开始接收流民之后,这偌大的一个清州也变得安宁了下来。 他们接下来的路途,到还算是行进的顺利。 一路没有几日,便到了朝中和胡族的边境之处。 这还是祝星河头一次来到这里,倒是觉得这边境之处的风景,果然和其他地方不同。 胡族大多是隔壁沙漠,还有一些草原,以游牧为主。而在这边境的贺州城,已经是黄沙漫天。 他们来的似乎也不是时候,到了贺州城的第一日,就开始刮风。风将黄沙吹得遍地都是,空中也到处漂浮着让人看不清的黄沙,哪怕迷了眼,都觉得前路难行。 不过他们在贺州城待不了多久,这贺州城也算是凌倾寒的地盘了。驻守贺州城的守城军,便是当年从镇远军一支最精锐的部队之中调拨而出的。 如今这贺州城的大将军名叫“田均”,当日也是凌倾寒手下的人。 所以在来贺州城之前,凌倾寒就通知了田均。 这漫天风沙之中,田均竟是带着贺州城守邹康平二人,亲自迎接在城门口。 看到凌倾寒和祝星河他们的马队前来,这二人忙迎上前来:“见过寒王殿下!” 如今黄沙漫天,城门口的人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凌倾寒便即刻翻身下马,将他们二人亲自扶起:“原不必这般多礼。风沙太大,进城说话!” 他们似是也早已习惯了凌倾寒这般模样,忙带着他们进城,倒是没有其他州城的那么多幺蛾子,是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城守府之中。 哪怕看到达真宏一个胡族人和凌倾寒同行,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到了城守府之后,外头的风沙声虽很大,却挡不住他们二人对凌倾寒行礼的诚挚:“下官见过大将军,见过将军夫人!” 凌倾寒倒是让他们二人认认真真地将礼行完,这才上前,亲自扶了他们起身:“不必多礼。我们只是路过,此行低调,不必这般隆重。” 他们二人点头,那田均才轻松下来一般,笑着看向了祝星河:“虽在贺州,却也听闻王爷身边已有佳人相伴,如今所见,将军夫人果然名不虚传!这贺州城到了风季,总是黄沙漫天,但夫人且放心,城中房屋坚固,这城守府虽不似旁的州城的城守府那般奢华,但也是个遮风挡沙之处,还望将军夫人不要嫌弃。” 此人虽是个武将,但也是会说话,叫祝星河点了点头,才笑道:“已经很好了。” 田均的夫人在府中早就备下了饭菜,瞧着也是个温柔的人。 看到祝星河之后,她只腼腆一笑,却时不时地偷看祝星河,让祝星河都开始奇怪这个田夫人对自己也太多关注了吧? 不过在饭桌上,男人们都喝了酒开始畅所欲言之后,田夫人才走向了祝星河,对着祝星河深深地福了个礼。 这礼行的标准,倒是让祝星河没想到,忙将田夫人扶了起来:“夫人这是做什么?” 看她行礼的样子,应当也是大家闺秀。 倒是没想到,田夫人就红了眼眶:“将军夫人不记得我了?” 她们见过吗? 祝星河细细地看着田夫人,倒是半点儿都没有想起来,也是茫然摇头。 田均和凌倾寒也看向了她们这里,那田夫人却是无论如何都要跪在祝星河的跟前儿不起来:“若当年不是有将军夫人庇护,我也不可能安然至今。后来总想对夫人道一声恩,却是世事无常地出了宫中。没想到如今在这里见到恩人,请恩人一定要受我一拜!” 原来是宫中故人,但祝星河对田夫人当真没有印象。 听闻此言,田均也上前,拉了田夫人一起跪在了祝星河的面前:“原来夫人便是贱内口中的救命恩人,贱内念了夫人多年,还望夫人一定要受此一拜!” 他们夫妇二人齐齐地朝着祝星河磕了头,祝星河和凌倾寒忙将他们扶了起来。 让田夫人坐下之后,她方才继续开口说起当年宫中往事。 其实田夫人也是宫女出身,而且和祝星河一般,是浣衣局的宫女出身。 她比祝星河小一岁,却是在十岁的时候才进入宫中。 她被父母卖进宫中之后,便进入了浣衣局。可她在家中本就吃喝堪忧,身体瘦弱,所以做活总是没有力气。 进入浣衣局之后,便总是被浣衣局的大宫女们欺负。 有一回那些宫女们要让她下一口死过人的水井去捞掉落井中的木桶,却在她下井之后,恶作剧一般地割断了绑着她的绳子。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差点儿就要死在那井下。 还是祝星河发现了她,叫来了蒋姑姑,着人将她从那井下捞了上来。 不仅如此,后来她回到浣衣局之后,祝星河还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和自己一同住着。浣衣局人人都知道,蒋姑姑偏疼祝星河,自然也不敢有人再欺负她了。 只是她没在浣衣局待多久,便被宫舞坊的人看中,去做了舞姬宫女。 十二岁那年,她被皇上赐给了平亲王麾下的一个副将。但因她年岁太小,那副将不喜,又将她转增给了另一个将士。 第406章 故人旧事 就这样来来去去,出宫之后,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被转赠了多少次,直到遇到了田均。 田均不介意她是舞娘的身份,还在凌倾寒的麾下的时候,便求了凌倾寒帮忙。将她的奴籍从旁人手中转了出来,给了她一个清白的身份。 但在外辗转了站么多年,她的心里始终忘不掉,当日在宫中的时候,祝星河对她的帮助。 其实说到这里的时候,祝星河也是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这个田夫人:“你是阿云?” 眼前这个美丽有温柔的妇人,如何能让祝星河想起那个曾经瘦骨嶙峋的阿云呢? 谁知,田夫人竟是当真热热泪盈眶了起来:“阿星姐姐,你记起我了?” 果然是阿云! 若说是阿云,祝星河这些年倒是从不曾忘记过她。 她记得,也就是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个叫做“阿云”的小丫头,被送进了浣衣局。 但她和旁人不同,她不是因为做错了事情才被送到浣衣局的,而是因为她什么都不会做,旁的宫里头的人都嫌弃她,这才被送来了浣衣局的。 阿云在被送过来的时候,就因为营养不良而晕倒了好几次。 蒋姑姑其实并不喜欢阿云,因为阿云做事手脚不利索。但到底也不忍心看着一个小小孩子饿成那般,于是便将阿云交给了下头的人,让她们交阿云做事,好歹管阿云一口饭吃。 宫中人捧高踩低都是惯了的,便是浣衣局也不例外。 在浣衣局的都是苦命的宫女,她们恨不得看到一个比她们更加苦命的宫女,方才感觉到心里舒服些。所以浣衣局下头的人看着蒋姑姑也不喜阿云,便开始欺负阿云。 祝星河头一次见旁人欺负阿云的时候,便是在那井下。她亲眼瞧着纳西人将阿云放在了井里,而后割断了绳子。 于是她再也顾不得蒋姑姑教她的“在宫中就要做个旁观者,不要管闲事”这样的话,而是忙将那些人赶走,又叫了蒋姑姑来,一同将阿云从井底救出来。 那一日之后,蒋姑姑发了好大的脾气:在浣衣局,蒋姑姑对欺负人的事情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相信,浣衣局也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但是若是呀哦闹出人命的事情,蒋姑姑从来都不会姑息。 但虽然蒋姑姑惩罚了那一日欺负阿云的人,也专门找了祝星河。 她告诉祝星河,在这宫里头,如同阿云一般可怜的人数不胜数。祝星河不可能去将她的同情和帮助给每一个可怜人,她仍然劝说祝星河不要多管闲事。 祝星河当时是听进去了,但是在后来回到浣衣局的时候,看到这个丫头居然刚死里逃生,又被人欺负,就有些气不过。 她当机立断,就将这丫头的铺盖搬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并且在整个浣衣局放话,说日后谁和阿云作对,就是和自己作对。 其实当时颇有几分仗着蒋姑姑的势力的意思,但祝星河知道,蒋姑姑不会因为自己就对阿云格外关照。 只不过从那之后,阿云在浣衣局的处境真的好了许多,整个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祝星河觉得,若是后来阿云不走,她和阿云也必定是情同姐妹。毕竟日日都住在一个屋子里,阿云这丫头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人是老实的。 后来有朝一日,阿云突然就被宫舞坊的人带走了,还叫祝星河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祝星河起初也去宫舞坊找阿云,但宫舞坊的人最是看不起祝星河她们这些浣衣局的宫女,称她们为“末等人”,自不会让祝星河同阿云相见。 等祝星河稍稍长大了些厉害了些再去找阿云的时候,却被告知阿云早已被送出宫中去了。就这样,一直到多年以后,祝星河的记忆之中,好似没有了阿云的存在。 若非今日在此见到了田夫人,祝星河又怎会知道,当年的那个阿云,如今已经成了一方守城将军的夫人呢? 祝星河是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阿云,她心下也是波澜起伏,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与阿云相拥:“当日你离开之后,一直担心你过得好不好,后来知道你出宫,便再没了消息。如今瞧着你还不错,我的心里也就定了。” 阿云再见祝星河这个恩人,也是感怀:“从前听夫君说起王爷的事情,我还在想,当今的寒王妃怎地和你一个名字,竟也是宫女出身,会不会就是你呢?如今能在此处相见,也的确是心里高兴。阿星姐姐,还好,我们都好!” 对祝星河来说,这可真是一个再愉快不过的夜晚了。 她们两个好姐妹终于能再一次坐在一起,谈论着多年前的事情。这让祝星河有些恍惚,想起从前,只觉得此生过的也快。 大约是因为见着了阿云,所以祝星河一直翻腾到半夜里头才睡。凌倾寒瞧着祝星河难得这般高兴,也没有管祝星河什么。 倒是阿云说起凌倾寒,总是笑道:“咱们虽然在这遥远的贺州,但也早就听闻,王爷对王妃极好。如今亲眼瞧见,看的阿星姐姐觅得良人,心里头也正是为阿星姐姐而高兴呢!对了姐姐,蒋姑姑如何了?若以姐姐的心性,只怕此刻该将蒋姑姑从宫里头接出来享福了吧?” 见到故人,就难免要想起故事。 祝星河有些黯然神伤:“蒋姑姑她……没等到我接她出来享福,便被奸人害死了。尸骨无存,是我一生的痛!” 看到祝星河如此,阿云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抱歉,阿星姐姐,我并不知。” 祝星河摇头轻笑:“没关系的。姑姑若在天有灵,知道你如今是这般,也是要高兴的。毕竟当日她也照顾你一场,若日后你有机会进京,我在京郊的和风庄子里头给她立了个衣冠冢,你去祭拜一下,也算是全了彼此的心意。” 祝星河其实也只是这么一说,倒是阿云郑重其事地点了头:“阿星姐姐放心,若我入京,必定去拜祭蒋姑姑。” 第407章 沙暴 她们二人这一晚上,也算是相聊甚欢,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里头。 今日的田均也是高兴,与城守一般,和凌倾寒喝了个酩酊大醉。不过凌倾寒的酒量不错,所以瞧着还好。 一直到将承受还有田均都喝趴下了,凌倾寒尚且还能安然起身,走向祝星河:“阿星,咱们该歇下了,明日还要赶路!” 祝星河其实真的是难得见到这样温柔的凌倾寒,也说不上为何,是脸色一红。 倒是阿云瞧着他们二人如此,是掩嘴而笑,率先起身:“我家那位见着王爷和王妃实在是高兴,所以这不是喝成了如此酩酊大醉的样子,倒是叫王爷和王妃见笑了!我这就将他扶回房中,王爷和王妃也可去安然睡下了。明日还要赶路,这一路风沙,实在辛苦!” 灵霏眼瞧着其他人都被扶走,正是要和凌倾寒离开的时候,却是感觉到凌倾寒突然就歪倒了身体,嫁给重量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祝星河本能地扶住了凌倾寒,却听到了凌倾寒的轻笑声,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阿星,我有些羡慕田均。” 这到还是祝星河第一次听说,凌倾寒还有羡慕之人:“你羡慕他做什么?” 凌倾寒将自己的脑袋在祝星河的脖颈之间蹭了蹭:“他喝醉了,都能有夫人那般小意陪同。可我偏偏是个喝不多的!” 这男人是在撒娇吗?!祝星河微微转头,却实在是瞧不见凌倾寒的模样。 但听到他这么说,祝星河却还是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而后一把扶住了凌倾寒:“走走走,那我也扶着你走吧!” 凌倾寒竟是也不客气,就那么靠在了祝星河的肩头,二人一同往房中而去。 也许是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又或许是因为今儿的气氛当真轻松。所以凌倾寒回房不久之后,就睡下了。祝星河却是有些睡不着:不仅仅是因为今日见到了故人,想起了蒋姑姑。更是因为明日她要面对的,是一个从不曾熟悉过的地方!胡族……那是她第一次去。 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要正式地面对父亲,面对家人。 一直到了天亮的时候,外头的风沙都还是大。祝星河虽然算是一夜未睡,但也并不觉得困倦。 凌倾寒虽昨夜喝了酒,却也起得早。如今这北漠正是风季,他们也要迎着封杀去那要纳部族之地。 北漠的其他部族,其实只要出了贺州城再往北,过了北关,便算是到了。 但要纳部族是不到北关之地就要往西走出百余里,而后一直往西南再过百余里,方才算是到。这个地方,是北漠一个十分偏僻并且缺水的地方,而且一路并没有什么好的休息之处。所以他们必须要马不停蹄地一路往西北,大约要用一日的时间,晚上寻到一个叫做“安远古城”的地方休息,而后第二日再上路走上整一日,方才能到要纳部族所在之处。 虽那里罕见水源,不过要那部族的人也称呼他们所在的地方叫做"太阳湾"。 这一遭起来,祝星河她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准备好充足的粮食和水。 要备好足足三日的量,以防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 除此之外,他们也只留了一匹马,剩下便全部将坐骑换成了在沙漠之中能够更加耐旱且持久的骆驼。 这样一来,他们一行人,也更加像是一整个商队了。 即便是路过胡族的其他部族,也不会太过引起怀疑。 准备好了之后,他们就告别了田均夫妇,并且说好了,若要回来,自然还是要来贺州。到时候再好生住上几日,方才考虑回京之事。 就这么一路出了贺州城之后,祝星河倒是明显地感觉到,他们身处的环境不同了。 在东元朝的时候,不管他们在哪个地方,哪怕是流民四起的清州,官道之上也总是人来人往。 但是只要出了贺州城的城楼范围,哪怕是还未到北关,路上的行人也是肉眼可见的少了下来,剩下的大部分就只是些和他们“一般”的游走于胡族还有这东元朝的商人了。 他们并不往北关的方向去,所以和那些商队,也很快就不在一条路上了。 这快到北关再往西北而行,便是更加荒凉。如果说胡族是建立在戈壁之上,尚且还有水源。那么他们往西北走,则是越发能感觉到空气的干燥,还有隔壁变成了沙漠的转变。 早起赶路倒是不热,但是当太阳升起之后,沙漠上便是燥热难堪。 好在祝星河在宫里头也是吃过了各种苦头的,倒是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甚至反而比风铃儿这个丫头都要好些。 他们的队伍之中,如同风铃儿这般的下人还有好几个,都没有到中午时分,便出现了一些中暑和脱水的迹象,让他们的队伍不得不找地方停留下来稍稍整顿。 如此一来,便是耽误了一些功夫,但到了下午的时候,这沙漠之上稍稍有些风了,他们几人自然就好了些许。 不过达真宏看着远方的天色,眸色却是阴沉了起来:“不成,咱们得加快脚步了!只怕明日会有沙暴,沙暴会连续几日,咱们没有带够东西,必须要在沙暴来临之前,找到太阳湾!” 达真宏在沙漠里生活了这么久,自然明白沙暴的可怕之处。 祝星河他们也不敢怠慢,又开始赶路,虽说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那个可以稍稍躲避的古城,但天色不明,让他们更加不敢多待,只修正片刻,又继续出发。 夜里在沙漠赶路,其实是很危险的事情。 不过他们的队伍之中有达真宏这个最厉害的“向导”,虽行进的速度慢了一些,倒是也还算顺利。 祝星河晚上的时候觉得困倦,就被凌倾寒抱在怀中同坐一匹骆驼,稍稍睡了一会儿。 天亮之时,果然看到了远远的天际,有隐约的黑云,夹杂着黄色的风暴,恐怕马上就要席卷这片荒凉的沙漠。 祝星河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心中同是不安。 第408章 终于到了! 达真宏便是越发催促了起来,等他们行进起来的时候,也俨然已经感觉到,周围的风沙,好似和昨日不大一样了。 这风沙是变得越发凌厉了起来,有时候一阵大风吹来的时候,甚至会阻挡他们的脚步。 而骆驼们的情绪也显得越发焦躁不安了起来,不过他们应该是快到地方了,所以达真宏也顾不得旁的,只是一直赶着骆驼加快脚步。 等到中午的时候,这本该热气腾腾的沙漠之上,却是遮天蔽日的黄沙! 他们每个人的骆驼都用绳子绑在了一起坐在骆驼上的时候,也得低头,否则就像是要被风沙给吹走一般。 祝星河以为,世界末日,大约也不过如此。 连凌倾寒都觉得,这天气是孩子爱是太糟糕了,也是勉力上前,跟上了达真宏的骆驼,在风沙之中,大声对达真宏道:“我们是否要找一个躲避的地方?等黑云彻底到来,我们就走不了了,会被风沙埋了的!” 在这种稍稍张口就会吃得一嘴风沙的时候,祝星河是佩服凌倾寒还能将话给达真宏说的明白的! 然而达真宏却是对凌倾寒摇了摇头,指了指西北的方向:“马上就到了!我们可以再快一些!” 凌倾寒看了看后头的人,又将怀中的祝星河搂得更紧了些,这才点头,仍然相信达真宏:“走!” 达真宏看到了凌倾寒他们的决心,也是顾不得其他了,伸手便在骆驼的身上狠狠地鞭打了一下—— 这第一头带队的骆驼受到了疼痛之后,直直地朝着前头跑了过去。祝星河就感觉到,他们骑着的骆驼也是和那骆驼一般,朝着前头飞奔。 “阿霏,坐好了!” 身后凌倾寒的声音响起之后,祝星河就感觉到骆驼走的越发颠簸了起来。 前头的黑云一片遮天蔽日而来,周遭是黄沙漫天叫人看不清前路。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觉得,若今日他们就要死在这沙漠里头,也不算是他们冤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祝星河能感觉到,身边的黄沙和风是越来越大。他们的骆驼即便是受到了鞭打,也好似已经不愿再往前走了一般。 就在身后已经有一匹骆驼窝下来躲避风沙的时候,达真宏的喊叫声,也从这风沙之中隐隐传来:“到了!我们到了!” 祝星河朝着前头看去,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而凌倾寒的眼神,倒是比祝星河好上许多:“我看到房屋了,咱们加快些!” 只要凌倾寒看到就够了,祝星河便也不敢再抬头,生怕风沙又进入眼睛之中。 而没过多久,就在他们身后的双溪拉着拽着骆驼往前的时候,祝星河果然终于看到了房屋! 这漫天黄沙之中,她其实是看不清前方的具体情况的,只是能看到有房屋就在眼前。 而就在他们转过了一个突兀的石山之后,一个城镇的样子,突然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外头是风沙漫天,这城镇之中虽也是黄沙漫漫,但大部分的黄沙都已经被那个弯曲的石山给挡在了外面。至少在这城镇里头,风的声音笑了,连黄沙刮在脸上的时候,好似都显得不是那么疼痛了。 骆驼们的脚步平稳了下来,不再惶恐,达真宏也是翻身而下,牵着骆驼往前。 他都如此,旁人自也不好坐在骆驼上,都是反身而下。 祝星河被凌倾寒领着朝前而行,总算是瞧见了眼前镇子的全貌。 这镇子是依靠着整个石山而建立,其实在沙漠之中突然出现这样的一个石山,也实在是显得有些突兀。不过因为之前的黄沙漫天,所以灵霏甚至都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石山! 石山成为了镇子的天然屏障,不仅仅可以帮助抵挡类似于今日这般的沙尘风暴,他嗯还可以在这石山的高处建立一些哨点,对外头的沙漠之上的情况,便是一览无余。 但这镇子的大门,却是敞开着的。大门的门口虽然有人值守,但看上去并不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镇子的大门上挂了一个大大的牌匾,用胡族语言写着镇子的名字,可惜祝星河是看不懂的。 他们刚刚进入这镇子门口那些守卫的视线之中,就有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看清了是达真宏回来,那守卫便突然高兴起来,而后用要纳部族的礼节,给达真宏行了个大礼:“欢迎回家!” 到了自己的地盘,达真宏才彻底放松下来,将手中骆驼身上的缰绳给了此人:“骆驼们受惊了,这都是我的客人,你准备好房间了吗?” 那人即刻点头,笑着看了祝星河他们一圈,才道:“接到首领的信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知道首领带了妹上回来,首陀和次陀都在等着呢!属下这就去通知他们!” 虽不知胡族的语言,不过祝星河也听得明白。 “妹上”在胡族部族之中,就代表着首领的女儿,也就是“公主”的意思。 而首陀和次陀,分别代表着达真宏的两个儿子。等到达真宏百年之后,首陀就会继承达真宏的首领之位,次托便是第二继承人。 所以这要纳部族的人,倒是都知道自己是达真宏的女儿了? 祝星河随着达真宏往里头走,就瞧着今儿虽然是风沙之日,但这镇子上的所有人见到达真宏之后,都是会出门行礼。 而达真宏的营帐,则是在镇子的最深处,也是石山最高之处庇护着的地方。 在营帐的门口,首陀达真元和次陀达真方已经带着他们的妻子站在了门口迎接达真宏这位父亲大人。 作为父亲和首领,达真宏是要受到他们最高的敬意的。 于是在靠近营帐的时候,达真元和达真方就带着他们的妻子朝着达真宏深深滴鞠躬弯腰:“恭迎父亲大人回家!” 让祝星河觉得有意思的是,他们所有人说的都是东元话。 而且听他们的口音,到像是从小就被训练要讲东元话。 所以他们说起话来的时候,到没有让祝星河觉得难以听懂。 第409章 黑曜石手串 祝星河以为,作为一个部族的首领,达真宏应当是十分威严的。 倒是没想到,达真宏却是笑着上前,将他们二人亲自扶了起来:“此行我去东元太久,倒是劳累你们照看族中事宜。族中一切可都好?孩子们都好吗?” 他说起孩子们,祝星河才瞧见,屋子的门口站着三四个男孩。最大的有十岁左右,最小的才两三岁。因为外头的风沙很大,所以没有让他们出门行礼。但他们也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给达真宏行礼,不管大小,那礼数做的是半点儿错处都没有。 达真元上前,认真看着达真宏:“孩子们都好,镇民们也都好,请父亲放心。” 而后,他却越过达真宏,将眼神放在了祝星河的身上,便带了几分激动:“父亲可是找到阿珠了?” 其实来到这里之后,祝星河倒是真的觉得,自己的生父就是达真宏没错了。她虽然模样并不似达真宏而更像是尚玉兰,但是她和她的两位哥哥长得倒是相似。尤其是这位正在说话的大哥达真元,连祝星河瞧着他,都像是看出了,自己若是个男人,长得大约就是他这般模样再了吧? 除了这个大哥长得更有胡族人的特点之外,他们的很多地方都十分相像。 达真宏点了点头,却是十分尊重祝星河地给达真元介绍道:“她现在叫祝星河,我都叫她阿星。” 达真元上前,也是强行克制住了自己眼中的激动一般,对着祝星河用东元朝的礼节抱了抱拳:“阿星,欢迎回家!” 他的眼神十分纯粹,让祝星河都有些不好意思,也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对他叫出口:“大哥,你好!” “哈哈哈!” 一旁的达真宏自然知道,这是祝星河接受了他们,也是大笑出声。 又瞧着达真方也是走上前来,看上去年纪比达真元小了三四岁,整个人也显得比达真元活泼一些:“还有二哥,还有二哥呢!” 祝星河倒是喜欢达真方这活泼的性子,也忙点头笑道:“是,还有二哥!” 达真元对祝星河行了礼,自然不会忘了凌倾寒。 他对凌倾寒抱拳笑道:“这位就是名震胡族的大将军寒王殿下了吧?久仰久仰,咱们快些进屋,进屋说话吧!” 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即可。 凌倾寒颔首,而后拉了祝星河的手,便进入了营帐之中。 这一进入营帐之中,外头的风声都小了许多。 祝星河才发觉,这营帐里头是别有洞天。外头瞧着是个营帐,但实际上营帐已经是大到了那个石山的内部了。一般是营帐,一半是石山内部被挖空,这心思也算是巧妙,将能利用的地方都利用到了。 几人进入营帐之中,达真元身旁站着的女子便给祝星河递来了帕子。 她虽也会说东元话,但显然说的不太好,只对祝星河客气一笑:“擦擦脸吧。” 达真元这才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妻子乌丝。” 她的身后带着的两个孩子,自然就是达真元的儿子了。 祝星河忙对她点头,却是瞧着另一个女子大方上前,也是性格开朗:“我是你的二嫂胡娜,这是我的两个儿子!咱们家里头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你来了,才是正好!” 果然是二哥的妻子,性子和二哥一般开朗活泼。 祝星河也对她们行礼,却好似感觉到了大嫂乌丝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其实祝星河并不指望着人人都喜欢自己,大家面子上能过得去,她也乐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饭菜是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的,胡族的饭菜虽然不似东元朝的那般精细,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祝星河也算是个吃货,是吃得惯的。 他们的房间也被安排在了这营帐之中,因着这两日都是风沙,所以达真宏的意思就是反正他们不着急回东元,就在这里多玩两日。等风沙过去之后,再带他们去大漠上玩耍。 其实在祝星河看来,她此刻就是在和凌倾寒“度蜜月”。不管去哪儿都好,只要他们二人心意相通,在这里待些时日也是无妨。 吃饭之后,祝星河也拿出来了一些礼物。自然是要给达真元和达真方还有他们的家里人的,瞧着大家似乎都很喜欢。 不过在祝星河上茅厕的时候,却是亲眼瞧见了乌丝将自己送给达真元的大儿子的那个黑曜石手串扔在了一旁的草丛之中,并且嘱咐自己的儿子:“东元朝的人给你的东西,你是一个都不要手下!什么女里女气的东西,你也能带不成?” 那孩子名叫“达真貘”,已经快要十岁了。是个强壮的小男子汉,可他对母亲的意思,却是甚为不解:“不是姑姑给的东西吗?是黑曜石,就是男儿该带的东西,母亲不喜欢吗?” 乌丝白了达真貘一眼:“你是个小孩子,你懂什么?瞧着你祖父对你姑姑那般喜爱也是没有用的,咱们达真家的家产,日后总是你父亲和你二叔的。所以你不要那般亲近你姑姑,她是东元朝的女子,与咱们胡族女子不同,你可知道?” 达真貘摇了摇头,却是不懂。 谁知那乌丝对达真貘,也没有了耐心:“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日后离那个东元女人远一些!若叫我知道你再接受她的东西,我非要打断你的腿,你可知道?!” 这个乌丝是娘家,是胡族另外的一个部族。那个部族还算是强大,不过平日里总是喜欢在边境上搞出一点儿麻烦来。她不喜东元朝,倒是让祝星河觉得在情理之中。 不过看她对孩子的态度,祝星河就有些不喜。 等乌丝将达真貘拉走之后,祝星河才上前,将那黑曜石手串拿了起来,而后吹了吹上头的脏污:这东西虽不算是名贵,却也是她精心挑选的。被这般辱没心意,祝星河的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回到饭桌上的时候,乌丝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倒是二嫂,已经将自己送给二哥的两个孩子的手串,戴在了孩子们的手腕上。 第410章 吃过的肉 祝星河虽然不想以第一次见面的这些事情来品论一个人的好坏,但注定了她好似要与二嫂更加亲密一些。 劳碌了好些日子,总算是能有一个休息和喘息的机会,祝星河这一夜睡得倒是不错。 早起之时,就瞧着外头的黄沙稍稍小了些。 他们既是来玩的,倒是也不必太多的讲究。没有人打扰祝星河,她便睡到了日上三竿,自个儿也觉得不好意思。 谁知,大嫂乌丝给祝星河来送早餐的时候,竟是将她对祝星河的不喜写在了脸上一般:“一向都听闻,你们东元朝的女子是最讲规矩的,倒是没想到,你睡到了这个时候。外头黄沙漫天,有人陷落在沙丘之中,男人们都出去帮忙了,咱们女人也要在家中给他们做饭洗衣不是?”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祝星河听得明白。 也是轻笑一声,看着她送来的吃食倒像是旁人剩下的,就皱了皱眉:“一早就听闻,这胡族的女子与东元女子不同,是不信什么相夫教子的这一套的。倒是没想到,打扫的想法,竟和东元朝的那些小家碧玉一般?” 乌丝自然听出,祝星河是在嘲讽自己。 她冷了眸色,将那食盒子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地给祝星河端了出来:“父亲既然是将你们带回来了,那就是咱们尊贵的客人。只盼着客人日后能稍稍早起一些,否则叫旁人看了笑话,不也是客人自个儿不好意思了?” 祝星河看着这早餐还算是丰盛,有奶茶、肉饼和炖肉。 只不过…… 祝星河伸出手,嫌弃一般地拿出了一个盘子里头的一块显然是被啃过一口的炖肉骨头出来,微微挑眉看向了乌丝:“这便是大嫂的待客之道?” 乌丝看了一眼那肉骨头,皮笑肉不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妹妹该不会和他们计较的吧?” 用小孩子来做挡箭牌? 祝星河放下那骨头,顿时就没了食欲:“嫂嫂,我来此处只是受到了你们首领的邀请,来玩两日罢了。你不必这般对我,我对你们没有威胁。” 祝星河从来都不是个会藏着掖着的人,此刻看到乌丝如此,还倒是觉得自己也可以大方和她明说。 谁知,乌丝只是没好气地白了祝星河一眼:“这话说出来谁信呢?你如今将那铃铛交给了父亲大人,就是我们要纳部族的恩人了。何况你还是父亲的女儿,这么大的一个要纳部族,日后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你岂能不高兴?” 乌丝竟是这般想法?这倒是让祝星河没有想到。 祝星河微微皱眉,心里头到的确就是如此想法:“想来打扫是从未踏足过东元朝吧?我还就告诉大嫂了,什么要纳部族,我还真不稀罕!若不是哥哥与首领在这里,我根本就不会来。大嫂若是将我当成了一个假想敌,那就大可不必了。我不会对大嫂造成任何威胁,也不会觊觎这要纳部族的任何一样东西。” 祝星河觉得,她将话都说到这里了,乌丝也不必去想那么多。 谁知,乌丝只冷哼一声,并不相信祝星河的话:“谁知道呢?你们东元女子说话,是真是假也难以辨别。你若想要这要纳部族,不就是和父亲一句话的事情?如今你说不要,日后你又说要,咱们这一家子,可不都是在为你而做事情了?” 祝星河本以为,这胡族的女子该都是大大方方的。倒是没想到,也有如同乌丝一般如此小心眼的! 既是说不明白,祝星河也不想说,便站起身来,对着外头喊道:“风铃儿,我要出去!” 风铃儿应声进门,看着祝星河是一口都没吃,也是奇怪:“夫人不吃饭?” 祝星河瞥了一眼乌丝,摇了摇头:“不吃了。爷在哪儿?” 风铃儿也看了一眼乌丝,虽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只是指了指外头:“刚和首陀还有次陀一起救了人回来,说是要在院子里比试切磋一番呢!夫人要去看吗?” 祝星河点头,要往外走,就听到了身后乌丝凉凉的声音响起:“我也算是起了个大早为你做了这些早餐,你竟是一口都不吃?果然是东元朝的女子,娇生惯养的很呢!” 话虽这么说,她却像是赌气一般就开始收拾桌子,将桌子上的盘筷碗碟弄得“乒乒乓乓”地响了起来,便是一旁的风铃儿都听出来她的不高兴。 风铃儿要上前和她理论,却被祝星河一把拉住,摇了摇头:“无需与她多费口舌。” 风铃儿知道,是祝星河不想在这个要纳部族惹事,于是到底是忍了下来,带着祝星河便出了门去。 门外瞧着凌倾寒和达真宏父子三人走过来的时候,相聊甚欢。看着大哥达真元好似也没有像是乌丝一般,祝星河才稍稍安心。 看到祝星河起了,倒是达真元第一个迎上前来,笑着对祝星河道:“妹妹睡醒了?昨夜睡得可还安好?” 他的眼神很纯粹,到不像是不喜自己的样子,祝星河也笑着回答:“睡得不错。这一路难得睡得这么好,就是起的晚了,有些抱歉呢!” “哈哈哈,无妨!” 仍然是达真元,瞧着祝星河如此,反而大笑出声:“咱们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不会有人笑话你的。早餐吃了吗?可还合口味?” 祝星河觉得,达真元对自己到算是关切。 只是还未等祝星河说话,身后就传来了乌丝的声音。 面对达真元的时候,她笑的好似没有半点心机:“妹妹没吃早餐,好似是吃不惯咱们这里的东西呢!我就将东西都收回来了,等中午的时候再想法子做些东元的菜品,妹妹方才能吃得好!” 她率先一步,当真是恶人先告状! 祝星河却感觉到凌倾寒倏然看向了自己皱了皱眉,他知道祝星河是吃得惯的,却不知乌丝为何这么说。 祝星河没有解释什么,倒是回头看了一眼乌丝:“不必这么麻烦了,中午我和大家一起吃!” 第411章 要走! “是啊,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麻烦呢?” 二嫂胡娜从一旁走来,也是笑道:“我看妹妹并不是多事之人,也好尝尝咱们的手艺!那东元朝的菜品她日日都持,有什么好吃的?” 胡闹是快言快语,叫一旁的达真元轻咳一声:“不许乱说话!” 祝星河却是笑着夸赞胡娜:“二嫂说的是,我也觉得既是到了此处,就要入乡随俗!那被咬了一口的肉骨头我是吃不下,不过想来中午的时候,大家在一起,也都能吃上新鲜东西了!” 既然是乌丝非要当着众人的面儿不给自己台阶下,祝星河倒是也觉得她没必要惯着乌丝。 果然,乌丝的脸色倏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达真宏也察觉出她们二人的不对,转头看向乌丝:“打开食盒。” 乌丝愣了愣,却是将食盒子抓的更紧了,不敢去看达真宏,反而是看向了自己的丈夫达真元。 达真元和乌丝成婚多年,自然看出乌丝心虚。 但达真宏的意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父亲叫你打开食盒,你没有听到吗?” 他干脆自己上前,一把将食盒从乌丝的手中拿了过来,而后亲自将那食盒打开。 映入众人眼帘的,便就是那被咬过的肉骨头,还有已经凉了的饭菜。 达真宏的眉头即刻就皱了起来,乌丝忙解释道:“是早上慌乱,我没察觉孩子将这肉骨头咬了一口。” “哼——” 达真元将那食盒子往乌丝的跟前儿一推:“若是我,我也不吃,何况妹妹?!” “大哥,没事。” 祝星河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也是上前拉了达真元一把:“一会儿就吃午饭了,我会吃好喝好的。” 达真元这才狠狠地瞪了乌丝一眼:“还不快去做午饭?!” 乌丝委屈之下,红着眼跑开,祝星河就知道,她和乌丝之间,只怕是没有那么好相处了。 看着祝星河如此,达真宏也是叹了一口气:“阿星,抱歉。” 祝星河只是摇头:“无妨,大嫂的担心也有她的道理。” 而后祝星河就看向了达真元:“还盼着大哥日后同大嫂说清楚就好。我此行只是来游玩,对其他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祝星河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大家的心里也都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达真元站在祝星河的眼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妹妹放心,这件事情我来处理,日后绝不让她对你有任何为难!” 祝星河按着他们的礼仪,学着他们的样子,对着达真元行了个礼:“多谢大哥。” 达真宏看着祝星河如此坦诚,也是哈哈一笑:“好,好啊!咱们如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看向了祝星河,眼神之中带着欣慰:“你大嫂那个人是多心了些,不过她到底也是另一个部族的公主。来到咱们要码部族瘦了不少的委屈,还盼着你多多体谅才是。” 这样与她说话,达真宏倒是也不算将她当做了外人。 祝星河点了点头:“放心吧。” 于是这事儿,便算是这么过去了。 不过也不知怎地,这一早上没有吃饭,祝星河还真是没觉得有多饿。甚至到了午饭的时候,她还是不太想吃,只觉得自己又有些困了。 午饭的气氛不错,乌丝也是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祝星河自然和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的。这要纳部族的饭菜虽不是祝星河常常吃的,不过和凌倾寒在军中也吃过一些类似的,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吃不惯。 唯独是有一样,那羊肉汤,祝星河闻到就觉得胃里头开始翻滚着不舒服了起来。 于是将风铃儿给自己盛的一整碗羊肉汤,都给了凌倾寒。 用了午饭,祝星河是想去后头给大嫂和二嫂帮忙,却被胡娜给推开了去,说她若是帮忙,那就算是看不起她们二人了。 这个胡娜的性子,祝星河喜欢的很,却也不怕大嫂多说什么。这风沙仍然没有消退,祝星河就回到了房中,想趁着时间再睡个午觉就是了。 谁知这一睡,竟又是一个多时辰! 若不是风铃儿来叫祝星河起身,只怕祝星河还要继续睡下去呢! 但风铃儿叫了祝星河的时候,眸色之间却是带了几分阴沉:“夫人,外头出事了!” 祝星河一咕噜坐起身来,匆匆洗了一把脸出门,就瞧着大家伙已经都站在了营帐的前头。 乌丝站在达真元的一旁,已经收拾了行装,哭着要带两个孩子离开要纳部族:“我就说他们来了准没好事,如今是果不其然!不成,我要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去,若那寒兰部族的真的打上门来了,也好为你们要纳部族留下个后代才是!” 寒兰部族? 这个部族,祝星河是听说过的。 偌大的一个北漠,一共有胡族的十几个部族。而这个寒兰部族是数一数二的,听闻他们当年占据了三个部族的地盘,如今有着北漠最肥美的草原。他们战力剽悍,不喜与东元朝的人来往。但他们也甚少和东元朝的人直接起冲突,所以凌倾寒对这个寒兰部族都不是很了解。 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主动找上了要纳部族来? 达真元看着乌丝哭成那般模样,心下烦躁,狠狠地推搡了乌丝一把:“要走你走!孩子们必须留在这里!我要纳部族的男儿,便没有临阵退缩的!” 祝星河以为,胡族的女子,大多都是要与男人共生死的。 倒是没想到,这个乌丝还真是跺了跺脚,而后就真的要走:“走就走!达真元,你别后悔!” 她要走,二嫂胡娜自然要拦着。 谁知达真元却是对胡娜也不客气:“你让她走!走了就让她别回来了!闹出这么多事情,她还嫌不够事大吗?!” 他这般厉害,叫胡娜也不敢上前,只是看向了达真宏,知道一切都要听达真宏的。 却是没想到,达真宏也不留乌丝,反而对众人道:“还有谁害怕了要走的,自然随她而去就是了!” 第412章 纹身 乌丝看着没有人留自己,气鼓鼓地便转身离去。 不过其他要纳部族的人,倒是动都没有动一下。甚至还有人微微低头,倒是叫祝星河觉得,自己本不该来此处。 于是祝星河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达真元:“大哥,抱歉。” 达真元却是摇了摇头,一副豁达模样:“无妨,让她回去想想也好。你是我妹子,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妹子。不管是谁,都不能分割咱们之间的血脉。” 胡族人讲究血脉,似乎比东元人更甚几分。 祝星河对达真元微微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之后的两日里头,要纳部族好像也没有因为乌丝的离开而有什么不同之处。 只是到了第三日,黄沙终于散去的时候,却有前方的哨兵忽而浑身带血地进入了镇子里:“首领!我们遇到了袭击!” 彼时的祝星河正在和二嫂学习这要纳部族的饭菜的做法,有几道菜,瞧着凌倾寒爱吃,她便想着回去也好能让凌倾寒吃上。 可听到外头哨兵所言,祝星河便感觉到头脑一阵晕眩—— 要纳部族在这里藏匿了几十年,都没有遇到过什么袭击。怎么他们以来就遇到了? 祝星河只怕,这不是一个巧合。而她碰巧,又是最讨厌给别人带来麻烦的。 于是和二嫂胡娜匆匆而出到了营帐门口的时候,瞧着达真宏和凌倾寒他们已经都来到了此处。 达真宏立于这营帐门前,皱眉看着前方哨兵:“是哪个部族?” 哨兵浑身是血,却还是坚持着拔下了肩上的一枚肩头,扔在了达真宏的面前:“是……是要纳部族之人!” 怎么回事!?他们不就是要纳部族吗?! 祝星河倏然看向了达真宏,却瞧着达真宏的目光落在了那支箭上。 他捡起那箭头,眼下都不由地跳动了一下:“果然……是要纳部族才有的多刺箭!带兵之人是谁,你可认得?” 哨兵摇了摇头,眼中却生出了几分恐慌:“那人穿着的,是小主子才能穿的沙蛟胡服!” 这个沙蛟胡服,祝星河是知道的。 在宫中的时候,曾见过画师笔下的沙蛟胡服。沙蛟胡服是只有部族的首领才能穿着的,胡族十几个部族,每一个部族的沙蛟胡服都不同。 所以达真宏也是眸色一凛,再认真问那哨兵:“你可看清楚了?!那沙蛟胡服是什么样子?” 哨兵细细思索一番,才认真道:“头上带着浅蓝色的毡帽,上头好似有两根孔雀的羽毛。身上穿着的是深蓝色沙蛟胡服,是沙蛟搏鲸的图案。其余的……属下实在是没有看清!” 虽没看清,但他说出的这些信息,也足够达真宏判断了。 “不可能!” 达真宏几乎是惊讶道:“这怎么可能呢!?只有小主子才能穿这一身衣裳,可小主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失踪了。他怎会带兵来攻打我们?!” 达真宏说的小主子,便是要纳部族最后的一个王留下的唯一的孩子。 听闻二十年前要纳部族被灭族的时候,这个孩子就不见了踪影。二十年间,仅剩下的要纳部族的人,都被达真宏这个当年的大将军聚拢在了这里。 所以若非要深究起来,要纳部族的首领其实该是这个小主子,而不该是达真宏。 小主子的突然出现,对整个要纳部族来说都不是小事。 达真宏即刻就站起身来,走向了外头:“若真是小主子,我自当亲自迎接!” 祝星河他们也跟在了达真宏的身后,心下微微激动:或许今日,她可以见证要纳部族的一场大事!或许那人若真是要纳部族的小主子,日后的要纳部族在胡族之中,绝不可小觑。若能再铸就二十年前的辉煌,以现在的达真宏的地位而言,他们至少能和东元结的数十年的太平,又何尝不是好事一桩呢? 跟随达真宏走向了镇子外头的时候,祝星河果然瞧见了远处的尘土飞扬。 她只知道有人来,是瞧不出更多的。 却听得身旁的凌倾寒,低声对达真宏道:“来了至少五千人。此处能抵抗吗?” 于东元朝而言,五千人的军队本不足为患。 但是胡族的每个部族人数分散,这偌大的一个镇子加起来恐怕都只有一千多人,如何能抵挡五千人的军队呢? 果然,达真宏眸色凝重,竖起耳朵听了听之后,也开始摇头:“只怕不成!” 凌倾寒的心里便有数了:“那就看看,他们来的目的,到底是为何。若真是你们要纳部族的小主子,或许也是好事一桩!” 说话的功夫里,那些人已经到了门口。祝星河的心里,却是隐隐不安:他们偏偏是在这时候过来,只怕是早就谋算好了的。风沙刚过,他们没有给这个镇子任何喘息的机会。 射伤了哨兵,难道这是来交好的吗? 然而等那所谓的“小主子”带人到了镇子的门口的时候,站在凌倾寒身后的祝星河,看清了小主子的样子,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 那个人……她见过!不仅见过,还认识,而且还是一个她熟悉之人! 那反身而下,意气风发,身穿沙蛟胡服之人,竟然是晋凝! 那个此时此刻应该在京中国师麾下给平亲王算计的晋凝,那个将蒋姑姑活活推进了炼丹炉之中烧的尸骨无存的晋凝,那个模样如同谪仙,但心肠却格外毒辣的晋凝! 他……怎会出现在此处?! 达真宏却没有察觉到祝星河和凌倾寒的眼神,只是走上前,上下打量着晋凝:“你是何人?” 晋凝也没有看向祝星河和凌倾寒,只对着达真宏行了一个标准的胡族的礼节:“我是你的主人。” 达真宏自是不信:“我的主人,二十年前就失踪于茫茫大漠。” 他笑着解开了自己的沙蛟胡服,露出了胸前的纹身。 那是一个狼头纹身,龇牙咧嘴的狼头看上去已经在晋凝的胸膛前许多年,有些微微褪色,但仍然清晰无比。 狼牙尖锐,狼面凶狠,并不是东元人会上的纹身。 第413章 小主子 从前在宫中,没有人见过晋凝的身上有这般纹身,所以是连祝星河都不知道的。 在此时此刻此地见到晋凝,实在是让祝星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却是瞧着达真宏在见到了那狼头纹身之后,就确认了济宁的身份。 他二话不说,便用胡族最高的礼仪,给晋凝行礼:“要纳部族大将军达真宏,见过小主子!二十年了,达真宏终于等到了小主子归来!我们要纳部族,有救了!” 连达真宏都是如此,更不要说旁人了。 不过瞬间的功夫里,这营帐前头除了灵霏和凌倾寒,只瞧着其他人都给晋凝跪了下去! 然而祝星河只看了一眼凌倾寒,两人的眼中便是比谁都清楚,他们不可能给晋凝跪下。 达真宏自然也发觉,祝星河和凌倾寒的不同。 他抬眸,看向了祝星河的眼中,有几许疑惑:“你们……认识?” 祝星河没有说话,却瞧着晋凝穿好衣裳之后,朝着自己走来。 他轻轻一笑,一如从前第一回见面的时候,那谪仙一般的温柔:“阿星,好久不见!” 如此亲昵的语气,便是要昭告众人,他们不仅见过,而且关系还不错。 但他们中间横着的,又何止是蒋姑姑这一条性命呢? 祝星河冷了眸子:“没想到,你竟然是要纳部族的小主子!你入宫,又是为何?” 达真宏便是再傻也听明白了,晋凝这么多年,竟然一直都躲藏在东元朝的皇宫之中! 他虽心下感慨晋凝的聪明,但看着晋凝和祝星河如此,也是越发担忧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面对祝星河的问题,晋凝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儿变化:“在东元的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我都快要不是自己了。没错,我是要纳部族的首领,我的真名叫做狄柏云龙。当然了,我喜欢你们叫我晋凝,这个名字好听,又好记,不是吗?” 他眼中带着几分阴鸷,叫人觉得连那笑容都显得虚假了起来。 祝星河觉得,现在的晋凝很危险。 而凌倾寒似乎也感觉到了,他上前一步,挡在了祝星河的面前。 晋凝却只是看了凌倾寒一眼,才又转头,亲自将达真宏扶了起来:“达真将军对我要纳部族这些年的付出,我都有所听闻。如今我回到这里,自然是为了部族更好的明日!达真将军便是我的左膀右臂,日后要纳部族,还要靠着将军呢!” 看样子,晋凝对达真宏很是器重。 想想也是,若没有达真宏,又何来的这些部族之人呢? 祝星河瞧着达真宏起身都有些热泪盈眶的样子,心下却有些后悔将铃铛交给了达真宏。 若早知晋凝竟然是要纳部族的主子狄柏云龙,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助要纳部族的。 而再看晋凝带来的那五千人,其中有一半都是胡族人,但另外一半看着却更像是东元人。 似乎是为了让达真宏放心,似乎又是因为对达真宏不放心,所以晋凝没有叫那五千人随同他进入镇子里,反而是将他们留在了镇子外头。 达真宏亲自将晋凝迎入了营帐之中,祝星河和凌倾寒却站在了营帐之外。 达真宏不解,叫了达真元出来。 达真元自然也瞧出来,问祝星河道:“你们在宫中就认识了?” 祝星河诚实点头:“不仅认识,他还杀了将我养育长大的姑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仇人。” 达真元倒是没想到他们之间是这般关系,眸色一凛,看向了里头坐在正位上的晋凝,而后皱眉嘀咕道:“我说,怎么第一眼见到这位小主子,就不大喜欢他呢。他太过阴鸷,不像是咱们胡族之人光明磊落。” 听达真元这么说,倒是叫祝星河忍不住轻笑一声:“大哥到也不必为了哄我,说这样的话吧!” 达真元却是认真摇头:“不不不,可不是为了哄你,说的是真心话。不过阿妹,他到底是我们要纳部族的主子。你知道吗,父亲寻他寻了整整二十年了。只怕……你若当真和他不和睦,是要让父亲为难的。” 这一点,祝星河的心里也明白。 达真宏对自己一直不错,祝星河并不想让他为难:“大哥放心吧,我会努力克制。不过我能做到的事情,大约也就是不在这里动手杀了他,仅此而已。” 看着营帐之中的达真宏时不时地朝着他们这里看来,祝星河干脆摆了摆手:“罢了。我就不进去了,看着他心里头就堵得慌。大哥帮我同父亲说一声吧,我和夫君出去到处走走看看,此行的目的是游玩,倒是不耽误你们说话就是了。” 达真元虽然觉得祝星河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妥,但也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祝星河便回头,对凌倾寒伸出手来:“走吧,陪我去逛逛!” 凌倾寒自然察觉到祝星河的心情不好,伸出手来,在祝星河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若你心情不好,咱们明日就出发,我带你去旁的部族瞧瞧?” 祝星河倒是都要忘了,凌倾寒与这些胡族人也是十分相熟。 想也没想,便点了头:“好呀,还有哪一处好玩?” 虽说祝星河已经尽力避开晋凝,但到了晚饭十分,等祝星河和凌倾寒从太阳湾周围逛回来的时候,却还是瞧见了达真宏亲自等在了他们的营帐旁。 营帐后头的篝火已经燃了起来,对达真宏乃至整个要纳部族来说,今儿都是个好日子:他们的主子回来了! 祝星河也自然知道达真宏站在这里是为什么,她本能地逃避低头,倒是凌倾寒上前,对达真宏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身份?” 此时此刻,祝星河多么希望达真宏告诉他们,那个人是假冒的,他根本就不是这要纳部族的主子! 可达真宏的眸色凝重,而后点头:“确认了。身上的胎记、纹身、血液、甚至对当年的记忆,都是一模一样。他就是我们要纳部族的小主子,狄柏云龙。” 第414章 渊源 这一刻,祝星河觉得,老天可能是在戏耍她! 她的父亲是要纳部族的大将军达真宏,可达真宏的主子竟然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仇人晋凝! 这样混乱的关系,让祝星河饶是在宫中生活了那么久,竟是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处理! 而达真宏也看出了祝星河眸子里的不对劲,心下有些难受:“你和主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祝星河也不顾旁的,这才坐在一旁,苦笑一声:“告诉你,也无妨。” 达真宏洗耳恭听,坐在了祝星河的身侧,眼神却复方扶在给予祝星河力量一般:“没关系,阿星,你就算是真的和他之间有什么,也可以和我直说。” 祝星河点头,才看向了达真宏:“他应当同你说了吧?这些年,他一直都在东元朝。他是东元朝国师膝下最得意的大弟子,他叫晋凝。他一直生活在皇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达真宏点了点头,想起祝星河这些年的生活,也知道他们二人必定认识:“你也是在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所以你们认识,对吗?” 祝星河点头,想起过往,是唏嘘一场:“不仅认识,而且在我小的时候,他帮过我,我也帮过他。我们的关系不错,甚至有段时间我以为,我会和他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看着祝星河的眼神,达真宏知道祝星河没有骗他:“那么后来呢?” 祝星河垂眸,想起蒋姑姑,便红了眼眶。 凌倾寒瞧着祝星河如此,也是上前握住了祝星河的手,仿佛想要用这样的方式,给祝星河更多提起这件事的勇气和力量。 在达真宏那略带疑惑的眼神之中,祝星河深吸一口气,才道:“如今你我既是相认,想来你也应当打听过,我在宫中是如何生活,这些年,是什么人在养我,对吗?” 仍然没有提到她和晋凝怎么了,但达真宏也不着急。 他看得出,这件事对祝星河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所以也缓缓点头,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口:“是,我知道。你被送入宫中之后,一直就在浣衣局。是尚玉兰在宫中的好友,也是浣衣局的管事蒋芳蓉蒋姑姑将你养大。但后来我听闻,蒋姑姑在宫中失踪,你为此还伤心许久。” 他的眉头微皱:“晋凝与你的关系,和这位蒋姑姑有关?” 达真宏果然聪明! 祝星河微微点头:“是,是他杀了蒋姑姑。他亲手将蒋姑姑推入了炼丹炉之中,让蒋姑姑尸骨无存。于我而言,蒋姑姑便是如同我母亲的存在一般,他杀了蒋姑姑,便是我祝星河这辈子最大的仇人。我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身份。” 虽有所猜测,但听到了真相之后,达真宏的眼中,却仍然带着震惊:“你既说他与你的关系非同寻常,他自然知道蒋姑姑对你是如何重要。他为何……要亲手杀了蒋姑姑?” 这话祝星河不知从何说起,却是听到凌倾寒冷哼一声:“哼——” 他上前一步,眸色越发冰冷了起来:“他爱慕阿星,却得不到阿星。所以用蒋姑姑做威胁,却没想到蒋姑姑疼爱阿星,誓死不从。所以他杀了蒋姑姑,还想要骗阿星。没想到要纳部族的小主子,竟然会是如此卑劣之人!” 凌倾寒的眼中,从来都揉不得沙子。 此刻会这么说晋凝,倒是在祝星河的意料之中,却也让达真宏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的确。我也没想过,我们的小主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祝星河坐在一旁,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今日见到他,是因为有你们,所以我才忍住了想要杀了他的冲动。若他是你们的小主子,是否日后就要一直留在此处了?” 其实祝星河到现在也不知,晋凝是如何从宫中出来的。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其中说不定有平亲王的“功劳”。 达真宏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认自己的主子,此刻也是微微皱眉:“他应当是要留在此处。我们要纳部族如今正到了关键时候,只怕他回来,便是为此。” 祝星河点头,心下也有了决断:“既是如此,我能做到的事情就是今时今日,我不对他动刀枪。但他若要在这,我便离开就是。总有一日,我要为蒋姑姑报仇,也还盼着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其实祝星河知道,这么说,对达真宏来说,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 自己是他的女儿,可他这一生的奋斗,不就是为了要纳部族吗? 好不容易等来了主子,若真要死在女儿的手里,他是没法和要纳部族交代的。 但他丢了女儿这么多年,若是连那养育女儿的恩人的大仇都不能报,他又如何对得起女儿,对得起恩人? 达真宏在这顷刻之间,就陷入了两难。 他看着祝星河,眼中还剩下的,只是一点点的希冀:“就没有……其他的路可选择了吗?” 祝星河坚定摇头:“没有。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达真宏轻叹一声,正要说什么,却就听到了外头的敲门声:“我能进来吗?” 是晋凝的声音! 祝星河的手,在身侧即刻捏成了拳。 凌倾寒轻轻地拍了拍祝星河的手臂以作安抚,而后才走向了门口打开了门,果然瞧着晋凝就在外头。 他一如往日一般,嘴角带笑,仿佛和祝星河没有任何过节。 进门之后,他倒是也坦然:“你们是在聊于我有关的事情吗?” 祝星河低头,不愿多看晋凝一眼。 达真宏倒是恭敬起身,给晋凝行礼:“没想到,小主子与小女早就相识。还有过如此渊源!” 晋凝摆了摆手,倒是惊讶地看着达真宏:“小女?我就说为何阿星会在这里,这部族之人对阿星又是这般态度,她竟是你的女儿?” 上下打量了达真宏,晋凝倒是笑道:“看来她的模样是继承了母亲,与你半点儿不像,更不像是一个胡族人呢!” 第415章 瞬息万变 祝星河不知道,晋凝是如何做到这般若无其事地说起这些的。 这在心理学上证明,晋凝拥有着非常强大的心理素质。 然而祝星河却觉得,在晋凝这故作强大之下,一定也有着缺口之处。一旦找到了那个缺口,晋凝心里所构建出的一切强大,都会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祝星河没有理会晋凝,倒是达真宏对晋凝抱拳道:“我也是才寻到女儿。若早知相聚之时这般短暂,我就该早些去东元朝才是!” 晋凝皱了眉,明白了达真宏的意思,而后看向了祝星河:“你们要走?” 祝星河点头:“是,你在这里,我自然要走。否则只怕时时刻刻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了你。” 祝星河的坦诚,让晋凝的脸上只剩了苦笑:“阿星,我们不该走到这一步的。蒋姑姑的死是我的错,但你不能连一个原谅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原谅? 生死之事,谈何原谅? 祝星河的眸色坚定地看着晋凝:“这次没有在这里杀了你,是因为达真宏,是因为这整个部族。但原谅,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除非你能让蒋姑姑活过来,可你我都知道,你没有这个本事!” 祝星河眼中的决绝,终究还是打碎了晋凝眼中最后的那些希望。 于是他眼中的光亮闪烁片刻,终究还是熄灭。剩下的,只有无奈与叹息:“阿星,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是不是?你不曾爱过我,却将所有的恨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是不是?” “是。” 祝星河承认,且毫不避讳:“蒋姑姑的事情,我的事情,还有德贵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有你晋凝的参与,难道你以为我不知?” 当日德贵的死,若不是晋凝在背后出谋划策,那苏绕又如何能有那般胆量亲手杀了德贵? 将这一切都想明白以后,祝星河也几乎确认了,晋凝恐怕就是平亲王的人! 眼看着晋凝和祝星河之间的关系已经陷入僵局,达真宏轻咳一声,而后走上前来:“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也了解了。” 他看向了祝星河:“阿星,抱歉。他是我的主子,所以我必须要倾尽全力保护他。若你想要杀了他报仇,只怕我不能允许。” 祝星河微微颔首,理解达真宏。 而达真宏也转头看向了晋凝:“小主子从前做的一切,我不知道,但为了阿星,还望小主子以后不要再见阿星了。她定了心思要走,有些话小主子也不必说出来了。小主子日后安心留在这里,我们一同闯这一片胡族的天下,忘了阿星,可好?” 对达真宏来说,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为两全的方式了。 祝星河率先点头,走向了门口:“要纳部族,我也见识过了。日后江湖路远,咱们后会有期吧!” 达真宏虽心里不舍祝星河,却还是对祝星河和凌倾寒抱拳:“既是如此,祝你们一路顺风。日后若我还有机会去东元,必定拜会你们二人!” 祝星河没有回头,便打开了大门。 却瞧着达真元和达真方就站在门外,忧心忡忡地看着祝星河:“阿妹要走?” 祝星河点头,勉强对他们二人挤出笑容:“是,要走了。若日后有机会,便来看二位哥哥。” “阿妹——” 达真元是最为稳重的,见着祝星河如此,是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叹息一声:“一路顺风!” 反而是达真方,急急上前,一把拉住了祝星河的手腕:“阿妹如何能现在就走?!我还没带阿妹去看看胡族的大好山河,吃遍胡族呢!你嫂嫂也说还有东元话想和阿妹学,阿妹不要走好不好?” 达真方如此,就显得有些任性了。 “咳咳——” 便瞧着达真宏从营帐之中走出来,对达真方摆了摆手:“这是做什么?此处留不住你阿妹,你何必非要强人所难?日后总有机会再见,你不许胡闹!” 达真方对达真宏很是尊敬,也不得不随着达真宏的意思,放开了祝星河的手,却嘀咕了一声:“小主子一来,阿妹就要走。阿爸,本是我们对不住阿妹!” 达真方虽然瞧着是任性,但似是比谁都清楚。 祝星河却是反而拉住了达真方的手:“别这么说!我回去也是有我自己的事情,你们在这里好好的,我们不是还可以书信往来吗?” 说罢,她到底放开了达真方,而后看向了凌倾寒:“咱们走吧?此行已经太远了,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了,对吧?” 凌倾寒点头,回头对达真宏抱拳。 达真宏想留下他们,却知道实在是留不住了。 眼瞧着他们竟是连明日都等不到就要走,晋凝到底还是忍不住上前,喊了祝星河一声:“阿星!” 祝星河的脚步停顿当场,却没有回头。 就听到晋凝在她的身后,语气略带冰冷:“回去之后,别招惹平亲王。他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难缠,日后若被他所困,记得书信一封回来,我可以帮你。” 他果然是平亲王之人! 祝星河却是冷笑:“用不着,他平亲王永远也别妄想东元朝的江山!” 说罢,祝星河便策马而行。却是没有看到,达真宏在他的身后,堂堂要纳部族的大将军,却是红了眼眶。 祝星河没想到此行要纳部族这般匆匆,不过一日的时间,便和凌倾寒回到了岳州城。 然而到了岳州城之后,祝星河便不想再骑马。只推说是马上颠簸,让她骑得有些犯恶心。 就在他们到了岳州城之后,京中也传来了消息—— 卓安寻到底是忍不住,竟是联合京中御林军,准备逼宫了! 听闻这个消息,凌倾寒是无论如何都在岳州城待不住了。 祝星河知道,他一心想要回京,也放下手中的事情。 于是他们只在岳州城待了一日,便又开始赶路回京。祝星河让风铃儿给自己准备了一辆更加快的马车,堪堪能赶上凌倾寒骑马的速度。 他们虽然着急,但听闻平亲王与卓安寻对峙,想来也还有些时间缓冲。 第416章 夏原 只是越赶往京都,这一路所出现的情况,便越是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他们从京都出来的时候,尚且整个东元朝还能“粉饰太平”。 但此刻京中都已经乱了,这其他的州城也都显出了颓然之势态。 一路回京,竟是短短数十日,便瞧见了这东元朝好似人人惶恐一般。 哪怕是一些大的州城,说不上不热闹不繁华,但总是显露出颓败之感。 祝星河知道,若这一次东元还不能出现一些变革,只怕就要真的走向衰败。 她不知卓安寻是不是那个会让东元出现变革之人,也只能祈求他是那个人。 待他们到了京都的门口的时候,却瞧着京都的大门已经锁闭。所有人都被关在了京都之外,便知道在京都之内,只怕是平亲王和卓安寻的对抗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这一次祝星河和凌倾寒先行,因为不知京中情形如何,所以并没有带太多的兵马。 此刻到了城下,却是瞧见了平亲王的副将夏原正站在城楼之上。 他显然也没想到,凌倾寒会这么快就回到京都来! 当他们在城下的时候,夏原不过轻轻挥手,城楼之上所有的箭矢,百年就都对准了他们! 这一次是真刀真枪,让祝星河的后背都起了一层汗珠来。 凌倾寒倒是眸色不变,翻身下马,抬眸看向了城楼上的夏原:“夏将军,这是何意?” 夏原被凌倾寒的眼神震慑得后退一步,却还要强装镇定:“没想到寒王殿下这么快就赶回来了!果然是寻亲王的好帮手,是皇室的好帮手啊!” 听了他这话,祝星河的心里也有了成算。 看来这一次,是平亲王趁着凌倾寒不在京中,选择了主动出击。 他知道,若是他能掌控整个京都,就算是凌倾寒在外还有几万镇远大军又如何?他的手中若能控制圣上,又能控制卓安寻的话,对抗凌倾寒也就成了不那么困难的事情。 若凌倾寒再慢些,等他登基称帝,四海称臣的那一天,也就将凌倾寒和他的镇远军给孤立出去了。 到时候,凌倾寒即便是想反了他,也自然有旁人帮助他。 卓安寻的羽翼还未全然长成,平亲王此举虽然冒险,但若真是成了,只怕也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 要祝星河说,平亲王有头脑也有魄力,怪不得这些年能将皇上压得那般。 听到这夏原如此说话,凌倾寒的眸色却是冰冷了起来:“开门,本王要进城!” 他没有再慧姐去对抗夏原,但这字字句句之间,是全然没有将这个夏原放在眼中的意思! 夏原的心里虽然恼恨,但也忌惮凌倾寒,只是再度开口:“寒王殿下,就不要为难属下了!” 他回头看了看城中,这才对凌倾寒继续道:“平亲王殿下让属下告诉寒王殿下,若今日的事情殿下不管,日后他必定会给殿下与家人一条生路!” 他似是意有所指一般,还看了一眼站在凌倾寒身后的祝星河:“平亲王殿下让属下提醒寒王殿下,殿下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也是有家有室之人,便是不为了自己考虑,也总要为了家人考虑不是?寒王妃是殿下好不容易才能得来的心上人,难道殿下就忍心伤害寒王妃?” “扑哧——” 可凌倾寒还未说什么,祝星河却是先一步笑出声来。 于是迎着夏原的目光,祝星河也是冷笑道:“你们这招数也太老套了吧?用我做威胁,你们倒是也要问问我的意思啊?我们夫妇二人肚子来到此处,你分明可以杀了我们却并没有。就证明一定是有什么事,让你不能在此刻杀了我们,对吗?夏原,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平亲王的意思?” 若说平亲王不想杀了凌倾寒,祝星河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夏原不想杀了凌倾寒。否则将他们二人之间乱箭射死在这里,等消息传到镇远军中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带来的镇远军唯有五万,若平亲王能定了京中形势,未必不能对抗镇远军。 但夏原没有动手,就证明是他不想杀了他们。 夏原微微皱眉,只是听说过这位寒王妃很是了不得,倒是没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已暴-露在了祝星河的眼前。 而凌倾寒也是冷笑一声:“他是为了还我恩情。” 此话怎讲? 祝星河诧异,倒是瞧着夏原的眼中也还有微微不可置信:“寒王殿下还记得?” 凌倾寒颔首,才说出了一段他和夏原不为人知的过往:“六年前,是我将你从沙场救了回来,举荐你入京。” 夏原点头,脸上带了苦涩:“可惜,夏原辜负了寒王殿下的美意,投靠了平亲王麾下。人各有命,夏原不曾后悔,但也不曾忘记殿下对夏原的救命之人。所以今日,夏原不杀殿下,还望殿下能后退,等京中的一切都被平亲王平定之后,殿下再入京,夏原仍然亲自迎接殿下!” 难得,凌倾寒还有看错人的时候。 不过也算这个夏原有情有义,怪不得连平亲王都这般器重于他,让他如今做了这守城将领。 只是祝星河听着夏原的意思,大约也猜到了京中的形势:如今只怕卓安寻和平亲王势均力敌,可能平亲王要稍稍占据上风。所以他决不能让凌倾寒入京帮助卓安寻,否则便是功亏一篑。 然而让祝星河没想到的是,凌倾寒面对如此夏原,眸色越发冷峻:“你当真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本王?” 夏原眸色一惊:“什么意思?!” 凌倾寒将目光从城楼上收了回来,反而是看向了城门处:“你不想开门,只怕也不成了!” 说罢,他突然转身,挡住了祝星河。 “砰——” 祝星河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从城门响起! 轰然之下,守城军的惨叫声从那城门口传来。 飞石四溅,若不是凌倾寒挡住了祝星河,只怕祝星河也要受伤! 但凌倾寒就如同盾牌一般,将所有的危险,都挡在了祝星河之外! 第417章 去与不去 待到祝星河反应过来看向了城门的时候,竟是发觉,这偌大的京都城门,竟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来! 城门周围的守军死的死,伤的伤,看着格外凄惨。 而城楼之上的夏原也是瞠目结舌:“怎……怎会如此?!” 凌倾寒冷笑一声,“锃——”地从身侧拔出佩剑,却竟是有他们的侍卫,从京中夺门而出,护在了他们周围! 别说是夏原了,就是祝星河见到这般景象,也是觉得惊讶至极:凌倾寒是什么时候在京中安排了这些人?他竟能如此轻松就炸开京中大门?! 凌倾寒看着夏原那大惊失色的样子,冷笑一声:“这还是平亲王这些年为了自己留的后路呢!这样计量的火药,也亏得他能弄到手。不过如今要多谢他,替本王做了嫁衣!” 这倒是让祝星河没有想到,自然夏原也不会想到,如此的火药,竟是平亲王的布置! 等凌倾寒要往那京城之中而去的时候,夏原终于反应过来,抽了一旁的令旗,便对着下头挥舞了起来:“拦住他,给我拦住他们,不准放一人进京!” “砰——” 然而随着他将令旗抽出来的动作,天空中也绽放出了一朵凌倾寒的橙色信号弹。这信号弹的意思便是:京都大门已被打开,大军可入京! 不会再过太久,镇远军的五万人,就会蜂拥而来了。 夏原是万万没有想到,京都的大门这么轻易就被凌倾寒所打开! 他忙跑下城楼,祝星河却瞧着凌倾寒也不着急进城,想来是要等到大军都到此处,方才算是稳妥。 夏原急匆匆从那城楼上跑了下来,祝星河也发觉,这本该隶属于皇家的守城军,此刻却都是还上了平亲王的人马。他为了这一天,也不知准备了多少年。 而凌倾寒则是缓缓走向了城门口,就瞧着夏原也带兵前来,挡在了城中,坚定地看着凌倾寒:“请殿下留步!若殿下再往前,属下就只能不顾恩情了!” 其实祝星河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夏原对平亲王如此忠心不二言听计从,竟是连凌倾寒这救命恩人都能不管不顾! 但凌倾寒并不在意那么多,只将手中长剑举起,对准了夏原:“你若还想要这一条命,就给本王让开!今日本王要入京,谁也拦不住!” 他身上如此杀伐果决的气质,让站在他身后的祝星河都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那夏原的眼中,也生出了害怕。 从前在沙场之上,他是见识过凌倾寒的杀伐果决的。 但即便是害怕,夏原也没有退缩,反而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寒王殿下,就当是属下求您了,退后吧!如若您不卷入平亲王和寻亲王的争斗之中,日后他们谁坐上了那位置,都不会亏待寒王殿下您的!” 夏原这话说的不假,即便是平亲王日后上位,只怕也会忌惮凌倾寒,夺了凌倾寒手中的权力,但绝不会要了凌倾寒的性命。甚至可能会给凌倾寒一大片富饶的封地,只要他做个闲散王爷就好。 可他是凌倾寒啊,如何会退缩呢? 凌倾寒的眸色已经生出了几分不耐,也在给那夏原下最后的命令:“最后问你一句,你是让还是不让开?若还想留住一条命,最好别挡本王的路。” 夏原的眼中,又生出了几分悲怆来:“属下……只怕是要辜负王爷当日的相救一场了!” 他明知道拼不过凌倾寒,却还是举起手中长枪,对准了凌倾寒:“能和王爷兵戎相见地比试一场,也是属下的荣幸!” “啊——” 随着他的一声大喊,他手中的长枪,也直直地朝着凌倾寒而来—— 祝星河被包围在侍卫们的最中心,由双溪亲自守着,自然不必凌倾寒操心什么。 祝星河知道凌倾寒的武功很高强,只是仍然没有想到,不过片刻的功夫,凌倾寒手中长剑,便没入了那夏原的胸膛之中! 夏原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抗,眼中便全然都是一片绝望。 长剑刺破了夏原的铠甲,可见凌倾寒的功力之深厚。 而夏原的眼中,除了疼痛的痛苦,剩下的也唯有苦涩:“能死在寒王殿下的手下,也算是我夏原没有白活一场!” 这个夏原倒是看得开,让祝星河始终没有办法去讨厌他。 凌倾寒的眸色不变,将长剑再深入夏原的胸口几分:“你的武功,不比从前了。” 夏原苦笑,缓缓地跪在了凌倾寒的面前,便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殿下……英明!” 而后夏原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地熄灭,那些守城军们看到夏原都已经死了,也是一时之间慌了神。 “锃——”地一下,凌倾寒手中长剑从夏原的胸膛之中抽出来的时候,夏原的身体也应声而倒—— 那个曾经被凌倾寒亲手救了的人,如今也死在了凌倾寒的剑下,不知是时也命也,还是天道轮回。 虽说夏原死了,守城军俨然成了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但真正的考验并不在此。 他们顺利入城之后,发觉偌大的京中已经乱做了一团。 百姓们家家户户都是闭门不出,唯有一些窗口有人影闪动,想来也是他们好奇外头的情况。 街道之上空空如也,几条主要的街道上都还残留着血迹,可见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只是除了守城军和后来善后收尸的那些小兵卒之外,这城中便没有其他军队。 但祝星河和凌倾寒入城之后,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了皇宫的方向:只怕此刻平亲王将自己的所有军队都集结在了那里,那是一支堪比镇远军的军队! 平亲王这突然的逼宫,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但京中还在混乱之中,就证明皇宫之中的皇上和卓安寻恐怕尚且还能有余力对抗平亲王。 凌倾寒眸色不变,甚至没有半分停顿,便策马赶向了皇宫的方向。 祝星河听到,双溪对凌倾寒道:“爷,咱们要去帮寻亲王殿下吗?这一去,不管结局如何,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第418章 长枪长剑 祝星河觉得,双溪这么说,也只是最后一次提醒凌倾寒罢了。 其实从一开始,凌倾寒的心思,他们不都看的格外清楚吗? 凌倾寒虽勒马驻足于这街市之上,但眸色看向了皇宫的方向的时候,还是格外坚定:“双溪,我从未曾动摇过。这江山,不能落在平亲王的手中。” 其实祝星河觉得,卓安寻未必会比平亲王好到哪儿去。但至少对百姓们,卓安寻要比平亲王更加像是一个明君。 这东元朝的江山经历了两代昏庸无能懦弱的君主,若是还不能有一番新的景象的话,只怕就真的要走向没落了! 看着凌倾寒虽没有回答双溪的话,眼神却是坚定,祝星河也理解凌倾寒。 于是她也笑着上前,抬眸对凌倾寒笑的明媚:“走吧,去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凌倾寒对祝星河伸手,想将她拉上马车,与自己同乘:“走吧!” 他们本该一路而行,祝星河却犹豫片刻,还是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我跟随你就是。我这两日骑马总是觉得有些反胃!” 说罢,祝星河便回头上了马车。 凌倾寒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空空落落,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什么的滋味来。他微微皱眉,却没有再犹豫,反而是朝着前方的皇宫,扬起了手中长鞭—— 他们还未到宫门口的时候,平亲王的人就知道他们已经来了。 军队就在眼前,挡住了他们所有的去路。 凌倾寒带着的军队,从来都是将自己的矛头对准敌人,此刻却是对准了自己人。 平亲王如今想来已经在宫中和卓安寻还有皇上对峙了,所以这外头带兵之人,只是卓定升。 这还是祝星河头一次见到卓定升穿着一身铠甲的模样,但不得不说,他穿起来可没有凌倾寒穿起来的样子帅! 甚至那扛着红缨枪看着他们的样子,还让祝星河觉得有些油腻! 她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见到这样油腻的人。 而等凌倾寒从马上反身而下的时候,卓定升更是对凌倾寒“邪魅”一笑:“寒王殿下,我可等你许久了!” 他们二人的身后站着的士兵们都全副武装地对着对面,但谁知道,这两方阵营之中,是否有人还是兄弟,有人又是叔侄,甚至父子呢? 祝星河知道,凌倾寒并不想让自相残杀这样的惨剧发生。 果然,凌倾寒看向了卓定升的时候,也缓缓地拔出了自己的长剑:“跟在平亲王身后那么久,你该知道,如今的东元朝,经不起内耗了。” 卓定升微微挑眉,到了这时候,还不忘了揶揄凌倾寒:“呦,寒王殿下原来是会说话的。我以为你平日里最多五个字就能说完一句话,今儿同我说了这么多,还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啊!” 呕—— 不知怎地,看到卓定升这般模样,祝星河便觉得自己的胃里是越发地不舒服了。 凌倾寒将手中的长剑对准了卓定升:“你不是一直都想杀了本王吗?今日倒不如堂堂正正地来比拼一次,你看如何?” 卓定升也算是血气方刚,自然经不住了凌倾寒如此“挑衅”。 他用手中长枪,也对向了凌倾寒的方向:“好啊。但寒王殿下若死,镇远军必须退兵!否则的话,我可不能保证,日后我父皇登基,会不会饶了镇远军这五万人马!” 他竟是这般笃定,都叫平亲王“父皇”了? 只怕他以为,这东元的江山,日后总要在他的手上了吧? 凌倾寒却是冷笑一声:“若你死,又如何?” 卓定升却是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将手指上的血洒落在当场:“以血盟誓,我若死了,这些士兵们会为你开出一条路来!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内耗了。但是凌倾寒,我不会死,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卓定升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他很自信。但自信太过,便是自负,也成了他的缺点。 其实祝星河对凌倾寒不是没有担心的:虽然凌倾寒是这东元朝的战神,但是卓定升的真正实力,其实没有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平亲王有着一声好功夫,卓定升平日在京中为人高调,但是在战场之上却很是低调。可能也因为皇上对他们父子有意打压,或许也因为他想藏锋。总而言之,卓定升的功夫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但就从平亲王的功夫看来,卓定升若是当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不定还真能和凌倾寒这个人人皆知的战神一较高下! 所以从内心里来说,祝星河不愿凌倾寒和卓定升这般狡猾又不知深浅的人比试。万一他出阴招,吃亏的不还是凌倾寒? 但是就从眼下的形势,和祝星河对凌倾寒的了解而言,她就知道,凌倾寒是不可能放弃的。 若是能用他一人之身的力量就解决两支军队的内斗,他一定会奋不顾身! 果然,凌倾寒将手中的长剑竖起来的时候,另一只手也对着身后挥了挥:“你们都站远些。若我身死此处,你们便全部后退!” 但祝星河从凌倾寒的眼中仿佛也看到了必胜,她相信凌倾寒不会输给卓定升。 卓定升的表情比凌倾寒随意许多,但从他握着长枪青筋暴起的手来看,他说不定是比凌倾寒紧张。 对身后将士们,他也开了口:“听到了吗?若今日我被寒王殿下杀了,你们也不必给我报仇,都让开一条路,让寒王殿下进去就是了!” 祝星河觉得,他好似也有在拖延时间的意思! 显然,凌倾寒也这么认为。 所以在卓定升话音刚落的时候,他便二话不说上前率先展开了进攻—— 祝星河自嫁给凌倾寒之后,倒是没少见他练功。 但真刀真枪地和一个势均力敌的人如此打斗,祝星河还真是头一次见! 他们的打斗,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花里胡哨,武功招数层出不穷。 而是实打实地兵戈相见,甚至在两人的力道之下,他们的长枪对上长剑的时候,偶还有火花四溅! 第419章 阴招 要给他们二人留出的对抗的地方,一定要很大。 电光火石之间,祝星河的脚步也是一退再退。她是看不懂这二人之间的招数,但也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对抗很是激烈。 不过就从祝星河这里看起来,凌倾寒似乎是从一开始选择主动出击的那一刻,就占据了上风。 他手中的长剑看上去虽然没有卓定升手中的长枪那么威风,但却更加灵动和飘逸。 凌倾寒的脚步朝前,卓定升就被逼的节节后退。 凌倾寒手中的长剑也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动作,寻找着卓定升的缝隙。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卓定升只能疲于招架凌倾寒的招式。那长剑虽然不大,但伴随着凌倾寒的用劲,卓定升也是节节后退! 但卓定升可不是吃素的,他是这些年平亲王亲自培养出来的。 他不仅继承了平亲王的所有力量,而且还更上一层楼。 就在凌倾寒快要将卓定升逼到角落里的时候,祝星河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卓定升做了一个什么样的动作,就突然瞧着他们二人的争斗发生了转机—— 卓定升的长枪变化姿势,他用自己背部的铠甲迎着凌倾寒的长剑而来,却也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将自己手中的长枪刺向凌倾寒的脖颈之处! “铛——” 凌倾寒的长剑打在了那铠甲之上,即刻就将铠甲在背部的部分给打裂开了! 但也就是因为这个铠甲,挡住了凌倾寒手中长剑的八成力量,让卓定升虽觉得背部震动,但却并没有真的受伤。 而且卓定升还有机会用自己的长枪对准凌倾寒,凌倾寒却也不是吃素的。 瞧着他脚下一动,一个漂亮的翻身,便用自己的发丝险险地擦过了卓定升的长枪。 这一波交锋之后,他们二人也都站定在了当场,是第一次这般站下来。 祝星河瞧着凌倾寒稳稳落地,岿然不动。但卓定升好似因为方才的震荡,脚下晃了晃才站稳。祝星河的心里也稍稍安心:看来凌倾寒的功夫,还是要略胜卓定升一筹! 他们二人站定之后,凌倾寒的比昂也额没有任何的变化。想来从前在战场上的时候,他什么样的敌人没见过?比卓定升凶狠数十倍的胡族人,都没有办法杀了凌倾寒,何况卓定升? 而卓定升这边,他刚站定的死后脸色看着其实还好。 偏偏是定下了了片刻,他的表情就稍稍变化,脸色也有些苍白了起来。 “别忍着。” 凌倾寒的嘴角微微一动说出这话,祝星河就看着卓定升“哇——”地一声,从口中吐出了鲜血来! 鲜血吐出之后,他整个人才显得舒服了些许一般。 狠狠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卓定升对着林清寒冷哼一声:“凌倾寒,你果然好本事!” 连“寒王殿下”都不称呼了,看来卓定升的心里,已经是怒火中烧。 凌倾寒撇了撇嘴,是一副不屑的模样:“卓定升,你输了。让他们让开,我留你一条命。” 看着这样的凌倾寒,祝星河仿佛已经想到,在战场之上,他是如何一副杀伐果决的模样! 显然,卓定升并不打算就这么束手就擒。 他“哈哈”一笑,却将手中长枪拿的更稳当了起来:“凌倾寒,你给我留一条命又如何?若让你进去,让那卓安寻得了皇位,难道他会留我一条命吗?今日我就是要死,也要挡住你的脚步,凌倾寒,你若有本事,就亲手杀了我!” 不得不承认,这平亲王父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将眼下的形势看的很清楚。 卓定升在祝星河的面前,也总算是有了几分骨气的样子。 “好。” 凌倾寒可不会因为卓定升的这般话语就后退半分。他只是用他冰冷的双眼,盯着卓定升:“你还有事很么话要说吗?” 这是给卓定升最后说遗言的机会。 卓定升却回头,看向了祝星河,眼中仿佛带着蛇蝎一般的寒凉:“你难道不想再见到你的蒋姑姑了吗?” 只这一句话,便足以让祝星河的心头狠狠一惊—— 她看向了凌倾寒,果然瞧着凌倾寒也看向了她。 而就在这功夫里头,卓定升二话不说,便拿起手中的长枪,竟是对着祝星河这里飞奔而来! “阿星——” 随着凌倾寒的惊叫和周围所有人都开始慌张起来的样子,祝星河才意识到,他们被卓定升戏耍了! 可卓定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等祝星河回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卓定升手中的长枪就在自己的眼前了! 那长枪闪烁着寒芒的尖端,好似是带着浓浓杀意破空而来! 等祝星河反应过来要躲避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祝星河本能地后退一步,而后低下了自己的身子—— “噗——” 卓定升的长枪,却还是刺入了人的身体! “不,不要啊!” 祝星河抬眸,就看到了一个人正挡在自己的面前!她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了卓定升的长枪! “风铃儿!” 是风铃,是一直站在祝星河身旁的风铃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卓定升的长枪! 与此同时,本距离卓定升十分遥远的凌倾寒,也已经赶到。 他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地从卓定升的背后刺入——就从那个之前被他震开了一条裂缝的卓定升的铠甲背后直直地刺入了卓定升的心脏。 “呵——” 卓定升轻笑一声的同时,口中的血也开始汩汩地朝着外头冒了出来。 他缓缓回头,看向了凌倾寒的眼眸之中,却带着绝望:“还是……你赢了!” 倏然之间,他便放下手中的长枪,整个人的身体直挺挺地朝着后头倒了过去—— 与此同时,风铃儿也朝着后头倒了下来! 祝星河本能地伸手想要接住风铃儿,却被双溪抢先一步,将风铃儿抱在了怀中:“风铃,风铃你别吓我啊!” 风铃儿的眼睛眨了眨,口中也溢出鲜血,却还是挣扎着回头,看向了祝星河:“夫人……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 祝星河的心,仿佛也被那长枪刺穿。 第420章 卓定升之死 “来人啊,快来救人啊!” 双溪再也顾不得许多,抱着风铃儿就要往外冲去。 祝星河的手想拉住风铃儿,却只看到了风铃儿对自己笑着的样子,那么凄美! 祝星河的心,便是入刀绞一般地疼痛了起来:她已经失去蒋姑姑,又失去了德贵,难道还要失去风铃儿吗?! 她抬眸看向了前头的卓定升,眼中带着愤怒和憎恨。 然而卓定升的情况,也没有比风铃儿好太多。 凌倾寒手中的长剑,已经直直地刺入了卓定升的后背。叫卓定升虽然不会立刻就死去,但也没有办法再动一下自己的身体。 当凌倾寒将那长剑从卓定升的后背抽出来之时,卓定升的眼睛动了动。 他轻轻地张开了嘴,便有血从他的口中涌出。 可他还是面对祝星河,诡异一笑:“祝星河,让你的丫鬟给你挡了,算你走运!” 在卓定升的眼中,祝星河看不到半分属于人的暖意。 而趁着凌倾寒走来的功夫,卓定升的笑也是越发放肆了起来:“哈哈哈——祝星河,你的身上也背了人命!你能躲开,你为什么不躲开?!祝星河,是你害死了你的丫鬟!” 能躲开吗? 是能躲开他的长枪刺入自己的要害,但却躲不开刺向别的地方,何况当时的祝星河,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卓定升,死到临头,你还想说什么?” 凌倾寒将这些话都听在耳中,却是毫不留情地用自己的剑,抵住了卓定升的脖颈:“你以为这一两句话,就足以挑拨了吗?” 卓定升这是人之将死,也要再做恶事。 祝星河低了头,看向了那个近乎疯狂地笑着的卓定升:“凌倾寒啊凌倾寒,你真的是太天真了!你是那大将军,是这朝中的寒王殿下又如何?你的天真,你信了不该信的人,早晚有一日,你会尝到恶果!凌倾寒,你若今日杀了我便是再多我这一条命在背上,你要拿什么还?!” 