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大掌门》
第一章 斩桃花
我叫何方。
读大四时因跟别人打架,被开除。
小时候我父母挖煤时失事,过得早。二叔供我上大学,被学校开除之后,我回家担心被二叔打,花两百块做了个假毕业证递给他。
二叔斜着脸瞅了一眼,没吭声,立马转身进厨房拎了把菜刀出来。我看他脸色不对,知道老头瞧出毕业证有问题,想拿刀剁了我,撒丫子跑了。
在一个哥们家躲了三天,二叔打电话叫我回家。
他担心我在外面瞎混走邪路,逼着我跟他去“打仙桩”。后来我才发现,“打仙桩”这条路确实不是邪路,却是条死路。
“打仙桩”是旧社会说法,其实是一种驱邪法事。做起来很简单,工地开工之时,在四周立桩之处,杀几只公鸡或小黑狗,浇点血,烧几刀黄裱纸,嘴里神神叨叨念些咒语,保工地平安。至于能起到什么效果,只有鬼才知道。
二叔年轻时候干过一段时间阴货倒爷,颇懂些风水符咒。我从小耳濡目染,倒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在他底下做搭傍手,很顺畅。
实际上绝大部分工地根本没啥阴煞之气,压根不需要“打仙桩”。有时二叔甚至懒得念咒,嘴里含糊不清来一段萨顶顶《万物生》歌词。反正傻老板们也听不懂,完全图个心里安慰,事情结束后给二叔封个千儿八百的红包。晚上我们爷俩回家,还落一顿鸡肉狗肉吃。
当时在我看来,二叔典型一老骗子。
有一次他又叫我去“打仙桩”,我正在网上兴致勃勃勾搭一个姑娘,眼见要成功约见面,不想去,义正言辞地说,叔,行骗要遭雷劈,以后打桩我不去了。
他闻言,嘴角鬼魅上扬,拎把破木剑,跑院子里砍小桃树,边砍嘴里边说,一柄苍生剑,斩掉烂桃花!
我去!
我泡个妞,他砍小桃树干什么?
可也怪,老头砍完小桃树之后,网上那姑娘头像一下灰了,再搜她的号和网名,空号。
我怔在原地,半晌之后,反问二叔:“我刚才撩那妹子,被你给斩走了?”
二叔牛逼哄哄地说:“厉害不?小子,这算啥!当年我在墓葬里陪千年白毛狐狸喝大酒,那飒爽英姿你是没见着。”
他还有这本事?!
我来劲了,催他讲讲。
二叔年轻时候,与一群南爬子下一座元代古墓。进墓葬之后,发现棺椁上面坐着一个守墓室的千年白毛狐狸,眼睛泛着绿光,嘴里叼根烟斗,像个二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在吞云吐雾,满脸不屑地盯着他们几个。
一闻烟雾,南爬子们全疯了,竟然抡起洛阳铲互相砍杀起来,顿时鲜血四溅,死了几个。二叔见白毛狐狸那得瑟模样,心里一惊,死白毛狐狸在用烟雾迷惑人呢。他慌忙给疯了的南爬子们贴符,符贴上去之后,南爬子们不动了,晕死过去。
二叔开始与白毛狐狸斗法,在墓葬里斗了几天几夜,双方筋疲力尽,谁也奈何不了谁。
二叔同白毛狐狸说,你牛逼,我们走,不动墓室里的东西。
白毛狐狸也不吭声,一对绿眼死死地瞅着二叔腰间的葫芦。葫芦里是高度白酒,原本二叔带下墓葬暖身子来着。二叔见状,灵机一动,说咱也算不打不相识,英雄惺惺相惜,要不一起喝顿酒,结拜一下咋样?
没曾想,白毛狐狸竟然傻乎乎答应了。
一人一狐,在墓室里整起酒来。
也就因这顿酒,白毛狐狸被二叔给干死了。
我问二叔,你是不是在酒里放了毒药?
二叔说,毒个屁,有毒药我喝了不也死翘翘?那白毛狐狸没量,一高兴,灌了半斤下肚,醉得跟傻逼似的,还在棺材上搔首弄姿跳舞给我看,被老子一刀给结果了。
社会我二叔,人狠话不多。
骗扁毛畜牲结拜,捅醉酒把兄弟这事,挺不讲武德,倒与他办事气质相符。
末了,二叔告诫我一个道理,万事皆有承负,我害白毛狐狸死在酒上,这几年自己嗜酒如命,伤肝严重,估计也要遭报应死酒上。你学到了叔的本事,不该管的事少管。
故事真假不知,但自从斩桃花事件之后,我对二叔本事从完全不屑开始半信半疑。不过,我跟着他打仙桩挺久,别说邪事了,连条邪狗都没见着,也没法进一步确认。
去年岁末,出事了。
苏城冬寒料峭,冷风像刀梭子直窜颈脖子。
二叔嗜酒愈发严重,酒量越来越大,智商越来越低,大晚上赶我去买胡辣汤给他醒酒。没法子,我只得披件外套出门。
刚出门,回见他醉醺醺地来到院子,手执那柄木剑,像疯了一样又在砍小桃树,嘴里还念念有词,今晚又开烂桃花,砍掉,通通砍掉!
桃花都是三月开,大冬天哪儿来开花?
再说,我最近也没泡妞啊!
看来他不是酒伤肝,而是酒伤脑,快瓦特了。
天气实在太冷,我坐在店里先喝一碗暖身。这时进来个女孩,瞅那年纪,二十来岁,穿戴时尚,肤白貌美,冻得脸红耳赤。店里客挺满,她进来后点了碗胡辣汤,直接坐我对面,女孩身上淡香沁人心脾。
我瞅着她挺顺眼的,忍不住多瞄了两下。
她发现了,对我报以羞赧一笑。
我当时都傻了。
她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心里一激动,吩咐老板再来一碗胡辣汤。
再对坐待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了。
灯光下,女孩眼带卧蚕,眉秀如水,主家业丰隆,生活优渥。不过,她脸色苍白,似乎有心事,鼻梁上隐约有条赤筋。
按二叔说法,面白赤筋现,金铁血四溅,不过三灾打,阎王小鬼见。意思是女孩会有三次铁家伙什伤身,躲过去没事,躲不过去,香消玉殒。
一来我对姑娘挺有好感。二来我很想试试二叔那套理论到底是不是纯嘴炮。
我不由自主地朝四处望了望。
天花板上有一个老旧吊扇,三片大铁叶子转动那种,冬天没开,挂满灰尘,正对着女孩的头顶。而女孩的位置在五行土位,头上铁金,土金相生相吸,金铁血灾属相吸灾。她面白鼻现赤筋,金铁血灾缠身,不会把破吊扇给吸下来吧?
这想法有点扯蛋,跟天方夜谭似的,她又不是磁铁!
我自己都不信。
何况,二叔曾告诫我,万事有承负,不该管的事少管。
我本不准备吭声,可犹豫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吊扇很诡异,忍不住对女孩说,美女,暖气口对着我吹,实在受不了,要不咱俩换个位置。
女孩美眸闪出一丝疑惑,愣了一下,很有礼貌地点头答应。
随后,她起身与我换座位。
“咔擦”一声响。
那老旧吊扇瞬间砸了下来,正砸在她原来坐的位置,溅得胡辣汤满桌。
不仅她懵了,我他妈也懵了。
敢信?!
店里顾客被溅得浑身布满胡辣汤,骂骂咧咧。
老板忙不迭出来道歉,边收拾边说给我们免一个礼拜单。
女孩瞬即反应过来,应该明白刚才我换位置客观上救了她,脸色略显惊慌,忙对我说谢谢。
我回说不客气,寻思着要不乘机加一下她微信,给她一个认识优秀如我的机会?毕竟,我们都爱喝胡辣汤么。
女孩本想再跟我说什么话来着,很不巧,她电话响了。女孩对着电话嗯嗯几句,胡乱拿纸张擦了一下衣服,拎起包就往外面走。
望着她离开的倩丽背影,我突然想起,出门前二叔在院子里斩小桃树,估计老头又把我的桃花运给斩没了!
完犊子!
二叔自己单身一辈子,这行为妥妥想让老何家绝后啊!
不行,我必须得回去问明白。他要不说清原因,我就把那柄破木剑扔柴火堆里烧了。
匆匆出门,发现门口停着一辆沃尔沃,女孩正用钥匙开门,上车。
我一见车的位置,心里咯噔一下,又是土位。
好死不死。
一辆运砂车正从金位晃晃悠悠地朝我们开来。
经过刚才那事,我已经发毛了,赶紧冲过去,猛敲车窗叫她下车。
女孩见是我,下车问我咋了。
耳边猛然响起“呜呜呜”之声,那运砂车竟然莫名其妙失灵,疯了一般冲着沃尔沃撞来。
我急了,抱着她就地一滚。
“轰隆”一声响,沃尔沃已经被压得变形扭曲,运砂车也瞬间翻了。
直到运砂车秃头司机从驾驶室爬出来,露出满脸吃了屎般无辜表情坐在翻了的车顶上,我才发觉身子压着一片柔软,女孩在我身下,脸色羞红,正嘤咛着向外推我。
我赶忙起身。
女孩缓过劲来,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她娇叫一声,明白过来刚才不是在做梦。这次她倒没谢我,愣了会儿神,美眸疑惑不已,反问我:“你是干嘛的?”
这下倒把我给问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告诉她自己是打仙桩的,她能听懂么?或者说,算命大师?可刚才那两下完全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再说,大师一词,说出去就好像公开承认自己是个王八蛋似的。
我挠头说:“那什么……我是济公。”
女孩闻言,竟然“噗呲”一声笑了:“骗人!你会算,搞玄学的对不对?”
玄学这词听起来有点高大上。
我不置可否地回答:“你可能最近遇到些麻烦。”
女孩眼闪惊喜,忙点头说:“我知道。”
她知道?!
还没待我回话,她突然一拉我的手,急切而又崇拜地说,我需要你,快跟我走。随后,也不顾我搭腔,她拖着我就往前狂奔。
我忙问你车不要了吗,她回答不要了,一辆破车,早想换了。
被漂亮女孩的柔荑给拽着,一个字,滑。为确保不滑走,我拽得更牢了。
路上我才知道,女孩叫陈诺,市电视台记者。
我问她干嘛去,陈诺没搭理我,只说到了就知道。结果,她带我来到一家快捷酒店,匆匆开了个间房,并指定要六零六房。尔后,催着我跟她上楼。到房间一看,竟然是大床房,隔音效果贼拉好,我顿时有点热血冲顶的感觉。
想起陈诺拉我走时“我需要你”那句话,这大晚上的,难不成她要献身给我?
咋这么客气呢!
莫不成二叔斩桃花的手段失灵了?
进房间之后,我有点局促不安,受宠若惊地告诉她,我可能没啥经验。
陈诺闻言一愣,竟淡然地安慰我,没事,别紧张。
她脱鞋上了床,妙曼身躯趴在床上,长发流瀑垂肩,在床头拨弄着什么,回头见我一动不动地傻站着,她捋了下额前秀发,不解地问:“何方,你等啥呢,快上来啊!”
淡香沁鼻,满屋子布满爱的气息。
咋办?
寻思半晌,我一咬牙,转身进卫生间,拿了个计生小盒子出来。
第二章 四猴抬棺
陈诺瞅见我手里拿的东西,俏脸立马红到了锁骨,拿起枕头,呼啦一下冲我砸来:“你个无耻色胚!想啥呢?我是叫你过来帮我看一下!”
我这才发现,她刚才在床头拨弄的玩意儿,原来是墙上一个洞,里面探了根类似窥视镜的小管子,她叫我上床看小管子。
太他妈尴尬了!
我忙不迭把小盒子丢旁边,凑过去看。
隔壁房间里躺着一个女人,盖着被子,并没其它情况。
我顿时觉得这姑娘有点变态,回头说,你一个记者,偷窥人家隐私,比我还无耻。
陈诺瞄了一眼表,表情凝重地说,你别急呀,一分钟后有怪事出现。
果然!
一分钟之后,我再看,神奇一幕发生。
不知啥时候,窗户开了,房间里面窜进去四只毛脸猴子,它们穿着人的衣服,抬着副红瘆瘆的棺材,在床边走来走去。
那模样,像极了农村丧葬出殡,或者,举行一种独特的祭祀仪式。祭祀的对象,显然是床上那盖着被子的女人。
它们步伐很奇特,每向前走三步,又倒退两步。左前方那只猴子,嘴里像抬棺上山般,吆喝一声,另外三只猴子也跟着吆喝一声。
等它们在床边转完一圈回过头来,左前方那只猴子好像看到了墙上偷窥管子,竟然嘴角上扬,冲我狡黠又诡异地眨了一下猩红的眼睛。
我被吓得身子一哆嗦,瘫坐在床上。
陈诺紧张地问我,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
人、猴同有九窍。
《西游记》里曾讲过:“大抵世间之物,凡有九窍者,皆可以修行成仙。”
眼前这几个家伙,会扛棺材,穿人服祭祀,显然是成了精的猴。
动物成精这事儿,我倒间接遇到过一次。
我大学有个舍友,东北那嘎达的。他每年回家都会买十几只德州扒鸡回去,说带给他干爹吃,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干爹是给人瞧香看事的香头,说白了就是被成精黄鼠狼附身了。我暗地给舍友取个外号叫黄毛小儿。
有一次,舍友与他干爹视频通话。他干爹在电话那头看到我穿条裤衩子晃来晃去,突然尖声尖气地说,姓何的,你给我儿子取啥鸡毛外号呢,信不信我现在飞过来把你裤裆里的家伙给废了?
外号是我偷偷取的,连舍友都不知道。
当晚我就被吓得尿频了。
直到被学校开除,我对舍友一直以大哥礼待之。
真没想到,眼前真切发生了猴精祭祀之景。
我顿了会儿,说应该是猴精,咋回事?
陈诺闻言,突然眼眶泛红,低声说道,床上那女人是她姐姐,被猴子控制了,现在来不及详细解释。何方,你一定有本事救我姐姐,对吗?
我虽学到二叔不少本事,刚才测陈诺金铁血灾,也证明老头子东西确实是干货,但除了那次在电话一端威胁要飞过来弄我的死黄皮子,还从来没遇见过真的邪祟。说实话,面对隔壁房间志怪小说才会出现的一幕,我秒怂。
陈诺见我不吭声,显得非常着急:“你如果要收费,随便开口,我出得起!”
“不是钱的问题……”我颤声说道。
陈诺怔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边上的计生小盒子,想了会儿,咬着嘴唇,满脸委屈又好似狠下决心地说:“只要你能救我姐姐,那我……做你女朋友。”
卧槽!
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吗?
当然是!
要不然刚才拿计生小盒子干嘛?
可陈诺说这句话时满脸委屈的表情却惹毛了我,整得我好像没人要似的。再说了,我两次出手解她的金铁血灾,已经犯了二叔的忌讳。想到此,我起身下床,说你想哪儿去了,我只会嘴炮,对付不了这几个邪玩意儿,你另请高明吧。
陈诺见我要走,表情突然变得狡黠,竟冲我嘻嘻一笑。随后,她将外套一拉,露出里面玲珑毕现的淡紫色羊毛衫。
瞬间,阵阵女人体香袭鼻。
她威胁道:“何大师,你要是敢走,我告你强奸!别忘了,我可是记者呀。”
说完,她开始拨弄手机。
里面有段视频,显示我正表情猥琐地拿着计生小盒子,她用枕头砸我。
我脑子一下炸了。
这证据要放出去,即便是未遂,也足够我喝一壶。小妮子很聪明,进房间时就设计好了防范色狼的手段,我大意了。
我气得盯着她身子不吭声。
陈诺脸立马红了,慌忙把外套穿起,得瑟地扬起下巴:“看够了吗?色胚子!”
我冷笑一声:“你牛!不过小爷从不干逮狐狸不成反惹一身骚的蠢事,几年牢我坐得起!”说完,我将外套猛地脱了,露出一脸淫邪状,作势要向她扑去。
陈诺见我来真的,顿时慌了,眼露惊恐,一骨碌地退到墙角,手臂紧紧环着上身:“混蛋,你别乱来……”
见她怕了,我沉声叫她把视频删了。
陈诺非常无奈,满脸恐慌,两行清泪霎时流了下来,颤着手,一边删手机视频,一边紧张地防范着我。
敢跟我玩阴的?
我与二叔忽悠大老板时,你丫可能还在背乘法口诀。
见她删了视频,我穿起外套出门。
陈诺咬着嘴唇,气鼓鼓地盯着我,胸脯上下起伏,估计她从没遇到过像我这种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无赖。
可惜了。
本来好好的英雄救美,结局却弄得如此狼狈。
全怪二叔那个癫子乱砍小桃树!
正准备拉门走,窗子突然“咔擦”一声响。
陈诺吓得发出大声尖叫。
回头看去,四只穿人服的毛脸猴子,正排排坐在窗子边上,呲牙咧嘴,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们。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阴煞之气。
正惊诧莫名,猴子们嘴里发出吱吱一声怪叫,从空中腾跃,全朝陈诺扑去。
陈诺彻底懵了,脸色煞白,麻杆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急了,顺手抄起边上晾衣杆,迅疾打向那几只猴子。
几只猴子突然遇袭,蓦地调头,反纷纷朝我扑来。
我大惊失色,来不及躲避,慌乱中拳脚齐出,朝猴子打去。
可猴子通灵,竟然像会武功似的,躲过我的拳脚,四颗头颅往我身上猛地一撞。撞击力度奇大,我身躯被撞到墙上,后脑勺一磕,眼冒金星,胸前一窒,喉咙一阵咸甜,嘴角霎时流出血来。
正挣扎着要爬起,双腿却被它们狠狠地咬住,整个身躯被疾速地拖向窗户。
耳听陈诺一声娇呼,她抓住我衣服,想拉住我。可姑娘家力气太小,压根不顶用,反而把她一个趔趄绊倒在地。
眼见我就要被几只毛脸猴子拖到窗沿,我突然反应过来。
这他妈又不是跟人打架,我用拳脚有个毛用!
全怪自己没经验!
在即将被拖出窗台当口,我脑子一闪,也管不了有没有用,不由自主地手掐结印,口中胡乱念了个阴马诀,大喝一声:“阴马化令,赦!”
抬手向其中一只猴子狠狠拍去。
从未有过的一股浓烈气息从手臂传到手掌,只听“嗤”一声响,那猴子的脑袋被我拍中,头上猴毛立马呈现一片焦黑,泛出阵阵恶臭。
几只毛猴见状,眼露惊恐,抛下我,吱呀呀纷纷跳出窗台,疯狂地跑到另一个房间。
卧槽!
二叔的符咒真有用?
刚才阴马诀我可是瞎搞的啊!
见此情景,我火气冲脑,不顾身上的血,跑出房间,抬脚猛踹隔壁房门,两脚踹稀巴烂。进去一看,发现几只毛猴正拖着床上那个女人,像疯了一样将她往棺材里装。
女人比陈诺大几岁,双眼紧闭,披头散发,完全不自知。
我再结掌印,一个箭步踏上去,口中暴喝:“赦!”
但这一下却拍了个空,那几只毛猴子非常灵活,抛下女人,拖着那具猩红棺材,跳窗户慌张地逃了。窗框被它们急匆匆一撞,扭曲变形,裂成像柄突兀铁剑一般。
我心下骇然,这啥力量?!
待赶到窗沿边,几只毛猴子已完全不见踪影。
陈诺也赶了过来。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
感觉刚才就像做梦一样,可小腿上阵阵刺痛提醒着我,一切都是真的。
陈诺急道:“你流了好多血!”
我往下一看,发现小腿上四个赫然的猴牙印,伤口很深,正往外不断地冒血。
陈诺赶紧扯烂几块床单,给我包扎。
伤口还未完全包好,耳边传来一句小孩子阴仄仄的声音:“坏我好事,大混蛋!”
声音非常之恶毒、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不对!
哪里来的小孩子?
我们同时朝四周望去。
根本没小孩。
转眼看去,陈诺姐姐不知啥时候已经站起来了,脸沉若深潭,眼睛已经睁开,正阴毒地瞪着我们。
“世间竟然还有阴山派道士?!”
陈诺姐姐没张嘴,但声音明显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依旧是小孩子的声音。
再一细看,陈诺姐姐的肚子,竟然怀孕了,非常大,快临盆那种。
刚才是她肚子里的小孩在同我说话?
这他妈谁信呢?!
正懵逼间,陈诺姐姐肚子里发出一句愤怒的嘶吼。随后,她步伐快速移动,探出一双利爪,直插我双目。
第三章 医院
陈诺抬手挡在我前面,娇容失色,惊叫道:“姐,不要!”
女人眼睛一瞪,突然拎起陈诺,将她向窗外抛去。
窗框刚才被毛猴一撞,裂成直兀兀铁剑状。陈诺惊呼着,身子就朝那柄铁剑飞去。女人力量奇大,陈诺一旦撞过去,瞬间将变成冰糖肉葫芦。
金铁血灾,需躲三次。
之前两次已解,看来陈诺第三次就是窗框。
我浑身血都吓凉了,顾不得女人袭击,猛然抬手去扯陈诺。
一扯之下,陈诺衣服被我扯烂,虽然没抓住她,但也因此改变了她身躯运行轨迹,她手臂被窗框刺中,人撞在墙沿,惨叫一声,摔落在地。
女人的利爪已经探到我胸部。
胸前传来宛若挖心剜肉般疼痛,我整个人呼啦啦向后倒。
完全来不及反击。
鼻尖阴风窜脑,非常熟悉,像极了二叔在家里藏着的墓葬阴货味道。
耳边两声“啊!”地惨叫。
一句是我发出来的。
我以为自己心脏已经被女人挖出来了,不喊一下对不起自己凄惨的死相。
而另一句……
竟然是女人肚子里小孩发出来的!
身子陡然一松,我赶紧摸胸前,发现除了皮肤肌肉受损出血,心跳还在。
而陈诺姐姐却倒退了两步,刚才刺我的五根手指已肿成萝卜状,眼睛显得既怨毒又恐慌,非常不解地瞅我一眼,挺着个大肚子,调头疯狂逃了。
什么烂七八糟的情况!
陈诺姐姐被猴精控制,猴子被我打跑,她反而想杀我?肚子里那没出生就会说话的小孩,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莫非陈诺姐姐被猴子办了,肚子里怀了妖猴种?
瞬即又制止住自己扯蛋的想法,我想象力这么丰富,咋他妈不去写小说呢!
陈诺一定有事在瞒着我!
想到这里,我气不打一处来。
转身想质问她,却发现陈诺躺在地上,手臂被鲜血染透,秀眉紧蹙,在痛苦呻吟。她衣服刚才被扯下,露出白里透红的颈脖子,玲珑彰毕的事业线……。
刚才我因为啥生气来着?
陈诺脸色无比苍白,喘着气问:“何方,我姐咋样了?”
“……啥?”
陈诺发现我眼神不对,反应过来,忙扯过床单,将身子裹住,红着脸问:“你……瞎看啥呢!我姐呢?”
眼前迤逦风光消失,我也回过神,咽了口口水,指着门外说,那什么,她被猴精附体……跑了。
陈诺闻言,立马眼露恐惧,竟然昏死过去。
我赶紧去探她呼吸,发现流血过多晕了,也顾不上自身鲜血淋漓,先给她包扎下伤口,再将自己身上的伤胡乱处理下,背着她去医院。
下到酒店门口,前台小姑娘见我们满身是血,吓得缩到墙角,不敢拦我们。
眼下已快凌晨一点,大街上连辆出租车都没有,路灯将我们影子拉长,显得无比孤兀。陈诺不重,但我身上伤痕累累,刚才又被一番惊吓,走了段路,难免气喘吁吁,正准备放她下来歇息会儿,发现前面有座私立医院。
猩红的十字在月色下晃人眼。
我赶紧背她进去。
医院不大,里面灯火通明,但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收费处有个女护士在无聊地打着哈欠。一般私立医院都这样,门脸冷、收费高、医技差、骗钱多。可不管如何,包扎下伤口,输点镇静消炎液问题不大。
更关键是,天太冷,我实在不愿走。
女护士脸粉涂太多,像刚从面缸钻出来似的,毫无表情地说,先缴费。
我身上只带了几十块买胡辣汤的钱,手机里倒有几千块,问她能扫码支付么。女护士古怪地翻了下白眼,没开通这项业务。
苏城竟然还有不能扫码支付的医院?
转念一想,有些私立医院专干骗保勾当,为躲避监管,不搞电子支付也正常。
我伸手去摸陈诺口袋,可她兜比脸还干净。
正没辙,女护士伸了伸懒腰,冷冷地说,先治疗吧,等家属寄钱来了再交。
我一听,业内良心啊,忙不迭对她说,多谢多谢,祝生意兴隆。
护士没把我们往急诊室领,倒直接七拐八拐把我们带到二楼一间病房。走廊很安静,也没人住院,看来生意惨淡的可以。
到病房之后,护士对我说,大夫马上来,你们先等会儿。
我把陈诺放在病床上。
她右臂膀全染红了,摸了下额头,发烧了。
本想给她家人打个电话,但又解不开她手机锁,只能在边上等着。
一会儿之后,来了个发须发白的斗鸡眼医生,他没穿白大褂,身后挂了个古郎中的木药箱。
中医?
我都懵了。
你再莆田系也不带这样玩吧!
我眉头一皱,掂量着说:“医生,我对传统医学很敬仰,但能换西医不?咱这不是啥大毛病,处理下伤口打点消炎针就行,用不着您老亲自出手。”
这话我没伤他自尊,很客气了。
但斗鸡眼医生脸色陡变,恼怒道:“没西医,你他妈治就治,不治赶紧上路!”
卧槽!
斗鸡眼医生竟然如此嚣张,诅咒病人赶紧上路?
我这暴脾气,气得当时就……怂了,赶忙说:“我错了,一切听您安排。”
斗鸡眼老头鄙夷地瞅我一眼,抽下鼻涕,拉出陈诺的手,搭脉。
一搭之下,他身子像被电击般颤抖,斗鸡眼滴溜溜狂转,脸色无比惊奇:“还活着?!”随即,他立即松开陈诺的手,猛地扯住我手,冰凉刺骨的双指一搭我的脉,大嚷一句:“你他妈也活着?!”
我即便是泥菩萨也来气了。
什么狗屁话!
死了我不去火葬场,跑这儿来陪你唠闲嗑吗?!
我把手抽回,推开他,恼道:“老头你咋说话呢?”
可一推之下,却推了个空,手臂竟像穿过斗鸡眼医生躯干似的。
斗鸡眼医生也没管我,状若癫狂跑出病房,在走廊里大嚷道:“院长,来活人啦,来活人啦……”
忽然之间,整栋楼的灯全灭了。
我蓦然一惊,赶忙拿起手机电筒照明。
一照之下,顿时慌了神。
床是烂木椽子,房间四处挂满蜘蛛网,墙面无比焦黑,像被大火烧过一般。
这是一座被火烧过的荒废医院!
我浑身一激灵。
去他大爷的!
遇到脏东西了。
赶紧背起陆潇潇,疯狂往外跑。楼道本就狭窄,刚才那个煞白脸女护士七拐八绕才带我来到这病房,一急之下,完全不辨方向,感觉到处都一样。
更要命的是,我觉得身上越来越凉,若坠冰窟。
廊道前面、后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用手机电筒照去,头皮猛地炸了。
一个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发出阴森森的笑声。一个只有半个脑袋的家伙,像医院领导似的,冲着他们嚷道:“来新人了,大家鼓掌欢迎!”
随后,那群王八犊子在半个脑袋的指挥之下,摇头晃脑,劲头十足地哗啦啦鼓掌。
欢迎你妹啊!
大晚上在火烧医院听一群鬼冲我鼓掌致意,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半个脑袋鬼突然招呼大家停下,说了句:“老规矩,大家猜拳,谁赢谁夺肉身!”
一群王八犊子又嬉皮笑脸地猜起拳来。
我脑瓜子正嗡嗡作响,那半个脑袋鬼突然像飞镖一样,朝我窜来,嘴里极度兴奋地说:“肉身是我的!”
阴风扑面,煞气逼身。
那群还在激烈猜拳的傻逼发现被半个脑袋鬼耍了,骂骂咧咧地追来抢我们。
我简直要疯了,大喝一声:“阴马化令,赦!”
猛然向前拍出一掌,那半个脑袋呼拉一下被我打落在地,身躯只剩个颈脖子,歪倒在地。群鬼炸毛了,纷纷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乘他懵,让他疯!
我见阴马决有效,往前猛跨两步,两个手诀向前狂打过去,又干翻几个。
此刻,群鬼已惊恐万分,纷纷呼啦啦地往外逃,边逃边大嚷:“来臭道士啦,臭道士太厉害啦……”
没两下,全逃得一干二净。
这鬼地方片刻不能再留!
我慌忙背着陈诺,匆匆往外跑。这一下,非常顺利,没几分钟,就跑出了医院。一回头,发现自己正身处郊外,边上一堆坟茔。
哪里有什么狗屁医院!
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上粘哒哒的,全是冷汗。往前慌忙走了段路,听到后面有细碎的脚步声。
还敢追来?!
回头瞅去,一个胖乎乎,只有芭比娃娃高的小人,正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
月光影影绰绰,压根看不清小孩的模样。
我停下脚步,他也停下。
我往前走,他也跟着往前走。
不对。
他不是医院里的脏东西!
小人个子实在太矮,比刚出生的婴儿还短十来公分。
我到底招谁惹谁了,咋今晚啥玩意儿都能让我碰着呢?!
第四章 莫名挨揍
我一咬牙,干脆转身,迅疾冲那小人跑去。
小时候,路上遇到狗追,别的家长告诉小孩,只要立马蹲下,狗以为你捡石头砸他来着,会吓得退后。可我发现这招没卵用,因为你一旦再站起来,狗还是会继续追。二叔却告诉我,蹲个屁,只要它敢追你,你转身恶狠狠地向它冲去,摆出与它决一死战的姿态,那畜生必然夹尾巴狂逃。
这招屡试不爽。
身后那小玩意儿,见我转身凶神恶煞般冲它跑去,竟然也吓得调转头,往后面狂逃。但他脚步小,速度慢,我没两步就追上他,朝他狠踹了一脚。
脚底传来非常奇怪的感觉,软绵绵的,就像踢到了空气。
小玩意儿倒在地上,又挣扎爬起来,想继续逃。
我探手将他拎起来,一看之下,吓了一跳。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纸扎人,正四肢乱晃,冲我破口大骂:“色魔,放开我,放开我……”
我吓得手猛地一哆嗦,他摔了个屁股蹲。
小纸人可能摔疼了,双手揉着眼,呜呜哇哇地哭起来:“爷爷……爷爷!”
正在此时,肩膀被人冷不丁地拍了一下。
我猛地转头瞅去。
差不离把我魂给吓没了。
后面不知啥时候站着个家伙,一只眼睛正常,一只眼睛只有眼白,没黑眼珠,穿着身灰布衣服,肩里斜跨个军绿色包,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吓得甚至连诀都忘打了,妈耶一声,条件反射似地朝他弹出一脚。
那人被踢中,“哎呦”惨叫,身躯趔趄倒在地上。
小纸人见状,也不哭了,从地上起身,踉踉跄跄地冲我跑过来,抱着我的腿,又咬又踢,很是疯狂,边打边说:“坏蛋,叫你打我爷爷,我弄死你!”
但奈何他只是个纸扎人,别说弄死我,弄疼我都没本事,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那单眼人被我踹得狠,在地上不断呻吟,起不来身。
小纸人没完没了地纠缠我。
我干脆掏出打火机,“吧嗒”点着火,威胁道:“再吵死烧了你!”
小纸人一见,脸色大变,双眼惊惧万分,撒开我,疯了一样逃到单眼人旁边,吓得浑身颤抖。
“放了陈诺……”
单眼人从地上艰难爬起,手抱着小纸人,脸色露出对我稍许惧怕。
我这才瞧清他的模样。
他身躯消瘦,看年龄比我还小一点,可那小纸人却管他叫爷爷,真他妈活久见。
我倒听二叔说过,世间奇人颇多,尸、纸、动物、鬼、魔、妖都有人驱。这单眼能驱动小纸人,必然是阴阳师无疑,与我算半个同行。
可他认识陈诺?
如果他们是朋友,一切都好说。
红颜祸水。
自打遇到女记者之后,我感觉一辈子的邪事全碰到一起了,脑子至今转不过弯来,早想把她交还给别人。
二叔斩烂桃花,看来是为我好!
可谁又知道面前这单眼瘦子到底是啥人?
“你谁啊?”我没好气问道。
“我……我不认识她……”单眼有点结结巴巴。
不认识她?
这哥们莫不是来耍我!
他能叫出陈诺名字,咋又会不认识?
忽然。
眼前汽车大灯晃动,呼啦啦开了几辆车,上面下来七八个人。
单眼转头一看,慌忙对小纸人做了个禁声手势,然后将小纸人揣进胸口藏起来。
为头的年轻人,长相俊朗,目光阴鹫,穿戴彰显出奢靡品味,但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病态的邪毒,远远还闻到他身上高档古龙水香味。
其余人全是保镖打扮。
车清一色牧马人。
他阴沉沉地打量我一番,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叠钱,趾高气昂地递给单眼瘦子:“阮小山,你可以走了。”
单眼阮小山接过钱,一声不吭,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瘸着脚,深一步浅一步地走了。
我不明所以。
阮小山走后,目光阴鹫的年轻人显得非常不耐烦,向下属一招手:“打死他!”
打死谁?
他身边七八个保镖闻言,哐啷啷全从身后抽出铁棍,朝我冲来。
我简直要疯了。
瞅他们那气势,明显是一帮古惑瘪崽子,可我跟他们无冤无仇,干嘛要杀了我?!
“慢着!”我猛地退后两步,慌忙制止:“兄弟,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咱可从来没照过面!”
一个刀疤脸保镖冷笑道:“小王八犊子,龟爷的女人你也敢碰,简直找死?!”
龟爷?
“哪个会所的龟爷?你们绝对搞错了!我穷得像鬼一样,苏城的会所从来没去玩过。”我连忙辩解。
年轻人闻言,气得脸紫成了猪肝色:“妈拉个巴子,嘴巴还臭!摁住他,先塞包屎给他尝一下!”
话音刚落,一个傻逼保镖竟然放肆地放了个响屁之后,开始现场制造大便。
我一下慌了。
难不成他不叫龟爷,而是……归爷?
卧槽!
造孽!
我竟然一开口就羞辱了他。
这场面我哪儿见过?
还没来得及反应,大腿传来火辣辣的疼,膝盖一弯,差点被打跪下,背上的陈诺也摔了出去。
那群保镖却对陈诺显得非常慌张,赶紧扶住她,生怕她摔在地上。归爷更是急冲冲地走过来,死死地抱着她,嘴里焦急问道:“小诺,小诺,你怎么了……”
我算明白过来。
陈诺是归爷的女人。
我们深更半夜在一起,这小乌龟以为我给他戴了绿帽子。
“误会!全他妈是误会……”
他们完全不听解释,没待我把话说完,周围的拳脚、棍棒像雨点一般,冷不丁地朝我打来。手脚瞬间被他们死死摁住,完全动弹不得,他们押着我,朝着那泡屎拖去。我再开口想辩解,反遭更狠毒打。
混蛋保镖一边狠狠打我,一边嚣张的哈哈大笑。
他们真要让我吃屎!
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受此羞辱?
当年大学之所以会开除我,就是因为我一个兄弟被一个公子哥戴了绿帽子。这货大晚上找我喝酒哭诉,一会儿咬牙切齿说“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一会儿又自我安慰“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戴点绿……”
我被他整烦了,问他到底想咋样。
他愣了一下,猛灌一杯白酒,发疯似的说,干脆弄死丫的!
那一刻我也是酒精上头,拎了块板砖,随他一起埋伏在小树林里,见公子哥在树林里搂着兄弟女朋友情深深雨朦朦,上去给他来了一下。
没曾想那货不经打,一板砖下去,立马成了血葫芦,吓得我们赶紧跑了。
第二天酒醒之后,以为没人发现,结果公子哥的权势父亲带人把我从被窝里拎了起来。关了几天放出来后,得到两个消息,一是我被开除了,二是主动举报我的是那被戴了绿帽子的兄弟。
遇人不淑,我认栽。
可今晚我明显做好事来着,他们竟然要灌我吃屎?
忍不了!
人被逼急了,往往会爆发惊人的力量。何况,我二叔常说,打仙桩属于江湖艺,必须有拳脚傍身,从小逼我站桩和练些拳法套路,身体素质没得说。
我乘他们不备,一个耍手肘,撞翻一个,探手猛抓,将另一个摁住我哈哈大笑保镖的颈脖子扯住,用力往地下狂摁。
他正狂笑呢,结果整个脸糊在大便上,呛得直咳嗽。
全场保镖都疯了。
铁棍像狂风骤雨朝我猛砸来。
我挨了几下撕心裂肺的痛楚,反手夺过一根铁棍,朝他们反击。
这一来,七八个保镖人仰马翻,脸色既恼怒又显得不可思议。回过神后,纷纷爆喝,朝我猛烈攻击。这些王八犊子虽全都是练家子的,可我在极度愤怒下超常发挥,手脚疯狂攻击,打得他们四仰八叉,哀嚎连天。
我本想装逼到此就算了,再打下去我指定熬不住。但那群王八犊子从地上趔趄爬起,冲到车边,拎出明晃晃的砍刀,极端愤怒地冲我砍来。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我哪儿见过这阵势,转圈逃。
归爷脸色狰狞扭曲:“嘶……没想到遇上这么厉害的货色,可惜你完了。杀了,别留全尸!”
我边抵抗还想边解释,后背已经被划了两刀,鲜血直冒,几近晕厥,格挡了一会儿,人已被彻底砍倒在地。
归爷目光阴毒,大喝声:“让开!”
随后,抬手指了指脸上挂满大便的保镖:“你,刚才受他羞辱,捅了他!”
那保镖早就恨不得一刀捅了我,抡起刀就朝我胸脯猛扎来。
我难以动弹,寻思完了。
正在这时,耳听一声娇喝:“住手!”
陈诺醒了。
她满脸焦急,厌烦地从归爷身边挣扎开,猛地推开那执刀的保镖,扑到我身上,转头冲归爷骂道:“归南鸣,你有本事把姑奶奶一起杀了!”
“小诺,你……”归南鸣顿时气得语塞。
众保镖全不敢动了。
“我什么我,限你们一分钟之内消失,否则你休想跟我结婚!”陈诺俏脸愤怒至极。
归南鸣脸色无比阴沉,指着我问道:“他是谁?”
“关你屁事!”陈诺回道。
归南鸣顿了半晌:“行,小诺,你跟我一起走!”
“凭什么?你再不滚,我死给你看!”陈诺猛地捡起地上一把砍刀。
归南鸣显得非常无奈,腮帮子狠狠咬起,阴毒地扫我一眼,嘴角轻蔑上扬:“你等着,爷爷记住你了。在我眼里,你现在已经是死人!”说完,他招招手,带着众保镖开车离去。
我心中憋闷的快要炸了,不顾一旁陈诺关心我伤口的言语,忍痛艰难起身,蹒跚往回走。
陈诺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慌忙追来。
我猛地转身:“姑奶奶,你别跟着我,算我求你了!”
“你受伤很重,我陪你去医院。”陈诺急道。
去医院?
让一群鬼鼓掌欢迎我入伙么!
陈诺之所以有金铁血灾,肯定最近气势低迷,易招惹脏东西,绝对粘不得。而且,她是归爷这种大哥的女人,我只是一打仙桩的小混混,咋惹得起?
“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但凡想给我留个全尸,让我走。”
“你……结婚了?”陈诺俏脸疑惑,竟然略显一丝遗憾。
有没有结婚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顾她怔在原地发呆,撒丫子就跑。
跑了一会儿,发现已经彻底把她甩了。
血流过多,身子疼得要麻木,我昏昏沉沉,脚步踉跄。再不包扎伤口,估计要死在这里。只得咬紧牙关,硬撑着往前挪。本来就要到大路口,却发现归南鸣一帮人,把车停在路边,嘴里叼着烟,面目阴冷,手里拿着砍刀,在等我。
真你妈狠!
眼前就这么一个出口,我往前要被砍,回去要血尽而亡。
实在没辙了,我只得掏出电话打给二叔。
第五章 有魂无魄之身
可手上实在没力气,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头疼欲裂,身上伤口还有隐痛,不过已经被包扎好。抬眼看去,发现自己在一个铺子里,墙壁四周挂着不少竹篾、油纸,屋里有股熏香,是独特木材的天然香味。
“醒了?”
一句熟悉的声音传来。
往四周看去,没见着人,目光移到地上,虎头虎脑的小纸扎人正瞪着双眼睛,傻傻地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掏出打火机点着,呈防守状。
小纸人见我点打火机,吓极了,疯狂跑出去:“爷爷,他又玩火!”
什么情况!
单眼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手里拎着止血膏药,慌里忙张说,你伤口还没彻底愈合,有话好好说,把火放下,把火放下。
我指定不能放下!
“归南鸣呢?”我问道。
“不知道呀,我救了你。”阮小山赶忙解释道,又冲我晃了晃手中的止血膏药。
他救了我?
阮小山不是与归南鸣一伙的么?
小纸人在一旁气鼓鼓地补充道:“我爷爷躲在草丛里,等了你一晚上,把你给救了,不然你早被姓归的砍死了。你竟然恩将仇报要烧我,坏蛋,大坏蛋!”
我虽不信,但身上包扎着的伤口以及阮小山手中的止血膏药不假,暂时先把打火机给灭了,说道:“别玩这套!我再解释一遍,陈诺跟我去酒店,是叫我抓猴精救她姐姐。我们半点关系没有,你赶紧叫姓归的放了我!”
经过他们一番解释,我才明白过来。
阮小山是一个卜师。
归南鸣昨天来找他,说自己未婚妻陈诺不见了,也不接电话,希望他能帮忙找找。阮小山也不知道归南鸣啥底细,拿着陈诺生辰八字,用梅花易数一算,算出陈诺人在西方。于是,他偷偷派出阿虎(小纸人)去找,结果发现,陈诺在酒店。
那时,我刚从酒店里背陈诺下来,赶去医院,阿虎就一直跟着我。
可那破医院是几十年前烧掉的废墟坟茔地,里面全是阴魂,阿虎不敢进去,阮小山就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归南鸣。
归南鸣知道一个男人背着陈诺从酒店出来,大晚上还去了坟茔地,气急败坏,带着一帮人匆匆赶来。
阮小山作为卜师,不明白我们之间恩怨,拿钱后走人。
可他走之后,觉得很不放心,回头看到我们打架一幕,心里非常内疚。于是,趴树丛中等我,并把我给救了。
我听完都傻了。
我现在这个死样子,他们应该没必要说假话骗我。可阮小山刚才说测方位之事,实在太玄乎。
阴阳行当,分山、医、命、相、卜。五门同宗同源,但各有侧重。
山重驱邪打灾,医者行世救人,命乃修道炼丹,相则观风望水,卜测吉凶祸福。正经道观里的道士,五门均会涉猎,但人精力有限,五门驳杂,无法全通,往往注学其一。
常人接触最多的风水先生,大多只懂选阴阳宅,别说驱邪捉妖了,逮条狗都费劲。拿我二叔来说,他讲的大部分是山门驱邪打灾内容,至于像金铁赤筋面相那种,只偶尔提及,不是他不教,而是老头不精通。
单眼卜师阮小山,模样看起来有点傻愣,但仅靠生辰八字就能算出陈诺方位,手机定位么?还有,小阿虎这个会说话的纸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小阿虎看出我的疑惑,背起手,洋洋得意,摇头晃脑道:“我本是钵山妙龟观坐香小纸人,受千年香火祭拜,聚三界残魂,成有魂无魄之身,精通医、命、相之术,独不懂山、卜之艺。我师父马真人叫我下山历练红尘两年,拜卜师为祖父,山师为父亲,五门融通,便可聚魄归身。尔后,回到妙龟观,坐转轮塔七七四十九天,我就可以成为人啦!”
有魂无魄之身,还精通医、命、相之术?
他咋不上天呢!
我见他正儿八经吹牛逼的样子,顿时乐了。
二叔曾说过,封魂在纸扎人身上,让纸扎人开口说话,倒有些高人可以做到,但大部分都是靠阴阳师意念传递,纸扎人只不过是媒介。看来阮小山有大能耐,小阿虎显然是他弄得一纸扎小跟班。但他反倒吹得自己跟佛主座前听经成仙老鼠似的。
我忍俊不禁:“那什么……小阿虎,你既懂医、命、相之术,我考你一件医门问题。我们村有一头小母牛便秘,村民请来个兽医,结果,兽医竟把小母牛给治死了,你猜猜怎么治死的?”
小阿虎愣了,大眼睛忽闪忽闪。
阮小山傻傻地问:“怎么死的?”
“兽医用吹牛逼疗法,把小母牛吹死了呗!”
阮小山满脸尴尬。
小阿虎生气了,手指着我,气鼓鼓地说:“你个坏蛋在嘲笑我!我没吹牛逼!”
这小家伙实在太好玩了!
我问:“你师父叫你从山上下来,拜了卜师做爷爷,那山师爸爸哪儿去了?”
小阿虎严肃回答:“靠机缘,暂时还没相认!”
我逗他道:“我倒懂些山门手艺,你当我儿子呗。”
话一出口,我立马后悔了。他叫阮小山爷爷,那我岂不是反成了阮小山儿子?这事打死我也不干,刚想跟他说开玩笑的。
没曾想,小阿虎闻言,“哇”地一声哭了,虽然没眼泪,但他越哭越伤心,倒像是死了亲爹一样。
“爷爷,我不想他做我爹!”小阿虎转头委屈巴巴地对阮小山说。
阮小山长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什么情况!
他还真认我了?
我赶忙说:“不不不,小阿虎,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当真。”
阮小山见我反悔,急了,扯住我:“那可不成啊!阿虎下山之前,他师父嘱咐阿虎‘见卜师呼孙则为祖,见山师唤儿则认父’,你是第一个叫他儿子的,所以必须得认,不然阿虎要丢魂。”
“你别扯蛋!他是咋认你做爷爷的?”我问。
“去年冬天,我上山挖竹子,见到一株山笋,不由自主地念叨‘大笋子,好笋子’。结果,阿虎正坐在那棵竹子树上面,他认为我是叫他‘大孙子、好孙子’,然后就一直跟着我了。”阮小山一脸无奈地解释。
我非常无语,阮小山咋这么憨呢!
“那你是卜师,这事儿逃不了。我又不是山师道士,不符合他认爹的前提!”
“你在医院会用阴马诀打鬼,这是阴山派独有符咒,最正宗山师道士无疑。”
“啥派?”
“阴山派。”
卧槽!
我倒知道茅山、闾山、灵宝、净明、崂山,独独不知道阴山。二叔教给我驱邪打灾符咒,竟然是什么阴山派的?难怪陈诺姐姐肚子里的妖孩说我是阴山道士。
老头子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
我瞬间觉得有些兴奋,咱道术也是有门派传承的,不是野狐禅,赶忙问道:“阴山派是不是很牛逼的名门大派?”
阮小山愣了下:“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只是跟着二叔打仙桩时学过一些符咒。
见阮小山脸色古怪不吭声,我说你倒说话呀。
他回呛我道:“我是卜师,山师道士之事不大清楚。但我听别人说,正经道士驱邪捉妖,不正经道士奴鬼弄妖。”
“你啥意思?”
“阴山派都是不正经的道士!”
我白他一眼:“胡说八道!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胡辣汤店消血灾,快捷酒店驱猴精,荒废医院爆揍鬼,怎么就不正经了?!”
阮小山想了想:“我也只是听说而已,阴山派正不正经,你回去问问你二叔呗。不过,你印堂清朗、颧带侠气、眉顺目正,主心善纯良,尚义四方,这也是我救你的原因。”
这阮小山,尽瞎说大实话!
我当然得问二叔。这么些年,老头到底灌输了些啥破玩意儿在我脑子里。
想到此,我赶忙起身,对还在哭的小阿虎说,你可别哭啦,改天登门拜谢你们相救之恩,我有事得走了。
小阿虎见我要走,抹了抹没泪珠的眼睛,一把扯住我裤腿:“不行,你必须做我爹!这是我师父规定的,我不能违反。”
我欲哭无泪。
“你刚才不是不愿意吗?我也不愿意给你爷爷当儿子!这样吧,改天我介绍个正经的山师道士给你,成不成?”
“不成!”小阿虎小脸坚毅:“我哭是因为梦想中的父亲是个斩妖除魔、飞天遁地的人,没想到是一个被别人摁住吃屎的蠢家伙,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受点委屈了。”
他还受委屈?
正纠缠间,铺子外传来银铃般的声音:“请问阮师傅在吗?”
陈诺!
我一下慌了。
这姑娘简直是我灾星,我可不想再遇见她,别到时真的全尸都留不下,赶忙对阮小山说:“兄弟,我得藏一下,你千万别说见过我。”
阮小山点点头说好。
我急忙藏进衣柜里,小阿虎也急匆匆地藏了进来。
“你进来干嘛?”我低声问道。
“回爹话,我会惊吓人魂,看到我的人容易被吓出病。”小阿虎认真地回答。
还挺善良!
我听到阮小山在外面与陈诺交谈。陈诺声音有点低,我听不大清楚,但阮小山的声音我却听到两句。
“我没有他八字,没法找到他。”
“咦,她应该是早进了豆腐乳罐子的人啊……死人不是找不到,按规矩我不能找。”
豆腐乳罐子专指死人。
死人骨灰盒像豆腐乳罐,阴阳行当一般用这种方式来隐晦表达。
一会儿之后,陈诺走了,阮小山进屋。
我问阮小山咋回事。
阮小山皱眉说:“陈诺听归南鸣说,昨晚是我测算出她的位置,她今天过来叫我帮忙找人。”
“她找谁啊?”
阮小山说:“共两个人。一个是你,我告诉她没有你的八字,找不到。”
“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陈诺的姐姐,这人死了快一年了,按规矩我不能找。”
陈诺姐姐是个死人?!
第六章 飞鸽贴符
“对呀,从她姐姐的八字来算,差不多死十个月了。”阮小山继续解释道。
我懵了。
我一直以为,陈诺姐姐最大可能是被成精猴子邪祟附体,没想到竟然会是个死人。可是她死了快十个月,怎么能保持尸体不腐烂?而且,她尸体里没出生又会说话的孩子咋回事?
我把疑问抛向阮小山。
阮小山说,我只是个卜师,要知道她肚子里孩子怎么回事,必须拿到孩子的生辰八字,或者看小孩面相。
“你这不扯蛋吗?那玩意儿都没出生,哪儿来的生辰八字和面相!”我问道。
阮小山转动了一下那只单眼:“对哦,我倒忘了。”
这家伙太憨了!
对那肚子里的小孩,我想到就不寒而栗。不过,陈诺的金铁血灾我已解,仁至义尽。至于她姐姐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打算管,没继续问,抬脚要出门。
小阿虎扯住我裤腿问:“爹,你要去哪儿?”
看他眼巴巴执拗模样,我不答应当他爹是别想走了。
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回头问他:“做你干爹成么?”
小阿虎想了想:“我师父没说干爹不行,那就干爹吧。”
我点点头,出门而去。
阮小山一瘸一拐地追出来:“何方,这次全怪我,害你受了伤。你是阿虎干爹,以后咱就算相亲相爱一家人了,有事你说话。”
他受人托、忠人事,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自己,管了陈诺的闲事,何况他还把我救了。
我回说不碍事,缘分让你我相遇。
天色已经晚了,大街上冷冷清清。
阮小山告诉我,我身上的药是小阿虎配的。还别说,经过一天时间,除了几处深伤口血珈没脱落,其它伤口竟然奇迹般的好了。看来小阿虎说他精通医、命、相之术,也并非吹牛。
我孤独地走在巷子里,前面突然看到两个奇怪的人。
一男一女。
男的走在前面,女的走在后面。
可奇怪的是,男的满头白发,一手掌着盏红灯笼,一手扯着根绳子,像拴宠物一般,拴着个女人的脖子。
他们走在前面,我看不清他们脸庞,却觉得那女人的体态无比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再一看路灯下的影子,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女人倒影明显挺大着肚子。
再仔细一看,衣服也很熟悉,急急往前赶了几步,侧在电线杆子边,瞧见女人毫无表情、双目紧闭的侧脸,我脑瓜子嗡地一下。
陈诺姐姐!
阮小山说她是个死人,那个拴着陈诺姐姐尸体的白发老头是谁?
我心脏狂跳,寻思着要不要追上去。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我一咬牙,追了上去。
耳朵听到前面那白发老头嘴里还哼着小调,声音又尖又细:“我饮过风咽过沙,割过几巴结过扎,炼神功,闯天涯,男女之情去他妈……”
这老瘪犊子,唱啥鸡毛玩意儿呢!
整得还戏腔十足。
就在刚才一顿足的功夫,他们两个已经进了一条斜巷子,不见了。
我硬着头皮钻进斜巷子。
巷子非常长,他们两个来到一座古色古香,四合院造型的大宅子面前。白发老人将红灯笼挂在大宅门口,三短两长,磕了几下门,嘴里回了一句暗语,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发老头将红灯笼拿下,带着陈诺姐姐尸体进了宅子,门关了。
我看见大宅子边上有棵高大的槐树,枝桠茂密,有几层楼高,倒是个很好的藏身之所。实在忍不住好奇,一溜烟爬了上去。找到一个可以看到宅院情况的枝桠,躲在上面朝里面瞅。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里面共三层,一、二层黑咕隆咚的,第三层却灯火通明。也许附近属于老城区,没高楼,不怕人偷窥,房间窗帘也没拉。
白发老头长相极端猥琐,瘦骨嶙峋,蛇脸,眉目阴毒,在一个房间里站着,陈诺姐姐尸体不知道哪儿去了。除了白发老头,还有个让我咬牙切齿的人。
归南鸣。
他是陈诺的未婚夫。
陈诺姐姐尸体被拴到这四合院算咋回事?
他与这白发老头又是什么关系?
归南鸣躺在床上,白发老头好像是归南鸣的下属,正在唯唯诺诺向他汇报着什么。归南鸣听了,显得非常烦躁,挥手叫白发老头下去。
白发老头退下去之后,房间里进来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
女人在归南鸣面前搔首弄姿,随后,房间灯关了。
这王八犊子有未婚妻还鬼混,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正在这时,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身后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有人?!
不可能啊,我人在树上,怎么旁边会有人!
猛地回头看去。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正坐在槐树枝桠上。
她穿着件白色貂毛大衣,紧紧地捂住自己双眼,脸颊坨红,一副不敢看宅子情景的表情。姑娘皮肤白的晃人眼睛,樱桃小唇微微上翘,秀发垂肩若柔丝,大长腿上穿着双缀花靴子。完美的身材比例加上绝佳气质、打扮,显得无比清纯、动人。
我仿佛看到了仙女下凡,顿时瞠目结舌:“你……你……”
姑娘听见我声音,摊开一只手掌,先悄悄转眼瞅了一下宅内,发现宅子灯关了,才把两只纤手从美眸上放下,转头瞪了我一眼,低声说:“猥琐男!”
我去!
她自己在树桠上看半天,竟然骂我是猥琐男?
我刚想反驳,她却拿手指放在嘴唇边,做个禁声的手势:“别说话!”
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一只鸽子。
对,活蹦乱跳的白色鸽子。
尔后,又拿出一张符咒,放到鸽子嘴边。
那鸽子像通人性似的,张口就把符给叼了。
姑娘摊开纤手,轻喝一声:“去吧!”
鸽子从她手中飞起,扑棱着翅膀,朝着宅子飞去,鸽子像是飞进一片虚无黑暗之中。
我隐约感觉鸽子钻进了三楼一个房间的窗户。
不一会儿,鸽子飞出来了,它嘴里的那张符却不见了。
姑娘接着鸽子:“嗯,小白真乖!符贴好了吗?”
那叫小白的鸽子竟然冲她点点头。
姑娘脸露喜色,拍拍双手:“搞定!”随后,又转头狡黠地我说:“猥琐男,你继续看吧。不许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否则……”
她冲我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只不过,她刚才那动作看起来一点都不凶狠,倒显得异常俏皮可爱。
她是啥人,来干什么,我完全没心思去想,我已被她那招飞鸽贴符给整懵了。
这一天一夜遇到的事,已经把我二十多年构建的世界观一举摧毁,丁点残渣都不剩。
“你莫不是傻子吧,跟你说话听懂没?”姑娘眉毛一挑。
“听懂了,如果我说出去,你就要上吊自杀。”我抽了下鼻子回答道。
她一听,恼了,伸手过来拎我耳朵。
我往边上一闪,她没拎成,倒是坐立不稳,娇呼一声,往下径直摔去。我一惊,下意识去拉她,倒是扯住她一条手臂,但我坐的槐树枝桠本来就不粗,猛然承受了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咔擦”一声,断了。
两人急速下坠,摔在地上。
我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因为她正垫在我身下,柔软如面,体香似春风……。姑娘被压得娇呼,发现异常,满脸通红,抬手向我打来。
人长这么漂亮,性格太残暴了。
我一把摁住她的手,两人正纠缠呢。
宅院里的灯突然全开了,里面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姑娘脸色陡变,推开我,狡若脱兔,速度极快地往前逃。
宅院门打开,七八个拿着砍刀的保镖冲了出来。
我吓得浑身血都凉了。
归南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要让他知道我在树上偷窥,非得把我剁成肉泥不可!
来不及多想,我朝着那姑娘逃跑的方向狂跑。
后面那群鸟人嘴里凶狠叫喊着,也追来。
那姑娘逃跑的姿势非常奇怪,脚蹬地三步,又踏墙两步,几秒钟留下一道靓丽残影,不见了。
轻功?!
我疯了一样跑,仗着自己路熟,十几分钟之后,总算把那群保镖给甩开。
靠墙根歇息了半晌。
罢了罢了。
看来这事确实不是我能管的。
江湖奇能异士全他妈跑来了。
一路无事回到家里。
我消失一天一夜,担心二叔揍我,蹑手蹑脚穿过院子。
可家里却非常之安静。
不对劲!
平常这个时候,二叔已经调戏完隔壁刘婶开始在里屋喝大酒了,今天咋回事?
我进到里屋,傻了眼。
二叔躺在竹床上,床边是一滩血,三四个空酒瓶子。一摸他鼻息,有进气没出气,再一翻眼皮,已经开始翻白。
第七章 尸胎冢
我慌了,大喊二叔你快醒醒。
但二叔没一点反应。
地上那滩血明显是二叔吐的,莫不是昨晚我走后他又开始独饮了?整三四斤白酒下去,不喝吐血才怪!难怪我消失一天一夜,他连个电话都没有!
我慌忙背着他出门。
路上出租车司机可能以为我背了具尸体,都不愿意带,一脚油门跑得飞快。
正焦头烂额,一辆奔驰车开了过来,车窗摇下,我见到里面的人,掉头就想走,但她却说:“何方,快上车去医院呀!”
二叔耽误不得。
没辙,我只得上了陈诺的车。
陈诺油门踩得很急,压根不顾红绿灯,径直往医院奔去。
我问她咋来了。
陈诺狡黠一笑:“昨晚出坟茔地就一个口子,归南鸣没等到你,证明你没出坟茔地。当时来坟茔地只有我、阮小山、归南鸣等共三拨人,只有一个可能,阮小山偷偷救了你呗。我去过他铺子找你,他回答没你八字的时候,脸色非常古怪,我猜你肯定藏里面。所以,我就等边上,一路跟踪你喽。不过,中途你在巷子口突然消失了,我就在附近转,没想到你果然出来了。我聪明吗?”
记者都有做狗仔的天赋。
中途消失,正是我去那四合院之时。
从陈诺刚才的表述来看,她根本不知道她姐姐的尸体被白发老头牵着进了归南鸣四合院之事。
我不知道陈诺啥底细,不想再掺和进里面,没吭声。
陈诺似乎心有所思,也没吭声,将车呼啦啦往前开。
到人民医院后,我对她说了声谢谢,背着二叔往急诊跑。
一套检查流程下来,二叔直接进了icu。
医生诊断结果,大量饮酒导致身体器官衰竭,做好心理准备。
我如遭雷击。
我从小没父母疼爱,二叔虽然脾气不大好,却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把老头当爹又当妈看,看他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不禁眼眶发热,揪心难过。这一年多他成天醉生梦死,我也没咋管过他,发展至今,竟然快把自己给喝死了。直到护士催我快交费,我才如梦方醒。
可活人要被尿憋死。
所有家当掏出来,才三万多块钱。
护士意思,这些钱只够今晚费用,如果幸运,彻底治好要四五十万,叫我赶紧想办法筹钱。
我卖肾也筹不到这么多钱!
赶紧回家,准备翻一下二叔以前干倒爷时的阴货,能卖多少卖多少。
可回家一看,那些平日里二叔爱把玩的玉佛、簪子、檀珠、蜡蟾蜍等零碎玩意儿,全不见了。
不仅如此,打仙桩的法器,甚至那柄破木剑,也不翼而飞,一点痕迹都没有。
家里也不像进了小偷的样子。
莫非老头子藏起来了?
那些玩意儿值不了几个钱,他平时都不大爱惜,这个时候藏起来干嘛!
翻箱倒柜找一晚上,鸡毛都没寻出来一根。
无奈之下,我只得返回到医院。
二叔手术已做完,从icu转到一个单病房,人昏迷着。
我见护士来换药,问病人情况怎么样。护士说,状态已稳定,至于啥时候醒,要看病人自身修复情况。我稍微放心,问她钱缓两天成不成,我得去想办法。护士回答,昨天你女朋友已经替你交过钱了,不然怎么可能有单人病房住。
女朋友?
我突然想起,陈诺送我们来医院之后,我因担心二叔,一直没搭理她。
莫非她替我把医药费交了?
正在此时,陈诺进来了,手里提了个保温饭盒,何方,快来吃饭。
我问她是不是帮我把钱交了?
她愣了一下,说是呀,我看你钱不够。
我心里一阵感动:“谢谢!那什么……我筹到钱就还你。”
陈诺白了我一眼:“我又不急钱用!”
话虽如此,但心里却一揪,我与她非亲非故,四五十万,我一打仙桩的小混混,到底啥时候才能还得上!
吃饭时一阵沉默,陈诺闭口不提她姐姐的事,只是陪着我吃。
我承了她这么大的人情,实在忍不住了:“你就不问问你姐姐的情况?”
陈诺撇了撇嘴:“你不是不愿意帮我么,我不强人所难。”
卧槽!
这么有风范?
我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小肚鸡肠。
陈诺是归南鸣未婚妻,可归南鸣那畜生却在四合院跟别的女人鬼混。而且,陈诺姐姐尸体的问题,似乎与归南鸣也有脱不开的干系。我可以不掺和,但陈诺这姑娘心地善良,冲她刚才那句话,我也要把真相告诉她。
“你姐姐已经死了是吗?”我试探着问道。
陈诺放下手中的筷子,嘴里嚼着饭,看了我一会儿:“我不是有意骗你,那天确实来不及说。”随后,她长长叹了口气,把情况告诉了我。
陈诺姐姐叫陈清。
早年间,姐妹俩母亲早逝,父亲叫陈大刚,是个山药商,常年在大山采药,家宅颇丰厚。姐妹俩读高中时,陈大刚有一次从憋宝人手上买到一颗火云丹(火云丹这玩意儿,据说是修行成精蛇身上的内丹,中医可解万毒,属无价之宝)。
结果,出事了。
有一天,父女三人回家,发现家里进来条盆口粗的巨蛇,正盘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游戏视频——贪吃蛇。
见到父女三人进来,巨蟒冲姐妹俩吐了口气,瞬即不见了。
姐妹俩当晚便发烧,足足烧三天,医院查不出任何毛病。烧退后,她们不会走路,开始在地上像蛇一样爬,光滑的身子开始长满蛇皮。
陈大刚慌了,四处求医问药、驱邪打灾,却没点效果。
一天,家里来了个白发蛇脸老头。
他站在院子门口,阴森森地说了一句话:“陈大刚,你把我小孩身体的内丹取了,我要拿你女儿来炼丹。”
“等等,你是说白发蛇脸老头?”我赶忙打断她。
陈诺奇怪地看我一眼,问道:“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我回答道。
陈诺点点头。
白发蛇脸老头说完那句话,走了。
陈大刚都傻了,知道这是弄火云丹招惹到蟒仙了。经朋友介绍,请来一个阴阳师,模样很落魄,名叫归右任。
归右任正是归南鸣的父亲。
归右任看过之后,说了两个条件:一,他要拿走火云丹;二,陈清嫁给他大儿子归南放,陈诺嫁给他小儿子归南鸣。
陈大刚当时已急疯了,救命要紧,当即答应。
归右任连作了几天法事,姐妹俩果然好了。
几年后,按约定,姐姐陈清先嫁了过去。
可嫁过去没几天,归南放、陈清夫妻俩突然同时得急病,死了。
人有旦夕祸福,这事儿本来都没啥。可陈诺总觉得非常蹊跷,姐姐、姐夫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病死了?
归家是搞玄学的,进行土葬。
某天晚上,陈诺突然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姐姐陈清挺着个大肚子,眼睛哭出血,说自己是被害死的,千叮万嘱陈诺不能嫁给归家,还告诉她一句奇怪的话,渡口……六零八。
翌日,陈诺去坟地看她姐姐,发现坟土竟然是新土。
挖坟开棺这事,陈诺一个姑娘家不敢干。
但凭借做记者的敏感性,她感觉六零八这个数字像是房号,终于找到一个叫渡口快捷酒店的地方,一问之下,前台说六零八房被人包了快十个月了。
十个月前,正是她姐姐陈清死的日子。
这种小酒店,也不需要啥身份证,给钱就行,具体是谁包的,前台也不知道。于是,陈诺就在隔壁六零六开了个房,掏了个窥视洞。
让她觉得无比恐惧的是,她不仅在六零八房间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姐姐,还看到了当年来威胁他家的那个白发蛇脸老头。
白发蛇脸老头正操纵着四只穿衣服的猴子,好像在给她姐姐做祭祀仪式。
陈诺完全吓懵了,不知道该咋办。
硬着头皮看了两天,每天如此。
老头有时自己来做法事,有时只有猴子来祭祀。
前天她遇到了我。
我当时因看出她犯金铁血灾,告诉她最近可能遇到麻烦。她以为我是在暗指她姐姐陈清之事,便火急火燎地拖我去了宾馆。
说完,陈诺娇躯颤抖,两行清泪滑落脸颊:“我爸爸进大山收购药材,联系不上。我一个人,真的好害怕……”
“白发蛇脸老头讲话是不是尖声尖气,像太监一样?”我沉脸再次确认。
陈诺闻言,愣了一下,抹了抹眼泪,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这些年归家越来越兴旺,你们家越来越差吧?”我没正面回答,继续问道。
陈诺点点头:“是的!他们本来是落魄的风水世家,可几年前,突然变得非常兴旺,现在不单做阴阳生意,各种行业都有涉猎。那个归南鸣,不可一世,骄横跋扈,我看到他嘴脸都恶心,死也不会嫁给他!我爸爸前些年积累下大家业,但这些年药材生意莫名其妙越来越差,败得差不多了,身体也变得非常不好。”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词。
尸胎冢。
第八章 无毒不丈夫
尸胎冢是一种害人的霸道风水术。
邪门风水师,为夺他人前世今生造化,常常在别人祖坟、家宅风水上动手脚。但这办法太明显,容易被人破局。于是,有些厉害的邪门风水师,发明了一种非常歹毒的术法,这种术法专门针对有女儿的旺族。
男方与女方喜结连理。
男女洞房后,男方迅速将女方害死,埋在特殊风水地脉上,再通过开坛祭祀仪式(古人常用童男童女祈坛。现代社会,这事做不了,有些用成精童猴代替),让女方尸体不腐烂,体内形成尸胎。
尸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胎儿,而是一种叫“小廆”的鬼玩意儿。
至于人死了体内怎么形成的小廆,具体原理不知。
按二叔所说,结婚洞房后,因女方体内留有男方八字气息,邪门风水师就是通过这个八字气息在女尸体内培育小廆。
小廆成形后,邪门风水师通过法咒,将它从母体内取出,养在家里,就可源源不断攫取女方旺族前世今生福报。
白发蛇脸老头,很明显就是归南鸣家养的邪师。
他会驱猴,自然也会驱蛇!
当年陈大刚弄得一颗无价之宝火云丹,白发蛇脸老头故意驱蛇吓他们一家。随后,归右任扮成大师来拯救,不仅骗取陈大刚的火云丹,还让他答应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自己两个儿子,意图通过培养两个“小廆”来攫取陈大刚一家的气运。
双方的运势开始急速倾斜。
现在看来,陈清尸体内的小廆已经成形,估计近期就要被催生。
小廆这玩意儿,一旦将陈大刚家里气运吸完,马上就会吸与陈大刚沾血缘其它亲戚气运,最后无处可吸,便吸周围无关之人。气运无法满足它之后,开始茹毛饮血,荼毒人命,可谓阴毒之至。
可我有一点却想不通,为什么陈清和归南放完婚后,却同时死了?按道理,培养尸胎冢,并不会损害男方归南放的性命。
我突然想到大宅院时白发蛇脸老头唯唯诺诺向归南鸣汇报的一幕,便问陈诺:“你姐夫归南放死之前,与他弟弟归南鸣之间关系怎么样?”
陈诺说,很不好,两人为夺家产势如水火。
“他们的爹归右任呢?”我问道。
“几年前就死了。”陈诺回答。
我心下了然。
真是无毒不丈夫。
归右任死了,归家的产业自然由归南放、归南鸣同分。白发蛇脸老头本是归家养的邪师,可从四合院情况来看,归南鸣肯定已将他收之麾下。
必然是归南鸣害死了自己哥哥,独吞家产!届时,他再如法炮制,娶陈诺加以害死,再在陈诺体内培养出一个小廆,两个小廆为已所用,他这是想上天啊!
王八犊子拿刀砍我一顿,我现在肚子里还憋着一股气。
他动用了这么多手段,对陈诺自然势在必得。
我这人没啥底线,但有原则。最大的原则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被害。
陈诺与我仅一面之缘,却毫不犹豫花四五十万帮我,这朋友我交定了。
我理了下思路,把自己在大宅院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她,并解释一切的缘由。
陈诺闻言,脸色陡然变得煞白,手中饭盒“吧唧”一下掉地上,吓得半晌不敢吭声。几分钟后,她反应过来,颤抖着双手,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说:“我要……我要报警。”
我赶忙把她手机给抢过来:“你傻不傻!咋报,说你姐姐死了快一年,被人从坟地挖出来,还怀孕了?确定不会送你去精神病医院参观学习两天?”
陈诺怔了一会儿,哇一声哭了,我爸爸又不在家,那可咋办呀?
我想了想:“你别哭呀,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要解决尸胎冢,必须先破风水,再打尸胎小廆,最后找归南鸣算账。”
陈诺美眸泪眼婆娑:“何方,你能帮帮我吗?”
我愣了。
从理来讲,小廆害人,我作为半个阴阳人士,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从情来讲,陈诺对我有恩,我要不管,显得不是人。可归南鸣本身是阴阳世家出身,再加上那可怕的白发蛇脸老头,我这半吊子,能对付得了他们么?
我的思考,却让陈诺误会了。
她抹了下眼泪:“你不管算了,二叔的钱我也不要你还,当成你替我解金铁血灾的费用!”
说完,她拎起包,起身就走。
这句话可把我给刺激坏了!
“给我坐下!”我恼道。
陈诺停下脚步,满脸委屈地看着我。
“我说了不管吗?”我反问道。
陈诺闻言,欣喜异常,激动地说:“你真愿意帮我吗?何方,你要愿意帮我,二叔治病需要多少钱我都有,不用你还!”
卧槽!
我看起来像敲诈被人陷害小姑娘的人吗?
“打住!一码归一码,钱我该还得还,哪怕是肉偿!”
陈诺听了,脸一红,淬了我一口。
我叹口气,接着说:“我帮你其实也是为了自己。”
陈诺不解地问:“为自己?”
“我在酒店和坟茔地跟你鬼混了一晚上,你那狠毒的乌龟未婚夫会放过我?”
“那倒是!他昨天还说一定要杀了你来着。”
妈的!
陈诺果然是烂桃花,真把我带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
二叔诚不我欺也。
“不过破风水我不大懂,估计要叫我儿子来帮忙。”我说道。
陈诺表情非常疑惑,怯生生地指了指床上的二叔:“那嫂子……怎么没来照顾叔呀?”
我去!
她误会了。
我指的儿子是小阿虎。
但我也不想过多解释,就说离婚了。
陈诺闻言,咬着嘴唇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实在忍不住一般:“啥时候离得婚啊,因为啥呢?”
我心里好笑。
刚才还吓得打摆子,现在倒有闲工夫八卦起我私生活了。
我说:“有一天我照镜子,发现自己长得像极了关二爷,一生气,就跟她离了。”
陈诺没反应过来:“这跟关二爷有什么关系?”
“头上都戴了一顶绿帽子,可他妈拉风了,你说我要不要离?”我反问道。
陈诺:“……”
白发蛇脸老头和归南鸣都是狠角色,他们到底有多大本事我并不清楚。何况,我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心里非常忐忑,不找帮手指定不行。
我出病房门,打通了阮小山的电话。
这货曾说我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有事叫我说话,也不知道算不算数。
他开口第一句是,大侄子,啥事?
还真能借杆子往上爬,幸好我是小阿虎干爹,要不然他不得叫我乖儿子?!
我将大体情况说了一下。
阮小山在那边顿了半晌,不作声。
我问他是不是害怕了。
阮小山回答不是。
“那你犹豫啥,莫不成怕担承负?阴阳师替天行道,归南鸣在害人,你帮忙处理小廆只会积攒功德!”
我说的是实话。
阴阳师替人避祸消灾不假,但也不是啥事都可以出手,这玩意儿涉及到一个承负问题。如果见鬼就打,指定死得比鬼还惨。
若脏东西无端害人,有违天道,收了积攒功德。可如果脏东西本来就是被人给害死,人家要报仇,你硬去横插一杠子,所有承负都自己担了。遇到这种情况,顶多弄些辟邪护身法符给当事人,能不能躲过,全看当事人造化。
因此,在出手之前,阴阳师一般都会先弄清个中缘由。
陈诺的事,显然属于第一种。
“我只是卜师,不会破风水,帮不了你。你儿子会,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你。”
“那你叫我干儿子接电话。”
“干爹,我不怕。尸胎冢风水而已,小伎俩!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小阿虎接过电话,牛气哄哄地说道。
“啥事?”我问。
“我下山一年多,游乐场都玩腻了。我老听别人说,会所很好玩。我叫爷爷带我去,他说会所要眼睛健全的才能进去耍。事成之后,你带我去玩玩,如果要钱,我出都行。”小阿虎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都懵逼了。
他一个山顶下来的坐香小纸娃,到底是单纯还是猥琐?
阮小山也是个混球,竟然骗小阿虎会所不让单眼进去。
这可咋整?
干儿子第一次提要求,难不成我拒绝?
我想了想:“会所其实就是澡堂子,到处都是水,你确定要去?”
小阿虎闻言,顿了一下:“你没骗我吧?咋听他们说里面全是漂亮可爱的小姐姐呢,我最喜欢看小姐姐了。”
“没骗你,我担心你一进去身子就被泡烂啦。要不这样,改天我带你去幼儿园,那里才是正宗小姐姐。不过你别吭声,容易吓到人。”我说道。
“也行!说话算话!”小阿虎回答。
挂完电话,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干儿子了。
事不宜迟,交待了下护士这几天帮忙请个护工照看二叔,匆匆回家。
道者,器之道也,无其器则无其道。
家里打仙桩的法器全被二叔藏了,我只好重新画符。小廆在肚子里已经会说人话,一旦出生,非常恐怖,符墨除朱砂外,我还特意弄了点中指血搅拌。边画,我脑海边回忆近年来学到的理论,咱不能总用阴马诀,显得多没逼格。
陈诺在院子里外找来找去,反复问你儿子哪儿去了?
我回答跑外面玩去了。
“何方,你院子里的小桃树咋流血了呢?”陈诺在外好奇问道。
流血?
我匆匆跑到院子里看,发现光秃秃树干上,果然有血的痕迹。仔细一对比,树上伤口的位置,竟然与我身体受伤的位置一样!
什么情况?!
难不成我挨打,会传到小桃树上?
第九章 凤眠地国色天香的女孩
我跟二叔原来一直住在苏城一个棚户区,一年多以前,二叔说他干了半辈子倒爷,积攒了点钱,买下这套带院的宅子,小桃树也是搬过来之后移栽的,一直光秃秃的不开花,难道小桃树还真与我连为一体?
想起这一年多来,我但凡一撩小姑娘,二叔就会抽它。
二叔每次抽完小桃树之后,小姑娘都会以各种奇葩理由同我分手,什么穿套海澜之家长得土掉渣,情人节光买计生盒子不买花之类。
这事儿就有点瘆人了,哪天小桃树死了,我是不是也要挂?
待老头醒来,非得整明白不可。
我只好对陈诺说,你看花眼了,那是朱砂。
符画好后,我给了陈诺一张五灵清煞符,并把详细计划告诉她。
归南鸣和白发蛇脸老头都是阴阳行当之人,搭起伙很难对付,必须各个击破。
我交待陈诺,今晚她约归南鸣出来,看电影、溜马路,只要不上床,干点啥都行,务必要死死拖住他,我则去陈清坟地破风水局。但凡像尸胎冢这样的霸道风水,破而起应,只要弄了,白发蛇脸老头必然有感应。
如果白发蛇脸老头独自赶过来,我有信心凭拳脚弄了他。但要是归南鸣也带一堆保镖过来砍我,我就插翅难飞了。
陈诺闻言,秀眉紧蹙,噘嘴说跟归南鸣看电影逛街,恶心死了。
不过她很听话,匆匆去了。
我来到阮小山铺子,小阿虎正跟阮小山在下飞行棋,见我进来,小阿虎委屈巴巴地说,干爹,爷爷耍赖悔棋。
阮小山在边上憨憨直笑,可他一瞧见我脸庞,笑容立马僵住了:“大侄子,你前堂印粉,鼻头汲泉,颌下带花,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劫!”
犯桃花劫我早知道,陈诺不就是么。
不过阮小山说啥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怕是电视剧看多了!
我摆摆手说我知道,这不准备带我乖儿子去破劫来着吗。
阮小山满脸惊愕地怔在原地:“你知道?不可能啊……昨天你面相还没有来着。”边说,他还闭上那只单眼,双手在不断地掐算。
我没放心上,招呼小阿虎快跟我走。
小阿虎指指地上一个袋子,叫我带上。
出门后,打了个车,我们按照地址,直奔十里铺坟茔地。
小阿虎很乖,待在我胸前衣兜里不吭声,直到下了车,他才跳出来,长长呼吸两口,满脸嫌弃地问:“干爹,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几天不是破事多么,你一辈子都洗不了澡,我说啥了?”
小阿虎很不屑地回呛:“我不洗澡,但我会换衣服,爷爷经常做新衣服给我穿。”
他里面是竹篾,外面是油纸,确实可以换。
说话间,已来到陈清的坟地。
阴阳师规矩,白天圆坟,晚上破坟。
月头已经上来了。
我望着墓碑上陈清照片,她与陈诺眉目相似,淡然微笑着,颇具大家闺秀风范。可大晚上的,冷风一吹,说不清的瘆人。
陈清尸体已经被白发蛇脸老头拴到了四合院,我们只需把尸胎冢风水眼找到,翻出里面压着她生辰八字的符纸,烧了,尸胎冢必破。
找风水眼全靠小阿虎。
小家伙在坟头转悠一圈,伸出手指对着月光,比划了两下:“啧啧……日避月垂,三星聚煞,泗水拱绕,阳敛阴张,属凤落浅滩之兆,这是天下难得的凤眠地。归家应该没这本事找到风水眼啊!”
“啥地?”
“凤眠地,就是凤凰睡觉的地方。极阴凤眠地,只要埋女人下去,可保尸体千年不腐。可惜了,竟然被拿来做了尸胎冢,简直暴殄天物。”
难怪陈清死了快一年,尸体还完好无损,原来是埋在了凤眠地。
牛了个叉!
不过千年尸体不腐的说法,我压根不信。
苏城多雨,气候润泽,再怎么凤眠地,尸体也不可能保存千年。
小阿虎看出我疑惑,解释道:“干爹你可别不信,我师父马真人曾带我去过马王堆不腐女尸和楼兰古尸埋葬之处观气实习,两处都是凤眠地。”
这时候,陈诺发信息过来,说已经约归南鸣出来了,他逛街还带着身边那几个保镖,真恨不得立马杀了他。
归南鸣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不带保镖敢出门吗?
我赶忙说姑奶奶,小不忍则乱大谋,乘他赶去跟阎王爷打麻将之前,与他探讨一下人生。
心里担心陈诺那边出啥岔子,赶紧催小家伙找风水眼。
小阿虎白了我一眼:“千年凤眠地风水眼哪儿那么容易找,罗盘堪位,银针探水,抓地龙寻地气……”
“你就说要多久吧?”我忍不住打断。
小阿虎想了想:“我师父要五天,我要十天。”
我傻了眼。
十天后黄花菜都凉了。
小阿虎嘿嘿一笑:“干爹你别急呀,咱又不是埋人,不需费劲巴拉地找风水眼,破风水眼几分钟就可以。”说完,他叫我把带来的袋子打开。
打开来看,懵逼了。
里面是几根雷管和炸药。
小剂量,但破座坟足够了。
“你要炸了它?”
小阿虎点点头:“风水又名封水。得天独厚地脉、气脉、水脉环绕形成封闭小环境,才能称之为风水。别说用炸药了,有时你在地脉上,挖个洞拉泡屎,污了地气,风水都会被破坏。”
“这……行吗?人命关天,你可别瞎搞啊!”我仍然不放心。
小阿虎没理我,跳上坟包,用脚丈量了一下位置,拿杆树枝,画了个圈:“这里是地脉,挖五十公分,埋进去炸了。”
我一咬牙,信他个邪一次!
拿铲子在里面掏了个洞,将雷管炸药放进去。四周寒风莎莎作响,若鬼哭狼嚎,如泣如诉,气氛诡异非常。
正准备点火呢,冷风一吹,墓碑上的照片突然随风飘荡,倏地掉落在我们面前,像阻止我动作一般。照片上的陈清,笑容变得阴鸠邪门。而且,她眼睛似乎还冲我们诡异地转动了一下。
小阿虎脸色陡变,忽地嗷呜一声,撒丫子狂奔。
我吓得手一哆嗦,丢掉东西,跟着他跑。
跑了十几米,小阿虎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回头奇怪地望着我:“干爹,你不点火跑啥?”
“那你跑啥?”我喘匀气问。
他满脸无语:“我怕火星溅到我身体啊!”
“那什么……你爹我尿急,拉泡尿先。”我尴尬地掩饰。
假模假样地拉了泡尿,我只得战战兢兢回到了坟包,把陈清照片放在一旁,冲她鞠个躬,嘴里念叨:“陈家大小姐,我受你妹妹委托,来帮你报仇呢,你可别吓人。”
点火。
雷管呲呲地冒着火星,十几秒后,“轰”一声,炸了。
里面一具猩红的棺材炸的碎屑四飞。
小阿虎哈哈大笑,搞定搞定。
我们跑到坟堆里看,坟堆里炸出一个窟窿,窟窿口冒出雾气,像开水沸腾那种雾气,看来地气开始泄了。
这招可以啊!
手机一响,陈诺来了条信息:“天啊!何方,归南鸣那王八蛋看着电影突然七窍流血了!你是不是已经破了风水?!他好像快死了,怎么办啊,我要不要叫救护车,还是出去告诉他的保镖?”
卧槽!
风水反噬这么厉害么?
陈诺也太善良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叫救护车,要自行车都不给!
我本想告诉她,别管那龟儿子,让他死去。
遽然间!
脚下一阵蠕动,小阿虎惊恐万分,猛地抱住我大腿,迅疾地往我怀里钻,边钻边颤声说:“爹,有怪物,有怪物!”
朝下看去,泥土里钻出来四个毛脸,无比猩红的眼睛怨毒地盯着我。
抬棺材的四只童猴!
我脑子一炸,猛地往后退两步。
四只猴子疯了,发出吱吱怪叫,从地上窜起,浑身带着泥土,张牙舞爪地朝我抓来。
姥姥的,敢情它们在这里守坟地。
正愁没地儿找你们去!
我迅疾趴下,躲过它们袭击,口中疾念咒语,手里捏符,猛地向猴屁股拍去。前所未有的一股罡气从体内喷薄而出,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掌在发烫。
猴屁股被符猛贴之下,溅出一泡熏人的猴屎,可恶心死了我。
“吱”一句惨叫,那被贴中符的毛猴瞬即倒地,七窍流血,死了。
两只猴见状,吓疯了,想逃。
我箭步如飞,大喝一声,猛然再打出两张符,又死了。
剩下最后一只,在疯狂地钻土,想进入墓葬里去。
它以为自己是土行孙呢?
我猛揪它后肢,往外一扯,向旁边狠甩。
那猴被摔得头晕脑胀,爬起来想逃。
正准备追,谁知脚下一踏空。
眼前一黑,整个人掉进了坟地里。
背部砸到了棺材,好似棺材被砸穿,又哗啦啦滑进了一个洞。整个人若蹦极一样翻滚倒下,足足滑了几分钟,眼睛、鼻子、嘴巴全是泥土,轰然摔落在地。
我感觉五脏六腑俱裂,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打开手电筒看去,我整个人正四仰八叉摔在一具棺椁之上。
墓下墓?
环顾四周一看,墓室挺大,足有上百平。
墓壁上挂着不少女人的衣服,除了一套古代女装,其它衣服全是新的,有些商标还没来得及撕。斜靠墓壁上还有些古代的刀枪剑戟,锃光瓦亮的,似乎经常被擦试。此外,角落里有不少坛罐,上面全插着夕颜花,香味扑鼻。
而我身下的棺椁,金丝楠木,一尘不染,但已经被我砸出丝丝裂缝。
这哪里是墓室,简直是女孩的闺房!
震撼之余,我非常担心小阿虎,往胸前摸去。
阿虎不见了!
我顿时寒毛直竖,他是竹篾做成的纸人,刚才不会被我压瘪了吧?
一个小东西从棺材边沿缓缓升起。
她小脸苍白,涂着腮红,顶金色头发,碧绿色大眼睛,穿着套花裙子,面无表情,死死地盯着我。
突然。
她黑眼珠上翻,双眼只剩眼白,嘴里发出一句无比恐怖的声音:“hello,好朋友!”
我脑瓜子嗡一下,急急挪退两步。
“哈哈哈,爹,这个洋娃娃好可爱!”
定睛一看,小阿虎正笑嘻嘻地,手里抱着一个比他还高的芭比娃娃,从棺材边爬上来,在我面前一晃一晃。
洋娃娃在他小手拨弄之下,不断发出“hello,好朋友!”的声音。
我差点疯了。
可爱个屁!
你爹我没被吓成脑瘫已经足够坚强了。
“你没摔坏吧?”我缓过劲来,担心地问。
“我体内是师父做的丹香竹篾,压不跨、摔不坏,只怕水火。”小阿虎得瑟地回答。
我艰难起身,但棺材盖已经压裂,这么一动,整个棺盖断了,我冷不丁摔到了棺材里面。
软绵绵的。
女孩床铺独有的香味。
绣花被子,枕头,应有尽有。
甚至,床头还有个小闹钟。
一看时间,十一点整,跟手机里时间一样。
唯独不见骸骨。
这尼玛是闹哪样?!
上面是陈清的坟,有四个猴精守护,这下面的墓室又是谁的?
从墓室规格来看,不可能是现代墓,很明显是古代皇亲贵胄墓地。
可要说这是墓葬,怎么倒像是住了人?
我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生疼。
不是做梦。
从棺材里爬起。
拿手电筒往前照去,发现墓室阴暗的角落里,突兀地站着个长头发白衣女人,她正目瞪口呆地盯着我们,嘴里似乎还嚼着东西。
“你把我房子弄塌了!”
一句异常恼怒又含糊不清的女声传来。
我吓得浑身抽搐,立马想去掏符。
再定睛一看,整个人懵逼了。
女人嘴里嚼着鸡腿,肩膀上站着一只白色的鸽子。
这不是昨晚飞鸽贴符那漂亮女孩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十章 夕颜
女孩似乎也认出来是我,娇容大怒又说一句:“猥琐男,你把我房子弄塌了!”
她手里的鸡腿呼拉一下冲我砸来。
她的房子?
这姑娘到底是人是鬼!
来不及思考,我赶忙往旁边躲。
女孩见状,踏着她那天逃跑时的诡异步伐,像轻功一样,速度非常之快,残影晃动,闪到我面前,表情非常恼怒,粉拳像雨点般朝我打来。
我着急忙慌地躲过几拳,赶紧在墓室里奔逃,嘴里颤声大叫:“别打别打……你听我解释!”
本以为她一个女孩子,再怎么打我也不会痛,可女孩像是个练家子的,拳势极为凶猛,而且,招数非常古朴,如同古代武功技法一般,三拳两脚,把我打了个狗吃屎,浑身穴位像被她封住,压根动弹不得。
幸好在躲避过程中,我顺手在她后背贴了张五灵清煞符。
五灵清煞符带有我中指血。
按二叔所说,一般邪崇当即魂飞魄散,遇上厉害的,至少能定个几分钟。
可她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身上的白鸽先在墓室里盘旋,见我倒地,飞来啄我,每一下都钻心的痛。
小阿虎在我身边,小小的身躯不断地赶那只鸽子。
女孩抄起角落里一把一人高的大砍刀,秀眉一挑:“小白,让开!让我剁了他!”
砍刀一晃,风声乍响,刀花阵阵,衣袂飘飘,若古代女侠。
她真的会武术!
“等一下!”我彻底慌了。
女孩收起刀,英姿飒爽地问:“你还有什么遗言?”
“你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满脑子发懵,慌不择言,危急时刻不求饶,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女孩黑曜石般的眸子转了转:“我是……”随后,她似乎又反应过来:“凭什么要告诉你呢!”
砍刀摇晃,带着凌厉刀气向我斩来。
小阿虎突然趴在我身上,大喊道:“姐姐住手!你是千年凤眠地埋葬的夕颜公主,你……不能杀我爹!”
女孩闻言,表情瞬即一顿,奇怪地看了看小阿虎:“你一个纸人怎么会说话?”
女孩等于变相承认了她是埋葬在这里的人。
夕颜公主?
什么鬼!
小阿虎忙不迭说:“姐姐……我其实跟你一样,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个古怪的世界!”
小阿虎在撒谎。
他肯定知道一些女孩的身份,为了救我,故意在胡说八道。
果然。
女孩听小阿虎一说,脸上竟然闪过丝同病相怜的色彩,对阿虎的态度缓和许多:“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能杀你爹?”
“因为……”小阿虎一时语塞:“他是个好人!”
我去!
这理由……
我赶忙接茬道:“对对对,我是好人!”
女孩瞪我一眼,冷哼道:“胡说!你偷看别人羞羞的事情,不是好人!”
小阿虎不知道我们曾在槐树上见过,表情显得很讶异,但他脑瓜子非常聪明,马上说道:“我爹是最神秘的阴山道士,只有他……才能找出你身世的秘密。”
此话一出。
女孩脸色顿时变了。
兴奋、怀疑、纠结交互掺杂,一时显得不知如何是好。
顺杆子上爬,保命要紧!
我立马说:“没错!我看出来这是凤眠地,千年前应该有经天纬地大师埋葬奇女子在此,一来仰拜先人,二来心慕仙姿,不小心误入墓葬,姑娘千万勿怪!”
女孩听到“心慕仙姿”的话,脸竟然微微泛红,反问道:“你与那可恶的白发蛇脸老头不是一伙的吗?”
可恶的白发蛇脸老头?
这女孩那天在大槐树上偷窥贴符,显然也是跟踪白发蛇脸老头而去。
他们有仇,这就好办了!
身上的血液也开始通了,我感觉自己能动,忙站了起来:“那混蛋与我有仇,我恨不得撕了他,怎么会跟他是同伙?”
女孩闻言,表情顿了顿,问道:“你为什么讨厌他?”
“他害我朋友!”为继续套点近乎,我试探着问道:“你……也跟他有仇吗?”
女孩冷哼一声说:“死老头到处害人!他没经过我同意,在我房子上面又盖了一个房子,每天还派四只猴子守着住在上面那个女孩。我害怕猴子,害得我每次出去都要乘猴子不在之时,气死我了!”
她害怕猴子?
卧槽!
她这么一说,我瞬间明白了。
小阿虎曾对归家找到千年凤眠地风水眼之事提出过质疑。
现在看来,归家本事倒有,但不精通,并没找到千年凤眠地真正风水眼,真正的风水眼应该是眼前这个墓葬。他们只是找到了大概位置,然后在上面埋了陈清。饶是如此,千年凤眠地外散的风水,也足以保持陈清十个月尸身不腐。
见女孩把手中砍刀放了下来。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刚才把猴子杀死了,不信你可以去看。”我说道。
“此话当真?”女孩满脸欣喜,自言自语道:“我昨晚还特意跟踪死老头,叫小白贴了定位符在那女孩身上呢,只要女孩不在上面住,猴子就不在……”
我咋觉得古墓姑娘有点逗呢!
她本事那么大,把那四只猴子宰了不就是,还贴啥定位符。不过女性怕动物,天性使然,不管是人是鬼。
“我们可以走了吗?”小阿虎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女孩想了想,芊手挥了一下。
那只白鸽飞过来,上上下下嗅了我们身上的味道,又飞回女孩肩膀上。
女孩说:“小白记住你们气味了,如果你们撒谎,我一定会来找你们算账!”
我们忙不迭地点头。
她冷冷地说:“你们跟我来吧!”
跟着她穿过主墓室,来到一条狭长巷道,巷道尽头有块厚重铁门。女孩闭目,双手合十,嘴里念了句咒语,手轻拂,一道蓝光从她手中闪出,铁门“吱嘎”一声,开了。
“顺着这条路出去。”
说完这句话,女孩手再拂,厚重铁门重新关上。
她这两手露的,简直匪夷所思。就这法力,要弄死我,足以秒杀。她刚才之所以用拳脚对付我,估计是在发泄墓室被破坏之气,不想一招致我于死地。
小阿虎低声急道:“爹,快走!”
随后,他疯了一样埋头往前跑。
我也觉得实在可怕,跟着他跑。
硬是跑到快出十里铺,小阿虎才停了下来。
“她到底是人是鬼?”我气喘吁吁地问道。
“不知道啊。”小阿虎满脸疑惑地回答,眼睛虎虎地看着我:“千年凤眠地能保持尸身不腐不假,但我师父没说过可以活人啊!”
“那你咋说她是什么夕颜公主?”
“墓室规格非常高,能埋里面肯定是皇亲贵胄。坛罐里种的全是夕颜花,我胡乱说的呗,小姐姐不都喜欢别人叫自己公主吗?”
“……”
我一阵无语,还以为他看出啥了呢。转念一想,又问道:“不对啊!既便她是千年凤眠地里活过来的古人,怎么穿衣讲话与我们完全一样?还张口闭口骂我猥琐男!”
“干爹,你咋那么笨呢?”小阿虎忽闪着大眼睛,继续说道:“说话、穿衣都可以学啊!我在妙龟观里待了千年,现在讲话不也跟你一样么?”
好吧,他们赢了。
别说穿衣讲话了,这小家伙甚至都想去洗浴中心耍。
阮小山说我面相有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劫,看来并不是指陈诺。这鬼地方叫十里铺,我倒差点成了墓室里女桃花的刀下鬼。
正在此刻。
从十里铺坟地走下来两个人,手中各提着一盏红灯笼。
那两人走路很怪异,一丝声响都没有,而且月光下也没影子。
鬼魂!
我赶紧抱起小阿虎,躲到一棵树下。
待她们走近,发现是两个皱纹像皴树皮一样的老太婆。两个老太太脑袋都扎着红头巾,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把木剪刀,另一个手里端着个水盆,腰间还挂着个水袋。
借着模糊的月光,我看到执木剪刀的老太太边走还边拿着一张照片在端详。
那照片非常熟悉,我猛地反应过来。
陈清墓碑前的照片。
木剪刀老太太说:“水婆婆,你说这姑娘都死了快一年了,怎么肚子里还能怀上小孩呢?咱俩给女人难产接生一辈子,还从来没遇过这种怪事。”
水盆老太太回道:“剪婆婆,别管那么多啦。既然是阳间道士焚符请咱们去接生,自有道理。咱们水剪二婆,只管接生,不问来路、不问前程!”
她们竟然是阴间水剪二婆!
第十一章 水剪二婆
二叔曾同我讲过,以前医学不发达,女人生小孩堪比过鬼门关。大人、小孩,稍不留神容易难产而死。接生婆这职业,其实最早源于道士(以女道士为主)。
女道士当然不会接生,遇到妇女难产,一般会画符念咒,请阴司之人来帮忙接生。
请谁呢?
水剪二婆。
她们两位在阴间就是靠干这事儿积功德。
剪婆婆接完生,木剪刀剪断婴儿脐带,水婆婆则用腰间水袋里的阴间水,倒水盆将婴儿洗一下,则母女平安。当然,这过程,阳间人自然是看不见的。
女人生小孩,要拉围帘、躺暗屋,还不让男人进。一方面是因为隐私,另一方面怕男人的阳气冲撞水剪二婆。接完生,女道士还要焚香烧纸,送给水剪二婆。所以,以前的接生婆在接生之时,都显得有点神叨叨。
不过,随着时代发展,女道士也逐渐退出这个行当。
我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阴司水剪二婆。
显然,陈清经过十个月凤眠地养尸以及反复多次在宾馆被童猴祭祀,她尸体内的小廆已到瓜熟蒂落之际。
白发蛇脸老头把陈清尸体拴到四合院,应该是准备催生小廆。
而今晚,正是催生小廆之时!
估计刚才我们破了凤眠地风水,白发蛇脸老头在催生小廆时突然遇到困难,于是烧纸焚香,请来阴司水剪二婆前去帮忙接生。
我急出满脑门子汗。
小廆一旦出生,局面将变得非常糟糕!
水剪二婆走路速度很快,我来不急细想,口中轻念咒语,拿出两张蔽瘴符,一张贴自己额头上,一张递给怀里小阿虎贴上,立马跟了过去。
二叔告诉我,蔽瘴符是一种类似障眼法的符咒,贴在阳人身上可以遮蔽鬼眼,鬼魂不能看见我们。咱也不知道真假,此次出门前特意带了几张。
归南鸣今晚带着保镖出去了,四合院里应该只剩白发蛇脸老头在催生小廆,此时正是打尸胎破小廆的最佳时机!
一路跟去,水剪二婆果然没发现我们。
这玩意儿真管用!
倒是在路上,遇到一对夜间谈恋爱接吻的男女,他们看不见水剪二婆,但却能看见我像个傻逼一样,脑门贴个符独自在晃荡,被吓得屁滚尿流跑了。
水剪二婆抄近路,很快就来到大宅院门前。
大门是关着的。
我正寻思着是不是直接跟她们进去。谁知道,剪刀婆婆从屋檐下随便拿了块碎瓦片,在围墙上画了几下,勾勒出一个胖娃娃的模样。随后,水盆婆婆将盆倒扣在胖娃娃图画之上,剪刀婆婆拿木剪刀在盆底“砰砰砰”地敲几下。
敲完,剪刀婆婆口中念了一串咒语,又说:“阳宅门神、灶神、栋梁神,水剪二婆来给主家接喜了。”
她们在禀报阳宅守护神!
尔后,水剪二婆竟然穿墙而进,在眼前消失。
我去他大娘的!
这可咋整?
我迅速爬上大槐树,往院子里面瞅去。
月光很好,三楼一个房间有昏黄的暗光,水剪二婆正朝那个房间走去。
那房间绝对是白发蛇脸老头催生小廆之地!
再瞄了眼院子,只见两个保镖正坐在院子石凳上打王者荣耀,他们没练过阴阳法,视水剪二婆而不见,其它保镖应该全被归南鸣带出去了。
脑中有了主意,赶紧滑下树,捡了块砖头。
对着大门,学着白发蛇脸老头那天拴陈清尸体进门的样子,三短两长地磕门。门内一个保镖先奇怪地咦了一声,随后在里面说道:“天王盖地虎!”
卧槽!
那天白发蛇脸老头用独特的三短两长手法敲完门之后,确实还对了句暗号,我倒把这茬给忘了。
咋办?
暗号不会是“宝塔镇河妖”吧?
有这么弱智吗?
不管了,反正对啥都是错。
我张口道:“宝塔镇河妖!”
没曾想,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保镖出现在我面前,满脸惊奇地望着我。
这暗号简直他妈侮辱人的智商!
我一板砖朝他拍去。
他哼都没哼一声,瘫倒在地。
我捡起他的砍刀,塞在后背,走到正埋头打王者荣耀的另一个保镖跟前,对他说:“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
他没抬头,鄙夷地说:“滚一边去!有种你来!”说完,他觉察出我声音不对路,抬头懵逼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你瞅啥?”
他脸色陡变,猛地想起身拎刀,我朝他狠敲一板砖!
又晕一个。
我急匆匆地跑到三楼,尽量不让脚步发出声音。来到那开暗灯的房间,发现门半掩着,内心开始剧烈狂跳。里面檀香袅袅,陈清尸体正躺在床上,肚子鼓的老大,似乎里面的小廆还在动。
水剪二婆正手舞足蹈,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出,水盆放在她们脚边,里面放着那把木剪刀。
白发蛇脸老头不在屋子里,他是阳人,应该是怕冲撞二婆走开了。
我把小阿虎放下来,低声说:“乖儿子,你去把水盆里的木剪刀拿走,拿完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小阿虎说:“放心吧,干爹!”
他踮手踮脚,慢慢地走到水剪二婆边上。
我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正当小阿虎要拿剪刀之时,陈清尸体肚子突然剧烈滚动,小廆像在肚子里蹦蹦跳跳,剪婆婆急忙停下手中动作,弯腰把木剪刀从水盆拿了起来。
小阿虎懵了,回头傻傻地看着我。
“小喜人别急,别急,没那么快……”水婆婆在抚摸着陈清尸体肚子。
动作很轻柔,一会儿之后,肚子里的小廆不跳了。
剪婆婆又把木剪刀重新放回水盆里。
机不可失!
小阿虎迅疾拿起木剪刀,咚咚咚跑走了。
“什么声音!”
“我剪刀呢?”
水剪二婆布满皱纹的脸显得不可思议。
见小阿虎已经跑下了楼,我一撕额头上的蔽障符,猛地跳入房间,手中“白勒化魂符”狠狠地贴在陈清尸体肚子上,口中急促念道:“征魂童子化魂郎,白勒金身不能长,藏阴大帝追七魄,阴山老祖杀妖罡,急急如律令!”
撕蔽障符是为让自身阳气散发,冲撞水剪二婆。
“白勒化魂符”诛杀一切妖鬼邪魂,是最刚烈的咒语。按二叔所说,这是他的独门绝技,非到万般无奈,不可用,用之极易伤自身元气。
可此刻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哇……啊……”
陈清尸体肚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剧烈嚎叫声。
我顿时觉得体内罡气大乱,喉咙一咸甜,一股鲜血从嘴角冒出。
“白勒化魂符”果然极伤元气!
可怎么好像对陈清尸体内小廆没啥作用?
水剪二婆“哇哦”齐齐惊呼,猛地退后两步,脸带惊惧地看着我。
“阴山道士?”剪婆婆恐慌地说。
水婆婆拿起水盆,双手打诀,呼啦一下跳到剪婆婆肩上,呈高塔防守之阵型,皴树皮般的老脸满是讶异、不解和忐忑:“我们乃阴司水剪二婆,素来行善积德。今日奉阎芙驹真人焚香请告,替人接生,与阴山派历来无仇怨,阴山道士所为何来?”
边讲,她声音边颤抖。
似乎……
她们好像很害怕阴山道士!
白发蛇脸老头原来叫阎芙驹。
听名字就不是好东西!
我体内气息紊乱,猛退了两步,稳住身躯,大急道:“二位婆婆不可!陈清尸体肚子里乃尸胎冢邪法炼成的小廆,一旦出生,将茹毛饮血、生灵遭劫!”
二婆上下对视一眼,疑惑地问道:“阴山道士什么时候开始行侠仗义了?”
啥玩意儿?
阮小山说阴山派都是不正经的道士,而眼前水剪二婆的口气,显然也把阴山派作为邪魔外道来对待!
来不及细想,“咔擦”几声巨响,窗户、门突然烂了。
十几只像狸猫一样大的老鼠,从门窗外涌了进来。
它们头上全顶着一面锅,锅上面画着古怪符咒,疯狂地朝着陈清尸体下跪祭拜,嘴里吱吱哇哇地喊叫着,似乎在进行迎请仪式。
猝然间!
陈清尸体肚子剧烈翻滚,猛然破裂,一个目光凶狠阴毒,皮肤黑漆漆,全身皱纹,赤身裸体的小孩爬了出来。
我倒吸了口凉气。
小廆出生了!
满屋子刹时布满浓烈的阴煞之气。
狸猫老鼠见小廆出来,吓得浑身哆嗦。
小廆突然从床上蹦起,张开獠牙,双目猩红,咧着大嘴,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几个腾跃,瞬间咬死几只狸猫老鼠,其余几个慌忙想逃,小廆凄厉一声尖叫,残影晃动,扑过去将它们全咬死。
腥气、恶臭扑鼻。
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哈哈哈,多谢水剪二婆帮忙顺胎。”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白发蛇脸老头阎芙驹不知啥时候从门外闪了进来,转头又戏谑看向我:“世间竟然还残留阴山道士?小伙子你挺有牛逼啊,在酒店伤我童猴,今晚又破尸胎冢。不过……水剪二婆顺胎已毕,你再厉害又能如何?谁也不能阻挡我炼小廆的步伐,哈哈哈!”
声音说不出的难听、别扭!
小廆跳到阎芙驹肩头上,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们。
第十二章 兽馆教头
完犊子!
刚才打尸胎没打成功,在水剪二婆的帮助下,小廆已催生完成。
水剪二婆闻言,脸色陡变,异口颤声同问:“阎真人,你……你竟然炼制小廆?”
额滴神,她们才知道!
阎芙驹阴毒地冷笑,尖着嗓子说道:“我阎芙驹明面上是个道士,另一个身份是兽馆教头,不炼小廆做鬼畜,难道溜鸟玩吗?”
一听到兽馆教头这几个字。
我头皮都炸了。
二叔曾跟我讲过,江湖上存在一个诡异门派,兽馆教。这些王八犊子专门驯兽训妖,炼成鬼畜,用鬼畜来炼功,以求永世长生。兽馆教非常之神秘,据说里面的人为炼功全要自宫,他们杀人越货,邪法荼灵,与正派道家势如水火。
没想到,阎芙驹竟然是兽馆教头!
可堂堂兽馆教头又怎么会屈居于归南鸣?
我转头对水剪二婆急道:“二位婆婆,兽馆教无恶不作,阴阳两界皆欲诛之而后快,请与我同杀之!”
我不知道兽馆教头的实力,只得先拉帮手。
阎芙驹闻言,嘴里发出不可思议的嘲笑声,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小伙子,你什么符法不学,偏学阴山派!恐怕像阴山派这种邪魔外道,比之兽馆教,那些所谓江湖正派人士,更想屠杀干净吧?哈哈哈……”
纳尼?
阴山派真是邪魔外道?
我转头望向水剪二婆。
水剪二婆表情无比古怪。
但显然阎芙驹讲得对!
阎芙驹突然停止笑声:“今天既然被你们知道了身份,本教头让你们永远闭嘴!”说完,他口中发出一声呼叫,小廆听他命令,凄厉嚎叫,猩红双眼,像疯了一样冲我袭来。
阴风袭身,恶臭阵阵,快若电击。
来不及思考。
我暴喝一声,手结指印,掌翻道符,猛然朝小廆拍出。
小廆竟然在空中一让,躲过符击,那双枯瘦凌厉的爪子向我探来。我一矮身,小廆双手猛然抓到边上的桌子,“咔擦”一声响,整张桌子断裂,被抓之处已碎成粉末。
我心下骇然!
这什么力量!
与此同时,阎芙驹手中捏符,叫句去死吧,朝着水剪二婆打去。
显然,阎芙驹并没把我放眼里,而将水剪二婆视为当前主要大敌。
水剪二婆大惊失色,忙用水盆抵挡。
道符打在水盆上,散出一道光,水盆彻底裂了。
小廆见击打我不成,彻底疯了,嘴里像排气管一样呼啦啦望外喷着黑气,边喷边矫捷地来撕巴我,我被黑气熏得头晕脑胀,节节败退,身上受了几处伤,鲜血淋漓,拎着刀冲它狂砍。
小廆躲了几下,猩红的双眼简直要滴出血来。一不留神,它竟然用嘴巴咬住砍刀,啊呜大叫一声,将砍刀嘎崩咬断。
那边水剪二婆已然不敌。
水婆婆一条魂体胳膊已被打断,化成股黑烟,四处消散,疼得她嘶牙咧嘴。
两人知道被阎芙驹给坑了,不敢恋战,越窗而逃。
阎芙驹似乎有轻功,也越窗追去。
这是三楼,狗日的也不怕摔死!
我被小廆逼入绝境,堪堪躲过它几次猛烈袭击,“白勒化魂咒”再次骤然念出:“征魂童子化魂郎,白勒金身不能长,藏阴大帝追七魄,阴山老祖杀妖罡,急急如律令!”
一张道符猛地拍在小廆身上。
小廆惨呼一声,从地上翻滚两圈,表情显得极为痛苦。
随后,它身子陡然从地上跃起,嘴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哀嚎,猛然翻窗而逃。
它竟然害怕了!
我第二次用“白勒化魂咒”,身上血气乱涌,喉咙咸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金星直冒,几欲站立不稳。
我咬牙强定身形,转头向楼下冲去。
“何方,你快走啊!”
门口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陈诺正在焦急地大喊。
待我赶到楼下院子,只见归南鸣脸色苍白,被几个保镖扶着,鼻子、眼角、嘴巴都溢着血。
尸胎冢风水反噬,竟然还没弄死他!
而陈诺则满脸通红,身子被麻绳给捆着。
几个保镖哗啦啦将大门给彻底堵住。
所有人都逃不了了!
阎芙驹泄露身份,欲置水剪二婆于死地,仍然在与她们打斗。
水剪二婆受伤极重,勉为支撑。
小廆此刻正趴在阎芙驹的腿边,瑟瑟发抖。显然,它被我刚才“白勒化魂咒”伤得厉害。
归南鸣见到小廆,表情欣喜若狂,狰狞大笑:“哈哈哈,小廆成形了!”随后,转头对我说道:“不自量力的无名小卒!竟然敢与我作对,真乃天大笑话!”
陈诺已经彻底慌了,娇容失色:“何方,你别管我,快跑啊……”
归南鸣闻言,气愤不已,狠狠一巴掌打在陈诺脸上,骂道:“贱货!没过门就开始勾搭男人了!”
陈诺娇呼一声,栽倒在地。
事态紧急,我顾不了其它,酝气聚掌,可身上罡气仅剩游丝,四处乱窜,压根聚不起来,更无法将咒掌打出。
阎芙驹迅疾瞅了一眼受重伤的小廆,大惊失色:“阴山派白勒化魂咒?不可能啊!”
我前两次念白勒化魂咒,第一次他没进房间,第二次他已追水剪二婆跃下窗外,他都没能听见。此刻他竟能一眼看出小廆因何咒而伤,确实厉害。
没想到,阎芙驹竟然放过水剪二婆,往旁边一跃,利爪骤然朝我脖子掐来,嘴里惊道:“何大同到底是你什么人?”
何大同是我二叔。
“是你二爷爷!”
先占下这王八犊子便宜再说。
我用二叔教我的桩式移步法,虽艰难躲过他致命一抓,人也踉跄摔倒在地。
阎芙驹见到我躲避的姿势,表情瞬时一愣,表情愈发癫狂,向我狠扑:“本教头试试你阴山天功修炼到了几重!”
水剪二婆见状,迅疾奔到墙边,穿墙而逃。
我想爬起来抵抗,但身上却没半点力量。
正当阎芙驹掐住我脖子要弄死我当口,他嘴里却发出“哎呦卧槽!”一句惨叫,捂住身子在地上狂窜。
小阿虎满脸惊恐,颤抖着双手,拿着木剪刀狠狠捅了一下阎芙驹。
阎芙驹本来就是自宫的阉人。
小阿虎捅得位置正是其难言隐处。
这一下,老惨了。
归南鸣知道我已插翅难飞,压根不管院内的打斗,也没招呼身边的保镖动手,反而半跪在地上,轻声细语地颤声招呼小廆:“乖……小廆,到我这里来。”
小廆闻言,抖着身子,颤颤巍巍,竟然一步一步地挪向归南鸣。
归南鸣咬破自己的指尖血:“来,吃我的血,我才是你爸爸!你体内流淌的是我八字气息,你妈妈陈清是被我强上的,你那死鬼老爸归南放连手指头都没碰过她。乖,快过来……”
他竟然强了陈清!
陈诺闻言,受不了打击,嘤咛一声,气晕过去。
小廆一旦喂养亲人的鲜血,将成不死不灭之身,届时不可阻挡,无法诛杀。
我疯了一样开始提气,也许因为刚才缓了一阵,体内一点罡气正在慢慢聚拢,感觉身躯已开始冒着蒸腾热气,手势轮圆,掌指掐白勒化魂咒指诀。
阎芙驹见我掐诀,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不顾自身的痛楚,满脸惊惧而又不可思议地瞅着我,不断地往后退。
突然。
他手中迅疾掏出一包石灰,呼啦朝众保镖袭去。
众保镖被石灰眯眼,呛得纷纷调头咳嗽。
电光火石之间。
阎芙驹陡然奔向归南鸣,一掌朝他拍出,暴喝:“去死吧!”
归南鸣被他击得翻退几米,口中喷出股鲜血,捂住胸口,惊道:“阎狗……你疯了,敢弑主?!”
这一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懵在原地。
阎芙驹一手抄起小廆,身子闪进,猛地掐住归南鸣的脖子,拎着他退后两步,狂笑道:“姓归的,你只是老子一个棋子!你以为我会为那点钱给你无端卖命?无知狂妄!不过,要不是仰仗你们归家的堪舆之术,我还真拿不到无价之宝火云丹,更找不到凤眠地,炼不成小廆!”说完,他阴毒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叫你手下群狗让路!”
众保镖见主子被拿,惊恐万分,纷纷让开一条路。
阎芙驹胁迫着归南鸣,边往门外退,边冲我邪魅地说:“没想到何大同传人竟然炼成了七重阴山天功,老子不陪你玩!嘿嘿,有人会替老子要了你的命!”
阴山天功是啥玩意儿?
我刚才只是聚气掐了一下指诀,这瘪犊子竟然这么怕我?
可我明明没跟他正式交过手!
我脑子突然一闪,大急道:“他刚才撒的是毒药,不能放他走!”
众保镖闻言,迅疾互相对视一眼,大梦方醒,抡起刀朝着阎芙驹疯狂砍去。
阎芙驹气急败坏,竟然慌不择言地说:“傻逼,老子撒得是石灰……”
可性命攸关,众保镖哪里会听,呼啦啦地冲他乱砍。
阎芙驹极力奔退,一手拼命地保护着小廆,一手里拎着归南鸣肉体来格挡。
归南鸣实在太悲催了。
忙乱中被他手下狠狠砍中几刀,动脉被破,鲜血狂飙,惨嚎两声,竟然头一歪,死了。
我到死都想不到,恶贯满盈、猖狂无比的归南鸣,反而因我一句话而彻底翘了辫子。
真是天道好轮回!
小廆突然疯狂挣脱阎芙驹的手,摔落在地,颤颤巍巍地爬动,想去舔归南鸣洒落在地上的血。
我大惊失色,强忍痛苦,手中捏符,朝小廆冲去。
阎芙驹见状,似乎要疯了,飞奔过去,去抢地上的小廆。
这王八犊子轻身功夫非常之好,甚至堪比那古墓里的夕颜公主,迅疾将小廆抄在手中,转身往门外奔。
正在此时,一只白色的鸽子飞来,狠狠地啄了一下他的手。
阎芙驹惨嗷一声。
小廆再次脱手,摔在地上。
鸽子小白?
转头往边上瞅去,古墓漂亮女孩一副神仙模样,坐在院子外的大槐树树桠之上,纤细的小腿一翘一翘,悠闲晃动,手里拿着包薯片,边吃边梨涡带笑地瞅着我们。她见我望向她,还向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被她眼睛眨得心里猛地一个激灵。
来不及细想,将身上残存的所有罡气迅速聚拢,暴喝一声:“去死吧!”
抬手朝地上的小廆猛然拍去。
第十三章 转咒
阎芙驹见我再次聚气,连小廆都不敢要了,疯了样手中砍刀乱挥,往外狂跑。
小白陡然上飞,倏地狠啄阎芙驹的眼睛。
玻璃体瞬即裂出,他手中的砍刀哐啷一声掉地上。
与此同时!
我掌带罡气,朝小廆猛拍。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小廆猩红的眼睛无比怨毒,浑身颤抖,张着獠牙,想冲我弹跳袭来。可它的小腿蹬了两下,没跳成功,倒在地上,慢慢地化成一滩无比腥臭的黄水。
我脑子一片眩晕,站立不稳,差点栽倒在地。
阎芙驹捂住眼睛,惨叫连连,夺门而逃。
他速度非常之快。
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何况是十恶不赦的兽馆教头。
我正待要追,门外脚步声大乱,一堆公门之人围了过来:“接举报,有人打架斗殴,不许动!”
阎芙驹已逃之夭夭。
大槐树上古墓姑娘跃下树桠,若蜻蜓点水,瞬间不见了踪影。
我头晕脑涨,稀里糊涂与所有保镖一起被带走。
接下来是没完没了的问询。
归南鸣是保镖慌乱中砍杀的,阎芙驹被一只鸽子啄瞎了眼,我只是拍死了小廆。我被反复询问那拍成一滩臭黄水的东西到底是啥玩意儿,我只好解释为魔术道具。
人家压根不信。
“实话说了吧。陈诺是归南鸣未婚妻,阎芙驹是归南鸣下属。我和阎芙驹两人呢,都喜欢上了陈诺。我本来想带魔术道具偷溜进去撩她来着,可阎芙驹不服啊,跟我干仗。巧了,归南鸣正带着陈诺看电影回来,接下来就是三角斗,你说乱不乱?”
“乱!”
归南鸣手下保镖压根不知道尸胎冢培育小廆之事,不过我撩陈诺的事他们倒言之凿凿地作证。
出来之后,陈诺还晕着,浑身滚烫,脸颊通红,像发了烧一样。
估计陈诺听到归南鸣强了她姐姐之事,气血攻心,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我看天上雷声阵阵,要下大雨的模样,只好先把她背回了家。
回家之后,小阿虎从我怀里蹦了出来。
他盯着陈诺瞅了一会儿:“干爹,这个姐姐生病啦。”
我想到小阿虎曾说他精通医、相、命之术,就问他啥病。
“她中术了。今晚不治,这个姐姐会死掉!”
“啥玩意儿?!”
阿虎点点头,小脸认真:“我判断很准确,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他。
在破尸胎冢风水之后,我对这乖儿子简直是崇拜。当时还在想,事情结束之后,带小阿虎去瞧瞧二叔来着,说不定可以直接出院。
“那你快治啊!”我急道。
“这病……我治不了,只有你能治。”小阿虎脸色古怪地说。
“你可别瞎扯,驱邪打灾我倒懂些,治病一窍不通!”我回道。
“按我判断,她是中了迷合之术。”小阿虎抽了下鼻子,顿了顿,在角落里找到一把伞,转头又对我说:“迷合之术解法简单,男女床第之情可解。我师父告诉我,等我坐转轮塔成为真正的人,再长大后,才可以治这种病。爹,你赶紧给她治病吧,天要下雨了,我得回去找爷爷。别忘了带我去幼儿园看小姐姐。”
说完,他呼啦一下把伞撑开,咚咚咚跑了。
听到迷合之术,我傻了。
道家有种术法,叫迷合,也叫和合。
顾名思义,利用特殊的法咒,催发情欲,此术法与湘西蛊师下情蛊异曲同工。这种术法,南洋降头师最为拿手。有些女星为嫁入豪门,在豪门公子身上下迷合,让他对自己不离不弃,情迷欲死。
陈诺中了迷合,必然是去看电影时被归南鸣下的!他肯定是想尽快拿下陈诺,在她体内炼制成另一个小廆。
这王八犊子真死有余辜!
阿虎说得没错,破迷合非常简单,床第之情即可。
可眼前这种情况……
“何方……”陈诺在床上呢喃,微微转动了一下娇躯:“我好冷,不,好热……”
她美眸紧闭,脸颊沱红,吐气若兰,浑身上下散发摄人心魄的迷人馨香。
“好像都不是,快死了,难受……”
陈诺迷迷糊糊,竟然自问自答。
我脑瓜子嗡嗡地。
外面的雨哗啦啦落下,室内灯光昏暗,气氛迷蒙暧昧。美人卧榻红楼,饶大圣千变万化,却难忍夜破八戒。我本血气方刚,单身久矣,如何能抵挡此般诱惑?
脑海中出现两个小人。
一个猥琐狡黠。
一个道貌岸然。
两人叉着腰,正口沫四溅地吵架。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是乘人之危,畜生才干这种事!”
“陈诺长那么漂亮,简直是女神中的女神,大好机会在眼前,千万别后悔!”
“胡说八道!君子好色而不淫!”
……
简直吵死了。
我点燃根烟,狠吸两口,想转出门外看看雨,让脑子冷静冷静,脚步刚踏出,手却被陈诺的柔荑给死死拽住,她依旧紧闭眼帘,樱唇轻启:“何方……”
瞬即整个人如遭电击。
老子这是救命!
瞎装啥鸡毛玩意儿呢!
脑海中的猥琐小人似乎发了一个大招,得意洋洋脚踩踏在道貌小人身上,嘻嘻哈哈发出得胜者的狂笑。
我浑身燥热难挡,心一横,腹语道,小陈同学,待把你救活再向你解释。
正准备行动呢,脑中又突然一闪。不对啊,床第之情虽然可破迷合,但这只是破法之一。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另一种办法:移咒法。
所谓移咒法,就是将中迷合术之人身上的迷合咒语,转移到动植物身上。这种解法,对中迷合术之人没啥影响,但下术之人却会遭到反噬,严重者会致死。毕竟,男女结合乃天道纲常,将迷合术转移到动植物身上,不符阴阳契合之理。
可目前这个麻烦并不存在,下术之人归南鸣已经死翘翘了。
小阿虎懂医、相、命之术,但却不知道士山术,他肯定不懂啥叫移咒法。
想到此,我既欣喜又略觉遗憾。
第一反应是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小桃树。
但立马又觉得不行,这玩意儿与我身体挂钩,若将迷合术转到桃树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鬼事。
正巧这时,屋外晃晃悠悠来了个毛茸茸,浑身死黄死黄的玩意儿,头上一撮毛还是白色的,突兀地支棱着,整得跟贝克汉姆发型一般。
它用前爪不断地抹自己的脸,身子在反复地晃动,抖落黄毛上的雨水。
黄皮子!
它在屋檐下在躲雨!
再一细看,黄皮子双腿盘坐,像个人一般,一双小小的前爪合十,闭着眼睛,竟然在虔诚地打坐。
成精了?
管你成不成精!
小爷今天转送个迷合咒给你,让你天天找异性黄皮子嗨皮去。
我没打扰它。
紧急地画了两道转咒法符,口中轻念咒语。
咒毕,一张贴陈诺的额头上,一张用手捏着,踮手踮脚走到屋檐下。
死黄皮子打坐非常之虔诚,估计脑子已入定,压根不知道我已站它身后。
我迅疾探出手,一把拎起它的脖子,将转咒法符猛地贴它后背上。
黄皮子受到惊吓,惊恐地转头,冲我“噗”地放出一个臭屁。
熏得我翻江倒海。
手一哆嗦,放开了它。
它猛地向前窜逃出十几米远,站在屋檐角落,绿豆眼死死地瞅着我被熏得狼狈咳嗽模样,竟然张开嘴,冲我骂了句:“傻逼!”
尔后,它背着那张转咒法符,跳着跑了。
我特么……
这玩意儿竟然修出了人言?
人落生有五百年道行。
黄皮子要修出人言,至少要修炼五百年以上,看来这玩意儿不简单。
我没再理会它,赶紧回屋。
摸了下陈诺的额头,正在缓慢降温,看来转咒法符已经起效了,我松了口气。为确保将她身上的迷合术残毒彻底清空,我找来个大木桶,盛满水,里面撒上祛毒桑叶,把陈诺背到水桶边,准备拨开她的衣服,放她进去泡澡。
“非礼勿视!”我心中念叨一句。
此时此刻,我只是救命郎中。
医院动手术还要脱衣服呢,比起用床第破迷合,哥们这已经算翩翩君子了。
刚把她外套脱下,正准备解陈诺里面的衣服呢。
“你果然是猥琐男!”
一句娇喝声传来,屁股冷不丁挨了狠狠一脚,整个人呈狗吃屎状趴在地上。
回头看去。
古墓姑娘杏目怒瞪,秀眉紧蹙地站在我身后。
第十四章 五灵运剑
我吓得从地上蹦起来:“姑娘,你咋来了……”
她没搭理我,转过头,瞅见旁边一把砍柴的柴刀,抄起来,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你乘人之危干无耻之事,我来替天行道!”
说完,她脚步轻点,衣袂飘飘,手中柴刀带着呼啸声朝我脑袋砍来。
她真要杀我?
我简直要疯了。
就地一滚,大喊道:“误会!我在为她治病……”
手中两张道符朝她打去,她完全不避,也不听我解释,势大力沉,手中柴刀“咔擦”一声,剁中了家里的黄花梨桌子。
桌子两瓣而裂。
我吓极了,拔腿就朝门外跑。
她一击不成,娇喝着从后面追来。
这娘们会轻功,躲是躲不了。
我瞅见边上一堆锅炉灰,用手猛翻,整个锅炉盆朝她扣去。她“啊呀”一声,眼睛被糊住,全身如被泼了墨汁,黑不溜湫地站在原地,嘴里大嚷:“你把我新衣服弄脏了!”
脚步不敢停,我淋着雨,气喘吁吁地跑到院子外。
她似乎很注意形象,没有再追来。
我偷偷往院子里瞅去,发现这什么夕颜公主气得拿柴刀在砍墙。
不对!
她在写字。
她手势非常之快,一个偌大、古意盎然的“死”字醒目地竖立在墙面上。
天空银蛇飞舞,闪雷阵阵,那个“死”字显得格外瘆人。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在院子外屏蔽着呼吸,被雨水浇着,不知道该咋办。
好端端的,她咋来了呢?
她写完字,进了屋子,将门“砰”一声关了。
我忐忑不安。
这姑娘也不知道啥来路,陈诺可还在里面呢!
趴墙角想了想,强忍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偷偷地潜回去,趴在窗子上瞄。
结果发现让我无比惊奇的一幕,这个夕颜小姐姐把陈诺背回到床上,还贴心地给陈诺盖好了被子。
看来她对陈诺并没有恶意!
她又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瞅了下,可能发现全身漆黑,气得将镜子摔在地上,镜片稀碎。随后,她转头瞅见边上撒有桑叶的大水桶,竟然开始慢慢将衣服脱下。
刚才她被锅灰弄脏了,这是要洗澡?
果然。
外套脱完,她又开始脱里面的衣服。
我猛地打个寒颤,不敢再看下去。
要是被她发现,我今天非死这儿不可。
踮手踮脚地出了院子,冒着雨,一溜烟往阮小山铺子跑。
气喘吁吁跑到之后,小阿虎又跟阮小山在下飞行棋。
小阿虎见我落魄的样子,问我:“干爹,你咋弄成这样?陈诺姐姐的病治好了吗?”
我苦笑道:“可别提了!先拿身衣服换了再说。”
阮小山一瘸一拐从里面拿了套衣服出来,递给我,对我说道:“大侄子,我听阿虎说,你把小廆给杀了?苏城整个阴阳界都知道了这事儿,纷纷传有个神秘的阴山道士,竟然把不可一世的归家彻底掀翻了!”
说完,又端了杯热开水过来。
我莫名其妙地火了?
“不过,你得小心呐。”阮小山讪讪说道。
“小心啥?”我问。
“阴山道士,在阴阳界眼中被视为邪魔外道,他们可不管你掀翻归家是不是在为民除害,可能会找你麻烦!”
“凭啥呢?我不杀人不放火!”
“我最近才听说,因为阴山派拜什么阴山老祖为祖师爷,阴山派历来奴鬼弄妖,乱阴阳纲常秩序,干了很多缺德事,所以他们对阴山道士恨得咬牙切齿。”
我非常无语。
在处理尸胎冢期间,小廆、水剪二婆、阎芙驹见到我打出的符咒,立马指出我是阴山道士,而且均露出恐慌神色。
对他们的反应,我始终觉得不解。在巡捕房空隙期间,特意用手机查找关于阴山道士传承资料。可明面上的信息几乎没有,倒是在五台山一个法僧开通的博客上,弄清楚了阴山派相关情况。
阴山派是一个传承近千年的神秘门派,拜阴山老祖为祖师(这个倒对上了,“白勒化魂咒”里的一句咒诀就是阴山老祖杀天罡)。
但凡世间道士,一般都拜道家高人为祖师,所以别派的符咒结尾都会说“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等语,意思请天上神仙法力附身来降妖除魔。太上老君、九天玄女等都是天上正仙。而阴山老祖据说原名叫谢五殃,不是正仙,属于西昆仑散仙。
散仙就是没编制的神仙。
没编制的原因也很奇葩。
别派道门,符头、令旗、法坛都朝上,修炼之地一般为钟灵毓秀阳刚之地,借阳气(实际借诸神之力量)诛杀妖邪。而阴山派的法术,符头、令旗、法坛都朝下,修炼之地大多在坟地等阴气重的地方(坟地修炼我倒没去过,再说现在世态昌盛,坟地也没啥阴气),借阴气(借鬼妖之力量)诛杀妖邪。
按正常观点,阴山法逆天行事,不为正派道家所容忍,所以阴山老祖再牛逼也入不了仙班,只能四处晃荡做临时工。
可我倒觉得,万物分阴阳,可借阳驱邪,也可借阴驱邪。比如一个混混,可以叫巡捕收拾他,也可以叫更大的混混收拾他,只要不伤天害理,有啥毛病?
二叔教我画符念咒,也确实符头朝下、令旗倒插,但我学这些玩意儿之时,完全把其当成打仙桩骗钱的手段去背诵,压根没去理会自己所学是何门何派。
此次收拾小廆,不仅证明法诀有用,还证明自己学的就是阴山法。可阴山法借阴驱邪,我在念咒时也没见有啥牛逼的鬼、妖出来帮我啊!
退一万步来说,我只是学了阴山派的符咒而已,以前阴山派干过啥奴鬼弄妖的破事我也不知道,账不能算我头上吧!贼的儿子也是贼,还带这样玩的?再者,要算也得先找二叔算账。不过,他在苏城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找过他麻烦。
小阿虎见我发愣,问道:“爹,你想啥呢?”
我把思绪拉回,将衣服换了:“没啥!什么狗屁阴阳界人士,我没伤天害理,怕他们个毛线,谁要惹我,我跟谁急!不过我现在倒真遇到了大麻烦。”
随后,我把家里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
小阿虎闻言,目瞪口呆:“那个夕颜姐姐怎么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她完全不吃符咒,到底是人是鬼也不知道,你们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急道。
阮小山盯着我面相,仔细地看:“你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劫显像更重。我猜她会一直跟着你,赶不走。”
我惊得手中茶杯盖掉落在地上。
阮小山补充道:“只是……她好像也不会杀你。”
不会杀我?
“别逗了!她在墙上写了个大大的死字,下次照面她不剁了我才怪!”
阮小山怔怔地想了会儿,你把生辰八字报给我,我帮你算算她为啥缠着你。
我赶紧把自己生辰八字报给他。
阮小山端来一个水杯,叫我左手放水杯之上,在我手背上盖了层红布,又拿出一根像竹签一样的玩意儿,在红布上轻轻地敲,张口猛唱道:“哎呀嘞……”
突如其来的一破锣嗓子,吓得我身躯直哆嗦,手下水杯摔翻在地。
小阿虎见到溅出来的水,惊恐地退后两步。
我对阮小山非常无语:“哥们,我叫你算命,你这……唱山歌呢?”
阮小山白了我一眼:“别闹,我师父就是这样教我的。”
得!
各门自有各门法。
我说不好意思,再来一遍。
重新打了杯水,继续把手放上去。
阮小山再次闭上单眼:“哎呀嘞……师父送我一杆签,不求神来不求仙。算得人间旦夕福,测得世上承负牵。袁公传人阮小山,今日窥机来摸天……哎呀我滴同志锅!”
听到那句“哎呀我滴同志锅”,我实在忍不住,一口茶喷出,洒了阮小山一脸,笑得直不起腰。
阮小山抹了一把脸上茶水,满脸无语地瞪着我。
我强压着笑,抱歉抱歉,事不过三,再来一次。
阮小山说:“本来就事不过三!如果第三次算不成,证明天机不可泄,需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再算。”
我连忙捂住自己嘴巴。
阮小山拿起竹签,刚开始敲。
小阿虎却在一边哈哈大笑:“干爹,你捂嘴巴的样子好像傻子。”
阮小山本来有点傻愣,小阿虎一张口,把他的节奏全给带乱了,他愠怒地把竹签收起:“天意如此,算不了!四十九天之后再说。”
我挠了挠头,问道:“那你就说我回去会不会被她弄死?”
阮小山再瞧一遍我面相:“暂时不会!”
“受伤呢?”
“暂时不会!”
阮小山测吉凶的能力,我信。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阮小山口中的师父,竟然是袁天罡。
据说他刚出生时,先天独眼,皮肤皱巴巴,不哭,伸小手颤颤巍巍去抠接生护士眼珠子。
三护士,吓晕俩,另一个怀着孕呢,当场流产。
阮小山父母觉得他不吉利,把他遗弃在孤儿院,跑路了。在孤儿院长到十四岁,他突然对旁人说,师父袁天罡梦传相术给自己,他会算了。
此后,每天吃饭,阮小山像二大爷一般,给孤儿院小朋友算亲人位置。
孤儿院小孩信了,为找亲人,偷溜出去几个。
孤儿院管理层一生气,把他送到神经病医院,测试结果为重症患者。
你想想,袁天罡是唐朝人,且不说梦传相术之事真假,单那句“哎呀我滴同志锅”,像唐朝师父教的吗,不是神经病又是什么!
这货在精神病医院又开始给精神病算命,结果被精神病打得妈妈都不认识,无奈之下,偷跑出来。捡了几年废品之后,租房开了个卦术铺子,近两年在苏城阴阳界倒闯出些名气。
既然阮小山说我暂时不死不伤,那就好办。
咱总不能一直躲着,陈诺身上的毒素还没彻底清除呢,我得赶紧回去,兴许那什么夕颜公主已经洗完澡走了。向他们告辞,我撑把伞往回走,路上我仍有些胆颤心惊,特意买了几只热乎乎的鸡腿和一包薯片。
万一她还在,看能不能套点近乎。
走了段路,前方不远处出现奇景。
五个如可乐瓶高,浑身枯树皮般的小孩,正排成一队,它们肩上扛着把木剑,嘴里齐齐叫着:“一二三,发财童子进门槛……”
雨有点大,它们后面喊啥没听清。
但前两句口号一响,我瞬即明白。
我去!
五鬼运财!
道家有种神奇道术,驱使五个小鬼,去人家家里搬钱财。这法术本身不难,关键训练五小鬼,让它们听话比较费劲,再加上偷人钱财损功德,所以很多道士不稀得用。近些年移动支付,家里都不放现金,会这种法术也没啥卵用。
我曾问二叔会不会,咱也弄五鬼去金店搬金条去。二叔说金银店开业时都会请高人放法器,五鬼只是偷东西的小鬼,没啥法力,不敢进去。
眼前五小鬼不偷东西,搬把破剑干什么?
再仔细一瞅,差点跳起来。
木剑上有五个洞,每个洞圈着枚金钱。
这剑我太熟悉了。
二叔斩桃树的剑!