然而凌倾寒是没有半点儿犹豫,手中不过轻轻一动,长剑锋利的剑刃就已经在卓定升的脖颈之处划出了一道血口来—— 随着卓定升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凌倾寒,血液也从他的脖颈之间喷涌而出! “你……你竟真的杀了我?!” 卓定升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能相信,但此刻再说一切,却都已经是来不及。 血液在一瞬间就染红了卓定升面前的土地,而卓定升直到倒下的时候,眼中带着的还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个平亲王最疼爱的儿子,终究还是输在了他的高傲之上。 祝星河不忍再去看鲜红的血液,只是后退一步,别过了头去。 “世子殿下死了!世子殿下被寒王杀了!世子殿下死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士兵们慌乱的喊叫声,便已经在周围响起! 而凌倾寒也将手中滴血的长剑总算是收了回来,然后走向了祝星河:“阿星,你没事吧?” 祝星河摇头,抬眸的时候,却是眼眶微红:“我想去看风铃儿!” 凌倾寒看了一眼宫中更深处的方向,虽希望祝星河能陪着自己,但却还是伸出手,轻轻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也好,跟在我的身边,始终危险。” 然而那一闪即逝的失落,还是被祝星河看在眼中。 祝星河咬了咬唇,却瞧着后头有一个小侍卫跑了过来:“王爷,王妃,双溪让属下来告诉二位,平亲王世子没有刺中风铃儿姑娘的要害。风铃儿姑娘如今只是失血,却没有生命危险,还请王爷和王妃放心才是!” 于是祝星河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想起风铃儿不过刚刚被双溪带着离开就已经找到了大夫,想来双溪是会照顾好风铃儿的,祝星河的心里也是越发安心了起来。 而后她再度抬眸,看向了凌倾寒:“走吧,咱们一起去!” 凌倾寒微微一笑,伸手拉住了祝星河的手。 在他们的眼前,哪怕是一片刀山火海,他们二人也不会有一人退缩。 因为卓定升已经死了,所以平亲王的军队一时之间,虽不说是溃不成军,但也算是群龙无首了。 凌倾寒带着士气正浓的镇远军,几乎可以说是“长驱直入”这宫中,很快便杀到了勤政殿的门口。 在这门口,站着平亲王的军中最后的那些精锐。他们保护着平亲王,就像是保护着自己最后的性命一样,对凌倾寒严阵以待。 而到了勤政殿的门口,祝星河也看到了殿中的身影。有三人:平亲王、皇上和卓安寻。平亲王和皇上对向而站,似乎正在对峙。 卓安寻的木椅不知去了哪儿,他整个人都是坐在地上,正朝着外头看来。 皇上是一身常服,甚至连龙袍都没有穿,看来是猝不及防地就被平亲王给逼到了这般田地。 而平亲王是一身铠甲,手执长剑,看到了祝星河他们到来的时候,他一不做二不休,便将皇上整个人都挟持在了自己的手里。 勤政殿外,凌倾寒的马儿停在了正中。 勤政殿内,平亲王的眼神通红,好似嗜血野兽一般,挟持着皇帝,看着凌倾寒:“升儿呢?” 按理来说,外头的消息传的并不慢,这时候的平亲王应当已经知道卓定升死在凌倾寒手下的消息了。 所以凌倾寒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平亲王,一言不发。 “升儿呢!?” 然而平亲王就像是疯了一样,突然就对凌倾寒脱口怒吼:“你杀了升儿是不是?!他们说你杀了升儿是不是?!” 外头的消息很乱,连皇上和卓安寻也是看向二楼凌倾寒,好似也想知道一个确切的消息。 平亲王看样子也是经过了一场恶战,身上沾染着血液,让祝星河看着都有些胆寒。 但凌倾寒并不害怕平亲王,反而语气越发平静了起来:“是,我杀了他。” “混账——” 平亲王几乎咬牙切齿:“那是你兄长,你如何能杀了他?!” 若不是平亲王说起,祝星河几乎都要忘了,这卓定升和凌倾寒还真算是堂兄弟呢! 第421章 对与错 凌倾寒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显然并不喜欢平亲王说的这样的话。 他甚至对着皇上扬了扬下巴:“他不是你兄弟吗?” 平亲王愣了愣,咬着牙,愤怒地看着凌倾寒:“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你以为,朕会认输吗?!这天下是朕的,一直都是朕的!他不过是替朕掌管了这么多年罢了,你们以为朕会认输吗?!” “朕?” 祝星河撇了撇嘴,倒是觉得这个平亲王也太过在意皇位之说了。 凌倾寒则是环视周围,看到了这勤政殿之前,已经有许多的尸体和伤着。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悲悯,而后坚定地看向了平亲王:“事已至此,你不必挣扎了。放开父皇,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命。” 然而看凌倾寒这样说法,皇上的眸子里,都闪烁了几分感动一般:“寒儿——寒儿!” 其实祝星河始终觉得,作为一个父亲,皇上并不算是失职。他只是不适合做一个皇帝,能力不足,也不懂得一个明君该如何去做罢了。 但不管是为卓安寻还是为凌倾寒,他也是筹谋良久,打算了良久的。 “你闭嘴!” 然而平亲王看到他如此呼喊凌倾寒的样子,却是再度将手中的长剑动了动:“你还有儿子,可我呢?!我的儿子被你们杀了,就这么被你们杀了啊!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儿子啊!你们杀了我儿子,你们要给我的儿子偿命!” 这些年平亲王对卓定升的宠爱,祝星河倒是也看在眼中。 平亲王抓着皇上,看着凌倾寒,几乎已经癫狂一般:“我告诉你们,我儿子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凌倾寒,用你父皇的性命,来换我的儿子的性命,你觉得划算不划算?!” 他又看向了一直挟持着的皇上,冷哼一声:“这皇位本就该是我的!是你当年占了我的位置不给我!告诉我,你为何要这么做?!当年父皇说了,将皇位传给你,是为了防止旁人针对我!等朝局稳定,要你再将皇位禅让给我。你就去做你的闲散王爷,一生荣华富贵,你为何要与我来抢?!” 这天家之位,果然是人人争抢,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例外。 皇上虽被平亲王挟持,却没有露出害怕之意。 他只是叹息一声,才道出当年实情:“父皇还在的时候,就告诉过朕。他说你是有才之人,但性情暴戾,为人偏执。他曾想教导与你,然而直至他老人家龙驭宾天,你都没能做到让他满意。他说若江山交到你的手里,只怕你会成为人人惧怕的暴君。到那时候,整个东元朝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祝星河虽未见过太上皇的风采,但也能也遥想到,太上皇的确是明君一位。 可惜,他的两个儿子都不争气。皇上昏庸无能,平亲王暴戾偏执。他若不是没有选择,只怕当年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甚至他在离开前,也早就想好了。 皇上看着平亲王,眸色认真:“所以父皇离开前,特意嘱咐朕,一定要想法子将你杀了。让你不得入京,不得插手皇位之事。” “不,不可能,父皇不可能这么对我!” 平亲王的手中用力,皇上的脖颈之处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凌倾寒稍稍上前一步,皇上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着急,而后继续对平亲王道:“没错,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可你是如何性格,你自己不知道吗?若你当初能给父皇坚定地将皇位传给你的决心,又何至于让父皇最后关头还在考量到底该在我们两人之间做什么选择?” 他反而是在这个时候,气势完全没有被平亲王压下去,能和平亲王比拟:“王兄,许多事情,你自己的心里也该明白。父皇到了关头的时候都在嘱咐我,一定要将你杀了,不能给你任何的权力。可是我无能,是我害怕我无法掌管这偌大的朝廷,将你留在了身边,重用于你——” “你闭嘴!” 听到此处,平亲王已经有些癫狂了一般:“父皇不会这么对我,他不会这么对我!我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我是他最优秀的孩子!他怎会要杀了我呢?!” “哎——” 看着他如此,皇上也是叹息一声:“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本不想要这皇帝之位,却不得不遵从父皇的遗愿。而对皇兄你,我也仁至义尽。走到今日这一步,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听父皇的,留了你一条性命,便是养虎为患了。” 其实祝星河倒是觉得,不管什么人在当时皇上的那般情况之下,恐怕都不会下手杀了平亲王。 但这皇帝之位坐久了之后,他们方才会变得更加冷血。 如同卓安寻和凌倾寒,或许也是如此。哪怕今时今日他们是好兄弟,站在统一战线上。但来日,若凌倾寒不放下手中权力,只怕也会和卓安寻走到这一步。 不过祝星河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眼前的事才是重要之事。 就瞧着平亲王在癫狂之中,却始终还忌惮着凌倾寒:“凌倾寒,我警告你,你若是想让你父皇安然无恙,你就必须要退兵!将你的镇远军退到京都之外,然后奉我为帝。我方才饶你父皇一条性命,否则即刻就要了他的命!” “呵——” 凌倾寒听闻此言,却是冷笑:“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平亲王眸子里的疯狂,却是愈演愈烈:“你没有不信我的资本了!是,你的大军在这里又怎样?难道我没有军队吗?!我还有你父皇的性命在手上,你如何能不信我?!” 他稍稍后退,又将自己藏在了阴影之中:“立刻放下你手中兵器,然后自断一条胳膊,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们所有人,都要统统死在这里!我的军队就算不如你的那么勇猛,可若是拼了性命,用你父皇和你寻亲王兄的性命来换,我也总算不亏就是!” 或许平亲王都没有想到,他能走到这一步。 卓定升的死,让他没有了退路。 第422章 他?! 凌倾寒看向了皇上,眸色微沉。 其实连祝星河都要承认,这个皇帝做的是当真窝囊,当真无用! 这些年,他好似没有为东元朝的百姓们做过什么,而此刻他竟然让自己成了平亲王手中的人质。 而此刻,他看着自己儿子凌倾寒在眼前,屈辱的眼神之下,能做的也唯有一声叹息叹息:“你们别管朕了!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将这个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哈哈——” 听闻此言,平亲王笑的是放肆又癫狂:“都到了这时候了,你做出这般舍身的模样给谁看?!你别装了!你从头到尾就不是一个好君王,更不可能成为一个好君王!若是想活命,你就闭嘴吧!” 眼看着平亲王如此,他身旁的那些将士们虽面面相觑都有些害怕了起来,但也越发笃定地将手中兵器对准了凌倾寒和祝星河他们。 凌倾寒环顾四周,最后一次问平亲王道:“你当真不愿放下手中武器?” “哼!” 平亲王冷哼一声:“你们做梦!” “好。” 凌倾寒也不再和平亲王废话什么,只是伸出手来,对着身后将士们挥了挥手。 “杀啊——” 那些将士们便开始上前,逼近了平亲王的士兵们。 平亲王一手挟持着皇上,却也不甘示弱地开始后退:“杀了他们,我们没有退路了!” 他一直朝着勤政殿之中退去,但凌倾寒如何会给他那退缩的机会呢? 只瞧着凌倾寒手执长剑,快速地解决了眼前的敌人,带着祝星河他们一行人,随同平亲王往勤政殿而去—— “砰——” 就在他们所有人都进入勤政殿之后,殿中的大门,却突然狠狠地关闭! 外头是刀光剑影火花四起,殿中却只剩了他们几个人的安静。 平亲王一步步地后退,直到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苦笑一声:“是朕太蠢!” 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祝星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平亲王冷笑着盯着凌倾寒:“从一开始的时候,朕就该想到,你们夫妇二人离开了京中,回去胡族!” 他对着祝星河扬了扬下巴:“那个女人不是胡族人吗?朕早该想到,你们会去胡族的!若是在你们去了之后朕就发起进攻,本不必等到你们赶回来,朕就可以赢了这场战争的!” 他看时事清楚,说的倒是也没错。 如果刚好在他们出关那一日他就开始逼宫,至少还能多两日的时间,因为那两日,祝星河和凌倾寒被困在风沙之中。 两日的时间,也足够让平亲王做好该做的,想做的所有事情了。 但他却还是犹豫了,在这关头功亏一篑,也的确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凌倾寒。 看着平亲王如此,祝星河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儿同情。 其实如果不是他为人太过暴戾,想来这江山早就是他的了。 此刻他却是选择了逼宫,只怕也是看出了有凌倾寒和卓安寻二人在皇上的身侧,皇上是不可能让这江山落在他的手里。 将皇上一直挟持到了那桌案的跟前儿的时候,平亲王手中的动作也越发狠了几分:“写!写退位诏书!写将这皇位传给我的诏书,你快些啊!” 他一只手死死地用剑抵着皇上的脖颈,另一只手也从桌案上头慌张地拿了纸笔,扔在了皇上的面前:“你快写啊!” 外头的兵戎相交的声音响起,但祝星河的心里却明白,只怕是这平亲王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之地步,才会如此疯狂。 皇上平日里虽然昏庸无能也懦弱,但此时此刻,他却负手而立。 他好似全然不在乎平亲王对他如何,只是背着手,冷冰冰地对平亲王道:“朕不会将皇位传给你的!朕有儿子,有两个很优秀的儿子,你绝对无法从他们的手中拿到皇位。你就算是杀了朕,日后他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起兵讨伐你。到时候,朕倒是也想看看,你要如何!” 此时此刻,在面对平亲王的时候,皇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皇帝该有的气势来:“杀了朕,你也什么都得不到!你那精心培养了多年的儿子都已经死了,你就是得到了这江山,也后继无人。哈哈,这真是快哉!” “你闭嘴啊!” 平亲王的额上的汗珠已经冒了出来,他拿着纸币的手也有些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但他的眸色之间,却仍然是暴戾的威胁一般,看着皇上:“你若再多说一句,我非杀了你不可——唔——”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下,祝星河便已然看到他们的身旁有黑影闪过! “父皇!” 凌倾寒低呼出声,第一个反应过来,忙跑上前,一把将皇上从平亲王的手中拽了过来! 祝星河也看向了平亲王的身后,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在平亲王的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用一把短刀刺入了平亲王的后心之中!而这殿中除了他们,就只剩下了卓安寻而已! 那个人的身影在阴影之中,叫人有些看不清。但祝星河知道,这个屋子里没有别人,那个人一定是卓安寻! 他……是什么时候,能站起来的? 祝星河都尚且如此,对平亲王来说,这就是更加不可置信的一件事了! 他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身后,果然看到了黑暗之中,卓安寻的目光带着几分杀意。 他向前一步,本能地想要逃脱卓安寻。 但卓安寻却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短剑拔出之后,再度狠狠地朝着平亲王的后心刺了进去—— “唔!” 疼痛,让平亲王闷哼出声,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扶住了眼前的桌面:“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是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卓安寻是个半身瘫痪之人,他怎会就这么站起来了呢? 所以平亲王对一直都坐在地上的卓安寻根本就没有防备,其实连祝星河和凌倾寒也没有想到,卓安寻竟然已经能站起来了! 卓安寻手中的狠辣动作,却是半点儿没有停:“看轻本王,就是你最大的错处!” 第423章 逆贼! “好……好啊!” 平亲王想转过身,但他后背的血液已经汩汩流出,疼痛让他几乎没有办法转过身来,只能强撑着对卓安寻冷笑:“你们……你们在我的面前,可作的是好戏啊!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是不是!?就等着引我出来,好将我们平亲王府一网打尽是不是?!” 就这一点,祝星河倒是觉得平亲王想的太多了。 她虽然不知道卓安寻是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的,但她确定卓安寻在从前的许多年里,是真的站不起来。 只能说也许因为现在的事情的变化,皇上对他的器重,让他从新找到了自我价值。那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也在慢慢缓解,所以他的腿可能是有一天自然而然地就能站起来了。 祝星河不由地看向了凌倾寒,却瞧着他的眸色没有半点儿变化,不知道他是否早就知道了卓安寻已经能走动了呢? 但眼下,祝星河要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她只是看着卓安寻再一次将手中的短剑刺入了平亲王的后心的时候,平亲王就再也站不住了。 他倒在地上的时候,嘴角也有血液溢出:“终究……还是输给你们了!” 而卓安寻的手中仍然拿着滴血的短剑,冷冰冰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平亲王:“你从未赢过。” 平亲王不再说话,眼中的眸色也暗淡起来。血液在他的身下浸染开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血泊之中。这一代叱咤朝堂的平亲王啊,就这么在卓安寻的手下咽了气! 连皇上看着他的眼中失去了最后的光彩,都是轻叹一声:“王兄——” 或许皇上想到的,并不是他们这么多年在朝堂上的争斗。而只是儿时,他跟在王兄的身后开心玩耍的模样吧? 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皇上和平亲王回不去了,祝星河看着眼前的卓安寻,好似也明白,卓安寻和凌倾寒,大概也回不去了! 看着所有人都沉默地站在这里,还是卓安寻先动了起来。 他跨过平亲王的尸体,走向了皇上,将带着血的短剑放在地上,给皇上行了大礼:“父皇,儿臣已将逼宫的乱臣贼子平亲王卓庸平的性命相取,请父皇放心,日后京中再无乱臣贼子卓庸平!” 他的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激动和得意。祝星河明白,这是卓安寻看到了那皇位已经近在咫尺。他虽然平日里足够沉得住气,但到了这个时候,只怕他还是会有些没有办法压制自己内心的喜悦。 但对皇上来说,他要的真的是这样的卓安寻吗? 祝星河有些担忧地看向了皇上,果然瞧见他的眼中闪过几分寒光。 但终究,他还是迟疑一下之后,就亲自上前,亲手将跪在地上的卓安寻扶了起来:“好,好啊!你救驾有功,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站起来的,怎么连父皇也不知道?” 对皇上的隐瞒,自然会叫皇上心头不悦。 卓安寻却是脸色不变:“其实儿臣是方才站起来的,看到父皇受到威胁,儿臣情急之下也不知怎地,就能站起来了。还请父皇恕罪,不是儿臣有意隐瞒!” 作为给卓安寻诊断过心理疾病的祝星河来说,她是相信卓安寻有可能在特殊的情况下突然能够站起来的。 但是作为一个和卓安寻相处这么久的人来说,她不信卓安寻是在方才那般特殊的情况下突然就能站起来。 显然,皇上也不相信,但他没有什么证据,也没有必要去拆穿卓安寻如此“谎言”。 所以皇上只是点了点头,状似欣慰一笑:“好。好啊!日后这朝中上下,便再也没有人能用这件事指摘你了!” 他们二人看着是父慈子孝,其实却有一道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从他们二人之间横隔开来。 凌倾寒似乎也不愿看到他们如此,只是转过身,打开了门—— 外头的两军仍然在交战,但显然,肉眼可见平亲王的军队的人数减少了许多。 不过让祝星河感到欣慰的是,这些将士们大约也不愿和自己人生杀拼搏。所以那些倒在地上的将士大多只是受伤,真正死亡的却很少。到底不如战场之上的残酷,但也实在是不该如此自相残杀。 “平亲王已死,谁若再敢动手,便是谋逆之罪!” 凌倾寒的声音在勤政殿前刚刚响起没有多久,外头刀剑相交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凌倾寒不过轻轻挥手,镇远军的将士们就先一步停下了手中的刀剑。而那些平亲王的将士们则是本能地看向勤政殿,凌倾寒则是亲自将勤政殿的门打开,让他们更加看得清楚平亲王那倒在地上的尸身:“平亲王已死,你们速速放下手中兵器!” “当啷——” 将士们之中,有人手中的兵器,率先掉落在地! “殿下!殿下死了?!” 这将士们之中,自然也有那忠心于平亲王之人,看到平亲王的尸首之后,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这,这怎么可能?!” 瞧着他们都停下了打斗,凌倾寒的眸色不变:“所有放下兵器之人,尚且还有一线生机。但若还有敢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杀无赦,这三个字,已经足以威慑这里的所有人了。 就算是还有人想要负隅顽抗,看到平亲王的尸体,也总算是知道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了。 镇远军就这么得到了胜利,是士气高涨。他们纷纷上前,将那些已经缴械投降的叛军们包围了起来。 凌倾寒则是回头,看向了皇上:“剩下的事情,便由父皇来决断吧!” 接下来的残局,其实才是最难收拾的。但祝星河的心里却清楚,平亲王的时代,终究还是要在这东元朝落下帷幕了! 他在朝中横行霸道了那么长时间,如今总算是要销声匿迹。就算他再树大根深,他和卓定升都已经身死,那些想要依附于他们的臣子们,也是无处可依了。 朝政上的事情,祝星河就不再参与了。 而且这奔波一路,她也疲惫至极,如今只想回府,好好睡上一觉。 第424章 百姓 所以到底,她还是上前,对凌倾寒轻声道:“我想回府了。” 便是一直面对着平亲王,凌倾寒也在一直都注意着祝星河。 他微微皱眉,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额头,喃喃:“没生病。” 祝星河轻声一笑,将额头从凌倾寒的手背挪开:“自然没生病,只是有些累了。” 凌倾寒的眉头却是皱的越发厉害了几分:“你这一路总是不对,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叫太医吗?” 此刻,卓安寻却是走上前来。 显然,他可能是刚刚能够走路,所以他的走路姿势有些奇怪。 但他还是笑着看向了祝星河和凌倾寒:“阿星从来都不是这么娇气的人,不如留在这里,帮着我们善后?” 他的走路姿势虽然奇怪,但是整个人从眸色到模样,都是自信又骄傲。这皇位于他而言,已经是胜券在握,此刻他再也耐不住心头喜悦,到也是情理之中。 可看到他这般模样,祝星河却是摇了摇头,而后撒娇一般地拉了拉凌倾寒的手臂:“我是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若太医院有事,也不必紧着我。等你们处理了这里的事情之后,再叫太医来府中便是。” 其实祝星河从不是娇气之人,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凌倾寒头一次看到祝星河如此。 他便越发紧张了起来:“阿星,这里的事情交给父皇和寻亲王兄,我陪你回去!” 他说的坚定,倒是让祝星河都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留在这里。” 她看了一眼卓安寻,不知为何,心里对卓安寻有些不安,还特意叮嘱了一番凌倾寒,又不好说的太明显,只能道:“父皇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心里不安。你在这里陪着父皇,我一人回府就是了。” 听着祝星河这般,皇上都是上前一步,看着凌倾寒点了点头:“既是阿星都这么说了,你就留在宫中吧。宫中还有虚度哦善后的事情要处理,这平亲王留下来的军队,也得交给你来负责才是。” 祝星河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只怕皇上和自己也是一个感觉。 他不能也不敢将所有的军队交给卓安寻,他还是希望有凌倾寒在,能够稍稍制衡卓安寻。 但卓安寻也是个心思通透之人,又如何听不出皇上的意思? 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他倒是也上前劝说凌倾寒:“如今京中已经无事,永乐也在京中。一会儿我着人去通知永乐,让她去寒王府陪同阿星。你留在宫中,这里有许多事情,当真是没有你便不成的。” 人人都是如此说法,凌倾寒就是再想回去陪同祝星河,也只能压下心头的想法,对皇上和卓安寻点了点头:“也好。” 他这才回头,将自己手中的长剑干脆交给了祝星河:“京中或许还有平亲王府余孽,你回去一路小心。回去之后别总是昂你这照顾风铃儿,她没有性命之忧,有双溪在,她不会有事的。” 这个男人倒是真的了解自己!祝星河得承认,她这么着急回去,也的确是想早些见到风铃儿。 但经历了这么一场,此刻真的放松下来之后,祝星河能感觉到身体的疲乏也是真的。 所以她对凌倾寒点了点头,却感觉到凌倾寒欺身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儿,附身便在祝星河的额上印下一个吻:“阿星,我会尽快回府。” “咳咳——”连皇上见到他们这般,都是轻咳一声,好似在提醒他们。 祝星河忙转了身,对凌倾寒摆了摆手,也不顾给皇上行礼,便先一步离开。 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祝星河先开着车帘瞧着外头。京都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平亲王的人的身影。他们要么就是被御林军和镇远军俘获,要么就是四散而逃,不愿背负“叛军”之名。 百姓们也纷纷都从家里头出来,在这街道上议论纷纷。 “是谁赢了啊?平亲王还是皇帝啊?” “若是平亲王,那咱们就不能称呼他为平亲王了吧?” “看样子是皇上赢了,你们没看到吗?寒王殿下的镇远军都回来了!有寒王殿下坐镇,平亲王拿什么和殿下对抗啊?” “是啊是啊,你们看,街上到处都是镇远军和御林军,没有平亲王的军队了,那一定是寒王殿下赢了!” 祝星河这才意识到,凌倾寒平日里看着是冷冷冰冰的,但好似还真是京都这些百姓们心中的门神,能为京中挡下所有的灾劫! 而很快,祝星河也听到了百姓们其他的说法。 “还好平亲王失败了,否则日后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听说,平亲王世子被寒王殿下在宫门口手刃,这简直是痛快啊!叫他们平日里再那般横行霸道,简直就是活该!” “对对对,这京城可万万不能让平亲王父子掌控,否则日后咱们谁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 看来果然是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只有身处其中的百姓们,才知道谁是明君而谁是昏君。 在这一路回府的路上,祝星河倒是甚少听到百姓们指摘凌倾寒和卓安寻什么不是。 而关于平亲王父子的落败,在百姓们的眼中好像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其实只要他们过得好了,这天下便也就太平了。 他们是那能载舟之水,也是那能覆舟之水。 祝星河回到寒王府的时候,却瞧着门口也聚集了许多的百姓们,正探头探脑地往寒王府中看。 祝星河的心里正是嘀咕的时候,便有人掐尖了祝星河,大喊一声:“寒王妃回来了!” 百姓们齐刷刷地聚集了过来,但却只是围着祝星河,而没有太过靠近祝星河:“寒王妃回来了!宫中没事吧?寒王殿下和寻亲王殿下没事吧?” 虽感觉到疲惫,不过看着百姓们如此,祝星河也是微微一笑,对他们大声道:“诸位放心吧,寒王殿下没事,寻亲王殿下也没事。你们安心回家,这京中很快便能平定下来。” 第425章 睡 有了祝星河这话,百姓们方才安心下来。 有人先一步开口:“咱们走吧!看寒王妃脸色不大好,咱们还是先让开,让王妃回府休息吧!” 很快,人群就给祝星河让出了一条路来。 看着这些百姓们眸子里仿佛带着星光一样地看着自己,祝星河也说不出她的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是高兴,是快乐,还有做别的都不会有的成就感。 回到府中之后,太医也已经到了。 经历了方才宫中的许多事情之后,太医们大多都心有余悸。便是此刻要给祝星河把脉,也是小心翼翼。 其实祝星河的脾气性子本就不错,也不会为难这些太医们。所以看着他们如此,倒是也好烟安慰了几句,太医的心才稍稍安心了下来。 而凌倾寒这边,则是要比祝星河这里头疼许多。 平亲王死去之后,这宫中便生出了许多的麻烦需要他们去处理。最为难办的,就是那些本就在平日里对平亲王言听计从的大臣们。从此刻突然得知平亲王死在了宫中,他们有些人还不死心。而这些人之中,也不乏一些平日里就总是和凌倾寒他们作对的大臣们。他们的心里,好似还觉得即便是平亲王已经死了,他们也还有机会再举事一波。 如此一来,林清寒要做的,就不仅仅是给他们解释平亲王是如何死在了自己的手下,还要去镇压这些不听从命令的大臣们。 还有卓安寻,他本是个不能行动自如的瘫痪之人,如今却突然能走能动,自然也要给这些大臣们以解释。 皇上昏庸无能,这样的事情他是办不成的。堂堂皇帝陛下,在经历了这一场生死之后,竟是整个人都窝在了凌贵妃娘娘的殿中不愿出来不愿见人,将一切都交给了凌倾寒和卓安寻,自己落得个清闲。 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夜深之时。 平亲王如今人已经死了,其他的那些乱臣贼子们便是再有贼心,也没有了那个实力能和卓安寻抗衡什么。 所以偌大的皇宫,几乎都是卓安寻在统管。自然了,凌倾寒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其实凌倾寒已经察觉到,祝星河今日有些不对劲。准确的说,这一路回来都有些不对劲。所以他想早些回到府中去看看祝星河,奈何这宫中的事情繁多,总是一桩接着一桩,让凌倾寒没有机会回府。 等到卓安寻终于感觉到疲惫的时候,天边都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来。 经过了一夜的站立和行走,此刻的卓安寻走路的样子已经看上去没有那么奇怪了。 他笑着走向凌倾寒,整个人虽然熬了一夜,却还是一副精神烁烁的样子:“寒王,今儿可真是痛快!平亲王一死,本王便觉得做什么都有动力了一般!寒王,走,咱们去接父皇用早膳。然后待到早朝的时候,就昭告天下平亲王的死讯!” 看着这样的卓安寻,凌倾寒却是后退一步,对卓安寻抱了拳,恭敬而客气:“王兄,我便不去了。想回府看看阿星,她好似身子不舒服。” 提起祝星河,卓安寻的眸色就变了变。 他身后,拍了拍凌倾寒的肩膀:“知道你们二人相濡以沫,但也无需这般。她不会有事的,何况天下何处无芳草。如今咱们不用被人压着,你也不必这般小心。” 凌倾寒愣了愣,才意识到,卓安寻是以为他对祝星河的好,哪怕是他当日娶了祝星河的这个决定,都是因为祝星河的身份吗? 于是凌倾寒再度后退一步,语气倒是坚定:“王兄,微臣就不奉陪了。阿星一人在府中,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微臣就先回去了,早朝再来。” 其实连卓安寻也听得出,凌倾寒对自己说话,好似已经有了君臣之分。 他想伸出手来再拍拍凌倾寒的肩膀,却又觉得如今好似已经不合适了。 于是他只是叹息一声,在对凌倾寒,也在对自己说:“寒王,日后不管咱们之间变成了什么样的身份,都不要忘了这些日子的一切。咱们兄弟二人永远不会像是父皇还有平亲王叔一般闹到这般地步,你可明白本王的意思?” 他也是在告诉凌倾寒,有朝一日他若做了皇帝,必定不会和凌倾寒走到那一步。 凌倾寒微微颔首,抱拳告辞。 迎着天边的鱼肚白,凌倾寒往府中而去的时候,却瞧着今日的京都所有人好似都不一样了。 他们每个人都看着皇宫的方向翘首以盼,看到凌倾寒了之后,也是欢呼雀跃。 在这偌大的京中,好似没有一个人在为平亲王父子的死而难过。 但凌倾寒的眼前,也只有一个目标:他要回府,要去看看祝星河! 与外头的热闹不同的是,寒王府是静悄悄的。 门口的侍卫们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守护着,看到凌倾寒之后,一如既往地低头行礼。 凌倾寒在门口翻身下马,对侍卫问道:“夫人呢?太医来了吗?” 那侍卫即刻就对凌倾寒抱拳,恭敬回答:“夫人早就睡下了。太医昨儿晚上来了之后看了夫人就离去了,夫人没有再叫太医,只说身子疲乏,不叫人打扰。” 这话说的有些模糊,叫凌倾寒越发皱了眉头:“太医临走前,可说了夫人的身体如何?” 侍卫摇了摇头:“太医什么都没说,属下也不敢去问。” 他毕竟是外院的护卫,自然不能去祝星河所在的内院问东问西。 如今风铃儿也受了伤,必定是不知道的,凌倾寒明白自己在侍卫这里问不出什么,便朝着里头而去。 祝星河所在的院子,还是一如既往。这马上就要天亮了,下人们都起了床,见到凌倾寒也是问安。 凌倾寒看着紧闭的房门,知道祝星河不会这么早醒来。但问了一圈下人,没有了风铃儿,他是半句都问不出。下人们只说太医开了一些药正在炉子上熬着,夫人叫他们不要打扰,自己要好好休息。至于他问太医开的是什么药,下人们也都是统一口径:夫人没有说,也没有让太医说,只让他们熬药就是。 这样反常的样子,让凌倾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推开了房门,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还在睡着的祝星河。 房中似是与平日不同了,但凌倾寒也说不出是哪儿不同。 如今天色微亮,凌倾寒眼力甚好,自然也无需掌灯。 看到旁边香炉里的安神香早已熄灭,他准备上去再点上。 却听到昏暗之中,传来了祝星河睡意朦胧的声音:“爷,别点灯!” 她还未睡醒,声音里仿佛带着几分平日里难得听到的娇憨。 第426章 京中地位 凌倾寒很少听到祝星河这般说话,也是叫心头忽而就震颤了一番。 他熄灭手中的火折子,而后缓缓走向了祝星河:“阿星,怎么了?” 祝星河从床榻之上稍稍坐起身来,听到凌倾寒回来,方才安心一些:“别点香……日后也都别点香了。” 凌倾寒甚是不解:“阿星,平日里不都是要点了安神香才能睡得安稳吗?” 祝星河在黑暗之中,对凌倾寒挥了挥手。而后才意识到,这黑暗之中,凌倾寒未必能看到自己的动作。 却没想到,凌倾寒径直走向了祝星河,而后坐在了床榻边:“阿星,到底怎么了?似是从回京的路上,你便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他很少和自己说这样多的话,倒是让祝星河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了起来。 她朝着前头坐了坐,而后将头靠在了凌倾寒的肩膀上:“是身子有些不适,但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不适。” 从未见过祝星河说话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凌倾寒也是越发皱了眉头:“阿星,这是何意?” 祝星河将头埋进了凌倾寒的肩膀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闷闷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凌倾寒,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啊?” 若是平日里,凌倾寒一定会将祝星河的身体扳过来,好好问一问祝星河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般说话吞吞吐吐。 但是这一次,他能感觉到,祝星河是和往日不同了。 所以他耐着性子,反而问道:“什么身份?” 祝星河却只是掰着指头开始数了起来:“你如今……是寒王殿下,是镇远军的大将军。是人人口中的丧门神,却也是我们心中最可以信任的人。” 凌倾寒都有些不知道,祝星河这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如何了。 他微微低头,便用脸颊在祝星河的发间抚了抚:“阿星?” 祝星河知道他心里头着急,却是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用最为轻柔的声音,对凌倾寒问道:“你可曾想过,若是做一个父亲,你准备好了吗?” 凌倾寒愣了愣,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祝星河在说些什么。 然而看着祝星河的动作,他便觉得自己的脑海之中仿佛天雷闪过一般,“轰——”地一声! 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连话都有些说不稳了:“阿星,你……你说什么?!我要做父亲了?!” 还好,听他的语气好似很是激动,就代表他并不抗拒孩子的到来。 祝星河稍稍舒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在昏暗之中,却是认真地看向了凌倾寒:“是,你要做父亲了。今儿太医来过了,说……我已经身怀有孕近两月了。所以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这才——” “阿星——” 然而祝星河连话都没说完,凌倾寒便欺身而上,一把将祝星河报入怀中,语气里带着斥责:“阿星,你太胡闹离开!” 这话……是什么意思?祝星河实在不明白。 却是未等她问出口,凌倾寒便已经猜到了许多:“从胡族出发,你便猜到你自个儿的情况了吧?所以你一路便不再骑马,而是坐马车回京。” 他如此言语,叫祝星河轻声笑了笑:“就知道这小心思也瞒不住你。” 一路回京的时候,其实祝星河不是没有听镇远军有人嚼舌根。说她太古哦娇气,不愿骑马,耽误了时候,可能会耽误凌倾寒回京救皇上和寻亲王。 如今真相大白,凌倾寒也是叹息一声:“为何早不与我说?” 祝星河觉得,凌倾寒是了解自己的。可她也一样了解凌倾寒,所以也学着凌倾寒的样子,叹息一声:“若早就与你说,你必定将我留在父亲那儿。我想和你一起回京,不想留在胡族。”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称呼达真宏为“父亲”二字,但凌倾寒也在意不了这么多了。 他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倒是诚实地点了头:“的确。若你早与我说,必定不会让你在三月之前就颠簸赶路。” 这男人还知道前三个月要很是注意?看来他还是有些明白的嘛! 祝星河用脸颊在凌倾寒的肩头蹭了蹭:“不管是生是死,我也想和你一起回到京中。若放我一人在胡族,我才不能安心。” 祝星河很少任性,凌倾寒却是无奈又有些后怕:“虽然晋凝也在那里,但你知道的,达真将军会将你好好照顾。若是这一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如何?” 他是在意自己,也在意这个孩子的。 祝星河脸上的笑意,便更多几分:“我心里有数,这不是好好的吗?太医来看过了,说孩子很好,就是稍稍有些胎像不稳。让我静养些时日就是了,没有什么大事。” 凌倾寒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胎像不稳?” 感觉到他突然的紧张,祝星河仍是忍不住轻笑:“没有什么大事,你不必这般操心了。一直不告诉你,便是怕你分心。如今咱们终于回家了,自有人照顾我。但是宫中的事情……” 祝星河还未说完,凌倾寒便已然明白:“宫中的事情你无需操心。日后我也不会再这么晚,必定日日回来陪你用晚饭。阿星,我要你平平安安,也要孩子平平安安,你可明白?” 平安,便是最大的期盼。 祝星河点头,而后才搂住了凌倾寒的腰:“真好。日后等你料理了这宫中的事情之后,就在家陪我可好?倒是还不曾问过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时代的人,应当都想要男孩吧? 但祝星河却是没想到,凌倾寒斩钉截铁道:“女孩,性子最好能如你一般。” 女孩是贴心小棉袄,祝星河也喜欢。 凌倾寒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对祝星河倒是越发小心翼翼了起来。 他轻轻地起身扶着祝星河,在祝星河的额间印下了一个吻:“阿星,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我去洗漱一番,然后就来陪你。外头的事情你不必操心,日后在府中也是,想见谁就见谁,不想见谁便不见。不必在乎这京中任何人的脸面,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是啊,从今日之后,只怕寒王府在京中的地位,就要更上一层楼了。 那时候,来求见祝星河这个寒王妃的人,也会更多。 第427章 好事坏事 祝星河点头,倒是真觉得自己还没睡好,便再度躺下:“我知晓了。你在外头也是,该交给寻亲王的事情就让他去做,你总是要稍稍歇息一番才是。” 凌倾寒亲手给祝星河将被子盖好,而后才转身去洗漱。 祝星河知道他要陪着自己睡下,却是没想到,自己都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凌倾寒仍然躺在身边。 祝星河睡醒的时候,凌倾寒是闭着眼睛的。但祝星河从未见过他赖床,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不过祝星河这边稍稍一动想要起身,凌倾寒便睁开了眼,反而是紧张了起来:“阿星,怎么了?有什么事,吩咐我做便是。” 看着他如此紧张,祝星河也有些啼笑皆非地红了脸:“想去上茅厕,也该起床了!” 凌倾寒这爱坐起身,舒了一口气,瞧着就要套上衣服陪着祝星河。 却被祝星河按住了他的肩膀:“哎呀,这样的事情我自个儿去就是了。你去瞧瞧双溪和风铃儿,一会儿我也去。” 风铃儿回来之后,还没有醒来。虽说这一次是保住了性命,但卓定升的那一枪可不轻,她便是养着也需要好久。 不过从昨日到今日,双溪是一直守在风铃儿的身边,可以说寸步不离。 若说双溪的心里没有半点儿风铃儿的身影,祝星河倒是不信。 只是双溪才经历吕丝娘的事情没有多久,不知他何时能从吕丝娘带给他的伤痛之中走出来,接受风铃儿就是了。 如今没有了风铃儿在身边,府中虽然也有两个丫头,不过祝星河用的也不是很顺心。 等上了茅厕,祝星河还是发觉,凌倾寒就站在茅厕前头张望,倒像是在等她。 祝星河实在是觉得有些好笑,迎上前去,轻轻地用手捶了捶凌倾寒的胸膛:“说了不必等我的!” 凌倾寒自然而然地牵起了祝星河的手:“走吧,一起去看风铃儿。” 然而说话的功夫里,已经有士兵前来,像是要给凌倾寒报告什么。 不过凌倾寒并没有让那士兵说话,对那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士兵看了一眼祝星河,才默默地跟在了凌倾寒的身后。倒是叫祝星河有些不好意思:“昨儿京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今儿宫中只怕都在等着你吧?如今府中无事,你也陪了我睡了一上午,若是着急,你且入宫就是。” “无妨。” 凌倾寒抓着祝星河的手,却越发紧握了几分:“陪你吃完早饭再进宫也不迟,何况我也累了,正是想在府中好生休息。” 祝星河本还觉得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如今瞧着倒是正是时候。若没有这孩子,只怕凌倾寒是要没日没夜地在宫中处理事情了吧? 去了风铃儿的屋子里,祝星河便见到了双溪。 一眼瞧着双溪的时候,祝星河几乎没认出来! 平日里双溪再怎么说,也是凌倾寒身边最亲近之人。所以他任何时候都是爱过你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不给凌倾寒丢人的。 可这不过一日未见,他的下巴上就生出了青青的一层胡茬。整个人也没有换衣服,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守在风铃儿的床边,看着还未醒来的风铃儿,不知是难过还是累的,竟是双眼通红。 看到祝星河和凌倾寒进门,双溪忙站起身来行礼。 凌倾寒却挥了挥手:“怎么弄成这般?” 双溪看了看自己,才意识到他现在的邋遢:“属下这就去收拾!” “罢了!” 凌倾寒倒是也不难为双溪:“一起用早饭,然后你再去收拾。夫人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双溪眨了眨眼,满眼迷惑。看来是一心扑在了风铃儿的身上,外头不管发生什么,都恐怕入不了双溪的眼了。 祝星河这才走向了躺在床上的风铃儿,看着她胸口的起伏,稍稍安心。 双溪给祝星河搬来了一把凳子,祝星河顺势坐下,而后拉起了风铃儿的手来:“风铃儿,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啊!若是没有你,日后谁来照顾我呢?如今我已经身怀有孕了,这不是你所一直期盼着的吗?所以快些醒来吧,你放心将我和孩子交给旁人照顾吗?” “嘶——” 听闻此言,双溪才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凌倾寒:“爷,这……” 凌倾寒微微颔首:“夫人已有近两月的身孕了。你照顾好风铃儿,让她早些醒来才是。” 双溪的眼中,便一扫阴霾,即刻就笑逐颜开了起来:“好,好好好!爷放心吧,属下一定照顾好风铃儿!太好了,咱们王府要有小世子了!” 谁知这话,却是叫凌倾寒皱了皱眉:“还是小郡主好些。” “哈哈!” 双溪抑制不住自己心里头的快活,原地跳了两下。 祝星河也感觉到,风铃儿手心的温度,代表着她的生命仍然是强有力的。这一生,能遇到风铃儿这样的一个丫头陪在自己的身边,祝星河也觉得此行不虚了。 虽说风铃儿的房间不大,但祝星河和凌倾寒还有双溪,也是坚持在这房间里吃了早饭。 吃过早饭之后,凌倾寒还是不想去宫中,倒是被祝星河给赶出去了。 又叫双溪去洗漱,她自个儿陪着风铃儿,在风铃儿的跟前说了一句话,便听到外头传来了消息,说是永乐来看她了。 算算日子,也真是好长时间没见过永乐了。 祝星河还以为,永乐会先进宫看皇上呢! 永乐进门,祝星河自然不会叫人拦着。 等她到了正厅的时候,果真就瞧见了永乐。 她是一人前来,瞧着胖了些,但不知为何,神情憔悴。 看到祝星河之后,她便二话不说上前,将祝星河拥入怀中:“阿星,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你们不在的这些日子,京中都是那平亲王的天下了!” 听到这话,祝星河才明白,抚了抚永乐的脊背:“可是受了那平齐王府的气了?” “嗨——” 永乐深吸一口气:“就知道是瞒不过你!快要将本宫气死了!还好你们回来了,否则若这东元朝的江山当真落在了他们卓家父子的手里,我才真是要被欺负死了呢!” 永乐还不知自己怀孕的事情,祝星河也是亲自给她斟了茶,才道:“瞧着你眼睛都红了,昨儿熬夜了?去宫中见过父皇了吗?” 第428章 皇帝皇后 永乐点头,而后叹息:“父皇的精神不大好。” 其实祝星河也能想到,这一场和平亲王的“对战”虽然是他们赢了,但还有许多事情要皇上去考虑。 尤其是要不要将皇位传给卓安寻的这件事,更加值得皇上去思索。 在皇上的心里,或许已经快要将卓安寻和平亲王之流画上等号了。 祝星河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永乐便抬起头来,微微皱眉看向了她:“阿星,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来问问你。请你诚实地回答我,可以吗?” 祝星河点了点头,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也是对永乐正经严肃道:“殿下问就是了,我保证对殿下没有任何隐瞒!” 永乐深吸一口气,而后试探道:“阿星,寻亲王兄能站起来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果然……祝星河其实猜到,永乐要问自己这个。 她认真地看着永乐,而后摇头:“在昨儿到了那地方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已经能站起来了。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他的腿没有什么生理上的问题,只是因为他自己的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所以一直站不起来。” 永乐这才舒了一口气,拉住了祝星河的手:“阿星,我不是要怀疑你什么。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会有旁的想法的人,但是寻亲王兄他……” 永乐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该不该对祝星河说这些。 祝星河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永乐的身旁,也随着永乐而叹了一口气:“他如今已经被皇上所怀疑,所不喜了,是吗?” 永乐看着祝星河,而后点了点头:“是的。父皇如今对他有所怀疑,阿星,你是不知道的!” 她轻声叹息,再度道:“自从他再一次表示出自己的才华之后,父皇对他是很有信心的。甚至……甚至比对寒王兄还有信心。父皇一度甚至觉得,可以将这江山交到他的手里。只是因为他的腿脚一直都不能动,而且他和苏绕也一直都没有孩子,父皇才有所担心。” 永乐看着前方,思绪悠悠,眸色之间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迷雾:“因为他的腿的事情,父皇对他一直都很宽和,甚至可以说是很内疚。而寻亲王兄也总是有意无意地用自己的腿做文章,让父皇的内心里对他更是难过。阿星,他在利用父皇,你知道吗?” 虽说是问句,但祝星河明白,其实她回不回答都无关紧要。 只是看着这样忧心的永乐,祝星河还是微微颔首,回答了永乐的问题:“我虽不知道,但也能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殿下,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你该想到,皇上也该想到这一点才是。” 永乐点了点头,却是苦笑一声:“阿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如同你这般通透的。父皇对寻亲王兄寄予厚望,他没想过寻亲王兄会用这样的事情欺骗他,欺骗所有人。昨儿夜里我入宫,瞧着父皇憔悴许多。他同我说,他觉得他做错了。” 这话倒是让祝星河不解,却瞧着永乐再度摇头叹息:“父皇说,他本以为,能安心将这江山交给寻亲王兄。可如今看来,寻亲王兄对他的欺瞒或许不只有这一件事。寻亲王兄能隐忍这么久,么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父皇害怕,寻亲王兄会是下一个平亲王叔。” 果然……皇上的心里,还是有这样的担忧! 祝星河虽也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还是要冷静地对永乐道:“其实寻亲王到目前为止,还是在皇上的期盼之内的。何况这一次若不是他有所隐瞒,我们也不能那么顺利地从平亲王的手中救下皇上。寻亲王有本事,他和苏绕之间也是因为许多问题才没有孩子。若他真成了皇帝,日后后宫那么多人,还愁不能绵延皇家子嗣吗?” 看着祝星河如此,永乐却是苦笑一声:“阿星,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和我打哑谜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永乐平日里虽然任性,但是在大事上,其实是半点儿都不含糊的。 祝星河明白,自己只怕是也糊弄不过去了。 她唯有苦笑一声:“殿下不会是要告诉我,皇上有意于我们爷吧?” 其实之前,祝星河就知道,皇上是考虑过让凌倾寒做皇帝的。不过凌倾寒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做皇帝,所以皇上才将目光放在了卓安寻的身上。 如今皇上对卓安寻失去了信心,自然是要再考虑凌倾寒的。 果然,永乐点了点头:“我昨儿进宫看父皇的意思,好像更属意于寒王兄。但我也知道,不管是你还是寒王兄,都对那位置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我也觉得,这一次寻亲王兄的这般做法,总是叫人心里不安。他如今是个忠臣能干的模样,谁知日后会怎么样呢?若他真是如同平亲王叔那般,这江山岂不是要完了?” 连祝星河对卓安寻,都有些怀疑了起来。 但她相信凌倾寒,所以也是坚定地看着永乐:“殿下,也不必这般担心。我相信我们爷,他看人不会有错的。何况他没有那个想法,我也不想让他有那个想法。我们这样的生活,就挺好的。” 说到此,永乐也是嗔怪地看了一眼祝星河:“阿星,你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你这么说,我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她拍了拍祝星河的手:“可是阿星,若寒王兄成了皇帝,你就是那皇后娘娘了。从一个宫女变成一个皇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怎地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祝星河撇了撇嘴,倒是真的不想当什么皇后:“做皇后有什么好?何况殿下也说了,我是个宫女出身。到时候大臣们的唾沫,只怕都要将我给淹死了!无趣得很呢!” “扑哧——” 永乐方才还皱着的眉头,此刻却是被祝星河逗笑了:“你总是这样有趣,阿星,你真不想做皇后?其实我觉得……寒王兄是能胜任皇帝之位的!” 第429章 谢字 这样的话,恐怕也只有她们敢在这里说出来了。 好在此刻没有旁人,祝星河也知道永乐不会坑害她。 这才道:“他做皇帝,我做皇后,又有什么好?殿下,您瞧瞧我如今,可觉得我过得不错?” 永乐虽不明白祝星河为何突然问这个,却也是点头,倒是眼眸之中都生出了几分羡慕来:“自然是不错的!寒王兄虽然脾气差了点儿,但对你可真是好。你这府中别说是什么侧妃妾室了,就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你这日子,是多少女人都羡慕不来的呢!我都有些嫉妒你了!” 她这般娇嗔,也让祝星河闻声而笑:“是啊,连你堂堂永乐公主殿下都说我的日子过得好,那我过的自然是好。若是做了皇后,这后宫之中,可还能只有我一人?” 永乐愣了愣,才摇头诚实道:“必然不能。就算是寒王兄到时候不想纳妃,只怕也是不成,前朝后宫都是一体的,自不能只有你一个皇后。” 祝星河这才点头:“这不就是了?那样的日子就是要和旁人争抢一个男人,有什么意思?如今瞧着我们感情甚笃,可若成了皇帝皇后,怎知有朝一日不互相猜疑呢?我不过就是宫女出身,若十年二十年之后,他厌倦了我,我又要用什么来安身立命?” 第一次听到祝星河说起这样的事情,永乐也是愣了愣,才轻叹一声:“阿星,你的想法,总是和旁人不同。但你的想法,也总是叫人觉得没错。” 她摇了摇头,收敛了眸色:“罢了罢了,倒是多问你了。早知道你该是如此想法,也早知道寒王兄本就无意于那帝王之位的,我还来多问你们,是我多事了!” 说着,永乐公主还皱了皱眉:“不过昨儿瞧着你是早早就回府了,又叫了太医,可是身子不适?我给你拿来了些补身子的药,你和寒王兄奔波在外那么久,也要注意着才是!” 永乐对自己好,祝星河的心里自然明白。 她没想瞒着永乐,也是微微红了脸:“不是身子不适,是我……有身孕了。” 永乐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祝星河深吸一口气,才娇羞地看向了永乐:“我说,我已经身怀有孕了。昨儿太医来过了,说是近两个月了。这两日总是觉得疲乏胸闷,所以昨儿才早早回府。” “啊——” 听到祝星河如此说法,永乐也是再控制不住自己,轻呼一声:“阿星,你是说你怀孕了!?你怀了寒王兄的孩子?!” “是,是是是,殿下小声些!” 看着她比自己还激动还高兴的样子,祝星河也是伸手拉了拉永乐的衣袖:“快些坐下,怎么瞧着殿下比我还要高兴呢?” 永乐虽是坐了下来,可却不住地动着自己的脚,一副兴奋至极的样子:“我能不高兴吗?!外间总是传言,说寒王兄克妻绝子的!如今你好端端的在这里,还怀了身孕,到时候给寒王兄生下来一个小世子,可不是叫外头的那些人都没有闲话了?!阿星,你太厉害了!” 厉害? 这话说的,叫祝星河愈发不好意思了起来:“他想要个女儿,不想要儿子呢!” 永乐却是兴奋地眼神之中都闪烁着光芒:“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反正你们也不止会生一个孩子!好好好,阿星,这真是太好了!” 她想起什么似的,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哎呀,我今儿真是不该来和你说这么多的。怪我怪我,今儿我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要放在心上了。如今你是两个人了,就要好生照顾自己,可明白?” 祝星河点头,也是认真笑道:“明白明白,你怀孕的时候,还是我照顾的呢!不必操心我,倒是今儿来怎么没带哥儿?我听闻在京中的日子,殿下和驸马爷的关系很是不错?举案齐眉,是人人羡慕?” 祝星河颇有几分调笑的意思,也叫永乐红了脸:“说着你们的事情,怎么就绕到我身上来了?” 她别过头,却还是轻声笑道:“不过还真是。如今我没将他放在心上了,他倒是巴巴地来了。尤其是有了哥儿之后,他都不去看那些后院里头的狐媚子了!今儿不就是他说外头还不安定,叫我不要抱着哥儿乱跑,若不是我笃定了心思要来看你,只怕他也不叫我出门呢!” 祝星河瞧着,他们这算是苦尽甘来了,心里头也是安宁了下来:“你们能如此就好!也不枉费了你在驸马的身上花费那么多的心思。” “是啊!” 永乐又拉了祝星河的手,轻叹一声:“日后你和寒王兄必定比我们更好!我瞧着,寒王兄是将你放在了心尖上呢!若你们真不想做那皇帝皇后,也要好好和父皇说。父皇如今年老,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是心疼寒王兄的。只要寒王兄不愿的事情,父皇必定不会逼迫。” 这一点祝星河的心里倒是也清楚,皇上虽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却称得上是一个好父亲。 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已经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东西了。 留了永乐在府中吃饭,还未吃完,就看到了驸马的人匆匆而来催促了。 所以用了饭之后,祝星河就“放了”永乐离开。 瞧着他们如今不错,祝星河的心里也安宁了下来。 永乐回去之后不久,凌倾寒也来了。 他平日里是话不多的冰块样子,如今倒是事无巨细地问了祝星河中午吃了什么。听到她吃的不少,凌倾寒这才安心,对祝星河道:“晚上去宫中,陪母妃用膳?若你身子不适,倒是也能不去,我——” “去去去,如何能不去?” 看着他如此小心,祝星河倒是啼笑皆非:“昨儿就没有去陪母妃和父皇,今儿自然是要去的。何况太医今儿来也看过我了,说我的情况不错,不必整日都在府中待着。” 凌倾寒这才点头:“也好,这事儿咱们要亲自入宫给母妃说,母妃的心里方才能高兴。阿星,多谢你。” 又是一句谢,让祝星河皱了眉头:“你日后若再同我说谢字,我便不理你了!” 难得看到她耍脾气,凌倾寒的嘴角反而微微勾起:“好,日后不说了就是。” 第430章 一家人吃饭 既是要入宫,自然是要好生打扮一番。 如今祝星河是身怀有孕,那些太过束缚又厚重的宫装自然是穿不上了。 好在之前成婚的时候,凌贵妃娘娘给祝星河赏赐了一身轻盈的蜜蚕丝所制的宫装。从前只觉得那宫装太过奢华显眼,如今倒是穿着正好。 凌倾寒又给祝星河找来了一双舒服的鞋子,倒是让祝星河觉得这男人格外有心。 收拾妥当之后,祝星河才和凌倾寒一起出了门,平日里出门都骑马的凌倾寒,这倒是和祝星河一同坐了轿辇。 他们二人一路在京中行进,周围的百姓们看到是他们寒王府的轿辇,也都是欢呼雀跃一般。 一直到了宫门口,祝星河也发觉,这宫门口的守卫已经换了一批了。 如今大多都是凌倾寒的人,但这对他们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祝星河如今还说不准确。 皇上在凌贵妃娘娘的殿中,已经在等着他们二人了。 皇后自失去太子之后,便痛不欲生,如今身子不好,将这宫里头的一切都交给凌贵妃和宁妃娘娘打理。 便是这一次平亲王闹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也没有出面,只是窝在自己的殿中念佛经,说是要为了太子的亡魂祈福。 祝星河他们进入凌贵妃娘娘的殿中的时候,凌贵妃娘娘也是率先起身,看向了凌倾寒:“寒儿来了?” 昨夜他们没有见面,此刻凌贵妃娘娘也是看着凌倾寒没有什么大碍,才稍稍舒了心。 凌倾寒和祝星河倒是守着规矩,给皇上还有凌贵妃娘娘行礼。 凌贵妃娘娘上前,亲自将祝星河扶了起来:“你们这两个孩子,怎地这般多礼?快些起身!今儿就是一顿家常饭,不要闹出这么多的礼节来,否则你们父皇和本宫,吃着也都不安心呢!”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瞧着凌倾寒是率先站起身来,对祝星河点了点头。 皇上虽没有多说什么,却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凌倾寒,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坐坐坐。寒儿清早急急地回府,如今瞧着寒王妃身子无恙,你心里也才安心了吧?” 凌倾寒点头,刚坐下,却又站起身来,对皇上和凌贵妃娘娘抱拳:“回父皇,母妃,阿星她……已经怀有身孕。” “啊?” 皇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祝星河。 凌贵妃娘娘也是倏然起身,走向了祝星河,几乎热泪盈眶:“阿星怀孕了?!这太好了,这真的是太好了!阿星,你真的怀孕了?” 祝星河知道她是因为高兴才这么说,也是微微点头颔首。 皇上则是走向了凌贵妃娘娘,拉了她一把:“你看你这话说的!这样的事情,孩子们能骗咱们吗?自然是真的,否则也不会在此刻说出来了!” 说着,他还对也起身的祝星河摆了摆手:“坐坐坐,如今你身怀有孕,不需要这般多礼!朕就给你们一个特别的恩赏,日后阿星入宫,便无需给任何人行礼了!你们将孩子安然生下来,就是给我们最大的孝顺了,可明白?” 这样的上次,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祝星河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敢不敢,多谢父皇!” “坐坐坐,快坐下吃饭,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但皇上的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他背过身去好似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先坐在了饭桌前,对后头吩咐道:“快快快,快将今儿的菜式都换了!换成阿星能吃的!” 说罢,又转身,对凌倾寒嗔道:“你们两个孩子,这样的好事也不早说!如今叫后厨准备,也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父皇,不必这般麻烦!” 凌倾寒的眸色之中,也难得带了笑容:“阿星没有那么娇气,吃什么都好。” “是啊是啊,皇上,只要咱们一家子在一起吃顿饭,高高兴兴的,就是最好了!” 凌贵妃娘娘也湿了眼眶,从来妩媚的她,此刻却是再端庄和善不过:“好,好好好。日后在这京中就再也没有人敢说我们寒儿是什么克子绝嗣的命格了。本宫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咱们一家人还会有今日这样的一番!” 她感慨至极,也是再度拉住了祝星河手:“阿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寒儿要娶你的时候,本宫的心里还有些不安阿宁。如今瞧着,你当真是咱们的福星!阿星,寒儿有你,本宫便放心了,日后那寒王府,便要靠着你来支撑了!” 这话让祝星河十分不敢当,不过皇上也是在一旁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再说这样的话,孩子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吃这顿饭了。今儿是家里人一起吃饭,不说旁的,咱们好好吃就是了!” 祝星河也喜欢这样的气氛,不得不说,这一顿饭吃下来,也的确是心里头高兴。 不过即便是再不提旁的事情,也总算是做不到全然不提。 完善过后,皇上还是留了他们在这里,祝星河就知道,皇上必定有话要说。 果然,留下之后,下人们将剩下的饭菜都撤去之后,皇上就叹了一口气,而后看向了凌倾寒:“我听闻,你们这一次去胡族,见到了晋凝?” 晋凝是从宫中出去,皇上自然该知道他的事情。 凌倾寒点头:“没想到,他是要纳部族的首领。” 皇上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看上去也是有些生气:“他这么多年在宫中,亏得朕这么信任他和他师傅,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养虎为患!” 这话说的不假,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瞧着凌倾寒也是微微皱眉:“谁都不会想到,他们居然和要纳部族有关。” 皇上看了一眼凌倾寒,才会想起当日的事情,倒是对凌倾寒没有什么隐瞒:“当日,朕已经察觉到国师殿的异动,也知道这些年,国师总是巴结着平亲王,一定会帮着平亲王。但是朕没想到,国师为了让晋凝离开京中,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晋凝,这才让晋凝还是逃脱了去。朕以为他只是逃走,却不知,他竟然去了胡族!” 晋凝会去胡族这件事,只怕是谁都想不到的。 不过凌倾寒却好似并不是十分担心:“父皇放心,胡族要纳部族的大将军达真宏,是不会对东元造成威胁的。” 第431章 皇帝又如何 在场之人都知道达真宏和祝星河之间的关系,皇上也是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祝星河:“这一次你们去胡族,可有什么收获?” 祝星河猜不到皇上问的是哪方面的问题,倒是一旁的凌贵妃对祝星河笑道:“要纳部族对你可好?达真宏虽是你的生身父亲,但若是如同尚玉兰一般品行,只怕也是不可信。你们二人尚且年轻,还是要早早看清这人心险恶,方才能得始终。” 凌贵妃这就是在提醒祝星河,要如何去回答皇上的问题。 想起达真宏和自己的两个哥哥,祝星河倒是发自内心地微微一笑:“要纳部族之人对我嗯是不错,尤其是父亲和哥哥,他们倒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这一次哪怕是晋凝已经抵达要纳部族,父亲也没有要将我留下之意。我想父亲也是有心交好,但晋凝总是一个隐患。” 祝星河已经经历让自己的心态放的平和,不过凌倾寒还是皱了眉头,看向了皇上:“父皇,不管如何,达真宏都是阿星的父亲。也有些事情本不必问阿星,何况如今她已经身怀有孕,便无需为这些事情而操心许多了。” 这男人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处处向着自己,让祝星河的心里都越发温暖了起来。 皇上也没想到,一向对旁人都是冷言冷语的凌倾寒,会对祝星河如此在意。 他看着凌倾寒,眸色之中都是复杂,但到底也是轻笑一声:“好,好啊!看到你们而热恩如此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朕的心里也是老怀安慰了。你们二人既然都觉得那达真宏不错,想来他也不是不错的。罢了,这件事日后再说。” 他喝了一口茶,却是幽幽看向了凌倾寒:“寒儿,朕今日叫你们过来,是还有一件事,要与你们商议。” 皇上的眸色镇定,但祝星河却感觉到身旁凌贵妃的身体好似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看样子……皇上又要说出什么让人心里不安的话来了。 果然,当凌倾寒看向了皇上的时候,皇上就认真对凌倾寒道:“寒儿,你可想做皇帝?” 听闻此言,祝星河是再也坐不住地站起身来,皱了眉头,就要给皇上跪下。 凌倾寒也是站起身,扶住了祝星河,却是亲自跪在了皇上的面前,沉声道:“父皇,儿臣不敢有这般想法。” 其实祝星河知道,这话就是说给皇上听的。并不是凌倾寒的真心话,但只怕凌倾寒的真心话,皇上也未必喜欢听。 看着凌倾寒如此恭敬的样子,皇上也是叹了一口气,对凌倾寒挥了挥手:“寒儿,你不必如此。如今这偌大的朝野之中,还有什么人如同你这般对朕如此恭敬?罢了罢了,你起身说话。今日咱们是父子,不是君臣,不管有什么话,都可以畅所欲言。” 他看着凌倾寒还在犹豫,也将自己的语气稍稍放缓了几分:“寒儿,你该明白。朕今日叫你来到凌贵妃这里问你这些话,就是想听你一个真实的答案。如今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会对朕说真话,或许也只有你寒儿了吧?” 其实皇上这话说的真切,倒是让祝星河听着都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了起来。说到底做了这么多年的窝囊皇帝,皇上的心里也还是希望有人能和他说说体己话的吧? 所以这也就是为何凌倾寒明明被批算成了那克子绝嗣的祸国之人,凌贵妃却还是这么受宠的原因。 因为凌贵妃在心里或许没有真正地将皇上当做君王,而是始终将皇上当做自己的夫君。她有什么想法,从不瞒着皇上,哪怕是一些荒谬的想法。也正因此,如此的真心在这偌大的宫中,对皇上来说,才是弥足珍贵的。 凌倾寒听闻皇上此言,这才站起身来。 他看了看祝星河,又看向了凌贵妃,就瞧着凌贵妃对他点了点头,好似在说不管他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不必对皇上隐瞒。 凌倾寒这才低头,周身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总算少了些许:“父皇,儿臣不愿做皇帝。” 这个答案,其实是皇上没有想到的。 他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凌倾寒:“这是为何?这世上所有的男人,恐怕都无法拒绝这罪尊贵的为止吧?否则也不会出现父子相残,手足相害的情况发生。否则……平亲王父子也不会惨死京中了不是吗?” 其实祝星河也知道,皇上的内心柔软。平亲王父子的死,或许会成为他此后半生最大的痛。 凌倾寒踟蹰一下,似是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同皇上说明这件事。 而后又看了祝星河一眼,才认真道:“儿臣从前有过这样的想法,就如同父皇所言,那样的一个至尊之位就在眼前,只要是个男人,恐怕心里都会有所觊觎。只是后来,儿臣发现,在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情,比得到那个位置更加重要。” 凌倾寒平日里很少说这样多的话,也是皇上头一次见到他在自己的跟前儿敞开心扉。皇上都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凌倾寒:“寒儿,你不必跪着,继续说。” 凌倾寒起身伸出手来,拉了祝星河的手,才继续看着皇上认真道:“父皇,儿臣从前不解,只以为这皇位就是能掌控一切,能得到一切。所以儿臣曾想过,若让儿臣做了皇帝,必定要诛灭这世上所有的肮脏之人,后来儿臣知道,儿臣错了。做皇帝,也有许多的无奈。” 他正视皇上,也是第一次正视他们父子之间这么多年的隔阂:“父皇是皇帝,是那掌控着天下所有生杀大权的人,可父皇这些年快乐吗?父皇将儿臣亲自送去了边关,哪怕忍受着即将失去儿臣的痛,也不能让儿臣回到京中,只是为了保护儿臣,却让儿臣和父皇母妃之间,生了多年的嫌隙,这就是做皇帝的快乐吗?” 其实凌倾寒说的这些话,无异于在皇上的心上戳刀子。 可凌倾寒知道,这些话此刻不说,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 所以他是没有犹豫,反而继续看着皇上道:“除了儿臣,还有寻亲王兄。他今时今日是什么样,都是从前种下来的因果。他在装疯卖傻,装瘫扮痴的时候,父皇的心里,是否也如同他一般难受?” 第432章 真的不愿 别说是皇上了,就是在祝星河,哪怕凌贵妃也是头一次听到凌倾寒主动说起他和卓安寻这些年的苦楚。 祝星河的心里,都开始酸楚了起来。凌贵妃也是低头叹息一声,似是红了眼眶。 而凌倾寒的话,还未结束:“如果做皇帝就是要面对骨肉分离,甚至骨肉相残,那儿臣并不愿意做皇帝。” 皇上听到凌倾寒对从前的释怀,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失落。 或许这也是他作为一个皇帝,第一次当着自己的儿子的面,承认他的无能:“这些事,不是做皇帝就一定会发生的。只是因为朕无能,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才出此下策。但你不一样,若你做皇帝,真会将一切的路都给你铺好,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皇上的心思其实已经再明显不过,他甚至有些迫切地看着凌倾寒:“寒儿,若你愿意做皇帝,就不会拥有朕当年的那些苦衷。当年朕的父皇走得早,留了一对的烂摊子给朕和平亲王兄。若朕不是那样做法,如何能保住你们的性命?可如今不同了,朕就在这里,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在意的人!” 作为一个皇帝,他的其实好似就在此刻显现。 但祝星河还是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凌倾寒,她是在想,若凌倾寒真的做了皇帝,谁又能保证卓安寻不是下一个平亲王呢? 果然,凌倾寒的心里其实也是如此想法。 他微微皱眉,看向了皇上,眸色之中仍然带着几分冰冷:“父皇,儿臣不是做皇帝的料。” 他仍然紧紧地拉着祝星河的手,反而在此刻的眸色才稍稍舒缓了下来:“儿臣不愿阿星受委屈。” 只这一句话,就足以让祝星河觉得心里头暖意洋洋。知道她爱上的这个男人,不会有错。 皇上却也好似想到了凌倾寒会这么说,也是看向了祝星河,而后破天荒地给了他们承诺:“寒儿,朕也可以和你保证。不管什么时候,阿星都是你唯一的皇后。她的身份地位不会被动摇,如若不是你自己要废了她这个皇后,不会有任何一人对她不恭敬,你看如何?” 皇上竟然为了要让凌倾寒坐上皇位,都退让到了这个地步? 虽说她的亲生父亲和母亲如今都是有头有脸之人,但就说她到底还是一个宫女出身,又不能将生身父母的身份真的公告于天下。那么她祝星河的身份,就注定了不能作为一个皇后。 只是皇上如此说法,也算是如此承诺,好似结局了他们所有的后顾之忧一般。 让祝星河都是有些些惊讶,也有些不解:为什么皇上一定要凌倾寒做这个皇帝呢?大约皇上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都已经双手将皇位放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了,结果没想到凌倾寒却竟是半点儿都不稀罕! 皇上虽这么说,凌倾寒却还是皱了眉。 他明知故问,但还是要问皇上:“父皇的意思是,日后儿臣的后宫之中,只有阿星一人便足够了?” 皇上愣了愣,没想到凌倾寒会这么问,也是皱了眉头:“自然不是。” 他轻咳一声,看了凌贵妃一眼,才对凌倾寒继续道:“三妻四妾本就是让恩之常情,作为皇帝,要平衡朝政,调和前朝后宫的联系。要让大臣们更加忠心,也更加认同,就必须要迎娶大臣们家里的女眷。后宫妃嫔虽无需太多,但也不能没有。寒儿,这一点,你的心里应当清楚。” 是啊,这些年皇上对凌贵妃宠爱有加,在祝星河看来他们二人之间必定是真爱。 可饶是如此,皇上也没有办法只对凌贵妃一人一心一意。还是要有其他妃嫔,甚至要将大部分的时间都分给不同的妃嫔们。 皇上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对,但显然,凌倾寒如今是接受不了的。 他坚定摇头,认真地看着皇上:“可父皇,儿臣的心里只想要阿星一人。儿臣曾对阿星承诺过,若日后身边出现旁的女子,就必定会放阿星一个自由。儿臣不愿离开阿星,所以也没法接受身边有旁的女子。” 这话,是让皇上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惊诧地看着祝星河,几乎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语气和声调:“你们二人之间……竟是有这样的约定?!寒儿是堂堂王爷殿下,总有一日,他的身边会有旁的女子。” “咳咳,皇上!” 看着皇上越发着急了起来,凌贵妃也是轻咳一声,出言提醒皇上:“咱们不是说好了,和孩子们好好说的吗?您别着急,听听孩子们的想法吧。寒儿总是有自己的主意的,阿星也是个好孩子呢!” 皇上这才意识到,是他失态了,本不该如此。 于是他有稍稍坐直了身体,才轻咳一声,对凌倾寒略微颔首:“寒儿,你心里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父皇。今日你母妃也在,阿星也在,父皇保证不会生任何人的气。寒儿,这么多年,父皇竟是都不知,你的心里有如此想法!” 显然皇上对凌倾寒的这个想法并不高兴,但和凌倾寒生疏了多年,皇上如今不能也不敢对凌倾寒说什么重话。 在祝星河看来,皇上已经是十分地有耐心了。 凌倾寒思索一下,本不愿将这些话说出口。 可看着皇上如此模样,也仿佛下定决心,继续道:“遇到阿星之前,儿臣便想过此生不娶。可遇到阿星之后,儿臣只想和这个人共度一生。儿臣不是做皇帝的料,父皇的心里应当明白。所以儿臣求父皇成全儿臣和阿星,让儿臣就做一个闲散王爷可好?” 说到此处,凌倾寒的眸色也是带了几分暗淡:“儿臣为了东元朝,已经献出了自己的前半条生命。只想留下后半条,陪着阿星,陪着日后儿臣和阿星的孩子,遨游这天下之间,做儿臣想做之事,看儿臣想看之景。” 或许谁也没有想到过,这个在战场之上杀伐果决的寒王殿下,竟然会是这般想法! 连皇上的眼中,也是不可置信一般的震惊:“寒儿……朕的寒儿!你还是那个寒儿吗?你当真……是如此想法啊?你要朕如何是好?寒儿,朕万万没有想到啊!” 第433章 关系 其实祝星河能看得出来,皇上的心里是真的难过。 但是他看不出来,凌倾寒这仍然一成不变的表情里,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凌倾寒仍然能保持理智和清醒,这是大部分的人都做不到的。 连凌贵妃都是在一旁开始偷偷抹起眼泪来,看着他们父子如此,凌贵妃的心里也是难受。 倒是凌倾寒,再度对皇上开口:“父皇,是在担心寻亲王兄吗?” 他的语气平静,好似说的事情只是有关卓安寻,而不关自己一样。 其实祝星河有时候也会觉得,凌倾寒这般态度,是有些伤人的。 但皇上好似早就习惯了一般,只抬眸深深地看了凌倾寒一眼,又叹息一声:“寒儿,这些日子,朕总是会做噩梦。梦里梦到寻儿变成了平亲王一般,日后会和你兄弟相残。朕不是一个好的君王,也不是一个好的父亲。所以朕必须要承认,朕真的不了解寻儿,不知道他能否做一个好的君王!” 说到这里的时候,皇上除了叹息,便是红了眼眶:“在一开始的时候,朕还很有信心。朕觉得寻儿有城府又能干,即便是在宫中隐藏自己的锋芒这么多年,也没有被夺去心里头的善良。朕以为,他对朕很孝顺,对她的母妃还有王妃,都很是体贴。朕从未想过,他会在那样大的事情上期满与朕!” 说到这里的时候,皇上已经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胸口,想到卓安寻,便感觉到了痛苦一般不住地摇头:“可是他竟然将那么大的事情都对朕做了隐瞒,朕真的不知道,寻儿是不是还会有其他更大的事情,隐瞒了朕呢?” 祝星河总觉得,作为一个皇帝,当今圣上似乎在感情这块太过柔软,也太过敏感了。 没有铁血和冰冷的他,是治理不好这个国家的。或许这也是为何他是一个昏庸的君主的原因,他不是没有谋略,否则也不会在那般逆境之下,还能保得住凌倾寒和卓安寻,让他们有机会翻身来将平亲王制裁。 但他作为皇帝,有时候又太过优柔寡断。 就像是现在,他对卓安寻的感情太过复杂,有愧疚有补偿,也还有忌惮和猜疑。他没有办法去接受卓安寻,自然不可能安然将皇位传给卓安寻。 祝星河能理解皇上如今的想法,只是旁人未必就能理解,尤其是卓安寻。 祝星河能猜到,一旦让卓安寻知道了皇上是这般想法,只怕日后他对皇上,甚至对凌倾寒,都不会再如同现在一般了。 看着皇上如此,凌倾寒也是微微皱眉:“寻亲王兄要自保,如此做法也是必然。” 好似是在说卓安寻,也好似是在说他自己。 皇上点了点头:“这一点,朕也曾想过。可朕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寻儿他与你不同,你对每个人都很冰冷,甚至很凶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并不好惹,所以你不将心里头的话说出口,朕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寻儿呢?” 想起寻亲王,或许对皇上来说,都是心有余悸的:“寻儿他将自己的心思隐藏的那么深,这些日子你们不在京中,他对朕那些阳奉阴违的事情,难道做的还少吗?真不想去猜忌寻儿,可寻儿没有给朕不猜忌他的勇气。他的手段毒辣,他对自己的王妃尚且都能做到那般狠心的地步,你要朕如何去相信,他日后能做一个好皇帝,好君主?” 皇上有些无奈,也有些凄然地看向了天花板上那腾飞的巨龙雕像:“朕不能再错了!当初父皇将这江山交给了朕,就是错了!你看看如今的东元朝,已经渐露颓势。若是朕再将这江山交给了错的人,那就真的愧对列祖列宗了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瞧着皇上已经是格外痛苦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而后不住地摇头:"真不能一错再错,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再错了!寒儿,你答应朕,将这江山接过来可好?真会替你料理好一切,不管是寻儿还是阿星的皇后之位,还有你的母妃,朕都会做好一切,让你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你答应朕可好?" 看着皇上如此,其实祝星河的心里都有些难受了起来。 而祝星河也在清楚不过的是,她明白凌倾寒是一个很总感情之人。皇上都到了这般地步了,只怕凌倾寒的心里也是不好受。若凌倾寒答应了皇上,她该如何做法呢? 真的要离开凌倾寒,还是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皇后,看着他后宫佳丽三千,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 祝星河突然开始有些害怕,害怕听到凌倾寒的答案,不是她想听到的那个。她低了头,不由自主地用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却是感觉到,凌倾寒的手再度伸了过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仿佛在给予她力量。 看到凌倾寒的动作,瞧着凌倾寒没有回答自己,皇上也是再度皱眉,带着期盼,对凌倾寒问道:“寒儿,你还有什么顾虑?统统都可以告诉父皇,父皇定然会为你扫平前路!” 祝星河不敢抬头,然而凌倾寒的声音,却是平静地在祝星河的身旁响起:“若父皇坚持,那么儿臣还有一件事,想问父皇。” 他的手心温热,可祝星河的手心却是越发冰冷。 皇上以为是凌倾寒想明白了,也是忙站起身来,期盼一般地看着凌倾寒:“寒儿,你只管说就是了!” 连一旁的凌贵妃也是微微蹙眉看着凌倾寒:“寒儿,你可要想好了!” 凌倾寒微微颔首,又看向了皇上:“儿臣日后,该如何和寻亲王兄自处?” 连祝星河都没有写想到,凌倾寒会在此刻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若凌倾寒想要这个皇位,他就会帮凌倾寒料理了卓安寻。虽然祝星河觉得,皇上未必舍得杀了a卓安寻。但她相信,皇上会为了给凌倾寒铺路,而和卓安寻走到那无法挽回的地步。 皇上微微皱眉,有些开始不明白凌倾寒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寒儿,若想做在那个位置上,就总要舍弃些什么。你和寻儿之间兄弟情深,父皇是明白的。可寻儿他……总之,是父皇对不住他,与你无关!” 第434章 父子不满 “呵——” 凌倾寒的倾销之间,却带了几分的无奈与不屑:“如何能与儿臣无关?他是儿臣的王兄,是父皇的孩子!我们血脉相连,便是父皇再不想承认,也是如此!” 他的语气笃定,到了这般地步,也总算是在所有人的跟前儿都说明了自己的心思:“父皇,儿臣不愿和寻亲王兄手足相残,何况儿臣以为,寻亲王兄所做的一切,饶是有什么地方叫父皇不开心了,也不过自保而已。” 这才是凌倾寒最真切的想法:“儿臣愿意日后为寻亲王兄效忠,而不算而为了那个虚无的位置,为了那个儿臣不会喜欢的未来,如今就和寻亲王兄血脉相残。父皇,儿臣不喜皇位,也不在乎,儿臣想要的,只是一个盛世太平。父皇曾给过百姓们,儿臣也相信,寻亲王兄日后会给这天下!” 其实祝星河觉得,时至今日,也唯有凌倾寒对卓安寻,还是如此信任了。 连她在那一日见到了卓安寻即将得到皇位的表情之后,都开始怀疑卓安寻会不会是下一个平亲王。 皇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凌倾寒:“你就这么相信他?” “是。” 凌倾寒点头承认:“儿臣与寻亲王兄,都经历过同样的人生。儿臣没有失去初心,儿臣也相信寻亲王兄不会失去初心!” 皇上却是摇头,并不赞同凌倾寒的话:“那你告诉朕,他为何会那样对待他的王妃?苏绕县主,那孩子虽然是听信了平亲王之言,但不是一个坏孩子。他却那样对待那孩子,他对自己的枕边人尚且如此,难道还会对旁人手下留情吗?” 其实苏绕和祝星河之间的事情,皇上是从来都不知道的。 但此刻显然是瞒不住了,凌倾寒看了祝星河一眼,祝星河也微微皱眉。 凌贵妃是瞧出他们二人之间的端倪,也是皱眉问道:“你们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皇上坐直了身体,探究一般地盯着凌倾寒:“寒儿,你说话啊!” 凌倾寒低头,才道:“苏绕县主……曾想要了阿星的命。寻王兄这么做,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什么?!” 皇上的眼中,生出了许多的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凌倾寒不想再多说,祝星河却是上前,对皇上微微颔首:“父皇明鉴。这件事,到的确不是寻亲王兄的不是。实在是苏绕曾做过很过分的事情,他才会如此。何况当日为了逼迫寒王殿下,苏绕也听从了平亲王的话。若皇上因为苏绕的事情便对寻亲王兄如此想法,的确有失公允。” 祝星河帮卓安寻说话,是有私心的。 卓安寻日后若是能得了皇位,凌倾寒就不会再有皇位之争。她不想凌倾寒做皇帝,只想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仅此而已。 皇上看着他们都是如此,也是叹息一声。 可凌贵妃却在此刻,突然开口:“你们替苏绕说话就罢了,然而你们可知,在你们离开京中的这些时日,他卓安寻是如何对待皇上的?!” 凌贵妃平日里虽然高调,但从不曾这样说起过卓安寻。 让祝星河都不由地皱了眉头,开始好奇,卓安寻到底对皇上做了什么,让凌贵妃都是如此? 凌倾寒也看向了凌贵妃:“母妃,此话何意?” 凌贵妃却是冷哼一声,双手拿着自己的帕子,放在手中狠狠地绞动:“你们离开之后,他便将所有御林军的权力都收缴在了自己的手里。他不仅干涉你父皇的前朝,还要干涉你父皇的后宫!这一次,若不是到了万般无奈的地步,难道你以为,你父皇想要你做这个皇位吗?!” 说到此处的时候,凌贵妃的眼泪,便断了线一般地往下落了起来:“寒儿,你连姓氏都是随了母妃。若不是到了无可奈何的一步,你以为,你父皇愿意扰了本该许给你的安稳生活吗?!” 连凌贵妃都是如此,看来这一次卓安寻真的是做的过分了。 但祝星河的心里,却有另外的一个想法忽而产生—— 眼瞧着凌倾寒皱了眉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祝星河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低头,看向祝星河的时候,眼中却又一扫阴霾,生出万般柔情:“阿星,怎么了?” 祝星河微微走上前,对皇上福了个礼:“父皇,可否……容妾身说两句?” 皇上皱眉,其实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祝星河,尤其不喜欢祝星河这个宫女的身份。 此刻烦扰之下,却是对祝星河挥了挥衣袖:“若你所言并无益处,便不必开口。” 这话,实在是没给祝星河什么脸面,叫祝星河尴尬,也叫凌倾寒再度皱了眉头,不满地看向了皇上。 “皇上!” 不过还未等凌倾寒说出口中不满,倒是凌贵妃先开了口,对皇上道:“阿星虽然是个宫女,不过她见识广博,心中自有丘壑,这京中人人无不夸赞与她。如今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说话,倒不如让她说说看她的想法如何?”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凌贵妃娘娘,便如同是皇上的劫数一般,只要开口,就让皇上“在劫难逃”。 他虽还是不信祝星河,但到底是点头:“那你就说罢,想说什么?” 祝星河上前,认真地看着皇上:“妾身想问父皇几个问题,万望父皇是发自内心地回答。” 皇上虽有些不耐,但有凌倾寒和凌贵妃护着祝星河,他也只能配合:“你问便是,都到这一步了,朕没有什么好隐瞒!” 祝星河微微点头,问了第一个问题:“当日是皇上将权力交给了寻亲王,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何?” 皇上虽不知这和今日的话题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自然是为了对付平亲王。” 祝星河点头,继续问道:“当日父皇有这般想法的时候,是否和寻亲王不谋而合?” 皇上有些明白祝星河的意思,却是轻哼一声,语气略带不满:“当日是如此。可后来朕想将权力从他手中收回的时候,他却是说什么也不肯。” 祝星河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反而问了其他:“那妾身想再问一句,寻亲王兄是如何掣肘父皇后宫?” 第435章 权谋争斗 其实皇上并不喜欢祝星河问他如此多的问题,但是他看了一眼凌倾寒,知道凌倾寒一定会向着祝星河,连凌贵妃都喜欢祝星河,也不得不回答。 所以皇上只是踟蹰一下,才叹了一口气:“他说要帮助朕料理后宫,让后宫前朝都要为此次平亲王的叛乱负责。他让朕废了后宫几位娘娘,又要朕晋升后宫几位。” 说着,皇上还仿佛气不过一般,狠狠地用自己的手砸向了一旁的桌案—— “砰”地一声,惊得凌倾寒都皱眉看向了皇上。 想起卓安寻做的一切,皇上却是深吸一口气,好似在忍耐着心头的怒火一般:“最可气的是,他竟然将他的人安排进入了朕的后宫!朕是皇帝,是他的父亲,他怎能将他的人安排在朕的身边呢?!” 果然就算是皇上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君王,可事实上他也是不能容忍卓安寻如此做法的。 但说到这件事,也不必祝星河再问许多,反而是凌倾寒看向了皇帝,微微皱眉:“父皇,这件事儿臣知道,寻亲王兄他并非那个意思。” 然而看到凌倾寒都是如此,华告诉你的心情是越发糟糕了起来:“连你也要替那个逆子说话吗?!他不是那个意思,那他是什么意思?!将人都安排在了朕的身边,他难道不是狼子野心?!” 其实祝星河听到皇上这么说,也是觉得奇怪。 明明是他给了个卓安寻所谓“狼子野心”的机会,此刻却还要怪卓安寻觊觎皇位?是不是不管性格再温和的人,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就没有办法不去猜疑身边之人? 凌倾寒却是并不在乎皇上如此生气,只是继续对皇上道:“若没有和贵人,只怕当日宫中生出事变,寻亲王兄也不能那么快就赶到父皇的跟前儿。说到底,和贵人虽然是寻亲王兄的人,但她对父皇也是尽心尽力侍奉,并没有半分忤逆,还请父皇明鉴!” 和贵人,祝星河从前的确没有听说过,看来果然是卓安寻的人。 旁人说这话,皇上或许是要更加生气的。毕竟如今他的心里认定了卓安寻是有异心和野心之人,就不会对帮着卓安寻说话的人太好态度。 但说这话的人是凌倾寒,是那个皇上自始至终都心疼又愧疚的凌倾寒! 反而听闻此言,皇上紧皱着的眉头稍稍舒缓,而后轻叹一声:“其实朕的心里,何尝不知道?只是有许多事情,他总是做的让朕心里不舒服。尤其是他那双腿,朕是他的父亲,更是他的君王,他如何能如此期满与朕?!难道朕还会害他不成?” 虽然皇上没有害了他的孩子,但这么多年,也的确是没有办法一力保护自己的孩子。祝星河反而觉得,卓安寻这么做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祝星河也是继续对皇上道:“也许……寻亲王殿下只是害怕。这些年他在宫中装疯卖傻,躲过了许多的祸事。他比任何人的心里都清楚,伪装的重要性。若这一次不是他装作腿脚没有好的样子,也不能出其不意地杀了平亲王。父皇,他如今还是卓安寻啊!” 前面的话,皇上都听得明白。 可祝星河最后一句,却是让皇上不解:“你此话何意?” 虽怀着身孕,祝星河却还是跪在了皇上的面前,眸色诚恳地看向了皇上。 周围的宫人给她拿来了软垫,她也拒绝,只是挺直了脊背看抬眸认真道:“妾身以为,父皇如今不能将寻亲王兄当做平亲王来看待。父皇若在心里以为,寻亲王兄日后早晚会成为下一个平亲王,那就没有办法真正地看到寻亲王兄到底是什么样。不能将平亲王的身份带入,才能给寻亲王兄一个公平!” 主席葛知道,是忠言逆耳,皇上未必喜欢听到她说这话。 但连一旁的凌贵妃也是点了点头,亲自起身走向了祝星河,要将祝星河扶起来,而后看着皇上认真道:“皇上,臣妾也以为,阿星说的没错,皇上如今心里头对寻亲王是有看法的,便不能公正。这对寻亲王来说,是不公平的。” 亲自将祝星河从地上拉了起来,凌贵妃又看向了凌倾寒:“寒儿没有想要这个皇位的意思,臣妾也觉得,寒儿的性子不适合做一个皇帝。何况寒儿姓凌不姓卓,便是华告诉你强行将这位置交给了寒儿,只怕日后也是要叫天下人戳寒儿的脊梁骨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也只希望凌倾寒过得好:“臣妾这些年没有什么太多的心愿,一是盼着皇上能健康平安,。二就是盼着寒儿这个孩子能少吃些苦,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如今寒儿想要的日子,与那皇位无关,臣妾倒是也安心,想着日后总算是不必跟着寒儿一起担惊受怕了。” 她言辞恳切,再不复怕平日里那妩媚模样,反而端庄许多,也诚恳许多:“所以臣妾也恳请皇上,重新考量今日所说的事情吧!或许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寻亲王殿下,他不是皇上想的那般。也盼着皇上能给寒儿一个安稳的未来,他的前半生,过的实在是太苦了!” “母妃!” 然而听到这话,凌倾寒却是微微皱眉,摇头看向了凌贵妃:“孩儿不哭。反而要多谢父皇,给孩儿历练的机会。” 若是从前,祝星河会觉得,他这话或许是在哄着凌贵妃娘娘还有皇上开心。 但是如今和凌倾寒相处了这么久,祝星河却明白,这就是凌倾寒发自内心想说的话。 从前对皇上和凌贵妃娘娘所有的不解和埋怨,早就消失了。 如今平亲王已死,凌倾寒的心里其实比谁都平静。 对祝星河来说,这也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凌倾寒的样子。不再是那个漩涡中心,被所有人都躲避着的“丧门神”。 而是一个平静潇洒又能够安定下来的凌倾寒,他们计划好了所有的未来。与争斗无关,与权谋无关,对祝星河来说,这便足矣叫她安心了。 第436章 虚伪的他 “哎——” 听到这里,皇上其实心里头已经明白,他有些事情,还是做错了。 他看了看凌倾寒,又看了看祝星河。眼中对祝星河的防备,终于消失不见:“寒儿的眼光不错,的确找了个贴心之人。也难怪,当日寻儿也来朕这里,说他也瞧中了阿星。不过朕如今瞧着,阿星在寒儿的身边,倒是也更为安心。” 卓安寻……也去过皇上那儿? 祝星河看了看凌倾寒,果然瞧着凌倾寒也皱了眉头,显然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皇上低头,思忖片刻,而后摆了摆手:“罢了。既然寒儿不愿要这个皇位,爱妃和阿星也都觉得寒儿不适合做这个皇帝,朕便不强求就是了。只是寻儿的事情,朕还要再多考虑两日。你们这些日子也帮着朕看着寻儿,他不管做的是好是坏,都要保证他不会成为下一个平亲王才行。” 皇上这话说的虽然坚决,可祝星河还是在他的言语之中,听到了许多的无奈。 就算是如今卓安寻真的不能再得到皇上的喜爱了,真的让皇上失望了,皇上可还有别的选择? 不是凌倾寒就是卓安寻,皇上膝下的皇子除了他们二人,也只剩下一个依附于平亲王的端王殿下,那就更不必去考虑了。 其实皇上本没有选择,如今不过是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卓安寻罢了。 但凌倾寒相信卓安寻,祝星河也选择相信卓安寻就是。 今日的皇上,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便没有再说什么,就放了祝星河和凌倾寒回府。 只是祝星河没想到,他们回府之时,就瞧着卓安寻和永乐正在厅中等着他们归来。 永乐是昨儿才来过的,按理来说今儿不该来才是。看她的样子,也是被卓安寻拉了过来。 瞧着祝星河和凌倾寒进门,永乐倒是头一个走上前来有些着急:“今儿父皇召见你们入宫,可说了什么?怎么去了那么?” 祝星河总觉得,皇上今日的这些想法,是瞒不住卓安寻的。 她看向卓安寻的时候,也的确感觉到,卓安寻的目光更加地深邃让人难以捉摸,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不过卓安寻也是起身,拉了一把永乐,而后微微一笑:“永乐,安静些。父皇叫他们入宫,自是有事,咱们无需问那么多才是。” 如今的卓安寻,已经比从前瞧着是越发沉稳了起来。 “哦——” 永乐应了一声之后,才看向了祝星河:“阿星,你这两日身子如何?” 她又回头,看了卓安寻一眼:“寻亲王兄说,你们府中有好大夫。他这腿脚方才好起来,便想来你们这里看看大夫。又怕打扰了你们,这才让本宫带着他过来,你们应当不介意吧?” 何必这般麻烦? 祝星河疑惑地看向了卓安寻:“寻亲王兄何时这般见外了?” 卓安寻却是起身,而后轻叹一声,甚至伸出手,对凌倾寒稍稍行了个礼:“如今咱们的身份都不同了,本王也知道,外头有许多传言。包括父皇和母后在内,对咱们的想法总是不同。若本王还是如同从前一般对你们,只怕是会招人闲话,也不知你们是否高兴,自然要小心些。” 他又看向了永乐,眸色之中带了几分宠溺一般:“倒是永乐和你们一如既往,所以特意找了永乐来说和才是呢!” 看到这样的卓安寻,祝星河的心里只蹦出来了两个字:虚伪! 虽然从前就知道,卓安寻并不是一个坦荡光明之人,但此刻看到卓安寻如此,还是叫祝星河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最不会和如此虚伪的人打交道了! 显然,凌倾寒也不喜卓安寻如此,他皱眉看向了卓安寻,倒是落落大方:“今日父皇赵建我们入宫,也不过是为了和母妃一起吃顿饭。父皇从来疼爱母妃,虽吃饭之后也说了些关于王兄的事情,不过王兄也不必如此。从前怎么样,日后还是怎么样,我从未变过。” 看着卓安寻的脸色有些改变,祝星河就知道,凌倾寒在何人说话也太过直白了。这不就是没给卓安寻台阶吗?不过卓安寻的那点儿小心思,这里人人也都看得明白就是了。 瞧着卓安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也是轻咳一声,倒是稍稍自然了一些:“是……是本王多心了!” 永乐看着他们二人之间尴尬,忙上前一步,对凌倾寒嬉笑道:“哎呀,不说这个了!寒王哥哥,我已经将阿星怀孕的事情告知寻亲王兄了。王兄这一次来,也是两个事情。第一就是想用府中的军医看看腿脚,寻亲王兄刚刚会走路,这额腿脚还不是很方便,有些僵硬。太医院的太医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才想着,寒王哥哥你军中的军医,必定是有过人本领!” 其实为了祝星河怀孕的事情,凌倾寒是才将军中的军医请来京中。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卓安寻给知道了。 凌倾寒从不是小气之人,听闻此言也是点头对卓安寻道:“一会儿王兄回府,让那军医跟着王兄去就是了。” “多谢!” 卓安寻对凌倾寒抱拳,倒是也不摆自己亲王的架子。 祝星河更在意的,是第二件事情。 永乐也明白,忙道:“第二件事,寻亲王兄也是想脚上本宫过来,和寒王哥哥还有阿星商量商量,苏绕……该如何处置?” 从前平亲王还在的时候,卓安寻自然不会去动苏绕半根指头。虽说她已经成了满京中的笑柄,可到底占着一个“寻亲王妃”的名头,将她放在府中好生养着就是了,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如今平亲王父子都死了,平亲王一脉便是如同那树倒猢狲散一般。 苏绕虽有“县主”之名,但这时候可是谁都不敢接近苏绕。 皇上显然有意将皇位传给卓安寻,但苏绕还顶着一个“寻亲王妃”的名头,难道真的等到了那一日,她要成为皇后吗? 只怕是卓安寻就算不介意,天下人也会笑话的! 第437章 灵芝 凌倾寒点了点头,也是越发严肃起来:“如今苏绕在何处?” 转学看了一眼凌倾寒,才沉声道:“在我府中被囚禁在院子里。平亲王谋反的事情,她没有参与,所以我不能正大光明地将她废除。” 听闻此言,永乐却是冷哼一声:“要我说,寻亲王兄何必和那样的女人废话什么呢?直接杀了她,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若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就悄悄地药死然后丢出去就是了。对外便宣称,她逃离了寻亲王府,一样是个法子!” 永乐平日里任性,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也没有什么好心思。在宫中的她,手段倒是毒辣。不过因为那人是苏绕,所以祝星河倒是也不觉得永乐有什么错处就是了。 德贵被苏绕杀害的情形,还在祝星河的眼前。她对苏绕,也没有半点儿同情。 但显然,卓安寻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法子,只是不能实现。 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当日与苏绕成婚之时,我就答应过她,绝不要她的性命。如今虽然我们胜了,但答应她的事情,还是要遵守。何况……” 他抬眸,看了一眼凌倾寒:“苏绕从前也做过一些事情,叫人不能对她狠下杀手。” 就冲着履行承诺这一点,祝星河就局的卓安寻和平亲王就是两类的人。平亲王是赶尽杀绝之刃,可没有卓安寻的这般好心。 凌倾寒也看明白了卓安寻的意思,只是皱眉:“苏绕自己怎么说?” 卓安寻轻叹一声:“她自然不想死,想活着离开京中。” 而后,他又看了一眼祝星河,好似是有些想法一般:“其实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便是让她假死,对外宣称她得了疾病暴毙而亡,但事实上将她送出京中,甚至送出东元朝。日后让她再也不能回到东元朝,也算是没有后顾之忧。” 他说完这话,永乐也点了头:“这到算是个好法子。” 祝星河却皱了眉:“但是她不同意,是吗?” 若是同意,方才卓安寻便不会那么看着自己。 祝星河猜到了,让卓安寻也是苦笑一声:“阿星还是这般,总是能看透人在想什么一般。” 他点头,有些无奈:“没错,苏绕不愿就这么离开。她说……她想见你。” 其实苏绕会这么说,祝星河倒是半点儿也没觉得意外。毕竟她们从前……也算是最好的朋友。 “不行。” 然而还未等祝星河说什么,凌倾寒就先一步拒绝,语气也是斩钉截铁:“如今阿星已然身怀有孕,那女人那般狠毒,怎能让阿星去见她?” 自从知道了祝星河的身孕之后,凌倾寒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万分的小心。 “啧——” 卓安寻也是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反驳凌倾寒:“说的也是,我们不能拿阿星的安危去冒险。” 他轻叹一声,倒是显得有些为难一般:“既是如此,那我就想旁的法子吧。反正她苏绕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就是了!我虽说想从她的口中问出平亲王余孽的下落,但如今自然还是阿星的身体要紧。总又旁的法子,也无妨了。” 他如此模样,还叫人如何拒绝?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果然瞧着凌倾寒也的眉头皱的很深。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卓安寻不过是以退为进,但看到他的这个样子,连永乐都是忍不住轻咳一声,而后开口对凌倾寒道:“寒王哥哥,不如就让阿星去看看吧?那苏绕都到这般地步了,想必也翻腾不出什么浪来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来那苏绕是不敢对阿星如何的,倒不如让阿星去试试看。若是真能问到平亲王余孽的下落,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有时候祝星河觉得,永乐就是任性了些,其实她的性子和脾气,还是很容易被掌控的。 或许卓安寻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今儿才特意带上了永乐来。 祝星河不喜欢卓安寻玩的这些心眼,只是觉得若他自己直说,她和凌倾寒也不会拒绝。还偏偏要利用永乐,说的这般虚伪,果真他们永远也不会是一路人。 凌倾寒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祝星河。 他总是让祝星河自己来做决定,但祝星河好似在他的眼中也看到了他对自己的话:阿星,不要答应他们,不要去! 他们二人的沉默,让卓安寻再度叹息:“苏绕说要见阿星,也说是毕竟她们朋友一场。阿星,你……自己想好。若这一次不去,日后也再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他的意思,祝星河已经明白了。 于是她对凌倾寒点了点头,又对卓安寻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我去就是了,明儿早朝我就过去。” “不成!” 凌倾寒却是不愿:“等下朝之后,我陪你去。” “嗤——” 听闻此言,卓安寻也嗤笑一声,放下心来,倒是有心情和凌倾寒玩笑道:“放心吧,我那寻亲王府很安全,不会有人对阿星如何的。” 祝星河也是点头:“你去忙你的就是了,我可还没那么娇气。大不了明儿让双溪陪我去,他也在府中窝了好几日了。如今风铃儿已经没有大碍,叫他陪着我,你总算是能放心了吧?” 连祝星河都这么说了,凌倾寒才略微颔首:“也好。” 至此,卓安寻才终于坐起身来,对他们二人抱拳:“今儿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恭喜你们。没行到去了一趟胡族,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他拍了拍手,从门外进来了一个小厮,将一个箱子放在了眼前。 卓安寻亲手打开了那箱子,祝星河才瞧见,里头是一株巨大的灵芝。 这样大的灵芝,便是祝星河在宫中多年也不曾见过。是世所罕见之物,价值连城! 卓安寻却是直接将这灵芝送给了他们:“这便当做是贺礼了,多谢你们一路陪着本王,也恭贺你们喜得贵子。” “嘶——” 看到这珊瑚,连永乐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父皇赏赐给寻亲王兄的吗?” 第438章 林乔儿 寻亲王点头笑道:“你这丫头,有几分眼力!的确是父皇赏赐给本王的那一株灵芝。” 永乐却是不可置信一般:“王兄,你也太大方了吧?!这灵芝普天之下可唯有这么一株,你竟然要送给寒王哥哥和阿星?!” “是。” 卓安寻脸上的笑意不变:“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赠给本王心中所想赠与之人。今日高兴,你们夫妇可不许拒绝!” 祝星河不得不说,卓安寻这笼络人心的本事,果然是有几分平亲王的真传! 方才都算是在利用自己的性子逼迫他们去答应祝星河面见苏绕了,如今却又将这样的灵芝双手奉上,让祝星河他们无话可说,还不得不感激卓安寻。 日后他若做了皇帝,在玩弄权术平衡朝堂这一方面,祝星河倒是觉得他肯定是个高手。 他既然送了,祝星河安心收下就是了。 没等凌倾寒说什么,祝星河就对外头伺候的下人道:“还不快将这东西抬到库房去?这都是寻亲王的心意,你们可要当心才是!” 没想到祝星河真利索,卓安寻也是愣了愣,才笑着让开了一条路。 而凌倾寒更是挑了挑眉,这才起身对卓安寻道:“寻亲王兄,一同去后院吧?我新得了一书兵法,一起去瞧瞧?” 卓安寻点头,看了祝星河一眼,才转身离去。 这厅中就剩了祝星河和永乐,就听得永乐叹息一声,而后松了一口气一般:“每一次和寻亲王兄相处,我都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寻亲王兄手中的棋子一般,他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阿星,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这样的话永乐说出来没什么,祝星河的身份,是不敢多言:“我倒是没这种感觉。” 永乐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送走了永乐和卓安寻之后,祝星河才舒了一口气。 凌倾寒却是皱眉,轻轻地在祝星河的额间敲了敲:“阿星,为何答应他?” 他似是对祝星河有些不满:“你该知道,我在这里,谁都不能勉强你!” 分明是不满的话,可他这般说出口,却叫祝星河不由地红了脸,轻笑出声:“别这么霸道!” 总是看不得祝星河这般娇嗔模样,凌倾寒才轻咳一声:“霸道?” 祝星河看向了门外,已然没有了卓安寻和永乐的身影,才道:“你瞧不出吗?他是不达到目的决不罢休的。” “我知道,但你有我。” 凌倾寒伸出手,将祝星河搂入了自己的怀中:“我不像你勉强自己去做不愿事情。” 祝星河便顺势靠在了他的怀中,而后摇头:“也不算不愿吧。我也想去看看苏绕,见她最后一面。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也总要有个结局,你说是不是?” 凌倾寒低头,后脑勺见到祝星河这般伤感,知道她又想起了德贵。 于是便在祝星河的发间,轻轻地印下一个吻:“阿星,不管如何,都有我。你不想做的事情,便不要勉强,可明白?” 祝星河认真点头,又恢复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样子:“明白明白,你且放心吧。如今谁也伤不了我的,有你在,谁敢招惹我啊?” 祝星河总是如此,能让凌倾寒本不高兴的心情,在一瞬间阳光明媚起来。 第二日一早,凌倾寒便去上朝处理善后之事,而祝星河也坐上了马车,一路往寻亲王府而去。 如今没有了平亲王,卓安寻又已经能走路了,他这寻亲王府就如同京中的香饽饽一样,人人都恨不得来沾染一下。就盼着日后卓安寻做了皇帝,他们能得到些许的提携,这门口自然是车水马龙。 若是从前,卓安寻上朝去了,这府中的客人们都得是王妃苏绕来接待。但如今王妃苏绕被囚禁,对外宣称她得了不能见风的疾病,这门口便是管家来照看了。 不过祝星河的马车到了门口的时候,也发觉这门口不仅有管家,还有一位女子。 祝星河不曾见过这位女子,不过看她的穿着,好似是府中的妾室。 祝星河的马车停在了门口的时候,她便迎上前来,亲自将祝星河从马车里扶了下去。 祝星河这才看清她的样子,瞧着是个二十左右的美人儿。优雅大方,温柔懂礼数,像是官宦人家的女子。 那女子也知道察言观色,瞧着祝星河没有认出她,便笑着对祝星河行礼:“见过寒王妃娘娘,妾身乃平齐王府贵妾林氏,娘家是朝中三品刑部尚书,妾身在娘家排行第四,是庶出之身。两月之前,被寻亲王迎入府中纳为贵妾,寒王妃娘娘从前在宫中,是见过妾身的。” 她这么一说,祝星河就想起来了。 她叫林乔儿,的确是当今刑部尚书家的庶女。 这个林乔儿的母亲是刑部尚书林大人的爱妾,林乔儿在府中的地位也如同嫡女差不多了。 这个林大人从前就是个失意之人,后来被卓安寻看中厚待,才一步步走向了刑部尚书之位。 他将自己最疼爱的庶女嫁给卓安寻做妾室,其实是有些亏了林乔儿。但日后若卓安寻成了皇帝,林乔儿自然就是皇妃,那地位就大不相同了。 何况如今瞧着林乔儿和管家一起英姐客人,便知道卓安寻很看重林乔儿。这个女子日后,必定是前途无量。 祝星河便对林乔儿点头,不会因为她是淑女之身就看轻她:“记得。当时你还是林家姑娘,进宫拜见太后娘娘,咱们在御花园相遇过。” 林乔儿听闻此言,也是笑着扶了祝星河进门:“正是呢!今儿知道王妃娘娘要来,府中已经备好了娘娘爱吃的点心。娘娘是咱们王爷心头之人,府中必定不会亏待娘娘。” 按理来说,卓安寻对自己有意,这个林乔儿该将自己当做情敌才是。 但她如此大方又坦荡,也让祝星河明白,卓安寻没有看错人。 日后这个林乔儿,必定是大有所为! 祝星河也是笑道:“不必这般客气,咱们去看苏绕吧!” 第439章 再见苏绕 “是!” 那林乔儿应下声来,语气里都带了几分娇滴滴,也怪不得卓安寻会这般喜欢。 苏绕如今到底还是这卓安寻的寻亲王妃,所以即便是她被囚禁着,也是在这寻亲王府最大的院子里。 祝星河还记得,这个院子当初还是自己给卓安寻设计规划的。倒是没想过,这里会成为苏绕的囚笼。 将祝星河带到了那院子门口的时候,林乔儿却是拦了一把跟在祝星河身后的双溪:“这位侍卫大人,当真是抱歉了。咱们王爷嘱咐过,说是苏绕和寒王妃必定有体己话要说。您一个大男人进去,只怕不方便。” 她哪怕是面对双溪,也是笑的端庄:“后园子里头给大人备好了茶点,不如大人过去品尝一番?在这偌大的寻亲王府之中,自不敢有人对寒王妃娘娘如何的。” 她笑容可掬,若是旁人,定然是没法子拒绝。 但双溪是谁啊?他可是那冰山一样的凌倾寒亲手带出来的人! 只瞧着他听了这话,就对那林乔儿即刻皱了眉:“不成。爷嘱咐过,夫人不能出任何的事情。若夫人没有开口,属下必定要随着夫人进屋。” 俗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那林乔儿倒是还真没见过双溪这般,打了她的脸面的。 她的嘴角稍稍抽动一下,却还是保持着微笑,看向了祝星河:“夫人……您看?” 祝星河本就不是什么大胆之人,这一次来见苏绕,也不是她主动。 所以看了一眼双溪,祝星河反而对那林乔儿坦荡道:“他说的没错。出门之时,爷特意嘱咐过了许多,叫我一切小心。我与那苏绕的深仇大恨,是一箩筐都数不过来的。若是双溪不在,我只怕还真是不能安安心心地去见苏绕。” 林乔儿是没想到,连祝星河都不给自己这个脸面。 她脸上的笑容,也终究有些挂不住了一般:“夫人这话,可是不信我们寻亲王府能护得夫人安宁?” 她是以退为进,想倒逼祝星河说出相信寻亲王府的话。 可惜,祝星河和凌倾寒在一起这么久,也早就将凌倾寒那拒绝人的精髓学得了几分。 看着林乔儿如此,祝星河也是耸了耸肩:“的确不信你们寻亲王府。如今我身子特别,不能有半点儿闪失。哪怕日后你们出去说我是个胆小鬼或者是什么都好,我今儿便是不能听从你们,去里面和苏绕只有我们二人便是。” 林乔儿是万万没想到,祝星河会如此。 她愣了半晌,最终还是苦笑:“罢了罢了,既是王妃坚持,那就进去吧!只是王妃带着个侍卫在身边,可方便与我们王妃说话?” 她还是不死心,祝星河又耸了耸肩:“我没有什么要隐瞒双溪的,就如同没有什么要隐瞒我们王爷的一般。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林乔儿是没见过祝星河这样的,但到底还是给祝星河让出了一条路来让祝星河进门:“请进吧。” 祝星河进入这院子之后才发觉,从外头看着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实际上院子里的角落里,阴暗处,站着的都是看守苏绕的侍卫。 其实祝星河看到这般模样,便觉得卓安寻好似做的有些过了:苏绕不过就是一个区区女子,连武功都不会,他至于派这么多人看守苏绕吗? 而走到了苏绕的房门口的时候,里头自然有丫鬟给祝星河打开了房门。 那丫鬟不是平日里苏绕身边带着的那个,是两个瞧着五大三粗的十分壮硕的丫鬟。她们横眉冷目之间,连祝星河都要打个冷战,想来苏绕平日里在面对她们的时候,也是十分惧怕的吧? 明明是青天白日里头,可这房子里却十分昏暗。窗帘都被死死地拉上,一进门的时候,祝星河便闻到了焚香的气息,本能地掩住口鼻,却没有发觉苏绕在哪儿。 这屋子很大,可里头却是杂乱。 本该在桌子上放着的茶杯碗盏都已经摔碎在地,也没有人来收拾。 屋子里除了焚香的气息之外,还有着一股难闻的发霉之味和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道。 看着祝星河进门,那两个丫鬟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就退出门去,而后将房门关上。 祝星河走进房中,忽而感觉到一旁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看了过去,方才发觉在床榻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大约便是苏绕了。 只瞧着苏绕在祝星河进门之后动了动,而后发出声响来:“是谁?” 祝星河没有理会她,只是走向了窗户,拉开窗帘想打开窗户,却发觉窗户已经被木条全部封死了! 卓安寻竟然为了防着苏绕,将事情做到了这般地步? 祝星河微微皱眉,就听到了苏绕有气无力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后响起:“你是……祝星河?” 祝星河回头,仍然掩着口鼻,看向了苏绕:“是,寻亲王说你要见我?” 听到祝星河的声音,苏绕才缓缓地从床榻之上坐起身来。 祝星河这才看清苏绕如今的模样,也是心头一惊—— 不过短短两月未见,苏绕怎地变成了如此? 只瞧着她脸色煞白,蓬头垢面,瘦的脸颊都已经凹陷进去,仿佛一个白面骷髅一般。 她的身上穿着皱皱巴巴的寝衣,也好似全然不在意旁的一般,是领口大开。 但透过那领口看过去,她的身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不知是为何这般。 她缓慢起身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等她彻底坐起来之后,祝星河才发觉,她的右腿好似已经不能动了一般,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折在身后。 看着祝星河这般眼神,苏绕却是轻声一笑:“看到我这般惨状,你的心里头是不是很高兴?” 祝星河右眉微调,坐在了双溪给她端来的凳子上:“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来对你落井下石,说罢,你今儿找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苏绕上下打量着祝星河,眼中带了几分嫉妒:“祝星河,瞧着你如今过的不错,寒王妃这个位置,很好坐吧?” 第440章 卓安寻的意思? 祝星河微微皱眉,只觉得苏绕幼稚,都这时候了,还要对自己冷嘲热讽不成? 祝星河倒是开门见山,并不想和苏绕打如此嘴仗:“你既是叫我来,便自然是有事,倒不如直说。” 苏绕想要从床上下来,却因为右脚的无力而跌倒在地—— 祝星河没有要上前去扶她的意思,苏绕便自己强撑着站起来,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双眼充满了怨恨:“你真的以为我想见你吗?”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的心里好似有一个什么想法一闪而逝,但也仅仅一闪而逝罢了。 苏绕却是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却已经气喘吁吁。 饶是如此,她的眼神之中也没有半点儿示弱地看着祝星河:“祝星河,你猜猜看,是谁让你来见我的?” 即便是苏绕会骗人,祝星河此刻内心也忽而就感觉到,苏绕好像没有在骗自己。其余的许多话也不必再多问了,祝星河便微微皱了眉,轻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卓安寻……” “哈哈,没错!” 苏绕却是突然就笑出声来:“祝星河,你还没那么傻嘛!你和我不同,你不会那般去相信卓安寻。没错,今日就是卓安寻让你来见我的。我对你,早已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她缓缓地靠近了祝星河:“祝星河,你再猜猜看,卓安寻让你来见我,又是为何?” 关于这一点,祝星河就是真的猜不到了! 卓安寻的想法总是让人出乎意料,祝星河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搞不明白了。 谁知那苏绕的眼神却是从祝星河的脸上缓缓下落,最终落在了祝星河的小腹,冷冰冰笑了笑:“祝星河,你运气好,怀孕了,是不是?” 她整日被关在房中,怎会知道这件事?! 祝星河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本能地用手盖住了自己的小腹。 “果然……” 苏绕却是上前,死死地盯着祝星河的小腹。 但双溪已经感觉到,也是上前一步,挡在了苏绕的面前,甚至将苏绕的所有视线全部都挡住了。 “嗤——” 看着双溪这般紧张模样,苏绕也只是嗤笑一声,而后站定在了那里:“祝星河,我告诉你。今日卓安寻非要你来,便是想让我伤害你腹中的孩子。” 怎么可能?! 祝星河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苏绕在撒谎:“你这般挑拨离间的方式,未免有些太过低级。” 可听到祝星河如此言语,苏绕却越发地冷笑一声:“这普天之下如今或许也只有你祝星河,还肯相信他卓安寻了吧?” 苏绕的声音冰冷,好似从那地狱里传来一般,幽暗又沉沉:“可惜了,卓安寻他根本就不陪你这般相信他。他对你可没有那么好心!祝星河,我不妨同你直说便是。他要你来到这里,要我亲手伤了你腹中的孩子。他给我承诺,只要我能做到,他就放我一条生路。” 不知为何,祝星河听着苏绕这么说,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可怕的想法:她觉得……苏绕没有在骗她! 难道,卓安寻真的不可以相信吗? 可是,为什么呢? 祝星河皱眉,对双溪挥了挥手,双溪便退去了一边,让祝星河能再一次看到苏绕。 苏绕的眼神之中,仿佛带着毒蛇一般的阴狠:“祝星河,他要你的孩子没有了,你说他是不是很恶毒?你一定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祝星河没有说话,但是也要承认,苏绕说的是对的。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真的仿佛有一万个为什么一般。 她或许不明白卓安寻,而且是从未曾明白过! “哈哈哈——” 却在此刻,苏绕突然大笑出声:“祝星河啊祝星河,你真蠢!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他卓安寻从来都不曾放弃过你!他就是个伪君子!他表面上说,希望你和凌倾寒在一起能过的开心快乐,但事实上呢?!他根本就不是那么想的!他就是个伪君子,他想得到你,一直都想!” 苏绕仿佛疯了一般,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 她想再度靠近祝星河,可她的腿脚实在是不允许她如此做法了。她不过稍稍往前,整个人的身体便倒在了地上。 她从袖口之中,拿出了一把匕首,对准了祝星河—— “你要做什么!?” 看到那匕首,双溪便再度上前。 祝星河却是对双溪摇了摇头,将他拦了下来:“放心吧,现在的苏绕,已经没办法对我做任何事情了,哪怕那匕首在她手里,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呵——” 苏绕又是一声冷笑:“祝星河,你还真是了解我啊!说的没错,即便是现在这匕首在我的手里,可我也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祝星河,看到我这样,你高兴吗?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我不想做卓安寻的傀儡。” 说着,就听到“当啷——”一声,苏绕将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祝星河却实在是不明白,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苏绕如此还要做什么呢? 却是看到,苏绕眼中的嫉妒、疯狂、歇斯底里和所有的凌厉,都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 剩下的,只有悲痛的哀求:“祝星河,你帮我,好不好?我已经将我所有的底牌都告诉你了,我也绝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你帮我一次,好不好?” 苏绕的如此变化,几乎让祝星河觉得,她有可能已经得了精神分裂一类的疾病。 所以祝星河只是看着苏绕,微微皱着眉头,眸色之中带着不解:“苏绕……你到底……要如何?” 苏绕却是苦笑一声,盯着祝星河,仿佛盯着自己最后的希望:“祝星河,你我的心里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不会放过我的。卓安寻不会放过我的,哪怕她已经答应了我。可最后,我还是会死在他的手中,他不会让我好过的。” 咽了一口唾沫,苏绕的手狠狠地锤在了地面上:“可即便是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也只有一个请求,我只是想活下去!” 第441章 她要活 她的眼神之中,从未有过绝望,饶是此刻,也仍然挣扎求生:“不管以后我在哪儿,做什么也好,我只想活下去。我的前半生,都是别人手中的傀儡,永远都在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所以我的后半生,我不想再过得那么无力。哪怕只能活下去一天,我也想要让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她抬眸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眼神中带着哀求:“我知道,我从前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事情。我就是一个罪人,一个永远也不可能,也不敢奢求你原谅我的罪人!” 苏绕也是第一次,对除了卓安寻之外的人,这般痛苦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是祝星河,我只想要活下去!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卓安寻不会放过我的,我只要这一条命,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祝星河也总不能继续装傻。 看着这样的苏绕,祝星河还是想起了惨死在自己眼前的德贵。 祝星河没有开口,苏绕也明白祝星河的想法,只苦笑一声:“祝星河,我知道,我欠你一条命。一条德贵的性命,他死在我的手上,是我的错。”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祝星河第一次听到苏绕认错。 但可悲的的是,她认错并不是因为德贵这个人,而仍然是为了她自己。 只是看着这样的苏绕,祝星河到底还是开了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苏绕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那晦暗的眼神都开始变得明亮了起来:“很简单,祝星河你一定做得到的!” 她就那么在地上,也不尝试着再次站起身来,反而是一点点地爬向了祝星河:“祝星河,将我从这里弄出去好不好?” 她红着眼眶,仿佛挣扎求生的野兽一般:“我只要从这里出去,让我做什么都行!你将我丢在外头,做一个乞丐也好。或者哪怕你将我给卖了,只要让我活着,让我感受一下外头的世界,哪怕只要一天就好,你帮我出去好不好?我不要连死都在卓安寻的控制之下,这太可怕了,这真的太可怕了!” 其实苏绕这么说,祝星河倒是也相信,这是卓安寻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只是看着这样的苏绕,祝星河还是忍不住道:“那你可知道,外头的世界是怎样的?救你这样从小到大都娇养在家的女子,如今连路都没有办法走了,你去到了外头,要怎么活?” 知道祝星河在思考这个问题了,苏绕的心里其实就安心了。 所以面对祝星河的疑问,她倒是认真又诚实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苏绕仍然坚持:“可我知道,我就算是死在外头,被人当成乞丐,当成猫狗都好,我也不要死在卓安寻的手上。祝星河,你就当是成全我好不好?” 成全?想到德贵,祝星河就知道,她不该成全苏绕。 但苏绕好似将一切,都想的太过简单。 她从没有在外面独自一人生活过,又怎知会过的比在卓安寻的手下好呢? 双溪看着苏绕如此,都是忍不住小声对祝星河道:“夫人,其实属下觉得,让她一个人去外面生活,对她也是一种惩罚。她从未在外面自己生活过,她根本就做不到。” 是啊,何况这么长时间以来,卓安寻对她的折磨,也做的够多了吧? 如果德贵还在,他是不是也希望,自己能够答应苏绕的这个请求呢? 祝星河皱眉,看向了苏绕:“看来,你已经有计划了,对吗?” 苏绕眼看着祝星河就算是松了口了,也是忙开始点头:“祝星河,你真的答应帮我吗?!” 祝星河没有回答苏绕的问题,只是模棱两可道:“你先和我说说看,你是什么计划吧!” 苏绕用自己的双手撑起了身体,认真地看向了祝星河:“今日,你必须要装作你的孩子已经被我杀了的样子!” 祝星河皱眉,就听到饶是到了这般地步,苏绕的思路也仍然很清晰:“这样对你来说,是一箭双雕的好处。第一,卓安寻不会怀疑你我,他对你也会稍稍放松。起码在你的胎像稳固之前,他都会以为你已经没有孩子了,所以他不会对你的肚子再打什么主意了!” 如果真的是卓安寻让苏绕将自己的孩子杀了的话,苏绕的这般说发也的确没有错。 看着祝星河,苏绕的眼神越发笃定:“第二,他会以为你我之间仍然是仇敌。就会对我稍稍放松,日后你更有机会将我带走。我保证,只要你将我带走,让我这辈子都和卓安寻没有瓜葛,我一定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你或者伤害你身边的人的事情。我会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你的视线之中,否则你见我一次,便杀我一次,我都毫无怨言!” 虽说这一条仍然是为了她自己,不过她对祝星河的保证,倒是让祝星河觉得有几分可信。 看了一眼双溪,祝星河就瞧着双溪略微点头。 苏绕也是继续道:“我的计划很简单,过两日等尘埃落定之后,他必定会登上大宝之位。在那之前,他一定会解决我,毕竟他不会让我坐上皇后之位。最多过上十日,他就要对我动手了。在那之前,我会和他提出我的要求。都要死了的人了,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看着祝星河,苏绕目光灼灼:“我父亲如今已经死了,被葬在了北山的乱葬岗。到时候我会提出,要去最后祭拜一次父亲。北山之上的情况你们寒王府比我更了解,到那个时候就派人去救我,你看如何?我可以选择跳崖或者怎么样都好,只要他卓安寻认定我死了,我就能得到自由,你说呢?” 她的心思,倒也算是缜密。 那北山之上乱坟林立,旁边还有悬崖。听闻晚上的时候,北山之上鬼火森森,旁人不敢靠近。 卓安寻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算怀疑,也抽不出人手来调查这件事。 第442章 好戏?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已经认同了苏绕所言。 但她并没有立刻答应苏绕,反而是微微皱眉:“这件事,我要回府去,和寒王殿下商量一番才是。” “嗤——” 苏绕的冷笑之中,却是带着绝望:“祝星河,你什么时候成了事事都要和旁人商量之人了?你能自己做主的!” 她如此着急,祝星河却是越发地不能相信苏绕。 然而苏绕和祝星河也算实习相识多年,彼此都了解对方了。 所以她也明白,此时此刻的祝星河的心里,到底都在顾虑什么。 她看着祝星河,是越发正经严肃了起来:“祝星河,今日离开之后,若是我还没能按照卓安寻的意思将你腹中的孩子打掉,你以为你还能再见到我吗?如今的我对卓安寻来说,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个作用罢了!祝星河,你若犹豫,我就当真没有活路了!” 从前的卓安寻,或许还会有所忌惮。 但如今……他若是想杀了苏绕,便是如同捏死一直蚂蚁一般简单,这一点,祝星河也得承认。 苏绕的心里明白,祝星河是她最后的希望。 所以看着这样的祝星河,苏绕到底还是红了眼眶:“阿星,求你了,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 细细思量之下,祝星河倒是觉得,不为了旁的,就算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好似也值得她答应苏绕。 不管她信不信,凌倾寒信不信卓安寻,万一卓安寻是真的要杀了她的孩子呢? 她可没有忘记,第一次见到卓安寻的时候,他对自己是半点儿都没有留情的样子。若不是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只怕他也走不到今日吧? 于是祝星河到底还是对着苏绕颔首:“苏绕,你要知道。若我配合与你,但卓安寻却因为你伤害了我的孩子而杀了你,那我是救不了你的。” 祝星河的表情冷漠,仿佛针一般扎在了苏绕的心里。 让苏绕苦笑一声,在看到了希望的同时,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绝望:“这样不就证明了我没骗你吗?若他已从你而杀了我,就能证明是他对你们的关心是真心实意。可若他没有杀了我,就证明我没有骗你!” 其实祝星河倒是觉得,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但她还是站起身,缓缓走向了苏绕:“说罢,要我如何配合你?” 苏绕也强撑者身子要站起来,祝星河对身旁的双溪使了眼色,双溪便上前扶了苏绕一把,帮着苏绕站起身来。 苏绕苦苦一笑,看了一眼放在桌子旁不起眼的小箩筐:“里头有一把剪刀,是他给我准备好的。让我用那剪刀刺伤你,你的孩子自然保不住!” 竟是这样的方法?!若真是卓安寻所说,他可想过,一旦苏绕下手太狠,自己可能就永远都没有再怀孕的可能了! 这样恶毒的方法……真的是卓安寻告诉苏绕的吗? 双溪听闻此言,也是走向了那箩筐,果然在那箩筐之中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剪刀。祝星河注意到,那不是一把新的剪刀,刀刃上,似乎还带着点点锈迹。 若真的是卓安寻所指使蒜蓉,那他可真就是笃定了心思要自己的孩子死在苏绕的手下啊! 祝星河对双溪点了点头,双溪便将那剪刀拿了过来。 祝星河正想着要如何才能做的更像的时候,苏绕主动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过来:“从我这里取血吧,像是我们打斗过的样子。双溪也在,他完全有能力将我伤着。下狠手,否则卓安寻不会相信。” 她看了看门外,祝星河也看向了门外,只看到了那两个丫鬟的身影就在门外。不过他们防擦说话的声音不大,想来外头的丫鬟也听不到,否则早就去告诉卓安寻了。 双溪有些犹豫地看向了祝星河:“夫人,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祝星河虽是点头,可话却问双溪道:“你信卓安寻吗?” 若是信,便不用做这些。 祝星河对卓安寻,已经没有了什么信任。她知道,她和卓安寻相识多年,或许本不该用这样的事情去怀疑卓安寻。但不知为何,现在的卓安寻让她觉得陌生极了,她没有办法,再去用从前的眼光,看待卓安寻! 祝星河以为,双溪会相信卓安寻。 但没想到,面对祝星河,双溪也是坚定地点头:“夫人不信的人,属下便也不信。” 而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就将手中的剪刀刺向了苏绕—— “啊——” 苏绕猝不及防之下,轻呼一声。 外头便传来了丫鬟的喊声:“怎么了?里头发生了什么?” “不用进来!” 可苏绕的手臂虽然已经血流如注,她却只是皱了眉头,伸着脖子对外头喊道:“我只是和寒王妃说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罢了!你们不必进来,我还有许多话,没有和寒王妃说完!” 其实若是按照平日里的情况,让祝星河面对苏绕这样的人,外头的丫鬟应当要进来看看才是。至少要看到祝星河没事,她们才能安心退下都成。 却没想到,苏绕这么说,那两个丫鬟就真的没有进来! 这不得不让祝星河的想法越来越靠近苏绕,也对卓安寻的怀疑更多几分。 外头的丫鬟没有了动静,苏绕便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继续!” 双溪皱眉,看向了祝星河。祝星河颔首示意,双溪才上前,再往苏绕的身上用剪刀戳下了一个伤口—— 这一次,苏绕咬着牙也没有出声,倒是让祝星河对她更多几分佩服。 双溪一共在苏绕的身上造成了三处伤口,每一处都没有致命,但也足以让苏绕血流如注。 做完这些,双溪便背过身去。 祝星河也不要苏绕的帮忙,就将她的血液抹在了自己的裙子上。尤其是小腹之下膝盖之上的位置,特意多抹了一些。 将一切都做完之后,苏绕的血还在不断地往下流。 可她也全然不在意一般,只是笑着看向了祝星河:“若做好了,咱们可就开始了。我也总算是……能给他卓安寻一场好戏了!” 第443章 演戏她不会 不过片刻的功夫里,苏绕的嘴上就带了诡异的笑容。 她高高举起分明什么都没有拿的双手,扑向了祝星河:“祝星河,我杀了你——” 说实话,祝星河其实心里头是心知肚明,苏绕这就是在给卓安寻做戏!但是看到苏绕这般模样,祝星河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双喜也挡在了祝星河的身前。 然而这样的苏绕,喊着喊着,嘴角分明勾出了一个笑容的弧度来,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因为没有了支撑,所以她整个人的身体都轰然倒在了地上,将一旁的卓爱章和椅子都撞出了声音来。 可即便是如此,外头的那些丫鬟们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在此刻集体失去了声响。 “啊——” 看着苏绕哀求的眼神,祝星河知道,自己也该做点儿什么了。她实在是不擅长演戏,也只能坐在地上,然后轻呼出声。 好在旁边有双溪,他跟在凌倾寒身边那么久,便是装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去装。 他忙上前,在苏绕的跟前儿弄出了“砰砰”的声音来,好似是从苏绕的手中将“武器”抢夺了过来。 而后他靠近了祝星河,“大惊失色”地喊道:“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夫人受伤了?!” “哈哈哈——” 看着双溪能做出这般样子,苏绕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祝星河甚至都有些看不出,苏绕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已经如此癫狂! 她的脸色明明痛苦,可眼角却还是露出了疯狂的笑来:“祝星河,你活该,你活该啊!我要杀了你,我非要杀了你不成!都是你,才将我害成了这般模样,祝星河你活该啊!”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双溪也即刻蹲下身来,给祝星河挤眉弄眼一番,而后就做出了扶住祝星河的样子来,对着外头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叫太医!” 双溪都如此大声了,外头才终于有丫鬟“破门而入”! 她们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房中“惨状”! 祝星河的裙子上全部都是血,整个人都躺在地上已然“不省人事”。但饶是如此,她的一只手还是捂住自己的小腹,眉头紧皱,好似痛苦难当。 而双溪的一只手握着带着血的剪刀,另一只手则是拉扯着祝星河,好似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显然,再看苏绕那边,浑身是血是伤地趴在地上朝着祝星河大笑的样子,就知道苏绕和双溪曾经历过一番“斗争”。 他们周围的凳子和案几全部都被撞翻在地,苏绕的口中还念念有词:“祝星河,你输了!你到底还是输给我了!祝星河,这都是你欠我的,你该还给我的!” “哎呀——” 看到如此情状,那两个丫鬟才匆匆上前,好似一副惊讶又着急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闹成这样?!” 她们有人想上前检查一下祝星河的情况,却是被双溪一把推开。 双溪红了眼眶,整个人如同一只发怒的野兽一般:“从现在开始,你们寻亲王府的任何人都不要懂我们夫人一根汗毛,否则我和你们拼命!” "当啷——"一声,他丢下手中的剪刀,而后对祝星河道了一句:“夫人,是属下失礼了!但无论如何,属下都会现在就将夫人带离此处!” 说着,他便好似“不顾一切”地将祝星河横抱了起来,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丫鬟,怒吼道:“还不滚开,去请大夫啊!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夫人来到你们寻亲王府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王爷定是非要带兵前来,踏平了你们寻亲王府不可!” 他如此模样,让祝星河都不得不承认,这双溪果然是凌倾寒平日里最亲近的近卫。即便此时此刻,她心知肚明双溪是装出了这样一幅模样来,可他发怒的样子,让祝星河都有些害怕了起来。 不过不会“演戏”的祝星河,此刻还是装晕最好。她可不想因为她的“不会演戏”,而影响到了苏绕和双溪的发挥,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啷个丫鬟看到双溪如此,自然也是被吓着了。她们面面相觑,到底还是给双熟悉让出了一条路来。 身后,却又响起了苏绕疯狂的笑声:“哈哈哈,祝星河,你等死吧!这都是你欠我的,都是你要还我的!祝星河,今儿我可真是痛快啊!” 这样的苏绕,日后真的能得到她想要的生活吗? 祝星河的心里不知道,但看着这两个丫鬟如此做派,她的心里对卓安寻的失望,便再多一层。 双溪抱着祝星河往外的时候,却遇到了阻拦—— 是林乔儿,她好似“闻声而来”,看到双溪和祝星河的身上都是血的样子,也是惊讶道:“呀,这是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 双溪抱着祝星河,想要越过林乔儿:“看看你们府中的人做的好事!你还有什么脸面问我们夫人怎么了!?若是夫人和腹中的孩子出事,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可林乔儿像是“无意”一般走想双溪,却始终都挡在双溪的面前,还想伸手触碰祝星河:“是王妃做的!?哎呀,这真是6这王妃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滚开!” 对林乔儿如此模样,双溪却是毫不留情地怒吼道:“别碰我们夫人!我现在就要带夫人回府,你们等着,走着瞧吧!” 那林乔儿是被双溪吓了一跳,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可她的脚步,却是一直跟在双溪的身后:“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寒王妃怎会如此?若是寒王妃出事,那咱们争个寻亲王府之人,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吁——” 他们正是走到了前院的时候,祝星河却好似听到了凌倾寒的声音! 果然,双溪的脚步也停在了当场:“爷?寻亲王殿下?” 他们是早朝回来了?! 祝星河的心头“咯噔”一声,只怕是要坏事:若是让凌倾寒看到自己这般“惨状”,他非要立刻冲进去杀了苏绕不成! 第444章 回府! “阿星?!” 他们走到了前院看到了凌倾寒,凌倾寒自然也是看到了他们。 双溪和祝星河的身上到处都是血的样子,自然是将凌倾寒吓着了。 他二话不说便走了过来,甚至不顾其他,一把推开了在前头挡着的林乔儿,便看向了祝星河的小腹:“这是怎么了?!” 他虽没有大声喊出,但眉宇之间青筋跳动的样子,已然说明了一切。 当着卓安寻的面儿,双溪根本不敢对凌倾寒使眼色,生怕凌倾寒看出什么来。 而凌倾寒的周身也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霜一般,他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祝星河,另一只手却是二话不说地“锃——”地一声,便将身侧佩剑拔了出来:“谁干的?!” 他的声音仍然并不大,但就那气势而言,就足以让周围的寻亲王府的侍卫们都是后退一步,一个个低了头不敢说话。 眼看着凌倾寒就真的要忍不住发火了,在凌倾寒的手触碰到了自己那沾着血的手的一刻,祝星河忙轻轻地捏了捏凌倾寒的手,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凌倾寒突然皱眉,低头看向了祝星河:“阿星?” 他的语气温柔,在旁人听来,好似只是在呼唤祝星河一般。 祝星河再度轻轻捏了捏凌倾寒的手,还好凌倾寒的身体足以将卓安寻的视线全都挡住,让卓安寻看不到祝星河的这般小动作。 和祝星河成婚这么久,凌倾寒自然知道,祝星河这动作一定别有深意。她不可能在真的失去孩子又晕厥过去的情况下,还对自己如此。 双溪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忙看向了领凌倾寒:“爷,咱们先将夫人带回府中吧?这里的事情,想必寻亲王会给咱们一个交代,交给他就好!” 虽说知道其中必定有猫腻,但凌倾寒还是将手中长剑扔给了其他的侍卫,而后小心翼翼地从双溪的手中接过祝星河,将祝星河抱在怀中的那一刻,他仿佛稍稍平静一般,转头看向了林乔儿:“谁干的?” 林乔儿被凌倾寒这般模样吓得后退一步,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卓安寻。 卓安寻也是皱着眉头走来,看向祝星河的时候,眼中带了几分心疼。 但他的手,却是毫不犹豫地挥动向了林乔儿。 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啪——”地一声,林乔儿便挨了卓安寻一个大大的巴掌! 这个巴掌,让林乔儿都有些站不稳了一般,稍稍后退一步。 卓安寻的怒气,也仿佛已经冲破了天际:“到底怎么回事!?将寒王妃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不成!?” 要说这个林乔儿,也是能堪当大任的! 被当这么多人的面儿,尤其是还有下人的面儿打了一巴掌,她却也是不生气。 只是委屈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才顶着那半张被打的通红的脸抬眸,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卓安寻:“王爷,是妾身错了!妾身不知她那房中是何处而来的剪刀,妾身愿以死谢罪!” 说着,她便跪在了卓安寻的面前。 却没想到,卓安寻竟是二话不说,将侍卫手中的长剑夺过来,便架在了林乔儿的脖颈之上:“以死谢罪!?你死不足惜!你就是死了,能如何!?你看看寒王妃,都成什么样子了?!” 林乔儿的眼中闪过一分讶异,大约也没想到卓安寻真的会用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但林乔儿不过略微抬头之后,又低了头什么都没说,好似已经视死如归。 而从头至尾,明明林乔儿也说明了这事儿和苏绕有关,卓安寻却竟是半点儿都没有提起苏绕,更不要说处置苏绕了。 祝星河开始越发地相信苏绕,觉得她应当没有欺骗自己。 看着卓安寻如此,双溪的心里也是明白了些许,忙走上前,对凌倾寒道:“爷,咱们先回府吧?” 凌倾寒点头,带着祝星河就要离开。 卓安寻倒是没有拦着,反而在他们的身后喊道:“寒王弟放心,我会叫太医去你那的。这件事,我寻亲王府一定给你们寒王府一个交代!” 这话说的,在祝星河看来,也实在是有些太过公式化了。 凌倾寒却是没有说什么,叫人套了马车之后,便带着祝星河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祝星河就睁开眼,松了一口气。 凌倾寒皱眉,甚是不解,一旁的双溪却小声道:“爷,这里人多耳杂,咱们回府再说!” 祝星河也是点了点头,抓住了凌倾寒的手,在他的手心书写:“我没事,孩子也没事,你放心。” 感觉到了祝星河写下的字之后,凌倾寒整个人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那紧绷的感觉消失不见,祝星河也是对双溪点了点头。 害怕外头还有卓安寻的人在跟着,双溪二话不说,就在这逼仄的马车之内,还是仍然跪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属下该死,没有照顾好夫人,请爷责罚!” 到了此刻,凌倾寒自然也明白,他们这是在演戏给卓安寻的人看。 于是他冷哼一声,倒是用他平日里惯用的想法,对双溪也“毫不客气”道:“若阿星有事,你的脑袋就别要了!” “是!属下知错!” 双溪的声音有模有样,凌倾寒却还是心有余悸地将自己的手抚上了祝星河的小腹。 但既是做戏,都到了这一步,自然是要做全。 等他们抵达了寒王府的门口的时候,凌倾寒仍然是端着那一副冰冷至极的面容,将祝星河亲自抱了下来。不过这一次,他们在祝星河的身上盖了毯子,所以旁人看不到祝星河身上的血迹。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些来来往往的行人,知道他们的人走上前来,关切问道:“王妃怎么了?” 凌倾寒一向都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自然也不会回答。 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他这模样,所以知道他心情不好,没人敢上前招惹。 进入府中之后,下人们都围了过来。 但是凌倾寒只是皱眉让他们不要靠近,亲自抱着祝星河道了寝室的时候,卓安寻给他们请的太医也已经来了。 第445章 周太医 是卓安寻请来的太医,祝星河就不相信。 虽然这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周太医,如今也算是太医院的顶尖人物了。而且平日里他和卓安寻并没有太多的来往,今日会叫他过来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几日当值。 但就是看着正常的一切,让祝星河越发提防。毕竟若苏绕说的是真的,卓安寻此人的心思便就不是旁人能够猜测的。而此刻的祝星河,已经开始相信苏绕所说的话了。 所以在听到周太医的声音的那一刻,祝星河就不由地缩了缩自己的身体。 凌倾寒自然也感觉得到,便皱眉看向了周太医:“孙太医呢?” 自祝星河怀孕以来,身体都是孙太医在照看。孙太医不仅是太医院的扛鼎之人,还是一直照顾永乐公主胎像之人,更是凌贵妃的远亲,所以孙太医是值得信任之人。 周太医伸着脖子,看向了祝星河的方向,而后回答凌倾寒:“孙太医今日身子不适,所以告假了。他到底年纪大了,这些日子总是感觉身体不适。若王爷不信下官的话,下官可以将孙太医请来。” 这位周太医的模样和态度,到还算是恭敬:“只是看王妃这般模样,只怕若请孙太医来,是来不及了。” 凌倾寒微微颔首,看着周太医如此,却到底是点了点头:“那你就去给王妃看病吧!” 他是为何? 祝星河微微不解,却感觉到周太医来的同时,也听到了凌倾寒“锃——”地一声,抽出长剑,从周太医的背后将长剑抵在了周太医的脖颈之上。 于是周太医的整个身体,都僵硬在了当场:“殿下……殿下饶命!这……这是何意?可是微臣有哪儿做得不对之处,还请殿下明言啊!” 祝星河也睁开了眼,就瞧着周太医颤颤巍巍地站在那儿,保持着伸手的动作,一动都不敢动。 看着祝星河睁开了眼,周太医也是有些疑惑,却是实在不敢问出口了。 而他身后的凌倾寒,却只是轻轻动了动手中长剑:“去给王妃诊脉吧!” 要祝星河说,他这气势说不定真的能吓死人! 周太医咽了一口唾沫,才战战兢兢地上前,祝星河配合地伸手,选择相信凌倾寒。 只看着祝星河身上的这么多血,就会以为祝星河肯定伤的很严重。但周太医给祝星河把脉之后,也是不解地疑惑出声:“咦?王妃……王妃的身体没有问题啊!胎儿很健康,王妃的精神也很好,不像……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才对!” 这就对了! 祝星河稍稍坐起身来,看向了凌倾寒。 听到太医说祝星河没事,凌倾寒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他皱眉,却仍然不将手中的长剑从周太医的脖颈之处撤下来,反而继续问道:“周太医,可会将这件事如实禀告给寻亲王殿下?” 祝星河明白,这是凌倾寒在试探周太医。 果然,就瞧着周太医愣了愣,而后结结巴巴道:“这……这自然,自然不会!” 若是换做一个正常的太医,第一反应应该是疑惑吧? 周太医的眼中,却只有闪躲和恐惧。显然,他就是卓安寻的人无误了。 凌倾寒冷哼一声,祝星河也将沾了血的外衣脱下,看向了周太医:“你果然是寻亲王的人。” 周太医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局,也是诧异地看向了祝星河:“这……这怎么回事?” 祝星河对着他撇了撇嘴:“你不必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我倒是没想到,你明明有大好前途,却为何非要这般投靠寻亲王?就算他日后成了皇帝,你最多也就是个太医院的院判。做一个清流的太医,难道不好吗?” 祝星河都将话说到这般开门见山的地步了,周太医再伪装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他低头,而后叹息一声:“谁不想效忠新君呢?” 凌倾寒手中长剑,便毫不留情地在周太医的脖颈之间划出了一道血口来—— 吃疼之下,周太医是害怕极了。 只瞧着他“扑通”一下,便跪在了祝星河的面前:“王爷饶命,王妃饶命啊!小的并不知道王爷和寻亲王之间发生了什么,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小的知错,小的不敢!” 看着他如此,凌倾寒倒是也不为难他,只是继续问道:“那么现在,你该知道,你要如何和寻亲王回话了吧?” 周太医跪在那儿死死地低着头,语气里,却是几分为难:“小的是上有老下有小,只怕……只怕若和寻亲王说了假话,他不肯放过小的一家老小,请寒王殿下明鉴啊!” “呵——” 凌倾寒却是冷笑一声:“他若做了新君便对你一家老小痛下杀手,难道还会有人还敢有人效忠于他?” 周太医不敢说话,心下是害怕极了。 祝星河看着周太医,倒是语气温和了几分:“周太医,你不必在乎我们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要保住这个孩子,就要用这样的手段。否则你以为,今日在寻亲王府所发生的一切,难道只是一个巧合不成?周太医,医者仁心,我相信,你会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人的心情吧?” 祝星河将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若那周太医还是铁石心肠一心求荣之人,便是真的杀了他也不可惜。 但果然,周太医的眸色之间生出了几分犹豫,也是有恻隐之心:“小的……小的不愿掺和两位王爷的事情,求王爷给小的和小的的家人一条活路!” 周太医的心情,其实祝星河也可以理解。 所以她越发柔和地看向了周太医:“我们所求不多,只盼着太医能昭告天下,说我的孩子已经没了而已。我只想要保护它,让它能安安稳稳地降世。至于日后……等寻亲王殿下坐稳,他的所有动作都在所有人的眼睛之下。我们会护着你,哪怕皇上也会护着你,你至多就是丢了这太医之位,却不会连累你的家人,你自个儿想想看吧!” 他所求荣耀,但此刻招惹了凌倾寒,便是不可能再得荣耀。 第446章 性命 若是换做旁人,这话或许并没有太多的说服力、 那些会阴奉阳违,左右逢源之人,更是数不胜数。然而此时此刻,在周太医身后用剑威胁他之人,可是凌倾寒啊! 周太医咽了一口唾沫,哪怕小腿肚子已经发颤到都有些站不稳了,却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是对凌倾寒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小的知道了,笑的也是听命行事,小的万不敢去和寻亲王殿下多说什么才是。” “那就好。” 显然,凌倾寒要的就是这句话罢了。 听到了他要的话,他便将长剑从周太医的脖颈之间收了回来:“去给夫人诊脉吧!” 周太医是再也忍不住,大大地从口中呼出来了一口气,而后忙不迭地走向了祝星河。 祝星河看着周太医如此,轻笑一声:“太医无需太害怕,寒王带你下是个说到做到之人。只要你按照我们的话,不要将我的具体情况告诉寻亲王,他不会伤害你和你家里人和一个人的。至于其他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凌倾寒,瞧着凌倾寒对自己点了点头,祝星河才对那周太医道:“我们不会去管更不会去在意你要去给寻亲王殿下做其他的事情。你只管做就是了,不必在意我们,我们不会为旁的事情而去多管闲事。” 卓安寻既是走到了这个地步,就必定有许多的事情,是他不能叫旁人知道的。所以祝星河不去管不去问,不仅仅是不想多管闲事,更是对他们自己的一个保全。 对周太医来说,祝星河他们这般说发和做法,已经是让步之中的让步了。 他自然感激涕零,甚至眼眶通红地“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祝星河的面前:“多谢寒王殿下,多谢寒王妃!王爷和王妃放心,小的就是在爱春,也能明白二位的意思!小的绝不会将这韩王府之中的任何情况告知寻亲王殿下!” 他的心思安定之后,才起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对祝星河道:“王妃也放心吧,您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孩子很好,就是稍稍有些胎气不稳。若是王爷和王妃放心小的,就小的给王妃开一些安胎药便是。若是二位不放心,可叫其他大夫来看。” 说到这里,他还不忘了提醒他们:“只是那安胎药开的时候要格外小心,煎熬起来也气味很大。若是叫旁人发觉了也不好,还请王爷和王妃将这府中肃清干净,也不枉费小的今儿的这般努力!” 说是这么说,不过祝星河觉得这周太医也算是聪明:他这么说,就代表着他也害怕被牵连吧? 凌倾寒微微颔首:“剩下的事情,便无需你操心了。日后你再来府中,不要露出破绽就好。” 是了,卓安寻那个人,可不会因为周太医的一句话,就不怀疑他们寒王府的。他一定会安排周太医再来寒王府,如今倒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周太医慌忙点头,知道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命,也不多说什么,就匆匆告辞而去。 周太医离开之后,凌倾寒才舒了一口气,走向了祝星河:“怎么回事?” 祝星河苦笑一声,伸出手来,拉住了凌倾寒的手:“你不是应该都猜到一些了吗?否则便不会一下朝,就急急地来寻亲王府找我了不是?” 被祝星河说中了心思,凌倾寒也不恼,只是皱着的眉宇之间,仿佛更多几分担忧:“只是早朝之上心神不宁,虽知道有双溪跟着你不会出事,但心里头还是不安罢了。” 祝星河点了点头,想起今日的一切,眸色之中却生出了些许的落寞:“我没想过,卓安寻会这样。” 凌倾寒上前,坐在祝星河的床榻边上,将祝星河轻轻揽入怀中,而后低头在祝星河的发间印下一个吻:“苏绕对你说了什么?” 也不知是否因为怀孕的缘故,祝星河只觉得心里头格外伤感起来:“苏绕说,是卓安寻让她叫我去寻亲王府的。说卓安寻告诉她,只要她能伤害到我们的孩子,卓安寻就放她一条生路。可苏绕觉得卓安寻太过恶毒,也是个不可轻信之人,所以她不相信卓安寻。” 说到这里,想到苏绕,祝星河的心里反而也是越发不安:“所以她想让我帮她,只要留她一条活路,日后放她出去,只要让她活着,她就不会帮着卓安寻来害我。” 凌倾寒感觉到祝星河的情绪波动,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连说话的语气之中,都带了几分轻柔,仿佛害怕因为说话声音太大而惊着祝星河一般:“你答应她了?” 祝星河诚实点头:“是的,我答应她了。” 但是又觉得这么说不大好,忙继续开口解释:“不过我一开始的时候,并不相信她。但后来我发觉,卓安寻真的很奇怪!” 看着祝星河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凌倾寒长叹一口气:“阿星,其实你不必对我这般小心。”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祝星河却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凌倾寒的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我也发觉,最近他越来越过分了。尤其是对父皇,甚至有时候我都在怀疑,是否是我看错了他!” 不过很快,凌倾寒又看向了祝星河,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不过还好,如今有华娘在他身边提点,他也不至于太过放肆就是。只是阿星,若你问我是否相信苏绕,那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今日这回寻亲王府的路上,他也不大对。阿星,还好我没有失去你!” 连凌倾寒都这么说,看来这个卓安寻最近是真的太过放肆了。 若不是这朝中如今没有了旁的人选,只怕凌倾寒也不会这么支持卓安寻了吧? 看着祝星河唉声叹气的样子,凌倾寒再度伸手。 这一次,他抚着祝星河的脑袋,手下的力道都重了几分:“好了,阿星,不要去想这么多了。如今咱们最紧要的,就是这个孩子。既是现在知道了,那么从今儿开始,就要瞒着卓安寻了。” 第447章 伤口裂开 说到这里,祝星河倒是和凌倾寒会心一笑:“那……咱们是不是要做一场好戏给他看了?” 凌倾寒点头,而后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向了桌子的方向。 祝星河忙轻声道:“别别别,那套茶具是我最喜欢的!柜子里有一套更便宜的,你拿出来摔吧!” 都到这地步了,祝星河还是如此,也是叫凌倾寒无奈又好笑。 但他到底按着祝星河的意思,将祝星河喜欢的那套永乐公主送给他们的香竹玉砂的茶具放入了柜子里,而后选了一套白瓷的出来。 其实凌倾寒选这套倒是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放在外头好拿罢了。 谁知祝星河看到,眼睛都笑成了一条月牙:“好好好,就这套吧!这套是最便宜的!” 凌倾寒开始有些佩服祝星河了:府中这么多碗盏茶具,她竟是都能记住哪套多少钱不成? 看了一眼祝星河,祝星河对凌倾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做好准备了。 凌倾寒这才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朝着门口砸了过去:“混账!换太医!将整个太医院都给本王叫过来!” 这阵仗就有些大了吧? 祝星河眨了眨眼,却瞧着凌倾寒是自有城府一般,又将手中的一个杯子砸出去之后,外头才传来了双溪的声音:“爷,怎么了?” 双溪和自己一起去的寻亲王府,他会不知道怎么了? 祝星河忙躺好,知道自己接下来就可以看看这主仆两个精妙绝伦的“表演”了! 双溪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就瞧着凌倾寒箭步上前,二话不说,就抓住了双溪的衣领:“本王让你好好看着王妃,你就是这么看着的?!让人伤了她腹中的孩子,若这孩子有事,本王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双溪挣扎一番,被凌倾寒放开的时候,忙跪了下来。 他这个做侍卫长的都跪下来了,院子里的侍卫丫鬟们如何敢不跪下? 每个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好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人探着脖子往房间里看。 凌倾寒则是越发愤怒了起来:“风铃儿受了伤,你们就全都不知道怎么做了是不是!?快些去找人过来照顾王妃,然后请太医啊!” 凌倾寒平日里虽然总是冷冷冰冰的,但其实真的并没有怎么这样在府中发过脾气。一时之间,这寒王府之中的所有人都忙碌又慌乱了起来。 而关于祝星河被苏绕害的小产的消息,也在这京中“不胫而走”。 趁着所有人都开始忙乱的功夫里头,双溪也给祝星河搞了一些装着血的袋子来,塞在了祝星河的床榻之中。 不过祝星河平日里贴身伺候的就那么两个丫鬟,都是可以相信的,旁人也是不让近身。于是外头的那些人,就只能看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祝星河的房间里被端出去,还时不时地传出祝星河痛苦的叫声。 双溪亲自去“请太医”,自然有周太医再度前来,还有平日里就依附于凌倾寒的两位太医,是绝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只是在这过程之中,还是出现了意外—— “王妃,王妃这是怎么了?!你们让我进去,我要去看王妃!” 就在祝星河他们演戏演的正开心的时候,房门外头,却突然传来了风铃儿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她才受了伤,这会儿该是卧床养伤的时候,怎么跑过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连双溪都是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忘了她了!她定然是听说了,以为夫人真的小产了,这才不顾自己的身体跑过来!” 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地焦急地看向了凌倾寒:“爷,怎么办!?她的身上还有伤,不能让她这么乱跑啊!” 凌倾寒皱眉,也很少见到双溪如此慌乱的样子。 祝星河的嘴角却微微勾起,知道双溪这是本能的举动,证明着他的心里不是半点儿都没有风铃儿的。 凌倾寒倒是拉了一把双溪,而后道:“让她进来吧。若此刻让她回去,会叫旁人疑心。何况她必须要见到阿星,才能安心。” 祝星河觉得,自己的人生其实很幸运。不仅仅是因为遇到了凌倾寒,还因为是有风铃儿这样的丫头,一心一意地向着自己,想着自己。 凌倾寒这么说了,双溪也是忙跑出去将风铃儿给扶住。 风铃儿进门的时候,祝星河一眼便看得到,她背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了,此刻血染透了她后背的衣裳! 祝星河忙坐起身来,低声对风铃儿道:“风铃儿!” 看到祝星河,风铃儿忙扑了过来。 便是忍着痛,苍白着脸,也要半跪在祝星河的眼前:“夫人,这是怎么了?!” 祝星河忙示意双溪将风铃儿抱起来,才对风铃儿比划了一个小声的手势,又看了看外面:“风铃儿,你放心,我没事!只是做给旁人看的,但我没想到你会过来。你太任性了,你的伤口已经裂开了,知不知道?!” 风铃儿此刻却是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只是看着祝星河,瞧着祝星河面色红润,说话有力,身上也没有血,这才缓缓地平静下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双溪扶着风铃儿的手,也加重了力道:“你先起身,坐在一旁,慢慢听我们给你说!你的伤口,不能再有大动作了,知道吗?!” 双溪这声音里,温柔之中还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倒是像极了有时候凌倾寒对祝星河说话的样子。 风铃儿的心里惊悸之余,还是伸手拉住了祝星河的手。 其实对平日里的风铃儿来说,这已经是越了规矩了:平日里不管祝星河对风铃儿再怎么好,风铃儿自己心里始终有一道关卡。那就是祝星河是主子,而她是奴婢,她和祝星河之间,不能有过分的举动。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地拉住祝星河的手。让祝星河心知肚明,风铃儿是多么地在乎自己,多么地在乎自己的孩子。 也不枉费,她这几年,对风铃儿也当做是妹妹一般。 第448章 兄弟之间? 祝星河安抚了风铃儿之后,双溪也是上前,耐心地给风铃儿解释。 风铃儿这才明白,心里头的大石头落了地,却是低头有些委屈又有些埋怨:“这样的事情,夫人怎地不早哦透过那我说?” “是是是,是我错了!” 祝星河对着风铃儿吐了吐舌头,忙道歉:“也是临时决定,而且这两日你又伤着,才没想到那么多。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你这丫头,我知晓你对我的心思的!” 祝星河这三言两语之间,风铃儿心里头的委屈倒是都消失不见了。 很快,等到风铃儿出去的时候,外头的人都瞧着,风铃儿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哪个太那啥的居然针对夫人和孩子?!若是叫我知道了,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将那天杀的给掐死不成!我可怜的夫人,可怜的小主子啊——” 哭喊完了之后,她便“晕死”过去。 还好双溪一把扶住了她,将她抱回房间的时候,外头的人才看到,风铃儿的背后伤口裂开,血已经染透了她的脊背! 这下,整个京中都已经传言开来,说寒王妃祝星河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去了一趟寻亲王府之后,孩子就被伤着了!书欧联那寒王妃身边平日里伺候的人都已经哭得不成人样,这事儿肯定是错不了的。 于是到了中午的时候,寒王府的来客便络绎不绝了起来。 但凌倾寒不许任何人进门,哪怕是永乐公主来访,凌倾寒也只是让双溪出去告诉她,祝星河如今身子孱弱需要休息,希望不要有人来打扰。 永乐公主都吃了这“闭门羹”,旁人自然都知道,寒王府的这事儿,只怕是真的要闹大了!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的时候,京中就发生了一件奇事! 如今正在风头上的寻亲王殿下,竟然脱下了自己的亲王服装。 他穿着一身素白衣衫,赤着脚,手上拿着一根长满了倒刺的荆条,缓缓地朝着宫中走起。 就这么一步步地走到宫门口,他便在宫门口跪了下来,而后将荆条放在眼前,深深地朝着宫中磕了个头,而后便开始长跪不起。 他如此做法,自然叫人联想到今日寒王妃在他们寻亲王府失了孩子的事情。 他跪在那宫门口的样子,也实在是太过显眼。 起初,大臣们来来往往,都是要上前劝说两句的。毕竟如今的寻亲王可是未来的太子人选,若是真的出了事,总是不好交代。 但寻亲王态度坚决,虽没有直言,却话里话外处都表明了是他对不住寒王府的意思,说是他一定要在这里跪着,直到寒王来此,他才会起身。 后来,便是宁妃娘娘身边的人来劝说寻亲王,然而寻亲王还是那句话:他要赔罪,要让寒王殿下亲自过来了,他才肯起身。 一直到了两个时辰之后,都已经是下午时分,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公公也亲自过来,说是皇上的意思,叫寻亲王不如进宫去等候。 然而没有等到凌倾寒,卓安寻仍然是拒绝了那公公的提议。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连皇上都坐不住了,亲自来到了这宫城的门口,将卓安寻从地上拉了起来:“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犟呢?随同朕一起回宫,在宫里头等着寒儿吧!” 至此,这跪了一下午的卓安寻,才总算是能得到片刻的喘息和休息。 