二叔住院后,我本打算找法器来卖,可家里任何东西都不见了,莫不成正是这五小鬼,乘我们不在,把这些法器全给搬走了?
这就有点太欺负人了。
不管咋说,我也算阴阳人士,养五小鬼的贼道士简直骑人头上拉屎!
我把伞往下压了些,不疾不徐地跟着。
跟了会儿,五小鬼来到一个巷口。
巷口停着辆全顺车,车门虚掩,亮着车灯,雨刮器还在左右摆动。
驾驶室坐着个人。
五小鬼扛着木剑,吆喝着上了车。
第十五章 以后就住你这里
我假装看不见五小鬼,呈一副路人状,亦步亦趋走到车前,发现驾驶室竟然坐着一个清秀无比的小女道。
她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透若雪。可能因天气太冷,冻得小脸红扑扑的,头上挽着个道髻,上插一枚漂亮簪子,身上虽穿灰色道服,但丝毫掩饰不住她清丽容颜。
小女道把五小鬼安顿在车后,拿着木剑仔细地瞅,俏脸满是兴奋:“独独这把苍尤剑太难找啦,你们可真棒!”
苍尤剑?
我第一次知道这把破剑的名字。
再朝后座一看,上面堆满了各种法器。
全是我家的!
“东西都搬完了吗?”我敲了敲车窗。
“搬完了呀。”女道士回道。
她猛地觉得不对劲,抬头用一双清澈的眸子瞅着我,惊愕的合不拢嘴:“何方哥哥?!”
还挺有礼貌。
不对!
小女道怎么认识我?
还管我叫哥哥!
管不了那么多。
我伸手就去猛拉车门。
小女道小脸无比紧张,狂踩油门,呜一声响,全顺车如同怪兽出山一般,瞬即在我眼前飙出,差点绊我一个趔趄。
我大急,赶忙去追。
可小女道车开得非常之快,在雨雾朦朦之下,很快就不见踪影。
我看清了车牌号前四个数字:“五零五三x。”
最后一个到底是什么,没记住。
本想立马报案来着,可又觉得这事儿报了也没用。东西是五小鬼偷的,这些玩意儿偷东西,连案发现场都没有!
那些法器值不了啥钱,可我却觉得心中无比憋闷。
小女道目中无人,竟然把我家法器全给偷了。二叔出院一旦知道这事,必定要把我打个半死。不过,在二叔出院之前,我倒有信心把小女道给找到。
我有个铁哥们叫毛腻子(当时我做假毕业证怕被二叔打,跑他家躲着那位),他家历代都是手绢门中人。所谓手绢门,专指以前在大街上演杂技、魔术、戏曲之人,他们会各种古怪的幻术,形成独特一个群体。
这行人因常年在江湖漂泊,对各种江湖人士信息了如指掌。
也管不了大晚上了,立马毛腻子打电话,把车牌号前四位告诉他,叫他赶紧帮我查一下。我没说五小鬼之事,只说偷东西的是位小女道,长挺好看,开辆破全顺车。
毛腻子电话那边有个女人声音:“哎呀,别打了,快来嘛……”
声音娇滴滴的,魅惑无比,就是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毛腻子长得很帅,又会手绢门各种戏法,属于那种泡妞不需任何成本类的男人,估计这货又在祸害哪个妹子了。
毛腻子说:“猴子你放心吧,谁敢偷你家东西,不等于耗子舔猫逼找屎吗,明天给你回话!”
见他信誓旦旦保证,我放心了。
可让我觉得非常奇怪的是,小女道怎么会叫我何方哥哥?
我从小到大,没堂妹、表妹。二叔带我打仙桩,也从来没接触过任何苏城阴阳界人士。突然一个小女道叫我哥哥,我完全懵逼。莫非如阮小山所说,苏城阴阳界的人士来找我麻烦了?
可找麻烦就找麻烦,驱使五小鬼偷我家法器是什么破招数!
回到家里,我先在院子外鬼鬼祟祟瞄了几眼。
家里熄灯了。
也不知道夕颜小姐姐走了没有。
我踮手踮脚走到窗沿边上,轻轻撩开窗户往里看。
里面黑漆漆的,没一点动静。
奇怪!
我打开手机照明,朝里屋照去。
想不到的一副场景呈现在眼前。
陈诺正在床上安睡。
夕颜已经洗完了澡,头发还没干透,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手中紧紧地握着把炒菜用的铲子,脸色异常煞白,身躯瑟瑟发抖,小白鸽正在她头上焦急地盘旋。
啥情况?!
我尽量挤出张笑脸,拿着手中的鸡腿、薯片,向里屋晃了晃,对她谄媚地说道:“那什么……中元节刚过,我给你拜个早年。你最爱吃的鸡腿、薯片来啦。”
夕颜闻言,吓得浑身猛哆嗦,大叫道:“鬼呀,鬼啊!”。
她手中的铲子哗地向窗户砸来。
鬼?
我去!
她自己都是个千年女鬼,还会怕鬼!
我赶忙让过那把破窗而出的铲子,忙不迭说道:“是我,是我!”
夕颜听到我的声音,方才反应过来,大急道:“猥琐男,你家里有鬼……”
她已经顾不得打我,见我若抓到救命稻草,话都讲不清楚。
阮小山说得没错,我回来不死也不会伤。
闪进屋,开了灯,问她鬼在哪儿呢?
夕颜语无伦次地说:“五个……小丑鬼……”
我明白了。
刚才那五小鬼进我房子里搬木剑,肯定被夕颜见到了。我本想说它们已经跑了,可寻思了一下,觉得不能这样讲,一旦说五小鬼已经跑了,这千年女尸缓过劲来,说不定又要拿柴刀剁我。
我假模假样地咳嗽两声,手打指印,口中胡乱念决,大喝道:“本道爷在此,五小鬼速速受死!”说完,脸色猛地一沉,在原地像跳大神一般,前后左右晃动两下,故意追出门外,再次大声喝道:“什么?她是千年女尸,吃了她能长生……本道爷在,休想伤她半根毫毛!赦!”
双手故意在屋外弄出哐啷契卡的响动,并抓了几把泥,将自己的脸给弄脏。尔后,匆匆进了屋子。
夕颜娇躯仍在瑟瑟发抖,颤声问我:“走了吗?”
我长长地呼口气:“暂时走了。不过,它们说还要找你!”
夕颜闻言,黑曜石般的眸子惊恐万分,吓得说不出话。
我差点笑出猪叫声。
去你大娘的,你也有怕成这样的时候!
我正色凌然道:“它们是天山下来的五小魔,实在太厉害,我费劲巴拉才与它们拼了个势均力敌。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它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夕颜听了,认真地瞅了瞅我脸上的泥土,脸色稍缓。
我见自己已无生命危险,不由大松了口气,伸手去摸陈诺的额头。
夕颜见状,脸色陡变,一把打开我的手:“你想干嘛?!”
我哭笑不得:“姑奶奶,她刚才中了毒,我看看她毒解了没有。”
夕颜冷哼一声:“你休想骗我!解毒怎么要脱人家衣服?”
我捞起水桶上的解毒桑叶,贴在陈诺的手臂上。一会儿之后,桑叶表皮已经呈现芝麻状一般的黑麻点,递给她看,问她是不是有毒?
陈诺虽然将大部分迷合咒转到了黄皮子身上,但身上的余毒还在。
“她必须要解毒桑叶泡澡,才能祛除毒素,不脱衣服怎么泡澡?”我继续问道。
夕颜见了解毒桑叶上的麻点,显然信了,顿了半晌:“那你出去,我来给她泡!”
有免费劳务,求之不得。
我把解毒桑叶包丢给她,出门外站着。
夕颜仍然不放心:“小白,你在门外盯着。如果他敢偷看,马上啄瞎他的眼睛!”
小白点点头,呼地飞出了门,站立在离我几米之远的窗沿上面,像个严肃哨兵一样,看守着我。
我点燃根烟,坐在台阶上抽起来。
小白见我抽烟,竟然显出非常兴奋的样子,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烟,似乎还咽了咽口水。
“来一根?”我也是无聊。
小白竟然点点头。
真他妈活久见!
它会抽烟?
我把烟点着,塞进了它嘴巴。
没曾想,这货还真的抽了起来,一副如升云端爽翻了的神情。也许它已很久没抽烟了,吸得太大口,呛得直咳嗽。
“小白,你又偷烟抽!”夕颜在里面呵斥道。
小白闻言,吓得身子猛哆嗦,吧唧一下,把嘴里的烟吐了,伸了伸脖子,继续昂首站立。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夕颜不知道是人是鬼,这死鸽子也不知道是啥鸡毛玩意儿,还会偷抽烟!
可它偷烟之后,咋点烟呢?
呆坐了半个时辰,夕颜在里面说好了。
我进了屋,她已经将陈诺给穿戴好。
再去碰陈诺的额头,已如常温,呼吸也变得非常均匀。
心中大舒了一口气。
乘夕颜现在还不敢打我,问道:“你……到底叫啥名?”
“你叫我夕颜吧。”她想了想,翘起嘴回答。
还真叫夕颜!
“你今天咋来了呢?”我试探着想问她到底缠着我啥目的。
夕颜俏脸一变,抄起边上的擀面杖,恼道:“你把我房子弄出了个大洞,今天下大雨,我怎么住?我找你算账来着!”
敢情是这么一回事!
完蛋玩意儿。
小阿虎叫我炸地脉破尸胎冢,我把这姑奶奶的墓给炸塌了。今天这么大雨,她确实住不了,还真不能怪她。
“别打别打,我知道错了,向你道歉。赶明儿天晴,我立马给你修房子去,保证高标准、高质量,杜绝豆腐渣工程。不过,你以后也别见着我就打。你刚才也看见了,全是一场误会!”我赶忙解释道。
夕颜放下擀面杖,瞪了我一眼:“看来我确实误会你了,但是……”
“但是啥?”
“地脉已经破了,我房子修起来也没法住。”夕颜忧心忡忡地说,顿了顿,她突然狡黠地笑起来:“以后我就住你这里。”
我被吓了一跳。
一个千年女尸。
要住我这儿?
“你没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
“那什么……我可是猥琐男!”
“你打不过我。”
我瞅着她满脸认真的表情,顿时心慌了。
按小阿虎所说,她身份莫名其妙,连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界都不知道,尽管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万一她哪天突然恢复真身,变成茹毛饮血的恶魔咋办?
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你干儿子说,你是神秘的阴山道士,只有你才能帮我搞清身世。你现在弄得我无家可归,你帮我弄清身世之后,我就不会再缠着你。”
夕颜淡淡地说道,眼眸中泛出一团薄薄的雾气,俏脸带着丝无奈和惆怅。
见她那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心中竟然悄然涌出股怜悯。
转念一想,不对啊!
我又不是圣母,瞎起啥同情心呢!
小阿虎在墓室里的那番话,完全是为了尽快脱身,故意胡说八道,她竟然还真信了。
我欲哭无泪。
非常想告诉她其实我根本没这本事,又怕她当场将我击毙,只好皱眉推脱道:“找你的身世,时间老长了,你住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我等得起!”夕颜悠悠地回答,转头又对小白说:“小白,现在雨停了,我们先回去收拾衣服去。”
说完,她带着那只鸽子,留下一缕香气,走了。
往外一看,发现天确实亮了。
陈诺迷合术虽解,但因阳气受损,至少要今晚才能醒。
我一夜没睡,头昏脑胀的,只好裹着衣服在竹椅上靠着,才迷糊半个时辰,电话响了,毛腻子打来的,挺够意思,看来女小道已经找到了。
我忙问他是不是有小女道消息了。
谁知毛腻子开口就说:“猴子,快救命,我他妈快死了……”
第十六章 荒宅黄皮
我让他把舌头捋直讲清楚,到底是你快死了还是阿姨快死了?你快死了我得抓紧订一副棺材去,阿姨要出啥事,我第一个不答应。
毛腻子恼道你别扯犊子,二叔到底在不在家。
我说住院了。
毛腻子哆哆嗦嗦地问,那你会抓鬼吗,我可能被鬼缠上了。
我顿时一愣,莫非昨晚让他去调查小女道,反而被五小鬼给揍了?忙问他是不是帮我抢法器,被小女道使绊子了。
毛腻子急道:“你他妈丢点破烂东西就别老惦记,已经叫人去查了!我这边的事十万火急,你要是会抓鬼,带上家伙什,赶紧过来吧。卧槽……先不说了,她好像听到我在讲电话!”
随后,他手机发了个定位给我。
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
要说以前,毛腻子叫我去抓鬼,我指定不敢去。但经历过陈诺之事后,我心态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甚至在想,等二叔出院之后,咱也别光打仙桩了,接点驱邪抓鬼的活计,提高一下生活质量。
那些正派道士不是老说阴山道士乱阴阳纲常吗,咱也证明给他们看看,阴山道士也是有正能量的。
我赶紧带了几张道符,把陈诺反锁在房子里,按照地址,匆匆打了个车赶过去。
毛腻子发的位置在郊区,竟然是座荒宅,背靠着山,大门虚掩着。
一下车,路边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手中拿柄铁夹子,正在捡垃圾,身后还背着个蛇皮袋。
他拦住我,伸出脏兮兮的手:“后生,给点钱吃顿饱饭吧……”
我瞧老头模样挺可怜,掏出一百块给他。
老头唯唯诺诺地向我一再致谢,嘴里嘟囔着好人有好报,晃晃悠悠继续拣垃圾了。
荒宅院子里杂草丛生,虽然大清早,但给人感觉实在瘆人。脑中突然想到,昨晚我给毛腻子打电话时,电话那头娇滴滴的古怪女声,暗自寻思,这货玩刺激应该不会带女的来这种地方吧!
估计这家伙把地址发错了。
可再打他电话,打不通。
我也管不了太多,先进去再说。
刚一进去,鼻子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臊之气。
进宅子之后,我一边寻找,一边喊毛腻子,但周边没有一点回音。我隐隐觉得那股腥臊之气不对劲,闻着味,我来到一个房间。发现房间里一张残破木床之上,躺着个人。
仔细瞧去,果然是毛腻子!
这货像完全变了个人一般,双颊凹陷,眼圈漆黑的像大熊猫,额头暗淡无光,双目紧闭,躺在那张破木床上,一动不动。
我顿时被吓了一跳。
毛腻子原来是个精神小伙,长老帅了,怎么变成了这副死样子?
匆忙走前去,探他的呼吸,发现他还活着。
往四周细细地瞅了几眼,除了浓烈的腥臊之气,并没有阴魂,毛腻子也没有被鬼上身的迹象。大声喊了他几句,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见无效,抬手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毛腻子被我打得浑身直哆嗦,嘴里含糊不清大嚷道:“美女……真来不了了。”
卧槽!
难怪他成了这副死样子,阳耗过重啊!
“你他妈给老子醒醒!”
又一大耳刮子飙去。
毛腻子这次真被抽疼了,从床上猛地窜了起来,双手疯狂往外推我,嘴里大喊,不来了不来了,求你饶了我吧……。
随后,他方才看清是我,竟然哇一声嚎叫起来,哥啊,你可算来了。
我非常无语,叫他别嚎了,待会儿把狼招来,到底咋回事呢。你不是号称苏城徐锦江么,还有你吃不消的女人?
毛腻子熊猫眼露出惊恐之色,颤声道:“她不是人,是鬼!我特么被鬼那啥了一晚上……”
我忙打断:“你可别胡说八道了,碰上了硬茬就服软呗!我看过了,你身上典型的阳气虚耗太大,没半点阴魂侵体的迹象。你小子可注意点,被毛老爷知道你大晚上在荒宅胡混,非得扒了你的皮!”
这话倒是实话。
毛家是手绢门大家族,仰仗祖传的幻术,门下弟子众多,苏城大小剧场演艺事业火爆。毛腻子是毛家大少爷,生得一副好皮囊,可谓苏城众多名媛倾慕对象。但偏偏这家伙是个花花公子,到处留情,常气得他爷爷吹胡子瞪眼。
毛腻子环顾一下四周,似乎被眼前破败的场景给吓疯了:“这这这……怎么变成这样……赶紧走,等下她还要来!”说完,他立马起身,疯狂地套起衣服,想往外跑。
可这货双脚发软,竟然下不来床,“噗通”一声,身躯栽倒在地。
我差点笑喷了,赶紧去扶他。
一扶之下,发现不对劲了。
我看到他鼻孔、嘴角、眼角都流出血来,衣服上还沾满了黄毛,捏起来一看,明显是动物的。而且,他再怎么阳气耗尽,也不会七窍流血!
再闻了一下他身上,臊得不行,恶心死了。
这下我发现了古怪,赶紧把他扶好,说先别急着走,你有情况。
“卧槽……”毛腻子抹了把鼻血,凑眼前一看,脸色顿时煞白,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猴子,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天上雷公还没对你开劈呢,哪儿那么轻易让你死!”说完,我冲他晃晃手中的符:“你放心,有哥在,昨晚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大胆讲出来。”
他看到我手中的道符,咽了口口水,情绪稍微稳定,颤声把情况说了。
昨晚他在一个小剧场演出,表演红绳登高(舞台上竖一根红绳子,他像上树一样爬到红绳子顶端,手绢门的一种戏法),发现台下有个漂亮女人,频频冲他抛媚眼,他当时脑子一乱,差点就摔死在台上。
毛腻子到后台卸妆之时,那个漂亮女人来了,塞给他一张纸条,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哥,今晚我一人在家。说完,女人扭着腰走了。
“猴子你是不知道,那女人身材真的棒极了,长得像天仙似的,那胸、那屁股、那腰,简直跟樱花国苍老师……”
“你他妈缓过劲来了是吧?!赶紧说重点!”我恼道。
毛腻子嘴角无奈地抽搐了两下,继续说。
出剧场之后,他心里那个膨胀,觉得自己简直帅翻天,堪比当世梅兰芳,角儿啊,还有送上嘴的肥肉。如此绝色美女,他当然不能错过,赶忙按地址来到了这个地方。昨晚刚来的时候,这里装修豪华,非常有品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女人正在院里梨涡浅笑地等他呢。
刚见面,女人连澡都没让他洗,直接拖进房间去了……。
我给他打电话叫他找小女道时,他心思全在女人身上,只是随便打了个电话给毛家的下眼子去查查。
一晚上下来,毛腻子吃不消了,想跑,但身子却完全没法动弹。更恐怖的是,在迷糊中,他竟然摸到一撮毛,死黄死黄的,像动物一样。仔细一看,女人竟然是个动物,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眼再看,还是原来那个女人。
可他手中捏到的黄毛却是真的。
这下可把毛腻子给吓懵,彻底不行了。
“那女人呢?”我皱眉问。
“去药店给我买药了啊,所以我赶紧给你打电话求救。”毛腻子声带哭腔。
我瞅着手中那撮黄毛,浑身一个激灵,问他:“你演出那个小剧场在哪儿呢?”
毛腻子想了想:“就在你家附近啊,大闸门剧场。”
卧槽!
这女人不会是我昨晚送迷合咒那修成精的死黄皮子变的吧?
我赶忙问道:“你迷糊中看到的那个动物,是黄皮子吗?”
毛腻子闻言,猛拍大腿:“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脑袋上有撮白毛,整得跟贝克汉姆发型一样……咦,你他妈啥意思?不是女鬼吗!难不成我是被那死黄皮子……哎呀卧槽!”
话还没说完,毛腻子开始捂住腹部狂呕不止。
鬼毕竟是人变的,他尚可接受。可听到是黄皮子,这货心态彻底崩了。
简直作孽啊!
我转个迷合术,兜兜转转竟然把自己兄弟给害了。
可这事儿我指定不能告诉他,不然他非得剁了我不可。
我见毛腻子哇哇地吐个没完,言语安慰道:“许仙与白娘子,宁采臣与聂小倩,都是人妖之间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毛腻子闻言,已经快疯了,狂呕几口:“去你大爷!要不你试试!”
我哭笑不得:“我这不没你帅么,谁叫你们家基因好呢。”
毛腻子一听,更慌了:“咋办啊?她去买药前还对我说,毛家都是帅哥,她不会放过我全家。你也知道,我爷爷八十多岁了,他那身体,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去她大娘的。
归南鸣给陈诺下得迷合术这么疯狂么?
“那什么……本道爷替天行道,帮你弄死这只黄皮子。”我咳嗽了声。
“你行吗?要不要把二叔他老人家从医院抬到这里来?”毛腻子对我极度怀疑。
“滚一边去!我二叔人在医院昏迷着呢!你不信在苏城阴阳圈打听打听,我小何爷现在名号可响亮了!”我恼道。
二叔曾说,人可以有三种形态,人、鬼、神(仙)。动物也有三种形态,动物、精、妖。一般的五大仙,只是精怪,给人瞧香治病啥的,法力不大。
但这只死黄皮子,竟然能幻化人形,显然已经成妖了。
没想到,刚出道就碰上个王者。
说实话,我心中有点忐忑。
正寻思着怎么办呢,窗户响动,外面传来一句女声:“你们两个王八羔子,在想法子弄死我呢?”
第十七章 一饭之恩,千金以报
转头看去,一个长相非常漂亮的女人正站在窗外,目光阴瘆瘆地瞅着我们。
毛腻子见状,吓得一骨碌翻到了床底下。
“你给老娘下迷合咒,弄得我气息混乱,法力耗损严重,我正要找你个小瘪犊子算账呢!”女人冲着我咬牙切齿说道。
这么嚣张吗?
那也没啥好聊的了!
我朝窗外一跃,手中捏着五灵清煞符,口中急促念诀,大喝声:“赦!”,道符猛地向她拍出。
只听“咔擦”一声响。
窗户玻璃碎裂,那女人突然不见了。
往外瞅去,院子不远处,正蹲着那贝克汉姆头型的母黄皮子,狡黠地盯着我。
那眼神,对我要多鄙视有多鄙视。
我火腾起来了,抄起角落一根棍子,跳出窗户就朝它追去。
死黄皮子非常之狡猾,院中杂草丛生,它在里面几个窜跃,又不见了。
院子的草足有半腿来,我怒气冲冲拨弄来拨弄去,完全没法找它。
正不明所以,却听到屋子里毛腻子的惨叫声。
我瞬间慌了,赶忙奔回屋子,却见毛腻子身上趴着那死黄皮子。死黄皮子正在死命挠他,挠得他身上血刺呼啦。
我急了,抬脚朝它猛踹。
可它毕竟是条动物,身子又小,恍若拳头打跳蚤似的,哪里能踹到它?
眼前黄影迅疾一闪,窗户再次晃动,它又跑出去了。
这一来,我倒不知道该咋办。
我用道符,它不敢跟我硬着对抗,采用调虎离山之计,一旦我出去追它,它就来整毛腻子。
智商不低啊!
思忖片刻,想着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先把毛腻子给弄回去,别到时逮黄皮子不成,反而害死了他。
我给这母黄皮子转了迷合咒,损了它法力,它非常生气,必然会来找我报仇,对付它不急一时半会儿。
想到此,赶紧给毛腻子身上塞了张五灵清煞符,叫他跟着我走。
来到院子里,我边走边警惕着四周的草丛,生怕它又从哪里冒出来。
毛腻子脚步轻飘飘的,一步都不敢离开我,嘴里颤声地问道:“它哪儿去了呢,哪儿去了呢?”
我恼道:“你要是舍不得它,就留这儿陪它聊聊!”
毛腻子脸上肌肉抽搐,左顾右盼,不敢吭声,像惊弓之鸟一般,亦步亦趋。
死黄皮子确实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直到我们出了院门,也不见它的影子。
来到大街上,稍微舒了口气,准备打辆车先走。正好有辆出租车往这边开来,正准备招手拦呢,眼前突然晃出来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
正是那死黄皮子变的!
我心里一惊,准备掏符再上。
没曾想,她突然手指着我们,边哭边大嚷道:“来人啊,来人啊,两个色魔要强奸我啊……”
她长得不赖,露出副衣冠不整、委屈娇滴的模样,把周边所有人都给骗了。
这一嗓子之下,路人先是纷纷惊诧。随后,捡板砖的汉子、拎扫把的阿姨、驮铁锹的建筑工,纷纷嘴里骂骂咧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干这种事,打死这两个家伙。”
呼呼啦啦一群人全向我们打来。
黄皮子女人脸显得瑟,嘴角轻蔑上扬,口中假哭不断,持续发出求救声。
我与毛腻子挨了狠狠的几下,撕心裂肺的疼,身上的血飙出。
毛腻子边抱头边大声解释:“别打人啊,是那个女的主动勾引我……”
此话一出,更加激起了众怒,狂风骤雨般的拳脚朝我们疯狂砸来。
有人还大喊:“先扭他们去报案!”
眼角瞥见那黄皮子女人已经不见了。
这事儿都没法解释去!
无奈之下,我只得展开拳脚,横踢竖踹开几个群众,拉着毛腻子往外狂逃。
可我还是小看了淳朴群众的力量,他们在后面不依不饶的狂追,还纷纷拣起石头来砸我们。我颈脖子挨了几下,差点晕厥,只得玩命向前跑。
跑了好长一段距离,总算把他们给彻底甩掉。
此时我们已经来到了宅子后边的山脚之下。
毛腻子累得快要虚脱了,身子瘫倒在地上,连忙摆手:“猴子,不……不行了,干脆让他们弄死我……算了。”
正大口喘息呢,眼前树影晃动,十米开外,死黄皮子顶着那团白色贝克汉姆头毛,已然恢复动物身,前爪上扬,冲我得意洋洋地竖起了鄙视的中指。
卧槽!
我竟然被一头扁毛畜牲给羞辱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
我怒不可遏,发了疯般地向它追去。
死黄皮子这次跑得并不快,也没跑远,就在几十米开外的树林里打着圈转逃,我几次差点抓到它,但都被它逃过去。
七八分钟之后,死黄皮子好像体力不支,被一杆枝桠拌倒,小小的身躯挣扎了几下,想爬起来,但似乎摔得很重,又起不来身。
机不可失!
不能让它再逃了!
我暴喝一声,捏着道符就要往地上扑去。
但肩膀却被一道无端而来的强大力量给死死掰住,耳边传来一句:“别扑!”
回头看去,宅子门口那个向我要钱吃饭的老头不知啥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
我急着想挣脱他,但发现全身像是被一股强大的气息给罩住般,完全动弹不得,正要张口对他说,老汉,你老跟着我干嘛,耽误我大事了。
“老汉,你老跟着我干嘛,耽误我大事了!”
死黄皮子不知啥时候已变成妖艳的女人,恶狠狠地盯着我们,竟然也说出了同样一句话。
老汉扶着我肩膀的手没放,冲女人冷笑一声:“你好好修炼,何必害人呢?”
女人没理会老汉,对我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弄死你!”
说完,她转身想跑。
老汉手中的铁钳子夹着一块东西,突然向前抛去,“啪”地一下,贴中了女人的后脑勺。
女人惨叫一声,身躯倒地,瞬即化成黄皮子本相,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转眼一看,老汉抛出去贴着黄皮子那块东西,竟然是姨妈巾!
二叔曾跟我说过,成精的黄皮子,最怕的东西是卫生巾。污秽之物,可以削其道行,令其智昏。所以,东北黄大仙拿法附体人身,给人瞧病,最拿手的本事便是治疗妇科病和女人不孕。
为啥呢?
因为这些死黄皮子害怕别人拿女人月事之物弄它们,于是成天琢磨着怎么让女人彻底停掉大姨妈。至于妇科病,你想想,得了这病的月事之物,更加污秽,让它们内心害怕的颤抖。黄大仙们为自保,针对不孕和妇科病倒研究出不少奇方妙药,效果比专科医院好上百倍。
老汉手臂一张,袖子中竟然抛出像把黑伞状的虚体东西,猛地罩住了黄皮子,伞一抖落,黄皮子被收了进去,尔后,他顺手把它装进了背上的蛇皮袋。
这两手露的,让我目瞪口呆。
老汉嘿嘿一笑:“千年黄皮体内有定风丹,老汉几十年的老风湿有救了。”
“大……大师,多谢!”我慌忙说道。
老汉摆了摆手:“小哥不用客气。这千年黄皮出自终南山,不归造化,已成妖化形,迄今为止已荼毒人命十余条。老汉追踪它半年之久,均被它狡猾逃脱,若不是小哥迷合转咒法,乱其气息,损其法力,并迫使它化成人形停下来寻人媾和,我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逮到它。无量福生天尊!”
他竟然能看出来我用了转咒法?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老汉莫不是扫地僧一般的人物?!
老汉背着蛇皮袋子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回过头问我:“小哥阴山天功已达符法七重,却为何完全不懂气法?”
我何止不懂气法,阴山天功到底是啥玩意儿我都不知道!
“大师,我只是无意间学得些阴山派驱邪打灾符咒而已,确实不懂。”
老汉闻言,脸色稍露遗憾,点点头道:“符者灵,法者气。你只懂符咒,不懂气法,全靠肉体贴身拍符,对付一般邪祟尚可,可若遇到狡猾如千年黄皮,它虽不敢与你七重阴山天功硬扛,但变着法子折腾你,你符法也是无用。你且拨开刚才你想扑它的地方,看看都有啥。”
我听了,走到黄皮子刚才被树桠拌倒之处,拨开一看,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
下面竟然是一个不知啥时候设置的猎物陷阱,里面全是倒插钢刀,我一旦扑上去,指定摔进陷阱里面,被串成肉糖葫芦。都说黄皮子阴险诡诈,没想到如此歹毒至此。
斗了半天,死黄皮子先用调虎离山,再借刀杀人,最后来个请君入瓮。
三十六计玩出了花!
它太灵活,我抓不到,更没法往它身上贴符。若我有刚才老汉用气法隔空打物那招,也不止于此。
老汉可是救了我一条命!
我赶忙向他下拜。
老汉却冲我微抬手,我膝盖一点也弯不下去。
“阴山道士,拜天拜地拜老祖,岂可拜老汉?”说完,老汉又从蛇皮袋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我:“一饭之恩,千金以报。老汉有气法心诀一书,若小哥不嫌鄙陋,可习之。”
我赶忙向他道谢。
接过来一瞅那书封面,上面画着一部拖拉机,书名更让我在风中彻底凌乱:手扶拖拉机修理技术手册。
这什么鬼东西?
翻开来一看,里面内容却让我万分惊诧。
第十八章 突发变故
抬眼看去,老汉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翻开书来看,发现封面上画得虽然是手扶拖拉机,但里面内容却全是运气、打气、收气的各种心法。
全书共分为几个阶段,每个阶段完成之后都画有修炼完成后的效果图。第一阶段是袖子可以打出气,第二阶段袖子可以打出刀,第三阶段袖子可以打出剑雨,第四阶段袖子可以打出黑伞,第五阶段袖子则啥都没打出来。
我估摸着第五阶段是啥无招胜有招。
这可是好东西!
再看了一下书的年份,终于明白为什么书名要写成手扶拖拉机维修手册了,若写真实书名,估计在那年代早被烧成灰了。
把书仔细收好,去看毛腻子,发现这家伙竟然躺地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被老汉故意弄晕的。
我把他叫醒。
这货醒来后,满脸恐慌地问,黄皮子呢,黄皮子呢。
我解释说被我弄死了。
他转了下眼珠,不可思议道:“真的还是假的?”
“废话,敌我生死斗争。它不死,我们能活着吗?!”
毛腻子顿了会儿,向我竖起大拇指:“猴子,牛逼啊,哥哥这次全靠你了。以后你有啥事说话,让我往东,我他妈绝不往西!当然,特殊情况下可能会往南……”
“别扯蛋!回去赶紧给我查一下小女道去!”
毛腻子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必须滴。
与毛腻子分别后,我回到家。
没想到出来大半天了,陈诺还在沉睡。
我虽然困,但却毫无睡意。
老汉说得没错,光会符法不行,还得懂气法。老汉那招隔空贴姨妈巾,以及放虚体黑伞收黄皮子,确实炫酷。
我有站桩基础,平时练冥想也会产生一些自发功。书中第一阶段的运气诀门并不复杂,我练起来觉得很有心得。练一会儿,手朝门甩动袖子,“咣几”一下,门竟然自主开了。
卧槽!
气诀这么牛逼吗?
正觉得震撼呢,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人,原来是她打开了门。
“小何子,瞎比比划划干啥呢?!”
隔壁刘婶!
我赶紧把书收起来。
刘婶早年间死了老公。我跟二叔在棚户区住时,二叔有事没事往她家里钻,两人的关系街坊尽知。二叔也是水过不留痕,这么多年了,不给她一个名分,我都有点看不下去。一年多以前,二叔买了这套宅子后,刘婶跟着二叔,也来胡同口开了个小卖铺。
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估计是二叔住院,几天没找她,她焦心了。
“婶,我叔生病了,在住院呢。”我说道。
刘婶探脖子看了看床上的陈诺,摇摇头啧啧几句:“小何子,你可不能这样,安心寻个正经姑娘谈恋爱。天模模亮,我瞅着院子里出来个养着宠物鸽子的女孩,没想到房间里还躺着一个。你这样瞎搞,当心被不正经的人传上病呀!”
哪儿跟哪儿呀!
“婶你可别误会,她们都是我同学。晚上聚会玩累了,在这儿休息来着。”我赶忙扯个谎解释。
“你可拉倒吧!你二叔说了,当年你读大学时缠着校领导的女儿,人家嫌弃你长得恶心,又死缠烂打贼不要脸的,女孩特意叫她爸爸把你从学校给开除了。你哪儿来的漂亮女同学!”
老头子在外面这样掰扯我呢?
这都没处说理去!
“不对呀婶,你过来不会专程来嘲笑我吧?”
刘婶伸手掏出一张纸:“没那闲工夫,我叫你搬家来着。诺……这玩意儿你先看看,我先替你收拾东西!”
说完,刘婶火急火燎地催陈诺起床。
陈诺睡得正香呢,被她大嗓门嗷嗷一叫,满脸懵逼起来。
我觉得莫名其妙,打开纸张一看,顿时热血上涌。
一张盖章的公证书,上面有二叔亲笔签名,明白地写着,将房产全部赠与刘婶。二叔的字我认识,这张公证的章也假不了。
可这都啥时候的事儿?
这宅子可是我安身立命之所,以后指着它娶媳妇呢,咋就突然赠与刘婶了!
我赶忙进屋,扯住正收拾东西的刘婶:“婶,你可得把话给说明白喽。”
刘婶边捡我衣服,头也没抬:“你好歹读过大学,字认不清楚吗?你二叔把房子给了我,这地方是我的了。你今天就搬,必须搬!”
她平日待我挺好,怎么今天像变了一个人!难不成这些年她接近二叔,全为了这套宅子,或者说,二叔某天酒喝大了,稀里糊涂地被她骗签了字?
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二叔可是倒爷出身,老炮一个。即使他喝大了,酒醒之后,他也有一千种办法把公证给废了。
陈诺捂住脑袋走过来,问我咋回事呢。
我没工夫搭理她,坐在椅子上,对刘婶说:“你别瞎忙活了!我二叔干了半辈子倒爷,好不容易攒钱才买下这套宅子,哪儿能说搬就搬?我二叔现在住着院呢,说啥也要等他出院之后,咱们彻底掰扯清楚再说!”
刘婶冷笑着,拿出手机:“小兔崽子,你二叔今天一大早还给我发了信息,他住个屁院!”
拿过手机一看,信息写着:“望妾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陋室一栋,不负多年情深。何大同敬上。”
确实是二叔号码,发信息的日期还是今天早上!
我这几天都在处理急事,单病房里有护工,也没去医院,莫非二叔已经醒了?!我赶紧叫陈诺打电话给医院确认一下。
自己则急忙拨打二叔的手机,结果显示已停机。
陈诺给医院打完电话,转头讪讪地对我说:“二叔昨晚就醒了,他还把存在医院的四十多万全退了,带着钱,连夜跑了。护士说看他的样子,一点毛病都没有。”
什么?!
我揪心巴拉给他治病,他不仅卷钱跑路,还把宅子给了自己老情人!
我气血冲脑,拿着手机朝地下狠狠地摔去。
“你要死咧!那是我的手机!”刘婶恼怒道,随后,又把箱子往我怀里一塞:“看在多年邻居份上,手机不要你陪了,你赶紧走吧!”
我们被刘婶呼呼啦啦推出门,她就要把门关上。
不行!
我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走了,老头不亲口跟我说,我死也不会走。
手一掰住门框:“婶,那张公证书我信。但你容我再住两天,待我找到二叔后再搬不迟。”
我来个缓兵之计。
刘婶闻言,突然一屁股坐地上,哭天抢地,天啊,姓何的一家不是东西啊,老的欺负我,小的也欺负我啊。你来吧,老娘今天豁出去了。
她边哭,一边扯自己衣服。
咋女人都这样呢!
刘婶疯了,绝对疯了。
周围邻居听哭闹声,全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
有几个二叔的老相识开口了,小何子,大同确实把房子给了她,当时我们都在场呢。你应该早就有心里准备,你可是个说话算话的好孩子,咋能这样对待一个寡妇呢?
我准备个屁啊,这事我今天才知道!
有人接茬道,还用说吗,指定是他身边那个小妖精撺掇的呗。现在的小姑娘啊,太势利了,为夺宅子,啥事都干得出来。
整个氛围一边倒。
搞得我倒像耍赖的坏人。
陈诺脸皮子薄,被人指指点点,满脸通红,扯着我急急往外走,低声说:“何方,先找到你二叔再说啊。”
出院门之后,刘婶把箱子猛地甩了出来。
我彻底傻了。
拎起箱子,我就朝阮小山处跑。
陈诺本来也跟着我跑,中途却接到了个电话,好像电话那头出了啥急事,她无奈地对着我的背影喊,何方你千万别着急啊,我有点急事,处理完就过来找你!
我哪儿有空理会她!
跑到阮小山之处,他正在写字,抬头问我:“大侄子,你又咋了?”
我赶忙说:“兄弟,十万火急,赶紧给我算一卦。”
阮小山白了我一眼:“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说!”
“不是算我的,算我二叔的!”我急忙在纸上写上二叔的生辰八字。
阮小山见我着急,明白非同小可,把八字放在水杯上,盖了块红布,又来了一套哎呀嘞,算完之后,他脸色陡变:“进了霉豆腐罐啊!”
“胡说八道!我二叔今天早上还卷钱跑路来着,怎么可能就死了?”
“真死了啊,一年多前死的。”
“你到底准不准啊?要不我现在把医院监控调出来给你看看?”
“这个生辰八字的人绝对死了,要不准,我把另一只眼睛戳瞎!”
阮小山斩钉截铁,非常笃定。
我难道把二叔的生辰八字写错了。
赶紧抽出那张纸,仔细一看,没错啊。
“干爹,会不会这一年多来跟你生活的,不是你二叔。”小阿虎忽闪着眼睛问道。
我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十九章 飞魂留魄术
小阿虎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我与二叔生活了二十多年,他屁股撅起来要拉什么屎我都知道,怎么可能有另外一个人跟我住了一年多,我却半点端倪都没发现?
阮小山认真地说:“大侄子,你给的生辰八字,死亡时间在去年农历七月十五日。”
中元节!
一听到日期,我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刘婶那张公证书的签署时间,正是去年农历七月十四。难不成二叔临死的前一天作了公证把宅子给了刘婶?
确实有点像交待后世的意味!
我无比恐慌地问:“那这一年多跟我生活的又是谁,难道是鬼?”
阮小山显得非常无语:“你天眼一直开着,如果他是鬼,你自己看不见吗?”
我确实能见鬼,尤其是最近,感觉满世界都是鬼,跟他妈赶庙会一样。鬼这玩意儿,除非故意现身出来吓阳人,否则只有开天眼才能看到。可天眼不是说要很厉害的道士才能开吗,我一直开着又是咋回事?
小阿虎很懂我,解释道:“干爹,一直开天眼有三种人。一是非阳人,比如我和夕颜姐姐。二是非常人,比如我爷爷,天生独眼。三是非尘人,超凡脱俗法力高强者。你属于第三种。”
卧槽!
我有这么牛逼吗?
“开天眼有啥好处没?”我忍不住问道。
“有。”
“啥好处?”
“经常能碰见鬼。”
这算啥鸡毛好处!
“你觉得他这一年多有啥变化没有?”阮小山皱眉问道。
我思忖片刻。
要说变化,倒确实有。
二叔这一年多,整日醉生梦死,同我说话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大觉,每天只有个把小时清醒。还有一个,那棵破桃树他越砍越勤,简直像个神经病一样。越分析,我越觉得不对劲,仿佛感觉哪儿都有点奇怪。
我头疼欲裂,灌了几口水,缓和下情绪,转念问道:“你不是死人的位置也能找到吗,那你按这个八字帮我找找。”
阮小山白我一眼:“师父规矩,不能找死人!”
小阿虎看我急得满头包,扯着阮小山裤腿,撒娇道:“爷爷,你就破例帮干爹找找呗。”
阮小山经不起我们反复纠缠,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够意思!
他找阳人位置用哎呀嘞那套,但找死人位置却完全不一样。拿着根红绳子,在肩膀上绑着,把鞋脱了,一只鞋正着放,一只鞋反着放,双腿盘坐在床上,手执上好白香燃着,兜里装上大叠纸钱,闭上眼睛,嘴里开始念奇怪咒语。
这玩意儿叫过阴。
过阴就是主魂离开肉身,到下面去办事。
红绳子绑肩膀,为的是让自己肉身不让外面来看热闹的孤魂野鬼给侵占。鞋子一正一反,阮小山穿着那只反着的鞋子去下面,白香和纸钱,用来给管阴司簿的朋友送礼。
按阮小山所说,死人归阴间管,鬼魂到底在地府入册还是在阳间四处游荡,找地府熟人查查阴司簿就知道。此外,坟地的位置相当于人的户籍地址,也能在阴司簿翻到。
他之所以不愿意给死人找位置,对外称是师门规矩,真实原因在于,一方面阴阳相隔,死人的事阳人不能多加干涉,耗阳气损功德。另一方面,每次他下去都要卖面子给地府熟人送礼,很烦。
半个时辰之后,他单眼睁开,满头大汗。
我急忙问他咋样。
阮小山说:“找不到!”
“你熟人出差了?”
“没出差,他还把钱和香收了。”
阮小山把手中干瘪的香和兜里化成已灰渣的纸钱给我看。
“那咋找不到,收礼不办事?!”
“不是。我朋友瞧了八字,说你二叔是阴山派第八十二代掌门人,他不敢去翻阴司谱,怕被你二叔打。”
卧槽!
我一下懵了。
二叔竟然是阴山派第八十二代掌门人?他咋这么牛逼呢,连地府人都敢打!
“不过……”阮小山欲言又止。
“快说呀!”我都快急疯了。
“我同我朋友讲,我算过你二叔的八字,八字显示他已经死了一年多。可这一年多,他又继续在阳间生活,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朋友悄悄地告诉我,何大同本事逆天,有可能用了飞魂留魄术。”
“啥术?!”
小阿虎闻言,突然惊奇说了句:“哇塞,太厉害了!”
我白他一眼,叫他别哇塞了,啥玩意儿就厉害,飞魂留魄术到底咋回事。
按小阿虎解释,人有魂、魄。
魂管精气神,魄管肉体躯干。
人死,叫做魂飞魄散。
魂飞,就是魂飞要到地府报到(若不去报到,则成孤魂野鬼)。魄散,魄藏于肉身,七魄皆散则肉身腐烂。
飞魂留魄术是一种顶尖阴阳秘术,让自己的主魂离开肉体,去地府报到。而把七魄封存在凡间的肉体内,保持肉身不腐(说白了,与过阴差不多。只是过阴的时间太短暂,而飞魂留魄术却可保持长久)。
这种术法难点有二:第一,主魂飞入地府后,因不是正常死后下去,主魂需去篡改地府阴司簿,能让阴阳两界之人算八字之时,认为施术人确实已死。其实施术者的主魂,一直在阴间犄角旮旯里藏着。第二,凡间肉体封有七魄,需每日用养魄酒喂养凡间肉体,保持七魄不散、肉身不腐。一旦阳间的肉体腐烂,主魂在地府想回都回不来,那就彻底挂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
“干爹,你二叔两点都具备啊!爷爷说地府人好像很怕他,证明他有能力篡改阴司簿。他又天天醉酒,估计他喝得就是养魄酒。”阿虎继续解释道。
“可他魂都飞地府去了,咋这一年多他还能同我讲话呢?”我非常疑惑。
小阿虎无语道:“残魂啊!常人死之前能回光返照,其实就是主魂飞了,体内还留了一丁点残魂。不过,你二叔确实太厉害了,他竟然能让一缕残魂留体内一年多,并靠这缕残魂天天自己给自己喂养魄酒,保持七魄不散,外人还真看不出来呀。”
我想了一下,猛然觉得不对,皱眉反问道:“咱先不说飞魂留魄术之事!我二叔活得好好的,他玩这鸟法术干嘛,神经病发作了?”
阮小山突然脸色无比古怪地笑了。
我问他笑啥。
阮小山回答:“我朋友还告诉我,何大同秉承了阴山派优良传统,到处玩鬼弄妖,得罪了好多阴阳界人士,还骗了好多钱,很多人一直想找他算账来着。我估摸着,他为躲了仇债,一年多以前,他用飞魂留魄术诈死,又特意从棚户区悄悄搬到了现在住的宅子。而现在,你因救陈诺暴露了阴山派的身份,他觉得已经瞒不住了。于是,他主魂从地府飞回来,归位肉身,然后卷钱跑路了。”
仇家债主多、隐藏身份、转宅子给老情人、突然装病、卷钱跑路……,这波骚操作,与江南皮革厂老板如出一辙!
阮小山刚才的解释,我他妈都无从反驳。
这缺德事,二叔绝对干得出来!
难怪他总是叮嘱我,符咒非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二叔得罪的人大多都是阴阳界人士,全能掐会算,他到底死没死,拿八字推算一下就知道,所以他为躲仇债,光从棚户区搬家还不行,必须用飞魂留魄术,让别人误以为他死了。
这下轮到我不吭声了。
“不过嘛,你二叔对你还不错。”阮小山讪讪说道。
“咋不错?”
“我朋友还说,他在一年多前,特意把掌门之位让出来了,传给了你,所以你现在是阴山派第八十三代掌门人。”
啥玩意儿?!
我咋就突然成了阴山派第八十三代掌门人了!
“不过你别高兴太早!阴山派无道观、无弟子、无后台,属典型的三无派系,很难混。而且,你现在成了阴山派第八十三代掌门,你二叔此前欠下的仇债,自然都有你来承担。”
“高兴个屁!你一说他玩啥飞魂留魄术,我已经想到自己将要面临的凄惨人生。”我烦躁地地回答,怔怔想了会儿,问道:“我不当这个掌门人行不?”
阮小山道:“那当然不行!道家掌门人都要焚告神司、地府造册备案的,不由你个人决定。你二叔既然把掌门传给了你,上下关系肯定早就打点好了。”
我瞬即觉得热血上涌,头昏脑胀。
二叔当真一点武德不讲。
混元形意太极掌门人马老师退出江湖前,最起码还教会弟子闪电五连鞭,他倒好,留了一屁股屎来让我擦。
看来这阴山派第八十三任掌门人,不当也得当。可阴山派无道观、无弟子可以理解,可无后台是怎么个意思。
我把疑问抛向两人。
小阿虎笑嘻嘻地解释,正一教后台是张天师,全真教后台是王重阳,闾山宗后台是许真君……他们可都是天上神仙,阴山派没有神仙后台呗。
阴山老祖是个临时工,确实没啥卵用。
“笑个锤子!再笑我把阴山派第八十四任掌门传给你,子承父业!”我狠狠白了小阿虎一眼。
小阿虎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思来想去,我仍抱有一丝奢望:“刚才一切都只是我们猜测,我二叔到底有没有用飞魂留魄术诈死,咱能不能通过啥办法进一步确认一下?”
小阿虎想了想,认真说道:“有一个办法可以确认!飞魂留魄术之人有个大禁忌,不能行任何阴阳之事。”
“什么叫阴阳之事?”
阮小山皱皱眉头:“就是……床第之事。”
不能行床第之事,那这一年多他跟刘婶……。
不行,我必须得彻底问明白!
我撒丫子急匆匆往回赶。
到家之后,发现夕颜正提个包裹气鼓鼓地站在门外。
这千年女尸倒是说到做到,真回去收拾好东西准备长住这里了。
夕颜见到我,猛地过来拎我耳朵:“何方你太过分了!为了不让我住,竟然把房子都卖了!屋里那个女人还一直骂我不正经!”
第二十章 赶山客
我正焦躁欲死,耳朵猛地被她拎得生疼,瞬间恼火了,也不管自己到底是不是她对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放手!再不放手我可打人了!”
夕颜还没见过我动怒的样子,竟然真放手了,一张俏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我踏步进院子,发现刘婶正在给那棵光秃秃的小桃树浇水。
“婶,宅子我可以给你。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得说实话!”
“宅子本来就是我的!”
“得!我二叔去年七月十四给你房子那天,都说了些啥?”
“他再也不愿在深夜里买醉,不愿别的男人见识我的妩媚,爱如潮水将我俩包围。”
神特么爱如潮水!
“然后呢?”
“然后?他说话不算话,成天醉熏熏的,就知道睡大觉!”
“我不是指这个!你俩从棚户区开始,好了这么些年,你发现他搬进这宅子一年多有啥大变化没?”
“哪儿方面?”
“那方面!”
刘婶闻言,脸瞬间红了。
乘热打铁,我赶紧又再逼问了一句。
刘婶猛淬我一口,豁出去般说道:“他以前每天晚上都缠我,这一年多都没有碰过我。你个小流氓,现在满意了吧?”
“……”
果然如此!
事已至此,没啥好说了。
何大同果然使了飞魂留魄术的损招。
“婶,小桃树我要挖走!”
刘婶勃然大怒:“滚一边去!公证书上明明写着,宅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归我,你但凡敢揭一片瓦,我把你狗腿打断。”
“我买成不成?”
“不卖!”
她蛮不讲理的样子,与二叔太他妈像了。
可小桃树与我息息相关,我不可能让步!立马转头寻了一把铁锹,过去就要挖树。
刘婶见状,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弄乱自己头发,狂脱衣服,哭着大嚷道:“不要脸的小畜生又来欺负寡妇啊,快来人啊,来人啊……”
眼见她衣服越脱越少,我只得把铁锹给丢了,跑出门。
不急一时,改天我必然把小桃树给挖了!
刚出门,刘婶却停止狼嚎,叫我站住,甩丢了一个信封出来:“在你破枕头套下面找到的,我可没拆啊!”随后,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我们:“你,还有那些不正经的女人,以后再也不许踏进院子半步!”
信封上是二叔的笔迹,上面写着“吾侄何方亲启”。打开来一看,里面就一行字:“何方掌门,请替阴山派退休老同志何大同还仇债。注:叔债侄还,天经地义,不还打到你吐血身亡,看好你呦!”
下面还画了个微信表情似的阴险笑脸。
我气得当时就把信给撕了。
这确实是二叔的口吻。
我从小到大,每次犯了错,他抡起棍子就打我身后,口头禅就是“打到你吐血身亡”,他现在已经跑路了,竟然还拿这句话来威胁我!
夕颜在外面也听了个明白,表情怔怔的,显得很不好意思。
我现在彻底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全身上下只剩几十块钱,还欠着陈诺医药费五十万。二叔一堆仇家债主也不知啥时候会找来,简直要疯了。
“看见没?地主家也没余粮,你别跟着我了。”我转头对夕颜说道。
夕颜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去帮你把宅子给抢回来!”
“你可拉倒吧!我们现代人讲契约精神,你以为是古代,全靠拳头说了算?”
“那我们住哪里?”夕颜美眸布满疑惑。
她是没听懂还是真傻?!
“桥洞,行吗?”我无语回答。
夕颜想了想,点点头说,行,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狗皮膏药还揭不掉了!
我猛地一回头,脸露无限惊恐:“看,猴子!”
夕颜俏脸陡变,瞬时煞白,回头颤声问,在哪儿呢?
我撒丫子狂奔。
天昏地暗地钻了几个巷子,总算把她给甩掉了。正靠着墙根喘气歇息呢,耳边传来一句:“看,鸽子!”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白影晃动,脖子被小白狠狠地啄了一下,疼得几近晕厥,夕颜正笑靥如花地站在我身后:“还想骗我吗?”
见小白在空中炸毛虎瞪模样,我瞬间怂了。
小白在古墓里闻有我身上的气息,我压根甩不掉,忙不迭说不敢了不敢了。
阮小山来了电话,小阿虎的声音:“干爹,爷爷叫你跟我们挤一挤。”
我感动得都快哭了,真亲人啊。
可阮小山铺子本来就是租的,一张床睡着他与阿虎,我倒可以暂时挤两天,可身边这狗皮膏药不行啊。我回说不用了,正想办法呢。
挂完电话,却发现夕颜和小白都不见了。
她们又憋什么鬼主意坑我呢?
我在巷子里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她们。
正懵圈呢,小白飞了过来,叼着我的衣服,拼命地往一条岔道上扯,显得非常着急。我跟着它过去一看,发现夕颜面目呆滞,正毫无表情地往前面走。
她前面有一个中年汉子,头上戴顶破烂毡帽,身穿袄子,袄子破洞上露出棉花,手里执一杆鞭子状的东西,顶端挂着团动物毛,整个人显得非常之邋遢,但他目露精光,精悍无比,脚步每晃动一下,夕颜也跟着他晃动一下。
我叫了句夕颜,但她像完全没听见。
她被中年汉子控制了!
中年汉子回头瞅见我,冲我一抬手:“屏油,哇系闽恁官酸客,拉斗架千年古尸,里忙打扰哇,莫希弄西里!”
啥玩意儿?
除了“千年古尸”几个字,我特么啥也没听明白!
“说人话!”我沉声道。
中年汉子闻言,脸上肌肉非常尴尬地抖动了两下,连带手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半蒙半猜,我总算明白过来。
他说的大概是:“朋友,我是闽南赶山客,抓到具千年古尸。你别打扰我,否则弄死你!”
闽南赶山客!
赶山客也叫赶尸客。
湘西赶尸人最出名,其实还有另外一支霸道派系,闽南赶山客。只不过,闽南与中原相距较远,众人所知甚少。比之湘西赶尸人替人赶尸收取报酬,闽南赶山客的手段则更加神秘、毒辣。
据说,他们赶尸的主要目的,是为将尸体炼成傀儡,下海取宝。闽南地域靠海,古航道非常之繁华,海中奇珍异宝众多。用尸体下海夺宝,比自己下去要安全、便捷。
我虽然很怕夕颜缠着我,但也不想这大美妞成为赶山客的工具。
但让我无比奇怪的是,为什么夕颜不怕我的符咒,倒会受赶山客的控制?
他手中那顶着兽毛的杆子又是啥玩意儿?
不过,控尸这种术法,再牛逼也对我无用,因为我是人。除非他能像拖拉机维修手册一样,袖子中射出气刀,把我刺出窟窿。
与人交战,拳脚硬才是王道。
反正与眼前这货聊天是聊不清楚了。
我笑意盈盈地走过去,对他勾了勾手指头。
赶山客表情一怔,朝我靠近两步,满脸疑惑地问:“公虾米?”
这话我他妈倒是听懂了,他在问我要干啥子。
我笑着说:“屏油,哇弄西里!”
赶山客闻言,脸色陡变,猛然退后两步。
乘此机会,我一巴掌狠狠呼过去,这货惨嚎一声,被打得在原地转了两圈。
就这?!
我手脚齐出,两下将他撂翻,拳头若雨点一样打他的脸。
赶山客淬不及防,被揍倒在地,忙捂住脸不断惨叫,眼睑、鼻子飙出血,嘴里不知道还在疯狂念叨着什么,估计在求饶。反正我也听不懂,若鲁提辖拳打郑关西,把宅子被夺、钱被卷走、二叔甩锅出逃的憋闷,一股脑全发泄在他身上。
正自爽呢。
屁股却猛地挨了一踹,整个人翻出几米远,摔得眼冒金星。
回头看去,赶山客已经鼻青脸肿地爬了起来,他用手狠狠地抹了抹鼻血,极端愤怒地嚎叫道:“哇弄西里!哇弄西里!”
他手中那杆顶着兽毛的杆子在不断地摇晃。
刚才踹我的是夕颜!
那根杆子有古怪!
夕颜面无表情,速度奇快,几个踏步冲我袭来,芊手一翻,掌花向我拍到,我整个身躯被打得撞在墙上,感觉肋骨都要断了,口中喷出口鲜血。
赶山客仍在狂舞着兽毛杆子,嘴里呜呜哇哇地乱叫。
他每拿杆子晃动一下,夕颜手脚就冲我凶狠袭来,其中几拳砸在墙上,墙皮脱落,竟然凹陷进去一个拳洞。
她完全受赶山客的兽毛杆控制,要置我于死地!
我快急疯了。
堪堪躲过她几下凶狠的袭击,错眼瞅见小白正在空中焦急地盘旋,大嚷道:“你个蠢鸽子,啄他的手啊!”
小白闻言,反应过来,呼啦一下俯冲。
只听赶山客发出剧烈的惨呼声,兽毛杆子掉落在地。
夕颜卡住我脖子的手突然停了,表情无比呆滞地站在原地不动。
赶山客不断地驱赶小白,伸手还想去抓那杆兽毛杆子。
我彻底怒了。
若猛兽出山,疾冲过去,将那兽毛杆子“咔擦”一声折断,把兽毛拔了,拿出打火机点着,兽毛里面好像有药粉,点着之后,一股浓烈的恶臭发出。
赶山客气得哇哇大叫。
兽毛一烧起来,夕颜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我气极了,抬起脚朝赶山客猛踹,十几脚下去,他拼命向我求饶:“屏油,屏油……”
“公虾米?!公虾米?!”
直踹得地上一滩血,仍不解气。
赶山客挖尸刨坟,伤天害理,我想废了这王八犊子一对招子,省得他从闽南千里迢迢跑来,眼瞎不认得我这苏城街头小霸王!
第二十一章 要债的来了
还没开始动手呢,耳听几个巡逻大叫:“打架?给我站住!”
我去!
算赶山客命大!
我慌忙叫小白掩护,一把背起夕颜,呼啦啦地往巷子里七拐八奔。
好一会儿之后,总算摆脱了。
背个人跑了这么远,我竟然不觉得累,反而觉得体内气息汹涌澎湃。难道是因为学习了手扶拖拉机维修手册里面第一阶段气诀的效果?
与其怀疑,不如试一下。
我口中默念咒语,捏出一张符纸,暗自提气,爆喝一声:“阴马化令,赦!”
没曾想,我袖子里竟然散出一团黑气。那团黑气向前飘出十几公分远,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有点淡淡的形状,那形状似乎……。
像一匹黑马!
不会吧!
我再次提气,又来了一遍,可这次啥也没打出来。
老汉拖拉机维修手册第一阶段是打出气,气我已经看到了,能幻化成阴马形状,估计与阴马诀有关。我挺后悔没与老汉多聊两句,这是高手!
正在此时,小白飞过来了。
我问它彻底摆脱了吗?
小白冲我点点头。
我又问它赶山客是不是也跑了?
小白再次点点头。
赶山客反应也算够快的,被我怼成那副死样子,竟然也溜了。
我现在背着个千年古尸姑娘,带着只会抽烟的鸽子,也没地儿可去。想了想,只好给毛腻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现在情况。末了,我说自己已无家可归了,你家大业大的,有没有空闲的房子供我暂时安身,收容下我,有几个房间的最好。
毛腻子说猴子你讲什么屁话呢,哥们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我在阴事街刚好有间空铺子,原本开着卖喜糖来着,后来黄了。你去住吧,想住多久住多久。
他还真想得出来,阴事街卖喜糖,不等于八十大寿上推销花圈么?
没一会儿,毛腻子开辆路虎送钥匙来了。
他经过一天恢复,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一见到夕颜,毛腻子立马露出花花公子的本性,眼睛彻底直了,连说话舌头都打卷:“这……谁啊?猴子,不带你这样玩的,绝色美人私藏啊……”
看来死黄皮子并没把他办出心里阴影。
我白了他一眼,把夕颜往他身上一推:“新抓到一个女狐狸精,你想要啊?送你了!”
毛腻子闻言,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大骂了句卧槽,把车钥匙和铺子钥匙全扔地下,撒丫子就跑,边跑边说:“你自己去铺子吧,死变态!”
我把夕颜放在车上,本来招呼小白也上车。结果这死鸽子不听话,它可能觉得外面空气好,硬是无比威武霸气地蹲在路虎车头。
等红绿灯时,旁边一个司机摇下车窗,嘴脸戏虐地嘲笑我:“哥们,你也太抠门了!一辆破路虎,要装成劳斯莱斯,好歹去淘宝买个小金人焊上去啊,放个鸽子算怎么回事?还他妈活的!”
我特么……。
到了阴事街,按地址找到那间铺子,发现竟然在阮小山卦铺的隔壁,可把我高兴坏了,赶忙叫阮小山出来帮忙。
小阿虎怕吓到人,平时一般不出门,站在里屋问:“爹,你咋把夕颜姐姐给弄来了?”
我指指车头仍一脸专注扮演劳斯莱斯小金子的死鸽子:“别提了!除非我死了,否则化成灰它都能逮着我!”
小阿虎冲我做了个鬼脸,嘻嘻直笑:“那你以后可有得受啦!”
收拾妥当,我把夕颜放到房间里。
夕颜刚才被赶山客兽杆控制,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幸好呼吸平稳,脸色红润,也瞧不出有啥问题。本想叫小阿虎过来看看,但电话突然响了,竟然是刘婶打过来的。
刘婶平时一贯待我不错,但为了座宅子突然变得凶神恶煞,实在出乎我预料。我心中满是火气,本不想接,但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事也不能全怪她,要怪就怪二叔。再者,二叔现在跑路,保不齐他哪天回来,两个老不正经的家伙,万一不要脸还结婚了,我特么还得给刘婶养老送终,彻底撕破脸皮不大好看。
“婶,想把宅子转赠给我吗?”
“转你个头啊!你个小兔崽子,欠了人家多少钱?债主都上门了,你还不快死回来!”
真是怕啥来啥!
我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我不欠谁钱,他们肯定是诈骗犯,婶你赶紧报警!”我忙不迭搪塞道。
“欠条里有你二叔亲笔签名、手印……别别别,那小兔崽子虽然叫我婶,但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宅子是他叔叔送我的……”刘婶在那边哀嚎恳求,估计对方已经用上了手段。
刘婶在电话那头惨嚎了两句之后,一句瓮声瓮气的男音传来:“姓何的,十分钟之内,赶紧过来还钱,不然来给这老八婆收尸!”
随后,对方果断把电话挂断了。
霸气!
我点了根烟,狠吸两口,让自己冷静了下。
债可以赖,但刘婶肯定不能死,我也想弄清楚到底二叔这个老混蛋之前都干了些啥缺德事。叫阮小山帮我照看一下夕颜,开着路虎匆匆赶了过去。
一进院子,几个穿着光鲜亮丽的汉子正蹲着抽烟,另外几个在翻箱倒柜找东西。刘婶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恐慌,嘴巴里还塞着团抹桌布,她见我进来,不断地向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汉子示意,发出呜呜之声。
她意思是告诉中年汉子,正主来了。
我上下打量了几眼中年汉子。
哥们看相之术虽然远不及阮小山,但好歹懂一些,不然也看不出陈诺的金铁血灾。我必须先确认一下眼前这债主奸煞之气如何,如果很烈,不能与他硬刚,否则容易被他当场砍死,如果一般,债能赖就赖。
中年汉子虎目方脸,额堂明阔,倒是个财气绕身的主。只是,他眼带黑丝,下眼帘新长一颗痦子,身上泛出丝淡淡阴气,证明近期有脏东西在缠他,不过这不关我鸟事。
关键在于他奸煞宫隐而不显,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一般情况他不会起杀心。
我心里立马有了谱。
中年汉子抬头瞄了我一眼,抽了下鼻子,向我伸出手:“何方是吧?我是四方斋老板方白。你二叔欠我们三十万,这是欠条。”
我没看那张欠条,也没搭理他主动伸过来的手,指指刘婶:“先把我婶放了!”
方白愣了下,随即笑着朝手下挥挥手:“行,正主来了,把她放了。”
松绑后的刘婶,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再看那张借条。
上面写着:“兹购得四方斋琉璃八卦镜一面,购货款三十万未给付,立此为据,欠款人何大同。”
购买时间为两年前。
四方斋是苏城著名的古董铺子。但凡敢做古董生意,没点黑白两路手段根本经营不下去,所以他们才敢大白天有恃无恐地绑刘婶。不过从方白的面相来看,他是大老板,不是大恶人,顶多也就是对我干些打砸威胁断手断脚啥的,杀人尚不至于。
“四方斋做生意,向来按规矩行事!何大同以前干倒爷之时,与我家老爷子旧相识,也因这层关系,才把琉璃八卦镜赊给他,一直也没向他要过货款。可一年前,他竟然从棚户区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本来我们不抱希望,可前几天听说,何大同的传人出现了。你们虽然是叔侄,但情同父子,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你应该不会耍赖吧?”
废话!
就你这不会杀人的面相,我当然会耍赖!
我笑着回答道:“方老板,我现在告诉你们,何大同诈了一年多的死,前两天他为躲仇债跑路了,你们赶紧找他去。对了,找到他之后,麻烦告诉我一声,我也想找他算账,他还欠着我五十万呢!”
方白大概没预料到我竟然这么无耻,愣了下,脸部肌肉气得都快抽筋了,手一挥,他那些手下呼拉拉把我给围住了。
我环顾一下,七八个人,比起归南鸣那些保镖差远了。于是,晃了晃头,颈脖子关节发出咔咔响声,活动下手腕。
按二叔的尿性,这种三十万的债务只是毛毛雨。我一旦开始把四方斋的钱还了,后续必然源源不断有人来要债,这辈子都别想安生。再说,现在即便叫我掏三千块,我都掏不出。
我打算先把四方斋的债主先撂翻,再向毛腻子借点钱,风紧扯呼。
跑路?
谁他妈不会!
等我找到个千里之外鬼比较多的地方,替人抓鬼赚钱,先把陈诺五十万医药费还了。指不定几年后还混出点啥名堂,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到晚吃烧烤。
正美滋滋地想着,两个人已经欺身上前。
我正准备动手,背部突然遭到一棒槌猛烈袭击,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痛疼,喉咙咸甜,胸口一窒,一口鲜血哇地一下喷了出来,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更让我觉得恐怖的是,方白的手下根本还没靠近我,他们手中也没有棒槌。
谁在打我?!
他们都傻了,愣在原地,围着我像瞅外星人一般。
我正准备从地下爬起,棒槌击身之感再次袭来,一口鲜血又喷出。
连连被击打三次之后。
我不知被打懵了还是被打通了,隐约觉得那棒槌狠敲肩胛骨中段的手法,非常像以前我犯错之时二叔拿棒槌打我的感觉,满是金星的脑子突然想起一句话:“不还打到你吐血身亡。”
第二十二章 美人红
二叔跑路时曾给我留下一封信,被我一气之下撕了。
我记得后一句话是:“叔债侄还,不还打到你吐血身亡,看好你呦!”
难不成老家伙给我下了诅咒?
不会这么恶毒吧!
可他人已经跑了,还有这本事么?
我还是不大相信,艰难地站了起来,嘴里尝试地说了句:“不还!”
后背猛然又一棒槌把我敲翻在地。
方白和那群手下全懵逼了,大概从来没见过自己吃饱没事吐血玩的,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我耍什么花样。
我已经快疯了。
二叔实在太了解我了。
像我这么无耻的人,必定跑路混一生。
他早知道以我的性格绝不会给他擦屁股,肯定提前弄了什么玩意儿在我身上,一旦不还,小命不保。他能有飞魂留魄的本事,收集点我的头发、血液、指甲之类,做个术法,耍这手段并不算难事!
我被打得几近崩溃,忙不迭咬牙说:“那什么……我还!”
此话一说完,身后棒槌袭身之感再也没有传来。
方白都被我搞糊涂了:“到底还是不还?”
“还!”
四方斋那群手下窃窃私语。
“这小子刚才玩那套怎么个意思?”
“可能是一种魔术。”
“去死吧!见过胸口碎大石,铁剑锁喉,没见过玩吐血表演的。”
“也许是得病了。”
“很有可能,估计是个神经病。”
……
完犊子!
三十万我可怎么还?
正寻思怎么先拖延几天,方白虎着眼瞪了下那些手下,现场瞬间安静了。
他转头对我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答应要还,看在我家老爷子与何大同朋友一场份上,把琉璃八卦铜镜还来就行。三十万债务,一笔勾销!”
四方斋卖出去的东西,不要钱,反而要把东西收回去?
我奇怪地瞅了他一眼,瞬即了然。
方白眼带黑丝,眼帘新长痦子,身上泛出淡淡阴气,显然有脏东西缠身。铜镜自古以来都是辟邪圣物,二叔是个明眼人,他既然愿花三十万赊琉璃八卦铜镜,这玩意儿肯定是好东西,说不定是以前高僧大道加持过的厉害法器。
估计方白想拿回去辟邪!
要是琉璃八卦铜镜在我身上,方白不要我还钱,我立马就把东西给他,懒得沾染个中承负。可家里所有的法器都被小女道五小鬼偷了,我压根拿不出东西给他。
我抹了抹嘴角溢出来的血,扯了个慌:“方老板,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被我二叔卷跑了。再说,四方斋是苏城有信誉的古董铺,卖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往回要的道理?咱不差钱,三十万而已!”
说完,我开始拨弄手机,装出一副要向他转账的姿态。
方白闻言,脸色陡变,急问道:“琉璃八卦铜镜也被带走了?!”
我心中冷笑,没吭声。
他手下刚才在屋子里翻找半天,肯定也知道东西没了,问我无非想再确认一下而已。
不让你着急,怎么能让你按我的思路来走!
方白气得牙帮子紧咬,将手机狠狠地摔了,脸色煞白,虎目死死地瞪着我。
“据我所知,琉璃八卦铜镜乃辟邪圣物。我二叔专业打仙桩多年,好东西他当然不会留下。不过,这玩意儿对我们懂行之人才是宝贝。对你们来说,顶多只是上点年份的破镜子,用来刮胡子都费劲……对了,你账号是什么来着?”
此话狠狠戳中他的痛处,一来表明东西是不可能找到了,二来告诉他,哥们是懂行的。
方白一听,如遭雷击,高大身躯竟然晃了两晃。
我暗暗诧异,缠着他的脏东西有那么可怕?
古董商人遇脏东西,几乎都出在宝物之上。附在古董上的玩意儿,事可大可小。小的可能仅仅是阴气,大的则说不准,千年老鬼也有可能。
“何兄弟,能否借一步说话?”方白说道。
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两人进屋后,方白立马反手将门给关了。
没待他开口,我无比严肃说道:“方老板一身贵气,乃长福之人,本应鬼邪不侵。但今日身上煞气萦绕、死色频显,想必遇到难缠的脏东西了。我猜你近期必然收到一件古董,此后怪事连连,惶惶不可终日。今日来此,明为催债,实为取八卦琉璃铜镜辟邪。我猜得可对?”
方白闻言,瞠目结舌:“小何爷你……”
从姓何的、何方,再到小何爷,方白已彻底信服。
“你慢慢说!”
何方缓和了下情绪,如同竹筒倒豆子,把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我。
前几天,四方斋店铺伙计收到一块玉。
伙计拿到玉之后,采取四方斋传统鉴玉技艺——器探、脉切、舌舔,来判断玉的成色。用探玉灯照去,此玉质地晶莹剔透,通体血红,纯净无暇。切玉脉,手无冰激之感,微凉入胸。舌舔之,温润如喉,若陈酿美酒,回甘充沛。
伙计当下判断是一块难得好玉。
卖玉人要价也很低,只需二十万即可。
伙计寻思这下捡到大漏了,当即付钱买下。
可当天晚上,伙计突然暴毙。死因是自己打破了探玉器,割断手,然后咬舌自尽。四方斋生意很大,一个伙计自杀,也没当回事,给家属点丧葬费没再管。
但两天之后,库管又自杀了,死因与那伙计一模一样。
盘问之下,方知伙计自杀之后,库管将伙计收的那块美玉入库,瞧见那块血玉美艳动人,玲珑剔透不可方物,同样对它采取器探、脉切、舌舔三法进行鉴定。
这个时候,是个人都知道血玉有问题了。
事情报到了方白那里。
古董这玩意儿,本来阴货居多,邪事也多。作为苏城数一数二古董商铺,四方斋自然也供养了阴阳师。方白带着阴阳师匆匆赶到,一瞅那玉,他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这竟然是一块美人红!
美人红是一种惨无人道的养玉之法。
古人为养玉,专挑长相貌美的小姑娘,在其刚出生之时,将上好的玉埋置在体内,让姑娘身体血液温养。待小姑娘长到十八岁,将尚是处子的小姑娘窒息闷死,埋葬在阴气极重的风水地一年,再将玉取出。玉受姑娘体内血液多年滋润,通体变成血红色,故称之为美人红。
美人红色泽鲜艳,玉中血色若缓缓流动,散发闺中芬芳,外形美艳绝伦,乃玉中极品。惨无人道的封建大夫、王公贵族对之趋之若鹜。
但美人红出世之后,需请高僧大道化解其中煞气,方可佩戴。否则好玉将变成一块凶煞之物,导致佩戴之人家破人亡亦未可知。毫无疑问,四方斋收到的美人红煞气未化,将验玉的伙计、库管给弄死了。
方白立即叫阴阳师做法。
做法之后,阴阳师告知方白,一切无事,此玉已成绝世珍品。
几天后,果然没再出事。
方白也是过于信任阴阳师,见美人红已不再作怪,对其爱不释手。自己作死,同样器探、脉切、舌舔来把玩、鉴赏。
当晚,阴阳师突然七窍流血暴毙。
而且,方白用来鉴玉的探玉灯突然炸了。
按之前伙计、库管的死法,下一步方白就是断手、咬舌自尽。按老赵小品台词来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但知道你是怎么没的。清楚自己华丽丽死相的方白,彻底慌了。
连夜请来几个苏城名气大的阴阳师,结果人家进去一看,调头就走。
有个阴阳师算比较厚道,指着四方斋铺子里悬挂着一张过往藏品照片说:“此物曾被大道法力加持,乃世间纯阳法器,随身携带,可挡七日之煞。七日内,方老板另请高明!”说完,拂袖而去。
而他所指的照片,正是当年卖给二叔的琉璃八卦铜镜。
我暗骂了句娘。
二叔真是个大骗子!
四方斋也是瞎了眼,大好法器竟然被二叔一张借条给忽悠走了。
我心中不断打鼓,不处理方白之事,老东西也不知道给我下了啥鸡毛诅咒,可能马上就要把我仗毙。要去处理吧,苏城名头响亮的阴阳师都不敢动手,我一个初出茅庐的阴山派道士,能对付得了美人红里面的邪玩意儿?
“小何爷,你要帮我解决了这事,咱不仅债一笔勾销。要多少酬劳,我都愿意付!”方白颤声说道。
思忖了会儿,我觉得与其现在被仗毙,不如试试看,打不过就跑。实在不行,再向陈诺或毛腻子借三十万先还了方白。
我问道:“除了你刚才讲的,还有其它怪事没有?”
“有!每天铺子里都湿漉漉的,有股海水的腥味。莫名奇妙库房里还多了一张渔网,晚上常听到一个女的在唱歌。”
“唱歌?”
“对!”
“唱啥歌?”
“听不懂。”
“你学两句来听听。”
方白闻言,脸色既纠结又尴尬,但还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颤声学着唱起来。
啥鸡毛歌词,确实一句也听不懂。但高手在民间,方白还唱得挺好听,看来没少去ktv。
不对!
这他妈是闽南歌!
第二十三章 胎生童女
苏城不靠海,咋会有海腥味、渔网,美人红里的脏东西还会唱闽南语歌?!
“卖美人红给你们的人,长啥样子?”我问道。
“我没见到,据店铺里的伙计说是个中年男人,讲话听不大懂,头上戴顶破毡帽,身穿烂袄,手里还拿一杆奇怪的兽毛杆子。”方白皱眉回答道。
真是冤家路窄!
卖美人红给四方斋的人,竟然是赶山客。
一切都好解释了。
美人红里的脏东西,必然是赶山客从海边带过来的无疑。
我点了点头:“方老板,我帮你处理这来自遥远海边的渔家姑娘,咱的债一笔勾销。另外,我还要收……五十万酬金,你看咋样?”
讲到五十万酬金时,我内心在颤抖,一来打仙桩向来收千八百块,从来没要过这天价。二来生怕方白当场翻脸。如果他答应,欠陈诺的医药费就有谱了,尽管这姑娘说不要我还。
谁知方白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回答:“没问题!咱现在就去!”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必须回家准备点道符。
方白不吭声,显得满脸惧色,忐忑不安地瞅着我。
“你放心,你身带贵气,身边又有七八个阳气重的大汉,大白天她不能把你咋样。要不然在探玉器爆炸之时,你已经死翘翘了。你先去买一只杂毛红冠大公鸡,在四方斋铺子门口等我。”我安慰道。
方白无奈,皱眉答应,出门招呼手下走了。
我出了院子,发现刘婶正鬼鬼祟祟在大门口贴什么东西,见我出来。身影一闪,溜了。
到门口一看,上面贴着张告示,写着本宅已合法取得产权,前任房主所有债务,请与此人联系,把我的名字、手机号码都公布了,甚至还打印了一张也不知啥时候偷拍我的照片。
卧槽!
无情!
本想立马撕下来,想想还是算了。撕了一张,她还能贴千万张。
火急火燎地回到阴事街,发现阮小山独自一人正站在夕颜身边,表情非常古怪。夕颜到现在还沉睡不醒,也不知道咋了。
阮小山单眼死死地盯着夕颜,又闭上眼睛,嘴里逼逼叨叨地在念着什么,用手指掐算了半晌。尔后,他伸手就要去摸夕颜的脖子。
小白见状,白毛兀地支棱,眼睛虎虎地瞪着阮小山,一副即将进行攻击模样。
我见状,一把打开阮小山的手:“干嘛呢?!我可跟你说,这姑娘可是天煞孤星一般人物,要知道你摸了她,醒来非得把你另一只眼珠抠下来不可。”
阮小山非常无语地抽了下鼻子:“大侄子,你想哪儿去了!我摸一下骨,算算她的身份。”
我闻言,大喜过望,忙不迭说误会你了,赶紧摸。
说完,我点根烟塞到了小白嘴里。
这货有烟抽,也不再盯着阮小山了,吞云吐雾地享受起来。
卖主啊!
阮小山细细地摸了一会儿,嘴里不断地说奇怪,奇怪。我问他咋奇怪了。阮小山没搭理我,又开始闭上眼睛,用手掐算起来。半晌之后,阮小山额头上冷汗频出,单眼陡然睁开,哇呀一声大叫。
我被他吓得身躯直哆嗦,你一惊一乍,见鬼了吗?!
阮小山说:“孤霞落凤,月梢仙娥,九天玄门之姿,这姑娘是胎生童女!”
我差点呸他一口:“叫你算一下这姑奶奶身份,你算人家是不是处女,你有毛病啊!”
阮小山简直要被我气癫了:“我说的是童女,童女,不是说处不处女!你个何大傻子!”
这是阮小山第一次骂我,我不敢吱声了。
阮小山气乎乎的,一瘸一拐要往门外走。
我赶紧把他扯住,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倒讲清楚啊,我这不是不懂嘛。
“看过《道藏》么?”阮小山反问我,见我傻愣在原地,他接着说道:“算了,你肯定没看过。”
那你问个毛线!
阮小山解释。
所谓胎生童命,是一种特殊命格。这种人,一般是天上神仙边上的童男童女,转世投胎为人。原因无外乎三种,带着使命下来,思恋凡尘下来,犯错惩罚下来。胎生童男童女,转世投胎为人,一般都短命。带使命下来的,完成使命就上天了。思凡尘下来的,可能刚出生就被神仙收走。犯错打下来的,十几二十年尝遍人间所有苦厄后,遭横祸而死上天。
我被阮小山一套说辞糊弄的目瞪口呆,转念一想:“不对啊,我儿子说夕颜是千年古尸。既然都短命,这都千年了,她咋还不上天呢!”
“只能证明她是带着使命下来的,没完成任务。神仙在千年前一定特意交待了凡间很厉害道士,把她封印在凤眠地,为得就是等她醒来后继续完成任务。”
完成任务?
“你不信?”阮小山反问道。
“废话!且不说有没有神仙,光醒来后完成任务就太扯,这特么游戏挂机么?谁信呢!”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我信!”
小阿虎乘外面没人,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干爹,我就见过神仙!”小阿虎露出认真脸。
“哪个神仙?”
“我师父马真人啊,我亲眼见他升天了。”
“他咋升天?”
“我师父唆地一声,从崖顶跳下,消失了。”
我差点晕过去,很想问阿虎马真人是不是玩蹦极或者冀装飞行失误,但又怕小家伙发火,强忍住没说。我不想再跟他们扯犊子,阿虎来得正好,夕颜被闽南赶山客控尸,到现在还不醒,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叫他赶紧瞧瞧。
阿虎跳上床,给她把脉,又翻开她眼皮来看:“中尸神丸毒了。”
“啥毒?”
小阿虎解释道:“尸神丸毒。赶山客特质的一种毒药,抽取大量将死之人最后一缕神识,封在坛罐里,加入尸油、无根水、狡犬泥、道符灰,锻造成小丸子。这毒对人无用,专门用来控尸。不过,尸体中尸神丸毒之后,需十天服一次解药,不然尸体会腐烂无用。所以,赶山客身上一般都会带有解药,藏在他们控尸杆的顶端。”
我心中咯噔一下:“是不是控尸杆顶端的兽毛里面,烧起来会有恶臭那种?”
小阿虎点点头说是。
“完了,那玩意儿被我一把火给烧了!”
小阿虎惊道:“爹,你咋烧了呢!现在到哪儿找赶山客去?!”
我他妈哪里知道啊,当时见赶山客用杆子控制夕颜来杀我,我不烧连命都没了。
小白闻言,把嘴里的烟吧唧一口吐了,表情非常恼怒,呼啦一下飞过来狠啄我,疼得我生不如死。我在屋里被它追得团团转,抱着头忙叫道,兄弟,一场误会,当时你也在场,这能怨我么!
可它不依不饶,一副要杀了我的神情。
我被啄得惨嚎了几下,慌忙大嚷,别急,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小白闻言,方气乎乎地停了下来,飞立在床头,虎虎地瞪着我,等我解释。
我喘匀了气,把四方斋老板方白找我要债的情况大概讲了,转头斩钉截铁对小白说:“你放心!我一定通过美人红的线索找到那个闽南赶山客,逼他把解药给拿出来!”
阮小山讪讪地补了句话:“你不找到也不行啊。千年前胎生童女出生,长大成人之后,在凤眠地被封印至今,到现在她还没完成任务。如果被你耽误,她死了,你一定会遭天雷劈身而亡。”
这货不补这么一句会死!
我赶紧向阮小山要来些底符纸,沉气画符。
画完符,我始终对棒槌击身之事不可思议,转头问他们两个:“我二叔都跑路了,怎么还能留下这种变态诅咒,我一旦不替他挡仇还债,竟然好像能活生生地锤死我?”
阮小山转了下单眼:“你二叔飞魂能在地府躲一年多,他本事深不可测。随便扎个草人都能弄死你,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按他交待的做吧。”
眼下这情况,我不做也得做。
阴山派第八十三任掌门,从给上任坑货掌门擦屁股开始干起。
出门前,我特意打了个电话给毛腻子,问他小女道找得怎么样了,手绢门不是下眼子遍布天下么,怎么连个有车牌号的小贼都找不到!
毛腻子非常无语:“猴子你智商堪忧!你觉得世界上有那么笨的贼,开车偷东西用真实车牌号?那玩意儿是套牌的!而且当时你连张照片都没拍,苏城的全顺车有多少?放心吧,我现在正叫他们卯足了劲找,你再给一点时间。”
我一寻思,也对。
脑中又想起陈诺,小妮子那天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火急火燎走了,到现在没任何消息。我想告诉她,顺利的话很快我就能还钱,不顺利的话我可能挂了,先与她通个气。
可她电话打不通,只得作罢。
刚跨出门槛,发现方白正在门口等我,旁边一个手下拎着只活蹦乱跳的杂毛红冠大公鸡。
第二十四章 公子哥方冬子
方白因害怕,压根没敢回四方斋,买完鸡就跑来了。
我直接坐他的车来到四方斋。
四方斋大门紧闭,不敢做生意。
但门口坐着一位公子哥,十六七岁年纪,眉目与方白很相似,脖子上还有纹有红脸关公。
他斜眼瞅了瞅我,鼻子冷哼一声:“呦,又来个骗我家钱的!哥们,你出门行骗,好歹弄套发髻、拂尘、罗盘之类的装备,装逼的时候也有点范。就你这模样,拎个杂毛公鸡,打算给我家老母鸡配种呢?”
方白闻言,虎目怒视:“你不上学,跑这里干什么?!”
公子哥用小手指剃了下牙:“还能做什么?我说老方同志,你有钱给这些假大师骗,就不拿钱让我早点替你找个儿媳妇?你年纪也不算大,脑子咋全是浆糊呢!依我看,爷爷开创下四方斋家业,迟早要败你手里,动不动说什么闹鬼关铺子。我在这儿晒半天太阳,你倒是叫鬼出来跟我聊两句呀?要不这样,你把美人红给我,我来处理。你退休享清福得了,四方斋生意我接手,保证红红火火。”
方白脸色铁青,没吭声,拿钥匙进屋,转身执了根铁棍出来,呼拉一下朝公子哥猛砸。
公子哥反应极快,如同猴一般,迅疾窜起,跑出七八米远。
椅子被方白“咔擦”一下砸成两瓣。
方白冲我尴尬地说:“小何爷让你见笑了,我教子无方。”
公子哥在一旁气急败坏地大嚷道:“方白你个老东西,我方冬子打今儿起反出方家,待我王者归来,端掉四方斋,踏平苏城!”
四方斋那帮下手全捂着嘴笑。
方冬子恼道:“你们笑个屁!”
边上有个年纪大的手下满脸笑意,慈祥地对方冬子说:“少东家,您反出方家都几十回了,也没见您王者归来。老汉这有点零钱,您先拿去用着。”
方白转头对老汉喝止:“不许给他!”随后,抬手请我进屋。
老汉刚要掏钱的,瞬间停住了。
方冬子气急,骂了句老小子,你等着。说完,甩屁股走了。
刚才小插曲虽然欢乐,但我踏进铺子之后,方白等人却紧张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了。
我回头对他们讲,不进来也好,你们到对面店铺里等着去,我要先摸一下底。
方白脸色惶然:“有劳小何爷!”
带着一帮人往对街去了。
我把门反扣上,拉开了灯。
四方斋确属苏城数一数二的古董铺子,里面宝贝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但铺子里却非常阴冷,阴风梭梭直攒颈脖子,像冰柜开门对着吹的感觉。
方白说美人红就在后面库房里,我必须先找到那玩意儿,再将里面的渔家姑娘给逼出来。
道家驱鬼,无外乎是驱、收、打。
驱肯定不现实,她都无端弄死三条人命了,戾气之重,难以想像。收的话要靠装鬼的法器,还要念咒化解她怨气,麻烦我倒是不怕,关键我身上没任何法器,怕压她不住,最终让她跑了。如此害人的凶残东西,干脆直接打散。
不过在打散她之前,我得先盘问一下,找出赶山客的线索,这样才能拿到尸神丸毒的解药,救夕颜。
靠打鬼来救千年女尸,也是没谁了。
实话来讲,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脑海中反复回忆二叔教我的各种符法,深吸一口气,强压内心忐忑,朝库房缓步走去。
唯一幸运的是,我天眼一直开着,里面但凡有啥动静,能第一时间发现。
库房连通前台铺子是条昏暗的走廊,周遭只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
刚来到走廊,手中原本活蹦乱跳的杂毛大公鸡,突然溅出一地鸡屎,吓得缩头缩恼,蔫不拉几。
卧槽!
这玩意儿挺凶!
不能莽撞。
我按照打仙桩的方法,拿匕首一刀把公鸡宰了,符纸粘上血,在库房外的四个角落贴上。二叔曾说,这叫阴符结四方,与佛家唐卡四方结界差不多,可以把脏东西困在中间,逃无可逃,再关门打狗。此做法好处是一般的脏东西无法冲破阴符四方阵,跑不了。坏处是如果遇到牛逼的玩意儿,人家故意不逃,等你进阵收她,直接干得你翘辫子。
贴完符,我开始念起阴符四方咒:“从前冬天冷呀夏天雨呀水呀秋天远处传来你声音暖呀暖呀……”
念了段,猛然觉得不对!
我他妈怎么唱起萨顶顶的《万物生》了?
都怪二叔!
老头打仙桩时,欺负傻老板不懂,经常唱这曲子,搞得我惯性使然!
赶紧回过神,嘴里转换腔调,重新念咒。
口中刚开念第一句,耳听听到“噗呲”一声充满鄙夷的嘲笑。
我心猛地揪了起来,渔家姑娘出来了?
赶紧回头瞅去,发现整个铺子昏昏暗暗,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自己还是太紧张了,刚才应该出现了幻觉。
重新念完咒语,我手里捏着道符,往库房走去,越往里面走,鱼腥味越重,恰似库房被海水浸泡后退潮之感。
库房门半掩着。
事已至此,毫无退路可言。
我沉下气,悄然推开门。库房里面果然湿漉漉的,除了藏品柜之外,中间有一张大渔网,渔网倒没沾水,但模样很老旧,上面有些破洞,被人用新针线给缝补了起来。从针织的情况来看,近几天缝上去的。
缝渔网不可能是方家人所干,指定是渔家姑娘手法。
挺勤快啊!
库房虽然阴煞气极重,但并没有发现渔家姑娘的存在。美人红放置在a18号柜子,我一手捏道符,一手猛地将柜子打开。
空的!
美人红呢?
按理来说,美人红是渔家姑娘附身场所,她都把渔网搬进来了,打算在这儿常住,不可能随便搬家啊!
正懵逼呢。
忽然。
铺子前台传来一阵歌声,声音男不男女不女,非常之古怪。
《爱拼才会赢》。
卧槽!
她不但没受阴符四方结界的影响,还在里面自嗨了!
我拔腿就向前台跑。
出去一看,发现铺子的灯不知道啥时候被她关了,一道黑影“嗖”地一下朝上面楼梯跑去。我现在还不能像手扶拖拉机维修手册里面一样隔空打出符,狠咬牙,抬脚就朝楼梯追了上去。黑影跑得非常之快,眨眼间就在我眼前消失。
楼上是四方斋接待大客户的场所,我也不知道灯开关在哪儿。只得打开手机照明,往里面走了两步,发现前面蹲着一个影子,背影在打抖,还发出诡异的呜呜之声,不知道到底在笑还是在哭。
管你在干什么!
我口中镇魂咒语迭出,猛跨向前,就要朝那影子拍去。
谁曾想,那身影猛然站起来,冲我哇一声大叫。
那是一张扭曲、猩红的大饼脸,眼睛瞪得像铜锣般大,黑眼珠外凸出几公分,嘴巴流着血,舌头伸的老长,鼻孔外翻,黑黝黝地露出大把鼻毛。
面对如此恐怖的面相,我脑子嗡地一下炸了,脚一软,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黑影手中一桶泛着臭味的泥沙,朝我当头倒下。
我整个脸部挂满恶臭泥沙,令人作呕。
黑影突然哈哈大笑,转身想走。
我不知道桶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那极尽鄙视的嘲笑声却彻底激怒了我。
当时也不知道咋想的,符也不打了,猛然跃起,弹起一脚朝黑影狠踹去。
“哎呦……”一句惨叫,那黑影倒飞出几米远。
我怒了,扑过去,手脚齐下,毫不客气朝着那黑影狂砸乱打。
拳拳入肉。
黑影惨嚎连天,抬手想来反击。
我猛掰住黑影的手,“咔擦”一声,将黑影手腕弄得脱臼。
黑影脸上掉下来一个东西。
竟然是面具!
再仔细一看。
方冬子!
第二十五章 他抽我的魂
“哥哥哥……别打别打,我错了!”
方冬子脸色扭曲,痛苦万分,抱着头拼命求饶。
这小王八蛋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把拎他起来,狠狠地甩了他两个大耳刮子。
他哀嚎连天,抱着脱臼的手,大骂道:“你他妈的……小爷认错了还敢打我?”
方冬子身上并没有阴煞之气,他不是鬼,也没被阴魂附身。很明显,刚才嘲笑我打仙桩、唱闽南歌以及戴面具倒臭泥沙吓我,全是他搞得鬼!
我不敢打他?
刚才差不离把我魂都快吓没了,不收拾他解不了胸腔里那股怒气。
我掰起他另一只手,“咔擦”一下,将那只手腕也给弄脱臼。
方冬子简直要疼晕过去,大喊道:“哎呀,杀人啦,方白你个老东西……快来救命啊!”
我冷笑一声,掏出刚才杀鸡那把匕首,捏住他的嘴,喝问道:“你爱唱闽南歌是吧?舌头要先打几个孔啊,不然唱不出那股婉转的味道!”说完,我将匕首就朝他的舌头割去。
方冬子吓疯了,脸色瞬即煞白,惨呼道:“我错……饶……了我……呜呜……”
大公子哥竟然被硬生生吓哭了。
我抓起他头发,用匕首拍拍他的脸:“方冬子,好玩吗?好玩小爷陪你继续玩下去!”
方冬子眼神惊恐万分,忙不迭点头,立马又疯了般摇头:“何爷,您饶了我,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求您放了我,求您放了我……”
至此,我气也解了,沉着脸问他跑进来干嘛来了?
方冬子声带哭腔颤声解释,四方斋里都是古董,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你随便取块翡翠出来,都够我泡十个妞的花费了。我是四方斋的少东家,方白不来盯着,我当然得来盯着啊。
敢情怕我做贼!
我冷哼一声:“小爷没你想得那么下三滥!刚才我打阴符四方咒,你笑什么?”
方冬子表情无比古怪,半晌不吭声。
“说话!”
方冬子吓得身躯一哆嗦,皱眉说道:“哥,你拳脚功夫确实厉害,我佩服!但是……咱能别装了么?什么阴符四方咒,萨顶顶的演唱会我去过现场,万物生我唱得比你还溜。对了,我还会英文版的!”
我特么……。
算了。
不跟这货一般见识,还是抓那位渔家姑娘要紧。
我把他脱臼的手给接了回去,叫他滚。
方冬子脸色惨白,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似乎还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王八犊子,改天我摇几个兄弟,剁了你的几把喂狗。
“你说什么?!”我厉声问道。
方冬子闻言,撒丫子就往楼下跑。
我来到楼下,发现这货竟然没走,反而脸露惊恐,身躯瘫坐在门边,裤裆底下一滩尿。
“尿失禁啊?”我问道。
方冬子一脸吃了屎的表情,颤声说:“何爷……门打不开,有鬼……”
一瞅他的手掌,里面赫然一块红瘆瘆的美人红。
我瞬即明白了。
美人红价值逆天,方冬子对这玩意儿觊觎已久,但方白又不给他,这货今天之所以守在此,目的就是为了拿美人红。
难怪库房里不见那东西。
我四周环顾了一下,并没发现那渔家姑娘,赶忙问他发现什么了。
方冬子断断续续地说,女鬼……从美人红里跑出来,进库房了。
卧槽!
我抄起那块美人红,手中捏符,抬脚迅疾往库房冲去。
一进库房,却没看到她,但我发现那张破渔网不见了,其中,一个藏品柜与墙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空隙角,她显然正躲在里面。
“立马出来,否则魂飞魄散!”我厉声喝道。
藏品柜吱嘎一声巨响,朝我当头砸来。
我猛地一让身,随着藏品柜轰然倒地,里面的字画全都散落出来。
正要捏符冲上,一张渔网朝我头陡然罩下,猛地勒住我的身子。
眼前出现一个穿着渔家衣服的小姑娘,长相倒是相当标志,但身躯疾闪,凶神恶煞地朝我袭来。
对手越猖狂,越不能慌。
我猛地掏出匕首,挥手割断渔网,同时一张道符打出:“阴马化令,赦!”
那张符竟然化成一匹黑色的阴马,嘶吼一声,朝着渔家姑娘奔袭而去。
渔家姑娘见状,大惊失色,猛地放过我,疯狂地跑出了库房。
她很害怕阴马?
可惜黑色的阴马往前飞了一段距离,很快在空中消散。
顾不了那么多!
我钻出渔网,抬脚朝外面追去。
追到外面一看,方冬子正哀嚎惨叫,嘴里一边啃着那只死鸡,一边不管不顾地撕着四周的阴符四方阵道咒。定睛再瞅,渔家姑娘正附在方冬子的身上,小脸布满痛苦,不断地控制着方冬子的身体去撕符。
她想破了阴符四方结界逃出去。
我也不怕了。
捏符冲方冬子冲去。
渔家姑娘错眼看到我冲过来,竟然离开方冬子身体,“噗通”一声,冲我跪下,小小的身躯不断地颤抖,反复磕头。
方冬子鬼魂离体,反应过来,见到自己嘴里的鸡毛以及渔家姑娘冲我磕头的场景,双眼瞬间翻白,彻底吓晕过去。
我这才看情她。
渔家姑娘身上的魂体伤狠累累,也不知道是因为跟之前方白请来的阴阳师斗法所导致,还是受刚才阴符结界伤害而成。
见她无法逃离阴符四方结界,我也不急于一时了。
“会说普通话不?!”我生怕她跟赶山客一样来段鸟语,无法沟通。
“会。”渔家姑娘颤声回答。
“死前叫什么名字?”
“晓婉。”
“一共害了几个人?”
“三个。”
“就因为他们鉴定了一下你的附身场所?”
我冲她晃晃手中的美人红。
渔家姑娘不敢抬头,浑身抽搐,不断哭泣。
实话来讲,她一出生就被埋玉在体内,长大后又被人活生生给憋死,变成鬼之后还不能投胎转轮回,身世实属可怜。我对收鬼打鬼并没有啥太强烈的使命感,在火烧医院杀鬼,弄死猴精,干掉小廆,收拾黄皮子,都是因为救人,或者自救,只要脏东西不惹我及自己的朋友,我也不想去招惹。
可渔家姑娘连杀几个无辜之人,罪孽实在深重,不打散她天理难容。
“你是赶山客送来的,肯定知道他来苏城行踪。你把他情况告诉我,可以让你死的时候稍微轻松点。”我沉声说道。
晓婉一听,猛然抬起头,表情无限惊恐,眸子蕴着泪,不断地冲我摇头。
她这是不愿意讲了。
我脸色陡变,手臂迅疾上抬,假意威胁要彻底打散她。
没曾想,她竟然双手合十,头深深地磕在地上,嘴里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我要打散她,她还谢我?
什么情况!
联想到她听到赶山客几个字时显露出来无比害怕的神情,我突然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你……莫非害怕赶山客?”我问。
晓婉惶恐地点点头。
连魂飞魄散都不怕,她竟然会害怕赶山客?那王八犊子到底在她身上做了些什么?
我愈发好奇,先放下了手,思忖了下,对她说道:“赶山客与我有仇。前几天,我还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他如果折磨了你,你临死之前都可以同我说,我能为你报仇。”
晓婉闻言,身躯剧烈颤抖,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道长,原来是你把那畜生给打了一顿?”
她称呼赶山客为畜生?
果然有问题!
我回道:“他手中控尸杆都是我折断的,假不了。”
晓婉表情一怔。
显然,她知道赶山客控尸杆被折断,而且还受了伤之事。一会儿之后,她突然大声哭泣:“恩公,如果我说出来,你真的会替我报仇吗?”
“你说不说老子都要弄死他!”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大哭了一会儿,缓和了下情绪,断断续续说道:“他抽我的魂……让我替他害人……我生不如死,宁愿被恩公彻底打散……”
第二十六章 你缺不缺徒弟
听完晓婉的讲述,我肺都要气炸了。
前面已说过,赶山客通过特殊手段控尸,为得是让尸体下海夺宝。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叫阿七贵的赶山客,不仅控尸,还控阴魂。
晓婉就是被他所控的阴魂。
除了晓婉,阿七贵还控制了五六个阴魂,分别用法咒安置在玉器、瓷器、书画当中。
阿七贵控制这些阴魂,全国各地跑。每到一个地方,找到当地最有名望的古董铺子,将手中附具阴魂的金石字画以低价卖出去,尔后,控制这些阴魂,害古董商铺里的人。
待古董商铺惶惶不可终日,即将关门之时,阿七贵再乘机溜进古董铺子,将其中价值万金的宝贝据为己有。
阿七贵操纵阴魂,完全不顾阴魂的死活。
若阴魂不听话,他还采取独特的法咒抽魂。
抽魂的意思,相当于人肉身被凌迟,个中痛苦,可想而知。
古董铺子,一般都有阴阳师坐镇,阴魂若被打或被杀,他也完全不管。苏城是阿七贵近年来到的第七个地方,他手中的阴魂,被杀或被抽魂而死,基本已消失殆尽。美人红里面的晓婉,生前怨气浓烈,是他最后的杀手锏。阿七贵挑中了四方斋,看中了四方斋里难以计数的宝贝,打算干完这一票,赶回闽南去。
晓婉之所以魂体伤狠累累,就是她尚残留一丝善念,只愿吓人,不愿杀人,被阿七贵反复抽魂所导致。
“你的意思,伙计、库管和那个道士,都不是你杀的?”
“不是!我只是吓了他们,阿七贵乘他们被我吓得惊恐万分之时,用迷药迷翻他们,摔破探玉镜、斩断手、割他们的舌头,让他们血尽而死。”
我闻言,不寒而栗,气得发抖。
晓婉满脸泪痕,接着说道:“恩公,尽管人不是我杀的,但我也是帮凶。你打散我,是帮我解脱,晓婉毫无怨言!但请一定帮我杀了阿七贵,他害死了我很多姐妹,而且,他还会继续在害别人!”
说完,晓婉大舒了口气,欣慰地闭上了双眼,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
阿七贵其人可诛,我信。但我从来没有听过鬼话,对晓婉说她并没有杀人的说法,却半信半疑。
“我是阴山派第八十三代掌门人,符法之霸道完全不比阿七贵抽魂的手段差。你若敢骗我,知道什么后果!”我厉声喝道。
晓婉闻言,表情陡变:“恩公是阴山派掌门?”
我冷冷地瞅着她:“怎么,跟阴山派一起打王者荣耀开过黑啊?”
晓婉摇摇头说:“没有!不过,我自小埋玉于腹,生前被活活憋死。阿七贵说,我体内怨气堪比煞灵。之前那个道士,出手时反而激发了我的怒火,可你一出手,我却感觉到害怕,就好像……就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小时候家长打我的感觉,不敢反抗。所以,我也未敢讲半句假话!”
啥玩意儿?
她这到底是夸我还是贬我呢!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那个阿七贵在哪里?”
“他今晚在郊区天马村挖宝贝,恩公我带你去!”
晓婉在知道我是一派掌门之后,神情变得笃定而坚决,似乎对我收拾赶山客非常有信心。
我寻思了一下,现在是大白天,带她出去,既会惊扰阳魂,又会损伤她魂体。于是,拿出美人红,叫她进去。
晓婉点头答应。
她双手合十,身躯缓缓变成一道雾气,钻进了美人红当中。
我对晓婉言语仍然不大放心,掏出一道困魂符,贴在美人红上面,将她困住。
随后,我过去狠狠地踹了一脚方冬子:“别他妈装了,起来!”
方冬子嚎叫一声,从地上蹦起,脸色惊恐地退后了两步:“你……你……真把她给收了?”
“要不放她出来陪你聊两句?”我无语道。
“别别别,何爷……你是苏城第一牛逼道士,我真服了!”方冬子忙不迭地摇手。
“去把门打开!”我吩咐道。
方冬子一溜烟跑过去,把门打开,点头哈腰请我出去。
方白等人在对面看见我出来,满脸欣喜,也不怕被过往的车撞死,呼呼啦啦地跑了过来。
方白焦急地问道:“小何爷,怎么样?!”
我告诉他已经没事了,等今晚我收拾好残局,明天就可以重新开业。
方白仍显得不大信。
换作我,也会犹豫。
苏城阴阳界多少名望道士都不敢出手,我短短几个小时就搞定,确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方冬子接茬道:“老头,真没事了!你是不知道,何爷在里面与女鬼大战三百回合,正可谓拳拳入肉、刀刀见血。那飞天遁地、血刺呼啦的大场面,你是没见着,堪比三英战吕布。当然,我也过去帮了一下小忙,把女鬼给彻底收拾妥当了。你知道吧,何爷还是阴山……”
我狠狠地瞪了方冬子一眼。
方冬子吓得身子一哆嗦,不敢吭声了。
方白见方冬子被我一个眼神吓成那副鸟样子,满脸不可思议。
“方老板要不信,可请别的阴阳师再来看看。若无事,请尽快兑现你的诺言。”
我故意拿着美人红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
方白等人见状,吓得猛地退后了两步。
我说别紧张,东西我收里面了。随后,转头指了指方冬子,对他说道:“你儿子刚才被渔家姑娘附了一下身。他本身纵欲过度,阳气损耗重,必须赶紧给他驱邪。”
方冬子闻言,吓得原地跳了一下:“何爷,不会吧?!”
“怎么,你不信我?”
方冬子满脸惶恐,不吭声了。
方白急忙说道:“我信,小何爷您说要咋驱?”
我解释道,用绳子把这小子倒挂在房梁,头朝下,拿鞋拔子狠抽,共抽一百零八下,打出他身上残留的阴气。最后,淋一捅童子尿在他身上,激发身上的阳气,就可以了。
“何爷,你别玩我行不行?我都给你道过歉了!”方冬子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我还真不是玩他。
晓婉是厉鬼,被附一下身,不用那办法驱邪气,难免大病一场。
我回道:“反正十二小时内你如果不做,后果你自己承担。”
方白冲着方冬子狠狠地虎了一眼:“给我闭嘴!”
方冬子瞅瞅我,又瞅瞅自己老爹,狠定决心说道:“行,我做!”
眼看天色快黑了,晓婉说阿七贵今晚在天马村挖宝贝,我没再理会他们,火急火燎踏步而走。
可方冬子却一把扯住我,谄媚地问:“何爷您是不是要去天马村?我送您去!”
说完,他连推带拽,硬把我拉上了他的奔驰车。
我本身也着急,他不害怕,敢送我最好不过。
身后那些家丁尚在窃窃私语。
“少东家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咋被小何爷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确实奇怪,方少爷一根雷管都敢引爆地球的人,今天脑子像发抽了似的!”
……
方冬子一边开着车,一边问我:“何掌门,我不管你说的驱邪办法是不是在耍我,如果你能消气,我方冬子照做不误!那什么……你们阴山派缺不缺驾驶员?”
“不缺!”
“缺不缺杂役?”
“不缺!”
“大哥你缺不缺徒弟?”
“你屁话可真多,想干啥直说吧!”
“好吧!我直说了,我想拜你为师!”
啥玩意儿?!
这家伙脑子没毛病吧?
十六七岁,正是读书学习的大好年纪。再保不齐,跟着自己父亲方白学点鉴古董手艺,继承四方斋的家业,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他竟然想拜我为师!
“滚一边去!”
我没好气地回答道。
方冬子也不恼,脸部抽搐两下,吸了吸鼻涕,愈发恳切地说:“何爷,实话跟你说吧。我原来呢,压根不信啥鬼神。有一次我学校几个同学,在玩笔仙,叫我也过去玩。我就故意把脖子上关二爷纹身凑过去,问笔仙知不知道爷爷脖子上的东西叫什么名字,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杆本来动来动去的笔突然炸了,弄我脸上好一大口子。我气得当时就去把校门口小卖铺掀了,卖假冒伪劣产品么!可今天见你出手,仔细一寻思,好像并不笔的问题,估摸是关二爷把笔仙给吓尿了。”
我彻底无语。
也就是关二爷乃天地战神,正气重,那笔仙也没啥怨气,要不然这货早被缠上了。
“所以,有个词形容我现在心情很贴切,叫什么来着,茅厕顿开……”
“茅塞顿开!”我忍不住纠正。
“反正就那意思吧!我也知道自己,读书不是那块料,做生意今天开门发财明天关门大吉,要说打工吧,咱吃不了那苦。今天见你收拾女鬼,用句时髦话来说,简直是铁棒翘地球,像玩溜溜球!我从小就羡慕这种炫酷的感觉,你就收我为徒呗。”
他这都哪儿来的时髦话!
方冬子典型没遭过社会毒打,我懒得理他,闭目养神。
在他逼逼叨叨的求入门声中,车已经来到郊区天马村。
此刻。
月亮已经爬上树梢。
第二十七章 聚魂葫芦
天马村是苏城郊区一个荒废的破败村子,早已不住人了。
二十年前,因为通自来水不方便,当地老百姓在村内挖井。起先挖出来的土是红褐色的,像染了血一样。红土这玩意儿其实是一种含特殊矿物质土壤,岭南山区较多,但在苏城却不常见,挖出来后,村民也没当回事。
水井打成,泉水清冽,饮之甘甜。
可用井水来煮饭,只要水烧开,就变成血红色,这事就有点不对劲了。加之,此前刚挖好井后直饮井水之人,突然之间开始成了神经病,像条疯狗一样,逮人就咬。被咬的人像被传染似的,也疯狂四处抓人来咬。
去医院检查吧,又查不出毛病。
大家没办法,只好把发疯的人绑在柱子上,阻止他们咬了。可他们不咬人,就开始咬自己,活活把自己给咬死。
天马村里有一个外来人,叫“哑墩”,在村里挺多年。哑墩这种人,农村基本每个村都有。单指村里的哑子,专给人干些红白喜事活计,扛花带、抬龙棺之类,讨点百家饭吃。天牛村的哑墩性格虽有点怪,但从不犯事,村民淳朴,也不嫌弃他。
村里出事后,哑墩开口说话了。
几十年的哑巴突然开口说话,本身无比稀奇。更怪的是,他还坐在那口井之上,念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词:“天马吐尸油,寸草不能留。为救咱村民,哑墩命要休!”
说完,哑墩翻身跳下井里。
第二天,井水竟然干了。
哑墩尸体在井底,肚子涨涨的,就像喝了好多水一样。
村民说,哑墩是老天爷派来的神仙,专为拯救村民而投胎,喝干了井水。于是,村民筹钱,把哑墩的尸体葬在了村边土坡上。
本以为就此没事了吧,可哑墩死后头七那天,他却披头散发地出现在村里。
哑墩浑身都沾满坟头土,手里还拿了个巴掌大的小葫芦,笑嘻嘻地在村里走来走去,嘴里说道,妖井水都装在葫芦里嘞,现在没毒啦,谁行行好,把葫芦里的妖井水给喝了,让我赶紧投胎去。
哑墩死而复活,这事本来就够疯狂,谁还敢喝他葫芦里的水?
村民纷纷关门闭户,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哑墩。可哑墩隔几天就挨家挨户地敲门,叫别人喝葫芦里的水,村民水倒没喝,却都被吓尿了。再加上天马村本来就没水,如此一来,搬得搬,跑得跑,彻底变成了荒村。
近两年,倒有些小年轻好奇,去天马村探险找哑墩,但哪里能找到?
到村口之后,我把符给揭开,放美人红里的晓婉出来。
方冬子看到晓婉,虽然仍浑身颤抖不已,但仗着有我在他边上,硬着头皮待着。
这阔少的胆子实属不小。
我问晓婉,你知道阿七贵在天马村挖什么宝贝吗?
晓婉想了会儿,回答道:“我听他说,好像找什么聚魂葫芦。”
“葫芦?”
晓婉惶恐地点了点头。
“天马村哑墩手上的葫芦?”
晓婉摇摇头:“恩公,我不知道。”
转念一想,晓碗又不是苏城本地人,当然不知道天马村哑墩的典故。
方冬子满脸露出好奇的神色:“何爷,这他妈只是苏城一个诡异传说。一百个村有一百个这样的脑残故事,难道阿七贵还真信有什么聚魂葫芦?”
我没搭理他,转头对晓碗说:“你带我们进村,我悄悄跟在你后面。找到阿七贵之后,你就拼命往后跑。他一定会来追你,到时我彻底结果了他!”
晓婉咬着嘴唇,坚定地冲我点点头。
我见她答应,口中轻念了一段控魂咒语。
咒语念完,晓婉目光立马呆滞,开始缓缓地向前走去。
我对方冬子讲,你已经送我到地方了,赶紧回去,等下打起来我可管不了你。
方冬子把毛领子翻下,露出脖子上的关公纹身,手中突然亮出一把匕首:“何爷,你说这话就是看不起我!你收不收我为徒咱另说,但全苏城谁不知道我方冬子号称街头拳皇,义气天王?遇事撂挑子跑路,不是我的风格!”
说完,他竟然兴冲冲地走到我前面去了。
没辙!
他要赶时间投胎,咱也不拦着。
最主要是,阿七贵控尸、控魂手段虽然毒辣,但我与他干过仗,这瘪犊子完全不是我对手。方冬子即便跟过来,也没啥好担心的。
晓婉走得非常快,穿过杂草丛生的破败村庄,径直往村后走去。
我仔细地看了一下村内的布局。
村居布置非常独特,竟然好像按五行八卦来摆局。看八卦阵仗,似乎故意在压制着地底下的什么东西。但我对相门风水之术不大精通,只是觉得其中大有玄妙之感,却看不出里面道道。
不过,以前建村设镇,不像现在不讲风水胡乱规划,一般都会有风水师踏勘地脉,在村口造风水林,利村庄人丁兴旺。天马村有几百年历史,有五行八卦布局倒不足为奇。
来到一座荒坟面前,晓婉突然停下了,怔怔地站在坟边上,一动不动。
我收了控魂咒,问她怎么了。
晓婉指着坟地说,阿七贵之前就在这里挖坟,但不知道现在怎么不见了。
我看那坟足足有二十来年了,倒与天马村传说中哑墩下葬的时间差不多,莫非这是哑墩的坟,阿七贵真来挖里面的聚魂葫芦?
再往周边看去,没有阴魂,也没啥阴煞之气。
方冬子把袖子猛地撸起,转头问我:“何爷,是不是要挖坟?我先上!”
“挖你个头啊,我们是来找阿七贵算账!你这么喜欢挖坟,改天叫你爹给你修几座,让你天天挖着玩!”我恼道。
方冬子被我怼得一声不吭。
晓婉没胆子骗我,可赶山客到底死哪儿去了?
莫非他已经找到了聚魂葫芦走了?
按道理不应该啊,晓婉是他难得养成的厉鬼,他对晓婉在什么地方必然会有强烈的感知,挖到宝之后,也不会轻易甩下她自己跑路。
正不明所以间。
方冬子突然从坟头上跳起来,脸色恐慌道:“坟……坟里有人!”
我咋没听到呢?
耳朵贴在坟堆里,果然听到里面“咚咚咚”的声音,好像……里面有人正在敲棺材求救。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坟堆好像有点新土,被杂草虚虚掩盖。
卧槽!
还真有人!
此时,晓婉也听到了声音,脸色瞬即变得煞白,急忙道:“恩公,里面是阿七贵!”说完,她浑身哆嗦,就要往美人红里钻。
这瘪犊子挖宝,怎么反而把自己给埋了?
玩得挺刺激啊!
我掏出美人红,把晓婉收进去,再把困魂符贴上,来不及多想,招呼方冬子快挖。
阿七贵不能死。
我还要从他身上弄出尸神丸毒的解药呢!
方冬子起先有些哆嗦,但见我不管不顾地开始掏土,也跟着狂挖起来。
土非常松软,显然是刚刚掩埋不久。
没一会儿,露出里面一口黑悠悠的棺材。
从棺材外表溜漆的脱落程度来看,有几十年历史了,但棺材底材却没有腐烂,显得很坚固,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
棺材正在剧烈的抖动。
很明显,里面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声音很有识别度,正是阿七贵的闽南腔。而另一个声音,非常之古怪、阴森,显得含糊不清。
方冬子脸都白了:“不能吧……玩棺震?!”
我真他妈佩服这货的想象力!
不用说,阿七贵被棺材里面的脏东西缠住了。
因为,棺材上面,一股浓烈的阴煞之气传来,比晓婉身上的煞气还要重十余倍。
棺材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莫非这个坟墓真的是哑墩的,而他这么多年一直住在棺材里?
事情已经远超出我的预计范围。
我心里一下紧张起来,对方冬子吼叫道:“不想死就快滚!”
方冬子见我神情变得无比肃穆,顿时吓了一跳,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脸色立马沉下来:“我数到三,不滚马上塞你进去跟他们一起玩斗地主!三!”
方冬子慌忙把手里的匕首塞给我,急道:“我不跑远,要我帮忙您说话!”
说完,撒丫子跑到远处去了。
见他已不见踪影,我手中捏道符,深深吸一口气,将手扣在棺材缝隙里,手臂猛一用力,“咔擦”一声,棺材盖猛地被掀开,在空中翻滚几下,摔在一旁。
棺材四周抛着不少零散符篆,应该是阿七贵为制住里面鬼东西而撒下的,但显然没取得任何效果。
因为。
我看到阿七贵在棺材底部,被一个人掐着。他脸憋得通红,双目惊恐外凸,四肢胡乱挣扎,口中像海豚吐水表演般,不断地往外狂喷鲜血。
而在上面掐阿七贵的人,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这鬼东西披头散发,发长至腰,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已经板结成块,散发阵阵恶臭,双手指甲足足有五六寸长,浑身上下布满浓烈的煞气,呛得我快窒息。
鬼东西听到我掀棺材的声响,猛然回过头,死死地盯着我,张嘴问道:“你弄啥嘞?”
第二十八章 十大凶之垂眉尸魂
我瞅清楚了他的脸庞,整个人汗毛都炸了起来。
他眼睛无比猩红,脸上全是疙瘩痦子,两条白灰色的眉毛一直垂到颈脖子,大鼻孔向外翻,像漏斗似的,两颗獠牙已经探到了下巴,在月光映照之下,泛着妖异的光芒。
僵尸?
不对!
二叔曾说,僵尸不会说话,没有灵智,怕火,体硬如刚。但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懂得问我“弄啥嘞”。上扬且充满喜感的方言音调,根本不是像傻逼一样的僵尸能发出来的。
看到他那长至颈脖子的白色眉毛,我瞬间反应过来,这他妈是号称民间十大凶之一的“垂眉”!
民间有十大凶,分别为黑凶、白凶、红煞、绿魇、汞体、垂眉、紫甲、堵怨、毛吼、尸妖。
十大凶并不是死人尸变所产生,而是活人变成的。
人体内有魂,被鬼魂所附身之人,大多本身阳气不足,体内魂弱,而鬼魂比人魂强大,于是就能上了人的身。此时,人体内就有两个魂,一个是鬼的,一个是人的。只不过,人魂被彻底压制,鬼魂控制了人的行为而已。
可鬼魂并没有吞噬人魂的能力。
而十大凶,是指具有冲天煞气的鬼魂,上了人身之后,还吞噬了人体内被压制的人魂。最终导致人的肉体与十大凶的魂完全融为一体。
尽管如此,被十大凶附身的肉体,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鬼中煞魂的宿体。他具有鬼煞之能力,又具有人的灵智。甚至,这玩意儿据说还非常善于学习,会自己修炼对付道士的技法。
眼前这玩意儿,显然已经把来自闽南会控阴魂的阿七贵收拾的服服帖帖。
我吓得妈耶一声惨叫,抬起一脚,朝他猛踹。
那一脚正踹在垂眉尸的一颗獠牙上,脚却如踹中钢板。
“砰”地一下,半边腿都麻了。
但那一脚也不是全无效果,垂眉尸被我踹得头往后一仰,牙龈竟然渗出血来。借此机会,被他压身下的阿七贵脖子也松了下劲,在猛烈地咳嗽。
垂眉尸抹了下嘴角,放眼瞅到了血,顿时勃然大怒:“哎……你个龟孙!”
呼啸一声,他从棺材里猛然飞起,呲牙裂嘴地朝我扑来。
我大惊失色,丝毫不敢大意,口中狂念杀魂咒语,一张道符猛然朝他拍出。
谁知道,垂眉尸竟然探手接过那张道符,一把塞进口中,大口嚼了两下,咽下去。
没错。
他吃了道符!
去他大爷的!
它果然修炼了躲避道士术法的手段!
我彻底毛了,亮起匕首,朝他猛刺。
垂眉尸往边上闪躲了一下,抬手猛然向我拍来。我就地驴打滚躲过,他抬起左脚,朝我狠跺,我已躲无可躲,只能将匕首向上朝它脚板捅去。
“噗呲!”
匕首非常锋利,插进他脚板。
垂眉尸“哎呦”一声惨叫,在原地蹦来蹦去,竟然用手猛然拔开匕首,极端愤怒,狂吼着冲我捅来。
我再滚,他扑了个空,嘴里呜哇乱叫,再扑。
他每扑一下,地上陷进去一个人形坑。
要是被他扑着,我非得变成肉泥不可!
慌乱之中,我咬着牙关,体内罡气猛聚,大杀招白勒化魂咒念出:“征魂童子化魂郎,白勒金身不能长,藏阴大帝追七魄,阴山老祖杀妖罡,急急如律令!”
一个鹞子翻身,手中道符狠狠地贴在垂眉尸的额头。
咒语念完,我觉得体内罡气瞬间紊乱,阳气损耗极大。
幸运的是,垂眉尸被白勒化魂令道符给贴个正着,竟然怔在原地,目光无比呆滞,一动不动。
我大松了口气。
看来也有你躲避不了的符法!
仔细一瞅他的腰间,有一个手掌大小,黑悠悠的小酒葫芦,质地非常之古朴,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芒。
这玩意儿应该就是阿七贵要挖的宝贝——聚魂葫芦。
脑海中突然想起天马村那个诡异传说,心下瞬即了然。
这事儿看来是真的!
我推测,当年天马村的井中,必然存在一个怨气滔天的煞魂。哑墩为救村民,故意跳下井中,让煞魂上了他的身。而煞魂吞噬了哑墩体内的人魂,把哑墩肉体彻底变成了一具垂眉尸。
咱先不管眼前这具垂眉尸,阿七贵还在棺材里,正半死不活地想挣扎起来。
我必须先向他拿到尸神毒解药,救了夕颜才是最重要的。
正急着赶到棺材边赶去呢,垂眉尸突然撕下额头上的白勒化魂道符,冲我咧嘴诡异一笑,双手猛地朝我掐来。
我完全猝不及防,被他扑倒在地,脖子让他掐住。
垂眉尸呲牙咧嘴,脸色极度凶狠,嘴里哇哇直叫,手里的力度越来越大。
我只感觉胸中憋闷的快要爆炸,完全喘不过气来,脑袋阵阵泛着金星,脖子仿佛就要被他掐断,濒死的感觉阵阵袭来。
正当觉得自己快要挂了之时,脖子猝然一松。
抬眼望去,垂眉尸满脸流着血,呆呆地转回头问道:“你弄啥嘞?”
方冬子颤抖着双手,举着一块大石头,正朝垂眉尸头上猛砸。
垂眉尸已经疯了,回首一个大耳刮子,将方冬子呼拉一下打出四五米之远。随后,他像疯了一样,彻底放开我,冲着方冬子扑去。
我浑身血都吓凉了,当时也是慌不择咒,强忍着痛苦,疯狂爬起,爆喝一声:“阴马化令,赦!”
袖子中突然打出一匹黝黑的阴马,咆哮着冲垂眉尸袭去。
垂眉尸腰间那个小葫芦,也不知啥时候,上面的葫芦盖已经开了并掉落在地。
阴马不冲垂眉尸袭击,而是……
它朝着那小葫芦猛饮了几口,喝完,像喝醉酒一般,身影摇晃了两下,迅速又钻回到我袖子之内。
什么情况?!
我简直要崩溃,这是条蠢马!
正待要冲上去救方冬子。
谁知道,葫芦里的东西被阴马喝完之后,垂眉尸脚步立马顿住了,如同痴呆一样傻愣在原地。
蓦地!
他双手向天,嘴里发出一句撕裂天际的嘶吼。
随后,原本布满璀璨繁星的天空,“啪啦”一下,陡然劈出一道闪电。
若银蛇般妖娆、凌冽的闪电,好似长了眼睛,猛地击在垂眉尸身体之上。
“轰隆”一声响。
垂眉尸整具身躯变成了黑炭状,往外冒着滚滚黑烟,四周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他艰难又缓慢地转过身子,冲我骂了句:“你个……龟孙……”
“噗通”一声,身躯轰然倒地。
我彻底懵逼了。
二叔曾说,雷击尸身,道家叫天破。
天破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可改变天下走势的龙脉,被人挖掉或者因自然灾害损毁,天雷很生气,干脆用天破把残脉毁于一旦。二是顶尖的道士,用特殊符咒道法,引天雷诛大妖邪,会产生天破(类似磁场共振)。
我引不来天雷,刚才也没引,怎么突然天破击妖了?
老天爷在助我?
来不及细想,赶紧跑到垂眉尸边上瞅去,发现他已经死的不能再透了。
方冬子躺地上,哎呦连天:“何爷……你倒是早点放出那匹马啊……”
马?
刚才垂眉尸之死莫非与阴马喝葫芦里的东西有关系?
我慌忙扶方冬子起来,幸好,只是受了外伤。
正在此时,胸前的美人红突然变得一片赤热,晓婉在里面着急说道:“恩公,阿七贵要跑了!”
抬眼一看。
阿七贵一瘸一拐,正疯狂地往林子里奔。
我急了,赶忙撕开符,放出晓婉,叫她先追上他。
晓婉闻言,抬脚就往前追。
她是鬼魂,跑得比我快多了。
待我和方冬子赶到时,晓婉已经和阿七贵厮打了起来。阿七贵虽然刚才受了重伤,但毕竟会法术,晓婉只能缠住他。饶是如此,她身上魂体已经受了不少伤,娇呼惨叫不已。
阿七贵在怒骂,好像骂晓婉是大叛徒。
我怒不可遏,飞起一脚,朝他猛踹。
方冬子也赶了过来,拳脚向他如雨点般奔袭而下,打得阿七贵鬼嚎连天。
阿七贵害得四方斋死了三个人,方冬子与他滔天仇恨,欲置他于死地。
我见再打下去阿七贵要死翘翘了,忙喝止方冬子。方冬子狠狠地又狂踹两脚,方气呼呼地停下。
我拿匕首,抵着阿七贵的喉咙,怒道:“把尸神毒解药拿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方冬子闻言,顿时急了:“何爷,这王八犊子作恶多端……”
我冲方冬子狠瞪一眼。
阿七贵慌了,但听到可活命,嘴里唧里呱拉向我求饶,从衣服里面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小陶瓷瓶子递给我。
我打开来,转头问晓婉,是这个解药吗?
晓婉身上魂体多处受伤,咬着牙说是的。
我把解药收了,冲阿七贵笑了笑:“屏油,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晓婉肯定不会饶了你。”
阿七贵闻言,彻底疯了,脸色极度惊恐:“大佬……不要……”
临死之前还来了两句普通话?
难得啊!
我一掌刀砍他脖子,阿七贵瞬即晕了,转头对晓婉说:“弄死他,为你那些被抽魂的姐妹报仇!”
晓婉竟然怔了一怔,瞅了我一眼,扯着自己衣摆,低声喃喃说道:“恩公,我不想……杀人。”
纳尼?
正觉得非常无语,周遭突然腥气大盛,十几条野狗呜呜哇哇地冲我们奔来。
我与方冬子互相对视一眼,抛下阿七贵,撒丫子往回跑。
回头再看去,只见一头无比粗壮的野狗,率先抢到了阿七贵,叼起他身躯就往林子深处奔,后面一群野狗在咆哮着狂追。
这死法,老凄惨了。
回到那具垂眉尸前面,我吩咐方冬子,去弄点干柴,把这玩意儿烧了,省得路过的人给吓出啥毛病来。
正在此时,垂眉尸焦黑的身躯突然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句苏城本地口音的话语:“……总算等到你了。”
第二十九章 天道为鸿钧,鸿钧不为天道
我们几个顿时被吓得猛地退后几步。
垂眉尸刚才遭天破雷劈,竟然还没死?
方冬子脸色煞白,立马又要去捡石头,被我制止。
我看到垂眉尸焦黑的身子在地上无比艰难的蠕动,但手中的指甲、獠牙却全缩了回去,而且他身上,阴煞之气已消失殆尽。
之前说过,十大凶与鬼上身不一样。
十大凶是煞气滔天的鬼魂附体人身,把人本身的魂吞噬,从而所形成一种具有鬼魂灵智的脏东西。莫非刚才天雷劈他身,劈死了哑墩身上的鬼魂,而哑墩自身的残魂其实这么多年并没被鬼魂给吞噬干净?
此时,那具焦黑的肉体颤抖着手,摸起腰间的小葫芦,口里喃喃念道:“天马村的妖井水,终于……被造化之人给喝掉,我可以……安心投胎了。”
他话语一出,我脑中再次想起那个天马村关于哑墩的传说。哑墩为救村民,跳下井后死了,又活了过来,拿着小葫芦,四处叫人家喝掉葫芦里的妖井水,说喝完他就可以投胎。
咋回事呢?
我如履薄冰地走向前,试探着问道:“你……是哑墩?”
焦黑躯体点了点头。
卧槽!
真是哑墩!
他体内的残魂真没让垂眉鬼魂全吃干净!
“小伙子……何门何派?”哑墩问道。
我沉吟半晌:“阴山。”
哑墩闻言,怔了一怔,随即又笑了,那焦黑的脸庞笑起来说不出的凄惨、诡异,但又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心酸,他喃喃说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接着,他断断续续地讲了段令我无限唏嘘的往事。
哑墩是茅山弟子。
二十年前,受茅山宗师门委托,扮演哑巴来到天马村。为一个目的,收复天马村地底下的十大凶。
天马村位于苏城郊区,旁傍城河,背靠鹧鸪山,形似天马吞日月。从风水上来看,实属极阴煞之凶地,四周煞气在此汇聚,并在村底形成了十大凶尸。两百年前,茅山派一位宗师在前往全真教挂单之时,路过天马村,发现村底十大凶尸,大惊失色。
十大凶尸一旦问世,不仅天马村,整个苏城将生灵涂炭。
为此,茅山先师在村内设下五行八卦阵,靠阵压制十大凶尸。但八卦阵功效却只能维持一百八十年。一百八十年后,阵法失效,十大凶尸仍将临世。天马村十大凶尸未除之事,一直记挂在历代茅山派掌门的心头。
听到此,我瞬即明了。
难怪天马村民居布局像五行八卦阵。
敢情在两百年之前,茅山先师已经交代村民按此建设民居。
二十年前,五行八卦阵即将失效,哑墩受掌门师父委托,前来收服十大凶尸。临行之时,掌门师父给了他一个茅山珍宝法器——聚魂葫芦。
此外,还有一句谶语。
谶语云:“你此去天马村,九死一生,死而再生,生而永生,永生之法,天马饮鸩。”
哑墩起先不懂,带着聚魂葫芦来到天马村。
二十年来,他扮成一个哑巴,先手收拾干死九大凶尸,并把它们的煞魂全收入聚魂葫芦中。但唯独最后一个垂眉尸魂煞气太烈,他千辛万苦布阵、斗法、拼杀,不仅打不死它,煞气还变成了怨气之油,流入地下水中。
村民挖井喝了,死的死,疯的疯。
垂眉尸魂即将破土而出。
哑墩想起掌门师父的谶语,突然开悟。
九死一生,指的十大凶尸,九个已收拾,一个即将破土而生。
死而再生,掌门师父暗指示哑墩用自己的躯体让垂眉尸魂附身,并让它吞噬自己的魂,以免牵连他人。哑墩是茅山高人,垂眉尸魂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他体内的魂全部给吞噬完毕,残魂犹在,相当于死而再生。
哑墩舍身为道。
他在井边讲完那句“天马吐尸油,寸草不能留。为救咱村民,哑墩命将休”之后,跳下井中,主动让垂眉尸魂占据了自己的肉体。
七天后,垂眉尸魂附身亚墩肉体成功,破坟而出。
哑墩乘自己残魂尚未被垂眉尸魂彻底吞噬干净之前,拿着聚魂葫芦,到处问村民,谁能喝掉里面装有九大凶魂的妖井水,他就可以去投胎。
因为,掌门师父谶语最后三句是:生而永生,永生之法,天马饮鸩。
永生的意思,作为道家子弟的哑墩当然知道,彻底死亡,飞升或者投胎转世。“鸩”肯定是指妖井水,可天马饮鸩到底是啥卦象,哑墩并不清楚。所以,他只能不断地问天马村之人,谁能喝掉里面的妖井水。
哑墩认为,只要有人喝了聚魂葫芦里的妖井水,卦象彻底完成。不仅他自己能够投胎永生,垂眉尸魂也可能就此魂飞魄散,几百年天马村十大凶尸之事,必将彻底解决。但很可惜,多年过去,直到哑墩的魂被垂眉尸魂吞噬的仅剩下一缕残魂,谶语“天马饮鸩”卦象仍未出现。
这十多年来,垂眉尸魂一直在与哑墩体内道魂厮杀决斗,无暇顾及其它。为此,整个天马村才幸免于难。
而昨天,哑墩体魂已被吞噬的残剩一缕,垂眉尸魂已完全占据了哑墩肉身。哑墩已然绝望,若今晚“天马饮鸩”卦象再不出现,垂眉尸魂将不受道法、佛法之控制,苏城将生灵涂炭、横尸遍野。
之后的事就简单了。
阿七贵作死来挖聚魂葫芦。
我为拿尸神丸毒的解药,误打误撞来此,稀里糊涂打出阴马,阴马将聚魂葫芦里面九大凶尸魂全部给吃了。九大凶尸魂瞬间被吞,天地驱邪之奇事,引发天破,将垂眉尸魂冷不丁给劈了。
“天马饮鸩”之谶言,最终竟寓意在此!
我彻底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百年前的茅山先师,预言如此!哑墩之壮举,道家风骨如此!
而我最擅长的阴马诀,与天马村之事,莫不成冥冥中早有注定?
讲完那些话,哑墩体内那缕残魂已变得非常之淡,几近透明。
我自惭形秽,内心敬仰万分:“敢问先生道号?”
哑墩淡然一笑:“方外之人,不为名号负累。道友乃阴山派传人,竟也有苍生为念之情怀,实属难能可贵。聚魂葫芦,茅山重器,有缘者得之,现赠予道友,望道友树阴山派之新风。福生无量天尊!”
他表扬了我,但言语很贬低阴山派。
我内心忐忑地接过聚魂葫芦,正要向哑墩继续请教。
哑墩身上那缕残魂却已彻底消失殆尽,头一歪,死了。
我心内无比凄然,呆立半晌,良久无法平复心情。
直到方冬子推着我的手臂,何爷,哑墩的尸体咋办?
我方才反应过来,想了会儿,说烧了吧,他已经永生了。
火苗在夜空下不断跃动。
我拿着那个黝黑古朴,刻有法咒花纹的聚魂葫芦,仔细观摩,上面刻有一行字:“天道为鸿钧,鸿钧不为天道。”
我突然有所悟。
鸿钧修为乃天地第一人,他教出三个圣人弟子:人教老子、阐教元始天尊、截教通天教主。可以说,鸿钧就代表着天道。可道之大,海涯无量,鸿钧本身也是天道中一份子,鸿钧本事虽大,却也不能代表整个天道。
论及阴山派,又何尝不是如此?
无论此前阴山派曾做过什么奴鬼弄妖下三滥之事,但并不代表阴山派以后做什么。想到此,我招呼方冬子,起身往回。
方冬子若有所思地抽了抽鼻子:“何爷,我以前觉得吧,纹个关公在街头打抱不平就是牛逼,但哑墩这已经不是能用牛逼来形容,简直狂拽炫酷屌炸天,太他妈那啥了……”
话语相当粗鄙。
但我倒没想到公子哥还有这悟性。
走了两步,却发现晓婉秀眉紧蹙,在我们后面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
是了。
晓婉无处可去。
她虽没亲手杀人,毕竟是帮凶,身上沾染了三条人命大承负,念送魂咒送她下地府,也要饱受酷法煎熬,永世不得投胎。尽管她是厉鬼,可身世实在可怜,而且心地非常善良,刚才叫她杀仇人阿七贵,她都不忍心动手。
“要不,你先跟着我?”我皱眉问道。
第三十章 医门之术
晓婉闻言,小脸立马露出欣喜之色,忙不迭地点头:“恩公是个好人,我愿意跟着你!”