当宫中的消息传到了寒王府的时候,祝星河和梁一沉正在房间里一同赏画。 虽说是赏画,其实他们也没有闲着就是。 双溪一直在外头打听消息,但便是过了一下午的时间,寻亲王府那边却是没有半点儿要处置苏绕的意思。 甚至按照双溪打听出的消息,寻亲王府之中,还派了更多的人来“看管”苏绕所在的那个院子。祝星河倒是觉得,与其说是他们在看管苏绕,倒不如说他们是在保护苏绕。 至此,祝星河是越来越相信,苏绕可能没有骗她! 而宫中,也在此刻来了人。 仍然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凌倾寒本不想让他进门,还是祝星河拉了凌倾寒的手:“让他进来吧。父皇的面子,你总是要顾及一些的!” 凌倾寒这才让双溪叫大总管进门,他进门之后,倒是显得毕恭毕敬。 一路走到了寝室外头,便站在了外面,对寝室之中的祝星河和凌倾寒道:“奴才见过寒王殿下,见过寒王妃!不知王妃的身体如何?” 开口便是寒暄,倒是符合他一个大总管该做的事情。 凌倾寒起身,走向了门口,打开了大门,看向了那大总管:“你来所为何事?” 凌倾寒就是如此,便是皇上身边的人,他该不给面子的时候就不给。 大总管轻咳一声,好似有些尴尬。更是被凌倾寒周身那冰冷的气势压得低了头:“是……是这样的。奴才来请寒王殿下入宫!” 连皇上都为了卓安寻来求情,看来这一次卓安寻做的这一切,仍然是在利用! 利用这件事,甚至利用他们整个寒王府的态度,在皇上的面前博取同情。卓安寻应该感觉得到,最近的皇上对他有些冷淡,所以想用这样的方式,挽回皇上的圣心。 显然,这皇上从来都是心软的,何况他对卓安寻的态度和心思本就复杂。 祝星河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和凌倾寒就算是将事情做到了这般地步,也还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又被卓安寻给利用了一把! 凌倾寒或许也想到了,便对那大总管又皱了眉头:“入宫做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大总管的额上都冒出了一层冷汗来:“寒王殿下您看……寻亲王殿下在宫门口跪了那么久,负荆请罪,实在是叫百姓们看着不像话!今儿的事情是你们两个府中的事情,皇上的意思,便是他老人家做主,让您进宫,他在中间调和一番。您和寻亲王到底是兄弟二人,可不要为此伤了感情才好!” “哼——” 大总管说出这样的话,也足以叫凌倾寒冷哼一声。 第449章 父子之间? 接下来,凌倾寒说的一句话,几乎要堵死这大总管的话了:“这是本王和寻亲王之间的事情。本王失去了一个孩子,难道就要如此妥协吗?” 连祝星河都感觉到,凌倾寒好似真的是在生卓安寻的气。 这么久以来,他们兄弟二人,还是头一回走到这一步吧? 只不过祝星河觉得,卓安寻有许多事情,心里也该知道。 他就算是不在意任何人,但凌倾寒可是从头到尾都帮他的人啊!他不可能不知道,若是领iq那个号也想要那个皇位,其实比他来的容易得多。 但从头至尾,凌倾寒都从未想过。凌倾寒想要的,只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家。卓安寻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祝星河若是怀孕了,凌倾寒是有多么希望那个孩子能够平安降生。 他仍然选择让苏绕去害死那个孩子,他半分都没有将凌倾寒放在心上。 祝星河以为,这可能才是真的让凌倾寒生气的原因。 大总管听了这话,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小声道:“是……是皇上的意思。” 凌倾寒回头看了一眼祝星河,这是祝星河第一次看到凌倾寒的眼中,带着好似挣扎的迷茫。 她知道,凌倾寒并不想违背皇上的意思。但卓安寻的所有做法,也让他太过心寒。 于是祝星河稍稍坐起身来,看向了凌倾寒:“你若想入宫,我陪你一同去可好?” 凌倾寒皱了皱眉,他心里知道祝星河的身体没有问题,若是陪自己去也好。 可大总管这般,忙开始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王妃正是小产之后,身子孱弱,如何能到处走动?” 他越是这么说,却是让祝星河心里的想法越发坚定了起来:“怎么,难道我进宫去,为我的孩子讨个说法都不成吗?” 大总管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凌倾寒,才瞧着凌倾寒转头回到了寝室之中,问祝星河道:“阿星,你可想好了?” 祝星河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而后对凌倾寒点头:“想好了。” 凌倾寒这才关上了房门,叫大总管在外头等候。 祝星河亲自坐在梳妆台的面前,给自己上了个“憔悴”又“可怜”的妆容,看上去还真是病恹恹的样子。 双溪也在外头准备好了寒王府之中最最舒适的马车,他们做戏自然就要做到最像。 祝星河穿着厚厚的衣裳,凌倾寒则是没有让祝星河的脚沾地,反而是将祝星河抱起来,送入了马车之中。 大总管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务终于完成,也是忙跟上了他们的马车,一路朝着宫中而去—— 看到寒王府的马车突然出现,街道上的行人们都是驻足观望。 马车到了宫门口的时候,侍卫们竟是都不阻拦了,便将他们放入宫中。给了他们最大的方便,让他们的马车可以直接进入内宫之中,到了皇上和卓安寻所在的勤政殿之前。 下马车之前,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他们二人心照不宣。 凌倾寒仍然是亲自将祝星河抱下马车,而宫中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他们二人会来。 即刻就有人给他们打开了勤政殿的大门,祝星河就看到皇上和卓安寻正在里头。皇后没有来,凌贵妃娘娘也在里面。 凌贵妃娘娘想来是因为担心他们,还并不知道他们是在做戏的事情。 所以看到凌倾寒抱着祝星河而来,她自然而然地上前,拉住了祝星河的手,眼眶都红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这刚出事,不该来宫中的,怎地要如此奔波?” 说着,她还伸出手,打了一把凌倾寒的手臂:“你也是,怎么不劝着阿星!?她现在能乱跑吗?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啊你们?!” 若不是皇上和寻亲王都在这里,凌贵妃只怕是要哭出声来。 祝星河虽心疼凌贵妃,但是也不能在这里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凌贵妃,只是拉住了凌贵妃的手:“母妃,放心吧,我没事!” 却是在凌倾寒将自己抱进勤政殿的时候,祝星河看到,卓安寻正盯着她拉着凌贵妃的手,眼中生出了几许落寞。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凌贵妃都来了,按理来说宁妃娘娘也该来才是。 但自从上一次卓安寻和宁妃娘娘闹成了那般地步之后,宁妃娘娘也当真狠下心来,如今对卓安寻很是冷淡。 想必今日卓安寻跪在宫门口,宁妃娘娘叫人过去,也不过是皇上的意思。 之前祝星河还觉得,宁妃娘娘对卓安寻也未免有些太过冷淡了。如今瞧着……倒是也有宁妃娘娘自己的道理。 卓安寻到底是她的儿子,她自然知道,卓安寻的心,是比旁人更狠的!只可惜,便是宁妃娘娘对卓安寻如此,也不能让卓安寻的心里多想半分! 进入殿中之后,皇上都站起身来,看向了祝星河:“寒王妃怎么来了?来人,给寒王妃找个软塌过来,让寒王妃靠着!” 她如今可是个“伤者”,自然是不会拒绝。 皇上又着人将这房子里烘得暖意洋洋了起来,凌倾寒也是脱去了外套,才跪在了皇上的跟前儿:“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对皇上的疏远,皇上也是感觉得到。 于是皇上看了一眼凌贵妃,才对凌倾寒叹息一声:“你这孩子,快些起身吧!今儿的事情,朕都听说了!” 他转头,看向了卓安寻,到也不算偏私地皱了眉:“这事儿是他们寻亲王府的不是,伤着了寒王妃和孩子,他自个儿的心里也知道,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只是寒儿,朕也想同你说一句,你们到底是兄弟。” 许多事情,皇上的心里其实很清楚:“能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你们二人一起互相帮忙,互相协作。寒儿,他今日在外头可跪了整整一下午,你便是心里头有什么想法,也要和他说明白,他方才能之后,日后该怎么去做,怎么补偿你们不是?” 第450章 奋不顾身 补偿?若孩子真的出事,他们要拿什么来补偿?! “咳咳——” 连凌贵妃似是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一般,看了皇上一眼,才道:“皇上,您想做的,就是让他们兄弟二人在这里见面罢了。如今既是做到了,他们的事情,便让他们年轻人自个儿去解决吧!” 祝星河好似听到了凌贵妃的言外之意:你这老家伙,瞎掺和什么?还觉得和自己的儿子不够疏远是不是? 其实能在宫中听到凌贵妃这般同皇上说话,祝星河倒是也觉得十分有趣。 果然,皇上看到凌贵妃如此,知道凌贵妃是有些生气了,忙低了头不再说话。 他们二人之间的这般感情,倒是叫祝星河看着都觉得心里甜腻腻了起来。 皇上都不说话了,卓安寻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只能是靠他自己了。 他也是轻咳一声,而后站起身,对凌倾寒抱拳:“寒王,今儿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阿星。我不求你原谅我,但只想知道,我现在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你们的新年里好受一些?” 他看了祝星河一眼,眸色之中都是惋惜:“阿星,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真的抱歉,我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祝星河或许此时此刻,会真的相信,卓安寻是真心实意地在给自己道歉! 毕竟还当着皇上和凌贵妃的面儿,凌倾寒既然来了这里,也不好听哎不给卓安寻脸面。 他站起身,平静地看向了卓安寻,只问了一个问题:“为何没有处置苏绕?” 如今虽没有人明说,但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祝星河的“小产”,便是苏绕所为! 卓安寻愣了愣,忙摇头:“不不不,自当是要处理的。只是她从前是平亲王的人,如今还有许多话没有吐出来,本王只是想着,等日后她将那些该说的都说了,再一并处置。寒王,你千万不要误会!” 他若不解释,祝星河的心里或许还抱着一线希望。 但他如此解释,越是真诚,祝星河就觉得这个人越是可怕。 显然,凌倾寒和祝星河也是一个想法。 只是这一次,事情涉及到祝星河和孩子的安全,凌倾寒便不会再像是从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他只是将目光始终落在卓安寻的眼睛之上,再度认真开口:“平亲王父子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需要苏绕说的?何况苏绕对平亲王而言,只是一枚棋子。而且在她嫁给你之后,或许她已经成为了一枚弃子。你为何不处置她?” 别看凌倾寒平日里什么都不说,但其实他的心里是什么都明白的。 皇上也是皱眉,终于看出,这一次的事情,好似并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 卓安寻如今在意的,无非就是皇上对他的想法。 他甚至没有理会凌倾寒,反而转过头去,跪在了皇上的面前:“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他一个大男人,却竟然在此刻,微微红了眼眶:“儿臣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儿臣是千错万错,必须要负责的!但儿臣万不知道,苏绕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儿臣还在她见寒王妃之前,警告过她。儿臣答应她,这一次只要她不要乱来,儿臣一定不会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儿臣只是起了一丝恻隐之心,又起了一丝怜悯之心,才会答应让苏绕去见寒王妃,却是没想到,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他将自己的头磕在地上,好似是越发委屈了起来:“若是早知道苏绕安得是这般心思,儿臣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寒王妃出事,求父皇明鉴!” 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没有提起,处理苏绕的事情。 但显然,上头的黄色也被他如此所打动,于心不忍一般地起身,又看了看凌倾寒并不好看的脸色,才坐下,反而对卓安寻的语气温和:“寻儿,起身!你们兄弟二人既然都到了朕的面前,自然是有话就要好好说。起身吧,这件事……总也不能全然怪你!” 祝星河也意识到,皇上真的不是一个做皇帝的料。 他太容易被人蒙蔽,也太过重感情了。 卓安寻点了点头,这才低头不说话。 反而是凌倾寒上前一步,越发认真地看着转学:“寻亲王兄,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为何不处置苏绕?如今的苏绕,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就算是还有一些,难道比得上我的孩子重要吗?” 卓安寻会装可怜,但只怕此刻的凌倾寒,心里头是真的难受了其阿里。 他也跪在了卓安寻的身旁,抬眸看着上头的皇上,眼神之中竟是生出了许多的苍凉来:“父皇可知,儿臣今年多大了?” 皇上沉吟片刻,低声道:“二十有五。” 凌倾寒点头,再问道:“父皇在儿臣这个年纪的时候,有几个孩子了?” 皇上略微思索一番,而后开口:“三个。当时朕已经有了大皇子、去世的太子还有寻儿了。你母妃当时也已经怀了你,哎……” 其实皇上明白,凌倾寒是什么意思。 但凌倾寒却是仍然继续问道:“那么父皇可知道,外头的人叫我什么?” 别说是皇上了,就是祝星河也是头一次听到凌倾寒在众人面前说这个。 皇上愣了愣,凌倾寒苦笑自嘲:“外头的人都叫我一声‘丧门神’。说我是灾星之命,克煞父母,又克子绝嗣。” 他抬眸,看了看靠在软塌之上的祝星河:“我遇到了阿星,她在我二十五岁的这一年给我了一个孩子。父皇知道,这对儿臣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其实祝星河是真的没有想到,凌倾寒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祝星河的心里,凌倾寒从来都不是一个感性之人。 但也在此时此刻,祝星河越发明白,自己和这个孩子,对凌倾寒来说,是意义非凡! 所以今日的事情,凌倾寒会为了她,也为了孩子,而奋不顾身。 她们……是凌倾寒的一切啊! 第451章 试探与被试探 卓安寻也听出来了,自己今日若是不能用苏绕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怕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凌倾寒这一关了。 他皱了眉头,看向了皇上,好似在像皇上求饶。 但皇上也是若有所思一般地盯着卓安寻,问道:“寻儿,为何不处置苏绕?” 皇上的想法,倒是要更多一些:“若是你就这么留了苏绕在身边,等你做了太子之后,难道要她做太子妃吗?” 皇上这说法,就相当于是给了卓安寻一个定心丸,告诉卓安寻,日后这太子之位,必定是他的。 其实祝星河倒是明白,皇上在这时候告诉卓安寻这件事,何尝不是为了抱保全凌倾寒呢?就是要让卓安寻的心里清楚明白地知道,皇上的心里已经没有在考虑将太子之位给领凌倾寒了,只怕卓安寻也才能安下心来。 果然,卓安寻听到这话,便是平日里的城府再深,此刻他也是倏然抬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父皇……这……” 皇上却是摆了摆手:“寻儿,你想如何处置苏绕?她如今还有什么平亲王的事情没有说出口来?” 卓安寻这才低头,连语气都稍稍轻快了一些:“父皇,不知您有没有察觉。咱们查封了平亲王府的时候,发觉王府之中的那些金银器物虽然多,但大多都是父皇这些年的赏赐。可是平亲王父子这些年在外,是如何搜刮民脂民膏的,这一点咱们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 说着,他又做出了一副正义的样子来,认真地看着皇上:“他的那些东西,想去了哪儿呢?儿臣以为,恐怕如今也只有平亲王的那些余孽知道了!苏绕到底是长在平亲王妃的膝下的,儿臣以为她或许会之阿斗,所以想留下她,非要将这件事问到不可!” 他说的是义正言辞,却叫祝星河皱了眉头:若是苏绕知道,早就说了,何至于等到现在?苏绕如今的想法也只是留一条性命,用这样的平妻窝囊的秘事去换取自己的一条命,对苏绕来说绝对不亏! 但苏绕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吗? 祝星河的心里反而生出了一个更急阿可怕的想法:或许从一开始,苏绕就已经告诉了卓安寻这件事,来换自己的一条活路。但是卓安寻却没有将这件事的真相告知皇上!那平亲王留下的财报,也许不是并未被发觉,而是已经不止被转移去了什么地方! 至于苏绕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大约也正是如此了!否则从平亲王父子都死掉的那天开始,卓安寻根本就无需顾忌苏绕什么。 这个想法对祝星河来说,实在是觉得可怕。但是她已经可知不住自己的这般想法,甚至看着如今在殿中跪着的卓安寻,都觉得脊背发凉。 祝星河不想用这样的想法去想卓安寻,也强迫着自己不要再去看卓安寻了。 皇上也是微微皱了眉,看了一眼凌倾寒:“寒儿,你王兄已经给你了一个解释了。” 凌倾寒点头,却仍然眸色寒凉:“那么等感到苏绕说出了藏匿的地点之后,王兄是否会将她交给我来亲自处置?” 其实凌倾寒的这个问题问的没有意义,祝星河猜得到答案。 果然,就如同祝星河的猜测而一般,转学看着凌倾寒的眼中,都多了几分真挚的热诚:“这是自然!她做下了这样该死的事情,若不是留着她还有用,本王早就在今日一早将她带去你们寒王府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若苏绕说的是真的,这个卓安寻也没有遵守对苏绕的承诺。 祝星河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危险至极! 凌倾寒点了点头,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喜怒,他的语气也是平静:“好,我知道了。” 他转头,对皇上抱拳:“儿臣没有什么要问寻亲王的了,至于这件事要如何处置,还请父皇做出决断吧!” 将这个皮球踢给了皇上,倒是一个聪明的方法。至少目前而言,凌倾寒还不好直接和卓安寻对峙。 卓安寻看着皇上,眼中生出了几分委屈,倒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让皇上都是皱了眉,轻咳一声,无助地看向了凌贵妃。 凌贵妃平日里和卓安寻之间本没有什么,可作为一个母亲,她的心里头自然是要向着凌倾寒和祝星河。 “皇上,宁妃娘娘来了!” 却是在凌贵妃都犹豫的时候,外头的太监总管小心翼翼地进门:“说是知道了勤政殿之中的事情,想来求见皇上呢!” “哦?” 听闻宁妃娘娘来了,皇上的眸色之中好似也生出了希望,总算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她来了正好!朕今儿请她来她都不来,朕还以为她身子不适呢!快快快,将宁妃娘娘请进门来!”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宁妃娘娘不来,是因为她不想见卓安寻。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她和卓安寻这母子,便是形同陌路一般。只要有卓安寻在的场合,宁妃娘娘都是躲避。哪怕卓安寻去宁妃娘娘的宫中求见请安,宁妃娘娘也总数偶自己身子不适,推脱许多。 祝星河看向了卓安寻,瞧着他也是有些激动一般地看向了勤政殿门口的方向。显然在他的心里,还是希望见到宁妃娘娘,甚至想要求得宁妃娘娘的原谅的吧? 宁妃娘娘进门,祝星河才意识到,其实她也有好久都没有见过宁妃娘娘了。 只瞧着宁妃娘娘还是一如往日,穿着一身素衣。 好似哪怕她在后宫之中的地位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是人人敬仰之人,如今和凌贵妃一起掌管后宫,但她也从未曾改变过。 祝星河最佩服的,便是宁妃娘娘这般性子。 而她进门之后,并没有看一眼在期盼着看着她的卓安寻,反而是径直走向了皇上,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她要行礼,皇上却是热络地亲自走来,将她扶了起来:“宁妃,你这些日子身子总是不好,便不必如此多礼了。今儿可是知道寻儿在这里,所以才过来了?” 第452章 疏远的母子 宁妃娘娘顺势起身,却是看向了祝星河的方向:“臣妾许久都不曾见过阿星了,今儿一早便知道阿星出事了。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想来看看阿星。” 宁妃娘娘便是典型的外冷内热的性子,从前祝星河还在宫中的时候,她便是如此了。 所以她说要来看看自己,祝星河倒是觉得,他也不是虚伪之言。 只是她的话语之中,半分都没有提起卓安寻。祝星河显然地能看到,卓安寻的眸色之中,都多了几分无奈与难受。 宁妃娘娘这么长时间一直都疏远于卓安寻,这可能是如今正是意气风发的卓安寻心里头最难受的事情了吧! “母妃——” 不过这一次,卓安寻还是主动上前,对着宁妃娘娘行了个礼:“孩儿见过母妃。听闻母妃这些日子一直都身子不爽,孩儿从民间寻了个医术了得的大夫,不如择日将他送入宫中,给母妃看病如何?” 听到卓安寻说话,宁妃娘娘这才转过头去,面对转学。 “啪——” 然而是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宁妃娘娘却突然伸手,重重地在卓安寻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宁妃姐姐!” 这一下,是吓得凌贵妃都站起身来,担忧地看向了宁妃娘娘和卓安寻:“这是做什么!?” 连皇上都是起身,皱眉看着宁妃娘娘:“宁妃,你怎么了?这是做什么?” 卓安寻更是捂了自己的脸,只觉得脸连同脖子根都开始火辣辣了起来。他说不清,他的心里到底是难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扇了一巴掌的屈辱,或者是两者都有。 可宁妃娘娘的表情,仍然淡然:“回皇上,回贵妃娘娘,臣妾在管教自己的孩子。是臣妾教子无方,方才让今日的这一切发生。” 她的眼眸之中,竟是当真带着愧疚和难过。 连皇上都是皱了眉头,对她轻声道:“寻儿很好,你不该如此。” 凌贵妃也是上前,让人拿了凉帕子来,递给了卓安寻,而后看向了宁妃:“是啊,孩子们都在这里,日后他便是太子,你该给他留些颜面的。” 旁的时候,卓安寻或许是在做戏。但此刻,祝星河看着他的眼眶即刻就红了起来,便知道他只怕是真的心里头难受了。 宁妃娘娘看着凌贵妃如此,脸上的表情终于温和了一些。 可她说起话来,仍还是那般模样:“臣妾从前就是太给他留了颜面,才叫他做了这么多错事,仍然不知悔改。” 而后,宁妃转头,看着祝星河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惜和心痛:“阿星何罪之有?她腹中的孩子又何罪之有?” “宁妃啊,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寻儿,你别这么生气了。” 连皇上都是走下来,轻轻地拉住了宁妃的手:“寻儿怎会知道,那个苏绕竟然那么大胆呢?你别对他这么严厉了,都是老大不小的孩子了。寻儿这些日子给朕分忧,做事勤勉,是个好孩子!” 也许皇上的心里不是没有疑虑,只是心软让他仍然选择偏向卓安寻罢了。 皇上和凌贵妃都如此劝说了,宁妃的表情才好了些。 不过她还是转头看向了卓安寻,声音里带着诘责:“寻儿,你可知错?” 卓安寻心里最大的痛苦,如今大约就来自宁妃娘娘了。 他也是二话不说,便对着宁妃跪了下来:“母妃,儿臣知错!” 宁妃略微点头,眉头也是微微蹙起:“那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卓安寻愣了愣,而后才道:“儿臣从前不该那么对王妃,如今更不该放任她去伤害人。儿臣没有思虑周全,让她——” “够了!” 然而卓安寻的话还未说完,宁妃娘娘就又恢复了那冷漠的样子,对卓安寻摆了摆手:“这样的话,你与旁人说就罢了,不必在这里同本宫说!” 她的态度,仍然巨人以千里之外一般:“你若仍是不知错,那本宫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只盼着你这一条路,能走的如今你所希望的一样平顺就是了。只是你记住,若你如此一错再错,只会将身边之人推得更远。” 而后,她便别过头,再不去看卓安寻,反而是走向了祝星河。 作为宫妃,宁妃娘娘竟是直接对着祝星河行了大礼:“阿星,我替卓安寻给你道歉。” 他没有用“本宫”自称,更是对卓安寻直呼其名。 让祝星河对宁妃娘娘不仅仅是钦佩,更是心里多了几分惶恐,忙从榻上起身,上前扶了宁妃娘娘一把:“娘娘,您不必这般的!” “不!” 然而宁妃的态度间距,是怎么都不肯随着祝星河而起来:“阿星,你是明白我的。你知道,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有许多事,我没有办法去说,没有办法去做,也没有办法去阻止。所以阿星,我能做的就只是请求你的原谅。我会为那个孩子奉守佛堂之上,为他念经超度,求他一个安乐的走。” 宁妃娘娘如此,反而让祝星河的心里不好受了起来。 她在宫中多年,也承蒙宁妃娘娘照顾,只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这么连她都一起欺骗。 但此刻,凌倾寒也突然上前。他一手扶着宁妃娘娘,用自己的力气将娘娘强行扶了起来,另一只手又扶了一把祝星河,示意祝星河坐会榻上。 宁妃娘娘不得不起身,却是红了眼眶,看着凌倾寒颇有感慨:“我也算将你从小看到大,你这孩子什么都不说,但心里总是最有成算。你本不该被如此的,是我们对不住你!” “无妨,娘娘起身吧!” 凌倾寒看着宁妃起身之后,就将自己的手抽走,意有所指一般对宁妃娘娘道:“娘娘是娘娘,事情是事情。我们不愿看到娘娘如此,也请娘娘日后不要自苦才是。” 宁妃点了点头,而后回头又看向了卓安寻:“今日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 她转头,问皇上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寻亲王殿下?” 她如此称呼卓安寻,当真疏远至极。 第453章 宁贵妃 皇上愣了愣,也的确是没有想好:“这……其实也不必如何处置吧?不如听听寒王夫妇的意思?” 皇上就算是此刻心里知道了卓安寻有不对经的地方,只怕也不会选择处置他吧? 宁妃又看向了凌倾寒和祝星河:“事关于你们,你们想如何处置?只要你们说出口,本宫定然会为你们做主!” 祝星河是听明白宁妃娘娘的意思了,她是在告诉自己:只要他们指证卓安寻有问题,她一定会教训卓安寻,让卓安寻还给他们一个公道! 其实对宁妃娘娘的如此手段,祝星河还是很钦佩的。 但是如今皇上不打算处置卓安寻,朝中也急需卓安寻来去解决平亲王余孽留下来的事情。何况他们的孩子没有问题,祝星河的心里知道,她虽然很想让卓安寻知错,但她做不到,也要顾及太多,而不能去做。 所以祝星河只是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凌倾寒上前一步,对宁妃娘娘摇了摇头:“多谢娘娘……不过,既是娘娘肯给我们做主,便是比什么都好的事情。这事儿说到底,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也说不明白道不清楚。若父皇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便按照父皇的意思就是了。” 所有人都听得出,凌倾寒这一番话是在让步。是在说,他不计较了,而不是他心里什么都不清楚。 但皇上显然就在等着凌倾寒这话,甚至听了他这么说之后,都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而后他堂堂皇帝陛下,亲自上千,站在凌倾寒和卓安寻的中间,拉起了他们二人的手道:“好,好好好!兄弟之间就该如此!皇家兄弟,最不好闹成朕和你们平亲王叔那般骨肉相残!如今看着你们兄弟和睦,朕的心里也方才能安心下来。寒儿是好样的,真的是好样的!” 皇上的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倒是认真地看向了卓安寻:“寻儿,日后不管你成了什么人,都要记住今日寒儿为你做的一切。日后你们兄弟二人要齐心协力,可明白朕的意思?” 这是在给卓安寻台阶下,卓安寻自然清楚,忙不迭点头:“父皇,儿臣明白!日后这江山只要有儿臣的一片天地,便就有寒王的一片天地!寒王夫妇不仅是儿臣的亲人,还是儿臣最信任之人。” 他眼中真诚的样子,几乎都要让祝星河产生一种错觉。好似从一开始的卓安寻就是这样,好似他其实从来就没有对他们如何过! 看到皇上高兴地笑起来,凌倾寒也是不着痕迹地放开了皇上的手。 这事儿,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皇上留了他们在宫中用午膳,但凌倾寒推脱说祝星河身体不好,还是要回府去。 只是祝星河刚回到府中,宫中就又传来了消息。 说是宁妃娘娘等到卓安寻陪着皇上用了午膳之后,就召见了卓安寻。 这么长时间以来,宁妃娘娘一直都在和卓安寻置气,从未有过召见。甚至卓安寻进宫主动要给宁妃娘娘问安,都总是被宁妃娘娘所拒绝。此刻宁妃娘娘突然要见卓安寻,卓安寻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他甚至让人回府去拿了许多给宁妃娘娘准备的礼物,高兴地去见了宁妃娘娘。 但这一次,他仍然被宁妃娘娘关门在外! 而且据说,宁妃娘娘宫中甚至都没有人来迎接卓安寻。迎接卓安寻的,只是一尊放在宁妃娘娘的寝殿门口的天王菩萨的雕像! 这尊不动明王的雕像,本是放在宁妃娘娘的侧殿之中,日日有人供奉的。 此刻却是出现在了宁妃娘娘的寝殿门口,自然是为了给卓安寻看。 而后,卓安寻便在这不动明王跟前儿跪了下来。 其实平日里宁妃娘娘供奉的神佛很多,但这一次专门挑了不动明王,祝星河也是明白娘娘的苦心。 不动明王其忿怒相,是大慈悲的显现,就如同父母对其顽劣不化的子女,以忿怒方法予以调教,其动机是“慈爱”而非毁灭。 祝星河觉得,宁妃娘娘就像是不动明王一般。她对卓安寻很是严厉,但是其实出发点是好的。她也想让卓安寻明白她的这般心思,其实她仍然记挂着卓安寻。 祝星河不知道,卓安寻在跪在那不动明王像跟前儿的时候,是否能想到这一层。 但是从宫中回报来的消息看,卓安寻在这不动明王像的跟前儿,跪足了一整日! 一直到了祝星河他们在寒王府都用了晚饭之后,宫中才传来了卓安寻起身的消息。 只不过也不是宁妃娘娘让卓安寻起身的,而是皇上用了晚膳之后听闻卓安寻还在跪着,亲自到了宁妃娘娘的寝殿跟前儿,让卓安寻起身。 饶是如此,宁妃娘娘还是不见卓安寻。 她只是在门后告诉卓安寻:“寻儿,等你想明白的那一日,再来见本宫吧!而本宫会在那一日之前,一直吃斋念佛,为你,也为了所有人祈祷!” 卓安寻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瘸一拐了。他的腿脚本就不是太好,这么多年都没有太多的动作过,此刻自然也是难受。 但祝星河听闻,出宫的那一瞬间,他就掉了眼泪。 其实他到底是寻亲王殿下,便是当年在宫中的日子再苦的时候都不曾流泪。此刻却流泪,可见他的心里是多么的难受。 祝星河觉得,可能有时候看来,还不如当年他和宁妃娘娘在宫中小心求生的时候。 如今他们母子之间嫌隙如此之深,也不知要到了什么时候,这样的疙瘩才会解开! 但是在这件事过去没有两日,宫中就又传来了消息:皇上将宁妃娘娘册封为宁贵妃娘娘,而册封典礼这一日,皇后并没有出席。 自从太子被平亲王害死之后,皇后娘娘就几乎将所有的事情都推脱干净了一般,整日只知道在宫中对着太子的画像和遗物痛哭流涕。 而平亲王父子死后,祝星河也听闻,皇后娘娘的精神是一日不复一日了。 好似在太子死后,她强撑着生活那么久,就是为了看到平亲王的下场! 第454章 本宫不成了 而如今宁妃娘娘也成为了贵妃,宫中便出现凌贵妃和宁贵妃娘娘双妃并立的场面,倒是叫人瞧着有些意思。 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月之中,倒是没有什么人来烦祝星河了。 除了凌倾寒,偌大的京中,大约也只有永乐公主知道祝星河如今的孩子是还在的。祝星河能瞒着旁人,但绝不会瞒着永乐。 而永乐也不似从前了,如今在封家,她也是说得上话做的了主的。她性子虽还和从前一般,如今却也是有了几分城府。毕竟在公里头出来的小公主,她总算是比凌倾寒演的还像。 干脆就不怎么理会卓安寻了,甚至还时不时地在府中扬言,说若找着了机会,一定是要杀了那苏绕不可。 就这么,日子过得倒是也快,一个月的时间,是转眼就过去了。 这一个月之中,祝星河只管在家“养着”小月子,外头的事情是一应不用她操心的。能来看她的,也就永乐公主和两个平日里与祝星河十分交好亲昵的夫人,其他的人是一缕不让进寒王府的大门的。 这一月之中,没有人再提要处置苏绕的事情,卓安寻便也将这件事当做了翻篇再不曾提起。 只有祝星河知道,苏绕找到了一次机会差人给祝星河送了信,说她在寻亲王府中还好好的。等到时机成熟,让祝星河一定要帮她逃离寻亲王府。 自然了,在这一个月之中,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支持将卓安寻立为太子的说法,也是越来越多。可以说,整个朝堂和百姓们的心里,卓安寻就是不二的太子人选。 连祝星河这个“足不出户”的人,日日耳边听到的,就是今日某某大臣又夸赞卓安寻办事得力,明日某某百姓们之间又给卓安寻唱诵了一曲童谣。 这其中虽也有大臣和百姓们的心思,但祝星河心里明白,更多的,恐怕就是卓安寻在背后的操纵。 然而等祝星河刚出了小月子的这一天,宫里头也来了消息,说是皇后娘娘要见祝星河。 其实不管是凌贵妃娘娘还是如今的宁贵妃娘娘要见她,祝星河都不会觉得意外。偏偏是皇后娘娘要见她,就让祝星河的心里有些奇怪了起来。 但祝星河还是好生打扮了一番,而后特意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还好如今月份不大,是瞧不出什么来的。 风铃儿的身体好了许多,是坚持要和祝星河一同去宫中。祝星河没法,也只能带上风铃儿入宫。 入宫之后,她们倒是一路顺遂地到了皇后娘娘所在的宫殿之中。 一进入殿中,祝星河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也是心知肚明,皇后娘娘的身子只怕是不成了。 如今外头只知凌贵妃和宁贵妃,所以虽然皇上并没有亏待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这里倒是显得格外寂寥几分。 祝星河进门之时,皇后娘娘便躺在病榻之上辗转。看到祝星河,她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来,稍稍坐直了身体:“阿星来了?” 祝星河规规矩矩地给皇后娘娘行了礼,皇后娘娘便点了点头:“好孩子,坐下吧!” 其实祝星河和皇后娘娘并不算是熟悉,便是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她也不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只有伺候永乐的时候偶尔会和皇后娘娘打交道,她事情做得稳妥,皇后娘娘也不会多说什么。 此刻看着皇后娘娘,倒是觉得她消瘦许多,面容也比从前憔悴许多。 祝星河上前,皇后娘娘倒是笑的温和:“本宫今儿叫你来,是有些事情要与你嘱咐。” “咳咳——” 皇后娘娘的身子很差,这些日子除了皇上和永乐,她几乎谁也不见。 此刻见到祝星河,却是对祝星河伸出手来。 祝星河虽知这不合规矩,还是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让皇后娘娘拉着,这才有些怜惜地看了皇后娘娘:“娘娘这些日子清瘦了许多,还是要好生保重身体才是!” 皇后娘娘的脸上笑意没有改变,眸色之中却是带了几分凄然和落寞:“好孩子,你心里知道,本宫不成了!从太子被奸人害死的那一天起,本宫就是靠着一口气支撑着。如今你们给太子报了仇,本宫的这口气也快要撑不住了。没有两日了,大约只能撑到皇上立太子之后,本宫就真的不成了!” 其实皇后娘娘已经油尽灯枯,但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这江山,她还是要等到皇上立太子的那一日。因为若皇后一去世,便是国丧。国丧期间,若是立太子,便是冲突之举。皇上和皇后一向相敬如宾,即便皇后不是皇上心里最爱之人,但他也绝不会这样下皇后的脸面的。 所以即便是如今皇上的心里对卓安寻还有所怀疑,可留给皇上去斟酌的时间,也实在是不多了。 祝星河的心里知道,但口中还是要忍不住地皇后娘娘道:“娘娘别这么说,娘娘如今还有公主殿下呢!她就是个孩子,如何能离开皇后娘娘呢?” “你这孩子——就知道用这样的话,才算是真的安慰本宫!” 皇后娘娘轻笑着摇头:“永乐如今成家,与封家的关系也好,连孩子都有了,她没有什么需要本宫操心的了。只是本宫的心里放不下她,所以今日叫你过来,也是为了永乐。本宫希望,不论今后永乐如何,你都能对她不离不弃。她这孩子从小就被本宫和她父皇娇惯着,性子难免任性。日后她若是有什么事情做得对不住你,还望你念在旧日里的情分上,帮帮她,不要不管她,好不好?” 其实在祝星河的心里,是早就将永乐当做了自己的朋友,甚至自己的姐妹亲人的。 所以她倒是能认真地和皇后娘娘承诺;“娘娘放心,日后不管殿下待我如何,我一定会好好待殿下。何况我以为,我和殿下之间,不会出现娘娘说的那般问题。” 皇后娘娘的眼神,这才越发温柔了下来:“阿星,本宫知道,你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了!” 第455章 去吧 “咳咳咳——” 她又是轻咳一声,好似说这样的一番话,已经耗费了她许多的力气一般。 祝星河看着她如此,心里也是难受。 皇后娘娘却是拍了拍手,外头就进来了两个宫女。 这两个宫女祝星河都认得,是她离开宫中的那一年新入宫的宫女,一直都在皇后身边伺候着。 祝星河记得,她们同期进宫的四五个宫女都很是不错,几乎都留在了皇后娘娘这里。 而皇后娘娘指了指祝星河身后的这两个,也是继续道:“阿星,你认得她们吧?” 她们一个叫“秋韵”一个叫“冬景”,都是皇后娘娘亲自赏赐的名字。从前在皇后这里,她们虽然不算是皇后的心腹大宫女,但也是在内室伺候的。 祝星河点了点头:“认得,秋韵和冬景!” 皇后娘娘拉着祝星河的手,也紧了紧:“她们进宫五人,本宫留了四人在身边。春茗和夏云,本宫交给了永乐。那孩子任性,叫她们两个稳重些的提点着,在封家才能更加站得稳。秋韵和冬景呢,做事利索,但模样不算好看。是踏实肯干的,若跟在本宫的身边,本宫走了之后,也是担心她们的去路。” 祝星河是听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了,皇后也没藏着掖着:“阿星,你愿意将她们二人带回去吗?” “咳咳咳——” 都到了油尽灯枯这一步,皇后娘娘仍然殚精竭虑:“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好孩子,跟在本宫的身边这么久。永乐出宫之后,便是她们一直陪着本宫。本宫想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又怕将她们四个都塞到了永乐的身边以后,旁人会说永乐排场太大,不懂规矩。这才想到,阿星你的身边唯有风铃儿一个丫鬟,本宫也听闻,你回京之后,风铃儿受了伤,你也一直都在物色丫鬟。” 其实若是换做旁人,祝星河可能会很抗拒:谁知道将这两个人安排在她的府中,安得是什么心思呢? 但开口之人是皇后娘娘,即便是皇后娘娘真的有什么心思,她都已经要走了,又将永乐托付给了自己。她还能如何呢? 看着祝星河没有说话,皇后娘娘倒是语气有些切切:“阿星,本宫说本宫只是为了她们二人着想,觉得你们寒王府是个好去处,你或许不信。但没关系,你若收下她们,便是让她们在外头洒扫或者做粗活都好。你们寒王府不会苛待下人,若她们敢对你或者对寒王有半点儿非分之想,你只管处置了她们就是!” 皇后娘娘都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祝星河如何还能拒绝? 何况祝星河对秋韵和冬景的印象都还不错,自然也是忙对皇后娘娘点头:“娘娘多虑了。我只是在想,秋韵和冬景能安排到什么地方。娘娘放心,只要她们二人愿意,能在寒王府好好做事,我必定不会亏待了她们的!” “娘娘!” 可祝星河话音刚落,秋韵和冬景都跪了下来,哭着看着皇后娘娘:“奴婢愿意伺候在皇后娘娘身侧,哪怕陪同皇后娘娘去了,都是奴婢们的福分!求娘娘不要赶走奴婢!” 她们能对皇后娘娘如此,也足以见得,平日里皇后娘娘对她们是真的好。 皇后伸出另一只手,在她们二人的头顶抚了抚:“两个傻孩子!本宫是不成了,又怎么忍心让你们陪着本宫一起走呢?你们年纪还小,比永乐都小。能在本宫的身边陪着本宫这么长的时间,本宫的心里已经很高兴了!你们就安安心心地跟着寒王妃去,日后记得常常想起本宫,也不枉你们伺候本宫一场!” 秋韵和冬景是泣不成声,但她们二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若这就是皇后娘娘最后的心愿,她们所有人都愿意尽力去帮皇后娘娘完成心愿就是。 皇后又喘了一口气,好似已经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一般。 但她却还是无比认真地看向了祝星河:“阿星,还有最后一件事,本宫要同你说。那就是……小心寻亲王!日后不管他做什么,你和寒王都要留一个心眼,知道吗?他在宫中蛰伏那么多年,心思深沉。日后这必定就是他的天下了,本宫虽不知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平亲王,但你和寒王也一定要独善其身才好!” 连皇后娘娘都这么说,可见卓安寻在旁人的眼中果然并非善类! 祝星河认真点头,而后再一次越了规矩紧紧地握住了皇后娘娘的手:“娘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 “好,这就好了!” 皇后娘娘轻叹一口气,而后将方才挺直了身体又放松了下去。 她缓缓闭眼,也放开了祝星河的手,连说话的语气都轻了许多:“本宫来这世上一遭,遇见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只希望黄泉路上,本宫的孩儿能走慢些,能等等本宫,本宫便心满意足了!” 祝星河知道,她说的是早已去世的太子殿下。 看着皇后娘娘轻轻闭上了眼睛,但胸口的起伏证明她大约只是累了。祝星河也站起身来,郑重地对皇后娘娘道:“娘娘今日所言,祝星河一定铭记在心。这些年,绝不敢忘娘娘在宫中对咱们的好。娘娘,您好生珍重才是!”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声,好似已经疲惫的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祝星河微红了眼眶,对身后的秋韵和冬景道:“咱们走吧,别扰了娘娘休息了!” 秋韵的年纪大些,虽也是哭得不成样子,到还是点了点头,随同祝星河起身。 冬景却是仍然跪在原地,对着皇后娘娘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们出了皇后殿中大门之后,冬景就急急上前,也不顾主仆规矩地跪在了祝星河的面前:“王妃,奴婢有话想和王妃说!” “冬景,你起来!这是做什么?!” 秋韵倒是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忙上前拉扯她:“快些起来啊!” 第456章 生死 冬景却是哭着拉住了祝星河的衣摆:“王妃,王妃,求求您了,我们皇后娘娘是被人害成这般地步的,求求您给我们娘娘做主!” 她可是皇后娘娘啊!竟是要自己一个小小的寒王妃做主? 祝星河皱了眉头,将冬景拉起来:“你先起身!” 秋韵也是看了看周围,越发焦急:“冬景,你这样根本就帮不到娘娘的!这里人多口杂,若是再叫旁人知道了,你岂不是害了娘娘?!” 秋韵是个稳重的,若不是有什么蛛丝马迹,她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祝星河和秋韵一起将冬景拉起来,才亲自伸手,递给了冬景一块帕子:“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这就算是给了秋韵和冬景一个定心丸,要她们知道,自己是不会不管这些事情的。 冬景这才接了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而后跟在了祝星河的身后。 回到府中之后,祝星河就让风铃儿将所有下人都支开,这才认真看向了秋韵和冬景:“到底怎么回事?” 秋韵和冬景,是同时跪在了祝星河的面前。 冬景年纪小,想到这些事情,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倒是秋韵要更加稳重一些,虽也是哭了,看着祝星河的时候,还是能安稳说话。 她对祝星河道:“我们娘娘自太子去世之后,身子就一直都不大好。可娘娘的身体虽然孱弱,也不至于走到今日油尽灯枯这一步啊!” 祝星河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有人对皇后娘娘下手?” 秋韵点头:“其实奴婢们一开始,是并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的!自太子去世之后,咱们娘娘便是避世而居。免了妃嫔们的晨昏定省,将所有的宫中事务都交给了凌贵妃娘娘打理。就算是宫里真有什么人想夺权,要害之人也该是凌贵妃娘娘,而不是咱们皇后娘娘啊!” 说到这里,冬景也是不住点头:“是啊!咱们皇后娘娘如今一向都吃斋念佛的,对宫中的事情是半点儿都没有再插手过。奴婢们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这后宫之中,到底是谁要害了咱们娘娘!” 这话说的不错,皇后娘娘早就将自己手中的权力全数交出来了。后宫即便是真的有什么人有小心思,矛头也不该对准吃斋念佛的皇后娘娘才对。 但看着秋韵思索的模样,灵霏知道,她的心里是有答案的:“你们有什么,不妨直说。就算你们要指证的那个人是别人想不到的,但我看你们只怕大约已经知道是谁做了什么吧?” 冬景看了秋韵一眼,却瞧着秋韵似乎还有一些为难一般。 祝星河的心里,忽而生出了一个想法:“你们要指证之人,是和我们寒王府关系不错之人对吗?” 秋韵倏然抬眸,眼中惊诧:“王妃娘娘果然如同旁人所言一般,竟是会读心不成?” 瞧着她如此,祝星河也是微微一笑:“你的态度已然告诉了我这一切。而且若是我没猜错,此人和我们寒王府的关系必定还不错。至少不是敌人,否则你们也不会犹豫再三。” 秋韵低头,咬了下唇:“我们……我们只是宫中奴婢——”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祝星河明白,她们也害怕死。她们也害怕惹火上身,可能更怕的是辜负了皇后娘娘。 祝星河的心里,却是已经有了数:“你们直说,你们怀疑谁?不管你们说出的这个人是谁,我都能和你们保证,我不会让今日你们所说的话,被第二个人知晓!” 若是换做旁人,这般保证大约也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 但祝星河的模样,就是让秋韵和冬景足够相信。 她们对视一眼,而后二话不说,便点了点头。 冬景上前,说出了她们真正发现端倪的那一日。 平日里去太医院拿给皇后娘娘的药,都是冬景去的。每一次去的时候都是那个时间,太医院的周大人,会亲自将药材交给冬景。 但那一次,冬景生病了,染了风寒,便是秋韵去拿药。 秋韵平日里为人稳重,做事老道,是不会如同冬景一般踩着时间去太医院的。 所以那一日,她是提早了小半时辰的时间。恰逢皇上不舒服,太医院值守的太医们都不在,唯有周太医和他的小徒弟在太医院之中。 秋韵去的时候,他们正在给皇后娘娘配药。 秋韵的脚步很轻,他们并没有发觉秋韵的到来。 秋韵便听到,那小医官在给周太医道:“师傅,咱们这一次的药量,怎么小了一些啊?” 周太医以为没有人,倒是说话也没有顾忌什么:“主子遇到了一些问题,需要让皇后娘娘再坚持的久一些。咱们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就行了,你怎么这么多话?” 周太医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足以让秋韵的心里惊讶难当。 他们……给皇后娘娘下了什么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的主子又是谁? 但秋韵知道,若她此刻直接冲进去问周太医,周太医必定不会回答,甚至可能还会被暗害。 所以她只能强装镇定,然后退出了太医院之中。等到到了平日里冬景去拿药的时辰,她才去。 周太医对她很是热络,倒是半点儿都没有表现出对皇后娘娘的不敬之意。 秋韵将药拿在手里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皇后的殿中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喉头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一般地难受着。 她将这件事原本告诉了皇后娘娘,却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并不惊慌,甚至越发平静:“本宫要走,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如今还能被人所利用,本宫虽未想到,但也不想挣扎什么。随缘吧,你们也不必伤心,更不必去查探什么。本宫要的,是这天下太平,这也是太子的心愿。” 说罢,皇后就闭上了眼,继续念佛经。 不得不承认,皇后如此态度,别说是秋韵和冬景她们了,就是祝星河的心里,也是难受了起来。 有人选择生,也有人选择死。 第457章 可怜 但不管是生是死,皇后娘娘也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有意义的选择吧? 只是秋韵和冬景,是没有放弃对这件事的追查的。 从那一日之后,秋韵便找了一个自己在太医院相熟的小太监。让他每一次重新给皇后娘娘配她们带来的药方,然后还是让冬景去拿药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实际上秋韵自己偷偷地养了两只小老鼠,来试一试那周太医给娘娘的药方会如何。 果然,那段时间里,皇后娘娘的精神是一日比一日好了。虽说仍然是病恹恹的,但显然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每一日礼佛的时间都能再加两刻。 但是显然,皇后娘娘的病情好转,让一些人察觉到了。 秋韵和冬景时至今日甚至都不知道,在皇后的身边,到底是谁将消息给传出去的! 那一天,秋韵照常去太医院的后门寻找那个小太监。 然而她等到的,却是小太监被旁人匆匆抬出的尸体! 那些人避讳着其他人,悄无声息地用一席草席将小太监的尸体抬了出来!秋韵也明显地看到,那个小太监脖颈上的勒痕:他是被人给勒死的。 秋韵常常来找小太监,旁人对她是没有什么疑心的,所以听说她要去收拾那小太监的房子,倒是也让她进去了。还和她说,小太监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才被活活勒死。但是当时那些侍卫们进门勒死小太监的时候,这里只小太监一人,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勒死了小太监! 在这宫里头,太监悄无声息地死去,没有任何说法,只有一个原因:有一个权势滔天之人,将这个死亡做了掩埋。否则宫人死去,也是要上报内务府,查清死因,方才能下葬的。 但太监死去之后,内务府还是如同平日一样。甚至整个太医院之中,好似都没有过小太监这一号人一般! 秋韵从小太监的遗物里,找到了半包还没有给她配完的药材。但这个药材的味道,居然和那个周太医给他们的一模一样!所以秋韵几乎就在那一时刻能够肯定,小太监的包袱早就被人翻过,这药材也是掉了包的。 然而这还不算结束,秋韵失魂落魄地带着小太监的遗物想回到皇后娘娘的殿中的时候,路过了御花园的池塘,突然就有人窜出来,将她推下池塘! 还好秋韵会水,皇后娘娘又瞧着她久久没有归来,带着旁人找了上来,这才让秋韵躲过一劫! 秋韵和皇后娘娘回到宫中之后,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后娘娘。 她以为,皇后娘娘会生气也会发怒。但皇后娘娘只是叹息一声,认命一般:“日后就吃太医院的药吧,不管他们想让本宫如何,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好叫本宫留恋的执念了。若还能为这朝中再做一件事,也是本宫作为一国之母该做的。日后,你们谁都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咱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平安安就好。” 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秋韵还能如何? 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娘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娘娘的气色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前些日子,皇后娘娘突然就对她们说,时日到了,她已经不行了。要她们好生去祝星河的身边伺候,日后好好活着。 说到这里的时候,连秋韵都是泣不成声:“娘娘待咱们那么好,咱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娘娘这样就离开呢?这些日子,咱们也没有闲着,总算是查到了一些端倪来!寒王妃娘娘,这事儿,是和寻亲王有关啊!” 其实她们在说起周太医的时候,祝星河就猜到了。 但是为什么呢?卓安寻为何要害了皇后呢? 祝星河正是疑惑,就听得秋韵哭道:“寻亲王殿下便是想用皇后娘娘的生死,来掌控皇上的心思。他从前害娘娘,可能是想做了太子之后,让宁贵妃娘娘做皇后之位。如今害了皇后娘娘,更是为了能让皇上不得再考虑更多,必须要尽快立太子!” 是啊,若皇后之前就去世,国丧期间,皇上是不会立太子的。三年之后,谁知道这京中又是如何天地呢? 所以他告诉周太医,要延缓放药的量。他感觉到了皇上的心思已经开始犹豫,所以不想让皇后这么快去世,生怕太子之位生出变数。 而如今,他再度让周太医加大对皇后娘娘的用药,是为了逼迫皇帝快些做出决断! 若是再不立太子,皇后娘娘去世之后,太子还未立,朝中必定是混乱! 这一来一去的心思,竟是让祝星河觉得毫不意外。 她看着秋韵,再度问道:“指证寻亲王不是小事,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秋韵点了点头,却又摇头:“奴婢们在殿中抓住了一个熬药的小太监,他曾和奴婢们说,就是他帮着寻亲王监视着咱们娘娘。可惜后来他也死了,死状惨烈,难道这还不蹊跷吗?如今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在宫中杀人不眨眼,却是半分都没有事呢?” 除了卓安寻,只怕是连凌倾寒都做不到这一点吧! “哎——” 祝星河叹息一声,其实心疼皇后娘娘,也心疼秋韵和冬景:“我知道了。但我不知道能否帮你们,如今朝中的形势已然不同了。卓安寻他不仅仅是寻亲王,更是储君。我似乎能明白,为何皇后娘娘开始不计较了。”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真的难受,难受的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其实别无选择。 她愤怒吗?自然愤怒。 但她能对卓安寻如何呢?就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是卓安寻做的,难道现在就能挽回什么吗? 祝星河开始后悔,她从一开始,或许就不该帮助卓安寻走到现在的这个位置上! 看着祝星河无奈的表情,秋韵倒是也明白了一般点了点头:“朝中的形势,奴婢们了解,娘娘也了解。今日奴婢们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求助您。若您也为难,奴婢们绝不会多言什么。只可怜了皇后娘娘!” 第458章 宫中出事 祝星河点了头,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 她没有给秋韵和冬景做出什么承诺,但是她的心里明白买这件事会一直梗在她心里。也许直到皇后娘娘真的选择了死亡的那一天,都是过不去的。 将秋韵和冬景既然带回来了,祝星河就会好好安顿她们二人。 其实祝星河对秋韵还是很满意的,便让她跟着风铃儿一同学习自己的近身事情。现在不比之前了,她如今身怀有孕,得需要一个足够稳定和踏实的人和风铃儿一起照看自己的生活。 至于冬景,祝星河觉得她年纪尚小,还有些沉不住气,所以只是让她在房子里伺候。贴身的事情也叫她学着,但不算是如同秋韵一般让祝星河能很快交托一些事情就是了。 其实风铃儿也提醒了祝星河,说她们二人到底是宫中而来,未必会真的对祝星河忠心耿耿。 但祝星河相信皇后,何况回来这么长时间,她也一直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人来伺候,便想着先用她们二人,算是个过渡。不管他们做的好与不好,日后总是还要添人在身边的。 大约也是听说了祝星河带了秋韵和冬景二人回府,凌倾寒这一日从宫中回府之后,便直直地来到了祝星河这里。其实平日里他从不多问什么,如今倒是进门便对祝星河道:“阿星,今儿入宫,皇后娘娘同你说什么了?” 他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气进门,祝星河也忙上前,帮他脱了外套:“娘娘说,她的身子是不成了。嘱咐了说让咱们日后看着些永乐,还有秋韵和冬景,让我带回府中日后善待她们。” 凌倾寒点了点头:“我已让双溪去查探她们二人,不过既是母后的人,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祝星河却是叹了一口气,她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凌倾寒的:“今儿听了秋韵和冬景说起一件事,我心里难受。” 凌倾寒却是皱眉转身,拉住了祝星河的手的同时,也看向了祝星河的小腹:“阿星,现在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到你,你可明白?” 祝星河自然明白,也是微微点头,轻轻地用另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我知晓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我还是要同你讲。今儿他们说,皇后娘娘的身子不成了,这事儿和寻亲王有关。” 想到这里,祝星河的心里便是寒凉一片:“说是娘娘自个儿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自太子去世之后,娘娘便心灰意冷。如今就是知道了这些事,也不愿再计较什么,甚至愿意就此解脱。爷,可你说,卓安寻真的会对娘娘下手吗?” 凌倾寒低头看着祝星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也是叹了一口气,而后低了头,在祝星河的发际之间轻轻一吻:“阿星,就我看来,我觉得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还是要找个机会与他开诚布公的谈谈再说吧,你不要想这么多了,可知道?” 其实自怀孕之后,祝星河除了有些嗜睡之外,身体是没有其他的反应的。 甚至旁人的害喜或者吃不下东西她都没有,只是吃饭的口味稍稍变了一点儿,从前不爱吃的东西如今也爱吃了罢了。 如今凌倾寒这寒王府之中,没有什么消息。但风铃儿她们都是严阵以待,不过祝星河刚将秋韵和冬景接了过来,自然不会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就这么告知于她们的。 皇后娘娘如今的身体不好,永乐的孩子也稍稍可以让乳母带着了。她便是日日都要去宫中陪同皇后娘娘,有时候祝星河也会跟着她一起去。 但这些日子,也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外头的人大多传言卓安寻就要被立为太子了,可皇上这边,却是迟迟都没有下那一封立太子的诏书。 而皇后娘娘的身体是日渐不好了起来,听闻这些日子都有些吃不下东西了。 京中的天儿,也变得冷了起来的时候,祝星河的心里就总是有种不好的感觉。 终于,在初初入了秋的时候,京中下起了倾盆大雨。 雷雨交加的夜里,祝星河睡的不安。 子时刚过,就听到了外头忽而传来了许多匆匆脚步声。 王府的灯火,也被点亮。 祝星河坐起身,就瞧着本该夜色沉沉的门外,竟好似开始灯火通明了起来! 她疑惑地看向了身旁的凌倾寒,瞧着他也从梦中醒来。 他第一时间便是伸手摸了摸身旁,触碰到了祝星河的时候,就将祝星河给揽入怀中。 如此一来,他方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阿星,你没事吧?” 这个男人总是如此,好似比起刚认识他的时候,越来越温柔了! 祝星河轻轻摇头,倒是顺势靠在了凌倾寒的怀中:“我没事。” 其实平日里她并不害喜,只是此刻在睡梦之中算是被突然吓醒,才觉得好似有些头晕目眩的不舒服。 凌倾寒看了看外头,也是听到了脚步声,而后稍稍起身:“我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阿星,你且在府中等候,我出去瞧瞧。” 他就要起身,祝星河却是一把拉住了凌倾寒:“我与你同去吧?” 不知为何,祝星河这两日的心里总是不安。所以不管此刻凌倾寒要去哪儿,她都不会放开凌倾寒的手! 凌倾寒回头,有些无奈地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我只怕外头会有危险!” 祝星河却是撅了噘嘴,自怀孕之后,她总是爱和凌倾寒撒娇:“你不会让我陷入危险之中的,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不想一人留在府中,等着你的消息,我心里难安。” 这两日,凌倾寒是能感觉得到祝星河心里头的不安的。 听到外头传来了双溪的敲门声:“爷,宫里出事了!” 凌倾寒才决定了一般,伸手给祝星河取了衣裳:“好,那就一起去,穿厚些!带上风铃儿和秋韵,让冬景守在家中。” 宫中出事了? 其实祝星河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可若真是如此,外头怎会有这么多的脚步声? 第459章 寻亲王的做事 果然,祝星河穿好衣裳和凌倾寒出了寝室的大门的时候,就瞧着外头的天有些隐隐泛红,好似是在宫中的方向,有火光! 双溪站在门外,穿着一身铠甲,倒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看着凌倾寒:“爷,出事了!” 看着他如此,凌倾寒便了然许多,叫了风铃儿给他取来了铠甲,才问道:“父皇怎么了吗?” 双溪看了看祝星河,才低声对凌倾寒道:“寻亲王殿下,带兵入宫了!” 卓安寻带兵入宫?! 这倒是祝星河万万也想不到的事情,是皱了眉头看向了凌倾寒,凌倾寒也是不可置信一般:“你说什么?!” 双溪垂眸,却是坚定道:“属下说,寻亲王殿下带兵入宫了。” 虽觉得不可置信,但凌倾寒却是拉了祝星河,就朝着寒王府的门外走去:“他带的是什么兵?” 双溪匆匆赶上了他们的脚步:“御林军。但人数多少,属下暂时还没有探明。只知道,御林军已经趁着天黑,把守住了京中的每个街道,连咱们寒王府们阔,都有御林军!” 凌倾寒的眉头,便皱的更深了起来:“御林军?马才赢叛变了?” 马才赢,便是御林军的首领将军。这个马才赢说起来也是皇上器重之人,伺候在皇上身边多年了。皇上能将守卫自己安慰的御林军交给他,足以见得对他是如何的信任。若是连他都叛变了,这皇城之中只怕都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是。” 可即便是祝星河的心里再不愿听到这个消息,双溪却还是点了点头:“属下也没有察觉到,马才赢是什么时候投靠了寻亲王殿下的。这一点是属下的错,还请王爷责罚!” 凌倾寒摆了摆手:“无妨。若这么说,本王也有错了!” 他看向了祝星河:“阿星,随我进宫吧。如今这般情况,将你一个人放在府中,我也不安心。” 这本就是说好了的,祝星河却转了转眼珠子,想起了什么一般:“如今他既然在宫中,咱们不如利用这个机会,着人去寻亲王府,先将苏绕带出来,你看如何?” 是她答应了苏绕的,更是觉得这时候苏绕知道的事情或许比他们想的要多。 听闻此言,凌倾寒的眼睛也亮了亮:“夫人想的周到。双溪,即刻派人去寻亲王府。如今他的一门心思都在宫中,王府的守卫或许会比平日里更松懈!但若真有冲突,你们必须要将人带出来,不要恋战,可明白?” 双溪点头,忙退下去安排。 凌倾寒则是拉了祝星河的手,走向了门外—— 风铃儿将他的铠甲取过来之后,在大厅之中,祝星河亲自帮他穿上了铠甲。 他还塞了两把小匕首给祝星河藏着,一把在祝星河的发髻里头,一把在祝星河的靴筒之中,都是旁人不敢触碰的地方,以防万一。 等他们出府,瞧着外头已经有其他的大臣被吵醒了。但每个大臣的府门口,都有御林军的人把守。 他们寒王府的门口虽然没有,可等着他们到了路口的时候,却是被御林军的一位小队长给拦住了:“王爷王妃请留步!” 凌倾寒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那人虽害怕,却仍然坚守:“是寻亲王的意思,请王爷王妃不要管今日之时。” “呵——” 凌倾寒冷笑,也不与这小队长废话,只道:“给本王让开!” 那人后退一步,却还是没有让出一条路来:“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们!” 祝星河这会儿才发觉,这句话不也算是一种“道德绑架”吗? 然而凌倾寒根本不在意他如何,对双溪点了点头,双溪便上前,将那人一把推开。 “王爷,请留步!” 那人吓得上前就要拉住凌倾寒:“请王爷留在府中,静等天明!” “滚开!” 凌倾寒看着那人的眼中已然带了几分杀意,手也放在了身侧剑鞘之上:“若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本王!否则,今日谁也拦不住本王的去路!” 如此嗜血的表情,将那人吓了一跳。 双溪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胸膛:“最好让开,你们就是御林军又如何?寻亲王殿下应当知道是拦不住咱们王爷的,你就非要如此吗?” 果然,这话一出,那小队长也是叹了一口气:“副将说的不错,寻亲王殿下知道,是拦不住寒王殿下的。所以让属下告知寒王殿下,若殿下一定要入宫,属下不能拦着。但入宫之后殿下做错了选择,就和寻亲王殿下是敌人了。请殿下想好,或许这件事,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说着,那侍卫还走向了凌倾寒一步:“殿下也让属下们告诉寒王殿下,在宫中不管发生了什么,凌贵妃娘娘都不会有事,请殿下放心,还是好生在府中养精蓄锐吧!” 不得不承认,这个卓安寻说话,还真是拿捏人心! 说是凌贵妃娘娘没事,不也是在警告他们,如果他们一定要进宫,凌贵妃娘娘未必就没事吗? 可凌倾寒对这话,却是半点儿都不放在心上:“母妃在宫中那么逗年,若还不能自保,便活不到今日。你给本王让开,本王要入宫!” 有时候祝星河觉得,卓安寻还不够了解凌倾寒。 凌倾寒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若非是要如此,凌倾寒又如何会“听话”? 带着祝星河往宫中而去的时候,凌倾寒一直抓着祝星河的手。 但祝星河能感觉到,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是啊……如今事关皇上和凌贵妃的生死,他如何能和平日里一样保持镇定呢? 而这一路,从京中到皇宫,都被卓安寻的人所把控着。让祝星河都有些心惊:这些日子皇上对卓安寻几乎没有设防,封太子是迟早的事情,卓安寻却做了这么多。 他和当日逼宫的平亲王,又有什么区别? 他这样,才是会真正地伤了皇上的心啊! 一路入宫,看到他们,御林军倒是没有人再多加阻拦。 唯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他们再度被拦了下来。 第460章 宫中情况 这一次,在宫门口拦着他们的人,祝星河倒是认识。 他是寻亲王手下的得力助手,从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御林军守卫,自寻亲王上位之后,如今也是御林军一营的营长了。 只是此时此刻,他穿着的并非营长的铠甲,而更像是再高两级的小副将的铠甲。 可见也许为了这一次能够成功“上位”,卓安寻给这个人许了更多的荣耀加身。 不过祝星河还真是不记得此人姓甚名谁,倒是凌倾寒周上前,皱眉道:“蔡同,你也要拦着本王吗?” 凌倾寒与此人从前也同在军中,此人对凌倾寒倒是十分恭敬。不过让祝星河最觉得佩服的是,凌倾寒能记得他见过的每一个将士的名字。这个蔡同其实从就是个小小营长,倒是没想到凌倾寒将他的名字也记得清楚。 蔡同听闻凌倾寒此言,忙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对凌倾寒抱拳:“不敢不敢,属下万万不敢!只是寒王殿下请留步,寻亲王殿下有些话,要属下转告。” “呵——” 这样的把戏,在他们头一次出府的时候就遇到了。 此刻凌倾寒也是冷笑一声,已然生出了许多的不快:“他怎么不亲自来同本王说?叫你们传什么话?” 蔡同毕竟还算是了解凌倾寒,此刻也是微微低头,不与凌倾寒正面对抗。 但他仍然挡在凌倾寒的面前,语气却缓和不少:“寒王殿下恕罪!是寻亲王殿下的意思,属下不敢违抗。” 凌倾寒越过蔡同看向了他的身后,瞧着御林军都是训练有素的,他也似是有些感慨:“本王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人拦在此处!” 蔡同的头,越发低了几分:“王爷,寻亲王殿下让属下转告您。知晓您这一次一定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宫的,但也请您想想从前经历过的一切。皇上不仁,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让平亲王那叛逆之人把控朝政这么久。如今他还占着皇上之位不放,要天下的百姓如何?”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此时此刻或许也只有卓安寻敢说了。但他既然敢,就是对今日要做的事情,有十足十的把握!否则一旦他今日事情失败,那么等待他的,也许不只是死亡这么简单。 看着蔡同如此,凌倾寒倒是眸色笃定:“想来寻亲王兄也该明白,我的想法吧?若我今日一定要入宫呢?” “哎——” 蔡同叹了一口气,而后苦笑一声:“果然这世上最了解寒王殿下的人,还是寻亲王殿下啊!殿下知道,寒王殿下必定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屈服的,所以他让属下转告寒王殿下。若殿下仍要入宫,也请殿下想清楚。” 蔡同又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看着凌倾寒:“殿下要入宫,到底要帮谁?若是站错了队,不仅仅是这个皇宫,就是整个京中哪怕整个朝中,都会变成不一样的地步!寻亲王殿下让属下告知殿下,请殿下认真想想,若这江山再继续这样下去,世人还有什么活路?而这活路,两位殿下想要的江山,必须要经历改变,必须要经历你们共同的奋斗,才能成为你们想要的那个样子!” 其实蔡同这话,说的倒是慷慨激昂。 若没有这些日子卓安寻露出的这么多马脚,祝星河可能都要开始支持卓安寻了。 但想起卓安寻的主意,都已经打到她腹中的孩子身上,祝星河对卓安寻就再也不能生出半分好感来! 祝星河抬眸,瞧着凌倾寒也是坚定无比地盯着那蔡同:“本王知道了,现在可以入宫了吧?” 蔡同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自己拦不住凌倾寒。到底他还是让出了一条路来给凌倾寒,叫凌倾寒入内:“寒王殿下请吧,如今皇上和寻亲王都在皇后娘娘的殿中。” 而凌倾寒也伸手,将祝星河的手拉的更紧了些。 他们这一路入宫,算是畅通。但祝星河能感觉到,宫中的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 没有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宫女太监,只有整顿有素的御林军守在每一个宫殿的门口。 祝星河路过其他妃嫔的宫殿的时候,也看到了有些妃嫔已经害怕至极地守在宫门口。看到他们入宫,那些妃嫔们想要上前来求助,却被门口的侍卫们拦了回去。便是面对这些娘娘们,御林军也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 他们如此狠辣的做派,倒果然是卓安寻调教出的人! 凌倾寒似是不信卓安寻,一路带着祝星河往勤政殿而去。 然而勤政殿之中,却只关了几个“倒霉”的正好碰到了这个时间入宫的大臣们。 看到凌倾寒,他们激动地拍打着勤政殿的门窗:“寒王殿下,寒王殿下救命啊!” 凌倾寒靠近了勤政殿,御林军的人却是上前再度拦住了凌倾寒。 凌倾寒微微皱眉,对那些大臣们问道:“父皇呢?” 大臣们自然瞧得出凌倾寒的意思,知道现在不能着急,便指了指皇后的宫中的方向:“寻亲王挟持皇上去皇后娘娘那儿了,寒王殿下,一定要保护皇上啊!” 皇上即便昏庸无能,却也是东元朝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若名正言顺的退位,自不会有人说什么。但他如今还在位上,那就是所有人要保护的对象。哪怕大臣们对皇上已然心有不满,但大多还是无法接受卓安寻这般“逼宫附逆”。这种行为,和当日闯入宫中的平亲王父子又有什么分别? 凌倾寒点头,而后带着祝星河一路往皇后娘娘的宫中而去。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皇后娘娘的宫殿前头的牡丹尚且还有几支正开着。 可此刻,也许是因为天寒,那些牡丹已经尽数凋零了。 宫殿仍然金碧辉煌,却难免生出几分颓然之势态。 而这皇后宫殿的门口,被重重御林军所包围。 看到凌倾寒,他们却是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低头道:“属下恭迎寒王殿下,寒王殿下万安,王妃娘娘万安!” 这种时候还讲如此规矩,倒是让人觉得好笑。 第461章 后妃 这边传来了声音,皇后娘娘殿中的灯火,好似也再度被点燃了几盏一般越发亮了一些。 凌倾寒拉着祝星河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里头传来卓安寻的声音:“寒王来了。” 只从这声音听起来,他的语气很是平静,仿佛这时候凌倾寒过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凌倾寒的脚步没有犹豫,走进了皇后娘娘的殿中。 而祝星河和凌倾寒一同刚进入殿中,他们身后的宫殿大门就已然被关上了—— 这殿中的烛火燃烧得十分旺盛,让祝星河都有一种刺眼的感觉。 稍稍适应了殿中烛火之后,祝星河才看清这殿中的情况。 坐在殿中那本该只有皇上和皇后才能坐的正位之上的人,可不就是卓安寻吗?他今儿穿着一身寻亲王的制服,光是从衣裳来看,倒是没有什么越了规矩的地方。 看着凌倾寒和祝星河进门,他的表情很是平静。 而皇上则是被绳子绑在了凳子上,就在他的下方。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却也是梳妆打扮好了之后,此刻靠在窗户下头的软榻上。 凌贵妃娘娘伺候在皇上的身边,但脚下已然被上了镣铐。 看到那镣铐,凌倾寒的眸色便越发冷了几分。 祝星河的心里也是不快:凌贵妃娘娘这些年对卓安寻不薄,便是到了这般地步,他也不是非要将娘娘这样束缚起来。毕竟凌贵妃娘娘只是一个女子罢了,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就让她在这里,她又能怎么样呢? 便是凌倾寒进门,卓安寻也没有动一下。 反而是凌倾寒看了一眼皇上,才皱眉看向了上头的卓安寻:“寻亲王兄,这是何意?” 卓安寻坐直了身体,眸色之中带了几分探究一般地试探着凌倾寒:“本王什么意思,寒王殿下应当比旁人更加清楚不是吗?毕竟走到这一步,都是寒王陪着本王的。若连寒王都不能明白本王的心思,那这普天之下,当真就剩了本王一人,是了无意趣了!” 他言语之中带着的试探,祝星河如何听不出? 可到了这般地步,凌倾寒也只是冷笑一声:“太子之位早晚都是寻亲王兄的,王兄又何必如此?” “哈哈——” 听闻此言,卓安寻却是忽而眼眶微红,看向了下头的皇帝:“父皇,您听,连寒王都是这么说的。这天下所有人都觉得,太子之位本该是我的,父皇却是为何要如此?” 是皇上的意思? 可祝星河这些日子听到的消息,可都是皇上有心要立他为太子才对啊! 祝星河看向了皇上的时候,却果然瞧着皇上的眸色冰冷,看着卓安寻的眼中,再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你做了什么,难道还需要朕来告诉他们吗?” 皇上的眼中,带着少有的愤怒:“你为了逼迫朕快些立太子,竟然对你的母后下手!你如此狠毒手段,和当日的平亲王有什么区别?!朕就算是将这江山给了旁嗣,也绝不会让这江山落在你这恶毒之子的手里!” 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祝星河惊讶地看向了皇后,瞧着皇后的身子已经虚弱到她几乎都没有力气睁开眼说一句话了。只有那还微微起伏的胸口在表明着,皇后娘娘还活着罢了。 祝星河的心里,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该不会是当日她将秋韵和冬景带走的时候,她们对自己说的话被皇上知晓了吧? 不过那一日她刚带着她们出了皇后宫殿的殿门,冬景就跪在了自己的眼前。旁人若是看到,必定是要探究一番,若是叫皇上知道,只怕也不是不可能。 “呵——” 卓安寻冷笑,眼眶越发红了起来:“若不是父皇一直以来都不能下决断,儿臣需要做这种事吗?!” 他这就算是承认了,他的确对皇后娘娘的药下了手脚。听到他亲口承认,祝星河的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失落,大约也有失望。他与卓安寻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来都以为,他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之人。可此刻,卓安寻好似颠覆了这种观念。 祝星河更担心的,是凌倾寒。 从头至尾,谁都可以怀疑卓安寻,但凌倾寒从不曾对卓安寻有过半点儿怀疑。如今突然知道卓安寻竟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心里该有多么的难过啊? 祝星河上前,轻轻地拉住了凌倾寒的手。 果真感觉到,平日里总是温热的凌倾寒的手,此刻却是带了丝丝凉意。 她只是紧紧握着凌倾寒的手,希望能借此机会给他以力量。平日里都是凌倾寒这般安慰祝星河,此刻祝星河也总算是觉得自己能有机会了。 卓安寻如此,叫凌倾寒自然是失望至极。 他摇了摇头,却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终于问出了这个他也许已经憋了许久的问题:“若你不做这些,这太子之位必然是你的,你为何要做这些?” “为何?” 卓安寻低头,轻轻地用手捶着自己的腿:“我也不知是为何,或许是如你们所说,可或许也是另一种情况。谁能知道呢?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争取才是。” 他忽而抬眸,看向了祝星河:“我争取过了,所以没有什么后悔,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 祝星河微微皱眉,知道便是再傻,皇上他们也能瞧得出卓安寻对自己的意思来。 皇上皱眉,大怒道:“你这混账东西,对阿星竟是还没有死心?!她是寒王妃!” “是又如何?!” 卓安寻也越发愠怒了起来,连额角都暴起了青筋:“父皇,为何当日儿臣向父皇求娶阿星的时候,父皇就不愿意?为何寒王向父皇求娶阿星,父皇就愿意呢?!这不公平!” “我的儿啊!” 皇上也想不了太多,在这种时候,也对卓安寻没有隐瞒:“阿星是个好女孩,可她到底是个宫女!你日后是要做太子的人,父皇怎么能找个宫女,来做你的皇后呢?!别说是皇后了,就是后妃,也会叫你为人诟病!” 第462章 冷静的他 虽说这话好似有些看不上祝星河一般,但也算是在为卓安寻着想了。 毕竟当初凌倾寒要娶祝星河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但当时的凌倾寒无怨无悔,甚至也告诉了祝星河,想用祝星河如此身份脱离这复杂的朝堂。 可若那人换成了卓安寻,祝星河并不能确定,卓安寻取了自己如此“宫女”身份的人之后,能真的半点儿后悔都没有。 如今说起这件事,倒是都成了卓安寻的遗憾和怨恨了。 听闻皇上如此,卓安寻的表情却是越发痛苦了起来:“父皇,那既然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认定了儿臣,为何都到了这一步了,还不立儿臣为太子?!父皇可知,儿臣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父皇可知,儿臣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 其实能让卓安寻都说出这样的话,将他逼到这样的地步,祝星河也觉得已然不容易了。 从前的皇上也许懦弱,也许无能。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尤其是平亲王父子在一夕之间就这么消失之后,皇上的心态已然和从前不同了。 此刻面对这样的卓安寻,她再也不能和从前一般了。 便是被绑在了这里,皇上也是毫不退缩地看向了卓安寻:“从前的你,与现在的你,是不同了。朕从不知,你是如此荒唐又狠毒之人!若是早知……” “呵……” 卓安寻听闻此言,也是冷笑:“父皇后悔了,是吗?若是早知儿臣是这样的人,就早该当日不要护着儿臣这一次,让儿臣就死在宫中,便算是如今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了,是吗?” 他这话说的决绝,几乎要断了父子情分一般。 其实要祝星河说,卓安寻这话说的是有些过分了。 皇上在祝星河的心里虽然未必是个明君,但还算是个好父亲。在当初那般情况下,他尚且能保住卓安寻和凌倾寒的性命,已然不错。 直到后来,连太子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却还是死于平亲王之手,何况是当初这两个还小的孩子呢? 只这么想,便知道,这些年虽然虽然皇上并没有为卓安寻和凌倾寒做什么,但当年的他也算是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了。 看着卓安寻如此,皇上好似已经没有什么要和卓安寻说的了。 他闭了闭眼,终于拿出了几分帝王的决断来:“当初真对平亲王说了什么,如今便对你说什么。” 他对卓安寻,已然失望至极:“你就算是今日将朕在这里杀了,坐上了那皇位,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天下之人,都可以来讨伐与你。” 这话,像是对卓安寻有所刺激。 他额角的青筋,都狠狠地跳动了一下:“父皇,我是你都儿子啊!你为什么要这牙给你对我?!” 皇上冷哼一声:“你是朕的儿子又如何?你别小看了这天下人的野心!没有朕的立太子诏书,朕倒是也想看看,你这个皇帝之位,能做多久!” 难得见到皇上如此强硬,连祝星河都觉得有些意外。 眼看着事情就要失控,这父子二人若是当真就此决裂,已经不仅仅是这个朝廷的事情,不仅仅是这京中的事情,更是整个东元朝的事情。 “父皇!” 凌倾寒和祝星河是一般想法,他忙上前一步人,挡在了皇上和卓安寻之间:“父皇息怒!事情未必能到这一步,请父皇和寻亲王兄都稍稍冷静一些!” 果然,凌倾寒说话还是有用一些。 自然了,这也是卓安寻的意思。 卓安寻便第一个后退一步,显得更加诚恳一些地摆了摆手:“对,寒王说的没错。父皇,儿臣从未想过,会和父皇走到这一步,若是还有任何能够转圜的余地,儿臣都不愿和父皇如此相见!” 不过卓安寻说这些话,祝星河倒是相信。 但显然,皇上对卓安寻已经失望透顶:“寻儿,你如今……也只会用这样的话来哄着朕罢了。这与当日的平亲王,又有什么区别?” 祝星河了解,皇上已经给了卓安寻许许多多的机会,但卓安寻仍然要如此,皇上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相信卓安寻的了。 皇上果决地闭了闭眼:“寻儿,不管未来如何,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就走到这一步为止了吧。” 能让一向都心软的皇上说出如此的话来,可见他当真是对卓安寻没有了半点儿指望。 卓安寻后退一步,到底红了眼眶:“父皇……这并非我本意。” 然而很快,他又深吸一口气,那些温柔和最后的挣扎,都在眼中消失不见:“父皇,这若是您的决断,那么儿臣……无话可说!” 他没有任何的退让,让所有人都看的明白,他是非要这个皇位不可了。 卓安寻转头,看向了凌倾寒:“寒王,现在轮到你了。你要如何选择?选父皇,还是选本王?” 这样的“难题”看似是抛给了凌倾寒,但事实上不也是在逼迫凌倾寒吗? 凌倾寒的表情之中,却没有半点儿的变化:“你先别说话了。” 卓安寻愣了愣,倒是没想到凌倾寒对他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凌倾寒也是看向了皇上,认真道:“父皇这些年……并不知儿臣在想什么,大约也是不知寻亲王兄在想些什么的吧?” 其实祝星河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他还能这么冷静。 祝星河以为,凌倾寒一定会站在皇上的这边,和卓安寻对抗。 但如果真的从一个公平的角度而言,东元朝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皇上的子嗣凋零,哪怕到了这一步,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只有卓安寻,是最适合做太子的人! 皇上看着凌倾寒,眼中竟是带了几分失望:“寒儿,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为这个逆子说话吗?你当真以为,你和阿星之间的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没有了的,朕不知道吗?!朕要替你们做主,难道你还要向着他不成?”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觉得,皇上让她有些感动。 第463章 大臣百姓 凌倾寒自然也明白,皇上是想了许多,才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 如今哪怕是当着卓安寻的面儿,凌倾寒却也是没有什么好隐瞒,反而继续对皇上问道:“父皇,儿臣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皇上的眸色,沉沉阴郁:“都到这个时候了,不管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直接问便是。朕不会再有任何的隐瞒,也没有必要对你们隐瞒什么。” 祝星河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是否代表着,在皇上的眼中,在皇上的心里,其实根本就是放不下卓安寻的呢?对这个儿子,他只怕是又爱又恨,更多的还有忌惮吧。 凌倾寒站直了身体,问出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父皇,儿臣想问一句。如今朝中,还有什么人,能胜任太子之位?” 然而这句话,却让皇上的眼眸之中,生出了许多的震惊:“寒儿,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仍然不肯接下来这个担子吗?” 别说是皇上了,其实祝星河都有点儿诧异。虽说一直都知道凌倾寒不愿做皇帝,但如今若真是算的上赶鸭子上架,只怕他也不得不接过这个担子了吧? 只是凌倾寒的态度,始终如一的坚决:“父皇,儿臣不愿!儿臣早就说过了,儿臣坐不了那太子之位,更没有什么能力,能将这偌大的江山抗在肩上!儿臣辜负了父皇的期盼,却是不愿辜负天下百姓们的期盼,儿臣愧对于父皇!”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冷言冷语冷面的“丧门神”寒王殿下,也学会说如此的话了呢? 皇上的眼中,好似被凌倾寒的这话,说的只剩了绝望:“寒儿……你竟是到了如今,都要这么说?!那你要朕如何,你要这江山如何?你又要百姓们如何?” 他轻轻摇头,作为九五之尊的帝王,却是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饶是到了这个地步,凌倾寒仍然能够保持冷静:“还请父皇细细想来,如今这朝中,便是没有比寻亲王兄更适合做太子的人了。他虽然从前在宫中蛰伏多年,但这两年与父皇一同,也将政务学的七七八八。天下大事,便是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了,这太子之位,非寻亲王兄莫属了。” 祝星河是觉得,凌倾寒的这话说的也不算是错了。 但这话,真的让人无奈,甚至让人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绝望的感觉。 果然,皇上的眼中也不再有希望。他苦笑一声,语气里都带了万分的苦涩:“寒儿,连你也这么想吗?连你……都已经投靠了他吗?” 反观卓安寻这边,听了凌倾寒的话,也是欣喜若狂:“寒王,本王就知道,你是聪明人!” “你闭嘴!” 听了卓安寻的话,凌倾寒却是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卓安寻一眼:“我在和父皇说话,你最好不要开口。还有,你要杀了我的孩子,我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只是不愿让事情变得更糟!但我永远都会记得,你要杀了我的孩子!” 是了,这才是祝星河所熟悉的那个凌倾寒啊! 他的心里,自然有一杆秤,能撑得起这世上所有的公平和不公平。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凌倾寒,祝星河的心里是既心疼,又心酸。人是要大度到如何地步,才能对着卓安寻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卓安寻却没有明白凌倾寒的意思:“即是如此,你为何要替本王说话?” 凌倾寒冷笑一声:“我没有替你说话,我只是在说实话。如今的这朝堂之中,论才能和智谋,还有那平衡权术的手段,是无人能与你匹敌!” 说罢,凌倾寒再一次转头,认真地看向了皇上:“父皇的心里头所担心的,就是害怕寻亲王兄会成为下一个平亲王,是吗?” 皇上颔首,也似乎开始真的平静下来,思考凌倾寒所说的话:“他难道如今不是已然成了另一个平亲王吗?” 凌倾寒摇头,同样苦笑:“虽说儿臣也不愿意承认,但显然,寻亲王兄并没有成为下一个平亲王。” 皇上是分外的不解:“此话怎讲?” 凌倾寒的表情,也越发认真了起来:“父皇可记得,当年平亲王父子正当势头的时候,这京中的情况如何?百姓们对他们又是如何态度?” 皇上虽然不明白凌倾寒为何要问这个,但却还是回答了凌倾寒:“这样的事情,朕怎会忘记?” 哪怕时至今日说起平亲王父子,皇上仍然是有些咬牙切齿一般:“他们父子二人把控京中局势的时候,人人自危。大臣们对他们唯命是从,这京中的朝堂,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眯了眯眼,皇上只觉得,那些事还在昨日一般:“至于百姓们,更是怨声载道。说他们太过霸道,欺男霸女,没有一人夸赞他们父子二人。” 凌倾寒点了点头,语气仍然平静地就如同那没有半分博文的水潭:“那么如今,大臣们和百姓们对寻亲王兄,是如何说辞?” 这次,皇上思量一番,却是没有回答凌倾寒。 是啊,连祝星河都知道,卓安寻在大臣们之中,是口碑日盛。百姓们也总说,卓安寻为他们做了许多的实事。 对朝堂,卓安寻从不徇私枉法,并且大力整顿朝堂之上的那些鸡鸣狗盗之徒。严惩贪-污之官员,清查历年旧案冤案,实在是大有作为。 面对百姓们的时候,卓安寻广开言路,与民同思。他不怕吃苦,深入百姓们之中,是百姓们口中的好王爷,甚至救世主。 尤其是他和平亲王对抗期间,不知给百姓们做了多少的好事。 皇上自然知晓,却并不愿意承认:“他或许只是装出这一副贤良王爷的样子罢了,如何能信?” 听闻此言,凌倾寒却也只是轻笑一声:“若他能装一辈子,不是也挺好的吗?总比平亲王父子,连一日都不愿意装出来的好吧!” 有时候,祝星河觉得,凌倾寒的想法,真的和很多人都不一样。 她已经开始不理智了,但凌倾寒还能保持如此冷静和理智。 第464章 母妃儿臣 虽说凌倾寒很是镇定,但祝星河也知道,他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但凡还能又更多的一个人选,他都不会在这时候帮着卓安寻说话。 看到卓安寻眼中那掩盖不知的得意,祝星河的手都不由地在身侧捏成了拳—— 显然,大约也是因为是凌倾寒说了这样的话,皇上还真的认真思索了起来。 他微微皱眉,虽仍然并不赞同,但也不似饭菜那般反对的那么激烈,反而是有些迷茫地看向了凌倾寒:“寒儿,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是,父皇。” 从头至尾,凌倾寒的眼中,都是坚定:“寻亲王兄即便是有诸多的不好和毒辣,但到时至今日,儿臣也以为,王兄只是迷失了方向。许多事,也许并不似咱们想的那般。我想王兄未来,也许不是一个好兄长,甚至可能不能成为一个好父亲。但他……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这些事情,一定要站在对立的一面吗?其实灵霏的心里,并不了解。 但饶是将凌倾寒的这些话听进去了,皇上还是摇头。 他的眼中是疲惫,也充斥着无奈:“已经晚了,寒儿,你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知道吗?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他卓安寻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要朕如何?!朕还要将这太子之位给他,岂不是愧对所有人?” 祝星河是听出来了,其实眼下说白了,也就是“面子”两个字拉不下来! 是啊,自己身为堂堂皇帝,竟然被自己的儿子绑在了这里。儿子再问他要皇位,哪怕他知道这皇位必定还是他的,他怎会亲口允诺呢? 祝星河的心里虽然知道凌倾寒的意思,但也还是想看看,都到这一步了,凌倾寒要怎么去做呢? 其实凌倾寒何尝不知呢? 不过他倒是选择了一个更加简单的方式,来解决这一切。 他回头,看了一眼卓安寻,而后才对皇上道:“儿臣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知父皇和寻王兄,是否愿意一听?” 卓安寻也看出,皇上并非是半点儿都不念及父子感情之人。相反,就因为他太过重感情,所以才会让所有人都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于是他急急上前一步,此刻倒是显得格外诚挚:“你说,若是真能有什么法子解了眼下困境,本王自然愿意和父皇和解。” 和解?有时候祝星河觉得,卓安寻的天真和他整个人的阴诡都不符了。他真的以为到了这一步,他还能和皇上和解吗? 凌倾寒估计也顶多能让皇上做到,不恨卓安寻罢了!但和解,是永不可能。 “寻亲王殿下!” 然而还未等凌倾寒说话,外头却突然传来了卓安寻的手下的声音:“宁贵妃娘娘来了!” “什么?!” 卓安寻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其实就是宁贵妃娘娘。他自然不愿让宁贵妃娘娘看到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应该是找人看守了宁贵妃娘娘的宫殿,但大约也没想到,宁贵妃娘娘还是回来。 所以他没有叫人进门,反而对外怒斥:“本王不是叫你们看好母妃吗?!” 外头的人听到他这般生气的声音,似是也有些害怕:“是……是属下失职,可——” “卓安寻,开门!” 那人话还未说完,外头便传来了宁贵妃娘娘的声音:“连本宫都要拦在门外,是谁给你们的胆量?!” 祝星河听得出,宁贵妃娘娘很是生气。和她平日里那温柔的模样,大相径庭。 都到了这一步了,卓安寻的心里更加明白,他没有办法阻拦宁贵妃娘娘了。 他只是皱着眉,眼中带着难受,却到底对门口人喊道:“开门!” “吱呀——”一声,这殿门便被打开。 宁贵妃娘娘如今虽然已是贵妃,可仍然穿着一身简衣素服。她步履匆匆,进入殿中之后,破天荒地没有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行礼。 她路过祝星河的时候,祝星河便闻到了她身上浓重的檀香气味。 “母妃,您——” 卓安寻看到宁贵妃娘娘如此,自然瞧得出宁贵妃娘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忙迎上前去—— “啪——” 然而宁贵妃娘娘是毫不客气地伸手,便在卓安寻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扇的是猝不及防,连一旁的凌倾寒好似都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愣了愣,才惊讶上前,拦在了宁贵妃娘娘的跟前儿:“宁贵妃娘娘!” “母妃?!” 卓安寻更是诧异至极,宁贵妃娘娘的这一巴掌很重很重,打到肉眼可见他的脸颊就开始红肿了起来。 可祝星河也注意到,宁贵妃娘娘放在身侧的手,是微微颤抖着的。只怕她如今,才是那个最难受的人吧? 宁贵妃娘娘在面对凌倾寒的时候,却是仍然温柔的模样:“寒王,这件事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让开,不要让宁贵妃娘娘为难好不好?我这些年对你,虽不说能有多好,但也算是尽力了。寒儿,你让开好不好?” 凌贵妃也是担忧地看向了宁贵妃娘娘:“姐姐——” 这些年她们二人在宫中虽一个是宠妃,另一个被冷落。但她们二人的孩子都有着相同的命运,所以彼此也是惺惺相惜。凌贵妃对卓安寻很好,同样的宁贵妃娘娘对凌倾寒也很好。 在面对卓安寻的时候,宁贵妃娘娘是刚正的。 但在面对凌贵妃的时候,她却倏然红了眼眶:“你们都不要管这些事,这是我和寻儿之间的事情!” 看着她如此,凌贵妃到底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对凌倾寒摇了摇头:“寒儿,你让开吧!” 凌贵妃都这么说了,凌倾寒自然也不好继续挡着,到底是让开了路来。 宁贵妃娘娘上前一步,眼眶虽然红着,但眸色却是冰冰冷冷地盯着卓安寻:“将你父皇放开!” “母妃!” 这话,让卓安寻有些着急:“母妃也知道儿臣这些年有多辛苦,如今儿臣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母妃为何要阻拦儿臣!?母妃,您若是不管儿臣,便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好不好?” 第465章 兵符交出 卓安寻可以对任何人不敬,甚至对皇上都可以不孝。 但是这世上还有一个宁贵妃娘娘,让他是半点儿法子都没有。 宁贵妃娘娘眸色冰冷,却是没有理会卓安寻所求,而是再度对着卓安寻伸出手来。 “啪——” 又是一个巴掌,落在了方才的地方。这一下,宁贵妃娘娘似乎打的更狠了一些,卓安寻的嘴角,都有丝丝血迹溢出。宁贵妃娘娘的手心,也通红一片。 打的是卓安寻的脸,但祝星河相信,宁贵妃娘娘不管是手还是心,一定都比卓安寻还要更疼! 他们母子二人,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宁贵妃娘娘虽然已经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但她仍然坚定不移地看着卓安寻:“本宫说,将你父皇放开,你没有听到吗?!” 卓安寻也许能背叛这世上的所有人,却无法背叛宁贵妃娘娘。 他心有不甘,但面对宁贵妃娘娘如此眼神,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到底还是垂头丧气地上前,真的亲自将皇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皇上——” 凌贵妃娘娘看到皇上的绳子被解开,也是忙上前拉住了皇上。 而皇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第一反应也是拉住凌贵妃娘娘。而后他也是看向了宁贵妃娘娘,忙对她挥手,叫了她的小名:“阿月,快过来,小心他伤着你!” 皇上是多情的,但这样的多情对宁贵妃娘娘来说,已然成了一种负担。 她二话不说,便跪在了皇上的跟前儿:“是臣妾教子无方,愧对皇上!” “母妃,您快起来!” 卓安寻上前,想要将宁贵妃娘娘从地上拉起来:“他不值得您下跪!” “你也给我跪下!给你父皇认错!” 宁贵妃娘娘小小的身体,却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巍然耸立。她甚至拉了卓安寻一把,对卓安寻厉声道:“你太胡闹,也太混账了!” 虽说卓安寻到底还是跪了下去,但他的表情里,显然带了几分不情不愿。 凌倾寒也终于找到机会上前,想要将宁贵妃娘娘扶起来:“娘娘,先起身吧!既是娘娘来了,有许多事,当着娘娘的面儿说清楚,也是好的。” 凌倾寒是话里有话,宁贵妃娘娘自然听的明白。 她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凌倾寒:“你说,今日不管你们说什么,都有我在。我不会让卓安寻再胡来!” “母妃!” 卓安寻看着宁贵妃娘娘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小孩子。 祝星河却是看向了皇上,而后微微一笑:“父皇,要儿臣继续说吗?” 皇上的身子晃了晃,凌贵妃娘娘便将他扶着坐去了椅子上。皇上这才点头:“你继续说。” 凌倾寒也点头,而后道:“儿臣以为,如今这皇位,唯有寻亲王兄能继承,父皇若是放手,安安生生地在宫中做太上皇颐养天年也好。日后含饴弄孙,膝下孩子们环绕,儿臣相信寻亲王兄会将父皇好生照顾。” 显然,皇上的眼中还有疑虑:“你又怎知?若今日朕将皇位传给他,他日后就像是对待他母后那般对待朕呢?何况东元朝自开朝以来,还没有过太上皇。都是皇上死去之后,孩子方才能继承,难道你要朕做第一个吗?” 皇上虽无能,却还是要面子。 凌倾寒却没有任何犹疑地点了头:“是,儿臣想让父皇做咱们东元朝开朝的第一位太上皇。若父皇心里不安,便随同母妃和宁贵妃娘娘一同出去游历山水也好。难道父皇不想看看,自己励精图治了这么多年的东元朝,是如何一片海清河晏的模样吗?” 其实祝星河觉得,凌倾寒的这个想法很不错。凌贵妃娘娘在这宫中困了一辈子了,也想出去瞧瞧大好河山吧? 再带上宁贵妃娘娘,便不怕卓安寻在路上出什么幺蛾子还谋害皇上了。因为他必须要顾虑到宁贵妃娘娘,必须要想到自己的母亲! 显然,这话是将皇上说动了。连凌贵妃娘娘都是笑着对皇上撒娇:“皇上,与臣妾说了许多年,若有机会,一定带着臣妾出这皇宫看看。臣妾被困在宫中都快三十年了,皇上这承诺还要靠着孩子们才能兑现呢!” 听到这话,皇上的眼眸里,也柔软了起来。但还有一件事,他不得不去考虑:“那你如何能保证,他上位之后,不施行暴-政?如今这京中已经到处都是他的人了,他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吗?” 这种时候,凌倾寒也没有犹豫,继续道:“这就是儿臣要说的第二件事,便是削减寻亲王兄的手中权力。” 卓安寻皱了眉,凌倾寒则是继续道:“首先兵权,是必须要让寻亲王交出的,包括御林军的权力。父皇挑选几个信任之人,将兵权分散。御林军则是由儿臣管理,重新整肃。儿臣保证,让宫中的御林军,再不会发生如同今日这般的事情。” 祝星河听闻此言,心里却隐隐担忧:其实凌倾寒这么做,无异于是将所有的矛头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若他日卓安寻要反悔,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凌倾寒!他说是要和自己遨游九州,驰骋天地之间,但实际上,总还是放不下他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吧? 这样的凌倾寒,可真是让祝星河又爱又恨了! 皇上点了点头,看着凌倾寒愿意站出来,倒是也安心许多:“好,寒儿,你说的这一点,朕能接受。” 宁贵妃娘娘也看向了卓安寻,对着卓安寻伸出手来:“将兵符都交出来!” “母妃——” 卓安寻后退一步,摇了摇头:“父皇如今只是口头承诺,儿臣怎能——” “将你的兵符速速交出来!” 宁贵妃娘娘打断了卓安寻的话,厉声呵斥。 祝星河忽而意识到,她这何尝不是一种在保全卓安寻的手段呢? 卓安寻低了头,虽不情不愿,还是将兵符递给了宁贵妃娘娘。 宁贵妃娘娘为了让两边都安心,也没有将兵符交给皇上,反而是直接交给了凌倾寒。 第466章 父子试探的局 凌倾寒却也不贪心,将兵符双手捧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的眼眸,都开始颤动了起来。 他伸了伸手,却到底没有将这兵符接过来,反而只是将手抬高,而后放在了凌倾寒的肩膀上,深深地拍了拍凌倾寒的肩膀:“寒儿,只是你该得的!日收这偌大的京中,便都交给你了!” 卓安寻看着自己的兵符都被拿走了,便颓然跪在了宁贵妃娘娘的面前,对着她苦笑一声:“母妃,您满意了吗?” 宁贵妃娘娘的眸色,却仍然是刚正不阿:“让你的人全部撤退!” 她看了看窗外,已然是天色快要亮起来了:“若是等到要开朝的时候,前头的大臣们见不到你父皇,你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母妃!” 然而这件事对卓安寻来说,却是难上加难。 因为撤掉所有人,就意味着他要被人鱼肉!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若不是宁贵妃娘娘,他如何会退缩? 所以他抬眸,通红着双眼,盯着宁贵妃娘娘:“母妃,您不能这么对儿臣,父皇会杀了儿臣的!您不能这么对儿臣啊!” “听话。” 可此刻,宁贵妃娘娘在面对卓安寻的时候,却突然就好似又变回了一个母亲那般地温柔了起来:“寻儿,听话好不好?母妃会护着你的,只要你让他们外头的所有人都撤退,母妃便是拼了这条性命,都会护着你的!” 这才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祝星河只觉得,宁贵妃娘娘便是卓安寻这生命之中的一盏唯一的明灯。会在卓安寻迷失了方向之后,指引着他找到归来的路! 看着这样的宁贵妃娘娘,卓安寻的泪水,却是不由地从眼眶之中滑落而出—— 宁贵妃娘娘这么长之间以来,也是头一回,对着卓安寻伸出手来:“寻儿,听母妃的话,好不好?” 卓安寻跪在地上,只是无助又迷茫地望着宁贵妃娘娘。 但祝星河也看出来了,其实今儿来,宁贵妃娘娘大约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吧? 哪怕是要死,她也想做卓安寻最后的救赎。祝星河不知道这样对卓安寻来说是对是错,但不可否认的是,宁贵妃娘娘的这般高风亮洁的样子,会得到皇上的好感。 果然,看着他们母子二人如此,皇上也是上前一步。 虽他的心里还是恨着卓安寻,但是到底开口道:“你起身,将所有人都撤退,朕和你保证,将皇位传位给你。” 心软,也是皇上的优点。 但这话,卓安寻却是不信:“保证?父皇拿什么保证?” 皇上皱了皱眉,放开了凌贵妃娘娘的手,而后对凌倾寒道:“寒儿,给朕拿纸笔来!朕写下诏书,他的心里就明白了!” 听闻此言,卓安寻都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但他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崩溃:“诏书?!为什么?为什么对父皇来说,写诏书分明就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但却迟迟都不肯给儿臣写下呢!?若父皇早就如此,儿臣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哼——” 皇上愿意写诏书,不代表他原谅了卓安寻。 反而,他的语气里,是越发的冷淡:“若不是到了这一步,你以为朕愿意吗?” 他看了看宁贵妃娘娘,又看了看凌贵妃娘娘,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凌倾寒的身上:“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帮你,你以为朕会妥协吗?” 皇上再愚蠢,也瞧得出,所有人是在帮助他们父子。 “呵——” 然而卓安寻却是苦笑一声,跪在地上,却捏紧了拳头:“是啊……若不是到了这一步,父皇怎会心甘情愿地将这皇位给儿臣呢?” 都到了这一步,他好似仍然没有退缩一般:“那么就请父皇写下传位诏书吧!” 凌倾寒已经将纸笔拿来,但皇上站在那桌案跟前儿,却还是再度看向了卓安寻:“朝中有几人,是不能留的。你将那几人召见进宫,由朕处置。”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其实许多事,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博弈。 卓安寻猜到了皇上会如此,反而看向了宁贵妃娘娘,眼眸之中带着许多的绝望:“母妃的心里,可满意了?那些人,就要因儿臣而死了!” 宁贵妃娘娘的眸色,是没有半分变化的坚定:“寻儿,按照你父皇说的去做!” 她要的,或许只是一个能活下来的卓安寻。 卓安寻扶着膝盖站起身来,身上也是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到底对外面喊道:“来人啊!” 自有卓安寻的人进门,看到殿中情形,也是微微皱眉。 卓安寻看向了皇上,皇上也提起了五个人名。这五个人,都是卓安寻的心腹。其中二人,还在朝中有非常重要的职位。这五个人,对皇上的威胁最大,甚至可以说,以后对他们的威胁最大。而这五个人之中,也有周太医的名字。 看样子,皇上对卓安寻的观察和试探还有了解,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卓安寻叫了这些人,皇上的笔也在那诏书上头落下了字迹。 其实连祝星河都没有想到,卓安寻和皇上之间能闹到这一步。更是没有想到,皇上会最终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去将皇位传给卓安寻。 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只怕这辈子都难以释怀了吧? 可祝星河的心里也庆幸,皇上是这样容易心软的脾性。否则偌大的京中,只怕都要卷入腥风血雨里头。 这东元朝,是真的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动荡了。 若是从内里就开始腐烂,外表便是再光鲜亮丽,也是毫无用处罢了! 那五个人在外头,静静地等候着宫中的消息。卓安寻传他们入宫,已然叫她阿门欣喜若狂地以为,可以效忠新君了! 然而入到了这殿中,看到了皇上,他们才感觉到害怕,齐齐跪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手中的笔,在诏书上停顿,而后看向了卓安寻:“他们该如何处置,寻儿你自己决定。” 不知为何,此刻的祝星河竟是觉得,皇上这般做法,对卓安寻来说,何尝不是另一种试探呢? 第467章 五人臣 祝星河的心里只有一种希望:她希望卓安寻不要那么绝情,不要将这五个人赶尽杀绝! 皇上是一个心软之人,这五人对卓安寻也是忠心耿耿。如果此刻他卸磨杀驴,将这五人当做了自己走向皇位的垫脚石的话,只怕皇上之后会更加不喜卓安寻了。 这么想着,就瞧着卓安寻动了动,朝着这五人走了过去。 那周太医虽然是对卓安寻忠心耿耿,但他到底就是个太医而已,如何见过这般场面?他已经在角落里,被吓得瑟瑟发抖了起来,连头也不敢抬起。 其余四人更是面面相觑,大约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他们看看皇上,又看看卓安寻,一副认命了的模样。 卓安寻走向了其中官位最高的一人,微微皱眉,而后才叹了一口气:“高大人,在这京中,你已然尽了全力了,去吧!” 去? 高大人和祝星河是头一个反应,疑惑地抬眸看向了卓安寻的眼中,还带着几分惊恐:“去……去哪儿?” 卓安寻的拳,在身侧捏的越发紧了几分。 看着高大人,踟蹰许久,他才道:“大人年老,该到了归乡养老的年纪了。若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大人的老家是在湖州城吧?那里山清水秀,自是养老的好去处。大人一家子三十多口人,挤在这京中生活有什么意趣?倒不如一起回老家,看看这东元朝的大好河山,大人看如何?” “呼——” 高大人没忍住地松了一口气,祝星河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卓安寻知道,皇上要的到底是他的什么态度! 那高大人便是再恋栈权位,此刻也是小命要紧。 就瞧着他呼出那一口气之后,忙不迭地给卓安寻和皇上开始磕头:“谢主隆恩,谢王爷大恩!微臣的确已经年老,该带着一家老小回乡养老去了!” 说到这里,他还不忘了继续道:“犬子在朝中虽然也有任职,但他实在是个不成器的草包。还望皇上和寻亲王能同意,让犬子将他也带回老家休养生息,日后再不踏足京中一步,叫这草包回去教书便是了!” 保全自己也保全家人,这个高大人是个聪明之人。 “好。” 皇上没有任何犹豫,便对那高大人挥了挥手:“高大人的确年老,是该到了回乡养老的时候了。既是如此,朕便不留着高大人了。还盼着你们高家满门,都能在乡下好好生活,不要怀念京中才是啊!” 看着皇上如此,这高大人忙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而后将自己的乌纱帽摘了下来,放在了卓安寻的跟前儿:“那微臣……哦不,那草民便告退了!多谢皇上,多谢寻亲王殿下!” 他倒退着出了门之后,便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其余四人都是低了头,心里知道,今儿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糊弄过去的。 高大人走后,卓安寻又走向了下头的郑将军:“郑将军,你……” “微臣明白!” 到底是习武之人,这个郑将军倒是爽快。 他也解下了自己的乌纱帽,却是不看上头的皇帝,反而是对卓安寻抱拳:“能跟在寻亲王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是微臣的福分!当年若不是殿下救了微臣,还将微臣引荐给了寒王殿下,微臣也不能有那立了战功的荣耀时刻。微臣还年轻,日后做什么都成,只盼着寻亲王殿下能前途似锦,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祝星河听得出,郑将军的心里不是没有难过的。现在他就相当于一颗弃子,不管从前为卓安寻做了什么,都是被卓安寻所抛弃的人。 但他光明磊落,也大大方方,这才看向了皇上的方向:“皇上,微臣自请辞官回家,还请皇上准予!” “朕准了!” 瞧着他如此利索模样,皇上也是立刻点头,而后对他摆手:“郑将军,一路好走啊!” 郑将军便转身离去,头也没回。 剩下了三人,大约也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其中一位翰林院的大臣,叹了一口气,虽不情不愿,但还是将自己的乌纱帽摘了下来,便转身离去。 周太医蜷缩在墙角,整个人都开始抽泣了起来。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日这太医院的位置上,是舍不下如此荣华富贵。可他胆小,更加明白今日的事情是逃不过的。所以他也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最后的哭泣和颤抖。 但还剩下了一位刑部侍郎闵大人,就没有那么“识时务”了、 他虽跪在地上,却是抬眸,不满地看向了卓安寻:“寻亲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咱们筹备了这么久,难道现在就认输了吗?!外头那么多咱们的人,咱们害怕什么啊?!为什么要以牺牲我们五人的方式,来讨好皇上呢?” 他皱眉看向了皇上,甚至不顾君臣规矩地用手指指着皇上:“他这些年都为百姓们做了什么!?他助纣为虐,放肆那平亲王父子坑害百姓,谋害朝廷官员。他麻木不仁,草菅人命,在宫中醉生梦死,却不知外头百姓疾苦。他优柔寡断,根本就不是一个做帝王的料。寻亲王,为什么要对他妥协?!” 这一字一句,只怕都是说到了皇上的伤口上,叫皇上的心越发地疼痛了吧? 卓安寻皱眉,是想保全此人,便低声呵斥:“放肆!如今我还不是皇上,你怎能这样同皇上说话?!” 那人却冷冷一笑:“寻亲王,一定要如此吗?!将我们所有的努力,都这般践踏吗?!” 他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扔下了头上的乌纱帽,却是通红着双眸,就要朝着皇上冲过去:“我杀了你这昏君——” “啊——” 然而他甚至还未来得及靠近皇上,就被凌倾寒拦了下来—— 凌倾寒的手中没有武器,但那人的眼中却已然生出了许多的灰白:“哈哈哈——是天要亡了东元朝啊!是天要亡了我们啊!寻求王,是我错看了你!” 说罢,他却突然转身,直直地朝着眼前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第468章 寒儿 “砰——” 所有人都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的时候,这位大人的头便狠狠地撞在了一旁雕刻着金龙的柱子上! 那金龙的鳞片上,很快就染上了一层血迹,看着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而闵大人的身体,也缓缓地顺着那柱子倒下来了。 站在祝星河的角度,其实看不清闵大人到底将自己撞成了什么模样。只能看到,有一行鲜血,从闵大人的脸颊流向了地面。 她正要上前,却被凌倾寒挡了一下:“阿星,你还是不看为好。” 是啊,祝星河低头,轻轻地用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她倒是不怕这些,但总不能叫孩子也受到惊讶。 然而抬眸之时,祝星河的眼神却正好对上了卓安寻的眼神,便是心头一惊:她方才的动作,被卓安寻看到了吗? 果然,就瞧着卓安寻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眸色之中陷入了深思。 但此刻这件事并不是最重要的,就瞧着卓安寻的眼神很快就转向了闵大人的方向,凌倾寒也上前去检查闵大人的情况。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一直都觉得,撞柱自尽这种方式,是需要特别大的勇气的。因为这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将自己真的撞死。若是在中途稍稍犹豫,都未必会死。 但凌倾寒检查了闵大人的情况之后,也是叹息一声,而后起身对皇上摇了摇头:“父皇,闵大人已断气了。” 皇上不喜闵大人,也只冷哼一声:“哼——还算他是个有骨气的,竟是用如此方式。行了,叫人将他的尸首抬回去,让他的家里人好生给他下葬吧。” 闵大人一死,就只剩下了周大夫。 那周大夫本就胆小,此刻看到了闵大人如此惨死模样,已然是吓得魂不守舍了。 他忙跪爬着上前,对着上头的皇上便开始狠狠地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他这样胆小,其实也是不能成大事的。 皇上看向了卓安寻:“此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周大人却也是即刻转过身,对着卓安寻又开始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然而对方才那接个人,转学到底还有几分恻隐之心。但是面对周大夫的时候,他的眸色却是倏然冰冷了下来:“杀无赦——” 祝星河皱了皱眉,明白他应该是通过自己方才的动作,真的意识到了她并没有小产这件事,所以才觉得周大人办事不力,想要杀了周大人吧? “不,王爷饶命啊!” 周太医的身体整个都抖成了筛糠一般,不住地求饶:“看的小的在您跟前儿伺候了那么久的份儿上,饶了小人一命吧!” 然而卓安寻的眸色,却是没有任何变化,看着如此的周太医,他是没有松口:“周太医,你好自为之吧!” “不,不要啊!” 周太医一个大男人,却是在此刻泪流满面。 看着卓安寻如此,祝星河也皱了眉,她正准备上前,便感觉到身旁凌倾寒的身体动了动—— 果然是凌倾寒上前,挡在了周太医的跟前儿,而后对皇上道:“父皇不如将这位周太医赏赐给儿臣吧!上一次他帮着阿星看病,表现的不错。父皇饶他一命,日后让他去旁的州府伺候便是了。” “多谢寒王殿下,多谢寒王殿下!” 周太医看着终于有人肯给自己求情了,也是忙不迭地又跪在了凌倾寒的面前:“小人一定不负殿下,小的多谢殿下!” 其实凌倾寒都说到这件事了,无异于就是在告诉卓安寻,他猜得没错! 不过卓安寻如今对他们已经再造不成任何伤害,祝星河的心里也并不害怕让卓安寻知道。 看着周太医,皇上微微皱了皱没,其实并不想将周太医赐给凌倾寒,但到底还是微微颔首:“既是寒儿为周太医求情,那就如同寒儿所说的吧!只是寒儿,此人你们万万不得留在府中,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凌倾寒这才退下,看了一眼周太医,而后点头:“儿臣多谢父皇!” 皇上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似乎十分疲惫又无奈。 他迟疑了一会儿,又看向了卓安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吗?” 卓安寻愣了愣,这才意识到,是皇上在给他机会。 宁贵妃上前,踢了踢卓安寻的腿:“还不快些给你父皇跪下认错!?” 皇上眼中满满的无奈,祝星河如何看不出?如果可以的话,皇上又怎么想要这般憋屈又窝囊地将这个皇位就这么交给了卓安寻呢? 但这一次,卓安寻的眸色之中,却没有了之前的那般倨傲和得意。 他只是按着宁贵妃娘娘的意思,跪在了皇上的面前,对皇上磕了三个响头:“父皇,儿臣知错!是儿臣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儿臣辜负了父皇对儿臣的栽培。是儿臣错的离谱,儿臣不敢奢求父皇原谅,只盼着父皇能再给儿臣一次机会。让儿臣亲自证明……儿臣不是父皇心里的那般模样,儿臣也绝不会成为下一个平亲王!” 他的态度诚恳,语气凄然。其实他若早就如此,只怕皇上早就将这皇位给他了。 看着上头的皇上仍然皱眉,卓安寻也是继续道:“儿臣愿意交出如今手中父皇所想要的一切,但儿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咱们东元朝能更好。求父皇宽恕,求父皇体谅!” 说罢,他便又对着皇上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次,他是不得不破釜沉舟了。 皇上看着他如此模样,也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祝星河不知皇上在想些什么,但心里却是更加明白:这皇位,无论如何,都只能是卓安寻的了! 皇上沉默片刻之后,便再度皱眉看向了卓安寻:“还有一件事,要你答应朕。” 卓安寻的心下生出了许多的希望,忙点头:“父皇不管说什么,只要吩咐儿臣就是!” 皇上的目光,却看向了凌倾寒,而后厉声对卓安寻道:“朕要你答应,这辈子都不会再伤害寒儿和他的家人!朕要寒儿好好的,你可能做到?!” 第469章 未来之路 听闻此言,祝星河都愣了愣,倒是没想到皇上居然要对卓安寻说的,会是这句话! 凌倾寒也是皱眉,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 祝星河明白,他是想说,不管有没有卓安寻的承诺,他们一家都足以自保。但这是皇上的心意,或许也是皇上的执念,所以他们也该给皇上这个机会。 听了这话,卓安寻也是转头,看向了凌倾寒和祝星河。 他先是在凌倾寒的身上打量一番,而后苦笑一声。后又看向了祝星河,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祝星河的小腹之间,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点了头:“儿臣……明白!不管日后如何,儿臣和父皇保证,这辈子都不会伤害寒王和他的家人。” 有了这样的承诺,皇上好似才放下心来。 他再度拿起手中的笔,一笔一划地在诏书上写下了卓安寻的名字。 而外头的天光,也已经大亮起来—— 这一日,对东元朝的百姓们,尤其是京中的百姓们来说,好似是十分不寻常的一日。 半夜里,御林军将偌大的京中的每一条街道都看守了起来。而且听闻,京中的好几个大臣在晚上入宫之后就没有了消息,没有回家,是人心惶惶。 但是到了早上的时候,京中街道上的御林军又突然全部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早朝的时候那几个没有了消息的大臣们统统都出现在朝上。朝中除了两位大臣告老还乡,一位大臣暴毙而亡,还有一个太医辞官消失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变化。 只是有心人仍然能注意到,早朝上的黄色双眼通红,发丝也有些凌乱,像是昨夜没有睡好的样子。 而这一日对整个东元朝来说,又注定了是不平凡的一日。 因为早朝之上,皇上宣布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七日之后,他将会在祭坛,将皇位禅让于当今的寻亲王卓安寻殿下! 这个消息一出,都让所有人觉得在意料之外。 毕竟从东元朝开朝以来,从来都是上一任的皇帝去世之后,下一任的太子才能从皇帝的手中接过皇位。哪怕是先皇时期各位皇子夺权也是如此,一直到最后先皇在去世之前的一个月,才将当今圣上册封为太子,但那也是在先皇去世之后,圣上才接过了皇位,成为了皇帝。 京中人人传言,寻亲王殿下一定会成为太子。但没有人想过,他竟然能直接越过“太子”这一步,而做皇帝! 早朝之中,大臣们虽然对这件事诸多疑问,但皇上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解释,只说让所有人都在七日之后,准备禅让大典。 而早朝之时,祝星河也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府中。 她和凌贵妃娘娘一同,被宁贵妃娘娘请去了她的殿中。 虽说如今宁贵妃娘娘已经是贵妃,和凌贵妃一同掌控着后宫的生杀大权。但是她的殿中还是如同从前一般简朴而清净,只有佛像伴随,好似在这红尘皇宫也可常伴青灯古佛。 凌贵妃娘娘带着祝星河进入之后,宁贵妃娘娘便先上了一炷香,而后才对她们叹了一口气:“这一次能保住寻儿的性命,是要多谢你们了!” 果然,宁贵妃娘娘知道卓安寻有许多事情都是做错了的,所以她在以自己的方式,教养卓安寻。 凌贵妃娘娘和宁贵妃娘娘这些年在宫中惺惺相惜,便是出了如今的事情,她也没有怪过宁贵妃娘娘,反而是上前,拉住了宁贵妃娘娘的手:“有什么好谢呢?我是为了皇上,这两个孩子也都是为了皇上。何况如今的东元朝,若没有寻儿,只怕就真的要垮了。皇上的心里也明白,许多事情,皇上只是气不过罢了。” 这话,让宁贵妃娘娘倏然红了眼眶:“寻儿做事是真的太过分了。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冷淡,他就能总有一天回头想想看。可如今才知道,我错了。这孩子的固执和疑心也不知是继承了什么人,昨儿半夜里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里真的很害怕。我觉得皇上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这孩子比起当年的平亲王,又好在了哪儿呢?” 说着,她还回头,眼带歉意地看向了祝星河:“阿星,你的孩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孩子其实还好好的,但祝星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宁贵妃娘娘。 就瞧着宁贵妃上前,也拉住了祝星河的手:“阿星,同样作为母亲,我真的很生气。我没想到,寻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 她到底是低了头,深吸一口气,带了几分哽咽:“我不是要替寻儿解释,更不是要帮他推辞什么。阿星,我只是想告诉你,寻儿的想法其实只是太过自私。他觉得你和寒王殿下之间只要没有孩子,他就总有希望。阿星,他这些年对旁人怎么样我心里不知,可对你……他是真心的!” 说着,宁贵妃娘娘到底是忍不住地抹了一把眼泪:“只是这孩子没有福气,也没有那个资格。他心思太重了,给不了阿星你幸福,更不可能给他自己幸福。阿星,若要用一条命换你腹中孩子的性命,那本宫愿意以命抵命。但只求你们夫妇二人,不要因为这件事,就真的放弃寻儿好不好?” 宁贵妃娘娘与祝星河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寻儿的身边。到时候若再没有了你们,我真的害怕他会误入歧途!阿星,就当是求你了,好不好?” 若不是凌贵妃娘娘扶着,宁贵妃娘娘几乎都要个祝星河跪下去了! 祝星河如何受得起这般? 也是忙上前扶着宁贵妃娘娘:“娘娘不必如此。我和寒王殿下,都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寻亲王殿下如何的。只要他日后勤勉努力,做一个好皇帝,我们都会依然支持他的!” 祝星河从未想过,在这个角度,这个位置上,其实根本容不得她再带什么私人的感情了。 因为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不想帮着卓安寻的! 第470章 有了祝星河这般言语,宁贵妃娘娘方才安心下来一般。 她拍了拍祝星河的手,而后坚定地看向了凌贵妃娘娘:“日后我会陪在你和皇上的身边,寸步不离。若那孩子真有朝一日想要伤害你们,便一定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此刻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仿佛都已经达成了一种共识。 让祝星河觉得,卓安寻的身边,不是没有真正爱他之人。只是他太过贪心,抓住了权力,还想要抓住一切。 宫中如何变化,百姓们不管,他们只要有越来越好的生活,就会支持上位之人。 显然,卓安寻能给他们越来越好的生活。 所以接下来的七日之中,这偌大的京中,都是喜气洋洋地在准备着禅让典礼的。 而祝星河也收到了从胡族的来信,是达真宏寄来的。说他已经说服了晋凝,日后不会和东元朝作对,只要东元朝这边不要将晋凝从前的消息透露出去,便是两国交好。 达真宏在信中还说,晋凝已经在要纳部族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妻子。他们择日就准备完婚,而且已经上请皇上,等待皇上准予了。 兜兜转转之后,好似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结局。 祝星河拿着信,便对凌倾寒笑道:“等这边的事情都了结了,咱们就再去胡族一趟看看父亲吧?” 是啊,父亲。 其实到了此刻,祝星河方才发觉,叫出这个称呼,对她而言并不算是困难。 凌倾寒的嘴角,同样微微勾起:“好。” 外头却传来了双溪的敲门声:“爷,夫人,寻亲王殿下来了。” 与其说是寻亲王,倒不如说,他如今位同太子。再过两日,他就是这东元朝的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主动地来了寒王府,倒是让祝星河都没想到。 比起上一回将平亲王父子解决之后,这时候的卓安寻,倒是显得更加低调沉稳了许多。他的眼中再没有了之前的桀骜,也没有了得意和掩藏不住的窃喜。 他甚至连穿衣走路,都是规规矩矩地按照亲王的标准来,甚至看上去比凌倾寒还要低调一些。 他进门之时,身侧带着那位林乔儿。苏绕已经被祝星河他们成功救走,祝星河觉得,他今日来,大约就是要说苏绕的事情。 然而进门之后,祝星河却发觉,林乔儿的手中提着的一包东西,竟都是孩子的衣裳!看上去像是林乔儿亲手所做,选的都是大红、浅蓝、葱绿这样的颜色,是不知孩子男女的时候,才会选择的颜色。 看来卓安寻的心里,果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事。 进门之后,卓安寻便对林乔儿摆了摆手:“你不是早想着来寒王府中看看王府的摆设装饰,学一学王府厨娘的手艺吗?去吧,去后院吧!” 这是要支开林乔儿,林乔儿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温顺点头,而后跟着冬景去了后院。 林乔儿一走,卓安寻便对凌倾寒开口:“我已经停了对母后的药,让太医尽力救治母后。想来这两年,母后的身体不会有问题的。” 他就算是承认了,让皇后变成如此地步,是他所为。 凌倾寒点头,严肃道:“你既是知道了就好,若再叫父皇不快,只怕便是要亲自废了你这位置也未可知。” 然而听闻此言,卓安寻只是苦笑一声:“我已经猜不透父皇了。我以为……父皇喜欢不择手段之人,所以他明明那么喜欢你,却没有叫你做太子。阿寒,我不管你信不信。若你当真做了太子,日后做了皇帝,我绝不会如平亲王对父皇那般对你。从头至尾,我都是这么想的。” 他的态度真诚,让祝星河觉得这句话好似可信。 但凌倾寒的眸色,却是冰冷:“那为何要害我的孩子?你比谁都知道,有了这个孩子,我的心里有多高兴。” 这话,让卓安寻的眼中生出了几分迷茫。 他看向了祝星河的方向,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祝星河的小腹:“是……因为嫉妒吧。嫉妒阿寒你明明和我一样,在那般生活之中,却还是能过得比我好。你看看我的生活,成了什么样?王府不像王府,王妃不像王妃。” 他在说苏绕,祝星河自然明白。 当日的事情,走到这一步,算是最糟糕。 然而说到这里,卓安寻也稍稍舒了一口气:“可还好,你们的孩子没事不是吗?苏绕也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尽管我不知道那样的自由她能不能承受。但我现在比谁都希望这孩子能平安出生,更是不会去为难苏绕什么了。经历了这一场,我想我总算是明白了许多事。阿寒,谢谢你,这一次替我说话。” 这样的卓安寻,好似才是正常的样子。前段日子的他,就像是被那权力给蒙住双眼。 只是经历了这一场,凌倾寒对卓安寻,到底不能如同从前了。 他也只是微微点头,而后才道:“孩子没事,便是最大的好事。日后我仍会辅佐与你,但不会忘记今日父皇所说的一字一句。如你再敢乱来,我必定是头一个反了你之人。” 都到如此地步了,敢这样对卓安寻说话的人,只怕也只有凌倾寒了吧? 卓安寻点头,而后对凌倾寒抱拳:“好,我记下了!日后……便拜托你了!” 他起身,郑重其事:“这一次来,也是对你们二人道歉。日后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们的孩子的事情,还请你们放心。” 他转头,看向了祝星河:“阿星,虽知道本不该再有求于你。但如今我手中权力尽失,京中人心也浮动不安。苏绕离开,我府中便是空空如也。请你务必帮我选一个皇后,来镇定后宫,平息前朝非议!” 他这认真的样子,让祝星河觉得自己真没用:明明那么恨他,他可是差点儿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可现在还是生出了想帮他的心思,是怎么回事呢? 祝星河看向了凌倾寒,凌倾寒却是点了点头,好似也赞同祝星河帮忙。 祝星河又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向了后院:“那林乔儿呢?她怎么办?” 上一次去寻亲王府,林乔儿摆明了就是一副想做皇后的样子。如今没有了苏绕的阻碍,祝星河以为这个林乔儿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第471章 正事 显然,卓安寻是给了林乔儿以许诺,只是这一次,他又要失言了:“贵妃之位,她当得起。” 别人想要皇后,他却只给贵妃之位?只怕便是他登基之后,这后宫之中,也不会有太平的那一日了吧! 不过这都不是祝星河他们需要操心的事情了,祝星河低头,在考虑要不要答应卓安寻。 就瞧着宁贵妃娘娘又走了过来,伸手拉住了祝星河的手,对祝星河微微一笑:“阿星,能听我说一句吗?” 宁贵妃娘娘的话,她自然不能不听。 就瞧着娘娘是叹了一口气,才道:“我知道,寻儿做了许多事,都是你们不能容忍的。但唯有一样,你和寒儿都是一般。那就是你们都希望,这东元朝变得更好,不是吗?” 其实祝星河已经知道,宁贵妃娘娘要说什么了。 看着她都为了卓安寻考虑到了这一步,祝星河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她看了一眼凌倾寒,就瞧着凌倾寒对她微微点头。 祝星河这才也对宁贵妃娘娘点头:“娘娘放心吧,既是娘娘开口,若娘娘也信任我,这件事必定会做好就是了。” 而后,她看向了卓安寻的时候,眸色之中仍然是冰冷:“只盼着寻亲王殿下也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和所做的承诺,殿下已然对太多的人没有信守诺言了,不是吗?” 这话颇有几分讽刺之意,叫卓安寻低头苦笑:“今日当着母妃的面,本王不会撒谎,必定说到做到。” 祝星河这才点头,她没有什么话要和卓安寻说了。 而宁贵妃娘娘也是看向了卓安寻:“今日,你便跪在这里,在佛前忏悔吧。你做了太多的错事,不求让老天原谅,但至少让那些因你而死,因你而痛的人,能得到些许的救赎。寻儿,人生在世,这辈子有许多事,都是逃不掉的!” 对于宁贵妃娘娘的话,卓安寻是没有不听的。 凌倾寒也站起身来,拉住了祝星河的手,对宁贵妃娘娘道:“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没等宁贵妃娘娘说话,他便带着祝星河离开,正好其实祝星河也并不想待在宫中了。 七日的时间过的很快,若是要从这偌大的京中给卓安寻选一个皇后,倒是也不难。 那右相家的嫡长孙女便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她名叫“姜心雨”,是京中一等一的大家闺秀,格外端庄大方。 而且她年方十七,却还没定亲,想来就是家里头等着送入宫中做宫妃的。 只是这位右相姜家平日里其实不大喜欢卓安寻,尤其是自知道了卓安寻一直瞒着自己的腿已经好了的事情之后,姜大人甚至公开表示过,要皇上惩处卓安寻。 所以此刻祝星河觉得姜心雨适合做皇后,姜家自然是不愿的。 派人去了两次,都被姜夫人给挡回来了,如今瞧着是必须要祝星河亲自出马才行了。 凌倾寒虽然是寒王,但平日里和姜家其实并不算熟悉。 所以姜家这一次倒是没有给凌倾寒什么面子,只能是祝星河亲自去。 祝星河倒是也不急,瞧着还有三日就要到了皇上的禅位大典的时候,才准备了足够风声的礼,去姜家敲门。 这一次,祝星河选择高调行事。一出府门,便是要所有京中之人都只得到,是她寒王妃亲自去了姜家。 就是要如此,才能保证姜家不会将她给拒之门外。 果然,她这一行浩浩荡荡之人到了姜家的时候,虽叩门之后等了一些时候,但姜家到底还是着人打开了门来,将祝星河迎进门中。 是姜家的长儿媳妇,也是那姜心雨的母亲来迎接祝星河。从前在京中祝星河也算是见过这位姜夫人不少次,知道她是个极其讲究之人。 这位姜夫人说起来也算是有些家世的,他父亲是前朝雍王,不过英年早逝。在去世之前,将她许配给了姜家的长子。 彼时的姜家已经是右相人家,深得皇上的信任了。所以这位姜夫人可以说是天之骄女,嫁入姜家之后便掌控家政,如今也是京中夫人们之中的楷模。 这位姜夫人因为自己家世显赫,又嫁给了右相人家,给姜家生了一女三儿,自然也是十分端方。在京中,但凡是有她瞧不上的人,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们姜家虽和寒王府没有什么恩怨情仇,但祝星河也不不止一次听说,这位姜夫人不喜自己了。 自然是因为自己是宫女身份出身,姜夫人总对外人说,觉得祝星河是配不上寒王殿下的。说永乐公主对祝星河再好,祝星河也始终是个下人。平日里祝星河将这些话都当做耳旁风,笑笑也就过去了。可今儿要亲自来看姜夫人,自然免不了要去想这些事。 果然,虽说是姜夫人亲自来迎接祝星河,但她们进门之后,姜夫人便对祝星河懒洋洋地爱答不理:“见过寒王妃。” “夫人请起吧!” 祝星河虽有求人之意,但也要不卑不亢,虚扶姜夫人一把,姜夫人才起身,皮笑肉不笑道:“不知今儿寒王妃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了。” 她回头,对着府中喊了一声:“备茶!” 如今京中人人都知道祝星河身怀有孕不能喝茶,祝星河觉得这位姜夫人就是刻意。 但她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随同姜夫人进门,刚坐下,便听得姜夫人笑道:“府中新茶不错,倒是忘了王妃不能饮茶。这就叫人去给王妃换果汁,听闻王妃平日里在府中总是喜欢用蔬果榨汁来喝,果然是新奇的很。只想着那东西登不得台面不能待客,倒是忘了王妃只能喝那些。” 她好似没说什么,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祝星河登不得台面吗? 连一旁的风铃儿都是皱了眉,祝星河的眸色倒是仍然平静,对一旁要去准备果汁的丫鬟摆了摆手:“不必这般客气,方才在家里来时喝了许多,此刻不喝什么,便不劳烦府中准备了。今日来,是有事想与姜夫人说,正事。” 第472章 后顾之忧 祝星河刻意将“正事”二字说的重了些,自然要姜夫人知道她的心思才是。 姜夫人早就听闻,不过此刻却是装傻:“臣妇与王妃之间,向来都没有什么交集,是有什么正事?如今天下太平,是海清河晏,便是有什么正事,也是他们男人的事情,与咱们女人何干?” 这话说的并不好听,让祝星河也深吸一口气,还是带着笑脸看向了姜夫人:“姜夫人,今日来,是为了大小姐的事情。这些日子派人来姜家了多次,想必姜夫人该当真回到我是来者何意。我也不愿与夫人兜圈子,今日既然是亲自前来,自然是诚意十足。” 祝星河从来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让姜夫人一时之间,也没有法子去回避这个问题。 于是姜夫人只能无奈一笑,到底还是正眼看向了祝星河:“承蒙寒王妃娘娘亲自来咱们姜府,也是咱们的荣幸。不过娘娘既然说到这件事了,那臣妇到也不妨和娘娘直说了吧!臣妇明白娘娘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姜家的大丫头,也就是臣妇的嫡长女姜心雨入宫,三日之后和寻亲王一同站在那祭台之上,坐皇后之位,可是如此?” 祝星河点头,觉得这个姜夫人应当很不好对付:“不错,的确如此。姜家大姑娘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为人端庄,听闻姜夫人将一手治家的好本事都教给了姜大小姐,所以我们才想,这皇后之位,姜大小姐是能够胜任的。” “呵——” 听闻此言,姜夫人却是冷笑一声:“我们姜家与其他府邸不同,不会瞧见了那皇后之位,就如同见了血的苍蝇一般扑上去。我们盼着的,是给雨儿一个好的夫家,一个好的未来。而不是那虚无的皇后之位,还不知后宫形势如何呢!” 祝星河听到姜夫人这么说,反而觉得姜家果然是大户人家。并不谄媚于皇室,能有自己的主张,想必这些年在姜家,姜大小姐的日子也一定过的很不错,因为有这么多人替她考量,替她筹谋。 看着祝星河没有说话,姜夫人反问道:“臣妇倒是想问王妃一句,那皇后之位有什么好处?也不瞒着王妃,这偌大的京中之人都知道,我们姜家是不喜寻亲王殿下的。自然也不想将女儿嫁给寻亲王殿下,这满京中的人都能当做忘了,可姜家却不能。倒是想知道,如今那位已经嫁给了寻亲王殿下的苏绕县主,身在何处?!” 果然……苏绕的事情,不是他们不提,旁人就不记得的。 其实祝星河便想到,姜夫人如此厉害的角色,一定会拿苏绕说事。 但此刻,祝星河的心里,反而越发平静了下来:“苏绕县主与平亲王之间的恩怨,也并非一两句就能讲清楚。不过我在这里可以给姜夫人一个准话,苏绕县主并非如外界所说一般,是被寻亲王殿下杀了。她如今不管身在何处,都大约过上了她想要的日子,寻亲王殿下并没有对她痛下杀手。” 这话,倒是叫姜夫人诧异,毕竟外头的人都说苏绕已经被卓安寻被秘密杀了。 但姜夫人的眼中,仍然不信:“你说没杀就没杀?那即便是囚禁在府中,只怕我姜家也害怕,日后女儿步入苏绕县主的后尘!” 她是在试探,祝星河如何不知? 于是祝星河反而轻松一笑:“夫人放心,日后她不会出现在京中,更不会出现在姜大小姐的面前。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绊脚石和阻碍,毕竟她曾是平亲王的人不是吗?” 姜家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祝星河便要将姜家所有的顾虑都和他们讲的一清二楚就是。 果然,姜夫人的眼珠子转了转,语气也没有之前那般斩钉截铁:“可人人都知道,寻亲王既然能那么对待自己的发妻,我们姜家为何要让雨儿去宫中受苦?苏绕县主从前是个多么伶俐明艳的女子,自嫁给寻亲王之后,便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们姜家可不希望女儿日后也变成那般模样,毁了女儿的一生,就为了一个皇后之位,只怕不值当!” 她眸色沉沉,还意有所指:“何况……寒王妃娘娘应当比臣妇的心里更加清楚,你寻亲王是如何多疑又敏感之人。我们姜家只想做一个忠臣,但忠臣未必就要将女儿送到虎狼的身边去吧?还请娘娘回去吧,这件事就不必再提起了。便是我们右相老太爷在这里,也不会答应娘娘所言。” 其实祝星河都有些开始羡慕这个姜心雨了,她是家里的嫡长女,得到了万千宠爱,如今连这样的事情,家人都为她而考虑周全。在如此家中生长,她一定也是一个非常优秀之人吧? 若不是想到后面的许多事,或许祝星河真的会就此放弃了。 但此刻,她知道她只能迎难而上。 她看着姜夫人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姜夫人的话:“夫人说的是,寻亲王殿下……的确有许多不为人道之处。但夫人也请想想,从前在平亲王父子的压迫之下,他尚且能挣扎求生,走到今日境地。难道他不会比旁人更加懂得去如何珍惜身边人吗?何况还有宁贵妃娘娘坐镇,他不会胡来。他比谁都知道,宁贵妃娘娘在看着他,这天下人都在看着他。” 祝星河微微抬眸,看着姜家的雕梁画栋,轻叹一声:“若不是觉得这皇后之位非贵家大小姐不可,我又何必今日非要过来碰壁呢?可夫人,如今东元朝的情况如何,想必夫人比那些市井妇人是更加清楚的!东元朝看上去还国力强盛,但实际上这几十年间早已被虚耗殆尽,只剩下个看似繁荣的空壳子了!” 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语气也柔软几分:“如今朝中需要寻亲王在未来的日子里殚精竭虑,那么后宫之中就一定要有一个人能坐镇。能帮他扫除后顾之忧,便也是帮着整个东元朝扫除后顾之忧了。” 第473章 好不好 祝星河看着姜夫人的脸色变了,开始思考了,便知道这样的说法果然有用:“姜家世代忠良,为了这东元朝鞠躬尽瘁,是人尽皆知。姜大小姐和苏绕县主,也没有什么可比性。虽我知道,我说的话,姜夫人未必会信。但我可以和姜夫人保证,寻亲王殿下日后登基,必定会善待姜大小姐。” 祝星河的话仿佛带着什么魔力一般,让本坚定不移的姜夫人,生出了几分动摇。 不过祝星河也立刻道:“自然了,若姜大小姐已然有了心上之人,或者姜家已经为小姐找到了那合适之人,我们也没有任何逼迫之意。只是盼着姜家和小姐,能够将这件事也考虑一下,姜家的荣耀自然不需要这一个区区皇后之位来给。但东元朝的未来,若能有姜家助力,必定会更好。” 言尽于此,祝星河自觉已经尽力。 姜夫人抬眸,上下打量着祝星河。从前她只觉得祝星河就是个宫女,哪怕是在京中人人都夸赞她会读心术,去她的那个所谓的“心理药堂”看病总是夸赞。但姜夫人始终觉得,这不过就是祝星河想要笼络京中那些夫人命妇的手段罢了。 此刻真的第一次这般正视祝星河,姜夫人才意识到,能在众多的女子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寒王妃的人,果真不一般。 她微微皱眉,再度试探祝星河:“这些话……是永乐殿下教你的吗?” 祝星河摇头,微微一笑:“永乐殿下从小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她不知朝政。如今她也已经为人母,只顾着在封家做好她的事情就是了。这些事,原不用她操心什么。” 姜夫人点了点头,将目光也挪去了祝星河的小腹:“能在寻亲王的手下保住自己的孩子,你果真是有几分本事。” 面对她的夸赞,祝星河也坦然接受地点头:“多谢夫人。为人父母,最盼着的就是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若我腹中的孩子日后也遇到如此情况,我也未必愿意她跳入那刀山火海之中拼搏。” “扑哧——” 看祝星河如此,姜夫人反而是比方才轻松了些许:“倒是没想到,寒王妃是这样直率之人。” 她站起身,对祝星河做了个揖:“还有三日,便是禅位大典。不如王妃娘娘也给我们姜家三日时间,让我们商议一番。但若最终是否能成,夫人还是不要抱着太大的希望了。老祖父心疼这丫头,我们府中也唯有这么一个丫头,只怕全家人,都不愿让她入宫去遭罪。” 果然是大门大户,入宫成了遭罪,那皇后之位,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 祝星河起身,也不多加打扰:“多谢夫人了!那便不打扰夫人了,这就回去了。还望夫人和家中人好生商量,若是能成,自然再好不过。” 她没有留下纠缠的意思,便是转身就走。 姜夫人倒是两步上前,挡了祝星河一把,踟蹰一下,才道:“下月是小儿弱冠,若寒王与王妃有时间,倒是可以来府中观礼。” 她看向祝星河的小腹,语气和态度都比之前温和许多:“王妃娘娘如今身子会越来越重,还得多多保重。咱们这边若有消息,便会亲自登门拜访。” 这是姜夫人对她递出了橄榄枝的意思吗? 祝星河自然要接着:“多谢夫人,下月我和王爷一定会来!” 出了王府的时候,风铃儿还是有些担心地看向了祝星河:“夫人就这么走了?奴婢怎么看……姜家只怕不会同意这件事吧?到时候夫人要怎么去临时给寻亲王殿下找一个皇后呢?” 反而是秋韵,她在宫中伺候久了,接触这些王公贵族也更深入一些,她笑道:“奴婢倒是觉得咱们王妃今儿能成!姜家既是都考虑了,就不会反悔。何况说是那皇后之位他们不稀罕,但若姜家真的能出一个皇后娘娘,也是他们一家子的荣耀,是福泽后代的事情。除非有更合适的人选,不然奴婢觉得,姜家会同意的!” 秋韵这么说,祝星河的心里也更加有把握了。 果然,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姜夫人就带着姜心雨上门了。 说起来,在京中这么久,祝星河也没有见过几次姜心雨。姜心雨平日里不太出门,也不是永乐公主喜欢玩的那个圈子里的人。她好像更像是都已经超脱了凡俗一般,被家里头养的太过端庄,就显得永乐她们有些幼稚。 今日上门,瞧着这个姜心雨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模样其实并不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但胜在气质卓绝。 那一举一动之间,都是优雅和端庄,让祝星河觉得她果然是一个当皇后的好苗子! 哪怕是姜夫人身上的大气和端庄已经是京中妇人们之中比较卓绝之人,却也比不上这个姜心雨。 姜心雨规规矩矩地给祝星河行了礼,姜夫人才对祝星河道:“今日叨扰王妃,是雨儿有些问题想亲自问一问王妃,还望王妃指教。” 其实祝星河之前还有些害怕,像是姜家这样教养出来的女儿,会不会太过迂腐不通人情,让卓安寻不喜欢呢? 但如今看来,姜夫人是尊重姜心雨自己的想法,姜心雨也知道自己做主。这下,让祝星河彻底放心下来。 姜心雨上前,虽有些羞怯,但到底是落落大方地对祝星河问道:“臣女想问寒王妃娘娘一句,寻亲王殿下和苏绕县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对苏绕县主那般狠心?听闻这事儿还和王妃娘娘有关,可是真的?” 这哪是一句啊? 祝星河在心里腹诽,表面上却越发正经严肃了起来:“在我看来,他们二人之所以走到这一步,的确是苏绕县主错的更大也更加离谱一些。这事儿与我……多少也有些关系。苏绕县主因为个人原因,害死了我身边最亲近的人,还差点儿害了我。寻亲王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的确手段狠辣了一些。” 祝星河微微皱眉,想起卓安寻,心中仍有不适:“可若不是他手段如此,日后又怎能治理好这偌大的国家呢?但只要你不是如同苏绕县主那般心狠之人,想必他也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第474章 禅让 听闻祝星河如此保证,那姜心雨才微微点头:“我与苏绕县主,本就不是同类人。” 祝星河倒是也不忘了提醒姜心雨:“只是入宫之后是如何情形,想必你比我的心里更加清楚。所以你要想好,做这个皇后,日后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太平日子可过便是。” 祝星河要劝人,就要阿静索欧的事情都说清楚,不能只说好事不说坏事。 姜心雨回头看了一眼姜夫人,瞧着姜夫人也是点了点头。 她这才也点头,而后认真看着祝星河:“既是有寒王妃娘娘做个保证,那我也没有什么好继续问的了。只盼着日后真能如同王妃娘娘所言一般,我能堪当如此大任就好。” 姜心雨的松口,让祝星河也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总算是不复了宁贵妃娘娘和凌贵妃娘娘的托付。 而很快,便到了禅让大典的日子。 也不知是否祝星河腹中的孩子也感觉到,这一次的大典不一般。所以到了禅让大典的前两日,祝星河便突然开始害喜了起来。 平日里喜欢吃的一切,她此刻便是闻着了味道,都是想吐。 水果尚且能吃点儿,但主食是半点儿都吃不下。太医来看了两次,都说祝星河还是得吃些东西。可她吃了又吐,气的凌倾寒总说,等孩子生出来了之后,定是要先将那孩子打一顿才好! 有时候祝星河觉得,凌倾寒这人是越来越孩子气了,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但这两日,祝星河是日渐消瘦了下来。府中的厨子都是想方设法地做些开胃的东西,指望着祝星河能吃上两口。 还是到了禅让大典前头的一日,永乐公主从宫里头寻了个御厨给祝星河,他做的饭菜香辣可口,让祝星河才多吃了几口。 祝星河能吃下饭了,凌倾寒的表情就不那么难看了。这偌大的寒王府,也就都高兴了。 连秋韵也是和祝星河玩笑道:“都说酸儿辣女,可见王妃怀的是个女儿呢!” 祝星河听闻此言,却是一脸愁容:“若是个女儿这么闹腾,日后可不就要成为第二个永乐了?” 谁知凌倾寒听到如此,也是微微一笑:“岂不是正好?” 是啊,在凌倾寒的眼中看来,永乐公主这些年在宫中,可算是受尽了宠爱的。她是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头的公主殿下,他们日后的孩子也要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头才是最好! 因为祝星河能吃下饭了,所以这一日的寒王府人人都高兴。 择日的禅让大典,凌倾寒原说若祝星河的身子不适,不去就是了。但别说是祝星河了,就是这东元朝的人也是头一回参加禅让大典这样的事情,祝星河怎能错过? 所以头一日,祝星河是早早就睡下了。 秋韵她们也稍稍将本该祝星河穿着的那一身厚重的寒王妃的制服改了改,让外头看起来仍然端庄,但内里已经没有了那么厚重的感觉,祝星河穿着,自然也是能舒服一些。 这样盛大的场合,祝星河本该穿那小步走起来都脚疼的宫中绣鞋的。但凌倾寒大手一挥,便说罢了,让祝星河穿了一双更加简单轻便的宫靴就是。 但头上的东西是不能再减了,否则便是对皇上的不尊。所以顶着一头珠翠,祝星河只觉得脑袋沉沉。 凌倾寒瞧着祝星河如此,却也不吝啬地在祝星河的发髻之间印了一个越发温柔的吻:“阿星甚少如此隆重在黄斑,但果然是富丽娇俏,更似人间富贵了。” 祝星河的心下微微一惊:这男人莫不是在说什么土味情话? 但她的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地微微上扬,同样回凌倾寒道:“寒王殿下甚少与我说这些夸赞之言,但偶尔这么一说,还真是叫人心神荡漾,十分高兴呢!” 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凌倾寒的嘴角终于还是勾了起来。 于是这寒王府,不……应该说是这偌大的京中,便是人人都知道,今儿的寒王心情很好。 原本为了表示他们作为人臣的诚意,他们二人都该直接步行往宫中祭坛而去的。但皇上体谅祝星河如今身怀有孕,还是准了他们可以乘坐马车前去。 寒王府的马车,如今大约是这偌大的京中准备的最舒服的马车了。 软塌羽垫应有尽有,马车上还放着一些水果和平日里祝星河爱喝的果汁。 一路从百姓们之中而过,祝星河也听着大家都热络地对今日的禅让大典议论纷纷。他们在京中多年,也是不曾有过这种禅让大典的。但从百姓们的口中,说出的也都是夸赞之语。毕竟这两年卓安寻的功绩摆在这里,百姓们的心里自有一杆称,明白卓安寻在位,比当今圣上在位对他们而言是更好的。 宫中的祭坛还是那个祭坛,不过如今宫中已经没有了国师,也没有了晋凝。 祝星河不知道,这世上会有多少人怀念曾经的晋凝那般风姿无双地站在祭台上的样子。 但她却开始格外想念起德贵和蒋姑姑,那些陪同她过了半生之人,终究是再也回不来了吧? 祝星河略微垂眸,便感觉到凌倾寒的手拉住了自己的手。 他轻声道:“阿星,还有我在。” 是啊,如今她的身边还有凌倾寒,还有永乐公主,还有风铃儿和双溪—— 他们许许多多的人都陪着自己,她也该朝着前头看去,不该总是缅怀逝者了。 “铛铛铛——” 随着钟声敲响,这禅让大典,便正式开始了。 如今宫中没有国师,整个禅让大典便都交由太子太师和太子太傅二人来主持。 他们二人站在上头,念着冗长的陈词,叫下头的祝星河庆幸今儿是阴天,否则只怕要被晒死在这里! 而今日的卓安寻,也穿了一身明黄的龙袍。是禅让,就代表着他无需成为太子,今日之后,便能坐在那龙椅上头。 反而是皇上,已经换上了太上皇的衣裳,虽也是明黄之色,但终究要暗淡于卓安寻身上的龙袍,好似就是在告诉所有人,这日后的新星,唯有卓安寻一人! 第475章 苍老 因为祝星河是女眷,所以她不能和凌倾寒站在太近的地方。 但遥遥望去,她能看到凌倾寒的背影。饶是在这么多人之中,他也依旧挺拔,是人群之中最显眼之人。 正欣赏着凌倾寒的背影,祝星河却忽而听到站在自己身旁的永乐轻咳一声,小声道:“阿星,别再对着寒王兄发花痴了好不好?” 这发花痴的意思,还是祝星河教给永乐的呢! 她脸色微微一红,听着上头的太子太师还在长篇大论,便对着永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但永乐是从不在意那些的,翻了个白眼,继续小声道:“他们还要说好久呢,阿星,我站得腿都僵了。我和你说个有趣儿的事情,你听听吧?” 这会儿的确是无聊,祝星河也不是那恪守规矩之人。 于是她点头,才听永乐道:“这些日子京中知道了你怀孕的事情,你可知大家都说什么?” 自她有了身孕之后,倒是不太理会京中的传言。用凌倾寒的话来说,就是如今她和孩子是最主要的,无谓去知道外头说什么,反而扰了她的好心情。所以祝星河也是诚实地摇头,便代表着她并不知晓。 谁知永乐的模样,忽而好似就兴奋了起来一般:“京中人人都说,从前那国师对寒王兄的批算是假的。其实寒王兄面冷心热,而且绝不是那克子绝嗣之人呢!” 永乐说这话,必定是另有含义,让祝星河也警惕了起来:“所以呢?他们不会想往我们府中塞人吧?” 看着祝星河居然才对了,永乐的眼神都亮了亮:“可不是吗?都说你如今身怀有孕,只怕不能伺候我寒王兄了。我婆婆这两日还同我说,家中有一个什么表妹,长得十分好看,性格也温顺,叫我问问你,是否有时间将她给收房呢!” 永乐的声音很小,动作也轻地摆了摆手:“我当下就给我婆母拒绝了!我说你的事情和寒王兄的事情,除了我父皇,否则谁都不能管不能插手。怎么样阿星,我够意思吧!” 其实祝星河的心里清楚,虽然瞧着如今永乐和封文戎夫妻和睦,但封文戎的后院里头,也不少妾室和通房。 所以永乐能为她而考虑到这一步,她是真的感激永乐。 不过永乐却是真心实意地担心祝星河:“不过阿星,我这边是挡掉了,其他人可就不好说了。你这些日子还是最好警醒些,别真让那些个狐媚子靠近了我寒王兄,到时候将我寒王兄给迷住了,你日后才没有好日子过呢!” 看着她噘嘴的样子,祝星河就知道,她只怕是想到了封文戎院子里的那些个通房妾室,这才轻笑一声,低声道:“我估计就我们寒王那张脸,都能吓退不少狐媚子!” “这倒是,但还是防着点儿的好!” 永乐点头,而后继续小声道:“还有就是得防着上头那位。” 她的眼神看向了祭坛,但自然是看着卓安寻而不是看着皇上的:“他今后登基,谁知会不会用自己手中的权力非要往你们府中塞人。到时候若你扛不住了就告诉我,我的颜面,他多少还是要给一些的。可不能自己撑着知道吗?” 有时候祝星河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她将永乐当做小孩子一般哄着,还是永乐将她也当做了小孩子。 但她们都了解彼此的心意,这也就足够了不是吗? 祝星河和永乐已然窃窃私语了许久,上头的太子太师才说完话。 又在她们二人都已经无聊至极的时候,才听到下头的太监总管大喊一声:“禅让大典起——” 终于开始了,所有人的眸色都变得肃穆了起来。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能让所有人都同心严肃起来的,那么大约也唯有这禅让大典而已。 祭台上的皇上和寻亲王都变得庄重万分,他们要完成的,是自东元朝开朝以来,不曾有人完成过的事情。 当代表着皇位的玉玺和绶带从皇上的手中辗转到卓安寻的手中的时候,就代表着卓安寻已经接受了皇上给他的使命,也接受了百姓们给他的使命。代表着从今日开始,他肩上的一切就变得不同了,他肩负着的责任,也不能同日而语了。 看着上头的皇上和卓安寻,祝星河仿佛觉得自己的肩头都带了几分使命一般。她知道,未来的日子里,她会和凌倾寒一起,帮着卓安寻,让这个东元朝变得更好!他们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其实就禅让这一个举动而言,很快就会过去。从此这东元朝的江山,便也就变了天下。 祝星河随着所有人一同朝着祭台跪下,对着新一任的皇帝喊出了那句“万岁万万岁”的时候,心底里竟不知不觉地就生出了一种气壮山河之感。 而上头的卓安寻,也拿着手中的玉玺和绶带,俯视着所有人,看着自己的子民,颇有几分真龙天子的气势。 禅让大典,便就这么结束了。 等他们再一次回到宫中,皇帝已然成为了卓安寻。 祝星河以为,皇上至少还要在宫中多留几日,多做一做太上皇之位才会离开去云游四方。 却是没想到,禅让大典的这一日,竟是破天荒地宫中没有举办宫宴。反而只叫了永乐一家、祝星河和凌倾寒一家还有几位亲王和公爵来到宫中,祝星河方才知道,这是要给太上皇践行了。 彼时祝星河已经回府换了一身更加舒服的宫装,太上皇也换上了常服。唯有卓安寻,穿着一身明黄,从今往后只怕都从身上脱不下来了。 卓安寻不知是刻意还是真的如此,仍旧将那上座之位让给了太上皇。 太上皇也不客气,虽一身常服,却仍坐在那真龙宝座之上。 瞧着所有人都入了殿,殿门便被太监总管关上。太上皇起身,对所有人举杯:“叫你们过来,也是为了一家团聚。从明日开始,寡人就要离开宫中,也离开京中,去云游四方了!” 祝星河抬眸瞧着皇上,才发觉他苍老了许多。 其实太上皇如今也才五十多岁,本不该如此两鬓斑白。 但此刻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担子和包袱之后,皇上好似在一瞬间苍老。 这就是皇上所必须要经历的事情吧?哪怕日后的卓安寻,也总会有这样的一天。 第476章 气焰 既是团聚之宴,便也无需太多的规矩。 祝星河就瞧着上头的皇上微微一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说不上为什么,祝星河只觉得此刻在自己眼前的,只是一位已经疲惫不堪又伤透了心的老人,而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所与人都在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可他好似是有千言万语在喉头,最终都化作了无言。 他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罢了,今日什么都不说了,大家吃喝吧!明日一早,寡人就会离开这宫中,离开这京中了。往后的日子,你们跟着新皇好好做,总比跟着寡人有福气!” 说罢,他又让宫人给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皇上,少喝些,伤身!” 宁贵妃娘娘看着这样的太上皇,也是忙上前想要劝阻。 却被一旁的凌贵妃娘娘拉了一把:“让他喝吧,这些年,他心里头憋了许多的苦闷。此刻若是能发出来,倒是也好。” 于是下头的所有人便看着太上皇是一杯接着一杯,知道他心里头的苦闷,但许多事情是再也没有办法重来的。 祝星河坐在凌倾寒的身边,瞧着他微微皱眉的样子,其实也大约知道他在像什么,便对他轻轻一笑:“你若是今儿想陪着父皇喝,便就去吧。” 凌倾寒平日里虽不好喝酒,但毕竟是从沙场上拼杀出来的,也偶尔会去营中找将士们喝酒。只是自祝星河怀孕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去过。如今瞧着皇上如此,祝星河知道他的心里必定是难受的。 凌倾寒这才对祝星河点头,而后认真承诺:“我不会喝醉,你放心。” 她从未不放心过凌倾寒,果然便瞧着凌倾寒也拿了酒杯起身走向了皇上。 祝星河低头刚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了碗里,就瞧着永乐从后头匆匆而来:“阿星,有个人想见你!” 方才永乐就不在,这会儿了才过来,想来便是有事发生,祝星河眨了眨眼,被扶着站起身来,倒是疑惑:“谁要见我?” 其实祝星河的腹部如今还没有显怀,但永乐还是主动上前,搀扶了祝星河:“那林乔儿在外头闹呢!我本部相关,可又瞧着今儿父皇心情不好,只怕她要扰了父皇的兴致。想着若你无事,倒是不如咱们一同出去瞧瞧可好?” 这倒是不让祝星河意外,祝星河猜也猜得到,林乔儿在苏绕失势之后,必定是得了卓安寻的承诺,这才会将自己当做了寻亲王府的女主人一般。然而此时此刻,坐在卓安寻的身边的人已经是那姜心雨了。林乔儿这般厉害的人物,若是不闹才是奇怪! 祝星河和用烂了走到了这殿外的时候,果然就瞧着侍卫们将林乔儿给拦住了。 今日只是禅让大典,其实再过三日,才是卓安寻的登基大典。 但卓安寻已然是新皇,所以寻亲王府的所有人都要在这三日之中搬入宫中,各自的名分也已经定下来了。 若祝星河没记错的话,这个林乔儿如今被封为了“贤妃”。她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封赏,只怕再过个一年半载,便必定就能坐上贵妃之位。 与一般人家的女子而言,这已然是毕生的荣耀了。 显然,林乔儿的蛮族,可不止于此。 看到祝星河和永乐出来了,林乔儿才没有继续推搡那拦着她的侍卫,反而是摆起了架子来:“让本宫进去!你们可知道本宫是什么人?!若再拦着本宫,便必定要了你们的脑袋!” 没有半点儿沉稳,果然并非是当皇后的料。若她能早些有自知之明,也不必闹出今日这一场了吧? “咳咳——” 看着她如此模样,永乐似是并不喜欢她:“我们既然都来了,你也无需做出这样一幅样子。与其说是做给那些侍卫们看的,到不如说是做给我们看的吧?摆这架子,真当宫里头是你能耀武扬威的地方了不成?” 永乐自小任性,自然瞧不得旁人比她更加任性。 然而那林乔儿笃定了自己是与卓安寻“同舟共济”之人,此刻也是并不害怕永乐,甚至转过头,漫不经心地对永乐行了个礼:“长公主殿下可听说过民间有一句话?叫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殿下贵为长公主,将自己的家事管好就是了,何须来管本宫的事情?” “放肆!” 林乔儿越是如此,永乐便越是生气:“父皇还没有离开,母后也还在。这殿中还有宁贵妃娘娘和凌贵妃娘娘坐镇,何时轮到你来这耀武扬威?一口一个‘本宫’,你还当真是自不量力!” 永乐的声音有些大,叫祝星河都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好了,咱们不要在这殿门口吵架。一会儿若叫父皇知道了,他的心里只怕更难受了。” 而后,她又看向了林乔儿,也是皱了眉:“你大可不必如此嚣张,若吵着点众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廊亭之中:“走吧,咱们去那说。今日这殿中气氛正浓,谁若是扰了太上皇和皇上的雅兴,只怕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祝星河跟在凌倾寒的身边这么长时间,身上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也是学了凌倾寒三分。 林乔儿便是想闹,看着祝星河如此,也是不大敢继续胡闹了,便冷哼一声,不顾规矩,率先朝着那廊亭而去。 她如此模样,叫永乐越发不满:“嘿,她还在这闹起来了?若是叫皇兄知道了,必定有她的好果子吃!她得意什么?” 祝星河跟在永乐身后,倒是也不生气,只小声安抚:“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咱们既是在这个位置上,便总是要有个担当。” 永乐叹了一口气:“阿星,我可真佩服你!好像你不管是很么时候,脾气都是这么好。不过我瞧着那姜心雨的脾气也好,以前在闺中的时候总觉得她太端着架子,如今瞧见了皇兄这后宫里的人之后,方才知道你眼光是不错,没有人比她姜心雨更适合做皇后了。” 她还指了指林乔儿的背影,不满之色溢于言表:“若皇兄的后宫之中人人都如同她一般,那才是真要闹翻了天呢!阿星,咱们今儿可必须要将她的气焰压下去不成!” 第477章 林乔儿的不甘 那廊亭不远,林乔儿走的很快。 她在廊下等着祝星河和永乐片刻之后,她们才道。 如今的永乐是怎么看这个林乔儿怎么不顺眼:“走那么快做什么?在宫里头要有宫里头的规矩,可别将你那庶女不懂规矩的坏毛病给带进来了!你如今尚且年轻,日后若真到了年老色衰的一步,难道还指望着皇兄去如同今日这般纵着你不成?!” 这永乐说话也够厉害的了,祝星河又拉了她一把,这才上前看着林乔儿:“今日这是闹什么呢?” 林乔儿皱眉,看向了祝星河的时候,眸色之中阴晴不定:“若是本宫……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从前和寒王妃之间,可没有什么矛盾吧?便是说航一次寒王妃来到府中,咱们见面的时候,我也对寒王妃是客客气气甚至恭恭敬敬的吧?” 这一点,祝星河倒是点头承认:“多谢你一直对我不错。” 林乔儿看不透祝星河在像什么,只顺着自己的意思继续问道:“那寒王妃为何这般对我?” 这话,倒是让祝星河不解:“你说的像是我是那负心汉负了你什么似的,如今你也是宫中正儿八经的娘娘了,倒不如讲话说清楚些?” 林乔儿深吸一口气,但眸色之间是越发地有些咄咄逼人:“我听闻,那姜心雨是寒王妃娘娘招来的?姜家本不愿让她入宫做什么皇后,偏偏寒王妃上去劝和,她们才勉强答应。我就想问一句,王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勉强他们?为何要这样恶心我?” 声声质问,让永乐都忍不住再度上前一步,挡在了祝星河的面前,对那林乔儿怒道:“谁让你用这样的语气和寒王妃说话了?!你如今就算是妃位,也不过正二品。寒王妃同是正二品,但你就是个妾室,她却是嫡出正房,你不行礼也就罢了,还如此嚣张,这规矩都不懂,做什么宫妃?!” 永乐的脾气便是如此,祝星河眼瞧着她们二人又要争吵起来,忙拉了永乐一把:“无妨,我今日就将话与她说清楚,也免了她日后许多苦恼和困惑就是。” 祝星河抬眸,瞧着林乔儿:“我的确是觉得,她更适合做皇后。但这件事,与你对我好不好本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林乔儿愣了愣,没想到祝星河会这么说,连永乐都是皱了眉头,盘算了一下也随着点头:“还真是……这两件事没关系啊!你又不是嫁给了阿星,阿星要做的,只是给咱们朝中选择出一个合适的皇后,又不是要对你一个人负责。” “公主此言差矣!” 有了这片刻缓和的功夫,林乔儿却也想到了自己要说什么一般,再度看向了祝星河:“可是你们分明知道,是他早就答应了我的!说他喜欢我,说他看中了我的能力,知道我一定能将家事打理好!他承诺给我的,只要我能帮他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那个位置,一定就是我的!” 果然…… 虽然卓安寻没有和祝星河甚至和凌倾寒说过这个,但祝星河就知道,他必定是承诺了这个林乔儿的。 卓安寻好似从来都是如此,不会信守承诺,甚至不是一个对承诺负责之人。 祝星河看着林乔儿如此,便倒是也不客气:“那又如何?” 如何? 是啊,能如何呢? 林乔儿方才还生气又恼怒的心情,却在祝星河的这一句话之后,变成了无奈和痛苦。 