聚魂葫芦可装万魂,经过九大凶尸魂阴气滋养,可谓孤阴逆天。更难得的是,阴中之煞刚才又全被阴马吸收。整个葫芦已蕴养成天下罕见的纯阴法器,修复阴魂,化解煞气,当世之无双。
晓婉魂体受伤很重,厉鬼煞气又浓,装进聚魂葫芦,即可帮她修复魂伤,又可解其怨气,正好一举两得。
我打开聚魂葫芦,对晓婉说:“你住这里行不行?”
晓婉开心地点头,化成一缕青烟,马上钻了进去。
得!
阴山派奴鬼弄妖,家里躺个千年女尸,现在又收了个女鬼。
没处说理去!
方冬子边走边说:“何爷,我已经决定了,此生不入阴山,就下地狱!”
你决定有个屁用!
阴山派上一任掌门人都卷钱跑路了,把你给纳入进来,跟我一起挡仇债么?
我说:“那你直接下地狱吧!”
上车之后,我坐在副驾驶,却看到方冬子印堂下有团乌黑的气息,若乌云盖顶,阴沉隐晦,在车内灯的映照下尤其明显。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毕竟不是阴阳门之人,在四方斋时吃活鸡,被晓婉上身,已经阴气侵体。本来我叫他十二小时之内倒挂房梁,鞋拔抽身,童子尿激阳气可解。但他却硬是跟我到天马村胡混,导致体内阴气侵体愈发严重。
乌云盖顶之阴气,靠鞋拔子和童子尿已然无效。
阴气侵体这事儿,要看怎么说。阳气重,平日又喜欢居家的老实人,常会大病几个月。阳气较弱,喜欢在外蹦跶胡闹的,往往伴有血光、牢狱之灾,事必出在半个月内。
方冬子显示属于第二种。
直接告诉他吧,又担心天机说漏无效。除非我像那天救陈诺一样,整天待在他身边,否则根本救不了他,可谁又知道他这半个月内哪天遭灾?
咱总不能他去上个茅房都跟着!
我掏了张五灵清煞符给他:“你若真想拜我为师,回去把自己一条腿给敲断,安心待在家里半个月,并把这张符临摹的一模一样,我就考虑收下你。”
按我猜测,方冬子可能会去临摹符,但要公子哥敲断自己的腿,他没那狠劲,断腿之说纯粹为了推脱不让他拜师。若他真能蹲家里临摹半个月符,又有五灵清煞符傍身,也可彻底消灾。
但如果他完全不理会,硬要出去胡混,那就是天意。
方冬子小脸猛地抽搐了几下:“不能吧!阴山派拜个师这么变态么?”
“阴阳行当,犯五弊三缺。让你主动断腿,先担个残弊,腿还可以接上,总比你以后一辈子找不到老婆、找到老婆死老婆、不死老婆死儿子……”
“得得得!什么孤、寡、独、鳏、残,我都听过。可大哥你别说这么直白行不?啥玩意儿又死老婆又死儿子的,我前列腺都要被你吓抽筋了!”方冬子脸色煞白地回呛。
见他已经怕了,我算松了口气。
总算打消他拜师的念头了。
回到阴事街,阮小山不在,去给人算命了。
阿虎像疯了一般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大腿:“爹,你可算回来了!”
我瞅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问他咋了。
阿虎瞪着大眼睛,无比气愤地说:“我一人在家看电视来着,小白烟瘾太重,成天叼根烟飞到别人煤炉里点烟抽。我是纸人,怕火星,它还硬要在我头顶飞来飞去逗我玩,真是气死我了!”
卧槽!
这扁毛畜生!
我打开房门,差点没被呛死。
里面烟雾袅绕,满地的烟头,足足有五六包之多。
小白正斜躺在椅子上,像个满清八期遗老遗少一般,悠闲地吸着烟,火星子直窜。
它这是乘夕颜昏迷在床,快乐享受美好时光呀,也不怕抽死!
“给老子起来!”我大声怒喝。
小白闻言,“吧唧”一下,把口中烟给吐了,猛然跃起,翅膀微张,浑身白毛炸起,怒目死死地盯着我,一副立马要冲我开啄的神情。
我见状,小心肝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立马堆出张谄媚的笑脸:“那什么……我的意思呢,白爷你咋抽这破烟呢!我还有华子,你没找到吗?”说完,我赶紧拉开抽屉,把一包保存许久不舍得抽的华子给拆开,恭敬地递给它。
小白听了,放下翅膀,大爷般冲我点点头,示意我将华子放它坐的椅子上。
阿虎非常不满,撅起嘴:“爹,你还要脸不?!”
脸?
我刚才都管这扁毛畜生叫白爷了,脸早他妈没了!
“不对啊,你回来身上咋一身厉鬼的气息呢?”阿虎不解地问道。
我说可别提了,夕颜解药弄到了,但顺道收了个可怜的小姑娘。随后,把此行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阿虎。
阿虎听得一惊一乍,直皱眉头,还真惊险啊,干爹你咋对夕颜姐姐那么上心呢?为拿解药,差点把命给丢了。
我无语道,敢不上心么,这不有个鸟东西要啄我么?
阿虎噘嘴不屑地反驳道,它就是个死烟鬼,你怕它干啥?拿杆猎枪,一枪崩了它,啥事都没了。
小白闻言,勃然大怒,飞过去就去啄阿虎。
阿虎冲它略略略做了个鬼脸,疯狂跑进自己卦铺,把门“砰”一声给关了。
小白不依不饶,不断地在啄门。
我被两个家伙给弄得焦躁,赶紧说都别闹了,给夕颜治病要紧。
小白听到要给它主人治病,方才罢休。
我把正在屋子里探头探脑的阿虎给抱了过来,掏出从赶山客身上拿到的小瓷瓶药给他,让他赶紧治。
阿虎拿着瓶子瞅了几眼,又虎虎地看着我。
我说乖儿子你快治病呀,你看我干啥?
阿虎生气地哼了一声:“你说话不算话!说好破完尸胎冢之后带我去看小姐姐的,到现在都还没兑现!”
我一听,瞬即觉得非常内疚。
最近破事一桩接一桩,倒真把承诺他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我赶忙说,你先给夕颜治病,治完病,咱马上就去!
阿虎见我答应,方开心地笑了。
他把手搭在夕颜的脉上,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皱眉说道:“尸神丸毒药性很猛,幸好你解药拿来的及时,不然夕颜姐姐真的有生命危险。”
小白在边上无比焦虑地转来转去,也不敢抽烟了,看来相当担心自己主人。
阿虎解释。
尸神丸毒,毒性流入血液,通过麻痹脑子而控制夕颜。现在她全身流的血都是毒血,要彻底治好,必须先喂点引脉血的药物,再通过推拿,将她血液中的毒素全部汇聚于指尖。尔后,刺指尖,先将毒素放出,最后喂瓷瓶解药,控制毒素再生,再通过养气补血药调理。
整这么复杂!
我还以为像吃感冒药一样呢!
阿虎拿了颗药丸出来,喂给夕颜吃了,随后说道:“这是我叫爷爷按配方做成的引脉血药。夕颜姐姐吃了,全身血液将快速流动,血速快而毒素慢,最后毒素会全部集中淤积于肝腹之处。”
果然。
夕颜将药吃下去之后,脸部立马变得潮红,浑身滚烫万分。
阿虎点点头:“赶紧把夕颜姐姐的衣服脱了。”
“啥玩意儿?!”我惊呆了。
小白闻言,羽毛兀地支楞,一副对我们无比警惕的神态。
“推拿啊!人体内血藏于肝,肝激于心,心散于四肢百骸。现在引脉血药已经起效,她肝腹部有一个黑色硬块,那就是毒素!必须赶快按任督两大主脉走向,将毒素从夕颜姐姐身躯慢慢推到十个手指尖,再用皮筋扎住手腕,不让毒素反流,刺指尖血,放出毒素。”阿虎非常无语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
医门之法,比山门解阴煞之气复杂多了。
我点点头,招呼小白出门。
“爹,你干嘛去?”阿虎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腾开空间,让你推拿治病。”我回答道。
阿虎气鼓鼓地说:“我是纸人,怎么可能有力气帮夕颜姐姐推拿?必须你来啊!”
第三十一章 转轮塔之源
我头皮一下炸了。
“你可饶了我吧,这姑奶奶要醒来知道我脱她衣服,还给她推拿,她肯定要鞭我的尸!”我嚷道。
“爷爷出去了,现在只有你可以呀。”阿虎无奈说道。
“你等会儿,我马上叫陈诺过来!”我边说边掏手机。
陈诺中迷合咒之时,夕颜给她泡过桑叶浴。正好,让陈诺过来见见她的救命恩人,说不定两姐妹互相坦诚相见过后,爱像火苗心燃烧呢……
咦?
我思想啥时候变的如此龌龊了!
这次电话倒是打通了,但对方信号并不太好,飒飒作响,还时断时续。
“何方,你总算知道给我打电话了……”陈诺在那头无比欣喜地说道。
“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咋没个声响呢?”我问道。
“……我临时接到台里紧急暗访任务,去xx了……这边信号不大好。再说,怕你误以为我要债,思来想去还是不主动联系你。”
她还挺能心疼人。
“那什么,我最近赚了笔,钱很快能还你。”
“我不差钱的,真不用你还。我爸快回来了,我想带你见见他……”
“见你爸干嘛呢?”
“我把前段时间的事同我爸讲了,他非常感谢你,说想见你。”陈诺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半晌之后,声音似乎低了八度,像蚊子一般:“而且,我有点想恋爱了……”
卧槽!
她是在向我表白吗?
可电话那头信号实在太差,她声音又小,我听不大真切,不敢确定,一时顿在原地不知说啥好。
阿虎急忙催促道:“爹,你快说正事啊!推拿最佳时间在半个小时之内!”
我赶忙把思绪拉回:“我现在有个十万火急的事,你赶过来帮忙。”
陈诺也没问我到底啥事,立马说道:“好!我马上向领导请假,不过开车最快要三个小时,来得及吗?”
那肯定来不及!
而且,她飙车的状态我见过,抢红灯的速度如同抢红包,生怕她一急整出啥事来,忙不迭拒绝道:“算了,不是非你回来不可,你先工作吧!”
待我挂完电话,正不知咋整,小白突然飞起来,怒目死死地瞪着我。
“你也要我来推拿?”我问道。
小白焦急地点点头。
阿虎拿出了两块皮筋:“散毒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快点动手!”
夕颜是绝色大美女,足以让和尚还俗,要说不心动,根本不可能。但她毕竟是一具千年古尸,武功又高,性格又暴躁,万一要让她知道,我真的丁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
我一咬牙:“行!但你们必须保证,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他们忙不迭点头。
随后,阿虎和小白出了门。
我深呼一口气,过去准备动手。
门又“篷”一声开了,小白飞进来,嘴里叼了块黑布,示意我蒙上眼睛。
我特么……
无奈,我只好老老实实将眼睛蒙上。
悉悉索索正解她衣服呢,耳边传来窗子上反复敲动的声音。不用说,小白正在窗沿上站岗,它这是既防着我偷偷摘下眼罩,也防别人不小心闯进房间。
幸好我对人体经络非常之熟悉,否则,戴着黑眼罩还推拿个毛线。
手中触及夕颜腹部一块硬结,那应该就是尸神丸的毒素了。
……
推拿完毕,将腹部那硬块按任、督两脉走向往她手指推,果然触摸到夕颜十个手指尖端都有小硬块,应该成功了。赶紧用皮筋将夕颜手腕扎起,替她穿好衣服,然后叫他们进来。
一摸自己的额头,全是汗。
阿虎看到十个手指上的硬块,对我竖起大拇指:“爹,你功夫不错!”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主要她皮肤吧,那叫一个滑……”转头望见小白凶神恶煞般的眼睛,我吓得瞬间不敢再吭声了。
阿虎拿着银针,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将夕颜十个手指给刺破。里面流出浓郁黑色的血液,散发着阵阵恶臭。
阿虎在一旁指点,我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挤压黑血,她的手指头才正常流出红色鲜血。
给她喂完尸神丸毒解药,夕颜突然转了个身,嘴里娇嘤一声,呼吸变得非常均匀,脸颊上的红晕已褪去。毒解了,剩下的就是调养了。
阿虎也大松了口气,拿出几个红色小药丸:“成了,先让夕颜姐姐休息,正常的话晚上就能醒。臭鸽子,这是红色养气补血丸,你两个小时喂她一次。”说完,阿虎拉着我的手:“干爹,我们走!”
“干嘛去?”
“去幼儿园看小姐姐啊。”
“……”
我带着阿虎,坐在路虎车上,在幼儿园门口足足看了三个小时。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么呆呆的,一动不动地看。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在玩闹、嬉戏、唱儿歌。
我催了他好几次,但每次他都摇摇头,说再看一会儿。
直到学校已经放学,天已经快黑了,最后一个小朋友离开学校,他才恋恋不舍地将眼睛挪回来。
我带着他回家,但路上他一声不吭,神情落寞无比。
“咋了?”我问。
他还是不理我。
“儿子,你要是喜欢看,咱常来就是。”我安慰道。
阿虎转头悠悠地看我一眼,低下头,不断拨弄自己的手指头,悠悠地说:“爹,小哥哥小姐姐唱歌跳舞真棒啊。”
我笑了笑,揉揉他的头:“你才是最棒的,我儿子本事老大了!”
阿虎见我表扬,却没显得开心,反而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我不要这么大本事……我要能像小哥哥小姐姐一样正常上学就好了。”
我心中猛地一个激灵,仿佛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地刺了下。
阿虎平时欢欢乐乐的,可他内心深处,却只想简简单单地成为一个正常的小朋友。
我把车靠边停下,转头认真地问他:“阿虎,你实话告诉我,你五术融通之后,坐转轮塔七七四十九天,真的可以成为人吗?”
阿虎笃定地点点头:“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一定可以!”
“那好!阮小山也应该教了你不少卜术,从今天开始,干爹把知道的道士山术全教给你!”我说道。
“谢谢干爹!只是……”小阿虎欲言又止。
我觉得很奇怪:“只是什么?”
小阿虎眼中泛过一丝淡淡的忧伤:“我师父马真人告诉我,转轮塔是汉龙亭侯所制的纸塔,无人所知转轮塔到底在哪儿。而且,汉朝离现在近两千多年,即使知道了纸塔位置,可能也灰飞烟灭了。”
“谁制成的转轮塔?”
“汉龙亭侯蔡伦。”
“发明造纸术那个?”
“嗯!”
我心情也随之跌落到谷底。
第三十二章 断腿避祸
阿虎曾说他享钵山妙龟观千年法经香火,聚三界残魂才有今日之灵智。其实往白了讲,他只是一个马真人做成的小纸扎人,只是在观里待时间久了,纸扎人身上有了魂体。
他魂气之所以能长久凝聚在扎纸之上不散,全靠一缕信念在支撑。
那信念就是:待他学会道家五术之后,坐转轮塔,就能成为真正的人。
马真人之语,很大可能是善意的谎言。
如果他告诉阿虎,转轮塔根本不存在,阿虎胸前那口信念魂气可能立马就会消散,他必然会死。
想到此,我说道:“儿子,我觉得蔡伦是经天纬地之才,他创造的转轮塔肯定不同于一般的纸塔,一定存在。我答应你,绝对帮你找到转轮塔!”
阿虎闻言,脸色稍露欣喜,伸出小手:“那我们拉勾!”
我与他郑重拉勾。
可心里却无限伤感。
不管如何,我既答应了阿虎,一定要想方设法去找转轮塔。哪怕,仅仅是一种善意的欺骗。
正在此时,电话响了起来,竟然是方白的。
方白在那边大声问道:“小何爷,您猜我在哪儿?!”
他怕是有毛病吧,我上哪儿猜去!
我问他啥事。
方白说他现在在医院,冬子住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犊子!
方冬子阴气侵体严重,五灵清煞符还是没能挡住这二货身上的灾劫,住院必定是遭灾了,赶忙问他到底咋回事。
“他昨天从天马村回家之后,整天不出门,躲屋子里临摹符,说是你叫他画的。还别说,半天工夫,竟然被他画得一模一样。今天下午,他像疯了一样,拎着把铁榔头,见人就叫别人用铁榔头给他腿上狠狠来一下子,还一再交待千万别省力,务必按残奥会的标准来。”
“四方斋里的人都觉得他疯了,我赶过去骂他,他却说是你要求的,不敲断自己的腿,他没法拜师。我正要去抢铁榔头呢,冬子急了,自己一榔头敲下去,骨裂了,现在还在医院接骨呢。”
卧槽!
这小蛮犊子还真敢敲?
方白这是向我兴师问罪来了!
我忙不迭解释道:“那什么……敲腿的事,我本意是想叫他千万别拜师来着。方老板,五十万酬金我不要了,就当给冬子的营养费吧。我这边有点急事,咱回聊!”
说完,我赶忙想挂电话。
方白闻言,彻底急了:“您别挂呀!我不要营养费,还要给您一百万!”
“啥玩意儿?”
“小何爷您是不知道,这一榔头可救了冬子一条命。冬子在学校有个死对头,他刚住进医院,那死对头就打电话过来把冬子臭骂一顿,并约他到后山去飙车,谁输谁把对方的内裤当头巾,戴着上一礼拜课。冬子接完电话气得肺都炸了,起身想去,可他腿断了没法走,他拼命在医院拔针头发火,我们也不搭理他。结果你猜怎么着,后山他们飙车的地方,突然山体滑坡,他那死对头连人带车翻进深沟里。我猜您一定提前知道点什么,故意叫他敲断腿避灾祸吧?”
我满脑门子黑线。
没想到方冬子的灾祸来如此之快。
一榔头敲断腿,还真救了他一条命。
我说道:“法不传六耳,方老板你知道就行了。”
方白在那边一再感谢。
挂完电话,身边的聚魂葫芦突然抖动起来,变得无比滚烫。
我赶忙问晓婉咋了。
晓婉在里面焦急地喊道:“何大哥,我感觉到车边有危险,你快点走!”
车边有危险?
晓婉是厉鬼,能让她觉得有危险,煞气该有多浓?
我往四周一看,没发现什么情况,也没有阴魂。
难不成是车出问题了?
我下车检查,发现车也没发现啥问题。
但晓婉却一再信誓旦旦地说感觉到了威胁气息,我猜也许有什么厉鬼在看不见的角落,不想惹麻烦,将车匆匆开回铺子。
下车之后,我问晓婉,现在还有危险没,她在里面说现在没了。
阮小山出门算命竟然还没回来。
我这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屋子里的抽泣声。进去一看,发现里面乱糟糟的。
衣服碎片满地都是,若雪花飞舞。
夕颜梨花带雨,表情羞愤不已,显得又生气又伤心,美眸流着泪,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用力地绞我的衣服,边绞边咬着嘴唇说:“何方,你个大变态!敢脱我衣服,绞死你,绞死你……”
再一看墙上,上面贴了张纸,纸上画着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边上写着“何方”两个字。纸张上全是竹签做成的飞镖,将纸倒插在墙上。
小白正站在边上,见到我进来,忙用嘴巴去叼夕颜的衣服,在提醒她我已经回来了。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
夕颜能与死鸽子沟通,必定知道我刚才给她脱衣推拿。
妈拉个叉子!
死鸽子答应好好的不告诉夕颜,竟然一点道义都不讲!
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会相信一只扁毛畜牲的承诺,何况她们还是主仆关系!
我瞬间觉得浑身发麻,将聚魂葫芦猛地塞给阿虎,说了句千万别给弄丢了,你爹我出去逃一下难。
转头撒丫子狂奔,直跑了个天昏地暗。眼瞅路途已经较远,我也累得够呛,靠在电线杆上休息。
忽然之间。
后脑勺遭了猛烈的一击,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我见自己坐在辆金杯车副驾驶。
我头疼欲裂,转头瞅去,开车的人满脸横肉,一条偌大的刀疤,从左眼帘一直延伸到脖子。回头看去,后面还坐着一个人,秃子,整颗脑袋只剩下颈脖子后头一圈毛,还是白的。
两人身上散发出浓郁的尸味。
再仔细一瞅,他们身上的衣服是暗红色的,像是一种类皮材质,上面还沾满了油状物。衣服的前胸和后背,都用金丝娟刻着一条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龙,那龙嘴里呈吐火状,两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讨饭的百纳袋。
我心中猛然一惊。
这两人竟然是火讣人!
第三十三章 火讣人
火讣人是一种无比神秘的职业,连外八行都算不上。
古人治丧,正常死亡的,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吹吹打打一番,择个吉日,让八仙(八个村里阳气重的汉子)抬龙杠上山埋了完事。遇到死不逢吉时,怕出幺蛾子的,叫懂些阴阳术的人,比如端公、过阴婆之类的人,点祭、化煞之后,再入土。最不济,真遇上死不瞑目不肯走还想着害人的脏东西,请正经道士出手,驱邪捉鬼送魂了事。
但道士并不是全才,有些凶尸,符法根本没用(比如之前我遇到的垂眉尸),像这种情况,咋办?
术业有专攻。
火讣人出场。
烧它!
火讣人命格独特,属阳年阳月阳时出生。
诸位,但凡极阳、极阴命格,都不是啥好命格。
这类人极阳命格,犯天孤,克天克地克父母。出生之后,亲人在七年之内,必然全遭横祸而死。
因为,火讣人从七岁开始,全靠百家饭施舍而活。百家饭聚人间万千烟火气息,对极阳、极阴命格之人都是极大的压制。这也是天地给这类人一个存活的机会,如果他们能吃百家饭而没事,则会继续活下去,如果抵抗不住,则夭。
而存活下来的人,因无父母亲朋,冥冥中自然有人带他们走上身穿火龙服、脖挂百纳袋的火讣人道路。
道士处理不了凶尸,肯定已四处犯事,扑上了人命。这个时候,就要请火讣人,利用他们能可扛住万千烟火的煞气,来处理凶尸。
怎么处理呢?
火讣人身上穿着火龙服,将衣服点着,此刻他们全身成了一团火球,他们冲过去,抱着不受符法控制的凶尸,在烈日底下奔跑。当然也不是乱跑,他们跑的是一种独特的魁星罡步,一直跑到凶尸被燃烧殆尽为止。
这玩意儿相当于以命博命!
有人问,火讣人自己不会烧死吗?
他们穿着的那身类皮质上面涂油的龙服,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可以抵抗烈火。至于个中原理,弄不清楚。
江湖技艺,典型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火讣人以命搏命来赚钱,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挂掉,所以历来一天日子当成两天过,也造就了他们无比阴毒、古怪的变态性格。
二叔曾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火讣人打交道。他们眼里只有钱,没有情感、道德,甚至人命,你吃根好点的棒棒糖,他们要喜欢,都可以弄死你抢来吃。
我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火讣人。
难怪晓婉此前曾说周边有危险,吓得瑟瑟发抖,应该就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煞气。我回了趟家又逃跑出来,他们还能守着把我敲晕,证明这两人一直在跟着我。
只是,他们好端端劫持我做什么?
刀疤脸见我醒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小何爷,迫于无奈,出此下策,请不要见怪!”
秃子也跟着阴阳怪气说:“对对对,请不要见怪!”
我揉揉脖子,冷声问道:“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两个火讣人,敲晕袭击我想干什么?哥们也是吃死人犯的,别在我面前犯浑!”
刀疤脸嘿嘿一笑:“小何爷的本事,苏城阴阳圈都传开了。我们正需要阴山道士,处理一桩子麻烦事。原来我们也想请你来着,但考虑到我们又不给钱,你指定不会来,所以只好把你敲晕。”
去他大爷的!
处理麻烦事不想给钱,所以把我敲晕劫持上车?
他们脸咋那么大呢?
火讣人处理的事,都是普通道士难以抵挡邪煞,典型刀口舔血的勾当,叫我去帮忙,摆明了等于叫我送死。
我顿时火冒三丈,但脸沉若水不显露,反问刀疤脸:“你驾照是考的还是买的?”
刀疤脸瞬间愣了一下:“考的,咋了?”
我点了点头:“那你应该能完成十米以内靠边停车吧?”
后面那秃子闻言,傻逼一样替刀疤脸回答一句:“应该没啥问题吧。”
刀疤脸恼了,转头大骂秃子:“没你妈个蛋!他这是威胁我们放他走,没听出来吗?”随后,他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刀疤显得愈发狰狞,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三四十寸长的刀,猛拍在台面上,对我说:“我劝你别乱来,我们干得全是抱诈尸焚火玩命的活计,力气、速度可不是盖的。我听说过你一人单挑归南鸣七八个保镖的事迹,但你确定能打得过我们?”
卧槽!
小爷最受不了刺激了。
我也懒得跟他们废话,迅疾探手,一拧钥匙,车戛然熄火而止,奋力猛踹刀疤脸一脚。
刀疤脸“哎呦”一声惨叫,身子像滚地葫芦般翻下了车。随即,我拎起在台面上那把刀,反手就架在了秃子的脖子上,喝道:“下车!”
秃子吓得脸色陡变,一动不敢动,被我拎下车。
直接两拳抡过去,秃子惨嗷连天倒在地上。我又将他从地上拎起,拿刀指着他:“不想死的话,转身、抱头,向后蛙跳一百下!”
这几招电光火石。
秃子已经彻底懵逼了,慌忙转身,抱着头朝后面蛙跳。
刀疤脸从车边转了过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捡一到块大砖头,呼啦一下朝我砸来。我迅疾侧身一让,抬手一个肘子朝他磕去,刀疤脸再次发出“哎呦卧槽”惨叫,身躯在地上滚了几滚。
就这本事,还敢招惹我?
我拉开车门,准备把金杯车开到半路,直接丢了,让他们走走路,降降戾气。
刀疤脸从地上猛地蹦起来,对着一本正经蛙跳的秃子大骂道:“跳你妈啊!跟老子一起上!”
看来还是没打服。
我转过身去,手里拎着那把刀,极限装逼地瞅着他们。
谁曾想,两个火讣人均从身上拿了一根小麻秆状的东西,在火龙服上猛一划拉,那小麻秆一端开始冒出白烟,并闪出“呲呲”的火星。
刀疤脸抹了抹嘴角的血,大声阴笑道:“姓何的,如果我把你像尸体一样抱着,咱们同时着火,你猜会怎么样?”
我顿时被吓了一跳。
火讣人打不过我,但他们能抱着诈尸在烈日下带火奔跑,速度是他们的强项,一旦这两个货点着自己身体,把我死死抱住,我将马上变成一堆骨灰。
正准备叫他们别乱来。
两个货将小麻秆往火龙服猛一戳,身子瞬间着起了火,却见他们在火中,将头猛地缩进了火龙服里面,呲啦啦地两团火球,带着阵阵恶臭的火焦味,张牙舞爪地奔过来抱我。
我吓得撒丫子狂奔。
两个火讣人如风火轮一般,呼拉拉朝我追来。
我被两团火狂追着,在夜色之下,显得无比的诡异、瘆人。
我边跑边大喊,兄弟,有事好商量!
但他们压根不听,已然把我当成了一具尸体,踏着无比诡异的步伐,速度奇快朝我狂奔。
我哪儿见过这场面?
玩命地跑。
其中一个火讣人刷刷几下,竟然跑到了我前面,两人立马呈包抄之姿来围我。
已经彻底躲不了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一把将手中的刀甩进边上草丛中,迅速蹲下,非常虔诚地举起了双手,大声嚷道:“哥,别玩了,我怂了还不行吗!”
第三十四章 玉颈佛头
嘴里虽然认怂,但我心里早已把他们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个遍。寻思着等下他们把身上火灭了,乘其不备,将两人敲晕,赶紧跑路拉倒。
两个火讣人听了,“哇耶”一声怪叫,尔后,像神经病发作一般,在原地蹦蹦跳跳,姿势非常之古怪。随着他们嘴里一边哇耶怪叫,身上的火也开始渐渐熄灭。不一会儿之后,火全熄了,空中弥漫着股焦黑的呛味。
两人身上那件火龙服,竟然毫发无损,只是不断滴答往下冒着油脂。
他们头从衣服里钻了出来。
刀疤脸冷哼一声:“姓何的,我们不是无缘无故来找你,你最好乖乖听话!何大同这个王八羔子,害得我们王家四个火讣兄弟,死得只剩下我们两个,这笔账,今天该还了!”
完犊子!
他们来替兄弟寻死仇的!
我猛然退后两步,对他们急道:“两位,我二叔干的事,与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话刚一出口,身后棒槌击身感猛然袭来,我冷不防遭受重击,“哇”一下,狂喷一口鲜血,身躯扑倒在地。
我简直要疯了。
二叔给我下诅咒,要我挡仇债,但他与火讣人之间是杀兄死仇!
这仇我咋挡?
难不成要我让他们活活烧死?!
两个火讣人见状,吓了一跳,纷纷不可思议地瞅着我。
刀疤脸眉头一皱:“我们也没叫你偿命,你用不着咬舌自尽!”
秃子跟了一句:“对,完全用不着!”
卧槽!
你们倒他妈早说呀,把哥小心肝吓得噗通噗通的。
我捂住胸口,艰难爬起身:“我只是吐口血败败火而已,谁咬舌自尽了?”
刀疤脸沉声说道:“别耍鬼花样!今天你随我们去,取了玉颈佛头,咱们恩怨相抵,江湖路广,各走一方!”
一听到玉颈佛头四个字,我全身毛孔直竖。
玉颈佛头是苏城人尽皆知的一个典故。
苏城城北,有一座雪景山。
山上有座庙,叫善觉寺。
寺庙名字来源于一个叫善觉的大和尚。
旧时,元军攻宋。苏城乃江南富庶之地,忠于大宋文人武将颇多,奋起反抗。元军勃然大怒,将俘虏和城中老弱妇孺,送至城北山上,人叠人,摆出各种动物、建筑、山川等造型,供军士观赏玩乐之后,一把火烧死。山上血流成河、尸骸遍地。因此,此山开始称为“血景山”。
封建社会,灾荒、疾疫多,自从元军一言不合屠城之后,血景山慢慢演变成苏城百姓抛尸场所。个中冤魂漫山遍野,煞气滔天,月夜常闻魂泣,白日多见鬼嚎,寸草不生,万物不长。
乾隆年间,来了个曹洞宗大和尚,法名善觉。
善觉发现血景山怨气逼天地,佛心生怜悯,遂发闭口戒大愿。
闭口戒是一种佛家戒持,说白了就是强迫自己不讲话。善觉怕口念经咒误伤亡魂,闭口不言,希望仰仗菩提心感召亡魂,消除它们煞气。
善觉坐山上禅定一年,口不言,嘴不食,亡魂将其肉体全部吞噬,独留下一个头颅。而那头颅,却像长在山顶一般。当年腊八,天空飘雪,山顶白皑皑一片,唯独佛头上片雪不落,闪耀金光,晶莹如玉,呈无上大法相。
雪散,山上煞气尽消,草木滋长。
苏城百姓都说,善觉和尚靠自己的佛头,镇住了山上万千亡魂。于是,修了一座善觉寺,将其玉颈佛头供奉于寺庙之中,把山改名为“雪景山”。
玉颈佛头是苏城人信仰,火讣人竟然打它的主意?
可这跟二叔又有啥关系?
刀疤脸气愤地向我解释。
一年多前,二叔带着几个南爬子,专程找到火讣四兄弟,寻求合作。目的是为去盗滇西一座古墓,古墓里有滇西尸王,周围还有很多阴魂鬼魅。
二叔的意思,南爬子负责掘墓,二叔负责对付阴魂鬼魅,火讣四兄弟负责守住滇西尸王。若尸王没被惊动,火讣四人啥都不要干,可获得一笔丰富报酬,若尸王惊动了,火讣人烧了它。
火讣人问二叔去墓里取什么宝贝,二叔却半点消息都不肯透露。火讣人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眼瞅二叔和南爬子那阵仗,自然知道里面的宝贝非同小可。
按理说,火讣四人无任何亲眷,干得就是有一笔捞一笔脑袋别裤腰带的买卖。可是,滇西尸王不比普通的诈尸,此行危险性可想而知,他们表示不愿意。
几番加价都没打动他们,二叔掏出了来一个物件,他们瞬间眼睛全亮了。
二叔拿出来那个物件,正是玉颈佛头。
听到此,我大惊失色:“我二叔去善觉寺偷了玉颈佛头给你们?!”
刀疤脸怒目一瞪:“你他妈别打岔,听我说完!”
秃子接茬道:“对,别打岔,听他说完!”
玉颈佛头是当世无价之宝,火讣四人才不管它是不是苏城信仰,当即答应,随着二叔和南爬子去了滇西大墓。寻龙点穴、开甬道、探墓室、驱妖邪暂且不表,进到主墓之后,二叔叫火讣四人在墓室主棺椁守着,他们则进入了一条甬道,去挖宝贝。
结果,尸王诈尸了。
火讣四人费劲千辛万苦,折了两个兄弟。
刀疤脸王大,秃子王二仓惶逃了出来,可二叔和南爬子却不见了。
讲到此处,王大和王二犹如重回了一趟滇西大墓,脸上惊恐之色犹显。
王大摸摸自己脸上的刀疤:“这疤,尸王挠了一下形成的。”
王二摸摸自己的秃头:“头发,尸王抓了一下,再也不长了。”
回来后,他们找我二叔,但压根找不到,委托懂阴阳术的人寻他,都说算八字何大同已经死了。更让他们怒火万丈的是,二叔当时给他们的玉颈佛头,是假的。等于说,二叔欺骗了他们。
我暗暗大舒了口气。
二叔干倒爷,坑蒙拐骗下墓挖宝是惯常风格,但现在看来他尚不算太混蛋,并没有为了赚钱干盗玉颈佛头这种没屁眼的事。
我假惺惺地问道:“你们咋知道佛头是假的呢?”
王大咬牙切齿说道:“起初我们也不知道!但去年腊八节,善觉寺开祈福法会,玉颈佛头好端端地在寺庙里接受僧侣、道士吟诵祈福!我们觉得奇怪,偷偷拿自己手中的佛头去鉴定,结果人家说,这玩意儿就他妈一块玻璃头!”
我差点笑喷了。
就你们这智商,我二叔没捏块泥巴糊弄你们,算很尊重了。
“你小子心里是不是在嘲笑我们呢?”王大面目狰狞,狠狠问道。
我忙不迭回答:“不敢不敢!我二叔确实忒不是东西!”
王大冷哼一声:“明天腊八,善觉寺又要开一年一度的祈福法会,到时玉颈佛头还会拿出来供人瞻仰。我前几天才听说,何大同的传人出现了,还挺有本事,把归家给掀翻了。我们火讣人,从来不拿人命当回事,死去的兄弟之账,拉几巴倒!只要你去参加祈福法会,把玉颈佛头给我换回来,咱们互不相欠!”
说完,他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纸壳子,打开一看,里面装有个假佛头,口目紧闭,但外面作伪的玉色已经脱落的不成样子,露出里面的一截玻璃。
我快被他们这天真的想法给逼死!
善觉大和尚圆寂呈大法相之日,正是腊八。为此,善觉寺每年都会将玉颈佛头拿出来,一供佛道两界人士诵经祈福,二供苏城善男信女观瞻。
火讣人叫我拿块破玻璃去换玉颈佛头,换不成,当场就会被阴阳界人士给击毙。换成了,我将成为全苏城广大人民群众的公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两位大哥,你们没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
“玉颈佛头可是苏城人的信仰!”
“关我们屁事!”
我思忖了会儿,说道:“雪景山下万千冤魂,全靠玉颈佛头镇压。咱把佛头换了,万一冤魂全跑出来,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王大脸上肌肉抽搐两下:“那是你们和尚道士的活计。”
“那什么……如果我换不成功,你们会把我怎么样?”我试探着问道。
脑中已经在急速地想退路,寻思着是不是马上把他们撂翻,不让他们点火。
王大、王二猛然退后两步,手中麻秆瞬间擦着。
王大大声说道:“我劝你最好别乱来!你那个单眼算命朋友,是不是不见了?你要是想让他活命,乖乖听话!”
阮小山?
“你们把他怎么了?!”我吼道。
第三十五章 歇食夜铺
我拿到解药回去救夕颜,阮小山就一直不在铺子里,阿虎说他出去给人算命了。可显然,他已经落到了眼前这两个王八犊子手上。
王二嘻嘻一笑:“你别紧张,我们只是请他算命。算算你能不能成功换到玉颈佛头,换成功了,他就回去了。没换成功,大家一起死呗。”
我气得肺都要炸了。
二叔说得没错,火讣人从来不拿人命当回事。像他们这种天煞孤星的命格,搞到钱,过一天好日子算一天是生活唯一意义。我如果不答应他们,阮小山必死无疑。
“行,我答应你!”我咬牙说道。
两人脸显满意,把麻秆火给吹灭,转头叫我上车。
在车上,我反复思考着该怎么办。可想来想去,却没一点头绪。火讣人本来就神秘,他们藏阮小山的地方,必然让人意向不到,说不定放在墓地棺材也有可能。
玉颈佛头我不可能真去换,看来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先拖延确保阮小山安全。
雪景山离城区倒不远,百来公里。
看王大、王二的样子,他今天晚上就要带我上山,先卡下手地点。
天空突然飘起雪来。
车往前开了一段路,堵了。
下车看去,发现前面因路滑,出了车祸。
一辆大货车把骑电瓶车的男子给撞了。男子是个中年汉子,戴着安全头盔,瞳孔瞪得老大,脖子被压得只剩皮连着,惨不忍睹,雪地上还撒了一地的卤鸡爪。我与那死者眼珠对了一眼,发现他眼睛露出死前的极度惊恐和不甘。
我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王大见状,戏谑地说道:“你一个道士还怕死人呢?”
“我心是肉长的,会动。”我反嘲道。
王大鄙夷地一笑:“我们干火讣人的,见到各种惨状尸体多了去!实话说吧,就算王二现在死在我面前,我心都是死的!”
王二接茬道:“对对对,有句话说的好,风没动,幡没动,心在动。可我老觉得,心也不会动,眼里只有钱在动,天天都他妈在动!”
卧槽!
这王八犊子傻憨憨的,还懂哲学呢?
我懒得理他们。
说话间,已经来到荒郊野岭,雪越下越大。
王大把车停下来,说道:“山上吃斋,咱必须先垫饱肚子,才好干活!”
天气也冷,我确实饿了。
可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饭店?
打眼瞅去,发现前面突兀有栋屋子,上面亮着盏暗黄色的灯笼,边上还插着杆杏黄旗,旗子上“歇食夜铺”几个字,在雪花飞舞之下,显得格外醒目。
我心中咯噔一下。
歇食夜铺是地府在阳间设的临时收魂场所。
赶尸匠、驱魔师、哭丧客、道士等阴阳行当之人,抓到在阳间的孤魂野鬼,送到歇食夜铺里,店主人会根据情况,没犯啥事的先拘了关到后屋,待捉魂阴差来了,统一打包押送地府,犯了事的,就地打散或者仗毙。
阴阳人士抓到阴魂,送到铺子,可以歇脚吃大餐,还可以用阴魂从店主人那里换到一张功德纸,写上自己名字烧了,给自己加功德。
这种铺子一般开在荒宅,无固定的营业时间、场所。店主人可能是阴差,也可能是在地府谋上了一官半职的阳人。
据说里面的吃食免费提供,各种好酒好肉。
正思忖间,火讣人已经踏了进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不免好奇,也跟了进去。
发现里面人还挺多,均闷头吃饭。
客人共分三拨。
一拨是道士打扮。
一拨腰间挂着一大把银针,应该是缝尸匠。
还有一拨,脸呈哭相,颊下布满泪痕,大概是哭丧客。
再看他们桌子上吃的饭菜,确实硬。
王大、王二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店家,来盘卤牛肉、红烧麂子,炒盘露水冬青。对了,再来两瓶喝了能飞天的酱香酒,驱驱寒!”
店老板胖乎乎的,是个阳人,长得一副旧时掌柜模样,戴顶帽子,正斜靠在太师椅上,翘起脚听德云社的相声,没搭理他们。
王大觉得很没面子,猛一拍桌子,怒目虎瞪:“老板,听到没有!”
店老板把帽子缓缓拿下,斜瞥了我们一眼:“拿阴魂来换!”
王大恼了:“火讣人不抓阴魂,只烧尸。赶紧上东西,否则一把火把你这破铺子给烧了!”
这两个货挺嚣张啊。
我且看看他们待会儿咋收场。
老板戴好帽子,继续听相声。
哭丧客有点看不下去了,声带哭腔地问道:“哪里来的几个杂碎,在歇食夜铺不守规矩?”
“操,你他妈憋住眼里的那泡马尿再跟爷爷说话!”王大回怼道。
“对对对,别哭着跟爷爷说话。”王二在一旁帮腔。
哭丧客因长期哭丧,平时说话带哭腔,甚至笑起来也跟哭似的,他们这话,等于往人家胸口捅刀子。
果然。
三个哭丧客闻言,恼怒异常,腾地站起身来,纷纷将我们围住,其中一个怒喝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王大戏谑地说:“你爸爸我还没死,别哭着跟老子说话!”
被一而再地挑衅,三个哭丧客彻底按捺不住火气,手拉手,围成一圈,突然齐齐干嚎一嗓子:“苍天啊,你为何急匆匆将他交予秋风。大地啊,你为何急匆匆将他揽入怀中……”
伴随着他们鬼哭狼嚎般的哭腔,那词调变得异常模糊、刺耳,简直让人耳膜欲破,脑子发炸,几欲癫狂。
他们哭调无比古怪,是一种咒语!
哭丧客在用看家本领袭击我们!
我急忙稳住心神,手指掐诀,急促地念静心咒语。
王大、王二两人,鼻子竟然被他们哭得的鲜血狂飙。
两个货受不了了,狂嗷一声,麻秆擦火,猛戳身子火龙服,腾一下,两团巨大火焰起来了。他们把头猛地缩进衣服里,张开双臂就向哭丧客抱去。
哭丧客身形不断地躲避,口中咒语愈发大声,每升高一个调子,火讣人身上的火焰就下去一分。但火讣人的手像翅膀一样猛扇动,火焰立马又升高。
这一来,整个铺子乱七八糟。
可店老板依然在悠闲自得听相声,而几个道士只是冷冷观看。
在此当口,两帮打斗之人一不小心,把缝尸匠桌子上的饭菜给打翻了。
两个缝尸匠非常恼怒,迅疾抽出腰间银针,骂骂咧咧道:“王八犊子们,竟敢打扰我们吃饭!”
两个缝尸匠手中的银针如若飞镖,一人朝哭丧客打,一人朝火讣人打。
哭丧客和火讣人被冷不丁刺了几银针,惨嚎连天,又纷纷转头来攻击缝尸匠。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我心里非常矛盾,既希望他们把两个整天玩火的瘪犊子给弄死,又不希望他们死,因为阮小山还没找到呢。
可让我觉得无比奇怪的是,吃阴阳饭之人虽然基本没一个好鸟,但也不至于言语一怼就干上了,总觉得铺子里氛围怪异,戾气很重。
三个中年道士突然脸色陡变,大喝道:“都别打了,有巫山夏耕!”
此语一出,不仅打斗中的三拨人停了下来,连一直在悠闲听相声的店老板也迅疾从太师椅上起身,脸色显得无比紧张。
“咔擦、咔擦。”
门口巨兽踩雪的声音传来。
我甚至感觉到整个铺子都在摇晃。
道士大喝道,赶紧关门!
我听道巫山夏耕几个字,心里已经发毛了,呼啦一下冲过去,与几个道士一齐把铺子门给关了。
肥胖店老板手中猛然甩出一把匕首,匕首破窗朝外飞出,击中弄熄屋外红灯笼里的蜡烛,刀子又立马回旋,再次斩断了歇食夜铺杏黄旗的杆子,方才落地。
胖老板甩匕首功夫露得,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店老板喝道:“全都躲后屋!”
我们全往后屋奔去,结果铺子门“咔擦”一下被撞翻。
一个两米多高的恐怖之物,赫然呈现在我们面前。
第三十六章 巫山夏耕尸
它没有头颅,身躯非常高大,左手执盾牌,右手执利戈,仿佛刚从沼泽地爬上来,浑身上下布满淤泥、藤曼,散发出来的浓烈阴煞之气足以令人窒息。
我一直以为,巫山夏耕只限于传说。
《山海经》记载:有人无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尸。
古时夏王手下有一名武将,叫夏耕。
夏王派夏耕镇守章山,结果章山没守住,夏耕跑回来了。夏王勃然大怒,下令剁了夏耕的狗头。没想到,夏耕头颅被剁下来之后,颈腔飙血,但身躯却还站着,并用腹语对夏王骂了句,狗日的,算你狠!
夏王大惊失色,招天雷击打他的尸身,但无头尸夏耕跑步贼拉凶猛,伴随着天雷阵阵砸脚后跟,他一路狂奔,跑到巫山地底下躲了起来,一躲好多年。
无头尸巫山夏耕由此而来。
随着年岁日久,巫山夏耕身躯早已灰飞烟灭,与巫山融为一体,但据说其体内的煞气未散,集中淤积在巫山一个叫川髌谷的一片沼泽地。
有邪门道师,专寻千年不腐尸,剁其尸头,贴上法咒,将无头千年不腐尸丢入川髌谷沼泽地,用煞气孕育。二十年后,养成一具金刚不坏、力大不穷、凶残无比类似夏耕的无头尸。
江湖上,称这类无头尸统一叫巫山夏耕尸。
有人问了,弄成这玩意儿用来干嘛?
邪门道士驱使巫山夏耕尸,上山下海,夺宝寻仇无所不能。
因此,有巫山夏耕尸出现,后面必然跟有牛逼plus的邪道士。
这也是为什么店铺所有人大为紧张的原因。
只是,巫山夏耕尸非常罕见,即便有,也在川渝一带活跃,跑千里之外的苏城干嘛来了?
胖老板带头,呼啦啦向后屋跑。
但荒宅年岁日久,刚才被巫山夏耕尸猛烈撞动之下,后面那堵墙竟然“轰隆”倒了下来,残砖、旧梁横梗,完全过不去。
逃不了了!
一个缝尸匠轻蔑地笑道:“区区巫山夏耕尸,也敢来苏城撒野!”
另一个缝尸匠也得意接茬:“瞧把你们这帮孙子给吓得!让我们缝尸匠人给巫山夏耕缝一具奥特曼炫酷头型!”
这家伙还真说到做到,果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玩具奥特曼头颅。
莫非他们替人缝尸,头颅找不到或者不好缝的时候,全用奥特曼代替?
这尼玛也太搞了!
说时迟,那时快。
巫山夏耕尸身躯摇晃,肚子里发出吼叫,已经冲我们逼来。
一位缝尸人将腰间一把银针猛然掏出,带着针线,往前狂抛,银针若飞镖,划破空际,奔袭着朝巫山夏耕尸身上七经八脉刺去。那银针刺中巫山夏耕尸身躯之后,像钩子一样,死死地钩住了它的躯体,银针线若拉满的弦,崩得非常之紧。
另一位缝尸人,脚尖猛然点地,手里拿着奥特曼得头颅,迅疾跃上前,几步蹬踏,整个人骑跨在巫山夏耕尸的脖子之上,掌翻银针,火急火燎地开始给巫山夏耕脖子上缝奥特曼头颅。
巫山夏耕尸被银针死死地钩住,完全动弹不得。
我原以为一副无比搞笑、崭新的奥特曼夏耕尸造型会出现。
谁知道,巫山夏耕手中戈猛然一挥。
“砰、砰、砰……”
十几根银针线全部断裂。
那位银针飞线的缝尸人惨叫倒地,飞后几米远。
正骑在巫山夏耕脖子上的缝尸人大惊失色,想从它脖子上跃下,巫山夏耕手中盾牌突然往上一拍,那缝尸人颈脖子狂飙鲜血,头颅被砸落地,头颅与奥特曼一起,双双滚动,滑向屋外,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但让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缝尸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手中的银针,缝尸体难以计数,戾气极重,但刚才仅一个回合,死一个,重伤一个。
目前现状,不齐心协力对付眼前的巫山夏耕,所有人都得死翘翘。
胖老板脸色陡变:“大家一起上!”
但总有不省事的,三个哭丧人中的一个,见形势不对,矮身飞奔,想从巫山夏耕的腋下钻出去逃跑,可巫山夏耕虽没头颅,躯体却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一戈过去,那人手臂断裂,惨叫晕倒在地。
王大见状,怪叫一声:“火讣人烧万千厉尸,老子烧死你!”
王二也跟着他吆喝一句。
他们一擦手中麻秆,火龙服迅速起火,两团火球迅疾地奔向巫山夏耕,猛地抱住了他。与此同时,那位没死的缝尸人,艰难从地上爬起,手中银针带线,再次射向巫山夏耕,将其复又给死死钩住。
胖老板则惶恐地拿下头上毡帽,像变戏法一样,猛地一捏,帽子里竟然全是暗器,唰唰唰不断射出像子弹一样药丸,药丸砸中巫山夏耕身躯,不断发出哔哔啵啵的爆炸之声,浓烟阵阵翻滚。
胖老板的药丸威力无比巨大,炸得巫山夏耕身躯不断摇晃,手执戈、盾朝天不断吼叫。
而那边,三个道士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年长道士,大喝一声:“布阵!”
三个道士如同叠罗汉,一个站一个肩膀之上。年长道士站在最上端,口念咒语,手打指诀,拂尘甩动。拂尘丝在法力催动之下,若带着电,劈里啪啦朝巫山夏耕袭去。
他们是闾山宗道士!
这是闾山宗独门绝技——纵云法梯!
英叔电影曾拍摄过一个闾山宗斗法的场面,与眼前道士叠云梯简直没两样。两派闾山宗的高手,为比拼各自法力高低,在平地叠起罗汉,手拿桃木剑,靠两个站最上端的道士斗法,而在地面之上,铺满了倒刺的钢刀,法力不及一方,人梯就会坍塌,摔下去,被钢刀倒刺身体而亡。
几个哭丧人也将巫山夏耕包围着,脚下踏着古怪的罡步,口中发出大声哭嚎之声咒语。
一时间,火烧、针钩、药丸炸、拂尘袭、哭声震,打得巫山夏耕在身躯猛烈颤抖。它身上浓烟滚滚而出,腹腔嚎叫直逼天地。
可巫山夏耕金刚不坏之躯,实在太扛揍了。被一帮阴阳界奇门异士之人围着狂殴,竟然只发出哀嚎,还没挂。
我?
大好机会,当然是跑啊!
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都不够巫山夏耕塞牙缝!
如果火讣人被整死,我只能去找毛腻子,再想办法救阮小山,但我现在待这儿挂了,就彻底丧失了救阮小山的机会。
我一手捏道符,顺便抄了把角落里的砍刀,呼啦一下就往门外钻。
可眼前忽然阴风扑鼻,模糊中,几十道鬼影围绕着整个铺子,随着巫山夏耕腹腔中的哀嚎之声,竟然纷纷呜叫着,往他躯体钻。每钻进一个阴魂,巫山夏耕的嚎叫声又大了一分,身上的阴煞之气更加浓郁。
原本势均力敌的态势,瞬间急转直下。
火讣人身上的火势渐小,缝尸人银针线发出即将断裂的吱嘎之声,闾山宗道士额头上汗如豆大,胖老板颤抖双手打出的药丸也有些瞄不到准头。
阴魂还在呼呼啦啦往巫山夏耕身躯里钻。
完犊子!
歇食夜铺后屋本来全是各处缉来的阴魂,本准备送地府来着,刚才后屋塌了,里面阴魂全跑了出来。而巫山夏耕之所以会来歇食铺子,估计它饿了,想过来吞阴魂来着。
巫山夏耕本来就是川髌谷煞气孕育而生,一旦它将店铺里的阴魂吞噬干净,法力将大大增强,届时更加难以对付。
正焦头烂额犹豫呢。
缝尸人银针线断了,口中狂喷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火讣人已经抱不住巫山夏耕,王二被盾牌一拍,飞起了几米远,身躯砸在墙上,惨嚎不已。
闾山宗道士的纵云法梯摇摇欲坠,站最顶端那个年长道士,表情无比严峻,额头汗珠大滴落下,口中爆喝阵阵,手中拂尘甩得愈发急迫。
我本来要跑出门的脚,突然缩了回来。
不对啊!
巫山夏耕尸是妖魔,而阴阳界人士全是人。我若见死不救,岂不真成了正派道士口中助纣为虐的邪魔外道了?!
想倒此,我猛地转身,暴喝一声,拎刀反手就朝巫山夏耕身躯捅去。
第三十七章 阴山天旗令
刀带呼啸,凶狠地朝巫山夏耕身躯一捅。
但却仿佛死死地插在一块钢板之上,“嘎嘣”一下,刀身断了,我整个身躯惯性向前倾。
巫山夏耕此时已然暴怒,腹腔大声呼啸,发出轰然巨响,戈舞、盾拍。缝尸匠银针线断裂,哭丧人像后被打飞,火讣人身上的火已灭,闾山道士阵法彻底坍塌,胖老板嘴角飙血。
它反手将我向拎小鸡仔一样,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我只觉的阴风窜脑,耳旁狂风呼啸,浑身寒毛直竖。
它要撕巴了我!
慌乱之下,我手猛掐指诀,大喝一声:“阴马化令,赦!”
袖子中那匹黝黑凶狠的阴马,猛然飞出,朝着巫山夏耕奔袭而去。
阴马吃了十大凶当中的九大凶魂,面目显得非常邪恶。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奔出来之时那股无比强烈的杀气。只是,我似乎还不能完全随心所欲地控制它,也不能发挥它最大的功力。
饶是如此,让我没想到的是,巫山夏耕似乎对阴马非常忌惮,竟然将我急急往外一抛,手中盾牌去挡那匹阴马。
我身子被摔飞,即将要落地之时,身子被三个闾山宗道士给接住。
年长道士脸色陡变:“阴山道士?”
这个时候我哪有空回答你!
那匹阴马呼啸而至,狠狠地撞击在盾牌之上,盾牌裂出丝丝痕迹,巫山夏耕猛地后退了两步。
随后,阴马黑影彻底消散。
巫山夏耕发起疯来,转身就将一个哭丧人给拎了,“咔擦”一下,脖子拧断。
这一下,全疯了。
哭丧人嘴里大哭着,火讣人大骂着卧槽,连胖老板也乘此间隙,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整个屋子只剩下我、闾山道士,还有个躺在地上已不能动弹的缝尸人。
我都要疯了。
哥们来救你们,你们撒丫子跑路,这样对吗?
无奈之下,只得再爆喝一声,将阴马再次打出。
此次阴马的黑影,比之前淡薄多了,但仍咆哮着向前冲。巫山夏耕手中之戈一晃,朝阴马猛斩,阴马瞬间被打散,我胸前一股窒息之感袭来,口中鲜血狂飙,往后仰倒。
巫山夏耕从地上弹跳而起,大山般的身躯若猛虎扑食,朝我们扑击。
几个闾山道士大惊失色,扯住我往边上一滚。
“轰隆”一声巨响。
屋子地面被巫山夏耕砸出巨大的深坑。
它马上又弹跳起来,朝我们再次扑来。
“九转雷击木!”
“千丝拂尘!”
“八卦铜铃!”
三个闾山宗道士纷纷将手中的法器向它抛出,手掐指诀,大声念咒。
九转雷击木若带闪电,千丝拂尘似惊天大网,八卦铜铃在空中滴溜溜地直转,全部朝巫山夏耕击去。
法器是一个道士的安身立命之本。
一件厉害的法器,不仅要靠机缘才能获得,还需千百次道家高人的反复淬炼,最终才能成形。比如九转雷击木,必须参天枣木,遭天雷九次袭击,再用道法反复加持。且不说道法加持个中之辛苦,单单找一块遭天雷劈了九次的枣木,就比登天还难。
闾山宗三道士已然将护身法器全部给抛了出去,显然已到生死关头。
我丝毫不敢怠慢,指捏道符,“白勒化魂咒”骤然念出:“征魂童子化魂郎,白勒金身不能长,藏阴大帝追七魄,阴山老祖杀妖罡,急急如律令!”
猛然朝巫山夏耕拍去。
巫山夏耕在众法器和白勒化魂咒齐齐攻击之下,惨嚎呼啸,轰然倒地。
但让我意向不到的是,那些阴魂纷纷再次钻入它的躯体,这货又迅疾站了起来,手臂一张,所有法器轰然而炸。
他身躯吸阴魂,能恢复法力!
我们脸色均大恐。
年长闾山道士翻手掏出一杆三角杏黄道旗,大声喝道:“阴山道友,快用阴山天旗令引魂!”
另外两个道士大急道:“师兄不要!”
可巫山夏耕此刻已然冲我们袭来。
年长道士口中大颂福生无量天尊,陡然张开双臂,点刺眉心,双脚踏前一步,朝巫山夏耕冲去。
他在爆眉罡血!
眉罡血是修道之人一生的修为,他在用毕生修为争取时机!
我突然反应过来,阴山派历来借阴气降妖除魔,阴山天旗令可以引阴魂。年长道士的意思,叫我用阴山天旗令引开这些阴魂,不让巫山夏耕吞噬阴魂恢复法力!
时间万分紧迫,来不及多想。
我手执杏黄令旗,口中急促念咒:“吾行禹步,令摄幽魂。三魂早降,七魄跟行。随我阴山令旗,踏九州神土不忌,过幽冥沟壑不惊……”
咒念方毕,阴魂果然纷纷呼啦转身,冲我追来。
卧槽!
真行!
我拿着旗子就往外狂奔。
斜眼瞥见,年长道士眉罡血已然飙出,弹射在巫山夏耕的躯体之上,另外两个道士已迅疾解开自身腰带,朝它捆去。
巫山夏耕被眉罡血一激,身子猛然而顿,而它身上已被吸进去的阴魂,在我阴山天旗令咒语之下,有些已经从躯体中被抽离带了出来。
屋外鹅毛大雪飞舞。
我带着众阴魂狂奔不止。
可我他妈能引他们跑,身上没聚魂葫芦那种法器,怎么收了他们啊?
这帮阴魂虽然阴煞气息不强,但架不住实在太多,一人对抗它们群殴,我可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万分焦急踏着大雪,呼啸着打圈。
“小哥小哥,往这里来!”
错眼一看,胖老板正趴在一棵大树底下,张开了一个布袋子,胖手冲我拼命地狂招。他手中布袋子是歇食夜铺必备的乾坤袋,可装阴魂。
来不及细想,我冲着胖老板跑去,将杏黄令旗猛然朝乾坤袋里一丢,那群阴魂呼啦啦跟着旗子,全钻了进去。
胖老板脸露喜色,肥手迅速在袋子上打了个死结,冲我说道,小哥谢谢了,麻烦你们继续对付姓夏的。
姓夏的?!
这货扭动着肥胖身躯,一副收获满满状态:“到阴间换功德去喽!”
说完,他若一团球一样,撒丫子往远处跑了。不一会儿,茫茫雪色之下,肥胖身影已经消失。
去他大爷的!
正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歇食夜铺倒塌,无头尸巫山夏耕左手执戈、右手执盾,疯狂地往外奔逃。
看来闾山宗道士爆了眉罡血,我又把阴魂全带走了,它已经抵抗不住。
我仿佛看到,在不远处,有一个黑影,正在招呼巫山夏耕。那黑影距离太远,压根看不清楚,但在风雪中,他衣袂飘飘,袖子疯狂舞动,总觉得非常之怪异,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眼睛一眨,巫山夏耕跟那个黑影已然不见了。
黑影必然是培养巫山夏耕的邪道士。
他为什么不进铺子来攻击我们?
难道,他只是想让巫山夏耕饱餐一顿阴魂增强下法力,眼瞅里面阴魂没了,他就招呼巫山夏耕跑路,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慌忙冲回铺子,发现年长道士脸色惨白,倒在地上,另外两个闾山道士抱着他在大喊,师兄,你怎么样!
眉罡血一旦破,死倒不会死,但毕生修为尽毁,精气神全散,估计后半辈子要瘫在床上度过。
两个闾山道士眼蕴热泪,转身对我唱了个道礼:“福生无量天尊!感谢道友携手相助!我师兄身遭重创,我们必须速回闾山宗救治!巫山夏耕虽受伤,但并未死,其后面的邪道士也未出现。烦请道友告知苏城阴阳界人士,务必联手速速斩之,否则将成大患。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后会有期!”
他们身上法器尽失,留此无用。
巫山夏耕之事,只有让我请苏城阴阳人士联手来解决。
我怔怔地向他们回了个道礼。
他们抬起年长道士,迎风踏雪,快步离开。
屋子内一片残骸,那个受重伤的缝尸人,也不知道啥时候跑了。
我心中怅然若失,既有对刚才几个闾山宗道士风骨的敬仰,又对如何联手苏城阴阳界人士尽快找到巫山夏耕而感到焦虑。
刚一转身。
发现王大、王二两个王八犊子正笑嘻嘻地站在我后面。
王大说道:“小何爷果然牛逼啊!一杆旗子带着一群鬼奔跑,简直像极了古时征战沙场的将/军!”
王二接茬道:“对啊对啊,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帅帅帅!”
“帅你妈个头啊,你们刚才死哪儿去了?”我非常恼怒。
“躲起来了呗,我们怕死!”王大恬不知耻地回答。
我懒得理这两个瘪犊子,转身就走。
他们却一把将我给扯住:“咱不能忘了玉颈佛头的正事,明天可是腊八呢!”
第三十八章 祈福法会
听到腊八节几个字,我脑中突然一闪。
腊八节,苏城阴阳界人士都会去善觉寺祈福。
巫山夏耕无端在苏城出现,确实是巨大威胁,我还真要尽快过去将此事告知他们,抓紧揪出后面召唤巫山夏耕的邪道士。再者,阮小山还在火讣人手上,我不去也不行。
至于玉颈佛头,两个家伙虽然心狠手辣,但目前来看,智商并不太高,到了雪景山,再想其它办法。
我点点头说上山。
王大、王二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发动金杯车,就着大雪,往雪景山方向呼啦啦直开。
正在此时,我电话突然响了。
一看,毛腻子打来的。
我转头问他们能接电话不?
王大冷哼一声,接呗,你又跑不了。
电话一接通,毛腻子在那头显得非常兴奋:“猴子,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那破全顺套牌车,这几天一直不出现,实在太难找了。不过我家下眼子还是有本事,盯了好多天,今天终于看到女小道开着破全顺车上了雪景山。这不明天就是蜡八节了吗,我听说善觉寺要举办啥祈福法会,苏城佛、道两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上山鉴赏玉颈佛头,诵咒祈福,还互相交易法器、宝物来着。我估摸着,小女道偷了你家的苍尤剑,上去换宝呢!你可得抓点紧过去,别到时候家里的法器全给你换没了!”
卧槽!
小女道竟然也上山了?
我问他:“你确定?”
“废话么!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你现在在哪儿呢,我马上开车来,带你上雪景山。”
“你去雪景山干嘛?”
毛腻子在那头火气万丈:“可别提了!我家两个下眼子在雪景山跟踪小女道的时候,在山脚下遇到一只受了伤的猴子。那猴子穿着人的衣服,像个二大爷一样背负着手走路。他们以为是善觉寺和尚养的猴,想去逗逗它,并拍照发朋友圈来着,结果你猜怎么着?”
“你他妈一口气把话说完,说书呢?!”
“那猴子咬人!我家两个下眼子都是江湖老溜子,哪儿能吃这亏?!掏起猎枪就想崩了它,结果跑出来个单眼瞎养猴人,劈头盖脸把他们爆揍了一顿,一个肋骨断了几根,另一个到现在还在医院昏迷躺着呢。要不是边上有上山的香客,估计单眼瞎养猴人都敢杀人!这王八犊子也上山了!老子咽不下这口气,不把他给拎出来算账,今生不信毛!”
“那单眼瞎养猴人讲话是不是像太监一样?”
“你咋知道呢?!”
“那什么……兄弟,这口气我来给你出!单眼瞎养猴人跟我也有仇,我现在正赶往雪景山呢。你放心,我一定收拾了他!”
“不行!既然你也跟他有仇,那我更要过来。我必须亲手把他另一只眼睛给戳瞎了!”
正还待要劝,毛腻子猛地把电话撂了。
我非常担心毛腻子搅这趟浑水,但这货的性格我太了解了。如果说鬼怪玩弄了他,他能忍,但要是知道对方是个人,他被剥了皮也要跳起来跟人家对搞。
毛家下眼子受到了欺负,他不可能不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也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只猴子肯定是我在凤眠地没杀死那只,阎芙驹竟然也没跑,还来了雪景山。
祈福法会表面上鉴赏玉颈佛头,到处一派祥和,看来私底下却暗潮汹涌,各派势力全来了。
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
邪门道士召唤巫山夏耕无头尸,怎么突然在腊八节前一天出现在苏城,莫非也跟祈福法会玉颈佛头有关系?
正思考呢,王大边开车边威胁道:“小何爷,你最好别叫朋友来帮忙。你应该知道后果。”
“你们放心!我心是肉长的,不会拖着朋友跟死人玩游戏。”我冷冷回道。
“死人?这称呼我喜欢!我们火讣人本来就是死人,好不容易来世间一遭,当然要活得精彩一点!”王大嘿嘿直笑。
王二像复读机一般:“当然要活得精彩一点!”
稍微迷瞪了一会儿,已经来到了雪景山山脚下。
把车一停,王大、王二把那身绣着火龙的工作服换了,弄了身夹克袄子。但火龙服他们也没丢车上,而是拿个塑料袋装着。
我瞄了眼,心里一动。
手紧握拳,寻思以迅雷不及掩耳将两个瘪犊子给敲晕绑了,等毛腻子一来,弄点手段,让他们说出阮小山的位置。脚步正准备缓慢移动呢,腰间已经被硬邦邦的东西给顶住。
王二笑嘻嘻地说:“小何爷,我们见识过你的拳脚功夫,所以带了枪防身,我想你应该没练过刀枪不入的铁布衫吧?”
妈的!
我皱眉问:“哥们,犯得着吗?”
王大说:“当然!你们姓何的,估计祖先全都是猴子,从何大同到你,个个狡猾无耻,没一个好货,咱不得不防!”
我都被他给气乐了,反问道:“那你们姓王,莫非祖先全都是王八?”
王大抱着纸壳箱里的玻璃佛头,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滚一边去!没空跟你扯犊子,上山!”
雪景山有人守山。
守山汉子见到我们,大喝一声:“大晚上,干嘛去?”
王大说道:“上山拜佛!”
守山汉子奇怪地打量了我们几眼:“上山拜佛?你们莫不是来偷猎的吧!我告诉你们,山上可是禁猎区,少他妈在上面弄幺蛾子!”
王二这人有点脑残,立马就想拔枪。
我赶忙将他的手压住,满脸堆笑,向守山汉子发了一根烟:“老哥,守夜幸苦!我们身上连猎枪都没带,咋能来打猎呢?明天不是腊八节祈福法会么,我们哥几个寻思先上山,烧个头香,保来年平安健康来着。”
守山汉子接过烟,点了起来。
我赶紧往他口袋里塞了包烟。
守山汉子脸色稍缓:“你这话倒是说的通!请柬拿来看看。”
还他妈要请柬?
“我们不是善觉寺请来颂经祈福的和尚道士,只是普通烧香百姓,还要请柬吗?”我疑惑地问道。
守山汉子闻言,像看怪兽一般看我们:“那是自然!祈福法会观瞻佛头,必须是捐过款的香客,收到善觉寺的请柬才能参加,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王大烦躁道:“善觉大和尚普渡众生,咋这事儿还分三六九等?”
守山汉子深深吸了一口烟:“嘴巴里普渡众生谁都会!和尚道士都念经,但又有几个愿意用自己的头在这里镇压万千阴魂?善觉寺从善觉大和尚开始,从不玩虚的,收到捐款后,全都建了学校、捐了灾区,这才叫真正的普渡众生!”
王二听得一愣一愣的,向守山汉子竖起了大拇指:“有道理!”
王大恼了,狠狠拍了一下他的秃头:“有你妈的道理!”说完,转头凶神恶煞地问守山老汉:“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上去?”
守山老汉非常讲原则:“没请柬上不去,除非你们把我杀了。”
王大脸部肌肉抽搐,目露凶光,显然已经动了杀心。
我心里大急,正准备叫他们别着急,再想想办法。
身后突然来了一辆牧马人。
毛腻子穿一身风衣,戴了个墨镜下来了,极限装逼似地冲我点头示了一下意,然后拿出一张请柬,递给守山老汉。
守山老汉见了请柬,脸上堆满笑容:“毛家是大香客,既然他们都是毛少爷的朋友,上山去吧。”
我非常无语,大晚上风雪天,毛腻子装逼不怕遭雷劈,还戴个墨镜!
“我这身行头帅不帅?按许文强厮杀上海滩装扮来的,哥们今天收拾单眼瞎子,风衣都不沾血的!”毛腻子拿下墨镜,笑嘻嘻地说,转头又看到火讣二人,疑惑地问道:“这两位是?”
王大、王二死死地瞪着我,看我怎么回答。
我冷声回道:“仇人!”
王大、王二脸色陡变,手立马往腰间摸去。
第三十九章 山间烤肉人
我接着说道:“单眼瞎子的仇人。”
王大、王二听了,狠狠瞪我一眼,把放在腰间的手给收了回来。
毛腻子闻言,脸露惊奇之色,忙问,两位老哥,养猴的单眼瞎子怎么你们了?
两个火讣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咋回答。
我替他们解释道:“两位哥的媳妇儿,都被单眼瞎给睡了,这他们也就忍了。毕竟,要想生活过的去,头上必须戴点绿嘛。但可恨的是,两位哥家里各养了一头老母猪,竟然被单眼瞎的猴子给办了,还整不孕了!你说欺负人不?他们本指着母猪产崽过大年呢,两位哥实在气不过,上山找单眼瞎算猪钱呢!”
火讣人脸红耳赤,气得胸脯起伏,但没吭声。
敢情你们也有要脸的时候!
毛腻子听了,咬牙切齿地说道:“瞎子、猴子都不是东西!放心,咱一起找他算账去,必须赔猪钱!”
一行人迎风踏雪上山。
路上,我问毛腻子,你单枪匹马来找人算账,真以为你是许文强呢?
毛腻子嘻嘻一笑,毛家还有一个厉害的下眼子,在善觉寺当工客。咱先到寺庙里找到他,只要小女道和单眼瞎一出现,立马把他们拿下。
所谓工客,专指山上山下跑,为寺庙提供日常供给之人。毛家还真是势力遍布天下,光这雪景山,前几天伤了两个,没曾想善觉寺里面还有一个。
别说,毛腻子长的帅,风衣带着飞雪,倒颇有点许文强的味道。
雪景山草木苍郁,山路难行。昨晚突如其来的风雪,更增加了上山难度。
毛腻子解释道,雪虽大,但不影响香客虔诚,明日一准热闹。
说话间,我们已爬到三分之一的路程。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石屋,里面有火光,隐隐约约看去,有三个香客在石屋里面,生着个火盆,火盆上面架着兔子和松鼠在烤,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动。
两个火讣人在歇食夜铺本来准备吃东西来着,结果无来由一场打斗,啥东西没吃成,反而差点丢了性命。此刻见到有肉,他们忍不住了,带着我们踏步走了进去,要去分肉吃。
三个香客脸上布满皱纹,肩膀上都扛着一根大而粗壮的香。
王大毫不客气地拍了下人家的肩膀:“喂,给几块松鼠肉吃下!”
三个香客应该都是附近村民,显得很和善,笑呵呵地回答:“几位都是来烧头香的吧?肉还没熟,天气太冷,咱先烤火避避寒,等肉熟了,吃点暖和一下再走。”
另一个香客接茬道:“不过看你们的样子,倒像是城里来的,跟我们抢头香是没戏了。连续三年,我们三位分别烧成一柱头香。”
说完,他们三个呵呵大笑起来。
石屋里非常暖和,甚至让人忘记了外面风雪的存在。
此时,一个村民撕下一片肉,先递给了毛腻子。
毛腻子是公子哥,对这种粗糙肉制品吃不惯,拒绝了。
王大神色鄙夷地看了眼毛腻子,一把抢过来,非常不屑地说:“好东西不懂享受!”
王二也笑嘻嘻地主动撒巴了片兔肉,就要往嘴里塞。
我心中暗暗叫好。
赶紧吃,吃死你们两个王八犊子。
“砰……”
一声枪响!
随后,耳朵边传来一声怒喝:“孽畜,胆敢害人!”
王大、王二手中的肉吓得掉在了地上,立马起身拔枪。
顷刻间,那火盆中木炭变成了一堆森森的白骨,而架在上面烤的肉,恶臭焦黑,上面布满了肉蛆,正在密密麻麻地四处乱蠕动。
毛腻子一声惊叫,从地上弹跳而起。
而刚才递肉给王大那老汉,已经身躯中弹,胸腔中泛着血,倒地而亡。
另外两个烧头香的村民,脸上顿时长出了棕色的毛,显得尖嘴猴腮。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三只硕大无比的老鼠!
转眼一看,石屋门外站着个头戴狗皮毡帽的黝黑汉子。他手中端着把猎枪,转头焦急地问毛腻子:“少东家,你没吃肉吧?!”
我早发现三个村民有古怪,腥臊之气遍布石屋。
刚才进屋子时,仔细地瞅了瞅,发现他们是灰仙老鼠幻化成的人形。
正好王大、王二要吃肉,他们着急赶去投胎,咱也不拦着。本想将计就计,让他们吃了毒肉,谁曾想来了个行侠仗义的黝黑汉子。
我心中无限懊恼。
而且,黝黑汉子看起来还跟毛腻子认识!
两只老鼠目光凶狠,怨毒无比,一个朝毛腻子,一个朝我扑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来不及细想,我一脚朝向我袭来的硕大老鼠猛踹,一手捏符,狠狠地朝冲毛腻子袭击的老鼠拍去。
一个惨嗷一声被符拍死,另一个被我踹得翻滚倒地,一瘸一拐在雪地中钻来钻去,跑没影了。
王大、王二见过的怪事多,立马将枪给收了起来。
毛腻子和黝黑汉子注意力都在老鼠身上,压根没发现火讣人腰间的枪。
黝黑汉子的猎枪口仍然在冒着白烟,他急匆匆地跑进石屋,认真地瞅了我两眼,对我竖起大拇指:“小哥厉害!我这杆猎枪,只能打一发换一弹。刚才要不是小哥,我家少东家可能已经受伤了。我猜小哥是阴阳人士,早看出三个村民是精怪吧?”
我特么……
你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嘛?
毛腻子颤声问道:“牛刚,咋……咋回事呢?”
原来黝黑汉子就是毛家在善觉寺的下眼子。
还没待牛刚回话呢。
果然!
两个火讣人听到牛刚的话语,猛然反应过来,一人死死地架住我一条胳膊。
王大也不管毛腻子和牛刚了,突然拔出枪,顶着我的脑袋,愤怒问道:“姓何的,你他妈早看出来是脏东西,故意让我们吃肉呢?!”
王二跟着咬牙切齿地说:“你太坏了!”
这一变故,把毛腻子和牛刚全给吓了一跳。
牛刚“咔擦”一下,将猎枪上拴,瞄准了火讣人。
两个火讣人杀人不眨眼,毛腻子和牛刚在这里,我压根不敢乱来,忙举起手:“大哥,我又没开天眼,咋知道怎么回事呢?”
“那你们两个刚才为什么不吃肉?!”王大怒吼道。
“我是道士,本来就不吃肉。他是善觉寺大香客,上山拜佛,吃肉不虔诚。”我无奈地解释道。
王二想了想:“说得有道理!”
王大又狠拍一下王二的秃头:“有你妈的道理!何大同整天大鱼大肉,他侄子能不吃肉?”
我脑袋被那杆黑悠悠枪口顶着,也火了,脸猛地沉下来:“去你马勒戈壁的!有种现在就杀了老子!这可是有万千冤魂的雪景山,虽有佛头镇着,但漏网之鱼也不少!没老子跟你们上去,你们全他妈得死在山里!”
他们身上虽然煞气绕身,但没开天眼,刚才灰仙送肉,让他们心有余悸,被我一怒吼,两个瘪犊子还真不敢动了。
王大拿枪一指,你们走前面!
随后,他们为以防万一,把灰夹克给脱了,重新换上了火龙服。
牛刚倒是见多识广,惊诧地问道:“火讣人?”
王大恶狠狠地回答,没错!
毛腻子边走,边皱着眉头小声地问我,你不是说他们是家里母猪被办得不孕的村民吗,火啥人?
王大恼道:“你家母猪才不孕!”
一行人再次跋涉上山。
路上,我简单地把情况向毛腻子和牛刚讲了一下。
王大、王二有恃无恐,任由我向他们解释。
毛腻子和牛刚听到火讣人要去换玉颈佛头,气得身子直发抖,奈何在枪的威胁之下,无可奈何。
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座砍材人歇脚的山间小木屋。
大家都走累了。
牛刚说歇歇脚,带头进了木屋。
进木屋之后,牛刚拍拍身上的雪,从衣服里拿出东西来吃。卤牛肉、鸡爪、熏山鸡、野猪腿,香味伴着风雪,飘出甚远,他还发了一小瓶酒给我。
我、毛腻子、牛刚大块朵颐。
王二馋的不行,不断地咽口水。
但王大已经起了戒备,不让他吃,在一旁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们自顾自吃,懒得理他们。
牛刚脸色非常古怪,边吃边指着木屋外面说:“少东家,进山不看火,出山不看水。刚才小何爷说了,雪景山虽有佛头镇压,但难免有漏网之鱼。所以,但凡咱在山上遇到火,一般都是冤魂精怪在迷惑人。你看看,前面好像又有火。”
顺他手指方向看去。
不远处,一个翩翩白衣的年轻男子,手中提着一盏红灯笼,迎着风雪,站在一块石头之上,吟诵着一首古诗:“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笑杀陶渊明,不饮杯中酒。浪抚一张琴,虚栽五株柳。空负头上巾,吾于尔何有……”
念完诗,年轻人走下石头,竟然提着灯笼,向木屋缓步走来。来到木屋前,年轻人一副自来熟的表情,问牛刚:“杯中之酒赏一杯来喝,可否?”
没待我们答话。
王大脸色陡变,怒喝一声:“喝你妈奶去!”
“砰……”
一枪打出。
红灯笼瞬间被打飞。
那年轻男子大惊失色,抛下手中的灯笼杆,狂奔而逃。
十几米之后,他竟然化成一条蟒蛇,唰唰在草丛里钻几下,不见了。
第四十章 手绢门变脸绝技
我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狗日的王大,枪法咋那么准呢?!
胡黄白柳灰,那念诗的年轻男子,是长蛇柳仙。刚才王大那一枪,原本可直接崩了他,但王大却故意打中红灯笼。因为他知道,只要有我在,普通柳仙压根不能拿大家咋样,他这是在故意炫耀枪法,警告我们呢。
再转眼一瞅牛刚,却发现他黝黑的脸上暗露喜色,将手中食物放回衣兜里,还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下。
我脑子一闪,由衷为眼前这黑脸汉子点赞。
刚才念诗柳仙虽然是精怪,但看他的气息,与之前遇到几只老鼠完全不一样。柳仙身上自带一种淡淡的佛道之气,这种气息,与小阿虎身上气息差不多。不用说,念诗柳仙肯定与善觉寺有些关系,说不定,他也是多年听经成形的。
牛刚常年在善觉寺经营,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木屋里拿出酒肉来吃。酒肉的香味,吸引柳仙过来讨酒喝。看来,柳仙刚才进木屋时的表情,并不是跟牛刚自来熟,而是他们本来就很熟!
王大这货一枪崩了红灯笼,惊走了他,极有可能,柳仙已经去寺庙报信了。
“休息够了吗?赶紧赶路!”王大吹了一下枪口,阴沉沉说道。
我立马回答:“妖魔鬼怪实在太多,不走了!”
王大表情扭曲:“你不是阴山道士吗,还怕妖魔鬼怪?赶紧走!”
“你枪法准得可以参加奥运会,怕啥子,自己走呗!”
“你……”
王大气得刀疤脸无比狰狞,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坐了下来。
又休息了二十来分钟,我估摸着柳仙差不多已经通报了寺庙,拍拍身上的泥土,说开路吧。
刚准备出门,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句若洪钟大吕的声音急促问道:“牛施主是否遇到了歹人劫持?!”
我与牛刚紧急对视一眼,齐齐爆喝一声:“动手!”
手肘猛地向王大磕去,王大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歪倒在地。
牛刚已经抡起猎枪冲王二砸去。
木屋外闪进来几个抡着棍棒的僧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长相若鲁智深一般的和尚。他手中拎一根禅杖,瞄了下木屋情形,抡起禅杖就冲两个火讣人猛打。
毛腻子更是憋了一腔怒火,捡起地上的石块就朝他们砸。
两个瘪犊子手中的枪瞬间被砸落在地,但他们非常扛揍,死命挣扎之间,竟然点着了身上的火龙服。
王大一把抱住了一个小僧人。
小僧人身上的袈裟瞬间就燃烧了。
我大惊失色,刚才只顾及他们手中的枪,忘记他们看家本事了,一脚朝王大狠踹。
两人被我一踹,翻出木屋,滚落在外面雪地上,但也不知道王大身上到底什么鸟火,在雪地翻滚竟然扑不灭,小僧人被烧得惨叫。
为首和尚脸色大变,急忙冲了出去。
王二则疯狂地往木屋里面的柴火堆一滚。
瞬间,整个木屋都“轰”地一下燃烧起来。
我们已顾不得其它,纷纷跳出木屋,冲王大猛砸。
王大被砸得受不了,放开衣服已着火的小僧人,张着手冲我们舞来。
小僧人呲牙咧嘴在地上不断滚动灭火。
此刻,王二“哇哦”一声,从木屋里跳了出来,两人组成了一个大火球,竟然不顾其它人,径直冲我袭击。
看来他们对我极度恼火。
牛刚抬起猎枪就想崩了他们。
我大急道别打,我朋友在他们手上。
随后,疯了一样在雪地里跑。
王大、王二疯狂地追我,僧人拎着棍棒追他们。
正当我觉得逃不了之时,两个瘪犊子突然一个转身,冲毛腻子抓去。
僧人有棍,牛刚有猎枪,我拳脚厉害,最薄弱一环反而是毛腻子。
我被吓疯了,回过头就朝两团火球打去。
但刚触及火苗,觉得手脚都要被烫熟,完全触及不到他们身躯。
毛腻子已经倒在了地上,眼见火球就要朝他扑去,慌乱之下,毛腻子突然猛地一甩头,帅气的脸立马变出一张动物狰狞面孔,随后,再一甩头,又变成一张京剧花脸,手一拂面,马上变成一张呲牙咧嘴的鬼脸。
卧槽!
手绢门变脸绝技!
可你这个时候瞎表演啥呢!
万万没想到,毛腻子这几下变脸却起了大作用。
两个火讣人也许被刚才灰仙老鼠和柳仙长蛇弄出了心理阴影,见到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脸突然变成各种妖怪,吓得像傻逼一样懵在原地。
乘此机会,毛腻子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一溜烟往前面狂逃。
这当口,寺庙僧人的棍棒、牛刚猎枪枪托,我捡的石块已经冲两个火讣人砸到。两个货不堪袭击,都被砸晕,倒在地上。
地上两团火球继续在呲呲地燃烧。
我们面面相觑。
也没人敢去动他们,只能手执武器,围在边上警戒着。
毛腻子额头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地走了回来,颤声说道:“真他妈牛逼,他们身上突然着火的戏法,从哪儿学来的?毛家要能引进这技法,演艺绝对火爆!”
烧了足足二十几分钟,火才停了。
我忍住火龙服泛出来的恶心气味,招呼他们赶紧将他们衣服扒了。
火龙服无比滚烫,表皮泛着油汁,里面两个货果然丝毫未损,只是被砸晕了。
将他们彻底绑严实,我们才松了口气。
我转身对几位僧人讲了一下火讣人威胁我们上山的目的。
那个长相若鲁智深般的僧人叫明传。
明传大和尚闻言,脸色一变,冲我唱了个佛礼:“何施主功德无量!我寺接到情报,巫山夏耕、苗疆巫婆、兽馆教近日在苏城频频出现,他们目的均为玉颈佛头!没想到,火讣人也在打玉颈佛头的主意!不过,我寺众僧侣正在庙中严阵以待,一众妖鬼胆敢袭寺,大和尚即便豁出这条命去,也会护佛头周全!”
明传大和尚讲话自带一股豪气。
我却一下被他整懵了。
无头尸巫山夏耕果然为玉颈佛头而来!
毛腻子说兽馆教阎芙驹已经来到雪景山,没想到竟然也是为了玉颈佛头。阎芙驹本身的实力倒是一般,可他是兽馆教总教头,带着一众恐怖的鬼畜!
至于苗疆巫婆,这人更加更神秘。巫蛊下毒,杀人于无形,当真防不胜防。
我头皮阵阵发麻。
火讣人与他们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转头对毛腻子、牛刚说道:“火讣人抓了我兄弟阮小山,他们暂时还不能死。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找个地方看住他们,行不行?”
毛腻子听到我们的对话,也知道大事不妙,他掺和进去只会添乱,忙不迭点头说道:“猴子你放心,完不成任务你阉割了我!”
对他来说,发这句毒誓,比其它任何誓言都要恶毒。
毛腻子招呼牛刚,把那两件火龙服拿刀割了,粉碎成条状,埋在十八个不同地方,然后,自己动手把火讣人的衣服给彻底扒光,只留下一条裤衩,还给他们嘴里喂了迷药,拿绳子拴着,与牛刚一人一个,拖着就走。
我交待千万别把他们给冻死了!
毛腻子阴阳怪气回答:“知道了!他们不是喜欢玩火吗,哥们先把他们冻成冰俑,然后用火把冰融化,如此反复,玩几十次冰火两重天,那叫一个刺激!”
几个僧人听了,纷纷皱眉,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唯独明传大和尚冷哼了一声。
那感觉,似乎他要不是出家人,会亲自动手宰了火讣人。
没了火龙服和枪,火讣人只是力气大些、速度快点的普通人,我倒不担心。更何况,有牛刚这样的老江湖在。
我转头对僧众说道:“各位大师,我是阴山道士,贵寺玉颈佛头之事,愿献一己之力。”
除明传大和尚外,其它僧众闻言,表情纷纷一怔。
啥意思?
他们竟然嫌弃我!
明传大和尚倒没任何意见,朗声说道:“佛云,若能转物即同如来。阴山派道士又怎么了?!何施主既然不怕死,且随我上山去!”
“若能转物即同如来”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意思差不多。
尽管心里有丝丝不爽,但我也无话可说,谁叫阴山道士不受人待见呢。
随着众僧人匆匆往山上赶。
路上,我问他们是否在山上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道,他们纷纷摇头表示,法会尚未开始,没见到。
我倒想到一个问题。
明天是腊八节,苏城阴阳界人士和众香客都会上山,届时一众妖邪袭寺,实在危险,很容易损及无辜之人性命。我实在想不通,善觉寺为什么不把今年的祈福法会推迟或取消。
明传大和尚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也建议住持师兄弘慈大师推迟,但师兄告诉我,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此乃善觉寺应有之劫相,殊不可躲。”
卧槽!
弘慈大师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世间一切都不可预测,有生就有死,出生很快乐,死了也快乐,反正生死都无所谓了。
这心态,要么是胸有成竹不费吹灰之力可破敌,要么就是脑子修炼成了神经病。
正赶脚中,突然听到山顶犀牛号角发出的急促响声。
明传大和尚脸色陡变:“不好,寺庙有情况,速度上山!”
第四十一章 风雪中的操练
我们一路狂奔,火急火燎地跑上山。
到了寺庙一看,发现原来是善觉寺一众僧侣正在演练疏散群众。
看来寺庙的氛围并不像弘慈大师嘴巴说的那样生死无所谓,僧侣都已经在抓紧演练了。
明传和尚见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吓死老子了!”
我差点笑出来。
这大和尚,一点也不修口德,倒挺有些人间烟火气息。
明传带我进入大雄宝殿。
到了大殿,发现殿内坐着两个人,正在聚精会神地下黑白棋。
一个是慈眉善目的老僧,穿着一身质朴的袈裟,左手正在盘着捻珠。
一个是白发老道士,清逸消瘦,身穿着一身灰色道袍,右手臂弯斜靠着一支拂尘。
两人若神仙一般气定神闲,正无比专注地博弈,一点也看不出来明日将大难临寺之感。
老和尚应该就是善觉寺的住持弘慈大师。
可这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又是谁?
明传表情焦虑,应该非常想告诉弘慈大师山腰之间火讣人之事,但好像又不敢打扰他,只能在一旁若热锅上的蚂蚁,站立不安。
观棋不语。
何况面对两位神仙一般的人物。
我更不敢吭声。
足足下了有半个时辰,两人方才收局。
明传正想开口,弘慈大师却未卜先知似地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明传无奈,只得把已经到了嗓子里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弘慈大师起身,向我唱了个佛诺,微笑着对我说:“阿弥陀佛!今日风雪压山,黑云欲催,但鄙寺大雄宝殿却迎来两大道家掌门,实乃佛门之幸事。”
两大道家掌门?
若说道士,除跟他下棋的老道士之外,也就是我了。
可阴山派掌门之事,我自己也才知道不久,难道山上的弘慈大师知道?
白发老道也向我行个一个道礼:“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梅山宗青元子,今日有幸得见阴山派何掌门,足慰此前未有面缘之憾。”
卧槽!
梅山宗青元子!
青元子的大名,我早有耳闻。
梅山宗掌门青元子,可是苏城道教一位宗师级的人物。此外,还是苏省道家协会的名誉会长。只不过,此人为人极为低调,虽名声远播,但一直隐居不出,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难怪他们两个知道我的身份。
掀翻归南鸣之后,何方这两个字在苏城阴阳界也算崭露头角。像弘慈大师、青元子这种隐世高人,稍微掐指一算,就知道我的身份。甚至,我还听说过观气高手,只需望人一眼,便知道别人来世今生。
佛、道境界之深远,殊不可探!
倒是旁边的明传大和尚,见到他们以一派掌门之礼待我,满脸显得不可思议,似乎压根不相信年轻如我,已然是一派之长。
我作为无道观、无弟子、无后台三无道派的掌门,面对眼前两位大师,确实有点自惭形秽。不过,装逼的时候从不紧张是我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我左手搭右手,向他们回礼:“不请自来,叨扰两位大师清静了。”
国人以左为尊。
我行拱手礼,左手示外,以示对两位前辈的尊敬,同时,身躯昂首直立不鞠躬,又显得不卑不亢。
那一刻,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不要脸。
果然!
弘慈大师面露微笑。
青元子赞许颌首。
互相见过之后,我考虑明传当着我们之面,不大方便与弘慈大师讲明日之事,本欲开口与他们谈一下祈福法会即将到来的灾劫。
可弘慈大师和青元子却同时往外走,并抬手请我同去用膳。
我只得闭口不言。
明传是弘慈的师弟,在寺中地位较高,也陪着我们吃。
本以为吃饭时能聊两句,两位大师却严格遵循食勿言、寝勿语的规矩,沉默闷食。青元子更甚,按照道家每口饭必嚼三十六下的古训,细嚼慢咽。
我寻思,若我要照他这吃法,晚饭可以吃到早上,早饭可以吃到中午……一年到头,除了吃饭,啥也别干了,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干饭人。
万幸。
青元子所盛的饭并不多!
我坐他的边上,发现青元子的手异常惨白,竟然是假肢。
学道之人,除犯五弊三缺之外,日常降妖除魔之时,若法力不济,也经常被厉鬼恶妖干得嗷嗷直叫唤,伤身、伤命也是常有之事。青元子能有现在这地位,估计也是年轻时吃了不少苦熬出来的。
老人家不容易!
我猜测他此次上山来,必定是为了帮助善觉寺渡过难关。
明传性子急,两口就把饭巴拉完了,坐在边上挤眉弄眼,局促不安。
吃完饭,弘慈大师双手合十,对我们说道:“鄙寺虽简陋,但禅房尚足,请两位掌门早些歇息!”说完,他合着双掌,躬身后退几步,转身走了。
我都被他们给整懵圈了!
明传却一拍我的肩膀:“小何掌门,你今晚跟我睡!”
求之不得!
跟他们再待下去,我可能没等到明天早上,就已经被憋死了。
出了斋食堂,又看到僧人吹响了犀牛号角,再次冒着风雪演练起疏散来。
明传大大地喘了口气:“简直憋死我了!这明天都要打得天翻地覆了,住持师兄还是这样!话不明,语不透,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指了指正在演练的众僧侣:“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看弘慈大师一定想好了退敌的万全之策。”
明传闻言,将禅杖重重地往地面上一敲:“兽馆教我倒不是太担心,无非是他们训练出来的妖兽,届时我与众师兄弟奋力厮杀便是!至于巫山夏耕无头尸,有青元子道长和梅山七子在此,应该问题也不大。最可怕的是苗疆巫婆,这娘们放毒下蛊,杀人于无形,而且谁也没见过她长啥模样,她是最大的麻烦!”
“梅山宗梅山七子?我咋没看到呢?”我问道。
“他们休息去了,明天你就能见到。”明传回答,随后,他瞅了我一眼:“小何掌门,你明天帮着疏散一下香客,其它的事,就别管了。”
我这是又遭鄙视了?
瞬间我觉得非常不爽。
阎芙驹与巫山夏耕,我都与他们来了一场遭遇战,不敢说大获全胜,但他们也没占到我太大的便宜,明传竟然只叫我去疏散一下香客?
不行,阎芙驹我必须亲手除掉!否则,这王八犊子迟早要找麻烦弄死我。
明传讲话直白,我也不拐弯抹角,把之前遇到的事简要讲了一下。
他听完,目瞪口呆。
我白了他一眼,径直往禅房走。
明传赶了过来,瓮声瓮气地说:“我信你!如果这样,善觉寺又多了一份胜算!”
到禅房之时,我见到墙根上有些细细的脚印,像小孩子玩泥巴印上去的一般,当时也没当回事,径直回屋歇息。
我把被子盖好,正准备熄灯睡觉,突然发现窗子外有个小人的影子。
明传也发现了,与我对视了一眼。
啥玩意儿大晚上在爬窗户?
我低声问道:“善觉寺有小僧人?”
明传摇头说没有。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莫非是小鬼?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善觉寺是几百年的古寺,里面全是法僧,哪个小鬼吃饱了没事敢来这里晃荡!
可那小人还在那里爬来爬去,身子就像粘在禅房墙上一般。
隐约中,我还闻到了一股阴煞之气。
我们不约而同,迅疾起身,踮手踮脚地走到窗沿。
我用手比划了一下,明传得到示意,猛地推开了窗户。
小人被惊吓,瞬即沿着墙根跑了,速度非常之快。
我们立马翻窗追了出去。
禅房后面是一片密密的竹林。
竹子上面有个小东西正在攀着逃跑,弄得上面的积雪哗啦啦落下。
明传爆喝一声:“何方妖孽,竟敢夜探善觉寺!”
抬手一禅杖,呼啦一下朝竹子砸去。
他一身金刚横练功夫,劲道非常之大,“咔擦”几声,竹子应声而断,从上面掉落下来一个小玩意儿!
第四十二章 善觉寺之兽馆教头
我定睛一看,顿时乐了。
老朋友又见面了。
竟然是那只穿着人服的童猴!
那天在凤眠地,有一只童猴我没杀死,让它给跑了。毛腻子告诉我,毛家的下眼子在雪景山打探小女道消息之时,曾在山脚下遇见过它。没想到,它果然埋伏在了善觉寺。
童猴刚才从竹子上掉下,摔得不轻,挣扎起身想逃走。
我跃步上前,朝它一脚猛踹。
它“吱”一身怪叫,歪倒在地上,又蹒跚着起身,还想走。
明传手中禅杖一抡,就想把它给砸死。
可一瞥之下,我看到童猴踏在雪地里的小脚印,似乎粘了什么特殊的药粉。脑子猛地一闪,赶忙抬手阻止明传,抢先跳步过去,一掌将童猴给打晕。
捏起它四肢一看,它脚掌上的药粉与禅房墙根上足印并无二致!
“把它给捆了,这玩意儿可有大作用!”我说道。
明传脸色一冷,瓮声瓮气地说:“善觉寺不能吃荤腥!”
我彻底无语:“吃你个头啊!我们能靠它解决一个对手!”
明传见我说得认真,抽出腰带,把猴子给捆了,像猎户挑猎物一样,带着它回了禅房,到禅房后,他赶忙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阎芙驹本身实力不强,他要来取玉颈佛头,必须要靠其所训练的妖兽。
我猜测,最大的可能是,在明天祈福法会大家瞻仰佛头之时,阎芙驹弄出一些野兽怪物,引发现场混乱,他乘机将佛头给纳入囊中。
眼前这只童猴,与阎芙驹关系非常之密切,又很机灵,甚至还懂得举行祭祀仪式,非一般的妖兽可比。它脚掌上涂着药粉,刚才故意在墙根上爬来爬去,估计是今晚提前替阎芙驹来善觉寺踏勘撤退路线来着。
哪怕我的猜测有错,阎芙驹训练只猴子并不容易。如果它丢了,他今晚一定会来找。咱倒不如将计就计,利用猴子把阎芙驹先给引进寺里来,把他逮了。
但我没有第一时间把自己猜测告诉明传,先问他:“善觉寺有方便杀人的房间吗?”
明传闻言,脸色陡变:“小何掌门,你想干嘛?!”
卧槽!
我倒忘了,大和尚再怎么粗犷,毕竟还是个和尚,当着他面说找个杀人的房间,等于往他脸上糊屎。于是,赶忙把思路解释给他听。
末了,我说道:“阎芙驹十恶不赦,留着就是个大祸害。等下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动手除了他!”
明传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犯不着!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兽馆教在祈福法会放妖兽,必然会伤害无辜百姓。我杀了他,才是真正的普渡众生。大和尚不怕这个忌讳!”
他倒是挺有道家的慧根。
我听了,笑着说:“我觉着吧,你不应该学佛,应该学道。”
明传狠狠地瞪我一眼:“瞎扯啥呢?!”
我忙说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当真。
说干就干。
两人把童猴给拎了,捏着它的脚掌,沿着墙根,细细地摁出一排脚印,一直摁到一间离大殿较远的偏僻柴房。
我们把童猴丢一边,躲在柴垛后面,等着阎芙驹顺着猴脚印到来。
一刻钟之后,柴房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一阵动静。
“撑伞接落花,看那犀牛办瘦马......”
不愧是兽馆教头,唱的歌都那么禽兽!
我与明传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毅。
脚步声突然在柴房门口停下了。
阎芙驹在疑惑!
明传拎起禅杖就想起身,被我一把给摁住。
果不其然。
阎芙驹等了一会儿,按耐不住了,低声吹了几句口哨。
他在召唤童猴!
可能见没任何反应,他轻轻地推开了柴房门,踮手踮脚地走了进来。
机不可失!
我们两个一跃而出,朝他猛扑。
阎芙驹猝不及防,被我们一把扑倒在地。
他脸色无限惊恐,边挣扎边不可思议:“姓何的,怎么是你?”
“怎么,想爷爷了?!”
我一拳朝他砸去。
阎芙驹顿时惨嗷一声。
明传毫不客气,一禅杖朝他猛击。
阎芙驹额头鲜血飙出,疯狂地爬起来想跑。
明传跃过去,一棍再把他敲地上。
他身躯滚落到我面前,我从地上拎起他,一巴掌抡过去,又把他打到了明传脚边。明传再一禅杖把他给敲回,我一脚又将他踹回去。
如此这番,我们两个像在戏耍个会惨嗷的足球,简直爽死了。
阎芙驹已经疯了,竟然不顾我们袭击,开始猛脱衣服,疯狂大喊道:“老子跟你同归于尽!”
这瘪犊子被我整得够够的,心态已经彻底崩了。
让我意向不到的是,他衣服一脱,竟将自己胸前的一块皮给撕了下来,胸腔里面顿时涌出来黑黑的如小拇指粗细的蛆虫,随后,那蛆虫竟然像鞭炮一般,开始哔哔啵啵地爆炸,泛出股股浓烟。
霎时间,整个柴房恶臭扑鼻。
那只已经被我们敲晕的童猴,闻到烟味,令人不可思议地醒了过来,起身就朝我们猛扑。
我们猝不及防被扑倒,慌忙从地上滚起。
明传脸色煞白,也顾不得阎芙驹了,用禅杖疯狂地砸虫子。
我抬手一张符朝童猴猛拍。
猴子头一歪,死了。
阎芙驹气得呜哇癫狂乱叫:“老子堂堂兽馆教头,竟然被你格小瘪三连番羞辱,去死吧,去死吧!”
随后,他嘴里呜呜作响,发出无比妖异而古怪的声音。
忽然之间!
山崩海啸一般,步伐凌乱,野兽凶猛下山,腥臊之气遮天蔽日。
阎芙驹哈哈大笑,迅疾地跑出柴房。
我们彻底懵了,冲出柴房一看。
阎芙驹此刻竟然骑在一头浑身黝黑、獠牙外露的野猪之上。
野猪的后面是十几头狼、铺天盖地蛇和个头矮矮的山枭。
阎芙驹单眼愈发狰狞,嘴里不断地呜呜怪叫,那群野兽像潮水一般向我们奔袭而来。
我们吓疯了。
明传将袈裟猛地一脱,口中急促地念出几句佛咒,那袈裟像一张大网,闪着金光,格挡在我们与野兽之间。
阎芙驹骑着猪,横冲直撞,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冲破袈裟。
两人呼啦啦往大殿里奔去。
明传顺手抄起挂在大殿墙边的犀牛角,猛地吹了起来。
犀牛角顿时发出呜呜的警示之声。
本以为善觉寺一众僧侣会出来帮忙,但一个人都没有!
不会睡这么死吧?!
明传脸色变得恐慌又疑惑不解,冲进大殿之后,沉臂下抬,呼啦一下将大殿门给关了。与此同时,那张袈裟可能已经被野兽冲破,大殿门摇摇晃晃。
大殿之内,弘慈和尚双目紧闭,正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口中呢喃地念着佛经。
“住持师兄,兽馆教入侵寺庙,快召集大家抵抗!”明传急得满头大汗,大声嚷道。
弘慈和尚像压根没听见似的,依然在念经。
卧槽!
这个时候念啥歪经呢!
与此同时,大殿门“咔嚓”一声巨响,轰然而倒,周围木屑飞扬,几个矮个子山枭已经冲了进来。
我大惊失色,爆喝一声:“阴马化令,赦!”
一匹阴马从袖子中奔袭而出。
它身上的黑色愈发浓郁,煞气非常之重。
阴马冲出去之后,那几个山枭竟然被阴马撞得吐血,往大殿外翻出,但阴马身躯的黑气也随之消散。
阎芙驹仍然骑在那头大黑猪之上,嘴里咆哮着发出怪叫,胸前的蛆虫噗呲噗呲不断掉落,整个身躯像点了燃烧弹,在霹雳啪啦爆炸,浓烟滚滚涌起。
烟愈浓,野兽更加躁动,嘶牙咧嘴,呜呜叫唤着冲大殿袭来。
我连续打出几匹阴马,明传则抄起殿前的香灰,不断地往外抛洒。
佛殿之前的香灰,受万千百姓虔诚意念汇聚,又经寺庙僧人长年累月诵经加持,乃至阳至刚之物。
香灰撒出去之后,那些鬼玩意儿踩在上面,如同踩上了火炭,哀嚎连天,不断往回退缩。
见效果显著,我与明传一起,疯狂地往外抛洒香灰。
阎芙驹彻底疯了,不断地狂喊,召唤着那群邪玩意儿前赴后继地往大殿里冲。
我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
王八犊子精心设计尸胎冢,在归家隐忍多年,培养小廆作为鬼畜来练功,眼见就要成功,被我一掌拍死。养了四只像儿子一般的贴身童猴,先后被我屠杀个干净。好不容易在善觉寺弄出来一条路线,本想悄悄摸摸偷玉颈佛头来着,竟让我提前,坏了他所有计策。
如果说我是一个牛逼人物,他可能也认了,可关键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瘪三。这事儿,相当于王者段位大佬遇到青铜初学者,结果却让青铜一再越塔强杀,那种煞天的憋闷感,恨不得立马将对方给碎尸万段。
他现在的目标,已经完全不在玉颈佛头。
杀了我,已成为他唯一疯狂且执着的信念。
香灰已经抛洒的所剩不多了,可庙里仍然没有一个僧侣出来。
弘慈大师仍在若无其事地念经。
眼瞅香灰的效用已经开始慢慢褪化,那群鬼东西又开始凶猛地往大殿里冲。我们只能咬着牙,一人拎了一把和尚平日练功的砍刀,堵在门口疯狂乱砍。
我急得不行:“弘慈大师,事态紧急,快召集僧侣保寺!”
第四十三章 善觉寺之苗疆巫婆
明传额头上瀑布汗流出,大喝着向前砍出几刀,回头嚷道:“住持师兄!”
弘慈完全不为所动,连眼帘都不抬一下,就像要圆寂了似的!
我简直要疯了。
弘慈老和尚简直是神经病!
“杀了瘪犊子,杀了瘪犊子!哈哈哈……”
滚滚浓烟中的阎芙驹再次癫狂咆哮。
妖兽已完全突破了香灰防线,嘶牙咧嘴地冲我们撕咬。
我和明传只能背靠着背,疯狂地斩杀。
道咒、佛经、弯刀,有什么用什么,艰难地抵抗。饶是如此,妖兽实在太多了,我们身上已伤痕累累,鲜血不断涌出。
正在危及关头,殿门外一下闪出来七个扎着发髻的青年道士。
他们身形清瘦,手执铜剑,脸沉如水。
梅山七子!
在他们中间,正是梅山宗青元子道长。
青元子道长瞅了一眼当前形势,喝一声:“布阵!”
随即,他脚尖点地,跃入大殿,手中拂尘带着烈烈罡气,微一抬手,拂尘就甩翻了几个围攻我们的野狼。
还是道士靠谱!
梅山七子听令,摆出奇怪的造型,将所有妖兽团团围在当中。
七星困妖阵!
阎芙驹压根不惧,身上带着阵阵浓烟,骑着那头大黑猪,横冲直撞,嘴里癫狂叫嚣,去死吧,全都去死吧。
梅山七子面无表情,手中铜剑剑花飞舞,衣袂飘飘,人形不断移动,阵法不断变幻,场面若风随梅花落地,煞是好看。
我心中暗暗喝彩。
受此鼓舞,明传也阵阵爆和,禅杖翻飞,撂翻几头野狼,冲了出去。
我横刀狂朔,猛然跃出大殿之外,加入战圈。
青元子道长进大殿以后,没与弘慈大师打招呼,也没再出来,不知道干嘛去了。大殿之内只有弘慈大师气定神闲在念经咒。
阎芙驹见形势不对,显然已经起了必死之心,突然拎起一把匕首,一刀将自己的手掌斩断。鲜血顿时飚射而出,野狼、山枭、蛇全都去舔地上的血。
我们刀、剑、棒朝妖兽杀去。
那些妖兽虽然受到重伤,但似乎在舔完血之后,变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完全不顾身上的疼痛,呼啦啦转身冲我们攻击。
阎芙驹面目无比狰狞,哈哈大笑,断手不断甩动,鲜血四处飘洒。
完犊子!
他在搞自杀式复仇!
必须赶紧阻止他,不能让他再飙血!
我冲明传大喊道:“先抓阎芙驹!”
明传瞬间会意,手中禅杖向前一抛。禅杖如同导弹一般,径直朝阎芙驹弹射而去。阎芙驹身躯中棍,从大黑猪背上翻滚倒下,口中狂喷鲜血。但他完全不管,仍在疯狂地抛头颅、洒热血。
我拎刀疾冲而上,朝着阎芙驹狂砍。
阎芙驹也不作任何抵抗,任由我两刀砍翻,身躯在地上蠕动挣扎,单眼无比怨毒地盯着我,咬牙切齿冲我骂道:“王八羔子……”
说完,身躯一歪,死了。
去他大爷的!
临死他还要骂我一句。
我与明传一人一手,拎起他尸体就往外跑。必须抓紧让他离开妖兽,不然他身上血流不止,妖兽将变得更加疯狂。众妖兽果然放开了梅山七子,咆哮着冲我们袭击而来。
梅山七子见状,朝着妖兽追。
雪地实在太滑,我们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
幸好梅山七子又组成了个七星困妖阵,剑花再次舞动,将妖兽堪堪困住。
我们只得再次起身,拖起阎芙驹的尸体,继续往外奔。
让人觉得无比意外的是,耳听叮铃铃的响动声,大殿里突然飞奔出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是女子,后面追她的正是手执拂尘的青元子道长。
女子身姿无比妙曼,疾速踏雪,没看清她人,倒先看到一双赤足。洁白无暇的小脚,在雪地里冻得红扑扑的。两个脚踝处各戴着一个银色的脚环,脚环缀着铜铃,再往上是一双美腿,卡布蓝色的绑腿束到膝弯之处,她穿着苗族的裙子,小腿肌肤晶莹如玉。女子纤腰盈盈一握,后背上挂着个药篓子,秀发垂鬓,美眸纯净而深邃,仿佛要让人深陷进去。皮肤洁白无暇,宛若从大殿中飞出来的仙子。
这不是偷我家法器那个小女道吗?
她怎么这副装扮?那天夜里,路灯昏暗,我没看太清她的模样,如此一装扮,怎么这么漂亮!
更关键是,她手中还抱着一个玉佛头!
佛头宝相无比森严,慧目紧闭,耳厚垂颌,唇红高隆,鼻直若脊,眉阔清扬若崇山峻岭,面圆神清可安万物。整个佛头上,不沾一丝雪花,温润如玉,晶莹剔透,向外泛着宝黄色的道道金光。佛头一出现,我耳边仿佛听到了几百年前的梵音,袅袅如耳,胜似置身万千僧众吟诵之中。
我正觉得难以自持,一声爆喝传出:“苗疆巫婆!”
声音是明传喊出来的。
女小道竟然苗疆巫婆?!
难怪青元子道长进入大殿之后一直不出现,原来他是去逮盗玉颈佛头的苗疆巫婆了!
明传突然放下阎芙驹尸体,拎起禅杖,就朝女小道袭去,嘴里大喝道:“妖女,放下佛头!”
这一来,场内形势发生天翻地覆转变。
梅山七子口中念咒,七星困妖阵迅速变换,放过了阎芙驹的妖兽,全围攻苗疆巫婆而去。青元子道长手中的浮尘,明传的禅杖,也全冲苗疆巫婆袭击。
众妖兽怒吼着冲我奔来。
事情变化完全超出意料,我压根没空去细想个中缘由,倾尽全力,猛然打出两道白勒化魂咒。体内的罡气排山倒海般汹涌,口中鲜血狂喷一大口。
为首那头大黑猪被白勒化魂咒道符打中,额头上猪毛“嗤”一下被烧焦,疼的它转着头在咆哮晃动。周边妖兽因奔跑姿势太过凶猛,雪地又滑,在大黑猪身躯晃动之下,竟然一个接一个倒地,彻底乱成一片。
千钧一发间隙,我咬着牙拖着阎芙驹的尸体往寺外狂奔。
善觉寺在山顶。
寺庙边上有一处悬崖。
我想都没想,将阎芙驹尸体猛然抛入山涧。
此刻。
众妖兽已经赶到,我浑身血都吓凉了,急急瞅见旁边有一棵大树,疯了一样爬了上去。万幸的是,这群鬼东西没有再管我,全奔着抛入山涧的阎芙驹尸体,寻着血液,如同接力赛一样,噗通噗通跳下山涧。
得亏你们是畜生,蠢!
我长舒一口气,急忙爬下树,火急火燎地回到寺庙。
无比惊奇的一幕发生。
苗疆巫婆一手紧紧地抱着佛头,一手摇着手腕子上的铃铛,闪转腾挪,姿态潇洒而优美,俏脸毫无慌张之色,背篓里不断弹射出黑黑的甲虫。
那些甲虫源源不断从背篓飞出,似乎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而且,甲虫飞奔途中,还不断地吐出白色的丝线,丝线组成了网格状,冲着梅山七子、明传缠绕。
梅山七子和明传压根没功夫对付苗疆巫婆,不断地用手中武器拨丝、杀甲虫。
整个场面只剩下青元子道长在与苗疆巫婆激战。
青元子道长面色严峻,脚踏玄步,手中拂尘带着罡气,上下翻飞,拂尘丝点点火星烈烈而闪,口中吐纳之声沉稳而有力。伴着满天飞舞的雪花,一红一白,美妙绝伦。
青元子道长不愧是当世之大师!
但让我觉得无比震撼的是,尽管苗疆巫婆年纪轻轻,道行看起来也不如青元子,可她那双美到极致的赤足,在雪地里踩着飘逸而独特的步伐,每次矮身、腾跃、挪动都恰到好处,巧妙地将青元子道长猛烈的罡气攻击化解。
我急得不行。
看这场面,这样打下去,压根奈何不了苗疆巫婆!
而且,巫山夏耕尸和召唤它的恐怖黑影人不知道啥时候出现。
一旦出现,不仅佛头不保,整个寺庙都有可能会被铲平!
我飞奔至大殿中,见弘慈大师仍然在闭目念经,不由心中来火。
雪中操练多日的众僧侣不见。
弘慈气定神闲地念经。
整个善觉寺好像除了明传和尚,全都置身事外。
我带着火气冲他嚷道:“弘慈住持,若靠念经就能普渡众生,善觉先师就不会被妖魔吞噬的只剩下一个头颅!!!”
弘慈闻言,捻佛珠之手终于停了下来,目光无比平和地望着我。
第四十四章 善觉寺之召尸妖道
总算睁眼了!
我还以为他瞎了!
弘慈和尚表情毫无波澜,缓缓说道:“弱水三千,善恶两边,底为岸,渡其中,化万般劫。蝇化凤,凤幻蝇,天道轮回,没于期间。魔转佛,佛转魔,生死无休,转轮六道。”
说完,他又闭上眼:“庵咓悉波罗弥莎苛………”
我去你大爷!
老子一句都听不懂。
算了,继续念你的歪经去。
我重拎扑刀,急匆匆返回院中。
未料到,院中的战斗形势急转之下。
苗疆巫婆一双纤手呈孔雀舞之姿,边踏妖步飞奔,边不断地在空中召唤,忽然之间,彩蝶漫天,带着飘洒雪花,盘旋萦绕在空中,纷纷振动着花翅膀,翅膀上的花粉尽落。
花粉粘到梅山七子和明传身上,衣服竟然泛出阵阵浓烟,糍糍直响,恍如硫酸泼身,烧出满院子的焦味。
皇娥阴阳蝶!
这种蝶本身就是带有毒性的侠蝶,出没于深山老林之中,品种极为稀罕。苗疆蛊师在铁笼子上涂蜜蜡,放置在密林当中,吸引蝶来吃,用蜜蜡把蝶给迷晕。蝶身上沾满蜜蜡之后,放置在烈日底下暴晒,蜜蜡发出诱人香味,蝶互相撕咬,惨烈厮杀过后,最终剩下一公一母两个蝶王。
苗疆蛊师再将公、母蝶王放在阴气极重的墓地里,让其产卵。幼崽蝴蝶一旦出生,蛊师开始给幼崽蝴蝶喂毒粉,炼制成功之后,作为苗疆蛊师的杀手锏,杀人于无形之中。
皇娥阴阳蝶培养极为不易,一旦放出,属于普杀之法,适合在大规模打斗,战况无比焦灼之时使用。用一次将耗尽所有毒蝶,因此,苗疆蛊师非到生死攸关,一般不会轻易使用。
苗疆巫婆这是在放大招了!
很难预想,若在明天祈福法会上放出皇娥阴阳蝶,将会是一种怎样惨烈的情形。
明传大惊失色,在地上滚雪,企图滚灭身上花粉的烧灼感。
梅山七子却如同傻了一般,面无表情,好像压根感觉不到疼,仍在挥舞剑花,对付蝴蝶和甲虫蚕丝。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自从他们出现之后,一直都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青元子道士表情陡变,一杆拂尘罡气大盛,哗啦啦不断地甩动。
我简直要疯了,赶紧跑过去拉明传。
明传表情无比痛苦,原来红润的脸庞此刻已变得一片黝黑,狰狞痛苦,在地上不断滚动,显然中毒极深。
“嘿嘿,老不休,今天本姑娘要灭你满门!”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传来,苗疆巫婆嘴角上翘,泛出一丝笑容。
那张小俏脸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随后,她突然给我丢过来一个东西:“何方哥哥,你先拿解药给大和尚吃了!”
一个蓝色瓷瓶向我甩来。
她又叫我哥哥?!
妹的!
而且她还说给明传解药?
这玩意儿我哪儿敢接!
万一里面爬出几条大虫子,恐怕我骨头渣子都要被吞得不剩!
我一个侧身躲过。
“小心,那是毒药!”青元子大喝一声,随即,他不管不顾那些皇娥阴阳蝴蝶,迅速飞奔而至,将蓝色瓷瓶从地上猛地抄起。
顷刻间!
青元子粘上花粉的手臂竟然呼啦啦地燃烧起来,他面沉若水,爆喝一声,双臂向前一抖,将两只假肢给彻底甩脱。
假肢甩在地下,带着热气,瞬间将地上的雪融化。
而此时,苗疆巫婆的皇娥阴阳蝶也已几乎死尽,梅山七子全倒在地上,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惨嚎之声,表情狰狞,痛苦万分。
苗疆巫婆小脸泛出怒容:“老不休,休想抢解药!”
铃铛声再次乍响,她身影已欺身上前,手中弹射出一条大青蛇,奔向青元子面门。
青元子道长正在运罡气抵御皇娥阴阳蝶的毒素,压根没法管苗疆巫婆飞过来的大青蛇。
我一下慌了。
猛地闪身到青元子道长面前,袖子猛甩,左手白勒化魂咒再次打出,右手一扑刀向苗疆巫婆砍到。
她见我不顾性命挡住青元子道长,俏脸变色,好似不想杀我,竟然手腕一抖,急急地收回那条大青蛇。大青蛇猛然钻进她背后的竹篓之中,她身子也来不及挡,手臂被我扑刀硬生生削下一片肉,血瞬即染红了衣裳。
随后,她脸色惨白,捂住肩膀,嘤咛一声,倒在地上,满脸的不解和埋怨。
她这是干嘛?
正迷惑不解间。
青元子道长突然哈哈狂笑,用空荡荡的袖子一甩,蓝色药瓶里的药猛地灌进自己嘴里。
我还没反应过来,青元子道长竟然一脚将我给踹翻:“小杂碎,滚吧!”
随即,他用残袖甩着拂尘,去卷苗疆巫婆手中的玉颈佛头。
苗疆巫婆大惊失色,在地上一滚,让过青元子道长的袭击,赤足一蹬,就要朝院外逃去。
青元子道长狞笑道:“小梅姑,看你哪里逃?!”
说完,他嘴里发出一声呼啸。
小梅姑?
轰隆隆的巨响声传来,大地似乎在颤抖,院门外奔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巫山夏耕尸!
它竟然是青元子道长召唤而来的!
我突然想起,在歇食夜铺外面,巫山夏耕逃跑之时,曾有个黑影在召唤它。当时,我觉得那黑影被风雪吹起烈烈而动的衣衫,给人感觉非常之怪异,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现在看到青元子道长空荡荡的袖子,一下明白过来了。
那是无臂衣袖被风吹起给人的奇怪感觉。
当时召唤巫山夏耕尸的妖道黑影就是青元子道长!
我脑子瞬间乱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
再一看,倒在雪地里中了皇娥阴阳蝶毒的梅山七子,此刻他们的尸体全变了,他们不是人!
梅山七子身上长满鬃毛,脸颊削尖,嘴巴老长,死眼猩红无比。
他们全是狐狸变成的!
完全无法思考。
我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省道教协会会长青元子,怎么会是召唤巫山夏耕尸的妖道?
小女道急急地往后退。
但前有巫山夏耕堵截,后有面目狰狞不已的青元子道长,她显得非常之慌张。打斗如此之久,如此慌张的表情还是第一次呈现在她脸上。
只见她娇喝一声,大青蛇再次飞出,冲着青元子道长袭击,而她则身躯娇闪,将手婉上的摇铃甩向了巫山夏耕尸。
青元子道长空袖晃动,与大青蛇缠斗,嘴里边哈哈大笑:“佛头,佛头,你可记得当年与我之仇恨!哈哈哈哈哈!”
拂尘烈烈,青蛇已经不敌,被青元子道长斩成几段,蛇血四溅。
巫山夏耕被小女道的摇铃控住了双手,在原地像傻逼一样不断咆哮。
乘此机会,小女道抱住玉颈佛头想跑。
青元子道长向前猛跨两步,拂尘朝她一打,她“哇”地一下喷出口鲜血,倒在雪地里。
血溅雪地,若点点梅花。
“砰、砰、砰!”
巫山夏耕已经挣脱了摇铃,咔擦咔擦踩着雪,冲小女道走去。
青元子道长断袖已经卷起了玉颈佛头,也不管小女道了,一副血仇得报,快意肆天的表情,冲天癫狂大笑。
笑声撕裂天地,恐怖而妖异。
小女道的甲虫、蝴蝶、青蛇以及摇铃已全部使用殆尽,面对向她走来的巫山夏耕尸,完全没任何抵抗的余地。
她脸色煞白,浑身战栗不已,冲我哀求道:“何方哥哥,不能让恶魔取得佛头……”
小女道眼神无比清澈,若天真的孩子。
一瞬间。
我被她的眼神给触动了。
虽然无法猜测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小女道好坏,但我知道,青元子召唤巫山夏耕,一定不是好东西,绝对不能让他拿到玉颈佛头。
心里一横,扑刀横硕,朝着癫狂不已的青元子道长狠捅一刀。
鲜血飙出,射得我满脸模糊。
青元子道长猝不及防,惨嚎一声,断袖猛甩,将我给甩飞。
我一下摔落在小女道的边上,五脏六腑俱裂,口中喷出口鲜血。
青元子道长被我一捅之下,竟然变成了一个无比恐怖的东西。
他是猖王!
一种大邪魔!
猖王是万千阴魂汇聚之地形成的一种邪魔王。
汉语中“猖獗”、“猖狂”等词,即来源于猖。猖不入五行、阴阳,对阴魂、人无差别的噬杀,但凡猖王出现的地方,死伤无数、阴魂遍布。
青元子道长不是人,而是猖王。
时间仿佛已经停止。
我等着青元子和巫山夏耕来把我干掉。
什么都没弄明白,竟然会稀里糊涂地死在善觉寺上,当真没想到。
青元子已经用袖子将我拎起,而巫山夏耕尸也已将小女道拎起。
正在此时,眼前白影晃动,青元子惨呼一声,竟然抛下了我。
小白!
它啄了青元子!
“爹!你怎么样?!”
小阿虎穿着雨衣,套着雨鞋,率先从院外跑了进来。
院外妙曼身影晃动,夕颜也闪了进来,冲青元子娇喝一声:“想要杀他,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第四十五章 善觉寺之因缘际会
两道青光从夕颜的手掌打出。
一道袭向青元子。
一道袭向巫山夏耕尸。
青元子瞬即退后了两步。
巫山夏耕被击打的步伐蹒跚,手中的小女道也掉在地上。
夕颜手中甩出一根长绳子,“啪啦”一下抽向青元子。
青元子被狠狠地打了一下,发出惨烈的嚎叫。他愤怒之极,口中不断念出古怪的咒语,巫山夏耕尸在咒语召唤下,咆哮起来。随后,四周阴风阵阵,山呼海啸般的阴魂开始涌动,全部窜入巫山夏耕尸的躯体之内。
完了!
玉颈佛头被青元子拿到,已经彻底失去了镇压山上阴魂的作用。阴魂全被猖王召唤出来,给巫山夏耕尸增强法力。
原本夕颜冷不丁一招过去,已经取得上风。此刻巫山夏耕尸变得无比强大,不管不顾向夕颜咆哮袭击,她节节败退,额头香汗淋淋。
青元子像看戏一般站着:“千年古尸,来得正好,今天一并收了!”
夕颜完全不敌。
我都要疯了。
巫山夏耕尸阴魂吞噬越多,越强大,这样下去,夕颜必死无疑。
小女道受伤极重,艰难地对我说:“快,用苍尤剑使阴山八脉剑法斩它……”随后,她又递给我一个蓝色小瓷瓶:“蝶毒解药……”
苍尤剑?
那玩意儿不是已经被你偷走了吗?
还没来得及问,她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但我抬眼却瞅到她小背篓里那柄桃木剑,正是苍尤剑。
我相信她!
一把拎起剑,艰难地爬起。
阴山八脉剑法,二叔教我之时,说这是打仙桩时用来赶狗的,耍起剑法来也像疯狗一样。
我也不管了。
抄着剑跃向巫山夏耕尸,哗啦啦地使了起来。
剑花舞动,我体内罡气竟然疾速窜到剑身,破桃木剑突然变得无比滚烫,像握着一把烙铁一样。
那些阴魂似乎被剑花吓极了,疯了一样往外逃,再也不敢往巫山夏耕尸身上涌入。甚至,原本涌入它体内的阴魂,此刻也全抽离跑了出来。
我惊天爆喝一声:“破!”
木剑如锋,直兀兀地捅进了巫山夏耕尸体内。
巨大的身躯轰然而倒。
青元子见状,脸色大变:“不可能!”
袖子猛摔,朝我卷来,我反身击去,那断袖呼啦一下被剑斩断。
青元子脸露恐惧,抱着玉颈佛头,飞一般往山下跑。
我急了,撒腿就朝他追去。
此刻。
那一直念经的弘慈和尚竟然走出了大殿,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庵咓悉波罗弥莎苛………”
随着他颂经之声响起,耳畔若万千僧侣唱念。
“轰隆”一声巨响。
玉颈佛头突然炸裂。
青元子正在疾飞的身躯,化成碎片在天空中不断飞舞。
……
明传身上的蝶毒已解,脸色惨白地坐在蒲团之上。小女道身受重伤,已服用弘慈和尚的疗伤药,躺在大殿中。我、夕颜、小白、阿虎都站在弘慈大师边上。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弱水三千,善恶两边,底为岸,渡其中,化万般劫。蝇化凤,凤幻蝇,天道轮回,没于期间。魔转佛,佛转魔,生死无休,转轮六道。”
弘慈大师依然用这句禅语作为开篇。
雪景山。
万千冤魂,曾产生一个猖王。
猖王煞气在此,苏城冤魂不断,生灵涂炭不止。
善觉和尚偶行至雪景山,用闭口劫想感召猖王,猖王不受感念,反吞噬其肉身。当猖王吞噬至善觉和尚的佛头之时,它腹中啖下的佛肉,法力突然发作,猖王受伤严重,奔逃出雪景山。
徒留一个佛头在雪景山,镇压万千阴魂,庇佑苏城百姓。
猖王未死,暗自疗养生息。
为报善觉之仇,它化成人形,拜梅山宗学法。法成之后,却屠杀了梅山宗满门,独剩一个小女孩逃于此劫。
而这个小女孩,却被我那不靠谱的二叔机缘巧合之下给俏俏抱走了,为避免猖王追杀小女孩,何大同将她送至遥远的苗疆学艺。
猖王独占梅山宗,多年经营,伪装成一派大师,并培养、炼制巫山夏耕,招狐狸修法,对外称为“梅山七子”。
猖王誓言要取玉颈佛头缝制在无头尸夏耕之上,并重新吸纳万千阴魂,将雪景山再次变成阴魂涂炭之地。
一直到我捅青元子那一剑之前。
世间可能除了何大同和小女孩,无人知道青元子的其实身份,包括弘慈大师。
弘慈大师只知道,在今年腊八期间,善觉寺将遭受劫难。善觉寺因玉颈佛头而建,也将因佛头而遭劫,因闭口戒而庇佑万民,也将因开口咒复兴万民。
所以,老和尚一直在念经。
开口咒果然炸裂了玉颈佛头,炸死了猖王。
弘慈大师双手合十,再颂佛号:“阿弥陀佛,世间因果,自当如此。”
我们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何方哥哥……”
小女道嘤咛一声醒来,美眸开启,叫了我一句。
“你就是原来梅山宗独留下来的小女孩吧?”我问道。
小女道点点头:“恩。”
难怪她偷我法器时穿道服,原来她是梅山宗残留下来的独苗。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我家婆婆叫我梅梅。”她脸色苍白地回答道,随即,又悍然神伤:“不过,婆婆去年已经去世了……”
这么说来,她不仅是梅山宗独苗,现在也已经称为了名正言顺的苗疆巫婆。
“那什么……梅梅,我二叔跟你家婆婆是什么关系?”我继续问道。
梅梅回答:“我听婆婆说,何伯伯与我家婆婆是好朋友。”
弘慈大师微笑颌首:“阴山派与苗疆巫婆历来被认为邪魔外道,互相之间,倒彼此认可。”
我满脑门子黑线,转头问道:“那我二叔当年为什么救了梅梅?”
“我听说,梅山宗掌门当年在古墓里获得一瓶古法玉液酒,视若珍宝,不舍得喝。你二叔酒瘾重,本来上梅山宗偷酒喝来着,没曾想遇到猖王灭梅山宗的惨案,他顺道把梅梅给救了。善哉善哉!”弘慈大师说道。
二叔这个死酒鬼!
倒做了一件好事!
“你不会因为我二叔当年想偷梅山宗的古法玉液酒,你就派五小鬼偷我家法器吧?”我疑惑不解。
梅梅显得很不好意思:“不是。婆婆去世前,给了我一张何伯伯和你的照片。她叫我去苏城找你们,然后……去你家里偷到苍尤剑,在腊八节上山找青元子报仇。不过,我只见到了你,没见到何伯伯。”
那当然见不到。
当时二叔正憋坏水在医院准备卷钱跑路呢!
“为啥要偷呢,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婆婆说……阴山派都是爱财如命、胆小如鼠的孬种,而且……你们本身也爱偷东西。干脆偷了苍尤剑最省事,免得浪费口舌。”梅梅声音小若像蚊子。
卧槽!
老苗疆巫婆这样掰扯我们阴山派呢?
“那你直接偷苍尤剑就行,干嘛全给偷了?”我无语地问道。
“五小鬼不听话,偷了收不住手。”讲起五小鬼,梅梅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想起那天五个扛着剑念“一二三,发财童子进门槛”的五小鬼,简直是恶搞,还有偷了收不住手的?!
“那你把法器还给我吧,里面很多东西可能都是我二叔坑蒙拐骗来的,以后我还债用得着。”我忍不住说道。
梅梅突然一脸紧张,俏脸泛红:“没……没了。我把苍尤剑拿到手之后,五小鬼这几天整日拿那些法器互相打闹,摔碎、丢了,全给折腾没了。不过……我一定想办法还你!”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几个小鬼呢?”
“何方哥哥……你别教训它们,我真的会还你!”
我原本确实想教训一下它们来着,但善觉寺是佛门圣地,估计梅梅也没敢带五小鬼上山来。
梅梅见我不吭声,急得直咳嗽。
“算了算了。以后叫它们偷东西时候换句词:一二三,五个傻叉进门槛。这事儿拉倒!”我无奈地说道。
“真的吗?”梅梅一脸兴奋,随即又猛烈咳嗽。
“梅施主,你受伤极重,言多伤身,需要休息。”弘慈大师慈爱地对梅梅说。
此间事了。
梅梅留在善觉寺休养身体。
明天祈福大会照常召开,但佛头已经换成了火讣人带来的假佛头。
猖王已死,冤魂再也难以汇聚雪景山,真假佛头都已经无所谓了。
我与夕颜、小白、阿虎,作别弘慈大师和明传和尚,下山而去。
走了一段路。
后面听到一个声音:“小何掌门,等等我!”
回头一看,明传和尚正一瘸一拐地赶了过来。
“我……被住持师兄逐出山门了。”明传满脸尴尬地解释。
第四十六章 吃头发
逐出山门?
我赶忙问他到底咋回事呢。
明传摇摇头:“可别提了!我们在与阎芙驹打斗之时,不是没见着我那帮师兄弟吗?”
这事我也觉得非常奇怪,刚才在山上也没来得及问。
明传继续说道:“方丈师兄说,杀孽罪是佛门大罪,僧侣不可犯。昨晚他老人家用迷香把禅房里睡觉的所有师兄弟全迷翻了。本来也要去迷翻我来着,可你不是叫我去埋伏兽馆教头么,他没迷成。所以,我就同你一起收拾了那群王八犊子。结果,现在住持师兄说我犯了杀孽大罪,责怪我什么入佛门六根不净,下尘海悟性不足,硬把我给赶出来了!”
卧槽!
无情!
不过我寻思明传这性格,大大咧咧,口德不忌,杀戮不怕,确实不适合当和尚,倒挺适合干道士。咱倒是挺喜欢他的性格,就问他啥打算。
“能有啥打算?我去各大寺庙挂单,修炼好心性之后,再重回善觉寺呗。”明传翁声翁气地回答。
我清了一下嗓子,试探着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跟我……”
“没有!”还没待我说完,明传斩钉截铁地回答,随后,又冲我行了个佛礼:“小何掌门,后会有期!”
说完,这货一瘸一拐,甩着长衫下山了。
尼玛!
用得着拒绝这么干脆?!
我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往山下走。
夕颜突然说:“给我站住!”
我回头见她脸色不对,问她咋了,怎么好端端又开始变态呢?
夕颜回答道:“我不让青元子杀你,是因为咱们的账还没算呢,现在该到算账的时候了!”
我脑袋顿时一炸。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小白闻了我的气息,我跑哪儿她都能逮到我。
她之所以跑上山,本来就是拿我问罪来着。
我本欲拔腿就跑。
但想想推拿的事情已不可更改,这样跑下去也不是个事,干脆一了百了。
我站着没动,眼带挑衅地瞅着她:“你想咋算,杀了我?”
“我……”夕颜又气又急,不知道怎么回答。
“姐姐,我爹都是为了救你。他不是故意的,你可别生气了。”阿虎穿着雨衣,焦急地补充道。
有人撑腰,我底气更足了,冷哼一声:“我堂堂一派掌门,跟个搓澡工似的忙活半天把你给救活了,知恩不图报咱就忍了,你还一天到晚寻思收拾我!人不能无耻到这地步,当然,你也不能算是个人,对你不作要求!”
她听到“搓澡工”几个字,美若天仙的俏脸瞬间红得不行,若熟透了的苹果,羞愤难当,手里紧紧地握住拳头,满副欲当场将我扇死而又理亏的模样。
我心里忐忑不安,寻思差不多得了。这妞不能以常理之,万一她真蛮不讲理突然发起飙来,我死了都没地儿埋。
赶紧抱起阿虎,没再理她,对阿虎说:“咱赶紧寻到火讣人,他们把你爷爷藏起来了。这大冷天的,别把你爷爷给冻出个好歹来。”
正抬步走呢,夕颜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两行清泪“噗呲、噗呲”掉落,瞅都不瞅一眼,大快步超过我,往前走去。
她这是干嘛?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去哪儿呢?”
小白在我头上盘旋两圈,“噗”一声拉了泡鸽子屎在我头上。
我特么……
夕颜没有理我,妙曼的背影带着那只嚣张的蠢鸽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雪色中。
“爹,夕颜姐姐不会走了吧?”阿虎忽闪着大眼睛问。
“不会吧!这么小气吗?”
“她虽然讲话穿衣跟现在人一样,但她毕竟还是古人啊。古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你都对她那样了,她肯定要作出自己的选择啊。”
“啥选择?”
“三个选择呗。杀你,自杀,结婚。”
这么狠?
我皱着眉头说道:“你那指的是普通人!我当时是为了救她,说白了就是个医生。在医生的眼里,人与猪没啥区别!”
“古代郎中开方治病,望闻问切就行,不会脱病人的衣服。甚至,有些医生为了避男女之嫌,采用悬丝诊脉,夕颜姐姐脑中没有你现代医生的概念。”阿虎撇了撇嘴,继续补充道:“我觉得夕颜姐姐挺关心你的,她见你逃跑后一直没有回来,又听聚魂葫芦里晓婉说此前曾闻到了危险气息,马上就让小白带路来寻你。我们没有车,她抱着我一路用轻功赶过来的。”
我闻言一愣。
这美妞也会担心我的安危?
在此之前,我巴不得她别再缠着我,可她现在真走了,心里又不免有点怅然若失。
正说话间,毛腻子给我来了个电话:“猴子,你电话咋一直打不通呢,佛头的事处理好了?那两个瘪犊子已经招了,阮小山真被他们藏在了棺材里。我在山下等你,你抓点紧下来吧!”