她苦笑一声,微微皱眉:“难道我就活该被骗吗?” 祝星河垂眸,想起从前种种,倒是也有些理解了林乔儿的心情:“被骗之人,不只有你一人。你如今已经是妃位,不日便能擢升贵妃。等有了孩子之后,或许还能升至皇贵妃之位也未可知。” 遥远的未来,对林乔儿来说,却不如现在眼前看到的一切实在。 所以她只是冷哼一声:“呵——皇贵妃?不也就是个妾室吗?我要做的,不是他的妾室!他既然做不到给我,又为何当日要答应?他不能这样!” “他这样的事情,做了太多了。” 到也不必祝星河说什么,永乐便上前一步,同样冷冰冰地盯着林乔儿:“你以为他只对你一人那样吗?你既是他信任之人,就该知道,那苏绕是什么下场。你若再闹下去,只怕就要成为下一个苏绕,或许连下一个苏绕都不如了。到不如安生下来,他或许还能给你一个贵妃之位。” 祝星河站着已经有些累了,和永乐配合的不错,她也坐下身来。 林乔儿的眉头,到底是皱了起来,她疑惑地看了看永乐,又看了看祝星河:“你们从头至尾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这样的人,为何要推他做皇帝?!他连承诺都不敢兑现!” 这个问题,曾经太上皇也问过。 然而答案,祝星河早已不想说了。 林乔儿的心里如何不知道,自己这般闹下去,根本就没有用呢? 只是她不甘心,她皱眉看着祝星河,眼中满是疑惑和不甘:“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好似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 祝星河不喜欢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反而是反问林乔儿:“若你也从一开始就知道,难道就会后退半步吗?难道就不需要靠近他,不做他的妾室吗?其实他妾室本不多,如今你在这后宫之中,也是一人之下,又何必去想那么多,白白让自己伤心罢了!” 祝星河何其庆幸,当日她爱上的人是凌倾寒! 若爱着卓安寻这样的一个人,只怕是会痛苦至极的吧? 祝星河虽瞧不出林乔儿对卓安寻的爱到底有多少,但却能看得出林乔儿的痛苦有多少。 林乔儿心里头便是有千万不甘,此刻却也不想示弱一般。 她到底还是强撑着瞪着祝星河:“哪怕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那都是他答应我的,都是本该我能得到的,是我的,我就决不放弃!” 祝星河真想告诉林乔儿,和她们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那皇后之位,分明也是卓安寻不想给她的不是吗? 但想起姜心雨,祝星河到底是用警告的眼神看向了林乔儿:“你若不甘心,日后在宫中不管怎么闹,都与我无关。但有一点,你要记住。” 第478章 你会离开吗 林乔儿眯了眯眼,感觉到了危险,但也要强撑着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哼——你可别吓唬我!” 祝星河却摇了摇头,虽是坐在这廊亭之中,其实却丝毫都不必站在这里的林乔儿差上半分:“我没有吓唬你。只有一点要告诉你,别动姜心雨,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否则的话,我会让你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将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别说是林乔儿了,便是永乐看着祝星河如此,都是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那林乔儿也是后退一步,越发不解和愤懑:“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是什么地方招惹你们了吗?难道就因为那姜心雨是嫡女,我是个庶女出身,就能让你们如此?!” 旁人或许在意嫡庶之分,但祝星河的心里,其实是完全没有这个概念的。 祝星河站起身,没有给林乔儿什么说话的机会:“你肯认了也好,不认也罢,事已至此,我也言尽于此了。日后的路,好好走吧!既都是自己的选择,又何必要后悔呢?” 这话说的有些深意,却是让林乔儿看着祝星河,越发不解:“你嫁给寒王殿下,可有后悔过?” 祝星河倒是不知,她为何会这么问。 摇头,祝星河诚实道:“从未曾后悔过。” 她低头,轻抚自己的小腹,尤其是自怀有身孕之后。她从前还会害怕,如今却只剩下期待。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作为她和凌倾寒的生命的延续。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足以磨灭这世上所有的苦痛和灾难。 但林乔儿?不懂,只冷笑一声:“那你就期待着寒王永远都会这么对你,不会变得和他一般吧!若有朝一日,你年老色衰,未必也比我过得好!” 说罢,她便拂袖而去。 “你怎么说话呢?!” 永乐想要追上去继续和林乔儿理论:“你今日简直莫名其妙!” 祝星河却是一把拉住了永乐:“和她计较什么呢?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对这些人最好的反击了。” “哎——” 永乐看着祝星河,都有些无奈了起来:“从前你在宫中伺候的时候,也是要强的,怎地如今性子反而变得如此沉稳了?你就不怕,这林乔儿真作什么幺蛾子?” “我怕什么?” 祝星河反而有些失笑,心里头的底气十足:“她能对我做什么?有你们在,还有寒王在,谁也不会伤害到我。” 永乐看着祝星河,眸色之中反而生出了几分羡慕来:“阿星,我真佩服,也真的羡慕你!你以前做宫女的时候,谁能想到你会有这样的一日呢?阿星,你是咱们之中,过的最好的人了!” “永乐。” 说话的功夫里,凌倾寒的声音,却忽而从永乐的身后传来。 祝星河有些讶异地看了过去,果然瞧着星光之下,凌倾寒修长的身影,朝着她们这里而来:“父皇在找你。” 永乐忙站起身,拉了祝星河的手,交给了凌倾寒:“那阿星就交给寒王哥哥了!” 她那匆匆跑向了殿中的样子,还是和从前一样,仿佛她永远都是那个被皇上和皇后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祝星河感觉到凌倾寒的手心温热,也是微微一笑:“怎么不在殿中陪着父皇喝酒了?” 凌倾寒扶着祝星河,顺势而坐,轻轻动手,便让祝星河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才浅笑:“我酒量太好,父皇招架不住。” 这男人是在开玩笑吗? 祝星河倏然抬眸,果然瞧见他嘴角带笑。温柔的星光之下,难得见到这男人如此,祝星河的心都忍不住地突突猛跳两下。 都嫁给凌倾寒这么久了,她还是会对凌倾寒的模样如此没有抵抗力,祝星河只觉得自己是“没救”了! 不过凌倾寒抬头看着头顶月光,似是也别有感触一般:“阿星,明日父皇和母妃便要离开京中了。” 在旁人眼中看来,凌倾寒就是个冷面邪神的“丧门神”。不苟言笑,甚至不通人间情感。 但祝星河却知道,这样的人,其实内心是很柔软,情感也是很细腻的。 她于是轻轻开口问道:“你舍不得吗?” 凌倾寒摇了摇头,却没有承认:“从前在外征战多年,也不曾有什么想家之处。只是没想到,父皇和母妃,有朝一日会离开京中。” 是啊,其实他们在的地方就是家。哪怕从前的凌倾寒距离他们十万八千里,但只要知道自己还有个家在,总是心安的。 祝星河还未开口,却听得凌倾寒道:“阿星,你也很想念你的父母吧?” 这话他问的唐突,叫祝星河也不知怎么回答。 只是踟蹰一下,才道:“挺想父亲的,但并不怎么想母亲。想来她在蓬莱应该过得不错,但若说蒋姑姑,我还是很想她的。如果她在的话,一定已经出宫来陪着我了。” 凌倾寒听着祝星河如此,反而是轻叹一声,才道:“我说的不是他们。” 这话,是叫祝星河不明白,忙坐起身来:“那是谁啊?” 谁知在这星光之下,凌倾寒却是认真回头,看向了祝星河的眼睛:“我说的是,你的父母。你的父亲,和母亲。” 这话好似什么都没有说,但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神,祝星河恍然就明白了—— 她咽了一口唾沫,忽而有些心虚:“你……知道什么了?” 凌倾寒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点头,却又摇头:“感觉罢了。但也说不准,后来问了永乐一些事情,总觉得你和我们都不同。你并不像是一个缺少家人的人。” 祝星河这下是明白了,或许因为凌倾寒从小就没有在自己的父母身旁,所以他才感触很深吧? 不过在心理学上也有一种说法,就是在充满着爱的家庭长大的孩子,的确性格上包括为人处世方面都和那些童年不幸的孩子是不同的。 所以凌倾寒的敏锐,是连这个都感觉得到的吗? 祝星河的心里有些忐忑:“你……会将我当做怪物吗?” 凌倾寒摇头,而后低头在祝星河的额间印下一个吻:“不会,我只怕你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不见。” 他能感觉到这么多? 这真的出乎祝星河的意料! 第479章 不安的凌倾寒 其实自穿越而来之后,只有在刚刚开始的那些日子里,祝星河才会想要疯狂地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 如今算起来,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十年有余了。她从未想过要离开,更没有任何会离开的迹象。 所以她只是靠在凌倾寒的肩头,长叹一口气:“放心吧,我不会离开的。我的家人朋友,还有最爱之人都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何况……我也找不到离开的法子!” 这好似就是祝星河的性子,明明能说出最让人心里头舒心的话来,却偏偏还要加上一句。 凌倾寒是又想笑又有些生气,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想念从前的日子吗?那应该是一个很自由的地方吧?你的身边,应该也有许多爱你之人吧?否则,便不会生出你这般性子。阿星,你能舍下他们吗?” 凌倾寒从小便没有父母在身边,所以他好似格外注意这个。 祝星河知道,凌倾寒的心里是害怕她离开的,所以今日的事情,他们也必须要讲清楚才是。 于是祝星河终于将自己的脑袋从凌倾寒的肩头挪开了去,而后认真地看向了凌倾寒:“我是不会离开的。” 在凌倾寒那如同深潭幽幽一般的眸子里,祝星河的眼神格外诚挚:“你说的没错,我其实有家人,有父母,有朋友,也有同学和下属。他们都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但在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失去我对他们来说是最痛苦的事情,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回去。” “只是……” 祝星河摇头叹气,想起刚来的时候做的那一切又傻又蠢的事情,却是有些失笑:“早些年,我也尽我全力了,却是毫无办法,这些年之中,我甚至都没有过任何的头绪。所以我想,我本该留在这里,本不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只是阴差阳错,所以我不会再离开了。” 这是祝星河第一次对一个人承认,自己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甚至永乐都不知道这件事,对祝星河来说,这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气。 凌倾寒却是伸出手,抓住了祝星河的手,认真地看着祝星河:“阿星,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同事同学是什么意思,但是若有朝一日你真的要离开,我一定会去找你。我绝不会放开你,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这男人怎么在今夜,变得这般感性? 祝星河其实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反而是眯了眯眼,对凌倾寒笑道:“你今儿怎么了?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害怕我一气之下就离开你吧?” 明明是严肃场面,凌倾寒却被祝星河如此模样闹的有些哭笑不得。 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阿星,我不想再失去任何。尤其是你和孩子,你们是我此生最大的期盼和快乐了。” 这男人平日里不怎么说这样的话,这两日说得多了,还真是让祝星河有些招架不住。 她干脆回过头来,主动地用双手环绕住了凌倾寒的腰,靠在凌倾寒的怀中,叹息一声:“我不会离开的,我发誓。” 凌倾寒终究是没有办法抵抗祝星河如此做法,也是低头,苦笑一声:“阿星,我此刻倒是真的希望你没有怀孕。” 这话,却是让祝星河不解。 就感觉到,凌倾寒的身体好似比之前要更加火热了几分,舒尔明白了过来,也是红了脸,将头埋在凌倾寒的怀中笑道:“那可就要苦了你了。反正这十月怀胎,我不会叫你纳妾,更不会叫你有通房的!否则的话,我便会带着孩子离开,叫你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祝星河承认,她失败了!就算是在这个世界想做一个“温柔贤淑”"善良大度"的寒王妃,她也终究是做不到了!反正她只要凌倾寒的身边有她一人,若再有一个人,都是不成! 祝星河平日里甚少说出这般霸道的话,此刻也是叫凌倾寒忍不住地勾了唇角:“阿星,放心!” 他们二人便相拥在如此的夜色之下,彼此之间心意相通。虽嫁给凌倾寒这么长时间了,但这也是祝星河第一次感觉到,他们好似终于彻底走进了彼此的内心之中。 祝星河并不想让凌倾寒这么没有安全感,但显然,在凌倾寒的内心深处,总是害怕祝星河有朝一日会离开。 他们二人在这宫里头依偎了许久,直到永乐出来叫凌倾寒:“寒王哥哥,寻亲王兄……不,如今应当叫他皇兄了。皇兄与父皇都喝多了,你且去瞧瞧吧?” 凌倾寒皱眉,似是不喜旁人打扰他和祝星河共处的时光。 但他还是起身,拉着祝星河便往殿中而去。 永乐则是跟在祝星河身旁,轻叹一声:“啧啧——寒王兄与你可真好!若我家那位也能和我这般赏星星,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祝星河的嘴角也勾勒出甜蜜的笑容,回想从前,到是真没想过,能和凌倾寒走到如今这一步相知相许的地步。 而他们入了殿中的时候,果然瞧着太上皇和卓安寻都喝醉了。 太上皇喝醉之后,只是靠在宁贵妃娘娘的怀中,拉着凌贵妃口中念念有词:“寡人……寡人对不住孩子们!寡人的孩子都可怜,都可怜啊!对不住他们,真的对不住他们!” 这就是太上皇这辈子,心里头最大的心结了吧? 卓安寻也喝醉了,如今他是堂堂皇上,却是坐在那殿里正中的地板上。他的一只手里头拿着一个酒坛子,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前方,双眼失神。 看着殿中如此模样,凌倾寒也是皱了眉,先对凌贵妃道:“母妃,将父皇带回去休息吧!你们明日一早不是还要启程吗?今儿喝的太多,只怕明日要难受。” 太上皇是不许旁人碰他的,于是就只能宁贵妃娘娘和凌贵妃娘娘二人将他架了起来,勉强地带出了殿中。 而卓安寻则是坐在地上,听到了凌倾寒的声音之后,眼中才微微露出几分精神气来:“是……寒王吗?是寒王吗?朕的弟弟,寒王殿下?” 凌倾寒似是不喜他如此,但还是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皇兄,起身吧,地上凉。” 方才和祝星河说话还温柔的凌倾寒,此刻的语气却又冰冷了下来。 第480章 太上皇离京 卓安寻看着凌倾寒不耐的表情,也是苦笑一声,到底是站起身来:“你们都以为朕喝醉了是不是?朕没有喝醉!” 他分明站起身的样子都有些不稳当了,还说自己没喝醉,祝星河是不相信的。 而卓安寻起身之后,也越过凌倾寒,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祝星河:“阿星,还没多谢你,给朕找了个这么优秀的皇后。” 说话的功夫里,姜心雨也走向了这里。封后大典虽还未举行,但她却还是微微红了脸,上前扶了一把凌倾寒。 她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子,只怕没有见过几个男人。毋庸置疑的是,虽然从前在外头听了许多的传言,姜心雨是不喜卓安寻的。但两人相处了两日之后,她如今接近卓安寻脸上的红晕,便代表着只怕她的心里已经装下了卓安寻这个人,祝星河不知道,这对姜心雨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卓安寻对姜心雨,倒是和对苏绕完全不同。 他也不顾凌倾寒和祝星河还在场,便伸手握住了姜心雨的手,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了姜心雨的身体上。 他轻笑一声,看着姜心雨的脸色越来越红,倒是真心实意地开口:“盼着咱们二人日后能和寒王与寒王妃一般,琴瑟齐鸣,举案齐眉。” 经历了苏绕的事情,只怕卓安寻的心里,也是盼望着自己能够和未来的夫人举案齐眉的吧? 其实祝星河反而开始变得不那么讨厌卓安寻了,只要他能对姜心雨好。 凌倾寒似是不打算在这里陪着卓安寻,却听得永乐先一步道:“皇兄,那永乐就回府了。孩子还在府中等着呢,这会儿都见不到我,只怕是要哭闹。” 卓安寻能感觉到永乐对他,是不似小时候那般亲近了。 他也是点了点头,因为喝多了酒的缘故,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回去吧回去吧,孩子在府中等着呢!” 凌倾寒拉了祝星河也要走,却是被卓安寻一把拉住:“阿寒,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他改了对自己和凌倾寒的称呼,让祝星河一时之间似是感觉到,在他们眼前的并非是那叱咤风云的皇帝陛下,而只是一个需要人陪伴的小孩子罢了。 祝星河看了一眼姜心雨,就瞧着姜心雨始终低着头。但卓安寻拉着她的手,也不曾放开过。 凌倾寒到底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对祝星河道:“你先回府吧。” 祝星河知道,是为着自己的身体着想,也点了点头。 谁知正是要走,卓安寻又上前一步,叫住了祝星河:“不行!今夜你们都陪着我,谁也不许走!阿寒不能走,阿星也不能走!” 凌倾寒这才皱了眉,好似是对卓安寻的所有耐心,都在此时此刻用干净了。 他挡在了祝星河的面前,而后对卓安寻皱了眉头:“我在这里陪你就是了,阿星的身体不能熬着,让她回府吧!” 谁知卓安寻此刻是当真喝多了,亦或者是借酒装疯,竟是丝毫都不在意凌倾寒的这话,反而越过凌倾寒的身体看向了祝星河:“阿星,你别走!我们聊聊!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你和阿寒两个人如此,我有多羡慕,多高兴?” 他醉意朦胧之中,许多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也都说出口来:“我知道,我是对不住你们的!我做错了许多事,我不该俺么对你们。但现在苏绕也走了,我们也达到了我们的目的。阿星,你和阿寒,我不会再动你们一根汗毛!我要让你们成为朝中最最最尊贵的寒亲王和寒亲王妃。” 他如今的承诺,倒是能让祝星河相信。只是不知道往后会不会改变罢了。 然而凌倾寒却是不吃他这一套,看着他不放祝星河走,他便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 凌倾寒和卓安寻之间,分明是凌倾寒的年纪更小,卓安寻的年纪更大。 但此时此刻,凌倾寒却像是一个兄长一般,训斥着卓安寻:“如今你是皇帝了,还要这般胡闹吗?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看着凌倾寒如此,祝星河都打了个冷战。 和凌倾寒相处久了,若不是今日看到他这般,祝星河几乎都要忘记了,他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丧门神”寒王殿下啊! 果然,被凌倾寒这么一训斥,卓安寻的表情就立刻严肃了起来,眼神里却带了几分委屈,看向了祝星河:“对对对,我差点儿就忘了……阿星,你快些回去休息吧。你放心,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和孩子有任何伤害之心了。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当着姜心雨的面儿说这个,看来卓安寻日后也是要依靠着姜心雨了。 祝星河没有继续待着,便叫人先将自己送回府中。 自怀孕之后,她开始害喜,也开始嗜睡了起来。 所以连凌倾寒什么时候回府的,她都不知道。 只是到了第二日一早,灵霏还是早早醒来,和凌倾寒一同去送皇上。 闻到凌倾寒的身上有酒味,便知道他昨夜大约又和卓安寻喝了一些。 不过凌倾寒这人的酒量好,好似从不曾宿醉。一早便带了祝星河到了城楼上,很快就瞧见了太上皇的马车。 这一次太上皇要巡游四方,便算是微服出巡。虽带了大队人马,但也只是叫人觉得他们是富贵的商户人家出行罢了。 太上皇的本意,是不叫任何人送他们,不想弄得太过高调,省的叫人人都知道他们要出行,反而不好。 所以祝星河和凌倾寒只是站在城楼上,目送着他们一行人出城门,祝星河的心里,当真是对凌贵妃娘娘和宁贵妃娘娘生出了许多不舍。 凌倾寒的眸色不变,如同一尊雕塑一般伫立在城楼上。 直到全然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凌倾寒才带着祝星河走下城楼:“阿星,你先回府,我要去上朝。” 祝星河点头,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今日太医会来给我请脉,你早些回来。” 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已经开始变得轻松而随意了起来,卓安寻在祝星河的额间印下一个吻,而后才转身离开。 可祝星河倒是没想到,自个儿回到府中之后,就瞧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永平侯夫人,正在府中等着祝星河回来呢! 第481章 面子? 说起来,这位永平侯也是卓安寻的信任之人了。 从前他们永平侯一家在京中,其实是没有什么威信和名头的。 但就是因为一直都支持卓安寻,所以这些年是越来越顺风顺水。 从前祝星河在宫中的时候,也见过几次永平侯夫人来给皇后请安。这位永平侯夫人的亲姐姐,也是宫中的一位宫妃,不过一直都不太受宠罢了。 所以这个永平侯夫人一向都是小心翼翼,这几年他们有心和寒王府交好,但凌倾寒似乎并不大喜欢那位没什么能力的永平侯。所以祝星河和永平侯夫人的关系也是一般,只是记得她来过两次自己这里做心理治疗。他们永平侯府也是一团乱麻,妻妾众多。 到不知她今儿过来,是为了何事。 看着祝星河进门,永平侯夫人也是忙站起身来,对祝星河行礼:“臣妇见过寒王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祝星河倒是瞧见,她的身后带着两个娇俏的丫鬟。 其中一人,是格外地引人注目。那是个瞧着十七八岁的女子,身材高挑而欣长,眼波婉转,是个美人胚子。但是最重要的是,祝星河觉得,她的模样和自己有些相似。 虽二人不说是十分相像吧,但这女子的眉眼之间,哪怕一举一动,好似都有着祝星河的几分影子。这种感觉让祝星河的心里有些不快:谁不希望自己就是这世上的唯一呢? 那永平侯夫人看着祝星河,倒是显得热络:“听闻寒王妃娘娘喜得身孕,咱们永平侯特意来恭贺娘娘呢!这一回啊,我们得了从泉州而来的一斛上好的珍珠,实在是难得的很。想着娘娘是泉州人,必定会喜欢。” 说着,她身后那娇俏的丫鬟便捧着一斛珍珠而来。祝星河瞧着那珍珠果然是各个圆润,色彩各异。只怕是这区区一斛,便是价值连城了吧? 但祝星河没心情应付这位永平侯夫人,便直言不讳:“夫人倒不妨直说,今日来寒王府,可是有什么事?” 没想到祝星河如此直接,永平侯夫人愣了愣,才笑着拉了身后那丫头上前:“夫人瞧瞧这丫头可好?” 祝星河上下打量着她,点头道:“是不错,模样和我也有几分相似。” 永平侯夫人将那丫头往前推了推:“她叫红云,是臣妇娘家表妹的庶女。想着寒王妃如今身怀有孕,身边必定要人伺候,这才将红云带过来给王妃瞧瞧。若是王妃喜欢,便将她留在此处吧。她做事利落,为人伶俐,想必会成为王妃的好帮手,好生伺候王妃和寒王殿下的!” 祝星河皱了皱眉,只想着此人的脸皮可真厚。 连祝星河身旁的风铃儿,都是冷哼一声,嘀咕道:“这时候送个和咱们王妃长得像的女子进门,安得什么心思?” 永平侯夫人自然听到了这话,却是装作没听到一般,只是笑着看着祝星河,盼着祝星河能将此人收下。 祝星河却倒是大大方方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个红云。” 永平侯夫人没想到祝星河会直接说出这话,愣了愣,脸上才有些挂不住:“王妃……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祝星河耸了耸肩,反问永平侯夫人:“夫人会喜欢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女子,日日都在自己的夫君跟前儿转悠吗?反正我是不喜欢,我想天下也没有女人会喜欢吧?” 这就是要拒绝永平侯夫人了,叫永平侯夫人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咳咳……王妃,这不是,这不是我们老爷的意思吗?这男人的身边啊,总不能只有一个女子吧?如今夫人身怀有孕,怎么伺候寒王殿下呢?放个知根知底的女子在身边,总比寒王殿下在外头沾花惹草好得多吧?” “夫人慎言!” 祝星河抬眸,冷冰冰地盯着永平侯夫人:“我们王爷什么时候在外头沾花惹草了?这话你在我跟前儿说一说就罢了,若叫我们王爷知道了,他只怕是要不高兴的。” 想起凌倾寒那张冰冷的脸,永平侯夫人便打了个冷战:“是……是现在没有,可不代表往后没有啊!这天地下的男人都一样,王妃又何必拒绝咱们永平侯府的好意呢?” 是不是好意祝星河不知道,她只是越发有些烦躁了起来:“便是拒绝了又如何?那是你知根知底的女子,又不是我知根知底的。我瞧着她不顺眼,不想将她留在府中,难不成这寒王府的事情,我这寒王妃还不能做主了不成?” 这是没给永平侯夫人半点儿脸面,叫永平侯夫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王妃娘娘,这人都送过来了,娘娘何必这样下了臣妇的脸面呢?便是没有臣妇,也还有旁人,娘娘总不能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吧?如若择日皇上也要送人进来,难道娘娘也要拒绝吗?” “是,我会拒绝。” 祝星河是半点儿情面都没留给永平侯夫人:“你出去也告诉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别往我们寒王府送人了。我可不管你们在外头说我善妒也好,说我如何不容人都罢了。但若再有人敢如你一般往我寒王府送女人,我必定叫人大棒子将你们打出去!到时候可不要出去说,我在外头没有给你们脸面才好。” 祝星河可不怕撕破脸,那永平侯夫人也是站起身,万万没想到祝星河竟然是这般态度,实在是不知所措:“这……这可如何是好?夫人便当是将她这可怜的丫头留在身边伺候也成啊,否则臣妇就是回去了,也没法和我们老爷交代!” 祝星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怎么,我身边有太后赏赐下来的秋韵和冬景,难道不够吗?夫人这意思,便是说太后娘娘赏赐的人伺候不得当?” 永平侯夫人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管自己说什么,祝星河都能让她走到这般无话可说的地步呢? 然而祝星河也仍然不客气:“你若今日来,就是为了将人送入府中,那你最好快些将人带走吧。出去的时候告诉外头的那些人,别再往寒王府送人了。我祝星河不会给任何人脸面,若你们是来聊天的,我欢迎。可你们若是来送人的,就大可不必了。我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第482章 池塘 这下,这位永平侯夫人就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起身,眸色阴沉地看向了祝星河:“寒王妃娘娘,一定要将事情做到这一步吗?是半点儿颜面都不能留给咱们吗?!” 祝星河点头:“是你们先不给我颜面。我如今刚身怀有孕,你们一个个的就巴不得赶上门来要送人进我们寒王府了。从前寒王殿下没有娶妻生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把人送到他跟前儿啊?不过是如今瞧着他不是那所谓的‘丧门神’了便上赶着送人过来,你们难道将他放在眼中,又将我放在眼中了吗?!” 连风铃儿都看出来,祝星河是生气了。 她伺候祝星河这么久,其实很少见到祝星河这般,此刻也是有些担心地上前:“王妃别恼,小心动了胎气!” 她转头,瞪着那永平侯夫人:“夫人还是不要再刺激我们王妃娘娘了,若王妃出事,王爷回来之后,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呢!夫人快些离开吧,不要在这里继续叨扰我们王妃了,王菲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主儿!” 永平侯夫人看着此情此景,脸上是火辣辣的热度。 但她仍然不想走,只是深吸一口气,继续对祝星河道:“王妃娘娘,何必如此呢?咱们有什么都好商量不是?如今都是为了皇上做事,如果咱们两个府中闹的太僵,只怕也是不好吧?我也是好心,送来一个可以伺候王爷和王妃的人,王妃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呢?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她还有脸威胁自己?! 祝星河伸手,狠狠地在一旁的桌案之上拍了拍:“你再说一句,我便叫人掌嘴了!什么劳什子的好心,你若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将你自个儿的家里头好好管一管!” 她上下打量着永平侯夫人,倒是半点儿都不再客气:“你当我不知道?你们永平侯府之中,简直是乱七八糟!侯爷的后院里头,六个姨娘七个通房,外头还养了不知道多少妾室。只怕是你身边这丫头得了侯爷的垂青,叫你看不过眼了,所以你才要将她送到我们寒王府来,让你们侯爷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吧?” 其实祝星河也只是生气之下这么一说,没成想,这永平侯夫人的脸色还真是一瞬间就变了,便知道是祝星河说对了! 一旁的风铃儿看着她这般,都是再忍不住:“滚滚滚!当我们寒王府是什么地方了?你们永平侯府中不要的人,便要塞过来不成?你今儿就是将皇上叫过来,我们府中也是万不得收下此人的!” 风铃儿也是厉害,吓得那永平侯夫人连连后退。站在她身旁的红云也仿佛不堪受辱一般,红了眼眶,便突然跑出去:“我不活了!” 祝星河心下一惊,忙对外头的人喊道:“拦住她!” 谁知那红云的力气倒是很大,直接推开了外头的小厮,一边哭喊着一边朝着池塘跑去! “扑通——”一下,她便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跳下了池塘之中! “我的天爷啊!我这苦命的外甥女啊!” 永平侯夫人见状,即刻就坐在了地上开始哭喊了起来:“寒王府不要你就不要你,你为何要这般想不开啊?!就算是受尽了屈辱,也不能跳池塘自尽啊!我的老天啊,将我这苦命的外甥女还给我吧!” 她有这个时间哭,倒不如去救人! 祝星河的眸色却是冰冷,意识到这永平侯夫人是要在自己这里耍赖了。 她和凌倾寒在一起这么久,什么事情没见过,难不成还会被她们区区两个女人给掣肘了不成? 眼瞧着小厮们就要跳下池塘去救那红云,祝星河却厉声道:“谁都不准下去!” 看着红云在池塘里头扑腾,祝星河也缓缓走了过去,冷笑着对池塘之中的红云喊道:“这池塘是前儿才挖出来的,里头并不深,溺不死人。不信的话你就站起来瞧瞧,这池塘里的水,只怕才道你的腰上方!” 祝星河都将话说到这般地步了,池塘之中的红云也再也演不下去了! 果然,她扑腾了两下之后,还是尴尬地站起身来,就如同祝星河所言一般,那池塘里的水,不过才到红云的腰部上方。 “扑哧——” 站在祝星河身后的冬景,到底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后院子里的小厮们也面面相觑,虽不会直接嘲笑红云,但一个个都是掩住嘴巴强忍着。 红云丢了脸面,便是那坐在地上的永平侯夫人丢了脸面。 但永平侯夫人只是愣了愣,又继续硬着头皮拍打着寒王府之中的地面:“造孽啊!我可怜的外甥女,是老天都心疼她啊!你们如何能这般侮辱于她呢?” 红云想要爬上池塘,但没有祝星河的话,谁都不会也不敢上前去帮着红云。 那池塘里头有苔藓,红云还未走到边上,就脚下一滑。 她又是“扑腾”一下,掉落在池塘之中,只觉得丢人至极一般,干脆坐在那池塘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场闹剧,反而叫祝星河的心情没有之前那么糟糕,只是哭笑不得地对风铃儿点了头。风铃儿这才嫌弃地让小厮找了竹竿,递给了红云,将红云从池塘上拉了出来,瞧着她一身落汤鸡的样子,脸上的妆容也花了,风铃儿还摇了摇头啧啧一声:“你们这又是何必呢?闹成这个样子,难道好看不成?” 红云一步一拐地走向了仍然坐在地上的永平侯夫人,那永平侯夫人却是站起身,恶狠狠地瞪了祝星河一眼:“你们等着吧,这件事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罢,她便拉了红云往外走,让祝星河都有些无奈地对着她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别忘了我让你告诉外头的人的话,谁都不要再打我们寒王府的主意!” 祝星河说完这话,都瞧着永平侯夫人的脚下一个趔趄。 她们就这么出了王府,外头的人自然也是对他们指指点点。 风铃儿看着她们这般出门,到底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们今日这不是来自取其辱的吗?王妃,咱们也算是看了一场好戏了!只可惜了这池塘,里头的水都要重新换一遭,也不知王爷喜欢的锦鲤是不是被她给弄死了几只,哎……真是可惜了!” 第483章 谁的意思 然而祝星河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自怀孕之后,祝星河便有了睡午觉的习惯。 每一日总是要睡够一个时辰,她下午才不会觉得困倦。 谁知今日只睡了半个时辰的时候,风铃儿便小心翼翼地进门,要叫醒祝星河了:“王妃,娘娘,娘娘?” 睡意朦胧之中,祝星河微微睁开眼,有些不满:“怎么了?” 风铃儿便给祝星河倒了一杯水来:“宫中来人了,说永平侯府出事了,请您去宫中呢!” 永平侯府出事?! 这话倒是叫祝星河一瞬间就清醒了起来,坐起身来,微微皱眉,因为没有睡醒,所以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永平侯府怎么了?” 风铃儿倒是摇头,而后给祝星河拿来了衣裳:“来人没说,只说请王妃入宫。” 看来没有什么能让祝星河拒绝的余地了,祝星河才缓缓起身:“王爷呢?” 风铃儿指了指远处的方向:“王爷方才着人来说,他去外头廵营房了,下午才能回来,只怕不知道这些事,需要双溪去通知王爷吗?” 祝星河倒是发觉,最近风铃儿提起双溪的时候,是不如从前那般亲昵了,只怕是她心里头放下了,但双溪又未必真的放下了她。 于是祝星河便对风铃儿摇了摇头:“不必了,宫中不管有什么事,咱们都能解决就是了。” 她对凌倾寒,并不是一定要依靠着,而是要两人共同成长。若一切都靠着凌倾寒来,那便不是祝星河会做的了。 祝星河穿了衣裳和风铃儿走出房门的时候,果然瞧着宫中侍卫就站在府中。 他们训练有素,倒是也不吵不闹的。 只是宫里头来人竟然是侍卫而不是太监,就证明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祝星河倒是没问他们,只道一句“走吧”,便叫风铃儿套了马车入宫。 她将冬景和秋韵都留在了府中,也叮嘱了若自己一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就让她们去找凌倾寒。不过估计也等不到一个时辰,凌倾寒就会知道这些事情。 一路入宫,祝星河倒是瞧着外头没有什么传言。 到了宫中,便径直被带去了勤政殿之中。 入殿,祝星河便瞧见了坐在上头的皇上。卓安寻穿着那一身明黄,显然和从前不同了。他的身旁坐着姜心雨,虽还没有进行封后大典,不过姜心雨的身份既是定下来了,事情自然也是要一步步地做。 殿中站着永平侯和永平侯夫人,还放着一具尸体。 祝星河很快便认出来了,勤政殿正中放着的那具脖颈之间被勒红了的尸体,可不就是红云的吗? 她上午的时候在寒王府之中跳了池塘没有死成,谁知中午竟就出了事,显然是要针对祝星河了。 而一旁的永平侯夫人站在永平侯的身边,不停地啜泣着,口中还念念有词:“我可怜的外甥女,年纪轻轻就这么被侮辱自尽了,这事儿必定要有个说法,否则我怎么和她母亲交代啊?” 祝星河同情这个红云:人都死了,却还要做永平侯府的棋子。不就是不能做凌倾寒的通房或者妾室吗?他们有必要将事情闹到这般严重的地步吗? 不过祝星河也是抬眸,而后大大方方地给皇上和皇后行礼。她也想知道,他们二人要如何解决这件事。 显然,刚登基就遇到这样棘手的事情,是卓安寻万万不愿见到的。 且不说寒王府对卓安寻来说是什么意义了,就说这永平侯也是一直都支持卓安寻登基,帮了他不少的。这两个府邸如今有了矛盾,叫卓安寻夹在中间无法抉择。 于是卓安寻等着祝星河行礼之后,才对祝星河道:“永平侯和永平侯夫人方才将这位红云姑娘的尸首抬了进来,说是早上去你们寒王府受辱之后,她便回府自尽了。可是确有其事?” 祝星河微微挑眉,摇头道:“臣妇不知,只以为他们是上午来了这寒王府闹了一场之后回去了。至于受辱之说……臣妇的确说了一些话,但也是她们挑衅在先,还请皇上明鉴。” “人都死了,王妃还要如此污蔑我们红云吗?!” 谁知祝星河话音刚落,永平侯夫人便上前一步,对祝星河哭喊道:“我们红云可怜啊,来投奔我,我瞧着王妃身怀有孕,身边少人伺候,便想将红云送给寒王府。谁知王妃不领情就罢了,竟是还要公然侮辱我们红云。我们红云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到底怎么招惹王妃了?” 她哭闹的样子,让祝星河的心里厌烦至极。 于是摆了摆手,她没有理会永平侯夫人,只是对卓安寻道:“皇上明鉴,她们上午来到寒王府之中,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臣妇明确表示府中不缺人手,但永平侯夫人却是带着红云在府中哭闹。臣妇的确说了些话,但自认为还没有到逼死人的地步。这红云便跳了府中的池塘,越发胡闹。” 她撇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眸色冰冷:“可惜府中池塘太浅,是淹不死人的。永平侯夫人便是坐在我们寒王府的地方再哭闹,臣妇也不想让红云入府,便打发了她们离开。当时他们闹的时候,府中家丁丫鬟都瞧着,臣妇以为,她并非是臣妇害死,谁知她如何居心叵测!” 祝星河没有狡辩,也懒得解释什么。 上头的卓安寻自然明白祝星河的性子,也是看向了永平侯夫人。 谁知永平侯夫人急急道:“谁人不知你们寒王府的小厮丫鬟都是你们的人?!那自然不会向着我们说话,难道就叫我们红云白白死了不成?!你们寒王府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难道这事儿还是我做错了?” 祝星河真不知道,这永平侯夫人怎地这般能胡搅蛮缠? “好了,事情的原委,皇上和本宫都知晓了!” 倒是姜心雨此刻不慌不忙地开了口,看了卓安寻一眼,才对永平侯夫人皱眉道:“永平侯夫人,这里是勤政殿,不管有什么话,你都要好好说,不要哭闹才是。本宫且问你一句,今日你们要将红云送入寒王府,是寒王殿下的意思还是寒王妃的意思?或者,就是你们自作主张?” 永平侯夫人听闻此言,才抹了眼泪,低头道:“送人礼物,还需要他们示意不成?自是我们永平侯府的心意。” 第484章 跳池塘 她这话说的,都带了几分心虚! 显然这样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让上头的卓安寻也皱了眉头:“也就是说,永平侯夫人是一厢情愿了?” 这话说的并不好听,叫那永平侯夫人都是皱了眉,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其实追寻共和也摸不透,上头的卓安寻到底是什么意思。虽说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事,但卓安寻如何选择,也是很重要的。 看着卓安寻没有说话,上座的姜心雨倒是对着祝星河笑了笑,仿佛在同祝星河说一句“放心”。 永平侯夫人是没有看到姜心雨的表情,倒是被永平侯尽收眼底。 就瞧着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永平侯上前一步,对着卓安寻和姜心雨抱了拳,而后叹息一声:“微臣这一次带着夫人和这孩子的尸体前来,也只是为了给这孩子讨个公道。小小女孩,她今年才十七岁啊!生的如此水灵,却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府中。微臣也想问一句,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在回到府中之后,毫不犹豫地上吊自缢呢?” 说话的功夫里,他的眼神还看向了祝星河,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祝星河的心里明白,永平侯夫人或许不足为惧,但这永平侯绝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只怕这件事他一旦出面,就不是那么容易能被解决的了。 上头的卓安寻大约也没想到,自己登基之后的头一遭遇到的大事,竟然就是要解决如此事情!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有没有人能告诉朕,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祝星河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他坐在上头这有模有样的样子,到还真是有几分帝王的威严。 那永平侯夫人听了他这么说,忙上前跪下来,又开始哭哭啼啼:“回皇上,臣妇这可怜的小外甥女命苦啊!她是不堪在韩王府之中受了王妃娘娘的侮辱,这才回到府中之后自缢而亡!” 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她也不觉得厌烦? 显然,上头的卓安寻是有些厌烦,语气里头都带了几分不耐:“那你们想如何呢?” 永平侯夫人没说什么,永平侯便急急上前:“自然是给这小外甥女一个公道才是!不能叫他们寒王府仗势欺人,否则只怕他们寒王府就要成为下一个平亲王府了!” 这话就让祝星河心头觉得好笑:难不成只要是他们觉得王公贵族做错了什么事,都要说一句要成为下一个“平亲王府”不成?这平亲王府的背锅,可是比什么都好使! 卓安寻看向了永平侯,眸色阴晴不定:“你们想要一个什么公道?” 永平侯虽然跟着卓安寻许久,但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能力,所以其实永平侯是不太了解卓安寻的。 他不懂卓安寻如今的这个模样已经是心里头厌烦又生气了,还以为卓安寻是要替他们做主。 于是永平侯也是得意地看了一眼祝星河,而后才对卓安寻道:“自然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们既是杀了人,就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就是了。” 他若是不这么咄咄逼人,或许祝星河还觉得,日后能和他们永平侯府和解。 但既是都闹到这般地步了,祝星河也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给他们留下脸面了。 看着永平侯如此跪立在卓安寻的面前,祝星河也只是冷冷一笑:“永平侯与夫人说了这么多,是否该让我也说两句了?” 永平侯自以为胜券在握,也是抬眸看着祝星河,倒是不怕什么一般:“自然,你们便是有罪,也是要给你们辩解的机会就是。” 祝星河点头,才上前,倒是没有永平侯这般咄咄逼人的其实,反而是语气轻松:“事情的原委,臣妇也不必多说什么。但臣妇就想问一句,如何断定这位红云姑娘自缢,是因为臣妇的所谓‘羞辱’呢?” 永平侯夫人听闻此言,也是没好气地瞪了祝星河一眼:“这如何不能断定?寒王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让我们红云难堪,岂是她一个小小十七岁的小丫头能承受的?” 祝星河撇了撇嘴,反而冷笑:“夫人总说我让她难堪,我倒是也想问一句,我如何让她难堪了?!” 一直说羞辱,却不说寒王府到底做了什么,别说是卓安寻了,就是姜心雨和旁边伺候的宫人们,都是一头雾水。 那永平侯夫人不得不直接面对这件事,也是开口道:“王妃娘娘就这么拒绝了红云要入王府,红云不过十七岁,叫她情何以堪?” “扑哧——” 倒是没想到,这永平侯夫人是个外强中干的。 祝星河不屑一笑:“怎么,这寒王府要进什么人,难道不能由我这个寒王妃来决定不成?还是说这红云是我们王爷自个儿要的人?那也不对啊,若是王爷自个儿要的,他自然会同我说就是了。我便是不想要她进寒王府,这就算是我侮辱了她?那我可真是冤枉得很!” 任凭谁听了祝星河这话,都会觉得其实被欺负的那个人是祝星河才对! 连上头的姜心雨也是冷笑一声,显然是要站在祝星河的这边:“王妃是寒王府的主母,偌大的寒王府,自然是有王妃说了算的。若是不想要一个女子进门,到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非要闹到今日这一步呢?” 看着个永平侯夫人不服气,祝星河倒是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忙接了姜心雨的话:“若说这位红云姑娘在我们寒王府有没有受委屈,倒的确是有的。被臣妇拒绝之后,她便在我寒王府之中寻死觅活,二话不说,就要跳池塘。这事儿,是我们王府之中,人人都瞧得见的!” “对,就是这件事!” 祝星河刚说完,永平侯夫人便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般,突然大喊了起来:“被你言语侮辱之后,红云便跳了池塘要自尽!谁知你们竟是那么狠心,不让人下去救红云!我这可怜的红云啊,差点儿就死在你们寒王府的池塘里头了!这难道还不算是受辱不成?!” 说到这里,祝星河愈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而后对上头的卓安寻和姜心雨道:“皇上皇后娘娘,不是臣妇要辩解什么。但二位也知道,这京中的王府之中如何修建,那都是登记造册过的,咱们寒王府,自是也不例外!” 第485章 屈辱? 永平侯夫人并不知祝星河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是打断了祝星河的话:“寒王妃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红云跳入池塘之中,你们寒王府却没有人施救,这是事实吧?你们这样,是等同于谋杀!” “嗤——” 听闻永平侯夫人这话,祝星河是再也忍不住,再度笑出声来。 她这么一小,让永平侯都是开始真的恼怒了起来:“寒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如今这红云的尸体就放在殿中,夫人竟还笑成这般模样?是打量着我们永平侯府好欺负不成?!” 永平侯这发怒的样子的,倒是有几分威严。 祝星河忙深吸一口气:“好好好,我不笑了。只是觉得永平侯夫人说话好笑,倒是请夫人让我将话说完,再行给我们寒王府定罪不迟。” 永平侯夫人三番两次地抢着和祝星河说话,本就是不懂规矩。 姜心雨是不喜这般不懂规矩之人,同样皱了眉头对那永平侯夫人道:“夫人还请守着宫中规矩。” 姜心雨平日里看着温柔,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带着皇后的威慑,叫那永平侯夫人都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 祝星河也是看得出,果然是姜家教养出的女儿,便是这气势,都是非同一般。 祝星河看着永平侯夫人不说话了,这才上前一步,继续对姜心雨和卓安寻道:“我们寒王府门口的那池塘是严格按照当日交给宫中建造司的图纸来建造的,池塘只有一米三的深度,是没有办法将红云姑娘淹死其中的。所以当时看到红云姑娘跳下去,臣妇才会叫旁边的人都不要动,并且鼓励红云姑娘自己站起来。” 她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后来事实证明,红云姑娘的确是可以自个儿从那池塘之中站起来的。否则的话,便是死在咱们寒王府之中,那臣妇就真的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了。” 祝星河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自然有许多人都能给她作证。如此逻辑清晰的话,叫永平侯夫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眼中也带了几分心虚。 而显然,这些事的细节,永平侯是不知道的。 此刻就瞧着永平侯皱了眉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永平侯夫人,低声道:“你不是告诉我,是他们要淹死红云的吗?!” 永平侯夫人咽了一口唾沫,已然是心虚至极:“他们……他们可不就是见死不救吗?那池塘不管有多深,他们也不敢见死不救啊!” 祝星河撇了撇嘴,反正瞧着大家也都清楚,事情的原委了。 卓安寻皱了眉头,又看向了永平侯:“她既不是在寒王府死去的,寒王府也并非见死不救,你们还好说什么?” 卓安寻的态度,让永平侯心下一凛,上前一步:“虽说红云不是死在寒王府,却也是在寒王府受了屈辱。这才回府之后将自己一人关在了房间里,而后自缢而死。难道就因为红云是个小丫头,不及他们寒王府的势力,就要让红云这般白白死去吗?!还望皇上皇后,能给红云一个公道!” 祝星河可不是那任人宰割的羔羊,听着永平侯这么说,她反而又轻笑一声:“至于她回府之后到底是为何而死,永平侯难道觉得,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祝星河的话带了几分笃定,让永平侯忙转身皱眉:“寒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祝星河的眼神,也看向了永平侯夫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难不成你们真以为,你们永平侯府的事情,我是半点儿不知吗?侯爷,侯夫人,我之前不说,不过是想给你们几分脸面罢了。可你们既然是要如此咄咄逼人,也别怪我将这些丑事都说出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 这话显然是戳到了永平侯夫人的痛处,让她抬眸,便对祝星河皱了眉头:“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儿,王妃可不要乱说话才是!” 祝星河微微挑眉,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她如何会乱说话? 于是她看着那中间红云的尸体,才开口:“这位红云姑娘,也真是个可怜人。说是永平侯夫人的外甥女,但事实上也不过就是个妾室所生的庶女,并非是夫人的妹妹亲生。所以夫人的妹妹将2送来了永平侯府,本也就是因为对她十分讨厌,想让侯夫人帮忙料理了,是不是?” 祝星河身边如今有秋韵和冬景,在这说大也不大的京中,还有什么事是她打听不到的? 只瞧着那永平侯夫人的脸色即刻就变了,祝星河便知道自己没有说错什么。 不等她继续辩解,祝星河便道:“谁知这位红云姑娘来到侯府之后,竟是和侯爷勾搭上了!” 祝星河看向了永平侯的时候,果然瞧着永平侯脸色一变,而后别过眼去,显然是心虚的表现。 祝星河则是笃定一笑,又看向了上座的卓安寻和姜心雨:“皇上和皇后也该知道,平日里永平侯府中,就为了什么切实通房的事情闹得是不可开交。如今永平侯夫人也算是将自己的外甥女给带了过来,结果竟然就和永平侯牵扯不清,这夫人如何能忍?夫人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将红云塞到我们寒王府。既能巴结着我们寒王殿下,又能让永平侯彻底断了和红云的联系。” 祝星河低头,对侯夫人冷笑一声:“夫人的心里,可是这么想的?” 永平侯夫人咽了一口唾沫,而后抬眸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你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这么说?!” 祝星河耸了耸肩:“证据?我还需要证据吗?这红云当日在家中难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怕随便找个人去查探问一问便知道了吧?就算是她被接到了永平侯福,夫人也是处处看她不顺眼。将她带来咱们寒王府之前,夫人不是还让她在院子里罚跪了半日吗?这样的事情若夫人要证据,倒是有许多!” 其实平日里祝星河从不是个多事之人,所以永平侯夫人是没想到,她竟然将事情查的那么清楚! 此刻永平侯夫人慌了神,却也代表着祝星河说的没有错。 祝星河便再接再厉道:“我想相对比于她在寒王府承受的一切,可能还是侯夫人给她的屈辱比较多吧?” 第486章 谨言慎行 祝星河的这些话,倒是都有证据可循。 那永平侯夫人却还是要梗着脖子,已经是苍白无力地解释:“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见着自己说不过祝星河,便开始朝着皇上和皇后磕头:“请皇上和皇后明鉴,给红云丫头一个清白,为她做主啊!” “嗯——” 上头的卓安寻看着她一下一下地磕头,也没有叫她起身,反而是越发皱了眉头:“你们永平侯府,就为了这么一个庶出的小丫头,非要闹这么一场不可吗?” 虽然卓安寻从小的日子过得也不好,但显然,他是有些看不得庶出女子的。大约也是因为永平侯府闹的这一场,已经让他厌烦至极。 永平侯看了一眼侯夫人,侯夫人也是没有什么辩解的话要继续说了。 卓安寻更是冷哼一声,愤怒地用手拍了拍一旁的桌案:“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还要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显然是真的不高兴了:“朕刚刚登基,这偌大的东元朝也是百废待兴。朕不要求你们为这个东元朝做什么,只求你们让朕省省心,结果呢?你们拉了这么个庶女的尸体来状告寒王府,让朕以为寒王府做了多天理不容的事情,结果只是因为你们没法将她塞进寒王府之中,就心生怨怼了?” 其实祝星河都没想到,就这样的小事,永平侯府竟然就能闹到卓安寻的跟前儿来!若她是卓安寻,只怕也是要生气的。 永平侯府果然没有想到卓安寻是这个态度,永平侯也是知道侯夫人一直都不喜欢红云,此刻被这么一说,他就是再想咬死寒王府,也没有法子了。 其实祝星河都不明白,这侯夫人闹就闹吧,永平侯跟着闹做什么? 难道是觉得这两年凌倾寒的脾气稍稍好些了,所以就敢蹬鼻子上脸了不成? 这么想着,就听得上头的卓安寻叹了一口气:“永平侯,你怎么想?事情闹到这一步,只怕你不好收场了吧?” 可不是吗? 永平侯这才后知后觉地上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瞪了侯夫人一眼:“是……是内子太过分了。还请皇上见谅,内子可能是心里有些着急,也太想要讨好寒王府,这才做出了这般举动。” 讨好?若人人都要这么来讨好他们寒王府,祝星河还真是觉得承受不起! 永平侯夫人瞧着是大势已去,反而是越发委屈地红了眼眶,梗着脖子看向了祝星河:“我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寒王府就这么不近人情?” 祝星河冷笑:“我也不明白,你们是为何一定要塞人进入王府之中。是欺负我如今身怀有孕,觉得我不得不答应你们是吗?如今还倒打一耙,你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也许从一开始,永平侯府并没有什么太花里胡哨的目的。但后来只是永平侯夫人觉得祝星河下了她的颜面,所以非要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 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卓安寻根本就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责罚寒王府,甚至还会对他们永平侯府越发地不喜! 然而此刻,便是永平侯和侯夫人后悔,全然都是来不及了。 卓安寻起身,冷冰冰地看着侯夫人:“这京中有许多事,朕不是不知道。朕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但朕不允许你们打寒王府的主意!” 他看了一眼祝星河,倒是真的开始为祝星河做主了起来:“朕在这里就将话说清楚,日后谁也不要去叨扰寒王府!若有朝一日,寒王府自己需要人了,他们自然会去找。但若他们不需要什么人,谁再如同你们这般强行将人送入寒王府,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他对着那盖着白布的红云的尸体,也是冷哼一声:“寒王府的事情,自然由他们自己做主!今日的事情,也要看寒王府是否要和你们永平侯府计较了!” 其实祝星河是不想和永平侯夫人计较什么的,但她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永平侯夫人。否则日后若人人都如同永平侯夫人一般,以为闹上一场便没有了事情,那岂不是叫人烦死? 所以看着永平侯夫人失神一般地瘫坐在地,祝星河也只是沉沉眸色对永平侯夫人道:“这样吧,这件事我也不与夫人计较太多。夫人便安心给我道个歉,这事儿咱们就一笔勾销。永平侯府也是跟着皇上许久,本没有做过什么错事的。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夫人道歉,这事儿便过去就算了。” 祝星河自诩,自己已经很给永平侯府脸面了。连永平侯都是再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而后对永平侯夫人道:“还不快道歉?” 可永平侯夫人是拉不下这个脸面,反而是越发哭了起来:“难道就要红云白白死了不成?!” 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祝星河却冷冷一笑:“若夫人的心里实在是不安,倒不如将红云交给皇后娘娘。让宫中的太医为红云验尸,再找宫中刑司的人调查红云死因。想来皇后娘娘,会给红云一个公道,也好解了侯夫人心里头的疑惑,叫侯夫人心知肚明,红云绝不是因为我们寒王府而死!” 祝星河笃定了,侯夫人不敢这么做! 因为若是查出真相,侯夫人只怕也难辞其咎。 果然,侯夫人听闻此言,便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而后才讪讪一笑:“不必,她不过区区庶女,如何能劳动皇后娘娘?” 她起身,走向了祝星河,到底还是规规矩矩地给祝星河行了礼:“今儿的事情,是臣妇之错,还望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与臣妇计较什么。日后臣妇在这京中行事,必定谨言慎行,再不会出今日之差池,还请王妃恕罪。” 看来……她还是会道歉的。 只怕为了永平侯府的未来,她也不得不道歉。 祝星河微微点头,上前虚扶她一把,倒是别有深意地对侯夫人道:“夫人日后要正身谨言,管好自己府中的事情,不要插手旁人的事情,便是再好不过的了。今日的红晕死了,的确是很可惜。但夫人哇昂后也要时刻记住今日的事情,做事之前好生思量。不要做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情,这京中的日子,还是好过的。” 她无意和永平侯府闹掰,永平侯夫妇自然看得出。 第487章 好与不好 永平侯夫人虽然瞧着好似还有一些不满,但永平侯却是轻咳一声,而后上前对祝星河抱拳:“误会,这都是误会!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还望王妃娘娘宽恕!” 还算是这个永平侯有些眼力见,祝星河微微颔首,便算是应承了下来。 但这一次,她还是认真地看向了永平侯夫人:“夫人,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人想往我们寒王府塞人进来,夫人都可以告诉他们,想都别想!除非有朝一日,我们家王爷亲自来带着哪个女子来我跟前儿,说他要纳了那女子入门。否则旁人便不必白费功夫,也就不必如同今日的夫人一般狼狈不堪了。” 祝星河就是要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说这些,虽说到底还是下了永平侯夫人的脸面,但也算是然日后不再敢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祝星河不喜欢拖拖拉拉,既是要解决这些事,也是要一劳永逸才好。 “咳咳——” 上头的卓安寻,其实并不喜欢听到祝星河这么说,也是轻咳一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现在事情既然过去了,其他的就不要在这里讨论了。日后朕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希望你们二位的府邸都能记住才好!” 永平侯忙点头称是,一把拉了一旁的永平侯夫人:“微臣知错,微臣这就带着贱内告退,不叨扰皇上!” 卓安寻颔首,他便带着永平侯夫人退下。一旁也有人收敛了那红云的尸首,这殿中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祝星河也没有什么要和卓安寻说的了,正是准备同样行礼退下,却听得上头的卓安寻叹息一声:“阿星……怎么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了?” 他这是在责怪在自己吗? 祝星河微微皱眉,虽表面恭敬,但心里头到底生出些许不满:“臣妇不知皇上此话何意。难道这寒王府的家事,臣妇还不能自个儿做主了不成?是他们永平侯府要和臣妇闹,不是臣妇非要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 也不知怎地,祝星河总觉得,自打身怀有孕之后,她好似总是容易委屈。这时候便是一人面对卓安寻,她心里又在想,若是凌倾寒在这里,该有多好? 卓安寻是从来都不能理解这样的祝星河,虽没有生气,到底对着祝星河皱了眉头:“你如今身怀有孕,寒王他——” “怎么?” 祝星河才不在乎他如今依然是皇帝,便是抬眸直视卓安寻:“如今连皇上都要来掣肘我们寒王府的事情了吗?还是说,皇上已经瞧中了什么人,想要送给我们寒王殿下了?皇上可问过,他想要没有?” 看着祝星河如此具有“攻击性”的样子,卓安寻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 他开始有些不明白,为何祝星河变成了这般地步:“阿星……你——” 然而他还没有说什么,一旁的的姜心雨就轻咳一声,而后对卓安寻笑道:“皇上,如今政事繁忙,关心寒王殿下也是好的。但臣妾只怕皇上日日要操心这许多,身子是受不住的。若寒王殿下想要纳妾纳侧妃,自然会亲自禀明皇上,到不许无需皇上这般操心。” 她又看了看祝星河,语气越发温柔:“如今寒王妃是身怀有孕之人,想来也是寒王殿下心疼王妃,这才与王妃说好了。他们夫妻二人是情深意笃,又为朝中尽忠效力,皇上便无需操心这么多了!” 祝星河觉得,若卓安寻此时此刻是一团火的话,那姜心雨绝对就是一个灭火器了! 果然姜心雨这话一说完,卓安寻也明白了这是对他的提醒,到虽仍然皱着眉头,但还是叹了一口气:“皇后说的是。” 而后,他低头看着祝星河:“阿星,朕不希望这样的事情日后再发生。如今朝中百废待兴,朕真的没有这么多时间,替你们来断这么多的家事,你可明白?” 这事儿分明和他们寒王府没关系,但祝星河是看出来了,卓安寻想要个台阶。如今他到底是皇帝陛下,也总不能太不给他颜面不是? 虽不情不愿,祝星河到底还是对着卓安寻行了个礼:“是,皇上,臣妇记下了,日后再不会闹出这般事情了。” 卓安寻摆了摆手,这才放了祝星河离开。 这事儿,也就算是这么告一段落了。 其实祝星河在宫中的时候,到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等着她一出宫门,便听到了外头流言纷纷。 大多都在说这件事,祝星河还以为,这京中人人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她是个不能容忍的母老虎了呢! 然而京中的风向,却和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竟是人人都觉得,是永平侯夫人太过“一厢情愿”了。人人都知道,凌倾寒这位寒王殿下,是早就过了婚配年纪才成了婚的。 当日他被京中所有人说是孤星克煞之命,朝臣们之中,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入寒王府这个“火坑”。 而祝星河虽然当时只是永乐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但却和寒王殿下相识许久。所以寒王殿下带着满身战功赫赫,不顾祝星河的身份亲自在当日的皇帝跟前儿求娶祝星河的时候,京中人人都以为他们二人是一场情深佳话。 所以此刻那想要往寒王府塞人的人,自然就成了破坏祝星河和凌倾寒这般佳话之人,叫人总是不喜。 于是这一路回府,祝星河便听得,有人已然在说永平侯夫人的不是了。说她多管闲事,也说她自个儿家里头的事情都管不好还去管旁人。 连秋韵听到外头的那些传言,也都是笑着对祝星河道:“如今这位永平侯夫人,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何必呢?” 祝星河倒是没想到外头是这般光景,也是有些讶异:“我也不成想,大家竟都是些向着咱们寒王府的!” 这话却是让秋韵笑的越发暧昧几分:“如今在这京中,谁人不知殿下对王妃您有多好啊?您是不知道,这京中有多少女子都在嫉妒着您呢!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奴婢还以为是他们夸大其词,如今真的在王爷和王妃身边伺候了,方才知晓,王爷对咱们王妃啊,是真的好!” 是啊,凌倾寒对她,是真的好! 第488章 不会发生 这么一路到了王府的时候,祝星河下了马车,便瞧见了凌倾寒的马儿就在前头停着。 这倒是让祝星河有些讶异:“殿下不是去廵营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秋韵也是不知,只是跟着祝星河的身后,好奇地往府中张望:“对啊,殿下不是去廵营了吗?” 祝星河走入寒王府,便瞧见了有一行侍卫跪在正厅之前。显而易见,凌倾寒是已经回来了。 瞧着这些侍卫都是府中侍卫,跪在前头一副受罚模样,祝星河是有些不解,忙加快了脚步往厅中而去,果真在厅中见到了正坐着的凌倾寒。 他眸色冰冷,像是发了好大的脾气一般,正襟危坐在厅中。 连双溪都跪在了他的跟前儿,这还是祝星河头一次见到双溪受罚呢!双溪跟在凌倾寒的身边,与凌倾寒本经历了不少的生死,凌倾寒对他从来都是信任有加,如今竟是要罚他,让祝星河知道事情只怕是闹大了。 祝星河心下不解,忙进门问凌倾寒道:“这是怎么回事?” 凌倾寒早就听到祝星河进门的声音,看到祝星河安然无恙,也是稍稍舒了一口气,而后起身走向祝星河:“皇上在宫中没有为难你吧?” 祝星河摇头,继续问道:“府中是出什么事了?双溪怎么都跟着受罚了?你为何生了这么大的脾气?” 说到此,凌倾寒的语气却是冰冷至极:“双溪,你自己同夫人说,你犯了什么错?是否该罚?” 双溪跪在地上,转过头对祝星河低头道:“是属下该罚!属下没有将府中的侍卫们教养好,放了不该放的人进门,还惹的他们去宫中告了一状,叨扰了王妃养胎,属下该死!” 竟是为了这样的事情?! 祝星河从未想过,凌倾寒会罚府中之人,忙解释道:“他们也没什么错处,那永平侯夫人来了,他们总不能不叫人进门吧?今日的事情总是要走一遭的,你快些让他们起来吧!” “不,无规矩不成方圆。” 凌倾寒的手段果决,在刺客便是显露无疑:“对你来说,他们是没有犯错,但对这个寒王府来说,他们是大错特错了!他们没有拦住永平侯夫人带着那个死去的女人胡闹,这是错在了其一。” 凌倾寒拉了祝星河的手,语气却是越发冷峻:“他们任凭那个女人跳入池塘之中,成了旁人的把柄,这是其二。” 他眸色凌厉,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始终低着头的双溪:“他们忘记了本王的嘱咐要好生照顾你,竟是让区区永平侯夫人在寒王府之中耀武扬威,这是其三之错处。竟累的你怀着身孕,还入宫了一趟,他们难道不是大错特错!?” 凌倾寒看来是专门为了这件事而从营中回来的:“本王既是不在,他们便该用自己的性命来护着你,护着这偌大的寒王府。可他们做了什么?我不管来人是谁,做了什么,他们若当时将那永平侯夫人赶出府中,不管有什么,本王自能保着他们。但他们让你陷入了危险之中,便是不可饶恕!” 其实原本,祝星河还想帮着这些侍卫们说说话。他们伺候在寒王府之中,也都算是尽心尽力了。 但看着凌倾寒这般模样,听着他如此威信,祝星河也明白,只怕今日谁说什么都没有用,凌倾寒不是要罚他们,而是要让他们日后做事更加用心。这是凌倾寒的规矩,寒王府的规矩,不能因为今日的错处不在他们,就坏了规矩。 祝星河终于深刻体会到,为什么凌倾寒的军中如此军纪严明。 凌倾寒低头,看着双溪,冷哼一声:“你自个儿说,这次要如何处罚?” 双溪却是停止了腰杆,眼中没有半点儿怨言,大声道:“府中侍卫,每人领三十军杖!我教授不利,领五十军杖,禁足思过!” “嘶——” 祝星河听到,自己身后的秋韵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道:“这惩罚也太厉害了吧?” 是啊,军杖可不同于平时的家法打板子。军杖打下去的力道,可是比普通人家打板子要厉害许多!便是普通的板子,三五十下下去,那也是要掉一层皮脱一层骨的,何况军杖呢? 五十个板子,双溪是想让凌倾寒将自己打死不成?! 祝星河忙看向了凌倾寒,微微摇头。 凌倾寒却是越发生气了起来:“怎么,你不服气吗?!五十个军杖,你说给谁听呢?!非要将自己打死不成?” 凌倾寒觉得双溪在赌气,双溪却是抬眸,认真地看着凌倾寒:“属下不敢!属下知错,愿领五十个军杖,没有半分不服气之意!” 祝星河倒是也没看出来,那就证明,双溪对自己是真的狠毒了!不过祝星河也发觉,自打风铃儿受伤了之后,双溪就好似总是心不在焉的。这些日子他和风铃儿也没什么进展,估计双溪的心情也是不好。 凌倾寒沉沉看了双溪一眼,到底是点头:“好,既是你自个儿领的,就不要后悔!带人下去受罚吧!” “爷?” 祝星河的心里,当真吓了一跳:“五十军杖,是要打死人的!” 凌倾寒的手捏了捏祝星河的手,等到双溪下去之后,他才叹息一声:“无妨,下头的人会控制点儿的。他这些日子总是心不在焉,既然是自己要领了这刑罚,便让他自己承受就是了。倒是你,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要等我回来再入宫,知道吗?” 他对祝星河温柔的语气,倒是和方才判若两人。 也是叫祝星河笑着点头,随他一同进入后面:“我能应付,而且宫中的皇后娘娘对我也很是不错。皇上虽心里不快,不到底也是为我做主了吗?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是,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凌倾寒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叫祝星河诧异抬眸,就看到他认真模样:“你在宫中说,日后若有人要进门,也必然是我亲自待到你的面前。那么我今日就告诉你,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我这寒王府之中,只能有你一个女人,你就是寒王府的主子,你可明白?” 他认认真真地说这话的样子,让祝星河的心头都微微一动,哑然失笑,而后点头。 第489章 相濡以沫 “我知道啦!” 祝星河认认真真地回答了凌倾寒的话,却听得外头打军杖的声音开始响了起来。 今日的寒王府,注定了是和平日不同的。 打板子的声音接憧而至,外头的侍卫们却是没有一人出声的。他们自知错处,便是疼极了,也只是闷哼两声。 三十个军杖打在他们的身上,叫府中的丫鬟小厮都是害怕了起来。祝星河到底身怀有孕,自不能去那样的场面看。 倒是秋韵和冬景去看了片刻之后就跑回来了,她们二人都是抚着自己的胸口,吓得脸色苍白:“太可怕了,这打军杖比宫里头的刑罚还要吓人一些!怪不得咱们殿下能如此治军严明,如此军杖下去,当真是吓人得很!” 她们二人在宫中伺候皇后娘娘几年,也算是见过了宫中的许多刑罚。能让她们如此害怕,可见寒王府这打军杖,果然是不一般。 不过祝星河倒是发觉,风铃儿一直都没有去看。反而是伺候在自己的身边,虽有些沉默,但像是和平日里没有两样一般。 要知道,从前若是双溪被如此打了军杖,风铃儿可是绝对会去各种关心的! 于是祝星河给秋韵使了个眼色,秋韵便明白地带着冬景去后头准备饭菜了。 风铃儿没有察觉什么,只是手中不停。她正在给祝星河腹中的孩子做肚兜,虽说如今不缺这些,永乐公主包括宫中都送来许多,但风铃儿总说,是她亲手做出来的,日后让小家伙出生了用着才能安心。 祝星河也是缓缓走近了风铃儿,问道:“身上的伤这两日还难受吗?” 风铃儿对祝星河,是一如既往:“不疼了,就是有些痒。想来过些日子也就好了,只是如今我做不了什么重活,劳累了秋韵和冬景,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知道风铃儿的意思,祝星河也只是笑笑:“她们二人虽是太后娘娘的赏赐,不过既然入了咱们府中做了寒王府的人,便该做她们的事情,你不用多心就是。太医也说了,你身上痒,便是表明了伤口正在长合,这些日子可是要注意,我还盼着你能早点儿好起来呢!” “夫人放心吧!” 风铃儿的脸上带笑:“奴婢的身子一向硬朗,一定能很快好起来。” 听着前院儿的打军杖的声音好似是停下来了,祝星河才试探性地问风铃儿:“你……不去前头瞧瞧双溪?” 风铃儿愣了愣,而后略微失神,才摇头:“奴婢为何要去前头?本该伺候在夫人的身边才是。” 她如此冷淡模样,让祝星河一时之间都有些摸不准风铃儿的心里到底对双溪是什么感觉。如今瞧着,她倒像是真的不在意双溪了。 于是祝星河便坐在了风铃儿的跟前儿,疑惑地看着风铃儿:“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瞧着你好似对双溪很是冷淡?” 若是旁人问起这问题,风铃儿必然是一个字都不回答的。 不过她面对着祝星河,也只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而后叹息一声:“夫人也被拐弯抹角了,奴婢便直说吧。奴婢如今对双溪……没有什么想法了。前儿的事情,早就将奴婢的心给伤透了!所以他怎么样,日后也和奴婢无关了。他是好还是坏,奴婢也不想去在意了。外头自有人关心他,也轮不到奴婢什么。” 祝星河到不明白分灵儿的意思,只是语气也越发温和了起来:“你这丫头,说话怎地也不清不楚了?你说的那外头关心他的人是谁啊?若说是他那群侍卫兄弟们,一个个都是大老粗,能关心他什么啊?” 风铃儿低着头,不说话。 祝星河便继续道:“可你若说,是这些日子总上门来的媒婆子,那我可就要替双溪说几句公道话了!” 双溪是凌倾寒身边的亲卫,而且身上还有军功。从前人呢人呢都觉得凌倾寒是丧门神的时候,自然没有人在意双溪。 但如今凌倾寒在京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多少人想将女子塞到凌倾寒的跟前儿来,就有多少人想将女子嫁给双溪。 尤其是那些商贾人家,或者是小门小户的庶女。双溪配她们这样的身份,也是绰绰有余。他们都巴不得趁着这个时候,叫媒婆子将寒王府的门槛踏烂呢! 果真,祝星河说起这件事,风铃儿就别过头去。 祝星河才笑道:“我昨儿下午去后厨的时候,就听到双溪和管家正发脾气。说若管家再放一个媒婆子进门与他说和,他必定不饶恕管家。将那管家吓得,就差去王爷跟前儿告状了。可见,双溪如今是不想搭理外头的那些女人的。” 祝星河伸手,握住了风铃儿的手:“我也不是非要你考虑双溪什么的,你和双溪之间的那些事,旁人不清楚,可我还不清楚吗?知道你的心里头,是受惊了委屈,如今也是要放弃的。但唯有一点,要与你说说,叫你想清楚才是!” 风铃儿不只是将祝星河当做主子,更是将祝星河当做了家人一般。 此刻被祝星河如此说着,她也是略微抬眸,迷茫地看着祝星河:“不是当日夫人告诉我,要学会放下吗?如今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谁知他却开始纠缠不休了!” 双溪的心里,果然还是有风铃儿的。 祝星河轻叹一声,才继续道:“其实我不知你们二人如今怎样了,也不知你心里头是什么想法。不过我只是想告诉你,人生在世,若能遇着相互喜欢之人,又有机会在一起,那擦拭一件最难得的事情。” 然而这话,却是叫风铃儿越发不解:“奴婢以为,相互喜欢,相互爱慕,当是和王爷还有夫人这般惺惺相惜。你们彼此之间,从不会做让对方伤心的事情,那是从一开始就认定了的,谁都不会改变的!他如若一开始认定的不是我,那我宁可不要。” 果然……风铃儿的心里不是没有双溪,只是仍然在意当日双溪和吕丝娘之间的那些瓜葛。 祝星河想起自己和凌倾寒的过往,却也是感慨颇多:“我能遇上他,也是三生有幸。若这世上人人都如同我们这般,那可还有什么伤心人伤心事了?饶是我们这样,也不是全然没有烦恼。风铃儿,你若是想和我们比,那便是错了的。” 第490章 寒亲王?! 风铃儿的眼中,全然都是不解:“可两个人相爱,不该如同你和王爷一般吗?” 祝星河点头,却又摇头:“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不同的,所爱之人的方式也是不同的。我们只是幸运的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了彼此。其实你想想看,若他不是从小就被批复为那样的命格,他遇见的人,会是我吗?” 假设本不成立,但却可以用来去思考。 祝星河也常常想起这些,便继续道:“如果他早些回来,或者当时的平亲王没有那么厉害,他早就该成婚了,也没有我什么故事了。但他还是那个他,谁又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生活呢?” 祝星河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了抚风铃儿的脑袋:“所以风铃儿,两个人能相爱,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两个人如果要相守,没有缘分是不行的。这世上有多少并不相爱但却不得不相守之人,互相折磨一辈子,最后只剩了一地鸡毛和怨恨。这世上又有多少本相爱之人,却无法相守,最后剩了满心的遗憾和伤痛?” 这是祝星河发自肺腑的话,也是她想告诉自己的:“我们遇到了相爱之人,去争取了,没有错过,最后因为缘分,而拥有了相守的机会,这是多难得的一件事啊?因为这条路上,不管是你还是他,只要稍稍走错一点点,哪怕是稍稍往回看一眼,结局就会变得全然不同了。所以如果你心里还有他,倒不如好好想想,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看着风铃儿微微皱了眉,祝星河知道,风铃儿的心里是有着一个疙瘩的。 她未必能解开那个疙瘩,但很愿意去试一试:“风铃儿,有许多事,有许多人,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果因为一时的意气而错过,往后后悔的日子,也总要自己承受。但自然了,我不是说你非要去考虑双溪。只是想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心里,到底现在是一个什么想法罢了。” 风铃儿自然知道,祝星河从不会逼迫她去做什么,去想什么。 于是她点头,认真地看着祝星河:“夫人今日给奴婢说的话,奴婢心里头记下了!奴婢之后会好好想想的,但吕丝娘那件事,双溪的确让奴婢伤透了心。” 祝星河点头,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好啦!你心里有个知道就可以了,至于以后你和双溪究竟能走到哪一步,都是你们二人的缘分了。我不会去强迫你什么,王爷不会,双溪更不会。你呢,就安安心心陪着我。若日后再有什么想法,直接同我说就是,你在我身边多年,我必定为你做主!” 这话,让风铃儿微微红了脸,而后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外头的打军杖的声音停下来之后不久,秋韵也带着冬景回来了。 她们虽然来到寒王府不久,但也瞧得出双溪和风铃儿之间是不同寻常的。 也不知是否有意,冬景便对祝星河道:“夫人,方才奴婢可瞧见了,那双溪被打的好惨啊!整个背上都是血肉模糊的,听闻晕死过去了。他在王爷身边伺候多年,若是真出了事,王爷不得心疼啊?” 祝星河也注意到,风铃儿看似在做着手里的事情,其实也在听着她们这里说话。 若她大大方方地过来问,祝星河反而觉得双溪可能没戏了。但风铃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就证明了她是越不想在意,就越是在意的。 祝星河倒是对冬景也微微一笑:“他是侍卫长,自然要受罚重一些。不过你放心吧,王爷自然会给他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只要他不死,就总能救活。只不过……” 祝星河顿了顿,瞧着果然风铃儿又朝着他们这里稍稍动了动。 冬景也是着急了起来:“只不过什么啊夫人?” 祝星河掩嘴,对风铃儿的方向眨了眨眼:“只不过啊,他此刻只怕是心里头的难受,比身上的难受要多多了!哎……说来也是可怜,跟着咱们王爷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重罚?若是再没有人贴心安慰他一番,只怕他要颓废好几天咯!” 冬景虽年纪小,也听得出这话是说给风铃儿听的。 于是到了下午时分,祝星河便瞧着,风铃儿不见了! 还是冬景给祝星河送来了点心的时候,小声对祝星河道:“夫人,奴婢瞧着风铃儿姐姐提了一篮子点心,去看双溪侍卫了呢!他们二人,果然是有猫腻!” 祝星河伸手,刮了刮冬景的鼻子:“好啦,你们私底下可不要说这些话。风铃儿脸皮薄,这好不容易要原谅双溪了,若再听到你们在背后嚼舌根,只怕他们就真不成了!” 冬景忙点头:“夫人放心吧,如今咱们是只顾着夫人,旁人的事情,一概不管一概不问的!夫人,明儿就是皇上的登基大典,皇后娘娘的立后大典了!” “砰砰砰——” 说话的功夫里,前头却传来了小厮的敲门声:“夫人,宫中来人了,请夫人前去前厅接旨!” 这时候给旨意?祝星河倒是没想到,起身想了想,才意识到已经是卓安寻当皇帝了。她这些日子总还是不习惯,想起皇上,仍然脑海里出现的是太上皇的影子。 冬景将祝星河扶到前厅的时候,前头已然是跪了一地的小厮丫鬟和侍卫。还有本该在书房研究兵法的凌倾寒,也已经到了前厅之中,看到祝星河来,本能地上前扶了祝星河跪下。 来人是当今宫中的大总管,从前伺候在卓安寻身边的大太监顺德。 他虽年纪轻轻,但却做事稳重,倒是也当得起这太监大总管的职位。 从前在宫中,祝星河对他也不错,所以此刻瞧着祝星河,他才笑道:“王爷王妃,请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仰荷天休,丕承帝统。景命有仆,祚胤克昌。式弘建国之谟,茂举大封之典。咨寒王凌倾寒禀资奇伟,赋质端凝。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宜膺茅土,以有家邦。兹特封尔为寒亲王,予册予宝,宜敬宜承。尚其夙夜畏天,慎厥身修思。永钦予时命,以克有令誉。钦哉!” 竟然是一道将寒王封为寒亲王的旨意?!别说是祝星河了,就是凌倾寒都是没想到卓安寻会在这时候册封他为寒亲王! 第491章 寒亲王妃与诰命夫人 看着凌倾寒都不可置信的样子,那大太监却只是上前,笑着将圣旨递给了凌倾寒:“寒亲王殿下,接旨吧!” 凌倾寒这才双手碰过了那圣旨,却瞧着大太监再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圣旨:“寒亲王妃接旨——” 还有旨意?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瞧着凌倾寒便点了点头,示意她接旨就是。 便听得那太监尖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寒亲王妃秦氏灵霏,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着即册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同享共德,钦此!” 一品诰命夫人?! 这也太突然了吧? 祝星河惊讶抬眸,瞧着那大太监也是笑着上前,将圣旨双手递给祝星河:“寒亲王妃接旨吧,这是皇上给咱们寒亲王府的尊荣呢!自开朝以来,王妃又是诰命夫人这般圣恩,实在是头一遭。还请寒亲王与寒亲王妃同记皇上的恩德,日后更加尽心地辅佐皇上才是!” 双手接过这圣旨,只感觉到这册封圣旨的重量似是都大不相同。 其实祝星河在宫中,倒是知道些礼仪规矩的。 东元朝的诰命夫人,是很难得的。普通的臣子的夫人,除非娘家有重大的立功,否则是绝不可能封为诰命夫人的。 而且诰命夫人的品级,是从二品到九品。便是对皇上有功的永平侯夫人,以及宁安伯公夫人,也都只是二品诰命夫人。如此只要是为了区分君臣之别,所以不设一品。 因为在后宫之中,到了妃位便是二品,贵妃皇贵妃那都是一品。则是避免了若是这些夫人们进宫,还要让妃嫔们给夫人行礼的尴尬。所以东元朝开朝以来,诰命夫人最多便到二品为顶。旁的人家,能得个二品的诰命,那都是要拜祖宗的大事! 而在京中,除了太子和太子妃是储君,所以没有品级之外,其余的黄亲贵族也都是有品级的。 如同王爷亲王一般,大约是在一品,大臣们见着都要行礼,但还是要看手中是否有实权。 那么王妃通常都是从二品,也就是说普通的王妃进宫,见着了妃位之人,都是要行礼的。亲王妃则是正二品,和妃位之人同起同坐。所以祝星河进宫,是要给卓安寻的四妃相互行礼。但为了表达君王尊贵,通常情况下都是祝星河这个亲王妃先行礼,妃位之人再回礼。 但如今,亲王妃都是正二品之位了,卓安寻也可能考量到,若是再给一个二品诰命夫人,那就不算是尊荣,反而是有些贬低祝星河这亲王妃的身份了:毕竟如今京中的二品夫人见到了祝星河,那都是要先行礼的。 所以卓安寻干脆就开了东元朝的先河,专门为了他们寒亲王府,设立了一个一品诰命夫人之位! 如此一来,一品诰命和祝星河寒亲王妃的一品加在一起,便是无上的尊贵!祝星河如今若是进宫,都无需给卓安寻后宫之中的妃位之人行礼,甚至反而要受她们之礼!便是见到了贵妃和皇贵妃,也是同礼。只有在见到皇后娘娘的时候,祝星河才需要主动行礼。 这般尊荣,是东元朝开朝以来的绝无仅有!便是当日平亲王和平亲王妃风头正盛的时候,平亲王妃也没有获得诰命夫人的尊荣。 卓安寻突然将他们寒亲王府,推到了这京中的最顶尖之处,反而让祝星河的心里有些顾虑:都说登高跌重,他们再小心,但若有朝一日卓安寻的心思变了,只怕他们还是要被疑虑功高震主! 这般想着,祝星河是有些忐忑,却瞧着凌倾寒倒是大方起身,对那公公抱拳:“多谢公公,今日受礼,不便请公公喝茶。择日再说。” 比起从前那个桀骜冰冷的凌倾寒,祝星河觉得如今的他沉稳许多,但好似也没有了从前的潇洒自在。 这位太监本就好相处,自是笑着摆手:“寒亲王太客气了!皇上有一句话,让奴才私下转告给寒亲王。” 他笑的和善,才道:“皇上说,让亲王与亲王妃安心地受下这功劳才是。若非有你们二人,他也走不到今日的这一步。过去种种,他做错了许多。但未来的日子,他会更加努力地成为所有人心里头期盼的那个皇帝陛下。还请二位一定要不遗余力地辅佐在他的身边,若他再做错事,偌大朝中,大约也只有二位,可以规劝他了!” 卓安寻对自己的定位,还是认知的很清晰的。 至少目前看来,祝星河相信他的心里真的希望自己能一点点的好起来。 凌倾寒也对着那公公点头:“请公公回去告诉他,叫他放心就是。我们会不遗余力,不仅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整个江山。” 而后,凌倾寒也没有任何犹豫,让双溪将兵符拿来:“只是这兵符,还望公公一定要交到皇上的手中。如今我手中权势滔天,不可再自拥兵符。这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更是为了我们寒亲王府!” 其实祝星河知道,前儿禅让大典的那一日,凌倾寒就要将镇远军的兵符交给卓安寻了。但卓安寻说,如今他还没有找到一个适合接替镇远军的人,所以就没有收下凌倾寒手中的兵符。 只是如今,他在寒亲王府之上再加了许多尊荣,那兵符便成了他们寒亲王府的烫手山芋,是一定要交出去不可的了。 凌倾寒对这件事,是认质清晰,他也没有贪恋权位之意。 公公接过了凌倾寒手中的兵符,而后点头:“寒亲王殿下放心吧,奴才一定将这兵符交到皇上的手中。还望明日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寒亲王与亲王妃能够多加照看!” 祝星河点头,送走了这公公之后,苦笑着看向了凌倾寒:“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凌倾寒却上前,轻轻地将祝星河拥在怀中:“好事!他这是因为那一日永平侯夫人的事情,所以想着给咱们一个完全,日后这京中,必定不敢再有人如同永平侯夫人那般了。阿星,等过了这一阵,朝局稳定之后,我便带着你去云游天下,去找父皇和母妃,你看可好?” 若真能如此,自然是叫祝星河再高兴不过。 第492章 选秀 日子一晃,便是来到了卓安寻登基大典的这一天。 既是新皇登基,这派头和架势自然是要做足的。 这一次卓安寻的登记大典虽然算是准备的有些仓促,但事实上也算是格外宏大。毕竟太上皇已经将所有的京中权力都交给了卓安寻,如今也没有了平亲王的掣肘。卓安寻已然能掌控所有,不管在京中还是在朝中,那都是说一不二的。 在登基大典之前,太医还专门来看过祝星河。祝星河的身子还不错,胎像也稳当。这孩子除了让祝星河有些害喜和嗜睡之外,到还算是十分乖巧懂事,没有让祝星河吃太多的苦头,祝星河自然便能参加卓安寻的登基大典。 其实在祝星河看来,这登基大典和那禅让大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无非就是比禅让大典更加隆重一些,而且也没有了太上皇的亲自参与罢了。 仍然是一早,他们所有人就要去宫中祭坛守着。 不过卓安寻在登基大典之上,也做出了一些改革:不再太过依赖于国师的算卦,反而是更加坚持大臣们和百姓们的看法。 与登基大典一同举行的,便是对姜心雨的封后大典了。连祝星河都不得不承认的是,姜心雨颇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势。哪怕她的年纪还不大,但和卓安寻站在一起,其实他们二人瞧着还是般配的。 其实这有生之年,能近距离地参加这样一场盛大的典礼,祝星河便也觉得是不虚此行了。 眼瞧着上头的卓安寻,终于走向了那个他梦寐以求多年的祭坛,祝星河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感慨的:他为了走上那个地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如今总算是心愿得偿,能看到偌大江山都在他的脚下,不知他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呢? 祝星河抬眸,又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凌倾寒。 看着他表情平静,哪怕如今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好似没有半点儿心情的激动一般。他只是盯着上头的卓安寻,眼中写满了忠诚。让祝星河明白,这辈子,凌倾寒最不可能背叛的人,也就是卓安寻了吧? 这一场登基大典,是声势浩大。当卓安寻站在那祭台的最高处祭酒之后,终于露出了笑颜,开口便是大赦天下之幸。 祝星河的心里也是越发明白,自此之后,这偌大的东元朝,便是要更换一番天地的了! 当卓安寻从那祭台上走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要朝着他跪拜而下。 他微微一笑,帝王之气也做足许多:“诸位平身,日后还要仰仗诸位,辅佐在朕的左右,朕的心里,方才能安心。” “吾皇万岁万万岁!” 万岁之声,足以震动天地。卓安寻也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了姜心雨的手,将姜心雨的手高高举起——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祝星河随同众人,对姜心雨行礼。所有人都知道,新的朝局,新的一切,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登基大典之后的宫宴,祝星河是没有参加的。她如今身子总是觉得困倦至极,自然也不愿参加那烦劳之事。 只是第二日一早,便听说在宫宴上头,有大臣提出新皇登基,除了大赦天下之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便是选秀。 卓安寻只是看向了姜心雨,说这后宫的事情日后都由皇后来决定。姜心雨如今便是要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都不会拒绝这件事,于是轰轰烈烈的选秀,又提上了日程! 毕竟是新皇登基,这一次的选秀规模,可谓是十分巨大的。是所有州城,都可以推送秀女到京中,只要是有品阶的官员,也都可送秀女们入宫。 而这些秀女们只有少之又少的人,才能被留在宫中成为妃嫔。还有一部分,可以留在宫中做宫女。可能还有一些幸运的秀女,会被皇上当做奖赏赐给大臣或者王公贵族。 最后落选的那些,也只能返回原籍。 只是不管什么结局,谁又知道,这人生的路,该怎么走才是对的呢? 留在宫中未必是最好的选择,回家嫁人也不是那最坏的路,至少祝星河是这么想的。 原本在选秀伊始,姜心雨便提出,让祝星河来帮忙。她如今在这京中最信任的人大约就是祝星河,就好像是卓安寻在这京中最信任的人,一定是凌倾寒一般。他们寒王府风头无两,祝星河却并不想这般高调,只说自己身子不适,就将那选秀事宜推迟了去。 谁知等到祝星河怀胎五月的时候,秀女们都齐聚京中。虽太后娘娘还在宫中,但她的身子实在是不好。外头的凌贵妃和宁贵妃也只有消息传来,不打算回宫帮着卓安寻。一时之间,这京中都乱做了一团,光凭着姜心雨一人的力量,实在是搞不定了,这就又求到了祝星河的头上。 这些日子,随着孩子即将出生,京中的情况也日趋稳定下来之后,凌倾寒其实已经开始将自己手中大部分的权力交还给卓安寻了。 所以他如今倒是有时间多在家中陪着祝星河,他本是不愿祝星河去宫中掺和这些事,不愿祝星河总是劳心伤神的。 只不过姜心雨再三请求,最后连卓安寻都是亲自召见了凌倾寒劝说。再加上卓安寻一箱子又一箱子的赏赐进入寒亲王府之中,叫祝星河和凌倾寒都不好意思再拒绝卓安寻,到底是答应了这件事。 于是这京中便出现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情况:寒亲王妃祝星河日日都要进宫中去帮着皇后娘娘挑选秀女,谁知寒亲王殿下竟也是日日都跟在寒亲王妃的身边! 他如此举动,叫祝星河都哭笑不得。这第一日入宫,便还是劝说凌倾寒:“你跟着我去宫中到没什么,可那些秀女到底都是女眷。若是瞧见了你,岂不是要被吓着?” 这话一说出口,秋韵和冬景都躲在一旁偷笑。 凌倾寒却是皱了眉:“那又如何?若这点儿胆量都没有,日后如何能做妃嫔?” 他低头,看向了祝星河已经隆起的腹部:“我不放心你一人进宫,必定是要跟着你们。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跟着!” 这男人,果然还是会耍无赖,祝星河还能如何拒绝呢?只能将凌倾寒也带进宫,就盼着皇上能早些将他叫走算了。 第493章 秀女们 果然入了宫中之后,祝星河瞧着秀女们这边,是一团乱麻。 这样大规模的所有州城都可以往京中送秀女的选秀,便是太上皇的时候也是没有的。其实祝星河觉得,卓安寻刚登基就如此做派,未免太过高调。 但连姜心雨都同意,祝星河还能多说什么呢? 只能是瞧着这十几个州城一共送来了三百余秀女,都堆在宫中,便是给她们腾出来了五个比较大的宫殿,但她们陆续入宫之后,也是事情不断。 这一次,考虑到有些州城送秀女过来的路程比较远,所以秀女入宫的时间放宽了整整半月。 也就意味着,那些先进入宫中的秀女,会在这半个月之中相互熟识,而且在宫中无所事事。祝星河觉得,从这个入宫时间的宽限来说,就是定的错误的。应该让秀女们现在宫外等候,然后最后选定一个开放时间,不要超过三日,这才是好办许多。 只是如今日子都已经定下来了,这样也显得姜心雨更加体谅这些秀女们,祝星河便不多说什么了。 她这一日进宫,拜见过姜心雨之后,便和林乔儿一同去了第一个住着秀女们的宫殿:启翔宫。 其实祝星河也看得出,姜心雨是不喜欢林乔儿的。但如今林乔儿入宫便是林贵妃娘娘,姜心雨就算是给卓安寻面子,也不会为难她。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林乔儿,一则是姜心雨没有法子,也没有更多的人能帮她了。二则大约也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个林乔儿究竟有什么本事。 不过林乔儿对祝星河倒是还不错,毕竟如今皇上如此看中他们寒亲王府,林乔儿也不敢造次。 只是瞧着凌倾寒陪同祝星河入宫,也是到底忍不住热络笑道:“本宫还以为外头的传言是假的,倒是没成想,寒亲王殿下真的陪着亲王妃进宫了。殿下请放心吧,本宫会照顾好寒亲王妃的,殿下本不必这般紧张。” 凌倾寒如今的脾气,可是比之前好多了。 他撇了那林乔儿一眼,没有说话。 林乔儿早知他是这般脾气,也不生气,反而热切地挽住了祝星河的手臂:“寒王妃,这一次咱们最好挑一些乖巧的女子入宫。毕竟是头一回,可不能找了那些个总爱惹事的。只怕到时候不仅仅是皇上,连皇后娘娘都要不高兴呢!” 她好似有言外之意,祝星河却装作没听懂一般。 凌倾寒皱眉,沉声道:“你熏香,离本王夫人远些!” 这男人,连这都要计较不成? 不过自祝星河怀孕之后,寒亲王府之中所有的香料都如同“绝迹”了一般倒是真的。 林乔儿有些尴尬,放开了拉着祝星河的手。好在那启翔宫就在前头了,否则他们三人这般一路而行,到也是真的别扭! 到了启翔宫门口,祝星河下了轿辇,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她入宫不算早,这会儿都快到了午膳十分了,启翔宫还如此吵闹,果然这些秀女们可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 祝星河皱了眉头,是不喜如此吵闹。 不过她还是回头,看向了凌倾寒:“里头都是女子,你要进去?” 凌倾寒明白祝星河的意思,但他的驻足,却只是因为不想让祝星河觉得为难:“我在外面等你。” 祝星河微微一笑,这才点头,而后跟着林乔儿走进了这启翔宫。 虽说启翔宫很大,但如今这一个宫殿之中容纳了六十多个秀女,也实在是有些拥挤。正殿偏殿都改成了给秀女们居住的地方,这些秀女们一来,祝星河就听闻她们为了谁住在正殿谁住在偏殿的事情,吵闹不休。 启翔宫之中容纳的秀女,大多都是距离宫中很近的,所以可以早早而来的。但其实就祝星河看来,京中真正的高门大户的女儿家,倒是也不着急,都是想和父母家人多陪伴一段时日,而后等到宫门快要关闭的那两日再入宫也不迟。 所以启翔宫之中,多的是那些从旁边的几个州城来的秀女。这些秀女大多家世都不是太好,最好的也就是那城守府的女眷或者是守城大将军家的女眷了。 便是林乔儿和祝星河都进入了这启翔宫的大门,宫中的秀女们像是没有看到她们二人一般,仍然是吵吵嚷嚷—— 启翔宫的管事姑姑平姑姑倒是早就知道她们要来,已然迎候在了门口。 这位平姑姑在宫中伺候多年,祝星河从前也是认识她的。想起她本在御膳房里头做个很有油水的职位,如今被派来了这里,到也是个油水大的位置。毕竟秀女们若是有那出手阔绰的,自然不会亏待了她这位管事姑姑。 平姑姑从前和蒋姑姑多有过节,所以对祝星河也不好。 但如今祝星河已然是寒王妃了,她只顾着低头对祝星河行礼,便是万不敢再如同从前那般对祝星河。 然而她跪下之后,祝星河却没叫起身,只盯着宫启翔宫的秀女,皱了眉头:“没规矩!” 跪在地上的平姑姑便打了个冷战,一旁的林乔儿见状,倒是叫了平姑姑起身:“将秀女们都集合起来。” “啊——” 然而还未等林乔儿说完话,祝星河忽而就感觉到眼前有一个人影闪过,一个身影竟是直直地朝着她撞了过来! 祝星河如今是身怀有孕,如何能被撞一下? 于是平姑姑连同林乔儿,还有随着祝星河而来的风铃儿和秋韵,都是挡在了祝星河的面前。甚至连站在门口的凌倾寒脚步都动了动,确认了风铃儿和秋韵不会让祝星河出事,这才没有直接闯进来。 祝星河皱眉,就看到是一个穿着朴素的秀女,见到祝星河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秀女们入宫,都要自称奴婢,她虽穿的朴素,规矩倒是没有错。 “都给我闭嘴,没看到贵妃娘娘和寒亲王妃来了吗?!” 平姑姑也知道这事儿若闹大了必然不好,忙上前,对院子里吵闹的秀女们喊道:“都想死是不是?!” 平姑姑的嗓门很大,这一嗓子下去,将祝星河吓了一跳,也将院子里吵闹的秀女们都吓了一跳。 她们看向了门口,果然瞧见了眸色冰冷的祝星河和满眼怒火的林乔儿,这才一个个地跪了下来,给她们二人行礼。 第494章 责罚 林乔儿看了一眼祝星河,堂堂贵妃,却好似在等着祝星河先进入启翔宫。 祝星河在门口站着许久,又被吓了两下,也是有些累了,便径直走入了正殿之中。瞧着正殿里头还算是有个能坐的地方,这才拉了林乔儿一起坐下。 秀女们都跪在外头,祝星河不叫起身,但其中有一个却在祝星河转身之后起了身。 其他的秀女们乌泱泱地跟着她站起来,却对上了祝星河冰冷的眼神:“谁叫你们起身了?” 祝星河倒不是想要打压她们什么,只是深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件事。 祝星河凌厉的眼神扫过,她们才又跪了下来,一时之间,这启翔宫倒是安静了下来。 祝星河环视了她们一圈,却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平姑姑:“管事姑姑何在?” 平姑姑忙上前:“奴婢在。” 祝星河冷笑:“你就是这么教养秀女们的?启翔宫都吵闹成什么模样了?若这事儿你做不了,也没有人逼你去做。这活你干不了,就不要干!” 想起从前平姑姑对蒋姑姑总是针锋相对,如今祝星河倒是觉得,自己也不算是针对她。谁叫她本就做的不好,也别怪自己不给他脸面! 平姑姑的心里也明白,落在祝星河的手里,她可讨不到什么好处,忙上前谄媚道:“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不敢了!” 祝星河颔首,对蒋姑姑道:“今儿我们过来,便是为了让你瞧瞧,日后该如何。别以为她们有未来的主子,你就对她们手下留情了。这宫中可不是能让你讲什么情面的地方,别为了今日的攀附虚荣,叫你日后后悔,那才是不值当,平姑姑说是不是这道理?” 平姑姑是聪明人,自然明白祝星河的意思。她之前也的确是有顾虑,生怕得罪了未来的主子,所以对这些秀女们是不敢打也不敢骂的。 如今祝星河明显就是要给秀女们一个下马威,倒是一旁的林乔儿也瞧出来了,对祝星河笑道:“寒亲王妃,让本宫先来吧?” 祝星河点头:“贵妃娘娘请吧。” 林乔儿的目光,径直看向了方才差点儿撞到祝星河的那个秀女。即便是她在角落里,林乔儿也对她示意道:“你上前来,告诉本宫和寒亲王妃,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而来?” 那秀女低着头,并不知道是在喊她。 还是平姑姑上前,将她直接揪到了前头跪下,就瞧着那秀女哆哆嗦嗦地浑身开始发抖了起来,是一句话都吓得说不出口了。 她既是说不出,便由平姑姑替她说:“回贵妃娘娘,回寒亲王妃娘娘,她是从庭州而来,家中是庭州知府,她叫范彩,今年正是十七年华。” 知府之女,还这般胆小,祝星河倒是不喜此人。 林贵妃也点头,而后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就定了她的生死:“将她送出宫去吧,胆敢冲撞寒亲王妃娘娘,你就庆幸寒亲王妃和她腹中的孩子没事,才得了一条生路吧!” 第一日,就要将这些秀女得罪,这倒是林乔儿的做派。 平姑姑还未来得及将那秀女带出去,就瞧着她开始跪地求饶:“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冲撞寒亲王妃娘娘啊!是有人推了奴婢,有人推了奴婢!” 不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显然这宫中的争斗,已然开始。 祝星河并非觉得她无辜,在平姑姑带着她离开之前,也是冷笑一声:“既是入了宫,就要学会如何相处,学会保护自己。你这般胆小,又被人陷害,刚入宫身上就纠缠了这么多的官司,只怕日后就算真让你留在宫中,也是是非不断。宫里头,断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祝星河不是要为难她,也只是觉得出宫未尝不是一条更好的路。不是人人都该将自己的所有大好年华都蹉跎耗费在这深宫之中,其实出宫之后,她或许还能有自己的一条路可走。 便是这个范彩再大声的求饶,也到底还是被平姑姑给带下去了。她想走的路,还未开始,就已经是结束了。 有了她这个“出头鸟”,一时之间,下头跪着的秀女们都是人人自危。谁都瞧出来了,这次祝星河和林贵妃来此,是来者不善。 果然,林贵妃说完之后,便轮到祝星河了。 祝星河将自己的脊背安安稳稳地靠在了椅背之上,才对着下头的秀女们扬了扬下巴:“我听闻,你们之中有几个人一来就要抢这正殿居住是吗?都是谁,站出来,让我瞧瞧!” 方才范彩站出来,而后就没有好事。如今其他的秀女便真的是确有其事,也不敢站出来了,只是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不敢抬头。 祝星河猜到这个结局,也冷哼一声:“自己站出来把,否则若让我叫平姑姑将你们一个个都提溜出来,那场面只怕就不好看了!” 祝星河话音落定,下头跪着的秀女们还是一片死寂。 就在祝星河都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有一个秀女先站起身。 那是个容色俏丽的秀女,穿着的衣裳也还算是华贵,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对祝星河行礼:“奴婢柳枝见过寒亲王妃娘娘,奴婢家中是海州大将军府邸,奴婢乃家中嫡长女。此次进宫,本不欲与任何人起争执。只是凡是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奴婢——” “够了。” 祝星河可不想听她们是怎么吵起来的,只是看着那柳枝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你是否和她们有争执?” 柳枝点头承认:“是。但奴婢——” “好了,别解释了!” 祝星河厌烦地摆了摆手,才对平姑姑道:“杖责十五,而后送回家中去吧。” 柳枝倏然抬眸,也没想到祝星河会如此,忙摇头:“王妃,王妃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是那牵头之人,为何还要受如此刑罚?!” 祝星河的语气却是淡然:“我自会找出牵头之人,也会罚她。但你们在宫中胡闹,你又是半点儿都不肯让的。方才听你的语气,倒像是觉得自己的家世不错。所以你就能耀武扬威了吗?你若是受了这罚,我倒是还敬你一番。若非要再闹,也是免不了,你自个儿选吧!” 柳枝的眼中是不可置信,却还出言不逊:“早就听闻寒亲王妃是个温柔善良之人,倒是没成想,是奴婢错看了!” 第495章 警告 “呵——” 祝星河冷笑:“你不必拿这话来激我,我也不想和你说那么多。” 她对着一旁的平姑姑点头,平姑姑便将这柳枝给拉下去了:“哪来的这么多话,竟然敢质疑寒亲王妃?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在宫中胡闹,给你脸了不成?” 平姑姑如今有了林贵妃和祝星河做后盾,自然是不害怕这些还未成为小主之人。 她也很懂祝星河的意思,将柳枝拉到了院子里,就叫人杖责。众目睽睽之下,柳枝才感觉到害怕,但此刻她便是要求饶,也为时已晚。 “啊——” 板子落下的时候,痛苦的惨叫声也从柳枝的口中发出—— 那些秀女们一个个都是低了头,不敢朝着柳枝的方向看。甚至有的秀女害怕到连耳朵都捂住了,这偌大的启翔宫之中,一时之间除了打板子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看着她们如此模样,祝星河才点了点头,而后继续问道:“还有什么人是当日争抢正殿之人,最好自个儿走出来,别等着我亲自去找你们,到时候事情只怕就不会这么简单的解决了。” 听着祝星河如此态度,连林贵妃都是转头看向了祝星河。这京中人人都说祝星河是个最和善的,性子和凌倾寒截然不同。但此刻林乔儿才意识到,祝星河能走到今日的这一步,绝非偶然! 在她们二人正襟危坐之间,下头终于又站出来了三个秀女。 瞧着她们穿着的衣服都不是普通的货色,也知道她们的家世必定都还不错。 但她们见过了那柳枝的惨状之后,此刻都是跪在了祝星河和林乔儿的面前,不停地认错。 看来这一招杀鸡儆猴的效果是有了,祝星河看向了林乔儿:“林贵妃娘娘来处置她们几人吧!” 林乔儿的心下稍稍惊了惊,面上却是对祝星河露出了温柔笑容:“好,寒亲王妃稍稍歇息便是。” 连林乔儿一个贵妃都对祝星河如此,下头的秀女们这才意识到,祝星河绝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林乔儿对其余几人的惩罚,倒是没有对那柳枝重。有一人呢做出头鸟,倒是也足够了,其他人若是罚得太重,只怕也不好。 于是给她们每人领了十个手板,又让她们迁出正殿叫姑姑重新分配之后,她们才乖顺的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也不仅仅是这几个秀女,其他的秀女见状,都不敢再造次。 林乔儿看向了祝星河,示意她们做的其实也差不多了。 祝星河这才起身,冷冰冰的目光,在每个秀女的头顶扫过:“我可不管你们从前在家中是如何被宠上了天,或者你们的父亲是什么职位。既是来到了宫中,就要守着宫中的规矩!你们别忘了,你们现在还只是秀女,而不是主子!若想做主子,你们一个个都是这般规矩的话,便是有朝一日你们真做了主子,还能得意多久?!”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让下头的秀女们都死死地低着头,甚至没有人敢抬眸看一眼祝星河。 瞧着也敲打的差不多了,祝星河的态度才缓下来了几分,而后看向了平姑姑:“从前我还在宫中的时候,倒是记得平姑姑也是一位厉害的主儿。怎么如今竟是被这些秀女们欺负成了这样子?是觉得这事儿过了就过了,你手里头拿到的钱财半分不少,便就是给皇上和皇后一个交代了吗?!” 祝星河丝毫都不避讳着旁人,也大方承认自己从前是宫女的身份。 那平姑姑忙低了头,不敢招惹祝星河:“奴婢知错,请寒亲王妃责罚。” 祝星河也不是真的要为难她什么,只冷哼一声,而后对她道:“你既然做了这个姑姑,就要做到你该做的事情。从今儿开始,每个入宫的秀女,我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必须要开始学规矩!规矩若是没有学好的人,别说是皇上的面儿了,你也不必让他们来见我们了。” 她环视一圈,这话倒是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秀女们说的:“反正今年入宫的秀女众多,便是少上那么一两个,也无伤大雅。你们究竟要怎么做,你们自个儿看着办才是!” 这就算是给了平姑姑十分大的权力,但祝星河笃定了平姑姑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 秀女们面面相觑,知道祝星河是铁板一块,她们的好日子,这就算是到头了。 林乔儿看着祝星河部族爱说话,也是点了点头,而后才道:“寒亲王妃说的不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你们再这么下去,便是见到了皇上,也只会叫皇上厌烦。” 而后,她看向了平姑姑:“本宫倒是瞧着,这里唯有你一人,是不能成事的。你既是做不好,本宫和皇后娘娘自然还会再派两个姑姑来协助你。” 这就算是要分担平姑姑如今手的权力,叫平姑姑不能在这里一人胡来。平姑姑的心里也清楚,但也只能笑着接受。 祝星河瞧着,今儿说的话也差不多了,便对着林乔儿点了点头。 林乔儿率先站起身来,也是对那些秀女做最后的“训话”:“来到了这宫中,你们就不是从前在家中的那大小姐了。要怎么做,做什么说什么,都要心里有数。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本宫不想再看到了。若还有人要胡来,可别怪本宫和寒亲王妃不客气!但若有朝一日,你们能入了皇上的眼,那就是本宫的妹妹。山长路远,本宫只能送你们一句,好自为之吧!” 她这话说的严厉,祝星河也是点头,而后站起身来,知道今儿的事情做得差不多,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果然,在她们离开之后,这启翔宫都是静悄悄的。让祝星河意外的是,凌倾寒竟是真的一直都站在启翔宫外! 林乔儿看到凌倾寒,忙就说要告辞。 祝星河也是有些嗔怪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啦,你也瞧见了,大家都会护着我的!你一个亲王殿下,若总来后宫之中,也只怕是不好!” 凌倾寒伸手,抚了抚祝星河的脑袋:“知道了!” 但他虽然这么说,后面祝星河要入宫,他仍然总是跟着祝星河。惹的卓安寻都有些不快,每每他要跟着入宫,就着人将他叫过去,不是下棋就是谈论政事。 第496章 秀女殿选 如火如荼的选秀整整地进行了一个月的时间,祝星河的肚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不过连祝星河都不得不承认,平姑姑是有手段的。而且等到京中的这些贵女们都进了宫之后,显然是比其他地方来的女子要更加知礼数,闹出的事情也很少。 待到所有人都到了宫中之后,第一轮的甄选,祝星河没有参加。是皇后娘娘和几位太妃,带了林贵妃还有卓安寻的几位妃嫔,一一看过了三百个秀女,最终留出来了六十人,要进入接下来的选择。 天儿渐渐冷下来,也快到年节里头了。这选秀的事情,就搁置了下来。 这是卓安寻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年节,自然是人人重视。 不过祝星河倒是没想到,太上皇和凌贵妃还有宁贵妃在外头游玩的不亦乐乎。便是年节,他们一行人也打算留在江南之地不回京了。就在那边过个年节,有凌贵妃和宁贵妃照顾太上皇,倒是也无需他们操心什么。 年节里头的京中是热闹,寒亲王府中更是热闹。 今年与往年不同,如今祝星河已然身怀有孕快要七月了。虽说日日都有太医给祝星河诊脉,也总说孩子是乖巧听话的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凌倾寒干脆就在年节前头,推掉了所有的事务,一心在家陪着祝星河。 如今这京中人人都说,祝星河不知是有如何本事,竟能将一向都冷峻冰凉的寒亲王“调教”成了一个连一个通房都没有的好丈夫。 京中的女子对祝星河那羡慕的话,便是一箩筐都说不完! 祝星河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知道身子越来越重的时候,也越发开始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 寻龙元年的这个年节,是东元朝开朝以来最盛大的一个年节。卓安寻成为皇帝之后,好似半点儿也没有掩盖自己的心思。 他在政事上头勤勤恳恳,但在享受上头也是半点儿都不含糊。 这年节里头,他恨不得将整个东元朝的烟火师傅都请来,放了东元朝开朝以来最为宏伟盛大的一场烟花。 他宴请群臣,一直玩乐到深夜。 祝星河是早早就和凌倾寒回府了,但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听闻皇上在昨儿夜里宠幸了一个舞姬,大年初一的头一日,便将那舞姬封为了答应。 对此,祝星河其实是有些不满的:“宫中还有六十个秀女在等着年节之后入宫为妃,他刚刚登基,就如此做派,是不是太放肆了些?我怎么瞧着他隐隐有那沉迷酒色之意呢?” 其实从前在他还是寻王和寻亲王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祝星河甚至一度以为,卓安寻是不近女色的。 但凌倾寒对此,倒只是耸了耸肩:“他只是压抑太久罢了。何况他年纪也不小了,急着给皇室开枝散叶,也是父皇的意思。只要他在正事上头不出乱子,其余的事情,便让他去做就是了。他如今是皇帝,若咱们管的太多,只怕叫他心生厌恶,反而不妙。” 这话说的倒是,此刻祝星河反而觉得,卓安寻不像是兄长,凌倾寒才像是一个兄长一般纵容着卓安寻胡闹,但在原则上头绝不退让。 说来也是奇怪,太上皇在位的时候,每年这朝中总是要出点儿什么事情。 但如今卓安寻登基,一整个年节,都是平平安安地过了。竟是难得各地今年都是个瑞雪兆丰年的意头,没有雪灾也没有流民。 正月十五过后,开朝之时,又传来了几个好消息:第一,便是胡族要纳部族吞并了许多其他的部族,如今依然隐隐有称霸胡族之势。但他们却愿意和东元朝永结同好,想与东元朝签订贸易协议,开通一条胡族与东元的贸易之路,这对两国百姓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第二,便是皇后娘娘姜心雨身怀有孕了! 从皇上登基到皇后入宫再到年节之后,也不过短短一月半的时间。谁都没想到,姜心雨竟然这么争气,已然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其实按理来说,皇后娘娘的身孕在三个月没有稳固之前,是不便公开的。 但这是整个宫中,乃至京中和朝中最大的喜事。叫卓安寻整日都乐得合不拢嘴,而且如今后宫之中也没有那么多居心叵测之人,便高高兴兴地将此消息公开,也可以与民同乐一番。 祝星河倒是相信,这是卓安寻的第一个孩子,而且还是姜心雨这样干干净净的女子给卓安寻生的孩子。无论如何,卓安寻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姜心雨和孩子,这个孩子必定能平安出世! 想到此处,祝星河在入宫的路上,也是不由地轻抚自己的小腹,心里头默念:小家伙,再过两个月,娘亲就能看到你了!你也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出生,来到咱们的身边!不管是爹爹还是娘亲,都很盼望着你的到来,你要平安到来啊! 如今的祝星河便是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也得入宫在年节之后,给卓安寻选最后的一批秀女。 而凌倾寒更是不必多说什么,都一定要跟着祝星河进宫。如今他几乎快要和祝星河连在一起了,只要有祝星河在的地方,凌倾寒就一定在!连卓安寻都是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知道孩子出生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能将凌倾寒和祝星河分开。 而且他现在也有了要护着的人,自然是越发无心理会凌倾寒入不入宫了。 剩下的六十个秀女之中,祝星河和林贵妃还有皇后和几位诰命夫人,就要选出三十人来送到卓安寻的跟前儿,让卓安寻进行最后的挑选。 至于这三十人之中,有几个人能入了卓安寻的眼,就都看卓安寻自己的了。他哪怕想将这三十人都留在后宫之中,旁人自也不会多说什么就是了。 这些秀女们都是第一次离开家,在宫中过年,虽说对她们来说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年节,但也是一个注定了会思念家人的年节。 不过经过了平姑姑这么长时间的调教,这些秀女们一个个也都懂得了规矩,比她们刚入宫的时候,要好上许多了。 如今见着祝星河她们,秀女们都是规规矩矩的,祝星河大约看了一下,这些秀女们留下来的,到不全都是京中贵女,反而是其他地方的人数要更多,京中贵女之中只有三人留下。 第497章 罗金云 其实要从六十人之中选出三十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这六十人都已经是皇后娘娘精心挑选过的了,只不过其中有一人,祝星河有些在意。 她名叫“罗金云”,是冀州城守送来的。她是冀州下头的一个县长的嫡长女,规矩礼仪学的十分好,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所以不管任何人,都没有不将她留下的理由,听闻她的性子也是十分温柔懂事。连平姑姑都是对她多加夸赞,自然是一个不错的秀女。 唯有一点,叫祝星河的心里不舒服,只怕姜心雨和林贵妃的心里同样都是不舒服的:这个罗金云的长相,和苏绕很相似! 身子可以说不是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若不是最后送苏绕离开京中的时候,祝星河是亲眼瞧见了苏绕的惨状和身上的伤痕,祝星河几乎都要怀疑,这个罗金云就是苏绕了。 只不过苏绕那身子……只怕也瞒不过进宫之时检查的姑姑,而这个罗金云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甚至连胎记都没有一块,最重要的是,入宫到如今,姑姑嬷嬷们也检查了三回了,这罗金云便是处子之身这一条,就绝不可能是苏绕。 而且祝星河还听闻,林贵妃已经去试探过罗金云一次了。她为人温和恭敬,也守着规矩,全然不知苏绕的事情,好似也只是长相和苏绕相似罢了。 祝星河倒是对这个罗金云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是不知,若真让她去了殿试上头,卓安寻会不会选择她呢? 但是只有祝星河一人反对也是无用,其他人都赞成罗金云留下来,毕竟她在这一届的秀女之中,实在是太优秀了。连姜心雨都同意了她可以进入殿试,祝星河只能在心里轻叹一声,到底点了头。 自她们这里筛选出的三十个女子,就是这秀女们之中数一数二的了。 择日殿试,倒是放开了让她们每个人都自个儿打扮,只要不逾越了规矩,能不能得到卓安寻的青睐,也就是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很快地就到了殿试这一日,卓安寻要亲自来选择女子,祝星河她们就只是个陪同了。 自月份大了之后,祝星河的胃口倒是好了不少。只是年节那一日之后,祝星河就没见过卓安寻。今日突然相见,倒是让卓安寻都愣了愣,对祝星河笑道:“多日未见,你胖了不少。如今的模样却是正好,果然还是寒亲王有福气。” 这话,祝星河是不止一次地听说了。 从前在宫中伺候的时候,祝星河的体型其实是偏瘦的。而且宫中的主子娘娘们众多,祝星河这样的宫女,也总不好打扮,否则叫主子以为她们要抢风头,那才是得不偿失。 而如今,祝星河嫁给凌倾寒也有两年,日日都是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整个人也如同张开了一般。皮肤是越发白皙细腻,身上也不似之前一般骨瘦。但虽长了许多肉,却都是恰到好处。 就说如今祝星河哪怕已然身怀有孕七月有余,便是从背后也瞧不出她怀了身孕。 如今的祝星河,更像是已然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女人,而不再是女孩。这样的魅力,让祝星河整个人都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祝星河也听出卓安寻的意思,但只觉得卓安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和自己说这个,也是低头,对卓安寻规规矩矩行礼:“多谢皇上夸赞。” 卓安寻轻咳一声,知道自己失言,将目光从祝星河的身上挪开,而后才进入了殿中。 秀女们已然在殿后等着了,会按照她们入宫的顺序,三人一队地走到卓安寻的跟前儿来。卓安寻若是选中了他们,她们就会被李留在宫中。由皇后和林贵妃给她位份封号,然后今夜头一夜,就看转学如何选择了。 没有被留下的宫女,仍然有两条路可自己选择:留在宫中做宫女,或者回家另谋出路。 通过之前太上皇选秀的时候祝星河发现的规律,便猜到大部分都走到了这个环节的秀女,最终都会选择留在宫中。 因为她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名声都打出去了。留在宫中即便是不能获得皇上的宠爱,也能引得一些王公贵族的另眼相看。若是幸运的人,日后说不定还能出了宫中,去做王府的侧妃或者什么公爵侯府的继室,那也是一条不错的路,总比回到她们自己的州城,随便嫁给一个书生完事的好。 总而言之,这剩下的三十个秀女,便是挤破了头,也是想留在皇上的身边的。 所以祝星河看着她们今日的穿着,大约分成了两种派系:第一,就是花枝招展类型的。倒不是不好看,女孩子家的,总是喜欢将自己打扮的好看。而这类型的秀女,大多长相都有些“人间富贵花”的意思,也是担得起这样花枝招展的打扮,盼着能以这样的模样让皇上看到自己。 虽说许多人都是如此,叫祝星河看着有些“审美疲劳”,但其中也不乏有一两个模样非常优秀的。 第二种,便是想到了大家都会好好打扮,所以“另辟蹊径”打扮的十分清淡典雅的。但这一类型的秀女也不少,若只有一两个,或许还能出挑些。但如今有数十个都是如此想法,她们其中也只有一两人清冷的气质比较出挑,其他的人反而有些泯然众人矣的样子了。 祝星河特意注意了一下罗金云,瞧着她今儿穿了一声浅蓝色的蝴蝶水袖罗裙,头戴海蓝宝与珍珠相配的一套头面,走的是“清丽典雅”的风格。从前苏绕也是喜欢这样的风格,她如今是越发像是苏绕了。 不知一会儿卓安寻见到了如此模样的罗金云,会作何感想。 罗金云不是头先入宫的,所以几乎被安排在了最后觐见。 一开始秀女们上来的时候,卓安寻还饶有兴致,偶尔看到一两个喜欢的,总是要问两个问题。 祝星河也瞧出来了,卓安寻挑选秀女,是有一个规矩的:他什么样的都要,但若是有气质或者学识类似的,他就只要一个。 这让祝星河不禁开始怀疑,卓安寻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收集癖啊? 这些秀女之中,若有些模仿皇后娘娘的或者模仿林贵妃的,卓安寻也是不要,好像一种女人,他就要一个足够。 第498章 没有名分 一直到秀女们出来了二十一人的时候,卓安寻其实也只选了六人。 这六人都有自己非常鲜明的特色:一位娇柔、一位清冷、一位妩媚、一位温顺,还有一位十分可爱。 祝星河觉得,若是按照这个标准来选的话,其实卓安寻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因为加上皇后娘娘的端庄和林贵妃娘娘的俏丽,女子能有的好的有点,几乎都被卓安寻选完了! 但是接下来,就该轮到罗金云了。 祝星河忍不住地看向了卓安寻,瞧着他已经是百无聊赖了。 而等罗金云从后头缓缓走来殿中的时候,卓安寻果然是在三人之中一眼就看到了罗金云,而后坐直了身体,眉头也皱了起来。 其实祝星河知道,卓安寻一定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得出,罗金云不是苏绕!若她是苏绕,便不能经过这么多重重关卡,最后来到卓安寻的面前。 但卓安寻还是抑制不住地皱起了眉头,眼眸之中生出了几分厌恶,看样子是十分讨厌罗金云这酷似苏绕的长相。 祝星河开始有些后悔:她就该坚持己见,不让罗金云走到卓安寻的面前才是。卓安寻对苏绕的狠毒,就如同一个执念一般,谁知他会不会将罗金云当做苏绕的替身呢? 那是最坏的结果,祝星河就瞧着卓安寻果然是看向了罗金云:“你叫什么名字?” 罗金云还以为,自己是得了卓安寻的垂青,忙上前一步,低头温顺道:“奴婢冀州夏竹县县令之女罗金云,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愿吾皇永寿齐天,康健一生。” 她倒是还算会说话,让姜心雨都微微笑了笑。虽觉得她长得像苏绕,但姜心雨其实并不知道苏绕当初被卓安寻折磨的如何惨烈,也只是转头对卓安寻笑道:“臣妾瞧见她的样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规矩礼仪也学的半点儿都不差。最重要的是,她的学识贯通古今,实在是个难得的。所以臣妾和林贵妃商议之下,这才斗胆将她留下来了。” 祝星河微微摇头,觉得她们真的错了。 想用这个罗金云的学识讨好卓安寻,她们却是没有见过卓安寻心里最阴暗的那一面的。 卓安寻眸色未明,却始终将眼神放在那罗金云的身上:“哦?学识贯通古今?你一个小小县令之女,如何做到的?” 罗金云以为卓安寻对自己有意,也是喜出望外地解释:“奴婢自小就爱看书,爹爹和兄长疼爱,便四处搜罗书给奴婢看,还给奴婢找了先生。但贯通古今,却实在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进京之后,方才知晓自己是井底之蛙。日后要学习的地方,还有许多。” 也亏得她如此会说话,就瞧着卓安寻的眸色之中的晦暗,少了几分。 他略微点头,对旁边的皇后道:“连皇后都夸赞之人,想来不会有错。既是如此,就将她留下吧!” 罗金云笑着忍不住抬眸,卓安寻接下来说的话,却是残忍至极:“只不过朕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太过学贯古今,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不适合留在后宫之中,倒不如皇后直接将她安排到朕的身边来伺候吧!” 罗金云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皇后娘娘的脸上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这——” 卓安寻却是牵了皇后的手,似乎在让她安心一般:“无妨。” 他又看向了经历了大起大落的罗金云,眯了眯眼,眼中神色危险:“怎么,你不愿伺候在朕的身边,做朕的御前宫女吗?” “不,奴婢……奴婢愿意!” 罗金云如何感觉不到危险呢?此刻,她便是心里千万般地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多谢皇上,奴婢愿意。” 看着她如此,祝星河也唯有一声叹息:她们真的不该将罗金云带到卓安寻的面前来,日后罗金云所面对的,只怕是痛苦百倍的事情! 然而在确认了这件事之后,虽剩下还有六个人,但卓安寻仿佛已然疲乏一般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摆了摆手:“行了,朕刚登基,皇后又有孕在身。这后宫之中,有这么些人伺候也足够了。就这样吧,剩下的人便不必看了。” 他回头,将皇后也从座位上拉了起来:“辛苦你们了。皇后,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你们处置了,朕就去忙了!” “是。” 谁都感觉到,卓安寻的心里其实已经不太高兴了。但也未有目送他离去,倒是没成想他刚出了门,就对殿中跪着的罗金云喊道:“还不快跟上?” 他竟是这么着急就要将罗金云带走?! 他们离开之后,皇后和林贵妃面面相觑,都是脸色难看,最终对祝星河道:“早知会叫皇上如此不悦,就该听寒亲王妃的。” 祝星河微微摇头:“只怕后头的事情还不断,皇后娘娘保重身体,别想其他的事情了。” 就如同祝星河所猜想的一般,宫中只要进了新人,事情就不会断! 谁能想到,这秀女们入宫的头一日,六个人之中,卓安寻竟然谁都没选呢? 但她也没有去其他的妃嫔那,只是去了皇后娘娘那里用了晚膳之后,便回到了勤政殿批阅奏折。 然而第二日一早,宫中就传来了消息:这秀女们进宫的头一日,卓安寻竟然在勤政殿之中宠幸了宫女罗金云! 当人人都翘首以盼,看卓安寻到底要给罗金云一个什么位份的时候,勤政殿之中却没有半点消息了。 罗金云在被宠幸之后,竟还是卓安寻身边的大宫女,身份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不如之前被宠幸的那个宫女好歹被封为了答应。若说卓安寻这不是在侮-辱罗金云,祝星河都不相信! 显然,连凌倾寒都有些不忿于卓安寻如此,第二日就带着祝星河入宫,要觐见卓安寻了。 卓安寻也明白他们的意思,让他们去了勤政殿。一进门,祝星河就看到了双眼哭得通红的罗金云,正站在卓安寻的身边给她研磨。 只怕罗金云到此刻都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这么对她! 凌倾寒一进门,卓安寻赐座之后,倒是主动开口:“若你们是来劝朕给她个名分,那就不必开口了。朕不会亏待她,但也绝不给她名分。” 第499章 礼物 他们分明什么都还没说,卓安寻就如此笃定,倒是将祝星河本来想说的话,都给她堵了回去,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凌倾寒皱眉,显然对卓安寻这话极其地不赞同:“你这些日子,是否太过胡闹了些?” 虽祝星河也觉得凌倾寒说的没错,但他到底太直白了将祝星河都吓了一跳。 生怕是卓安寻会生气,谁知卓安寻却也只是轻笑一声,而后摇了摇头,仿佛自嘲一般:“父皇将你们夫妇二人留在朕的身边,果真没错。如今这世上,只怕唯有你凌倾寒敢和朕如此说话了吧?” 祝星河并不喜欢这样的卓安寻,她甚至觉得,卓安寻这话将他们本就渐行渐远的关系,拉扯的越发远了一些。 但凌倾寒的表情,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的。从头至尾,凌倾寒对卓安寻,都是同一个态度:“你刚登基,行事还是低调些的好。后宫那么多女子,你又何必抓住一个罗金云不放?” “这是她的福气。” 卓安寻的脸色冷冷冰冰的,看上去好似生气了一般:“她长得与苏绕太过相似了,朕没有办法不在意她。” 虽说他表情不悦,但他却是将凌倾寒的话听进去了。 此刻他认真地看着凌倾寒道:“这一次选秀之后,朕身边的女子也足够了。不会再像是从前那般,也不会再碰宫女了,你可放心了吧?” 看来在卓安寻的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太过胡闹了。 做皇帝看上去逍遥分光,但最是要克制,想必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卓安寻能做到这一步,倒是让祝星河心里对他的讨厌略微减少了一些。她曾经见过太多的病例,在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便再也不能回到心态平和的时候。 难得卓安寻装疯卖傻那么多年,在宫中情况凄惨那么多年,如今还能保持这样的克制也是他的不容易。 祝星河本不想说话,却瞧着卓安寻也看向了她:“阿星,你怎么想?” 明明他现在都是皇帝了,却还总是叫自己“阿星”,这让祝星河有些不喜。 但她还是忍着心里头的不喜,对卓安寻微微一笑:“我喜欢这个罗金云,也觉得她没有做错什么事。” 卓安寻愣了愣,而后不解地看着祝星河:“苏绕杀了德贵,也和那晋凝沆瀣一气,害死了蒋姑姑,你怎会喜欢罗金云?” 没错,她和苏绕之间,是有着深仇大恨的。 但在这方面,祝星河很是理智:“苏绕是苏绕,罗金云是罗金云,她们本就是不同的人。我不会将罗金云当做苏绕,但若有朝一日我再遇见苏绕,也不会将她当做罗金云。” 虽如今卓安寻已然是皇上,但该坚持的时候,祝星河还是会坚持地盯着卓安寻的眼睛。 一直将他盯着,到底是卓安寻先将自己的眼神别过去,而后认输一般地叹息一声:“罢了……罢了!你说的不错,罗金云不是苏绕,也永远不可能是苏绕。朕明白你们二人的想法了,你们放心吧。只要她安心伺候在朕的身边,朕不会像是对待苏绕一般对待罗金云的。” 说到底,卓安寻也还是没有松口,只是让罗金云伺候在他的身边做个大宫女罢了。 祝星河替罗金云不值得,但看凌倾寒的样子,到不像是要再劝的意思。 还好,卓安寻尚且还能如同自己所言一般,对罗金云不似对苏绕那般。 祝星河的心里稍稍安生了下来,不管是朝政还是后宫,这东元朝在卓安寻和凌倾寒的带领之下,也已经开始走入正规。 转眼,便到了祝星河要临盆的日子了。 祝星河只觉得,这怀胎十月的功夫,是一晃而过,时间就如那匆匆流水,一去不返了。 其实祝星河自己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也知道周围的人将所有的一切都给她打点好了,她只需要安心待产就是了。 先说永乐公主,她对祝星河最是亲和,简直就是将祝星河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一般。而且她也是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了,所以她将她能想到的所有的一切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要用的东西,都给祝星河准备了一份最好的。 其中有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她一个堂堂的公主殿下亲自挑选。 若是京中没有的,她不远万里地也要从有的地方弄过来,不管花费什么代价。哪怕连祝星河都说,其实就是生个孩子的事情不需要如此劳师动众,永乐公主也是一个字都不听。隔三差五地,便要往祝星河这里送来一些东西,祝星河那本就满满当当的库房里,更是没有地方摆着了。 除了永乐公主之外,第二个便是宫里头了。 那什么接产的嬷嬷还有太医自不必多说了,就是赏赐下来的东西,也是流水一般络绎不绝地送入了寒亲王府之中! 从吃穿用度到首饰衣裳,流水的赏赐是一应俱全!让祝星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三番两次挺着肚子去宫中谢恩,并且明里暗里地给皇后娘娘说过多次。她这还没生孩子呢,就给这么多赏赐,实在是不合适! 谁知被卓安寻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告诉了凌倾寒,凌倾寒干脆回来和祝星河说,日后她若再挺着肚子乱跑,自己就干脆不要上朝了,日日陪着祝星河和那腹中的孩子,他方才能安心许多。 祝星河便也只能就如此让宫中送来的赏赐一箱子又一箱子地送入寒亲王府之中,倒是开始盼着孩子快点儿出生,否则他们府中的库房就真的放不下这名贵赏赐了! 宫里头尚且如此,下头的大臣们就更不必多说了。 如今谁人不知,这皇上和宫里头最在意的便是寒亲王府? 日日来往送礼之人是络绎不绝,但大约也是受到了卓安寻的“提醒”,所以反而没有什么人来打扰祝星河。 祝星河原本是将大臣们的礼一概不收的,但发觉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要想法子将礼送进来。他们麻烦,寒亲王府之中也经常因为这些送礼之人而发生啼笑皆非的事情。 后来禀明了卓安寻之后,祝星河干脆就让风铃儿和秋韵还有冬景将这些礼数不分大小地统统收下。只要没有什么太过分的,反正礼物这东西祝星河也不会嫌多就是了。 第500章 拦住他 外头的人尚且都到了如此地步,就更不要说凌倾寒了。 若不是祝星河拦着,只怕凌倾寒是要日日都不去上朝地陪在祝星河的身边了!他只要是下朝之后,便对祝星河是寸步不离。 甚至只要是太医给祝星河请脉,他一定会事无巨细地让太医禀报。 祝星河有时也给凌倾寒开玩笑,说若自己再怀孕的时间长些,只怕凌倾寒也能做个妇科圣手的大夫了。 而凌倾寒更是做到,在朝中皇上只要将他派遣到京中之外的差事,他便以“王妃要生了”如此理由给推辞!如今这京中和朝中,谁人不知他凌倾寒是个整日都要围着祝星河团团转的亲王殿下? 但卓安寻倒是一直都不说什么,只要凌倾寒用这理由拒绝了,卓安寻便会去寻其他人做这个差事。 这京中的人如今也总是调侃,说凌倾寒这寒亲王府如今便是将天给戳出一个窟窿来了,皇上也不会管的。 京中的天儿越发热起来的时候,祝星河的肚子也终于有了动静! 就和太医还有接生嬷嬷们所想的一般,祝星河临盆的日子,便是在春暖正花开的时候。 这两日祝星河便总觉得,肚子开始有些紧了起来。她的心里其实不是没有紧张,但总还是表面要装作镇定。 她也知道,甚至外头已经人人都开始猜测她腹中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有地下-钱庄乃至因此作为赌局,祝星河听闻下注之人还不少。赌她腹中是女孩子的人多,大约大家仍然觉得,凌倾寒便是能有孩子,也是“无后”之命。 祝星河心里明白,凌倾寒是并不在乎这些的。但非要祝星河说的话,其实她是想要个男孩。她心疼凌倾寒,不愿外人说他是什么克子绝嗣的“绝户”命格。若是个男孩,日后便能将那所有人的嘴给堵住了。 而祝星河发作的时候,正是一日清晨起来的时候。 虽到了快临盆的日子,不过祝星河还是会日日催促凌倾寒早些去上朝。如今的东元朝百废待兴,正是卓安寻上任“三把火”的时候。他凌倾寒必须要去百分百地支持卓安寻,这东元朝也才会变得更好。 只是凌倾寒刚去朝中,祝星河便觉得身子不对劲:肚子紧了紧,她早上却实在是没有什么食欲。 便是风铃儿拿了小厨房最新鲜的笋头给祝星河做了嫩炒鲜笋,祝星河也只吃了两口,便总觉得胸口堵得慌。 风铃儿其实心里已经有一种感觉祝星河要临盆了,不过瞧着祝星河还和她开了两句她与双溪之间的玩笑,这才觉得祝星河好似没有大事。 谁知祝星河刚站起身,忽而就感觉到肚子一阵疼—— 这些日子的阵痛其实不少,祝星河本该淡定才是:这孩子有时候就像是在戏耍祝星河和凌倾寒一般,总是疼一阵又不疼了,宫中的接生嬷嬷说,这也是常有的事情。祝星河每一次的阵痛都没有那么地疼,也代表着这孩子总是个贴心的。 然而下一刻,祝星河就知道,这一次不是简简单单的阵痛了!因为她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正从自己的腿间而出! 所以她站起身就皱眉愣在了原地的时候,是将一旁伺候的风铃儿和秋韵都吓了一跳的:“王妃,怎么了?” 这两日祝星河总疼,所以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这次,祝星河是低了头,看向了自己已经湿了的裙摆:“只怕是要生了,快些扶我去寝室!” 这是这么多年来,寒亲王府之中第一次如此慌乱! 作为“当事人”的祝星河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看着寒亲王府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开始动起来,便知道事情不简单。 而凌倾寒这边一早上朝就有些心神不宁,恨不得即刻就没有人奏报什么,赶快下朝回家去陪着灵霏才是。 谁知今日这些文官言臣一个个都慢吞吞晃悠悠的,一会儿有人给卓安寻禀告太上皇游历到了蜀州,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给京中寄来了什么。 一会儿又有人给卓安寻奏报,说京中梁家府邸大人的女儿为了抢夺一串珠子打起来了。要这两个大人回去整肃家风,凌倾寒也不明白了,这文臣既不是卖珠子的也不是卖珠子的更不是这两个女儿的家人,何必这般多事? 好不容易等着卓安寻训斥完了这两位大人,又有武将上前,给卓安寻述职。凌倾寒更似不明白了,怎么昨儿不说明儿不说,偏偏是今日呢? 其实这两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这朝中琐事繁多。 上头的卓安寻认认真真地听着,和大臣们互动着。下头的凌倾寒的心都已经飞回自己的寒亲王府了,却是果不其然,这朝还未结束,那武将正滔滔不绝的时候,外头突然进来了一个公公—— 看到顺公公进门的时候,凌倾寒的身体就开始紧绷了起来:他和祝星河早就商议好了,若真是到了祝星河生产那一日,就让顺公公一人来宫中禀告,省的弄得乱七八糟。而且卓安寻也允了,说不管任何时候,只要凌倾寒在宫中,顺公公要禀告祝星河临盆的事情,就可以直接进宫! 所以此刻看到顺公公进门,大臣们都是不解,卓安寻和凌倾寒却同时站起身来问那顺公公:“可是寒亲王妃要生了?” 顺公公一路匆匆跑来,此刻也是忙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而后点头跪下:“是,寒亲王妃已经发作了,是要生了呢!” 凌倾寒可再也顾不得什么边关,什么梁家的女儿打架,便朝着外头就跑了去—— 留下一殿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不就是生个孩子吗?这怎么寒王殿下就这么跑出去了? 谁知上头的卓安寻只紧张了一下,而后就淡定坐下,对下头的臣子继续道:“看来,咱们就要给寒亲王府准备礼物了。” 凌倾寒回到府中的时候,果真瞧着偌大的寒亲王府都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但凌倾寒的印象中,女人在生孩子的时候都是会喊叫的。他入府,却没有听到祝星河的声音,哪怕一路匆匆到了寝室门口,也没有听到祝星河的声音,是心下害怕,就要往那寝室之中冲—— “哎——王爷,别进去!” 冬景在门口拦住了凌倾寒。 第501章 别进来! 这是祝星河交给冬景的任务: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没有她点头应允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放凌倾寒进入寝室产房! 虽在现代也有许多陪产的丈夫,但祝星河是实在不愿凌倾寒看到自己那狼狈模样。何况女人生孩子本就有些血腥,祝星河的心里是不愿凌倾寒看到那般惨状的。 所以祝星河给冬景的任务只有一个:无论如何,哪怕惹恼了凌倾寒,也得拦着他!不管日后出了什么事,都有祝星河一人担着。哪怕凌倾寒再生气,也绝不放他进产房! 果然,冬景拦下了凌倾寒的时候,就瞧着凌倾寒已然是怒火冲天了:“你拦着本王做什么?!” 冬景的年纪虽然小,但为人忠诚。而且是宫里头出来的丫头,太后娘娘亲自调教的,胆子倒是大得很:“回王爷,奉王妃之命,拦着王爷,不能叫王爷进入产房之中!王妃说,产房血腥,不愿王爷看到她那般狼狈模样。还请王爷在此等候,她和孩子,一定不会有事。” 而此刻,其实产房里头的祝星河,已然听到了外头凌倾寒的声音。 赞叹冬景果然是个能拦得住凌倾寒的同时,疼痛也让祝星河的头脑都有些晕眩了:本她觉得自己的心态还算是不错,但此刻却是害怕了起来。看着稳婆们手里头的刀剪,再看看一旁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被送进来,祝星河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个时代,生孩子是再凶险不过的了。 若她当真要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方才能将这孩子平安生出来的话,她的心里当真不是半点儿都没有害怕的。 还好一旁的稳婆也算是有经验,瞧着祝星河如此,也是忙上前安抚:“王妃娘娘安心,女人总是要走这一遭的。娘娘已经很好,害怕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娘娘听咱们的,配合咱们,咱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能保证娘娘定不会有事,孩子也能平安降生。” 有稳婆的这一席话,祝星河倒是的确觉得,那紧张的情绪仿佛都稍稍放松了些。 外头的凌倾寒听到了冬景这话,却是仍然不甘心一般想要推开动静:“让本王进去!她是本王的夫人,她什么样子是本王没有见过的?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拦着本王,本王一定要见到她平安生产不可!” 平日里的凌倾寒,是从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动粗的。 但此刻的凌倾寒,却是一把推开了一旁的冬景,就要往那寝室进入。 “王爷,不行!” 冬景眼瞧着是要拦不住了,忙跑上前,干脆跪在了凌倾寒的跟前儿:“求王爷不要进去!是王妃的意思,求王爷不要进去!” “冬景,你放肆了!” 看着丫鬟忙忙碌碌地进入寝室,又听着里头却是半分祝星河的声音都没有,凌倾寒是越发地着急了起来:“如今这府中,难不成是你说了算?本王今日一定要进去,你拦不住本王的!” 其实此刻在产房之中的祝星河听到外头凌倾寒的声音,已经是越发紧张了起来:她现在这模样,是不敢让凌倾寒进来。 她如此分心,叫稳婆都开始喊叫祝星河:“娘娘不要分心,专心啊!娘娘不要管外头了,一定要跟着我的说法来!” 稳婆为了让祝星河集中注意力,所以声音很大,自然也是叫外头的凌倾寒和冬景听到。 凌倾寒是这么多年以来,急的头一回直跳脚。 而冬景却仍然坚持地跪在凌倾寒的跟前儿,言辞恳切:“爷,求您了。别进去了,王妃真的不想让您看到她那般模样。只怕您进去之后,她就不能安然专心生产,总是要顾忌着您了。您也了解王妃的性子,平日里瞧着她是直来直去的,但王妃其实挺要面子的。王爷,求您,在外头等吧!” 方才稳婆的话,凌倾寒自然也是听得到的。他低了头,微微皱眉,似是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进去。 但此刻听不到里头祝星河的声音,他的心就仿佛被放在了油锅里煎烤一般地难受了起来:“阿星为什么不出声?她是不是出事了?我若不进去,当真不能安心啊!” “寒亲王请放心吧!” 说话的功夫里,产房却出来了一个稳重的嬷嬷。 她身上的围裙上沾了血,让凌倾寒整个人的瞳眸都紧缩了起来:“你怎么出来了?!阿星可是有事?你听本王说,不管什么情况,你们都要保住大人,明白吗?!本王要阿星活着,无论如何都要阿星活着!” 在里头的祝星河听了这话,感动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她分明和孩子都没事,凌倾寒怎地就想到了要保大保小这般糟糕的地步了不成? 而稳婆听了这话,也是微微一笑。 这宫里头的嬷嬷,便是当着凌倾寒的面儿,也没有露怯,反而大大方方道:“王爷听奴婢说,王妃很厉害。她之所以不出声,是在保存体力。若现在就因为疼痛而一直喊叫失去了体力,后面孩子会很难生。所以王妃娘娘叫奴婢出来同王爷说,她没事,孩子也没事。请王爷不要进去,在这里等好消息就是。她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地出来的。” 稳婆都这么说了,也由不得凌倾寒不相信了。 他沉了眉头,堂堂亲王殿下,却在此刻近乎请求一般地看着稳婆:“不能让阿星有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阿星有事,可好?” 稳婆其实也算是在宫里宫外接生了那么多的孩子,遇到了那么多的女子和丈夫。 她都不得不承认,如同凌倾寒这般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作为一个稳婆,她对凌倾寒却是肃然起敬,低头对凌倾寒深深地行了个礼:“王爷且安心,奴婢们一定尽心竭力!王妃娘娘这一胎养的不错,胎位也正,而且娘娘也很配合咱们,知道怎么做,想来是能安稳生下孩子。还请王爷在此等候就好,奴婢们绝不会让娘娘出事!” 有了这话,凌倾寒方才终于稍稍安心地点头:“好,那本王就在这里等着,寸步不离!” 等稳婆回到产房的时候,祝星河已经开了五指了。 疼痛让她几乎没有办法说话,只是死死地咬着口中的布条,看向了稳婆,稳婆点头,她才彻底安心,知道凌倾寒是不会进来了。 第502章 最好的结局 祝星河一向知道,生孩子大约是这世上最疼的事情了,但却没想到,能疼到这般地步! 这是她在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开始怀念起现代。至少现代可以无痛分娩,不像是现在一般,只能硬扛着! 从开始疼痛到开到七指,祝星河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的羊水已经破了,必须要尽快将孩子生出来。她觉得这一个时辰实在是太过煎熬,但稳婆却说,她已经是开指比较快的了。有些夫人,是生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祝星河这般,要祝星河再坚持一下。 但太医为了让孩子在羊水流干之前能够顺利分娩,还是让祝星河在舌根底下压了一片人参片,并且开了一点催产药。 祝星河也不知自己到底煎熬了多久,就在她觉得已经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却听到了稳婆惊喜的声音响起:“夫人,坚持住啊!孩子要出来了,孩子要出来了!” 只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本已经要虚脱的祝星河,再度生出许许多多的力气。 而外头也传来了凌倾寒的声音:“阿星,坚持住,加油啊!我在外面等着你,等着你呢!” 其实此刻的外头,已经不仅有凌倾寒了。 还有永乐公主和宫中皇后身边的嬷嬷,甚至连凌贵妃身边的嬷嬷都是先行一步回京来等候消息。而太上皇和凌太贵妃娘娘还有宁太贵妃娘娘,都正在回来的路上,也全然是为了祝星河生产之事。 只是此刻的祝星河在产房里,却只剩了一个想法:无论如何,她都要将孩子尽快生出来!这样的疼痛,她是再也受不住了! “王妃娘娘,加油啊!看到头了,看到头了,您再使劲啊!” 当稳婆的声音都开始激动起来的时候,祝星河也觉得自己好似看到了希望! “啊——” “呜哇——” 其实最后祝星河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去思考什么了,疼痛好像已经让她开始本能地去大喊出声。 随后,一声响亮的啼哭,便在祝星河的跟前儿响起! “生了生了,王妃娘娘给寒亲王殿下生了个小世子!” 稳婆高兴的声音在祝星河的耳边响起,可祝星河的脑袋却“嗡嗡作响”。只感觉是有一块巨大的东西从自己的腹部脱离,轻松之下,她就只想要睡觉而已。 但那一声声啼哭又好像在提醒着她,她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她盼望着能够看看那个小家伙一眼,好似就一眼,便是受了这再多的疼都值得了! 稳婆也知晓祝星河的意思,将那小家伙清理干净又称了体重之后,便放在了祝星河的身边:“恭喜王妃娘娘,生了个小世子!听啊,这小世子的哭声多洪亮啊?足以证明小世子是个身强体魄的呢!” 瞧着身边闭着眼张着嘴哇哇大哭的如同一个小红猴子一样的小家伙,祝星河的心里却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她这就当母亲了? 而外头,也再度传来了凌倾寒焦虑的声音:“阿星,阿星你怎么了?!” 这男人怕是听到了自己方才的那一声叫喊,才会如此焦急吧?明明孩子就在啼哭,他却也不问问孩子,倒是叫祝星河哭笑不得。 而凌倾寒是在外头再也等不住了的,他干脆二话不说就甩开了眼前的婆子丫鬟,大步进入了产房之中—— “殿下别去,那产房血腥啊!” “对啊,男人可不能随便进入那地方,是晦气得很!” “殿下,别进去啊!” …… 凌倾寒的脚步刚刚动起来,他身后便有丫鬟婆子在不停地喊叫。 可她们是一个人都没有将凌倾寒喊住,反而让凌倾寒的脚步更快地进入了产房之中:“阿星,你如何了?” 还好婆子们的动作利索,已经将祝星河的身上处理干净。 凌倾寒进入了产房之中,就看到了满头大汗虚弱无比的祝星河躺在床上。虽她很是虚弱,但她眼眸之中的笑容却是带着母亲的光辉,更加迷人一般,叫凌倾寒看着都有些挪不开眼了:“阿星,你还好吧?” 他进入产房就愣愣地看着自己,是半点儿也不看孩子,倒是叫祝星河都有些哭笑不得:“我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你看看小家伙,长得和一个皱巴巴的小猴子一样,可真难看。” 听着祝星河的语气虽然虚弱,但还有力气玩笑,凌倾寒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这才看向了一旁的那还在啼哭的小团子。 稳婆上前,将那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在了凌倾寒的怀中。 而平日里好似无所不能的凌倾寒,在刺客却是被这小团子封印住了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但他看着小团子的时候,眼中的温柔却是无以言表:“我们等你好久了,你可是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小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却奇异地在凌倾寒的怀中渐渐停止了哭泣。 祝星河伸手,拉住了凌倾寒的手,就听得一旁的稳婆笑道:“王妃娘娘放心吧,小孩子刚出生总是如此的。等后面张开了些,会好看的。王妃娘娘如此肤白明眸,这孩子可不是看着白净得很?” 她说着,就带着这产房的所有人给祝星河和凌倾寒跪了下去:“恭喜寒亲王,恭喜寒亲王妃,喜得小世子。” “哈哈哈——” 凌倾寒突然大笑出声:“好,好啊!你们辛苦了,如今王妃母子平安,你们必定重重有赏!” 那些下人们都喜出望外,祝星河也是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而他们再度站起身来忙碌的时候,凌倾寒也伸出手,将祝星河搂入怀中,而后轻叹一声:“阿星,有你真好!” 是啊,祝星河不也是这么认为吗? 有他,有小团子,有所爱的人,这世上的一切,就足以变得美好至极了! 他们二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看着怀中的小生命,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窗外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头顶的日头都充满了希望的光彩。 祝星河知道,她会一直和这个男人走下去,直到生死将他们的性命分开,却也无法分开他们之间的爱。 她此生来到这里,或许就是为了遇到凌倾寒。 她何其幸运,又何其幸福。 未来的日子,他们会一起努力,将这一生过的更加精彩,也更加快乐。 她爱他,他也爱她,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正文完。 第503章 番外苏绕1 寻龙三年冬,太上皇病逝于台州,东元朝尽皆缟素,举国哀痛。 寻龙四年春,凌贵太妃娘娘病逝于宫中,皇上仁慈,加皇后谥号于凌贵太妃娘娘,将其葬入皇陵,与太上皇作伴。 满城缟素之中,凌倾寒身着白衣,带着祝星河和刚刚满三岁的小团子步行往皇陵而去。 短短半年,他失去了父皇和母妃,祝星河自然知晓他心痛难耐。 但身旁才三岁的小团子却不知,只是感觉到周遭的气氛与平日不同,也是轻轻地用肉嘟嘟的手拉了拉祝星河的手:“娘——” “嘘——” 祝星河对他比了个手势,而后轻轻摇头:“明儿乖,这会儿不要去打扰你父王可好?” 小小的孩子,却是懂事至极地对祝星河也比了一个不说话的样子:“阳儿乖,不吵闹父皇!” 他叫卓越阳,是太上皇还在世的时候,亲自给他起的名字。太上皇还在世的时候,对这个小家伙宠爱至极更甚于比他仅仅小几个月的太子殿下。 太上皇一整年里头,有半年的时间在外游历,便用剩下半年的时间要日日都见到阳儿。 若非是害怕驳了卓安寻的面子,祝星河几乎都要以为,太上皇是想住在他们寒亲王府呢! 然而这次太上皇离京去台州,原说是要给阳儿寻上好的珍珠,谁知在台州一场风寒之后,竟是没有抗住! 其实太上皇的身子这两年是不好了,只是如此轰然而逝也太过突然。何况半年之后,凌贵太妃娘娘便因为太过思念太上皇而随同他去了,凌倾寒的心里怎能受得住? 于是祝星河带着阳儿,坚持要和凌倾寒一同走到皇陵。 他们一家三口在皇陵整整跪了三日,还是卓安寻这个做皇上的亲自来请了他们,凌倾寒这才站起身要回府。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回府的路上,遇见了一个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的人——苏绕! 皇上的轿辇自然是先行而走,凌倾寒和祝星河的轿辇要从街市上而过。 虽满城缟素,但街市上仍然人来人往,商贩吆喝。 阳儿走到一处卖糖葫芦的地方,便是说什么都要停下来买一串。还口口声声道,平日里太皇祖父总是喜欢吃糖葫芦。他入宫都要带上糖葫芦和太皇祖父一同吃,如今也要带去宫中,等太皇祖父回来一起吃。 小小的孩童,尚且不知死亡的含义,也不知他的太皇祖父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倒是让祝星河一下心酸了起来,凌倾寒也二话不说,叫了马车停下,而后抱着阳儿下车,叫他自己去挑糖葫芦串。 小小的孩子才三岁,却已然有了自己的主见。选了上头最圆的那一串的时候,身旁却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小团子的手腕! “啊——” 这突然的一只手,惊得小家伙惊呼一声。 祝星河本能地上前,一把将小团子搂进怀中而凌倾寒也默契地走向一旁,拉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抬眸,一只眼的眼眶之中没有了眼球,另一只眼也显得愈发浑浊:“给我一口吃的吧!” 那糖葫芦小商贩如何瞧不出凌倾寒和祝星河是贵客? 此刻也是将那叫花子一般的人一脚踢开,而后忙对祝星河道歉:“夫人,抱歉,吓着小少爷了!” 他变戏法一般地从糖葫芦串的架子上又拿了一串梅子葫芦递给了小阳儿:“小少爷,送你一个梅子葫芦,压压惊可好?” 小家伙虽只有三岁,这惊惧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高高兴兴地结果糖葫芦,祝星河对那商贩道谢,便准备带着小阳儿离开。 却听得身后叫花子喊了一声:“祝星河,是你吗?!你的声音,我这辈子都不会听错!” 这声音也让祝星河觉得熟悉,低头细细看来,才发觉此人果然眼熟:“你是……苏绕?” 那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激动地就要从地上站起来。然而她的右腿却好似怎么也站不起来一般,小腿上满是伤痕和血污。 她循着方向靠近了祝星河,秋韵却挡在了祝星河的面前。 苏绕只能看到眼前有人影,却辨认不出哪个是祝星河,只将手拉在了秋韵的手腕上:“阿星,帮帮我吧?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吃饭了,求你赏口饭吃吧!” 阿星?这也是她配得叫的名字吗? 祝星河皱眉,不想搭理她。 谁知她却死死地抓住秋韵不放手:“阿星,再救我这一次,我就告诉你德贵的家人在哪儿。德贵为了你都没有了性命,难道你不想见见他的家里人吗?” 德贵还有家里人? 祝星河眸色阴沉,不知该不该信苏绕。 倒是凌倾寒上前,将小阳儿一把就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这才对祝星河点了点头,好似在说:她都变成这样了,闹不出什么风浪来了,倒不如听听看她想说什么。 于是他们的马车上,便多了苏绕一人。 而如今的苏绕,也和从前不同了。她上了马车之后,便沉默寡言了起来。 没一会儿到了府中,自有人将苏绕扶下去,刚才莫名消失的双溪,也再度出现:“爷,夫人,打听好了。她的确是苏绕,不过这两年,她过的很惨。” 这话是没被苏绕听到,但苏绕在进入寒亲王府坐下之后的第一句话却是:“阿星,我要死了。” 她说的很是平静,好似早就知道了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她的眼睛基本上看不到任何东西,口齿却是伶俐:“你们不用叫人去打听了,我告诉你们,我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们给我一顿饱饭,让我在死之前还能吃上一次山珍海味,就当是行行好吧!” 苏绕当日从寻亲王府逃出去的时候,是祝星河帮了她的忙。 但祝星河也说到做到:她只帮着苏绕逃走,剩下的事情一概不管。 苏绕便是从前过的心里头再苦,又怎知人间险恶呢? 她刚刚从寻亲王府逃出去,就被人骗了。 连她自己什么时候被迷晕了的,苏绕都不知道。 只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一个小镇子的青-楼之中,而身上还有一个恶臭的男人在驰骋了! 她挣扎,然后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可让她最痛苦的不是毒打,而是她本该是京中的皇后娘娘,却在此刻成为了楼子里被人挑三拣四,甚至说她身上有伤不好看的货物一般! 第504章 苏绕番外2 在那样的地方的日子,是最难熬不过的了。 然而这对苏绕来说,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她的容貌被楼子里的姑娘嫉妒! 她虽不算是头牌,但在那样的小小镇子上,能有一个“花影娘子”的称号也足以让许多人慕名而来了。连楼子里的妈妈都总说,若不是她身上有许多丑陋不堪的伤痕,楼子里的头牌肯定就是她的! 苏绕不想做头牌,她觉得做花影娘子挺好的:有大房子住,还有一个丫鬟伺候。妈妈对她毕恭毕敬,除了有时候需要被那些恶心的男人用恶心的手段折磨,其实苏绕甚至一度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她好想回到了她还是县主的时候。 但好景不长,就在她做了花影娘子的一年之后,她瞎了。 两只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了一片朦胧。她知道是谁做的,是那个楼子里新来的小姑娘。总是争强好胜,甚至会为了恩客的一锭银子就和别的姑娘大打出手的人。 苏绕以为,妈妈会帮她报仇。 不说也弄瞎那人的眼睛,起码也要给点儿惩罚吧? 只是苏绕没想到,她运气好。傍上了镇子上的太爷,从此便成了楼子里最尊贵的姑娘。 尊贵到什么地步呢? 尊贵到妈妈可以翻脸不认人地将苏绕送去她的跟前儿,任凭她处置! 那人站在苏绕的面前,高高在上。 然后她低头,亲手摘掉了苏绕的左眼,丢在了苏绕的面前:“反正你也不需要了,妈妈已经放弃你了。我留你一条命,你该感激我才是!” 从此,苏绕失去了左眼,右眼虽能看到朦胧的光影,但也和瞎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除此之外,她更加在意的是:一个被丢出楼子里的瞎了眼还一身是病的女人,在外面要怎么过活呢? 苏绕从寻亲王府离开的时候就说过,她只有一个想法:活下去。哪怕成为这世上最卑贱的蝼蚁,她也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如今,她也是如此。 活下去,哪怕成为最卑贱的叫花子,哪怕要用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还换一顿饱饭,她都在所不辞! 而她的腿,也是被那些变态又恶心,肮脏又轰臭的叫花子给弄断的。 此时此刻,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苏绕却很是平静。 她的眼前摆着山珍海味,她虽然看不到,但仍然坐的优雅,如同她还是苏绕县主一般:“我得了病,很严重的病,就要死了。阿星,我还是没能活下来。你说,这是不是德贵的冤魂,在天上等着我呢?可若是如此,为何不一早就让我去死,反而要昂我受尽折磨,却还没有办法活下来?!” 她抱怨着不公,但祝星河看来,这结局是早就注定了的。 她能对苏绕说的,只有一句话:“我会将你送去乱葬岗,让你与那些孤魂为伴。” “呵——” 苏绕轻笑着,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言不发。 凌倾寒找的大夫也已经到来,给苏绕把脉之后,他连连摇头:“眼睛的问题是小,腿上已经化脓生出腐肉。她身体里还有好几种病症,什么花-柳的就不必说了,长期吃不上东西,她的整个身体都已经油尽灯枯了。没有几日了,还是快些给她准备后事吧。” 是啊,苏绕真的要死了! 祝星河觉得,这大约是这么多年以来,苏绕对自己的认知最清晰的时候了吧? 她知道,她要死了。 可祝星河对她,却没有恻隐之心,只道:“我要让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我允许你给我提出一个条件。” 苏绕知道自己的结局,也只是苦笑:“我没想到,都到了这时候了,我还有利用价值。祝星河,你要如何利用我?” 祝星河颔首,知道这虽然残忍,但也是她想去做的事情:“我要你死在皇上的面前。” 苏绕愣了愣,再提起卓安寻的时候,她的眼中已然没有了任何情绪,连害怕和惊恐都没有了:“我能不能知道,这是为什么?” 祝星河看了一眼凌倾寒,才道:“我要救一个人。” 没错,那个人就是罗金云。 这些年卓安寻虽从不曾爱过苏绕,但苏绕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心结。 所以他虽然宠幸了罗金云,但也在折磨罗金云。只是罗金玉和他们想的都不同,她是个坚强的有韧性的女子。 祝星河喜欢她的性子,这些年一直都护着她。但祝星河也想给她更好的生活,只希望她不要永远都在苏绕的影子之下生活。 所以祝星河要苏绕死在卓安寻的面前,要卓安寻心里头所有的执念,都因为苏绕的死而一笔勾销! 于是当苏绕再见卓安寻的时候,她仍然笑的优雅又端庄:“好久不见。” 卓安寻看着苏绕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块恶心的垃圾一般,但他还是没有将苏绕赶走,或许他也想看看,苏绕是怎么死的。 苏绕终究,死在了一个寒冷彻骨的深夜里。 她悄无声息地,连一声疼都没有喊,便已然倒在了地上。 等第二日宫女发现她的尸首的时候,尸首都已经变得冰冷。 她死前,在地上留下了血书:阿星,我要走了。 多谢你这些年做的一切,我知道我是活该。 我罪该万死,不配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阿星,我解脱了。德贵来接我了。 阿星,还是……对不起。 苏绕的字仍然如同从前一般,几乎没有改变。 卓安寻看到这行字,也只轻描淡写道:“将她的尸体扔去乱葬岗,然后把这里打扫干净!” 但第二日一早,祝星河随同凌倾寒进宫的时候,就发现罗金云不在了。 卓安寻果然还是选择了放罗金云自由,而罗金云也不愿留在宫中。 祝星河听说,她远走高飞,最后嫁给了一个侍卫。两个人过着平淡又幸福的日子,与那个在乱葬岗被野狗啃食的连尸首都不剩下的苏绕不同。 这世上不是什么人来过都有痕迹,但苏绕还是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有时候祝星河在想,她会不会后悔呢? 所以在自己的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她才那么坦然。 但一切都无所谓了,苏绕死了。 做尽了一切之后,终究销声匿迹。 活着的人,终究将她遗忘,这便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了吧? ——苏绕番外完 第505章 晋凝番外1 我叫狄柏云龙,是二十年前就被灭族了的要纳部族的首领。 然而如今,人们叫我“晋凝”。 我不喜欢晋凝这个名字,太过的秀气,好似在这东元朝的二十年,我也已经真正地变成了一个东元人一样,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讨厌东元人,讨厌东元话,讨厌东元的皇宫,也讨厌东元的一切。除了——她。 她叫祝星河,我叫她阿星。在她初初入宫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了。 她不是一个普通人,她的母亲叫尚玉兰,曾也是享誉京中的尚家嫡女。但我不知他的父亲是谁,只知师傅告诉我,要处处留意这个女子。或许在未来,她和她母亲的身份,能够帮到我们。 我一路看着她长大,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她。 她是个胆小又懦弱的女子,只知道依附于浣衣局的那些宫女的跟前儿平安度日。她好似没有什么野心,更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浑浑噩噩的生活在浣衣局,如果这一辈子尚玉兰不来找她,她也许就是要做一辈子的宫女,最后老死在宫里了。 很多年的时间,我不曾格外关注过祝星河。只偶尔见到她脚步匆匆地来到国师殿送东西,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我一眼,又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国师殿。 只是从什么开始,这丫头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第一次感觉到她的变化,是在她十岁的那年。 我听闻,浣衣局被罚,原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师傅让我去浣衣局瞧瞧,不能叫这丫头死了。日后若是要复了我们的要纳部族,这丫头说不定就有用处。 于是我去了,却瞧着这一院子跪了的浣衣局的丫鬟里头,并没有祝星河。 她从来都懂规矩,我还以为,她是被单另格外地惩罚了。 谁知去寻她的路上路过了浣衣局后园的厨房,却听到了里头传来了这丫头的说话声。 待我走近,只看到这厨房里头,两个小身影蹲在地上,正在啃着烤熟了的地瓜。 地瓜还能烤着吃,这香气让我的肚子都开始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但让我更在意的,是蹲在那啃地瓜的祝星河。她的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和几分骄傲,对着身旁的小宫女道:“她们都在前头跪着,咱们就先吃点儿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接受惩罚不是?等时间差不多到了,咱们再出去跪着,到时候公公来清算人数,咱们只要在,就不算错!” 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会如此偷奸耍滑了不成? 她身旁的那小丫头,自然也是有些害怕:“阿星姐姐,咱们还是出去吧!万一一会儿公公就过来了呢?若是叫蒋姑姑知道了,是要打板子的!” 蒋姑姑是浣衣局的管事姑姑,也是将祝星河养大的宫女。她手下从不留情,从前我只知,祝星河没少挨打。 本以为她会害怕,谁知她竟是轻叱一声:“打板子怕什么?再说了,外头那么热,那公公只是监督咱们受罚,不是来陪着咱们受罚的。你且放心吧,公公一定会先去找个阴凉地方躲避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吃一盏茶,然后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清点人数就交差呢!” 这丫头,从前到不是这么灵动。 方才我来时,的确见着公公已经受不了外头的热气,说要先回去睡上一觉再过来。倒是没想,被这丫头又猜对了! 只是她自个儿逃避惩罚便罢了,还要拉着旁的丫头一起,倒不像是她从前的风格了! 