我们急匆匆往山下赶。
毛腻子牧马人正打着双闪在等我。
上车一看,两个火讣人浑身赤条条的,晕在后备箱里,下眼子牛刚已经重新上山,准备祈福法会之事了。
我寻思阿虎不与毛腻子见面不现实,就叫他出来打个招呼。
小阿虎从我胸口钻出来,虎头虎脑地说:“叔叔好!”
毛腻子转头一看,吓得身躯猛地哆嗦,一个急刹车,害得我们差点从挡风玻璃飞出去。
小阿虎冲他略略略做了个鬼脸。
毛腻子脸色惨白,车也不敢开了,像傻了一般呆坐在驾驶位,估计他的世界观已经再次严重坍塌。半晌之后,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来一根烟,想点起来抽,缓和下情绪。
“不许玩火!”小阿虎生气道。
毛腻子吓得连烟带打火机一齐掉在了座位底下。
我揶揄道:“你一个敢跟黄皮子颠鸾倒凤的牛逼人物,还怕我儿子不成?”
毛腻子痴呆般地对阿虎说:“那什么……我跟你爹,好兄弟。”
小阿虎笑着回答,早知道啦,你倒是快开车啊。
毛腻子方才缓过点神,战战兢兢往前开。
直到他见阿虎与我谈笑风生,他才彻底不怕了。
后来,他竟然叫我来开,他要跟大侄子玩一下。
两个货在后座玩起了魔术,一路那个闹腾。
开车来到郊区,发现一个山洞。
进山洞一看,里面果然还放了两张床,中间还有一副黑漆漆的棺材。
阿虎急得不行,跳到棺材边不断大喊爷爷。
我猛地把棺材盖给掀开。
阮小山躺在里面,手里拿个罗盘,单眼紧闭,脸色已经发紫,口中白沫流到了脖子,典型被冻和缺氧的表现。
我忙掐他的人中,阿虎也跳进去,给他嘴里喂小药丸。
毛腻子见状,气得不行,拿把匕首连捅两下火讣人大腿,把他们扎得猪叫一般惨嚎不已。
折腾好一会儿,阮小山醒了,单眼转动一下:“我在哪儿?”
我大舒口气,告诉他就别管在哪儿了,赶紧回去吧。
阮小山起身,见到两个浑身赤条条,冻得牙关颤抖,疼得鬼哭狼嚎的火讣人,吓了一跳,嘴里说道:“两位兄弟,你们找我算命,我说过了,这几日你们走付岁伤劫运,不仅会丢饭碗,还容易落残瘸之身,建议你们在家好好待着。你们非要说我胡说八道,还一巴掌打晕我,这下信了吧?”
我都差点笑喷了。
火讣人行走江湖,全靠身上那件火龙服,那玩意儿被我们毁了,可不得丢饭碗么!至于伤瘸身,大冬天的,毛腻子对他们又浇水又捅刀,不死,落个残疾是免不了了。
他们两个家伙毫无敬畏,打玉颈佛头的主意,没像阎芙驹和青元子一样惨死,已经算天地造化。按我估计,两人手中的假佛头,现在已经拿来被万民朝贡,也算是功德一件,可能让他们躲避了杀身之祸。
佛家因果,道家承负,报应不爽。
路上我实在忍不住,问阮小山,夕颜还会缠着我么?
阮小山单眼转动了一下:“你三生三世桃花劫面相至今没任何改观。你放心好了,她还会缠着你。”
听到他这话,我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害怕。
回到铺子,阮小山和阿虎说又冷又饿,必须吃点东西,赶紧钻被窝里睡觉。
我边煮面条边好奇地问阿虎:“儿子,你吃啥?”
阿虎眨巴眼睛问:“主食还是辅食?”
“主食。”
“头发。”
阿虎的主食竟然是头发?
我震惊了。
第四十七章 柳仙登门求救
阿虎顺手抓了一点小盒子里的头发丝,丢进了嘴巴,嚼动两口,解释道:“我是有魂无魄之身。魂管精气神,发乃精血之余,所以我只能吃头发。平时我吃爷爷剪下来的头发,这两天吃夕颜姐姐的。她的头发可香,可好吃了!”
“不过,她现在走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说完,他把小盒子里的头发丝小心翼翼地盖起来,一副无比珍惜的模样。
这两个货不会相处出了感情吧?
“辅食呢?”
“闻一下香就好了,能改善睡眠。”
好吧。
阿虎确实天地造化。
吃完面条之后,我觉得累极了,回到自己铺子。晓婉在聚魂葫芦里欣喜异常,说何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我把她放出来,发现她受伤的魂体在聚魂葫芦的修复下,已经好了很多。脸色也变得红润,一副邻家小妹娇小模样。
给她点了一柱香。
她无比享受地闻了起来。
闻完,晓婉问我,夕颜姑娘哪儿去了?
千年女尸人缘咋这么好呢?
我不知道咋回答,只好说她有事先走了。
躺在床上迷瞪了一会儿,顿觉精神百倍,开始翻出拖拉机维修手册来练功。练了一会儿,觉得体内罡气非常充足,袖子往前猛甩,发现一把黑刀往前突击窜出,“咣几”一下,弹射击中了一面镜子,镜面竟然泛出丝丝裂痕。
卧槽!
哥们这是到达第二层打出虚刀境界了?
心里不由地大为兴奋。
正无比高兴间,聚魂葫芦突然变得滚烫,晓婉在里面说,何大哥,有脏东西靠近铺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上次她说有脏东西,是闻到了火讣人身上的煞气。
这次又是什么东西?!
我沉气出门,打开门一看。
风雪中,一个打着灯笼的年轻男子,正神色匆忙地出现在我面前。
这不是雪景山上那个向我们讨酒喝,结果被火讣人一枪给吓得屁滚尿流的柳仙么?难怪晓婉说有危险,敢情是嗅到了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你不在山上念诗,干嘛来了?”我皱眉问道。
他神色显得非常慌张,急忙拍了拍身上的雪:“小哥,救蛇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救命?
我一个道士,他一个柳仙,原本就是不对付的两个群体。它竟然向我求救,脑子没毛病吧,谁又在要他的命?
不过,柳仙曾经在雪景山上帮忙去善觉寺报信,我对降妖没太大的使命感,只要它不害人,我倒是想帮帮它。
“谁要弄你?”
“两个长相粗鄙的鹰钩鼻,他们要吃我!小哥,等下他们来,无论他们问你要什么东西,你都说没有。他们会连问你三次,你只要拒绝三次,就能救我。已经来不及细说了,你得找个地方让我躲躲!”
这家伙也不管我答不答应,看到房间里的聚魂葫芦,脸上露出喜色:“此乃天地造化之物,阴气之重堪比雪景山,当真栖身好去处也!”
说完,他身躯一转,化成一道白烟,瞬即钻入了聚魂葫芦。
晓婉在里面一声娇呼:“啊……你谁呀?”
“哎呀!怎么有个小娘子在里面?小生失礼了!”
“何大哥,他是谁呀?!”
“小娘子千万别叫嚷,容我躲完此劫之后再向你赔罪!”
正在此时,我听到唰唰唰踩雪的声音,有人向药铺子走过来了。
我赶紧沉声对他们说:“都别吱声,来人了!”
慌忙把那盏灯笼给灭了,正准备关铺子门。
两个尖脸鹰鼻,精瘦无比的人,两人各撑着一把黑雨伞,身穿蓑衣,背个袋子,一副走脚商人的打扮,向铺子跑了过来。
我赶忙把灯笼丢进房子里面。
两个鹰钩鼻身上阴气极重,浓郁的令人睁不开眼,他们本冲着前面奔去,但看到地上残留的灯笼火星,立马转身,目光无比锐利地盯着我,冲我深深地作了一个揖:“这位店家,我们是收购蛇皮的走脚商,请问家里有没有蛇皮卖?”
“没有!你到别处看看!”
他们两个表情瞬间一顿,沉声道:“很好!我们等下再来,看看有没有其它的货!”
说完,两个人撑着黑伞匆匆地走了。
再来?
我立马把门给关了,对着聚魂葫芦说:“那条蛇,赶紧说说咋回事!”
“天啊!你这么大的人怎么尿裤子啊,臊死了!”晓婉在里面嫌弃地嚷道。
卧槽!
他竟然吓尿了!
“出来!不然不帮你了。”
没听到柳仙的回答,晓婉却在里面像是捂住了鼻子,翁声翁气地回答:“何大哥,他全身发抖,根本走不动。太臊了……”
正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打开一看,那两个鹰钩鼻又回来了。
这次他们却完全换了一副打扮。
腰上挂着古郎中的药箱,一手拿着艾草,一手拿着银针盒子,也不向我作揖了,声音比之前高了几个分贝:“店家,我们是药铺的走脚郎中,请问家里又没有新鲜蛇胆卖?”
“没有!我这里没蛇,你们别再来了!”我没好气地回答。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鹰钩鼻闻言,瞬间握住了拳头,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睛喷火的神情,简直想要剥了我的皮。另一个老点的鹰钩鼻见状,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道:“先按规矩行事!”
随后,两人又匆匆走了。
“何大哥,这人吓晕了,要不要紧?!”
晓婉声音刚落下,我正准备再关铺子,那两个人又不知道从哪里再次冷不丁出现在我的面前。
此刻,他们的装扮再次改变,后背挂着一个书架篓子。书架篓子上面还有层白油布,头上不知道啥时候挽了个书生发髻。那模样,像极了《倩女幽魂》里面的宁采臣。不过他们古怪的打扮,与宁采臣的气质着实不符。
要不是弄不清楚眼前这两个玩意儿到底是啥,我甚至都要嘲笑他们一番。
眼见他们还想要开口问我,我提前大声说道:“没有!啥玩意儿都没有,你们再没完没了,信不信小爷拿棒槌抽你们?!”
两个鹰钩鼻完全懵逼了,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肌肉不住地颤抖。
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不解、愤怒、憋屈。
我冷笑一声,看他们能咋办。
老鹰钩鼻说道:“我们这次来,不是买东西,而是给你看个东西。”
妈耶!
我变了。
他们也变了。
不按套路出牌!
这可咋整?
柳仙说要救他的命,必须要拒绝他们要的东西三次,可前面才两次,还剩最后一次,这次他们竟然不要东西了?
正疑惑不解呢。
老鹰钩鼻转头对自己同伴说:“研墨!”
年轻鹰钩鼻立马拿出一个砚台,从地上挖了块雪,放在砚台肚里,倒入墨粉,开始研墨。
黝黑的墨汁,一会儿就已经弄好。
老鹰钩鼻从身后书架上抽出来一杆毛笔,用舌头舔了舔,蘸满墨汁,跨前两步,竟然在墙上龙飞凤舞地写起字来。
一个诺大的“蛇”字。
老鹰钩鼻写完字收笔后,嘴角冷哼一声。
年轻鹰钩鼻开口道:“等会儿我们问你家墙面上的字叫什么,你回答正确了,一切无事。你若回答错误,必将头颅炸裂而死。你若敢不回答,将成一辈子哑巴。请你仔细想清楚再说!”
威胁我?
你们要真这么牛逼,刚才直接弄死我不就得了,何必整变装的戏法,比我兄弟毛腻子演戏还花哨!
老鹰钩鼻看出我不信,说道:“你先去拿镜子,看看自己的脑门、舌头!”
我压根不信,回屋拿镜子一照。
令我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
我额头上,不知道啥时候写了个红瘆瘆的“炸”字。
再一伸舌头,上面写了个红瘆瘆的“哑”字。
去他大爷的!
两个瘪犊子弄了啥诅咒在我身上?!
我急匆匆地出了门,怒火万丈地盯着他们。他们并不像开玩笑,既然有隔空给我脑门、舌头写字的本事,诅咒绝对是真的。
两个鹰钩鼻异口同声地问道:“小哥,你家墙上写的是什么字?!”
声音无比阴毒、邪恶。
我全身汗毛直竖。
第四十八章 大鹰罪使
我被他们气得肺都要炸了,略一思索,立马大声回答:“墙上有两个字:虫、它!去你妈的,写得丑死了!”
两个鹰钩鼻闻言,顿时脸色陡变,同时捂住胸口,“哎呦”一声,鼻血瞬即飙了出来。
年轻鹰钩鼻已经疯了,就要冲上来干我。
老鹰钩鼻猛地拉住他,转头狠狠地对我说道:“堂堂道士,护妖渡劫,必遭天谴!”随后,他生拉硬拽拖着年轻鹰钩鼻走了。
此话一出,我立马反应过来。
眼前两个鹰钩鼻是大鹰罪使!
鹰鹫这种动物,专吃尸体腐肉,所以他们身上的阴气才会如此之重。
在阴间看来,鹰鹫吃尸肉,属天然带罪之身,不允许修炼成仙。但总有脑瓜子灵光的鹰,能够躲避阴差的追捕,修炼成气候。
阴差忙不过来,对这种鹰,就给它们颁发了个大鹰罪使虚名,分派给它们一个任务,让它们阻止蛇化蛟渡劫,若它们能逮到渡劫化蛟的蛇,就能洗脱自身罪名,不再受缉捕。鹰鹫与蛇本来就是天敌,这等好事,自然屁颠颠地答应。
与此同时,阴差又告诉那些修炼的蛇,只要它们能躲过大鹰罪使的逮捕,化蛟渡劫之事,阴间也不再管它们。
等于说,地府这帮孙子,既不想让鹰鹫修炼成仙,又不想让蛇修炼成仙,想出来这么一个让它们之间内斗的损招。
刚才那柳仙,显然即将到渡劫之期,让两个大鹰罪使给盯上了。所以,他特意来此求助,让我阻挡他们。
尽管他曾帮过我,但我被当了一次枪使,心中还是非常不爽。
我回到房间,对着聚魂葫芦喝道:“给老子出来!”
聚魂葫芦一抖动,尿湿整条裤子的柳仙出来了,他手脚仍在不断地颤抖:“它们……走了吗?”
“你拿我当枪使,自己倒在里面玩得挺嗨啊,激动的裤子都湿了!”
柳仙也嫌害臊,朝我深深一作揖:“何掌门救命之恩,本仙没齿难忘!”
我冷哼一声:“你咋知道我是掌门?”
“何掌门在善觉寺大战妖邪,小生一直从旁观战,对您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恰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得得得,别给小爷吊书袋子!念你在雪景山给我们报过信,这事儿我忍了。现在大鹰罪使跑了,你赶紧走吧,该干嘛干嘛去。”
柳仙表情异常古怪,没吭声。
“说话!”
“我渡劫有三关,一要避大鹰罪使,二要躲极阴之地蜕皮,三要择吉时迎天雷击身。两个丑鹰虽然走了,但还有两关没过。”
“跟我有关系吗?”
“有的,有的。”柳仙不要脸地指指聚魂葫芦:“此葫芦乃天地纯阴之物,我躲里面蜕皮,正好。”
他还看上聚魂葫芦了?
我非常无语:“你觉得哥们作为一个道士,让你一个成精的蛇留在我家蜕皮,这事儿合适吗?”
“非常合适!何掌门家中有女鬼,我刚才甚至还闻到房间里残留的千年女尸气息,证明你是我们妖魔鬼怪的好朋友!”
神特么好朋友!
我跟夕颜、晓婉的关系,与他能一样么?再不济,人家两位都是响当当的大美女,我也乐意帮她们,他一条破蛇算什么玩意儿!
“你到底走不走?”我沉声问道。
柳仙笃定地摇摇头:“我铁定不走。”
我猛地探出手,去抓他的肩膀。
柳仙见状,脸色微变,身躯一扭,脚不动,竟然直愣愣地滑着退后,速度非常之快,瞬间就离我五六米远,我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他怎么做到的。
送我手扶拖拉机手册的老汉说得没错,遇到这样灵活无比的家伙,光会符法没用,还得会气法。我刚刚练成了第二阶段气法,能打出虚体刀,正好用来威胁一下这个会念诗的妖蛇。
我运气于手,嘴里喝一声,猛甩袖子,一把虚体刀朝前迅疾打出。
“唆”地一下。
黑色虚体刀径直朝柳仙头上插去。
柳仙大惊失色,狗吃屎般猛然往地上一趴,狼狈不已地躲过虚刀,吓得额头上冷汗频出。
幸好我虚刀练的还不是很到家,不然那一下足以要了他的命。
“再问一句,到底走不走?”
柳仙从地上慌忙爬起,忙不迭地冲我摇手:“何掌门,我先祖来自西昆仑!”
我都被他给气乐了:“你先祖来自月球也不关我鸟事!”
柳仙焦急大嚷道:“非也非也!阴山老祖出自西昆仑,我先祖曾于他是好友,关于老祖和阴山派,有一个大秘密,涉及每一个阴山道士。你不知道,我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来找你帮我的原因!”
阴山老祖确实出自西昆仑。
难怪这家伙敢有恃无恐来找我,敢情手中掌握了资本。
“啥大秘密?”我忍不住问道。
柳仙见我好奇,露出一副无耻的笑容:“你不答应我,我不会告诉你。”
小样还拿捏起我来了?
“那我现在告诉你,哥们对这破秘密没兴趣!”
柳仙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说,表情顿时一愣:“不……不会吧?”
“会!”
柳仙满脸吃了屎的表情:“你就不想知道你二叔为什么要诈死?”
卧槽!
他竟然连我二叔的事都知道,看来还真掌握了不少阴山派的东西。
“躲仇债只是一方面,他其实是想解开阴山派的诅咒,去了一个地方。每一个阴山派的掌门,最后都要去那个地方。”柳仙见我不吭声,急忙补充道。
我一听,有些急了:“什么地方?”
柳仙嘿嘿一笑:“我已经说过了。你不答应助我渡劫,我不会告诉你。”
我恼了,抬起袖子就想向他射出气刀。
柳仙竟然梗着脖子,负手而立,嘴里念道:“你杀吧,渡劫是我的梦想,既然不能成功,被你杀了也无所谓!哎……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大苍龙,直笑长虫梦道高。”
又开始念起歪诗来了!
他那副模样,摆明了我不帮他,他压根不会把二叔去哪儿了告诉我。
我还真的对他没任何法子,只得放下了袖子。
柳仙把袖子一抛,狡黠地问:“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聚魂葫芦可装万魂,容纳他不是事,但也不知道晓婉同不同意,我无奈地说:“成交,但我得先问问晓婉的意见。”
“何大哥,此事涉及你门中大秘密,晓婉没任何意见。只是,他不准碰我,也不准再尿裤子!”晓婉在里面回答道。
柳仙脸立马一红,冲着聚魂葫芦作了个揖,表情尴尬地说:“晓婉姑娘请放心,小生是蛇,对鬼没任何兴趣。而且,我在蜕皮期不吃不喝,自然也不会再尿裤子。”
我想了想,问道:“你叫啥名?”
“白杨杜。没错,取自诗魔白居易、诗王杨万里、诗圣杜甫的姓组成。”
“你为什么不待见李白呢?”
“我非常讨厌他!”
“为啥?”
“他写《蜀道难》,诗里把蛇形容成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动物。此乃对我们蛇格的严重侮辱!”白杨杜气哄哄地解释。
我听了非常无语,这家伙还记着李白这个仇恨。
白杨杜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英文名,你想不想知道?”
“你还有英文名?”
“对,叫byd。”
“比亚迪?!”
“没错!取自我中文名第一个汉语拼音,但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没经过我同意,把我的名字印在了车头上,顶着我大名满世界乱跑……”
“给我滚一边去!”
这家伙见我发怒,猛地退了两步,化形一缩,钻进了聚魂葫芦。
完犊子!
世人都说阴山派奴鬼弄妖,这事儿看来没跑了,又招惹来一个柳仙。
正准备收拾一下床铺休息,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莫非大鹰罪使又跑回来了?
打开门一看,一个中年汉子,冒着风雪,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我眼前。
“请问是何方师傅吗?”
“你是?”
“我是市电视台吴用,陈诺出事了!”
第四十九章 干农活的尸体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吴用,长相确实熟悉。
近日临过年,这家伙常在带领市电视台一帮采编、记者、住持人,手执大红结,身穿大红衣服,在电视里恭候大家新年发大财,他还站在最中间。
陈诺前几天还与我通过电话,说接到了紧急采访任务,咋就出事了?
我赶忙叫他进来说。
吴用火急火燎地把大体情况告诉我。
苏城有个火葬场,前段时间出了点事。
尸体拉到火葬场火化,结果每到晚上十一点钟,新进来的尸体全不翼而飞。火葬场负责人以为有人盗尸干做尸油的勾当,于是派人去守着,可值守人一到时间点就莫名其妙地睡着。查监控吧,画面上布满星星,啥也见不着。
火葬场本想报案来着,但一报案,此事就彻底公开了,死者家属还不得把火葬场给掀了?
火葬场负责人与吴用是朋友,于是叫吴用能不能弄到一些先进的定位监控设备,安在尸体身上,看看尸体都到哪儿去了。
吴用弄了点进口的微型监控器,藏在尸体身上,与火葬场负责人一同观看尸体去向,结果发现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尸体竟然自己站起来了,上了一辆皮卡车,躺在车的后翻斗里,被车载着去了一个地方。
事情如此之诡异,他们当时都吓懵了。但关系重大,他们咬着牙看了下去。
几个小时后,尸体到了一个山脚下。
山脚下有一条河,十几具尸体正在河岸边割芦苇。
全是火葬场前几日丢失的尸体。
“啥玩意儿?!”我也被整懵了。
吴用脸露恐惧,没错,就是在割芦苇!
湘西赶尸匠、闽南赶山客,这些人控尸,顶多只能操纵尸体做些简单的动作,或者利用尸体本身具有的煞气攻击人,还没听说过能让尸体割芦苇干农活的。邪门术士如果有这本事,包个农场干干,连收割机都省了,亩产万斤将不是神话。更奇怪的是,整个监控画面,并没有拍到控尸之人,全是尸体在自主行动。
尸体一具没丢,还在河岸边埋头热火朝天地干农活,这事儿已经超出认知。
火葬场负责人和吴用也算见过些世面,判断肯定有邪门术士在操纵尸体。它们立即请了苏城近几年一个声名鹊起的道士,请他出山处理。
道士姓杨,名常乐。
据说此人学艺全真教,名头很响,在苏城富商圈有非常多信徒。
杨常乐看完监控之后,判断与他们基本一致,说尸体被邪门术士操控了。当场表示小事一桩,完全可以解决。
他当即带上法器,往尸体割芦苇的河岸赶。可导航的指向没错,四周雾蒙蒙的,人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条河。更糟糕的是,也不知道是被操控尸体的邪门术士发现了还是咋回事,尸体上的那些进口摄像头不显示了。
杨常乐并非虚妄之辈,出了个贼拉刺激的主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们派电视台一位懂微型摄像、即时通话技术之人跟着贫道。贫道用归息法咒,两人一齐扮成尸体,躺在火葬场,随着尸体坐车一起去到河岸割芦苇之处,找回尸体,并将邪门术士一锅端!”
吴用真正的心思倒不在帮火葬场朋友。他琢磨着如果解决了这个问题,拍成纪录片,把一些属于封建迷信的内容给剪除掉,包装成电视台暗访打击买卖尸体犯罪团伙的片子,他能够往上爬几步。
奈何此事在电视台早已风言风语传开,压根没人敢去。
恰巧那节点陈诺正在与我一起处理小廆之事,整个台里,唯独她傻乎乎的啥也不知道。吴用打了个电话给陈诺,没说具体啥事,就告诉她紧急暗访任务。
陈诺过去之后,刚把设备调试好。
吴用把她叫到办公室,先给她来了一场任务重要性、艰巨性、困难性的谈话,当然,他只说是暗访贩卖尸体的团伙,有人会暗中保护,安全完全可以保证,没说其它。
陈诺这丫头没心眼,答应了。
她甚至还一度误以为杨常乐是巡捕。
到火葬场之后,杨常乐直接用药把陈诺弄晕。两人扮成尸体,果然莫名其妙地随着皮卡车来到河岸割芦苇之处。
我猜测,她与我通电话之时,应该刚到河边,还不了解具体情况。
起初陈诺监控传回来的画面,没看到尸体割芦苇。后来,监控中突然出现一段诡异画面,几个尸体飞奔着,把陈诺与杨常乐给扛了起来,画面就此彻底中断,再也联系不上。
吴用把事说完,我气得拎起他脖领子,狠抽了他两个耳光:“狗日的,你他妈自己咋不去呢?!”
王八犊子被我打得捂住嘴角哇哇直叫唤,半个不字不敢说,只哀求道:“何师傅,我知道你与陈诺是生死之交,也听说过你解决归家的本事。你要觉得不解气,再打几个耳光都行!但必须赶紧把陈诺给救回来啊,要不然等这事儿闹大了,尸体、活人都丢了,我现在的位置就保不了了!”
陈诺已经到了生死关口,他叫我救她的最终目的竟然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我气得当场就想把他给废了,抬起一脚,踹得他哇哇狂吐血。
我厉声道:“你别考虑还能不能保住位置了!我是吃阴阳饭的,陈诺要真出了啥事,我有一百种手段让你死!”
吴用闻言,吓得顿时脸色煞白,躺在地上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是,何师傅你赶紧想想办法。”
“现在能找到那个地方吗?”我问道。
“找不到啊,要能找到我不就报警了么?”吴用颤声回答。
我恼道:“封气门的龟息术我也会,今晚你与我一起扮尸体混进去!”
“啊?扮尸体……我不会呀!”吴用满脸吃了屎的表情。
一听这话,我瞬间热血冲脑:“你不会是吧?我现在能把你变成一具尸体,让你本色出演信不信?!”
吴用吓得猛地后缩几步,我信,我信。
十万火急。
我甚至都来不及跟阿虎和阮小山打招呼,拿起符纸和苍尤剑,正要出门,晓婉在聚魂葫芦里说:“何大哥,我与你一起去!”
“不用了。那个破比亚迪正在冬眠蜕皮,你在家里守着它点,省得他利用完我们跑路。”我回答道。
比亚迪在里面非常不满地说:“何兄,万不可血口喷人,我是一条讲信誉的蛇!”
晓婉说道:“你放心,我一定看好他。不过你千万要小心!”
我点点头。
吴用左看右看没瞅见人,不知道我刚才在跟谁说话,疑惑不解地问我:“何师傅,谁在说话呢?”
“女鬼和蛇精。”
这货刚一脚跨出门槛呢,听到女鬼和蛇精,吓得“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叫吴用这个名字真没叫错。
“要不,我让他们出来扶一下你?!”
吴用闻言,一股脑挣扎着爬了起来,双脚发了疯一般往外面狂奔。地上有雪,他又摔了几跤,最终才狼狈不堪地发动车,带我往火葬场赶。
路上,方冬子突然给我打了电话:“何爷,我符也画好了,脚也断了,过些天等我好利索了,就正式过来拜师了。”
道家传承与别的不一样,一般都是师父找徒弟。我倒好,来了个公子哥哭着喊着要拜我为师。
当时我为堵住他拜师门路,信口雌黄告诉他断完腿、画完符就收他为徒。本以为他做不到,但小犊子竟然真做到了。我如果再拒绝,乘负大于天,最终后果我肯定担不起,只好说道:“我这边没啥问题。但咱是阴阳行当,讲究孝缘大于师缘,也就是说,必须得你老爹同意了之后才行。”
我估计方白百分之百不会同意。
只要方白不同意,那就不是我不收他为徒,这乘负也就消了。
到达火葬场,时间已经十点半。
十一点就是尸体自行搭乘皮卡车赶往河岸割芦苇的时间,非常紧迫。
火葬场负责人正在门口等。
我问他尸体平时都放在哪儿?
他哭丧着脸说,新尸体全都停在三号停尸房。
“你不停那里不行吗?”我非常无语。
火葬负责人无奈地摇摇头:“只要是新尸体,不管停哪里都会跑出来,老尸体就不会。”
卧槽!
还他妈有选择。
难道因为新死之人的身躯比较灵活,比较利于干农活?
我转身踹了吴用一脚,叫他先躺上去。
这狗日的在我威逼之下,战战兢兢地爬了上去。还没等我用归息法咒给他贴符呢,他已经吓得口吐白沫,瘫软的像一条死狗。
第五十章 黄老道之术
归息法咒听起来挺牛逼,其实简单。
人身体贴上类似蔽障符一样遮蔽阳气的道符,保持阳气不外泄,念一些扰乱心神咒语,让人晕菜不讲话,活人可以保持几个小时像死人一样。
受归息法咒之人,可正常呼吸,但人、鬼完全觉察不出来。
吴用已经被吓晕,倒省得我给他念咒,直接拍了张符在他身上。
如法炮制给自己贴上符,念了段心咒,感觉全身放空,躺在了停尸架上。
火葬场负责人吓得撒丫子跑了。
除了我和吴用,身边还有两具新送过来的尸体。
这几日火葬场焦头烂额,不敢对家属说,只说炼尸炉坏了在检修。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尸体睡觉。那酸爽,简直别提了。
暗自寻思自己一天到晚尽遇到一些啥破事!
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
“铛”一声响。
十一点到了!
我心一下悬了起来。
来抓尸体上皮卡车的,也不知道是鬼还是邪门术士,心里完全没个底。要说不紧张,都是假话。我不由地一手捏紧了道符,一手抓住苍尤剑,抓剑把的手沁出了细汗。
约莫十几分钟之后,耳朵听到悬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呲啦啦地响动。随后,“啪”地一下,灯被关了。
手法挺熟练啊!
只不过,我没听到脚步声进来。
正觉得没道理处,几股阴风突然窜脑,周围的温度似乎猛然下降了几度。
停尸架本来就冷,这一来,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隐约感觉有两个黑衣人来到了停尸架旁边。
我天眼一直开着,眯着眼瞅去。
发现两团黑乎乎的影子已经来到了停尸架边上,手法非常之娴熟,拿着绳子将我们的胳肢窝套住,又给我们的手、脚分别绑上黑绳子。尔后,像提线木偶一样,把我们拴起,拉着往前走。
卧槽!
这他妈两个就是鬼,压根不是邪门术士。
难怪摄像头拍不到他们!
我们的手脚,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左右牵动,看起来确实如同尸体复活了会走路一般。
这技术是怎么实现的?
难不成鬼死前是玩木偶戏的高手?
我心痒难耐,恨不得当时就把眼前两个玩意儿给收拾了,但考虑到还要到河岸割芦苇之处救陈诺,只得咬牙忍了。
晃晃悠悠地出了火葬场大门,来到一棵大槐树边上,一辆旧皮卡车冷不丁开了过来。
皮卡车后翻斗放下一块斜坡板,两个鬼把我们操纵了上去。
车驾驶室传来一个声音:“今天一共多少具?”
皮卡车里传来的声音明显是人的声音。
“四具。”一个鬼答道。
“火葬场已经起疑心了。上次不是派了个妖道士和女记者来吗,幸好咱发现的早,没出啥事。如果还要尸体,你回去叫咱们头儿换一家火葬场弄,别紧着这家薅。”另一个鬼说道。
“不用了,加上今天这四具尸体,刚好足够。”开车人回答。
他们上面竟然还有一个头儿!
车已经发动,载着我们呼啦啦地往郊区奔。
驾驶员是人就好办!
我偷偷爬起来,往驾驶室里看。
驾驶员是一个侏儒,身高顶多一米二左右,脖子与肩膀连成一体。因个头太矮,他只能站着开车,嘴里还悠闲地吹着口哨。
皮卡车驾驶室与后翻斗之间的玻璃已卸掉,也许为了他方便查看后面的尸体。
我把身上绳子给解了,掏出来一根烟抽,故意把烟圈穿过无玻璃的窗子往驾驶室里面吹。
侏儒正认真开车呢,闻到烟味,鼻子抽动了两下,嘴里无比奇怪地“咦”了一句:“谁抽烟?还是华子!”
可以啊,闻味识烟。
他象征性地看了下车内后镜。
我冲他笑了笑,又冲他吐了口烟圈。
侏儒脸色顿时煞白,大骂了句卧槽,整个人吓得摔到在驾驶盘底下。皮卡车不受控制,左摇右摆,往前突突了抖动两下,彻底熄火了。
见侏儒从方向盘底下爬起来,我装成诈尸状,双手绷直,冲他嘶了一下牙。
他见状,身子猛地一哆嗦,但动作非常之快,“呸”一声吐了口痰在一张道符之上,整个人跳起,手从窗户里探出,“吧唧”一下将符贴在我的额头。
我故意耍他,装成被道符控制住,瞬即一动不动。
他拍了拍胸口,惊魂甫定,从座位里抽出柄桃木剑,朝我捅来。
还没待剑捅到身子,我假装受不了,仰头而倒,摔在翻斗之上。
耳听到他骂了一句:“吓死老子了!在我大老刘面前诈尸,也不瞅瞅你那副怂样!”骂骂咧咧几句,他又重新发动车,继续往前开。
大老刘?
我再次从翻斗上起身,又点了根烟,吸了两口,再次来到窗前,乘他不备,伸手一把将烟头塞进了他的嘴巴。
大老刘已经彻底懵了,傻逼似的叼着那根华子,从车内后视镜像见了鬼一样望着我。
我依旧双手前探,呈僵尸状。
大老刘“吧唧”一下将嘴巴里的烟给吐了,勃然大怒:“卧槽尼玛!”
他猛地熄火,打开车门,跳下车,小小的身躯挣扎着朝翻斗上爬。
我僵直地跳过去,手横向一拨,呼啦一下扫了他一耳光,大老刘惨叫一声,摔落在地。
我蹦下了翻斗,一跳一跳朝在地上捂脸翻滚的大老刘蹦去。
大老刘已经慌了,哇呀着往后跳几步,左手捏符,右手执桃木剑,额头上汗珠尽落,嘴里急促念道:“东南西北中,神来点苍松,侍魄白灵气,令我天地亨,天符赐灵力,万鬼莫藏崩崩崩,急急如律令!”
卧槽!
黄老杀鬼咒!
道家最早并无派别,而只是一种学说。
主要以方仙道、黄老道两大学说为主,后来张道陵在两大学说的基础之上,成立五斗米道(又叫天师道),成为最初的教派。逐渐演化发展,各种道派林立,门户众多。
国人尤喜开宗立派,讲究三传为一门,门三为一教。意思是但凡一种手艺,传承三代,便可开宗门,一个宗门如果有三个人,便可成为一教。作为国教,除了诸如正一、茅山、全真、武当等大教派,各种犄角旮旯里的教派汗牛充栋,谁他妈都想尝尝一派宗师滋味。
可不管任何教派,遇见用方仙道术、黄老道术之人,都要谦恭三分。毕竟,这玩意儿相当于见到道教祖师爷的祖师爷之嫡系。
黄老术法最典型的特点是,咒语最后几个字急促重复,比如杀鬼崩崩崩,送魂空空空、降魔隆隆隆。
总之挺押韵的,念起来像唱歌。
黄老术法作为道教活化石,传人几近绝迹。
大老刘竟然会使黄老杀鬼咒,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不过,他与鬼合伙拉尸体,肯定不是啥好鸟。
哥们先替黄老祖师教训下这个王八犊子,以把他吓得大小便失禁为目标。
大老刘脚踏古朴的罡步,矮矮的身躯从地上陡然跳起,一张道符再次冲我额头贴来,手中的桃木剑朝我猛然一刺,招式古意盎然。
我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罡气朝我袭来,浓郁而醇厚。
黄老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心中不由庆幸晓婉没有跟过来,要不然就大老刘这罡气烈度,一剑之下,她必然魂飞殆尽。
可我是人,罡气再浓烈对我也无用。
我蹦着转身,往后疾速狂跳。
道符和剑都没击中我。
大老刘个子实在太矮,贴符和刺剑本来要跳起来才能勾着我,刚才蹦的老高,结果被我一让,竟然摔了个狗吃屎。
大老刘简直要疯了,从地上爬起,拎着剑大骂道:“孽畜,哪里逃!”
我撒丫子开始狂奔。
估计他在后面都彻底傻了。
我身上用了归息法咒,没一丝阳气,在他眼里确实是诈尸无疑,但他到死都可能想不到,一具诈尸竟然能像人一样大步流星地跑步。
可大老刘也确实见过世面,嘴里大喝一声,几个驴打滚,速度奇快地滚到我的身后,迅疾解下腰中的捆尸索,猛地朝我后背抽来。
我被他一鞭子抽得火辣辣的疼。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捆尸索,回脚朝他一踹,将他踹飞几米。尔后,我跳过去,用捆尸索迅疾地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大老刘已经彻底崩溃了,眼露出无限惊恐,嘴里大喊道:“什么鬼,你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南西北中,神来点苍松,侍魄白灵气……”
眼见他又要开始念崩崩崩,我快被他烦死了。
转身拔了一把草,连带泥土,一齐塞进了他的嘴巴,呛得他直作呕。随后,把他身上的道符全部给掏了出来,吐了几口痰,一张张全糊在他脸上,并将他手中的桃木剑拿了,塞在自己后背里。
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
我再次起身,又扮演僵尸状,往前一蹦一蹦地跳到车边,上了驾驶室,发动皮卡车。
倒车。
调转方向。
车头对准躺地上惊恐挣扎的大老刘。
喇叭“哔哔哔哔”地摁了几下示警。
我猛踩一脚油门,向他碾去。
第五十一章 一双可分开河水的鞋子
大老刘已经彻底疯了,嘴里往外狂吐着泥土和草,大嚷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车开到离他几十公分远的地方,我熄火停下。
下车把大老刘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丢到驾驶室,再狠狠地抽了他两个耳光,打得他口吐白沫,直翻白眼。
待我一根烟抽完,大老刘也缓过劲来了,无比惊恐地望着我:“你……你是人?”
“你觉得呢?”我问道。
大老刘一轱辘地跪了下来,头若鸡啄米一样不断地冲我磕头:“大师饶命,大师饶命……”
“张嘴!”我厉声喝道。
大老刘闻言,不敢半点犹豫,立马抬起手往自己的小脸上狠抽。
“我叫你张嘴,不是掌嘴!”
大老刘对我已极度恐惧,无比老实地将嘴巴张开,呈大圆形。
我塞了一坨刚才在翻斗里抠到的淤泥给他。
见他已不由自主地咽下,我说道:“机缘巧合,我倒学到一些苗疆巫婆下毒蛊的手段。看看你这个黄老之术传人有没有金刚不坏之身,能不能抵抗苗疆蛊毒。”
现学现卖,我利用江湖人士对苗疆巫婆的心理恐惧,先诈他一诈。
果然。
大老刘闻言,“哇”地一声,浑身抽搐几下,彻底吓晕过去。
这么不经吓?
还是梅梅这个苗疆巫婆名头实在太恐怖?
晕了就更好办了!
我下车在路边折了一点树叶,在手中揉出来绿色汁液,上车往他的脖子上抹了几圈。尔后,抓住他的头,往驾驶室的台板狠磕一下,这货立马给痛醒了,满眼迷惘而痛苦瞅着我。
“看一看你脖子中毒后的颜色吧,要敢说半句假话,立马死去!”我威胁道。
大老刘看了一下脖子,发现上面的绿色都快溢出来了,“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别嚎了,老实交待!”我大吼道。
大老刘硬生生把眼里那泡马尿给憋了回去。
“谁在抓尸体?”
“我师父,白太郎。”
“啥玩意儿?!”
“啊呸,不是……一头老瘪犊子千年刺猬!它祖上是黄老道身边的点灯刺猬童,祖上随黄老仙游之后,传下来一些零碎道术,它们一脉学了一点皮毛。到它这里,它自称白太郎。”
敢情是一头千年刺猬白仙!
还他妈白太郎,听到这个像樱花国一样的名字,我都有杀它的冲动。
作为五大仙之一,不去给人拿香瞧病,倒还开宗立派收起徒弟来了。
当然这不是我想管的,我最担心陈诺的安危,问道:“前几天被你们抓走的那个道士和漂亮姑娘怎么样了?!”
大老刘哭丧着脸说,道士跑了,那姑娘还活着,白太郎说留着她有用。
听到陈诺暂时还没死,我不禁大舒了一口气,继续问道:“留她有啥用?”
大老刘摇头说不知道,那老瘪犊子没说。
我想了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必须先搞清楚那千年刺猬的底细,免得到时过去之后手忙脚乱,问道:“它收了几个徒弟呢?”
“千年以来,有无数个,全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侏儒。不过,我那些师兄全都死了。”
“怎么死的?”
“被它借命!”
听到借命两个字,我顿时被吓了一跳。
按大老刘的说法,千年老刺猬从祖上那里学到的道术倒是不多,但黄老道的借命之术,它倒是钻研了个精通。
祈囊借命,是道家一种禁术。
万物寿元,自有天定。
但命将绝,并不是不可续。
道家老祖发明祈囊之术借命,可借人命、兽命、天命,等于强行把别人的寿元加到自己身上。诸葛亮之所以被后世称为千古一妖道,其有一著名事迹,用七星灯向天借寿,但最终还是没借成功,挂了。盖因为借命之法逆天地纲常。道家所知者寥寥,即便是懂,也不敢借。
我没想到,一个千年老刺猬,不仅学会了祈囊借命之术,还收徒借命,难怪活了千年,老天爷还没收了它。
这行为简直丧尽天良!
“你既然知道,还他妈为它卖命!”我恼道。
“因为……它答应过我,只要帮它找到河里的宝贝,它就可以长生,不需要再借我命,一定会放我走!”大老刘声带哭腔地解释。
我眉头紧皱:“什么宝贝可以长生?”
大老刘摇摇头:“不知道,它不跟我讲。”
“找河里宝贝就找宝贝呗,它叫你去抓尸体干什么?”
“它会苇鞋分水术!叫我去抓尸体,尸体割河边的芦苇,织成芦苇鞋,穿在尸体的脚上。尸体穿着芦苇鞋下河,就可以把河水给分开,它能顺着河道找到河里的宝贝。它是千年刺猬,不敢下水,所以采取这个办法。”
卧槽!
真他妈牛叉!
佛教有达摩祖师踩在一杆芦苇之上横渡大江的传说,道家确实也有苇鞋分水术的记载。
据说,天师张道陵在游历之时,遇见一堆尸体,人虽死,但尸体全面朝滇地的方向。得知他们是茶马古道的商人,贩茶时碰见大雪封山,受冰冻而死,死前心念滇地家乡,不肯瞑目。
张道陵心生怜悯,赶着尸体往滇地走(此可能是赶尸术的最早来源)。但路上遇到一条大江,张道陵用法术操控尸体,让他们在河岸边割芦苇,每具尸体做了一双芦苇鞋,赶着他们下河。
河水分开,尸体如趟平地,顺利通过。
不过,后来此道术失传,无人会使。
张道陵的道术传承于黄老之术,千年刺猬的法术也传承于黄老之术。
古朴的黄老术难道真有这本事?
这他妈谁信呢!
我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帮我收拾了千年老刺猬,把人给救出来。我不仅会解了你身上的蛊毒,也不用再担心被它借命。”
大老刘瞅着我,没吭声。
“不愿意?!”我喝问道。
大老刘吓得身躯一哆嗦,忙不迭说道:“不是不是!老瘪犊子虽然只学到黄老之术的皮毛,但法力很高强,我担心你收拾不了它……”
“这不是你所担心的,开车!”
死侏儒竟然鄙视我!
车加急往河边开去。
大概二个多小时,已经赶到了河边。
大老刘告诉我,白太郎在河边布了古雾障法,如果不懂解法,根本进不去。
难怪全真道士杨常乐第一次进不去,千年刺猬用的都是古道法,并不见得有多牛逼,但让我们这些现代道士一下找出其中破绽,确实太难了。
我叫大老刘赶紧破阵。
大老刘脸露尴尬,叫我转过身去。
“你皮痒了是吧,破个障眼法还想瞒着我?!”我恼道。
大老刘脸抽搐两下:“何爷,我哪儿敢瞒你!破阵要尿,我这不是怕你见到,嘲笑我么……”
我差点晕过去。
这侏儒还挺要脸!
“小爷又不是跟你玩比赛,嘲笑你干什么?别扯犊子,赶紧滴!”
大老刘迫于无奈,拿出来三个鸡蛋,放在地上,往鸡蛋上面拉了泡尿,再拿石头磕开鸡蛋,又拿个圆盆,把鸡蛋给盖住,嘴里念道:“天圆地又方,混沌在中.央,阳气破其理,清气耀华光!”
他拉尿之时,我瞄了他一眼。
好吧,真想笑出声。
忍住了。
不过这个破雾障法的手段倒好像挺有意思。
圆盆盖地,代表天圆地方。
里面的鸡蛋,意思为天地初开之时,一片混沌。
尿则代表人的阳气,破开了天地混沌,清气上升。
整个术法,倒显得古意盎然。
念完之后,大老刘也不嫌脏,将碎鸡蛋、泥土、尿放在盆里搅拌,捏成泥丸状,往前方雾蒙蒙的地方丢去,连丢了几下之后,前面的雾色竟然一下散开了。
果然是清气耀华光啊!
我们眼前呈现出一片林子。
林子当中还有一条被皮卡车压出来的小路。
再次上车,往林子里面开去。
第五十二章 多一具尸体
大老刘告诉我,陈诺落在了白太郎的手上,但现在具体在哪里,他也不知道。白太郎目前正在准备找河中宝贝所需的物品,必要要等到尸体全编成芦苇鞋之后,它才会出现。
我疑惑不解,问他尸体怎么会自己编草鞋呢?
大老刘说,白太郎之前抓了几个死前会耍木偶戏的鬼,鬼用黑线操作尸体,让它们去河岸边割芦苇、编草鞋。
去他大爷的!
竟然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操作?
我警告大老刘,等下我会继续扮演尸体,你要是不想死,别吭声!
大老刘忙不迭点头答应。
我重新上了翻斗,躺在上面,转头问一直躺着那里装死的吴用:“你害怕不?”
吴用顿时泪流满面:“何大师,何爷……您行行好,饶了我成不成?我上有老、下有小,一旦出事可不得了!”
我冷笑道:“当时你骗陈诺一个小姑娘来这里,心咋那么狠呢?你要不想死,老实点跟着我,我做什么你做什么。当然,你要选择在这里跟尸体一起干编草鞋这份很有前途的事业,我也不拦着!”
王八羔子!
老子不把你整一下,出不了心中这口恶气。
陈诺那么善良的美妞,他竟然为了自己能往上爬,让人家去送死。
吴用表情显得极度恐惧,压抑着哭腔,呻吟了一会儿,只得点头答应。
我重新弄了一遍归息法咒,分别在两人身上再次贴了张符,顺便把苍尤剑给藏好。
要说一点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千年老刺猬会黄老古道术,咱也不知道它能整出啥幺蛾子来。
皮卡车在林子里继续颠簸开了十几分钟,大老刘把车停了。
大老刘开口问道:“头儿哪儿去了?”
一个阴魂低声回答:“据说前天来的一个大美妞,太郎看上了。今晚太郎取到河里的大宝贝之后,准备跟她成亲呢!长生、娶亲,可谓双喜临门。”
我在后面听了,气得肺都要炸了。
老色胚,倒想得挺美啊!
洞房花烛夜。
修仙长生时。
阴魂又噤若寒蝉地问道:“你这趟运尸怎么来这么晚?今晚时间点是太郎看过的,芦苇鞋可一定要编成。万一耽误太郎的大事,我们可全完了。”
大老刘回答:“路上车出了点状况。你知道现在那姑娘在哪儿吗?”
阴魂“嘘”了一下:“你可别瞎打听!她在太郎手上,具体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的身体又被两个鬼用黑绳子绑住,被操控着下了车。
可以自由活动的人,硬是被人用绳子绑着走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操纵到了河边。
河岸上有一块大石头。
石头上坐着三四个鬼,他们手中抓着一大把黑绳子。黑绳子的另一段绑着十几具尸体,几个鬼正用绳子在操纵着众尸体割芦苇。
那几个家伙就是大老刘所说死前会演木偶戏的鬼。
传说记载,苇鞋分水术,必须要尸体自己割芦苇,自己做鞋,以证明尸体自己想下河,才能彻底分开河水。
天师张道陵当年使用苇鞋分水术,是用法术操控着尸体,让他们自己割芦苇来做鞋。很显然,白太郎并没有法术操控尸体的本事,于是,它抓了演木偶戏的鬼过来帮忙。它之所以在火葬场偷新尸体,不要老尸体,自然是嫌弃老尸体的身体太过僵硬,玩木偶的鬼不好操弄。
白太郎智商相当高了。
我默默数了一下,连同我与吴用,一共十八具尸体。
几个操纵尸体的木偶戏鬼手法非常之熟练,扯着几十根绳子,每一下甩动、拉扯、旋转,全恰到好处,分毫不偏。
我甚至怀疑这些家伙死之前会不会是手绢门的手艺人。
我们被木偶戏鬼操纵着,一下一下地割芦苇。
边上一具具面无表情的尸体,与我们一起干农活,场面说不出的诡异和搞笑。
可我笑不出来。
白太郎这老瘪犊子,等下让我逮到你,一定让这几个玩木偶戏鬼操纵着这群尸体,把你身上的刺一根一根全拔掉!
割了一会儿芦苇,我又被操纵着走到了岸边,被木偶戏鬼操纵着编起了芦苇鞋。半个时辰之后,芦苇鞋已经编好了。
大老刘和几个鬼帮我们把原来的鞋子给脱了,穿上芦苇鞋,芦苇鞋上还贴了一张道符。
我暗自寻思,这符有啥鸟用,等下一入水,不全湿了么?
天气太冷,穿上这破草鞋,风若刀子一般割脚。
一个鬼在脱吴用的鞋子时,吴用裤裆全尿湿了,那个鬼抽了抽鼻子,问道:“哪里有阳人的尿骚味?”
大老刘神情一变,但反应倒挺快,把自己的手凑到那个鬼鼻子旁边:“我刚才破障眼法阵,和了尿。你要喜欢闻,再闻闻!”
那鬼鄙夷地让开了。
随后,我们被木偶戏鬼操纵着,开始往河边走。
十八具尸体。
排成一字型的队伍。
一个搭一个的肩膀,向前河边列队而行。
现在是大冬天,河水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苏城不是北方,不像东北那嘎达,河面上的冰甚至可以开重型卡车。眼前河面上的冰,非常之薄,人要站上去,绝对踩出一个窟窿摔河里去。
苇鞋分水术仅仅是一种传说中的古老道术,到底能不能分开眼前的河水,怎么分开,谁也不知道。
我心中不免觉得好奇。
让人无比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当第一具尸体接触到河面之时,上面那层薄冰,瞬间变厚。他走在上面,每向前走一步,芦苇鞋上的道符就散发出阵阵浓烈寒气,像速冻技术一样,将河面那层薄冰迅速加厚冻住。
随后,一具具尸体踩着厚冰走了上去。
伴随着尸体不断走上河面,河面上竟然踩出来一条几米宽的冰路。
一条冰路,把左右两边的河水给彻底分开了!
卧槽!
至此我才反应过来。
所谓苇鞋分水术,不是将水分开,而是将本来有薄冰的河面,踩出一条坚硬冰路!
我突然想起天师张道陵那个赶尸体的传说。
茶马古道商人是冻死的,那时也是冬天!
河水属阴、天气属阴、尸体属阴、道符属阴,而芦苇又号称木中阴草,也属阴。
五阴齐聚,难怪能速冻河冰!
我们和尸体已经全走在了河面之上。
正在此时,从岸边上来一个满头白发、尖嘴猴腮的老头,一双贼眼滴溜溜地乱转,身后背着个大布袋。布袋上插着五种不同颜色的旗子,红、黄、白、灰、黑。
他瞅了尸体队伍几眼,尖声尖气地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今日天狗食月,河中宝贝的就要出来了。老夫追了几百年,天时地利从没像此刻之契合,嘿嘿嘿嘿。”
这老家伙看来就是白太郎了。
随后,他从布袋里拿出来一个罗盘,前后左右对比了一下方位,找到一处冰面,又拿出一柄墨斗,用墨斗在冰面上圈线,再拿出几根香烛,在冰面掏了几个洞,将香烛插在上面。尔后,他掏出几张符纸,烧了起来。
符纸烧完。
白太郎拿了一块黄色的垫子,垫在屁股下,坐在冰面上,闭着眼睛,嘴里念一些我听不懂的符咒,发音非常之古朴。
我心里冷哼一声。
今天小爷让你这白太郎彻底变成死太郎!
正准备离开尸体队伍冲他动手,肩膀被人用力地扯了一下。
我起初以为是吴用害怕了,后来一寻思,顿时懵了。
吴用排在我的前面!
难不成后面的尸体炸尸了?
低头一瞅月亮下映照在冰面的影子。
十九具!
咋他妈还多了一具尸体?!
第五十三章 千古奇书《连山易》
我头皮一下就炸了,立马准备抽苍尤剑。
没想到,手突然被后面的那具尸体给死死地摁住了。
“何方道友来此降妖除魔,请稍安勿躁!”
身后一句无比低沉的声音传来。
谁在这里?!
我正准备往后看,他又在后面低声说道:“别看!贫道杨常乐,千万不要引起白太郎的注意!”
杨常乐?
这家伙就是吴用请来准备将贩尸团伙一锅端的那个道士,大老刘不是说他已经跑了吗,怎么还在扮演起尸体来了?
不过从目前状态来看,他非敌是友。
倒多了个帮手!
我们对话的声音非常低,白太郎在那里又烧蜡烛又念咒又画符,神情异常专注,压根听不到。
我们随着一群尸体,在河面上来回走来走去。
随着芦苇鞋上的道符散发阴气越多,河面上的冰越来越厚,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直在往下结着冰凌。
每当路过白太郎旁边之时,我与杨常乐就不约而同不吭声。
离得远了,再开始对话。
“陈诺在哪儿?”
弄不弄眼前这只老刺猬倒是其次,陈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在河对面的树林里,白太郎要娶她当新娘子,她暂时无事!”
我听到陈诺安好无恙,一方面非常之欣喜,一方面对杨常乐恼火不已。
这家伙有本事逃过白太郎的手段,又知道陈诺的具体位置,不去救人,却跟着一群尸体在这里溜冰玩,神经病么?!
“你不救人,在这里干什么?”我恼道。
“……”
杨常乐不说话。
“行。你既然不说,继续陪着他们溜冰吧!我要动手救人,你若不帮忙也行,但请不要阻碍我!”说完,我动手再次准备拔苍尤剑。
没想到,杨常乐闻言,显得非常之紧张,死死地压着我的手,语带急促地说道:“你千万莫坏我的好事!”
妈的!
他留在此果然另有所图!
“我来救人,与你何干?放手!再不放手我把你一块给收拾了!”
杨常乐在身后,呼吸非常之急促,原想说什么来着,但此刻我们随着一队尸体又再次步行到白太郎身前,他只得不说话了。
调头走远。
杨常乐问道:“你可知《连山易》?”
《连山易》?
我倒曾听二叔说过,古之三大奇书,《连山易》、《归藏易》、《周易》,三书乃天下玄学之源。个中内容,上到观星占卜,中到祭祀乐典,下到道门五术,可谓星罗万象、无所不包,可穷究世间万物之真理。
不过,随历史长河进程,《连山易》与《归藏易》均已湮没失传。
绕是如此,仅《周易》一书,就足以让世间玄学之徒毕生钻研而难得其中万一。
《连山易》不仅失传,更关键是,书中的文字,是比甲骨文还古老的水文。即便拿到,也无人能看得懂。
杨常乐似乎在强压内心激动,低声解释道:“近几日我在此打探,方得知白太郎乃道家古脉黄老一脉传人,黄老讲道时,曾说过《连山易》的去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太郎的祖上/将此事牢记,并告知它了后人。因此,白太郎对《连山易》踪迹尽知。它一个千年老刺猬,不惜犯遭天谴之罪,不断收徒借命,苟延残喘至今,为得就是在今日取得《连山易》,用书中所述秘法,一修永生之术,二避三界监管,成方外之神!”
卧槽!
老刺猬这个小目标简直要逆天啊。
人、鬼、神,再牛逼也无非三界内、五行中。即便是天上正神,也要受到约束。方外之神,可是连天王老子都管不了,狂拽酷炫屌炸天,想干嘛就干嘛。
我不由地瞅了一眼正虔诚弄黄老古法的刺猬。
与它一比,我家里那条一心只想渡劫的比亚迪简直弱爆了。
“为什么是今天?”
“贫道学艺之时,曾看到一篇记载。《连山易》并非真的失传,而是被鬼师先生带走。鬼师先生是何人不知,但据说其一直生活在水中。每两百年天狗大食月之日,他身体会遭天地之气侵蚀,法力全无,必须找到一支脉小河修养身体。今日正是两百年天狗大食月之时,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废话!
再不明白我就成傻逼了。
作为有远大理想的老刺猬白太郎,为永生和成为方外之神,不惜收徒借命,千年来,一路追踪在河里生活鬼师先生的足迹,在鬼师先生有法力之时,老刺猬只能像狗仔一样跟踪。追到这里,恰逢天狗大食月之日,鬼师先生法力全无,休养生息,天时、地利、人和齐具。于是,千年老刺猬弄出芦苇分水的局,想将鬼师先生给堵住。
我都佩服这畜牲的毅力!
“那你想干嘛?”我沉声问道。
“宝珍典藏,有缘者得知。贫道要替天行道,杀了千年妖刺猬,取得千古奇书《连山易》,光大天下道家!”杨常乐铮铮有词地回答。
讲的倒挺光明正大。
“所以,你连陈诺的安危也不顾了?”
“个人性命,与《连山易》相比,简直萤火虫与日月争辉!你若愿助我一臂之力,贫道可引荐你挂单全真,名门之光,此生享之不尽。”
去你大爷的名门之光!
阴山派虽然是三无道派,但小爷好歹是一派掌门。
他拿宝贝《连山易》,然后介绍我去全真挂单?
脑子里面莫不是马蜂窝吧!
更关键是,他视陈诺的生命当儿戏,我被气得够呛,反问他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杨常乐已经听出我语气中对他的极度反感,干脆撕破了脸皮,冷哼一声:“小朋友,我本瞧你身上那把剑,外泛青气,又有本事冲破古障眼法,想必你有些手段,所以放下姿态来请你帮我。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出去之后,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在苏城死无全尸!”
赤裸裸的威胁我了。
我最受不了别人威胁,恼道:“杨常乐是吧?你爱跟老刺猬抢屎吃,小爷管不着!我来这里,只为救陈诺。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也别说出去以后的事了,小爷今天就将老刺猬跟你一起埋在河底!”
“你……”
不用看,完全可以想象杨常乐满副吃了屎的表情。
正在此时。
白太郎扛起了五杆旗子,整个人像疯了一般,围着冰面上的蜡烛,边转圈,嘴里边大声地嚷道:“红旗为天,黄旗当土,白旗引仙,灰旗勾人,黑旗拘魂,嘭嘭嘭、擦擦擦………”
卧槽!
还嘭擦擦!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唱迪斯科呢!
念完之后,他将五杆旗子迅疾依次丢入水中。
水面随着不同颜色的旗子丢入,竟然泛出与旗子相同的颜色。当最后一杆黑色的旗子甩下之后,整个水面变成如墨水一般漆黑。而且,整条河滚滚而动,就像水烧开了似的,河面上还有蒸腾的热气。
黄老之术就是厉害!
白太郎显得非常之兴奋,手不断地拍自己的嘴巴,发出“喽喽喽”的声音。声音一发出,河面剧烈翻滚,一个黝黑的庞然大物突然从水底里蹦出。随后,它挣扎一下,又沉入水底。
我感觉那玩意儿正在疯狂地撞尸体踏出来的冰棱,似乎想撞破冰凌而逃。
鬼师先生是个动物?!
但冰棱经过尸体的反复踩踏,已坚硬的像拦水大坝,完全撞击不动。
白太郎脸色无比兴奋,突然抛出一张金黄色的大网,往河底下罩去。
此刻,正是到对岸去救陈诺的最佳时机!
我对站前面的吴用嚷道:“不想死的话,跟我走!”
猛然一挥剑,斩开我们身上的黑绳子,抬腿就往前奔。
吴用虽然表情极度恐惧,但显然他也听到了刚才我与杨常乐的对话,生死攸关,他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地跟着我跑。
杨常乐见已经彻底暴露,大骂一句:“王八羔子!”
他迅疾抽出身上的雷击木,也朝着白太郎奔去。
白太郎正专注甩网呢,见到三个突然向他奔去的“尸体”,一下懵逼了:“诈……诈尸?!”
他转眼又瞥见杨常乐,勃然大怒:“不对!贼道士,原来你还没走!”
白太郎说话之间,我已奔过他身边。
好死不死。
吴用这货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白太郎表情狰狞,突然怪叫一声,兜里猛地掏出一根偌大的棺材钉,朝吴用的额头狠刺去。
我大惊失色,一剑朝白太郎头斩去。
第五十四章 无相气诀
白太郎见状,脸色陡变,棺材钉向我一甩。
“咣几”一声!
棺材钉与苍尤剑激烈触碰。
我手臂一麻,剑差点脱手,一看之下,虎口竟然震出血来。
白太郎显得满脸不可思议:“小杂碎,还能挡住爷爷的碎天钉?!”话未说完,他白影一闪,利爪向我探击而来。
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我来不及反应,袖子猛甩,喝声:“破!”
一把虚刀凌厉地射向白太郎。
白太郎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无相气诀?”
他竟然忘记了躲,虚刀刺中他的手臂,瞬间飙出血来。他捂住手臂,惊恐万分地退后了两步:“你是黄老传人?”
卧槽!
拖拉机维修手册里面竟然会是古法道术黄老道的东西?
管不了那么多。
乘他懵,让他疯!
我没细想,袖子再度朝他虚晃了两下。
这货见我再次使用无相气诀,如同孙子见到了祖师爷,吓得在冰面上连续向后翻滚出十几米远,硬是不敢还手。
我见状,一把扯起吴用,呼啦啦地往对面林子跑。
错眼望见,杨常乐此刻已经扯起了河里那张金黄色的大网,大网里有一只巨大无比的乌龟,正在网内不断挣扎。它每挣扎一下,金黄色的大网如同电网一样,呲呲发出电流击身的火光,大乌龟在网内,表情无比痛苦。
鬼师先生竟然是只大乌龟?
白太郎急了,捏着棺材钉就朝杨常乐奔去。
你们打你们的!
我带着吴用跑到对面,猛地扎进了树林。
才跑几十米远,发现树林里有间石头屋子,石头的缝隙里还插了一些野花,屋子前面用花瓣摆出个大大的“喜”字。
这下可把我气了个火冒三丈,抬脚就把喜字给踢散,钻进屋子一看,发现陈诺正躺在石床上,昏迷不醒,手中还牢牢地拿着摄像机。
傻丫头!
我推了一下她,完全没反应,探了一下呼吸。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吴用哆嗦着双脚:“何爷,咋办啊……咱还要过河么?”
我没理他,背起陈诺就往回跑。
吴用只好在后面战战兢兢地跟着。
刚出门,树林晃动,一个皱纹像皴树皮一般的老人,浑身伤痕,急急朝我下拜:“黄老传人,我是黄河鬼师先生!白太郎乘我休养之期,害我性命,老生特化虚体来见,请小哥救老生一命!”
我立马顿住了脚步:“你是那只乌龟?”
“没错。我本体已被杏林天网给罩住,此乃黄老秘术,天地间只有黄老无相气诀刀能破,请速速救我!否则,《连山易》落入白太郎和全真歪道之手,后果不堪设想!”老人表情扭曲,显得非常痛苦。
“你又如何相信我不是个歹人?”我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老生受王命携隐《连山易》之时,王曾告诉老生,千年之后,《连山易》祸起于黄老传人,祸消于黄老传人。未曾想,果然祸起于白太郎。刚才老生在河里,见小哥打出无相气诀,猜测必然是消弭老生灾祸的救命恩人,故斗胆化身前来求救!”
老人语句已开始断断续续,可见其本体已受伤不轻。
白太郎学的也是黄老之法,拖拉机老头送我的气诀书竟然也是黄老的无相气诀,这话倒是说得通。至于老人口中的王是谁,眼下也没法深究。《连山易》成书于商朝,在那个时代,一个几百人部落的村长都自称为王。
性命攸关,鬼师先生不可能骗我。
白太郎和杨常乐都不是好东西。
我点头道:“鬼师先生速回本体,我马上去!”
老人闻言,立马在我面前消散。
背着陈诺再次冲到了河边。
河面之上,十几具尸体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冰面,岸上操纵他们的阴魂早已吓得无影无踪。
杨常乐左手执雷击木,右手捏金刚罩,正施展全真法,与手里拿着棺材钉的白太郎打得不亦乐乎。
全真不愧是名门大派,雷击木与金刚罩泛出阵阵青色罡气,耍起来虎虎生风。
白太郎虽然只学了些黄老道术的皮毛,但古道法确实牛逼,口中爆喝着音调重复的咒语,棺材钉如雨花一样乱飞。
一人一刺猬,战了个平分秋色。
而大乌龟身上的杏林天网,像会自己活动似的,将它越罩越紧。网线上呲呲的电流声愈发急迫,里面的鬼师先生奄奄一息,目露绝望和痛苦。
白太郎和杨常乐见我背着陈诺过来,都无暇顾及我。
他们心里都知道我对《连山易》毫无兴趣,一心只想救人。
我跑到他们边上。
一人一刺猬均古怪眼神古怪地望了我一眼,似乎都怕我插一脚帮助对方。
“道友,请助我替天行道,事成之后苏城必有你一番天下!”
“黄老同门,请帮我诛杀全真妖道,太郎送你一场大富贵!”
两个家伙竟然同时开口向我求助。
我无比诡异地冲他们笑了一下,罡气猛聚,袖子一抬,喝声:“破!”
一把虚体黑刀凌厉地朝杏林天网斩去。
“崩!”
网破。
“哗啦!”
大乌龟挣扎开网罩,身躯艰难地晃动,在水中沉浮两下,似乎向我致谢,水面上冒起几串泡泡,它身影瞬间沉入水底,不见了。
杨常乐和白太郎顿时懵了,同时停下手中的打斗动作,像看外星人一样瞅着我。
我背着陈诺,撒丫子就跑。
“卧槽尼玛!”
“杂碎找死!”
一人一刺猬同时疯了,竟然组成了同一战线,朝我狂奔追来。
去他大爷的!
鬼师先生倒是得救了,我咋办?
这两个王八犊子要同时干我,我哪里打得过?
心里一慌,疯了一样向岸边逃。
但我背着陈诺,速度根本起不来。
白太郎非常之快,身后阴风乍起。
我回头一望,只见白太郎跳了起来,一枚棺材钉就要朝我脑门插到。
正当我觉得逃无可逃之时,前面车灯突然亮了,大老刘大叫一声:“何爷,速度让开!”
皮卡车呼啦啦地开上了冰面,冲我们撞来。
我大喜过望。
假若我被白太郎弄死,大老刘肯定觉得自身蛊毒解决无望,即便能解决,我是如何破古障眼法进来的,必然也会被白太郎查出,届时,大老刘也难逃一死。所以,在此危急关口,他选择了开车来救我。
迅疾地往边上一滚。
“啪!”
挡风玻璃上,鲜血四溅。
白太郎刚才杀我心切,飞得太高,无法在空中完成转体躲避的动作,被皮卡车狠狠地撞中,瞬间变成一只浑身白刺的大刺猬,血液四溅,倒地死透透的。
大老刘似乎仍不解气,硬是呼啦啦地往前开了几米远,碾得它死死的。
活该!
白太郎一直在借侏儒徒弟的命来延续自己生命,就在要逮到鬼师先生完成永生当口,竟然被自己最后一个侏儒徒弟给结果了性命。白太郎平日法术高强,大老刘明知自己难逃一死,却不敢也无能力反抗,在最后关口,由于我的出现,完成了救赎,倒替他的师兄们报了仇。
天道好循环!
杨常乐本来正在追我,但看到汽车撞死白太郎,紧急刹住脚步。他应该还没弄清楚眼前状况,不知道我怎么突然来了个帮手,转身撒丫子往回跑。
他差点害死了陈诺,留着也是个祸害!
我迅速翻上车,推开正站在驾驶室握方向盘的大老刘,油门一轰,朝杨常乐开去。
杨常乐慌了,几步脚下打滑,从冰面上翻下河里。
在水里不断地扑腾。
“道友……我不会水……救命!”
我停下车,把陈诺放驾驶室里,转头笑道:“你不会水关我毛事?”
“不挂单……介绍你为全真入室弟子……救我!”
我懒得理他,将吓得浑身发抖的吴用也拖上车,招呼大老刘,开始把尸体全搬上翻斗。
此时,杨常乐已经双眼翻白,身躯快浮上来了。
最终我还是于心不忍,伸手把他拉上来。
谁知道,刚刚把他的身子扯上冰面,他正趴上面不断呕水呢,水底下突然钻出来一条色彩斑斓的蛇,猛地咬了口他的手臂,又迅疾地钻入了水里。
杨常乐“啊”一声惨叫,没两秒钟,全身发黑,口吐白沫,死了。
卧槽!
福生无量天尊!
这可不能怪我啊。
我吓极了,迅速上车,招呼大老刘呼啦啦往回开。
开出了林子,正觉得喘了口气。
一直在后头不吭声的吴用,突然莫名其妙地嘿嘿直笑:“福生无量天尊!大天尊!”
随后,吴用伸出一双手,朝我脖子摸来。
第五十五章 便宜徒弟
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反手就是一拳,打得他鼻腔飙血。
吴用似乎压根不知道疼,仍旧飙着鼻血笑嘻嘻地说:“哈哈哈,福生无量天尊!大天尊……”
我立马锁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发现他身上并没有阴魂缠身,反而目光呆滞,嘴角不断往外流哈喇子。
“吴大台长,你咋不打招呼就开始变态呢?”
“福生无量天尊!大天尊……”
我与大老刘对视一眼。
大老刘皱眉说道:“何爷,他好像已经吓疯了……”
瞅吴用那口歪鼻斜的症状,确实是疯了。
心理素质不行啊!
不过也可以理解。
吴用先是看到尸体自行上翻斗车,割芦苇,又遇到鬼和蛇精同我说话,最后来到河边,鬼玩木偶尸体、编草鞋、分河水、刺猬做法、乌龟求救……作为一个天天宣传科学道理的人,不疯才有问题。
他一再探手来摸我的脖子,我快被烦死了,反手一个手刀,砍他颈脖子上,他顿时晕了过去。
回到火葬场,我们把尸体全给搬了回去。为避免火葬场负责人也像吴用一样被吓疯,我告诉他,其实就是一帮偷尸的犯罪团伙,我们追过去,把他们给吓跑了。吴用在追犯罪团伙的过程中,摔了一跤,晕了,可能脑子还受了损伤。
他这算是因公负伤,给他申报个荣誉。
火葬场负责人也想大事化小,对我们忙不迭地道谢。
出了火葬场,天已经彻底亮了。
大老刘送我到巷子口,我把陈诺背下车,准备回铺子,但大老刘却一直跟着我,我问他干嘛呢。
他满脸纠结地说,何爷,我的蛊毒……
我满脑门子黑线。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我对大老刘说,你去善觉寺,找一个叫梅梅的姑娘,就说我叫你找她治蛊毒,她如果说不用治,你就在善觉寺听弘慈老法师讲经,一个月之后,必然就好。
大老刘再三向我鞠躬,开着皮卡车走了。
回到铺子,发现门口围了一大堆学生模样的人,嘈杂不已。
正门口是坐着轮椅的方冬子。
方冬子对那群学生大嚷道:“我说了一万遍,你们这些事,不是改运之后马上能见效的,要等待时机!什么………找我师父?我师父云游去了,暂时不在!”
难道又是二叔惹来寻仇债的,可二叔啥时候招惹了一批学生?
转眼一看,阮小山在隔壁铺子探头探脑,阿虎在他的怀里,正拼命向我招手。乘那群学生没发现我,我立马进了阮小山卦铺。
阮小山见我进来,顺手把门给关了。
“咋回事呢?”我把陈诺放下,赶忙问道。
“爹,你摊上大事了!”阿虎从阮小山怀里跳出来说。
阮小山接茬道:“大侄子,你啥时候收了个徒弟。这小伙子智商挺高啊,给你招揽来这么多客户。”
经他们一番解释,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冬子一大早被一辆车送了过来。
下车后,他坐在轮椅上,自个滚动轮椅,四处发名片,对阴事街里的各个店铺说,他是我徒弟,希望大家以后多多关照,有什么阴阳方面的生意,介绍给阴山铺子。
阿虎笑嘻嘻地递过来一张名片。
我接过来一看,顿时热血上涌。
名片的背景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彩画,上面写着阴山派第八十三任掌门何方大师首席大弟子方冬子道长,道号左雀子。主营业务,驱邪捉鬼、占卜算命、改运修坟、道功治病、养生炼丹。最后还打上了他的电话号码,上面还有个支付定金的二维码。
半个小时之前,涌来一批高中学生,在门口围着方冬子吵闹。阮小山与阿虎也听半天才听明白。
原来方冬子在住院期间没闲着,整日画五灵清煞符。几十张符画好之后,给来看望他的同学、朋友每人一张,说可包一切疑难杂症,逢考必过、表白成功、驱离小三、打游戏上王者,甚至,还包人家开房不买计生盒子不会怀孕………。
凡此种种。
方冬子还对同学、朋友说,符不能白送,白送的话,他会遭报应,收每人一千块一张。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全是不差钱的主,又都知道方冬子没去飙车躲过一劫之事,被方冬子那张小破嘴一宣传,五灵清煞符成了无往不利的神符,纷纷买了。结果可想而知,挂科、怀孕、失恋……该发生照样发生。
今天一早,人家全找他算账来了。
我简直要疯了。
道家处理事,讲究机缘乘负,没有四处发广告让人家介绍生意的。名片里道家山医命算卜五科,他倒基本全都写进主营业务里面了,但孙悟空是佛家的,他竟然也印画拿来作宣传?
阴事街全是懂行的,这下阴山派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再说,他啥时候成为我徒弟了?
我立马掏出电话给他打过去。
这货一接电话:“喂,师父!”
“谁他妈是你师父?方冬子,我跟你说,限你一分钟之内,带着那帮狐朋狗友全部撤离阴事街,否则当心店铺的招牌掉下来,砸破你们的头!”
“你咋知道我在阴事街呢?”
“我会算!”
我气乎乎地把电话挂了。
耳听到外面急促的一阵脚步响动声,方冬子大嚷道:“快走,我师父说这里要发生地震了……哎,你们这帮王八犊子,倒是帮我推一把轮椅啊……”
阮小山和阿虎都快笑抽筋了。
我越想越来气。
方白到底怎么回事,放着自己儿子不读书,在外面瞎胡闹,他一点也不管么?
拨通方白电话。
“何师傅,是不是冬子不听话?”
“何止不听话,简直瞎几把扯蛋!他带着一帮人在我铺子里瞎胡闹!”
“……那您多费心管管,我管了十六年,也没管教好。”
“你教育确实挺失败的……不对啊,方老板,你啥意思,你自己的儿子,怎么叫我多费心管管呢?咋滴,你想把他过继给我啊?”
“看您说的!冬子的命都是您救的!再说了,徒儿也是儿么,啥过继不过继,冬子以后还能不给您养老送终吗?”
“……”
我都懵逼了,顿了半晌,想起此前方冬子曾给我打电话,问我啥时候才能拜师,我为了推脱他,故意说孝缘大于师缘,拜师可以,必须先取得父母同意。想到此,我心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方老板,你不会同意冬子拜入道门吧?”
“何师傅,您是有真本事的人,我亲眼所见!冬子从小到大,谁都没服过,就服您。他读书、经商、务工都不是那块料。跟着您学些本事,一来,不枉费他来人世间走一遭。二来,四方斋是古董铺子,您也知道,难免会碰见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学成之后,也不用每次都让您亲自出手……”
后面他说啥我完全没听进去,脑瓜子嗡嗡地,傻傻地挂了电话。
我都作了啥孽!
稀里糊涂竟然还收了个徒弟!
自己亲口答应的事,不收还不行。
掏出根烟,狠狠吸了两口,心情依旧难以平复。
直到阿虎问我,陈诺姐姐怎么了,我才从懵逼状态中反应过来。
先不寻思这事,简单把此行情况说了一下,叫阿虎看看。
阿虎听了,跳上床给陈诺把了一下脉,翻开眼皮瞅了会儿,说惊吓过度,没啥大事。说完,阿虎拿出来一根小小的银针,在陈诺脖子一个穴位刺了一下。
陈诺立马醒了过来。
她先是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四周,后来发现我在,两行泪水立马流了下来,呜呜地哭了,越哭越伤心,后来竟然一把将我给抱住:“何方,你总算来了……”
第五十六章 包裹里的宝贝
当着阮小山和阿虎的面,我被她抱得无比尴尬,只好拍拍她的后背:“别哭啦,这不没事吗……”
可她还是嘤嘤地哭个不停,看来真是吓坏了。
我被一个大美女给死死抱着,心猿意马,也不知道该咋安慰。
阿虎捂住嘴,咯咯咯直笑:“陈诺姐姐,别害怕了,真的没事啦。”
陈诺哭得红红的眼睛瞅了眼阿虎,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万分:“小纸人……怎么会说话?”
美眸一闭,又被吓晕过去。
完犊子!
我才想起来,陈诺自始自终没见过阿虎。
两人唯一一次碰面,是在归南鸣的四合院里,当时陈诺因气血攻心晕了过去,并不知道阿虎的存在。
阿虎无奈地吐吐舌头。
阮小山说:“做你朋友确实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看看你身边,又尸又鬼又妖的。”
我只得叫阿虎再把陈诺给弄醒。
陈诺醒来后,一直扯着我的手,躲我后面,直到我把阿虎正式介绍了一番,尔后,又叫阿虎做了几个后空翻表演,她才彻底放下戒备,接受了它。
“你个骗子,难怪说你有儿子呢,原来是小阿虎!”陈诺惊魂甫定,撅着嘴埋怨。
“骗不骗的,有什么打紧?对了,你咋老招惹这些烂七八糟的东西呢?”我非常无语地问道。
陈诺委屈道:“我怎么知道!对了,今天礼拜几?”
我说礼拜三。
陈诺点了点头:“我必须得先回一趟台里,把这次情况报告一下。”
我被她吓了一跳:“你回台里准备咋讲?”
陈诺闻言,“噗呲”一笑:“你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笨,就按你说的,偷尸贼呗。”
听到她这样说,我才放下心来。
陈诺起身出门,又似乎想起什么事,回过头说道:“何方,今晚我爸爸会回来,你必须陪我爸爸吃餐饭!”
她讲得不容置疑,不像在请客,倒像在要求。
陪她爸爸吃饭?
啥意思?
也没处细想,我回到了铺子。
一进门,聚魂葫芦里传来晓婉无比欣喜的声音:“何大哥,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问她我不在之时应该没啥事吧。
晓婉解释道,没啥事,就是方冬子来过铺子一次,还带了好多人。
我说这事儿我知道,主要是比亚迪,有没有起什么幺蛾子?
晓婉说,它睡得像死了一样。对了,你有一个包裹,方冬子一大早收下来的,他放在桌子上了,还叫我一定看管好并转告你。
包裹?
我第一反应是莫非二叔良心发现,给我邮了啥大宝贝来。
拿起桌子上的包裹来看,发现上面也没邮寄地址、电话号码。瞅着那黑不溜秋的包装,心里不免起疑,暗想不会是哪个仇家邮寄来的炸药吧?
心里这么想着,脑海中出现自己拆开包裹之后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凄惨场景,拿起包裹放耳边听了一下,似乎听到里面有闹钟滴答的响动声,小心肝不由砰砰直跳,手里一哆嗦,把包裹给彻底丢了出门。
“何大哥,你怎么了?”晓婉问道。
“没啥……我练练臂力。”我胡乱答道。
等了半晌,也没见包裹有啥动静。
暗骂自己还是太紧张了,掏出电话打给方冬子。
“师父,地震了没有?”
“震你个头啊!问你个事,早上的包裹是哪个快递公司送来的?怎么连寄件人姓名、地址、电话都没有呢?”
“不是快递公司。今天一大早,一个黑衣人问我是不是何方的徒弟。我说是,他就把包裹给我了,还一再交待我,务必要送到你手上。”
“黑衣人长啥样子?”
“戴一副墨镜,好像是个老头。没看清楚,咋了?”
“没什么。你那条断腿什么时候能好?好了的话赶紧住到我铺子里来。”
“还要住在你铺子啊?”
“少废话!你没听过老话吗,要想学得会,先跟师父睡!”
方白既然已经彻底不管他了,他又拜入我门下,我必须管束着他。否则,这阔少爷万一整出幺蛾子,出了啥事,全我承担了。不住到铺子里来,我压根控制不了这大少爷。
方冬子在那头都懵逼了,一声不吭。
他可能误会了。
“不是真叫你陪我睡,为师没那个爱好!咱门派都是绝密术法,你不到这里来,我没法教。还有,在你腿好之前,老实点待在自己家里,否则另一条腿也会断,别怪我没提醒你!”
“那行,我保证听师父话!”
“再问你一个事,你道号叫左雀子是怎么来的?”
“师父,我为了学道,把自己的左腿给敲瘸了。我寻思自己叫左瘸子,以后行走江湖,容易被人给耻笑,也丢咱阴山派的脸。想了半天,干脆取了一个左雀子的道号,你觉得还可以吧?”
“可以可以,你太牛逼了!”
我立马将电话撂了。
如果再聊下去,我一定会被这便宜徒弟气得背过去。
出门把包裹捡回,拆了。
里面露出来黑悠悠的一片一片龟壳,足足有一两百片。龟壳上面布满了奇形怪状的文字,文字镶嵌在龟壳之上,不像是甲骨文,形态非常之怪异,如同一群小蝌蚪在水波之间嬉戏似的。
什么玩意儿?!
黑衣老头、龟壳、水波浪蝌蚪文字……
我脑中突然嗡地一下。
莫非这文字是比甲骨文还古老的水文,而墨镜老头是鬼师先生?
卧槽!
龟壳不会是白太郎和杨常乐耗上老命都要得到的《连山易》吧?
越仔细瞅,越觉得哪儿都像。
我出手救了鬼师先生,他把《连山易》赠送给我了?
要不要这么客气!
我慌里忙张把龟壳给收了起来,冲出去到隔壁卦铺,一把将阿虎给抱起,一手扯着阮小山,将他们急匆匆地拉到房间。
尔后,掏出一块龟壳给阮小山看,问他知不知道这是啥?
阮小山盯着龟壳瞅了半晌,闭上单眼,若有所思,没回答我。
我转头问阿虎知不知道。
阿虎只瞧了一眼便回答:“知道!”
“什么?”
“小蝌蚪找妈妈。”
神特么小蝌蚪找妈妈!
我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急切地等待着阮小山的答案。
阮小山睁开单眼,又看了几下,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装这么深沉干嘛?
这爷孙俩怕是来搞笑的!
我无语道:“不知道算了!平时不爱学习,一天到晚就知道下飞行棋!”
阮小山抽抽鼻子:“不过……这文字倒像是一种远古占卜易术。我师父袁天罡告诉我,上古之人喜欢用龟甲占卜。他们认为,龟乃四大神兽之一,名号玄武。玄武又称玄冥,指的是乌龟能与阴间相通。上古之人用龟占卜,就是请乌龟到冥间去,寻找各种问题的答案,尔后,刻在龟壳之上,带上阳间来,给人指点迷津、传授本领。所以,古人称通灵的乌龟为鬼师。”
我听到阮小山讲及“远古易术”、“鬼师”两个词,脑子一下炸了。
果然是《连山易》!
赶忙问道:“那你看得懂上面的文字吗?”
阮小山摇摇头:“看不懂!古文字有几百种,我只掌握了一种。”
“掌握了哪种?”
“文言文。”
“去你大爷的!文言文是文体,不是文字!你当我没读过书?”
阮小山笑嘻嘻回道:“那不就结了?你得去找古文字专家,问我一个卜师,没用!”
我本想告诉他们,龟壳是失传的上古道书《连山易》,这玩意儿学会了可长生和成为方外之神。
可转念一想。
全真道士杨常乐为了这东西连命都可以不要,宝贝之所以成为宝贝,必然有争夺纷战的价值,一旦传出去,不亚于在阴阳界投下一颗原子弹,届时我们小命保不保得住还另说。
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爹,这些龟壳哪儿来的?”阿虎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淘宝买的,我打算向你爷爷学占卜来着。”我扯了个慌。
阮小山白我一眼:“我学的是大衍筮法,你买破龟壳没用。要学就要去买筮草,不要多,五十五根就足够。你知道大衍筮法怎么占卜么,孔子就用这法……”
“得得得,我买错了,改天再买过。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我见阮小山讲起占卜来嘴巴没个停,赶紧打断。
等他们走后,我慌忙把那些龟壳给收了起来,锁好。
想不到,天下人苦寻的大宝贝,竟然让我给得到了。可里面全是水师文,我上哪儿找古文字专家去?
怔怔地想了会儿。
电话响了,陈诺打来的,把晚上陪他爸爸吃饭的酒店和包厢告诉了我。
“必须去吗?”
“恩。”
“何方,实话同你说吧。我爸爸知道之前归南鸣的事了,他哭着发誓,说这辈子不让我再跟阴阳圈人士打交道,然后他又给我找了个对象,是苏城搞房地产的富家公子,今晚约见面来着。我带你去,是想告诉他们,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敢情这丫头是想拿我当挡箭牌。
“可我是假的啊,而且我确实是阴阳圈人士。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陈诺在电话那头顿了一顿,低声说道:“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是真的……”
第五十七章 你喜欢我吗
她把话说完,匆匆忙忙把电话挂了。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陈诺这样一说,我瞬间觉得春天到来了,心里若吃了跳跳糖,甜丝丝、麻跳麻跳的,可又似乎觉得太突然了。
实话来讲,这么多年二叔一直在砍那棵光秃秃的小桃树,我甚至都做好了在二叔这老家伙死之前,一直做一枚快乐小光棍的准备。
陈诺来这么一句,一时半会儿,我都不知道咋回答她,寻思还是见了面再说吧。不过,饭我无论如何都得去吃,哪怕我与陈诺成不了,咱也不能把这丫头往她不喜欢的人怀里推。
时间还早,我准备收拾一番。
可转眼间看到墙上贴着的一张纸。
纸上画着一个丑八怪,边上写着“何方”两个字,还插着飞镖。
心情忽然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脑海中满满都是夕颜在雪景山上梨花带雨哭的模样,妄图赶走吧,怎么做都徒劳无功。
我顿时觉得怪怪的。
咱不会喜欢上那位千年古尸公主了吧?
怔怔地愣了一会儿,暗骂自己瞎几把想啥呢!
夕颜是胎生童女。
她下来的目的是为了完成任务,任务一完成,人家就上天当神仙了。
我咋能喜欢上神仙?!
喜欢神仙的人都没啥好下场,比如猪八戒喜欢嫦娥、董永喜欢七仙女、纣王喜欢妲己……不对,妲己是鬼妖,不能算里面。
可不管怎么说,夕颜现在都已经走了。
整个白天我几乎在铺子里练无相气诀中度过。
到了傍晚,我开着毛腻子丢给我那辆破路虎赶到酒店。
酒店非常豪华。
陈诺笑意盈盈地在大门口等我。
我一下车,她欣喜过来挽起了我的胳膊。
陈诺穿了一件非常好看的白色羽绒服,略施粉黛,加上苗条的身材和绝佳的气质,引得酒店里消费者纷纷行注目礼。
我笑着说你这样挽着我不好吧,毕竟不是真的,让你老爹看到要发飙了。
陈诺不满地翘起了嘴:“我就要让他们死了这条心!别管了,你今天必须听我的!”说完,她身子挨得更紧了。
上楼来到一个豪华包厢。
里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中年人,陈诺向他叫了句爸。
陈大刚本来正在喝茶,抬眼看到我俩亲热的姿态,眉头一皱,把茶杯缓缓地放了下来。可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陈家的救命恩人,陈大刚还是表现出来应有的礼节,主动起身,向我伸出了手。
“何师傅你好。上次之事,我全听小诺说了。要不是你,估计我陈大刚不仅今生再无翻身余地,两个女儿全都要搭进去!”
陈大刚话语非常诚恳。
看得出来,他对我出手相救,内心还是由衷的感激。
“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方现在是我男朋友,也是你未来的女婿,你不用这么客气。”陈诺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丫头撒谎脸不红气不喘,确实干现场报道记者出身,职业素养一流。
陈大刚眉头再次一皱:“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的?”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答话,陈诺立马接茬道:“今天!我们刚确立恋爱关系。不过,我们互相喜欢很久了。”
陈大刚没说话,给我倒了一杯茶,抬手示意我坐下。
“何师父,我也是江湖人士,咱说话不喜欢玩绕。小诺刚才在胡说八道,我已经打听过,你跟小诺根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我希望以后也不是。实不相瞒,出现归南鸣这件事之后,我对贵圈人士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只要我还活着,绝不会让小诺与阴阳圈人士谈婚论嫁,希望你能够理解。”
姜还是老的辣!
陈大刚把我们关系点破、讲出原因、摆明态度,仅仅用了一段话。
毫无任何回旋余地。
陈诺精心设计的假扮情侣桥段,被他淡淡几句话化于无形。
“爸!何方与归南鸣那个畜牲完全不一样!我喜欢他,他非常善良!”陈诺急道。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俩人说话直白、清爽。
陈大刚瞪了陈诺一眼,随后,他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刷刷写上名字,递给我:“这是四百万支票,以我目前的经济现状,能支付的就这么多了。何师傅的救命之恩,金钱难以为报!陈某此生也将永存感激,一点钱也是聊表谢意。但对小诺,还请何师傅高抬贵手!”
至此,我算彻底明白了。
陈大刚虽然感谢我救了陈家,但他内心深处以为,我救陈诺的命,是为了贪图她的美色。他态度非常解决,打死也不愿意让陈诺再与阴阳圈人士有任何牵连。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演下去了。
我把支票还给陈大刚:“陈总快人快语。确实如你所说,我与陈诺并非男女朋友关系……”
正要继续往下说,陈诺突然一跺脚,狠狠地捏了我一下:“何方,你……”
我被她掐得嘶了一下牙,接着说道:“我救陈诺,没有任何目的性,完全是机缘巧合,拔刀相助,希望你别误会。朋友之间,谈金钱就俗气了。以后如果遇到啥事,若需要我,同样义不容辞。但我觉得,且不管我与陈诺关系如何,你作为父亲,硬塞给一个她并不喜欢的人,做的很不对。”
陈大刚可能没预料到,我比他还直接,表情愣了一下,一时倒不知道说啥好。
陈诺俏脸刹时通红,瞬间着急了,转头对我说道:“何方,那我现在向你表白,我喜欢你,想做你女朋友!你愿不愿意?”
啥玩意儿?!
我一下懵逼了。
压根没想到她来这招。
陈大刚本来长舒一口气,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小诺,你不可以瞎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就是喜欢他,很喜欢!”陈诺大嚷道。
陈大刚恼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忘记你姐姐是怎么死的了?!”
“姐姐是怎么死的?当初要不是你把我们姐妹俩许配给归家,姐姐能死吗?现在何方帮姐姐报仇了,你反而又禁止我与他交往。正又是你,反又是你,难道我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思想吗?”陈诺已经声带哭腔。
她这话说得过份了。
当年陈大刚将姐妹俩许配给归家,也是为了救姐妹俩性命的万分无奈之举,他也没预料到自始至终其实是归家设计好的圈套。
为人父母,我相信陈大刚心中的痛苦比陈诺还要多。
陈诺刚才的话,相当于撕开了陈大刚心中那道最惨痛的伤疤,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果然。
陈大刚气得脸色通红,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捂住胸口:“你……”
顿了两三秒,陈大刚头一歪,倒在沙发上,双目翻白。
陈诺一见,慌了:“爸……”
随后,我们一人掐人中,一人给他喂速效救心丸,折腾好一会儿,陈大刚才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地醒了过来。
他醒来之后,沉默不语。
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落下泪来,神情布满痛苦、悲伤而绝望。
陈诺见状,也哭了,蹲过去抱着陈大刚:“爸,我错了,我错了,刚才不该那样说你……你骂我吧,或者打我几下……”
但陈大刚却一直沉默不语,腮帮子紧咬,默默地流着眼泪,一直不吭声。
我非常尴尬。
因为我的出现,让一对本心怀无限痛苦,余生相依为命的父女反目。
如果陈诺再说出什么一定要跟我在一起的话语,我甚至怀疑陈大刚会当场死过去。
我拍了拍陈诺的肩膀,叫她出来。
出来后,陈诺泪眼婆娑地抽泣着。
我说道:“你爸这辈子不可能答应你与阴阳圈人士交往,你可千万不要再气他。”
陈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双泪眼可怜楚楚地瞅着我:“何方,你觉得我能说服我爸吗?”
说服他?
有一种疾病,叫应激创伤综合症。指的是人对以前发生过刻骨铭心的痛苦,宁愿死,也不愿意再次去面对。
陈大刚就是典型。
更何况,他还患有严重的心脏病。
我对她摇摇头。
陈诺见状,若痴呆一样怔怔呆在原地,眼泪一直“噗呲、噗呲”顺着脸颊往下落。抽泣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傻傻地问我:“那你喜欢我吗?”
我本想马上回答喜欢,但脑子里莫名其妙又出现夕颜生气拿剪刀绞我衣服的影子。一时觉得非常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陈诺瞅见我的表现,抹了抹眼泪,银牙紧咬:“我知道了!”
尔后,她猛地一把抓起我的手,在我臂弯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我不嫁人了!你不喜欢我,也要让你记住我!”
她马尾一甩,非常倔强地回到包厢里。
正在此刻。
一个年轻阔少模样的人,带着六七个保镖上了楼。
他看到了刚才陈诺咬我手臂那一幕,目光鄙夷又戏虐地望着我。
得!
陈大刚约的房地产商阔少来了。
我觉得这人似乎有点面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待在这儿只能自讨无趣,我讪讪地想下楼。
身影交错一照面,我突然感觉到这人身上阴气极重。
再凝神一看,倒让我吃了一惊。
阔少目凹内陷,双颊无肉,瘦骨嶙峋。
那身材,风一吹,连狗都追不到。
可这都不是关键。
阔少身躯之上,像吊脚葫芦一样挂了五六个目呲欲咧的小鬼,正像演杂技一般沿着他身体爬上爬下。
第五十八章 哥陪你玩个游戏,你别害怕
他们没开天眼,看不见,但我却给看了个透,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几个小鬼见我盯着他们瞅,还纷纷冲我瞪了一下眼、呲了一下牙。
我见到几个小鬼身上的气息,与阔少身上的阴气非常契合,缠绕在一起,显然阔少与它们有血缘关系。像这种富家阔少,阴魂小鬼亲昵缠身,必然是他玩弄女性,让人强制堕胎太多,导致该出生的不能出生,也没法投胎,纷纷来寻他报仇来了。
我本来想走,但见到眼前情况,又担心陈诺和陈大刚遇到麻烦,转身再次进了门,掏出两张五灵清煞符给他们,吩咐他们一人一张戴身上。
陈诺咬着嘴唇,生气不搭理我,但还是乖乖把符给放身上了。
陈大刚瞅了一眼符,皱着眉说了声谢谢,随意地把符丢一边。
我见状,对陈大刚说:“陈总,你介绍人给陈诺的时候,也要擦亮眼睛。不是阴阳圈的人,可也不见得是啥好人。”说完,我转身出门。
阔少进门了,一错身,我手臂被他给扯住,他嘴角上扬,冷哼一声:“怎么着哥们?合着我刚跟未来的媳妇儿见第一面,你就来砸场子?!”
话音刚落,他身边五六个打手瞬间将我给团团围住,纷纷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心中憋闷发堵。
陈大刚是药材商,买卖珍稀药材可以,但看人的眼光,等同于瞎子。
陈大刚见状,立马站了起来,谨小慎微地说道:“赵淳……他是小诺的朋友,你别为难他。”
听到赵淳这个名字,我瞬间了然。
难怪刚才看他的面相感觉非常之熟悉!
赵淳确实在苏城名头响亮。怎么说呢,相当于苏城王思聪。他的事迹,在苏城可谓人尽皆知。
前段时间,有个苏大的女学生,发微博控诉他强奸,闹得全城沸沸扬扬。全城人认为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可能要熄火被抓。结果,女大学生发完微博,当天就死了,结论是自杀。
当然,至于女大学生到底是不是自杀,只有鬼才知道。
赵淳眉毛一挑:“陈大刚,没你这样办事的!你打眼卖了一棵假尸芝给涂老狗,人家要挑断你的手脚筋。不是我家出面保你,你现在可能都死在山里了!作为报答,你答应把小女儿嫁给我。我看在小丫头是市电视台的台花,带出去有点面子,勉强答应。可这好好的夜壶我还没端回家呢,别人先拆包装给尿了一壶。你竟然还叫我不要为难他?!”
卧槽!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陈大刚了!
弄药材天天惹事,惹完事之后就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简直实力坑女儿!
陈诺闻言,脸色大变:“爸,到底是咋回事?!”
陈大刚脸色憋得通红,半晌没吭声,显然是默认了,随后才讪讪地补了一句:“小诺,赵淳人很不错,他会真心对你好……”
陈诺气得胸脯上下起伏,银牙紧咬,两行清泪又从脸颊滑落,说不出话来。
赵淳忙不迭摆摆手:“别介!事先申明,我不会真心对她好!老赵家是家族产业,台面上需要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当阔太,偶尔出席聚会露下脸啥的。我在外面,该怎么耍还是怎么耍。台花同志呢,晚上在家里当好夜壶,白天出去当好花瓶就行。”
他手下一帮人纷纷窃笑起来。
陈诺哪儿受得了这刺激,气得不行,抬手就给了赵淳一巴掌。
火辣辣的一巴掌!
他几个手下脸色大变,就要去抓陈诺。
但赵淳却扬了扬手,制止了他们,手势缓慢地抹了抹嘴角,瞅了一眼手掌里的血,冷笑一声:“带劲!”随后,他又转头问几个手下:“在你们的记忆中,世界上的女人,是不是连我妈都没打过我呢?”
那群手下纷纷回答:“是的,少爷。”
赵淳闻言,点了点头,转头问陈大刚:“这事儿咋解决呢?”
陈大刚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对陈诺怒斥道:“你个蠢丫头,还不给赵淳道歉?!”
陈诺出离的愤怒:“要道歉你道!我是人,不会向畜牲道歉!”
说完,她一把拉起我的手:“何方,咱们走!”
“你个蠢丫头……”陈大刚表情痛苦,捂住胸口,赶忙又塞了两粒速效救心丸进嘴。
陈诺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到她爹没事,又扯着我往外走。
众打手却一把将我们给拦住了。
赵淳晃了晃颈脖子,无比阴毒地抽动了一下嘴角:“陈大刚,你女儿很有个性。依我看,以后结了婚也是个天天在我头上种草浇水的主。”
陈大刚捂住胸口,连忙解释,赵公子你千万别误会,小诺从小很乖……
赵淳没搭理他,摸了摸自己额头,边皱眉边喃喃自语地问道:“有点麻烦,到底咋解决呢?”
想了一会儿,他好像突然想到解决方案,满脸欣喜地猛一拍大腿:“这样吧!赵家之前保了你一次,算一千万。至于过了今天,涂老狗会不会弄死你,跟我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刚才呢,小浪蹄子打我一巴掌,算一千万,外加今晚陪我睡一觉,睡多了咱也没劲。至于这个敢给我戴绿帽子的王八犊子,先跪下磕头叫我三声爷爷,今晚我跟你女儿睡觉时,他在门口站岗,嘴里唱号子歌:同志们加把劲呀,唉嗨呦啊……。对,我没停,他唱歌也不能停。今天这事儿咱们就两清,拉几把倒!你看怎样?”
陈大刚脸色煞白,颤声求道:“赵公子,您不能这样……”
“我去你妈的!”
赵淳突然脸色陡变,狰狞凶残,抬脚猛踹陈大刚。
陈大刚猝不及防,惨呼一声,倒在地上。
陈诺急疯了,嘴里忙着爸,扑过去扶陈大刚。
赵淳神经病发作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赵淳一边拿手指极限装逼地敲着桌子,一边指着我,对手下吩咐道:“阉割,现场阉割了他!”
几个打手听令,抽出砍刀就冲我袭来。
我气得不行,顺手抄起一条长凳,轮起来就朝那群打手砸去。
这几个打手,可能平日里跟着赵淳酒色财气纵身,手脚功夫甚至还不如归南鸣的保镖,三拳两脚就被我撂倒在地。
脱臼的脱臼。
打晕的打晕。
在地上惨呼连天。
赵淳显得无比震惊,随即脸色大变:“完了完了!你敢动手打我的人,你死了你死了……”说完,他立马往兜里摸手机。
我大步过去,抓起他的头,呼啦啦十几个耳光甩过去。
这货立马变得鼻青脸肿,但嘴里兀自不服:“有种……你给我一个电话……的时间……”
给你一个电话的时间?
哥们难得有机会收拾苏城最牛逼的富二代,会放过?
我把他压到椅子上,怒喝道:“老子给你起个头,赶紧唱号子歌,同志们加把劲呀,唉嗨呦啊……如果唱的不跑音,放了你!”
“你死了,你死了……”赵淳嘴巴飙血,仍在不停地念叨。
我见他还在装大尾巴狼,实在受不了,转身拎了一把刀,解开他的外裤。
赵淳顿时慌了,急急挣扎:“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想全家死绝吗……”
我冷哼一声:“知道,赵公子嘛!今天阉割的就是你,就地阉割!”
赵淳惊叫一声:“卧槽尼玛,你敢动?”
真嘴欠!
我猛地一巴掌再抽过去,他顿时晕了。
陈大刚在地上挣扎着说:“何方,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吗?!”
我也只是吓吓他,真让我动手阉割,咱也不敢。血呲呼啦不说,关键还恶心。
可眼前事已经惹了出来,想善终是不可能了。
这王八犊子只要还活着,以赵家在苏城的势力,不管明的暗的,必然会杀了我。甚至,陈诺和陈大刚也在劫难逃。
咋办呢?
我看到仍在赵淳身上非常兴奋地爬来爬去的几个小鬼,突然有了主意。
“啪!”一巴掌,再将他抽醒。
赵淳满脸糊血,狰狞笑道:“够胆!希望你能一直陪我玩下去!”
我笑了笑,咬破自己的中指血,念了一段开眼咒语,猛地点他眉心,对他说道:“哥们现在陪你做个好玩的游戏,你千万别害怕!”
第五十九章 水潭底下的银兔子
赵淳突然癫狂大笑道:“我怕?!哈哈哈……来,要不就现在弄死我,要不等下出去你全家立马主动自杀,否则,爷陪你玩到底……”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今天算见到了!
“很好!”
我捏出一张符,迅疾拍在赵淳身上,对那几个小鬼说:“你们等什么?他就是你爸爸,快叫他抱抱啊。”
几个小鬼无辜被打胎之后,之所以游荡人间不走,就因它们会循着血缘,找自己的父母。目前来看,它们身上的煞气并不重,只是觉得赵淳很亲切,缠在他身边,若时间一长,不找人赶紧化解送走,必然会要了他的命。当然,这玩意儿不是所有打胎之人都会招惹,赵淳杀孽太重,心思不正,阳气虚耗严重,招阴招邪,才导致此结果。
几个小鬼闻言,先是面面相觑,随后脸露欣喜,揉脖子的,抱脚的,往怀里钻的……嘴里纷纷大叫爸爸抱我抱我。
陈诺父女和躺地上保镖当然看不到、听不见,但赵淳被我开了眼,瞧了一个正着。
赵淳再怎么傻缺也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人。
他脸“唰”地一下白了,嘴里大喊:“鬼,有鬼……”
强烈视觉和精神刺激之下,他竟然从椅子上爬了起来,疯了一样跑。
可几个小鬼哪里会让他走,扯腿拽胳膊,纷纷嚷着爸爸别走呀,抱抱我……
“滚开,滚开……”
赵淳用手巴拉,用脚踹,整个人都疯了。
但几个小鬼是虚体,他身上没任何道力,根本打不着,反而把它们给惹怒了,抱着他不断地咬、挠、掐。
陈诺父女和众保镖看着赵淳一个人在癫狂手舞足蹈,目瞪口呆。
赵淳本来就只剩下一条内裤,身上的皮肤青、紫、黑一块一块地显露出来。
折腾了好一会儿,王八犊子已经口吐白沫,爬到我的脚底下,死命地抱着我的大腿:“哥,饶了我……”
我点了点头:“先唱首歌吧!”
赵淳如蒙大赦,艰难地爬上椅子,蹲在上面,双手高举,很自觉地开口:“同志们加把劲呀,唉嗨呦啊……竞赛到了高潮啊,歌声震天响啊,唉嗨呦啊……”
鬼哭狼嚎,真他妈难听死了。
陈诺这个没心没肺的,竟然“噗呲”一声笑了。
我皱眉道:“别唱了,老子快吐了!”
赵淳大汗淋漓,浑身颤抖不已,像挨打的狗讨好主人一般,眼巴巴地瞅着我。
我把他身上的符揭了,对几个小鬼说道:“先滚出去!”
赵淳立马就想滚。
“不是说你!”
他满脸吃了屎一样,不敢动了。
几个小鬼闻言,冲我不满地嘶牙。
我手一抬,袖子中一道黑气溢出,那几个小鬼见状,吓得屁滚尿流跑出了门。
“这事儿怎么解决呢?”我故意问赵淳。
赵淳带着哭腔,大嚷道:“啥事没有!涂老狗那边我来对付!我从来没见过你们……”
我点了点头:“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死无全尸!”
赵淳鸡琢米一样点头。
“滚吧!”
他大喜过望,与众打手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包厢。
我看到包厢外,几个小鬼仍在门外候着,见他出来,又爬上了他的身躯。
不过,道符已揭,他肯定是看不到了。
陈诺欣喜地跑了过来,拉着我的手:“何方,谢谢你……”
我正要答话,陈大刚大喝道:“小诺!”
陈诺回头大急:“爸,刚才是何方救了我们!”
陈大刚表情扭曲:“你没看到他对付赵淳的手段吗?!你真要气死我?”
人一旦铁了心认定一件事,往往不会再管这件事的对错。哪怕是条死路,卯足劲走到黑是大部分人不二的选择。
咱不能再待下去。
陈大刚再受到刺激,可能真要猝死。
我拍了拍眼眶里泪水打转的陈诺:“没事了,赶紧照顾你爸爸去。”
说完,转身走了。
悻悻地出门,将车往铺子里开。
路上想着与陈诺之间的事,心中怅然,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棵古怪的小桃树。于是,将车转了个方向,往老宅子开去。
开到宅子门口,停下来,望院子里瞄了瞄。
让我觉得无比惊奇的是,小桃树竟然开出了小花骨朵。
这什么情况?
我刚才还没恋爱就失恋了,咋小桃树还开花了?
正寻思间,看见刘婶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了把扫把,在呼啦啦地打那些花骨朵,边打边说,咋又开花了,砸掉,统统砸掉!
花骨朵在扫把的打砸之下,纷纷落下,小桃树又变成光秃秃的了。
我顿时无语。
刘婶咋跟二叔一个德行呢?
我张嘴问道:“婶,你干嘛呢?”
刘婶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我,恼道:“你个小兔崽子,不懂礼貌吗,也不敲下门!对了,你咋还没被仇家砍死呢?!”
我走进院子,指着小桃树问:“花开的好好的,你砸它干嘛?”
刘婶放下扫把,双手叉腰:“管得着吗你!现在这桃树是我的,看不顺眼,我挖了它!”
我满脑门子黑线。
咱不跟她一般见识,还是套话要紧,万一惹毛了她,一发飙,真挖了小桃树,我可能要当场挂掉。
“桃树是你的,你爱咋弄咋弄。不过我觉得,院子里小桃树开花,配上婶气质绝佳中年妇女风采,挺好看的,你又何必故意弄掉它。”我满脸堆笑地说道。
刘婶冷哼了一声:“我也不想啊!你那死鬼二叔,赠宅子之前特意交待我,要宅子可以,一定不能让小桃树开花,也不能让它死掉。否则,会触发他的第二公证。”
“啥第二公证?”
“告诉你也无妨!第二公证就是,如果桃树开花或死了,宅子将重新归你。不过小何子,你放一万个心,我一定不会让这事儿发生!”
卧槽!
二叔这都交待了些啥?!
我点点头:“这我当然相信!按婶的聪明劲,哪怕你死了,变成鬼你也会溜过来,给它浇两瓢水,砍掉它的花骨朵,是吧?”
刘婶闻言,不无得意地说:“那是自然……咦,你小子是不是在咒我死呢?”
说完,冲我举起了手中的扫把。
我赶忙举起手一挡,笑着说道:“哪儿敢呢!婶,可这都还没到三四月,小桃树咋就开花了呢?”
刘婶放下扫把,满脸无语地回答:“最近也不知道它发了什么神经,腊八节开一次,今天又开一次,幸好都被我及时发现,统统砍掉了。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你虽然被大学开除,文化还是有的,帮我参考一下,就叫欠抽小瘪桃!好不好听?”
我怕再跟她聊天要背过气去,心里暗骂一句好听你大娘,转身走了。
她在院子里叉着腰,哈哈大笑。
末了,她对我背影说,半个小时前有几个穿阴阳鱼服装的人来找你,我把你新地址告诉了他们,你当心别被他们砍死。
穿阴阳鱼服装,必然是二叔惹出来的道士仇债。
欠钱的话倒是不怕,我现在有方白打来的一百万,陈诺又死都不要我还钱,应该还能支撑住。若是其它事,我也没法预测,见了面再说。
不过,刘婶说小桃树腊八开一次花,我估计是夕颜。
阿虎说我给她脱衣服推拿,她是古人,要么杀我,要么自杀,要么嫁我。她没杀我,也没自杀,最后一个可能性大,现在却被气走了,应该是刘婶砍了小桃树的结果。
今天开的一次,估计是陈诺向我表白,桃树已经开了花骨朵,又被刘婶给剁没了。
周杰伦歌词里说:“爱像一阵风,吹完它就走。这样的节奏,谁都无可奈何。”
挺他妈适合我心情的。
我寻思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想办法赶紧把小桃树给移栽了。
刘婶已经把小卖铺的东西全搬到了宅子,还在里面开起了店,货源有专人送,基本白天黑夜不离宅子半步,我自己去挖小桃树,肯定不现实。
脑中突然想起梅梅手下那五个小鬼,赶紧打了个电话给梅梅。
听梅梅接电话的声音,她身体好了很多。
我问她,大老刘找你解毒没有。
梅梅听了咯咯直笑,何方哥哥,你太坏了,大老刘根本没中蛊毒。上山来见我时,吓得腿都发软。不过,这几天他在听弘慈大师讲佛法,倒挺认真。
我说那就好,问你个事儿呗,你手下那五个小鬼哪儿去了?
梅梅一顿,随后着急说道:“你答应过我不收拾它们的!”
“不是收拾它们,我想叫它们帮我挖一棵小桃树。”
“干嘛要叫五小鬼挖桃树?”
“我自己不大方便。它们挖了小桃树之后,帮忙把小桃树移载到善觉寺,这样你哥我才能传下后代……”
梅梅在那边不吭声,估计是彻底听懵了。
也对,这逻辑,换我也要懵。
“那什么……没法详细解释。你别管了,告诉我它们在哪儿吧。”
“恩。它们跟我说,城东山上有一座荒废的土地庙,庙旁边有一个大水潭,水潭下面有一只银兔子,它们去偷银兔子给我玩。但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也没个动静。我担心它们出了啥事,本来跟弘慈大师说想下山找它们来着,但弘慈大师说我身体还没好彻底,不让。何方哥哥,正好你替我去找一下它们。”
啥玩意儿?!
水潭底下的银兔子?
第六十章 点天灯
我都被梅梅给整懵了。
兔子不会水,水潭底下怎么会有银兔子?
五小鬼在胡说八道吧!
梅梅解释,五小鬼偷东西一绝,对金银之物嗅觉非常灵敏。不过它们找的到底是不是银兔子,她也不知道。
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事。
听说某些大山深处,埋了珍宝,年份久了,珍宝有了灵气,会自己跑出来玩耍。有些金子浇灌的母鸡,会跑来,带着一群小金鸡在山上转悠,嘴里还会发出咯咯咯的叫声。
江湖憋宝人,对找这些玩意儿特别在行,跟着金母鸡,顺着道能找出大宝藏。
但这些玩意儿都是些传说,谁也不知道真假。
“行!但我找到它们之后,怎么才能让它们听我的话呢?”
梅梅告诉我,只要在大水潭附近点燃一根香,嘴里念一句,你们妈妈是天下最恶毒、最漂亮的妈妈。它们就知道你是自己人,会出来见你,也会听你的话。
最漂亮可以理解。
梅梅确实长得非常漂亮,最恶毒又是咋回事?
她似乎知道我的疑惑,笑着说道:“我是苗疆巫婆啊,可不就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妈妈么?”
我满脑门子黑线。
挂完电话,将车开回铺子,本想带着阿虎到城东山上土地庙去找五小鬼玩去。可一到房间,彻底傻了眼,聚魂葫芦不见了!
阮小山铺子门也关着。
我赶忙给他打电话。
“大侄子,啥事?”
“我铺子谁来过呢?”
“不知道啊,今天一大早我跟你儿子出门去买油纸来着。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准备给阿虎做几身新衣服穿。”
“聚魂葫芦不见了!”
“啊?不会吧!”
“啥玩意儿不会,你赶紧帮我算算被谁给弄走了!”
阮小山在那头顿了顿:“我现在在外面,没法仔细算。这样吧,你随便报一个字给我,我大体推断一下。”
我脑中不假思索地报出来一个“蛇”字。
阮小山闻言,沉吟半晌:“蛇乃无足之虫。有足谓之虫,无足谓之豸。豸之字体,颌下有须,头戴冠帽,为道士职业的象征。在古汉语中,豸一般獬豸组成词。獬豸是一种上古神兽,代表公正不阿之法。我推测,拿走聚魂葫芦的,是各派道士中最高权威之人,应该是龙虎山正一观。”
我愣了。
刘婶说半个小时之前,有穿阴阳服的人来找我,竟然是龙虎山正一观的?
龙虎山正一观可是道家官面代表,个中能人大拿不计其数,门徒遍布天下,二叔怎么会得罪他们?
更糟糕的是,聚魂葫芦里面的比亚迪和晓婉,在他们眼中,必然是逆于天地纲常的存在。凡带点官面背景的,都有一些铁包公的性格,若他们不管不顾把晓婉和比亚迪干死,那就彻底玩蛋。
我大急道:“你赶紧算算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阮小山说道:“你马上往右边,也就是往苏城城东方向追,一定能追到他们!”
“为啥是往右边?”我有点害怕追错方向。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豸字颌下有须!你看那三根胡须飘的方向,往左边飘,证明风从右边刮来,他们可不就是往右边去了么!”阮小山解释道。
卧槽!
还有这样推演的?
我也不管准不准了。
眼下除了听他的,没别的办法。
拿上苍尤剑,发动路虎,径直加急往城东追去。
追了个把时辰,天色已彻底晚了下来。
我已经来到了城东郊区的山脚下,却连人毛都没见到。
正急得满头是包,想打个电话给阮小山再次确认一下。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两辆别克商务车,车左边画着一条龙,右边画着一只虎,引擎盖上还画着一个诺大的阴阳鱼。
错不了!
正是龙虎山正一观的车。
我赶紧跑了过去,却发现两辆商务车上都没有人。
四处寻摸了一下,发现周边的茅草有踩踏的痕迹,地上还隐约看见有新鲜烟头,被踩踏折地的茅草一直蜿蜒向山顶上延伸。
他们上山了?
我赶紧拔脚往山上赶去。
树林越来越密,幸好天上月光很亮,不然仅靠手电筒的光芒,压根没法沿着模糊的路径找。
两个时辰之后,我已经来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个大水潭,大水潭边上有一座破败的土地庙。
我顿时疑窦丛生。
这不是梅梅说的五小鬼偷银兔子的城东山上荒废土地庙边的大水潭吗,他们来这里干嘛?
水潭的四周,全插上了龙虎道旗。
龙虎道旗旗杆之上,挂满了阴阳铃铛。
看道旗所插的方位,全按照五行八卦阵来布置。
更让我觉得无比震撼的是,大水潭之上的天空,飘荡着十几个挂着符幡的孔明灯,映照的整个湖面波光粼粼、诡异无比。
这玩意儿叫“点天灯”。
道家驱鬼抓邪,一旦用上了“点天灯”,证明是遇上难以降伏的大妖邪了。
点天灯的意思,就是向天下宣告,此处有道士在抓大妖邪,但凡过往神仙、道友,如果看到此天灯,请务必过来助一臂之力。
不管哪个门派道士,一般情况下,都有些清高自负,不大可能主动放低姿态请别人帮忙。除非对这个大妖邪实在恨得咬牙切齿,宁愿放下身段折了面子,也要将它彻底诛杀。
正一观乃天下道家之首,竟然布下如此大阵,还点上了天灯?
他们到底要对付大水潭里的什么玩意儿?!
正觉得奇怪,脑袋“嗡”地一下,眼前金星四溅,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发现月上柳梢头,自己正坐在密林里,边上围着十四五个人。
其中两个人,让人看一眼就容易记住。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身材非常之好,但脸色却给人一副拒之千里之外的冰冷感。另一个是与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子,穿着一袭白衣,胸前还抱了一把剑,嘴角微微上翘,正充满戏谑地瞅着我。
其它十二三个人有老有少,均穿着一身阴阳鱼服装。
年轻白衣男子见我醒来,先开口说话了:“兄弟,赶来挺快的。互相认识一下,鄙人漠北剑客叶三。有想杀的人,可以委托我出手。有人想杀你,也可以委托我挡仇。只要价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女人转头瞪了他一眼。
叶三鼻子很不屑地冷哼一声,抱着剑坐了下来。
我揉了揉脖子,问道:“刚才是谁打的我?”
女人一副鄙夷姿态瞅着我,见到我身上的苍尤剑,眼神显得无比复杂。
怎么说呢。
那副眼神,就好像我借了她家的米,还给她家的却是糠。
女人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淡淡地说道:“何方是吧?既然来了,咱废话不多说。”
随后,她芊手指着大水潭说道:“十年之前,本观掌门龙华道长率观中数十弟子,追杀化妖乩天童子,乩天童子伤重,遁地而逃。在搏杀的过程中,本观镇观之宝‘兔功印’被乩天童子吞于腹中。多年来,本观为寻找乩天童子,取回其腹中的兔功印,耗费人力物力,但毫无所获。近日,苏城水潭有银兔出没,本观怀疑,乩天童子近年来一直潜伏于此水潭之下休养生息。目前,乩天童子已彻底伤愈,其腹中的兔功印化形给予天下道家人士示警。为此,咱们此行之目的,一是斩杀乩天童子。二是取回其腹中本派镇观之宝兔功印!”
我瞬间明白了。
难怪他们千里迢迢从龙虎山赶到苏城!
原来是为了对付乩天童子!
正一观诛杀乩天童子之事,在阴阳界可谓人尽皆知,实乃正一观奇耻大辱。
第六十一章 以图换剑
乩童,老百姓口中一种无比恐怖的灵媒神。
据说乩童一出生,不哭闹也不喝奶,第一件事就是张口咬死自己的爹妈。
随后,他会拿出一件大红肚兜披在身上,对旁人有一套统一的说辞:吾乃道教某某神仙或者佛家某某菩萨之化身,下凡间来沟通人、鬼、神三界。各位父老乡亲,如果你们有占卜治病驱邪捉妖女人妇科病久治不愈男人那方面不行家中母猪难产等等问题,都可以一个一个排队来找我解决。我要求不多,每半年村里给小爷送个菩提子或阴阳心吃即可。
所谓菩提子或者阴阳心,专指小孩心脏。
大家想想,哪里会有转世的佛家菩萨或者道家天神,一出生就咬死父母,还要吃这玩意儿的?
肯定是魔鬼啊!
胆大点的老百姓,当场就会冲过去扇他几个耳光。
可乩童的本事贼大,手还没等你伸过去呢,想扇耳光的人当场七窍流血而死,想跑路的村民,立马手脚齐断。自此开始,乩童开始在村里无恶不作、蛊惑愚民,要求大家对它进行祭祀。
诸位,乩童到底是什么东西?
佛家解释,这玩意儿是天下人所犯罪孽汇聚形成的一种业障恶灵,在某地突然出生,专门来报复百姓。道家说法则比较简单,认为它是一种不入五行、不纳阴阳的魔鬼。
乩童打着转世菩萨或神仙的名号四处行恶,佛、道两界均气得够呛。
佛家认为,乩童既然是人世间恶行凝聚所化,必须念经咒化解掉乩童身上的恶念,再超度乩童。
道家没那么多弯绕,一个字,干它。
针对乩童这类魔鬼,道家有专门理论阐述。
《太上天坛玉格》:“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不正之鬼。”
道家认为,天上的神仙,不会去专门附人身(道士做法只是请真神的分生赐予道士法力),但凡对外称自己是什么神仙附身的,一律是邪魔。
那道家咋对付呢?
《女青天律》云:“诸邪神妄托上真名字者,送下镬汤地狱,或付逆鳞将/军,令其万死千生,不舍昼夜。”
也就是说,必须将乩童彻底弄死,送到下镬汤地狱。或者交给嫉恶如仇逆鳞将/军,让它承受不分白天黑夜,生不如死之痛苦。
话虽然讲的狠。
但乩童却非常牛逼,除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能。
一般道士,沾都不敢沾。
谁敢?
正一观敢!
当年龙虎山掌门龙华道长,带领正一观一众道士,在齐云山下,与一个为祸人间的乩童苦战,虽然重创了这位乩童,但却折损不少正一观的好手。同时,他们带去收复乩童的法器阳平治都功印被它给吞了,最后还让它负伤逃之夭夭。
有人问,这个乩童咋那么厉害呢?
谁也不知道。
但它对外自称是乩天童子,名号跟孙悟空号称齐天大圣差不离,可见它有多嚣张。
大战乩天童子之事,成为正一观一道不愿揭开的大伤疤。但不管如何,被乩天童子吞入腹中的正一观阳平治都功印,却不得不找回。
龙虎山祖师张天师三大法宝:正一盟威符箓、三五斩邪雌雄剑、阳平治都功印。
正一盟威符箓相当于册封神职名录,功德大之人可上名册,奏疏天庭,任神职。三五斩邪雌雄剑重八十一两,象征着太上老君八十一化,可斩天下妖邪。
重点介绍一下阳平治都功印。
前面曾说过,正一观是官面道教,号称天下道家之首。为此,历代帝王都会御赐一枚印章给正一观天师,以此表彰正一观天师的文治武功。拿到此印之后,正一观可号召天下道家听令,其作用相当于以前皇上赐予大统领的龙虎兵符。
每个朝代喜好不一,御赐的印章款式也不一(如,宋时是文书大耳朵铜制款式,明朝是如意银兔子款式,清代是汉白玉漓龙款式)。
正一观拿到御赐印章之后,观中天师对印章道法加持,成为镇观之宝。
由于张天师最早一枚印章叫阳平治都功印,所以,此后历任天师的御赐印章都统称为阳平治都功印。
冰山女口中丢掉的那枚,正是明代的如意银兔子功印。
据我所知,因战乱及各种原因,正一观历任天师的功印,目前仅留存到一枚如意银兔子功印。现代社会,正一观虽仍为官面道教,但自然也不可能有劳什子帝王再赐他们法印。
等于说,十年前龙华道长带着硕果仅存的兔功印,追杀乩天童子,结果镇观之宝竟然被乩天童子给吃了。这事儿,与耍猴人反被猴糊了一脸屎的性质差不多,当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可他妈这同我有啥关系?
我恼道:“我不管你们找兔印还是鸟印,与我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家里的葫芦是不是你们拿了,赶紧还我!”
冰山女闻言,表情无比愠怒:“道家子弟,奴鬼弄妖,不知羞耻!等取回兔功印,正一观将代表天下道家先收拾了你阴山派!”
她这话可算惹毛了我。
我冷笑道:“第一,正一观代表天下道家,前提必须有阳平治都功印,你们唯一一枚兔功印不是丢了么?第二,即使正一观有兔功印又如何,你们还躺在封建社会老棺材铺里,发着统领天下道派的清秋大梦呢,大清早他妈亡了!”
冰山女被我呛得满脸通红:“姓何的!你们阴山派拿了我们正一观的苍尤剑,莫非想反悔不成?!”
什么玩意儿?
苍尤剑是正一观的?
难怪刚才她见到我手中的剑,表情异常古怪。
冰山女见我不吭声,摊开来一张没有字的地图:“几年前,何大同拿着这张无字风水堪舆图,跑到正一观。他告诉我们,阴山派找到了乩天童子的藏身疗伤之处,且在图上绘就了进入它藏身之处的线路。本观龙华道长心存感激,想拿此图。但何大同却说,要用本观法器苍尤剑来交换此图,并信誓旦旦地表示,届时阴山派将助我们斩杀乩天童子、取回兔功印,难道你想食言?!”
还有这回事?!
我正发蒙,冰山女嘴角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本观龙华掌门以天下苍生为念,并基于对何大同一派掌门身份的认可,同意此协定,要求何大同即刻显示图中之字,但何大同却一直以时机未到来推脱。一年多以前,何大同突然人间蒸发。本观多方查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苍尤剑也就此消失不见。风水堪舆图成了一张无字废图!”
“直到前几天,本观听闻,何大同传人曾在善觉寺用苍尤剑斩杀猖王,匆匆赶来。没曾想,兔功印竟然在苏城城东大水潭边化形警示。敢情何大同一直知道乩天童子就在苏城城东大水潭之下休养。作为一派道家掌门,何大同明知乩天童子伤愈之后将难以对付,一不替天行道收拾眼皮子底下的乩天童子,二故意躲藏,一直不将无字风水堪舆图显字之法告知本观,阴山派到底是何居心?!”
卧槽!
乩天童子就在大水潭底下?
难怪他们点上天灯,摆出一副你死我活捉大妖的阵仗!
二叔这个老东西到底啥居心,别说正一观了,我都不知道。
“所以你们拿了我的聚魂葫芦来威胁我,知道我一定会赶过来?”我问道。
“谈不上威胁。正一观历来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葫芦里一蛇一鬼,收拾了它们是天道。”冰山女嘴角上扬,鄙夷地回答道。
“你敢动一下他们试试!”我恼道。
第六十二章 犯不着脱衣服,我不想看
冰山女冷笑一声:“若今日不斩杀了乩天童子、取回兔功印,你看我敢不敢!”
叶三嘴角叼根烟听了半天,在一旁烦躁地搭茬道:“喂,风信子美女、何大掌门,你们正一观和阴山派的恩怨咱能不能等下再清算?正一观雇我来杀乩天童子,现在一张破地图连字都没有,咋杀?我漠北刺客叶三从来都是按时间计费,不管结果,两天时间一到,立马走人。”
正一观为了斩杀乩天童子,不仅点上了天灯,还请了一个看起来很屌的外来刺客。
决心不可谓不大。
只是,当年龙华道长带队都没搞定的事,怎么现在反而派一个毛头冰山女带队前来了?
疑惑之余,我转头瞅了几眼边上十二三个道士,发现他们目光矍铄,神情肃穆,浑身上下青气遍布,好像都是道家高手。
这个冰山女风信子到底啥地位?
不行。
二叔用无字地图换苍尤剑之事,现在只是他们的口头表述,到底是不是真的,必须确认清楚。如果是真的,我也只能配合,不然会被诅咒棒槌给打死。如果不是真的,他们拿聚魂葫芦来恐吓威胁,刚才还一棍子把我给打晕,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对他们说道:“稍等一下,我可能先要吐口血醒醒脑子。”尔后,我深呼吸了两口,大声说道:“小爷不配合……”
话还没说完,脑瓜子“嗡”地一下,口中鲜血狂飙,整个人倒在地上。
“……是不可能的!”
我立马补充,顺手抹干了嘴上的血迹。
一众人等像看傻子一样看我。
叶三嘴角烟都惊掉了,瞪大了眼睛:“何大掌门,吐血醒脑?这招数挺炫酷啊……”
我懒得理他。
“很好!”风信子点了点头。
“但你们必须保证,我聚魂葫芦里的朋友不能少一根毫毛!”我内心无比憋闷地说道。
“完成任务之后再说。”随后,冰山女将手中的无字地图丢到我面前:“这是何大同给我们的风水堪舆地图,里面画有进入潭底的通道,你快让地图显字!”
显你妹的字!
二叔制作的什么鬼无字地图,我咋知道怎么显字?
他又没教过我!
但眼下这种状况,我肯定不能说自己不会。否则,风信子一发飙,晓婉和比亚迪肯定性命不保。
我拿着那张破地图,左瞅右瞅,实在瞧不出什么名堂。转眼却看到风信子等正一观道士都在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怀疑大于信任,心里咯噔一下,对他们说道:“显字是阴山派秘法,全都给我转过身去!”
风信子瞪了我一眼,最终还是转了过去。
这咋整?
要不含糊来几句萨顶顶的《万物生》,当成显字咒语糊弄一下?
转念一想,不行。
我一旦开口唱歌露出破绽,他们必定会当场弄死我。
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五小鬼。
它们来土地庙附近找银兔子,可银兔子却是兔功印显形示警所化。不知道它们找着没有,会不会知道进入水潭底下的密道在哪里?
想到此,我问他们:“谁身上有香?”
正一观一个老道士回过头,从包裹里拿了根香递给我。
我马上说道:“全体退后十米,闭上眼睛,塞住耳朵。本人要开始召唤天神。”
“召唤什么天神?”风信子背着身,疑惑地问道。
“无字天书,凡人不可见,要召唤天神来显示,你管得着吗?”我回答道。
“我劝你最好别耍花样!”风信子有恃无恐。
一众人等全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背对着我走了十余米。
我见状,赶紧向前走了几十米距离,点燃香,低声轻唤道:“你他妈……不对,你们妈妈是天下最恶毒、最漂亮的妈妈。”
念完之后,四周也没个反应。
我心一下就寒了,寻思它们不会已经走了吧。
张嘴再念了一遍。
发现四周草丛悉悉索索抖动,五个干瘦巴巴的小鬼,在草丛里瞪着大眼睛不解地瞅着我。
我欣喜异常:“哥几个,认识我吗?”
“你算哪儿根葱!”一个小鬼恼道。
去他大爷的!
讲话这么冲么?
咋一点也没学到它们主人梅梅的礼貌呢!
“小朋友讲话要有礼貌。”我说道。
“一帮臭道士,难道你们想来收拾我们?告诉你,我们梅妈妈是苗疆巫婆,你要敢动我们,梅妈妈弄死你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另一个小鬼牛气冲天地说道。
敢情它们误会了!
我拿起了苍尤剑,笑嘻嘻地解释道:“误会误会!你们还记得这把剑吗?你们梅妈妈在善觉寺还给我的,刚才的暗号也是她教我。我今天来向你们请教问题来着,从来没想过收拾你们。”
一个小鬼从草丛里爬出来,跳到我身边,对着苍尤剑前后左右仔细瞅了瞅,回头对几个伙伴说道:“确实是前些天我们给梅妈妈偷的那把剑,怎么到这个丑八怪手上了?”
我满脑门子黑线。
就它们那狗屁长相,还敢说我是丑八怪?
“不知道。不过他懂得暗号,应该是梅妈妈的朋友。”一个小鬼回答,随后,又扯着脖子问我:“喂,丑八怪,你叫我们出来啥事?”
“这么一回事!我听你们梅妈妈说,你们来这里抓银兔子,不知道抓到没有?”
“没抓到。大水潭底下有个好丑好丑的小鬼,可凶了。”
好丑好丑的小鬼,那就是乩天童子了。
“你们看见它了?”
“看见了,就在大水潭底下。”
“那它打你们没有?”
“它倒想打,但我们的速度可快了,它没追上。”
卧槽!
几个小鬼还有这本事!
“那什么……你们知道怎么找到那好丑的小鬼吗?”
“知道啊。诺……边上有个土地庙,庙里有个土地像,掰开土地像,下面有一条地道,你顺着地道一直走,就能走到大水潭底下。潭底下有棵大槐树,槐树中间有一具白玉棺材,它就睡在白玉棺材里面。”
就这?!
“你们咋知道里面神像下面有条地道呢?”
“我们是干啥的?”
“干啥的?”
“贼啊!还有贼不知道的宝藏地道么?”
我彻底无语。
二叔还搞什么无字地图,直接弄几个运财小鬼,不就啥事儿都搞清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弄小鬼这事儿,也就阴山派和苗疆巫婆这种邪魔外道会干。正一观属名门大教,叫他们弄小鬼,与叫人吃屎的难度一样大,打死他们也想不到这茬。或许,像二叔这种弄鬼弄妖的人物,早就知道土地庙神像下有个地洞,而乩天童子正在底下棺材里疗伤,根本无需什么风水堪舆地图,所以干脆给了正一观一张白纸?
如果是这样,二叔也太缺德了。
“多谢多谢!”我连忙道谢,转头又多嘴问了句:“你们真觉得我是丑八怪?”
“世界上除了我妈妈,其它人全部都是丑八怪!”
好吧,心里平衡多了。
“你们继续玩吧。”我对它们说。
五小鬼钻入草丛,嘴里还不解嘟囔道:“梅妈妈怎么会跟这样的傻叉交朋友!”
“对,又丑又蠢!”
我特么……
它们一会儿就不见了,果然速度奇快。
做贼的基本功跑步确实扎实。
它们走后,我回到风信子等人身边,告诉他们可以转身了,咱们准备下大水潭找乩天童子。
风信子转过身,瞅着我手中那张依然无字的地图,秀眉紧蹙,问道:“字呢?”
“天字是阴山派的隐私!就像你的身体一样,能让我看见?”
“你……”风信子被呛得哑口无言。
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风信子虽然面目冰冷,但长相标志,尤其是身材,若熟透了的苹果,让人血脉喷张。她不会为了看图上的字,把我的话当真,现场脱衣服给我看身体吧?
要不要这么狠?!
我急忙制止:“风大美女,犯不着脱衣服!我不想看!”
第六十三章 道有七阶
风信子闻言,气急了,脸竟然泛出一丝红晕:“谁让你看了?下水潭杀乩天童子,难道不用换泳衣吗?”
原来在此!
我假意咳嗽了两声:“我说过杀乩天童子一定要下水潭吗?”
风信子停下了手中脱衣服的动作,问道,你什么意思?
“跟我来吧!脑子是个好东西,出门一定要带!”我冷笑一声回答道。
叶三在一旁,抱着剑,嘴角扬起一副不可名状的笑意。
风信子顿了一顿,警告道:“你知道此事对我们正一观的重要性,希望你能履行好何大同之前的约定,不要插科打诨!”
插科打诨?
我倒是挺喜欢逗漂亮妹子玩,但对你这样的冰美人,还真不敢招惹。我没再理她,带头踏步往土地庙走去。
风信子见状,转头对手下众道士讲:“五个人留在水潭边,结正一五方玄坛结界,防止乩天童子逃出来。在未接到撤阵命令之前,务必保持形神不散、阵法不乱。其余六个,全跟着我!”
五个正一观道士手执道礼,神情无比肃穆回应:“是,风道真人!”
风信子竟然是道真人!
《出家因缘经》云:道士,凡有七阶。
名门大派的道士共分七种层次:仙真(如大罗金仙、张道陵)、神真(如八仙)、隐真(如诸葛亮、济公等)、道真(德高望重的一派大家)、道长(正儿八经的厉害坐堂道士)、火居(懂法术的半个出家人)、祭酒(乡村祈福消灾之人,如端公、过阴婆子)。
道士到达隐真品阶,已介于半人半仙之间(具体可参照诸葛亮)。
据说,正一观的道士,到达隐真层次之后,因该观修炼纯阳至罡之法,头发会有一簇红色,再往上达到神真品阶之后,会满头红发,羽化登天。
咱也不知道真假。
风信子一个姑娘家,虽未达到半人半仙隐真品阶,但年纪轻轻能达到一派大师的道真层次,着实让我刮目相看。难怪正一观这么多年纪大的道士都听她的命令。
我偷偷地瞄了两眼风信子的头发。
还好。
满头青丝,没有一根变红。
最起码她还是个人。
“你看什么看?!”风信子秀眉上挑。
“那什么……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是一位道真,挺牛逼啊。”我真心奉承道。
风信子没搭腔,叶三倒是阴阳怪气冷哼一声:“但凡还是人,顶不过我漠北叶三一剑。”说完,没见叶三手中动作,他怀中的剑突然寒光一闪,在空中迅疾滑过,剑又复而入鞘。
“噗通”一声。
天上掉落下来一只被斩成两半的乌鸦。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我问道:“你……不会是叶孤城的后人吧?”
“小何掌门,你很有眼光!鄙人正是‘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叶孤城第三十世玄孙。”叶三不无得瑟地回答,又强调一遍:“小何掌门以后想要杀人,记得找我,价钱公道!”
老子信你个鬼!
说他胖还喘上了。
叶孤城是古龙里的剑客,他还自称是人家第三十世玄孙,从里穿越来的吗?
不过,我心里已经开始发毛了。
风信子道真品阶,叶三剑法绝世,几个正一观道士全身青气遍布。放眼整个阴阳界,眼下这阵容足以掀翻一个道家大门派了。如此大阵仗,他们仍然点上了祈求帮助的天灯,乩天童子到底该恐怖成什么样子?
我一个三无道派的掌门,命咋这么苦,老摊上这档子破事呢!
说话间,已经进入了土地庙。
庙里神像破败不堪,蜘蛛网遍布,残垣断壁。
“咱们到土地庙干什么?”风信子问道。
我解释道:“我二叔图上天书所示,土地像下面有一个地道,沿着地道往下走,可以找到在白玉棺材里疗伤休养的乩天童子。”
心里暗暗希望五小鬼千万别骗我。
若下面没有地道,正一观再给漠北剑客叶三加点价,他立马可以像斩乌鸦一样,取我项上头颅祭奠土地公,甚至我都来不及感到疼。
我招呼他们去搬土地神像。
“慢着!”一个须发发白的老道士阻止:“老道并非信不过何掌门,此事干系重大,须谨慎行事。”随后,他手中捏了一道符,在土地庙前烧了,口中念了段咒语,振声说道:“贫道正一观伺司道长玄一,此方土地速速来见。”
他在召唤土地公!
体制内正一观就是牛逼!
阴山老祖是散仙,属于临时工。
请城隍、土地的咒语我也会,但对这些体制内城隍、土地来讲,我虽为掌门,但压根不入流,请了人家也不稀罕搭理我。
可玄一把道符烧完,土地庙却一点反应没有。
我心中暗自得意,人家不卖账!
风信子见状,火了,一张道符拍出,直贴土地像头上,娇喝一声:“滚出来!”
没错。
她叫土地滚出来。
霎时。
残破的土地庙内树叶卷动,在地上形成一串古怪的符号,类似一种语言。
风信子瞄了树叶一眼:“胆小如鼠,知情不报。待我回去上疏五雷监察司,撤职入罪,今日且先掀了你神台!”说完,她准备用手去掀翻神龛。
“咔擦”一声。
土地像竟然自行彻底裂了。
庙中土地吓崩了?
这娘们可不像个好人呐!
风信子见状,冷哼一声,没再追究土地,转头对我说:“按土地解释,底下确实有一条下潭的通道,你在前面带路。”
我掀开土地像残渣,移开基座,里面果然有一条黝黑的通道。
身子率先钻了进去。
后面的火光亮了起来。
正一观跟着的六个道士,个个装备扎实,探照灯、氧气罩、防蛇虫药、各种法器,应有尽有。
我打头,风信子第二,叶三第三,其他道士殿后。
一行人朝着通道走去。
通道非常干燥,地上铺着大青石板,石板上连苔藓都没有。
从通道情况来看,潭底下应该是一个古代墓葬。
按五小鬼所说,通道最尽头有一棵大槐树,树上有一具白玉棺材。乩天童子必定是雀占鸠巢,把墓主人的玉棺材给占了,作为自己疗伤休养之地。
可这事儿我二叔又是咱知道的呢?
没法细想。
来都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四周一片死寂。
他们也沉闷着不吭声。
我暗自寻思,必须乘此机会赶紧套出聚魂葫芦在哪里,万一等下打起来,乩天童子把他们全给干死,我逃命小王子若能捡回一条命,咱都不知道上哪儿找葫芦去。
“那什么……风道真人,你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呢,半路出家,撑死也就是个火居道士,屁本事没有。咱找到乩天童子之后,为避免拖你们斩妖除魔的后腿,我先撤出来,你把葫芦先还给我呗。”我说道。
“你觉得可能吗?”风信子反问道。
“不可能。”我回答。
“那不就结了!”
“可你们总得给我一个希望吧?到目前为止,天书我破解了,通道也找到了,但葫芦在哪儿,却连影都没见着。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次交易的风险太大?”
“那你想怎样?”
我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他们,强硬地说道:“按我二叔天书地图所显示,这里的通道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没有我,你们别说找到乩天童子,出不出得去都是个大问题!”
五小鬼曾说,顺着通道一直往下,就可找到乩天童子。但我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必须诈一下他们。
风信子闻言,脸色一变:“你敢威胁我们?”
“恭喜你,答对了!”
索性。
我一屁股坐在青石板上,不走了。
“你……”风信子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波涛汹涌。
“小何掌门快人快语,我也喜欢直爽的交易。”叶三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对风信子讲道:“协议分步走,并没有错。如同本人杀人,先付定金,事后结清余款。现在通道确实已经找到,你们正一观怎么着也得先把葫芦在哪里告诉人家。”
风信子反问叶三:“你到底受谁雇佣?”
叶三闻言一愣,又露出鬼魅的微笑:“正一观。我刚才说话等于放屁,你们怎么开心怎么来。”
卧槽!
无情!
我还以为他仗义执言呢!
风信子转头瞪我一眼,淡淡地回答道:“告诉你也无妨!看到大水潭上空的十几个天灯了吗?葫芦就在其中一个天灯里面。没有我们,你下不来天灯,更何况,外面还有我师兄弟布下的正一五方玄坛阵。”
姥姥的!
阴山派与正一观这梁子彻底结下了。
算你们狠,咱走着瞧。
我无奈起身,继续往前走。
忽然之间。
探照灯一闪,前面反射出来一道银光。
一只银兔子。
正蹲在前面十几米远的石头之上。
第六十四章 胖头鱼
银兔子双耳竖立,浑身泛着淡淡银光,无比呆萌地蹲在前方不远处一个石块之上,眼睛还冲我们一眨一眨。
“唰!”
白色身影往前一闪,一道剑气朝着兔子奔腾而出。
电光火石之间。
兔子已经消失不见,而它蹲坐的石块“咯嘣”一下,已经被剑斩裂成了两半!
叶三冲着银兔子出剑了!
正一观所有的道士,对叶三怒目而视。
风信子更是气得娇容大怒:“叶三,你是不是神经病?!那是被乩天童子吞噬腹中的兔功印化形虚体,不是真兔子,它出来是故意向我们示警。我们跟着它就能找到乩天童子,你现在把它惊吓跑了,乩天童子就知道我们已经来了!”
叶三闻言,也不恼,答非所问道:“本帅在江湖十大杀手榜,暂居第四。”
这货的脑回路实在清奇,他刚才出手斩银兔子,与他杀手排名第几有啥鸡毛关系?
没曾想,叶三淡淡地继续解释道:“本帅就是故意惊扰小白兔,激怒乩天童子,与它来一场真刀真枪的较量。如果,我能凭一剑之力把乩天童子杀了,以它的江湖地位,本帅很有希望跻身杀手榜前三。”
我实在忍不住,一下笑出声来。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叶三这货来此,敢情主要目的是为了冲杀手榜。
风信子听到叶三这样讲,简直要崩溃了:“叶三!你之所以能在这里出现,全是我师父龙华道长坚持要聘请你的缘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整支队伍,必须全部听从于我的调遣。我没叫你动手,你不许再拔剑。否则,别说冲击什么杀手榜,我立马将你清除出队伍。你应该知道,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一旦被雇主解雇,对杀手的名誉会造成多大影响!”
叶三脸上肌肉不自主地抽动两下,抱着剑冷冷地说:“行!只要出去之后,正一观能给个五星好评,本帅绝不擅自动手。”
我忍不住接茬问道:“你们杀手还有五星好评呢?”
叶三转了下眼珠:“那当然!”
“咋评?有系统吗?”
“没有!但雇主会在本帅宝剑的剑鞘之上贴一朵血祭金花。”说完,他炫耀似的指着怀中布满血祭金花的剑鞘:“看到没,这上面有几十朵,代表本帅战功累累。”
我大为惊奇,问道:“这血祭金花是金子的不?”
“那当然!”
“我咋觉得像镀金的?”
“放屁!全真金的!不信你摸摸。”
叶三急得把剑鞘拿下,准备递给我。
风信子见我们没完没了,秀眉紧蹙:“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姓何的,你的任务是带我们找到乩天童子,至于何大同之前所说阴山派会协助我们,我根本不抱任何指望。要不是我师父一再强调必须要找到阴山派传人同往,我懒得跟你这种废材浪费时间!”
我呸!
整的好像我愿意掺和一般,不要我帮忙最好,小爷找到那白玉棺材,让你们打个你死我活。
哥们风紧扯呼。
再往下走了一段路,温度越来越低,四周如墨一般漆黑,连正一观准备的强力探照灯,可视范围也只有几米的距离。按距离推算,我估计已经快到水潭底下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古怪的石桥。
石桥下有一条小河,水澹澹流动。
水潭低下还有地下河?
这古代墓葬建的也算有个性。
忽然之间!
十几道黑影从眼前一晃而过。
老道士玄一振声说道:“戒备,好浓郁的尸气!”
正一观几个道士锵琅琅将手中法器纷纷掏出,神情肃穆,但却丝毫不显慌乱。
我正准备拔出苍尤剑防身呢,耳朵听到玄一老道苍老而遒劲的声音念道:“道法本无多,南辰灌北河。写来三七数,迫显世间魔!”
简单的显魂法。
玄一老道念起来却自有一股醇厚浓烈的罡气。
果然大派风范!
转眼一看,玄一老道左手捏着一张道符,右手在空中急促地写字,字写完,他手中符纸轰然燃烧起来。
瞬间。
小小的符纸之光竟然照耀的四处无比通透。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
围在我们四周是十几具肿胀不堪、面目狰狞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有两米多高,它们的身躯如同被吹鼓的气球一样,圆滚滚的,似乎一戳就破。
它们口中呲呲地呼着黑气,正亦步亦趋地冲我们包围而来。
风信子喝一声:“全绑了!”
玄一老道带领着几个道士,脚步瞬间变幻,身躯迅疾移动,手中纷纷掏出捆尸索,呼啦啦向那群肿胀的尸体甩去。
他们每人甩动一根捆尸索,绳尾竟然在空中互相交叉打结,变成一个“众”字形大网状,一下将十几具胖尸体全栓住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群尸被绑,怒目圆睁,在捆尸索里吭哧吭哧地不断扭动挣扎。
叶三皱眉说道:“真恶心!”
整个过程,风信子站立石桥之上,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玄一老道问道:“风真人,全是布满尸煞气的胖头鱼,咋办?”
胖头鱼是阴阳界对一种尸体的称呼。
正常人死之后,尸体会腐烂变成骨骸。但有些尸体,在特殊地理环境之下,不仅不会腐烂,体内反而会郁结出大量的尸煞气,整具尸体像被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肿胀不堪。它们靠着体内尸煞气,循阳气扑人。
这玩意儿通常产生在地底气温较高、阴气较重的沼泽地。但水潭低下如此之冷,竟然也会产生胖头鱼尸,着实令人费解。
解决胖头鱼办法其实很简单,在它们身上“命门”、“灵台”、“陶道”上中下三个穴位,扎个口子,将它们体内尸煞气慢慢放空,它们没尸煞气撑着,会干瘪而倒。扎穴手法甚至不需要太精准,像捅破大气球一般,点刺即可。
但这里有两个关键,一是扎穴不能用任何金属器具,必须用气。金属器具接触胖头鱼尸煞气,容易引起更剧烈的尸变,变成什么难以预测,飞毛僵尸也未可知。二是即便是用气扎穴,也不能用至阳至刚之气。胖头鱼尸煞气本欲胀裂,至阳之气一刺,相当于给煤气罐点火,尸体爆炸,煞气四散,闻者重则毙命,轻则躺上半年。
叶三是剑,不能动。
正一观道士全修至阳罡气之法,也不能动。
胖头鱼是非常普通的一种变异尸,倒一下难住了正一观众好手。
大概他们也没料到,气温如此低的水潭下竟然还有这玩意儿。
最合适解决问题之人,就是修阴法的我了。
“哇塞!好可怕呀,咱们是不是得赶紧跑?”我故意说道。
想到风信子刚才骂我废材就生气。
玄一等道士手中用力扯着捆尸索,瞅着不断挣扎嚣动的胖头鱼,纷纷皱眉。
胖头鱼循阳气而来,跑出去它们也会跟着,到外面整出啥扑死老百姓的问题,正一观吃不了兜着走。
风信子知道我在故意揶揄,无可奈何地问我:“阴山派修纯阴法,你会不会气诀?”
那是自然,我无相气诀都到第二层打出黑刀了。
“你这是请我帮助、命令还是咨询?”我不爽地反问。
风信子煮熟的鸭子嘴硬,银牙咬着嘴唇:“咨询!”
“没免费回答的义务!”我回答道。
“不好!胖头鱼要挣脱捆尸索!赶紧换位!”
转眼一瞅,一个年轻道士经验不足,将捆尸索勒得太紧,已经将胖头鱼的皮肤勒裂,皮肤下往外不断冒出黑烟,而胖头鱼呲牙咧嘴之状愈发狰狞。
年轻道士熏到黑气,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玄一扯着绳索猛地跳过去,口中大呼换阵,迅疾将年轻道士给换了过来。可与此同时,另一边道士被网一拉扯,力度把握不均,也将一个胖头鱼皮肤给箍裂。
事情紧急。
风信子见状,手掐指诀,娇喝一声:“听我数三个数,全体同时后退!”
第六十五章 吃人的草,吃草的兔
这完蛋娘们!
她想用至阳罡气炸裂胖头鱼。
且不说正一观的众道士能不能做到这么连贯,同时后退,单就这些胖头鱼体内尸煞之气的爆炸烈度,就足以把我们脚下站立的石桥给彻底掀翻。
叶三见状,脸上肌肉一抖,惊呼一声:“本帅不跟你们玩命!”
几个脚尖点地,他瞬间抱着剑跃到了几十米开外,离开了石桥。
我一把扯住风信子:“你疯了吗?”
风信子没有理我,俏脸异常冷峻,嘴里说道:“一、二……”
一、二你妹!
我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转头对众道士嚷道:“我来处理,你们撒开捆尸索,赶紧跑!”随即,手臂罡气一聚,嘴里爆喝一声:“破!”
袖子朝前猛甩,几把黑色的虚体刀奔着胖头鱼穴位刺去。
正一观道士见状,纷纷丢下捆尸索,往桥下狂奔。
胖头鱼嘶哑咧嘴地来追他们,我挡在最后,狂甩几下袖子,将虚刀接二连三地打出。
冲在最前面几个胖头鱼,中刀之后,脚步一顿,立马像气球漏气一般,瘪了下去,整个躯体开始瘫软,蔫巴倒地,一动不动。但有一个胖头鱼已经向我扑到,我大吃一惊,再次“噗、噗”甩出黑刀,它中刀之后,身体翻倒入河里。
可刚才我出刀太多,袖子中的虚刀再次打出之时,已经变得非常淡薄。
我撒丫子就往桥下跑。
两个未中黑刀的胖头鱼,像大肉球一样,张牙舞爪地朝我追来。
我大喊道:“快吸引它们,给我拖延时间!”
风信子见状,娇躯一闪,手中燃着一道符,挡在胖头鱼与我之间,给我打掩护,两个胖头鱼转而追着风信子飞奔。
我必须赶紧调整气息,尽快恢复体内的罡气,才能再打出虚刀干死它们。
风信子速度非常之快,如同一只飞舞的鹰,两个胖头鱼完全抓她不到。
看来她叫风信子没错!
我气息在疾速恢复,正觉得这样下去有戏,可胖头鱼见完全追不到风信子,竟然放弃了她,转头朝着正在一旁笑嘻嘻看热闹的叶三抓去。
叶三脸色陡变,大骂一句卧槽,就想拔剑。
风信子急道:“不许拔剑!”
叶三只得将剑重新入鞘,拔腿狂逃。
叶三出刀速度虽快,但跑步却不如风信子,几下差点堪堪被胖头鱼给抓住,急得满头大汗。风信子和正一观众道士纷纷手捏符火,在一旁边跑边冲胖头鱼猛晃,想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但两个胖头鱼却不管不顾,只是埋头向叶三死追。
这货一定是欠了人家的钱!
叶三额头上冷汗频出:“何大掌门,你到底好了没有……哎呀我去,我长得帅也不用这么追吧……”
眼见他已经快支撑不住,我长呼一口气,勉为其难地飞奔过去,虚刀再次打出,两个胖头鱼闷哼一下,应声而倒。
我也累得够呛,浑身如同被大病抽丝似的,瘫坐在地上。
叶三双手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娘的,欺负人哦,欺负人哦……”
风信子给中尸气的道士喂完了解毒丸,走到我跟前,神态稍微缓和,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叶三则毫不客气地回呛:“什么天下道家之首,这么多人连几条胖头鱼都对付不了,还不如人家何大掌门单枪匹马!”
还真不是他们本事差,阴阳之道,驳杂繁复,相生相克,一两句话讲不清楚。
风信子没理会他,招呼大家继续往前。
我后悔没多一句嘴,问问五小鬼水潭底下都有些啥乱七八糟的东西,导致现在比较被动。不过,我估计即便问了,也不一定问得出来。五小鬼是鬼,本身是阴体,一般情况不会吸引同类攻击,除非有喜欢欺负小孩的变态鬼。
正一观这些道士,身上阳气极重,在脏东西眼中,简直是一具具指路明灯。跟着他们混,迟早要引来群鬼围殴。
脚步刚踏出,眼前银光再次闪动。
银兔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不远处,似乎它正在蹦蹦跳跳地吃着什么东西。
这次叶三不敢再造次,抱着剑没动。
风信子脸露喜色,招呼大家追。
说完,率先抬脚就朝银兔奔了过去。
蓦地!
那只正吃东西的银兔子不断地变幻,像孵蛋母鸡似的,由一只变成两只、两只变成三只……
最后,竟然有上百只银兔子将我们给团团包围!
而此时,我们处在了一片大草地当中。
什么情况?!
正不知所以,风信子等道士以及叶三突然面目扭曲,不断地挣扎。
转眼一瞅,我差点吓出尿来。
他们的腿,全部被周边的草给缠绕困住!
叶三拎出剑,大声骂娘,剑花朵朵翻飞,呼啦啦地斩向卷腿的草。可那草网却如同钢铁丝一样,与剑相碰,斩不断不说,还发出呲呲的火光。
风信子娇容失色,大叫用正一罡火。
几个道士纷纷掏出道符,嘴里急促地念着咒语,手中的道符全燃烧了起来。随后,他们将道符全扔进了草堆里,但无一例外,“噗呲”几声,全都熄灭了。
罡火可烧万物,哪怕不化骨也能煅成灰,竟然对付不了草!
我?
那些草压根没有卷我的腿!
我紧急地挪动,草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主动为我让开一条道路。
我赶紧去扯他们。
但他们全都好像长在了地上一般,完全拔不动。
叶三的剑不行,正一观道士的符火不行。我迅疾拔出苍尤剑,疯狂地砍,但草却躲避着苍尤剑,我全砍到了空气!
我彻底慌了。
更让我无限惊悚的是,叶三等人的大腿已经变成了草腿!
随后,他们所有人的身体,从腿部一直到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地变色,全都变成了草。到最后,仅仅剩下一个头颅,在痛苦的哀嚎、嘶喊。
我吓疯了。
白勒化魂咒、阴山天功、八脉剑法、无相气诀,一股脑地全部使出,罡气猛然狂飙,直耍得我七窍流血,但完全没有一点作用。
他们的头颅还在变!
往绿色变。
几分钟后,他们整个身躯,全变成了一蓬蓬高大的草,凉风一吹,在左右摇晃,无比瘆人。
四周空寂而诡异。
一百多只泛着银光的兔子,熠熠生辉,红红的眼睛瞅着我。
我一个人待在草地之中,完全听不到一点声响。
一起进来的伙伴,全变成了草!
谁敢信?
我尝试着去触碰它们,异常柔软,还有着青草特有的香味。
那种恐惧的感觉,让我躯体每一个毛孔都张开。
骤然间!
四周原本呆立不动的银兔子,突然疾速晃动,银光狂闪,全部朝草地奔袭而来。来不及反应,它们已经冲到那几蓬人变成的高大草堆边,开动兔唇,狼吞虎咽地吞噬、啃咬。
我整个人都懵了。
大声嘶吼着。
拿起苍尤剑不断地砍那些吃人草的银兔子。
但它们全都是虚体,剑身穿体而过,一点也伤不了它们。它们完全当我不存在,仍然在不断地吃草,专注而兴奋。
几蓬高大的人草,慢慢地只剩下一半……只剩下草根……最后,消失不见,彻底被吞噬干净。
好像刚才恐怖的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群银兔子吃完人草之后,朝着一个角落狂奔。
微风拂动,吹来无限的恐惧与绝望。
我觉得自己已经崩溃。
角落一定有古怪!
最大的可能就是乩天童子在操纵这些妖兔子!
我被彻底激怒,脑海中完全顾不得其它,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
拔脚就朝着那群银兔子追去。
越追,觉得身子越冷。
刺骨的寒。
而且,脚步也越来越艰难,一种在水中跑步的阻挠感,但往下一瞅,没有任何东西阻挡我的脚步。
越来越艰难的行进,让我愈发恼怒。整个人似乎糊涂了,脑海中像做梦一样,猛然闪现一匹黑色的阴马。黑马正在愤怒地咆哮,想往外冲,但好像被我用僵尸给死死地拴住。
那股欲冲破胸腔的强大力量,让我有了一个强烈的信念。
我要放了那匹阴马!
一定要放了它!
让它冲出去,去咆哮、去撕咬、去战斗。
脑中这么想着,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惊天爆喝一声:“阴马化令,赦!”
袖子中一匹浑身漆黑的阴马嘶鸣着奔腾而出。
凶猛地冲向了前面那群银兔!
第六十六章 绮梦引魇术
阴马冲出之后,那群诡异的银兔子竟然显得极为恐慌。
瞬间。
四散而逃。
而伴随着它们向远处逃跑的背影,兔子身上的银色也逐渐消散,最后变成了一片空气。只有其中一只银兔子,仍在不断地狂奔。
这只才是真正兔功印化形示警的银兔!
其它都是它衍生的幻象。
黑色的阴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它奔袭,那银兔子似乎吓极了,屁滚尿流地几个前滚翻,翻完之后,消失了。阴马最终也没追到它,在银兔消失之处,懵逼地转了几圈,黑气在空中消散。
眼前的场景乍然剧变!
风信子、玄一等道士竟然没死,他们正行走在一片沼泽地中。
而我自己,同样立于沼泽地里。只不过,他们位置比我深入,沼泽泥已经快淹没到他们的胸口,而我只淹没到了膝盖处。
他们几人,无一例外,全目光呆滞、表情迷茫,就像是中了邪一般,恍恍惚惚、不由自主地继续朝沼泽地深处前进。
回头一看,叶三手中正扯着几根绳子,绳子一端在我们身上,他独自一个人,在岸边满头大汗地往回拉我们。
卧槽!
我们刚才全中了幻觉?
一定是!
难怪刚才我追银兔子之时,感觉脚步越来越重,原来它们将我们引到了沼泽地。
叶三大骂道:“你傻站着干什么?快帮我把几个臭道士给拉上来啊!”
我方才反应过来,赶紧抄着绳子,拼命地往回拉他们。
这一拉,他们也全醒悟过来,纷纷惊呼,怎么跑进了沼泽地。
大家都已经脱邪了,这就好办。
连拉带拽,总算把他们几个全弄了上来。
叶三揩了揩额头上的汗,责问道:“你们到底发什么神经!好端端的全跑去沼泽地,想洗澡还是想自杀?!”
他们面面相觑。
互相之间一对,才彻底明白刚才的情况。
我与正一观的道士,看到的场景有所不同。
他们看见一百多只银兔子,其中,一个银兔子嘴里叼着兔功印。他们急了,拎起法器就去追兔子,结果越跑身体觉得越来越重。
所有人当中,只有叶三没看到那些诡异的场景。
叶三发现我们所有的人追着那只银兔子跑,尤其是风信子,跑得贼拉快,跟博尔特参加奥运会似的,怎么叫都不听。
再后来,他看我们全跑进了沼泽地。
叶三急了,乘我们进入沼泽地之后脚步较慢,他拿起绳子套在我们身上,拼命往岸上拉我们。
但他一个人力量有限,如何能拉得住这么多人?
我走在最后面,他拉得最紧。
后来叶三见到我被绳子勒得直咳嗽,竟然好像反应过来,咆哮一声,从袖子中打出一匹黑马,赶走了那只银兔子。
银兔子被赶走之后,叶三顿时觉得手里一松,沼泽地里的几个人也不再往里走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听了惊诧不已。
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偏偏我们中邪,而叶三不会中邪?
那银兔子出现了两次,一次遇到了胖头鱼,一次引诱我们自杀,实在是太诡异了。
风信子等人赶紧找了地方换衣服。
等他们换完衣服,风信子走过来,讪讪地说:“我为进通道时向你们说的话道歉!”
叶三嘴角上扬,戏谑地说道:“你不是说不需要我们也行吗?怎么着,现在知道我们的作用了?”
风信子倒也不恼,说道:“我师父说的对,此行你们两个缺一不可。刚才我们遇到绮梦引魇术了。这是乩天童子使出来的幺蛾子,此法是乩天童子的绝招。简单来说,就是用独特幻术,让人在头脑中出现一直追求的幻象,然后让人追逐着这个幻象,引诱人到必死之地,让其自然死亡,杀人于无形。乩天童子爱吃菩提子和阴阳心,据说它有十一窍玲珑心,最擅长把控人的心理。我们都想追着银兔逮到兔功印,结果差点上了当,死在沼泽地里。”
娘的。
还有这种法术!
“可我咋看到你们全部变成了草,草又被银兔子吃掉,全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极端崩溃的情况之下,我才去追那群诡异兔子。”
玄一点点头,对我解释道:“证明何掌门宅心仁厚,一心想救同伴。”
风信子顿了一顿,说道:“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但你脑中出现那个梦魇,倒让我刮目相看。”
叶三非常不满地说道:“风大美女,你这话让我很不舒服。明明是我出手把你们给拉住,最后才有小何同志打出阴马。你却把所有功劳都归结于他,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风信子冷冷说道:“你救我们是客观事实。但你没中绮梦引魇术,证明你来到此处,内心对兔功印、对同伴,丝毫没放在心上。你刚才拉我们,主要是怕雇主死了,没人给你五星好评。”
这话显然点到了叶三的软肋,他脸部肌肉抽搐两下,不吭声了。
“可这也没道理,乩天童子为什么不显示出一堆的血祭金花幻象,让风大帅也去追血祭金花进入沼泽地呢?”我疑惑不解。
玄一继续解释道:“乩天童子根本没预料到,有人下此通道,一不在乎兔功印,二不在乎同伴性命,所以叶三成了绮梦引魇术的漏网之鱼。至于五星好评,乩天童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叶三闻言,翻了下白眼。
“依照前面情况来看,不管是胖头鱼还是绮梦引魇术,好像专门为对付我们正一观所设。所以,大家一定要加倍小心。”说完,风信子又转头对我和叶三说:“乩天童子应该还知道你们两个身份,你们已成为此次任务的奇兵,请务必协助我们。”
风信子是道真品阶,若论道法,在阴阳界已经是大佬一般的存在,其余几个正一观的道士,能挑选来这里,都不是吃素的,但乩天童子却乘他们不备,来了几次下马威。正一观等人就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力使不上来,内心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不得不说,乩天童子确实厉害。
一行人继续往前。
这一下我们所有人都倍加小心,生怕又出现什么幺蛾子。
再走了一段路,阴冷感越来越强。
风信子突然秀眉一挑,爆喝一声:“有情况!”
她率先像风一般袭了过去。
眼前两道身躯“砰”一下,撞到一起。随后,又各自退后几步,踉跄分开。
我一下懵了。
在我们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的装束、长相,与我们完全一样。
对!
另一队“我们”。
对方同样以震惊无比的眼神瞅着我们。
风信子刚才飞出去,对方的“风信子”几乎同时也飞出,两人左手同拍出一掌,两掌相对,两人纷纷退后了几步。
“你们是谁?!”
两批队伍同时发出质疑的声音,随后,手中的武器全都拔了出来,呈紧张对峙状。
要不要这么搞?!
真假孙悟空?
“管你是谁,且吃本帅一剑!”
“管你是谁,且吃本帅一剑!”
双方叶三率先发难,寒光一乍,两道剑气奔腾而出。
两个叶三同时“哎呦”一声惨叫,胳膊渗出血来,都纷纷往后退了几步,用一只手捂住肩膀,嘴里异口同声地质问道:“朋友,杀手榜排行第几?”
“卧槽!能不能不要学我说话!”
两个叶三,说话、动作,分毫不差,完全一致,丁点时间间隔都没有。
理论上,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我们全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解、恐惧。
第六十七章 我们不一样
这可咋办?
双方风信子同时说道:“退后十步!”
两帮队伍瞬即各退了十步。
如同镜子一般。
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对面那个“我”,一脸的懵逼和不解。
可见,我此刻的表情也是一样。
诡异莫名。
“他们”没有任何阴煞之气,并不是鬼魂幻化的东西。也就是说,“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实实在在的人。既然都是人,目前有一个问题急需要搞清楚:对面到底是不是有人戴着人皮面具在模仿我们。
可如果说模仿,能模仿的如此之像,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我见过最厉害的模仿高手是毛腻子。
读高中之时,他因为挨了校内一个混混的殴打,心中很不服气。第二天,开家长会,他偷偷溜到广播室,乘学校领导不在,他模仿校长的声音,向全校广播宣布打他那人被直接开除。
那人的家长一听,急了。慌忙跑到广播室,准备问校长什么情况。
毛腻子也不开门,在里面用模仿校长的声音说,不开除也行,你叫你儿子半个小时之后,当着全班同学、家长的面,向毛星河(毛腻子全名)跪下磕三个响头,并扇自己三个大耳刮子,此事就算了。
半个小时后,毛腻子回到教室,享受了别人冲他磕头扇自己大耳刮子的待遇。
第二天,事情败露,毛腻子被开除了。
我曾问毛腻子,模仿是否有什么破绽可以让人识破。
毛腻子回答,动作容易模仿,因为动作有连贯性,反应快的话能跟着学。语言较难,如果能够出其不意说出对方无法预料的语言,模仿人会手忙脚乱。可若遇到会读心的高手,语言也不一定能试探出来。但如果动作、语言同时出其不意,再牛逼的模仿高手也一定会露出破绽。
为进一步确认“他们”到底是不是在模仿,我打算测试一下。
我突然转头,一把搂住风信子:“美女,我喜欢你!”
风信子表情一愣,不知道我搞什么鬼,伸手想推开我。
我“啪”地一下,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彻底把她打懵了。
风信子恼了,一把推开我,秀眉紧蹙,反手就想朝我打来,我赶紧扯住她的手:“别动手,我想确认一下对方情况。”
谁曾想,对面的“我”和“风信子”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语言、表情。
如此语言和动作反复反转,“他们”都与我们毫无二致,已经能够彻底确认,对面其实就是我们“自己”。
我顿时觉得浑身血都凉了。
风信子俏脸通红,仍然气愤不已。
“别他妈闹了,赶紧想办法!本帅杀手榜要与人并列第四了!”叶三无比烦躁地说道。
完犊子!
难道像镜子一样?
可镜子能显示同样镜像,但风信子和叶三刚才向对方攻击,竟然力道能反射回来,说明在我们与“他们”之间,根本不是镜子的问题。
莫不是存在另外一个折叠空间?
我倒听过一个无比诡异的折叠空间故事。
据说有位道家高人,推算出自己老婆马上要死了,他舍不得自己老婆,又不敢逆天改命。于是,他画了几道符在家中四个屋角。老婆死了之后,邻居每天还能看到他老婆在家中洗衣、做饭、睡觉、说话。
邻居都吓坏了。
后来家中来了几个流浪猫。
好死不死,猫尿拉在了屋角道符之上,他老婆立马凭空消失了。
这事我曾问二叔到底咋回事。
二叔说,道士老婆不是鬼、不是人。道士用道符改变了家中磁场,能够显示出他老婆生前生活的影像,一泡猫尿,把磁场破了,他老婆也就没了。这玩意儿,相当于你们年轻人看什么5d电影。
想到此,我脑中一闪。
五小鬼已经进来过一次,它们应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而我们则遇到了。我们与五小鬼唯一的区别是,我们是人,它们是鬼,也就是阳气与阴气的区别。
归根结底,就是磁场的差异。
我恍然大悟。
娘希匹的!
进入通道以来,一直不顺。
但五小鬼却能够进退自如,我忽略了最简单的一点,我们身上有阳气!
乩天童子一定是根据阳气,不断用诡异的东西来阻扰我们,包括对面折叠空间的“我们”。
不管是不是磁场问题,必须先试一试!
“谁有罗盘?”
玄一闻言,马上拿出来一个古朴的罗盘。
我将罗马拿在手上,慢慢地往前走。
对面那个“我”,手里也拿着罗盘,与我相对而走。
最初几步,罗盘并无任何反应,但当我与“我”相距一米多远的时候,我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似风非风,似气非气,反正脚步无法再前进一步。
对面“我”也一样,无法再向前。
这里果然有诡异的磁场!
刚才风信子和叶三向对方攻击,应该没有与对面的“人”实际接触,而是打到了这个磁场,被磁场的反作用给弹射了回来,看起来就像受到了对方的同时攻击!
忽然!
罗盘的指针剧烈转动。
随后,“砰”地一声,整个罗盘在我手中炸开。
我手臂发麻,虎口震出血来。
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我迅速回去。
“遮蔽阳气的归息法咒,你们都会吧?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刻也不能外露阳气。”我沉声说道。
风信子问为什么?
为什么?
我会说这事儿是从之前五小鬼之事推断来的吗?要是让你们知道,二叔给你们的地图其实他妈就是一张白纸,下了通道一直走到头就能找到乩天童子,你们还不得当场击毙我!
“不想死就听我的!”
他们见我说的认真,纷纷开始念起归息法咒,然后又往自己身上贴符。
叶三不懂归息法咒,玄一帮他弄。
在我的带领之下,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那个磁场。
“对方”也跟我们一样,进入了磁场。
我刚踏进去,那股强大的气流压迫感已经消失。同时,我看到本来即将与我重叠的“我”,瞬即不见了。
这磁场果然只对身上有阳气的人才有用!
他们一行人全部走了过来,脸色布满讶异,纷纷将目光朝投向我。
我彻底放下心来。
只要我们身上没阳气,接下来应该不会再遇见怪事。
风信子问道:“何方,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卧槽!
称呼都变了,声音也开始变得柔和。
看来对付冷面女强人,只有一个办法,以更强的实力碾压她!
“本人乃一派掌门,自然有我的办法!”
叶三长长地嘘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人要跟我竞争杀手榜。”
我故意清了清嗓子,装模做样地往天上画了几圈,手里结了一个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指诀,口中大喝一声:“汰!阴山第八十三任掌门在此降妖除魔,请燃面鬼王速速带领鬼兵鬼将,替我扫除前方一切障碍。胆敢违令不前,格杀勿论!唵嘛呢贝贝……那什么,背山弑水出阴山,燃面大军勇向前,身披战甲红腰带,鬼妖魂飞落尘间!”
燃面鬼王。
佛、道两家均有。
道家中,认为燃面鬼王主宰诸鬼,护佑冥、阳两界。他平时居住在沃焦之山下,为阴间诸鬼之第一统帅。
阴山派聚阴诛邪,正一观等人都知道。
反正后面也不可能有啥幺蛾子出现,我干脆装逼装大点,假模假样命令燃面鬼王带众鬼兵鬼将替我前去扫清一切障碍,省得他们看不起阴山派。
风信子不置可否,无限怀疑地看着我。
玄一老道却眉头一皱:“何掌门竟然能够命令燃面鬼王?”
别说命令了,我给燃面鬼王提鞋都不够。
哥们这不是演给你们看吗,反正燃面鬼王也不知道。
我冷哼一声,故意不搭理他们,拂拂袖子,大踏步向前走去。
非常之顺利、畅快。
我们自用上归息法咒遮蔽阳气之后,别说怪事了,连风水草动都没有。出去以后,我得好好感谢那五个小鬼,要不是从它们身上得到启示,我不可能装逼如此成功。
再走了一段路,阴冷的感觉愈发浓郁。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具白玉棺材。
白玉棺材横置在一棵大槐树中间。
无比突兀、诡异。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狂跳。
按五小鬼所说,乩天童子就在白玉棺材里面睡觉。
“戒备!”风信子沉声说道。
树底下突然钻出来一个人。
此人火红头发、眉毛,中间秃顶,但秃顶的地方长了一个肉宝塔。
一见到他的长相,我整个人都懵逼了。
燃面鬼王!
第六十八章 弑童(一)
这家伙不是一直居住在沃焦山下吗?
而且,按道家典籍记载,沃焦山下设有地府第一大牢,燃面鬼王负责看守第一大牢里的十大重犯。他每年只在阴天子赦罪之月(也就是阴天子生日,农历七月十五,地府鬼门大开之时)出动一次,出来的目的也单纯,带地府十大重犯放风溜达,让十大重犯每年享领一次人间香火。
全年工作一天,其它时候休假。
但要说这工作有多轻松,也不见得。
地府十大重犯个个牛逼,放风溜达的时候容易出现幺蛾子,什么地府阴帅、黑白无常完全镇压不住,只有请燃面鬼王这个大佬亲自出来镇场。
他咋突然来大水潭底下了?
我刚才念咒,完全是信口瞎咧咧,根本不可能真请到他。
脑子顿时一片凌乱,完全不知所以。
但边上正一观众道士看我的眼神,目光充满了崇拜。
这下可能捅大篓子了!
风信子竟然立马带领众道士齐刷刷地跪下,声调略带激动:“正一观风信子,领观中众弟子,参见燃面大士!”
卧槽!
我该咋办?
刚才我念咒时说,命令燃面鬼王替我前去扫除一切牛鬼蛇神,胆敢不前,格杀勿论,老牛逼了。我现在到底是跪,还是不跪?
转眼一瞅,叶三没跪,他怀中抱着剑,眼神像看稀奇一样瞅着燃面鬼王。
正不知道咋整,燃面鬼王突然在眼前消失。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人知道他怎么没的。
刚才一切就好像是幻觉一般。
玄一见状,转头对我说道:“何掌门,烦请你再请燃面大士出来,我等有要事请求他帮助!”
我请个鸡毛啊,这家伙跟我一点也不熟!
正在此刻,白玉棺材突然在大槐树里面剧烈晃动,里面传来一个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声音非常之可怖、阴毒。
而且,伴随着邪门的笑声,我顿时觉得耳膜欲裂,浑身烦躁不堪,脑子就像要炸了一般。
“布阵,念静心咒!”风信子娇喝道。
正一观众道士身影变幻,瞬间将那棵大槐树给团团围起来,口中咒语跌出。
道士念咒,与和尚颂经四平八稳不同,讲究音调变化,有时犹如疾风骤雨,有时若清风徐来。此刻正一观道士口中咒语,激流高昂、短促有力,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伴随咒语跌出,逐渐将白玉棺材里小孩的笑声给掩盖。
我脑海中那股炸裂之感逐渐消失。
“锁棺!”风信子再次大喝。
在玄一老道带领之下,正一观众道士手中捏着燃烧的道符,脚步不断变幻,墨斗线如同琴弦,反复拨弄,并发出“铮、铮、铮”的响声。顷刻间,白玉棺材上全部弹满了墨线。
“本帅受不了了!”
叶三突然爆喝一声,仰天大啸。
转眼一瞅,这货的鼻子、嘴角、眼角、耳朵全溢出血来,怀中的剑“哐啷”一声拔出。
完蛋!
我们都是道士,可以念静心咒抵抗笑声魔力,但叶三不行,他只是个武功高强的常人。很显然,刚才乩天童子挑中了他,对他进行了咒语袭击。
正着急叫他别冲动呢,叶三身躯已如同闪电,几个腾跃,在空中发出一声呼啸,手中剑花朵朵,寒光四射,冲大槐树奔去。
风信子原本手中拿出了一把油纸伞,本来已向树跃起,准备撑伞启棺,但叶三的剑实在太快,剑花过后,大槐树的树体突然裂出来几道剑痕,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叶三这个坑货!
我大急道:“快躲!”
正一观众道士全大惊失色,纷纷往旁边疾闪。
“轰”一声巨响。
一根粗大的枝桠倒落,砸得地上尘土飞扬。
那枝桠差点砸中几个正一观道士,幸好他们反应极快,滚地而逃躲过。
更让人诡异的是,大槐树的硕大主树干,似乎像长了眼睛似的,将倒未倒,反而追着风信子,向她砸去。
她身躯向哪边闪,树干若影子一样跟着移动。
风信子显出良好的心里素质,一双大长腿迈开,呼啦啦地狂奔,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叶三似乎还在受到白玉棺材里诡异笑声的攻击,表情愈发恼怒,对着从天而落的枝桠疯狂地甩剑,剑风阵阵,横木、树叶乱飞。
主树干一直在追着风信子砸,风信子的脚步再快,也难免体力不支。
整个现场一片混乱。
我们全都在纷纷疾速躲避从天砸下来的枝桠,四周尘土飞扬,压根没法腾出手去帮风信子。
我边躲脑海边极速地想着二叔曾讲过的神树传说。
据说树生长一千二百年以上,都有灵气。砍材人如果要砍灵树,禁忌颇多。若不能一口气将树锯断,砍树人要在主树干将断未断之时,迅速把衣服脱了,往边上甩,树干会误以为衣服是砍树人,去砸那衣服。如果不脱衣服,不管砍树人往哪里躲,树干都会追着砍树人砸,直到砸死他为止。
眼前风信子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快脱外套!”我冲她大喊道。
没待我喊完,风信子已经将外套脱了,迅速甩到另一边。
显然,她应该也知道树灵砸人之事,已经有所准备。
“轰!”
无比剧烈的一声巨响。
树干砸中了风信子衣服。
整个空间弥漫着黑色的尘雾,四周完全看不见。
黑雾中。
那具无比诡异的白玉棺材凌空升起,在空中滴溜溜直转,恍若空中一个白色的长形陀螺。
“吃本帅一剑!”
叶三陡然从残枝破叶中爆起,手中之剑凌空向那白玉棺材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
风信子等正一观道士也从树叶中跃了出来。
风信子见状,俏声一变,手中油纸伞向白玉棺材一抛,口中娇喝一声:“天圆地方,律令九章,玄伞天罡,万鬼伏藏!”
她念完之后,玄一等道士手疾速地打着奇怪的手诀,身躯呈独特的阵型,嘴里齐齐爆喝一句:“吾等同请天师罡伞擒魔,急急如律令!”随后,口中咒语不断地念出。
那柄油纸伞本来很小,但此刻在众道士口中咒语念叨之下,伞沿散发阵阵虚光,竟然将整个白玉棺材给彻底笼罩住。
叶三的剑已经击到了白玉棺材。
“篷!”一声巨响。
棺材四散裂开!
一个穿着红肚兜,浑身胖呼呼的小娃娃正双手合十,冲我们嘻嘻直笑:“厉害厉害!比龙华老不休厉害多了,懂得遮蔽阳气闯我布下的重重关卡,还能破我白玉棺!”
声音非常幼稚,听起来异乎寻常的别扭!
风信子怒喝:“孽畜,拿命来!”
她手中翻出一把匕首,割下一茬头发,呼啦一下向乩天童子刺去。
青丝像一根根黑色的银针,破空呼啸,奔袭而出。
叶三更是在空中一个转体,剑花再闪,朝乩天童子再刺。
风信子双手再一翻,一道红色绳索向乩天童子打出,而正一观道士口中仍然在不断念咒。油纸伞在咒语下越收越紧,金光道道,向乩天童子身躯罩下。
乩天童子毫无惧意,格格直笑,身体疾速下坠过程中,小手却解开了自己的红肚兜,奋力地甩动,就像东北人唱二人转甩动手绢一般,将自己小小的身躯给挡住。
剑、头发、红绳子全都被红肚兜挡了回去。
风信子脸色大变,露出不可思议神色。
发乃血之余。
道者的头发,自带本身道力罡气。
风信子已是道真品阶,法力之高,江湖上并不多见。
可乩天童子在正一观众道士齐齐念罡伞咒语围困以及叶三利剑的袭击之下,竟然能轻描淡写地化解,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叶三瞪大了眼睛。
显然,他也没预料到眼前这情况。
这货自尊心极强,恼怒地喝叫一声:“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随后,整个身躯若陀螺一样极速旋转,剑带呼啸径直冲乩天童子头颅杀到。
卧槽!
他难道真是叶孤城传人,还会用天外飞仙剑?
乩天童子脸色一变,似乎害怕了,撒丫子狂逃。
叶三的剑扑了个空,没刺中他,倒是刺中边上一块两人余高的巨大石块,石块竟然轰然而炸,飞石四溅。
风信子见状,带领众道士,招呼着罡伞,撒腿狂追赤身裸体的胖娃娃。
叶三已经完全懵逼了。
作为追求排名的一名刺客,绝招使出,无法一剑毙命,已经输了。
他心态彻底崩了,竟然把剑一丢,神色颓然地坐在地上,不管不顾。
这家伙要是能得五星好评,简直没天理!
而那边,风信子已经带着众道士,手中法器跌出,向乩天童子围攻。
乩天童子还是用红肚兜,笑嘻嘻说:“姐姐,你要看我的小几几吗?”
风信子又羞又恼,眼花缭乱的绝招全往乩天童子身上招呼。
乩天童子毫无慌乱,身躯滴溜溜直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断闪避。
我急了,拎着苍尤剑就朝战圈奔去。
第六十九章 弑童(二)
可感觉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完全动弹不得。
耳朵传来一个古怪的声音:“姓何的,东西带了吗?”
谁在跟我讲话?!
我急急往边上看去,却连个人毛都没有。
莫非又出现了幻觉?
管不了那么多!
从目前战局来看,乩天童子压根没用全力。风信子等道士虽然道法高强,但完全奈何不了它。现在叶三又一脸悲伤地坐在石头墩子上思考人生,我若再不上去帮忙,等下出了啥问题,所有人都别想离开这里。
再次拔动腿。
依然一动不动!
“你放心,正一观那个小娘们还没有放大招。等他们放大招,基本能与乩天童子战成平手。”
这次我算彻底听清楚了,确实有人在跟我说话。
而且,我无法行动就是被他所控制的,可这人到底是谁?!
“你谁啊?!”
“哼!你刚才还命令我带领鬼兵鬼将,帮你们扫除一切障碍来着,这么快就把本大士给忘了?姓何的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卧槽!
他不会是燃面鬼王吧?
我身躯完全无法行动,总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赠送我无相气诀的那个老头,一次就是现在。能拥有这本事的,绝对是阴阳界大佬中的大佬,我瞬间不敢再擅动了。
“你是……燃面鬼王?”
“没礼貌的家伙!叫我燃面大士!”
还真是!
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刚才装逼,报应来的实在太快了。
“那什么……大佬,我刚才完全是胡说八道,您老人家千万别见怪。我朋友现在有危险,我得去救他们,能不能麻烦您高抬贵手?”
“不能!”
这么干脆么?!
“我向您道歉……”
“本大士不要你道歉!我问你,何大同的《奏阴天子疏文》哪里去了?快给我,我可以帮你们解决那个大丑娃。”
我都快疯了。
又是二叔招惹来的幺蛾子事。
二叔咋连燃面大士都敢得罪?这不是老鼠舔猫逼找屎么!
“啥《奏阴天子疏文》?我不知道啊……大士大佬,您能不能先帮忙解决乩天童子,咱再坐下来好好聊聊,仔细捋一捋情况。”
“你小子想死是吧,敢跟我讨价还价?!”
没来的及回答他,眼瞅乩天童子手中的红肚兜陡然一转,面目开始无比狰狞,原本白白胖胖的脸,突然变得又黑又臃肿,丑陋不堪,额头上面还长出两根墨绿色触角一样的恶心玩意儿。
乩天童子哇呀呀乱叫,全身泛出一股浓黑的烟雾。
风信子脸色陡变,大喝一声:“都退后,摆龙虎诛邪阵!”
乩天童子嘴里突然吐出来一口黑烟,一个年轻道士猝不及防,彻底中招。他整个身躯竟然毫无意识地往烟圈里面冲,乩天童子头上那两根触角突然变长,触角瞬间卷住了年轻道士的身体,将他整个身躯往嘴里直塞。
它要吃人?!
风信子大惊失色,手中桃木剑向乩天童子触角疾打而去。
“篷!”
桃木剑断裂。
触角缩了回去。
年轻道士倒地。
乩天童子被桃木剑打得嘶牙咧嘴,恼怒咆哮。
玄一等道士瞬间将年轻道士给拉了回来。
随后,他们手上的动作未做任何停顿,呈一种异常古怪的姿势。
左边三个道士呈铁板桥状,搭出一条青龙姿态。
右边两个道士身体蜷伏,呈伏虎之姿。
顶在最前面的风信子则单足站立,双臂张开,呈飞翔大鸟之姿态,右手执红棱,左手捏一个坛钵。
最后一个道士迭起罗汉,像只敦实的乌龟。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
这就是龙虎山正一观顶级大招:龙虎诛邪阵!
刹那间!
龙呈青光,虎显凶姿,雀露红韵,龟稳若山。
眼前的他们,哪里还是道士!
俨然是四个参天巨兽,将乩天童子给团团包围住!
“嘿嘿,这丫头资质倒是一流,就是在正一观那些老不休面前待久了,臭脾气又僵又硬,不招人待见。”
我压根没有燃面大士品头论足的闲情雅致,因为,我看到乩天童子也放大招了。
乩天童子表情无比狰狞,不断地狂拍自己的胸口。每拍一下,它身躯周围都出现虚体的骷髅头,足足有几十颗之多。
而那些骷髅头,悬浮在乩天童子的周边,在它嘴里急促咒语控制之下,不断地旋转、飞跃、攻击,与龙、虎、鸟、龟疯狂弑杀战斗。
正、邪两股气息遮天蔽日。
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蔚为奇观的一场惊天战斗。
双方如此焦灼的状态,只要我与叶三两人,有一个人出手,就可能改战局。
可叶三这货显然已经靠不住了。
一招天外飞仙让乩天童子逃跑躲开之后,他心态已经彻底崩了,眼下竟然还无比忧郁地抽起了烟,一副生无可恋的状态。
“其实,那个剑客已经帮了大忙。要不是他用剑破开大丑娃的本体棺、本体树,龙虎诛邪阵完全不能与大丑娃战成平手。”燃面鬼王又在耳边说道。
我无比焦急地关注着双方战斗场面,心里揪心不已,极力想拔动自己的身体,但整个人却像长在地上似的,完全无法动弹。
见我没理他,燃面鬼王继续说道:“你也挺不错!阴山天功炼到了第七重,竟然会黄老的无相气诀。而且,好像还有一匹吞噬了九大凶尸的小怪马,挺他妈变态的。你如果跟那个大丑娃单打独斗,我估摸着,能顶个几十回合。只可惜你的无相气诀才达到第二阶段。”
“咱能不能等下再聊?你好歹是一代鬼王,不帮助降妖除魔也就罢了,一直逼逼叨叨的品头论足,你以为自己在解说足球比赛呢?!”我被他一直控制着,彻底恼火了。
“嘿嘿,我已经说过了,你只要把何大同的《奏阴天子疏文》给我,我马上替你们收拾了它。你要是不给我,我就一直摁着你,一直逼逼叨叨在你耳朵边解说,直到双方耗死为止。”
纳尼?
我怕是遇到了个假鬼王!
“在我口袋里,你自己拿吧!”
我实在受不了。
口袋里有一张二叔骗正一观的无字地图。
我干脆让他拿了去,要杀要剐,随他便。
顿时,感觉到一双手猛然伸进了我的衣兜,那张无字地图被掏了出来。
但我却没看见手的模样。
燃面鬼王突然音调颤抖:“没错,就是这破玩意儿!”
随后,我听到无字地图在身后被他打开的声音。
刹那间。
我非常后悔刚才一时恼火骗了个燃面鬼王。
万一他瞅见那地图压根一个字都没有,突然发飙一掌将我拍的脑浆炸裂,咋整?想到此,我浑身寒毛直竖,头皮阵阵发麻。
“大佬……”我试图用什么办法挽回一下。
果然!
燃面鬼王非常恼怒地骂道:“卧槽尼玛!何大同这个死骗子!”
完了!
我死定了。
没曾想,他骂完我二叔,画风一变,语调又略带欣喜:“不错不错,至少何大同没有坑我。喂,臭小子,你是不是很喜欢装逼?”
我已经彻底懵逼。
这都啥情况?
燃面鬼王不会神经病久治不愈吧?
“你小子心里是不是在骂我神经病?”
“不不不……大佬你想多了。那什么……你啥意思?”
“既然你已经把《奏阴天子疏文》给了我,我现在附你身上,控制你过去,一招把大丑娃给收拾了,让你好好装一次逼。说不定,正一观那小娘们一看,呦,阴山派这小子这么屌,立马就对你投怀送抱呢!”
“真的吗?”
“瞧你那副急色的狗德性!”
卧槽!
我是想救人,在他眼里怎么就成急色了?
正想着是不是答应他,身躯如过电一般哆嗦了一下。
似乎……
那个燃面鬼王附我身了。
第七十章 弑童(三)
整个身体被燃面鬼王控制住,手脚不由自主,缓步向前走去。
来到正一观道士与乩天童子打斗之处,正、邪两股无比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一股热浪,一股阴风,简直叫人无法喘气。
“拿起你那把破木剑,指着大丑娃。你觉得怎么帅气怎么来,不用我教你吧?!”
燃面鬼王在我耳朵边低声交待道。
我按他所说,拿起了苍尤剑。
怎么才能最帅气的装呢?
这是眼前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
一秒钟过后,我指着乩天童子,牛气冲天地爆喝一声:“跪下,叫爸爸!”
话音刚落,耳朵里传来燃面鬼王非常无语的埋怨声:“你个大傻缺!你这样装,它能答应吗?”
果然!
乩天童子见到我让它叫跪下叫爸爸,那张丑陋无比的小脸勃然大怒,小手迅疾一指,它身旁一个骷髅头立即冒着滚滚浓烟,飞速地向我弹射而来。
我大惊失色。
立马想侧身躲过,并迅疾抬手打阴马,但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燃面鬼王没让我动,反而迫使我如同天神一样孓然而立,右手猛抬,手掌迅疾探出,竟然一把抓住了那冒着浓烟的骷髅头。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肱二头肌直接传导至手掌。
“篷!”
骷髅头被我捏爆了!
乩天童子瞳孔中露出惊讶无比的神情。
风信子等众道士全目瞪口呆,他们手中的攻击动作竟然也惊的顿了一顿。
乩天童子疯了,发出惊天呼啸,额头上一根墨绿色触角猛然变长,向我飞速卷来。
风信子等众道士均见识过墨绿触角的厉害。
刚才那玩意儿差点把一个年轻道士给卷进嘴巴吃掉,风信子桃木剑为救那年轻道士,一击之下被弹的断裂。道真品阶用的桃木剑可不是一般法器,里面蕴藏着无限能量,可见墨绿触角法力之恐怖。
为此,众道士纷纷爆喝一声,青龙、白虎、大鸟、乌龟,再次伺机而动,齐齐向乩天童子攻击。
我仍然站立没动,反而双手一卷,硬生生地扯住了那根墨绿色的触角,用力猛扯。
“吧唧!”
一声像大橡皮筋被扯断的响动传来。
那根墨绿色的触角,已被我生生地扯断。
乩天童子发出无比剧烈的一句惨嚎叫,表情无限惊恐,捂住头,疼得在原地转了几圈。
风信子见状,娇喝道:“收网!”
众道士乘此机会,口中咒语迭出。
那把油脂罡伞带着呼啸声开始收拢,向乩天童子身躯罩去。
乩天童子已经吓疯了,惊天爆喝,另一根墨绿色的触角再次伸长,向空中打出,猛地击中了那柄油脂罡伞。
“轰隆!”
罡伞裂了!
正一观众道士除了风信子之外,全部轰然倒地,口鼻溢血,表情无限痛苦。
乩天童子已经使出了它最后的能量,破了罡伞。尔后,它似乎对我害怕极了,撒丫子就逃。
风信子俏脸变色,扯着红棱带追了过去。
我急了,也想去追。
但燃面鬼王依然没让我动,更让我觉得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迫使我张大了嘴巴,控制着我的手,将刚才扯下乩天童子的一根墨绿色触角,塞进了我的嘴巴。
我惊恐万分,大骂道:“你……神经病啊!”
“卧槽!”
“你这是干嘛……”
“大佬别玩我!”
“别这样别这样……”
但嘴巴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嚼动,嘴角流下了无比恶心的墨绿色汁液。
未如嚼蜡,嘴腔、鼻子布满腥味,一种只腥不咸的生咸鱼感觉。
我打出生以来从来没吃过如此恶心的东西。
几个倒在地上爬起不来的道士,甚至包括蹲在石头上忧郁抽烟的叶三,全都懵逼了,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瞅着我。
我欲哭无泪。
那恶心玩意儿已经彻底被我吞了下去。
变态的燃面鬼王还控制着我的手,帮我揩了揩嘴角边墨绿汁液。
他妈的!
倒还挺细心地给我清理卫生!
耳朵传来燃面鬼王得意洋洋的声音:“臭小子,好吃吗?”
好吃你妹啊!
我正欲对其开口大骂,谁知身躯一动,他控制我向风一样向前追去。
耳旁风呼啸。
我甚至看不清周围的景物。
速度之快,堪比高铁。
没两步,我已经超越了风信子,赶到了乩天童子的身边。
乩天童子见我赶来,彻底吓疯了,嘴里惊恐乱叫,加速狂奔。却被我探出一手,一把给拎了起来,呼啦啦地几十个耳光抽过去,抽得它晕头转向。
随后,我一掌猛拍它的身躯。
乩天童子“哇呀”一声惨叫,口中吐出来一个物品。
带着粘液的兔功印!
此刻风信子已经赶到,娇躯一沉,猛地将兔功印给抄了起来,迅速塞到怀中。随后,她疾速将红棱带往前一抛,要去我手中的捆乩天童子。
我顺手将红棱带往边上一扒拉:“用不着你这破玩意儿!”
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但声音却是那变态燃面鬼王的。
恶心之事再次发生。
燃面鬼王又一次控制着我的手,像拔萝卜一样,拔乩天童子另一根墨绿色触角。
乩天童子疼的痛哭流涕,在我手里大声挣扎求饶:“饶了我,饶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触角被我拔出来以后,乩天童子一下蔫了,整个人法力全无,像被抽空了灵气一样,瘫软在地上。
我又开吃了。
当真是无语问苍天!
风信子见状,彻底愣了,美眸不解地瞅着我。
吃完。
燃面鬼王再次细心地让我自己清理干净嘴角边墨绿色汁液。
我手拎起已经瘫软的乩天童子,以高铁一样的速度,从风信子眼前消失。
跑到一个他们完全看不见的角落,身躯猛地一哆嗦,那个红眉毛、红头发,秃顶上顶着个肉宝塔的变态燃面鬼王从我身体里出来了。
我能自主行动,立即捂住肚子哇哇狂吐。
燃面鬼王笑嘻嘻地说:“没用的,你吐不出来。大丑娃的触角是树根精和玉棺灵所化,已经彻底进入你身体了。”
我正要开口骂他。
“何方,你在哪儿?”
耳朵边传来风信子和叶三来找我的声音。
燃面鬼王闻声,脸上肌肉猛一抽搐:“我不能让他们看见,暂时得先躲一会儿,等下我再来找你!”随后,一把拎起地上的乩天童子:“这大丑娃我先带走,还要把它重新关进沃焦山大牢呢”
关沃焦山大牢?
燃面鬼王镇守的沃焦山大牢,里面关着十大邪魔,乩天童子也有这待遇?
这乩天童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没待我想明白,燃面鬼王已经拎起像死狗一样的乩天童子,留下一道飞扬的尘土,彻底溜了。
我胃里又阵阵恶心,继续开始狂呕。但直到把自己胆汁都快呕出来了,刚才吃下去那什么树根精和玉棺灵仍然没吐出来。
叶三和风信子跑了过来。
风信子脸带焦急地问:“何方,你怎么样?!”
我冲他们罢了罢手,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叶三嘴角戏谑地说:“何兄,口味挺独特啊,乩天童子额头上那玩意儿像不像涂满绿芥末的肉狗肠?味道怎么样?”
听他这样一说,我肚子再次翻江倒海,狂吐不止。
风信子白了叶三一眼,走过来给我拍背。
但这完蛋娘们手上没轻没重,给人拍背就像练咏春,一掌下来,我惨叫一声,被她打得直接狗吃屎趴在了地上。
风信子脸一红:“不好意思,你再呕,我重新拍过。”
我忙不迭罢手:“别别别,我不呕了,姑奶奶你可饶了我!”
第七十一章 玉棺灵与树根精
强压着腹中恶心起身。
向叶三要了几根烟,狠狠地连吸了两三根,总算把翻江倒海的胃给完全压了下去。
此刻,玄一老道也带着几个道士一瘸一拐地来了。
风信子问我:“乩天童子哪儿去了?”
正一观道士来此两大目标,一是斩杀乩天童子,二是拿回镇观之宝兔功印。如今,兔功印风信子已经拿到,唯一的担心是乩天童子有没有死。
要是没死,乩天童子再出去害人,局面将变得更加无法收拾。
我刚想答话,玄一老道却向我行了一个道礼,无比敬佩地说道:“何掌门法力之高强,当真世之罕见!十年前,乩天童子遭受本观众师兄弟重创,它之所以能伤愈,全靠大水潭底下周朝树葬墓玉棺之灵气和汲取老槐树树根之精气来疗伤。时至今日,玉棺灵和树根精已与乩天童子身体融为一体,化为两根触角,成就恐怖法力。”
“老道十年前曾随本观龙华掌门,伏击乩天童子,单就法力比较而言,乩天童子现今法力比之十年前还高出一截!可刚才何掌门稍一出手,就将其触角拔之吞噬,令其彻底丧失功力,击打之精准,法力之高强,杀伐之果断,令我等钦佩万分。福生无量天尊!”
正一观众道士齐齐向我合手行礼,口中齐颂:“福生无量天尊!”
我非常之尴尬。
刚才压根不是我的本事,完全是燃面鬼王那个老变态整出来的。
可高帽子已经戴上,想脱是脱不下来了,我只得连忙向他们还礼:“玄一道长不必客气,斩妖除魔,道者本份,举手之劳而已。”
风信子性子急,再次问我乩天童子到哪儿去了。
玄一老道布满皱纹的脸笑了,主动搭茬解释道:“风道真无需多虑。何掌门已将它的触角吞噬殆尽,即便它还活着,已彻底沦为废妖,再也不能在阳间为祸作乱。”
风信子闻言,大松一口气,笑着拍了拍胸脯:“那就好,可吓死我了。”
这是自见她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还别说,她笑起来比之前实在好看太多。
“何掌门能吞噬乩天童子的触角而不遭反噬,莫非已达到无物无我无神的仙真品阶?”玄一老道抑制不住内心好奇,再次向我询问。
我刚才本来已经把腹腔中的恶心感给压下去了,这老道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面前“触角,触角”的,胃又开始翻江倒海一般难受,我带着一丝恼火回呛道:“拜托你别提那事行吗?你要实在喜欢那玩意儿,要不我呕出来给你炒两盘菜下酒?!”
玄一老道被我怼得满脸尴尬,忙欠身致谦。
我觉得自己说话也重了点,马上找补道:“那什么……我啥真品阶都没有,顶多算是一个火居道士,只不过恰巧有一些对付乩天童子的小手段而已。所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具体情况就不详细解释了。那玩意儿现在已经被我彻底打散,没事的话,咱还是赶紧撤出去吧。”
乩天童子要被燃面鬼王关进沃焦山大狱,别说它现在没法力,就是有法力,也出不来。
只是,我觉得这中间有很多蹊跷没想通。
那个变态的燃面鬼王竟然认识二叔,而且好像非常不想见正一观的道士,其中一定有隐情。还有,无字地图竟然是什么《奏阴天子疏》,又是怎么一回事?
没法细想。
燃面鬼王说会来找我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不过我实在不想见他,这货法力太强大,内心又极为变态,我不喜欢跟这样的人……这样的鬼打交道,非常没安全感。
总之,此行帮二叔履行完了承诺,等下又能救比亚迪和晓婉出来,也算大有收获,尽管吃了恶心的树根精和玉棺灵。
可到现在为止,除了有点反胃,好像并没有的别的不适。
叶三拿出一枚血祭金花印,想了想,随后又揣回兜了,喃喃说道:“算了!这次任务本帅没帮上啥忙,你们正一观给我的三百万酬金,我不要了。五星好评也不要了,只希望你们别投诉我就行!”
说完,这货白衣一闪,想玩消失。
“等一下!”
我与风信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有新生意?”叶三停下脚步反问道。
“没有,我想告诉你……”
没待风信子把话说完,叶三冷哼一声,身躯一闪,甩下一句话:“没生意别浪费本帅时间!”
不一会儿,他已经消失在我们眼前。
看风信子的表情,她应该想给叶三剑鞘上贴血祭金花。
燃面鬼王曾说,叶三其实帮了大忙,要不是他一剑斩断大槐树,一剑破掉白玉棺材,提前弄掉乩天童子本体树棺,估计正一观道士全死翘翘了。
一路无事出了土地庙。
大水潭边的道士并没有在潭边结阵,此刻却全守在土地庙的门口,满脸欣喜地迎接我们出来。
风信子见状,脸顿时沉了下来:“你们不结阵,跑庙门口来做什么?!”
其中一个道士解释道:“禀道真,刚才我们见漠北剑客叶三出来,他边跑边骂我们傻乎乎的结个鸡毛阵法,并说乩天童子已经被何掌门给杀了……”
“所以你们就跑这儿来等我们?”
道士回道:“是的。”
“简直胡闹!万一叶三说的是假话呢?!天道者恒,兵道者诡。祖师的教诲,你们倒是忘得一干二净!若我等死于地下,乩天童子破水潭出世,你们未结阵法,无法将其困住,将造成多少生灵涂炭?!”风信子厉声喝问。
那群道士听了,脸色陡变,额头上冷汗频出,忙不迭地低头行道礼:“道真恕罪!”
风信子冷哼一声:“下不为例!”
众道士谢过。
风信子缓和了表情:“可将正一玄坛阵和天灯撤下。”
玄一老道带着众人忙去撤阵。
山岗上剩下风信子和我。
微风吹拂山岗,撩动树桠。
风信子的衣衫烈烈而动,那头因在地底下战斗而剪掉的短发,更加衬托其飒爽英姿。待了一会儿,她转头对我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我是被你们被威胁来的,这场子我一定会到龙虎山正一观找回来。”我说道。
风信子面带一丝笑容:“我不信你有仙真品阶,但我相信你有独特的厉害手段。尽管如此,我仍然觉得,来龙虎山正一观找回场子,你并没有那个胆量。”
卧槽!
她什么意思?
正一观能人多,了不起吗?
她看出我疑惑,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说那些东西。”说完,她用手指了指远处的玄一老道。
玄一老道正拿着聚魂葫芦往我们走来。
风信子接着说道:“你对威胁你的人尚能倾尽全力保护,品行大于道行。所以我才愿意把葫芦里的鬼妖交还与你,相信不会出什么事。但正因为如此,你如果来正一观找茬,出了啥事,你的鬼妖朋友必然拼了性命也要过来寻仇。你觉得,正一观会放过它们吗?为此,我断定你不会来。”
好吧。
她这么说,我确实这辈子都不想去。
“能不能与你交个朋友?”风信子笑着向我伸出芊芊玉手。
我闻言大喜,一把握住:“那什么……我听说正一观作为天下道家之首,有一本盟威符篆名册,可代神司授篆。你能不能跟龙华掌门说说,把我的名字也登记上去,疏告神司。这样阴山派也算体制内的道家正统了,今后我行走江湖,人家就不会骂我是野狐禅……”
没待我话说话,风信子急了,忙抽出手:“不行不行,正一盟威符篆里的名字必须祷告祖师,授五雷司天意才可登。”
转个正式工就这么难么?
一点大腿都不让抱!
“那算了!”我没好气地回道。
此刻,玄一老道已将聚魂葫芦拿了过来。
风信子表情古怪地看我一眼:“我回去试试。”
尔后,她再行道礼,说了句后会有期,带着一帮人下山了。
我赶忙拿起聚魂葫芦,问晓婉,你们到底有没有事。
晓婉在里面吓得不敢讲话,低声说道,何大哥,我们没事。
见他们已全走了,我本来准备再燃一根香,请五小鬼出来帮我挖小桃树。但耳朵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正一观那些臭道士走啦?”
回头一看。
燃面鬼王手中拎着像死狗一样的乩天童子,正笑嘻嘻地站在我身后。
第七十二章 二叔是个妖孽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给我吃的那破玩意儿有没有毒?”
燃面鬼王转了转眼睛,狡黠地说:“没有。”
没有就行!
我实在不想理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转身就走。
燃面鬼王见状,猛然伸手,一把扯住我:“咦……你个臭小子,我让你耍了老大的威风,你连个谢字都不说,还有没有一点礼貌?!”
“大佬,你能不能放过我?这是我这辈子装逼最恶心的一次,我一看到你,就想到嘴里吃的那破玩意儿,怀疑今后吃饭都有心理阴影。”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打打无相气诀试试,看看功力到第几层了。”
无相气诀一共分五层。
第一层打出气,第二层打出虚体黑刀,第三层打出剑雨,第四层打出黑伞,第五层无招胜有招。
前段时间,我经过苦练和反复实战,已经达到第二层,能打出虚体黑刀,自认为已是进展神速。难不成吃了树根精和玉棺灵功力还有长进?
我无比怀疑地瞅了他一眼。
聚气于手,往前一发。
一把偌大的黑伞奔腾而出,前面有一棵碗口粗的小树,被黑伞撞击,“咔擦”一下,彻底断了。我体内罡气反噬,压根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下,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燃面鬼王见状,哈哈大笑,秃头上那尊肉宝塔在不断地颤抖。
待他笑完,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佬……这什么情况?”
燃面鬼王抽了抽鼻子:“树根精阴气极重,玉棺灵灵气充盈,最适合你这种修阴山法的道士汲取,正一观那些炼阳气的臭道士就不适合。要不是吃了那两个破玩意儿,像你这种蜗牛上树的练功速度,等你达到无相气诀第四层的水平,恐怕都已经老的要阳痿了。”
我满脑门子黑线。
这鬼王咋看起来如此不靠谱呢!
“我不是说这个,你为啥要帮我呢?毕竟,你又不欠我钱……”我试探着问道。
没想到,燃面鬼王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骂骂咧咧:“你以为老子想帮你吗?!何大同这狗日的,竟然敢威胁我!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我被他突然神经病发作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不敢吭声了。
燃面鬼王转头对我说:“上烟!”
我哆哆嗦嗦地掏出烟,万分恭敬地给他点上。
这货深深地吸了两口,一副爽翻了表情,反问我:“你是阴山派掌门,难道不知道何大同与我的关系?”
“不知道啊,你不是看守十大邪魔的鬼王么?我二叔莫非与你是好基友?”
“滚一边去!”燃面大士白我一眼,他晃了晃手中像死狗一样的乩天童子:“知道这大丑娃是什么玩意儿么?”
“乩天童子啊,一出生就要吃人心脏的变态,还把正一观的兔功印给吞了。”
“傻缺!兔功印是阳间帝王赏赐之物,又有正一观臭道士的法力加持,普通的鬼妖怎么有本事吞下去?它是我沃焦山大狱关押的十大邪魔之一癸心灵童,十年前它逃离大狱,跑出来害人。”
卧槽!
难怪乩天童子能抵抗正一观众道士反复围殴呢,竟然是十大邪魔之一癸心灵童!
“那什么……你这么厉害,几招就能把它给撂倒,咋还能让它逃出来了呢?”
“十年前中元节,我带沃焦山大狱里十大邪魔出来溜达,一不小心喝多了,这小王八犊子乘机就跑了……”说到这里,燃面鬼王赶紧一捂嘴,左右看了一看,显得极为害怕让人听到秘密的样子,瞅见山岗上没别人,又松开手,脸上肌肉尴尬地抖动两下:“算了!你是何大同的侄子,没啥不能说的。但我要是告诉了你这个秘密,你不能说出去。否则,我弄死你个臭小子!”
我抓心挠肝的痒,想听他继续讲下去,但又怕自己听了之后把不住嘴泄密,他要真弄死我,那就太划不来了。于是,我赶紧罢手:“别别别,我这人最不擅长帮人保守小秘密,你还是不要讲了。”
燃面鬼王压根没预料到我竟然不想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非常不解的表情。随后,他眼睛转了两转,突然发飙,猛地一拎我的耳朵:“不行,我话到嘴边,不讲出来非常难受!你必须听秘密,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我特么……
耳朵被他拎得生疼,我忙不迭求饶:“你讲你讲……我认真听着呢。”
燃面鬼王气乎乎地放开了我,把个中缘由讲了。我听完之后,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
这货在地府地位奇高,仅次于阴天子。但工作职责只负责一个事,就是在沃焦山大狱看守十大邪魔。每年中元节阴天子生日赦罪之时,把十大邪魔从沃焦山大狱牵出来遛弯,让它们享受一下人间香火。
十年前中元节,出事了。
燃面鬼王是一个大酒鬼,那天他把十大邪魔带出来遛弯,自己在阳间贪杯,喝了个酩酊大醉,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后拴邪魔回去,一数数,少了一个。
癸心灵童悄摸挣脱锁链跑了。
这下可把燃面鬼王吓了个冷汗淋漓。
他赶紧把其它邪魔拉回大牢,自己出去找,可硬是几个月没找到。
后来他听到个消息,齐云山下出了一个自称乩天童子的玩意儿,专门吃心害老百姓,正一观众道士前去缉拿不成,反而让它吞了兔功印遁逃了。
燃面鬼王一下就断定,乩天童子就是逃跑的癸心灵童借腹转世,想先去龙虎山问问龙华老道情况,再去找到乩天童子并收拾了它。
可没想到,何大同突然出现在燃面鬼王面前。
何大同阴阳怪气地说:“鬼王同志,你工作期间醉酒误事,丢了癸心灵童。如今它借腹出世,成了乩天童子,四处害人。此事要是被阴天子知道,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
被五雷司绑着劈死呗!
燃面鬼王闻言,又羞又恼,当时就想把知道这个秘密的何大同给弄死拉倒。
阴山派不属道家正统,死个掌门与死普通人差不多。
何大同却笑嘻嘻地说:“鬼王同志,你弄死我可以,毕竟我阴山派没有神仙后台么。但你的罪行,我已经写成了《奏阴天子疏》,并转交给了龙虎山正一观龙华老道,你有本事把龙华老道给弄死。”
燃面鬼王让二叔这波骚操作一下整懵了。
弄了阴山派不要紧,可龙虎山正一观是张道陵的晚辈,正一观掌门基本都入了神册,弄死龙华老道,事情就彻底搞大了。
燃面鬼王思前想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决定先不管了,弄死何大同再说。
正准备动手呢,何大同忙却说,鬼王同志别着急弄死我,鄙人与龙华老道相识相交多年,可以叫他不把《奏阴天子疏》交给阴天子,将此事彻底给匿了。
燃面鬼王也聪明,就问何大同啥条件。
何大同说:“乩天童子吞了正一观的兔功印,现在找了个周朝大墓玉悬棺疗伤。疗伤期间,它也害不了人,咱们且让它吸收玉棺灵和树根精十年。十年后,你只要拔掉乩天童子额头上的玉棺灵和树精根,给阴山派的后人吃了,阴山派后人就会把《奏阴天子疏》拿还给你,此事绝无再泄密可能。”
燃面鬼王又问,万一在此期间,龙华老道把这事奏告了阴天子呢?
何大同背负双手,信誓旦旦地回答:“你信我,尚有一线生机。若不信,可马上杀了我。杀我之后,鄙人可保证阴天子在两天之内,定会亲自率领十殿阎罗王前来拘拿你。”
燃面鬼王想来想去,权衡利弊,只得咬牙切齿地答应了。
协定完成,两人还找地方喝了一顿大酒。
喝酒时,何大同告诉他,十年后,乩天童子伤愈,兔功印就会化形示警。正一观道士一定会找派人找乩天童子报仇,拿回兔功印。届时,他就可以从阴山派后人手里拿回《奏阴天子疏》。
十年之内,阴阳两界果然无人提及当年癸心灵童逃狱之事。
今天,正是十年之期。
燃面鬼王从沃焦山跑到苏城,本四处焦急找何大同,却看到正一观道士在城东大水潭上点天灯。跑过来一看,发现正一观等道士果然在找乩天童子。
之后就是在水潭底下发生的事。
可他拿到《奏阴天子疏》一看,却发现是一张无字白纸。
瞬间明白。
上了何大同的当!
何大同并没有将当年因他醉酒导致癸心灵童逃狱之事写成罪状《奏阴天子疏》。正一观龙华老道自然也不知道乩天童子就是癸心灵童借腹所化。
二叔真正目的是让燃面鬼王帮助我吃到树根精和玉棺灵。
燃面大士又惊喜又气愤,当时甚至想一巴掌将我拍死,但又考虑到何大同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现在人又逃了,一旦他拍死了我,何大同一定会将当年之事再次暴露于天下。无奈之下,他履行了承诺。
至于龙虎山正一观那头,何大同利用一张白纸,告诉他们这是找到乩天童子的无字地图,必须阴山派传人才能看得懂,并用白纸换了一把绝世法器苍尤剑。
等于说,二叔这家伙,骑大马,脚分两边,两头得利。
“妈拉个叉子!何大同这个王八蛋,别让再我见着他!”燃面大士把烟头丢了,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忽然觉得。
二叔不是人!
他简直是个妖孽!
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很困惑。燃面鬼王看守的沃焦山大狱,癸心灵童跑了十来年,难道上面就不会有人来盘查吗?
我很尴尬地问他。
“怎么不查?!检查时老子就捏一个泥人糊弄过去的,每次都吓得心惊肉跳的。要不是我心理素质好,早就成了神经病!”
我寻思你本来就有点神经病。
“你小子,肚子里在骂我神经病呢?”
“不敢不敢!大佬,咱这不没事了吗?不管咋说,我二叔最终替你把事情匿了下来,你今后可别再找他麻烦。”
“他到底死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逃仇债去了。”
“就他这样成天坑蒙拐骗的大混蛋,出门一定会被人砍死、被车撞死、喝水呛死、玩女人马上疯抽搐死!”
要不要骂这么恶毒?
我也不知道说啥,不敢吭声。
燃面鬼王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这十年吧,我心里被一颗大石头吊着,过得很不开心。何大同撒丫子倒挺快,但跑得了道士跑不了道观。我要让你们阴山派也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用感谢我!”
我顿时吓了一跳:“你啥意思?”
燃面鬼王没正面回答,脸带狡黠地反问我:“你葫芦里是什么玩意儿?”
第七十三章 古怪的月供
我迅疾抄起聚魂葫芦,放到身后:“没什么!我喜欢看动画片葫芦娃救爷爷,特意买的模型玩具。”
燃面鬼王脸色古怪,嘿嘿直笑,问道:“你觉得姓何的讲话,我还会信吗?”
说完,他手轻轻一挥。
那条睡得死了一样的比亚迪和晓婉立马从葫芦里摔了出来。
晓婉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我大惊失色,立马抽出苍尤剑,挡在燃面鬼王和他们之间:“你别乱来!”
尽管我知道自己根本抵不过燃面鬼王一招。
燃面鬼王没有理我,手指一弹。
晓婉嘤咛一声,身子摔倒在地上。比亚迪倦怠地抬了一下眼,又睡过去了。
转眼一瞅,发现他们两个身上多了一个火红色小宝塔标记。
“嘿嘿,我给他们两个标注了沃焦山大狱的印记。我只要一开口,千里之外,随时能够取他们的性命。我杀了你吧,又担心何大同这个瘪犊子会耍幺蛾子再害我。杀这两个鬼妖,没啥毛病。”
卧槽!
这老王八蛋实在过份!
我既气又无奈,更不敢动手。
燃面鬼王接着说道:“不过,你小子虽然狡猾,但不像何大同那么混账,我也不想杀你。”
“我谢谢你全家……”
“你说什么?!”
“大佬,你既然肯放过我,求你也放过他们呗。”
“不行。何大同用一张白纸骗了我十年,我不杀你,但你也要付出点代价!”
“啥代价?”
“这样吧!你每个月给我送四箱飞天茅台,连送十年,我就解了他们的印记。如果有一个月不送,或者我喝到的是假酒,咔嚓……”
他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每个月四箱?
买倒不是问题,顶多我疯了一样多赚钱,叫人代购。关键那玩意儿市场上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万一他喝到酒不对路,发飙咋办?
“喝酒太多对身体不好。”
“关你屁事!”
“那什么……咱换一种牌子的酒行不行?”
“换啥酒?”
“酒鬼酒,我觉得挺适合你身份。”
“滚犊子!老子就要飞天!”
说完,他拎着乩天童子,交待我务必要送到,转身离开。
“我咋给你呢?”我大声问道。
“你在送灵符上写我的名字和沃焦山的地址烧了,有阴间快递员前来取。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送灵符怎么画!对了,我的电话号码千万别写错,到时收不到快递,我一样咔擦了他们。”
眼前飘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妈的!
还喝飞天,祝你早日升天!
不对,他要升天了就成正仙了。
见他已经走远,我把吓坏了的晓婉扶了起来,告诉她没事了。
我仔细看了看晓婉脖子上的火焰标记,确实像古代监狱的押记,伸手过去涂了涂,却涂不掉。
涂押记的姿势有点暧昧。
晓婉脸顿时红了:“何大哥,对不起……”
“与你们没关系。你这标记,感觉出来有什么不舒服么?”
“没有,与平时没两样。”
我叹了口气:“都是我二叔整出来的事!你别管了,赶紧回去吧。”
念了道收魂咒语,把晓婉和比亚迪重新收回聚魂葫芦。
转念想到找五小鬼挖小桃树的事,又燃了一根香,嘴里念道:“你们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恶毒的妈妈。”
一会儿之后,草丛晃动,五个小鬼探头探脑,非常无语地用大眼睛盯着我。
我满脸堆笑:“小朋友们,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玩耍啊?”
五小鬼先是面面相觑,尔后,异口同声骂了我一句傻逼。
这几个家伙对我态度咋这么恶劣呢?
“喂!我是你们梅梅妈妈的好朋友,是你们的长辈,怎么能对我这么没礼貌?!”
“你到底有什么事?别一天到晚嬉皮笑脸的,我们要干正事!”
“银兔子都没了,你们干啥正事呢?”我疑惑不解。
“你不懂!没了银兔子,下面还有好多宝贝。”
“对!全是小丑娃从棺材里丢出来的,太多了。我们偷偷搬了好几天,可累了。”
几个小鬼七嘴八舌。
我讲它们怎么一直不去找梅梅呢,原来是发现了水潭底下的宝贝。
水潭底下本来就是周朝大墓,可我们下去之时,却一个陪葬品都没看到,敢情全被乩天童子从白玉棺材里丢了出来,又被几个小鬼给偷偷搬走了。
“啥宝贝?能让我看一下吗?”
我寻思以后每个月四箱茅台酒,消费实在太大,方白给我那一百万,经不起几下造。而且还要连续供十年,这玩意儿比每月供几套房贷负担还重,如果能弄到一些古董,换点钱,可缓解一下巨大的经济压力。
几个小鬼闻言,互相碰头想了想,似乎集体作了一个决定。
一个小鬼说道:“丑八怪,我们以前偷了你家的破烂东西,全玩坏了。梅妈妈还骂了我们,这样吧,你只能挑一样,其它的我们要玩,行不行?”
我赶忙点头说好好好。
如果是周朝大墓里的陪葬品,哪怕是拿一个夜壶出来,价值也不可估量。
几个小鬼迅疾钻进草丛,悉悉索索地搬了一些东西出来,像摆地摊一样摆在了我前面。
我打眼一看,顿时傻了眼。
陶罐、树皮书、兽毛衣服、刻着花纹的石头、古怪的绳草,等等。
我脑中顿时映现出电视剧里那个朝代人的模样。
穿着兽毛衣服,头上戴着乱七八糟象征身份的草,拿着陶土罐在煮粟饭,旁边架着大木头架,架子上还挂着刚打来的野猪,边上有几个上身没穿衣服的壮汉,手执木棒,发出“螺螺螺”的叫唤声……
这画面感,简直不要太逼真。
不是说这些东西没价值,而是保存了这么多年,基本都已腐朽不堪。
古董这玩意儿,如果要在市场上成为硬通货,必须要有好的品相。类似品相这么差的,送进研究院,倒有点文化研究价值,但若投入到流通领域,一来残缺无全品,难以鉴定价值,二来压根没人愿意买这些破烂。
看来只能作为五小鬼的玩具。
我心凉了半截。
挑来挑去,觉得那块刻着古怪花纹的石头倒挺好看的。
石头黑黝黝的,上面刻着一朵花不是花、草不像草的花纹,看起来倒有点像放射状的电流线。
对它们说:“我就拿个这玩意儿吧,以前法器的事咱一笔勾销。”
五小鬼纷纷点点头。
我问它们还有事没有,没事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帮啥忙?”
“你们以前来过我原来住的宅子,看见里面有一棵小桃树吧?你们帮我把小桃树偷偷挖了,送到善觉寺去,事成之后,我给你们买一堆玩具。”
没曾想,它们一听到小桃树,全部脸色古怪,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去。
“咋不去呢?要不我给你们梅妈妈打个电话同你们说说?”
“不是这个问题。你家院子里那小桃树有古怪!”
“啥古怪?”
一个小鬼似乎陷入了回忆,尔后,犹显恐惧地对我解释道:“它会发电!我那天去你家偷东西的时候,靠近了那棵小桃树,电得我晕了几分钟,起来之后,满脑子都是金银珠宝,晃来晃去的。”
另外一个小鬼笑着搭茬道:“你何止被电得晕乎乎,还被电出了几个臭屁。”
“胡说八道!我不是被电出屁来的,是本来就要放屁。”
“你就是被电的,嗝屁嗝屁就这个意思!”
“你故意羞辱我,我要跟你打架!”
“你来啊,你来啊!”
……
几个小鬼竟然吵了起来。
小桃树会电小鬼?!
第七十四章 除夕之聚
啥情况?
看来叫它们去挖小桃树是行不通了,再想办法吧。
“你们别吵架,不能挖就算了。对了,你们梅妈妈挺想你们的,如果玩够了,赶紧找她去。”
几个小鬼停下争吵,跟我说它们再玩一会儿就去找妈妈。
我把那有电流线花纹的古怪石头收起,与他们作别,下山而去。
走到半山腰,我始终对自己吃了树根精和玉棺灵之后,无相气诀突然涨到第四层感到不可思议,转眼瞅见边上有一棵二十来公分的树。思忖了一下,手中罡气猛聚,默念无相气诀第四层心法,对着那棵树喝一声:“破!”
一把黑伞飙射而出。
树“咔擦”一声断了。
我体内被罡气反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呦!”一声叫唤。
树上掉下来一个手执猎枪的中年猎人。
远处一只麂子,猛然受到惊吓,撒腿就跑。
中年猎人骂骂咧咧道:“小王八犊子你瞎砍鸡毛树啊?老子在树上瞄一头麂子半天,全他妈白瞎了!让我崩了你!”说完,他气冲冲地端起猎枪对我瞄准。
我吓极了,爬起来屁股尿流地跑了。
来到山下,开车回去。
路上寻思,我功力层次虽达到第四层,但好像还完全不能控制黑伞,要做到像老汉那样云淡风轻用黑伞收黄皮子,还要勤加练习才行。
回到家。
天已经亮了。
阿虎穿着一身新衣服,蹲在门槛上,眼巴巴地瞅着,见到我,他开心地蹦了起来。随即,又撅起嘴埋怨道:“爹,你去哪儿了?电话也打不通,担心死我了。”
我顿时心中一暖,摸摸它的头:“昨晚一直在山上,没事。你爷爷呢?”
阿虎笑着说:“在屋里包饺子呢。”
“好端端的包饺子干嘛?”
“今天除夕啊!”
我这才想起来,今天确实是除夕了。
把聚魂葫芦放回屋里,回到阮小山的卦铺,将这次事情简单说了下,陪着阮小山包饺子。包着饺子,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二叔。咱也不知道老家伙到底在哪里,以前年年除夕,都是我包饺子,他吃,还嫌皮厚皮薄的。今年没他烦着,却觉得异常孤单、失落。
忍不住给他打电话。
还是空号。
手机里却有十几个陈诺打来的未接电话。
这丫头喜欢我,曾赌气说为了我不再嫁人,可陈大刚却宁愿死也不答应。我本来想着,跟她慢慢地断了联系,可又怕她找不到我担心,还是回了个电话给她。
陈诺无比焦急地问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
我说临时去了个没信号的地方。
她听到我没事,放心了,笑着说道:“何方,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听她讲话的声音,好像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就对她说新年快乐呀,傻丫头。
没曾想,陈诺闻言,先在那头不吭声,随后,话筒里传来嘤嘤地抽泣声。
完犊子!
我嘴欠叫人家傻丫头干嘛,又把她给惹哭了。
我赶紧说你别哭呀,我一没钱,二没本事,苏城比我优秀的人多的是。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要上吊最起码也要多找几棵树。
陈诺闻言,“噗呲”一声笑了:“你才要上吊!”
边上传来陈大同冷冰冰的声音:“小诺,你在跟谁通电话呢?”
陈诺立马小声同我说:“我爸来了,先拜拜。”
随即,她挂了电话。
“爹,你先是把夕颜姐姐惹哭了,现在又把陈诺姐姐惹哭了,你就是个大坏蛋!”阿虎坐在床上,小脚一翘一翘。
“有你这样埋汰自己爹的吗?不孝顺!”我回道。
阮小山手中全都是面粉,瞅了瞅我的脸,憨憨地笑。
“你笑什么玩意儿?”我不解地问。
阮小山摇头晃脑地念道:“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讲人话!”我非常无语。
“我的意思,花落地,水东流,人所不能左右。缘聚缘散,同样如此。”
算了,这话同样不是人话。
四周的鞭炮已经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夕颜又没手机,也不知道她和那死鸽子在哪儿,心里挺惆怅的。
“大侄子,你是不是在想那个胎生童女姑娘?你放心,我看你的面相,你应该很快能见着她了。”阮小山补了一句。
“真的假的?”我问道。
没待阮小山回话,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刚才哪位仁兄在念诗?”
白杨杜一袭青衣,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卧槽!
他蜕皮完成了,还从白衣变成了青衣?
“你啥时候醒的?”我问道。
“何兄,昨晚在城东土地庙山上我就醒了。只不过那时边上一会儿道士,一会儿鬼王,我吓得不敢吭声而已。”白杨杜狡黠地说道。
我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擀面杖就想捶他。
他笑嘻嘻地往边上一躲:“你不能怪我呀,我醒来也帮不了你什么,还会给你增添麻烦。”
大过年的,我不想跟他计较,叫他过来帮忙包饺子。
白杨杜实在懒,不愿意,反而跟阿虎坐在床上看电视。
两人为抢台闹得不亦乐乎。
饺子包好之后,我过去把聚魂葫芦拿了,将晓婉放出来,叫她陪我们一起过年。晓婉闻言,立马眼眶泛红,流下泪来,她可能想到自己身世了。我安慰了几句,她才高兴地帮我们收拾东西。
为避免别人看到里面又鬼又蛇又纸人的,我把门关了,摊开桌子,招呼大家开吃。阿虎座位旁边摆了夕颜的头发,还插了一柱上好香。晓婉是鬼,吃不了东西,闻味就行。倒是白杨杜这货,他是实体柳仙化形,其实跟人区别不大,斟了满满一杯酒,咪一口,大叫好香好香。
正准备开吃呢。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过年的,谁啊?
我出去打开门一看,发现毛腻子站在门口,左手拿了一个奥特曼,发出“迪迦超人,biu,biu,biu……”的声音,右手拎了两瓶酒,对我说道:“猴子,你儿子呢?我给他买了玩具!我来陪你们过年。”
卧槽!
毛腻子够意思啊。
我没开门,先警告道:“里面除了我儿子,可能还有些其它东西。你要进去的话,可千万别害怕啊。”
毛腻子说:“怕个熊,你的朋友就是我朋友!”
他推开门就往里面闯,但刚进里屋,脸色顿时煞白,手中的酒就要掉下。白杨杜反应贼快,一下把酒给捞了起来,惊魂方定地说:“这可是好酒,岂能暴殄天物!”
阿虎笑嘻嘻地拉着毛腻子的手,安慰好一阵子,这货方才放松了警惕。
毛腻子一惯心大,一旦觉得无害,管它人鬼妖,开始大吃大喝。
场面无比温馨。
门外敲门声又响了。
“师父,快开门呐!”
打开门一看,方冬子。
他被四方斋一个伙计用车送了过来,正驻着根拐杖站门口。
“你不陪你爹过年,跑这儿来干嘛?”
“我爸说了,拜师第一年,必须来送年,还要陪你团年。”说完,转头对伙计说:“把给我师父的送年礼拿出来。”
伙计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方冬子,开车走了。
方冬子从信封里拿出一张卡:“学艺的规矩我懂,师父不收费授艺三年,还要管徒弟吃住。徒弟艺成,需再给师父白打三年工,方能出师。我知道师父经济紧迫,这是五十万送年费,不是学费,师父一定要收下!”
我本不想拿,但考虑到每月给那燃面鬼王四箱飞天茅台的月供,确实压力山大,收了。
方冬子见我收了,非常高兴,又拿出来两个杯子,在杯子里分别洒了点粉末。又拿出一个水杯,往两个杯子都倒了点水,一个水杯递给我。
他把拐杖猛地一甩,跪在地上,朗声说道:“我也不知道阴山派拜师有啥规矩,按四方斋收徒的做法,里面粉末是我的指甲粉,水是无根水。请师父喝了这杯水,我方冬子就算正式入阴山门下了。”
说完,他一仰脖子喝了,冲我无比虔诚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四方斋的做法是老派做法。
指甲粉代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根水是指天上露水,代表上天机缘。
意思是上天缘分,成就师徒情分。师徒共喝完这杯水,师乃父母,徒乃儿郎,此生相爱相融。
但我一听到里面是这货的指甲粉,可恶心坏了,压根不想喝,赶忙把他扯起来,说道:“阴山派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这样,等下你进去敬我一杯酒,你就正式入门了。”
方冬子大喜过望,起身拄着拐杖随我进了门。
一进门,他彻底傻了眼。
第七十五章 我有其它更重大的发现
里面除了晓婉和阮小山,他一个也都不认识。
不过,不得不说方冬子这二世祖胆子确实相当大,他愣了一下神之后,压根不当回事,反而冲着大家一抱拳:“小道左雀子,见过各位前辈!”
我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刚收的徒弟。
大家忙叫他一起吃饭。
方冬子高兴极了,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先向我恭恭敬敬地敬了一杯拜师酒,开始与大家推杯换盏。
我瞅着眼前的一幕,有点不可思议。
几个月之前,我还是一个跟着二叔打仙桩的小混混。如今成了一派掌门,还收了徒,有了儿子,交了几个鬼妖朋友。
眼瞅着毛腻子带来的酒,竟然是飞天茅台。
我问他这酒能买到真的么。
毛腻子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边嚼边说,猴子你在别地儿买不到,但我可以买到,就是这玩意儿一天一个价,贵死了,而且限购,凭身份证才可以买一瓶。不过我家下眼子多,身份证倒也不是问题。
我把那张方冬子送年卡给他,叫毛腻子一个月给我整四箱,必须要确保真的,千万不能有假酒,没钱了再同我说。
他们好奇地问我整那么多酒干嘛?
给燃面鬼王上供的事儿,晓婉和比亚迪知道,其他人我没打算告诉他们,只解释说我要拿酒来练功。
“草,你他妈要是练醉拳,整两瓶牛二就得了,反正醉起来效果都一样。你拿这玩意儿练功,谁供得起?”毛腻子醉眼朦胧地说道。
“喝劣质酒练功容易走火入魔,功没练成,人倒练死了。你别管了,只管整!”我回答道。
一直吃到半夜过年钟声响。
期间,毛腻子还给大家表演了变脸、魔术和唱戏,比春晚还要精彩。
我叫他别老整变脸啥的,来一段手绢门的绝活,表演个红绳登高。
毛腻子头摇的像拨浪鼓,坚决不干,说喝多了演这玩意儿容易摔死。
大家散了之后,我回到铺子,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醒来,发现后面厨房有人在做饭,走过去一看,竟然是晓婉。
晓婉看到我,笑着说:“何大哥,我以后不用住聚魂葫芦了,已经全好了。”
我一看,她的魂体确实已经好了。
“何兄,今后我也不用住在那里了。”一袭青衣的白杨杜进厨房说道。
我点了点头,招呼他出客厅,叫他坐,并恭恭敬敬地给他泡了一杯茶。
白杨杜见状,表情有点局促不安:“何兄,为何如此正式?”
“你说呢?”我反问道。
“我猜……今天大年初一,何兄想同我吟诗品茗共赞美好新年。”白杨杜说道。
我冷笑一声:“比亚迪,你觉得我有这雅兴么?”
“我觉得你倒是有这雅兴,但就是没啥文化。那什么……我出去赏赏新春美景。”说完,这货脸色无比古怪,起身便走。
我口中念无相气诀中的刀诀,手一抬。
“蓬!”
一把黑色虚刀射中他前面的一个玻璃瓶,瓶彻底裂了。
白杨杜吓得呆立在原地,转头讪笑道:“何兄,这是何故来哉?”
我一拍桌子:“比亚迪!我助你躲避大鹰罪使,拿聚魂葫芦供你安全蜕皮。现在为了你,每月我还要供那头上长个恶心肉塔的家伙醉酒。昨天大过年的,我忍住没问你。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事,别说你给忘了!”
“没……没忘!”白杨杜颤声说道。
我脸一沉:“那你支支吾吾的干什么,还不快说!”
白杨杜眉头紧蹙:“不瞒何兄,我其实……啥也不知道,感谢兄台收留,后会有期!”说完,他撒丫子就往外跑。
还没出门,他“啊!”一声惨叫,整个人被一张渔网给彻底罩了起来。
我转头对晓婉说:“晓婉,收网!”
晓婉笑着从厨房出来,手一挥,把渔网给锁死。
我曾问过晓婉,比亚迪最近是否有啥动静。晓婉告诉我,其它没什么,就是我不在家时,白杨杜偶尔会起来在纸上偷偷摸摸画图,好像是路线图。
昨天看到白杨杜蜕皮成功,我隐约有点担心这家伙利用完我就会跑路。乘他昨晚醉得像死狗,我故意叫晓婉在门口上了张渔网。
没曾想果然被我猜中。
晓婉是渔家姑娘出生,用网兜困海里的鱼、虾、蛇之类,不要太溜。
白杨杜在网里面惊慌地挣扎,越挣扎,渔网反而越收越紧。
他大声说道:“晓婉姑娘,你我同葫芦共枕多日!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一床被子不盖两种人,你岂能如此害我?”
晓婉闻言,气得不行,反而将渔网扯紧:“谁与你一个尿裤子的破蛇做夫妻,再乱说话我箍得你蛇胆都吐出来。”
白杨杜哇哇直叫:“别别别,我胡说八道,千万别再箍紧了,我快要被勒死了。”
“比亚迪,你百公里加速可不行啊!”我揶揄道。
“何兄……与你开得那辆路虎车比,加速当然差了许多。”白杨杜脸上扬起讨好的笑。
“别跟我扯犊子!我二叔去哪儿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真不知道。”
“这么说,你当初说什么你祖上来自西昆仑,与阴山老祖是好朋友,阴山派有个大秘密,每一任阴山掌门都要去一个地方解开诅咒,这些话全是骗我的喽?!”
“没有!我祖上确实与阴山老祖是好朋友,阴山掌门要去一个地方解开诅咒也是真的,但我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所以你二叔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你想啊,那地方既然是大秘密,我又咋能知道?何兄,我错了,你饶了我呗……”
我果真被这条破蛇给利用了!
他姥姥的!
我气得不行,吩咐晓婉把他吊到天花板上。
白杨杜哇哇直叫唤,一再求我放过他。
从内心来讲,我已把这家伙当作自己朋友,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
但二叔的事,成了我一块大心病。
他到底干了啥,去哪儿了,阴山派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急欲弄清楚。
本来白杨杜给我撩起了希望的小火苗,但这货转身一泡蛇尿又把这希望之火给浇灭了。我不吓吓他,拿他撒一下气,估计要闷出病来。
“你在葫芦里躲了多少天,我吊你多少天。另外,我最近练气,感觉准头有点欠缺,可能会以你作为越障攻击的障碍物,你可千万别害怕。”
白杨杜吓得脸色煞白,不断求饶。
我给晓婉点了根香,把她做的早餐吃了。
在墙上挂了一些酒瓶子,中间隔着悬挂在半空的白扬杜,故意瞄来瞄去,抬手将黑刀一下一下地越过他的身侧,去攻击后面的酒瓶子。
我对无相气诀第二层次的黑刀还是比较自信,不会伤到他。
但随着酒瓶子“哐啷、哐啷”破碎响动声,白杨杜吓得在空中滴答滴答地漏下尿来,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真没劲!
大年初一,阮小山和阿虎昨晚说要睡一天懒觉,不然一年都会忙碌劳累。
我左右无事,打开柜子,翻开那些龟壳书《连山易》来看。
里面的水师文像天书似的,看了半天,头晕目眩,完全看不懂。
白杨杜醒了。
我起身准备再吓他一次,然后就放过他。
白杨杜大嚷道:“何兄快住手!”
“别告诉我你现在突然想起来那个大秘密!”
“没有!但我有其它更重大的发现告诉你!”
“啥发现?”
“你先放我下来,我就告诉你!”
这货还想诓我呢?
我假衣又冲他抬起了袖子。
白杨杜浑身一哆嗦,急忙说道:“你手中那些龟壳,是千古奇书《连山易》!上面全是水师文,我认识!”
“你说什么?!”
“我认识《连山易》的水师文!”
第七十六章 阴山派文化顾问
他竟然认识水师文?
我咋那么不信呢!
“你又在变着法子骗我呢?”
“何兄……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敢骗你么?”
确实,白杨杜都已经吓尿了,从他的表情来看,也不像在骗我。
回头一想,当时我与阮小山、阿虎在屋子里交流,阮小山也只说这是一种奇怪的占卜文字,要破解必须找古文字专家。我怕引来灾祸,硬是忍住到嘴边的话,没有告诉他们龟壳就是《连山易》。随后,就把东西彻底锁了起来。白杨杜那些日子一直在冬眠蜕皮,像死了一般,听不到我们讲话,也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他现在瞄了一眼就能脱口而出说这是《连山易》,看来他真的认识水师文。
我叫晓婉赶紧把他放下来。
白杨杜出了渔网,还不要脸地整理了一下发型,首先提出要先去换一条裤子。
等他换完裤子出来,他负手而立,牛气哄哄地说:“你必须为刚才的行为向我郑重道歉!”
我咳嗽了一声,他吓得猛地退后两步,忙不跌摆手:“道歉的事就算了……”
“文化层次挺高啊,水师文都认识。”我说道。
白杨杜甩甩衣袖,脖子上扬,不无得瑟地说:“那是自然!本人除了琴棋诗画韵,还精通多种古文字,甲骨文、金文、籀文、石鼓文、水师文,甚至,包括国外古梵文、古希腊文、古法老文、古玛雅文,无所不通,江湖人称古文字活化蛇!”
“你不吹牛逼会死啊?”我无语道。
“好吧!国外的那些古文字,我确实是吹牛。不过那些鸟国家,文明早就断层,学了也没啥用。但咱炎夏文化,一脉相承,古文字我是真懂!”白杨杜牛气哄哄地解释。
“那赶紧滴,看看里面都说了些啥。”我把龟壳丢推到他身旁。
白杨杜拿起一块龟壳,仔细地瞅了瞅,然后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口中念道:“尼玛,吐血敲破头啦,敲破头啦吐血吐尼玛个蛋……”
“你他妈说什么?!”我恼道。
白杨杜见我发怒,吓得身躯猛哆嗦,满脸尴尬地解释:“这是水师文的读音啊,意思是‘万法无咎,天阳地阴。山分天地,万法阴阳之源也’。”
他见我满脸不信:“真不骗你,后面的读法是尼玛拉出敲尼玛……”
“得得得!你别整读音了,直接翻译成白话文告诉我吧!”
死白杨杜整天尼玛尼玛的,我怕自己听得热血上头,直接跑过去撕烂他那张破嘴。
他点头说好,专心致志地开始翻译。
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文字功力,基本上看一遍,马上就能翻译成白话讲给我们听。
前十几片龟壳讲得都是基本原理。
我听半天,加上以前掌握的知识,总算弄懂了点。
炎夏三大易书:《连山易》、《归藏易》、《周易》。
《山海经》云:“伏羲得河图,夏人因之,曰《连山》;黄帝得河图,商人因之,曰《归藏》;列山氏得河图,周人因之,曰《周易》。”也就是说,国人玄学之始祖,起源于夏朝《连山易》、商朝《归藏易》、周朝《周易》。
《连山易》、《归藏易》都已彻底失传,现今只有《周易》。
三本奇书,认为天地万物的起源并不相同,这点从起始卦可得知。
《周易》起始卦人人皆知:乾卦。乾代表天,认为天生万物。
《归藏易》起始卦为:坤卦。坤代表地,认为地生万物。
《连山易》起始卦为:艮卦。艮代表山,认为山能连通、分割天地阴阳,山才决定万物。
我心中暗想,本人阴山派掌门,取得一本认为山可决定万物的千古奇书,倒挺适合。
白杨杜翻译了十几片山隔天地、分阴阳的开篇理论之后,总算来到了正文。
我内心满怀期待。
谁知道,这家伙拿起正文的第一片龟壳,竟然不说话了。
“怎么着,认不出来了?”我疑惑地问道。
白杨杜把龟壳放回去,站起身问我:“昨天的酒,还有吗?”
好吧。
知识就是力量。
我老老实实地给他拿来一瓶酒,为他斟满。
白杨杜连喝了三杯,嘴里说着好酒好酒,吩咐我再倒了一杯。
我无奈,只得再给他倒了一杯。
他咪了一口,故意假模假样叹口气道:“但凡有一盘花生米,本翻译官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我强压心中的火气,转头叫晓婉帮忙去炒两个菜来。
热酒热菜再次伺候上,白杨杜吃得非常欢快,却只字不提继续翻译的事。
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没文化真遭人欺负!
待他吃饱喝足,我问白大翻译,咱是不是该干点正事了?
白杨杜翻了一下白眼:“俗话说,鬼头刀不斩饿死鬼。我现在饱了,你可以开始动手干死我了。”
“我干死你干嘛?你现在可是阴山派第一文化顾问,咱必须得好好相处!”
“那指定不能好好相处。”
“为啥?”
“作为文化顾问,我得有报酬啊。”
“酒肉管够!”
白杨杜听了,嘴角鄙夷地上扬,耿起了脖子:“那你还是干死我吧。”
这副神态,与上次他骗我知道阴山派秘密时一模一样,我顿时气得热血上涌:“比亚迪,你不要太过份!”
他嘿嘿一笑:“一点也不过分!两个选择,第一,作为阴山派的文化顾问,你帮我渡劫避天雷,我帮你继续翻译《连山易》。二,你现在立马干死我。”
晓婉闻言,也很生气:“白杨杜,你臭不要脸!”
白杨杜也不恼,转头对晓婉说:“我如果要脸,能从一条几寸长的小蛇混成现在这种至高无上的身份吗?”
晓婉无语道:“你啥至高无上的身份?”
“阴山派文化顾问啊!晓婉姑娘,你见过世间哪个蛇精,不仅与一派掌门称兄道弟,还成为道家门派文化顾问的?此乃千古之美谈也!”白杨杜无比得瑟地回答。
这已经不是不要脸,简直连屁股都不要了!
“你滚吧!我不要你翻译了,休想叫我帮你渡劫!”我沉声说道。
说完,我开始收拾龟壳。
白杨杜一甩水袖,冲我和晓婉一作揖:“白某今日与二位作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他晃着身子,无比坚决地出门。
“等一下!”我喊住他。
白杨杜闻言,笑嘻嘻地转身,对我说道:“何兄,我不仅懂文字,还懂经济学。当目标收益远远大于给付成本时,投资者的投资欲望将呈几何级增长。华尔街那些金融大佬……”
“少讲些屁话!我怎么帮你躲避雷劫?”我问道。
确实。
我拿比亚迪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掌握了我急需的东西,我现在连吓都不敢吓他。万一他翻译的时候,故意整出点啥差错,我也发现不了,最后炼起来走火入魔,挂的还是我自己。
基于这个判断,不要脸的破蛇借杆子上爬,开始要我帮他躲雷劫。
人家道士斩妖除魔。我倒好,像孙子一样帮一条蛇精渡起了雷劫。
阴山祖师若知道,估计要气得吐血。
“好说好说,今天是大年初一,渡劫之日,就在今晚!”
第七十七章 完美计划
这家伙还真会选日子。
大年初一,乃年之元、月之元、日之元,也就是俗话说的三元复始。大年初一还是道教的天腊之辰,元始天尊的万寿,所有道家人士都会在这一天上香拜天神,压根没空理会妖魔鬼怪。
白杨杜选择大年初一渡劫,确实是躲避三界监管的好日子。
可我看外面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晚上压根没雷雨,咋渡呢?
白杨杜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狡黠地说道:“所以我要请何兄帮忙,引天雷。”
卧槽!
这还真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压根就不会!
“我引不来。”我实话实说。
“我知道你引不来。但鄙人为渡劫这天,已精心准备多年,对天雷的研究,不亚于国外那弄风筝引天雷的富兰克林。何兄,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届时必有天雷下凡尘。”白杨杜信心满满地说道。
“那你要我做什么?”我问道。
白杨杜说:“晚上再说,我先帮你翻译。不过,只有等我渡劫成功后,翻译的成果才会给你。”
我叫他赶紧。
专门腾出来一个房间,让他在里面翻译。
我转身去了阮小山卦铺。
阮小山已经出去上香拜袁天罡了,阿虎正无聊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儿子,今晚有人要遭雷劈,你想不想去看?”我笑着问道。
“犯啥事了遭雷劈?”阿虎疑惑不解。
我把白杨杜要渡劫之事告诉他。
阿虎听了,兴奋不已,说一定要去看,他看过自己师父马真人羽化登仙,还没见过蛇渡劫呢。
待到下午,白杨杜叫我准备东西。
他见阿虎也要跟着去,皱眉道:“你个小孩,打雷很吓人的,你不怕吗?”
“怕啊,但我再害怕也不会吓得尿裤子。”阿虎一脸认真说道。
这小子,羞辱人不带脏字,这优点随我。
白杨杜一脸尴尬,白了阿虎一眼:“你连尿都不能拉,何谈尿裤子!”
阿虎闻言,生气了,小嘴嚷道:“等我变成人,就可以拉尿了!”
我连忙抱起阿虎,安慰他千万别跟畜牲一般见识。
交待晓婉照看好家,我们按照白杨杜的安排,先去买了一只麻雀,一头二十斤重的活乳猪,几节强力电池,一卷几百米长的电线,外加一把洛阳铲,一大桶马粪。
咱也不知道他买这些东西到底干啥,死白杨杜也不说。
开着路虎,一直往郊区开,来到苏城最高峰,鼓雷山的山脚下。
“前段时间你偷摸着画图,就是画鼓雷山路线图吧?”我问道。
“正是!鼓雷山山顶,是方圆几百公里渡劫最佳之地!”
说完,白杨杜带头往山上走。
轻的东西,这货自己拿了,那桶重的要死的马粪和小乳猪,他叫我背着。
我恼道,你渡劫凭啥叫我拿东西呢?
白杨杜解释,等下他飞天躲雷,很耗费力气。如果现在提马粪累了,他飞天时容易被雷给劈死。
我寻思要不是为了那本《连山易》,干脆让你劈死算了。
提着马粪、背着小乳猪,像傻逼一样爬了四五个小时,总算来到了山顶。
可累死我了!
到山顶之后,白杨杜带着我们在茂密的树丛中钻来钻去。
最后来到一个茅草茂密的地方,掰开一堆茅草,砍断几棵树,来到一个悬崖边上。
悬崖边竟然显露出一座破败的黑黝黝石头建筑。
庙不是庙,观不是观,义庄不是义庄。
石头建筑孤兀地伫立在悬崖边,显得很诡异,根本看不出年份。
阿虎大为吃惊:“爹,这是哭太岁殿,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我不解问他,到底啥传说?
阿虎解释道,听爷爷说,以前鼓雷山上有一个已经化成人形的太岁,常常在山上哭哭啼啼的。上山砍材人好心去问他遇到了啥难处,哭太岁说自己饿,哭着就把砍材人吃了。佛、道两界都想过来收了他,但哭太岁会遁地,压根找不到他。
他吃的人很多,闹得人心惶惶,苏城人都不敢来鼓雷山了。
后来来了个砍材姑娘,哭太岁把她也给吃了。
吃完那砍材姑娘,哭太岁觉得自己肚子好像饱了,也不哭了。遇到人崴脚,他还背人下山送回家。有人被野兽袭击,他就去赶野兽。获救的山民纷纷感谢他,说他是救人的大神仙。
哭太岁听到夸奖,迷茫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是坏。
有一天,哭太岁好久没吃荤腥,觉得心痒难耐,想吃人。
正好遇到山上泥石流,石头压着一个喊救命的山民,哭太岁在吃他和搬开石头救他之间犹豫不决。想了一下,他觉得还是先搬开压着山民的石头,再决定吃不吃他。搬开石头后,村民获救,向他拜谢。哭太岁又不好意思再吃他,心里懊恼不已,让他赶紧滚蛋。
正在此时,村民化成那个砍材姑娘,笑嘻嘻地看着他。
砍材姑娘说,你犯口腹大罪孽,本要将你弄死,但念你心存余善,给你个存活的机会。说完,砍材姑娘拿着一柄尺子,在哭太岁头上打了十几下,哭太岁变成了一座石头殿,一直在这个山顶。
故事倒显得禅意绵长。
不过山村野间,类似的故事若汗牛充栋,压根不可信。
白杨杜看出我的怀疑,说道:“他说的是真的,我叫你提马粪和小乳猪,就是为了逼出哭太岁。”
“啥玩意儿?!”
白杨杜答非所问地反问我:“何兄,你知道那砍材姑娘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
“世间降妖除魔,除了僧、道,还有谁会?”
“你他妈有屁快放,别老用反问句!”
“鲁班传人啊。他们非僧非道,可降妖除魔的本事却并不比你们佛道两家差。”
这我倒是信。
古时工匠,多为皇家服务,陵寝建成之后,工匠常被就地埋了,倒比皇帝提前住进豪华坟墓。鲁班见同仁老是被害,非常生气,发明了两种术法,一种逃生的奇门遁甲,一种利用建筑动手脚招阴招邪害主家的术法,让主家对工匠有所禁忌。
能招邪,自然也懂驱邪。
鲁班传人是江湖神秘的存在。
白杨杜继续解释道:“那砍材姑娘就是鲁班传人,她不想杀哭太岁,也不想他出来再害人,就把他压在了石头殿之下,让他戒口腹之罪,并不是把他变成了石头殿。”
“就是变成了石头殿,你在胡说八道。”阿虎撅起嘴不满地说道。
“哭太岁就是被压在石头殿下面了!”白杨杜毫不客气反驳。
“不是!”
“就是!”
……
我被他们两个吵得烦死了,赶忙制止:“别吵了别吵了!比亚迪,你先说说,你叫我把这些破玩意儿拎上来,准备咋整?”
白杨杜说了一个让我目瞪口呆的计划。
所谓渡劫,就是他向天飞升,在飞升过程中,天雷来劈他,若天雷劈不着他,证明他能逆天改命,能从一条蛇化成一条蛟。
这里有两个问题:一,今晚月明星稀,要引天雷。二,天雷绝不能把他给劈死。
按他所说,鼓雷山是苏城的最高峰,离天最近。
石头殿之所以能压住哭太岁,是因为鲁班传人用来建石头殿的石头全是黑曜石,有着独特的聚气磁场。
他到时会给强力电池接上电线,一端绑在石头殿之上,一端绑在麻雀腿上。他利用石头殿的磁场,通上独特的磁场电,麻雀被电击,但不会被电死,会发了疯一样往天上乱飞。麻雀带着磁场电在天上乱飞,会产生蝴蝶效应,引发天雷。
在此之前,我需要用洛阳铲,把石头殿底下,鲁班传人用来封住哭太岁的生桩给拔了,再往里面灌一桶马粪,哭太岁不受生桩压制,又受不了马粪的刺激,会跑出来。
这个时候,阿虎赶着小乳猪,引诱哭太岁来吃。
麻雀引发天雷之后,提前变成蛇的白杨杜跃上天空。
这个时候,天雷将面对两个选择,到底是劈白杨杜,还是劈吃猪的哭太岁。
哭太岁本身就犯下口腹大罪,此时又出来吃猪。按白杨杜推断,天雷一定会选择劈死正在杀生的哭太岁。这样,白杨杜就能巧妙地躲过天雷劈身,渡劫成功。
不得不说,这破蛇简直是天才。
“何兄,多年来我研究电线、寻找磁场、探勘地形、策划方案,终于形成一个丝丝环扣,无任何破绽的计划。今日天时、地利、人和,请务必助我渡劫成功!”
“不是……我有一个问题。”
“啥问题?”
“按你所说,咱先设想前面一切顺利,磁场通电成功,麻雀被电上天,天雷引来了,哭太岁也被马粪熏出来找肉吃。当然,他肯定不敢吃我,我是道士,有法力。他也不会吃阿虎,他是纸人。而你在那个时候呢,为了飞天,身躯已回归了本体蛇。我是说万一……万一哭太岁不爱吃小乳猪,倒他妈把你给吃了,咋整?”
白杨杜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煞白,整个人懵了。
半晌之后,他嘴唇哆嗦,骂了一句自我认识他以来的第一句粗口:“卧槽他姥姥的,还真是……”
第七十八章 太岁头上动土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刚才所说的是真的,哭太岁不是石头殿,而是被压在了石头殿的下面,万一经过这么多年,哭太岁想通了,不喜欢吃肉呢?那天雷只会劈你,不会劈他。”阿虎再次神补刀一句。
白杨杜闻言,简直要疯了,手足无措,浑身战栗:“那咋办……那咋办……”
嘴里喃喃念叨半晌之后,竟然撩起袖子呜呜哭了起来,边哭边念诗:“……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大苍龙,直笑长虫梦道高……我的命咋这么苦呦……”
这货为了渡劫,殚精竭虑设计出一套方案,结果被我和阿虎上下嘴皮一动,指出计划中的重大漏洞,情绪不崩溃是不可能的。
我与阿虎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对破蛇的无限同情。
阿虎原与白杨杜不大对付,但他很善良,扯着他衣服安慰道:“你别哭啦。今天是三元复始,道家之人全在祭拜元始天尊。错过今天,必须再等一年。还是按原计划行事,我们的猜测不一定会发生。”
我点了点头:“哭啥鸡毛玩意儿!到底整不整,你倒是说句话!”
白杨杜抽泣了两下,拿袖子擦干了眼泪,神情复而变得无比坚定:“整!一定要整!哪怕被天雷劈死,我也要整!”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按照原计划,分别开始动手。
白杨杜拿着电线,圈绕石头殿缠了好几圈,一端接上了电池。按他所说,这样能通上磁场电,咱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儿学来的物理知识。接完电池之后,他拿着电线的一端,走过来讪讪地对我说道:“何兄,这里只有你是人,你过来试试电流的大小……”
“滚一边去!”
“没事的!请你一定相信我,小麻雀都电不死。”
“那你他妈怎么不自己试一下?”
白杨杜被我果断决绝,显得满脸无奈,只得自己拿手去试。
我正埋头在石头殿墙根底下找鲁班传人压住哭太岁的生桩呢,结果耳朵听到一声惨嚎。转头一瞅,发现白杨杜用手试电,结果被电的全身往外冒着黑烟。好好的一青衣男子变成了黑焦老鬼,浑身打摆子一样战栗不已。
卧槽!
这瘪犊子简直拿生命为科学献身!
幸好刚才我没替他试电!
我赶紧把洛阳铲给丢了,跑过去想救他。但人是导体,我压根不敢触碰。阿虎是纸人,不会导电,他焦急地推着白杨杜,奈何阿虎力气实在太小,完全推不动。
无奈之下,我只得迅疾打出一把虚体黑刀,将电线一端给割了。
白杨杜呈焦黑状,呆立在原地,好像被电成傻逼了。
我连忙问他到底有没有事。
半晌之后,这货张嘴来了一句,纯属意外,刚才电线绕太多了,而且不应该买南孚电池。
我非常无语,嘱咐他小心点,如果实在想拿电线自杀,咱必须先找到个方便就地埋你的地儿。
没再理他,继续去找石头殿底下生桩。
这玩意儿对我来讲,可谓专业。
以前跟着二叔在工地打仙桩,讲究“四柱立生,穴眼祭熟”。也就是说,建筑四周的大立柱,必须杀公鸡和黑狗,涂上血,避免外来的阴邪入侵。整栋建筑的穴眼(风水眼)插上香,埋上一个大熟猪头,祭奠本来在建筑底下的脏东西,告诉它们这里阳人要住了,恭请离开。若遇到不愿意走的,用道法强赶,颇有点强征的意思。
不过,死人不能跟生人抢地盘是天道,没啥道理可讲。
这种打仙桩,算是文明的。
古人修建工程,更为残忍。四柱立生,用的是活人,又叫活人桩。穴眼立熟,用的是死尸,又叫死人祭。他们认为,一生一死,代表一阳一阴,不管原来地气是啥样,打桩之后,已然做到了阴阳平衡,宜居宜业宜游。
一栋建筑的穴眼到底在哪儿,要用罗盘和墨线测量方位,但来之前死白杨杜并没告诉我要找哭太岁之事,罗盘和墨线都没带。
幸好阿虎精通风水之术。
我叫阿虎赶紧看看石头殿的穴眼在哪里。
阿虎站在不远处一个石头上,盯着石头殿瞅了一会儿,说穴眼在坤位以左八寸。
我感觉位置有点偏,快出墙根了,问他为啥。
阿虎指了指天空:“爹,你看看天上月亮照石头殿的情况。”
我依言走远一看。
白月光在照耀,映满了整座石头殿,唯独墙角坤位左八寸处是阴影。按常理,坤位附近没建筑也没树木遮挡,理应也被月亮映照,但却没有,确实非常奇怪。
阿虎解释道:“日月映照,天地常道。整栋建筑,唯独此处日避月让,常年无光可照,必然是整个鼓雷山的阴气地眼。哭太岁本身就是汲取鼓雷山极阴地气所化的妖孽,鲁班传人一定是将哭太岁压在地眼了,等于把它赶回了老家,把门给反锁上。这样一来,它虽不会死,但再也跑不出来。”
“你刚才不是说哭太岁化成了石头殿么,怎么现在又确认它被压在了地下?”
阿虎俏皮地吐吐舌头,转头瞅了一眼浑身漆黑,正专注重新拆装电线的白杨杜,低声对我说道:“我知道哭太岁是被压在了地下,刚才故意气那条破蛇来着,谁叫他嘲笑我不能拉尿!”
这小家伙,气性还挺大。
按照阿虎确定的位置,我拿起洛阳铲,开挖。
越往下挖,鼻子闻到一股怪味,感觉好像下面堆满了臭鸡蛋。
阿虎过来闻了闻,点头说挖对了,老太岁就是有一股臭鸡蛋的味道。
太岁其实是一种肉灵芝,生长于大石缝隙。
葛洪在《抱朴子》里说,将太岁捣烂,冲水服用,可长生不老。
民间传言,但凡几百年以上的老宅,里面生老病死的人多了,阴气都重,如果往老宅地底下一直深挖,一定会找到一个能够自己悠闲散步走动的肉块,这就是太岁化身。为此,老宅翻修忌讳颇多,最大的忌讳是要避开太岁方位,否则动土者就会全家遭殃,故而有不得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的说法。
我一直以为这事在胡说八道,没想到太岁真的能成精,还他妈会哭!
我们现在名副其实在太岁头上动土。
再往下挖了一会儿,土色越来越黑,与周围土壤区别明显,臭鸡蛋味道也越来越浓,简直令人欲呕。
我强忍着扒开黑土,结果发现一个大陶罐。
抓紧在周边一刨,陶罐整体露出来了。
足有半人高,罐体用红墨线密密麻麻地圈着,罐盖如同塞红酒的橡木塞一般,堵的严严实实,上面还画了古怪的符咒。
符咒不是佛家,也不是道家手法,中间钉了个手臂粗壮的木钉。
这是鲁班传人的生桩钉!
那个传说是真的!
我瞬间不敢再动了。
转头一看白杨杜,这货已经重新扎好了电线,并且学聪明了,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癞蛤蟆,敲晕了,放在一块石头上,白杨杜拿着电线在癞蛤蟆身上测试电力。
那癞蛤蟆也可怜,被电的身子一抽一抽。
看来他已经差不多实验成功了。
我问他啥时候开始?
白杨杜看了看天,解释道,子夜十二点,电磁场强度最大,还有半个小时。
我只好停下手。
“何兄,我刚才认真思考了一下你的担忧。所以,为避免等下哭太岁不吃小乳猪反而来吃我,我决定提前爬上石头殿的屋顶化成本相蛇身。这样的话,它即使想吃我,一时半会儿也爬上不来。”
“如果它彻底戒了口腹欲,不吃肉了,天雷不劈它呢?”
“此事也好解决,如果它不吃,你们摁住它,掰来它的嘴巴,把小乳猪塞进它嘴里去。”
听到这话,我恨不得敲破白杨杜的头。
“比亚迪,哭太岁以前吃人,但已经被鲁班传人封地底下这么多年,也算赎罪了。如果它出来之后继续茹毛饮血,证明罪孽未消,天雷劈死它也是承负报应。但如果人家不吃,证明罪孽已消,我们硬塞一头小乳猪进它嘴巴,这样做是不是太缺德了?再说,我们摁着它吃乳猪时,一个天雷劈下来,你难道就不怕连累我们?”
白杨杜闻言,反问道:“那你说咋办?”
“听天由命!它不吃,不能强塞,你渡劫能不能成功,也看天意。但我们至少可以确保哭太岁不会把你蛇身子给吞了。”我回道。
白杨杜脸色肌肉抽搐,想了会儿,说道:“我相信它一定会吃小乳猪!”
正在此时,罐子突然开始左右晃动,里面发出带哭腔的声音:“哪里有小乳猪啊,我好饿啊,好饿啊。”
第七十九章 引天雷意外
我与阿虎相互对视一眼,吓得纷纷往后一跳。
白杨杜听到声音,却高兴的手舞足蹈:“听到了吧,听到了吧?!”
他的意思很明显。
哭太岁狗改不了吃屎,这么多年了,口腹之欲还没消除,仍然想茹毛饮血。
白杨杜满脸兴奋不已,一手牵着电线,一手拿着小麻雀,迅疾地爬上了石头殿。随后,趴在石头殿顶上,一动不动。
他在等我们赶哭太岁出来吃小乳猪。
我都被整懵了。
实话来讲,直到罐子里发出声音前,我心里没有真正相信过哭太岁还会在里面。这么多年,它不吃不喝,里面甚至连空气都没有,咋还能活呢?
罐子动了两下之后,又不动了。
“刚才确定是罐子里的玩意儿在说话?”我非常疑惑问阿虎。
阿虎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待了一会儿,罐子再没任何动静。
我拿了块石头,小心翼翼地走到罐子边,轻轻地用石头敲了几下罐子。
“敲你大爷,等下出来吞了你!嘤嘤,我好饿。”哭太岁在里面哭着怒骂。
卧槽!
这鬼玩意儿还挺凶。
我借着月光,仔细地看了一下罐子的四周。
发现罐子四周阴气萦绕,黑气蒸腾而上。更让人惊讶的是,挖出这个罐子之后,周围本来绿油油的茅草,一下子变得枯黄,像经过一个夏天暴晒一般。
阿虎颤声说:“爹,我有点害怕。”
我摸摸他的头,叫他别怕,等下我来赶猪。
阿虎点点头,迅疾地爬到了我的怀中,掰开我衣服拉链,好奇地观看。
我看了看时间,离夜里十二点只有几分种了。往上一瞅,白杨杜已经开始在用电线绑麻雀腿,满脸兴奋无比。麻雀受到惊吓,在他手中疯狂扑棱翅膀。
不得不说,白杨杜脑子真挺好用。麻雀脚上用一根细电线打了一个活套,只要放飞麻雀,麻雀飞到一定高度,那根细电线被拉扯绷直,就会像打死结一样与石头殿露出来的粗电线接触绑紧,尔后,导电。
届时,麻雀成了空中飞翔的一个导电体,带动电磁场,引发天雷。
白杨杜准备完毕之后,冲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他身上泛起一股青烟,瞬间变成了一条大青蛇,盘亘在石头殿的顶上。
时间已到!
麻雀带着电线,翅膀扑棱棱地飞向了天空。
我迅疾将一大桶马粪泼在陶罐之上。
“卧槽!那个没王八犊子在拉屎?真臭……嘤嘤……”
陶罐里立马传来哭太岁哭爹骂娘的声音。
管不了它骂人了。
我马上放出那头小乳猪,用绳子牵着。
说时迟那时快!
麻雀飞向天空后,电线立马彻底绷直,发出“呲呲”的电流响动之声。
我非常之紧张,正想冲过去拔掉那根陶罐塞上的生桩钉,放出哭太岁。
让人意向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电线绷直,活套变死结,一股耀眼的光芒在粗、细两根电线之间发出。
“蓬!”
一声巨响。
眼前石头碎屑弥漫四布,整个石头殿已经被炸毁。
我下意识地猛然扑地而躲,头顶上的碎石哗啦啦像雨点一般落下,差点把我埋了。脑袋被小石头狠狠地砸中了几下,简直疼不欲生。周围尘土飞扬,像来了场巨大的沙尘暴,完全无法视物。
白杨杜没有控制好电流强度!
完蛋了!
这家伙正趴在石头殿顶等雷劈呢,雷没来,估计已经自己把自己给炸死了。
我彻底慌了。
疯狂推开埋在身上的沙石,冒着弥漫的粉尘,大声喊叫比亚迪。
没有听见他的回音。
模糊的石灰粉尘之中,隐约看到那只麻雀还在天空扑棱着翅膀,慌里慌张地飞了一会儿,它腿上的电线彻底脱离,向远处飞走。
渡劫已彻底没戏!更关键是,整个石头殿已经夷为平地,我浑身血瞬间凉透,白杨杜被炸的灰飞烟灭了?
一转头,看到旁边炸死的那头小乳猪。
然后……
小乳猪边上有一个半人高,浑身黑乎乎的东西在动。
像是一个扇状的植物。
但它确实在动。
“嘤嘤,我不吃死肉,只吃活肉……”那东西哭着说道。
这他妈就是哭太岁!
它猛然一回头,死死地瞅着我。
哭太岁整个身躯,像一面张开的扇子,没有四肢,上面有一对猩红的眼睛,没有鼻子,有一个内凹的嘴巴,嘴巴还在一动一动。
怎么说呢,就像动画片里扁状的软体动物。
“活人,嘤嘤……”
哭太岁飞了过来。
没错,它会飞!
我吓急了,袖子一甩,一把虚刀冲它打出。
这鬼玩意儿非常警觉,突然身躯一缩,“啪”地一声,落到地上。
不见了!
虚刀没打中它!
它竟然消失了。
地上一滩黏糊糊的汁液。
腿部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往下一瞅,那软体的哭太岁正卷着我的小腿,在疯狂噬咬。
我疯了,拼命地甩。
但哭太岁像附骨之蛆一般,完全甩不掉。情急之下,我猛然朝它拍出一张道符。道符打到它身体,一股刺鼻的臭味袭来,但那哭太岁又突然消失了。
它比土行孙还能钻地!
难怪鲁班后人把它压在石头殿底下后,还要用木塞死死地塞着陶罐。
我也是信了白杨杜的邪,竟然用这种破办法来帮他渡劫!
忽然之间。
再次发生一场重大意外。
我走过之处,那些被炸裂的碎石头竟然全向我涌动。
就好像我身上有块巨大磁石,吸引着那些石头朝我飞来。
这什么情况?!
还没来得及反应,乒乓邦邦,石头呼啦啦地砸中我的身体,粘在我身上,不走了。而且,往我飞来的石头越来越多,我感觉自己已经变成石头人!
哭太岁会驱石头妖法?
这不可能!
我赶紧去阻挡胸前,怕石头砸到阿虎。我身体被石头砸得鲜血狂飙,惨嚎连天,尤其是敏感之处,那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整个人成了石人,既无法挪动,也无法倒下,甚至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我透过石头的缝隙,竟然看到化成青蛇的白杨杜倒在地上,全身血刺呼啦的,正在奋力蠕动,变成人形。
他还没死!
我疯了一样挣扎着想去救他,但碎石头仍然在不断地冲我砸来。
这是要就地活埋了我?
此刻,白杨杜已经爬起来了,整个人像是已经被炸傻了,任由身子流血,呆呆站立原地,如同祥林嫂一样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我计算电流不可能错误……一定有东西干扰了磁场电……”
正在这时,我看到那恐怖而诡异的扇子状哭太岁,边哭边走向白杨杜:“这是一条活蛇,太好了,我想吃……嘤嘤嘤……”
我尿都快急出来了。
以白杨杜这种懵逼的状态,压根没法逃出它的魔爪!
我被石头给压着,这瘪犊子哭太岁是啃不到我了,但白杨杜可就彻底完了。
正焦头烂额之际,阿虎在石头里面艰难地大嚷:“爹……你身上是不是有强力磁石?这些建筑黑曜石会被磁石吸引!”
磁石?
我脑子突然一闪。
从城东土地庙下山之时,我曾拿了五小鬼偷出来周朝大墓一块古怪石头,上面刻着放射电流一样的花纹,难道那就是吸引黑曜石的磁石?
刚刚比亚迪导电失败,会不会是因为我兜里的那块石头干扰了磁场电?石头殿没有被炸裂之时,因为它体型硕大,没法被吸引,但现在炸成了碎石,碎石全被它引过来了?
完犊子!
我这是把白杨杜给坑了呀!
来不及细想,我慌忙对阿虎说:“我口袋里有一块怪石头,快掏出来!”
“压太紧,掏不出来啊!”
此刻。
白杨杜反应过来了,尿着裤子、流着血,被哭太岁追得癫狂乱叫。
第八十章 意外中的意外
哭太岁摇头晃脑地哭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白杨杜会逃跑,如同甩猴一般,戏耍着他。到嘴的肉,它也不急着逮他。
错眼看到,白杨杜尽管已经被吓得像个傻逼一样,但手中还是死死地拽着那根电线狂奔,电线一端还呲呲地往外冒着火星。
我脑中突然一闪:“电线,电线,来电我!”
白杨杜听到了,脸色煞白地往我跑来,但踉踉跄跄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哭太岁见状,哭得更凶了:“不要跑啊,让我咬两口。”说完,它从地上飞起,一把扑在白杨杜的腿上,张嘴就准备去啃咬他。
白杨杜反应也快,身子陡然冒出一股青烟,瞬间变成青蛇本体,嘴里一叼电线,刺溜一下就朝我滑了过来,倒是逃开了哭太岁那凶狠的一嘴。
哭太岁逼逼叨叨地说:“怎么跑了呢,嘤嘤……”
又凶狠地朝他扑了上去。
千钧一发之刻,电线已经通到我身子的石头。
我“让开”两个字还没喊完,白杨杜身子一扭,滑到一边。好死不死,那哭太岁扑得太凶猛,正趴在我身上的石头之上。
“轰!”一声巨响。
身子的磁石通电,石头四散而裂。
哭太岁被石头炸得往后直翻滚。
我身上血刺呼啦狂飙,眼一黑,晕了大概几秒。
幸好阿虎一直在我的保护之下,没有受伤。阿虎反应很快,迅疾拿出我的口袋中的古怪黑石头,猛地朝哭太岁砸了过去。
那些碎石追着古怪黑石头,呼啦啦地朝哭太岁奔袭而去。
我刚喘一口气,却瞧见哭太岁慌不择食,竟然一张嘴把将黑石头给吞了。
结果可想而知,哭太岁一下成了石头太岁。
这鬼东西也太贪吃了!