但我没有上前,没有打扰她们。只是在她们离开之后,拿了一块烤地瓜放在嘴里,果真觉得味道不错。 后来的祝星河,总是会做出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便说是那一桩轰动了京中和朝中的她将平亲王府的两个丫鬟给打了一顿的事情,我是不在场的。只是听说了之后,也是深感惊讶:朝中平亲王几乎都要比皇上更加荣耀高傲了,公告中珍珠自不必说。平亲王府的人,在宫中行走,也总是来去自如。甚至有些平亲王府的管事见着了我,都没有积分好脸色。 这小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居然敢直接和平亲王府的丫鬟对抗? 虽说后来也知道,说她打了平亲王府的丫头不过就是误传。但这丫头的大胆,也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她从前,分明不是这样才对! 于是我无意在皇后的耳边提起,皇后娘娘也注意到了这个丫头。 我原本只想着,浣衣局苦楚,将她调离浣衣局这是非之地,方才能保全她的性命,叫她日后更加容易为我所用。 只是我没想到,她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永乐公主这些日子也不知怎地,心情不好,整日将自己闷在房中。要么就是不吃饭,要么就是发脾气,连太医来看,她都直接将太医给轰了出去。而且她还总是趁着宫女们不注意就跑出去,惹的整个宫中的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偏偏她又是皇上捧在手心里头的小公主,谁也不敢招惹,她这些日子可是闹出了不少的事情来。连我对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却是没想到,祝星河这小丫头,治好了永乐的病症! 我只是可惜当日不在,没瞧着这小丫头什么本事。 后来听说的时候,这事儿已经在宫中传遍了。说她神乎其神地将永乐公主请到了房中不过一个时辰,永乐公主的梦魇之症就被治好了! 我以为,永乐公主会直接将她带回宫中。却没想到,她仍然在浣衣局。 我想,是时候让她见见我了吧? 于是我再一次找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明白我的意思,又找了永乐,将这丫头从浣衣局调离,去了永乐的跟前儿伺候。 我以为,这丫头在永乐公主的跟前儿,会过的风生水起。 却没成想,永乐公主跟前儿的大宫女都不是好惹的。而且不知为何,永乐似是并不那么喜欢阿星,将她派去做了那最苦最累的花园里的活。 我只能托了徒儿,给了永乐公主跟前儿的大太监德贵一些好处,叫他时刻照看阿星。 第506章 看着她 只是我没想到,这丫头还是有些本事的。 她踏踏实实地从那花园的宫女开始做起,对永乐宫中大宫女的挑衅是不闻不问,甚至总是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那些人对她的不满。 我没想过,她是这般性子。 眼瞧着如此,我觉得是时候让她瞧瞧我了。 这宫里头人人都说,我是俊秀至极的男子。我却不喜,就是不知,这丫头是否喜欢俊秀的我呢? 于是我给师傅提议,这公主殿之中或许需要做一做法,驱一驱邪了。 师傅只看了我一眼,冷冰冰地对我道:“公主殿之中,有什么人,让你这般在意?” 师傅将我从小教养到大,自是最了解我不过了。 我垂眸,轻生一笑,没有瞒着师傅:“那丫头如今在公主殿之中,咱们不是要护着她吗?” “唔——” 或许是觉得阿星还小,我对她总不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师傅到底还是应了我的话:“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是时刻记得,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不管这宫中有什么,我都不希望它成为阻碍你的脚步的绊脚石,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是了,或许师傅并不是针对这丫头。但我的年纪也该到了,日日这国师殿之中都有专门为了看我而来的宫女,师傅只怕也怕我就选了个东元朝的女子成婚吧? 我是要复兴要纳部族的人,这一点我的心里清楚明白,从未曾怀疑过。 公主殿的做法进行的很顺利,我也看到了那丫头看着我的眼神之中带着惊艳。 不过她不似其他宫女那般娇羞,反而是大大方方地看着我。我第一次觉得,被一个女子这般看着,是一种很快乐的事情。 我觉得,这些年在宫中孤寂的日子里,好像终于有了什么,能让我去靠近,让我好奇,让我想要接近。 显然,阿星这个丫头,也没有辜负我的靠近。 她是与众不同的,是的,我要说她是与众不同的。 她的心里,总是有着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她的手中,总是能做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在她的身边,好像永远都有光。不像我,是一个注定了要在黑暗之中生活的人。 那个德贵太监,早已成为了她的好朋友。不必我叮嘱,甚至不必我去给他送钱,他也知道要好好照顾祝星河。 还有一个叫“橙修”的宫女,明明自己那么怯懦胆小那么没用,但只要阿星出事,她就会挡在阿星的跟前儿。 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我眼瞧着阿星从一个伺候花园的宫女,走向了永乐身边最尊贵的位置上。她将一切都给永乐打点好,而最重要的是,她将自己的心也给了永乐。 能得到她的心,永乐也太幸福了吧? 可我也发现,阿星似乎和凌倾寒还有卓安寻走的太近了些。 他们二人,一个是平亲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平亲王当年和师傅联合起来,用一笔“孤星克煞”之命的命格,让皇上放弃了凌倾寒。所有人都以为,凌倾寒堂堂皇子殿下,会死在那边关风沙之中。 谁知平亲王竟是养虎为患,叫边关的风沙早就了如今天不怕地不怕的凌倾寒。 此刻平亲王除了能让我们用“孤星克煞”之命的事情压制寒王殿下,便是别无他法。 可能做到在平亲王的手下被压制这么多年,还能够在京中有一席之地的人,怎会简单? 我不希望阿星靠近这样的人,同样作为一个男人,我也感觉到,寒王殿下对阿星似乎也生出了兴趣来。只是寒王殿下喜怒不形于色,瞧着阿星害怕他,我的心里才稍稍安心。 至于寻王殿下卓安寻——他就是个傻子,平日里喜欢和阿星一起玩。宁妃娘娘也是病急乱投医,还真以为阿星有本事治好卓安寻。这样一个废了腿脚,又是疯傻的人接近阿星,只要他不伤害阿星,便也随阿星去就是了。 而我? 阿星将我当做了朋友。 其实我都不太明白,明明在宫中,阿星也见过了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怎地她还是一个如此简单的人呢? 与她说两句话,在她的面前装装可怜,偶尔帮她那么两下,她便真心实意地将我当做了朋友。 师傅说,这件事我做的不错。毕竟日后若真能用得上阿星,她将我当做了朋友,反而会行事方便许多。 我也瞧着阿星渐渐地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的样子,在这美人诸多的宫中,她的容貌并不算是出挑。 但阿星和旁人是不同的,在人群之中,在那么多的宫女之中,我便是一眼就能瞧见她。 所以等后来凌倾寒来找我,说要救阿星的时候,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拒绝了。 说来也奇怪,我如何会想到,让阿星做一个“狐妖”呢?其实她并不像,至少她的身上并没有半点儿妖媚的感觉。 然而当她穿上那一身红衣的时候,看到寒王的眼中都生出了惊艳,我也瞧得出,我的丫头长大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量长了起来。个子虽不算是太高,但已然不是小女孩一般的青涩了。尤其每每瞧着她的背影的时候,我都总是盯着她那纤软的腰肢出神—— 我知道,我本不该如此。但也不知为何,就对这样的一个丫头生出了渴求的心思来。我讨厌东元朝的一切,却喜欢祝星河。 若有朝一日我要离开,也必定要将她带走,让她就这么一辈子走在我的身边,生死不离才好。 带着她走上祭台的时候,看着她脚下坚定的路,我仿佛能感觉到,这世上唯有我们二人罢了。 她一身红衣,就好似穿着一袭嫁衣一般缓缓地朝着我走来。若有一双翅膀,我恨不得在这祭台上便带着她飞离这里。 我看到,寒王的眼中,好似也生出了同样的情绪。 我知道,或许在未来,我终究和寒王要站到对立的一面。但至少目前为止,我们都是为了阿星,为了不让平亲王再害到阿星。 只是我没想到,师傅会在火焰之中做手脚!我从不曾想过,我会亲手将阿星困在火焰之中! 第507章 晋凝番外3 然而让我更加懊恼的是,寒王居然比我先发现这件事!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到他走到那一人高的火焰跟前儿,对着里头的阿星伸出手。 我多么希望,能救阿星于这般水火之人,该是我才对啊! 我甚至希望,阿星不要对他伸出手,给我这个机会。或许在这一刻,我才能够明白我的心思:阿星已经进入了我生命之中一个重要的位置上,走不掉,也甩不脱了! 可是我所有的想法,都在阿星也对着寒王伸出手的时候,化作了虚无。 浴火而来,大约便是眼前这般场景吧? 阿星一袭红衣,从火中踏出。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传闻之中的凤凰神鸟。我想若真的有九天仙子下凡,凤凰涅槃重生,大约也就是阿星如此模样了吧? 我想,如果我们二人都能一同站在这田地之间,便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事情了吧? 可阿星的手,却放在了凌倾寒的手心。我必须要承认的是,那一刻,我几乎嫉妒到发狂! 师傅曾多次告诉我,我的身份是胡族要纳部族的狄柏云龙,而并非东元朝的晋凝大师。所以我不能爱上东元朝的任何一个女子,哪怕那个女子的身份尊贵如同永乐公主。 这些年,师傅也尽心尽力地在做着这一切,让我几乎隔绝了与东元朝女子相识的可能性。甚至连一些略有姿色的宫女,师傅都不会让她们靠近我。而我心知肚明,我是带着尊贵的要纳部族的血脉的狄柏云龙,我又怎会看上东元朝的这些娇滴滴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心里还那般小心思的女子呢? 然而此刻,看着阿星的手放在寒王的手心。看到他们二人身边的火星闪动,仿佛都在给他们喝彩。我便开始怀疑了,我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阿星还小,我对她的在意,真的是因为爱吗?还是因为,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对她的在意? 若要我说,我希望是后者。养一只朱砂壁虎在身旁多年,待它年老离去的时候,我尚且心有不舍。何况阿星是一个人呢? 也许这样想,能让我的心里好受许多。看着他们二人的手拉在了一起,我也不觉得那么难过了。 那一天,我们所做的事情很成功。我让世上所有人都以为,狐仙上了阿星的身。阿星值得被所有人这般跪拜尊崇,我也值得。 可我没想到,师傅生气了。 师傅说,我这么做是在帮着皇上。他说我们虽不至于到害怕平亲王的地步,但也不该在此刻招惹了平亲王。 他警告我,让我不要忘了这么多年蛰伏在东元朝的原因。他感觉到了我最近的心神不宁,他让我跪在国师殿前,做反省。 是啊,我是该反省。可我也明白,我始终都没有忘记我自己的身份,我是狄柏云龙,是胡族要纳部族的首领。在我的家乡那片最恶劣的土地上,还有许多部族的人挣扎求生地在等着我。 而我要做的,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回到我的子民们的身边,然后带领他们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更加美好的明天。 所以我心甘情愿地跪在了国师殿前,我想让我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师傅并没有告诉我要跪多久,说是师傅,其实他不过也就是我的侍从罢了。一个侍从如何能够惩罚主子呢?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只是我没想到,我还是见到了阿星。 她就像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自责地走来了我的面前。 她看出,我是因为她而一直跪在了这里。她还以为,是师傅罚了我。 其实我本可以解释,这事儿原本就和师傅无关。却也不知为何,看到她如此可怜兮兮又略带自责的眼神,我的心就像是融化了一样。我甚至觉得,若是这辈子能一直看着她如此眼神,该有多好啊?所以我骗了她,我没有解释这事儿与师傅无关,让她对我一直心带愧疚,她就会一直记着我的好了吧? 只是我没想到,我和阿星的聊天,竟然让翠云看到了。 说起来,翠云也算是我在这宫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了。我不是不知道,她的心里有我。她十五岁那年,本都已经被安排到了皇后跟前儿做事。就是为了留在国师殿,她央求了不知多少人。连二十五岁出宫的机会都放弃了,这才留在了国师殿之中,做了一个小小的洒扫宫女。 我不是没有劝过她,可她说她心甘情愿地留在我的身边。 她十七岁那一年,我们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我喝了酒,她太过主动。师傅知道之后,只是斥责了我一番,并且警告我,不许让翠云怀上孩子。 后来不知是师傅所说,还是翠云自觉。她竟是找相熟的小医官拿了药,让她自己这辈子都无法生育孩子,也要换一个留在我身边陪同我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我从前并不在意,可如今却也小心了起来:我不想让阿星知道,我的身边有翠云这样的女人。 自然了,若翠云能一直这么乖顺下去,等到我要回到要纳部族的时候,我一定会带上她回去。她这辈子虽做不成我的夫人,但至少也不会枉费了她这些年对我的付出。 可我没想到,翠云会因为阿星的事情找上门来哭闹。 她砸了我房中的碗盏,摔了两个丹炉。我想不明白,平日里瞧着那样温顺可爱的女子,发起疯来的时候,怎么竟是和外头的市井泼妇没有什么两样呢? 她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在意阿星,我却是回答不上来。 她上前来打我,我没有反抗。若她觉得这样她就能消气,或许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我可以容忍,她对我做的一切,毕竟这么多年她都陪在我的身边,无怨无悔。 她闹的累了,便坐了下来,气喘吁吁,满面通红,又涕泗横流地盯着我。 从前觉得她的样子在宫女里头算是出挑,如今却讨厌起她脸上的鼻涕眼泪。 第508章 晋凝番外4 若是阿星,她必不会这么哭。 我只见过阿星哭过一次,是为了蒋姑姑生病的事情。那一次,她哭得我见犹怜。和翠云不同,她不会撒泼打滚,只是眼泪珠子如同断了线一般地往下落,便仿佛落在了我的心里一般叫人难受。 翠云的哭不会叫人难受,只会叫人心下烦躁。 但我还是想起,翠云也算是陪了我这么多年了。所以等着她哭完,便叹了一口气:“你到底要如何?” 她上前,用她那带着眼泪鼻涕的手抓住了我的衣袖。我很厌烦,我想这身衣裳,我是不会再要了。除非是送去浣衣局,叫阿星给我亲手洗出来。 可惜,如今的阿星,也早已离开了浣衣局。 翠云盯着我的眼神,让我有些烦躁。但她还是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问我:“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那个祝星河?她到底哪儿比我好?!” 可笑! 翠云竟然拿自己和阿星相比?她有什么地方比得过阿星? 我微微皱眉,心里知道,我和翠云之间,终究还是得有个了结。 我轻轻地拉开了她拉着我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我和你保证,日后若要出宫,我一定带上你。不管我去哪儿,你都会跟在我的身边。这辈子,我不会放下你,不会抛弃你,不会叫你一人在这世上孤苦。” 这辈子,我也只对她一个人有这样的承诺。自然了,若日后阿星愿意,我也可以对她下如此承诺。 我想,对一个女子来说,她要的也无非是如此了吧? 只是我没想到,她还是不满足。 她拉扯着我的衣袖,一直不停地问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祝星河?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为什么?” 我真的不想回答她的话,但是看着她那可怜的样子,我也不忍心欺骗她。 对她点头的时候,我想我们之间本是可以坦坦荡荡的:“是,我喜欢阿星。阿星与我而言,便是与众不同的。” 虽然很不想触碰现在这样眼泪鼻涕横流的翠云,但我还是忍着心里头的不快,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臂:“但是你要知道,这辈子我是不会抛下你的。我知道你为我做了许多,我也愿意为你去做一些事情。所以请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人,不管我在哪儿,都会有你的身影。不管我喜欢上什么人,你始终都是我身边的人,你可明白?” 我想,这样就足够了吧?这天底下不知多少女人都希望听到我这么说,我对翠云所说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吧?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翠云甩开了我的手。 她甚至一把将我推开,然后连连后退,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地看着我:“不……不够,不够!你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呢?!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你的心里怎能有别人呢?!” 这话说的好笑,从一开始便是她的纠缠。我让她得偿所愿,她难道还想要控制我的心里到底喜欢谁吗? 若这真的能控制,我也……不想喜欢上阿星的啊! 终究看着她如此,我还是再也控制不住心里头的不耐:“你到底想怎么样?” 翠云的眼神之中带了许多陌生,好似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其实今日今时,我也算是第一次认识她吧? 她连连后退,不可置信一般地不住摇头:“不……不!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爱我吗?你到底爱过我妈?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呢?” 我想她如此,我也该给她一个认真的回答:“对我来说,你是可以陪伴我一生的人。” 这足够郑重了吧? 翠云却仍然不满:“不对,不对!晋凝,你爱过我吗?” 我诚实摇头,我想对一个要陪伴我一生的人,我不能欺骗她:“没有。” 她的眼中,陡然生出了许多绝望来,可那些绝望之中,还是掺杂着一丝希望:“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喜欢而已,哪怕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在你的心里,是有着我的位置的吧?” 喜欢? 我想早在多年前,我就将我所有的喜欢统统都给了阿星。而如今,这些喜欢已经演变成了爱。我的心里,没有位置再给其他人了,哪怕是翠云也不成。 我没有回答,但跟在我身边多年的翠云,也早该知道我的答案。 她苦笑着后退,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晋凝,你从未爱过我,甚至从未喜欢过我对吗?你只是将我当做了一个死皮赖脸地要陪在你身边的人,是吗?” 虽说的确如此,但她也不该将话说的这般难听:“翠云,别小瞧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我们是可以走一辈子的人,你和旁人是不同的。” “不同?” 翠云眼中的绝望,一点点地变成了冰冷的苦笑:“有什么不同?我将一切都给了你,可你却告诉我,你对我连喜欢都没有!晋凝,我与旁人有何不同?!” 我感觉到,她似乎快要崩溃,不想再刺激她:“你是要一直陪着我的人。翠云,你别这么激动,我们还有许多的未来。” “未来?你别和我说未来!” 她的手,却在身侧捏成了拳:“我们的未来里,不能有祝星河,这件事你做得到吗?!” 我已经开始十分不耐烦了:她当自己是什么人?我将她规划进了未来里,已然是给了她脸面,她凭什么指使我的生活? 然而翠云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生气,或者便是察觉到了,她也不在乎了。 她竟开始口出狂言:“那个死丫头有什么好?!我看她怕不是真的狐妖附身,才将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吧?你们发生过什么吗?她年纪小小,却已经学会如此勾-引男人了吗?晋凝,她是否比我更加懂得哄你开心?所以才让你对我这么决绝?” 不该啊不该,她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做的,就是说出这样的话来污蔑阿星。 我想我对翠云的耐心,俨然快要到尽头了:“翠云,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第509章 晋凝番外5 然而翠云的冷笑,却是直达眼底:“呵——怎么,你心疼了?” 是,我承认,我心疼。 但我想,我对翠云最后的耐心,也就仅止于此了:“翠云,不要再说了。今天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好吗?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起了,好吗?我还是会带着你离开这里,你仍然是可以陪我一生的人。” 我想,这是我对翠云最后的耐心了。如果她继续要这么说阿星的话,我都不知道,我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显然,翠云也不知道。 她大概是觉得,我的脾气性子都不错,这些年跟在我的身边,也可以让她胡闹了吧。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她疯狂地开始朝我喊叫:“晋凝,你如果要这样对我,也别怪我不客气!我虽只是个洒扫宫女,但这些年在宫中,也比那个祝星河有资历多了!你若是一定要喜欢她,别怪我对她下手!到时候她一具尸骨带到你的面前,我倒是要看看,你是否还喜欢她!” 不,不能这么做! 我盯着翠云,真正地在给她警告:“翠云,别动阿星。这事儿和她本没有什么关系,你别这么冲动。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我答应了你,你可以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晋凝,我不是你的玩-物!” 可翠云就像是疯了一样,仍然不停歇地在对着我嘶吼:“晋凝,你对不住我!既然是那小贱人在作祟,那我就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我要她死,我要她死在你的面前——” “咳咳——” 我知道,我不能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在宫中,人死就像是一片落叶。落下来了,被人踩碎,然后随风零落,这一生也就结束了。 我上前一步,掐上了翠云的脖子。我没想过要杀了她,但我只觉得,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就是最好的结果。 显然,翠云被我这般模样给吓傻了,她通红着脸不停地挣扎,手脚并用。她的脚踢在了我的腿上,虽觉得很脏,但我只有一句话要问她:“你还说不说了?若不说,我就放开你。” 我没想过要杀了她,她跟了我那么多年,不该死在我的手下。 她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求饶。她拼了命的摇头,仿佛在告诉我,她不会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这才放开了她,她通红着一张脸,瘫坐在地上不住咳嗽的样子,可真难看。 我低头看着她,想来应该要安慰她两句,但说出的话中,却仍然带了冰冷:“你可知错了?” 谁知地上的翠云苦笑一声,抬眸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她从不曾认识过的陌生人:“晋凝,你要为她,而杀了我?” 我没有这么想,对翠云也是如实说道:“我没想杀了你,但你也不能再这么说她。” 我要的也很简单,不过就是翠云的一句话。我想让她放过阿星,她不能这么说阿星。 翠云点头,算是答应了我,却问了我一句:“你猜,如果祝星河知道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她还会喜欢上你吗?” 不,不能,不能让她知道! 在这宫中,我见过太多肮脏之人!哪怕是那已经双腿瘫痪成了疯子的寻王卓安寻,他偶尔都会找一两个宫女去陪同。但阿星不同,她从不曾沾染这样的事情,她干净的就如同一张白纸,她怎能知道我和翠云之间的关系呢? 我摇头,几乎恳求一般地看着翠云:“别告诉阿星,她不会想知道,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承诺给你的一切仍然会兑现,但求你别将这件事告诉阿星。” 是了,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我的软肋。我可以让阿星知道其他的一切,但唯独这件事,我不能让阿星知道!我在阿星的心里,一定要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晋凝! 翠云起身,对我却冷笑一声。 她仿佛抓住了我的把柄一般:“晋凝,原来你会害怕的是这件事啊?你不想让祝星河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想让我永远都活在黑暗里是吗?你既然喜欢祝星河,为什么不敢让她知道?说不定她就不在意呢?” 不,阿星一定会在意的! 我皱眉看着翠云,手也不自觉地在身侧捏成了拳:“翠云,别告诉阿星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吗?我们所有人都保持一个平衡,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不好!” 然而翠云的话,却是斩钉截铁:“我可以不杀了她,不和她计较什么。她如今是永乐公主身边的宫女,我也未必能杀了她。但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一定要告诉她!即便是她要将你从我的身边抢走,我也要她光明正大的抢走!晋凝,这是我们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情,你无需再管了!” 不,这不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你不能告诉阿星! 然而还未等我说什么,翠云却是要转身离去。我知道,她是要去找阿星了! “不,不能告诉阿星!”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上前一步,死死地抓住了翠云的手臂,然后从身后取了一定烛台,用那烛台的尖锐之处,从后背刺入翠云的身上!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从不曾亲手杀过什么人。 翠云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晋凝?” 然而她这张脸已然让我厌恶,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不能让她将我们的关系告诉阿星,否则一切就都结束了。否则阿星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理我了,我决不能! 于是我抽出那烛台,任凭恶心的粘稠的血液沾染在我的手上,而后再一次地朝着翠云的后背刺了过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我看到翠云的眼神在我的面前渐渐地变化,从不可置信,到痛苦,到后悔,到愤怒,到憎恨,再到求饶。 但我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我知道,事已至此,只有让翠云死去,我们的一切才不会被别人知道,不会被阿星知道。 让她死去也好,至少这个讨厌的女人,就不会对我纠缠不休了!没有了翠云,我还是那个干净的晋凝。 第510章 晋凝番外6 我不知道,我到底对翠云刺了多少下。 一直到我的身上沾满了血液,一直到翠云的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光芒,我才停下、 我放开了她的手臂,让她的身体缓缓地下落。 可到死,她的眼睛都是看着我,从有神到失神。她的手都是抓着我的衣襟,在我的衣裳上抓出了一道有些骇人的血痕。 “晋凝,够了。” 师傅的声音在我的身后突然响起的时候,我手中的烛台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师傅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看了看翠云的尸体,回头便对着师傅跪下:从前的许多人,都是师傅去处理。师傅曾告诉过我,我这样的身份,不该去做那亲手杀人的事情。然而我却杀了翠云,还沾染了满身的鲜血,我想师傅一定会生气吧? “晋凝,起身。” 然而师傅只是上前,亲自将我扶了起来。 他语重心长地在我的肩头拍了拍:“晋凝,你做的没有错。这个女人胆敢威胁你,她就该死!只是你不该亲自动手,不该染了自己一身血。日后若再有这种事,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去处理,你不可亲自再动手了,明白了吗?” 日后……必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我低头,只看到了自己浑身的鲜血,和无处安放的颤抖着的双手。 师傅轻轻拍手,外头自然有人鱼贯而入。片刻的功夫,他们就将这里收拾干净。除了我身上的血污之外,谁又能想到,这里曾经有一条人命死在了我的手上呢? 师傅也许知道我的心思,也只是轻叹一声,而后对我道:“回去将身上的衣裳脱了吧。我会把她的尸体投入丹炉之中,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知晓。只是晋凝,你自己心里的事情,你自己也要明白。对那祝星河——” 师傅从来都是心狠手辣之人,我忙抬眸解释:“我和祝星河只是朋友罢了。师傅,这宫中孤寂,阿星的性子很有趣。不仅仅是我,她和寒王还有寻王都是朋友。不过是无聊生活之中找了个乐子,师傅别对她下手。” “哎——你这孩子!” 师傅的眼神,却仿佛能看穿我心里所有的一切:“太过在意,反而失去了你的稳重。她是我们需要的人,我如何会对她下手呢?只是我想提醒你的是,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以去和东元朝的女人发生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哪怕玩一玩,师傅都不反对。但你未来的夫人,一定只能是胡族人,你可明白?” 不得不承认,在听到师傅说了这番话之后,我松了一口气。但我的心里,也生出了许多的怅然:阿星的性子,会愿意做我的妾室吗? 后来的几日,我没有见阿星。她自己的烦心事也不少,永乐、寒王、寻王,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越发复杂了起来。 没有了翠云,师傅又给我送来了一个叫小铛的宫女。她和翠云不同,她更加温顺懂事,或许也因为年纪小,而显得有些胆怯。 她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阿星,她与阿星不同。阿星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内心是最细心不过,否则也不会走到今日。 小铛是表面小心翼翼,结果来到我这里的第一夜,她就打翻了烛台。 师傅或许看出我不喜欢小铛,所以在第二日一早,她就收拾了小铛留下来的还带着血的被单,而后将小铛也投入了丹炉之中。 师傅告诉我,无用之人,便不必留下性命。省的她还以为她有什么资格,能成为下一个威胁我的人。斩草除根,才是最好。 对小铛的死,我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 我只知道,再过没有多长时间,阿星就要出宫了。 其实我的心里一直都知道,阿星不会在宫中待一辈子的。如她那般性格之人,便是熬到了二十五岁,也一定要自己出宫的。 阿星同我说过,出宫之后,她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铺子。努力经营,然后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也很期盼那样的日子,可惜这辈子也过不上了。我是狄柏云龙,注定要回到属于我的那片黄沙之中,开启我的新天地。 但至少现在,我不想要失去阿星。 我知道,阿星要出宫,是为了永乐。永乐要嫁人,她必定会跟随永乐。 所以我去试探过阿星的意思,我想让她留下,留在我的身边。若是她能来国师殿做事,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月例银子我可以给她双倍哪怕更多,我只想她留在我的身边。 可看着她高高兴兴手舞足蹈地和身旁的德贵规划着出宫以后的日子,我就知道,我拦不住她的。 那些该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我想她出宫也好,反正我有朝一日也要出宫。等到我要回到胡族要纳部族的时候,就会将她带上。 只是有一个人,我不得不防:阿星已然过了及笄之年许久,这宫里宫外开始打她的主意的人也不少。 旁人就算了,那些个侍卫小厮谁家的管事若是瞧中了阿星,我看不顺眼的便将他们投入丹炉之中,也算是一了百了。 可寒王和寻王殿下,却是棘手。 寒王殿下就不必说了,他那性子不是阿星喜欢的。如今阿星只将他当做朋友,这一点我还是能够明确。他就算是喜欢阿星,也不能强迫阿星,我不在意他如何。 却是那位寻王,似乎有些非同寻常。 他看上去像是个傻子,但却处处都留心谨慎。我无异于他们东元朝之中的这些斗争,不管他是韬光养晦也好,还是做给平亲王看的也罢。 但他对阿星的喜欢,却是我看在眼中的。我开始防备他,甚至开始嫉妒他能比我更加靠近阿星! 还好,阿星似乎也并不喜欢他,甚至不知为何,对他敬而远之。 我想我还有机会,毕竟永乐出宫之后一定会将阿星留在身边,一直到她生了孩子,让阿星将孩子看着长大,才会放阿星离开。 到那个时候,阿星年纪大了,身边也不会有如此诸多的追求者,我却是不管她多大,都愿意和她在一起。 第511章 晋凝番外7 只是我没想到,寒王竟然会真的直接去皇上那儿求娶阿星! 明明如今永乐公主才成婚,阿星还要伺候在永乐的身边才是,为何寒王却是不顾永乐,直接求娶阿星呢? 我多么希望,皇上不要答应这桩婚事! 毕竟阿星就是个宫女,皇上虽然这些年都将寒王放逐关外之地,但其实心里是疼爱寒王的。他怎能容许自己的儿子,堂堂的寒王殿下,娶一个宫女入府呢? 果然,寒王求娶,皇上并没有答应,我却知道,我不鞥呢再继续等下去了。 于是我想让阿星知道,我喜欢她。 但阿星不知是不懂装懂,还是真的不知。每每当我说起这样的话,她就顾左右而言她。一直到后来,我想见她一面,仿佛都成了奢侈。 我只能去想其他的法子:或许从蒋姑姑入手,是比现在这样要好上许多。蒋姑姑从小将阿星养大,阿星将她看做自己的母亲。追要蒋姑姑开口,阿星一定会听她的。 我带着礼物,找上了蒋姑姑。 我想蒋姑姑在宫中这么多年,总不至于傻到拒绝我吧?毕竟拒绝了我,也就等同于和整个国师殿作对,日后的蒋姑姑,可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却没想到,在听闻我的来意之后,蒋姑姑竟然二话不说地就拒绝了我。 她告诉我,阿星的事情,就要让阿星自己做主。她虽然这么多年将阿星养大,但她不能代替阿星做任何的选择,更加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却强迫阿星做她不想要去做的事情。 我想,蒋姑姑的脑子一定是不清楚了。 没关系,我可以给她时间。 正好永斐公主要和亲到蓬莱,永斐公主又一向和永乐公主站在对立之面。我将蒋姑姑的姓名添到了永斐公主的随嫁名单之中去,我盼着蒋姑姑因此而来求我帮忙。 可惜,我低估了蒋姑姑。 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能将阿星教养的那么好的人,又怎会是轻易对旁人低头的人呢? 蒋姑姑宁可跟随永斐公主一起去蓬莱受苦,忍受着永斐公主的打骂,也不愿答应我的话。 而且不止怎地,这件事好似让阿星知道了!她开始生气,甚至越发地疏远我了。 所以我将蒋姑姑的名字从那随行的名单之中划掉,然后亲自去找阿星。 我了解阿星,看到我那可怜又委屈的样子,她一定会心软,一定会再相信我的! 果然,看到名单上没有了蒋姑姑,又听了我的解释,阿星相信我了!阿星能相信我,就是我最愿意看到的事情。我也更加明白的是,我不能在明面上继续对蒋姑姑下手了。如果再有一次这种情况发生,我只怕阿星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理我了! 我以为我还有时间,但我没想到,寒王第二次进宫,再度向皇上求娶阿星。 我只以为,他要求娶阿星,最多也就是个侧妃之位了。毕竟阿星的身份就是一个小宫女,如何配得上他堂堂战神王爷呢? 但我没想到,他竟然要许诺给阿星王妃之位!而且他还在皇上的跟前儿长跪不起,求了凌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啦帮她求情。 我知道,皇上虽然昏庸无能,但他爱子情切,点头不过就是时间问题。如今唯一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可能,便是阿星自己不同意! 阿星的背后有永乐公主,皇上最是疼爱永乐公主。只要阿星能在永乐跟前儿说她不同意这婚事,永乐就一定会帮着她的。 我与永乐并不熟悉,永乐甚至还有些抗拒和我接触。 所以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还是蒋姑姑。 只是这一次我还没找蒋姑姑,她便找上了我。 她仍然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轻轻巧巧地就在我的跟前儿跪了下来:“求晋凝大师,放过阿星。” 放过?这个词可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极了。 但看在她是阿星的养母的份儿上,我还是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蒋姑姑这是何意?” 蒋姑姑没有抬头,仍然对我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来:“奴婢知道,晋凝大师对阿星的心思,始终都没有改变过。阿星很好,也多谢大师一直对阿星如此关照。但奴婢请大师放过阿星,就让她随着自己的心思去吧。” 她这话说的可笑,叫我都有些不明白:“她自己的心思?她是什么心思?” 其实我有些害怕。害怕从蒋姑姑的口中,听到一些我不想听到的消息,我希望蒋姑姑不要说,再给我一点机会也好。 然而蒋姑姑还是说了:“阿星的心里也是有寒王殿下的,她是愿意做寒王妃的。阿星这孩子,从小到大也不容易。还请晋凝大师不要再去招惹阿星,若真的喜欢阿星,便放手。让阿星安安稳稳风光盛大地嫁给寒王,做她的寒王妃,也是大师对阿星的一种祝福,不是吗?” 不,我不要给阿星这样的祝福! 我冷眼看着蒋姑姑,心里生出了一股怒气来:“对阿星,我势在必得。寒王殿下终究不是她的良配,我和阿星认识这么多年,难道阿星对我是半点儿喜欢都没有吗?你今日来对我说的这些话,我可以统统都不计较。但你想让我放手,那绝不可能!我爱阿星,我不会放手。” 是的,我爱阿星。 爱到难以自拔,连师傅的话,我都可以不管不顾地不听。若让我得到阿星,我必定也要让她做我的夫人,让她做日后要纳部族的女王! 但蒋姑姑却是皱了眉头,而后叹息一声:“晋凝大师……这又是何苦呢?” 她再一次跪在了我的面前,恳求我:“阿星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在吃苦。求晋凝大师,给她一条路吧!让她自己选,好不好?” “不好!” 我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拒绝蒋姑姑;“蒋姑姑,别再说了!我只怕你再说,我就真的要忍不住了。你不能阻挡我和阿星,谁都不鞥呢阻挡我们!我不信阿星对我半点儿喜欢都没有,蒋姑姑,请你不要做我们之间的阻碍!” 阻碍,只能死! 第521章 晋凝番外8 只是后来看到蒋姑姑毫不犹豫地给我跪下的时候,我也明白了阿星那倔强的性子,大约也是传承自蒋姑姑吧? 她坚定地看着我,好似全然没有将我放在眼中,我也不是那个人人敬仰的晋凝大师了一般。 在蒋姑姑的眼中,我只是一个要害了阿星的人不成? 她盯着我,目光之中没有半点儿退缩:“晋凝大师,求您了。如果您是真的爱着阿星,心里头有着阿星的话,求您放过阿星。让她去寻一条她自己的路可好?她这一辈子,不该被别人困住。” 我的手,已然在身侧捏成了拳:“你怎知,那就是她要的路?你怎知,寒王就是她的良配,而我不是?” 我想,蒋姑姑大约也看出来了吧?我真的已经生气了,她不能继续再说了。我发誓,只要她这时候退下,我一定一定不会和她计较什么的。毕竟我们所有的对抗,也都是为了阿星。这宫中除了我之外,蒋姑姑对阿星也是真心关爱。 然而蒋姑姑抬头再低头的瞬间,当我看到了她的眼神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果然,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好似意有所指:“晋凝大师,你究竟是不是阿星合适的人,其实你我的心里都清楚。我只是希望阿星日后能好好的过她的日子,你我都一样。身处在这深宫之中,总有太多自己的不得已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若你真的爱着阿星,倒不如就让她自由自在,不要再和我们一样,为了其他的事情而被牵绊,可好?” 蒋姑姑的意思,我是明白的。 她无非就是想说,不管是她还是我,手中都不是干净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保留着阿星的干净,让她能够自由自在地活着。 可在我的身边,便不是自由自在了吗?我相信我有能力,这一辈子都不让阿星知道,我的手中沾染了多少。 尤其是等到有朝一日,我们能够一起回到要纳部族之后。我要让所有要纳部族的人,乃至所有胡族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女人! 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再给蒋姑姑警告了:“姑姑的这些话,最好不要再说了。不管是对我还是对阿星,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说什么,更加明白怎么样才能让阿星得到幸福。所以蒋姑姑要做的,就是去劝劝阿星不要嫁给寒王殿下,那不是阿星的良配。姑姑只需要告诉我,能够去规劝阿星,这便足够了。” 我想不管是谁,在事情到了这一步的时候,都不会拒绝我吧? 何况跪在我的眼前的,还是宫里头出了名聪明的蒋姑姑。她这些年虽在浣衣局,但能屹立不倒,在宫中略有地位,便足以见得,她不是一个愚蠢到会拒绝我的人。 只是显然,我还是高估了蒋姑姑。 她抬眸看着我,没有半点儿退缩:“我不会去劝阿星。如果一定要劝,我也希望阿星嫁给寒王殿下,而不是晋凝大师。” 什么?!她可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看向了她,心里竟是生出了一种连我自己都惧怕的杀意。是的,我想杀了蒋姑姑。 我在害怕,害怕有朝一日,蒋姑姑将她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阿星。 我想再给蒋姑姑最后一次机会,我几乎是哀求一般地看着蒋姑姑。 我蹲下身子来,扶住了蒋姑姑的肩膀:“蒋姑姑,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我对阿星是真心的,您为什么不能帮帮我呢?我不要您去逼迫阿星做什么,只求您能劝劝阿星不要嫁给寒王。只要给我机会,我能自己让阿星回到我的身边。求求您了蒋姑姑,帮帮我好不好?” 我从未想过,我是堂堂的狄柏云龙,是胡族要纳部族的首领,竟然会到了求一个宫女的地步! 阿星是幸运的,蒋姑姑也是幸运的。而我,只想要得到阿星,仅此而已。 可我没想到,蒋姑姑仍然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她只是低头,对我重重地叩头:“奴婢……无能为力!” 好,很好!如今在这宫里头,阿星不理会我,寒王要更我争抢就罢了,连一个宫女,竟然都敢如此忤逆我了不成?! 我可是狄柏云龙! 我伸出手,掐上了蒋姑姑的脖子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让她死!哪怕这样做会让阿星失去一个亲人,可我也不能让蒋姑姑再见到阿星。 这就是她要阻拦我的代价,更是她应得的惩罚! 我要她死,一定要她死! 从前不管什么人因我而死,大多都是师傅出面,下头自然有人给我料理。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样的冷静之中,亲手掐死一个人。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尤其不喜欢从头至尾,蒋姑姑看着我的眼神之中都带着平静和怜悯。她都是一个要死在我的手中的人了,还在怜悯我什么呢?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蒋姑姑的性命,消失在了我的手下。此刻我的心里很镇定,我知道今日蒋姑姑来找我只是一个意外。这宫中意外而死去,甚至消失的人那么多。我只要将蒋姑姑丢进那丹炉之中,让她被烧的灰飞烟灭,便不会再有人能够知道,蒋姑姑曾来过我这里。 但显然,我嘀咕了阿星对蒋姑姑的爱。 我怎会忘记,蒋姑姑可是将阿星养大之人呢? 阿星对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尚且能倾尽全力,何况蒋姑姑? 所以阿星很快就找到了我,我不得不承认,在看着阿星进门的时候,我是心虚的。 我害怕阿星提起蒋姑姑的事情,但阿星却给了我先说话的机会。 我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阿星吗? 我问阿星,她是否爱着凌倾寒? 阿星说,她不爱。 听到这话的那一刻,我的心便松泛了下来。我知道,我还有机会!我更加知道,阿星一定是爱着我的! 只是我没想过,我会掉入阿星的圈套之中。 她从前从不在我的面前使小聪明,但就这么一次,便足以让我万劫不复了。 第522章 晋凝番外9 她用她的方法,确认了蒋姑姑曾来过这里。 我看到,她的眼中带了恨,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背叛。她怎能这样对我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她,因为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她竟然用这样的事情来欺骗我,来套我的话?! 面对这样的阿星,我还能有什么招架之力呢? 我的心里,只能徒劳地问出她那个问题:“阿星,你真的要嫁给凌倾寒吗?” 我没想到,阿星的态度,那般决绝。 她同我说,她从不曾爱过我。她同我说,自此往后,我们便是仇人了。 一个宫女而已,也值得她这般对我?! 我杀人的心,又在那一刻滕然升起!我想,如果得不到阿星,便是毁掉她,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之中吧? 可我害怕了,我害怕若真的就这么杀了阿星,我还是那个我吗? 我宁可相信,阿星如今的执迷不悟,只是因为受到了凌倾寒的蛊惑。我虽然不知凌倾寒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但我知道,我总还有机会! 师傅告诉我,我们这么多年的计划马上就要成了。尚玉兰即将来到东元朝,阿星也总能派的上用处。只要尚玉兰从阿星的手中拿到能够号令要纳部族的铃铛,我们就能堂而皇之地回到胡族,回到要纳部族。 到那个时候,我便是呼风唤雨,这世上人人都要听从我的,何况一个阿星? 我要得到阿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是我心中,唯一所想。 阿星离开之后,师傅就进了门。 现在除了阿星,我什么人也不想见,所以我只是对着身后怒吼:“给我滚!” 然而师傅早已了解我的脾性,他还是走了进来,坐在了我的面前,叹息一声:“晋凝,你为了一个女人,这又是何苦?” 为了一个女人?他说的,可真是轻巧啊! 我低了头,并不想让他看到我红了的眼眶。他是我的师父,但也是我的属下。他不该在我的面前颐指气使,更不该与我说这些。 但我不能像是杀了小铛还有蒋姑姑那样,轻易地杀了眼前的人。 “哎——” 他又是一声叹息:“这些年,眼瞧着你对那个祝星河越陷越深,我的心里也不好受。我想,你是时候放下了。她不爱你,也不会爱你。她如今要嫁给寒王了,寒王不是我们的敌人。甚至日后,我们或许还会成为伙伴。晋凝,我不希望你为了一个女人,就毁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筹谋,你可明白?” 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筹谋,究竟是为了什么?若连一个我所心爱的女子都得不到,那这些筹谋又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将这话问出口,只是对师傅说:“我知道了。我们的行动,可是开始了。” 是时候离开这个宫城了吧?只有离开了这个宫城,成为了狄柏云龙,阿星才会将我看在眼中,知道我不必那个寒王差吧? 然而师傅对我,却是摇头:“我从未想过,你会为了一个女子到今日这般地步。晋凝,你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或许在爱上了阿星的那一刻,我便不知道,什么叫做好自为之了吧? 而在离开京中的时候,还有一件事,是我要去做的。 这是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来到寒王府。 上一次来的时候我还小,寒王也还小。那是平亲王说他是孤星克煞之命格的时候,我和师傅过来寒王府驱邪的。 我印象之中的寒王府,是荒凉而又破败的。这些年凌倾寒并不在京中,我想寒王府大约和许多年前是一个样子,从未曾有过半分改变的吧? 所以我越发不解,阿星怎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甘愿住在这样破落的一个院子里呢? 然而事实证明,我错了。 寒王府的院子,已然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说是一步一景,也不为过。身在皇宫之中活了那么多年的我,竟然在这一刻,开始羡慕起寒王!羡慕他能拥有这样的院子,若有朝一日我能出宫自己生活,我想我也需要这样的一个院子! 显然,寒王对我的到来,并不惊讶。不仅不惊讶,甚至像是已经等了我许久一般。 在这寒王府之中,泡好了我爱喝的太平猴魁。上了我爱吃的桂花软糕,连平日里我爱坐硬一点的蒲垫,寒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让我意外:“没想到,寒王殿下竟然对我这般诸多关注,当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我也不得不承认,在面对寒王的时候,他身上的这般气势,是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的。我都不知,阿星平日里是怎么和他相处。只知道阿星从来都不会害怕他,所以我想,我也不该害怕寒王吧? 寒王喝了一口茶,才悠悠地看向了我:“你那么在意阿星,我也是。所以接近阿星的人,我都会在意。我想你对我也很在意吧,狄柏云龙殿下?” 我心头一惊,几乎快要站起身来。他怎会知道我的身份?!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师傅和平亲王,是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的!他想做什么? “不必担心,你这身份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人知道。” 寒王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但当真说起话来的时候,却好似将一切都拿捏在心头了:“我也不会告诉阿星,只要你不想让阿星知道,她这辈子便不会知道这件事。” 我不信他,但好像如今也没有旁的选择:“寒王殿下,究竟是想做什么?” 谁知我这话,却让他冷笑一声:“这话,该我问晋凝大师。是你来到我王府说要找我,我想大约是为了我和阿星的婚事吧?怎地反而大师如今要回过头来,问我想做什么呢?” 我想我的所有伪装,在寒王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我心里头所有的防线,好想在他的面前,都不算什么一般。 我想要逃离,如果是换做平日里,我一定会起身告退,再不多说一句话。 但此刻,我的心里,只想到了阿星。 第523章 晋凝番外10 我知道,如果今日我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这里,那么就等同于放弃了阿星,放弃了最后的希望。 所以我只能环顾四周,强压下想要离开的冲动,我不想掩饰我的羡慕:“这院子景致不错,不知是何人指点?在我的印象之中,殿下从不是会在院落景致之上拘泥之人才对。” 我想要证明什么,至少要证明,凌倾寒的身边也有旁的女人吧?这世上有那么多肮脏之人,他凌倾寒难道就能那般干净吗? 只要他和我一样,我就总还算是有希望。至少,我们都配不上那么干净的阿星不是吗? 但我没想到,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凌倾寒笑了。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连眼神中都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和锋芒,他对我点了点头:“是阿星给我设计的。别看她是个宫女,但其实她比那些大家闺秀一点儿都不差。她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她让我觉得,这寒王府对我而言,总算是一个家了。” 家? 是啊,这就是一个家的模样! 我也想要一个家,一个不需要我寄居的家。在宫中那么多年,我从未觉得皇宫是我的家,显然皇宫也本就不是我的家。 我想我眼中的嫉妒,是再也控制不住了吧:“阿星从未同我说过这件事。原来她还有这等天赋,果真是这世上的奇女子。” “是啊。” 或许这是我和凌倾寒之间,唯一能够说到一起认可又赞同的话了吧? 凌倾寒也点头,对阿星的喜爱溢于言表:“所以无论如何,我都知道,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一人了。我求了父皇两次,用尽了方法,只想让她也有一个家。晋凝,你呢?你为了阿星,做了什么呢?” 看来,我今日的来意,他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我? 我看着凌倾寒,若说起这件事,我想我不比任何人差:“你能为阿星做的,我都能。我知道阿星想要自由,你又何必非要将她圈在这京中呢?难道带着她去看着世上的大好河山不好吗?我可以带着她去胡族,享受自由自在的天地,这是你们谁都做不到的。” “呵——胡族——” 凌倾寒语气里的轻蔑,实在是叫我觉得心头不快。 他却仿佛全然没有将胡族放在眼中一般:“你又怎知,带阿星去胡族,不是另外的一种圈禁呢?你问过阿星了吗?她想去胡族吗?她想看的大好河山,到底是东元朝的大好河山,还是胡族的大好河山?” 说到此,他的眼中却是越发不屑:“哦……我或许忘了。你们胡族哪有什么大好河山啊?不过是黄沙漫漫罢了,究竟有什么好看?” 这世上也未有他凌倾寒一人,敢如此说胡族了吧? 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将胡族打的服服帖帖,连师傅都再三警告我,日后要与他为友而不是和他作对。 所以我的心里便是怒火中烧,也不能对他发怒。 我甚至觉得,他说得对。胡族的黄沙,如何和东元朝的山河相比? 但我知道,阿星不在意这些:“阿星要的自由,我能给他。她不会在意究竟去的是一个黄沙漫漫的地方,还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只要你放过阿星,让我带她走,我就能给她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让她在京中,感受你们的尔虞我诈。” 凌倾寒低了头,我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显然,他并不打算让步:“不可能。” 我看着他,我知道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弈。 他却笃定:“你配不上阿星。” 呵——如今这东元朝,敢和我这么说话的人,也只有他凌倾寒了吧? 我想说些什么,他却再度抬起头来,眸色冰凉:“从翠云到小铛,再到蒋姑姑。你做的所有事,有哪一样,是配得上阿星的?你可知道,蒋姑姑对阿星来说,意味着什么?” 其实不必他说,我也清楚。 我做过的嘴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杀了蒋姑姑! 我知道,对阿星来说,蒋姑姑意味着母亲。但我更加明白的是,都到了这般地步,我不可能在凌倾寒的面前示弱。 所以我只是看着凌倾寒:“只要你不说,阿星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我会用我的方式,去让阿星相信我,爱上我。” 凌倾寒对此,却是不屑一顾的嗤笑:“如果你的方式,会伤害到阿星,那你就不配爱她。你可知道,阿星到底想要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而后站起身:“晋凝,说实话,我曾一度将你当做了我最大的敌人。我常年不在宫中,性子又让阿星害怕。我能感觉到,阿星总是躲着我。不仅仅是阿星,或许和我相处的人,都会躲着我。但阿星对你,就不一样。” 他站在了我的面前,如同一座需要我仰望的高山:“阿星曾真心实意地将你当做了最好的朋友。你被罚跪,你受了伤,她都会担心。我也曾以为,只要你稍稍努力,就能俘获阿星的心。毕竟你可是晋凝大师,是这皇城之中,多少女子梦寐以求都想要嫁给的男人。可你真的清白吗?” 我扪心自问,凌倾寒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也就是这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子一般,刺进我的心里,叫我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 凌倾寒看着自己的双手:“世人都说我杀人如麻,罪孽深重。唯有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我从不杀无辜百姓,也从不虐待那些被俘之人。可晋凝,你呢?你杀了爱你之人,杀了爱阿星之人。甚至在杀了小铛的时候,你都没有半点儿愧疚吧?这样的你,如何配得上阿星?” 为何他会知道这些? 好似我的心已经被剖开,明明白白地放在了他的面前一般! 我也站起身,却感觉到眼前恍惚:“可若不是你用皇上赐婚相逼迫,阿星又怎会嫁给你?” 他低了头,大方承认:“我承认,我是等不及。但不是为了你,是知道,阿星这辈子就算不嫁给我,也逃不掉。有那么多人对她虎视眈眈,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第524章 晋凝番外11 从前我从不曾听到寒王说这么多话,我想这是第一次,大约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能对他说的,也只有苍白无力的几句话罢了:“我不会放弃阿星的。即便你们成婚了,我也始终相信,阿星想要的生活,只有我才能给他。凌倾寒,你最好时时刻刻在她的身边陪着她,我绝不会放弃她的!”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但我仍然听到,凌倾寒的苦笑:“我们在这里争的头破血流,只怕她有一日,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天下虽大,但她要真想离开,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我想,我没有听懂凌倾寒的话。 那一日告辞寒王府,其实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我看着寒王府之中的处处景致,开始疯狂地嫉妒了起来。如果阿星在我的身边,我也一定会给她买一个比这里还大的院子。让她给我做成一个家的样子,那我们的未来,便是明亮可期。 从寒王府出来之后,我却陷入了迷茫之中:我杀了蒋姑姑的这件事是抹不掉的,阿星如今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如何能爱上我呢? 只是我从未想过,阿星对我的恨,竟然是那般决绝! 自那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我。我辗转打听,只从永乐公主跟前儿的人嘴里听说,阿星说过,她不愿见我。因为再见我的一日,必定是杀了我为蒋姑姑报仇的一日。 我的心里除了苦涩,竟还有些想笑。阿星一向都是个良善之人,能将她逼到说要杀了我这一步,只怕除了我,也没有了旁人了吧? 而在此刻,苏绕却突然找上了我。 我和苏绕也算是旧相识,但并不算是相熟。尤其是她成为了寻亲王妃之后,我虽松了一口气,知道至少卓安寻不会再和我争抢阿星,但也对苏绕敬而远之。 京中人人都说,苏绕在嫁给卓安寻之后,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暴戾又喜怒无常。所以我对此人,是能避就避,但是师傅将她带到了我的面前来,我也是避无可避。 苏绕坐在我的面前,整个人失去了做县主的时候的光彩,反而萎靡不振。她的眼神,就如同那七八十的老妪一般,灰败而破落。 她开门见山:“你想要得到祝星河吗?” 这话问的蹊跷,让我不由地皱了眉:“你什么意思?” 苏绕的眼中,却露出了几近疯狂的光芒来:“我有法子,能让你得到祝星河。但我需要你帮我找人,你能做到吗?” 我本能地想要拒绝:和这样的一个疯女人算计阿星,若失败了,我便是万劫不复。阿星如今已然将我当做了仇人,我如何再能做出让她不快的事情? 但苏绕看着我的样子,让我知道她是势在必得。 鬼使神差之下,我竟然对着苏绕点了头:“你打算怎么做?” 苏绕的计划,简直疯狂至极! 我只知道她嫁给卓安寻之后过的并不好,却没想到,这一场婚事,竟将她折磨至此! 她说她要毁了祝星河,与其让别人毁了,倒不如给我这个好处。好让日后她再有什么的时候,可以求我帮帮忙。 我想也是,如今平亲王府几乎放弃了苏绕,她想自救,就只能另想它法。 她说她会给阿星下药,只要我得到了阿星,凌倾寒就一定会对阿星放手。 我心知肚明,那样只会让阿星更加恨我。 然而苏绕却说,她和祝星河朋友多年,她了解阿星。她知道,若真是出了那样的事,阿星必定不会寻死觅活。她就算是要恨我一辈子,也好过让她慢慢将我遗忘不是吗? 我想,我被苏绕说的动了心。 哪怕我知道,那对阿星来说,会是一场伤害。 于是我帮着苏绕找了人,又找了药。我甚至已经开始幻想,阿星的身体。午夜梦回,我的身旁再也不能容下其他的女人了。只有阿星,我只想要阿星而已。 但到了那一日,我却被师傅拦了下来。 他站在我的面前,用刀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这些年他对我严厉,却在此时此刻卑微至极:“小主子,您不能去啊!如果您伤害了寒王妃,那就等同于和寒王殿下作对。小主子,咱们要纳部族还需要您,您要为了所有人着想,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失去了所有的心神啊!”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这样的问题,我从未想过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我也承认,当日答应了苏绕不过是一时冲动。我从未想过这样冲动之后的后果,是与凌倾寒作对。 师傅含着泪看着我:“小主子,我认为现在最好的做法,是将这件事告诉寒王和寒王妃。或许他们会看在这件事的份儿上,不那么恨主子。对咱们未来的路,也是大有裨益啊!” 师傅说得对,我若选择了要纳部族,就注定了要放弃这一次。如果能因为这件事而让阿星不那么恨我,或许也是值得? 然而当我的马车停在了寒王府的门口,已然准备将真相告诉他们的时候,我却看到了并不想看到的一幕—— 凌倾寒下朝归来,阿星竟是笑着站在门口等着他。看着他下马,阿星自然而然地给他递去了帕子。而凌倾寒的手也拉住了阿星的手,我距离他们并不远,也听得到凌倾寒对阿星温柔道:“阿星,收拾一下,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是第一次见到凌倾寒的这般温柔,也是第一次见到阿星的这般快乐。 他们二人的眼中,仿佛除了彼此之外,再无任何一人! 我想我终究还是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即便是跟随苏绕一起,真的得到了阿星,我也笃信。她不会爱上我的。 他们二人携手而出的样子,让我的心里嫉妒的发狂。 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如此,也忘记了师傅对我说的话,转身离开。 我想往后的每一个夜里,这样的场景都历历在目,便是对我杀了蒋姑姑最大的惩罚了吧? 我以为,虽然我不说,但他们不会相信苏绕,阿星也不会有事。 第525章 晋凝番外12 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苏绕竟然能将事情,做到那般狠绝的一步! 当我知道她居然找了外头那样的男人来想要侮-辱阿星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 我跌跌撞撞地来到寒王府的门口,却没有见到阿星。 寒王府之中,一切都好似从前一般。可铁桶一般的寒王府却是没有露出半点儿风声来,叫我根本就不知道在阿星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慰问了阿星的名誉着想,我也不敢去问旁人。我只是日日都在问自己:阿星没事吧?阿星一定没事的! 第二日一早,我再一次来到寒王府,却看到了寒王府上下的肃穆。我这才知道,德贵死了。 我惊讶于德贵的死居然能让寒王府之中为他披上素衣,但我也庆幸,我知道德贵一定是为了阿星而死。德贵是一个厉害的人,有了他的保护,阿星一定不会有事。 只是我没想到,第三日,凌倾寒来到了国师殿。 他眸色严肃,看着我的眼神之中好似带了杀意:“你可知,卓安寻将苏绕藏到了哪儿?”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开始担心了起来:“可是阿星出了什么事?!” 我害怕,害怕听到凌倾寒肯定的答案。 但凌倾寒的眸色,却是越发冰冷,连眼神之中都仿佛带着冰刀一般地看向了我:“你果然和苏绕沆瀣一气,想要害了阿星。你可知,若苏绕成功了,面对阿星的即将是什么?!” 那计划是我和苏绕一起制定的,我自然明白。 我无法面对这样的凌倾寒,或者说,无法面对凌倾寒口中的阿星。 到底,我还是低了头,苦笑一声:“我后悔了,所以我没有去。我不知道,苏绕会做到这一步。我如今只想问你一句,阿星她……怎么样了?” 若阿星真的被那群畜生给玷-污,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用最狠毒的方法折磨他们,然后将他们所有人都投入这丹炉之中,包括苏绕! 一切的起因,就是苏绕。我开始恨苏绕:她让本来就够糟糕的事情,变得更坏了。 不过还好,凌倾寒没有瞒着我:“她没事。但德贵死了对她来说,是最大的打击。蒋姑姑和德贵,都是因你而死。我没有告诉阿星,我只怕她会彻底崩溃。毕竟……她曾将你当做了最好的朋友,而你却如此背叛了她。” 我该感谢凌倾寒吗? 我知道,他是为了阿星,但也留了我和阿星之间最后的一层颜面。 只要还有这一层颜面在,我和阿星就不至于走到我最害怕的那一步。 可我的心里,却是莫名生出了许多的愧疚。 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如今还是错上加错。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和阿星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呢? 如今我能做的,或许就只有多问凌倾寒一句:“我如今,还能为阿星做什么?” 凌倾寒坚定地看着我:“若你知道卓安寻将苏绕藏在了哪儿,请务必告知我。” 我点头,浑浑噩噩地看着凌倾寒离开。 再低头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一滴泪水滑落。 我是哭了吗?是为了爱自己而哭,还是为了阿星而哭? 或者……是为了我明知道,我和阿星这辈子都没有了任何可能而哭? 我还想要再挣扎一下,可我有许久,都不曾见过阿星。 我明白,阿星是刻意躲着我的。她承受了太多的失去,她也恨了太多的人,再见到我,又会让她想起蒋姑姑,想起德贵,她也会心力交瘁吧? 而我的时间,也已经到了。我不能再继续留在东元朝了,达真宏已经抵达东元朝,我也要离开这里,回到属于我的胡族,做我的狄柏云龙。 在离开京中的那一日,我忽而发觉,我好像变了。 从前做回狄柏云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梦寐以求。我无时无刻地想要回到属于我的那片土地上,哪怕那里仍然黄沙漫漫。 但此刻,我知道,我永远也做不回晋凝了。晋凝这个名字,牵绊了太多,也承载了太多。一旦我不再是晋凝,就代表着我和阿星之间的最后的牵绊,也将随着这个名字的消失,而化作一缕尘埃,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世间一般。 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我再见到阿星的时候,会是在要纳部族。 而阿星的父亲,竟然是我要纳部族最厉害的大将军达真宏! 初在要纳部族见到阿星的那一刻,我是狂喜的。但看到她冰冷的眼神和挣扎的模样,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阿星还恨着我,而且这种恨意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丢掉一星半点。 我于阿星而言,如今已然成了负累。因为她说过,再见到我的时候,她一定会杀了我。可如今我是她父亲的主子,便是为了她的父亲,她也不能杀了我。 我没想过,因为我,还会让阿星陷入这般两难之中。 而我,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要问她。 “阿星,你过得好吗?” “很好。” 她如是这般地回答我,眼中满是平静。我是失望的,我宁可她过的不好,回头再看看我的好。 “阿星,你爱上凌倾寒了,是吗?” “是的。” 她的回答仍然简单,却将我的心投入了万丈深渊。 因为我的到来,他们就要离开要纳部族了。达真宏也看得出,我和她之间有渊源羁绊。 我无意抢夺她的父爱,可仍然是因为我,她要提前离开她的父亲。 她走的那一日,没有回头。我想只要我在这里一日,她就一日不会回来。 而她离开的那一日,我好像也可以彻底地放开她了。 或许凌倾寒说得对,既然爱她,何不给她想要的一切,放她自由呢? 我牢牢不放手的这些年,带给了她什么呢? 我让她失去了蒋姑姑,失去了德贵。如今哪怕时过境迁,她还要因为我,而与达真宏远离。 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在我们统一整个胡族之后,我会给达真宏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封地。让他能够靠近东元朝,让阿星能有机会回来享受他的父爱。 第526章 晋凝番外13 一切的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着。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阿星。 而我,也按照狄柏云龙的生命轨迹,娶妻生子。 我娶了整个草原上最大的部族首领的女儿,她叫卜叶丽仙。 这个名字的含义,是沙漠之中盛放的花儿。我喜欢这个名字,总是让我想起阿星。若她能随同我一起来到这里,便是这沙漠之中盛放的最美的花儿了吧? 在东元朝的时候,有那么多的女子都爱慕于我。然而我的夫人,却并不喜欢我。 若不是因为我的要纳部族攻占了她的部族,我想她这辈子都是不愿嫁给我的。她有她的心上人,与其说她是嫁给我,倒不如说她成为了我的俘虏。 我当着她的面儿杀了她的心上人,表示我已经占有了她。我想,她和阿星一样,会恨我一辈子。 但看着周围我的族人们都高声歌唱,赞许我的勇猛,我就知道,我终其一生,所能得到的不过只是勇猛,却会永远地失去我的爱情。 可师傅说,对狄柏云龙来说,爱情,是最不重要的一样东西。 所以我和卜叶丽仙成婚的时候,她的族人对我臣服,她也要对我臣服。我的族人们眼中满是骄傲,我的眼中也要满是骄傲。 可没有爱情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洞房的那一夜,我看着卜叶丽仙嘲弄的面容,却生不出半分兴趣来。 洞房的这一夜,我本该留给阿星,那个我心爱的阿星。可她如今身在远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卜叶丽仙也许看出了我的力不从心,竟是对我嘲讽:“你是不是在东元朝待的时间太久了?所以才会和东元朝的那些男人一样?我听闻,那些男人就没有什么本事,不如咱们大漠上的男儿一般身强力壮。” 我毫不留情,便在这新婚洞房之夜,给了我的妻子一个巴掌。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嘲弄,更是因为我已然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我杀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可她终究还是不能全然属于我。 我开始后悔,我不该杀死翠云,更不该杀死小铛。至少她们对我而言,是干净又纯洁的。 那一夜,我发了疯一般。我就是要和卜叶丽仙证明,即便我不爱她,但也决不能容忍她对我有半点儿的嘲讽。 于是我的新婚妻子,在第二日一整日都没有露面。 我如今依然是这沙漠上的王,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第二日傍晚,我便领回来了一个女子。她叫达真月,是达真宏的侄女,也是阿星的堂妹。 她的模样和阿星并不像,但我却喜欢她热情开朗的性子。一路随性而来,我知道,她早已对我情根深种。 然而她注定做不了我的正妻,但她却不介意做我的侧室。 大漠上的侧室,其实便等同于奴婢。但我给她的荣耀,绝不会让她沦落为奴婢。 我冷落了卜叶丽仙,只承认她是我的妻子。 很快,达真月就怀孕了。 卜叶丽仙不似东元朝的女子,她的心里就是嫉妒的发狂,却也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日复一日,在达真月的肚子越发大起来的时候,卜叶丽仙也开始对我屈服。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人,这个只和我洞房一夜就被我抛弃的女人,谦卑地跪在我的面前,请求我能赐给她一个孩子。 她说,她将用余生为我和孩子而努力。 于是在大漠上的花儿绽放的第二年,在得到了阿星给凌倾寒生了个小世子的第二年,我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我知道,我终将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的族人,永生永世地困在这大漠上。 后来的许多年,我知道阿星常常来这里看望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战功赫赫,但也抵不过岁月的蹉跎,渐渐老去。 在我和阿星不曾见面的第十三年零六天的时候,达真宏病重,阿星再一次来到了胡族。 彼时的胡族,唯有我一个要纳部族,所有人都要为我而臣服。 彼时的阿星,已经和凌倾寒一同游历山水。他们生了两二一女,在京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凌倾寒好似履行了他的承诺,带着阿星走遍了大好河山。 时隔十三年,我再见阿星的时候,只觉得她和从前毫无变化,甚至更见风韵。 而我? 我已经开始老了,双鬓都生出了白发,哪怕我也有了七个孩子,可我的心里,却仍然空空落落。 再见阿星,她朝着我走来的时候,仿佛我们初见。 她对我笑的疏离,仿佛我们之间经历的一切,已然从她的生命之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说:“晋凝,好久不见。” 晋凝,这个十三年都没有人再提起的名字,此刻却像是一根针一样,轻轻地扎在了我的心里,却足以让我心头痛的无以复加。 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失态,要纳部族的人只见过他们的首领流血。 然而我却是忍不住,在阿星的面前红了眼眶:“阿星,好久不见。” 一声好久不见,却让我知道,这大概真的是我们这辈子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陪在达真宏的身边,阿星也陪在达真宏的身边。 我问她:“阿星,你还恨我吗?” 阿星点头:“恨,除非你能让蒋姑姑活过来。” 十三年了,她的恨从未消止,我的爱也从未消失。 我轻叹一声:“欠你的,只怕下辈子才能还你了。” 可阿星却笑着摇头:“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了。” 心里是一片寒凉,原来我终究还是做不到那般平静:“阿星,他对你好吗?” 我甚至希望,得到的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阿星脸上的幸福,却是遮掩不住:“很好,多谢关心。” 我不再多问,只是在葬了达真宏之后,亲自看着他们离开。 阿星没有回头,一如从前她和我决裂时候的样子,我知道,我这辈子是不会再见到她了。 我只为我最疼爱的小女儿取名狄柏星,在往后的许多年,直到死亡,我都盼着,若还有来世,我还想要见到你啊,阿星! ——晋凝番外完 第527章 双溪番外(全书完) 娶到风铃儿的那一天,是我人生之中最快乐的一天了。 我是双溪,寒王殿下的贴身侍卫。 跟在寒王殿下身边多年,我早就将殿下当做了我的亲哥哥。我会豁出性命,为了殿下。 但我也知道,殿下也会豁出性命,为了我。 我见证了殿下生命之中重要的一切,包括娶到了寒王妃。 说实话,从一开始殿下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宫女的时候,我是很不理解的。我的殿下征战沙场多年,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他怎会爱上一个小小宫女呢? 然而在我真的见到了王妃之后,我才明白,她这样的女人,值得被殿下爱上! 我敬重王妃,也敬佩王妃。 在有生之年,我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和王妃一般的女人,打点好我生活之中的一切,和我同舟共济,共同进退。 所以在遇到吕丝娘的时候,我以为我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 其实我知道,吕丝娘是爱慕着殿下的。我并不嫉妒,因为我明白,殿下这样优秀的人,被女子所爱慕,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若我是个女子,或许我也会爱上殿下。 但殿下已经有王妃了,没有人能阻碍他们二人的感情,哪怕是优秀如同吕丝娘也不行。 其实一开始,我没有要强迫吕丝娘的意思。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我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是强迫不来的。 但我会坚持,坚持到她喜欢上我的那一天,我想我就是胜利了。 我也察觉到,风铃儿对我不一样了。 我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和风铃儿相处下来,她对我是有意的。可她实在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子的样子,她能干,雷厉风行,但性子也太过刚烈了些。 吕丝娘是不同的,她温柔懂事,体贴大方。 我以为这世上如同吕丝娘一般的女子,是不会去欺骗别人,至少不会去利用别人。 但我没想到,她将我利用的彻底。 她分明答应了我,会和我在一起。然而到后来我才知道,我不过是她吕丝娘靠近王爷的跳板罢了。 她将我利用的彻底,在离开她的时候,我从未想过,她是那样面目可憎的一个人! 我想,是吕丝娘失去了我,而不是我失去了吕丝娘。 我以为,在离开了她之后,我的生活还能回到从前一般。但好像是有什么事,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改变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次遇见了风铃儿在干活,我想过去帮她,却被她推开的时候,我才意识到,生命之中所改变的事情,便是风铃! 她从前从不会对我如此,不管什么时候,她面对我都是笑意盈盈。 而此刻,她看着我的眼神那么冰冷,那么陌生,好似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不,甚至连萍水相逢都不如! 我开始感觉到害怕了:我知道,吕丝娘的事情上,我伤了她许多。但她从来都不是个记仇的女子,我以为只要缓过这一阵,她就会变得和从前一般。 但终究……我还是错了。 在我意识到我真的要失去她的时候,是我生病受伤的日子里。 从前别说是受伤了,便是一点儿小毛病,她总是第一个上来关心我,然后帮我请大夫。有一回我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也是她不眠不休地陪着我。我曾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烦她的啰嗦。 然而这一次,我病的这般严重,却始终不见她的人影。 每每我躺在床榻上瞧见了她在外头,总是希冀着她能进来看看我。 然而她不是路过,便是转身回房。别说是来看我了,就是朝着我这里看上一眼,也是不曾有过。 我说不清,我的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是有疼痛的吧? 我忽而意识到,好像并不是她非我不可,而是我不能离开她了。 后来,风铃儿来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的欢喜。但她来了,却对我说,若不是王妃叫她来看我,她是不想见我的。 一句不想见我,好似就要将我打入地狱了! 我还是忍不住拉了她的手,那或许是我第一次对她道歉:“风铃儿,对不起。” 她摇头,满眼失望:“你只是做了你觉得对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双溪,我不会再纠缠你,你放心。” 那一夜,我的心疼到无法入眠。我终于意识到,我对吕丝娘的追逐根本就不是爱情。而我竟然为了那个可笑至极的女人,伤了一个深爱我的人。 我想,这也许就是我的报应,让我在之后的许多个夜里辗转反侧,心里想的全是风铃儿的一颦一笑。 但我知道,这是上天给我的最后一个机会,我不能错过! 所以我鼓起勇气,想要重新回到风铃儿的身边。 我铆足了力气,鼓足了勇气,只为了再一次地靠近她。 而风铃儿也不负所望,她也让我尝到了她曾受过的苦。她对我忽冷忽热,让我难受了一次又一次。 我以为,我们这一辈子,就要这样互相折磨了。 直到小世子出生后,王妃将风铃儿叫去彻夜长谈了一番。 我不知她们二人说了什么,只知第二日一早,风铃儿红着眼来找我,第一次那般温柔地对我道:“双溪,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的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愿意!我只想和她在一起过快乐的日子,这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 我知道,风铃儿一直到嫁给我的那一日,她的心里都是不安定的。她见过我为了吕丝娘疯狂的样子,所以她始终觉得我不够爱她。 但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让我能够证明,我对她的爱,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我和她也许做不到像是殿下和王妃那般琴瑟和鸣,但我们的日子也一定会过的红红火火! 这世上唯有懂得珍惜的人,才能过得更加幸福的日子。 我愿我是那个懂得珍惜的人,也愿你们是那个懂得珍惜的人。 我们将在这里,将我们的剩下时光过的尽如人意。 也盼着你们,同是如此。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