莫非它以为这个是巧克力糖?
哭太岁被四周吸引过来的石头砸得鬼哭狼嚎,但它力气极大,仍在不断地跑。
让人没想到的是,哭太岁吃完那颗古怪黑石头之后,浑身竟然呲呲地开始冒烟。
卧槽!
难道它身体里有与黑石头化学反应的东西?
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突然亮出一道闪电。
打闪电了?
“轰隆!”
一声闷雷响起。
闪电闪完之后,我看到树丛当中,站着一个提着篮子、扎着头巾、满脸褶皱的老太太。她佝偻着身体,一只手上竟然也牵着头小乳猪,目光正无比怨毒地盯着我们。
突然。
她发出一声惊天嚎叫,面目变得无比狠毒:“我培养了几百年用来渡劫的肉灵芝哭太岁,你们竟然把它给毁了?!”
我瞬间懵了。
她培养哭太岁用来渡劫?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身躯竟然变成了一条巨蟒,双目猩红,疯狂地冲过来咬我们。
这老太太竟然也是个柳仙!
来不及细想,我大惊失色,袖子甩出黑刀。
但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惊了,黑刀失去了准头,竟然把边上两棵小树给斩了下来,没伤到巨蟒。我吓极了,抱起阿虎就逃,巨蟒冲我们狂追。
边上那哭太岁力气极大,拖着身上的石头,边哭边挪动,但它每挪动一下,身上的烟就愈发浓,天空中闪电频闪,似乎要朝它劈去。
我跑了老远一段距离,发现巨蟒竟然不追了。它溜到悬崖边,支棱起上半身,朝着闪电不断地点头祭拜。
它在拜闪电!
一道巨大的闪电呼啸而下,突然轰中了那正冒烟挪动的哭太岁,哭太岁浑身一下变得焦黑,不动了,它身上的石块,似乎被闪电闪中之后也失去了磁性,纷纷掉落。
但凡有点生活经验的都知道,巨大的闪电过后,几秒钟之内就是大雷。
且不管个中什么缘由,这老太太柳仙现在疯狂在悬崖边拜天,她也要渡劫!
我顿时慌了,大喊比亚迪!
白杨杜浑身是血,哆哆嗦嗦地从边上草丛突然窜出,也溜到了悬崖边,同样开始拜天。
老太太巨蟒瞅见了,非常恼怒,尾巴冲白杨杜猛地一甩。
白杨杜猝不及防,完全没反手余地,竟然被它甩的摔下了悬崖。
我和阿虎大声惊呼,想去救,已经来不及了。
空中雷声隆隆,由小到大。
巨雷即将响起!
老太太巨蟒非常兴奋,一跃而起,在空中越跃越高,只等着最后那惊天巨雷的到来,它就能渡劫成功!
白杨杜被她弄死了。
她也别想渡劫成功!
我怒火心中烧,恶向胆边生,爆喝一声:“破!”
直接用了无相气诀第四式。
一把漆黑的黑伞从袖子中迅疾甩出,猛然刺向那条巨蟒。巨蟒一惊,扭身一让,但它本来已呈渡劫之姿,向上飞奔那一下,用尽了全身的法力修为,虽让过我的黑伞,但身子在空中已然支撑不住,被黑伞尖刺到躯体,鲜血飙出,身子陡然失控,疾速坠落。
在它坠落悬崖的过程中,它绝望而怨毒地嚷了一句:“我要杀了你……”
它掉下了悬崖!
与此同时,天上的惊天巨雷轰然响起。
忽然之间!
悬崖底下一道青色的影子冲天窜起。
白杨杜!
它竟然没有死。
“轰隆!”
整个天空火红一片,一道青色的蟒蛇身影在空中不断地翻滚、搅动,无比矫健、潇洒。天雷没有击到白杨杜的身上,而是砸落在地,轰在了本已焦黑的哭太岁躯体上,哭太岁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白杨杜迎着空中突然出现的诡异红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整个身躯从青色慢慢地变成一片火红,像一条火龙,遽然钻入了那片红霞,消失不见了。
令人无比震撼、诡异的一幕!
……
白杨杜渡劫成功,实现了梦想?
阿虎都已经惊呆了,满脸惊奇。
“他……成蛟了?”我满脑子懵逼地问道。
“糟糕了!”阿虎突然惊慌地说道。
“怎么了?”我问。
“他忘了把《连山易》的翻译成果给你!”阿虎说道。
在上山之时,我实在没忍住,把为什么要帮白杨杜渡劫的前因后果同阿虎讲了。
卧槽!
“你咋不早说呢?!”我都要疯了。
费尽千辛万苦,帮这家伙渡劫成功,他倒好,拍拍屁股钻入那片红霞走了,敢情我这么些天全白忙活了!
我瞬间觉得兴味索然,颓然地坐在地上。
阿虎安慰道:“爹你别急,我觉得他一定还会回来找你。”
“为啥?”我问道。
“渡劫后,他只是能变成人身,在阳间自由行走。但他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连包饺子都不愿意。他除了念诗,啥事儿也不会,不来找你,他一定会饿死!”阿虎解释道。
我心中祈祷,但愿如此。
转眼瞅到边上那已化成黑炭的哭太岁,焦黑的尸体里面竟然有一颗珠子熠熠生辉,红红的,非常耀眼。
我觉得好奇,过去扒拉开一看,竟然是从城东土地庙带下来那颗古怪石头,在天雷击过之后,彻底变了颜色。红彤彤、圆溜溜的,表面光滑无比,周围石头也不粘上去了,应该是已经消磁了。
“你知道这是啥吗?”我拿起石头问阿虎。
阿虎摇摇头:“不知道,但它好像能引天雷,应该是一个大宝贝,你赶紧把它捡起来。”
我吓了一跳,皱眉道:“能引天雷我敢捡吗?以后每到下雨天,我岂不是要被雷追着劈?!”
阿虎笑道:“爹,你真笨!天雷劈身,一靠磁场,二靠引因,二者缺一不可。哭太岁遭雷劈吧,磁场就是石头殿破碎的黑曜石,引因就是这颗红石头。
“为啥这么说?”
“你想想啊,原来白杨杜想通过麻雀通电后散发黑曜石磁场电,但出了意外没成功。可石头殿一爆炸,磁场反而自动散发,更强了。白杨杜想通过哭太岁的口腹之罪,以它茹毛饮血吃小乳猪作为引因,引天雷劈哭太岁,但也失败了。没曾想,这颗红石头意外又成了引因。所以,那尿裤子的破蛇能渡劫成功,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走狗屎运!”
“你的意思,我拿着这颗红石头引因,找到有磁场的地方,也能引天雷?”我不解地问道。
阿虎一跺脚:“哎呀,你确实太笨了!你又不是挖矿的,到哪儿去找磁场?道士的磁场就是引雷符啊!”
我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也就是说,我没引天雷的法力,但可以借助引雷符(磁场),拿着红石头(引因)凭空引天雷。
“我儿子最聪明了!”
说完,我就想去亲阿虎。
但他却嫌弃地推开我,说我的口水会弄烂他的衣服。
捡起那颗红石头,我抱着阿虎下山。
一转身,全身是血的巨蟒老太太正站在我们身后。
第八十一章 二灵拍门
那条被我黑伞击中,落下悬崖的巨蟒老太太,竟然也没死。
她面目极度扭曲,目露凶光,一副恨不得将我们剥皮剜肉的神情。
我顿时退后了两步。
老太太几近癫狂,凄惨狂笑,笑了一会儿,又哭,复又再笑。
“有事说事,别发神经!”我恼道。
一条破蛇,我丝毫不怵。
“老朽偷师鲁班艺,修炼千年,走南闯北,多次躲过大鹰罪使追捕。总算在鼓雷顶上找到可引诱天雷的黑曜石磁场,费尽千辛万苦,建起聚阴石头殿,藏在里面蜕皮。为避免人上山打扰,专门抓到一只吃人的灵芝哭太岁,吃掉多人,恐吓阳人不敢上山。今日天时地利,本欲渡劫成功,却被你们几个小瘪三给搅了局!这笔惊天仇账,到底该怎么算?!”
我算明白了。
哭太岁吃人是真。
但阿虎讲的那个传说,却是假的。
压根没有什么鲁班女传人建石头殿镇压哭太岁之事,而是这条老破蛇,为躲聚阴石头殿里蜕皮,故意让哭太岁去吃人。
老巨蟒费劲千辛万苦做了这个局,本来今天也牵了头小乳猪,拿哭太岁祭天,自己渡劫来着,没想到,被我们误打误撞给利用,倒让白杨杜渡劫成功了。
她要是不说,也就罢了。但这么一说,我气不打一处来。
同样是蛇,做蛇的差距咋这么大!
白杨杜为渡劫,再怎么说也只是蒙骗利用一下我而已,可这老瘪犊子,竟然驱使哭太岁吃人,这能忍?
“儿子,看她样子好厉害,咋办?”
“要不叫咱们跪下求饶吧,我也好害怕。”
“说得对!”
我转头对老太太蟒蛇问道:“放过我们行不行?”
老恶蛇眼睛都快要溢出血来:“我要剥你们的皮,吃你们的肉,诛杀你们九族,杀尽苏城人,杀尽全天下人……”
“噗!”
一把黑色虚体刀打出。
一刀割喉。
老恶蛇眼睛瞪得像铜锣一样大,不可思议地问:“你是何方……”
“噗通”一声。
老恶蛇栽倒在地。
死得不能再死。
反派死于话多!
还杀尽天下人,不吹牛逼能死?
“你看看你爹现在名气多大,连躲在鼓雷山上渡劫的老恶蛇都知道我名字!”
“别吹牛了!她是想问‘你是何方神圣’来着,但来不及说后面两个字就咽气了。”
“你让我高兴一下又能怎么样!瞎说啥大实话呢?!”
“略略略略略……”
一路无事下山。
到了车上,发现有方冬子好几个未接电话,回过去问他啥事。
方冬子非常兴奋的说:“师父,我今天看到有蛇渡劫,一定是昨晚与我们喝酒的朋友白杨杜对不对?是不是你帮他渡劫成功了?”
“你在哪儿看到的?”
“我今天在医院拆线,在阳台看见的,红红的可炫了,好多人都看见了!”
“不可能吧?!”
“咋不可能啊!不信你看一下网站,专家都出来辟谣了。”
卧槽!
我隐约感觉事情闹大了。
“你可打死都不能说是咱家那条蛇,听到没有?!”
“那我该咋说?”
“专家咋说你就咋说!”
方冬子答应,叫我放一万个心,迄今为止,他半个字都没透漏出去。
我打开手机看新闻,里面天文爱好者的图片,虽然不算太清晰,但可以明显看到一条红蛇半个身子钻入火霞的影像。专家的解释,这是天气中雷电产生的一种气流对撞现象,彰显了大自然的神秘,值得广大青年努力学习,探索未知的宇宙世界。
下面一堆网友跟帖,全是在骂专家,说专家在睁眼说瞎话。
意见大体分两类,一类坚定认为蛟龙渡劫,另一类认为外星人发射的诡异火龙武器。总之,专家的意见那里,没一个点赞的,全是踩的。
我倒不是担心网上的新闻。
而是这个图片实在太明显了,但凡懂点阴阳术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更关键是,我很担心此事被地府之人发现,若恰巧有阴差上来办案,一定会查到我铺子里来。
我不仅帮白杨杜躲过大鹰罪使,提供聚魂葫芦让他蜕皮,还帮助他渡劫成功,到时阴差上来一查,再发现家里还有个晓婉,把我们俩个一起带下去好好聊两句,那就彻底完蛋。
仔细回忆了一下。
知道我家中白杨杜想要渡劫的,方冬子、晓婉、毛腻子、阮小山。方冬子刚才已经交待了,晓婉和阮小山不用担心,毛腻子必须要提前交待一下。
马上拨通了毛腻子的电话,这货正准备上台表演节目,催我有事快说,他表演的新节目叫《神蛇渡劫》,是他昨晚跟我们喝酒时突然激发出来的灵感。总体形式是,他穿一身蛇衣,先表演红绳登高,伴随着雷电音效,身子突然穿越空中一个大红火圈,跳下来之后,再换成人的衣服,并播放新白娘子传奇的结束音乐,预计此节目会火爆全苏城。
我都被他弄傻了。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你他妈作品总得打磨一下吧,昨天想出来的,今天就开始表演了?
“把名字改了,改成《锦鲤跃龙门》。”
“为啥?”
“大过年的,你渡个毛劫,整点寓意好的!另外,服装赶紧换了,音效改成刘德华的《恭喜发财》。”
“倒有道理,但太急了不好改啊。”
“你听我的,不然我和你晓婉妹妹要出大问题。还有,千万别跟任何人讲出我家里有条破蛇人的事,听到没有?”
毛腻子无奈只得答应。
我开着车,急匆匆往铺子赶。
还没回到铺子,却见铺子屋顶上有一黑、一白两个只有热水瓶高的侏儒亡魂,在屋顶像风筝一样不断摇曳。在外人看来,如同晃荡的白色塑料袋。
二鬼拍门?!
我曾听二叔说过,一旦有哪个家庭犯下地府难以饶恕的重罪,需要拘拿全家灭门的时候,阴差就会放出忘川河畔常年居住在便池中的一黑一白两个侏儒“腌攒鬼”,在这家的屋顶晃荡一圈,留下恶心的腌攒之气,定位这家的位置。但凡阳间过路阴差,闻到此气味,不管是不是职责范围内的事,都可以进家来拘魂。
等于说,我家成了地府阴差眼中的黑名单了。
我心里一个激灵,压根不敢下车。
黑、白两个侏儒腌攒鬼在屋顶标记了一圈之后,形体消散,走了。
我马上抱着阿虎下车,正准备去敲阮小山卦铺的门,门突然开了。阮小山猛地拉我进了他的卦铺,并把门关了。随后,他立马将手放在嘴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你今晚千万别回铺子,已经有几拨鬼来找你了。”
“是阴差吗?”
“对,穿着黑西装,带着黑雨伞,应该是地府阴差。”
来这么快么?!
难怪刚才两个腌攒鬼在我屋顶标记,敢情前面几拨阴差都没找到我,故意叫腌攒鬼留下气息,留给后来阴差处理。
可知道我家中有蛇渡劫的人,我都已经交待了,到底是谁说出去的?
转念一想,我竟然忘记了最重要一点!
大鹰罪使!
第八十二章 抱麻将盒的三个纸人
大鹰罪使从头到尾对此事都一清二楚,那两个货今天一定也看到比亚迪渡劫成功了,肯定是他们去告了歪状!
想到此,我立马急了,必须得马上回隔壁铺子去,晓婉可还在里面呢!
那些鸟阴差如果没找到我,发现里面有个鬼,必定要把她给带走,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事。
阮小山死死地扯住我:“你别急,晓婉我已经带到卦铺来了,叫她藏在了聚魂葫芦里面。”
“她是鬼,鬼有阴气,根本藏不住,他们一定会循着阴气找到你铺子来!”我说道。
阮小山摆摆手,解释道:“我虽然只是个卜师,但遮蔽阴气的办法我也有。”随后,他叫我跟他进里屋。
瞅见里屋角落里摆了个盛得满满的尿桶,尿桶上面隔空架着一个纯铜打造的火炉盆,盆上装满了木材烧尽的灰,灰上面还放了个用陶土塑成的长须罗汉。
我不由为阮小山点赞。
阳溺乃水中至阳,铜乃金中至阳(很多道士喜欢用铜剑),火炉盆乃火中至阳,木材灰乃木中至阳,陶土长须罗汉乃土中至阳。
等于说,简单的尿桶上架火炉盆,已经蕴含了金木水火土五行阳气。聚魂葫芦肯定被阮小山放在盆里木材灰中埋了起来,这样一来,确实可以遮蔽晓婉的阴气,晓婉又有聚魂葫芦的保护,也不会受到伤害。
靠这招,他硬生生让晓婉躲过了几拨地府阴差。
我刚走过去,晓婉在里面说道:“何大哥,要不你把我直接送给地府的人吧,我怕连累你。”
“你沾了赶山客杀死几条人命的乘负,下去会受拔舌抽魂之苦。”
“没关系,我能安安生生地过这么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很开心了。”
“瞎胡闹啥呢!你先在里面委屈一下。再说,他们也肯定不会放过我。”
晓婉的身世实在可怜。这丫头,过了几天好日子竟然知足了。她越是这样,我愈发不能让她受苦。等躲过这阵子,再想办法好好安置她。
“阮小山,速速开门!”
门口传来嘈杂的声音。
我心里顿时一惊。
不会又是阴差?!
阮小山立马对我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单独出去开门。
我与阿虎躲在里屋,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
“你们干什么?!”
“我们吴太爷有请,快跟我走!”
“……”
随后,阮小山挣扎的声音以及汽车发动的声音传来。
我吓了一跳,与阿虎急忙赶出去。出门一看,只看到了汽车的尾巴,连车牌号都快看不见乐。
阿虎大叫“爷爷,爷爷……”
说完,他撒丫子就追。
他们不是阴差,是人。
是人就好办!
我忙叫阿虎别追了,回头进里屋。
阮小山最抓,晓婉不能在这个地方待了。我立马将火炉盆里的聚魂葫芦拿了,带上阿虎,匆匆发动了路虎车,往外面追去。
刚转出巷子角,发现方冬子正站在巷子角,他拼命地向我招手:“师父,师父,出啥事了?”
我把车停下,把聚魂葫芦丢给方冬子:“你先别问了,赶紧找一个阳气重,连鬼都难找的地方。你与晓婉待在一起,没有我的交待,不许出来!”
方冬子忙说好。
我往那辆车追去,连闯几个红灯,追出几个街角,在一个巷口处,突然出现三个过马路的老汉,其中一个,手里还抱着个麻将盒。
阿虎惊道:“爹,有人!”
我见到那三个老汉,微一皱眉,反而一踩油门,冲他们碾了过去。
老人被碾车碾扁,麻将散落一地。
阿虎大惊失色:“你撞死人了!”
从后视镜里一看,老人哪里是人,分明是三个纸扎人!
阿虎是有魂无魄纸扎人,属于纸人中最高端存在。但那三个纸人就是单纯被阴阳师封了一缕神识,只会简单地走路、吓人,神识一散,其实就是一坨纸。
撞翻那三个纸人之后,我看到边上还有个道士打扮的胖子,嘴里叼着一根油条,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们的车。随后,他似乎反应过来,对我们车尾破口大骂。
看到口型,好像在骂国骂。
那三个纸人是胖道士的?
懒得去管了。
“你爷爷得罪了什么人?”我边紧急开车边问道。
“没有啊,爷爷在阴事街人缘很好。”阿虎焦急地回答。
既然他没有得罪人,那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上次火讣人之事,就是因为我,导致阮小山被抓。前面那辆车似乎有些故意,我追得急,他们就开得快,我因避让行人追得慢,他们也放慢速度。
他们在引诱我跟车!
不能就这样被他们戏耍!
我干脆将车头一拐,不跟了,拐进一条巷子,将车停了下来,把阿虎塞在衣服里,抄出一根铁棍,埋伏在墙角。
果然!
几分钟之后,那辆车开了过来。
我瞅准驾驶室,冷不定将用铁棍狠敲过去。
“哗啦”一声,驾驶室玻璃碎了。我冒着割破手的危险,瞬即探了进去,扯住驾驶员的头发,往台板上猛地一磕,驾驶员惨嗷一声,车嘎吱一下,熄火了。
车上瞬间冲下来几个人,将我们给团团围住了。
阿虎焦急大叫爷爷,就想从我胸前跑下去,被我给摁住。
抬眼看去,阮小山在车上,脖子正被人用刀架住。
围着我的几个人,全是中山装,太阳穴凸起,表情无比凶狠。
练家子的!
阮小山脖子被刀给架着,我不敢动了,拎着铁棍问:“怎么着哥几个,刚吃完年饭又想吃牢饭了?大白天还敢劫持人!”
其中一个面目棱角分明、目光矍铄的人,冷语回答道:“小何爷果然智勇双全!难怪我们吴老太爷叫我们千万要小心。”
“我不认识什么吴老太爷,放了我朋友!”
“小何爷,我们没有任何敌意!只要您愿意上车,马上就放。但如果您要对我们动粗,刀可不长眼睛,阮卜师的性命,可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我闻言,“咣几”一声,把铁棍给丢了,双手上举:“来吧。”
阿虎无比担心地说:“爹,你不能跟他们走……”
我转头对阿虎说:“没事,你爹我已经习惯了。”
为头的点了点头,招呼两个下属,把我的手给绑了。尔后,将我请进了车,直到用刀架住我的脖子,才把阮小山给放了。
阿虎急得快哭了。
阮小山却抱起阿虎,安慰道:“你爹面相没事,别担心了。而且,他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劫显像更重,估计这次还有可能见到你夕颜姐姐。”随后,他又一瘸一拐走到刚才被我敲得头破血流的驾驶员面前,嘴欠地说道:“兄弟,我说你十分钟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你又不信,现在信了吧?”
那驾驶员一手捂着头,气急败坏:“给我滚一边去!”
阮小山单眼无奈地眨了两下,抱着阿虎,讪讪地开着路虎车走了。
这货看相神准,他说我没事,就一定没事。
可他说我这次有可能见到夕颜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帮土匪一样的人,跟夕颜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挺想那美妞的,不知道这些天她到哪儿去了。
我完全放下心来,转头对拿刀架我脖子的哥们说:“我都被绑成这样了,你又何必拿刀呢?”
为头之人点点头,示意他把刀放下,对我抱拳施礼:“非常抱歉,小何爷。吴老太爷说如果正常请您,肯定请不到,只好采取这个无奈的办法。”
“他请我干什么?”我冷语问道。
“吴老太爷对小何爷很尊敬,但您竟然得罪他的朋友,实在不应该。”
第八十三章 没一个好货色
从他话语来看,不像是二叔招来寻仇债的,我顿时卸下心里紧张感,回道:“我得罪人多了,他算老几?”
为头的微一皱眉:“前段时间,苏城赵淳赵公子,找吴老太爷驱除身上的小鬼,并把小何爷拿小鬼吓他,让他跪凳子唱歌之事说了。驱完小鬼,赵公子叫吴老太爷替他报仇。吴老太爷与赵家世交,碍于面子,不得不答应。但老太爷向来敬重有本事的人,不想与小何爷交恶。为此,他叫我们几个把小何爷请来,若能帮老太爷解决一件心头事,此事就化干戈为玉帛,老太爷可确保你们与赵淳之事一笔勾销。”
我算明白了。
敢情这个吴老太爷是赵淳那个王八犊子搬出来的后台。
我冷笑一声:“我要不愿意呢?”
“小何爷的本事,自然没人敢拿您怎样。可您也知道赵淳在苏城的势力,假如没有吴老太爷出面,可没人敢保证陈大刚父女的安全。”
话说的确实有道理。
吴老太爷会解小鬼,显然也是阴阳圈人。如果我与他彻底闹掰,赵淳有他作为靠山,不会再害怕我的阴阳手段,赵淳就可以有恃无恐地报复陈大刚父女。
我不可能无时无刻与他们待在一起。再说,陈大刚也不让陈诺与我接触。
若能就此解决一桩事,倒省了许多麻烦。
这交易,总体上划得来。
而且,阮小山说我此行能见到夕颜,他即便不说这事,我也想去一趟。
“吴老太爷会解小鬼,他能有什么心头事自己解决不了?”我问道。
为头的保镖见我语气已经松动,吩咐人给我松了绑,还递给我一支烟:“具体我不知道,您得去问吴老太爷。但吴老太爷请的人,不止您一个,都是江湖上有本事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刘川。”为头的回答道。
刘川一行人带我来到了山脚下一个偏僻的庄园。
门口有保镖在站岗,车进入庄园,再开了一段距离,在一栋中式别墅面前停了下来。打眼一望,整个中式别墅上空阴气密布。
我估计此次的事并不会小。
大门外站着一个满面红光,手捏核桃的老头,他见到我,快步迎了上来,主动向我伸出手:“小何爷,久仰久仰,鄙人吴忠。”
我没接他伸过来的手,问道:“吴老爷子既然把我绑来了,客套话不必讲,直接说交易。”
吴忠闻言,表情怔了一怔,手中核桃不由自主地捏了两下,冲刘川微一点头,刘川等人立马退下。
“何掌门快人快语,寒舍里来了众多阴阳界好手,我们先进去再说。”吴忠没正面回答我,请我进门。
这吴老太爷讲话颇有点江湖大佬气息,倒不容小觑。
既来之,则安之。
正准备踏步进门,一辆破金杯车火急火燎地开到。
车上下来一个肥得像猪一样得胖道士,正是路上我撞翻他纸人的那位。
胖道士一见到我,满副怒容,气肥脸直哆嗦:“日你个先人板板,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货脾气火爆,也不再搭腔,转身从车上拎下来一根狼牙棒,满口川普地骂道:“老子好不容易弄三个纸老汉儿,教会他们陪我打麻将!你个憨憨,竟然一脚油门撞散了他们!”说完,他手中狼牙棒带着呼啸冲我砸来。
卧槽!
这死胖子!
都说川人爱打麻将,没曾想他竟然封了神识在纸人老汉上,让他们陪他打麻将?
我自知理亏,迅疾往边上一让,也是慌不择言:“兄弟,我车有高额全险……”
胖道士闻言,愈发恼怒:“你耍老子哦?撞死纸人哪个保险公司会赔付?”
手中的狼牙棒呼啦啦冲我打来。
吴忠赶忙前去阻止:“消瘦老弟,小何爷是我请来的客人!”
消瘦?
这名字莫不是在羞辱他!
他压根不听,一把推开吴忠,左一棒右一棒地冲我狂砸。
我被他搞得狼狈不堪,也恼火了,让过一棒,闪身一个鞭腿甩过去,砸在他的肩膀上。这一下力道极大,本以为他会应声而倒。没曾想,死胖子身体极为灵活,肩膀猛地一下沉,身躯肥肉竟突然缩小,整个身体瞬间小了一号。我腿没个着力处,哧溜一下从他臂膀滑下,一个趔趄往前倾。
他有缩骨功?!
死胖子让过我一腿之后,身躯肥肉再次弹起,立马恢复原来的模样,狼牙棒已经冲我头上再次砸到。
我躲无可躲,本着你死我活的姿态,探手猛地掐他的喉结。
死胖子没预料到我会不要命来这招,狼牙棒在空中呆立不动。
我的手也没掐下去。
他砸破我头,我掐死他。
两败俱伤,就看谁更狠。
两人就像被摁了暂停键一般,怒目对峙。
吴忠忙一拍手:“消瘦老弟,二楼三缺一,你赶紧先去摸两圈!”
死胖子一听,绿豆眼转了两转:“等我打完两圈麻将再找你计较!”说完,他甩着颤抖的肥肉,咚咚咚跑上搂了。
吴忠无奈地摇摇头:“小何爷不好意思,他叫好消瘦,巴蜀天尸门的青年才俊。”
“好消瘦?”
吴忠解释半天,我才知道这家伙的名字原来叫郝啸首。
可听到巴蜀天尸门几个字,我心里却打鼓了。
巴蜀天尸门是一支专门寻找僵尸的门派,有着非常厉害对付僵尸的手段。当然,他们收到一些有价值的僵尸,会高价卖给收藏者。这支门派非道、非佛,但因为寻尸掘墓多有不便,常招人举报。为此,他们在装扮上常以道士打扮,对外号称天尸门。别人一听,误以为是天师府的人在降妖除魔,不多干涉追究。
这么说吧,从门派名字、穿着打扮、功夫手段乃至个人名号,他们都喜欢给人误解,行踪飘忽,性格古怪,捉摸不透。
别墅外阴气遮天,又来了个专门抓僵尸的神秘天尸门人,吴忠到底想干嘛?
一进门,里面阴冷无比。
客厅满满当当几帮人。
左边两个一老一少,长的尖嘴猴腮,相貌极为相似,个头矮小,但双手指甲却非常锋利,足足七八寸长,腰间挂着把小铲子,显然是盗墓的土夫子。
两人应该是父子。
土夫子盗墓有个讲究:子下墓,父守山。
意思是儿子下墓葬去摸宝,父亲守着墓口,此规矩是盗墓人总结出来血淋淋的经验。以前常见兄弟下墓,见到墓中大宝,上面守墓口的人直接把绳子割断,憋死下墓兄弟,自己吃独食。后来改成父子下墓,但儿子守山害下墓老子的事儿也多。最终改进为儿子下墓,老子守墓口。一般而言,老子害儿子的情况不大会发生。
中间一个是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她在高频率地点头,身躯也微微抖动,像得了帕金森综合症一般。嘴里叼着一根老长的旱烟斗,一副跳大神装扮,全身五颜六色挂彩,与大街上拣垃圾的神经病差不离,看样子是萨满教的。
浑身打摆子一样微微颤抖,是萨满巫婆的习惯性姿势。
萨满教鱼龙混杂,北方尤其多萨满骗子。
真正的萨满教徒,其实本事挺大。除了求雨治病驱邪祭祀,最牛逼的据说能让人死而复生。假如人死了,在规定时辰内请到萨满巫师。萨满巫师会拿着死者的头发,骑着一匹黑鹿,敲着伊姆钦(一种鼓),跑到树林里追死者灵魂。死者灵魂带回来之后,重新封回肉体内,死者就能活过来。当然,也有带回了灵魂,但回来一看,肉身腐烂了,萨满巫师会征求家属意见,可以把灵魂封在小动物身上,小动物就能像死去的人一样跟你天天唠嗑。
这画面有点搞。
你想想,大半夜你正睡觉呢,被封了你爷爷灵魂的狗突然跑进来,给你掖好被子,来一句:“孙子,别感冒了。”
天天在你面前孙子孙子的,还不得崩溃?
不过,眼前这个萨满老太,没带黑鹿,也没带伊姆钦,只叼着一根长烟斗,也不知道来搞什么飞机。
右边三个坐在地上的是和尚。
他们每人屁股下垫着一张唐卡,手里拿着个骷髅头。毫无疑问,西域密宗来的。
重点介绍一下他们手中的骷髅头,密宗叫擦擦。
擦擦分为泥擦、骨擦、布擦等。其中,骨擦最为少见。骨擦是将圆寂活.佛、高僧头盖骨混合泥土制成,传说法力高大,孤魂野鬼碰之灰飞烟灭。而且,骨擦要师父传给徒弟最好,毕竟法力一脉相承。
也就是说,三个和尚手中拿着的骷髅头,保不齐就是他们死去师父的大脑壳,实在够变态的。
娘希皮!
加上刚才上二楼打麻将天尸门的死胖子,吴忠请来的,看起来竟然没一个是好货色。
我好像把自己也给骂了?
第八十四章 蔚为奇观
吴忠向大家一抬手,目露精光,朗声说道:“诸位,吴某自小修碧海苍梧法,终年跋山涉水,探幽寻秘,尤喜研究特殊族群,神农架野人、云贵高原雪人、东北熊人、蒙疆赤发黄人、东海大脚渔人,无不涉猎。但这些事儿毕竟有点见不得光,故多年来鄙人在苏城一直低调行事。今日之所以大张旗鼓请大家来,实在是遇到一件难以想象之奇事,需各位帮忙处理。诸位均是佛、道、巫、尸、墓界之翘楚,若能帮吴某解决此事,吴某必将兑现若言,呈送五百万现金!”
难怪苏城从没听到过吴忠这号人物,敢情是个“穿山甲”!
修苍梧穿山法之人,最初起源于徐霞客,走山野探险之路。徐霞客乃千古一奇人,不图功名利禄,毕生游山玩水,“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因其从小立下“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志向,徐霞客传世一脉的术法叫做碧海苍梧法,世人称他们为“穿山甲”。
穿山甲传承之初,以山野探险为乐,为野外防身,创造出一些独特的逃生轻功、巫术、蛊术。发展到后来,他们觉得大自然没啥意思,开始与野人干上了,专门收集野人,满足个人探奇窥伺欲。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当我们还在与人玩耍的时候,穿山甲们已经与未知生物交起了朋友。
可我只是一个修阴法的道士,吴忠这个抓野人的穿山甲大佬,找我来能解决什么问题?最气人的是,这个老狐狸,请他们都是以五百万酬金为条件,请我却直接绑架威胁。
真他妈气人!
老土夫子环视了一下四周,阴阳怪气先开口了:“吴老大,你请我们来,恐怕那玩意儿不是野人那么简单吧?我看今天来的人,全是阴阳界下三滥的角色。你直接把五百万给我们父子得了,让他们全回去喝奶看动画片去。”
小土夫子接茬道:“对,何必浪费时间!”
这两个货实在嚣张。
我寻思盗墓者挖掘坟墓,专发死人财,让死者不安生,你们他妈才是下三滥,全家都是!
萨满老太颤抖着身躯,将烟灰往脚底板一扣,冲土夫子父子尖声尖气恼道:“少说那么多屁话!有种跟老太比试比试!”
“嘿,老太婆,说话不要老是点头!”老土夫子嘲笑道。
“没错,点头yes,摇头no,老是yes实在low,实在low!”小土夫子神补刀。
两个盗墓贼说话语速极快,连起来简直像hip-hop节奏一样,配上他们短小精悍的搞笑长相,莫名的喜感。
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萨满老太惨遭羞辱,布满皱纹的脸变得无比狰狞,一把抄起长烟斗,冲着两个土夫子打去。
两个土夫子丝毫不惧,长指甲像四根利刃,去抓那烟斗。
正以为他们要干起来。
三个密宗和尚瞬间起身,手中擦擦头骨分别向土夫子父子、萨满老太挡去。萨满老太的烟斗,土夫子父子的指甲,全插在了擦擦头骨的骷髅眼睛上,发出“哐、哐、哐”三声响动。
密宗和尚异口同声说道:“阿弥陀佛,众施主以和为贵。”
“秃驴,让开!”
萨满老太和土夫子父子同时喝道。
吴忠出手了,手中核桃迅疾往前一弹。
“蓬!”
三方手中武器同时分开,核桃又弹回吴忠手中。
这一手露的,让所有人不敢妄动了。
吴忠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先看过东西之后再说!”
萨满老太冷哼一声:“本教主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瞎耗,赚完吴老大的钱,下一趟高铁还要赶回东北与森林山主抢魂,赶紧带我去!”
吴忠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诸位请随我来!”
说完,他吩咐手下人上二楼去叫郝啸首,那人上去以后,听到死胖子在楼上嚷道:“莫要吵死,等老子打完三圈自己过去。”
吴忠皱皱眉头,先带着我们往后院走去。
我实在忍不住,问吴忠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处理。
吴忠讲话不清爽,说与野人区别很大,但如果要说是人,却也不是。
不是人,难道是鬼?
可要是鬼,也用不着如此大的阵仗。
穿过后院一片桦树林,有一座假山,旁边有水池喷泉,外观看起来与普通别墅后院并无差别。门口有几个穿中山装,目露精光、太阳穴突起的人在假意赏泉,这些人一看就是守假山的保镖。
吴忠冲几个保镖点了点头,几个保镖知趣地闪开了。
随后,他拿出手中一个核桃,放置在假山壁上一个小凹洞里,左拧三下,右拧三下,假山一道假门竟然“嘎吱”一声开了。里面露出来一个通道,通道里还亮着灯。
往通道走了一段路,听到“呜哇,呜哇”的怪叫以及有东西摇晃铁门的声音。
下面好像是地牢。
地牢里难不成全是吴忠抓来的野人?
一直往下再走了上百米。
果然!
一座地牢!
刚一进去,闻到一股扑鼻的异香。
不是檀香,不是花香,感觉非常怪异。
我往第一间牢房里看,却看到倒挂着的红彤彤躯体,还有几寸长短的尾巴。
有个玩意儿在玩倒挂金钟。
正想再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它突然翻身跳了下来,一张像烙饼一样的脸,鼻子如同鹰勾,弯的弧度可以钓鱼。它没有嘴唇,只有一排漆黑的牙齿,冲我凶狠地嘶了一下牙。
我吓得猛地退了几步。
吴忠见状,从怀里掏出一片巧克力,丢给它。
它接起来就吃了,吃完又开始玩倒挂金钟。
“此乃亚马逊饼脸王,足足折了我五六个弟兄,海运回来的。基因属性与人的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独爱吃巧克力,比较难养。”吴忠缓缓解释道。
第二个牢房,是个浑身毛绒绒的家伙,看起来像雪猿,满脸通红,绿眼睛,耳垂奇大,都垂到肩膀了,身高近两米,手臂奇长,正在暴躁地摇铁门,嘴里发出“呜哇、呜哇”的喊叫声。
吴忠又拿出一壶酒,那雪猿一把抢了过去,“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喝完之后,把酒瓶子一甩,它“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打起了呼噜。
卧槽!
喝醉了?
“西伯利亚雪熊人。它住在冰天雪地的冰山洞里,为驱寒,养成了向畜牧民偷酒喝的习惯,酒瘾很大,改不过来。前阵子给它体检,酒精肝非常严重。这玩意儿力气惊人,我亲眼见它拎一辆挖掘机玩,像甩溜溜球一样。”
吴忠得意地介绍。
第三个牢房是一个头大身子小,浑身光溜溜、瘦巴巴的东西,倒很像外星人小灰人。它手里拿了一根粉笔,正在墙上画画。
画的是什么东西,完全看不懂,非常抽象。以不规则线条为主,边上还用古怪的符号标注,似乎是某种公式。
吴忠给它丢了一个老式收音机,它非常欣喜,拿起收音机开始听里面莎莎响的电流声。听一会儿,好像有所启发,又拿起粉笔在墙上画,似乎在计算。
“吴老大,这玩意儿不会是外星人吧?”老土夫子戏谑地问道。
“一次意外在黔州大山遇见,它当时在摆树枝计算,看到我们的信号接收仪,它非常感兴趣,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叫它科查查。喂,科查查,五三八九九六七的根号十八次方等于几?”吴忠问道。
我震惊了。
科查查能计算出来这玩意儿么,那简直是天才啊!
没曾想,科查查却没有计算。它闻言,迅疾拿起地上的粉笔,朝我们砸来,有可能吴忠刚才那句话打扰了它标记收音机里的信息了。
一直不吭声的密宗和尚,反应奇快无比,手中唐卡一转,粉笔竟然全给兜住,再往下一甩,全变成白色粉末。
骇人!
粉笔全变成粉末,还是用柔软布状唐卡,可见密宗和尚功力之深。
吴忠有点尴尬地解释:“今天人太多,可能打扰了它的学术研究,它心情有点不好。”
接下来形形色色的玩意儿,简直蔚为奇观,毁尽三观。这些东西到底算是人还是动物?接下来吴忠要让我们处理的事儿到底是啥?
来到最后一间牢房。
令人意外的是,牢房外面不是铁栅栏,而是一堵厚实无比的铁门。铁门上开了一个像足浴房门上那种方形孔,可以从外面看到里面情况。
从关押设施来看,可见吴忠对里面的东西极为慎重。
吴忠脸带紧张地说道:“诸位,里面的东西,就是我请你们来解决的麻烦!”
说完,他拉开了那方形孔的盖子。
里面是一个男人。
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
我一见到他的容貌。
头皮一下炸了。
他的长相异常俊美,与夕颜竟然很像。
两人如果站到一起,简直是兄妹!
第八十五章 姜真族裔
他低着头,手脚全被粗粗的铁链子给绑住,那铁链子一看就知道是独特材质打造而成。
透过他身上渗出来的血,可以看得出他的皮肤、身材非常之好,近乎完美。
他留着古人一样的长头发,头发上还戴了一个奇怪的发冠。衣服是长衫,但已经非常破烂,显然之前遭受了一番毒打。尽管如此,衣服质地非常之好,现代工艺完全不可能产出,只有旧时能工巧匠才能绣出来的那种绫罗锦缎。
“吴老大,这根本就是人!他能有什么问题?咱们可都是吃死人饭的,最怕跟局子里的人打交道!你这样明目张胆绑个人在这里,就不怕进号子蹲着?”土夫子皱眉说道。
我心想,就姓吴的这样搞法,哪怕前面那些玩意儿是动物,别说进号子蹲了,他被抓进去,估计要拿来用导弹来炮轰而死。
还没待吴忠回话,萨满老太哆嗦着身子,“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旱烟,将烟雾朝着方孔里面一吹。结果,烟圈刚进去,却被猛烈地刮了出来,呛得萨满老太面目扭曲地不断咳嗦。
“这不是人……他无魂无魄!”萨满老太惊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了。
吴忠站在边上,不置可否。
“待贫僧试试!”
一个密宗和尚踏步向前,嘴里念了几句压根听不懂的古怪咒语,像抓保龄球一样,拎起手中的骷髅头,放到方孔上,再次念了几段咒语。骷髅头的眼睛、嘴巴竟然好像活人一样张开,一动一动,头颅散发出金黄色的佛光,朝大牢里发出“呲呲、呲呲”的声音。
他在试图用擦擦头骨控制里面的美男子!
忽然之间!
密宗和尚手中的骷髅头变成黑色,开始冒着黑烟。密宗和尚一声惊呼,赶紧将擦擦头骨撤离方孔,手中似乎已被烫伤,一把将擦擦头骨丢在地上,大惊道:“他会反噬佛法!”
吴老太爷见状,眉头紧皱,转头问我:“小何爷,你们道家怎么看?”
“他身无阳气、无阴气,非人非鬼。体无腥臊味,也无中阴身,非妖非怪。相具肉身,能流鲜血,非仙非魔。”我解释道。
吴老太爷点了点头:“正解!诸位若能解答出他身世疑问,吴某死亦足矣。”
此刻,那男子抬起头来,脸白若水,看了我们一眼。
目光无比犀利、冷峻。
我正要问吴忠,这人从哪里弄来的。
郝啸首晃荡着大肚子,手里拎着狼牙棒,走了下来,冲我鄙夷地说道:“你个憨货懂个球!非这非那的,老子先拿了这五百万,再跟你算纸人的账!”
说完,他猛地扒拉开我们,往大牢里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陡变,肥肉一抖,转身撒丫子就往外跑。
这死胖子一定知道什么!
我急于知道这个男人与夕颜的关系,不想让死胖子逃走,猛地打出一把黑刀,击打他的脚腕子。
可这货后背却好像长了眼睛,身子猛然一缩,竟变成了小侏儒状,躲过我的黑刀,癫狂地跑。但我刚才那一下却缓阻了他逃跑的步伐,吴忠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一按按钮,“咔擦”一声,我们下来的通道掉下一堵闸门,彻底堵死了郝啸首逃跑的道路。
“啸首老弟,你这样闷头跑路,不合道义吧?”吴忠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日你先人板板,姓吴的,你他妈捅大篓子了!这是姜真族裔,你简直是在找死!”郝啸首身躯重回肥胖,冲着吴忠大嚷道。
姜真族裔?!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姜真族可能读者有所不知,但说起将臣,很多人都知道。将臣是洪荒妖兽时期一位上古尸王(据说是盘古后裔),他无魂无魄,属盘古直系后代中最牛逼、最英俊的一位。
有一次,将臣在天地间晃荡之时,看到女娲在捏泥人造人。将臣见了,直摇头,对女娲说,小姐姐,你用泥造的人,有缺陷。
女娲问他有啥缺陷。
将臣说,个头有缺陷。
女娲闻言,捏了个高个子。
将臣又说,长相有缺陷。
女娲再次捏了个美俊之人。
将臣说,智力有缺陷。
女娲想了半天,把所有能考虑到的因素都想全了,按照将臣俊美造型为模板,捏了一个个头、长相、智力、体能、德行都完美无缺的人出来(据说此人便是黄帝),然后问将臣,这下没缺陷了吧?
将臣又摇摇头说,还有缺陷。
女娲非常不解,怎么还有缺陷?
将臣说,生命有缺陷,他会死(据说黄帝活了八百多岁,还是死了)。
女娲闻言,瞬间变成了一个软萌娇妹子:“哥哥,怎么才能造出像你这么一个完美的人呢?”
将臣回答:“那好办,咱们一起造人呗。”
于是,两人开始干起了羞羞之事。
这事儿是我这辈子听过劝女人上床最匪夷所思的桥段。
他们生产的后代,智力、身体、长相、法力完美,且无魂无魄不死不灭。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三六九等。
阴阳之道,盈缺互补。
上天岂能容忍如此这样一支完美族群的存在?
天雷大怒,要灭了这支族裔。
将臣和女娲得知消息后,为躲避天雷追杀,便将后代改名为谐音“姜真族”,并将他们后代偷偷迁徙到一座大山,让他们在此处繁衍生息。此山叫啥名、在哪里、怎么去,无人知道。将臣和女娲还将山给彻底封印,无论阳人、阴司、天神,都无法进入此山,姜真族后裔也没法出此山。
严格意义上来讲,姜真族裔不算僵尸。
他们除了无魂无魄,其它的与人没任何区别。
只是,他们与天地同生,智慧高超、长相俊美、法力逆天。
郝啸首是天尸门的人,专门研究僵尸,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男子是姜真族人。
抓一个完美世界的人,吴忠可不是找死是什么?
人家随便动动手指头,都能彻底毁灭了我们。
让我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男子,竟然被会被吴忠用特制铁链锁住,法力好像并没有传说中的牛逼,莫非郝胖子看走眼了?
吴忠闻言,却冷笑一声:“郝啸首,算你识货!”
卧槽!
敢情他早就知道这男人是恐怖的姜真族裔!
在场所有人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全抄起身边的武器,纷纷围住了吴忠。
吴忠完全不惧,环顾了一下四周,立马露出一副丑陋的嘴脸。
“吴某毕生苦寻野人,难道你们真以为我吃饱了没事闲的?鄙人翻遍典籍、踏遍河山,深知上古时期留存下一支姜真族!世人皆浑噩苟活于世,难逃三灾六难,不躲阴阳轮回。唯有他们,无比逍遥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凭什么我吴某不能像他们一样,成就不死不灭完美之身?哈哈哈。”
“废话不多说,今日吴某把你们请来,非为其它!吴某欲解开此男人身上的基因密码,拿为已用。但他法力逆天,在你们之前,我曾邀请过三批阴阳两界法力高强但贪财之徒,企图消其法力,以便实验,结果全死在他的手下。你们谁要能破了他身上的法力,谁今天就可以从此地牢里出去,拿走五百万。”
我说那男子身子怎么鲜血淋漓。
他被偌大的特制铁链锁住,竟然还能连杀三批阴阳界好手,恐怖如斯!
土夫子闻言,勃然大怒,父子俩异口同声地骂道:“姓吴的,你敢耍我们!”说完,他们一声怪叫,手指甲突然变得像水果刀一样长,灰影一闪,双双飞奔,直掐吴忠的脖子。
第八十六章 牢困(一)
吴忠却丝毫不惊慌,脚步晃动,几个残影呈现,闪到了离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
土夫子父子扑了个空。
这他妈什么功夫?
迷踪步吗?
穿山甲的轻身功夫果然厉害!
萨满巫婆和密宗和尚目光阴鹫,但动作已呈进攻之姿。
吴忠再次晃动身影,退后几步,冷笑道:“诸位且慢!先看看你们身上的虎口处再动手不迟!”
我闻言,一看虎口之处,里面竟然鼓了起来,表皮呈现一股青色,下面似乎还有一条蚯蚓在蠕动,倒不疼不痒,但显然已经中毒了。
啥时候中的毒?
“吴某行走江湖,岂能没点手段?此乃伏蛇蛊,中毒靠香,解毒也靠香,没有这座地牢里解毒之香入鼻,你们出去必是死。”吴忠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
难怪进地牢时闻到一股非檀非花的香味!
等于说,闻着这香味要中毒,不闻这香味要毒发身亡。循环中毒、解毒,就是不能离开这座地牢。
真你妈狠!
小觑了吴忠这个老滑头!
众人全气得不行,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剥了吴忠,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能咽下这口气,按着吴忠的计划走。
可他们来此,都是为了贪财,吴忠仅因我与赵淳的那点事,犯得着么?
“吴老大,我不为你的钱财,你又何必为难我?”我冷语问道。
吴忠捏了捏手上的核桃,眉毛一挑:“小何爷,掀翻归南鸣,斩杀猖王,手刃乩天童子,整个苏城阴阳界,无人风头比你更劲。而且,昨日我见有妖蛇在鼓雷山渡劫,想必也是你的杰作!我听说,原本一些与你二叔有仇债的人士,均纷纷表示惹你不起,主动放弃来找你。给他赵淳一百个胆子,敢去找你和陈大刚父女的麻烦吗?我只是借故哄骗你来此而已!你的缺点,就是太在乎朋友。吴某要请道士处理问题,自然请你这种苏城最有本事的道士。”
我简直要被他气疯了。
这个老王八,耍阴招耍得真狠毒!
他说什么请苏城最有本事的道士肯定不是真的,但阴山派不像别的道家门派,我死在这里,没有师兄弟找他报仇,他不会有太多麻烦,倒是不假。
“哎呦,你个憨憨原来就是何方啊,看不出来嘛!”郝啸首摇头晃脑,不可思议地瞅着我。
这货脑回路清奇,不去思考如何解决眼前麻烦,倒琢磨起我来。
我懒得理他,转头问吴忠:“姜祖后裔既然法力如此恐怖,你是怎么找到他,又是怎么把他抓到地牢里的?”
我相信,这个问题,不仅是我,在场所有的人其实都迫切想知道。
“对嘛!咱们就应该聊点正经事!”吴忠满意地点了点头:“很简单,他自己跑到苏城来,但语言不通,不适应我们的生活方式,身上又没钱,非常饥饿。我碰巧遇见,看出他是无魂无魄之身,靠一个馒头把他哄骗到这里。”
一个被封存几千年,生活在大山里的古族传人,哪怕智商再高,也不会想到现代人人心如此之坏,何况遇到了吴忠这种老奸巨猾之人。
“然后,你设计把他骗进地牢,用特制铁链锁起来了?”我问。
“没错,普通铁链对他完全无用,诸位请看!”说完,吴忠手摁了一下按钮。
里面拴着男子的铁链突然发出劈里啪啦的耀眼电光,那男子俊美的脸显得非常痛苦,嘴里发出嘶吼。嘶吼声从方孔窗传出,一股强大气场源源不断逼出,让人喘不过气。
我们纷纷退后了几步。
萨满巫婆见状,脸色扭曲,频频点头问道:“他跑苏城来什么目的?”
吴忠摇摇头:“语言不通,不大清楚,但我猜应该是来找人。”
“找人?”
“对,我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张画像,上面的人长得与他很像。”
吴忠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画像。
我一见到那画像,全身毛孔直竖。
画像竟然是夕颜!
他果然同夕颜有关系!
夕颜莫非也是姜真族裔?
夕颜也是无魂无魄,与眼前这位男子,要说区别,在于夕颜穿衣、讲话跟现代人完全一样。不管怎么说,既然与夕颜有关,我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大牢里面的帅哥给救出来。
换一个角度,即便与夕颜无关,让吴忠这样的王八犊子真从姜真族裔身上取得什么长生完美基因,那就彻底完了。这个世界之所以能有序运转,全因所有人都存在缺陷,需要互补,这是阴阳太极之天道。否则,一个完美族群的出现,其它人将彻底沦为阶下囚,乃至灭绝。
拯救世界不是我的事,但可以想像,即便在场等人有本事制服大牢里的美男子,那么,知道这个秘密的我们,必将成为吴忠的第一批牺牲对象。
“诸位,全靠你们了!”
吴忠说完,鬼魅一笑,脚步迅疾跨动,没两下,就消失在我们面前。
通道的灯突然大亮。
转头一瞅,通道阻拦我们的铁栅栏上,爬满了绿色的蜈蚣,足足有上百条之多。蜈蚣群也不向我们攻击,就在铁栅栏上面爬来爬去,而吴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悠闲地坐在铁栅栏后面,边上放了张小圆桌,泡起了茶,后面十几个保镖在他的身后,冷脸站立。
伏蛇蛊、毒蜈蚣、铁栅栏。
他在阻挡我们出去!
土夫子怒了。
老土夫子说道:“我父子下万千大墓,区区伏蛇蛊、蜈蚣和铁栅栏,岂能阻挡我们?!”
他们突然从怀中拿出黑色药丸,一下塞嘴里吞了。尔后,掏出一个酒瓶,里面全是黑色的汁液,哗啦一下浇在了手中。
手中的指甲变得漆黑无比。
长长的,非常瘆人。
两个瘦小的土夫子像一道小旋风,飞奔至铁栅栏旁边。
小土夫子将手往铁栅栏一抓,那些蜈蚣纷纷竟然躲避,就像他手中涂了驱虫的解药似的,老土夫子一声爆喝,指甲竟然能够翻卷,卷住了两根铁栅栏,他用力往两边一扯,铁砸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声,硬生生被他们往一边被掰弯。
卧槽!
牛逼!
土夫子成天在崇山峻岭盗墓,自然有独特的解毒手段,他们指甲中的黑色汁液,估计是最厉害的尸毒,连那些毒蜈蚣看到都怕。而他们的指甲,历来用来抠棺材缝隙开棺,个中不乏有金属棺、石材棺,重的可能逾达千斤,这区区铁栅栏当然不能困住他们。
郝啸首却在边上低声骂道:“憨憨,他们找死去了!”
果然!
吴忠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身后两个保镖手中突然拿出箭弩,箭弩里不是箭,却是像小锥一样的东西。
“噗、噗!”两声。
正卯足了劲,满脸通红掰铁砸烂的土夫子父子,一声未吭,直接载倒在地,死了。
箭弩射穿他们的头,小锥子带着血丝弹跳到地上,还像陀螺一样滴溜溜乱转。
吴忠在杀鸡儆猴!
吴忠悠闲地呷了一口茶:“诸位都是江湖奇能异士,本事很大。但吴某修碧海苍梧法,几十年来与野人打交道,虎口拔牙的事没少干。本事虽然微末,但却练就了一颗堪比钢坂一样的心脏,你们不要试图撩动我的心跳。”
萨满老太布满皱纹的脸表情古怪,身躯打摆子一样,抖动更加剧烈,也不知道她是害怕还是激动,她尖声尖气地开口:“吴老爷子,打开地牢铁门,让我破了姜真男子的法力!请你兑现五百万和解毒的诺言!”
“咔擦!”一声。
吴忠摁了下按钮,大牢铁门自动地打开了,他冲萨满老头一摆手:“萨满老太有请!”
牢中男子俊美的双目溢出冷冷的光,死死地盯着我们。
第八十七章 牢困(二)
三个密宗和尚见状,突然跨前一步,齐齐挡在了萨满老太之前:“且慢,公平竞争!”
我都惊呆了。
他们难道是想赶着投胎?
为了钱都不怕死吗?
即便他们有本事制服牢中的姜真男子,吴忠最后也一定会把我们干掉,完全没有机会走出这座大牢,他们脑残想不到这茬?
萨满老太年纪虽大,但身子却非常灵活,嘴角鬼魅一笑,竟然一个矮身,从三个密宗和尚身下钻走,哧溜进了牢里。三个密宗和尚见状,拎着擦擦头骨,呼啦一下也闪了进去。
我与郝啸首互相对视一眼,同时闪了进去。
此刻,满屋子全是萨满老头烟雾弥漫的味道,耳朵里传来萨满老太听不懂的咒语声,哗啦啦的擦擦头骨响动声以及密宗和尚的念经声。整个大牢难以视物,只见烟斗抽动发出的来的星星火光以及密宗三个和尚若隐若现紧急交叉晃动的光头。
姜真男子发出阵阵痛苦的嘶吼。
铁链呲呲,火花四溅。
大牢很大,烟雾迷蒙,我看不见萨满老太与三个密宗和尚如何与姜真男子斗法,只能看见旁边的死胖子郝啸首。
萨满巫语和密宗和尚的念咒声非常之大,姜真男子开始晃荡着铁链愤怒嚎叫,周围三股气息交织、伐战。
姜真男子开始用术法反击了!
我必须救下他!
手一掐诀,就准备往烟雾里冲去。
身子却被人给拉扯了一下,转头一看,竟然是郝啸首。
“你别惹我!”我警告道。
郝啸首一手紧急地拿着一枚四五寸长、通体血红的钉子,但那钉子却不是木头,也不是金属做的,软软糯糯的,倒像个红色橡皮泥捏成。
天尸门的封尸契钉!
这玩意儿有点变态。
人死后二十四小时内,天尸门的人抽出尸体的手脚筋,绞合在一起,加上天尸门独特的药水炮制,念天尸门咒语法力加持,尔后,制成钉子形状,放置在狗血当中,浸泡一年以上。取出来之后,若天尸门遇到难以对付的凶尸,将封尸契钉打入尸体的百会穴中,再牛逼的凶尸,也只能像孙子一样乖乖受天尸门人的控制。而把封尸契钉从百会穴中拔出来之后,凶尸又能重新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至于这种软体的玩意儿怎么封入尸体脑袋,个中原理无法探究。
“兄弟,几人当中,我看唯独你不是贪财之辈,你进来干嘛?”郝啸首一边紧急搓动那枚封尸契钉,一边焦急地询问我。
我恼道:“关你屁事!要算账咱出去再算,现在没功夫!”
“你是不是想救他,咱们可以合作!”郝啸首说道。
这死胖子竟然看出来我想救姜真男子。
“那个跳大神的和三个密宗秃驴死定了!我们今天也逃不了,只有救下姜真男子,然后让他带着我们杀出去,才有可能逃出姓吴的魔掌,我需要你帮助!”郝啸首急急地解释。
卧槽!
他竟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几帮人当中,能遇到一个脑子有点清醒的神经病,不容易。
正在此时。
一声惨呼传来。
鲜血从弥漫的烟雾中飙射四散,满间牢房像下了血雨一般。萨满老太身躯从烟雾中被弹射出来,摔落在我们的脚边,身子仍然像打摆子一样频频颌首点头,但眼睛已经泛白,嘴巴一歪,彻底死了过去。
纳尼?
短短时间,姜真男子竟然干死一个?!
战圈中烟雾弥漫,银光闪闪,隐约看到三根刻着佛家符文的铁棍朝姜真族裔身上招呼。
密宗降魔杵!
密宗降魔杵乃纯银打造,上面刻有八十一道佛咒。密宗高僧用此杵收拾完九九八十一个邪魔,每收拾完一个邪魔,方可刻上一道佛咒,最终降魔杵才能成形。用来降妖除魔,无往而不利。
我倒有点担心姜真男子支撑不住,但眼前这死胖子,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所说之话到底真假。如果为真,我则多了一道胜算,如果为假,我上去救姜真男子之时,这胖子要是黄雀在后横插一竿子,我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为真?!”我沉声疾问。
“生死攸关,不开玩笑!你等下跟他沟通,告诉他我们的目的,我来守住牢口,防止姓吴的进来。美男子答应之后,我用封尸契钉封住他百会穴,他会瘫软在地。届时,我们假意叫姓吴的过来解开他身上的电枷锁,我拔出契钉,咱们三个人,一起杀出去!”郝啸首胖脸急得满头大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管死胖子是否在骗我,我不能再耽搁下去,当即点头答应。
郝啸首大喜,冲到门边,呼啦一下将铁门给关了,躲在角落,转头对我说:“你必须快点!”
我正准备冲进烟雾。
牢房里三根降魔杵飞舞,哐啷啷全掉在地上,三个擦擦头骨发出“嘭、嘭、嘭”三声爆裂之声,空中骨灰四散。随即,三个密宗和尚,有两个身躯直接摔了出来,一个头颅飞了出来。
全死了!
姜真族裔恐怖如斯!
我心中寒颤不已。
硬着头皮,我踏步向前,闪进烟圈。
姜真男子浑身是血,身上铁链电流还在呲呲地响动,他强忍着身上痛楚,冷脸看着我,嘴角扬起一抹无比诡异的微笑,手臂还冲我轻微晃动了两下。
他在挑衅我。
我吓得猛退了两步。
脑中突然想到一个无比严重的问题,他与我语言不通,完全无法沟通!
卧槽!
这死胖子把这么艰难的任务交给我!
我心脏狂跳,冲他举起双手,脸露微笑,开口说道:“大佬,你太牛逼了,我来与你交个朋友,过来救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姜真男子目光无比纯粹、深邃,但却一脸迷茫,一副完全不知道我说什么的表情。
幸好!
我不冲他动手,他好像也不会主动来攻击我,只是目光冷峻地防备着我。
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我一边比划,一边焦急地解释道:“等下那个守门口的死胖子,会拿钉子封你的百会穴,然后你会晕倒,等骗外面的人进来,解开你身上的铁链之后,我们把你头上的钉子拔出,你能恢复法力,咱们一起杀出去!”
姜真男子完全不懂,但当我用手比划钉子插他脑袋的时候,他深邃的目光突然凶光大射。
我吓得腿都软了。
这玩意儿不可行啊!
他根本听不懂我的计划!
咋整?
“你他妈沟通好没有,姓吴的带人下来了!”
“沟通你妹!他听不懂普通话!”
“完犊子!听不懂普通话,你用英语、方言、咒语,只要能想到的,全给他招呼上,一定要让他听懂,要不然我们全完了!”
郝啸首急得声音都在颤抖。
去你大爷!
我脑子飞速在转,英语、方言什么的全是扯淡,咒语更糟糕,一念出口,我可能被他攻击的当场暴毙。当时我也是急成了傻逼,拿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迅速在墙上画了起来。
先画了一个女人,女人的肩膀上,画了一只鸽子。
为确保他能彻底理解,我还给鸽子的嘴上画了一根烟。
他怀中有夕颜的画像,肯定与夕颜有关系,如果他们认识,对我画的图画,应该会有所反应。
果然。
他一看到墙上的图画,突然目光惊诧,浑身颤抖,激动的嘴里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脸上露出一副极度欣喜的模样。
这简直是瞎猫碰死耗子。
见证奇迹!
我把自己当场画画的baby,略一沉吟,在墙上迅疾再画了一副画。
“下去看看里面情况怎么样!”吴忠无比阴毒的声音从通道传来。
第八十八章 遇隐真道者
后面那副画,我画了一个男人,与夕颜牵着手,然后指了指我自己。
他看到之后,瞬间一愣,目光无比冷峻地打量了一下我。
我急问他明白了没有?
他脸上无任何表情,不置可否。
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抓紧把刚才的计划再次复述了一遍,为了让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手脚不断比划,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疯子。
没曾想,姜祖后裔果然智商极高,眉头紧蹙了一会儿之后,好像听懂,竟然冲我点了点头。
我大喜过望。
顷刻间。
吴忠手下的几个保镖已经来到了大牢门前,我见状,猛地一把抱着姜祖男,嘴里大嚷道:“我抱住他啦,死胖子快上!”
郝啸首闻言,拎着红红的封尸锲钉跑了过来。
姜祖男嘴里发出假意的愤怒嘶吼之声。
卧槽!
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郝啸首非常之灵活,肥手一抓姜祖男的肩膀,肥脚几下迅疾蹬踏,跳到他的肩膀上,拿着封尸锲钉往他百会穴一插。
姜祖男瞬间身子一软,头耷拉了下去,手脚被铁链给悬着,铁链还在发出呲呲电流击打的声音,我们两个也被电流弹得向外翻了几米,嘴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眩晕不已。
刚接触铁链我们就被电成这样死样子,姜祖男一直被电着,而且还能干死法力高强的萨满巫婆和三个密宗和尚,他能力该有多恐怖?
不过,我们刚才的表演倒让吴忠派过来的保镖给看了个正着,他们赶紧回去向吴忠报告。
死胖子躺在地上,故意将血抹得一个整颗肥头血刺呼啦的,看起来就像一个魔鬼,嘴里不断发出哎呦妈耶,日你个先人板板的声音。
几秒钟过后,大牢外脚步声凌乱传来。
吴忠等人进了大牢。
一看到眼前这个场面,吴忠脸上压抑不住狂喜,激动的手足抖动,颤声问道:“两位,制服住了?”
“废话,吴老大,五百万我们一人两百五十万,可一个子儿都不能少!”郝啸首边假意呻吟边大声嚷道。
吴忠无比激动地说:“好说,好说!果然英雄出少年!两位真是阴阳界的翘楚,吴某没看错你们!”说完,他转头吩咐一个年老一点的保镖:“师先生,烦请去看看。”
那个年老的保镖点了点头,踏步上前,伸出手来。
他的手立马散发出阵阵淡红的罡气,罡气在姜真男的头上摸了一下,随后,他看了我们两眼,回头对吴忠说道:“吴老板,他确实已被封尸锲钉给封住,已彻底动弹不了,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的研究。”
我看到这个被称为师先生的年长保镖,心里“咯噔”一下。
这家伙额头上的头发有几根颜色竟然是红色的。
他是龙虎山正一观的!
前面说过,像龙虎山正一观这种名门大派,道士分七个层次,仙真、神真、隐真、道真、道长、火居、祭酒。
正一观尤为特殊,达到隐真层次之后,因该观修炼纯阳至罡之法,头发会有一簇红色。
这家伙虽然只有几根头发是红色,但显然已比道真层次的风信子品阶更高,莫非他能与龙虎山正一观掌门龙华道长平起平坐?
可如此牛逼的人物,竟然听从一个收集野人的变态穿山甲商人指挥调度,甘愿装扮在保镖群中,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想到此,我看他的眼神也略带一丝鄙夷。
那个姓师的家伙瞅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我们,冷冷地说道:“两位法力之高强,令师某相当佩服。但师某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姜真男子乃无魂无魄之身,法力逆天,令人匪夷所思。此前,曾有多派道家高手前来,均已性命折戟,小何爷又是如何做到将其制服抱住的?”
姓师的果然厉害,他虽然看到了结果,但严重怀疑我们制服姜真男子的过程。
但我是谁,这点试探伎俩,能难得住我么?!
我反而站起身,无比鄙夷地说道:“师先生头上一缕红毛,如果不是演戏的小丑,想必是龙虎山隐真级别顶尖高手。但天下道家,又何止龙虎山,你没办法,不代表我没办法!至于怎么做到的,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你要有兴趣,可以问问你的同门风信子和玄一道长,他们摆下龙虎诛邪大阵,没拿下的战天童子。鄙人不才,两招搞定。你要不服,咱们也可切磋切磋。”
本以为借此事能压下他的气焰,但没想到他脸上仍然古井无波,淡淡地回答:“小何爷事斩杀乩天童子英雄事迹,我已知晓,这也是我劝吴老板把你邀请过来试试的原因。”
敢情背后出谋划策的是这个姓师的!
这货铁了心要我试探清楚。
我冷笑一声,要玩干脆玩大点。
“正好我想试试正一观隐真道者的本事!”
我迅疾抬起手,手指掐诀,口中疾速念无相气诀第四层次咒语。
必须一招彻底让他打消疑虑,不然耗在这里,后一步计划无法继续下去。
他见状,脸色陡变,双臂舒展,呈猿猴状,全身泛出红色罡气,尤其是双掌,通红若火烧。
我爆喝一声:“破!”
一把浓郁的黑伞如同导弹一般激射而出,冲他袭击而去。
他眼睛里顿时泛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双手迅疾交叉,猛然打出一掌,双掌红气隐约中有一龙一虎的形状,咆哮着冲黑伞撞来。
一撞之下,龙虎之姿迅疾消失。
那把黑伞冲墙而击,墙面上插出几寸深的洞,顶棚泥土哗哗地洒下,黑伞随即消散。
刚才那下用尽我全身修为,体内的罡气若翻江倒海一般,喉咙一股咸甜,口中想喷出鲜血,但被我强行压住咽了下去。
姓师的大惊失色,反手一掌朝我脑门劈来。
我干脆负手而立,呈一副大师之姿,让他砍。
就在快要劈到我脑门之时,他陡然收手,额头上斗大的汗流下。
不是我不想还手,而是我最厉害的就刚才那一招。刚才那把黑伞与他手掌红气相拼,略胜一筹。但一旦我再次还手或者避让,必然要彻底露陷,他肯定会看出我与他这个隐真品阶相比,就是个下三滥货色。
干脆赌上一把,赌他认为我高深莫测,不敢真劈!
没曾想竟然赌对了。
他向后退了几步,一施道礼:“小何爷道法高深,临危不惧,师某佩服!”
“喂,师不悔,你个憨憨!我们与姜真男血肉相搏大战了上千回合,你啥屁事没干,躲着喝茶。现在我们受伤吐血,你竟然乘人之危来试道法,脑子里全是大便吗?!”郝啸首拍了拍肥屁股,口不留情地开骂。
师不悔闻言,脸色非常尴尬,再次退后了两步。
吴忠欣喜地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两位替吴某办了大事!我自然相信,不过,那墙上画的是什么东西?”
他指的是我刚才画的画。
我大急,忙用手指了指瘫软的姜真男:“不要问我,你问他!”
“他要找的女人呗,还能是什么东西?我猜一定是他念念不忘的老情人!”郝啸首嘴角鬼魅上扬,帮我圆谎。
吴忠闻言,点点头,手摁了一下开关,拴着姜真男的铁链立马不再冒呲呲电流之声。随后,他立马朝外挥手,监牢外哗啦啦脚步声传来。
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药箱和注射器。
解开铁链,他们拿起注射器具就想往姜真男的手臂上注射。
我与郝啸首对视一眼,口中同时发出一声爆喝!
第八十九章 夕颜花
我一拳将吴忠给彻底撂翻。
郝啸首肥胖的身躯一扭,飞奔到姜祖男面前,一屁股将几个医生坐的惨嚎连天。
吴忠被我一拳彻底打懵。
但师不悔反应极快,口中叫了声快来人,手中一掌向我迅疾打到。
他这掌没用任何道法,用的完全是拳脚,我一个鞭腿朝他甩去,他掌劈我腿,但我的力度极大,打得他踉跄退后了两步。
打架我压根不怕你!
师不悔大惊,全身罡气再次泛出,甚至连脸都已经红了,额头上几根红毛竟然支棱了起来。
卧槽!
我撒腿就急急后撤。
但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朝我后背再度袭来,我甚至感觉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正准备拼死挡下他这一招,姜祖男百会穴中的封尸锲钉已然拔掉,只听一声嘶吼,眼前极快的身影一闪,还没来得及见他怎么出手,他已跃起身挡住师不悔那一掌,一脚狠踹,师不悔整个身躯飞起,弹在墙壁之上。
我听到师不悔胸前肋骨咔擦擦断裂的声音!
我已经懵了。
这能力简直要逆天!
“走啊憨憨!”郝啸首肥脸色无比紧张,扭着肥屁股就往大牢外跑。
“唰、唰、唰!”
箭弩像雨点一般飞来。
郝啸首骂了一句娘,身躯猛然变小,如同一个肉葫芦,往后面滚动。
我大急,一把拎起地上的吴忠,用他来挡箭弩。
谁知,吴忠也不是吃素的,他虽然刚才被我打懵,但此刻已然反应过来,竟然将衣服一脱,奇怪的步伐再次展现,三步两踏,只剩下一道残影,一下就出了大牢。
完犊子!
那些保镖脸色均恐慌不已,手中箭弩冲我们狂射。
姜祖男果然智商奇高,拎起地上密宗和尚的尸体,如东北玩二人转转手帕一样,将尸体玩得呼啦啦转动,那些箭弩全射在了密宗和尚的尸体之上。
他爆喝一声,将尸体凭空甩出,尸体竟然砸穿地牢大铁门,往外而飞,砸得几个保镖脑浆迸裂,歪死在地。
也许他们见吴忠已经逃了,也许被刚才姜祖男勇猛的表现给彻底吓懵,众保镖惨嚎着,纷纷往外逃。
“力拔山兮气盖世!”郝啸首呆立在原地,由衷地赞叹一声。
“盖你个头啊!快跟着跑!”我大嚷道。
姜祖男不管我们,已然奔了出去。
一出到外面,我们彻底傻了。
吴忠这个王八犊子竟然把他收藏的野人全给放了出来,阻挡我们逃跑的步伐。此外,整个通道,蜈蚣、毒蛇遍布,犹如进攻大军,呼啦啦向我们袭击而来。
野人中,唯独那个一心搞科学研究的科查查还在墙上紧张地列公式计算,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完全不管不顾。
这家伙如果是人,不拿诺贝尔奖简直没天理!
野人一般都具备极强的攻击性。
吴忠在介绍亚马逊饼脸野人时说他折了好多弟兄的话犹言在耳。
我心下骇然。
这个吴忠实在太恶毒!
但姜祖男完全不惧,手掌翻飞,几个野人在他手掌猛拍之下,浑身血肉模糊。就连那个据说可以双手甩动拖拉机的西伯利亚雪熊人,在他两拳两脚之下,打得连妈妈都不认识,捂住鼻子的血,惨嚎连天地跑进了地牢里,眼神惊恐望着姜祖男,缩在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
那些毒玩意儿,全冲着姜祖男猛扑。
可噬咬了他之后,无不身躯一硬,死了过去。
他的血竟然可以克制任何毒素!
为什么夕颜不行?
她反而会中赶山客的尸神丸毒?
眼前的毒物实在太多。
姜祖男目光无比冷峻,嘴里轻喝一声,朝手指中的一个伤口猛拍,一股鲜血飙射而出,射向空中,化成血雨,洒落在地。
四周的毒物被淋血之后,死的死,逃的逃,给我们让开来一条路。
姜祖男速度奇快,两步就踏上了那个阻挡我们的通道大栅栏之处,两脚将栅栏给砸开,跑了出去。
我们跟着呼啦啦往上跑。
地牢的石头已经将通道彻底给封了。
显然,这已经是吴忠阻挡我们的最后一道屏障!
却见姜祖男浑身散发出一股紫色气息,爆喝一声,双手猛然向外一击。
如同导弹发射一般,石头轰然倒塌。
几个在石头背后的保镖被乱石砸死。
这什么鬼力量?!
将臣和女娲的后代这么牛逼吗?
我们已经奔逃到院子。
吴忠正疯了一样往外跑,姜祖男见到吴忠,脸上第一次涌现出浓浓的杀意,只见他踏步而起,身躯如同一道闪电,迅疾地闪到了吴忠身后,口中发出一声惊天呼啸,一掌拍出,吴忠倒地,头颅与身躯分离,满地是血。
出到院子之后,我感觉头晕目眩,手中虎口之处剧烈跳动,青色的小蛇在我皮肤底下乱串,似乎正在噬血吞肉。
离开了地牢的解毒之香,伏蛇蛊发作了。
郝啸首却拿出一颗黑色药丸,猛地塞到自己嘴里咽了,转头对我说道:“兄弟不好意思,刚才我偷到土夫子一颗解药,但只有一颗,我自己用了。那帅哥的血应该可以解毒,你去喝他的血。憨憨,你口袋里有张我的名片,如果你死后变鬼了,知道哪里有僵尸信息,可以打电话联系我,咱们有缘再会!”
说完,这货扭着肥屁股,一溜烟跑了。
卧槽!
无情!
难怪死胖子一直撺掇我救下姜祖男一起杀出去,原来他早已偷了土夫子的解药,留了后手。我当时心里着急,完全忘记身上已经中了伏蛇蛊之事。
我双眼金光直冒,支撑不住,就要倒下。
鼻子里突然异香袭来,转头一瞅,模糊中竟然看到一张绝美的脸庞。
夕颜!
阮小山说得没错,我此行能够遇到她!
她一把将我抱起,像飞了一样往外逃。
错眼看到,姜祖男杀完吴忠之后,转头看到夕颜抱着我跑,脸露无比欣喜之色,朝我们追来。
夕颜俏脸无比惊慌,向后洒下一大堆花瓣。
夕颜花的花瓣!
就是这些小小的花瓣,竟然让能力逆天的姜祖男急急地往后退却,口中焦急地对夕颜说什么语言。
压根听不懂!
我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夕颜脸色煞白,晕倒在一旁。而那个扁毛畜牲白鸽子,已经叼出我口袋中的一根烟,正在我身边焦急万分地打着转转。见我醒来,它无比欣喜,指了指地上的打火机。
死烟鬼!
敢情它不会用打火机点烟。
有烟没火,确实够它难受的。
我赶紧给它点上,问它夕颜怎么了?
这货却不理我,爽翻云端一样在狂吸着。我艰难起身,看见自己虎口处的伏蛇蛊已经消失了。
夕颜帮我解毒了?
我赶忙跑到夕颜边上,唤她,但她丝毫没反应,一探鼻息,发现呼吸还算比较沉稳,心中稍微放心。
此时,小白也已经连抽了三根烟,过足烟瘾了。
我再问它夕颜怎么了。
小白冲我指了指夕颜的手,又指了指我的嘴。
我摊开她的手掌一看,发现她十个手指头均有细细的伤口,是针刺流血的痕迹。而我的嘴巴,咸甜无比,显然是喝了血。
刚才在地牢通道里,姜真男的血液可以驱尽毒物,莫非夕颜的血也可以解毒?她与姜真族裔到底是什么关系,姜真男为什么要找她?
“你主人喂我喝血解毒了?”我问小白。
小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即又点了点头。
我心里感动万分。
这千年女尸良心大大的好,竟然又救了我。
归南鸣大院一次,善觉寺一次,再加上今天,共计三次了。
正在此刻,夕颜“嘤咛”了一声。
第九十章 啥诡异桥段
我赶忙过去扶她。
夕颜睁开眼睛,美眸瞧见是我,呼啦一巴掌冲我打来。
我反应极快,迅疾往边上一躲,她打了个空,气得不行,就想从地上挣扎而起。我慌忙地往后边退了几步,嘴里叫道:“干嘛一见面就打人,咱还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耍?!”
夕颜体力不支,秀眉紧蹙,身躯挣扎一下又倒在地上,手指着我,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你个大色胚子……”
我干嘛她了,咋又骂我色胚子?
“咱得讲道理!我刚才一直晕着,怎么了你?”我非常无语。
“你……”夕颜娇容泛红,一副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莫不成刚才我在晕倒期间,对她做了什么很下作的事?
不可能啊!
我隐约记得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渴的都快死了,紧紧地抱着一棵大树。
我转头问小白:“我刚才都干啥了?”
小白正叼着烟呢,“呸”一口,将烟头朝我吐来,眼里露出无比鄙夷的神色。
懒得理这只扁毛畜牲!
我顿了一顿,对夕颜说道:“你可别气了。有事说事,你要说不出我都干了些啥,就不要动手动脚撩拨我,毕竟我不是随便的男人。”
夕颜被我言语一激,俏脸愠怒,像豁出去一样讲道:“我好好给你嘴唇滴血解毒,你却死命地抱着我不放,还一直变态地吸吮我手指,你臭不要脸!”
卧槽!
我说那棵树咋那么香呢!
原来梦中的树是她。
我满脑门子黑线,非常尴尬,挠挠头说道:“那什么……你要觉得吃亏,我可以让你抱回来,手指也让你啃回去,别咬断就行。”
夕颜闻言,更加恼火了,吩咐小白啄我。
小白全身白毛突然炸起,作势就想向我扑来,我顿时吓了一跳,赶忙给它嘴巴塞了一根烟点上:“别别别,你等下再啄!我有些事儿跟你主人聊聊,你先出去抽根烟解解闷。”
小白张开翅膀,叼着烟想出山洞。
夕颜喊小白不许去,奈何这死鸽子烟瘾实在太重,脚步停了两下,回头望望她,最终还是出洞外去了。
我满脸堆笑,讪讪地走到夕颜旁边:“这些天你都住哪儿呢?”
“要你管!”夕颜白了我一眼。
“我上次讲话过分了一点,你别生气呀。但现在有个事很紧迫,我在穿山甲商人吴忠那里,遇到一个与你长的非常像的大帅哥,可牛逼了。他发起飙来简直不是人,怀里还有你的画像,好像在找你来着,你们到底啥关系?”
“不认识!”
“别闹!我之所以能从穿山甲设下的地牢里逃出来,全靠画了一张你和小白的画像。他当时见到画像,就像见了亲人一样!你们会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夕颜想了想,死死地瞅了我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我没骗你,真不认识他。”
真不认识?
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好端端的出现在吴忠别墅里,还出手把我给救了?”我疑惑不解。
“腊八那天跟你分别之后,我很生气,下山找了一个宾馆住。但是后来发现苏城里有好多穿宋朝官服的人,他们好像能闻到我的气息,到宾馆里来抓我。他们非常厉害,好像是僵尸。期间我逃了几次,有一次还差点被抓了,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及时赶到救了我。但我看到他,心里觉得既熟悉又害怕,不敢跟他接触,所以每次没谢他就跑了。今天我在巷子口,看到你跟吴忠的保镖在打架,想看看你被他们打死后的惨状,所以就一直跟了过去。”夕颜无奈地解释道。
“得了!啥玩意儿想看我被打死的惨状,你是在担心我吧?”我笑道。
夕颜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在善觉寺说过了,除了我,谁都别想杀你。”
“那刚才我晕倒时你就可以动手,你不忍心动手,证明当时我抱着你,你很舒服。”
“你……”夕颜简直要气疯了,芊手一伸,又想来打我。
我赶忙抓住她的手:“咱不说这个了!宋朝的僵尸来抓你?”
夕颜点了点头:“是。他们穿着戴长翅帽的宋朝官服。”
长翅冒是宋朝官员典型特征,像两个长长的耳朵,里面用竹篾和铁骨架做成,一眼就能认出,夕颜不可能认错。但到底是不是僵尸,却值得怀疑。
“会不会是演电视剧的演员在拍打斗戏,你误会了?”
“不可能,他们眼睛是绿色的,我还闻到强烈的尸气。”
这事儿就有点搞了。
一堆宋朝僵尸抓一个千年女古尸,被姜真男给救了,啥诡异桥段?
他们咋全穿越到苏城来了?
“他们抓你干嘛?你是宋朝敌国金国的公主啊,抓你当人质?大宋不早亡了么!”我疑惑不解。
夕颜闻言,黑曜石般的美眸显出一丝迷蒙的雾气,表情无限惆怅:“我一醒来就在棺材里,穿着古代的衣服,后来穿衣打扮、说话都是跟你们学的。我是谁,来自哪里,要干嘛,全不知道。”
灵魂三问!
她这表情,在当初赖着要住我家时出现过,显然又触到她内心的疼处了。
看来她对自己的身世果真一无所知。
我理了理头绪,把在吴忠处遇到姜真后裔的事跟他说了,然后问她记不记得自己来自一座大山深处,里面全是不用美颜相机的天然美女帅哥,所有人体格健壮、法力高强,一掌就能开山劈石,还可以长生不老。
夕颜“噗呲”一声笑了:“神话故事吗?还长生不老,我让你吸一下血都差点晕死过去。”
确实。
她虽然无魂无魄,并有着与姜真男同样绝美的长相,但功夫与那帅哥相比,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隐约中,她好像某些能力被隐藏了起来。
“对了,你对付姜真男天女散花那招,咋那么厉害?”
“那是我的绝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问不出个所以然。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宋朝僵尸和姜真男都在找她,她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尤其是那个姜真男,法力之恐怖,匪夷所思。他虽然出手救过她,但谁也不知道他找夕颜的真实目的,万一夕颜被他抓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我问她啥打算,她撅着嘴回答说不知道。
“你这样东躲西/藏不是事儿。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地儿先躲起来,等我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之后,咱再做打算。”我说道。
“你不是不喜欢我缠着你吗?干嘛要管我?”夕颜俏脸娇嗔,白我一眼。
“滴血之恩,涌泉相报!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给你推拿治病,你反而拿我出气。”我解释道。
夕颜一听到“推拿”两个字,脸一下红到了耳根,瞬间从地上站起来:“你还说……”
我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山洞,招呼小白跟我走。
小白这段日子可能跟着夕颜受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竟然主动站到我肩膀上,跟着我一起下山,我一再嘱咐小白千万别在我肩膀上拉屎。
我打了个电话给阮小山,问他铺子里有阴差找来没有。
阮小山在那头急道:“你可千万别回来,每隔几个时辰都有阴差来看一下你在不在,跟春节走亲戚拜年一样热闹。他们都是拘别的亡魂出差公干的,闻到腌赞鬼在你屋顶留下的气息,顺路过来捡洋落。”
“你才是洋落!对了,你地府不是有朋友吗,要不跟他说说,把我帮蛇渡劫这事儿给平了,哪怕咱送点礼也行啊。”
“可拉倒吧!你现在可是地府通缉犯,别说他就是一个管阴司簿的记事小吏,就算是黑白无常,也不敢戴保护伞这顶帽子。”
我真是被白杨杜这家伙给坑死了!
阿虎在一旁说,爹,我问你一件事。
“啥事儿?”
“那天我跟爷爷走的时候,好像看见了小白,不知道你遇见夕颜姐姐没有,我头发快吃完了,现在爷爷的头发我吃不下,我很想她。”
“哎,你个不孝子!我现在焦头烂额的,你不惦记我安危,倒一天到晚想着吃是吧?”
夕颜闻言,把电话接过来,笑意盈盈地说:“小阿虎,我跟你爹在一块儿呢。你乖乖坚持几天,等我们处理完事儿,就来找你。”
阿虎在那边高兴坏了。
挂完电话,我又打给方冬子。
方冬子一接电话,问道:“师父,咋了?”
“你在干嘛呢?”
“我在……大便。”
“你赶紧夹断,马上过来接我。对了,你把晓婉藏哪儿呢?”
“师父你放心吧,在最安全的地方。”
“啥地方?”
“学校啊,外面到处都是保安,门口还有警务室。”
我差点晕过去。
第九十一章 阴间快递员
我说你脑子没坏吧,带个女鬼去学校?
方冬子委屈地解释道,那咋整呀,你不是说要躲在阳气最重,鬼都找不到的地方吗?学校人最多,阳气最重,而且大家都穿着校服,即使阴差找过来,扒拉认脸也要半天,等他们找人的功夫,我早就带着晓婉逃了。
我赶紧说:“得得得。你现在带着晓婉从学校出来,先来接我。咱得马上换地方!”随后,发了个地址给他。
不敢想象,如果我带夕颜躲到学校里去,那些宋朝僵尸找过来,会整出啥幺蛾子。
半个小时之后,方冬子开车带着聚魂葫芦过来了。
见到夕颜,他立即向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个晚辈躬:“师娘好!”
夕颜白他一眼:“你别乱叫,谁是你师娘了?”
“师娘,我听小阿虎说过你。阿虎说,师娘是古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我师父给你推拿了,你要么杀我师父,要么自杀,要么嫁我师父。你和我师父现在都活好好的,证明你是想要嫁我师父。”方冬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夕颜听了此话,脸红的不行:“你再胡说八道,我撕巴了你的嘴!”
方冬子顿时吓了一跳,转头不解地问我:“师父,师娘脾气咋跟你一样暴躁?”
我担心这货再说下去,夕颜真的要动手,赶忙说道:“你别扯犊子,赶紧开车!”
上车后,小白又开始蹲在车头,扮演起劳斯莱斯小金人。方冬子想叫它下来,我说别管了,它就那鸟样。
方冬子虽然选了一个躲学校很不靠谱的做法,但这几天倒也算圆满完成了躲避阴差的任务。现在铺子不能回,我只得求助毛腻子。
毛腻子听完我的讲述,在那头思考半晌,猴子,你如果要找阳气重的地方,倒不如暂时躲我家的老剧院。我听人说,老剧院的门槛,千人踩万人踏,窗棂万千阳气呼进呼出,阳气极重。而且,现在春节期间,那老剧院一般不开锣唱戏,没人打扰,你看咋样?
倒是个好去处。
寺庙、道观、老剧院的门槛,有些阴阳师专门到乡下铲地皮(收古董)收购,并不是门槛有啥价值,而是那玩意儿经万千人踩踏,乃辟邪佳物,效果仅次于雷击枣木。这原理,与铜钱辟邪差不离,铜钱也经万人之手流转,阳气重。
来到老剧院,先把他们在后厢房安顿好,天色已经晚了。
我转头问毛腻子,飞天茅台买到没有。
他说买到了,四箱。
我叫他赶紧开车。
来到河边没人之处,燃了一柱香,画了一张送灵符,将燃面鬼王沃焦山地址和电话号码写在上面,烧了。
帮白杨杜渡劫之事闹大了,现在整天被地府的阴差盯着干,此事必须要抓紧时间解决。既然阮小山的地府朋友帮不了忙,我能想到的只有燃面鬼王。燃面鬼王在地府的地位仅此于阴天子,我干脆第一个月四箱酒一起送,如果他喝高兴了,看看能不能通过他的关系,帮我抹掉这事儿,要不然日子没法过。
毛腻子见我又烧香又烧符的,疑惑不已,问我干嘛呢,不是说要用酒练功吗?
我对他笑了一笑,没正面回答,反问他见过送特殊快递的没有?
“啥特殊快递?卧槽……你他妈不会干违法犯罪的事吧?!”毛腻子惊道。
“瞎想啥呢!我要把茅台酒快递给一个鬼喝,等下会有阴间快递员来取酒。这么神奇的事情,你想不想现场见证一下?”我说道。
毛腻子愣了一会儿:“想!”
“你不害怕了?”我问道。
毛腻子抽了两下鼻子:“不怕了。我前几天与鬼、妖、纸人一起过了个新年,挺他妈温馨的。后来我一寻思,鬼是人变的,有好有坏。妖是动物变的,有粘人的小奶狗,也有凶猛大老虎。关键吧,得看你遇到了些啥。你说,一个送快递的鬼,属于鬼中的底层人士,能坏到哪里去?它要是对我不礼貌,我还要给它差评!”
好像是这么个理!
我也是第一次与什么阴间快递员打交道,心里觉得非常好奇。
与毛腻子静静地在河边等待了一会儿。
耳朵里听到“叮铃铃”的声音传过来,一辆黑色的快递三轮车往河边开,快递三轮车上还写着“明通”两个大字。
“明”通“冥”。
这应该就是阴间快递车了。
车上下来一个老头,浑身邋邋遢遢,倒像个收破烂的。
我与毛腻子惊的互相对视一眼,阴间快递员竟然是个阳人?
邋遢老头盯着我们上下瞅了一眼:“寄啥东西?”
毛腻子见到是人,完全不害怕了,马上给他上了一根烟:“老汉,我们寄点酒。”
老头看了看酒,问道:“这玩意儿挺贵的,要保价吧?”
我忙说要。
老头拿出一张黄纸,丢给我们,叫我们填地址。我把地址填了,看到上面竟然有个二维码,我大觉神奇,阴间也用上二维码了?这玩意儿到底是登记信息还是支付邮费的?
当时也是手欠,用手机去扫了一下码,结果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个骷髅头,冲我凶狠地嘶了一下牙,发出一声凄惨厉叫。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手机掉在了地上。
再一看,手机画面转成了一个鬼骑着赤兔马风驰电掣送快递,各个监牢里的阴魂满脸欣喜地签字收快递,边上还有磁性的广告声音:“明通快递,网点遍布十阎罗殿,八十八个司曹,三百六十个大小狱所。我们不邮寄东西,我们只是爱和思念的搬运工!”
邋遢老头冲我们“嘿嘿”直笑:“胆子这么小,广告也怕?”
我满脑门子黑线:“大爷,你这广告开头也太吓人了!”
“公司统一标准,我也提过修改建议。但他们说敢邮寄阴间快递的,都是在阳间长期出差的神司、阴差,偶尔会有道家人士,他们要么自己是鬼,要么专门抓鬼,根本不会害怕。”老头解释道。
毛腻子忍不住接茬问道:“大爷,你送快递都咋送呢?”
邋遢老头闻言,脸部一抽搐:“行业机密,你瞎打听啥呢!”
“我这不好奇么!”毛腻子说道。
邋遢老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毛腻子:“好奇的话,可以来应聘当快递员,工资挺高的,我们正缺人。”
“都有啥要求?”
“没啥要求,不怕死就行。”
“咋送个快递还要搭上性命呢?”
“鬼脾气都不好,东西送到下面,投诉算轻的,当场拧下你的脑袋当球踢,常有的事。我的前任,现在脑袋还在下面当足球。”
毛腻子吓得身躯一哆嗦,不吭声了。
邋遢老头瞄了一眼地址:“沃焦山挺远的,两千块邮费!”
“冥币吗?”我问。
大爷恼道:“冥你妈个头啊!我是人,用啥鸡毛冥币。”
眼瞅这大爷脾气有点不好,我赶紧把钱给付了,嘱咐他务必及时送到。
大爷把酒搬上快递车,“叮铃铃”开着快递车跑了。
我正准备给燃面鬼王打个电话,告诉他快递已经邮寄出去了。
结果,凭地突然冒出一股青烟,在我们眼前显露出一个戴着黑头巾的鬼,一辆马车。车是纸做的,马也是纸做的。马车上面还插着一杆旗子,旗子上面写着“四海阴阳镖局”四个大字。
我和毛腻子赶紧退后了两步,我手已不由自主地准备去抽苍尤剑。
黑头巾鬼却跳下车,冲我们一抱拳:“两位,要走什么镖?”
走镖?
快递行业就是古代镖局演化而来,莫非他才是真正的阴间快递员?
那刚才那个邋遢老头又是干啥的?
我们懵了。
黑头巾鬼又问了一句:“两位,要走什么镖?”
“那什么……你是阴间快递员?”我问道。
黑头巾鬼点点头,解释道:“阴间快递行业共分五大镖局,四海、致远、平遥、荣昌、聚兴,每个镖局各负责两大阎罗殿,互不干涉业务。苏城属于二殿阎罗楚江王地界,由我们四海镖局负责走镖。”
“本镖局分阴镖、阳镖两大业务。阴镖便宜,专门针对阳人向阴间送阴物,主要是烧纸钱及阴间使用的相关物品,这项业务每年清明节、中元节后由各网点统一收发投递,并从里面扣下一定的邮寄费,相当于阳间邮政局。阳镖是指阳人给阴间送阳物,由我们专门的镖师押镖,费用较高。两位刚才烧的送灵符,是送给沃焦山燃面大士的物品,客人尊贵,东西贵重。四海镖局特意派我来押送,我是一级镖师,两位可以放心交镖。”
卧槽!
这个才专业!
刚才那邋遢老头是个骗子!
我忙不迭说道:“镖师同志,刚才我们的镖被人给骗了。你稍微等等,我现在就去找回来!”
招呼毛腻子,开着车呼呼往老头走的方向追去。
第九十二章 十几具宋朝官服尸
疾速往前开了五六公里,总算看到邋遢老头那辆三轮车,上面“明通快递”的大字不知道啥时候扯掉了,盖了一层白布,白布上写着“三多肉铺”几个字。
咋又变成送肉车了?
快递车停在仁慈医院的后门。
从后门往里瞅去,看到一个像车库一般大的独立低矮建筑,外墙比较老旧。
邋遢老头已经换了一身打扮,像个肉铺店的老板,正从快递车往下搬东西,几个大木桶,也不知里面装的到底是啥。
毛腻子见状,火冒三丈:“姥姥的!竟然扮演变换身份骗人,我下去揍这个老瘪犊子!”说完,他就想下车。
我一把将他扯住,叫他先别冲动。
医院后门那个古怪建筑阴气遮天蔽日,我估计是停尸房之类的地方。
邋遢老头扮演阴间快递员行骗,行事非常之诡异,贸然行动可能会招来一些不可预知的麻烦。再盯着瞅了一会儿,古怪建筑的铁门打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从建筑里面出来,冲老头招了招手。
中年医生脸色非常冷峻,无任何表情,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更让我觉得难以置信的是,在夜色之下,我竟然看不出他身上的阳气、阴气,甚至,连他的面相都瞧不出个究竟,好像随时会变化。
阴阳气无法判定可能因古怪建筑是停尸房所导致,但他面相会变化就有点骇人了。阮小山曾告诉我,人的面相在十八岁流年大势确定后基本稳定,后期会随机遇、心态乃至疾病,产生一些细微变化,但总趋势很难改变。
中年医生面相不断变化,要么是阴阳界顶尖高手,故意用手段遮蔽。要么是活死人,活人相和死人相互相交替呈现。
这情况我第一次遇见。
他们对话的声音不大,但隐约能听见一些。
邋遢老头对白大褂中年医生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能事。中年医生看了看他,指了指大木桶,吩咐老头搬进古怪建筑里去。
邋遢老头搬了两个大木桶,脸上露出非常尴尬的神色,捂住自己的屁股,好像说想上个厕所。
中年医生眉头一皱,叫他速度快点。随后,转身进了古怪建筑。
老头急匆匆跑去厕所了。
那古怪建筑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招呼毛腻子赶紧下车。两人踮手踮脚地跑进医院后门,猫到墙根,借着门的缝隙,往里面瞅去。
一见到里面的诡异场景,我脑袋“嗡”地一下炸了。
里面是十几个穿戴着宋朝官服、官帽的人,他们身上全挂着佩剑,一个个脸色惨白,毫无表情。每一个人面前是一根长长的饮料吸管,还有一个小盆。
小盆里是鲜红的液体,很明显,是血!
他们在吸血!
他们是僵尸!
中年医生拿着一个大木瓢,从边上的大桶里舀血,分盛到宋朝官服僵尸面前的小盆里。
那个大木桶,正是邋遢老头快递车上搬下来的。
邋遢老头在给这些僵尸送血?!
毛腻子受不了刺激,脸唰一下白了,口中发出“啊”一声响动,我赶紧捂住他的嘴。但来不及了,正在舀血的中年医生瞬即转头,十几具喝饮料一般吸血的宋朝僵尸也立马起身,嘴角还嘀哒哒地往下淌着血。
我吓疯了。
僵尸大多是金刚不坏之身,非常难对付。
别说眼前有十几具宋朝僵尸,天马村一个垂眉凶尸就把我弄得死去活来,最后要不是天雷突然暴击他的身躯,我可能现在肉都臭了。
我脑子一转,赶紧背起毛腻子,呼呼啦啦往就诊大楼里狂奔,嘴里故意大喊道:“兄弟,你可要坚持住啊,已经到医院了!”
毛腻子是演员,反应也快,嘴里发出无限凄惨的呻吟声。
错眼往后一看,发现那中年医生已经出了门,把门给反锁,脸色阴沉地冲我们追来。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似乎在吩咐保安将就诊大楼的出口给拦住。
毛腻子紧张的双腿打抖,颤声道:“猴子,快用黑刀割死他!”
“割你个头!他是医生,你叫我在医院里杀人?!”
“那咋整?这王八犊子养僵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此刻。
我们已进入就诊大楼,中年医生暂时看不到我们,我略一沉吟:“这样……你吃点亏!”
没待他回话,我一把抓起毛腻子的头发,往边上墙角狠狠地磕了一下,他脑袋鲜血飙出,瞬间晕了。我将他的血故意弄得两人身上到处都是,尤其是脸,特意做了一下伪装。尔后,再背起毛腻子,往急诊室狂跑。
对不起,兄弟。
我习惯了抓头发磕人家脑袋这招,希望没把你磕成脑残。
正往急诊室跑呢,就诊大楼正门外冲进来几个保安。
中年医生也从后门追了进来。
保安一下把我们给拦住了。
我故意大嚷道:“弄啥嘞?走开!我要救人!”
保安看了看后面的中年医生,疑惑不解地问道:“赖主任,您不是说两个小偷吗?咋是两个病人?”
中年医生没有答话,走了过来,目光阴鹫地瞅着我们。
我感觉到他过来之后,身上的阴冷感非常之重,仿佛自带空调。
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慌!
我急忙问道:“你是外科医生?”
中年医生仍然没回话,拿手掰了一下毛腻子的眼皮,又看了一下他的伤口。
乘此间隙,我再次看了一下他的气息和面相,但仍然一无所获,无阴阳气,面相随时在变。
中年医生转头冷冷对保安说:“我可能看错了,引他们去外科。”
讲完,他转身走了。
我大松了一口气,嘴里故意恼道:“不是外科医生你看个球!我兄弟要耽误了,讹死你们这帮孙子!”
跟着保安来到了外科,我才发现身上冷汗直流。
仁慈医院是苏城一家著名的正规医院。
医生护士正在帮毛腻子紧急处理伤口。
那个赖主任是什么人,为什么他在一家正轨医院的古怪建筑里养着那些宋朝僵尸?这些僵尸,明显是在苏城追捕夕颜的人!
扮演阴间快递员的老头又是什么玩意儿?
我不能直接问医生护士,脑子生下一计,大嚷道:“我兄弟头上血已经不流了,咋还不醒,他是不是死了?”
一个小护士无奈地解释道:“他轻微脑震荡,伤口已经处理好,但要输一下液,脑子才能彻底恢复。”
“刚才他还会哼哼,现在连声音都没啦,他绝对死了!你们故意在这里弄来弄去,想骗我钱呢!一定是刚才那个叫什么赖主任的家伙,耽误了治疗时间,不然我兄弟不会死!”我假装非常生气,猛地推了一把护士的推车。
上面的医药器具全掉了下来,发出掉地破碎哗啦响的声音。
小护士发出一声尖叫。
“你叫那个赖主任快来偿命,不然我要打你。”我威胁道。
小护士吓得就想走。
我一把将她给扯住:“要么你叫他来,要么你带我找他去!他是个什么玩意儿,不是外科医生,还假装看来看去,我兄弟的病就是被他耽误的。”
小护士见我凶神恶煞的样子,害怕极了:“赖主任是我们医院的头牌全科医生,他什么都懂,不可能耽误你兄弟的病情。”
“你耍鬼呢?他那么大本事,你现在叫他来治!他能让我兄弟复活就算了,治不好我揍死他!”
“赖主任……他从半年前开始在后院做私人研究项目,没时间开诊。”
小护士脸色惊恐,手中摁了一下警铃。
瞬间。
医院几个保安脚步凌乱跑了过来,一把将我摁在地上,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保安,挥拳吓我:“赖主任也是你敢找的吗?!”
我立马将两个手放在嘴巴里,露出恐慌状:“我错了,我错了,不找他了……”
几个保安放开我,警告道:“现在正打击医闹,你最好老实点!”
我忙不迭地点头。
保安和护士走后,我乘毛腻子还在治疗,溜出门,专门跑到二楼的专家榜,找到了挂着他照片的牌子。
赖家兴,仁慈医院特邀全科专家。
其它信息没有,连主治和擅长都没写。
正觉得奇怪,斜眼往后院一瞅,发现邋遢老头搬完东西,开着电动三轮车“叮铃铃”出了后门。
第九十三章 天赋异禀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老头扮演肉铺老板去那古怪建筑应该只是单纯送血,四箱茅台酒应该还在快递车上。
酒是用来邮寄给燃面鬼王的,马上就要超过他本月给我的期限了,阴差拘我魂的事儿还要靠他来解决,可不能让老头给弄走。
我迅疾冲下楼,从大门往外跟了过去。
幸运的是,老头可能吃坏了肚子,骑行了一段路,又在公共厕所门前将快递车停了下来。
我非常想把他摁进茅坑里,逼他说出情况,但考虑到毛腻子还在医院,此时敌我情况非常之含糊,不能打草惊蛇。无奈之下,我只得赶紧将车里的酒给搬了,藏到草丛里。
邋遢老头干完大号,完全没发觉,唱着小曲走了。
回到医院,毛腻子已经醒了,叼着一根烟,斜靠在病床上,皱着眉头在抽。见我进来,这货脸上的肌肉古怪地抖动了两下,转身把烟给熄灭,然后从边上拎了个热水瓶,就要来砸我,嘴里大骂道:“打人不打脸!我毛家世代靠脸吃饭,成角儿就靠这东西,你竟然磕得我破相!”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你他妈这么大声干嘛,要把那变态给招来是不是?!”
毛腻子闻言,可能也想起此刻还在医院,方才恨恨地放下热水瓶,说回去再找你算账。
我说这地方不能再待,咱必须得赶紧走。
交完钱,我依然背着他,往后院走去。
心惊胆颤地走到后院,发现后面那栋古怪的独立建筑铁门已经死死地关着,建筑上面仍然阴气冲天。
我们发动车,开到藏酒的地方,匆匆把酒给搬上车,再次回到了河边。
没想到,那个四海阴阳镖局的阴阳快递员还在。
“够职业,等下给你五星好评!”我说道。
“什么五星好评?”他问道,随后又说:“敢往阴间送阳货之人,都是阴阳界人士。我们镖局走南闯北,讲究一个信誉,小哥你烧了送灵符,没说不要我们押送,按四海阴阳镖局的规矩,我必须一直候着。”
“不错不错!以后我每月都有送酒的业务,全给你们押镖了。”我把地址给了他。
他口中念了一段咒语,那四箱茅台酒竟然轻飘飘的,自己飞到了纸快递车上。四箱酒的重量也不小,不知道那破纸车怎么那么牢靠。随后,他冲我们一抱拳:“今晚十二点之前,镖物必达,请两位给付押镖钱。”
这东西我早准备了。
“多少钱?”
“按件计费,上好打花黄裱纸四十张。”
赶紧烧了一百张打了花印的黄裱纸给烧了。
阳人多有不知,以为阴间用的都是花花绿绿的冥币,其实不是。市场上的冥币,动不动印上成千上万亿的面额,且不说这玩意儿在阴间根本不能用,即使能用,你烧一次相当于人家下面半年的gdp,经济还不要被你搞崩溃?
阴间真正能使用的,是打了花印的黄裱纸,那才是能流转的硬通货。
快递员收了之后,道了声谢,跨上纸马,一执鞭,吆喝一声,飞快地走了。
夕颜的事情,牵扯到了仁慈医院那个什么赖家兴主任。
这个家伙到底是人是鬼,完全看不出来,非常之可怕。
十几具宋朝官服僵尸,全被他养在后院的独立建筑里面。
事情变得有点复杂。
在回到旧剧场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个中原因,但中间的联系却始终串不起来。唯一可确定的是,夕颜独特的身世,一定与姜真男子和那批宋朝僵尸有关。
来到剧场的后厢房,方冬子与鸽子小白正坐在房间门口,一人一鸽,无聊地抽着烟。
我问他夕颜和晓婉呢。
方冬子无奈地说道,师娘跟晓婉在里面聊天,她们不让我听。
我侧耳一听,里面传来两人嘻嘻的笑声。
女人是古怪的动物。
一个被一堆僵尸和姜真男子追杀,一个随时都有被阴差带走拔舌抽魂的危险,她们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对毛腻子和方冬子说:“你们两个,该干嘛干嘛去。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待在这儿只会连累你们。”
“猴子你说啥屁话呢!是不是那堆破宋朝僵尸?毛家有官面上的朋友,咱请他们出面,来上百个巡捕,将那破医院一锅给端了!”
“可拉倒吧!你咋报警,说仁慈医院有十几具宋朝僵尸?确定他们不会把你关进精神病医院让你接受治疗?这样吧,你要真想帮我,赶紧给我酬点钱来,对付僵尸我不专业,必须要请人!”
“多少?”
我寻思方白给我的一百万,到现在没动。方冬子送年的五十万,全给毛腻子买酒去了。天尸门那个郝啸首是对付僵尸的专业选手,但这货看起来是个贪财的主,也不知道他要多少钱。
“暂时不知道。反正你尽量筹着,要用的时候拿得出来就行。”我对毛腻子说。
毛腻子点点头,行,那你们小心点,在这剧院安心待着,我把后面在这儿排的演出全给推了。
他走后,方冬子对我说:“师父,我去向我爸弄点钱!”
我叹口气说,算了,咱们是师徒,我与毛腻子是朋友,朋友的钱好借好还。到现在为止,我一点本事没教你,反而紧着你们家薅羊毛,你爸别以为我是大骗子。
“你咋没教呢?五灵清煞符我画得可好了!”
说完,方冬子从口袋中掏出一叠道符。
我一看,倒吓了一大跳。
符画的实在太好了。
我跟着二叔混两三年,画符才画的有点样子。但方冬子画的五灵清煞符,符头霸气,法文流畅,颇有风范,远超过我当时水平。
“你不会是复印的吧?”我皱眉问道。
“冤枉!全我自己画的,不信我现在给你画一张!”方冬子焦急地解释。
“算了,我信你。那什么……这里有张锁魂符,你回去再临摹好了。”我掏了一张道符给他。
方冬子却撅着嘴,不接符。
“你啥意思?”
“你想赶我走!我要收拾僵尸,要实战,不想天天画符!”
“你实战个鸡毛!那全是茹毛饮血的玩意儿,你死在这儿我没法跟你爹交待!”
“师门有难,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师父你别说了,我指定不会走!”
他有这份心,倒让我颇为感动,但这事儿不是玩过家家游戏,开不得玩笑。我见他执拗不听,气急了,抬起脚就踹他,让他滚。他避让了两下,逃到远处,却不走,我再赶,他又退后两步,仍然又不动。
我实在没办法了,说道:“那行吧,你过来我交待你个任务。”
方冬子喜笑颜开,兴冲冲地走过来:“保证完成任务!”
我一手刀斩在他脖子上,他闷哼一声,晕了过去。我将他拖出去,招了辆出租车,对出租车司机说,他喝多了,麻烦帮忙送到阴事街阮小山卦铺。尔后,给阮小山打了个电话,吩咐他接到方冬子后,把他的双脚和一只手给绑了,让他能有一只手画符就行,这货天赋异禀,你帮我督促着点,保不齐以后是一派大师。
回去之后,夕颜和晓婉在门口等我。
夕颜秀眉紧蹙,焦心地说道:“何方你不用管我,我速度很快,能带着小白逃。”
“你逃哪儿去?”
“不知道,但我估计他们抓不到我。”
“可别估计了。你不是说想弄清你自己身世吗,正好乘此机会搞清楚。”
“你不怕死吗?”
“怕啊!可你在归家大院、善觉寺和吴忠别墅出手共救我三次,像三座大山一样压着我。迄今为止,我只给你推拿还了一次人情……”
夕颜脸又瞬间红了:“何方,你还提!”
我立马不吭声了。
眼前最大的问题是要搞清楚那个仁慈医院的赖家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掏出口袋中的名片,给郝啸首打了个电话。
第九十四章 活僵
电话那头传来稀里哗啦的麻将声:“你是哪个?”
“胖子,我是何方。有笔生意你愿不愿意做?”我问道。
“何方?卧槽!你个憨憨中毒了还没死呢?不会是死了变成鬼来找我麻烦吧?哥们除了抓僵尸,也会抓鬼。不过小爷抓鬼,一般情况下只是让鬼讲相声唱歌逗闷子,一旦我打麻将输钱心情不好,立马将鬼打散。要不你先来两句十八摸,看看有没有娱乐价值。”郝啸首笑嘻嘻的揶揄道。
“别扯犊子!我遇到了十几具宋朝僵尸,还穿着官服,可他妈拉风了,你感兴趣不?”
“东风……你别忽悠我!穿官服僵尸一般都是清朝的,宋朝不可能有僵尸!”
“宋朝咋就不可能有僵尸呢?”
“因为我没见过!”
卧槽!
这死胖子,他没见过就代表没有?
咋那么不要脸呢!
“我真不骗你,在仁慈医院后院一栋古怪的独立建筑里面,有个姓赖的医生,他还给他们喂血喝,我亲眼所见!”
“赖家兴?”
“你咋知道?”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找你!”
郝胖子竟然认识赖家兴?
看来找他确实找对了。
半个小时之后,满脑肥肠的郝啸首滴溜着一双贼眼来了老剧院。
我叫了他一句。
他起先看到我,本腆着个大肚子牛气哄哄地朝我走来。绿豆眼一转,又瞅见我身后的夕颜,脸色陡变,转身撒丫子往外狂奔。
我猛地反应过来。
郝胖子当时在地牢里,刚见到姜真男也是这副表现,他肯定觉得夕颜也是姜真族裔。
这货速度极快,一会儿就溜得彻底没了影子。
“小白,追!”我招呼小白。
小白闻言,呼啦一下往外飞去。
我迅速把晓婉收进聚魂葫芦,与夕颜往外面追去。
夕颜与小白心有灵犀,虽然没看到小白的影子,但她带着我七拐八拐,闲庭信步地抄近路追郝胖子。
路上,夕颜奇怪地问我,那胖子怎么一下就跑了。
我笑着说,像你这样来历不明的女人,谁也不敢招惹,也就是我不怕你。
“你才来历不明!”夕颜白了我一眼。
转到一个巷子口,果然发现郝啸首正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小白立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胖子,跑啥呢?”我笑嘻嘻问道。
“卧槽!”郝晓首看到我们,脸色肥肉都快要吓得掉在地上,疯了一样又开始狂跑。
“我让你半个小时,你要能逃走,我给你讲段德云社单口相声!”我冲着他后背大嚷道。
小白又追着他飞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郊区一栋破败的建筑面前,看到这货正蹲在地上,脸色惨白,肥头大汗淋漓,狂呕不止。
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头看到我们,简直要疯了,屁滚尿流又想跑,但体力已严重不支,跑了两步,狗吃屎摔倒在地上。
我一把过去将他扯住:“你他妈上辈子是轮胎吧,咋动不动就滚呢?”
死胖子在我手底下拼命地挣扎,肥脸扭曲,咬牙切齿低声恼道:“姓何的,你是不是神经病?咱们刚从一个变态姜真男手下逃得一条小命,你现在又整来一个变态姜真女!你想下去跟阎王爷打麻将,老子没这个兴趣……”
夕颜闻言,嘻嘻一笑,过去一把拎住了他的耳朵:“胖子,你骂谁变态呢?”
郝啸首被夕颜一拎,吓得脸顿时白了,一动不敢动,半晌之后,脑残似的反问了一句:“你……咋个能讲普通话?!”
“她还会唱十八摸,要不给你来一段?”我揶揄道。
夕颜用手狠狠地掐了一下我胳膊,疼得我呲牙咧嘴。
我对郝啸首说道:“你看到没?我逃不出姜真女的魔掌,你也逃不出她的魔掌,不想死的话,咱就好好配合她。”
郝胖子诡计多端,跑路花样繁多,嘴里又没有一句实话。我必须利用他恐惧夕颜是姜真女的身份先吃定他,省得他半路撂挑子。
夕颜非常聪明,放开郝啸首,嘴角上扬:“胖子,我再给你一个小时。你要能跑得了,我就放过你。你要跑不了,别怪我不客气。”
郝啸首闻言,吓得肥胖身躯猛地一哆嗦:“不敢不敢!姑奶奶,您说了算。您老人家有啥事儿尽管吩咐,我郝啸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见他对夕颜姜真女身份深信不疑,对他招招手,叫他往一边说话。
我们走到角落里,郝啸首咬牙切齿骂我:“姓何的,你个憨逼竟然敢坑我!那个姑奶奶哪儿来的?!”
我皱眉说道:“胖子,我也没办法!我一出地牢,倒是逃脱了姜真男,但却被她给抓了,虽然她帮我解了伏蛇蛊的毒,但她对我说,务必要把那个脑子全是屎的胖子给骗来,帮她处理一件事,否则她要杀了我。所以我只好打电话给你了,谁叫你临走时装逼留名片给我呢!”
郝胖子听了,表情既悔恨又无奈,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我咋啷个贱哟!”随后,他绿豆眼转了几转:“你们刚才是怎么追到我的?”
我指了指站在断墙上的小白,解释道她有小白鸽,你即便下地三万英尺,她都能把你刨出来让你半夜起床撒尿。
“她找我干嘛?”
“处理僵尸啊!仁慈医院十几个宋朝僵尸要追杀她,她叫我们帮忙处理。你放心,她挺有礼貌的,还叫我问一下你,处理一具僵尸要多少钱。”
“你可别扯蛋了!姜真后裔法力逆天,她还会怕僵尸?”
“她再法力逆天,毕竟是个女人。好比老鼠,哪个女人干不死?但架不住人家害怕啊。”
“倒是这么个理!我处理僵尸一般五十万一具,童叟无欺,遇到厉害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死胖子收费也太高了!
“那行,我去转告她。就说天尸门市场价,概不议价。反正我是不敢收她一毛钱……”说完,我转身就准备朝夕颜走去。
郝啸首却一把扯住了我,反复打量我几眼:“等等!你……真没收钱?”
“废话么!性命拿捏在她手里,万一她突然发飙,一掌将我拍得脑浆迸裂,我上哪儿讲理去?还敢收钱,我想死还差不多!”
郝啸首绿豆眼转了几转,满脸纠结又气愤,腮帮子都快要咬断了,半晌之后,他哀叹口气:“算了,我他妈也不敢收。”
我心中大喜。
“死胖子,咱现在又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缘分呐!”
“缘你大爷!你个憨逼,可坑死我了!”
“咱说点正经的!你认识仁慈医院的赖家兴,他是人是鬼,咋拿血喂僵尸呢?”
郝啸首白我一眼,解释道:“这王八犊子自己就是个僵尸!”
“啥玩意儿?!”我惊道。
赖家兴是僵尸?
可他怎么说话、走路跟我们完全一样,而且,咋还能混上仁慈医院首席专家的位置呢?僵尸是死人,身上应该有浓烈的死尸气息,但那天在医院,我压根看不出他身上的阴阳之气。
我把疑问全抛向郝啸首。
郝啸首先骂了我一句憨货,随后解释道:“袁枚《子不语》把僵尸分为紫、白、绿、毛、飞、游、伏、不化共计八大类,但在我们巴蜀天尸门看来,僵尸只有三类,一是洋姜……”
“还有洋姜?”
“我他妈给你切了炒盘菜吃?不懂别瞎几把搭茬!洋僵,也是国外所说的丧尸,活人被僵尸咬过之后变的。死僵,四肢坚硬如铁,力气贼大,不过这玩意儿没啥脑子,袁牧分的那八种,都是死僵。活僵,可以像人一样生活、说话、不惧阳光,但其实他已经死了……”
“等等……你说的活僵,不就跟姜真后裔差不多么?”
“那区别可大了。姜真后裔虽然无魂无魄,但有血有肉,他们其实是长生不老的人,无魂无魄仅仅是不受阴阳两界管束而已。男的可以玩女人,女的可以生孩子……”说着,郝啸首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夕颜,似乎又害怕极了,浑身肥肉颤抖着打了一下摆子,接着解释道:“活僵身上没血,肉全枯萎,是已经上了阴司簿子的死人,他没有任何感官,但却很有智慧。”
“没感官?”
郝啸首满脸无语:“对!赖家兴就是一具活僵。”
“这玩意儿厉害不?”
“这么跟你说吧,天尸门传承近千年,倒处理过一具活僵,名气还挺大?”
“谁?”
第九十五章 看过《万历十五年》么?
“你看过《万历十五年》么?”郝啸首反问道,见我不吭声,他又接着说:“算了,你他妈一看就没啥文化!万历十五年是个无比神奇的年份,明神宗朱翊钧原来是个勤勉的皇帝,但在这一年,他突然不上朝了,对外称身体不舒服。一不舒服,几十年罢工不理朝政,深居不出,其实他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具活僵。”
“历史上不上朝的皇帝多了去,咋他就是活僵?”
“一,他成为宅男之后,从不脱衣服,非常之瘦,真实原因是肉已经枯萎。二,他是第一个几十年不敢用朱批的皇帝,朱批有阳气,他受不了刺激。三,他死后定陵被挖掘,尸骸呈北斗七星位的诡异姿势躺着,这是典型活僵睡觉的独有姿势。四,他尸骸头骨上有一枚软化的封尸锲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天尸门把他干死的?”
郝啸首非常得意地笑了笑:“万历晚期兴办‘采办监’,在巴蜀一带采办木材。巴蜀百姓为完成采办任务,‘入山一千,出山五百’。也就是说,一千人进山,死五百人才能砍运木材出丛山,我天尸门替天行道……操,我跟你个憨货讲这些干嘛?”
明朝多出奇葩皇帝,做木匠的,修道炼丹的,爱逛妓院的……不一而足。但说一个皇帝是活僵,着实骇人听闻。万历年间巴蜀“入山一千,出山五百”典故确有其事,但死胖子说万历帝是天尸门干掉的,我估计他百分之百在吹牛逼,说的天尸门好像揭竿而起的江湖英雄刺客一般。
纠结这个问题真假没意义,眼前关键要对付赖家兴。
“那正好,现在又出了一具活僵,你名扬天下的机会来了。”我说道。
郝啸首白了我一眼:“哪那么容易!我在苏城追踪这瘪犊子好久了,但一直不敢动手,因为他实在太厉害了。”
“有多厉害?”
“活僵不死不灭,不受任何道法控制。”
“那你先辈怎么收拾了万历帝?”
“他们邀请了一个当时最厉害的道士,引天雷诛杀他,然后再用封尸锲钉封住万历帝的百会穴,明火煅烧七天七夜,最终才把他干掉。”
我一听引天雷,意味深长地冲郝胖子笑了笑。
郝胖子见我脸色古怪,脸部肌肉抖动两下:“别告诉我你会引天雷?!”
“那必须滴!”我牛气哄哄地说。
郝胖子肆无忌惮地笑了:“能别装不?上次咱一起演的戏,早他妈杀青了!你要是能引天雷,我现场表演吃翔!”
见他鄙视我,我思忖了一下,叫他随便抓个小动物给我,我现场引一个小小的天雷,劈了它。
郝胖子见我说得认真,左顾右盼,指了指站在断墙上的小白:“你劈死它行么?”
“有本事你去抓一下它试试。”我怂恿道。
郝胖子浑身一激灵,说还是算了。
尔后,他在破败的建筑边抓到一只癞蛤蟆,鄙夷地说,你要能劈了它,我说到做到,真吃翔给你看。
我寻思这胖子吃屎吃定了。
将癞蛤蟆给绑了,放在残墙上,掏出身上的火红色石头,放在癞蛤蟆边上,捏出一道雷符,口中念了几句咒语。
“啪啦”一声,像鞭炮爆炸响动。
一道小雷闪过。
那只癞蛤蟆被劈得全身焦黑,掉下墙,死翘翘了。
边上的红石头滚落在地。
郝胖子惊地一屁股坐地上,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见我捡起那颗红石头,满脸不可思议地问我:“你这是什么东西?”
说完,一双胖手就想过来抢。
我狠拍了一下他:“滚一边去!吃翔给我看!”
郝胖子肥脸肌肉抽动几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上面写了个“翔”字,一口吞了:“你牛逼!我说到做到,已经吃了。”
这死坑货!
算他狠!
“哥们,我同别人打麻将,没钱时,他们不让我上桌,我每次都以输了吃翔为筹码,常常翻本。”郝胖子奸计得逞,得意地补充道。
“讲正经的!我对付僵尸没任何经验,但确实会引天雷,咱俩合作,把赖家兴给干了。他手下还有十几具宋朝僵尸,你不是说它们很稀有吗,到时全送给你卖了,咋样?”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哥们,你确定那姜真女在我们收拾完僵尸之后真的会放过我们?”
“你放心!她一开始虽然威胁我,但经过短暂与我单独相处,她已被我帅气的外表所折服,对我言听计从。”
郝胖子嘴角上扬,像瞅外星人一样瞅着我。
我问他是不是不信。
他反问我,姓何的,你会招天雷,咋天雷不劈死你这个爱装逼的憨货呢?
我转头冲夕颜招了招手。
夕颜笑意盈盈地走过来,问我们是不是商量好了。
郝胖子一看夕颜前来,吓得赶忙退后了两步。
我对夕颜说,美女,过来跟你说个事。
夕颜奇怪地问我咋了。
我一把将她给抱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白一看,浑身的白毛都支棱了起来。
郝胖子更夸张,双眼露出无限惊恐,已经抬腿作出要狂奔的姿态。
夕颜一下被我整懵了。随即,脸“唰”地一下全红了,像熟透了的苹果,映到了锁骨。她应该没经历过这种被强行壁咚的事,不知是羞还是气,傻在原地一声不吭。
我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咱必须要死胖子的帮助,做戏做到底。”
夕颜怔怔的,胸脯上下起伏。
最后,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我,我疼的“哎呦”一声叫唤。但这情景,在郝胖子看来,肯定像极了小情侣打情骂俏。
我无比得瑟地冲郝胖子眨了眨眼。
郝胖子已经崩溃了,嘴巴张的老大,未做出任何反应。
正在此刻,身后突然悉悉索索的响动,阴风逼人。
转眼望去,两具穿宋朝官服的僵尸,正面无表情地冲我们奔袭而来。它们速度非常之快,长袖宽袍,衣袂飘飘,犹如来抓逃犯的皇家卫士。
夕颜大惊失色:“何方,快跑!”
说完,她拉着我就想跑。
我一把扯住她:“快叫郝大师出手!”
夕颜神色慌张地看了一眼郝胖子。
郝胖子竟然被夕颜一个眼神吓得全身猛哆嗦,手中突然甩出一根红红的绳子,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冲了过去,红绳子呼啦一下,朝两具宋朝僵尸腿部砸到。
两具宋朝僵尸立马被砸得直楞楞倒在地上,嘴里咆哮着,露出獠牙,手指甲开始变长,就要从地上起来。
郝胖子如同一个肉球,迅疾翻滚,肥胖的身躯竟然死死地压住了两具宋朝僵尸,手中掏出两枚封尸锲钉,朝着它们的百会穴刺去。
两具宋朝僵尸一下浑身瘫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尸门的郝胖子果然厉害,一出手就把它们给制服。
术业有专攻。
如果是我,只能硬扛硬打,但这玩意儿身体坚硬如铁,非常难对付。
郝胖子立马与其中一具僵尸背靠背,将它背了起来。
他采用的是“十字背尸法”。
所谓“十字背尸法”,其做法是人与尸体背靠背,将尸体的手臂呈十字架状反扣。这种背法很有讲究,僵尸一旦不受控,最喜欢用手掐人脖子,这种背法能避免被它掐到。此外,僵尸身上的尸气很重,尤其是嘴里,呼出来的气容易让人中尸气,这种背法让僵尸口鼻朝天,人不容易吸入尸气。
“你他妈看电影呢?!快帮我把另一具僵尸背起来,我藏起来好卖钱!”郝胖子冲我大声说道。
我赶忙过去,刚想用十字背尸法背起另外一具僵尸。
但抬眼一瞅,却见赖家兴正带着十几具宋朝官服僵尸往我们这边赶来。
我吓疯了,把它一丢,大喊道:“快跑!”
转眼望去,郝胖子早已丢下那具僵尸,率先撒丫子跑了。
可跑了几米,这货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去,把两具宋朝僵尸百会穴上的封尸锲钉给取了。
一取之下,两个僵尸又立马蹦了起来,往前迅疾探出双手,来掐郝胖子的脖子。
他身形顿时一变,成了侏儒肉球状,在两具僵尸背后各贴了一张符。
令人惊奇的是。
符贴上之后,两具僵尸竟然蹦跳着转身,冲着赖家兴来的方向奔跑而去。
第九十六章 乘风驾纸鸢
他在利用这两个僵尸搅局!
郝胖子的速度非常之快,嘴里嚎叫着:“日他先人板板,全他妈绿眼僵尸!”
嘴里边说,他边往前狂奔。
如果按恐怖程度分类,僵尸眼睛分为金、银、红、绿、蓝、灰,共六种形态。
金眼据说能与宇宙同在、天地同寿,但这玩意儿只是传说中的东西,到底存不存在,没法进一步深究。银眼是僵尸真祖级别,可与众神一战,足以毁天灭地。红眼可躲避一切法器攻击,属超自然的生命体,大概是僵尸中的半仙。绿眼已经属于僵尸中的顶尖水平,与人间道士大师差不多。蓝眼、灰眼水平差一些,但若与普通妖魔鬼怪一比,也属于街头霸王级别。
那些宋朝官服僵尸眼睛已经泛出诡异的幽幽绿光,与被郝胖子符法控制折返的两具僵尸开始纠缠打斗,赖家兴面目无比阴冷,无任何表情,双臂一展,手中陡然闪出一道银光,迅疾将被郝胖子控制的两具僵尸背上符文打落在地。
随后,他的眼睛泛出了红光。
他是红眼活僵!
十几具宋朝官服僵尸加快脚步,向我们疯狂追来。
郝胖子瞅了一眼赖家兴红色的眼睛,脸都吓白了,疯了一样加快速度往前奔。
他压根没有信心对付一个红眼活僵!
夕颜本身有独特的轻功,郝胖子肉球一样的身体跑得跟博尔特似的,脚步带风,小白在天上疾飞。我本来是逃命小王子,但此刻在所有人当中,倒成了拖后退的。夕颜见状,俏脸大急,回过头来拉我。
我错眼看去,发现赖家兴竟然不追了,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着古怪的咒语。咒语毕,十几具宋朝官服僵尸的后背,突然弹起一个硕大的紫鸢,像风筝一样,扯着他们的身躯,呼啦啦地冲我们飞来。
没错。
他们就像降落伞队一样,带着呼啸声冲我们飞来!
我哪里见过这诡异场面,一下被整懵了。
郝胖子绿豆眼满是惊恐:“姓何的,引天雷,炸他们……炸他们!快啊!”
快个锤子!
“炸不了,太多了!”
“憨逼!那你快叫你姜真女友发动攻击啊!”
夕颜?
夕颜要是有这个本事,她就不会被赖家兴像撵耗子一样撵得到处跑了!即便她是真正的姜真后裔,以我对她的了解,顶多也就是拳脚功夫一流而已,其它能力好像完全被封印。而且,从她现在的表情来看,她比我还害怕。
“她害怕!”我继续圆着这个谎。
“日你先人!”郝啸首边跑边骂道。
顷刻间。
十几具宋朝官服男乘风驾紫鸢,已经飞到了我们的头顶。
郝啸首额头豆大的汗冒出,不知道他从那里掏出来一把通体黝黑的小扫把,扫把散发出浓烈的恶臭,几欲让人晕厥。他的肥手拿着扫把,指着天上的宋朝官服僵尸,嘴里大嚷:“扫天扫地扫尘垢,扫得阴阳冒奇臭,谁敢动我郝啸首……”
他不会是吓成脑瘫了吧?
谁知道,扫把飞舞,灰尘舞动,四处弥漫飘洒,那股臭味愈发浓郁。
那些乘驾着紫鸢的僵尸,闻到气味,似乎很害怕,纷纷向四周避让散开。
“夕颜小师妹莫逃!”赖家兴沉声说道。
说完,他脚尖点地,像凌波微步一样,疾驰奔来。
他叫夕颜为小师妹?
他们两人竟然是师兄妹关系?!
夕颜大惊失色,手中迅疾朝他打出一道蓝光。
她手中的蓝光,我与阿虎曾经在凤眠地见她开墓室大铁门时使过,一直没见她再使。
蓝光打出。
赖家兴眉头一蹙,身躯晃动两下躲过:“我不想伤害小师妹,还请小师妹交出东西!否则,别怪我不念师门之情!”
交出东西?
乘此机会,郝胖子又紧急掏出一个玩具水枪,扣动扳机,向天空喷射出五颜六色的汁液,嘴里急念道:“枣核赤豆狗血醋,血涌骨鸣破肚肚……”
汁液向天空喷射。
沾上汁液的宋朝男,官服上突然呲呲冒起了白烟,像要燃烧起来一样,嘴里发出“嘶、嘶”的嚎叫声,显得极为痛苦。他们背上的紫鸢绳子,被汁液喷溅之后也齐齐断裂,他们纷纷掉落地,在地上滚动。
郝胖子有本事!
这肯定是天尸门制服僵尸的独特液体!
赖家兴一见,脸色猛地一沉,十几张符纸从他手中飞出,全贴在僵尸的后背之上。
瞬即。
汁液失效。
他们身上冒着的白烟也全灭了。
白烟灭了之后,他们身躯突然从地上弹起,张牙舞爪地冲我们袭来。
“天尸门的,找死!”
赖家兴低喝一声,整个人如同老鹰,疾速朝着郝胖子弹射。
我大惊失色。
手中黑伞打出。
夕颜蓝光再次出手。
郝胖子手中狼牙棒朝赖家兴飞出。
赖家兴丝毫不惧。
一掌击向我的黑伞,“蓬!”地一声,黑伞消散。
另一掌击向郝胖子的狼牙棒,“咔擦”一声,狼牙棒四散而裂,上面狼牙钉向周边疾速散开,其中一根狼牙钉钉中了郝胖子的屁股。郝胖子捂住屁股,大声惨嚎。
唯独夕颜手中打出的那道蓝光,赖家兴没有接,只是往旁边一让。
顷刻间。
宋朝官服僵尸已呲牙咧嘴向我们扑到。
我猛地拔出苍尤剑,准备与他们决一死战。
正在此时,一道灵动俊美的身影赶到,呼啦啦沙石漫天,朝我们席卷而来。眨眼功夫,赖家兴已与姜真男子对了一掌,双方各退了几步。
姜真男子:“%*@#……”
赖家兴:“@¥¥**……”
卧槽!
赖家兴竟然也会姜真族语!
两人只说了一句话,赖家兴眼睛变得猩红,极度愤怒,带着众僵尸开始围攻姜真男子。
“他们说啥子?”郝啸首捂住屁股,满脸痛苦地问道。
“他们叫胖子留下来一块玩麻将,快跑啊!”我大嚷道。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管他们说啥!
我拉着夕颜带头往前狂奔。
后面飞沙走石,也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样了。
赖家兴是红眼活僵,又有十几具绿眼僵尸助阵,除了引天雷,没人能拿他怎么样。姜真男子法力逆天,摧枯拉朽一般的能力,他们两个干在一起,还真不知道谁输谁赢。
但这已经不是我们所能管的了。
玩命地跑。
直跑了个天昏地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多远,众人已经来到一座荒山庙宇当中。我们全狂呕不止,双眼金星直冒,休息了一会儿,我招呼大家继续跑。
郝胖子却说啥也不愿意跑了,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捂住自己胸口:“不……不跑了……这是关帝庙,他们不敢进来。”
抬眼一看,果然是一座关帝庙。
关二爷在民间及道家中都是地位极崇高的存在。可一座庙观,若要具有阻挡邪煞的功能,必须有佛、道两界高僧大道,请下菩萨或真神的分身,画成符咒,给神像法力加持才行。
“这神像加持了关二爷的法术分身?”我问道。
郝胖子喘着粗气说道:“这都破成了啥鸟样了,加持个屁!”
“那咋阻挡僵尸呢?快走啊!”
郝胖子解释道:“你放心,咱先进去,绝对没问题!”
我转头用眼睛询问夕颜意见。
夕颜点了点头。
进了关帝庙,郝胖子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我还是觉得非常不放心,等下他们两方,但凡有任何一方获胜,追过来,我们必死无疑。抬脚踢了一下在那里挺尸的郝胖子,叫他赶紧说一下原因,不然你自己在这里,我们走。
第九十七章 乌鸦喝水
郝胖子皱眉反问:“关二爷他老人家啥称号?”
“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谁不知道呢!”
郝胖子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称号是万历帝封的。我前面说了,万历帝是活僵,连一个皇帝活僵都害怕关二爷他老人家,所以那个赖家兴一定害怕。你们放一万个心,他们绝对不敢进来。天尸门遇到再厉害的僵尸,只要一躲进关帝庙,任何僵尸都不敢踏进门槛。他们速度那么快,还他妈会玩纸飞机,咱跑到死也逃不了,干脆就在这儿待着。”
还有这么一回事?
郝胖子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天尸门有天尸门的办法,我们只得相信他。
坐了一会儿,我想到一个问题:“万一姜真男赢了呢?”
“那不就结了!我们救过他一次,他不会杀我们。再说,你女朋友不是他们同类吗,哪里有同门互戮的道理!”郝胖子翻了几下白眼。
夕颜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只是害怕郑家兴,但那个姜真男好像并不会害我。而且,我可以用夕颜花挡住他。如果他赢了,我们就没事。”
说完,她起身,跑出去关帝庙四周撒夕颜花。
见夕颜已经出去,郝胖子表情非常古怪,转头问我:“兄弟,你泡妞真不怕死啊,连姜真女都他妈敢上。”
我冷哼一声:“刀山火海我都敢上,别说她了。”
“你上谁?”夕颜撒完夕颜花突然回来了,美眸死死地盯着我。
“没谁……开玩笑呢,咱休息一会儿吧。如果他们拼个两败俱伤,死拉死拉滴,那才最好不过。”我忙不迭地解释道。
郝胖子瞅见夕颜进来,身子主动挪到了关帝庙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胸,一副无比防备的姿态。
众人忐忑不安地休息了一会儿。
果然不见赖家兴和姜真男过来。
莫非双方真的拼死了?
我问夕颜:“他们讲话你听得懂吗?”
夕颜摇摇头:“听不懂。”
这事儿就麻烦了。
夕颜的脑子,好像在她从棺材里苏醒过来之后,此前的记忆被彻底格式化。
郝胖子说,赖家兴是宋朝活僵假扮的医生,他称呼夕颜为小师妹,证明夕颜可能是宋朝人。可姜真男是上古时期被封印在未知大山里走出来的完美族群,他胸前有夕颜的画像,与夕颜在身体上有着共同点,证明夕颜可能是姜真后裔。阮小山又曾说过,夕颜是天上的胎生童女,她是上天派下来完成任务的,任务一旦完成,她就要上天当神仙。
宋朝女子、姜真后裔、胎生童女,到底哪个才是她的真实身份?
这小妮子简直是个谜!
夕颜见我怔怔地朝着她看,竟然显得有点不好意思,白我一眼,侧过头去。
我与郝胖子商量了一下。
姜真男确实不足惧,他对夕颜、对我们好像无害。但那个活僵赖家兴,刚才对我们痛下死手,实在可恨。而且,他的手段,竟然能与姜真男对抗,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我问郝胖子:“活僵咋那么牛逼呢?”
左胖子翻着白眼想了一会儿:“按道理,赖家兴打不过姜真男。”随后,他又补充道:“不过天尸门的祖师曾说,能成为活僵的,一般都是想修长生法的道士,他们先弄死自己,通过术法让自己复活,想彻底长生,但因在复活过程中走火入魔,变成了活僵这种恶心玩意儿,万历帝就是这种情况。也就是说,赖家兴此前就是个宋朝的牛逼道士,能对抗一下姜真男,倒也情有可原。”
赖家兴是个宋朝道士,那夕颜难不成也是?
“他除了天雷,还有啥害怕的吗?”
“他成为活僵后会被道法反噬,非常痛苦。具体咋痛苦法,你别问我,我他妈又不是活僵!”
刚才心里实在紧张,又经过一番玩命的逃跑,又困又累,不知不觉,我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的嘈杂动静,我顿时吓了一跳,猛地拔出苍尤剑,急忙往四周一望,夕颜靠着墙睡得正香,但郝胖子和小白却不在关帝庙里。
外面传来郝胖子的惨嚎声。
我大惊失色,赶紧叫醒夕颜,匆匆跑出去看。
一出庙门,发现郝胖子浑身血刺呼啦的,小白正朝他那肥胖的身躯猛啄。
地上有一个打翻的药瓶,瓶口流出黑色的液体,瓶里面还有两块刻着“翔”字的巧克力。
“小白你干嘛呢?”夕颜赶紧喝止道。
小白兀自狠狠地啄了几下郝胖子,方才气呼呼地飞回来。
郝胖子抱着头惨嗷道:“不敢了,不敢了,白大侠我再也不敢了……”
我转头问小白到底咋回事呢?
小白气鼓鼓地用翅膀指了指地上的药瓶子。
我凑过去一闻,一股浓烈的毒药味道袭来。
死胖子想乘我们睡着了弄死我们?
我气极了,过去一把拎起郝胖子的耳朵,喝问道:“好你个死胖子,我们出生入死好几次,我心里把你当成朋友,你竟然想乘我们睡觉下药?我看你才是想下去跟阎王爷打麻将!夕颜,整死他!”
夕颜闻言,往前走了两步。
郝胖子吓极了,“噗通”一声冲夕颜跪下了:“夕颜大美女,冤枉啊!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想弄死你们,给我一百个胆也不敢呀……”
“那你弄毒药瓶干嘛?!”我问道。
郝胖子肥脸扭曲,不敢说话。
“快说!”夕颜说道。
夕颜一开声,郝胖子吓得浑身一哆嗦,满脸吃了屎的表情:“那什么……我说了,你们可千万别杀我。”
这货实在狡猾,嘴里没一句实话,我本想拉住夕颜,不让她答应。
但夕颜既单纯又善良,马上接口道:“你实话实说,我不杀你。”
郝胖子闻言,抽了一下鼻子:“我寻思明白了,你和何方本来就是一伙的,你们肯定早就认识。什么何方从地牢出来,你把何方救了,威胁他打电话给我,让我一起帮忙收拾僵尸,全是在骗我、坑我!你们睡着之后,我本来想逃来着,但那鸽子太他妈讨厌……”
小白一听,呼地一下炸毛了,恶狠狠地瞅着他。
郝胖子立马改口,肥脸扭曲道:“……太他妈厉害了,我逃到哪里,它肯定都能找到我。我琢磨着用乌鸦喝水的办法,在毒药瓶里放两颗巧克力,骗它来喝。但谁知道它刚凑过去,一闻到毒药味就发飙了,把我一身肉给啄得稀巴烂……”
我顿时乐了。
活该!
郝胖子还想药死小白,彻底摆脱我们的控制。得亏他想得出,用乌鸦喝水的办法,这暴躁鸽子不整死他才怪。
夕颜气得不行,抢过我的苍尤剑就想去抽他。
我一把将他拦住。
总体来讲,这事儿我干得比较缺德。本来准备叫毛腻子弄点钱请郝胖子收复僵尸来着,后来见他那么害怕夕颜,哄骗他成为了我们的苦劳力。刚才对付赖家兴时,郝胖子也算足够卖力气,天尸门的法器一个接一个不要钱一样狂砸,不然我们也等不到姜真男来解围。
“你既然都知道了,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说道。
随后,我把夕颜的身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末了,我问他:“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且不管郑家兴抓夕颜什么目的,一具活僵,在仁慈医院堂而皇之当医生,而且还养了一堆宋朝僵尸,万一出点啥事,那可是苏城大灾劫,你们天尸门难道就不应该出手替天行道吗?”
“你……当真没姜真后裔那些恐怖法力?”郝胖子转头问夕颜。
夕颜点了点头。
郝胖子闻言,竟然像个大佬一样,从地上站了起来:“那这事儿我们可得好好掰扯掰扯了!我天尸门从不替天行道,历来都是替钱行道!”
“你咋这样说话?当年天尸门祖师收拾万历帝,不也是为了巴蜀万千百姓作想吗?”夕颜问道。
郝胖子对夕颜的态度一下嚣张起来:“你懂个锤子!我祖师压根不想动手,是那个会引天雷的道士,花了大价钱请天尸门出手,不然我们才不管什么巴蜀‘千人进山,五百出山’的破事!这事少于一千万,咱没得谈!对了,我被你们欺骗了这么久,精神损失费一百万,先转我卡上再说。”
夕颜被他呛得无法作声。
“胖子,你刚才被赖家兴追得像条丧家犬似的,我即便给你一千万,你能确保收拾得了他?”我问道。
“哎……请这位何朋友不要胖子胖子的乱叫,叫我郝大师!本大师实话告诉你,我一个人确实收拾不了活僵,但如果他与十几个绿眼僵尸分开,你又能引到天雷砸他,我一定能收拾了他。”
“你一个破封尸锲钉,值一千万?”
“何朋友,如果你再质疑下去,我立马坐地涨价。”
“你真这么决定了?”
“那必须滴!”
“行!小白,替我再收拾下他。”
小白闻言,“呜”地一声朝郝胖子飞去。
第九十八章 重回凤眠地
郝胖子见状,脸色大变,撒丫子转身就跑。
但他又怎么能跑得过小白?
小白就像一架无比愤怒的攻击机,追着他狂啄,直啄得他苦嚎连天,抱着头叫苦不迭,反复告饶。
见此情景,我才叫小白收手。
我笑嘻嘻地走到浑身血刺呼啦,没有一块好肉的郝胖子面前:“郝大师,你是不是以为夕颜法力被封印了,咱就不能把你咋滴了?要收拾你,还真用不着她出手。这个鸽子是我见过脾气最臭、智商最高的鸟,它嘴下的死人,多了去了。你要想好,就别在我们面前咋咋呼呼的,明白不?”
郝胖子气得腮帮子都快要咬断了,边哎呦连天边咬牙切齿地说:“算你们狠!我认栽!”
“要不收费的事儿咱再商量商量?”夕颜嘴角上扬问道。
“不收费!天尸门这次替天行道!”郝胖子彻底服了,斩钉截铁地回答。
“此话当真?”我问道。
“当真!不过,收拾完赖家兴那个活僵,他手下的那些宋朝官服僵尸,你们要帮我擒拿住,哥们要卖钱,这可是我的底线!”郝胖子回道。
“成交!”
郝胖子此前一直在盯赖家兴,按他的解释,赖家兴几十年前就来到了仁慈医院,靠着一手独特医技,征服医院上下,成了仁慈医院一个王牌专家。但仔细考究,却发现此人来历不明,他对外只说祖上是一个御医,每天顶着特邀专家的身份,一直在医院里坐诊。
平日里,赖家兴深居简出,与医院的同事没什么交往,单身,一个人住在西祠胡同一栋深宅大院里。前段时间,倒有个非常反常的举动,他突然常去十里铺坟地。
听到这儿,我大惊道:“十里铺坟地?!”
“对!那里有一座坟,不知被那个小瘪犊子炸了,下面有一座古墓。姓赖的每次都站在坟头,眉头深锁。”
“滚一边去!那坟墓是我炸的!十里铺坟地原来就是夕颜的住所,那地方是千年凤眠地。”
郝胖子闻言,怔了一下,脸上肥肉颤抖:“千年凤眠地?我听说那可是凤凰睡觉的绝佳风水宝地!夕颜姑娘,谁把你封在哪里呢?”
夕颜白了他一眼:“我不知道。”
我催他继续讲。
“没了!”郝胖子翻了一下白眼。
“啥玩意儿就没了!他去凤眠地到底干嘛呢?”
“不知道,好像在找东西。一找大半夜的,但每次都没找到,像个憨逼一样。”
我想起刚才赖家兴逼夕颜把东西交出来,莫非夕颜身上真有什么宝贝东西?
夕颜看出了我的疑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这事完全理不出头绪。
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问郝胖子知不知道有个给赖家兴送血的邋遢快递老头。
郝胖子笑了笑:“老九呗,天尸门的一个弟兄。”
“啥玩意儿?!”我惊道。
“有什么奇怪的?天尸门行走江湖,没僵尸抓的时候,我们怎么生活?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十毒俱全,啥破事儿不干?扮演阴阳快递员和肉铺老板算什么,我还搓下自己的泥垢,当大力丸骗过傻叉大老板几十万块钱呢!”
“你真恶心!”夕颜说道。
“不过老九这王八犊子不够意思,他一定也盯上了赖家兴,并且发现了仁慈医院古怪建筑里面的宋朝僵尸,但一点消息都没告诉我!赖家兴养僵尸要血,他明面身份是医院的医生,不可能从医院里搞血,只能向外购买。老九肯定搭上了线,扮演肉铺的老板,卖血给赖家兴,估计是他也在悄悄摸赖家兴的底细。”
“僵尸不是只喝人血吗?”我非常奇怪。
“谁说的?达到绿眼僵尸这种层次的,什么血都喝!当然,人血是他们最爱。老九卖的,应该是猪血。”郝胖子解释道。
天尸门这帮鸟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按郝胖子所说,赖家兴每天后半夜都会去凤眠地找东西,这是引天雷对付他的绝佳时机。只要在凤眠地把他干了,十几个宋朝绿眼僵尸,郝胖子有办法对付。
就是现在不知道姜真男与赖家兴打斗的情况到底如何。
夕颜想了想,对小白耳语了几句。
小白闻言,扑棱着翅膀往回飞。
一会儿之后,小白回来了,冲夕颜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我们听不懂,就问夕颜什么情况。
夕颜说:“小白看到双方都走了,地上没有尸体,只有惨烈的打斗场面。”
我听了直皱眉。
从夕颜之前表述和这次交手情况来看,好像姜真男与赖家兴谁也奈何不了谁,每次两人都堪堪战成平手。
事不宜迟。
我们抓紧往凤眠地赶。
赖家兴抓夕颜,是为了夕颜身上的东西。
夕颜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显然无比珍贵。
我们必须先进入墓室,看看是否能够触发夕颜的记忆,如果可以提前找到那东西,等下一旦与赖家兴交起手来,他会有所忌惮。凤眠地边上树林无比茂密,在进入墓室口子时,我必须先把红宝石藏好,赖家兴一旦出现,马上引天雷轰他。
一段日子没来,凤眠地上面已经长上了杂草,当初爆破的样子只残留下一点痕迹。
我把红宝石藏在墓室口子上沿一个隐蔽之处,夕颜带着我们先进了通道。
通道是一个大铁门,夕颜手中打出一道蓝光,大铁门开了。进到里面一看,东西显然被郑家兴从头到尾翻动过,甚至,看到夕颜的一些旧衣服,已经被全部剪开,并一寸一寸拆开来过。
夕颜见到此情景,满是难过的表情。
找了一会儿,夕颜还是想不起来墓室里到底有什么宝贝。
郝胖子却非常焦急,催着我们快上去,万一赖家兴下来了,墓室里面没法引天雷,我们全得死里面。
正准备重新回到地面,通道外大铁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我们顿时全身毛都炸起来了。
“夕颜小师妹,我等你好久了。”赖家兴冰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所有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还没待我们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疾速地冲来,浑身衣服凌乱的赖家兴已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没有任何余地,只能硬干了,我大喝一声:“胖子,动手!”
“哐啷”一声,拔出苍尤剑,正待要冲上去。
没曾想,耳听“噗通”一声,郝胖子突然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五体投地,双手高高上举:“恳请赖先生饶我一条狗命……”
卧槽!
天尸门的人果然都是王八犊子!
“滚!”
“多谢赖先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郝胖子像个滚动的肉球,疯了一样跑出了墓室。
我正准备招呼夕颜,干脆与他拼个鱼死网破,夕颜也高高举起双手:“我跟你走,但请你放过何方和小白。”
“夕颜!”我压根没预料到她会来这一招。
夕颜满脸挂满焦急:“何方,你快走啊!”
我当然想走,但眼前这种情况,我要走了,还是人么?
一个人,打肯定是打不过。
我干脆把苍尤剑回鞘,硬着头皮对赖家兴说:“出去拿东西给你,放了我们。”
赖家兴面无表情:“你说一下东西的名字。”
我顿时脑瓜子嗡嗡地。
本来以为他会欣喜若狂,先跟着我们出去拿东西,一旦出到墓室门口,我立马引天雷先炸他一下子,不管能不能炸死,然后乘机逃跑,没曾想这货压根不上当。
这可咋整?
不编乱造,他立马就要将我整死,我额头冒出豆大汗珠。
第九十九章 帝师
危急关头,我脑中突然想起左胖子曾说过,活僵会被道法反噬,活得异常痛苦,赖家兴会不会在找解除道法反噬痛苦的东西?
心里一横,干脆赌上一把:“能解除你身上痛苦的东西!”
没曾想。
赖家兴闻言,一直毫无表情的脸竟然变了,急急地往前踏上两步,厉声问道:“在哪里?!”
我与夕颜吓得同时退后了两步。
他找夕颜果然是为了解除活僵道法反噬痛苦!
东西在哪里?
肯定不在凤眠地。
这地方赖家兴找了好多遍,我们刚才又找了,压根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我转手指了一下夕颜:“你小师妹给我了。”
夕颜俏脸无比紧张,死死地拽着我的胳膊。
赖家兴目光阴鹫,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我是当今世上唯一能解除你身上痛苦的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马上杀了我!”我脖子一梗,索性欺骗到底。
赖家兴转头望了一眼夕颜:“小师妹,你是无魂无魄之身,竟然对他动情了?师父留下来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给了一个外人?”
夕颜呼吸急促,非常紧张。
这小妮子一向单纯,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但这种表现,却被赖家兴视为默认了他的提问。
赖家兴点了点头:“好。你带我去拿!”
我心脏狂跳,感觉全身口干舌燥。
赖家兴能够三番两次从姜真男手下脱身,如果与他硬对着干,凤眠地就是我们的葬身之所。郝胖子这个王八犊子,见到赖家兴立马像乌龟一样跑了,收拾活僵已彻底没了希望。墓室门口放有小红石,只能寄希望于在出墓室大门那一霎那间,我能够迅疾引天雷击他的身,哪怕不能打死他,让他晕个几分钟,我们也保留了一线逃生的机会。
我心如炸雷,但脸沉若水:“跟我来吧!”
赖家兴对我们丝毫不放在眼里,让开一个身位,让我们先走。
夕颜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她手心已经沁出大量汗珠。
走到通道门口,夕颜意味深长地瞅了我一眼。
我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这小妮子一定是想乘机把我推出去,自己跟着赖家兴走。
我赶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对她坚定地微微点头,示意她不要乱来,我有办法。
夕颜明白之后,悠悠地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抬起手臂,手掌中打出一道蓝光。
厚重的墓室大铁门“吱嘎”一声开了。
我们前脚刚踏出去,赖家兴却在后面冷冰冰地说:“等等!”
我心里咯噔一下,反问他:“怎么?”
“既然东西在你那里,你告诉我东西的名字?”
告诉他东西的名字?
“我告诉你大爷!”
一手猛地拉夕颜,一手捏着引雷符,口中急促地念引雷诀,猛地超前翻滚。
本以为我们往前滚动的过程中,天雷会炸下来,但一点动静都没有。
赖家兴站在墓室门口,毫无任何表情地看着我们。而他的头顶上,也就是墓室门口我偷偷放置小红石的地方,一眼瞄过去,浑身血都凉了。
小红石不见了!
这玩意儿放在那里,只有我、夕颜、小白和郝胖子知道。我们三个刚才都在墓室里,毫无疑问,一定是郝胖子给偷了!
想起我当时引天雷炸癞蛤蟆时,他见到小红石那急切的表情,我更加笃定:绝对是这王八犊子使坏,不仅自己逃了,还把我唯一救命的希望给灭了。
逃命要紧!
我拉起夕颜就往外飞奔。
但身后阴风一闪,赖家兴立马堵住了我们逃跑的道路。
夕颜一掌将我推到远处:“何方,快跑!”
随后,她双掌迅疾平推,两道蓝光朝赖家兴猛然轰击。
赖家兴身躯瞬移,轻松地让过两道蓝光,厉声说道:“小师妹,你倒将师门技艺忘得一干二净!我最后问一遍,师父所著的《青乌序》下半部到底在哪里?!若再不说,休怪我不顾同门之情!”
“我不是你师妹,根本不知道什么《青乌序》!”
夕颜既害怕又生气,蓝光频出,伴着拳脚向赖家兴疾速攻击。
我一听到《青乌序》几个字,脑袋一下炸了。
宋朝有一个博古通今,誉为天下四大风水师之一的牛人,名叫赖布衣,又号“先知山人”。此人为宋徽宗年间国师,后受秦桧陷害,改名为赖太素,足迹踏及天下,以风水术扶危济困、助弱抗强,留下许多神话一般的传说。
其中有一件最出名的奇事。
赖布衣穷究天地阴阳之变化,著有一本《青乌序》。据说,学成此书可逆天而为,不受三界监管,成就长生不老之身,也可成就宏图大业。可因为书中的术法太过逆天,不为天地所容,他刚把《青乌序》写成,南华帝君就派白猿使者把书给偷走了。
宋亡,经元。
元末大乱,生灵涂炭。
南华帝君心中悲悯,想要拯救苍生,但考虑自己下凡又不大合适。打听到凡间一个脑瓜子比较好使的小伙子,便让白猿把他给弄过来。
南华帝君问小伙子,你想不想成就一番事业啊?
小伙子说,那确实想。
南华帝君又问,你看现在天下大乱,你去当个皇帝好不好?
小伙子回答,当皇帝没啥意思。
南华帝君觉得奇怪,咋就没意思呢?
小伙子说,我想让天下百姓记住我的才华,而不是记住我的职位。
南华帝君点了点头,那你就去当一个非君胜君的国相帝师吧,只是,找一个能辅佐的皇帝很难啊。毕竟,国相帝师,有帝才有师。
正在此刻,有一个牵着牛,满头虱子、鼻涕横流的小乞丐误打误撞地走了过赖,他看了看南华帝君和小伙子,没注意脚下,结果被牛绳一拌,突然摔了一跤,发出“哎呦”一声惨叫。
小伙子赶紧把小乞丐给扶了起来:“你咋地了?”
小乞丐说:“地湿(帝师)”
南华帝君顿时都懵了,小乞丐竟然称呼小伙子为帝师,干脆就让这货当皇帝吧。
小乞丐走后,南华帝君唤出白猿使者,抄写了《青乌序》当中的一页术法,送给小伙子,并告诉他:“刚才那个小乞丐就是你要辅佐的皇帝,赶紧找他去。”
最后,小伙子竟然靠着这一页术法,辅佐小乞丐成就了明朝帝业。
小乞丐是朱元璋。
小伙子是刘伯温。
等于说,在后人眼中经天纬地之才,术士巅峰代表的刘伯温,仅仅只学了《青乌序》中的一页纸,可见此书到底是怎样逆天的存在!
赖布衣的门徒,全姓赖。
赖家兴是赖布衣徒弟?
夕颜也是赖布衣徒弟?
我脑袋阵阵发炸,但此刻却不是思考个中缘由的时候,夕颜已被赖家兴轻描淡写地撂倒在地。
赖家兴眼中已露凶光,白眼珠变得像血一样猩红,手中指甲突然如同铁钳一样长,已经死死地掐住了夕颜白嫩的脖子,夕颜嘴角已经流出血来,说不出话,但她眼睛却望向我,眼神满是要我快逃的焦急和担忧。
赖家兴怒火中烧:“我受道法反噬痛苦千年!你不交出东西,今日我让你的不死之身死在此处!”
我猛地拔出剑,爆喝一声就要冲上去。
腰间的聚魂葫芦突然晃动,晓婉率先奔了出来,她急道:“何大哥,你快走。”随后,娇躯晃动,冲赖家兴奔袭而去,嘴里恼道:“放开夕颜姑娘!”
晓婉双手向赖家兴眼里猛插。
赖家兴身躯未动,袖子一甩,晓婉“嘤咛”一声,摔出老远,倒在地上,起不来身。
我想拔动脚步,但身躯却完全无法行动,鼻子中突然闻到一股强烈的酒香味。
酱香型!
我的嘴巴突然张开,破口大骂道:“赖家兴,我干你姥姥!”
卧槽!
声音是我的,但话不是我说出来的。
“臭小子,你狗屎运太好了,我又来帮你装逼了。”
耳朵边传来一句非常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当然只有我才能听到。
燃面鬼王!
他上我身了!
可这货不是回沃焦山吗,咋又赶到这里来了?
第一百章 我颠颠又倒倒
前天我还给他快递飞天茅台呢,闻这味,这家伙估计喝了不少。
燃面鬼王似乎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在想什么,他全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来了……呃……反正等下我操纵你的身体,让你在女尸和女鬼面前秀一把大的……呃……你小子寄的确实是真酒,不错不错……”
不错你大爷!
要让我秀一把就快点动手啊,夕颜都已经快被他掐死了!
“你急个锤子!为了一个千年女尸,竟然敢骂本大士,等下再找你小子算账!”
手中莫名其妙突然多出来一个瓶酒,我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一抹嘴巴,大叫一声:“好酒!”
晓婉和夕颜都被我突如其来的怪诞表现惊呆了,就连正满脸愤恨掐夕颜脖子的赖家兴,此刻也眉头微蹙,不知道我搞什么鬼。
我突然癫狂大笑,迅速将酒瓶子朝赖家兴砸去。
酒瓶带着破空的呼啸声,凌厉至极。
赖家兴脸色陡变,非常惊讶,丝毫不敢怠慢,放过夕颜,手中长指甲猛然向酒瓶一插。
“蓬!”一声巨响。
酒瓶四裂。
赖家兴退后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瞅我一眼,嘴里爆喝:“找死!”
他身躯迅疾一闪,冲我袭来。
我哈哈大笑,身躯左摇右摆,嘴里开始唱道:“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有万种的委屈,付之一笑。我一下低一下高,摇摇晃晃不肯倒,酒里乾坤我最知道。江湖中闯名号,从来不用刀……”
卧槽!
燃面鬼王竟然控制我开始唱起了成龙的《醉拳》!
这货绝对是一个神经病。
我整个身躯如随风的拂柳,前后左右,上上下下,不断地晃动,一会儿扑地饮酒,一会儿摇晃欲倒,但每一下动作都恰到好处,躲避着赖家兴气场强大的猛烈攻击。
赖家兴面目狰狞,眼睛开始变得无比猩红,嘴角的獠牙突然变长,咆哮一声,利齿冲我咬来。
我在摇晃中躲避不及,小腿上的一块肉被他叨下,他吧唧两口给吞了,手指若十根利剑,狠插我胸口。我就地一滚躲过,竟然四肢着地,屁滚尿流向一条狗一样开始狂奔而逃。
夕颜和晓婉都想起来帮我,但挣扎了一下,起不来身。
我内心极度崩溃。
大佬,别玩了,快反击啊!
“卧槽!这王八犊子实在厉害,我喝多了,只会醉拳,其它的招式记不起来,可能打他不过!”燃面鬼王声音有点慌张。
什么?!!!
刚才耍猴一样耍了半天,我以为他在故意戏弄赖家兴,正急等着他一击毙敌呢,他竟然说喝醉了只记得醉拳,打不过?
可打不过你也不能控制我像丧家犬一样狂奔吧!
“我真醉了,呃……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要不你自求多福吧。”
我自求你妹!
他不是醉了脑子转不过弯,而是脑子本来就有问题。
赖家兴三番几次没有袭击到我,极度暴怒,猛然将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一脱,整个恐怖身躯呈现在我们面前。
一副瘦骨嶙峋的骨架上,褶皱遍布,上面粘着像老枯树皮一样的皮肉,甚至不能称为皮肉,非常像揉成些许团状的黑絮灰,有些地方全是骨头,压根没有肉,模样无比恐怖、狰狞。
他头朝上,惊天咆哮一声,整片树林被震得哗哗作响,上面飞鸟惊惧而走。
赖家兴从地上陡然飞起,当空一跃,双掌向正在地上扮狗狂奔的我拍来。
我大惊失色,从地上像冲天猴一样爆窜。
燃面鬼王不敢接,想逃!
哪知,赖家兴身躯一转,双掌拦腰冲我击到。
眼见已经躲避不及,燃面鬼王控制我的手,硬生生地迎了一掌。
“轰!”
惊世骇俗的一掌!
我脑瓜子嗡嗡地,嘴角流血,向后猛退了七八步。
而赖家兴只向后退了三四步。
“呃……这活僵厉害,本大士今天真醉了,打他不过……拜拜!”
身形一顿,后背凉飕飕的风飘过,若被抽空身体一般。
燃面鬼王。
他走了!
我欲哭无泪。
赖家兴红眼简直要滴出血来,憋足全身的力量,愤怒咆哮着冲我奔来。
死定了!
忽然之间。
眼前白影一闪,惊天一掌朝赖家兴的后背击去。
赖家兴猝不及防,惨嗷一声,向前翻转。
白影丝毫不待赖家兴的喘息,“砰、砰、砰”,连续向他猛击,赖家兴的手骨散架,嘴里惨嗷不已,想爬起来逃,但那白影压根不给他机会,“咔擦”一下,竟然扯断了他的脖子,将头颅捏在手中,朝天一举。
“蓬!”
一声巨响。
赖家兴头颅碎裂。
那白影是姜真男!
赖家兴刚才与燃面鬼王激烈战斗,已经耗费了巨大的能量,本来憋足了全身力量,准备对我进行最后一击,没想到姜真男在后面及时赶到,对着他后背猛地来了一下。这事儿相当于一个鼓足气的巨大气球,正卯足了劲往前滚动呢,后背冷不丁被刀给捅了一下,他不炸裂才怪。
若论真正法力,姜真男和赖家兴其实差不离,没醉酒的燃面鬼王应该更胜一筹,但赖家兴在本身耗尽气力情况下,又如何能顶得住姜真男后背陡然袭击?
尽管如此,赖家兴那具没有头颅的躯体,仍然在向外狂逃。
活僵不死不灭!
没天雷根本打不死他!
姜真男撒腿狂追。
让人无比惊骇的是,赖家兴没了头颅,竟然跑得好像更快,以姜真男的速度,两人始终保持了一段距离,压根追不上!
正待两人跑过一片树林,就要彻底消失在我们面前时,郝胖子突然在树林出现了,朝郑家兴的腿里甩出一道捆僵尸的红绳子。
赖家兴被红绳子一拌,陡然倒地。但他又飞快爬起,一手猛甩,郝胖子摔出几米远。与此同时,郝胖子手中突然拿出小红石,像投篮一样,投进了郑家兴的颈脖子,嘴里大喊道:“姓何的,引雷!”
机不可失!
我手中迅疾捏出一道引雷符,口中咒语频出。
无头赖家兴顾不上颈腔中的小红石,仍在向前飞奔而逃。
“啪啦!”
天空一道银蛇飞舞。
巨大的雷声随即响起,精准无误地击中赖家兴身体。
赖家兴立马顿住了,浑身焦黑。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尽管遭到天雷袭击,赖家兴身躯颤抖,好像还要往前挪动。他脑袋没了,郝胖子已经没法朝他打封尸锲钉,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姜真男已经扑了上去,手起掌落,将那副恶心焦黑的骨架给砸得稀碎。
赖家兴再也动不了了。
我见状,彻底瘫软在地。
刚才实在太惊险了。
第一坑货是郝胖子,这货拿走了我放在墓室门口的小红石,害我引天雷逃跑计划完全失败。第二坑货是燃面鬼王,本以为他能带我装逼带我飞,结果这货控制我像疯子一样打了段莫名其妙的醉拳,又像狗一样奔跑,然后撒丫子跑路了。
万幸的是,靠着姜真男危机时刻及时赶到,以及郝胖子良心发现,逆转反杀,才把赖家兴给彻底干死。
我连忙挣扎起身,问夕颜和晓婉怎么样。
她们脸色吓得煞白,半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摇头表示没事。
姜真男满脸欣喜地走到了夕颜面前,嘴里竟然讲出了两个汉字:“妹……妹。”
夕颜也不再害怕姜真男了,美眸奇怪地望着他。
姜真男将手伸向夕颜,想拉她,夕颜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我一把将她手挡在前面,颤声问道:“朋友……你到底是谁啊,别动手动脚呀……”
姜真男转头瞅见我,双手交叉地放在肩膀上,头突然向前。
我不知道他要干嘛,赶紧往后退。
谁知,他用额头对我的额头轻轻地顶了一下,蹦出两个字:“谢……谢。”
这是他们姜真族的感谢礼仪?
咋有点像斗牛呢?
姜真男谢完我,又对夕颜说:“回……”
见我们不理解,他想了想,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两个人,两个人前面是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一座大山。
他的意思,叫夕颜跟他回到大山里去。
夕颜站在我身后,死死地抱着我的胳膊,对他摇摇头:“我不认识你,我不跟你走!”
第一百零一章 努力沟通
姜真男见夕颜摇头拒绝,顿时急了,嘴里开始叽里咕噜地讲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连带手脚不断地朝我们比划。
我转眼往树林一瞅,郝胖子又不见了。
姜真男手脚乱晃地比划了半天,见我们压根听不懂,他又开始在地上画画。不过他画技水平挺差的,画来画去,没有形成一副具有完整意思的图画,他气得用脚擦了,重新再画。可再画半天,反而越来越乱,气得他把树枝往地下一甩。
我吓了一跳,拉着夕颜又退后了两步。
姜真男的手段我见过,万一他着急发起飙来,我们全没救。
我寻思了一下,对他说道:“哥们,你画不出来千万别急啊,咱又不是达芬奇。既然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要不……咱们先回去,坐下来慢慢画、慢慢聊?”
说完,我画了一副几人坐在桌子面前聊天的场景。
他见了,冲我们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路过前面那片树林之时,我抬手叫他们等一下,手一聚气,一把黑伞朝里面的一棵树猛然打出,树“咔擦”一声断裂。
耳听“哎呦”一句惨叫。
郝胖子从树上掉了下来。
他立马起身就想逃,被我一把给扯住:“胖子,我的小红石呢?”
郝胖子还想挣扎,夕颜气得不行,过去拎住了他的耳朵:“你为啥把墓室门口的小红石拿了?差点害死我们!”
姜真男见自己的妹妹发飙,脸色一变,面目无比阴冷地盯着郝胖子。
郝胖子瞅了眼姜真男生气的模样,害怕极了,腆着脸,无比尴尬地笑着,赶紧从怀中拿出那颗小红石,忙不迭地递给我:“何兄弟、夕颜姑娘,我这不是怕宝贝丢了,先替你们保管着吗?哎呦……你别踹人啊!我刚才猜到姜真大帅哥会赶过来,所以……寻求最佳的时机把赖家兴给干了。那什么……这次收复活僵,我一分钱都不要。”
“你还敢提钱?那群宋朝官服僵尸是不是被你藏树林了?!”我喝问道。
郝胖子肥脸一抽,讨好地解释道:“我就说啥事也瞒不过何兄弟的慧眼!我担心宋朝官服僵尸会给咱收拾赖家兴造成大麻烦,所以耍了个计谋,提前跑出墓室,先把它们给收拾了!我是不是运筹帷幄?”
我都差点被他那副不要脸的精神感动了。
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这货刚才的无耻操作。
这货恬不知耻向赖家兴下跪,逃出墓室以后,顺手牵羊拿了他觊觎已久的小红石,然后乘着赖家兴在墓室里对付我们,贪财把本来候在外面的十几具宋朝僵尸收拾了,连带自己也藏进了树林里。直到后来,他看到姜真男出来干了赖家兴,害怕我们解决活僵之后找他的麻烦,迫不得已从树林里跑出来帮忙。
事情到他嘴里,倒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收僵策划。
眼瞅小红石拿回来,宋朝僵尸也确实被他给彻底收拾干净,我也没啥心思再跟他计较,毕竟他还算替苏城干了一件大好事。
不过像郝胖子这种人,实在不能再打交道。
天尸门的人,眼里只有利益,坑天坑地坑队友,啥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
我狠狠地淬了他一口,踹他一脚,叫他赶紧滚回巴蜀去,别让我在苏城见到,否则小爷见你一次打一次。
郝胖子满脸堆笑:“那必须马上滚,马上滚!何兄弟,你以后有僵尸的信息,记得给我打电话……”
“你他妈再说一遍?!”
郝胖子脸上肥肉一抖,立马屁滚尿流地滚进了树林。
当务之急,必须抓紧时间弄清楚夕颜的真正身份。
她到底是宋朝风水大师赖布衣的徒弟,还是姜真男的妹妹?
从目前情况来看,姜真男对我们非常友好,咱必须乘此机会,让他多画几幅画,或者多学几个汉字,让他把事情来龙去脉彻底讲清楚。
夕颜一直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并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何方,求你别把我送走。”
小妮子自打认识我以来,一直脾气暴躁,这是她第一次求我。看来她对姜真男有严重的不安全感。
也是。
凭白无故掉下来一个如此牛逼的哥哥,不恐慌是不可能的。
我安慰她道:“你放心,他不给够钱,我是不可能让他带你走。”转眼又瞅到她眼神中带有一丝愠怒,我赶忙改口:“给钱也不让带走!”
我把他们带回老剧院。
姜真男紧紧地捂住自己肚子,脸色苍白,显得非常难受。
“你肚子受伤了?”
“想上厕所?”
“在练气功?”
“操,别告诉我你他妈还会生孩子?!”
……
反复询问了十几次之后,我总算得出来一个结论:他饿了。
我想起来,姜真男从大山出来,言语不通,无法在现代社会生活,甚至被吴忠那个变态穿山甲用两个馒头给骗进地牢,这么久了,估计他没吃任何东西。
过得可真够凄惨的。
我赶紧用手机打开外卖页面,对着上面琳琅满目的菜肴,问他到底想吃些啥?他看了一会儿,手直接指向一盘炸虫蛹、炖蛇羹、油煎獐子……。
我被吓了一跳。
姜真后裔在大山吃这么原始的东西吗?
外面页面只是印了一些动物宣传图片,其实点过来压根不是这些东西。但也没法跟他交流,我只得按他的意思点了。外卖到了以后,我特意指着菜和饭,告诉他这些都是食物。
他怔怔地盯了一会儿饭菜,嘴巴跟着我说道:“食物。”
“卧槽!你脑子果然开过光啊!”
姜真男转头瞅了我一眼:“卧槽!你脑子果然开过光啊!”
夕颜和晓婉在边上“噗呲”一笑。
姜真男有点尴尬地摸摸头,他不懂什么意思,照着我口吻开始学说话,看来他也非常努力地想与我们沟通。
这就好办!
我也饿坏了,给晓婉点了一根香之后,开始与夕颜狼吞虎咽。
姜真男却一直捂住肚子,不动。
我不明所以,反问道:“你不会要吃生的吧?”
他迷茫不知所云。
我向他比划吃饭的姿势,意思让他吃。
结果,他端起饭碗,直接一口倒进了嘴巴里,咽都不咽,全部给吞了。
我们都惊呆了。
可全部吃完之后,他还是捂住肚子,应该是没吃饱。无奈之下,我点了十人的份量,全推到他面前。
一分钟之后,他全倒进了嘴巴。
再点二十人的份量。
两分钟之后,他全倒进了嘴巴。
继续点三十人的份量。
三分钟之后,他全倒进了嘴巴。
总计六分钟,他吃了六十多人的份量,点餐费一千五百多块。
我们所有人都崩溃了。
照他这样吃法,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我颤声地问道:“你……不会还没吃饱吧?”
他打了个饱嗝。
我立马一拍桌子:“你一定吃饱了!咱现在就开始画画!”
我开始尝试着用图画与他沟通,但后来发现,姜真男可以在野外用树干画画,却完全不会用笔,而且,他美术功底实在太差。歪东倒西,看起来倒挺像毕加索的抽象画。
见我们完全不理解,他急得直抓自己的长头发,嘴里不断发出“乌泱,乌泱”的叫唤声,他那副样子,倒把夕颜和晓婉吓得急急往后退。
我赶紧劝道:“别急,别急,咱画画不行,可以学语言,我觉得你语言天赋挺高的!”
第一百零二章 咿呀学语
语言这事儿不是一下两下能学会,我转头问夕颜:“当时你多久学会我们说话?”
夕颜想了想:“个把礼拜吧!”
我惊得合不拢嘴。
“难道你们学说话要学很久吗?”夕颜闪着美眸问。
“我学了十二年,参加高考能写八百字的作文,自我感觉已经很屌了。”我回答道。
夕颜不知道我说的真假,有点不相信。
这丫头从地下一个棺材醒来,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短暂时间,现在说话,穿衣,行事方式与我们完全一样,不得不说,姜真后裔的脑袋确实好用。
既然夕颜用个把礼拜能学会,我对姜真男充满信心,又问夕颜当时是怎么学的?
夕颜说,她当时误打误撞去了苏大,看着那些学生在一起聊天,在旁边安静听了几天,就会了。
我点了点头,招呼他们先休息,明天我带这个帅哥去苏大。
第二天上午,在姜真男往自己喉咙里倒了一大桶稀饭之后,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带着他去了苏大。
进入校园,在湖边找到一个男男女女人多扎堆聊天的地方,往边上一张条凳上坐了下来,叫姜真男跟着学。
我无聊坐在他旁边抽烟。
姜真男非常好奇,竖起耳朵听。
一会儿之后,我才发现,这是苏大一个线上交友协会的线下聚会点。讲白一点,学生交友约炮前的见面场所。
姜真男突然莫名奇妙开口,呈现出一个男声:“小姐姐,你就是网名爱‘吃猪蹄的小绵羊’啊,我是‘说多了都是尿’。”
随后,他嘴巴一张,再立马呈现一段惊喜的女声:“原来在网上跟我组cp玩游戏的‘尿哥’就是你呀。”
卧槽!
姜真男竟然开始学起一对男女对话。
我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大哥,你听听就好,这样学人家说话,当心别人发飙啊!”
果然!
那个叫尿哥的学生听见了,眉头紧蹙,走过来大声质问:“同学,你为什么学我说话?!”
姜真男见状,猛地推开我的手,面容无比冷峻地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瞅着那个男生,全身泛出一股青气。
完犊子!
他以为男学生要对他不利,竟然动了杀心。
姜真后裔不好惹。
可男学生见姜真男一副咄咄逼人的尊容,敏感脆弱的心大受刺激,肯定觉得自己在女生面前丢了面子,显得非常恼怒,手指着姜真男:“你他妈瞅啥?!”
东北那旮瘩的。
姜真男身上青气更重,面目愈发阴沉,往前跨了一步,手微抬,学着他说道:“你他妈瞅啥?!”
我都要吓疯了。
他速度奇快,下手极重,要是猝不及防在这儿把学生整死,必然受全城拘拿。届时巡捕重型武器一上,他即便武功再高也躲不过,一旦抓到他,肯定要把他送到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解剖研究……
我都不敢想象那凄美的画面。
赶紧身躯一闪,挡到他们中间,忙不迭向男同学解释:“不好意思,尿哥,他脑子有点问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尿哥见我怂了,为彰显在女生面前的英雄男儿风范,反而更加得瑟:“脑子有问题出门记得吃药啊!一头长毛,艺术学院来的神经病吧?不行,今天他必须向我道歉!”
此刻。
周围的女生全看到了姜真男,突然发出尖叫:“哇塞,好帅啊……”
“是不是吴彦祖?”
“不是不是,好像是金城武。”
“你们胡说,明显是三小只里面的王俊凯。”
“……”
她们口中的几个人,长得像吗?
还没待我反应过来,那群女生已经呼啦啦跑了过来,水泄不通地围住了姜真男,拉手的拉手,拍照的拍照,拥抱的拥抱……一下把我给挤到了外面。
姜真男已经完全懵逼了,不知所措地往外寻找我。
我赶紧冲进包围圈,把她们扒拉开:“同学们,艺术学院在拍戏呢,拍戏呢,别打扰我们……”说完,我拉着姜真男就往外跑。
结果呼啦啦后面追来一堆迷妹,尖叫着奔跑而来。
姜真男完全不知所以,傻乎乎地跟着我跑,我迅速打了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一般离开了学校。
“钓小姑娘引发众怒了?”司机笑嘻嘻地问道。
我懒得理他,叫他赶紧往老剧院开。
回到老剧院,夕颜和晓婉觉得很奇怪,问我们咋回来了,不是学语言去了么?
我说可别提了,我大舅子长得实在太拉风,差点被苏大一群学生妹生吞活剥了。
夕颜闻言,咬着嘴唇白我一眼:“什么大舅子!我又没嫁给你。”
“你倒是想嫁,可你连张身份证都没有。”我笑着回答。
“那你去帮我办一张身份证!”夕颜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俏脸竟然有些泛红。
她那样子,也不知道是生气激我还是讲真的,我倒一时哑口。不过,寻思确实要给她办一个身份证,不然今后办啥事都不方便。
晓婉在边上捂嘴嘻嘻直笑。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我心里顿时一紧张,莫非阴差来了?转头赶紧叫他们先躲起来。
出门往外一看,一个满身酒气的陌生人正站在老旧院门口,他笑嘻嘻地瞅着我:“臭小子,你刚才出门泡妹子去了?”
我一听这声音,瞬间炸毛了,恼怒地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立马就要甩手关门,那醉汉却一把扯住我的手,将我拽出门外,拎着我的后脖子,呼啦啦地往外狂奔,然后又呼啦啦地跑回来,边跑还边拎着我不断转圈。
他速度奇快,我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啸,一会儿之后就头晕目眩,几欲呕吐,赶忙说:“大佬,别玩了,求你了。”
他闻言,将我一把摔在地上,摔得我七荤八素。随后,他又恢复红眉红发头顶宝塔的丑陋模样,呵斥道:“臭小子,阴阳两界,敢对我这么没礼貌的,就两个人,一个是你。”
我捂住肚子呕吐了几下,反问道:“另一个是不是你爹?”
燃面鬼王猛地拍了一下我的头:“死一边去!另一个是阴天子!”
“那阴天子是你爹!”
燃面鬼王一把扯着我的腮角,恼怒道:“信不信我把你这张破嘴给撕巴了?!”
“你撕吧!不讲道义的家伙,你咋这么不要脸呢?我好酒供你喝着,你倒好,喝多了丢下我,让我被一具活僵干,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霉!”我大嚷道。
燃面鬼王听了,脸色古怪,放开我,讪讪地说道:“我这不是喝多了,怕自己打不过他么!再说,我当时感觉后面一股与活疆差不多的强大气息奔来,以为是活僵的帮手,所以才跑了。谁知道那个帅哥是你朋友呢!其实吧,我一直在后面看着你呢,一旦你有危险,立马救你。不过你小子,还真看不出来啊,会他妈引天雷。不错不错,比何大同那个王八犊子有出息多了。”
他所说感受到的一股强大气息,当时应该是姜真男赶过来了。
“你可别往自己嘴巴抹蜜!还救我?你神经病一样让我耍了一套醉拳,结果还让我被活疆撵得像条丧家犬一样,打不过怂了就怂了呗!我要等你来救,早死几万遍了!从下个月开始,茅台酒断供,要杀要剐,随你便!”我恼道。
燃面鬼王没料到我敢讲这样的话,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半晌之后,他反问道:“你小子不怕哪个渡劫的破蛇和女鬼死翘翘?”
要的就是这货主动问这个问题!
“怕个屁!白杨杜渡劫成蛟了,害我住的地方被两个腌攒鬼标注了气息,阴差跟他妈逛窑子一样,天天往我家溜达一圈。我现在居无定所,颠沛流离,晓婉也难逃被抓的命运。反正迟早都是一死,破罐子破摔呗,你要动手现在就来吧!我死了之后,会给我二叔托一个梦,告诉他,头上有个肉塔的家伙不讲义气,当年乩天童子之事,必须得旧事重提一下,千万别嘴下留情……”
燃面鬼王闻言,脸色一变,立马捂住我的嘴巴:“你他妈的想死是吧,嚷这么大声!”
“呜……二叔……有人要杀我……一定要给我报仇……”
燃面鬼王又气又急,抬起手就想拍死我。
我反而梗着脖子,露出一副毫不怕死的模样。
燃面鬼王手举到半空,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放了下来,反而笑嘻嘻地说道:“多大点事儿!我这不是替你解决麻烦来了吗?”
第一百零三章 心里不得劲
“你可千万别!我高攀不起,咱还是各玩各的吧!”我假装恼火道。
燃面鬼王脸色无比古怪:“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这次我不帮你,你可真惹上大麻烦了!”
“无所谓!”
“别闹!我真是来帮你的!”
“你别忽悠我,我不会再相信你。”
“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小子帮助破蛇渡劫,这事儿都惊动阴天子了,我就是为这事儿特意从沃焦山赶过来救你,没想到路上竟然遇见了四海镖局的阴阳快递员,半路收了镖,把酒给喝了。后来呢,又见到你跟一具僵尸打架,本想带你再装一下逼,可实在是喝多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这事儿吧,我可以向你道歉。”
我假装生气只为讹诈这个老酒鬼,其实也不需要他道歉。只是,天下渡劫的蛇多了去,这点小事咋就惊动了阴天子,燃面鬼王还特意过来救我,有那么严重?他不会真在忽悠我吧?
“啥玩意儿惊动阴天子!不就一条破蛇渡劫芝麻点的事儿,阴天子也不嫌累得慌?”我问道。
“本来是小事。但听说两个大鹰罪使,被你气死了一个,瘫痪在床一个。这其实也没啥,可那个被气死的大鹰罪使,是阴天子二舅子老婆三姨奶太姥爷的玄孙,本来它准备阻止破蛇渡劫之后,转任地府一地城隍来着,结果你不仅把人家饭碗砸了,它还生闷气翘了辫子。”
“它那些鸡毛亲戚不干了,联合阴阳界所有大鹰罪使,集体上告阴天子,说阳间阴山派的一派掌门,竟然在家中圈养女鬼,助妖躲避大鹰罪使,护妖蜕皮,帮妖渡劫,不诛杀不足以明阴阳天理,振地府朝纲。而且,所有的大鹰罪使跪在忘川河畔,绝食相逼。你也知道,但凡一点小事,如果引发了舆论和群体性事件,都会成为上纲上线的大事。所以,两个腌攒鬼给你家标记了气息,你现在老牛逼了,成为了地府通缉令第三名的人物。”
卧槽!
这事儿咋闹这么大呢?
我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个家族势力如此之大的大鹰罪使,而且心里素质还奇差无比,竟然被我给活活气死了!
“通缉令前两名是谁啊?”
“第一是……你他妈自己死到临头,还有空关心别人?反正我一听这事儿,急得不行,非常担心你的安危,立马千里迢迢从沃焦山赶过来。我对你够不够意思?”
我发出“呵呵”两声假笑。
“你露出这样变态的表情,到底啥意思?”燃面鬼王不解地转了两下眼珠。
“怎么说呢……在阳间,如果你与别人聊天,人家回你个呵呵,表示别人在心里骂你是个大傻逼!”
燃面鬼王一听,真怒了,“滕”地一下站了起来,丑陋的脸庞异常扭曲,就准备动手来揍我。
我吓得赶忙往后一跳,摆手道:“我可没骂你的意思!我的意思,你没必要跟我说假话。”
“谁说假话?小王八羔子,要不要老子现在带你去忘川河畔看看!”
“我不是指这个!咱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与其说担心我的安危赶过来救我,倒不如说在担心自己出事!”我干脆向这家伙彻底摊牌。
燃面鬼王嘴角上扬,得瑟地说道:“我在地府,阴天子之下,万鬼之上。怎么就跟你一个地府通缉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说完,他将我口袋里的烟全给抢了,十几根一起点着,抽得四周金星直冒,浓烟滚滚。
他也不怕烧死!
我冲他笑了笑:“一,你害怕我死后到地府,把当年放跑乩天童子之事给抖落出来。这是严重渎职!二,当时在城东土地庙,你为了每个月四箱茅台酒,故意把白杨杜和晓婉放了。这是明目张胆索贿!三,你这十年来在沃焦山,每年捏一个泥人假扮乩天童子,忽悠检查人员。这是典型欺骗组织!我不能被抓,被抓之后你不仅没酒喝了,还会有更大的麻烦。鬼王大人,你可是我这地府第三号通缉犯的保护伞啊,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又是什么?”
燃面鬼王闻言,表情大变,眼睛迅疾地打了十几个圈,尔后,气乎乎把十几根烟头全摔在地上,怒火万丈道:“你说这么直白干什么?给彼此留一些颜面和尊严,不好吗?!”
我一听他这话,顿时乐了。
他还懂得颜面和尊严?
我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鬼王大人,酒呢我会一直供着,小秘密我也会一直保守住,这个请你放心。但咱必须把眼巴前的问题给解决了啊。”
燃面鬼王抽了几下鼻子:“你想咋解决?”
我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他妈这不是特意跑来跟你商量么?”燃面鬼王白了我一眼。
这家伙头上顶个肉宝塔,等于脑子长瘤长到外面去了,加上天天醉酒,经常脑抽筋,靠他想出啥好办法不大可能。
我想了想,反问道:“现在这个案子谁在经办呢?”
燃面鬼王回答:“苏城是二殿阎罗楚江王辖区,由他主办。不过这货好色,成天逛窑子,阴天子将案件批示转到他手上,他只是随便交办了一下下属,都懒得过问。不然你小子怎么可能随便躲得过阴差拘捕?”
敢情遇到个这样的货色,难怪地府没人来管赖家兴!
“咱把他拉下水!”
“咋拉呢?”
“赖家兴一具恐怖活僵,养着十几具宋朝官服僵尸,在苏城仁慈医院堂而皇之坐诊多年,二殿阎罗没一个人去管,他难道没责任吗?你马上去拍点他逛窑子的照片,再收集点他放任不管赖家兴的罪证,写成《奏阴天子疏》,描述越恶贯满盈越好,威胁他,让他赶紧找个理由撤案。”
燃面鬼王听完我的计划,表情非常古怪。
“有难度吗?”我反问道。
“去你妈的!”燃面鬼王突然开口怒骂。
“你咋又开始骂人呢?”我皱眉问道。
“阴山派诡计多端,姓何的没一个好东西!本大士就是这样被何大同给坑死的,现在你又让我用同样的手段来坑自己同事,我心里不得劲!”燃面鬼王恼道。
我心里差点笑出猪叫声。
他也会心里不得劲?
“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办。反正我不怕死,至于你怕不怕,我不知道。”
燃面鬼王想了半天,叹了口气,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对了,还有一个事。”我说道。
“又有啥事?”
我把晓婉的情况同他说了,并告诉他,晓婉这样跟着我,始终不是个事,能不能在地府里帮她疏通一下,走个正常的轮回渠道,别受拔舌抽魂之苦。
燃面鬼王抽着烟想了一会儿,回答现在可能不行,等到中元节阴天子大赦之日再想办法。随后,他又笑嘻嘻地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叫他有事说事,别一天到晚嬉皮笑脸。
“我在沃焦山挺孤独的,那小姑娘长得真不错,要不让她跟着我?保证她不会受一点苦。”燃面鬼王嘴角邪魅上扬。
“再见!”我起身就走。
他一把将我扯住:“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激动?我一代大士,哪里有脸跟你抢女鬼。”
“你还有啥事没有,没有我走了。”我说道。
“那什么……酒的事你可别忘了。”燃面鬼王交待道。
我点点头,叫他放一万个心,哥们从小就是讲究人,等这事儿过了之后,咱还是一切照旧。
“算你识相!”
话音刚落,他立马在我眼前消失,留下满空气的酒气。
第一百零四章 卖艺乞丐
燃面鬼王走后,我重新回到剧场,发现夕颜和晓婉拿着个手机,在放电视剧给姜真男看,手机里面传来《东北一家人》情景喜剧的声音。
姜真男满脸专注,看得非常认真。
夕颜对我说,何方,不如咱别去苏大了,看电视一样能学会语言。
我寻思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转头把自己刚才遇见燃面鬼王,他答应帮忙解决阴差拘捕和晓婉正常投胎的事给说了,本以为晓婉会很高兴,但她却低着头,扯着自己衣袖,一声不吭。
我问她怎么了?
晓婉轻声地说,何大哥,我不想投胎。
“不想投胎,那你想干嘛?”
“我……我想一直跟着你。”
晓婉脸已经红了。
一直跟着我?
这可咋整!
“你是鬼,我是人,不可能一直跟着我。万一我哪天突然挂了,你咋办呢?”我皱眉反问道。
“那正好,你要挂了,我跟你一起投胎去!”晓婉竟然脸露欣喜,立马接茬。
“你个臭丫头,大年刚过,在咒我死呢?”
“不不不,晓婉没有这个意思……”她表情既尴尬又着急,忙不迭地解释:“晓婉就想一直陪在何大哥身边,给你洗衣做饭,啥也不想,你千万别赶我走……”
我见她急得快要哭了,柔声安慰道,我哪儿会赶你走呢,这事儿咱后面再说吧,现在离中元节的时间还早,可从长计议。
夕颜噘着嘴搭茬道:“你也别想赶我走!”
没辙。
与女人讲不清道理。
我不再说这事儿,凑到姜真男面前,看他学得到底怎么样,姜真男一抬头,表情无比古怪,问了我一句:“咋地啦?”
卧槽!
这东北腔!
速度可以啊,学这么快,还能根据情景向我提问了。我估计他彻底掌握汉语,甚至都不需要一个礼拜。
“没事没事,你认真学吧。”
老剧院里有姜真男在,不怕谁来找麻烦,我挺想阿虎和阮小山,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还有那个便宜徒弟方冬子,画符也不知道画的如何。更关键是,夕颜三大身份之谜:赖布衣徒弟、胎生童女、姜真后裔。到底哪个是真实的?第一个身份和第二个身份,我想再找阮小山再确认一下,并看看有没有其它线索。
姜真男法力实在太高,他如果铁了心要带夕颜走,没人能够阻止。夕颜根本不愿意去那神秘诡异大山,如果不抓紧时间彻底弄清小妮子的身份,就这样稀里糊涂让姜真男带她走,别把她给害了。
我与他们打了个招呼,说回阴事街看看,她们想跟着来,我没让。
路过巷口时,一个头发乱遭遭,蓬头垢面的乞丐拦住了我的路,手里拿着一个大搪瓷碗,里面有几枚硬币和小面额的纸币,腰间还挂了个小型音响,脖子上别着个麦。乞丐嘴里唱着一首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古怪古风歌曲,伸手向我讨钱。
我看他身板挺年轻的,手脚也完好无损,寻思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找点活干,好吃懒做在这里唱歌讨钱,实在没名堂。正不准备理他,结果看到他泥垢下的那张脸,心里一下炸毛了。
白杨杜!
他也看到了我,撒丫子就狂奔。
我抬脚向他追去。
追到一个死巷子内,他已经逃无可逃,转头笑嘻嘻地瞅着我:“何兄……别来无恙!”
“混得挺好啊?还配上音响设备了,你这是准备进军娱乐圈?”我冷笑着问道。
白杨杜满脸尴尬,挠了挠头:“你还别说,前几天我真找过几个网红歌手,填了几首词曲,准备卖给他们唱来着。”
“他们咋说呢?”
“他们让我先对着狗唱,如果狗不会咬我,他们就买我的词曲。”
“那你对着狗唱了呗?”
“没有!他们根本不懂欣赏,这是在嘲笑我!所以一大早我就来大街上来卖唱,第一个听到我写的歌之人,不是狗,而是何兄。缘,妙不可言……”
我闻言,勃然大怒,一把冲过去,猛地拎起他的耳朵,大骂道:“比亚迪!老子为了帮你渡劫,连阴天子都惊动了,害得现在有家不能回,颠沛流离!你他妈倒是自在,钻入云里去,屁股一甩,这辈子不准备见我了是么?对了,你刚才是不是在嘲笑我是一条狗呢?骂人不带脏字,你文化层次挺高啊!行,今天小爷带你去唱歌给狗听!”
白杨杜被我拎得惨嚎连天,不断地求饶,并大叫冤枉。
我实在气得不行,哪里能听得进去?
连铺子也不回了,直接拎着他去了附近一个狗场。
狗场老板见我拎了个蓬头垢面的人过来,问我们干嘛呢?
我回答说艺术家找创作灵感,需要跟狗交流一下吃屎的心得。也不顾老板无比惊讶的表情,一脚把已经吓得尿裤子的白杨杜踹进了狗场,并将铁门反扣上。
群狗开始对着白杨杜狂吠。
白杨杜吓疯了,在里面狂奔,想爬墙逃,结果墙太滑,爬不上去,裤子被群狗扯下几块布。
他其实如果现在变成本相蛟身,完全可以吓懵那些狗,但他不敢变,一变必然会引起骚乱。
无奈之下,这货开始边奔跑边用麦唱歌。
狗场老板本来想张嘴骂我来着,但白杨杜唱歌以后,原来狂吠追逐他的群狗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追他,反而站着一动不动,乖得像小绵羊。
狗场老板被彻底整懵了,目瞪口呆地瞅着里面。
随后,几条狗突然眼珠子爆凸,嘴角流血,纷纷歪头倒地,死了。
卧槽!
死白杨杜音乐里肯定加了独特的咒语。
狗场老板方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好啊,你们果然是隔壁狗场王老二派来砸场子的!”说完,他立马转身进了棚子,拎了把屠狗刀出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将铁门打开,叫白杨杜快跑。
我们两个被狗场老板拎着刀、带着狗一路狂追,接连转几个巷口,方才摆脱。
惊魂甫定。
白杨杜喘着粗气:“何兄……没想到我的音乐……受众群体果然特殊。”
“死一边去!”我没好气回道。
缓了一会儿,白杨杜皱眉问道:“你咋不听我解释呢?现在解气了吧?”
“你解释什么?从躲避大鹰罪使开始,你他妈一直在骗我!《连山易》的翻译成果呢?你压根就不懂啥水师文吧?!”
“冤枉冤枉!我那天急于渡劫,来不及告诉你,其实《连山易》的翻译成果我已经放在你房间里了!渡劫之后,我本来想去找你来着,但却看到你铺子外经常有阴差转来转去,压根不敢过去,无奈之下,只好在大街上讨饭为生!我乃蛟中文豪,腹有万千诗书,向来自视甚高,非迫不得已,怎会沦为一个乞丐?”白杨杜义愤填膺地向我解释。
“你莫不是又在骗我?”我皱眉问道。
白杨杜梗着脖子发誓,表示绝对没有,若有一句谎话,立马遭天雷劈死。
“你渡劫成蛟之后,已避过天上五雷司的惩击,阴差又不能把你咋样,你怕个鸡毛啊!”我仍然不大信。
“阴差确实不能抓我,但我担心有仇人啊!那些臭鹰钩鼻,听说为了这事儿天天在忘川河畔哭闹,如果让它们知道我跑回来了,它们还不要生吞活剥了我?”白杨杜抽了抽鼻子,无奈地说道。
此事燃面鬼王曾跟我说过,倒完全解释的通。
我看他的样子,确实不像骗我,于是再一次选择了相信。
“你成蛟之后,咋本事好像没变大呢?”我问。
“何兄你有所不知,蛇成蛟,蛟还要成龙。成蛟只是我实现梦想的一小步,这一步只能实现脱离精怪的圈子,不再受阴阳界追捕的命运。只有成龙,才能拥有不死不灭、翻江倒海、逆世长存的大本事。我白杨杜对成龙的梦想,一定不会放弃!接下来……”
“打住!你他妈到底成龙还是李小龙,不关我鸟事!现在赶紧跟我回去,把《连山易》的翻译成果给我!”
白杨杜闻言,眉头紧皱,问我如果遇到阴差咋办,我说不打紧,事情我已经叫一个地府大佬去处理了,即便被逮到,他们也不敢把我们咋样。
刚回到阴事街,却听见阿虎在卦铺里呜呜哇哇地哭。
第一百零五章 天桥寻人
我心里一惊,以为家里出啥事了,赶紧跑了进去。
“我已经说了,你爹肯定没啥事,而且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咋老不信呢?整天闹天闹地的!”
阮小山的声音传来。
一进屋子,发现里面乱的很,到处都是画好的锁魂符,方冬子身躯被绑着,只有一只手空闲,他对阮小山嚷道:“我现在都已经画了几百张符了,你赶紧放开我,我师门有难,不能老在这儿绑着!”。
“谁欺负我儿子了?”我问道。
阿虎一见到我,满脸惊喜,疾速地冲过来抱着我:“爹,你可算回来了!”
“师父啊……”方冬子竟然一下哭了起来。
“你们鬼哭狼嚎什么玩意儿?”我无语道。
阮小山抽了抽鼻子,无奈地解释道:“大侄子,你可算来了!你一个徒弟,一个儿子,成天在一起聊姜真族后裔与僵尸如何厉害,如何杀人不眨眼,结果他们越分析,两人越胆颤心惊,总觉得你会被干得尸骨无存。我告诉他们,你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硬是不信。这几天起码想了有几十种办法,企图摆脱我的控制,说一定要出来救你,可把我累死了!”
我闻言,瞬间心里一暖,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忙安慰他们道,啥破僵尸,全被我干了,姜真后裔,现在都已经成了我的小弟,我叫他在老剧院学习文化知识呢!
“师父,你真这么厉害?!”方冬子满脸惊喜。
“那必须滴!为师是谁,阴山派那么好惹吗?”我回答道。
阿虎听了,破涕为笑,小手揉揉眼睛,问道:“爹,夕颜姐姐呢?”
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告诉他夕颜在老剧院,好着呢。转头又对白杨杜说:“你还不过来见过你的老朋友?”
白杨杜一一打招呼。
阿虎噘着嘴,不满地说道:“破蛇,你就是个骗子!”
白杨杜满脸尴尬,问阮小山:“阮兄,是否有饭有酒?此外……我还想洗个澡。”
阮小山带他去了。
我从地下拿起一张锁魂符,看了看,对方冬子的表现非常满意。此前我曾答应过阿虎,要教他山师道士术法,一直没空,此刻正好,方冬子与他一起教。
阿虎见我要教阴山术法,非常认真,端个小凳子坐下来听。
我先讲述了一套阴山派聚阴驱邪的理论,再阐述了阴山派术法基本原理,开始教他们最简单的聚阴气诀,吩咐他们开始练。
两人兴致勃勃,开始操练。
乘此机会,我把阮小山拉到一边,问他是否了解赖布衣?
阮小山单眼一翻:“风水四大先师全出虔州,杨筠松、赖布衣、曾文辿、廖瑀,又有谁人不知?”
我点了点头,把前后之事详细讲了一遍,并告诉他,活僵赖家兴好像是赖布衣的徒弟,他称呼夕颜为小师妹,找夕颜是为了《青乌序》的下半部。
阮小山闻言,吓了一跳:“《青乌序》下半部?”
“咋了,你见过啊?”
阮小山连忙摆手:“我可没那福缘。但我听说,《青乌序》刚成书,因为术法太过逆天,被南华帝君派出的白猿使者给抢走了,根本不存于世。”
我眉头紧皱,这典故我也知道。
看来夕颜是否为赖布衣的女徒弟,《青乌序》到底存不存在,成了无解之谜了。
阮小山单眼一转:“你别着急。我倒知道苏城有一个虔州赖门风水师的传人,你可以找他问问去。赖门风水一脉,极重传承。如果夕颜和赖家兴果真是赖布衣的徒弟,按年份推算,尽管他俩都是千年前师祖级的人物,他应该也知道。”
“这人叫啥名?”
“赖添财。”
说完,阮小山把这人的地址写在纸上,递给了我。
我看了眼地址,竟然是苏城天桥。那地方鱼龙混杂,是个骗子积聚的场所,赖门风水一脉,混的有这么惨吗?
阮小山说,大隐隐于市,赖添财有真本事。风水上的造诣,比阿虎还高,你可千万别小瞧天桥这个地方。
看来只得往天桥走一趟。
我又问阮小山,胎生童女到底咋回事?
阮小山解释道:“你别太在意胎生童女这个身份。如果夕颜是赖布衣徒弟,赖布衣别说给她弄个胎生童女身份了,在天上给夕颜谋个官职都易如反掌。”
“赖布衣好端端的给她弄胎生童女身份干嘛呢?”我疑惑不解。
“完成任务呗!”
“她有啥鸡毛任务,都睡了一千年了!”
阮小山想了想:“胎生童女严格意义上是天上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有一个可能是避天劫。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会遭天劫,像赖布衣这种牛逼的风水师,有能力给这个人弄一个天上的身份,这样就不会被天上整死。”
卧槽!
还有这操作?
我突然想起姜真后裔的来源。
当年将臣和女娲生出来一窝姜真后裔之后,上天不容许完美族群的存在,要用天雷劈死他们,将臣和女娲无奈之下只好把他们封存在大山里。
莫非夕颜确实是大山里跑出来的,然后又拜了赖布衣为师,赖布衣为了不让夕颜遭天劫,特意给她弄了一个胎神童女的身份?
我把猜测告诉阮小山。
阮小山点点头,倒有这个可能。
聊完天,白杨杜洗完澡吃好饭出来了,精神了许多。
此时,燃面鬼王突然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一切搞定!姓何的损招果然奏效,就是有点太无耻了!”
我回了条:“你办事,我放心!”
他叫我滚一边去,尔后,再没吭声了。
我随着白杨杜一起打开隔壁铺子门,在床垫之下,果然发现他的《连山易》翻译成果。
“何兄,我是一条讲信誉的蛇,不是骗子!你看我翻译的多好?!”白杨杜趾高气昂地说。
我忙说错怪你了,向你道歉。
翻开来一看,发现这货只是将水师文翻译成了文言文,还没转换成白话文。
我用手机将翻译成果拍成照片,叫他这几天没啥事,全部给转换成小白文,文言文我看不大懂。
白杨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地说:“传统文化都没落成啥样了,可悲可叹!我帮你翻译成白话文没问题,我成龙之事……”
我立马打着打火机,准备把那本书给烧了。
还想坑我呢?
这事儿门都没有!
白杨杜见状,连忙将书抢过来,大呼你这样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说你如果这些天不想再到大街上卖艺讨饭,就好好在这儿翻译,铺子里非常安全。
说完,我转到了隔壁卦铺,吩咐方冬子三件事,一是与阿虎好好学术法,二是去老剧场把夕颜等人给接回来,三是监督白杨杜做事,一日三餐送给他吃,其它的,按重罪劳改犯待遇伺候。
交待完,我开着路虎车去了天桥。
天桥下面基本都是练摊的,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非常热闹。
我找到一个卖阴货的摊子,问他知不知道赖添财在哪儿摆摊呢?
那人冲我翻了一下白眼,啥添财?
“赖添财,一个风水师……”
我被他一问,有点不自信,生怕阮小山记错了。
“整个天桥练摊的人,我全认识,没有叫赖添财的风水师。”
“不能吧?!”
那人嘴巴往旁边一努:“喏,左边算命测字看风水,右边治病求子割痔疮,中间修下水道,你自己慢慢找去吧。”
我去!
怎么整得跟对联一样,还挺工整。
我往左边走去。
还没到跟前,发现一堆人围着一个摊子,正在大吵大闹。
第一百零六章 厚颜无耻的老道
我感到非常好奇,走过去一看。
里面是个瘦骨嶙峋,目光矍铄,发须皆白的老头,穿一身道袍,满口黄牙,手里拎着一个摆摊的麻布袋,正急头白脸地与几个壮汉争辩。
其中一个壮汉骂道:“贝多芬!你他妈胆子够大啊,连我们庄老板都敢骗,你今天要不把钱吐出来,立马挑了你的手脚筋!”
另一个壮汉扯住了老道的肩膀:“八十来万,一个礼拜不到,你跟我们说赌没了?老子信你个邪!死三皮姥,真是找死!”
老道腆着脸笑道:“几位兄弟,钱真赌没了。庄老板的事,确实不能怪我啊……”
听了一会儿,大体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城有个姓庄的包工头,搞拆迁拆了一座庙,结果发现庙的门槛下竟然有一个陶瓷瓮,陶瓷瓮里还装有一个胎盘。
庄包工头觉得非常不吉利,一把火把陶瓷瓮给烧了。之后怪事频频,先是翻车把腿给折了,后来身上起脓包,差点要了老命,住了半个月院,然后晚上睡觉,总梦见一个小孩拿打火机来烧他,起来之后,发现头发眉毛给烧个精光。
这下可把他吓了够呛。
庄包工头其实就一土豪爆发户,也不懂去请正规的阴阳师来辟邪,跑到天桥来瞎转悠,看看能不能找到懂行的,解决问题。
要说庄包工头完全没脑子,也不是。他挨个算命风水摊子问过去,叫人家算算自己最近发了多少横财。
天桥下的风水算命摊子,大部分都是骗子,全拣着好话说,唯独在贝多芬老道这里弄出了点异常。
老道一开口,就对庄包工头说:“老板,你来请我选坟地么?”
庄包工头闻言,立马恼了:“老子问你最近发了多少横财,你嘴巴胡说八道,欠抽呢?”
老道冷笑一声:“发个鸡毛财!你都快被小鬼给缠死了,赶紧找我相块好点的坟地,方便以后荫福子孙!”
庄包工头听了直皱眉,问老道:“咱血气方刚的,哪个小鬼敢来缠我?”
老道说别装了,昨晚有个小孩拿打火机烧你。爱信就信,不信赶紧滚!
庄包工头闻言,当场就给老道跪下了,忙呼叫老道救命。
老道收了他八十万,给了庄包工头一个奇臭无比的香囊,叫他赶紧戴着。
神奇的是,自从香囊戴上以后,庄包工头那几个晚上果然没能梦见小孩拿打火机烧他,睡得贼香。
可一个礼拜后,香囊里面的臭味没了,梦中那小孩又出现了,骂他拿一坨大便来恶心人,烧死你,烧死你。庄包工头的头发眉毛已经无处可烧,第二天醒来之后,发现全身皮肤红肿,被烧的没一块好肉。
庄包工头回忆起梦中的情景,越来越觉得香囊的臭味与人的排泄物非常相像,疑惑中拆开来一看,发现里面包裹的竟然是风干的便便。想到自己花八十万就向老道买了一坨屎,还没起到驱赶小鬼的效果,在智商被侮辱和恐惧袭身的双重打击之下,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庄包工头的几个手下,赶过天桥来逼老道还钱。瞅他们那口气,光还钱还不能了事,打算把老道给送进局子里去。
胎盘装在陶瓮埋地下,是许多地方的风水习俗。胎盘是父母精血合成的精华,可包裹男女(阴阳),属天地无极状态之物,为孩子先天生命之根本。有很多人将胎盘埋于风水宝穴,据说此法有利于小孩的成长和家族速发。
但埋在寺庙门槛底下倒比较少见,大体原因有两种:一是出生命格极其特殊,具有先天帝王相之人,埋在寺庙门槛底下,请神佛保佑(据史料记载,朱元璋出生时的胎盘就埋在了庙门槛下)。二是鬼胎,孕妇月份不足之时,路过阴魂地,恶鬼入侵孕妇体内,吞噬了人胎,恶鬼想借腹出生,但因恶鬼未经过轮回,孕妇一般会生出青面长毛的死胎。此时,必须将此胎盘压制在庙门槛底下,请神佛压制,否则,死胎之魂将变成厉鬼害人。
庄包工头所遇到的,肯定不是帝王之相的胎盘,明显是鬼胎胎盘。
其实这玩意儿挖出来之后,将寺庙的门槛一并挖了,用庙门槛鞭打胎盘八十一次,打散鬼胎附具在胎盘上的魂魄,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曝晒七天,就可处理干净。可庄包工头本就大老粗一个,压根不懂,反而一把火给烧了。
他烧小鬼,小鬼生气,不拿打火机烧回他才怪。
下一步,待小鬼的怨气越来越大,就会直接弄死他。
老道也实在够缺德的。
他明显看出了其中的原因,但却不想担承负去收拾小鬼,反而卖了一坨屎给庄包工头。
粪便又叫人中黄。
中医可以治病。
道士拿来可以辟邪。
大便是五谷杂粮所化,先天带有天地气息,又为极其污秽之物,当其臭味浓郁之时,可驱赶邪崇。但待臭味消散,发干发硬,则一点效果也没有。
老道正是利用这点,硬生生地用一坨大便骗了庄包工头八十万。
这是我见过最奇葩的骗术。
双方正在争吵不休,老道斜眼一瞥见我,突然把手中的麻布袋塞我手里,嘴里大嚷道:“儿子,你总算回来了!咋站这儿半天不吭声呢?快帮爹把钱还给他们,实在没有,用你的路虎车来抵债!”说完,贝多芬老道身子一矮,像个泥鳅一样,从几个壮汉手底下滑走,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子。
我正懵逼呢。
几个壮汉把我给团团围住了。
卧槽!
不带这样玩的!
我看个热闹,咋就突然背了八十万外债,还成了骗子老道的儿子?
“我不认识那老道!”我赶忙解释道。
“你骗鬼呢?!他把手里讨生活的家伙什全给了你,你会跟他没关系?”
“没错,有骗子爹就有不孝子。明明开着路虎,却站一边当路人,眼巴巴瞅着老爹挨揍,够不要脸的!”
“还钱,八十万!”
……
这几个人脑子有问题吧?
我这么英俊潇洒,会是那骗子老道的儿子?
我沉声说道:“再说一遍,我不认识老道。赶紧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壮汉见我态度无比强横,瞬即毛了,骂骂咧咧,呼啦啦地抡起拳头就揍我。我挨了几记重拳,非常恼火,正准备还手,巡捕突然来了,吆喝着把几个壮汉和我带进了局子。
调查一番,几个壮汉放了。
“我呢?”我问道。
“涉嫌诈骗,等弄清楚你和老道的关系再说。”
我心中那个憋气,恨不得把那个叫贝多芬的老道胖揍一顿。
万幸的是,一个小时之后,老道也同样被抓了进来。
他一见到我,竟然脸露凄惨相,开口说道:“儿子,你受苦了。”
我无明业火“腾”一下上来了,抬手就准备揍他。结果被局子里的人看见,厉喝道:“想多吃几年牢饭尽管动手!”
我不敢动了。
但我实在没想到世间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老道在巡捕面前,一口咬定我是他的儿子,并信口雌黄说,是我指示他卖的大便。
两人口供完全对不上。
巡捕也无奈,硬不放我,把我们关在一起,取了我俩的指甲去做dna鉴定。
在号子里面,我对老道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只好咬牙威胁老道:“贝多芬,你等我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贝多芬闻言,非但不怕,反而笑嘻嘻地说:“你出去,我又出不去,你还是打不到我。乖儿子,千万别想太多。”
我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往边上环顾一下,发现没人。
贝多芬实在可耻,我打算用黑体虚刀先狠狠教一下这老不死做人。打虚刀不需要与他身体接触,而且摄像头也拍不到虚刀,不能认定是我做的。
结果,贝多芬一见我目露凶光,往后猛然退后两步,大声说道:“小朋友,你别乱来!我知道你的底细,你是阴山派掌门,何方!”
第一百零七章 都是老中医
我突然被老道这句话惊得不敢妄动了。
老道见状,冲我嘻嘻一笑,手掏了掏鼻屎,随后将鼻屎擦在鞋板之上,接着说道:“小朋友,我说的对不对?”
这老道虽然行为猥琐,臭不要脸,但确实有本事,不仅能看出庄包工头被小鬼缠身之事,竟然还能一眼就洞穿我的身份。
人不可貌相。
我反问道:“你咋知道呢?”
“嘿嘿,你全身阴气外溢,罡眼环伺四方,脚踏玄阴八象,气呈天师之姿,世间只有阴山派道士才有此气象。苏城阴山派以前掌门是何大同,但据说他一年多以前已经死了。现在掌门是叫一个叫何方的年轻人,最近在苏城掀起的风浪属实不小。从你的年纪来判断,你自然就是何方。”
我去!
贝多芬老道观人识物,确实有一套!
不过,他既然已经知道是我,还敢把我坑进局子里来,等于骑在我头上拉尿,还逼我用嘴接着,我心里更加气愤不已。
我不怒反笑:“你看得非常准,但跟我要收拾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我一把虚刀突然打出。
贝多芬大惊失色,往边上迅疾猛让,但头发连带头皮被我削掉一块,立马渗出血来,疼得他哎呦叫唤连天。
我还待要打。
贝多芬却一手捂住头,脸色惶恐,大声嚷道:“大侄子别动手,我与何大同多年朋友,他欠我一段情,我正要找你偿还!”
“你当我是姓庄的包工头呢,让你轻易哄骗?还你奶奶个熊!”我恼道。
结果。
“篷!”地一声。
后背肩胛骨棒槌击身的痛楚感猛然袭来,我“哇”地一声,向外狂喷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像狗吃屎一样趴在了地上。
这种感觉,好久不见。
证明二叔确实欠了贝多芬老道的人情。
贝多芬被我莫名其妙的表现给彻底弄懵了,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我,手指还不断地掐着古怪的指诀,口中喃喃地说道:“我看你身体挺健康啊,咋平白无故就突然吐血呢,不会是得了痨病吧……”
我咬牙站起身,一抹嘴角的血:“你他妈才得了痨病!”
二叔这个死坑货,竟然连这种坑蒙拐骗贼老道的人情都欠,简直让人无语!
我没再作声,死死地瞅着他。
贝多芬露出一脸关心状,想用手来探我的额头,试试我有没有发烧,我想起他十指扣过鼻屎,顿时一阵反胃,立马将他的手打开:“有事说事,别碰我!”
“你……信我了?”老道问道。
我答非所问:“你是不是赖门传人赖添财?”
老道脸色陡然一变,惊道:“卧槽,你咋看出来的?!”
我咋看出来的?
刚才他用手指掐着奇怪的手诀,与活僵赖家兴打斗时掐的手诀一模一样。而且,他的外号叫贝多芬,谐音是“贝多分”。贝乃钱,多分,岂不就是添财的意思么!
“阴山派主修山师道术,你赖门一脉主修风水,在测算一艺上,咱们都是半斤八两的门外汉。既然大家同样都是半道出家的老中医,就别想着给对方上眼药。”我冷语说道。
赖添财闻言一愣,随即笑嘻嘻地说道:“佩服佩服!我在天桥底下摆摊几十年,混迹江湖从未露馅。能一眼猜出我身份的,一个是何大同,一个就是你。”
我故意嘲笑道:“一代风水大师赖布衣,经天纬地之才,赖门风水,天下闻名。没曾想到后人竟然如此不堪,以坑蒙拐骗为生,你还好意思说混迹江湖从不露馅,真是可悲可耻!”
赖添财眼睛转了几转,恬不知耻地露出一口大黄牙:“一点不可悲,一点不可耻!大侄子,你别老关注我的师承。既然咱们相遇了,还是说点正事吧,当初你二叔曾答应过我……”
我见他一副无比急迫的样子,肯定二叔又没跟他整出啥好事来。在此之前,我必须先把夕颜的身份给彻底弄清楚了,否则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于是,我立马抬手制止:“等一下!我二叔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完成!但在此之前,我平白无故地挨了庄包工头手下的一顿打,还莫名其妙进了局子,这是两码事,咱必须先把这个仇了结了!”
我手迅疾一抬。
这货吓疯了,立马撒丫子跑到铁门处,拼命地摇晃铁门:“来人啊,来人啊,儿子打老子了……”
两个巡捕走了过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立马怂了。
赖添财露出诡异的笑容:“大侄子,咱在这里,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我气的不行,但又无可奈何,思忖了一下,说道:“那行!我也正有事找你,你能认真回答我,坑我进来的事就算了。”
“你找我?啥事?”赖添财疑惑不解。
我说:“我找到了你师祖奶奶!”
“臭小子!我这人虽然没啥底线,但有原则!我的原则是不可辱我师门,否则老子跟你急!”赖添财突然怒火万丈。
“你急个屁!我问你,你祖师爷赖布衣有多少徒弟?”
“哼!赖门弟子遍布天下,祖师赖布衣共七十二门徒,三分之二处于虔州,三分之一随客家人继续南迁,遍布南洋海外。赖门风水,救贫济世,当年亚域四小龙经济腾飞,城市发达,许多都是仰靠赖门后人堪舆城市风水造势所致。著名企业家李xx………”赖添财讲起自己师门的辉煌,满脸得意洋洋,一副天下独此一家的自豪感油然散出。
“得得得!我知道赖门风水厉害。我是问赖祖师当年七十二门徒中最出色的徒弟有哪几个?”
“二个。大弟子赖家兴,二弟子赖昆仑。”
我一听到他说出“赖家兴”三个字,心中顿喜。
赖家兴果然是赖布衣的徒弟,赖添财这货倒对师门传承了如指掌。
看来阮小山所言非虚,找他算是找对人了。
我叫他介绍一下两个最出色的徒弟。
赖添财以为我对他师门充满无限敬仰,背负着双手,烟头晃脑,朗声说道:“大弟子赖家兴没啥好说的。重点介绍一下赖昆仑,也就是我所传承风水术法的宗师。宋徽宗年间,赖昆仑宗师曾布下六六奇门风水阵退金朝十万兵马,所谓六六奇门风水阵,可谓天下第一风水大阵,比诸葛亮当年摆石头阵困陆逊还厉害……”
“打住!我对什么风水阵没兴趣,只想了解一下赖家兴,你跟我说一下他吧。”我立马打断。
赖添财翻了一下白眼,疑惑不解问道:“你咋对他感啥兴趣呢?”
“不行吗?你别管了,赶紧介绍一下他。”
赖添财脸色古怪,怔了一会儿,说道:“他没啥好介绍的。”
“怎么就没啥好说呢?”
“大弟子赖家兴,自小跟着祖师四处云游,伺候祖师左右。祖师羽化后,他也不见了,根本没啥事迹流传!”
竟然还有这回事?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我反问道:“既然他没有事迹流传,那你们咋又说他是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呢?”
“祖师曾有箴语:‘赖门七十二儿徒,千年家兴,万众昆仑,后来者择而学之。’意思是祖师七十二个徒弟,赖家兴千年才能出一个,赖昆仑万人才出一个,我们这些晚辈,要向他们学习。”
我闻言,一下笑了。
“你笑个锤子!有什么好笑?”
“我笑你赖门一脉,竟然没有一个能理解赖布衣祖师箴语的意思。”
“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急!”
第一百零八章 你敢侮辱我门宗师
一天到晚就知道急眼,难怪有点斗鸡眼。
我说道:“赖布衣箴语,万众昆仑,意思是他一人可破敌十万之众,正应了你刚才所说宋徽宗年间他用六六奇门风水阵退万敌之事,并不是你所说的赖昆仑是万里挑一的奇才。”
赖添财闻言,表情怔了一怔,眉头皱了几下,扣着的鼻屎的手顿时停住了,思考了半晌之后,他说道:“好像是这么个理!不过你这样解释,更显得我赖门宗师术法之厉害,不错不错,以后我就这样解释……那家兴出千年呢?”
我没有吭声。
“你咋不说话呢?”
“说了你也不信!”
“不管我信不信,你倒是说说看呀。”
“千年家兴,根本不是指赖家兴是千年才出一个的人才。而是指他活了一千年,成了一具千年活僵!”
赖添财一听,老脸顿时陡变,愤怒至极,举起扣鼻屎的手就来疯狂挠我。
我顿觉无比恶心,抬起一脚向他踹去,他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惨叫倒地,但老骨头倒是挺硬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大骂道:“小兔崽子,你敢侮辱我门宗师,我跟你拼了!”
我猛地退后了两步,迅速打开手机,喝止道:“你要不信,看看这照片是不是你的师祖赖家兴!”
手机里是那天我在仁慈医院专家墙上拍到的赖家兴照片。
“看你奶奶个熊!宋朝根本没摄像技术!”赖添财还要扑来。
我一把将他双手倒扣,膝盖一顶,把他跪在身下,压得他嚎叫连天。正在此时,又听到铁门外巡捕脚步的响动声,无奈之下,我只得放开了他。
赖添财兀自气愤不已,但巡捕在门外巡逻之时,他也不敢造次,憋得一张老脸通红,死死地盯着我。
“宋朝确实没摄像技术!但我听说赖门一脉最重传承,门谱能流传千年,赖家兴是你师门最出色的两个弟子之一,你师门总会有他的画像遗留下来吧?你好好对比一下!”我说道。
赖添财见我说的无比认真,眼睛转了几转,将信将疑,果然从怀里掏出一本蜡黄的线装书,应该就是赖门门谱。
他手指舔了舔唾沫,翻开来看。
我非常好奇,想凑过去看。
结果这货立马扭过身去,不让我瞄,甚至要拿书来拍我的头。
我迅疾让开。
他将线装书翻了几页,应该翻到了赖家兴画像那一张,把书放在身后,转头对我说道:“手机拿过来!”
我把手机递给他。
老道将手机照片与书中的画像比对了一下,老脸猛地一哆嗦,“哐啷”一声,手机掉在地上,满脸不可思议,彻底怔住了。呆了一会儿,他重新捡起手机,再次认真地比对了一遍,立马又合起门谱。
“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凭什么说这个仁慈医院的家伙就是我宗师祖!”
“那名字咋一样呢?”
“天下姓赖叫家兴的也多!”
臭老道脑子顽固不已,我必须得拿出点证据来。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
学着赖家兴那天在凤眠地与燃面鬼王打斗时拦腰横扫姿势以及对掌时的古怪手诀,迅疾朝赖添财的腰间击去。
赖添财见状,脸色陡变,额头大汗频出,身子急急向后一让,嘴里大惊道:“你……怎么会赖门‘一念风生’招术?!”
原来这招叫做“一念风生”。
名字倒挺好听的!
我没搭理他,用赖家兴掐夕颜颈脖子的手法,食指、无名指、小指上翘,拇指与中指并拢,猛地掐向老道的喉咙。
老道这次甚至连躲避都忘记了,傻傻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嘴里再次惊道:“三界水起!”
我停下手,冷冷地看着他。
一会儿之后,我问他是不是已经信了。
赖添财眼睛又转了又转,反问我:“你是不是偷学了我门的不传绝技?”
“看来你还是不信!”
无奈之下,我再次翻开手机,找到夕颜的照片,给他看了一下:“认识你师祖奶奶吗?”
这一下,赖添财老脸彻底白了,竟然颓然坐在了地下,浑身颤抖不已。
一会儿之后,他花白的发须突然根根竖起,大声喝问道:“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挖了我师祖奶奶的凤眠地?!”
随后,他手掐指诀,口中爆喝,身躯一闪,冲我袭击而来。
卧槽!
他怎么突然变态了?
而且,他还知道凤眠地坟墓里的夕颜?
来不及思考,我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罡气冲我袭到,凛冽的掌风中带着萧瑟的杀意,老道双指直插我的双目。
他对我下死手!
我猝不及防,也来不及出招,只得往地下一滚,他两根手指插到铁栅栏门上,“哐啷”一声响,铁栅栏的两根粗壮钢筋竟然被他指力插歪了。
我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这货实在厉害,刚才他那一副怂包的样子,完全是装的。
装傻充愣,老谋深算!
“找死是吧?!”外面一声爆喝传来。
赖添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人站立不动,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我,双脚呈一种古怪的姿势,朝我轻微地挪动。
他在等!
等巡捕一走,他必将立马再次爆起杀我。
他不是活僵赖家兴,论法力,我自觉并不逊色于他,但我们的打斗完全是因误解导致,没任何意义。眼瞅巡捕走了,我立马说道:“你一旦杀我,将再也找不到你师祖奶奶!”
赖添财闻言,停下了微微挪动的脚步,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摆了摆手,叫他稍安勿躁,反正我在这牢房里也逃不了,等我把话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对我动手。
赖添财想了想,点头答应。
随后,我把如何遇到夕颜,如何遇到了赖家兴,赖家兴又是如何逼夕颜交出《青乌序》下半部,姜真男准备将她带走,没遗漏任何细节,一五一十全给说了。
赖添财听完之后,彻底愣在了原地,半晌之后,他喃喃地问了一句话:“师祖奶奶果真活过来了?”
他绝对知道关于夕颜的一切!
我点了点头,问道:“你现在可以把夕颜的身份告诉我了吗?”
“不行!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子?我必须得先见着师祖奶奶再说!”赖添财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还好意思怀疑我是骗子?
“你咋这么不够意思呢?客观上来讲,我把你师祖奶奶给救了,是你师门的恩人。她现在处境非常微妙,你倒瞒起我来了?”
赖添财像变脸似的,又恢复刚才那副无耻的模样:“我奉师门之命,守凤涅槃……”随即,他又猛地一捂嘴巴,可能觉得自己说漏嘴了,立马改口道:“反正,我没见到师祖奶奶,啥也不会说。”
他奉师门之命,守凤涅槃?
赖门一脉,不简单啊!
我明显感觉,夕颜的真实身份,即将要彻底浮出水面。如果这样,到底姜真男来找夕颜什么目的,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心里就完全有了谱。
可这货一定要等出去见到夕颜才愿意说,我也没辙。
“你咋出去?等下dna验证结果一出来,肯定知道是你卖大便骗了人,诈骗犯,要坐牢的。”我问道。
“怕个锤子!我都是这里的常客了。那个姓庄的包工头快被小鬼给弄死了,你出去,以把我放出来为代价,将他身上的小鬼给收拾了,他有办法让我出来。”赖添财又在那里扣鼻屎。
这倒是个办法。
“收拾那个小鬼对你来说很简单啊,你干嘛要拿大便骗人家?”我无语地问道。
赖添财像看外星人一样瞅着我:“我无缘无故地收拾小鬼,不会担承负吗?”
“卧槽!你这话有点不像人说的!合着钱你给揣兜里了,承负让我来担?”
赖添财正笑嘻嘻地想反驳我。
耳朵传来一个声音:“何方,你可以走了!”
我抓紧时间回头再问了他一句,那我二叔与你的事呢?
赖添财说见完师祖奶奶之后再说,并冲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加油,看好你呦!”
第一百零九章 哪门子绝招
没辙,只得转身出门,先把庄包工头身上小鬼的问题解决,把赖添财捞出来见了夕颜之面再说。
此行收获很大,但时间上有些急迫。必须赶在姜真男带走夕颜之前,把她的身份给彻底弄清楚。
出门之后,几个壮汉正在大门口抽着烟。
他们见到我出来,眼睛死死地瞪着我,看来他们还是不大相信我跟贝多芬老道没有关系。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贝多芬是我堂家叔叔,不是我爹。”
“那你赶紧滚!”一个壮汉恼道。
“你不想救你们庄老板了?”我反问道。
“有人已经去请了阴阳师,我们的任务,把贝多芬送进局子,把钱全弄回来。你最好别在我们眼前瞎晃悠,我们现在心情很不好,当心打断你的狗腿!”一个壮汉接茬道。
我一听他们请了阴阳师,顿时急了。
万一小鬼被阴阳师收拾了,赖添财就出不来,我的事就彻底黄了,赶紧说道:“我是阴山派掌门,能帮你们解决小鬼,分文不取!”
几个壮汉闻言,面面相觑,瞬间哈哈大笑。
其中一个,把烟头一扔:“怎么着,像你堂叔一样卖大便给我们呢?你他妈要是一派掌门,我还是一国之君!臭小子,你是不是想找死呢?!”
我眉头紧皱,怎么让他们相信呢?
正在此时,转眼瞅到有一个扛纸扎人的纸扎匠走了过来,我立马拦下他,掏钱买了个小纸人,咬破中指血,涂在纸人的眼睛上。
这叫给纸人点天眼,与郝胖子封一缕神识在纸人身上,让它们陪着打麻将差不多,很简单的一种阴阳术法。
几个壮汉像看江湖骗子一样看我耍着戏法,嘴里笑嘻嘻的。
我口中念了段咒语。
纸人突然跳到地上,向我磕头一跪,嘴里大声说道:“史上最帅气最潇洒最牛逼的何方大掌门,有何吩咐?”
好吧。
这话其实是我用意念控制的。
“跳个舞吧!”我吩咐小纸人道。
小纸人开始左摇右摆跳舞,嘴里唱着歌,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几个壮汉目瞪口呆,压根没想到小纸人会说话,还会跳舞。
“这……不算啥本事,魔术而已,刘谦还能大变活人!”
“对!一定是魔术!让我看看纸人里面有啥机关!”
“魔术你妈个蛋!”小纸人转头骂道。
几个壮汉闻言,勃然大怒,其中一个壮汉就要来抓小纸人。
本来封神识控制纸人就不是我的强项,刚才又唱歌又跳舞又骂人的,可把我累得够呛,这货还要去抓它。
我恼怒至极,见壮汉蹲下来,控制着小纸人,一把掌朝他脸扇过去。
“啪!”地一声。
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脸上。
疼肯定不会疼,但却把那壮汉给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纸人张嘴再骂道:“动手动脚,你是不是傻叉?!有种去动你老婆啊,恐怕你阳痿几年,老婆早就没心思动了吧?头上绿帽子戴得还合适不,不合适你赶紧换一顶戴戴,反正你有的多!”
这壮汉肾宫晦暗无光,夫妻宫桃花夭夭,主性无能,妻多出轨,我控制纸人的嘴巴把实情全说了出来。
壮汉被当众揭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显然都是真的了。
一群人见他的样子,全哄堂大笑。
纸人环视了一下,指着一个笑的最欢的状汉说:“你笑个催子啊笑!你小子更他妈缺德,家里三兄弟,你竟然爬兄弟的灰,迟早天打五雷轰!”
但凡看过《红楼梦》的,对“爬灰”一词是啥意思,应该都懂。
那汉子笑容立马僵住了。
“还有你,老娘病重在床,你小子对外装成大孝子,恐怕每天只喂她喝一碗稀饭吧!你也有老的时候,别到时死了没人抬你棺材!”
眼见纸人还要说下去,剩下几个没被点名的壮汉一下慌了,赶忙一个捂住纸人的嘴,一个拉着我手,疯狂地求我:“何掌门,我们信,我们信,你赶紧收了纸人神通!”
这帮人个个心中有鬼,没被点到的壮汉,生怕纸人说出他们秘密。
如此正好。
刚才控制纸人看相、说话,已经把阿虎教我的驭纸人之术,以及阮小山教我的面相之术全给掏光了,再弄下去,恐怕也不准了。
我当即口念咒语,把封在纸人里面的神识给散了,点着打火机,一把将纸人给烧了。
“你们庄老板大难临头,再不去,马上就会死!”我恐吓道。
他们彻底服了我,不敢怠慢,开车带着我,呼呼啦啦地往庄包工头房子里去。
庄包工头住着一栋二层小楼。
上楼时,我看到楼梯口贴满了道符,一看道符的画法,竟然是茅山宗的笔法,敢情庄包工头是请了茅山弟子。
在天马村,哑蹲这个茅山弟子给了我极其深刻的印象。不仅法力高超,而且道士风骨铮铮。此事若茅山弟子插手,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但我又不得不抢,于是,匆忙赶上了楼。
门口两个头挽发髻十四五岁的一男一女两个小道挡住了我们。
男小道说道:“我师父正做法驱妖,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我身后一个壮汉立马接茬道:“他是阴山派一派掌门何方,前来助金道长一臂之力!”
男女小道对视了一眼,上下打量我一番:“江湖野狐禅门派,岂能与我茅山术法相比,若想保庄老板平安,速速退去!此事我们可不告知师父得知,免得犯了禁忌。”
驱邪捉妖这事儿,你请了人,又带另一人来,已经触犯了阴阳界禁忌,小道倒说的在理。可此时我哪管的了那么多,对他们说道:“此事非我不可解决,请速让开,否则连你师父的性命都堪忧。”
男小道闻言,非常恼怒:“放肆!哪来的江湖骗子,竟敢大言不惭,你给我师父提鞋都不配!你若有本事,且先斗过我们再说!”
说罢,两个小道一人拔出一柄桃木剑,手掐指诀,一挽剑花,迅疾向我刺来。
见到他们手挽剑花,我心里顿时有了谱。
还骂我是江湖骗子,他们才是十足的江湖骗子,那剑花没一点罡气不说,而且指诀招式极为幼稚,完全是入门级别。
道士一行,讲究师父找徒弟。一般道士都是挑天姿聪颖、福缘较深之人当儿徒带着。金大师能带两个小道出来驱邪,证明两小道已经到了见习期,过个年把即将出师,但他们挽剑花和掐指诀的姿势,甚至连方冬子一半都低不上,可见金大师的水平也好不到哪里去。
压在庙门槛底下的小鬼是天生厉鬼,我猜测金大师等下会屁滚尿流地出来。
且看他们怎么装逼失败!
我假装无比害怕,往边上一躲,忙不迭说道:“小道友息怒,我在门口等着,待金大师出来,让我瞻仰一下他风采,是否可行?”
“如此最好!”男小道见我怂了,收了桃木剑。
等了一会儿,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响动。
随后,屋里面又复归安静,半晌之后,门“吱嘎”一声,开了。
衣衫不整,额头上长个大痦子,一派仙人之姿的金大师出来了。
男女小道无比惊喜,齐齐问道:“师父,如何?”
金大师半闭双目,微微颌首,缕了一下山羊胡子,悠然自得地说:“为师已彻底收伏那邪魔,徒儿,且随我回去罢!”
男女小道得瑟不已,朝我挑衅地扬起了嘴角。
我心中“咯噔”一下。
收伏了?
可我咋看到屋里还有浓郁的阴气呢。
正在此时,金大师突然面色陡变,撒丫子就往楼下狂逃,边奔边大嚷道:“徒儿,快放绝招!”
“哈哈哈哈……”一个小鬼凄厉的声音传来。
两个小童先是懵了,随即反应过来,竟然掏出了两串鞭炮,拿打火机点着,往屋内一甩。
放一串鞭炮吓鬼。
这他妈是哪门子绝招?
第一百一十章 你咋那么爱玩打火机呢
鞭炮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动,烟灰、纸屑全炸在了门框之上。金大师带着两个小道,疯了一样呼啦啦地往楼下跑,想去开门,但楼下的大门突然“哐”一声,关了。
他们顿时一片惊慌,拼了老命在摇门,但大门却纹丝未动。他们几人已经完全吓懵逼了,额头上大汗频出。
几个壮汉也被他们的表现整傻了,不由自主地往楼梯台阶上躲。
顷刻间。
浑身光溜溜,皮肤伤痕累累,没有一根毛的庄包工头突然从房间跑了出来。
他颈脖子上骑着一个干瘦巴巴,牙呲目咧的小鬼,正笑嘻嘻地瞅着众人。尔后,那小鬼像骑马一样,一拍庄包工头的脑袋,嘴里发出一声“驾!”,庄包工头整个人如同起飞一样,张着双臂,狂奔下楼,冲着金大师等几人飞袭而去。
金大师头上胡子眉毛都吓得支棱起来了,大喝:“布阵……快布阵啊!”
男女两个小道脸露惶恐,迅疾抽出桃木剑,呈孔雀开屏之姿,一前一后,乱舞着幼稚的剑花。
金大师一手掐指诀捏道符,一手拿着拂尘,在拼命地朝前甩动。
这个阵法我倒听二叔说过,茅山派的“孔雀东南飞”,一个人为孔雀头,两个人为孔雀尾巴,靠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罡气,用来对付厉害的妖邪。
但他们几人摆出这个阵法,却没有一点罡气,而且模样东施效颦,我觉察出很搞笑的意味。这阵法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学来的,但我敢肯定,他们一定不是茅山正宗弟子。
果然。
庄包工头在嘻嘻哈哈小鬼的控制之下,瞬间将他们的阵型彻底冲乱。那两个小道手中的桃木剑同时掉落在地,人也被弹开。
金大师转身就想夺门而逃,但门还没打开,却被庄包工头一把扑倒在地。金大师本来身躯就瘦弱,庄包工头长得五大三粗,被他一压,金大师竟然眼睛暴凸,嘴里呜呜哇哇恐慌乱嚎,还放出几个响屁。
小鬼闻到屁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气得哇哇直叫,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防风打火机,瞬间点着了金大师那一头乱发。
庄包工头还伸手疯狂地拔金大师身上的道袍。
小鬼骑在他头上,嚣张地哈哈哈大笑:“烧光,不仅头上毛发烧光,全身的毛都要烧光……”
两个小道见状,挣扎着爬起来救。
但他们同样被小鬼的打火机给点着,头发呼啦啦烧了起来。
几个壮汉也算对是庄包工头衷心,见他被小鬼控制,全跑下楼去,想去拉扯被小鬼当成马骑的庄包工头。
小鬼见了,脸上更加得意:“来啊,全部烧光你们的毛!”
它玩打火机就像玩玩具一样,一只小手滴溜溜拿着打火机乱转,一只小手去扯那些过来救庄包工头庄汉的头发,一扯一个准,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竟然完全没任何反手的余地。
一时间,整个房子里呜哇乱叫,发出头发、眉毛被烧的焦味,弥漫四周,难闻死了。
其中一个壮汉反应过来,一边狂扑自己头上的火,一边对正坐在台阶上看戏的我大声恳求道:“何掌门,快救人啊!”
我倒不着急。
看小鬼的气息,虽然是一个厉鬼,但这货比较好玩,一时半会儿它并不会杀他们,只有待折磨玩够了,它才会弄死他们。
现阶段,他们顶多是毛发被烧光而已。金大师典型一个二五不清的骗子,就这点手段,也敢扮演茅山传人来抓厉鬼,简直是找死。
不过,被刚才那壮汉一嚷,一直在烧他们头发玩的不亦乐乎的小鬼注意到了我。它回过头来,奇怪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还对我凶狠地呲了一下牙。
见我丝毫不害怕,它冲我勾勾手指头,意思叫我下去。
我也冲它勾了勾手指头。
小鬼见我竟然敢冲它勾手指头,顿时大为吃惊,怔了一会儿,脸色变得恼怒,小手猛拍庄包工头的光头,嘴里喝一声:“驾!”
它骑着庄包工头就冲楼上奔来。还没到我跟前,它手中的防风打火机已经点着了,凑到我面前,想来烧我头发。
我一运罡气,将身躯给罩着。
它手中的防风打火机再也无法向我挪动半分,火焰始终保持在离我半米左右的距离。
小鬼惊呆了,手中颤颤巍巍,卯足了劲将打火机往我跟前凑,但却徒劳无功。
我掏出一根烟,在它手中打火机火焰上点着,抽了两口,往小鬼的脸庞喷了一口烟,然后对它说了声谢谢。
小鬼身体猛地一抖,手中的打火机也灭了,无比震惊地瞅着我。
我没理它,自顾自悠闲地抽烟。
小鬼反应过来,嘴巴一咧,冲我咆哮呲牙。
我装着很尴尬的样子,一拍脑袋:“对不起,把你给忘了!”随后,从兜里再掏一根烟,塞进它正嘶得老大的嘴巴,并拿出自己的打火机,给它恭敬地点着。
这货似乎脑子不大好使,傻叉一样还吸了两口烟,结果呛得它鬼叫声连天,方才彻底明白过来我在耍它。
它愤怒至极,“吧唧”一口,把烟给吐了,从庄包工头的颈脖子上一跃而下,张牙舞爪地来抓我。
我仍然坐着不动,待它跑到我面前,我手中凝聚罡气,贯穿到烟头之上,烟头猛地一旺,从阳火变成了罡火,我朝它的额头上猛地一刺。
这一刺,烫得小鬼“哇唔”一声惨叫,捂住额头,疯了一样在原地打转,面目无比痛苦。
普通的烟头火肯定无法烫鬼,但我加了罡气,把它烫得不要不要的。
小鬼已经彻底疯了,竟然从地上弹跳而起,跃得老高,张大嘴巴,冲我的头咬来。
我猛地一巴掌朝它呼过去,打得它惨嚎一声,在空中几个后空翻,摔在楼梯底下人群当中。
一众人等见状,纷纷惊吓嚷叫着躲避。
这一下,小鬼可算知道我的厉害了,它竟然没逃,转身抓住了男小道脖子,就要往门外冲去。
我急了,一把虚刀朝它打出。
虚刀带着呼啸风声,准确无误地砍中了小鬼的手臂,残臂化成一股黑气,在空中消散。
小鬼已经吓懵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若捣蒜般朝我狂磕,嘴里大呼:“饶命,请大师饶命……”
我走下楼梯,冷笑问它:“小孩子不能玩火,你不知道吗?”
小鬼愣了一下,回答:“知道。”
“可你咋那么爱玩打火机呢?”
小鬼脸色无比古怪,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到底说不说?!”我厉声问道。
小鬼被我一声断喝,吓得浑身颤抖,忙不迭说道:“回大师话,我乃厉鬼夺腹出生,出生之后,害……害死了父母,后来遇到一个瘌痢头和尚,他说我是冤孽,拿火来烧我,我非常痛苦。尔后,他又将我的魂封存在胎盘里,埋在寺庙门槛底下,每天冲我念经,念了十几年,后来寺庙里瘌痢头和尚死了,庙里也没了香火,直到庙被推土机挖开,我才出来,但那包工头,又拿火烧了瓮罐,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出来害人了?!”
“大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弑杀父、母以及腹中胎儿,足足三条人命。和尚慈悲为怀,没有把你打散,反而试图念经来感召你。结果,你被压寺庙门槛十几年,非但没受感召,怨气反而更重。你说你不敢了,我咋信?”
小鬼脸色顿时煞白,无比恐惧地说:“我愿重新被大师封存……求大师慈悲为怀,饶我一命!”
我冷笑了一声:“我可不是和尚!”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
我心中火气腾腾燃烧,袖子猛地一抬,爆喝一声:“阴马化令,赦!”
小鬼见状,撒丫子就狂奔。
但它又如何能跑的过阴马?
浑身漆黑的阴马,咆哮着冲它冲去,张开大口,一把将小鬼吞进了嘴里,嚼了两嚼,咽下了肚子。吃完这个小厉鬼之后,阴马身上的黑色更浓郁了。
我最近一直没给阴马喂食,它可能意犹未尽,在空中转了两转,似乎还要寻找阴魂,我念咒把它收了回来。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被烧头颅冒光的金大师反应过来:“这位道友你是……”
“滚!”我恼道。
“道友我是茅山……”
“我看你想挨揍?还想扮茅山弟子?”我没好气责问道。
金大师表情无比尴尬,抽了两下鼻子,嘴里喃喃道:“那什么……我真实身份其实是阴山派何掌门。”
他以为我没听着,正准备打开门出去呢,我一把扯他转过身子:“你知道我是谁么?!”
“道友,你是谁跟我没什么关系吧?”金大师厚颜无耻地说道。
那个小男道一直在边上捅咕自己的师父,并轻声说:“师父,他就是阴山派何掌门……”
金大师闻言,脸色陡变:“那什么……何掌门,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千万别见怪……”
“你要让我知道你打着阴山派名号行骗,死就一个字!”我厉声呵斥道。
金大师忙点头说是是是,不敢不敢。说完,带着两个徒弟,屁滚尿流地跑了。
几个壮汉见了,竟然哗啦啦冲我鼓起掌来,纷纷说小何爷厉害。
我揭了墙上的一张道符,伸手触摸,竟然发现是电脑打印的茅山道符,真他妈活久见。
庄包工头半抬着眼,挣扎着起来要向我道谢,声带着哭腔说道:“小何爷……我总算碰到你这个有真本事的了……现今世道,没一个好人,没一个好人呐……”
“这个金大师哪里请来的?”
庄包工头摇了摇头,随后,转头问一个手下:“你不是说保证姓金的不是骗子吗?你哪儿请的?”
那壮汉脸色古怪,低声说,天桥。
庄包工头顿时气得双眼翻白,拿起鞋子就冲他砸过去,那壮汉被砸得一声不敢吭。
这货也确实够倒霉的,先是遇上赖添财,后又遇上金大师,要不是我今天及时赶到,恐怕小命已经丢了。
不是好人不够用,而是骗子实在多。
“庄老板,赖添财委托我来救你,有两个条件,第一,八十万他肯定还不了,这家伙确实赌没了。第二,他现在被抓了,你们撤诉,或者去向巡捕解释一下,他卖给你的不是一坨屎,确实是值八十万的好东西,之前误解他了。总之,把他从牢里捞出来,你看咋样?”我单刀直入。
庄包工头听到赖添财几个字,气得腮帮子上鼓:“小何爷,你别捞他!我八十万不要了,让他蹲几年,我可以给你钱!”
我忙摆手:“我让他出来还有点别的事,我不要你钱。你看我的面子,去捞他一下。”
庄包工头见我说的无比坚决,最终点了点头,说行。
随后,他吩咐一个下属随我一同去了巡捕房。
我在外面等了个把小时,一脸猥琐的赖添财双手插着裤兜出来了。
“走吧,赖大师!”我说道。
赖添财笑嘻嘻地说:“我就说那小鬼对你来讲轻而易举吧?别说你们山师道士了,用我们风水相门的打鬼术,都能把它弄死。”
我没再理他,开着路虎车载他走了一段路,他突然说停车。
我问他怎么了。
赖添财摸着肚子,回道肚子饿了,你请我吃餐饭。
我无奈只得答应他。
进到饭店,这货点了一桌子菜,还要了一瓶茅台酒,服务员想打开,我说随打开谁付钱。服务员顿时吓得不敢动了,问先生你们到底喝什么酒,我回答一瓶牛二。
赖添财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我是小气包,一派掌门,请客吃饭抠门死了。但他吃起来却比谁都欢快,整得嘴巴油滋麻亮的,一瓶牛二很快见底。中途他还不断劝我也吃点,可我见到他边扣鼻屎边吃饭的样子,保持不吐,心里承受能力已到极限,怎么还吃得下?
他打了几个饱嗝以后,说吃饱了。
继续上车,走了一段路,他又叫停车。
“给你再来点饭后甜点?”
“不是。刚才吃得太多,肚子痛,我要大便。”
“你他妈不会是想做人中黄香囊吧?”
赖添财冲我翻了几下白眼,你咋还提这事儿呢,恶心死了!
说完,他捂住屁股就往公共厕所跑。
他还嫌恶心?
我算是彻底理解了庄包工头对他的恨。
等了一会儿,他满脸纠结地回来了,表情非常古怪。一上车,我闻到一股臭味,无名业火“腾”一下上头了:“你还真做了香囊?你这个老变态!”
赖添财鼻子抽了两下:“不是。刚才跑不及,弄裤子上了。”
我彻底无语,叫他前面就是服装店,赶紧去买一身彻底换了,难道你准备带一裤裆屎见那么美丽的师祖奶奶?
赖添财眼睛转了几转:“你说的非常有道理!”
可他话说完,人却不动。
我催他快去呀。
他回答身上没钱。
我对这家伙算彻底服了,给了他一千块,叫他赶紧全身都换了。他拿着钱,喜气洋洋地钻进了一家店铺。
站在店铺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想到,店铺里的女服务员纷纷捏着鼻子嫌弃地跑了出来,看来这货在里面换衣服,把人家都快熏翻了。
再过了一会儿,赖添财换了一套唐装,满脸自信地走了出来。
人靠衣装马靠鞍。
他换上一身新唐装以后,倒颇有点玄学大师的味道。
上车再走了一段路,赖添财又叫停车。
我猛一刹车,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赖添财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反问我道:“你说……我去见师门的师祖奶奶,要不要带点见面礼啥的?”
我顺着他眼睛望过去,发现这货正在死死地瞄着一家珠宝店,我立马说道:“我可没钱了!再说,你瞎客气啥,都是自己人。夕颜美女人挺好的,不在乎你这个徒孙的礼物,赶紧走吧!”
心里暗自寻思,我还从没送过夕颜礼物呢,花钱让你买来送?
我又不是冤大头!
赖添财咽了咽口水:“我还是觉得,没礼物我没脸去见她。”
“那你想要咋样,我身上真没钱。”我回道。
“这样吧……你待我去天桥再骗点钱,买到礼物之后,再和你去见她,咱保持电话联系。”
说完,他立马拉开车门,要下车。
这家伙诡计多端,要真跑,我还真不一定能撵上他,只得一把拉住他,狠狠一咬牙:“行,买!”
赖添财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为避免他挑太贵的,我停好车,跟着他一起进了珠宝店。
“两位,请问需要点什么?”服务员露出职业微笑,礼貌地问道。
赖添财背负双手,一副大款的样子,左看右看,却一直不吭声。
服务员非常耐心地跟着她。
将整个珠宝店转了一圈,赖添财突然开口问道:“美女,你这南非砖石多少钱一斤?给我来三斤……”
我一听,顿时被他整傻了,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再也不敢松手,转头对服务员说:“美女,来一对金手镯,不超过五千块那种,花纹样式不用挑,你直接装盒吧。拜托速度快点,时间长,我身边这位神经病人药效过了,会打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守凤涅槃,等山人来(一)
大概女服务员看我们两个都不像啥好人,赶紧给我打包了一对金手镯。我付完钱,拖着赖添财就出了玉石店。
出大门之后,赖添财气乎乎地甩开我的手:“你一派掌门,差这点钱吗?!这么小气就买了一对破镯子,我咋有脸见师祖奶奶?”
“我劝你见好就收,别跟我整这些有的没的,我脾气很不好!”我恼道。
赖添财闻言,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金手镯盒子,不满地跟我上了车,嘴里嘟囔道:“没钱装啥装呢,还开辆破路虎!”
一路再没出任何幺蛾子。
路上,我打了个电话给方冬子,问他人都接回来没有。方冬子说:“放心吧师父,师娘、晓婉与阿虎几个人玩游戏正欢呢,那个帅哥一直在看《东北一家人》,笑得跟傻逼一样。”
姜真男能看懂剧情了?
智商确实可以啊!
“比亚迪怎么样?”我问道。
“我按你交待阮小山绑我的方法,将他给绑了,只留一下只手让他写东西。他写的非常认真,还不让我看。师父,他到底写啥呢?”方冬子好奇地问道。
卧槽!
这便宜徒弟,咋学啥啥都会呢。
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他那是《连山易》,就说这货在写歌呢,你别管了。
回到铺子。
赖添财神情非常忐忑,显得异常紧张,一直问我,他会不会形象不好,师祖奶奶的脾气咋样。
我说你形象挺好的,猥琐出了独特的风格。师祖奶奶脾气也挺好,放心好了。
尽管如此,但这个老骗子额头上竟然沁出不少汗珠,手局促不安地不断交叉搓揉。
刚下车。
赖添财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竟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将金手镯盒子高高地举过头顶,嘴里大声嚷道:“师祖奶奶,徒孙赖添财来给您老请安了!”说完,他一路跪,一路挪,一直挪到房间里面,头也不敢抬,双手始终高举着那金手镯盒子。
虔诚的像苦行僧人。
屋里人见状,全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跪着进来干什么。
姜真男扭头看了他一眼,没作声,继续在学习《东北一家人》。
我把大家全赶到了阮小山的卦铺,包括姜真男,独留下了夕颜和赖添财。
夕颜忽闪着美眸,疑惑不解:“何方,到底咋回事呢?”
“我给你找来一个徒孙,你俩好好唠唠,来场跨越千年的人文交流。”我笑着回答道。
说完,我把门给关了。
咱也不知道他们俩人在里面聊啥,只知道赖添财这个老骗子与夕颜说了一会儿话,竟然呜呜地哭了,而且听他的哭腔,还无比真诚和伤心。
足足等了有个把时辰,他们才聊好了。
赖添财打开了门,整个人如同大病初愈,浑身大汗淋漓,颤抖着双手,向我要烟抽。
我给他点了一根烟,问他咋哭得像死了爹一样,你跟你师祖奶奶都说了啥?
这货没理我的揶揄,独自一个人蹲在门外石头上抽烟,一声不吭。
没辙。
我只好转身进了房间。
夕颜正站在房间里,双颊微红,紧咬着嘴唇,眼眶中泛着泪,柔肩微微地抖动,情绪非常低落。
卧槽!
他们两个到底聊了啥?!
夕颜一见我进来,原本在眼眶里隐忍未出的泪滴,“噗呲、噗呲”地直掉,一把抱住了我,嘤嘤地哭了起来,嘴里喃喃说道:“何方,我想起来……我想师父了……”
香气袭鼻,柔身在怀,我心猿意马,又一阵心疼,不知如何是好,忙问她到底想起啥了。但她一直哭,没再搭理我。泪水掉落下来,将我肩膀上的衣服都全给弄湿了。
好一阵子过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爹、夕颜姐姐,你们注意点,家里还有小孩呢……”
阿虎忽闪着大眼睛,站在地上,撅嘴冲我不满地说道。
他是正常的小孩么?!
我这才发现自己将夕颜抱得紧紧的,简直要将她揉进胸口一般,忙轻轻地推开她:“别哭啦,到底咋回事呢?”
夕颜也被阿虎的话臊的脸通红,说道:“你去问他吧!”
她意思是叫我去问赖添财。
我只得出了门,与赖添财蹲在一起,也点起一根烟,抽了两口。
赖添财眼睛望着前方,嘴里像神经病一样说道:“守凤涅槃,等山人来……一千年了,这个任务总算结束了。”
我故意咳嗽了一声,问道:“该出戏了啊!你师祖奶奶刚才叫我问你具体情况,你应该不会违抗她的命令吧?”
赖添财转过头,白了我一眼,答非所问:“你他妈刚才抱我师祖奶奶,算怎么回事?!”
“哎呀我去!这跟你有啥关系?”我觉得这货脑子有点问题。
“怎么没关系?现在师祖奶奶就我一个徒孙在身边,我相当于她的娘家人!”赖添财皱眉说道。
“咱能别扯犊子,说点正事不?”
“不能!我师祖奶奶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那你得问她啊。不过,我对自己挺自信的。”
“臭不要脸!”赖添财表情古怪地瞪我一眼:“师祖奶奶千年奇女子,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三皮货!你以后对她好点,否则我跟你急!”
“得得得,我对她会好点,你赶紧说说咋回事吧。”
赖添财抽抽鼻子,开始阐述了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赖门往事。
宋徽宗年间。
一代风水大师赖布衣带着一名弟子游历山川。
一日晚间,两人正在齐云山深处山涧边准备睡觉休息,突然看到山涧边有一个八九岁,长得异常俊俏的男孩,怀里抱着一个女婴,正在迷茫而痛苦的走路。
深山老林,夜幕深深。
方圆几百里无人间烟火,怎么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小男孩?
赖布衣抬眼观气,猛然发现男孩和女婴俱无魂无魄,不纳阴阳五行,可他们却脸色红润、行动自如、身无尸气,显然又不是僵尸。
饶是赖布衣学纵古今阴阳术法,也不知男孩和女婴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
男孩抱着女婴,已经走到了赖布衣和他弟子面前,赖布衣见男孩满脸焦急和悲切,忙问男孩怎么了。
男孩开口中说出了一段奇怪的语言。
赖布衣一听,大惊失色,此乃上古姜真语!赖布衣学识渊博,对上古姜真语颇有研究。于是,开始用上古姜真语与男孩交流。
男孩告诉赖布衣,他们是姜真族裔,女婴是他的妹妹。但妹妹出生之时,不知为何,竟然天生灵力缺失,不符合姜真族完美族群的要求。姜真族为保持种族完美性,对出生之后灵力缺失或身体缺陷的人,一律将予以诛杀,免得遗传出缺陷之人。
男孩心疼妹妹,偷到了族长的开山法器,解开了大山封印,带着妹妹逃出了姜真族裔生活的大山。他想将她放入凡间,让凡间之人代为收养。
赖布衣对姜真后裔一事儿门清儿,但也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中的故事,没曾想世间还真存在这么一支完美的族群,不由大为惊奇。
他掀开襁褓来一看,发现女孩长得粉雕玉琢,可爱异常,非常漂亮,心中无比怜爱,对男孩说:“此处乃阴阳五行之界,姜真族群在此出现,不为天地所容,你将你妹妹送给凡人,她也必将遭天劫。我是风水师,你且回去,我来收养你妹妹,有办法保她平安、康健。”
男孩闻言,感激涕零,当时就向赖布衣下跪,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一老一幼两人,促膝长谈,互相交流各自世界的运行规则及术法(赖布衣乃阴阳界第一奇才,后来他根据男孩所述,结合自己所思所悟,竟然创造出一本奇书——《青乌序》)。
临走之前,男孩顺手挖了一簇夕颜花的种子,并跃空抓了一只鸽子,小手一抬,打入鸽子一缕长生神识,一并送给了赖布衣,并说道:“先生,夕颜花和鸽子是信物,二者缺一不可。时机一到,我一定会再次从山里出来,接女孩回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守凤涅槃,等山人来(二)
赖布衣点头答应,并给女婴取名叫赖夕颜。
女孩无魂无魄完美族裔的身份,会遭天劫。
于是,赖布衣祷告神司,为女孩取得一个胎生童女的身份。胎生童女乃天上身份,不会遭天劫,女孩得以存活于世间。
而关于赖夕颜的身份,整个赖门七十二弟子,只有当年随赖布衣一同游山的大弟子,也就是赖家兴,知道此事。赖布衣门下弟子虽众多,对赖夕颜感情非常之深,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刚才赖添财见到夕颜之后,必然是话语触动了夕颜的记忆,所以她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想师父了。
赖门众弟子中,赖家兴天赋异禀,但心术不正,他知道夕颜身份之后,一心想进入姜真族裔大山,寻求长生之术。为此,学艺期间,他认真钻研姜真语,只待赖布衣死后,他就要胁迫夕颜进入大山。
赖布衣原本想让赖家兴继承自己的衣钵,且将与男孩交流总结出来的一本逆天奇书《青乌序》,倾囊传授与他。直到后来。赖布衣发现大弟子阴毒心狠,不走正道,当即决定止损,只传了《青乌序》的上半部,下半部未再继续传授。
同时,赖布衣担心在自己死后,一来夕颜会被赖家兴所害,二来姜真男孩出山之后,找不到赖夕颜。
于是,赖布衣临死之前做了三个决定:一是清除夕颜学艺时的凡间记忆,把她偷偷封在了凤眠地。二是告诉赖家兴,谎称夕颜已经靠自己的力量回到了姜真族大山,并带走了《青衣序》下半部。三是将个中内情,作为门派绝密,告诉了忠厚老实的二弟子赖昆仑,并吩咐他,务必世代派一名弟子守住凤眠地,且留下一句箴语:“守凤涅槃,待山人来。”
赖添财属二弟子赖昆仑的嫡传一脉,正是赖门第二十四代守凤人。他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在天桥底下胡混,其实一直在等待夕颜苏醒。
听到此,我惊得目瞪口呆。
等于说,夕颜姜真后裔、赖门弟子、胎生童女,三个身份都是真的。
不过,我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转头问赖添财:“你师门叫你守凤涅槃,可夕颜醒来这么久,你咋不知道呢?”
赖添财闻言,猥琐老脸显得无比尴尬,脸上肌肉抖了两抖:“那什么……我前段时间因为骗人,被抓进局子关了快一年。出来之后吧,发现凤眠地已经被炸了,师祖奶奶也不见了,我哭得死去活来的。最近正在焦心寻找线索呢,但因为一直找不到,我都自杀好几次。”
说完,他拿出怀里一个药罐子,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每次自杀,药含在嘴里,但一想到下去之后,无颜面见师门先辈,马上又吐出来。不过,幸好遇到了你,让我完成了师门千年前交待的任务,嘿嘿。”
我一阵无语:“你可别装了!还无颜面见师门先辈自杀呢,不敢死就不敢死呗!”
“谁不敢死了?我跟你说,要是再过几天还找不到师祖奶奶,我真死。”赖添财回道。
“行,你最衷心!对了,你再说说赖家兴,他怎么就变成一具千年活僵了?”
赖添财翻了一下白眼:“祖师赖布衣羽化之后,赖家兴一直对祖师的话半信半疑,同时潜心修炼上半部《青衣序》。但任何术法,都要一以贯之修炼,否则必然走火入魔。赖家兴尽管是天地之间一玄术奇葩,但因只练上半部《青衣序》,硬生生把自己炼成了活僵,过着无血无肉、痛苦不堪的生活。他为了寻找下半部《青乌序》,解脱身上的痛苦,千年来踏遍河山,硬是没找到进入姜真后裔大山的路口。他成为了活僵,是赖门不传之耻。所以在对外口径上,我们都说祖师羽化之后,赖家兴已经消失了。”
“那你们赖门咋就没人清理门户呢?”我疑惑不解。
“根本打不过!再说,鬼知道他在哪里!你在号子里说他在苏城出现,当时我都吓尿了,寻思这下可完犊子了,师祖奶奶不见了,赖家兴又出现,我都不知道该咋办!”
原来如此。
我猜测,赖家兴一定是在找姜真族裔大山无果之后,无奈之下,近几十年,一直隐藏在苏城,假装成为一名医生,其实是方便自己茹毛饮血,解脱身上道法反噬的痛苦。
可半年前,夕颜突然从凤面地觉醒。赖家兴也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获知了夕颜的信息,每天开始在凤眠地里找《青乌序》下半部,并召集宋朝官服僵尸对夕颜进行抓捕。
可惜几次均被赶来的姜真男所救。
若单纯论法力,姜真男其实可以诛杀赖家兴。但姜真男也许见他是赖布衣之后,每次都手下留情,放了他一条生路。直到后面我的出现,姜真男又见赖家兴要置自己的妹妹于死地,于是痛下杀着,联合我们一起将他干了。
事情来龙去脉非常清楚。
可姜真男怎么突然从大山里跑出来了?
这事儿只有待姜真男学会普通话之后,亲自问他。
“你师门有没有交待在完成‘守凤涅槃,等山人来’任务之后,还需要再干点啥?”我问道。
赖添财正想回答,姜真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啥也不用干,我要带我老妹走。赖门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
卧槽!
这东北腔!
姜真男已经彻底学会普通话了?
我一时哑口,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半晌之后,我问道:“你……到底叫啥名?”
姜真回答:“俺们那旮瘩,都叫我阿扎古。”
阿扎古?
这么拗口的名字吗?
“你们那旮瘩,到底在哪儿呢?”我问道。
姜真男没有回答,俊美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
他不大愿意说。
“哥,我离开那里逾千年,跟你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想回去。”夕颜红着眼睛出来说道。
“你是姜真族裔,必须回去!”
阿扎古看向自己妹妹,眼光中露出无限的柔情,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天生灵力缺失,不配做姜真族裔!”夕颜咬着嘴唇说道。
“阿扎幽,你没有天生灵力缺失。你是长天神选中的下一任姜真族裔天命女主神,你出生之后,被青工人那群瘪犊子坑了,他们抽取了你的天生灵力,还妄图杀了你。他们不希望你成为天命女主神,青工人自己推举了一个龌蹉娘们,想在下个月长天神往生之日,让她成为姜真族裔女主神。我们红工人一定要阻止那群王八犊子,找回你的天生灵力石,为红工人报仇……”
阿扎古说得非常认真,满脸坚毅,但一口东北腔,却让我觉得非常搞笑。我非常后悔当时没有把《东北一家人》换成别的电视剧。
听了半天,总算整明白了。
大山里的姜真族裔共有三帮人,青工人、红工人、黄工人。
夕颜兄妹属于红工人。
每隔一千年,在三个族群中会推选一个姜真族裔女主神,统领整个姜真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姜真族裔如此完美,却也不能免俗,三群族人为争夺女主神的位置,各种奸计频出,厮杀不断(不过也可理解,他们要不相互厮杀常常干死一批人,他们长生不老之身,大山里面早就人满为患了)。
夕颜出生之时,被青工人提前发现,她是下一个千年的天命女主神,于是偷偷抽取了她的先天灵力。
前面说过,姜真族裔为保持人种先进性,有一条规定,灵力缺失或者容貌缺失之人,必须要诛杀,否则容易让姜真族裔遗传性越来越差。
红工人出生了一个先天灵力缺失的夕颜,三个族群开会,一致决定要杀了她。
可阿扎古却觉得自己妹妹不可能天生灵力缺失,中间一定有古怪。于是,在父母的帮助下,带着妹妹潜逃出大山。
等阿扎古将夕颜交给赖布衣,回到大山之后,事情败露,红工人被青工人、黄工人团团围住,指责他们放走了女婴。
阿扎古父母主动站出来承认,说女婴是他们故意放走的,与阿扎古无关。为人父母,他们不愿亲眼看着她被杀死。如今她已出大山,即便能在外面生存,也会遭到外面世界天序惩罚而死。他们违反了姜真族规,情愿被大家处死。
姜真族裔果断处死了阿扎古父母。
阿扎古仇恨的种子开始在心里生根发芽。
千年来,他潜心调查夕颜先天灵力缺失的原因,终于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青工人搞得鬼。青工人的目的,是为了推选自己族群中一个女人作为统御大山姜真族裔的女主神。下个月,将是姜真族裔换新女主神的日子。为此,作为红工人统领的阿扎古,俏俏从大山跑了出来,找夕颜回去。
“那什么……阿扎古,成为姜真族裔女主神,有啥好处没?”我问道。
阿扎古被我问得愣了一下。
思忖片刻,他朗声答道:“可为红工人千年所受的压迫复仇,杀死坏胚子青工人!我老妹还可随意在三个族群中,挑选上百个姜真男人作为自己共寝对象,与他们生下最完美一群人,全部纳入红工人的族谱,壮大红工家族!”
“就这?!”我惊了。
阿扎古点点头:“嗯哪!”
我差点晕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愿为影兮随君身
夕颜一听,俏脸立马红若飞霞:“哥,我不想给很多男人生孩子!”
阿扎古脸色突然沉了下来:“阿扎幽,你是天命女主神,生孩子是必须滴!”
“不,我不是!我是赖布衣的女弟子,自你带我出大山之后,我已经与姜真后裔没任何关系!”夕颜已经快急疯了。
阿扎古一双俊美的眼睛已经泛出愠色,双手紧握着拳头,腮帮子紧咬。
我吓极了。
人的思维,一旦陷进某个牛角尖里去,非常难以改变。阿扎古是姜真族裔中红工人的统领,他千辛万苦救出自己妹妹,心若割血地看着父母被害,隐忍千年受青工人欺凌,为的就是今天,能够把夕颜给带回去,让她成为女主神,重新扬眉吐气。但夕颜此刻却断然拒绝,阿扎古内心惊天的绝望与愤怒,完全可以想象。
一旦他发飙,我们在场所有人必将尸骨无存。
我赶忙掏出一根烟,给他点着:“阿扎古,你别着急,先抽根烟,咱从长计议。”
阿扎古一手打掉我递过去的烟,恼火道:“滚犊子!”
夕颜的小性格本来就火爆,见阿扎古凶我,她撅着嘴,瞪了他一眼:“哥,父母因我而死,红工人因我而受欺凌,我心里非常难过!你现在可以杀了我,为红工族人谢罪,但要我回去当女主神,我做不到!”
说完,小妮子竟然身躯一扭,回房间了。
阿扎古气得脸色通红,胸脯上下起伏,拳头抓得更紧了。
我头皮阵阵发麻,忙不迭说道,帅哥你先等会儿,我去做一下她的思想工作。
转眼一看,阮小山、阿虎、方冬子、晓婉全趴在卦铺的门框上,看大戏一样看着我们。
我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全都滚回去!”
他们立马将头一缩,身子钻进卦铺,将门给关了。
我跟着夕颜进了房间。
小妮子肩头一耸一耸,在悄悄地抹着眼泪。
我还没开口,夕颜幽幽地说道:“何方,我自小受师父敦敦教诲,羡慕‘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的感情,怎能给这么多男人生孩子?我只想与你们一样,做一个正常人……”
赖添财之前进屋与夕颜交流,已完全触发她关于在赖门学艺时的记忆。赖布衣是宋朝人,那时讲究女子三从四德,独一而终,这种观念自然也全盘灌输进了夕颜的脑子。别说她了,连我听到阿扎古关于生一堆孩子的言论,也要崩溃。
“你现在不要惹怒你哥哥,他的思维一时半会儿转变不过来,咱再想想办法……”我安慰道。
“能有什么办法?!他那么厉害,把我带回去,我就再也出不来了!”夕颜的眼眶再次红了,尔后,她主动地拉着我的手:“何方,我真的只想喜欢一个人,不想成为什么女主神。”
她可怜楚楚的样子,让我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迅速激发了我的保护欲。不行,这小妮子我要定了,管她是不是什么姜真族群女主神,咱坚决不能让她回去!
我想了想,揉揉她的头发:“你等我!我去搞定我大舅子!”
夕颜闻言,俏脸泛红,点了点头:“嗯!”
我转身出门,叫赖添财照顾好师祖奶奶,我与阿扎古同志有几句话说。
赖添财进去之后,我对阿扎古挥了挥手,叫他过来。
阿扎古眼睛冷冷地盯着我:“干哈?!”
我被他霸气一问,心里猛地一激灵。
气场太牛了!
我强忍着心中的忐忑,问他道:“阿扎古,你们红工人有啥信仰没有?”
“信仰是啥玩意儿?”阿扎古没好气地反问。
“信仰就是……你们红工人一生当中一定要做的事。”
“报恩!报仇!服从女主神!”
“好!咱就说报恩。我曾经救过夕颜,在穿山甲吴忠的地牢,也救过你。夕颜是天命女主神,你是红工人统领,那我算不算你们红工人的恩人?”
阿扎古闻言,俊朗的脸庞眉头微蹙:“那必须算!”
“你准备咋报恩呢?”我问。
“你武功实在不咋滴,我准备教你一套武功。”阿扎古脱口而出。
看来他早就想好了报恩的方式。
“换一种报恩方式行不行?”
“行,你说!”
“现在恩人叫你保证一件事,绝不发火,绝不杀我们,你可不可以做到?”我试探着问道。
“不可以!”阿扎古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顿时吓了一跳:“为啥?”
“我可以保证不杀你们,但我做不到不发火。”阿扎古解释道。
卧槽!
看把你哥小心肝给吓的!
你既然答应不杀我们,别说发火,你发癫我都懒得管你。
得到了他的保证,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截,笑着说道:“只要不杀我们就行!那什么……我有个问题请教一下你,你们姜真族的天命女主神都有啥标准?”
“天命就是天命,能有啥标准?”阿扎古显得非常无语。
我见他没领会我的意思,想了想,解释道:“比如说,在我们阳间湘西呢,有一种落花女神,要成为这种女神吧,除了血脉特殊,还必须是没出嫁的处女……”
姜真族裔果然智商奇高,一下就明白过来。阿扎古果断地抬手,示意我不用再解释下去,缕了缕自己头发,说道:“俺们那旮瘩的天命女主神,除血脉特殊,还必须灵力无缺、身体无缺。”
“什么叫身体无缺?”
阿扎古说:“只有完美无瑕的身体,才能挑选族群中一群最优秀的男人作为对象,生出最优秀的孩子。”
我悠悠地叹了口气,摇摇头:“那夕颜成为不了天命女神。”
“你在扯犊子呢?”阿扎古恼道。
我说道:“夕颜除了血脉特殊,她灵力缺失了,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我知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了青工人藏她灵力石的位置,我带她回去之后,会偷回来,到时她就能彻底恢复。”阿扎古解释道。
“那……万一她身体缺失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能!赖先生在千年凤眠地保存她非常好,她现在很完美。”
我干脆心一横,咬牙说道:“实话跟你说吧,她身体有重大缺陷,她已经跟我那啥了,她不是处女!”
阿扎古一听,脸色陡变,浑身猛然泛起一股青气,迅疾从地上站起,瞪着我,目露凶光。我顿时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压迫感非常浓郁,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心里强烈的杀机。
我浑身血都凉了,吓得往边上狂退两步,忙摆手说道:“你答应过不杀我们,说话不算话生小孩没屁眼!”
阿扎古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不!可!能!”
随后,他迅疾进屋。
我吓疯了。
他不会要动手宰了夕颜吧?!
赶紧跟了进去。
阿扎古站立在屋子中央,手指着我,对着夕颜厉声喝问道:“阿扎幽,你是不是失……喜欢上这个人?!”
夕颜并不知道我跟他说了什么,愣了一下,随后,坚定地说道:“哥,我喜欢他!”
阿扎古闻言,俊美的脸庞青筋暴凸,额头上瞬间沁出豆大的汗珠,身上的杀意愈发浓郁。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赖添财突然身子一闪,挡在了夕颜面前,双手交叉一架,摆出一副死守之姿,面容无比坚毅,大声说道:“不要对我师祖奶奶乱来!”
此刻,门外脚步声凌乱响动。
阮小山、阿虎、方冬子、晓婉全赶了进来,他们手上拿着武器,呈包围状,呼啦啦地将阿扎古彻底包围。
我大惊失色,怒喝道:“你们跑过来干嘛?!”
话音刚落。
阿扎古突然仰头向天,表情狰狞,发出惊天的嘶吼声。
第一百一十五章 穹虚桃柳茶
气氛剑拔弩张。
我吓坏了,“锵啷”一声,抽出苍尤剑,叫他们快走。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听我的,反而纷纷挡在我与阿扎古中间,一副与他决一死战的模样。
夕颜更甚,芊手一把拔拉开我们,冲在了最前面,朗声说道:“哥,你要杀就杀我,放过他们!”
小白浑身白毛兀然支棱,做出准备护主攻击的姿态。
我感觉时间过得非常缓慢,手心里全是汗珠。
阿扎古眼睛几欲喷血,手微抬了两抬,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最终他还是没对我们没下手,爆喝一声,扭头冲出了门外。
“轰隆!”
“咔嚓!”
……
门外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传来,我们迅疾冲出去一看。
路虎车被他一掌给拍翻了,边上一棵足足有一人粗的大树,被他连根拔起,用膝盖狠狠地折断。
折完树,他仰天长啸,长发飞扬,身上衣袂飘飘,全身罡气磅礴,显得极为愤怒和不甘。
忽然!
他猛地一转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随后,他撒开脚步,像一股旋风,疯了一样跑了。没几秒,就彻底消失在我们眼前。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他就这样跑了?
夕颜惊的脸色煞白,半晌之后,方回过神来:“我哥……他跑了?”
你问我,我问谁?
眼下的情况,我压根没法进行任何揣测。而且,我们也没法躲。阿扎古既然能从大山里跋山涉水出来,精准无误地来苏城找到夕颜,证明他与夕颜之间必然有某种独特的信息联系,无论我们躲到哪里,他也一定能够找到。
“师父,现在咋办?”方冬子颤声问道。
我苦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生死由命吧。
方冬子想了一会儿,说道:“要不我去买点武器,在门口架几枚枪炮,他要再敢来,我们万炮齐发,轰了他!”
夕颜一听,恼道:“冬子你瞎说啥呢,他是我哥!”
方冬子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对不起师娘,我给忘了。”
我转身叫他们都别杵着了,该干嘛干嘛去。
阮小山却盯着我脸看,看完幽幽地说了一句:“大侄子,从你的面相来看,麻烦还没彻底解决,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说完这句话,他瘸着腿进了卦铺。
卧槽!
这货不补这句话能死吗?!
众人散开之后,赖添财半鞠着躬,伸出一只手,恭敬无比地对夕颜说:“师祖奶奶,您老人家先歇着,我有几句话想同何方讲。”
夕颜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进屋了。
“有啥事还要背着你师祖奶奶说?”我好奇地问道。
“那什么……你之前不是问我‘守凤涅槃,等山人来’以后,祖师还有啥交待吗,还真有交待!”赖添财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交待?”
“我祖师交待,师祖奶奶的胎生童女身份,其实早就过期了。但因为她一直被封在凤眠地,所以天上也没人管她。但这次苏醒之后,她如果回到姜真后裔大山,那也就罢了。但如果她存活咱这个世间,可能还要遭天谴。”
“啥玩意儿?!”我大吃一惊。
“你嚷这么大声干嘛?!”赖添财急忙捂住我的嘴。
我甩开他的手,低声说道:“那你赶紧再祷告神司啊,再给她弄一个胎生童女身份不就结了!”
“你以为弄这身份是菜市场买白菜?哪儿那么容易!当今世上,连龙虎山正一观的龙华老道都没这面子!而且,现在上面也没这个空额了。”赖添财解释。
“那可咋整?”我问道。
“祖师非常疼爱师祖奶奶,把她当成了自己女儿。他羽化之前,曾交待过历代守凤人一个秘法,若师祖奶奶届时不愿意回到大山,想留在阴阳五行世间,我们可以去找一样东西,让她躲避天谴。”
“啥东西?”
“穹虚桃柳茶。”
“这是啥东西?”
赖添财扣了扣鼻屎:“师祖奶奶之所以会遭天谴,完全是因为她拥有无魂无魄完美之身,又无阴阳五行之气,在上天眼里,等于异类。祖师曾说过,位于阴阳两界之间,还有一个穹虚界。穹虚桃柳茶就是生长在穹虚界的一种罕见大宝贝,这玩意儿拿了,给师祖奶奶泡水喝,她身体就能长出三魂七魄。”
我被赖添财的解释给吓了一跳。
人被孕育之初,先在母胎里,立阴阳,聚五行,尔后出生,先天带着三魂七魄。等于说,三魂七魄是人在母胎里才能孕育出来东西,怎么可能会有一种茶让人长出三魂七魄?怎么听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我严重怀疑赖添财这货在瞎扯蛋。
赖添财见我不信,反问了我一句话:“你觉得茶这东西咋样?”
“好喝。”
“废话!我又不是问你口感!我是问你茶有什么特别没有?”
“红茶、绿茶、白茶、黑茶、花茶……”
赖添财一听,连忙打断我,无比鄙夷地说道:“何大同怎么教出你这么个破玩意儿?真他妈一点文化素养都没有!我要是他,把你头浸入尿桶呛死你算了!”
“聊好好的,你骂人干什么?我最反感别人故作高深用反问句问我,你要么赶紧说,要么闭嘴!”我被他给骂恼火了。
赖添财对我恨铁不成钢似的摇了摇头,向我要了一根烟,点着了,狠狠地吸两口,开始解释。
按他的解释,我们古人之所以选择茶叶为饮料,具有东方大智慧,不像西方人那群人喝什么可乐、咖啡,跟个傻叉似的。茶除了独特的甘香味道,最主要是,茶能滋养人体内的五行。
茶是树、长于土、火烘焙、铁锅炒、泉水泡。等于说,简简单单的一碗茶汤,金、木、水、火、土五行齐俱,乃天地馈赠滋养人体五行的绝妙礼物。
穹虚桃柳茶,属于混沌穹虚界的一种大宝贝。这玩意儿是成精的桃树和成精的柳树,两种树精互相对上了眼,经过千万年,缓慢向对方生长攀爬,最终交叉融为一体,成为一棵树,上面再长出的十几片嫩茶叶。
桃精属阳(许多道士喜欢用桃木剑),柳精属阴,二者千万年交叉生长,乃阴阳结合。如果上面又长出了嫩茶,等于立了阴阳,聚了五行,跟母胎差不多。把这茶给喝了,完全可以让无魂无魄之人长出三魂七魄。
我彻底傻了眼。
要不是赖添财是夕颜的徒孙,刚才又见他誓死护主,我甚至要怀疑这货是卖小罐茶之类概念茶的奸商。
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说道?
“那按你这么说,如果一个人要死了,体内的魂魄消散,喝一口这茶,不是可以重新长出三魂七魄,起死回生?”我问道。
“那不可能!”
“为啥?”
“他本身有魂魄,这就像人本来有器官,器官死了,你动手术给他接新器官,会有排斥反应,活不了,顶多也就能延缓几天性命。这东西最适合师祖奶奶这种天生无魂无魄之人。”
这解释倒说的通。
可我心里还是犹疑,问他世界上有没有成功的案例。
赖添财翻了几下白眼,说没有,这是我祖师赖布衣心疼师祖奶奶,穷尽一生研究出来的方法,属于世代守凤人才知道的秘密。
我仔细一寻思,刚才我撒谎骗走了阿扎古,但阮小山却说阿扎古还会回来。如果他回来,发现我对他撒了谎,夕颜还是完美之身,肯定又会将她带走。我们必须乘阿扎古回来之前,让夕颜身体长出魂魄,沉底成为一个凡人,这样就能让阿扎古死了带夕颜回大山的心思。
“既然这样,那咱赶紧去穹虚界找茶去!”我说道。
赖添财却笑嘻嘻地说:“不用去,有人已经帮我们带了穹虚桃柳茶回来。”
“谁?”
“鬼商七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升鸣集
赖添财告诉我,苏城每年的元宵节,都会有一个自发形成的“升鸣集市”,贩卖阴物的鬼商、治鬼病的鬼医、降魔人、走阴人、佛道两界人士、山野精怪、孤魂野鬼、甚至阴差,都会聚集在一个地方,互相之间交易东西。
升鸣集。
月升开集,鸡鸣散场。
元宵佳节,阳人逛庙会,阴人逛升鸣集。
在这一天,不管是佛道两界人士,还是阴差,都不能对涌入升鸣集里的妖魔鬼怪动手,大家在集市里各取所需,散集之后,互不认识,该打照打,该杀照杀。
“妖魔鬼怪能有啥好东西可交易?”我问道。
“多了去了!打个比方,有些修炼刺猬仙为了换取道家的护身法符,拿出身上‘母云吞’来交换,所谓‘母云吞’,其实就是它腹股沟的泥垢,自出生以来,几百年未脱落而形成的一种晶体,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治脑瘫一治一个准。赶明儿你要脑残了,我帮你去换两颗来。”
“滚一边去!”
赖添财继续笑嘻嘻地解释,他之所以选择在天桥底下胡混,其实另外一个原因是,天桥消息极为庞杂,也很灵通,他每年都会托鬼商去打听,看看有没有人从穹虚界找到穹虚桃柳茶带出来。
寻常鬼商压根不知道穹虚桃柳茶是啥玩意儿,即便少数懂行的鬼商,也只知道这东西仅仅是可以延缓几天性命的药茶,压根不懂它具有重生魂魄的药性,普遍认为价值不大,懒得去找。
更何况,穹虚界属阴阳两界中间的混沌地带,不受阴阳两界监管,在里面修炼的妖魔鬼怪,在阳间犯了事的凶徒,在阴间犯了事的鬼差,都喜欢躲避在穹虚界,里面可谓步步凶险,进得去,难出来。再厉害的阴阳界人士,也不想去那破地方找不自在。
穹虚桃柳茶是桃柳树精生长出来的东西,会遁地而逃,还会障眼妖法,要找到这东西,可谓难之又难。除非人家愿意出高价,否则不会有人去找。
前段时间,他打听到消息,鬼商七爷收到了别人从穹虚界带出来的穹虚桃柳茶,需在升鸣集里寻找买家。
“那你咋不早点买,干嘛一定要等到升鸣集之时?莫非那个鬼商七爷,卖这东西要多少钱?”我问道。
赖添财脸色无比古怪,没有吭声。
他这个表情一旦出现,肯定没啥好事,我估计绝对不是钱的问题。
“有屁快放!”我恼道。
“不是钱的问题……”赖添财搓了搓双手,满脸纠结地说道。
“那是什么问题?”
“他要……割了我下面那玩意儿来交易。”
“啥?!”
我差点晕过去。
赖添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那什么……这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这个鬼商七爷吧,当年娶了一个小妾,那女人有一次逛天桥,在我摊子面前找我算命来着。可我是一个风水师,算命这玩意儿不精通啊,就说要不给她摸摸骨,这一摸吧,摸到床上去了……可这真不能怪我啊,是她非跟我说,脱光了摸骨更精准,我也是却之不恭嘛。一来二去,这事儿被鬼商七爷知道了,我被他带着一帮孙子撵得满大街跑,费老大劲才摆脱。”
“后来吧,那女人又勾搭上别的男人,双双私奔了。鬼商七爷在一次大墓寻宝过程中,折了双腿,躺在病床上好久,才没功夫找我麻烦。可这事儿是他心里一根刺,记恨着呢。现在他缓过劲来了,他虽然断腿了,自己没办法对付我,但他打听到我在四处托人找穹虚桃柳茶,他做鬼商多年,人脉比较广,抢先一步从别人那里购得了穹虚桃柳茶,然后放出话来,要拿我那玩意儿交换。”
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难怪他刚才要避开夕颜谈这事,这货能活到现在,属实不容易。
穹虚桃柳茶没人知道药性,大家都不愿去找,必定是鬼商七爷听闻赖添财在找这东西,为了报仇,托人去穹虚界找了来,目的就是换赖添财的身体构件。
赖添财恼道:“你笑个锤子笑!”
我强压着笑意:“要不,你就牺牲一下,毕竟为了完成师门交待么!”
“你去死吧!”赖添财骂道,随后,他又翻了一下白眼,冷不丁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二叔吗?”
我想起他在号子里曾说二叔欠他一段情,当时我不信,肩胛骨还被棒槌狠狠地槌了一下,就问他到底咋回事。
“何大同这个王八蛋,拿了个假夜郎国的尿壶,在天桥耍把戏,说拉尿在里面,倒出来全是酒。这事儿,整个天桥看热闹的人,没他妈一个人信!我当时也是脑子发抽,就对他说,我来试试。拿着那破尿壶去了公共厕所,结果端着尿回来,准备看里面倒出来有没有酒呢,何大同不见了,而且,我发现摊子里的《阳基秘旨》被他给偷了,那可是我赖门独家风水秘术!”
卧槽!
我二叔咋这么不要脸呢?
用这破把戏调虎离山把赖添财的东西给偷了?
“后来我二叔把书还你了吗?”
“还了。”
“那不就结了!”
赖添财一听,似乎想起当年之耻,无比恼怒地抬手就来抽我,我吓得猛然退后两步:“你变态吧?书不是已经还你吗,你打我干什么?!”
“狗屁!书还我有什么用?何大同把里面内容背得比我还溜!那可是赖门不外传的独家风水秘术!我当时气得不行,找他干仗、偷偷下毒、用车撞、弄炸药……反正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就是整不死他。后来他找到我,叫我别再烦他,他承诺了两件事:一,他学里面的东西,只是用来找一个神秘地方,绝不外传,也决不教人。二,算他欠我一段情,今后但凡用得着阴山派的,尽管去找他。我实在没办法,也就忍了。”
二叔确实太坏了。
赖添财属天桥坑蒙拐骗宗师级的人物,竟然被二叔弄得这样惨,我突然心里有点同情他。可二叔要用赖门风水秘术来找什么神秘地方呢?
“那什么……我二叔说到做到,他唯一的传人就是我,《阳基秘旨》的这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过。”我忙不迭地向他解释。
赖添财又点燃一根烟,白了我一眼:“算了,我没见到师祖奶奶之前,本来就打算找你们阴山派还了这段情,请你帮忙,去找鬼商七爷买茶叶。但没想到,你倒提前到天桥找我来了,还认识师祖奶奶。现在我们反而有了一个共同目标,人生真是太奇妙了。”
找我还情,去买茶叶?
“我咋能买到呢?”
“除了你和我下面那玩意儿,没人能从鬼商七爷手上弄到穹虚桃柳茶!”
我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你他妈说这话不是在侮辱我?!”
赖添财无比狡黠地笑了笑,何必这么玻璃心!鬼商七爷当年去寻宝贝断腿,是跟着你二叔一起去的。据说是你二叔从墓里把他给拉出来,救了他一条命,否则就不单单是断腿,他整个人都要折里面。对了,他们好像去的是滇西尸王墓,不知道你二叔跟你讲过没有。所以,你去找鬼商七爷,等于恩人之后有事相求,一定能弄到穹虚桃柳茶。
这么巧吗?!
二叔倒没跟我讲过滇西尸王墓的事,但火讣人跟我说过,当时滇西尸王墓,四个火讣人守着尸王,二叔带着几个阴阳师进了地道寻宝,然后火讣人再也没见到他们出来。尸王突然诈尸,火讣四兄弟死了两个。
当年进尸王墓的那群阴阳师当中,竟然还有鬼商七爷?
兜兜转转,几件事竟然全交织到一起来了:赖布衣交待守凤人务必要为夕颜弄到穹虚桃柳茶,穹虚桃柳茶在鬼商七爷手上,守凤人赖添财与鬼商七爷有夺妻之仇,无法搞到茶叶,无奈之下,赖添财找曾经欺骗过他的阴山派帮忙。而阴山派何大同恰巧又在滇西尸王墓救过鬼商七爷一命。
还真应了白杨杜的那句话:“缘,妙不可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影符
事已至此,没啥好说了。
明天晚上就是元宵节升鸣集开集的日子,我们必须要找到鬼商七爷,弄到穹虚桃柳茶。
鬼商七爷到底会不会卖二叔当年那个人情,我也说不准。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作了三手准备:一是把苍尤剑给带上,这是唯一可以证明我是何大同侄子的东西。如果鬼商七爷愿意卖人情,看到这苍尤剑,应该会有所反应。二是我担心鬼商七爷会开口要钱,于是把方白给我的一百万块的银行卡也拿了。三是如果他要法器,苍尤剑肯定不能给,只有拿聚魂葫芦去交换。
此行除了要弄到穹虚桃柳茶,我心中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通过鬼商七爷的嘴,搞清楚当年二叔去滇西尸王墓的目的。我总感觉二叔偷学赖添财的风水秘术要找的那个地方,与当年滇西尸王墓、阴山派,甚至与我个人,都有着莫大的关系,可中间的线索实在太少,完全没法串起来。
赖添财见我准备东西,发出“啧啧”的嘲笑声:“堂堂阴山派,浑球掌门一人,学艺弟子一名,破烂佩剑一把,古怪葫芦一只,穷酸钱卡一张,洗衣女鬼一个,实在是惨!惨!惨!”
我心里寻思已经够可以了,当年二叔还没这么多东西,甚至被仇家债主追的连面都不敢露,嘴里却反讽道:“我要像你一样卖大便骗人,阴山派早a股上市了!”
赖添财闻言,老脸一红,咬牙切齿回道:“以后在师祖奶奶面前不许再提这事!”
夕颜听到我们要去升鸣集,说:“何方,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想了想,升鸣集各色人等都有。她是无魂无魄之身,容易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要是遇到赶山客那种无耻之徒,只会将局面变得更加复杂。更何况,阿扎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夕颜待在家里,他会对其他人有所忌惮。
我安慰她没事,在家里好好待着。
阿虎和方冬子,我再次教了他们一套阴山派术法,叫他们务必勤加练习。同时,我吩咐晓婉继续看着白杨杜,可以给他松绑,但一定要让他老实翻译。
交待完,赖添财叫我马上就走。
路虎车被阿扎古一掌拍翻,已经叫阮小山弄去修了,我们只好打车。
升鸣集的地点不远,二三百公里,在苏城郊区一个河边,但赖添财的意思,今天必须要先赶到郊区宾馆,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到河边转悠两圈。有些人士大老远赶过来,时间很紧,在升鸣集没开始,白天就会在河边碰头交易,怕穹虚桃柳茶提前被人给截胡。早到还有一个好处,可以捡一些洋落。
我没有来升鸣集的经验,一切只得听赖添财的。
当晚赶到郊区宾馆,我要开标间,这货却坚持要豪华套房,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说:“今晚这宾馆住的可都是阴阳界人士,你一派掌门,开个标间,会让人瞧不起。”
“我都跟你这样的老骗子一起鬼混了,还怕别人看不起?”我反问道。
这货没理我,转头直接对前台服务员说:“豪华套房还送帝王洗浴券吗?”
服务员递过来一张洗浴券,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是的,先生。”
赖添财一把抢过洗浴券,回头对我说:“那什么……你好好休息,今晚我将就一点,在洗浴房睡了,!”
卧槽!
敢情他要开豪华套房全冲着这赠送的洗浴券来的!
“您好!先生,房费一共是9888,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多少?!”
“一共9888,先生。”
“这墙上不是挂着豪华套房房价1000块吗?”
“是的。单纯房费确实一千,帝王洗浴券一张8888,这不是赠送的。先生,您要不要来一张体验一下?”
我顿时热血冲头,立马打电话给赖添财,叫他赶紧把洗浴券送回来,结果显示关机。我对服务员说:“麻烦告诉我刚才那老瘪犊子去了那间洗浴房,我有急事找他。对了,他手机关机了,刚才他母亲发信息给我,说要改嫁,我得叫他马上赶回去家去劝劝。”
“对不起,先生,我们不会透露任何一位贵客的行踪和隐私。”
“他妈妈要改嫁,老太太都九十八了,十万火急!”
“那也不行。”
回到房间,我算整明白了,所谓怕人家半路截胡,第二天一早去河边捡洋落之说,全是赖添财瞎编的。
升鸣集既然规定了月升开集,鸡鸣散场,怎么可能有人提前交易!这货是酒店的熟客,提前跑过来完全是为了洗浴一晚,故意忽悠我来着。
我倒不心疼那点钱,但这货嘴里没一句实话,我很担心明天升鸣集会出幺蛾子。在房间里胡乱洗了个澡,看了会儿电视,备觉无聊,我打开窗户抽烟。
套房的窗户往下,正是酒店的圆形大堂。我看到大门口来了一个和尚,背着一个包裹,手中拿着一根小孩手臂粗,近两米长的东西,外面用黑布包裹着,不知道是啥。
和尚虎目鹰鼻,身躯魁梧,步伐矫健,一看就是练过内家功夫,但他身上却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阴气,必然是邪门大师无疑。而且他外面的那身袈裟,不像本土的禅宗的袈裟,底边还锈着金龙和密密麻麻盘腿的坐佛法相。
升鸣集果然鱼龙混杂。
从长相和袈裟来看,这和尚竟然是南洋来的。
我对他感到非常好奇,仔细地盯着他。
和尚进入大门后,没直接到前台。而是走到了大厅中央的树雕关公像面前,用手摸了一下关公怒目圆睁的眼睛,抹了点液体般的东西上去。
卧槽!
这南洋秃驴!
酒店的怒目关公,一般都是酒店老板请高僧和大师封过法身,眼睛会泛出淡淡红光(当然,普通人看不到),具有辟邪挡煞的作用。
和尚用手抹在关公眼睛的东西,叫做“影符”。据说,将道符烧成灰,搅拌在无根水当中,尔后,滴入法师的血液,再进行法力加持,制成一种肉眼看不见的液体道符。
但凡不愿见光的,都不是啥好东西。“影符”这玩意儿,不见得有多高深,但正规佛道两家都不稀得用,降妖除魔,光明正大帖法符就是,干嘛偷偷摸摸?南洋邪门法师却尤喜欢用,下降头害人比较隐蔽。
和尚给树雕关公眼睛抹完影符,大摇大摆走到前台去开房。
由此证明,他身上一定是带了脏东西,不然用不着拿影符去遮关公眼。
开完房,和尚消失在眼前。
他只要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人,我也懒得去招惹,抽完烟,我躺床上睡觉。
迷迷糊糊中,我突然觉得身上凉嗖嗖的,睁开眼睛一看,房门不知道啥时候开了,转身一摸,心里“咯噔”一下。
苍尤剑、聚魂葫芦、银行卡全不见了!
这些玩意儿都是我拿来交换穹虚桃柳茶的东西,被小偷给偷了?酒店是星级酒店,到处是摄像头,哪个小賊敢这么大胆?
我忙跑下楼,叫服务员打开楼层摄像头,服务员也很讶异,忙说酒店里不可能进贼。打开摄像头一看,发现我的房门竟然是自动开的,根本看不到人,随后,摄像头上的图像突然一片雪花。
我猛然想起之前我在火葬场救陈诺的时候,摄像头也是这种情况,心中顿时有了谱。
很大可能是南洋秃驴搞得鬼!
问他的房号问不到,我重新上楼,在几个楼层走了一圈,想寻找一下散发阴气的房间。
在三楼的一个角落,见到了令我无比讶异的一幕。
梅梅的五小鬼儿子,手上拿着几个首饰,正在楼道里傻乎乎的走路。
它们咋到这里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踏平中土阴阳两界
我赶紧跑了过去,笑嘻嘻地同它们打招呼:“嗨,小朋友们,你们好呀!你们梅梅妈妈呢?”
五小鬼听见我的声音,纷纷转头,表情愣了一下,似乎压根不认识我,竟然开始目露凶光,哗啦啦地冲我咬来。
我顿时吓了一跳,咋一言不发就咬人呢?
它们是梅梅养的小鬼,我又不能打它们,只得赶紧往楼道里逃窜。
五小鬼却不依不饶,嘶牙咧嘴凶狠地朝我追来,好像与我有深仇大恨,卯足了劲冲我嘶咬。
我都被它们给整懵了,边跑边说:“咋回事呢?是我……自己人!那什么……梅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恶毒的妈妈。”
此话是梅梅告诉我与五小鬼沟通的暗号,但它们听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绝对有古怪!
我跃过两个栏杆,迅疾停了下来,运气于身,浑身立马罩着一层罡气,五小鬼想冲破罡气来咬我,却没任何办法,在一旁怒目圆瞪,气得哇哇直叫唤。
仔细朝它们看去,发现它们魂身遍体鳞伤,目光呆滞,脖子竟然被一根细细长长的红绳子给拴着,眼中均被抹了一层影符。
我瞬间明白了,南洋秃驴弄的!
难怪南洋秃驴要用影符给关公遮眼,敢情他是带了五小鬼进酒店!
我快速捏出一张道符,拿打火机烧了,滴了几滴指血在道符灰上,用手挫成灰汁,叫声你们忍着点,一手抓一个,抬手向它们的眼睛抹去。
小鬼被符灰抹得惨嗷连天,眼泪水不断狂飙。
我修的是纯阴之法,南洋邪师影符是至阳之法,两者这一综合,刚好把影符的效果给对冲干净。在这过程中,五小鬼会感到眼睛若针扎一般刺疼,但不会有啥实质性的伤害。
五小鬼惨嚎着揉了一会儿眼睛,方才看清是我,满脸显得迷茫又奇怪。
“你们咋回事呢?见面就开始咬人,别忘了你们的身份,是小鬼,不是小狗!”我说道。
五小鬼闻言,面面相觑,突然“哇”地一声,齐齐大哭起来。
“丑八怪,是不是你救了我们?”
“我们想妈妈了……”
“死秃驴太坏了……”
“这是哪儿啊?”
“管它是哪儿!不行,我们得赶紧逃!”
话刚说完,五小鬼撒丫子就往楼梯下面奔。
“给我站住!”我恼道。
五小鬼被我大声喝止,立马停住了脚步,转头满脸悲呛地对我说:“丑八怪,你也快跑吧。二楼有个大秃驴,太厉害了!”
“你们跑哪儿去呢?这里离城中心两三百公里,你没出酒店门,就可能被秃驴抓住了。不想死的话快回来,我替你们报仇!”我说道。
五小鬼同时抽了抽鼻涕。
“你打不过他!”
“对,他老厉害了。”
“他逼我们偷东西……”
“还跟不要脸的女人干羞羞的事。”
“动不动就打我们!”
……
几个小鬼七嘴八舌,实在聒噪的很。
我听了个晕头转向,赶忙打断它们,指着一个小鬼说:“都别吵吵!你来说!前些天我不是叫你们偷完宝贝之后上善觉寺找你们梅妈妈吗?咋又被弄到这里来了?”
那个被我指定的小鬼抽了几下鼻涕,详细地对我解释。
它们在城东土地庙偷完东西,玩了几天,随后就上善觉寺找梅梅。
善觉寺是千年古寺,到处都是怒目金刚雕像,它们不敢进去,就在外面扯着嗓子喊妈妈。
梅梅出来之后,见到它们可高兴了,笑意盈盈地对它们说,弘慈法师说我身体还没好呢,还要疗养几天,你们就在山下附近玩吧,千万别走远啦,也不要到处捣蛋。过几天等我身体彻底好了,就下山来找你们。
几个小鬼很听话,在山下到处转悠。
可两天之后,几个小鬼遇见了那个南洋和尚。
南洋和尚想上山,守山汉子却把他给拦住了,问他干嘛去,有没有庙文通碟。
南洋和尚说,听闻善觉寺有镇寺之宝玉颈佛头,贫僧从南洋一路北上,前往中土各大寺庙、道观踢馆,未尝败绩。今日来到苏城古庙善觉寺,请庙中法师与我一战。若贫僧赢了,玉颈佛头归我,若善觉寺赢了,贫僧愿甘当善觉寺排名最末的座下弟子。
说罢,南洋和尚将随身布袋子打开,里面全是中土各大寺庙僧人、道观道士斗法而死的骷髅头以及琳琅满目镇庙观的法器。
南洋和尚哈哈大笑,又掏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中土孬僧”几个斗大的字,接着说道,若善觉寺不敢接受挑战,请把此副字挂在大雄宝殿的匾额之上,寺庙方丈站在下面,拍一张照片传过来,此事便善罢甘休。
这哪里是踢馆,简直是明目张胆杀人拆庙观夺法器!
不过善觉寺的玉颈佛头早就炸了,现在供奉的是火讣人的假佛头,这南洋和尚显然并不知道。
善觉寺的守山人肺都要气炸了,叫他在山下等着,有种不要走。立马派了一个人,把那副字和南洋和尚的来意迅速向山上禀报。
本以为寺庙会有人下来应战呢,结果报信之人下来了,满脸尴尬而纠结地给南洋和尚传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弘慈法师双手合十站在大雄宝殿门口,匾额上刺目地挂着“中土孬僧”几个大字的横幅。
南洋和尚见状,哈哈大笑:“中土阴阳人士,果然全是破烂货色!贫僧踏平中土阴阳两界,指日可待!”说完,甩着袖子走了。
听到这,我顿时热血冲脑。
这他娘南洋瘪三也敢欺负上门欺负人了?也不知道这王八犊子到底杀了多少僧人、道士,抢了多少中土寺庙、道观的法器宝贝。
善觉寺被人骑在头上拉屎,可弘慈法师的表现,堪比忍者神龟,简直可以去乌龟养殖场做代言人,缩头气质拿捏的死死的!若要是碰到明传大和尚在善觉寺,他被剥了皮都要跟这个南洋秃驴搞两下。
几个小鬼对什么踢馆之事压根不感兴趣,但看到南洋和尚布袋里琳琅满目的法器宝贝,双眼放光,心痒难耐,完全忘记了梅梅就在山下玩的交待,一路跟了过去。
来到一棵大树下,见到南洋和尚正靠着树打呼噜休息,几个小鬼开始偷布袋里的东西。
没曾想,刚刚走到南洋和尚面前呢,他竟然睁眼了,一根细细的红绳子迅疾拴住了它们的脖子,几个小鬼完全挣扎不开。
南洋和尚哈哈大笑道:“魂体充盈,心窍拔萃,手脚迅捷,行动无声,你们主人照料你们很不错!可惜就是身上的戾气几乎消失殆尽,以后跟着贫僧偷遍天下宝贝,如何?”
几个小鬼呜哇着就想跑。
南洋和尚突然怒目圆睁,一人狠狠地打了它们一巴掌,打得它们眼冒金星,头昏脑胀。随后,又在他们的眼里抹上了影符:“让老衲给你们增加点戾气!”
之后几天,南洋和尚控制着它们,一路往升鸣集赶来,几个小鬼只觉得脑袋稀里糊涂,被他彻底控制着。吃的、喝的、玩的,路人阴阳师的法器,什么都安排它们去偷,偷来不值钱的,或者行动慢了,南洋和尚就打得几个小鬼嗷嗷直叫唤,魂体伤痕累累。
南洋和尚吃喝嫖赌抽啥坏事都做尽,简直可恶至极,几个小鬼苦不堪言。
“我的苍尤剑、聚魂葫芦、银行卡也是你们刚才偷的吧?”
“是呀!但偷的时候只觉得那些东西和你的长相似曾相识,但完全想不起来。”
我寻思能想起来才怪,你们刚才还拼老命地咬我来着,南洋和尚给你们加持了戾气,要是再晚点遇见你们,估计你们都敢开始杀人了。
“丑八怪,你快把我们脖子上的红绳子剪掉,别惦记你那些破烂东西了,赶紧跟我们回去找梅妈妈,让梅妈妈替我们报仇!”
“对呀对呀,你蠢笨蠢笨的,打不过他!”
“秃驴刀枪不入!”
“……”
被几个小鬼鄙视,我瞬间来气了。
“剪个屁!小爷今天不收拾了这王八犊子不姓何!这样,你们装着啥事没发生,赶紧回房间去。我在后面跟着,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何爷的手段!”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手魔僧
几个小鬼闻言,顿时吓了一跳,纷纷举起小手,脸露无限惊恐:“不敢不敢,我们不敢!”
“一群没出息的家伙!他有那么恐怖吗,你们到底怕他啥?”我问道。
一个小鬼皱着眉头说道:“他刀枪不入,还有一根老粗的棍子,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这几天他跟一群和尚、道士打架,那根棍子会发电,一扫电死一个!”
“是他手里黑布包裹的棍子?”
几个小鬼均点了点头。
刀枪不入什么的我压根不信,但我估计那根棍子是南洋和尚什么特制的法器,比较厉害,现在苍尤剑又被偷了,我手无寸铁,确实很难对付。
想了一会儿,我对它们说道:“你们放一万个心,活疆见过吗?那种不死不灭的恐怖玩意儿,我向天上借了一个炮仗,把他给彻底炸了……”讲到这里,顿时又觉得跟几个小鬼吹牛逼没啥意思,直接说出了计划:“等下你们装着偷东西回来啥事没发生,敲门把他给引出来,进房间去把他那根棍子拿了就跑,我会用虚刀把你们脖子上的红绳子割断,你们能跑多远跑多远。剩下的事我来处理,等收拾完他,我到时会再来找你们,行吗?”
几个小鬼面面相觑,想了一会儿,反问道:“你确定?”
“我骗你们干什么!这王八犊子杀了那么多人,抢了那么多法器。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不替天行道收拾了他,我咽不下这口恶气!”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几个小鬼听了,似乎受到我话语极大鼓舞,竟然拿起小拳头,互相碰了一下,齐声说道:“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为中土和尚、道士报仇,奥利给!”
它们小脸纷纷露出坚毅的神情。
一群小鬼为和尚、道士报仇,我咋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我转身进了楼层的换洗房,拿了一床白色的床单,顺便找到一把铁扳手,将身子给罩着,叫它们在前头带路。
路上,我打了个电话给赖添财,这货仍然关机。
来到二楼,五小鬼的小腿明显有些发抖,纷纷扭头看我,显得很害怕,我对它们低声说道:“奥利给!”
它们似乎再次受到鼓舞,转头扭着屁股往前走去。同时,脸上露出之前被控制之时迷茫无比的神色。
几个小鬼演技可以啊!
咱也不跟他玩什么踢馆的游戏,老子先用扳手敲破他的秃头再说。
玩的就是出其不意!
到了208的房间门口,我靠在墙边,用眼神向五小鬼示意,让它们敲门。
五小鬼点了点头,“砰、砰、砰”地敲了两遍门。
我内心开始狂跳。
南洋邪和尚如此之嚣张,敢一路踢遍中土寺庙、道馆,肯定有大本事。而且,他踢完馆就把人干死,可谓心狠手辣至极。若不能一下把他干倒,估计后面死的就是我!
“吱嘎”一声。
门开了。
五小鬼迅疾闪了进去。
我正准备拿床单去蒙他的头,万万没想到,门“砰”地一声,彻底关了。
卧槽!
计划完全失败!
五小鬼眼睛里的影符刚才已经被我彻底清除,它们进房间之后,南洋和尚必然很快就会发现,到时五小鬼可就彻底完了!
咋办?
我迅疾地拿床单裹住头、身子,手蒙住猫眼,开始敲门。
“谁?!”里面传来一句瓮声瓮气的声音。
“您好先生,请问需要按摩服务吗?”我扮成女声,尖声尖气地问道。
南洋和尚在里面顿了一下:“不是说不上门,只有洗浴中心才有按摩服务吗?”
“嗯……我不是洗浴中心的技师,专做上门服务。”
“多少钱?”
再聊下去我肯定要露馅,我硬着头皮说道:“您开门之后,看长相再给价。”
“操!还带这样玩的,少见!”
随后,听到里面一阵脚步响动声。
我死死地握紧铁扳手,手心已沁出不少汗珠。
一、二、三……
门“吱嘎”一声。
再次打开。
虎目鹰鼻的南洋和尚出现在我的面前。
五小鬼见门开了,扛着那黑布包裹的铁棍,呼啦一下全冲出门外。
南洋和尚表情诧异不已。
我一手聚气,一把虚刀精准无误地飞出,割断了五小鬼脖子的细红绳。同时,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砰!”一声响,铁扳手狠狠地敲在了他那颗秃头上面。
五小鬼顷刻间已经跑的没了踪影。
想象中南洋和尚应声而倒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甚至,他头上连血都没流。反而我的虎口瞬间一震,手臂发麻,转眼一看,铁扳手,敲弯了。
金钟罩铁布衫?
他真的刀枪不入!
我瞬间懵逼了。
南洋和尚面目无任何表情,一双铜锣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无任何反应。
“对不起……打错人了,我媳妇应该不在这里!”
我转身就走。
耳边一声呼啸,一个暗器朝我后背袭来。
我只觉得躲无可躲,就地一滚,一颗佛珠擦着我的身子,弹射到墙壁上,入墙足足两三寸,边上连粉末碎屑都没有掉落。
我心中大骇。
这什么鬼力量?!
我的虚体黑伞,也能将墙打出一个洞,但做不到墙皮碎屑不掉落。他刚才甩出的佛珠,速度和力量,相当于子弹了。而且这货有金钟罩铁布衫,我是纯肉体之身,如此一比,已完全落于下风。
压根不用打。
南洋和尚脚步已经踏出了房门,手中捻着几枚佛珠,目光如峻,张口鄙夷地说道:“看阁下刚才使用虚刀的手法,应该是阴山派何方何掌门。老衲挑遍苏城各大道派,全是怂包!但听闻何掌门乃苏城道家青年才俊,本想跟你来一场真刀真枪较量,可惜你并不在,没想到能在此遇见。可你让老衲非常失望,竟然使用偷袭的下三滥手段!苏城阴阳人士,当真可悲又可叹!”
就刚才他耍佛珠若打子弹的手法,跑是跑不了了。
南洋和尚对我的底细已经摸的非常清楚。
我心脏砰砰直跳,咋整?
面子不能丢!
我起身拍了拍灰尘,说道:“和尚!这事咱可得好好掰扯掰扯了!你既然想真刀真枪较量,为什么又派小鬼卑鄙无耻地盗我法器?你使用下三滥手段阴我在前,现在竟然还腆着脸说我,佛主没教你礼义廉耻?你脸咋比城墙还厚呢!”
南洋和尚被我怼得神情一顿,恼道:“我并不知那些法器是你的!”
“那你现在知道了,还给我,此事拉倒!”我说道。
南洋和尚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我的天乾龙杠已被你指使小鬼扛走了,又该怎么算?”
我咋忘记了这茬?
“你想怎么算?”
“我们来一场硬比拼。你赢,天乾龙杠龙杠归你。你输,你的头颅和法器归我。”
“要我不愿意呢?”
“你的头颅和法器还是归我。”
妈耶!
他在逼我赶紧投胎!
我暂时还没想好投胎的姿势,脑子疾速一转,倒不如先骗他出酒店,一旦打他不过,月黑风高的,我脚力挺不错,逃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我咳嗽一声:“很好!酒店施展不来拳脚,咱们出去耍!”
南洋和尚点了点头,拿手在墙上摁了一下。他手掌与墙壁接触之处,“呲呲”地往外冒着白烟,不一会儿,光滑的墙壁立马凹进去一个深深的手掌印。
“我血手魔僧,杀人之前,必然先留下一个手掌印。”南洋和尚缓缓地说道。
卧槽!
这逼装的……确实挺到位,一点刺都挑不出来。
我也冷笑一声:“你既然号称血手魔僧,刚才你那手掌印好像还缺点东西。”
“缺什么东西?”血手魔神冷脸问道。
“血!”我回道。
说完,我手一聚气,袖子一抬,无相气诀的第三层,剑雨打出。
我一直没使用过剑雨,此时用来打击他嚣张的气焰最好。
“唰、唰、唰。”
十几支虚体剑锋,朝他在墙上摁下的手掌印射去。
瞬间。
墙漆纷纷脱落,上面的手掌印千疮百孔。墙漆伴着粉尘,在手掌印边上四散而开,像极了手掌印在流血。
血手魔僧见状,脸色一变,对我怒目而视。
可他自视甚高,暂时还没搞不清我的底牌,并未轻举妄动。
我冷哼一声:“请吧!”
血手魔僧一撩袈裟:“有请!”
我忐忑不安地与他乘坐同一辆电梯而下,俩人来到了酒店大堂,正准备往门外走,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章 我不服
赖添财!
他穿着一身浴袍,双脚正无比悠闲地架在茶几上,手里拿着个手机,正在给谁打电话。他的电话,我在几分钟之前明明打过一次,仍然关机,现在已经开机了?
而且,这货明显看到了我们下来,却装着不认识的模样,眼睛故意斜到一边,表情无比古怪。他功夫非常不错,在号子里,我亲眼见他用手指戳弯过钢筋,如果他能帮我共同对付血手魔僧,胜算会大很多。
正思考着要不要想办法通知他,这货却对着电话大声说道:“童大直啊,你赶紧叫个好技师过来,手劲大就行,赶紧给我通一下关元穴……没错,就是通便!刚才我在厕所里连放十八个响屁,硬是啥玩意儿没拉出来,实在受不了,必须摁摁关元穴通了便才舒坦,不然我这肚子跟他妈练了气功一样,光放屁不拉屎……”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跑上了楼。
装不认识,口音变了,假模假样打电话……
我脑海中一个激灵。
童大直?
大同侄?
他在提醒我!
摁关元穴立马通便?
这老骗子不会是在告诉我血手魔僧的金钟罩铁布衫的命门在关元穴吧?
关元穴位于人的肚脐之下几寸处,靠近气海,如果这个是命门,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脑子正思考着,人已经来到离酒店几百米远的树林里。
血手魔僧冷冷地问道:“何掌门打算怎么比?”
我想了想,回道:“咱也别像斗鸡一样互啄了,怪累人的。干脆你一掌我一掌,谁先拍死谁拉几巴倒,死了的话,把对方丢前面河里喂鱼!”
“爽快!老衲最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杀人方式,哈哈哈哈!”血手魔僧突然癫狂大笑,面目变得无比狰狞:“那让老衲先对着你的狗头拍一掌!”
说完,他手立马高高地举起,就要向我拍来。
我吓得猛地退后了几步:“且慢!凭啥你先拍?”
“你们中土阴阳人士,不是历来喜欢让挑战者优先吗?”血手魔僧铜锣眼瞪得老大,显得满脸不可思议。
“小爷我没脑残,也没那胸襟!为彰显公平,咱要先决定动手顺序!生死由天定!”我说道。
“怎么决定?”血手魔僧脸上肌肉抽搐。
“简单点,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我回答。
话虽然说的无比镇定,但我觉得浑身发麻,口干舌燥,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不断祈祷老骗子刚才所说的话确实是提醒我血手魔僧的命门在关元穴,不然我今天可要彻底交待在这里。
血手魔僧大概没料到我会用如此简单的方式决定生死,虎目阴沉,但却无比自信地点了点头:“好!且看你有多大本事!”
他有金钟罩铁布衫,压根不怕我,估计内心只想快速地将我干死,以便尽早实现他踏平苏城阴阳界的愿望。
“石头、剪刀、布!”
“啊!”一声剧烈惨叫。
……
我打出的虚刀,已经狠狠地插入他腹下的关元穴。
“王八蛋……不讲武德……”血手魔僧脸色煞白,额头大汗淋漓,想挪动身躯来弄死我,但完全动弹不得,“噗通”一声,双眼翻白,载倒在地。
傻缺!
哥们不仅没那胸襟,还很阴险!
我见他倒地,才发觉自己浑身大汗淋漓,几近虚脱,瞬间也瘫软在地上。
此时。
树林外飞奔过来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根粗绳子。
来人正是赖添财。
这货满脸笑嘻嘻,七手八脚将血手魔僧给捆得严严实实,边捆边说:“可以可以,小子,这下你可要出名了!整个苏城被这秃驴给闹得天翻地覆,天桥阴阳师群里都吵翻天了,说贼秃驴太嚣张,结果他被你一招给干啦……”
说完,他还对着我拍了几张照片:“你这撂倒他的姿势比较帅气,用来装逼绝对一绝。等下我把照片发给你,到时记得彩印出来贴在阴山派的荣誉墙上!”
此刻我也喘匀了气,非常恼火:“姓赖的!你这是拿我的生命在做实验!我差点被这王八犊子给整死了!你假装打个鸡毛电话呢,谍战片看多了吗?!”
赖添财闻言,皱眉说道:“我这不是害怕嘛!听说这妖僧除了龙虎山还没去,连全真都被他给挑了!”
卧槽!
等于说,整个南方阴阳界几乎全军覆没?
血手魔僧咋这么牛逼呢!
我仍心有余悸,被风一吹,全身鸡皮疙瘩遍布,幸好刚才玩了一把阴招,不然现在躺地下的就是我。
顿了一会儿,我好奇地问道:“你咋知道他的命门在关元穴呢?”
赖添财扣了扣鼻屎,得瑟地说:“赖家兴也是刀枪不入,守凤人为了对付他,千年来,历代守凤人对僵尸、金钟罩、聚气丹、虎皮功等刀枪不入的变态家伙,给研究透透的。我打第一眼在群里瞅见他们发出来血手魔僧的照片,就知道这瘪犊子修炼的是南洋睡伽法金钟罩,全身罡气汇聚于关元穴。不是我吹,天下知道他这个弱点的人,不超过一个手掌,而我,正好是其中一个。”
南洋睡伽法,来源于少林易筋经气功,本来是一种睡禅术法。南洋邪师运用此法,往全身浇灌桐油,闭气于关元穴,仅将关元穴用钢板护住,席地而卧。先睡锋利石头、再睡钝铁器、后睡刀片……一步一步修炼,直到练的全身皮肤肌肉除关元穴之外,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检验南洋睡伽法是否修炼成功的方式,也极为变态。修法人睡在倒立拇指粗的密密麻麻大刚刺之上,身子上面压上五六百斤的重石,师父再用重磅,锤击石头。石头裂,人没事,法成。石头不裂,人出事,则功夫全废。
好多人辛辛苦苦修炼了几十年,牛气哄哄地睡在倒立刚刺上,结果被一磅锤给锤的全身像烤全羊一样。
“你手指能戳弯钢筋,既然早看出来了,干嘛不亲自动手?!”我非常无语。
赖添财解释道:“没个鸟用!手指是有形之物,这玩意儿太过明显。他们很敏感,一旦有形之物靠近他关元穴就会被他发现。你会用虚体刀,隔空出其不意地攻他要害,对付他正好合适!这王八犊子也是衰神,恰好碰上了你。”
等于说,刚才完全是捡了巧!
赖添财摆了摆手,咱别再扯这个了,赶紧把他弄醒,我有顶天重要的事要问他。说完,他两根手指头突然并拢,爆喝一声,往血手魔僧的关元穴猛地一插,补了一下。
真狠!
血手魔僧上半身被插得突然一支棱,嘴里往外狂喷了一口鲜血,随后又倒了下去。
我们面面相觑,他只是被破了功,人没死,咋还不醒呢?
我挽起袖子,抡起胳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呼啦啦地冲他扇了几十巴掌,他脸已经肿得像猪头一样,却还是扇不醒。
“算了,咱也别费那劲了!”
赖添财突然拎出来一把匕首,一揪血手魔僧的耳朵,刺拉一下给割了,血手魔僧惨嚎一声,被痛醒,耳朵的血狂飙,整颗头颅已经变成了血葫芦状,不断地哀嚎。
赖添财面目狰狞,拿刀拍着他的脸,冷笑着说道:“别他妈嚎了!你不是要踏平中土阴阳两界吗?诺……对面的小哥,苏城第一垃圾教派阴山派的掌门,把你干了,服不服?”
“我不服!!!”血手魔僧怒吼咆哮道。
“咋还不服呢?”赖添财皱眉问道。
“他偷袭!王八羔子,有种你们放了我,我们再战一场!”血手魔僧眼睛暴凸,一副要将我生吞活剥的表情。
“可拉倒吧!你现在站起来都费劲,还再战一场?我问你个事,你包裹里的那些法器,如果全给卖了,掐尾刨毛的,拢共能卖多少钱?还有,你他妈把天乾龙杠给弄哪儿去了?我刚才去你房间找了,没找着!那可是全真镇派之宝,比其它破烂玩意儿值老钱了,别告诉我你给弄丢了!快说,说出来赖爷爷考虑饶你不死。”赖添财露出满脸猥琐的财迷相。
这货所谓顶天的大事就是问他那些法器值多少钱!
我一把扒拉开赖添财:“你死一边去!他包裹里全都是各大寺庙、道观的看家法器,你拿来卖了,不怕佛道两界把你整死?!”
“怕个锤子!他们自己没本事,被南洋秃驴给挑了,能怨谁?难不成我还要当快递员,做好事一件一件给他们送回去?不过这事儿见者有份……嘿嘿,何大掌门,咱商量一下呗,天乾龙杠归我,其它法器全归你,你看咋样?”
还没等赖添财把话说完,血手魔僧突然暴怒嘶吼:“我不服,我不服!”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现在的小姑娘太开放了
血手魔僧内心之崩溃完全可以想象。
他打南洋过来,一路横扫中土阴阳界无敌手。碰到我以后,先被我用铁板手照着脑袋狠狠地来了一下,出到酒店门口,还没开始正经动手呢,竟然被我石头剪刀布的弱智游戏给坑了。现在我和赖添财还在他面前讨论要怎么分配他费劲巴拉才抢到的法器,等于把他摁在地上反复摩擦羞辱,估计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对他笑了笑:“服不服的,你说了没用。你牛逼哄哄从南洋跑过来,功夫确实太厉害,要论真打,十个我都不一定打得过你。可你忘了最重要一点,咱中土人士惯用的手段,三十六计,阴为上计。”
血手魔僧闻言,面目扭曲,简直要疯了,咆哮道:“三十六计,走才为上计!你在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我瞬间恼了,狠抽了他一巴掌:“要你他妈教我呢?!活学活用才是三十六计的精髓!你个南洋秃驴懂个锤子!”
“啊……啊……我不服!”血手魔僧边挣扎边咆哮。
赖添财直皱眉头,转头问我道。“要不把他的舌头给割了吧,实在太吵了。”
我正准备点头同意,耳边突然传来五小鬼的声音:“妈妈,就是地上那个秃驴打了我们!”
“妖僧找死!”
一声娇喝。
忽然之间,眼前娇躯一闪,鼻尖闻到少女的香味,一个妙曼而熟悉的身影从林子外疾冲进来。
“唰、唰!”
两个硕大的蜈蚣突然弹落在血手魔僧身上,一个蜈蚣爬进他的嘴巴,一个蜈蚣爬进他的鼻孔。
血手魔僧倏忽眼睛暴凸,嘴里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脸色开始变的铁青,随后又突然变的焦黑,嘴角、鼻子、耳朵、眼睛倏地全流出来黑色的血液。
梅梅来了!
小妮子一身休闲服装,鬓发垂颌,衣袂飘飘,俏脸无比冷峻,气得不行,芊芊玉手正在迅疾地打着指诀。
随着梅梅手中的指诀不断变幻,血手魔僧整个躯体若吹了气一样膨胀肿大,两个蜈蚣在他的皮肤之下,迅疾而快速地蠕动,似乎在他身体里飞速流窜噬咬。
血手魔僧焦黑的脸显得非常之痛苦,大声疯狂哀嚎叫唤,惊得林子树上的飞鸟扑棱着翅膀,惊惧而飞。
梅梅见状,樱桃小嘴念了一段我们完全听不懂的咒语。随后,我见到血手魔僧的身躯像已经肿的像一个快要爆炸的大气球。
我吓了一跳,赶紧招呼赖添财往后退。
忽然之间。
“轰隆!”一声巨响。
血手魔僧里面两个蜈蚣像是炸药一般,竟然引爆了他的身体。他整个身躯轰然炸裂,血肉碎屑四散开来,像落下的血肉雨,地上瞬间只剩下一副骸骨。
我惊的目瞪口呆。
梅梅似乎仍不解气,从怀中拿出来一个蓝色的瓷瓶,将瓷瓶里面的粉末撒在血手魔僧剩余残骸之上,残骸瞬间往外冒出浓浓的白烟,并发出“呲呲”的响动声,开始慢慢变成一滩水。
小妮子这么狠呢?
赖添财见了,吓得脸色煞白,骂了一句卧槽,出大事了。说完,撒丫子屁滚尿流就往林子外面跑。
他干嘛去?
出啥大事了?
我心里一急,往前追了过去,赶上赖添财,一把将他扯住:“你发神经啊,出啥大事了?!”
赖添财在我手下不断地挣扎,额头冷汗频出,满脸恐慌,压低声音说道:“快跑啊傻叉,你知道那小娘们是谁吗?她是苗疆巫婆,到时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可不是出大事了么!”
说完,他拼尽全力挣扎开我的手,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敢情他是怕梅梅!
回到原处,发现血手魔僧连袈裟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地下只剩下一滩散发着浓臭的尸水。
我曾经在电视剧《鹿鼎记》里看过海大富用化尸散把尸体化成一滩水,没曾想到,现实中竟然也有这种药粉。别说赖添财感到恐怖,我都有点接受不了。
五小鬼兴高采烈,蹦蹦跳跳。
“妈妈太厉害了!”
“死秃驴活该!”
“妈妈我们爱你!”
“……”
梅梅被它们夸得笑魇如花,无比怜爱地摸着五小鬼的头,说道:“谁敢欺负我儿子,妈妈一定不放过他!”
说完,她见到我,欣喜地就要过来拉我的手:“何方哥哥……”
我吓得猛地退后了两步,指了指她手中的蓝色小瓷瓶。
梅梅见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尔后,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又来拉我的手:“现在总可以了吧!”
她现在的模样,与刚才对付血手魔僧简直天壤之别。若没有刚才那一幕,她长的如此漂亮,又俏皮可爱,满副人畜无害表情,谁又能把她与苗疆巫婆恐怖的形象给联系起来?
“那什么……梅梅,你咋突然来了呢?”我问道。
梅梅瞅了一眼地上那滩尸水,生气地解释道:“我与我儿子一直有心灵感应,可前几天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断连了。可把我急坏啦,所以就急急下山来找它们,可一直都没找到。正着急呢,两个小时之前,突然又有了感应,所以我紧急开车赶过来啦。见到我儿子后,它们跟我说了被抓之后的事,把我给气坏了,哼!”
“你……病好了没?”我问道。
梅梅又转了笑脸:“好啦!弘慈大师实在太好了,每天给我熬罗汉养心汤。你看,我现在脸色多红润。”
说完,她又冲我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我彻底放下心来,转头问五小鬼:“那根金箍棒哪去了?”
一个小鬼说:“丑八怪,你放心好啦,那棍子在我妈妈车上呢。”
梅梅闻言,嗔怪道:“没礼貌!以后见面必须叫何方哥哥!”
“差辈了吧?”我说道。
“不管!就这样叫!”梅梅笑意盈盈地说道。
我们齐齐上了梅梅那辆破金杯车。
在车上,我打开黑布包裹来一看,发现是一根跟降魔杵差不多模样的棍子,棍体非常之粗大。整根棍子红红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道符,泛发着暗暗的红光,握在手上,厚实而醇厚的感觉传来。手轻轻地触摸着上面那些镌刻道符,我仿佛感受到千年来无数全真道者在我耳边阵阵念诵道经。
天乾龙杠,果然大派镇派之宝气象!
“哥哥,你要是喜欢就拿起来呀,反正全真那些道士都守不住!”梅梅边发动汽车边说道。
我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倒是想!但要这样,我不是变成跟血手魔僧一样了吗?”
梅梅笑了一笑,将车往酒店开。
到酒店门口,我本来准备给梅梅再开一间房,但前台说房间已经满了。
梅梅闻言,一拉我:“何方哥哥,不要浪费,我跟你住一间房!”
“啊?”
“怎么啦?不可以吗?”
我才想起来,梅梅自小在苗疆,单独跟着苗疆老巫婆长大,心思实在单纯,眼里只有爱、恨,但对男女要避嫌这一套,可能压根没啥概念。
“那倒不是。我房间现在可能住了赖添财,就是刚才逃跑那猥琐老头……”我说道。
“那正好,我们住秃驴的房间!”
没待我回话,梅梅就挽着我的手,往二楼走去。
她长得很漂亮,极引人注意。
酒店的人纷纷侧目,有些人还在窃窃私语:“现在小姑娘太开放了,这女孩可能才读高中吧,就出来跟男人开房了……”
“是哦,那男的实在过分,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梅梅听到了,也不害臊,撅着嘴白了他们几眼。
来到血手魔僧的房间,发现里面法器当真是琳琅满目,苍尤剑、聚魂葫芦、银行卡全在里面。
五小鬼魂体受伤,这几天又被血手魔僧加持了戾气,把它们装进聚魂葫芦里面养伤,消除它们身上的戾气,最好不过。
我赶紧打开了聚魂葫芦,笑着叫五小鬼钻进来。
五小鬼却纷纷退后几步,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干嘛呢,快进来养伤啊!”我疑惑不解。
五小鬼却突然冲我发火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睡觉前不洗澡吗
“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闷死在葫芦里面?”
“我们死了,方便你跟我们妈妈过二人世界是吧?”
“你怎么这么恶毒?!”
“人丑心也黑!”
“……”
卧槽!
这几个小王八犊子脑袋里都想的啥呢?!
梅梅一听,小脸顿时若火红飞霞:“你们再胡说八道,我掌你们的嘴!”
五小鬼吓了一跳,瞬间如过江之鲫,一个接一个,全跳进了聚魂葫芦里面。
梅梅尴尬地挠了挠头:“对不起何方哥哥,它们打小就喜欢胡说八道。”说完,她转身进了卫生间,丢下一句:“我先去洗澡啦!”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酒店浴室与房间隔了一层玻璃。玻璃是那种朦胧的磨砂材质,里面映出梅梅娇小而完美的身材。
我心里顿时一个激灵,赶紧转移开视线,口中默念阿弥陀佛……不对,默念福生无量天尊。
好一会儿,梅梅洗完澡出来,只披了一条浴巾,颈脖子白皙而娇嫩的皮肤差点晃瞎我的眼睛,浑身散发青春少女独特的香味,她冲我露出人畜无害的梨涡浅笑。尔后,对着镜子在梳头发。
这情况,我特么哪里还敢在房间睡?!
对梅梅这种可爱的姑娘,我要干点啥事是禽兽,不干点啥事禽兽不如。总之,我觉得这房间乃是非之地,千万不能久留。
正准备对她说我去楼上找赖添财,手机突然毫无预设地响了,一接通,赖添财低声地问道:“你小子死了没有,跑哪儿去了?那小苗疆巫婆呢?”
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梅梅突然转头对我说道:“何方哥哥,你睡觉前不洗澡吗?”
我鼻血都差点飙了出来。
赖添财显然在那头已经听到了梅梅俏皮的声音,顿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说道:“你泡妞敢玩命,老子非常崇拜你!但你他妈抱过我师祖奶奶,你要是敢对她负心,跟着小巫婆乱来,让我见着你,我一定把你给弄死!”
我刚想解释,他“啪”地一声把电话给撂了。
没吃到狐狸反而惹一身骚?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刚想跟梅梅说话,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喝道:“给我围起来!癞子,快开锁!”
我和梅梅均脸色一变。
还没反应过来,门锁“吧嗒”一声被打开了,外面迅疾冲进来十几个人,全部手持各种法器。
梅梅一声惊呼,猛地一扯床单,将全身给包裹住,然后,怯怯地躲到了我的身后。她毕竟是小姑娘,又刚洗完澡,突然进来这么多人,难免惊慌。
我把她挡在后面,猛地拔出了苍尤剑。
抬眼一看,十几个人,有七八个是全真道士,五六个是正一观道士,而为头的,却让我惊诧不已,竟然是正一观的风信子。
风信子看到我,也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
我们两个竟然异口同声问道:“怎么是你?!”
“你在这儿干嘛?!”
再一次异口同声。
风信子环视了一下房间,开始上下打量梅梅。
梅梅此刻用被单包裹着身体,从外面看起来,里面就像啥都没穿似的。风信子见了,秀眉微蹙,神情显得既尴尬又带一丝鄙夷。显然,她已经把我当成约未成年小姑娘开房的混蛋了。
气氛略为凝滞之后,风信子抬手制止了那群手下:“把武器放下,熟人!”
梅梅有点恼了,撅嘴说道:“喂,你们怎么就闯进来了?我可刚洗完澡,你们敢乱瞄,小心我戳瞎你们的眼睛!”
我去!
梅梅这话更容易让人加深误会!
风信子嘴角上扬,戏谑地瞅了我一眼:“对不起何掌门,打扰你们了。我们先出去在门口等,事情非常紧急,麻烦你出来聊两句。”说完,她招呼下属出了门。
梅梅说:“真没礼貌,都不敲门!”
我忙不迭说梅梅你赶紧换好衣服,我出去聊聊,他们是正一观和全真的道士,应该有大事。
梅梅点了点头。
我出门之后,风信子正双手靠在走廊的栏杆上。
“风大美女,其实刚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不说老觉得自己受冤枉,很憋屈。
风信子微笑着摆了摆手:“那是你个人私生活,再乱也不用向我解释,该道歉的确实是我们!”
“……”
乱你妹!
风信子继续说道:“长话短说!前几日南洋来了个血手魔僧,四处踢馆杀人抢法器,还把全真镇教之宝天乾龙杠给抢了。全真向我们求助,我们紧急追到苏城,调查到他住在这个房间,怎么竟然会是你们?”
原来如此!
我说他们天下两大道家教派怎么混到一起去了,敢情全真被血手魔僧抢了法器,哭哭啼啼地找正一观帮忙,正一观作为阴阳界一杆旗帜,为中土道家出头,带人群殴血手魔僧来了。
“你们来晚了一步。”我笑着说道。
“他走了?”风信子急问。
我假意咳嗦了两声:“没有。血手魔僧既然来了苏城,有我阴山派在此,岂能让他活着回南洋?这事儿还真用不着你们天下两大教派千里迢迢赶来,我先你们一步,刚才把他给干死了!”
那群道士听了,没吭声,但脸上均露出不可名状的笑容。
卧槽!
他们这是在鄙视我?!
风信子皱了皱眉头,说道:“别闹,此事开不得玩笑!血手魔僧每存活一天,就会多死几个道友,说不定他下一个杀的就是你!”
“哎……风大美女,你啥意思,觉得我刚才在吹牛逼呗?”
风信子没正面回答,紧了紧手中的剑柄,正色道:“血手魔僧有金钟罩铁布衫护体,我一路都在研究,也没研究出他的命门到底在哪儿。而且,按全真道友阐述,他的道法水平,比之龙华道长,难分伯仲。无论是武功还是道法,你不可能一个人杀得了他。我们这次赶来苏城的,都是全真和正一观内外兼修的一流好手,准备不再讲任何江湖道义,群起而攻之。你既不知道情况,那我们先到其它地方找找,不过你千万小心,一旦发现他的踪迹,请马上通知我!”
说完,她带着一帮人就要走。
“给我站住!”我恼道。
不让我完成装逼,竟然就想走,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我打开手机里的照片,递给他们:“你们看看这是啥?!”
照片是赖添财拍的,本来他准备叫我贴阴山派荣誉墙,所选取的角度非常好:我孤傲地站着,血手魔僧血刺呼啦躺地上,表情痛苦地捂住肚子,张嘴在大骂我不讲武德。对比一看,画面非常具有震撼力。
几个道士凑过来看,有一个全真道士看完之后,竟然“噗呲”一笑:“何掌门的手机p图软件挺好的,很逼真!”
哎呀我去!
我这爆脾气!
我立马将手机给抢了回来,叫他们跟我进房间。
此时,梅梅已经换好了衣服。
小姑娘正站在门框边上,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将包裹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倒了出来,琳琅满目的法器和骷髅头满地四散。那帮人一见,全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瞅着那些东西。
“你……真把他杀了?”风信子惊得目瞪口呆。
“那你们觉得呢?莫非南洋秃驴对我一见钟情,把这些东西当定情信物送给我?”我点了根烟,继续冷冷地说道:“我早说过了,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你们不行,不代表我不行!还特么跑过来群殴,中土阴阳界的脸都让你们两大教派给丢尽了。”
风信子闻言,哑口无言,非常之尴尬。
此时,一个全真道士拿起了天乾龙杠,说道:“确实是我派镇派之宝天乾龙杠!”
梅梅见了,纤指一弹,迅疾冲那全真道士的眼睛插去。全真道士猝不及防,往后一退,梅梅乘机抬手,把天乾龙杠一把给夺了回来。
她一张小俏脸蛮不讲理:“这东西是我何方哥哥抢回来的,已经不属于你们全真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婆婆的理论
全真道士闻言,纷纷脸露愠色,“锵琅琅”几声响,纷纷手执法器,一下将梅梅给彻底围住了。
梅梅丝毫不惧,迅速手掐指诀,嘴里开始念咒语。
我顿时吓了一大跳。
他们打起来可不得了,赶忙一把捂住梅梅的嘴,转头对他们说道:“小姑娘脾气不大好,你们先出去,等下我把东西拿出来!”
全真道士根本不听我的,手执武器没动,面目无比冷峻。
风信子冷冷地瞅着梅梅,随后,开口说道:“我们相信何掌门,在外面等着!”
他们全出去之后,梅梅一把拽开我捂住她嘴的手,不解地说道:“何方哥哥,你不是很喜欢天乾龙杠吗?是他们自己没本事丢了法器,干嘛要还给他们!有能耐他们自己找血手魔僧要去!”
她这副为我而毫不讲理的模样,实在太赞了。
“再喜欢那也是别人的东西。法器是门派至宝,夺人法器,犹如杀人父母、挖人祖坟。我要是真把这些玩意儿据为己有,全天下的门派,天天派人来追杀我,我还过不过日子?听话,咱全还给他们。”我说道。
梅梅听了,竟然捂嘴吃吃地偷笑。
“你笑什么玩意儿?!”
她将嘴凑到我的耳朵边,吐气若兰,轻轻地说道:“你先还给他们吧,改天我去全真把天乾龙杠偷回来送给你,梅梅可不怕死。”
卧槽!
我脑中突然想起,那天她在善觉寺双手抱着玉颈佛头从大雄宝殿里飞奔而出,迎着风雪大战猖王和“梅山七子”的场景,这小丫头确实不怕死。
“你可别胡闹啊!你要敢去,我跟你急!”我警告道。
“急就急呗!”梅梅一撅嘴。
话虽这样说,但她还是同我一齐把那些法器和骷髅头给收拾起来,将包裹带出了门外。
我对他们说道:“诸位辛苦,法器和死去僧、道的头颅都在里面。烦请你们给带回去,送还给各大教派,并将死去道友好生安葬。”
风信子赞赏地点了点头:“何掌门此举功德无量!我先替各门各派在此谢过!福生无量天尊!”说完,她吩咐手下将东西全部给敛了。
做完这些,风信子手执道礼,冲我们告辞。临行前,她转头又看了梅梅两眼。
梅梅见状,顿时不高兴了:“这位姐姐,请你不要老用眼睛来瞪我,把我瞪生气了,我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什么事赶紧走,别打扰我们睡觉!”随后,梅梅一把将我拽进房间,“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了。
我被这小丫头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你咋好像很反感他们呢?”我不解地问梅梅。
梅梅冷哼了一声,解释道,从小我婆婆就告诉我,那些所谓的道家正派人士,表面上一个个看起来道貌岸然,还把我们苗疆视为歪门邪道,其实他们自己才最肮脏、最虚伪、最势利。婆婆还说,我们苗疆女子,一定要敢爱敢恨,敢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事,付出自己的生命,才不枉来人世间走上一遭。
我皱眉道:“小小年纪,动不动就不怕死付出自己的生命,你以为你是猫,有九条命可以挥霍?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婆婆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我觉得婆婆说得对!”梅梅辩解道。
“这事儿要分情况!有些东西值得,有些东西不值得。我觉得在大部分情况之下,好死不如赖活着。逃命的快乐,你只要体验一次,就会彻底上瘾。你婆婆的话,不全对!”
“全对!”
“不全对!”
“哼!我生气了,今晚不要你跟我睡。你快走!你快走!”梅梅小脸通红,气鼓鼓的,用手把我呼啦啦地推出了门外,并把门给关了。
不要我陪睡更好。
求之不得!
我立马到楼上,打开了自己的房间。
刚一进门,门后有人冲我后背猛地拍一掌,我顿时胸口一窒,往前趔趄几步,整个人支撑不住,正要像狗吃屎一样往前趴下,脖子突然被一根绳子给勒住,绳子将我身躯往后猛拉,我又仰天倒在了地上。
摔得双眼直冒金星,七荤八素。
急急看过去,发现赖添财正老脸狰狞,用绳子狠勒着我的脖子,一副要弄死我的模样。
我双手边挣扎着掰绳子,嘴里边骂道:“老瘪犊子……你疯了吗?!”
赖添一边用绳子勒我,一边说道:“小王八羔子,我看你才疯了!一手抱着我师祖奶奶天仙般的女人,一脚却快乐踏上了小巫婆的暖床!你比我给女人摸骨还不要脸,我现在替师祖奶奶弄死你!”
这老瘪犊子,一涉及到夕颜的事就翻脸,简直是千古第一衷心大奴才。
他手中绳子越箍越紧,越箍越狠,我已经喘不过气来,干脆急急地蹬了两下脚,眼睛一翻,头一歪,不动了。
赖添财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迅速将绳子从我脖子上松开,嘴里惊呼道:“卧槽!我只是教训一下,小王八羔子不会被我勒死了吧……不可能吧!”说完,他的手开始紧急地探我的呼吸,又开始翻我的眼珠。
乘此机会,我呼啦一拳朝他面门狠狠打去。
他“哎呦”惨嚎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倒。
我一个鹞子翻身,立马将他身躯压住,拳头呼啦啦地冲他头部击打过去,他顿时惨嗷连天,鼻青脸肿,鼻血狂飙。
十几拳后,我也解气了,狠狠地再踹了他两脚,坐在一旁喘气,恼火道:“你是不是有病?!”
赖添财从地上爬起,气急败坏,亮出一把匕首:“老子跟你拼了!”
房间实在太小,他这副怒火万丈的模样,还真容易捅伤我。
我赶忙爬起来,退后两步,大声说道:“法器全被拿走了!”
赖添财闻言,顿时怔住了,停下手中动作:“你说啥?”
“我说,法器,一个都没了。全被正一观和全真道士赶来拿走了。你还有心思跟我打来打去,不心疼吗?”我问道。
赖添财本已臃肿不堪的脸开始剧烈抖动,气愤不已:“你他妈吃干饭的,怎么让他们给拿走了?不会阻止吗!”
“正一观风信子听过吧?道真道士!她带头,十几二十个人,冲进房间就抢,我要阻止他们,不得被他们群殴而死?!”我解释道。
赖添财神色一下变得颓然,把匕首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了下来,声带无限痛苦:“没意思,白费劲了,多少宝贝啊……天啊,我咋这么命苦呦……”
我见他已经把匕首丢了,松了口气,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玩意儿咱留着也是招灾祸,看开一点……”
“看开个屁!里面随便一样东西都足以让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说到这里,赖添财突然神情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反问道:“咦……不对啊!我刚才不是要替师祖奶奶教训你么,咋讨论起法器来了?不行,老子还得把你给阉割了……”
说完,他立马去摸地上的匕首。
我已经笑嘻嘻地拿着匕首,顶住了他的颈动脉:“赖大风水师,阴山派最喜欢阴人了,你竟然敢阴我?是熊大、熊二还是光头强给你的胆子?你还想阉割我?干脆我先割了你的东西去换穹虚桃柳茶!”
赖添财闻言,表情顿时变了,脸色煞白说道:“那什么……何兄弟,这不是跟你闹着玩么,你不会真生气了吧?你要生气,骂我两句或者打我两拳?咱把刀放下再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头乐
“你说你想象力咋那么丰富呢?梅梅是个单纯的小姑娘,我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我有你那么无耻?再说,刚才风信子等人来了,我哪有什么时间做肮脏的事情!”我恼道。
“就你这小身板,一分钟都可以解决问题,时间完全足够!”赖添财梗着脖子说道。
“你说什么?!”
赖添财身躯猛地一哆嗦:“没什么!反正你别对不起我师祖奶奶,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我听到他讲这话,瞬间不吭声了。
从内心来说,我确实挺喜欢这个千年古尸姑娘,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一来,小桃树的问题没解决,我怕与夕颜之间一动感情,刘婶立马会砍小桃树,而她又会像上次一样,莫名其妙地走了。尔后,她又会被啥僵尸追杀之类,若一旦出现什么问题,我恐怕要后悔死。二来,阿扎古也不知啥时候回来,姜真族裔女主神的事不处理,始终像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面对如此恐怖的姜真族群,我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我将匕首一丢:“算了,你根本不懂,等咱给夕颜长出魂魄再说。”
赖添捂住猪头一般的脸,哎呦了老半天,撂下一句,谅你小子也没这个胆,睡觉!随后,蒙着被子躺了下去。
“你不是去洗浴中心将就一晚吗,咋突然回来睡了?”
“关你屁事!”
……
一夜无话,翌日醒来。
梅梅来敲我们的房间门,赖添财听到她的声音,吓得浑身打摆子,躲又没处躲,只得窝在墙角里,露出满脸吃了屎的表情。
梅梅说,她也要跟我们去升鸣集,叫我不许丢下她。
她昨天还气乎乎地赶我走呢,今天却显得一点事都没有,真是小孩子脾气。
赖添财听了,在后面急忙摆手,示意我千万不要答应。
“好!”我爽快地回答。
梅梅一听,高兴坏了,从身后拿出来一个蒸笼:“何方哥哥,今天一大早我到酒店后厨,专门去做了苗疆特色糕点,给你们尝尝。”
我拿起一个糕点,颜色艳丽、入口即化、美味至极,赶紧招呼赖添财也过来尝尝。
这货压根不敢,顶着鼻青脸肿的猪头,忙不迭地说道:“不用了,你们吃,我吃自助餐去……”说完,他一溜烟地跑出了门。
梅梅觉得非常奇怪,忽闪着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赖叔到底怎么了?”
我笑着回答:“脑子有点问题,经常神经病发作,咱别管他。”
梅梅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些苗药,治疗脑子效果很好,等下我给赖叔治治。”
我点头说行。
寻思你要真弄点药给他吃,他没病也得吓出病来。
吃完早餐,也没地儿可去。
赖添财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只好与梅梅开着金杯车来到了河边,沿着河边闲逛。
河岸处地势非常平坦,是个摆集市的好地形。我与梅梅都没有来过升鸣集市,对晚上妖魔鬼怪云集的情形既有点紧张,又充满了期待。
梅梅站立在一个石头之上,张开双臂,任河风吹拂自己衣袖,秀发飘荡。
青春靓丽的少女,画面非常美好而生动。
吹了一会儿风,她突然回过头,满脸认真的问道:“何方哥哥,我好不好看?”
我由衷地赞美:“好看!”
梅梅闻言,笑颜如花,接着又幽幽地说道:“我觉得夕颜姐姐比我好看。”
我问她为啥这么说呢。
梅梅说道:“她个子比我高啊,身材也比我好。”
我笑着安慰,你还小呢,正在发育,咱可不能急。
梅梅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一定要好好发育!”
“……”
时间来到晚上。
在退房之时,果然发现酒店里住着不少阴阳界人士,他们手里全用包裹拎着东西在办手续,估计里面全是用来在升鸣集交换的宝贝。
经过一天的相处,赖添财也不那么害怕梅梅了,但仍旧满脸纠结,表情讪讪地在后面跟着我们。
天色一暗,我们将车快速往河边开去。
到河岸之时,月亮已经升起来。
可河岸的场景与白天完全不同,四处云雾缭绕,迷迷茫茫,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但上空阴气遮天蔽日,显然,里面已经开始聚集了不少妖魔鬼怪。
道家中,元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三个日子,极为特殊,分别叫上元、中元、下元。世人多知中元节鬼节,但对上元节和下元节所知甚少。
据传,元始天尊合天地阴阳之气,分别各于上元日、中元日、下元日三天,从口中各吐出一个婴儿(这画面有点搞,读者自行脑补),三个婴儿长大后,分别成为了尧、舜、禹三帝。他们死后,又分别成了上元天官、中元地官、下元水官。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于是,老百姓正月十五点灯笼放孔明灯向天祈福,七月十五在地上烧纸供奉鬼(赦罪后鬼全跑出来了),十月十五在河边祈拜河神(此风俗基本消失,但道家教派在此日会斋戒做法会,非常之隆重)。
今日天官赐福日,各处妖魔鬼怪来这里换点好吃好用的东西,属天官赐予大家的福气。
赖添财给了我们一人一片苦楮叶子,叫我们赶紧嚼了,说嚼完以后身上会有一股苦楮味,集市里面的人才会知道我们是过来交易东西的。
他担心鬼商七爷割他的几巴,本来不大愿意进去,但穹虚桃柳茶我根本不认识,而且怎么才能找到鬼商七爷也不清楚,最终他只好硬着头皮跟我们。
赖添财说,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你们找到一个卖混沌的摊子,混沌摊子很古怪,不是煮混沌,而是烧烤混沌。
“烧烤混沌?”我惊道。
赖添财点了点头,没错,那摊子是鬼商七爷设的下眼子,你过去就问,你的混沌能用火点着吗?他反问,阳火还是阴火?你回答,不阳不阴之火。下眼子就会带你去见鬼商七爷,见面后,你直截了对那破瘸子说要穹虚桃柳茶就可。如果东西没问题,我会叼根烟不抽,如果有问题,我就会点着烟,咱们必须赶紧撤。
我都被他整懵了:“升鸣集本来就是交易的地方,干嘛弄得跟特务接头一样?”
赖添财摇摇头:“不知道,其它人都光明正大交易,单独这破瘸子规矩多,历来如此!”
“你这样跟着我们,不会让他认出来?”我担心地问道。
赖添财“嘿嘿”一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整来一副人皮头套。瞬间,戴在脸上。
我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他立马成了一个脸色有刀疤的秃头,手里还拿出一排卷烟,卷烟盒子上写着“老头乐”,彻底变成了一个卖烟的商人。
“你这啥鸡毛玩意儿?”我指着那排卷烟问道。
“老头乐老头乐,抽了老头也很快乐,颠软倒凤,金枪不倒……”说着,他又悄悄地瞄了一眼梅梅,见梅梅没啥反应,他凑到我耳边:“古时宫廷太监用的猥亵药秘方,调和尸油,浸泡烟叶,阴干之后做成卷烟。这玩意儿劲道可大了,妖魔鬼怪抽了都受不了。前几年有个密云寺的和尚,买来抽了,去年特意到天桥还找我要。你猜怎么着?这秃驴他竟然带着一堆生下的仔……嘿嘿,咱出去以后,我送你两根试试。”
卧槽!
敢情老头乐是这个意思!
我非常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有这份孝心,我很欣慰!赶明儿我见到夕颜,记得给我来两根。”
赖添一听,顿时愣住了,随即怒火万丈:“我去你大爷!合着你想拿这东西来对付我师祖奶奶呢?!”说完,他就要动手来掐我。
我拉着梅梅,瞬间钻进了迷雾之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燃灯鼠叔
在迷雾之中左钻又钻,走了大概上百米的距离,里面的情景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眼前是一个类似农村圩集一样的地方,人声鼎沸,各种奇形怪状的阴阳界人士,妖魔鬼怪,阴差,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好家伙!
阴差最容易识别。
这群人全穿着黑色的西装,手中均拿一把黑色的雨伞,面无表情,在人群中不断穿梭。很难想象,原来水火不容的几大群体,竟然能如此和谐地在一个地方毫无龃龉地共处。
有些坐在摊子前喝茶下棋,有些在掏东西交易,有些在展示宝贝技能。低语者、高声者、沉默者、神色匆忙者……不一而足,根本难以描述齐全。各种交易的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有些东西甚至匪夷所思。
我看到边上有一个女鬼,怀里抱着个小鬼,在向一个道士交易玩具。女鬼给道士的是一个漆黑的玲珑小棺材,非常精致。而道士给女鬼的是柳树根雕刻而成的变形金刚,里面应该还有电池装置,一摁上面的按钮,那木雕变形金刚手臂向上一抬,呈开火姿势,嘴里还发出一声:“fire!”的声音。
小鬼见状,高兴的手舞足蹈。
梅梅惊得合不拢嘴,紧紧地挽着我胳膊,既兴奋又好奇,她似乎走进了电影大片里面,美眸不放过任何一个场景。
赖添财戴着人皮头套,模样非常搞笑,一直离我们大概十几米的距离,脖子上栓着一根狗绳子,绑着那排“老头乐”香烟,有一句没一句地吆喝着。
还别说,来找赖添财交易的,有精怪,也有阴阳界的人士。其中有一个猴子,拿了一块黑不溜秋的破陶片,想跟赖添财换烟抽,赖添财拿起破陶片瞄了一眼,嘴里骂了一句什么破玩意儿,顺手就把陶片给丢了,摔地上碎成两半。
猴子瞬间炸毛了,气得满脸通红,用手去挠赖添财。赖添财有法力,也有武功,但升鸣集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阴阳人士不能对妖魔鬼怪动手,他只得不断地避让。可猴子却不依不饶,疯狂地冲他又挠又咬,弄得赖添财委实狼狈不堪,身上已经出现了丝丝血痕,衣服也被撕烂好几处。
周围的人都在哈哈大笑。
赖添财实在被缠得没办法,只得拿了一根烟给猴子,还孙子一样给它点着。
猴子抽了几口烟,顿时脸色都变了,猴毛全炸了起来,呼吸异常急促,不断地挠自己的身子,似乎奇痒无比。随后,它转眼看到一个在交换首饰的老母猴,嘴里嘶吼一声,朝母猴迅疾扑了过去。
老母猴见状,吓极了,丢下首饰撒丫子狂跑。
两只猴子撞得边上的摊子异常凌乱,一会儿就消失在大家面前,众人只得边骂骂咧咧边收拾掉落在地上的东西。
精怪来交易最多的是道士的护身法符,这些玩意儿它们戴在身上,遇到捉妖的道士,把法符拿出来,可卖个面子,逃得一条活路。阴阳界人士来此的主要目的在法器,像雷击桃木、古墓铜镜、千寸棺材丁之类的,比较受欢迎。
我见到有个穿古代服装的男鬼,怀里抱了一把刀,冷酷地站在一边。别人问他是什么刀,他回答是《水浒传》里杨志的鬼头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刀风斩柳。
这就有点侮辱大家的智商了。
《水浒传》里全是施耐庵杜撰出来的人物,怎么可能真有杨志的鬼头刀出现?自然是没人理他,把他当成一个大骗子鬼。
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荒诞和怪异的场面在眼巴前真切发生,确实有一种世界观严重崩塌的感觉。
正在此时。
集市深处有六只黑猫,扛着一顶轿子,“吱嘎、吱嘎”摇晃着来了。轿子的门帘是打开的,里面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他身穿名贵绸缎,尖嘴猴腮,鼠目深邃,下颌还留着几根胡子,翘起二郎腿,正悠闲地左看右看。不用说,轿子里面是一个已经化了形的鼠妖。
猫抓老鼠本是天道,这鼠妖可了不得,竟然让成精的黑猫当自己轿夫。
路上的人、鬼、阴差见他到来,竟然很害怕似的纷纷避让。
我身边有两个道士,在窃窃私语。
“燃灯鼠叔来了,好大的威风!”
“那当然!听说当年阴天子转世之时,曾受重伤,它也是狗屎运,用七星燃灯给阴天子续气救命。阴天子感恩,拜它为燃灯鼠叔。这么多年来,它在阴阳两界横行霸道,恶事做尽,也没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
“听说这老家伙非常好色。”
“不是好色,简直是个淫贼!多少姑娘家被他给糟蹋了!”
“……”
卧槽!
难怪这家伙牛气冲天,原来是它曾救过地府统领阴天子,还成了人家的义叔。
轿子突然毫无预设地停了,而且,正停到了我跟梅梅面前。
我正觉得奇怪,但一看到这鼠妖盯着梅梅滴溜溜乱转的眼神,心中瞬间“咯噔”一下,他这是看上梅梅了!再转眼一瞅,发现赖添财在离我们十几米处,急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冒了出来,显得非常紧张,连烟都忘记卖了。
燃灯鼠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还抹了一下发型,从轿子上走了下来,脸上露出一副淫邪无比的笑容,冲着梅梅一鞠躬,尖声尖气地说道:“小娘子……”
话还没说完。
“啪!”地一声响。
梅梅一巴掌已经狠狠地扇了过去,俏脸恼怒:“一双贼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扣下来,当灯泡给踩了!”
燃灯鼠妖整个人像陀螺一样,被扇得在原地足足转了十几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燃灯鼠妖手下那几只猫精,也愣了半晌。尔后,它们才彻底反应过来,嘴里怪叫着,呼啦一下将我们两个围住。
小妮子闯大祸了!
赖添财在边上,紧急地示意我们快跑。
还跑个屁!
那群边上穿着黑西装的阴差,手中的黑伞也微微抬了起来,脚步已呈奇妙的外围包抄之姿,向我们围来。这个老鼠妖是阴天子的义叔,这帮阴差不是傻子,都想乘机会表现一把,巴结一下它。
燃灯鼠妖半边脸立马肿了起来,捂住脸,嘶牙咧嘴,哀嚎了几分钟之后,咬牙切齿说了一句:“马上绑她进轿子,我要现场办了她!”
两个猫精率先过来抓梅梅。
纳尼?
如此嚣张无耻?
简直无法容忍!
我热血冲恼,苍尤剑一拔,手中罡气一振,照着来抓梅梅的两只猫精,迎头劈去,两道剑影忽闪,两声剧烈惨呼,两个猫精已倒地而亡。
梅梅更甚,小手一抬,袖子一抖,几只硕大的蜈蚣冲着剩余的几只猫精飞去。蜈蚣疯狂噬咬,几只猫精还来不及反应,连吭都没吭一声,顿时口吐白沫,全死了。
现场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我们竟敢动手杀燃灯鼠妖的下属。
燃灯鼠妖也彻底懵了,惊得合不拢嘴。
梅梅冷哼一声,反手冲他甩出一条大青蛇。燃灯鼠妖吓得脸色煞白,丢弃轿子,瞬间化成一只硕大无比的白毛老鼠,疯了似的往外逃窜,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梅梅见了,咯咯咯直笑,收起了青蛇。
是了!
燃灯鼠妖并没有多少法力,只是仗着他与阴天子的义叔侄关系,到处横行霸道没人敢管而已。遇到我们这种不怕死,又敢对他下死手的,他除了当场逃窜,别无他法。
只不过,眼前我们确实将他打得屁滚尿流,但以他的势力,后续必然有天大的麻烦缠身。
果然!
没等到后续,眼前麻烦就来了。
十几个浑身布满阴气、面目冷峻的阴差西装男,已经冲我们走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山冰女
梅梅是个无所畏惧的小主,小嘴一撅,胸脯一挺,往前走了两步,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一副有种你们再向前的模样。
我头皮瞬间一麻,赶紧将梅梅扯到我身后,对她说先别乱动。
阴差本质是体制内的鬼,我不怕干不过他们。但关键在于,任何东西,但凡进入体制内,那后面就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刚才我们再怎么搞燃灯鼠妖,从天地阴阳纲常来讲,他毕竟还是妖,但如果此刻动手干死了阴差,那可是重罪。
所有人都已经屏住了呼吸,也不再进行交易了,瞅着眼前这一出大戏。
“升鸣集不能对鬼妖动手,你们刚才为什么杀猫?”一个面目无任何表情的阴差,死死瞅着我们,语气无比冰冷地问道。
我去!
他们眼里只看到我们杀猫精,可对刚才燃灯鼠妖先动手想拉梅梅就地强奸,完全视而不见,真是无耻!
“鼠妖大街上强抢民女,你们选择性眼瞎?”我回道。
“有吗?我只看到你们动手杀猫!”
我嘴角上扬,冷笑一声:“我就是杀了,又待如何?”
“有骨气!随我们入地府,接受阴律司审判!”
说完,几个阴差手中的黑伞“哗啦”一下,全部打开,黑伞散发浓烈的阴气,瞬间笼罩着我们两人的头颅。
“你们强拘阳魂,若不怕惩处,尽管来拿!”我回道。
为头的阴差目光邪毒,露出一副嘲弄的神情:“我们秉公办事,如何要受惩处?”
“第一,升鸣集不对鬼妖动手,只是上元节天官开恩日约定俗成的规定,请问是否写进了阴律?第二,我们杀猫精,仅为自保,你们可以眼瞎装着看不见,但升鸣集里阴阳界人士都可以作证,错案错办,渎职枉法,你们腰肾挺粗,不怕人告么?”
为头阴差闻言,冷哼一声:“巧舌如簧!”随后,他若本地之王一般,缓缓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嘴角上扬:“我就是准备错案错办,谁敢来作证?”
四周一片死寂,竟然没一个敢吭声。
他无比满意地点了点头,爆喝一声:“拘了!”
“我敢作证!”
赖添财在人群中,脸色紧张地说道。
为头阴差应该没预料到竟然有人敢挑衅他的权威,脸色陡变,转头瞅了一眼赖添财,喝问道:“你是谁?有资格下地府递控告文书么?!”
赖添财闻言,顿时一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显然,他怕等下鬼商七爷割他几巴,并不敢表露自己赖门风水师传人的身份。而且,他本身就是个秘密的守凤人,肯定也没入过阴司职簿,根本没资格下地府递控告文书。
当年我二叔虽为一派掌门,但阴山派不入流,没上阴司职谱,即使写成《奏阴天子疏》陷害燃面鬼王,也需要转交龙华道长,叫他代为投递。
为头阴差见赖添财没吭声,再次牛逼哄哄的环视了一下四周。那得瑟的小眼神,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得!
既然讲不通,先打一架再说,只要不打死他们,有啥事让燃面鬼王去擦屁股,正准备与梅梅低声交待一下,梅梅却挣脱我的手,哥哥,别跟他们废话。说完,就准备动手。
正在这当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刘捕司,我是否有下去递控告文书作证的资格?”
转眼一看,风信子带着几个正一观的道士,突然从人群中闪了进来。
刘捕司见状,退后了两步,表情无比古怪:“风道真,难道你们正一观要趟这趟浑水?”
“水本来不浑,全是你们搅浑的!古语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倒要看看,燃灯鼠妖强抢民女,在阴天子那里,此事到底应该怎么算?”风信子朗声说道。
“你……”刘捕司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下不来台。
此事若正一观正式介入,官司可有的打。刘捕司本身职位并不高,在拍燃灯鼠妖的马屁获得提拔与得罪正一观之间,肯定难以抉择。毕竟,正一观很多过往的道士,在阴司挂的职位和人脉,足以让他小鞋穿一辈子。
风信子冷哼一声,跨前两步,在刘捕司的耳朵边耳语了两句。
刘捕司闻言,脸色陡变,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两眼,迅疾退后几步,竟然冲我行了一个无比虔诚的阴司礼:“何掌门,刚才误会一场,您千万别往心里去。”随即,他一招手,几个阴差瞬间合起了黑伞,纷纷像大臣退早朝一般,快速离开了人群。
啥情况?!
大戏看完,人群也开始恢复之前热闹交易的状态。有几个阴阳人士,冲我走了过来,向我竖起大拇指:“兄弟牛逼,那死鼠妖我们早就看不惯了,你算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狗日的燃灯鼠妖就是欠人收拾!”
“兄弟你得注意,他肯定会找你麻烦,正一观这棵大树可得抱紧了。”
“……”
莫名其妙!
刚才风信子为我出头,刘捕司虽然忌惮,但只是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台,拘与不拘,尚在考虑当中,可为什么她只低声说了一句话,刘捕司竟然吓成那样?
眼见风信子扭身要走,我一把将她给扯住:“不是送法器回去了么,你咋来了?”
风信子回答:“法器让全真道友去送了,我们来此有别的事。”
“那什么……多谢解围!对了,你刚才跟那家伙说了啥,他咋吓得跟孙子一样?”我疑惑不解。
风信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有后台不会用,你也是蠢!”
我一个三无派系的掌门人,能有啥后台?
莫非是燃面鬼王?
不对啊!
燃面鬼王与我的关系,风信子根本不知道。那天在城东土地庙下面,燃面鬼王上我的身,压根没让正一观的道士知道。
风信子冲我翻了一下白眼:“我跟他说,你二叔是何大同,如果他想招惹何大同,就大胆把你给拘了。”
说完,她带着正一观的道士湮没在人群当中。
卧槽!
我突然想起,当初我想找二叔的位置,叫阮小山过阴下去找人翻阴司簿,结果阮小山的阴司朋友根本不敢翻,说怕被二叔打。
二叔尽管不属于体制内,但相当于一个混不吝的大混蛋,阴阳两界对他的忌惮,不亚于面对凶神恶煞!而且,不管是燃面鬼王还是正一观,这些人脉关系,全是二叔提前给我搭建好的。原来,二叔才是我最大的后台!
赖添财在一旁,不断地揩额头上的汗,但为了避嫌,仍然不敢前来。
倒有几个头罩薄纱巾,身姿无比妙曼的神秘女子,朝我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撩开了面纱,眉眼含春,肤若凝脂,秋波频频地冲我抛了媚眼,发出娇滴滴的声音:“小哥哥,能要一下你的电话吗?”
卧槽!
吸引女粉丝了?
我心头顿时一荡漾。
必须给啊,不然显得我多不礼貌。
梅梅却一拉我,并假意咳嗦了一声,一张小脸笑意盈盈,手中故意在盘弄着那条大青蛇,那几个神秘女子见了,春意盎然的表情顿时变了,狠狠地瞪了梅梅一眼,转身扭着屁股走了。梅梅见状,把大青蛇收起,捂住嘴巴吃吃地笑。
“你拿条蛇吓唬她们干啥玩意儿?多个朋友多条路,不好吗?”我皱眉问道。
“就不好!”梅梅撅着嘴说。
“咋不好?”
“你知道她们是谁吗?她们全是天山冰女!我婆婆说,她们为了自己容颜不老,住在冰山里,整天头上罩着天蚕丝纱,生吃冷血动物,赤身裸体晒月亮,还把男的抓过去,榨取男人的……”
“榨取男人的什么?”
梅梅小脸霎时一红:“你明明知道还问!男人被榨死了,她们就把人扔下冰川。反正,她们不是好东西!你不许招惹她们!”
“还有这样的?!那什么……你知道她们住在天山哪里么,我对她们生活状态挺好奇的,改天想去拜访一下……”
话还没说完,转眼就瞅到梅梅气乎乎的表情,我瞬间不敢吭声了。
此地不宜久待,必须赶紧找到鬼商七爷,拿到穹虚桃柳茶跑路。
我冲开人群,往前面走去。
一段路之后,果然看到一个古怪的烧烤摊。
第一百二十七章 碳烤馄饨
那个烧烤摊位于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有一个打着赤膊,浑身流着汗的汉子,手里拿着烧烤串,烧烤串用磨细的人骨针制成,上面插着十几颗馄饨,下面炉火很旺。赤膊汉子在不断地烤串,馄饨表面呲呲地往外冒着油,有一股异常的香味,他的另一只手还在不断地往馄饨上撒着孜然粉。
真他妈活久见!
我想走上前去的当口,一个脸色黝黑,浑身阴气极重的和尚走了过去,朗声说道:“给我来两串!”随后,甩手丢了两万块给烧烤汉子。
这么贵?!
汉子给了和尚两串烤馄饨。
和尚接过馄饨,却不吃,一把将馄饨从串上给撸了下来,大手一捏,馄饨全捏成了油汁,和尚张开大口,接着油汁,那油汁看起来无比滚烫,至少有一百多度高温,但和尚压根不惧,张嘴无比贪婪地吸着。
说来也怪,他吃完那些馄饨油汁,原本漆黑如同炭一样的脸,瞬间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身上开始呲呲地往外冒着黑烟,如同放屁一样。黑烟起先非常浓,但越往外冒越淡,到最后,完全没了。再一看,他身上原来那股浓郁的阴气也消失不见了。随后,和尚在原地运气,掌心捏着一枚铁球,口中一声爆喝,铁球瞬间爆了。
和尚无比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了。
边上有人说道:“鬼馄饨用地府炸鬼油锅的剩油和面制成,那大和尚竟然还吃得喷香,真是太恶心了。”
我一听,差点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
地府也开始卖地沟油了?
另一个人接茬道:“那和尚是花桥镇来的吞魂阴和尚,受魂体阴气反噬严重,不靠鬼馄饨烤出来的油汁炸一炸,逼出体内的阴气,根本活不长。别看他这破烧烤摊,每年摆上一次,赚上百来万呢。”
来到升鸣集市之后,我突然发现,梅梅玩蛊弄蛊的苗疆手段,简直不要太单纯。
我皱着眉头,快步走了上去:“老板,你这馄饨可以用火点着吗?”
汉子闻言,瞬间一顿,认真地打量了我们几眼,把烤炉里的火给熄灭了,将手中的人骨针馄饨串一丢,回道:“阳火还是阴火?”
“不阳不阴之火。”
汉子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我暗自错了一下眼,发现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赖添财这个老骗子竟然不见了,不知道到底是跟丢了还是找地方猫起来了。
此刻也别无它法,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赤膊汉子往里走。穿过人群,眼前是一层浓郁的迷雾,再穿过迷雾,走了二三十米的距离,来到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槐树底下。
令人非常奇怪的是,这里离升鸣集距离非常之近,但好像刚才那层迷雾起到了完全隔绝的作用,四周一片安静,升鸣集人声鼎沸的交易声彻底在耳朵边消失。
汉子用手敲了敲那棵大槐树,朗声说道:“七爷,有人找!”
说完,汉子撂下我们,转身走了。
啥情况?
别告诉我鬼商七爷是这棵大槐树!
正不明所以,梅梅突然一声惊叫,迅速地缩到了我的后面。
打眼一看,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槐树干竟然像一扇门一样打开了,里面放着一盏马灯,而马灯后面,坐着一个浑身枯瘦蜡黄,面如死灰一样的人,看不出年纪,因为他整颗头颅全是伤疤,像是被大火烧过毁容了一般,没有双腿,屁股着地,浑身瘦得完全不成人形。
在昏黄的马灯映照之下,说不出的恐怖、瘆人。
别说梅梅,我都被吓了一跳。
赶紧稳定好情绪,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叫了一声:“七爷好!”
鬼商七爷一双混浊无比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随后,苍老无比、有气无力的声音问道:“想要不阴不阳之地的什么东西?”
我寻思赖添财又不在周边,这鬼商七爷好像说两句话就要彻底断气的样子,咱干脆还是直接点吧,于是回答道:“劳烦七爷,我想要穹虚桃柳茶。”
鬼商七爷闻言,瞬间一顿,目光无比凌厉地盯着我们,语调瞬间提高了八度,满脸愤怒,咬牙切齿地问道:“姓赖的下面那玩意儿带来了?”
卧槽!
何必动这么大肝火!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戴点绿么。再说了,这事你老揪着赖添财不放干嘛,就你小妾润男细无声的博爱风格,头上早就成呼伦贝尔大草原了,何必如此纠结多一个赖添财在草原上驰骋。
梅梅轻声问我赖添财的啥东西。
“小孩家家的,别那么好奇!”
我转头说道:“七爷,赖添财那玩意儿我确实没有……不过,我有一把剑,七爷应该认得,我想卖七爷旧相识的一个人情,买或者用别的东西来换穹虚桃柳茶,您看行吗?”
说完,我把苍尤剑抽了出来,递到了鬼商七爷面前。
鬼商七爷一见到苍尤剑,神情大变,浑身突然像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
忽然之间。
他哭了。哭得老泪纵横,悲伤无度,声音显得无比凄惨和难过。哭了一会儿,他又笑了,笑得肆虐无忌,挥霍着全身心的开心和欣慰。
我与梅梅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鬼商七爷为什么突然不打招呼就开始变态。
好一会儿之后,鬼商七爷情绪稳定下来,有气无力地问道:“何大同是你什么人呀?”
“回七爷话,他是我二叔。”
“他人呢?”
“二叔有一段日子不见了,电话不通,音信全无,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鬼商七爷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的风格,我太了解了。既然你要穹虚桃柳茶,那跟我来吧。”
跟他来?
他腿都没了,咋走路呢?
正犹疑呢,鬼商七爷从边上取了两幅骷髅腿骨,往大腿根部一合,只听“啪嗒”一声响,那骷髅腿骨好像磁铁一样,紧紧地咬合着他的大腿根部,鬼商七爷站了起来,手提着一个马灯,一步一步从槐树干当中缓慢地走了出来。
我寻思要不要过去扶一下他,鬼商七爷却拿出一根绳子,绳子两端各有一个吊环,对我说道:“东西在大槐树上面的鸟窝里,我上不去,等下我拉你上去取。”
说完,鬼商七爷开始晃动绳子,绳子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忽然!
“嗦”地一声,绳子挂到了二十米高的大枝桠上,两个拉环垂了下来。
鬼商七爷的意思,叫我抓牢拉环的一端,他在另一端拉拉环,将我扯上去。
大槐树确实太高而且无比粗壮,不靠这个办法完全上不去。只是,我很担心他那羸弱的身体,万一他一使劲,身子骨散架或者突然脑溢血死了咋办?
于是,我转头吩咐梅梅,待会儿你去帮一下七爷。
梅梅点了点头。
我一手抓牢拉环,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鬼商七爷与梅梅开始在绳子的另一端拉我。我整个人如同被吊威亚一般,缓慢上升,他们两个力度平均,我在半空中上升,倒还算比较平稳。
待我升到离地面十七八米距离的时候,鬼商七爷说可以了。随后,他把拉环绑在了一个大石墩之上。
我寻思怎么到这里就停了,这不上不下的算咋回事,最起码要拉到那个吊绳子的枝桠一样高,我才有可能爬上大槐树掏鸟窝啊。
正想对着下面大声询问呢,鬼商七爷突然一手刀狠狠地砍在了梅梅的脖子上,梅梅猝不及防,娇哼一声,身躯瘫倒在地。
我大惊失色。
鬼商七爷突然发出无比恐怖、阴毒的笑声。
第一百二十八章 虚空火与阴泉水
“姓何的!当年在滇西尸王墓,何大同恶毒至极,害得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今天竟然敢叫你来换穹虚桃柳茶!哈哈哈哈,当真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找不到何大同,今天先把你变成我的模样再说!”鬼商七爷面目狰狞,癫狂大笑,朝天愤怒地嘶吼。
卧槽!
赖添财不是说二叔救了他,才让他保住一条性命吗,怎么突然变成二叔害了他了?
赖添财这王八犊子在坑我!
我瞬间懵了。
鬼商七爷手掌一翻,打开手中拎着的马灯,手掌伸进去,竟然从马灯的肚子里捏出来一团黑色的火焰,火焰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阴气,腾腾而跃,若死尸燃烧的气味。
至此我才明白。
马灯火是地狱虚空火!
这玩意儿是向地狱烧魂火借的火种,火种借出来之后,放置在人蛟油马灯当中,妥善保存,可用来点燃人身上的阳火。
人身上有三盏阳火,一盏位于额头,两盏分别位于双肩。人之将死,先灭肩头两盏阳火,手脚则不能行动,但脑袋尚残存一点意识,只能躺在床上。这状态,也就是普通老百姓常说的弥留之际。
所谓弥留,就是指人双肩之阳火已灭,只弥留了额头上的一盏阳火。待额头上那盏阳火灭掉,人也就彻底挂了。
鬼商可买通地府的关系,弄到地狱虚空火,可以给将死之人双肩、额头涂上人蛟油,用虚空火将其身上的阳火点着,让其暂时不死。这事儿其实与人工心脏差不多,强行让人苟延残喘续命。至于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于人蛟油能燃烧到什么时候。但人蛟油弥足珍贵,可遇不可求,而且被强行点阳火之人,必须要终日置身于阴气极众且四周无风之地,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其实活着倒还不如死了。
大槐树被称为人间鬼木,极阴,树躯干又能挡风,鬼商七爷住在大槐树树洞里面,看来这货一直在强行用地狱虚空火给自己续命!
“七爷!二叔与你之间的事我并不知道!咱有话好好说,千万别生气!”
此刻我人悬吊在半空中,上不得下不得,急得满头是包,心里早把赖添财的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一个遍。
“深仇大恨,没啥可说!何大同把宝贝独吞了,并且害得我们同去滇西尸王的老兄弟死伤无数!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二叔会坑人,但也仅限于坑蒙拐骗层面,琉璃铜镜、玉颈佛头、《奏阴天子书》、《阳基秘术》,都只是通过蒙骗别人为自己获得利益。至于滇西尸王墓两个火讣人之死,也是因为他们本身觊觎镇压万千冤魂的玉颈佛头,其居心不良,实在怨不得我二叔。鬼商七爷说他会故意害同去滇西尸王墓的老兄弟,我压根不信。
鬼商七爷面目无比狰狞,将手中的虚空火朝绳子上一点。
绳子像炸药引线一般,呲呲地不断往外冒着黑烟,但绳子却并没烧断,黑色火苗沿着绳子自下而上,像烟花一样,梭梭地向我窜来。
绳子肯定涂满了人蛟油!
虚空火能点人的阳火,但如此多的人蛟油顺路而燃,一旦烧上我这个本身有阳火之人,无异于用一根引线点燃我这个人体炸药。
鬼商七爷下足了血本,他要炸了我!
我简直快疯了!
如果我就此撒手,近二十米的高空,必然会摔死。如果不撒手,火苗烧过来,我必然会爆炸身亡!
千钧一发之际,根本来不来细想。
我宁愿被摔死也不愿被炸死,狠一咬牙,就准备撒手。
正在此时,一直躺在梅梅身边的聚魂葫芦突然开了,五小鬼慌张地跑了出来,它们见到梅梅躺在地上,表情非常愤怒,猛地扑到鬼商七爷身上。鬼商七爷猝不及防,竟然一下被扑倒地,腿上的骷髅腿骨一摔,与身体脱钩,他爬不起来了!两个小鬼在拼命地咬鬼商七爷,一个小鬼,把他的骷髅腿骨给丢的老远,并咬断了绳子。
绳子另一端完全没有了支撑,我感觉整个人极速地向下坠落。
完了!
我要被摔死了!
想像中脑浆四溅,血刺呼啦一地的情形没有发生。人落在地上,却被两股软绵绵的力量接住。迅疾转头一看,两个小鬼正乎乎地鼓着气,阴气把它们身子撑的圆滚滚,像两个大气球,将我给接住了。
“丑八怪你太重了!”
“快把我们压死了!”
它们用的是全身阴气托底,我赶紧爬了起来。打眼一看,三个围着鬼商七爷的小鬼正在他身旁焦急地转圈。
鬼商七爷愤怒地拿着虚空火,用火来赶小鬼。虚空火本来就是地狱拿来炼鬼的玩意儿,三个小鬼根本不敢靠近,吓得呜哇着乱跑。
也就是鬼商七爷刚才摔脱了一条腿,暂时爬不起来,不然几个小鬼早被烧死了。
我见状,罡气一聚,虚刀一打,迅疾朝他捏虚空火的手掌打去。哪知鬼商七爷却极为敏捷,在地上猛地一滚,躲过划空而过的虚刀,嘴里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呼啸。
呼啸声震动天地。
周围呼啦啦地围过来几十具骷髅!
鬼商七爷嘴里不断呼啸着,手中快速打着指诀,随着他的指诀越打越快,那马灯里的火“轰”地一下燃烧起来,整个马灯都燃起了熊熊火焰,发出浓浓的黑烟。
他在催动马灯里的虚空火!
随着浓烟迅疾升空,五六个赤膊着上身的人,冲破迷雾赶了进来,为头的正是那卖碳烤馄饨的汉子,他们手里全提着锋利的扑刀。
人形骷髅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动声,几个小鬼吓极了,把梅梅快速地往边上拖。而那些人形骷髅和扑刀汉子压根不管他们,全部张牙舞爪地冲我袭击而来。
我已无处躲避,手聚罡气,拎起苍尤剑就与那些人形骷髅大战。
这里的位置,离升鸣集也就二三十米距离,但升鸣集的人好像压根看不到我们剧烈的打斗,似乎与集市之间罩了一层雾纱,完全隔绝了人影与声音。
我剑雨、虚刀乱飞,手中苍尤剑没命地砍杀,人形骷髅的骨头被砍中、击中,骨头虽然断裂倒地,但迅疾又合了起来,再次组合成人形,向我继续攻击。
打不死的变形金刚?!
五六个手拿扑刀的汉子拳脚功夫并不厉害,但时不时借着我与人形骷髅交战的缝隙,给我补上一刀。我身躯被砍,疼彻心扉,身上的血不断往外涌出,没一会儿就感觉胸腔发虚,手脚失血若蚁虫噬咬般发麻,快要支撑不住。
我只得咬紧牙关,发出阵阵嘶吼,手中的剑越耍越快,虚刀越打越急,但奈何那些鸟玩意儿完全打不死,根本没法伤极他们的根本。
正当我无比绝望之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拐子七,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赖添财!
这货不知道怎么从迷雾中冲了进来,那个秃头头套也被他扯掉了,手中拿了一个无比古怪的水桶。
赖添财将水桶往前一抛,桶里立马撒出来浓浓若奶状的水,水准确无误地盖到了那马灯火之上。
“噗!”地一下。
马灯火灭了。
鬼商七爷见状,脸色大变,捡起地上的骷髅腿骨,撒丫子就逃,速度非常之快,赖添财脸色愤怒,拔脚就朝他追奔而去。
那是八罪大牢底下的阴泉水!
“八罪大牢阴泉水,淌尽人间悔恨泪!”
地府中有一座八罪大牢,但凡在阳间犯过色、暴、惰、饕、嫉、绝、伤、虐八种罪行的人,都会打入八罪大牢,被虚空火煅烧。阴魂被虚空火煅烧,痛苦不已,流下悔恨的泪水,泪水全落入八罪大牢底下阴沟,汇聚形成了一汪泉水,叫做阴泉水。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虚空火是八罪大牢煅魂之火,而灭这虚空火,当然必须得用阴泉水。只是,赖添财这货从哪里弄来的阴泉水?
令人奇怪的是,马灯虚空火被灭了之后,那些人形骷髅头骨中剑,再也不能合拢站立,哗啦啦倒地,成了一堆普通的骨骸。而且,五六个赤膊汉子,一个个目光呆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奋起精神,疯狂朝他们厮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找宝贝
斩杀完那些人形骷髅之后,五六个赤膊壮汉,没待我开始冲他们动手,竟然纷纷瘫软倒地,双眼翻白,没气了,朝他们身上望去,发现并没有一点阳气,全是死了的人,额头、双肩用人蛟油点了阳火。
敢情全是鬼商七爷弄得傀儡人!
我浑身疼痛不已,每挪动一步都撕心裂肺,血不断地往下淌。走了两步,再也支撑不住,脚一软,一屁股坐了下来,颓然坐在地上。
不知道赖添财和鬼商七爷现在怎么样了。
我既担心赖添财的个人安危,又揪心穹虚桃柳茶。这玩意儿我到现在连影都没见着,等于此趟升鸣集白来了。
五小鬼在树丛中探头探脑,见现场已经不再打斗,拍了拍胸口,仿佛大舒了一口气。
“丑八怪,你流了好多血啊!”
“你是不是要死了?”
“死了以后做个孤魂野鬼,来陪我们玩啊!”
“不要他陪我们玩,不仅降低我们档次,还降低我们的颜值。”
“就是就是,太low!”
“……”
叽叽渣渣地吵个不停,真是欠扁。它们就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妈妈梅梅的安危吗,还有空来挤兑我!
“赶紧把你们妈妈……扛过来啊……”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几个小鬼闻言,似乎方才反应过来,纷纷拍拍自己的小脑袋,忙说忘了忘了。随后,它们把梅梅从树林里扛了出来,放到我面前,表情又显得非常之着急,几乎都快哭了。
“快救我们妈妈!”
“妈妈到底怎么了?”
“我妈妈要死了,我们也不想活了……”
你们是活的吗?
我一阵无语,艰难地抬起手,去探了探梅梅的呼吸。梅梅呼吸非常匀称,脸色正常,也没有受外伤,只是被手刀砍的晕了过去。
鬼商七爷当时见到我之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根本没空管梅梅这个小姑娘,倒让梅梅和五小鬼逃过了一劫。
我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给梅梅推拿血脉,半晌之后,梅梅嘴里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
见此情况,我全身紧绷着的神经一下松懈了,顿觉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耳朵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觉得脑袋一下清明起来,迅疾地睁开眼。
梅梅正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里,似乎累及了正在休息。五个小鬼在玩着地上的一堆骸骨,不亦乐乎,远处的赖添财正撅着个大屁股,埋头在大槐树的树洞里找着什么东西。
四周的迷雾已经彻底散了,升鸣集也散场。我身边有好多蓝色小瓷瓶药罐子。昨晚的一切,恍若一场不可思议的梦。但身上伤口的刺疼在提醒着我,一切都是真的。
我叫了一句梅梅。
梅梅闻声,一下抬起头,表情非常欣喜:“何方哥哥……你醒了?”随即,她又撅起嘴,眼眶泛红,快要哭了:“昨晚你流了好多血,我以为你快要死了……”
我笑了笑:“哪儿那么容易死,阎王爷还不敢收我。”
梅梅见我没事,破涕为笑,转头对赖添财说道:“赖叔,何方哥哥醒啦!”
赖添财闻言,头从树洞里探出来,瞅了我一眼:“没死就行,我得看一下拐子七还藏了什么好宝贝没有!”说完,又埋头在树洞里掏东西。
我看到边上有一滩水,散发着浓郁的尸臭气,跟那天梅梅撒在血手魔僧身上化尸药粉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转头问梅梅咋回事。
梅梅生气地说,那个死瘸子,他打了你,我很生气,把他给化了!
经过一番解释,我才知道。
我晕倒以后,梅梅醒来了,发现我身上伤口太多,血流不止,立马用苗疆止血药给我止血,足足费了十几个蓝色小瓷瓶里的药,方才把我身上的血给止住了。
梅梅担心我流血过多而死,一直在边上守着。后来,赖添财回来了,手里拎着鬼商七爷的尸体,告诉梅梅,拐子七没了虚空火,啥玩意儿都不是,被他追到,捅破喉咙,弄死了。梅梅之前听五小鬼说了打斗的事,此刻见到鬼商七爷的尸体,怒火万丈,仍不解气,立马将他的尸体给化了。
我瞅着地上一堆蓝色小瓷瓶,心有余悸,皱眉说道,你这小瓷瓶颜色都一样,万一将止血药和化尸药给弄混了,把我化成一滩水,咋办?
梅梅“噗呲”一笑,化了就化了呗,又没人心疼你。
正在这时,赖添财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狗日的拐子七,什么宝贝都没有,这几年他卖阴货赚的钱,估计全他妈拿来买人蛟油了。那什么……臭小子你没死就好,咱赶紧收拾收拾,必须回去了。
我冷冷地问道:“穹虚桃柳茶拿到了吗?”
赖添财扣了扣鼻屎:“那必须滴!我是谁?一切尽在我掌控中!”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笑着说:“赖大风水师确实挺牛逼的。”
赖添财听到我夸奖,无比得瑟,嘻嘻直笑。
我一把拎起边上的苍尤剑,不顾身上伤口撕裂的痛楚,猛地朝他砍去。赖添财猝不及防,“哎呦”一声,被我砍倒在地。他见到我发疯,脸色陡变,疯狂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
苍尤剑虽然是木剑,运罡气杀妖邪无往而不利,但对付人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饶是如此,可以我手中的力道,他要是不跑,身子不皮开肉绽骨裂片片才怪。
我咬着牙,撒丫子就追。
赖添财边跑边大喊:“小兔崽子,你疯了吗?!”
我疯了?
这货嘴里不讲一句实话,差点把我给害死,我今天不教训一下他,咽不下这口气!我胸腔中怒火燃烧,但身体受了伤,追他不到,也顾不了那么多,猛地一运罡气,一把黑伞呼啸朝他奔出。
赖添财彻底懵了,像狗吃屎一样猛趴在地上,黑伞擦着他的后背,直奔那棵大槐树而去,“咔嚓”一声,黑伞击中树干,大槐树微微晃动了两下,空心树皮被黑伞戳出来一个洞,洞里掉下来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
“狗日的你真下死手啊?”赖添财表情无限惊恐,爬起来就跑。
我再往前赶两步,袖子打出剑雨,剑雨“唰、唰、唰”地奔袭而去。赖添财跑的有点快,剑雨倒没全击打到他,有几支剑雨借着余势,刺中他的后大腿,这货趔趄了几步,摔倒在地。
我冲上前,一把将他摁住了,将苍尤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喘着气怒斥:“我视你为生死搭档,抱着同一个目的而来。你倒好,明明我二叔跟拐子七有仇,你却说成有恩,天桥的伎俩竟然使我身上来了,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赖添财一边哎呦着捂住屁股,一边恐慌的解释:“何大掌门,何大掌门,您先消消气……咱这不是围魏救赵吗?”
“三十六计学得挺好啊!你干嘛不做那个被围攻的魏呢?”
“拐子七不是要割我那玩意儿吗,我留着有用……”
“合着我的脑袋还不如你那玩意儿……啊呸!今天我替拐子七实现他多年来的夙愿!”
说完,我就要解他的腰带。
赖添财彻底急了,大嚷道:“你再拉拉扯扯,茶被压没用了!”
第一百三十章 她一定不会杀我
一听赖添财讲这话,我瞬间不敢再动了。
乘此机会,赖添财赶忙系好了裤腰带,往后挪了几步,喘匀了气,大骂道:“狗日的,你还真敢下死手!”
“茶呢?”我沉着脸问道。
“你不是要杀了我吗?现在倒知道关心起茶来了!”赖添财面目扭曲,狠狠地说道。
“少他妈废话!快拿出来!”
赖添财也是个不要脸的二货,刚才被我追着打,此刻也不再气恼,竟然腆着脸,笑嘻嘻地从怀中掏出来一朵无比古怪的花:“这花好看吗?”
我非常无语:“你怕是有病吧?拿一朵花出来做什么?”
赖添财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蠢!茶花、茶花,这就是穹虚桃柳茶!”
梅梅也被那古怪的花朵所吸引,伸手过去想拿来看,但赖添财却一把将花藏到了身后:“你可别弄坏了!”
“不给看算了!”梅梅白了他一眼,不再理我们,转身去陪五小鬼玩了。
赖添财见梅梅走了,才把穹虚桃柳茶重新拿了出来,递给了我。
看来这货还是对梅梅不大放心。
我仔细端详着那古怪的茶花。
茶枝像一根蘑菇根,很粗壮,黝黑黝黑的,上面罩着像小伞一样的花骨朵,花骨朵表面还有一些类似梵文的花纹,闻起来有一股浓烈的鱼腥味。整个花骨朵,除了那些像梵文一般的花纹,实在看不出来有啥特别的。
“这破玩意儿,真的能长出来三魂七魄?”我皱眉问道。
赖添财抽了抽鼻子:“你是在怀疑我祖师的水平呢?”
“那不敢!你祖师赖布衣是多牛逼的人物,他说的指定对!我的意思,会不会咱给找错了?毕竟这东西又没法去鉴定。”
赖添财闻言,想了一会儿,猛地一拍脑袋,有办法了。
我问他啥办法?
赖添财说道:“我现在把你一刀捅死,你的魂魄会立马消散,然后再喂你吃一片下去,如果你能够苟延残喘几天,证明这玩意儿就是穹虚桃柳茶!”
“滚蛋!”
没法进行试验,只得先带回去再说。
赖添财小心翼翼地将穹虚桃柳茶包裹着,放在怀里藏好,生怕弄怀了。
果然是个好奴才!
我想起刚才用黑伞干赖添财之时,黑伞曾撞空大槐树的树皮,上面掉落下来一个红包包裹,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赶紧跑过去看。
打开地上的红布包裹,发现里面是一把非常小的匕首,大概只有大拇指宽,三四寸长,抽出来一看,匕首通体血红,像浸了血一般,发出清脆的龙吟之声,刃面关滑无比,更神奇的是,小匕首还能弯曲,有弹性。
我拿了一块鹅软石,想试试刀锋,结果小匕首刚碰到鹅软石,石头像豆腐一样给切开了,连声音都没发出。
赖添财见状,吓了一跳,双眼顿时放光:“这这这……拐子七从哪里换来的宝刀?藏得可够严实啊!”说完,他就想来抢。
我一拍他的手,瞬间把小匕首给收了起来。
一寸短,一寸险。
血红小匕首品相独特,削铁如泥,绝对是鬼商七爷从哪里弄来的宝物。苍尤剑是一把木剑,对付妖邪虽然厉害,但对付人的效果一般。我一直缺一把趁手的短兵器,这玩意儿藏在自己身上,别人压根发现不了,杀人越货……不对,除暴安良可方便了。
几人收拾了一下,往回而去。
路上,我问赖添财,我二叔到底跟鬼商七爷怎么回事,鬼商七爷怎么说我二叔害得他不人不鬼呢?
赖添财狠狠地呸了一口,拐子七压根不是好东西!我听说,当年他们下滇西尸王墓里找宝贝,墓里面有一颗镇妖龙珠。那玩意儿碰不得,你二叔一再交待不能碰,碰了就会出大事。但拐子七这家伙猪油蒙心,见财起意,想拿来卖,又不想让同行发现,偷偷把珠子拿了,还吞下肚子,寻思着出去以后拉屎拉出来呢。结果发生了无比恐怖的事,具体咋恐怖,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当时镇妖龙珠被他吞下肚子后,同行死了好几个人。
你二叔逼拐子七赶紧把东西交出来,拐子七不仅不肯,而且,他好像突然中邪了,大腿上长出来十几颗会吃人的脑袋,还冷不丁动手杀了三四个队友。你二叔虽然是个老王八蛋,但毕竟还算是个人。为了救大家,他只好把拐子七的两条大腿给剁了,用火去烧拐子七,这才让剩下的人逃的性命,出了墓室。
可后来吧,拐子七不知为什么最后也逃了出来,并把造成他如此凄惨下场的原因全归咎到你二叔头上,所以这些年他想方设法弄虚空火。你二叔烧得他面目全非,他也要用火烧你们,憋着气报仇呢。
我听了直皱眉:“看到没有,这就是贪财的下场!你以后一定死的比拐子七还凄惨!”
“我贪个屁!为了救你小子,我所有老头乐只向阴差换了一捅破阴泉水……别说了,心疼死我了,再说下去我的心跳要骤停了!”赖添财捂住自己胸口,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对了,滇西尸王墓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我问道。
“有江湖百晓生啊!我听闻拐子七断腿之后,高兴坏了,特意找百晓生打听此事的真假,江湖百晓生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赖添财回答。
卧槽!
我怎么这么笨,把这茬给忘了!
阴阳界从来不缺少贩卖消息的人物,当年二叔去滇西尸王墓的事,找他们打听一下不就结了,何必自己去苦苦追寻当年的亲历者!
想到此,心中打定主意。
解决完夕颜身体长魂魄的事,必须找到江湖百晓生问个清楚。
众人来到金杯车面前,梅梅却扯了扯我的衣袖,小脸异常纠结地说道:“何方哥哥,我不能陪你们回去了。”
我问她为啥。
梅梅神色黯淡地说:“过几天是我们梅山派的灭门祭日,祖先的灵位牌全在苗疆,我得赶回去祭奠他们。”
我看到她的样子,突然有点心疼。
当年整个梅山派被猖王灭门,尚在襁褓中的梅梅被二叔送到苗疆,从此与苗疆老巫婆相依为命。她视二叔为救命恩人,把我也当成了哥哥,苗疆老巫婆去世后,我倒成了梅梅在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我揉了揉她的头:“去吧,得空了来找我。”
梅梅嗯了一声,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把聚魂葫芦拿给她,叫她让五小鬼在里面待着,别四处瞎跑了,容易遇到坏人。
梅梅见了,欣喜异常:“我一直想给它们找个容身的地方,但都没找到合适的,有了聚魂葫芦,它们再也不用风吹雨淋啦。何方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它们救过我的命呢,咱就别瞎客气了。”
梅梅咬了咬下嘴唇,小脸红红的,竟然一把将我给抱住了。
这冷不丁的,我一下不敢动了。
赖添财见状,在边上假模假样地一直咳嗦。
梅梅抱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我,对我笑了笑,同我作别,然后开着金杯车走了。
我望着金杯车远去的影子,有些怅然若失。
赖添财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瘟神总算走了!我劝你最好不要招惹她!苗疆巫婆历来非常变态,心狠手辣,江湖中无人不惧。我可听说了,苗疆老巫婆年轻时候曾与一个男人恋爱,后来那个男人南下做生意,见惯了灯红酒绿的美女,瞧不起苗疆老巫婆这个乡下女子,娶了别人。老巫婆一怒之下,千里南下,把男人杀了,将他的人皮做成一件衣裳,每天当睡衣穿着。”
“胡说八道!”
“我骗你个锤子!这事儿老一辈的江湖中人都知道。”
“苗疆巫婆最擅长下情蛊,老巫婆要真那么爱他,下个情蛊啥事都解决了,犯得着后面当裁缝去做人皮衣?”
赖添财闻言一愣,半晌之后说道:“反正你到时死在她手上,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一定不会杀我!”
“你这自信起来有点不要脸啊,凭啥她不会杀你?”
“我犯得着跟你解释么?”
两人走到大路上,打了一辆车。
第一百三十一章 棺山姥姥
上了车以后,赖添财立马将双手交叉插袖子里,斜躺着打起了呼噜。我头晚失血量过大,又受到赖添财呼噜的影响,眼皮子打架,也一下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车突然停了,身躯竟然被司机从车上给拽了出来。
我问他到了?
司机脸色变了,对我破口大骂:“破烂货!你人都还没死,搭什么阴车!浪费老子时间!”说完,他冲我狠狠地啐了我一口,钻进驾驶室,一踩油门,尾灯很快消失在我眼前。
阴车?
咋莫名其妙还上了一趟阴车!
望周边一看,赖添财呢?
刚才被司机拽下来之时,脑袋迷迷糊糊的,压根不知道赖添财还在不在车里。他不会被阴车送到阴间去了吧?
卧槽!
我赶紧打他的电话,可传来对方已关机的声音。我顿时急了,撒丫子就朝前面追去,但哪里还追得到!正在此时,手机一下黑屏了。
完犊子!
这可咋整?
我必须得赶紧回去,找到阮小山或者燃面鬼王,尽快想办法把赖添财给捞出来,这货虽然不是啥好鸟,但我也不想他莫名其妙地就挂了,更关键是,他身上还有穹虚桃柳茶呢!
想到此,我撒丫子就往回跑。
跑了好长一段路,却没有尽头。天色突然变得灰蒙蒙,完全看不出白天黑夜。我仿佛走在一片虚空之中,周围冷冷凄凄,迷雾茫茫,无人无风景无方向,这他妈到底是啥破烂地方?怎么整得像另外一个空间一般!
莫非刚才那个阴车司机已经把我带了所谓阴阳交界的穹虚界?
如果是,那就完蛋了。听赖添财说,这里妖魔鬼怪横行,凶徒藏身,犯罪阴差在此躲法,进得去,难出来,是阴阳界的一大禁地。我浑身冷汗频出,加快脚步,闷头狂奔,企图能不能找到出口。
再跑了一段非常长的一段距离。我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块灰不拉几的石头,石头之上还坐着一个人,穿着灰面五领三腰的服装(苏城寿衣的款式),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模样。
我吓得浑身血都凉了。
这鬼地方果然是穹虚界!
那个坐在石头上的家伙,估计是从地府偷跑出来躲避拔舌抽魂的鬼。他能够单枪匹马从地府里逃跑,能力堪比鬼中赵子龙,咱可惹不起!
我踮手踮脚,生怕耽误他思考人生,慢慢地往前走。走了两步,猛然觉得这人的背影非常之熟悉,竟然像二叔的样子。转再次确认了一眼,那头发、那坐姿、那身材,确实是二叔无疑!
我一下恼火了,二叔为躲仇债,竟然躲到穹虚界来了!
“好啊何大同,原来你在这儿潇洒呢?还假模假样穿套五领三腰,你整得挺拉风啊!”我大声问道。
二叔却没有回话,身躯一动不动,也没转过身来。
我快步走了过去,再次喊了一句二叔,他还是没理我。我猛地将他的身子给掰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血刺呼啦的一张脸,整个头颅没有脸皮,全是往下滴血的红肉,二叔一手拿着一把梳子,一手拿着一把镜子,正在对着镜子梳头。
二叔见到我,对我笑了一笑,笑容无比恐怖而诡异。随后,他将手中的镜子和梳子齐齐丢到脑后,起身猛地拉住了我,轻声地对我说了句:“救我……”
我浑身一抽搐。
眼前场景发生巨大变化,我还是坐在出租车上。赖添财打着呼噜流着哈喇子睡得正香,司机在开着车,还回头望了我一眼:“小伙子,叫哥就行,干嘛那么客气叫我叔呢?”
我特么……
如此逼真,竟然是一场梦!
全身都是冷汗,半晌之后,我仍心有余悸,赶紧把呼噜震天响的赖添财给摇醒。这货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抬眼问道:“到了?”
我没说没有,别挺尸了,赶紧起来陪我聊会儿天。
赖添财双眼一翻:“我跟你没啥可聊的!”说完,他头往脖领子一缩,又准备昏死过去。
我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头,生前莫贪睡,死后躺千年!
这货一下被我打清醒了,表情非常恼怒:“你发什么神经?!”
我问道:“你上次找的那个江湖百晓生,叫什么名字呢?”
“棺山姥姥。”
“啥玩意儿?”
“她叫棺山姥姥,一个老变态。”
“比你还变态吗?”
“滚一边去!能正经聊天么?否则别耽误我睡觉!”
我忙说正经聊,你快说说看。
赖添财解释,棺山姥姥世代做特殊棺材出身,传到她这一代,家人都彻底死绝了,只剩下孤独老太太一个人,她一边做棺材,一边交易江湖上的消息。
“不就是一个棺材匠么,她能有啥消息?”
“你不懂!普通人死了,一口黑棺材埋了了事,但有些凶煞尸、不化尸、绝户尸、断财尸、淫邪尸……”
“等等,前面几种尸我都可以理解,可咋还他妈有淫邪尸呢?”我无比好奇。
赖添财显得非常无语,扣了扣鼻屎:“你小子一听到这事儿就来劲了?改天我去挖一具出来陪你情深深雨蒙蒙谈一场恋爱?有些人在非时、非地、非因而死,也就是说死的时候、地点、原因不对,冒犯了小五通鬼,也就是色鬼……”
“还真有色鬼?!”我问道,但一看到赖添财对我满脸鄙夷的神情,立马改口道:“那什么……你继续说。”
赖添财接着解释。
小五通鬼佛家也叫啖精气鬼,小五通鬼就会附着在尸体身上,控制尸体从坟地里跑出来,四处找人苟合,直到尸体彻底腐烂,没法操控之时,才会离开,这就叫做淫邪尸。
你别管什么尸了,反正这些烂七八糟的尸体,道士处理之后,需要用特制棺材来重新入殓,棺山姥姥就是专门做这种特制棺材的,金银铜铁木,甚至还有人皮棺材。她做这种棺材,不卖,必须拿消息来换,一个有价值的消息换一具特制棺材。她获得消息之后,再用消息来换钱、换宝物或者要求别人替她做一件事。久而久之,这个老太太就成了江湖百晓生。
“那你当时用啥换到拐子七在滇西尸王墓断腿的消息?”
“我在天桥骗到一个汉代墨斗,老太太是做棺材的,见到墨斗可高兴了,要不然也不能把如此绝密的消息告诉我。哎呀,讲到这事,我又开始心脏骤停了……不过,你要是想探听何大同的消息,找棺山姥姥正好合适。只不过,你有啥宝贝东西给她?那老变态可挑了!”
我第一反应是那把血红色的短小血红匕首。鬼商七爷啥东西都见过、卖过,能值得他如此隐秘地藏在大槐树的树皮里,血红匕首肯定是好东西,棺山姥姥应该看得上眼。
事情越来越急迫。
二叔明面上是出去躲仇债,但我总觉得他现在身处一个非常糟糕的境地,尤其刚才那个梦,令我心里阵阵发虚,我必须及时探听到他的消息,即使探听不到,能从棺山姥姥那里知道滇西尸王墓的事,推断出二叔的目的,总比现在睁眼瞎要强。
说话间,我们已经回到了阴事街,我问司机多少钱,司机却脸色惨白,一声不吭,猛踩一脚油门,跑了。
咋回事?
赖添财却笑着说,废话么!那司机一路听我们讲尸啊、鬼啊,彻底吓懵逼了呗。
回到铺子。
阮小山的卦铺没一个人在。
我的铺子门也关着,里面反锁,里面似乎还有呼救声。
耳朵侧在门边一听,听到白杨杜声音颤抖,撕心裂肺地在喊救命。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惩徒
我心中“咯噔”一下,猛地一脚将门给踹开。
屋子里,白杨杜整条裤子都吓得湿了,滴滴答答直往下漏尿,满脸惨白的在屋子里转圈狂奔,他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长舌鬼妇,张牙舞爪正在抓他。
方冬子正笑嘻嘻地仰靠在太师椅上,见到我面目阴沉地进来,方冬子瞬间愕然,笑脸顿时止住了,手中迅疾地捏了一道符,嘴里念道:“三水并一水,大鬼携小鬼,推磨磨不转,阴山天师唤:散!急急如律令!”
大小两个长舌鬼妇听到咒语,身影迅疾一闪,在眼前彻底消失不见。
方冬子刚才念的是阴山御鬼咒。
阴山派历来聚阴驱邪,当然也能招鬼打鬼。但御鬼毕竟有逆于天地纲常,长久以来,我驱邪一直只是聚阴气,从来不御鬼。在给方冬子和阿虎讲述阴山道法时,我曾提及阴山御鬼咒,但当时反复地告诫他们,此法逆于常理,不可用,我们驱邪捉妖,靠聚阴气即可。
我没想只是简单的提了一嘴,方冬子竟然学的这么快,不仅把阴山御鬼咒给彻底学透,还能顺利招揽来两个长舌鬼妇抓白杨杜。
白杨杜见我进来,如同见到大救星,哭喊着跑过来抱我的大腿:“何兄……救命啊,实在太可怕了……”
我转头厉声问方冬子:“怎么回事?!”
方冬子低垂着头,一张脸红红的,“噗通”一声,立马朝我跪下了,嘴里低声说道:“师父,我错了!”
我叫白杨杜别嚎了,赶紧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经过白杨杜一边抽泣一边解释,我才明白过来。
阮小山和阿虎今天出去给人算命了。
晓婉觉得无聊,拉着夕颜出去逛街。晓婉临走之前,特意交待方冬子看好白杨杜,让白杨杜好好地翻译。
由于我去升鸣集之前,曾吩咐他们不要再绑白杨杜。白杨杜身心获得极大的自由,见几个厉害的角色都不在家,他欺负方冬子一个学徒啥也不懂,一会儿吩咐他去打酒,一会儿吩咐他去买菜,一会儿叫他给自己揉肩。起初,方冬子全忍了。但妥妥当当地伺候完他,白杨杜却不想翻译了,起身出门,说在阴事街实在憋太久,要出去踏踏青,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找找灵感。
方冬子拎起一根绳子就要过去绑他。
白杨杜警告道,你师父临走前特意交待不许再绑我,有胆量你绑一个试试。
方冬子见制止不了他,情急之下,用阴山御鬼咒召来附近两个长舌鬼妇来吓他。正把白杨杜吓得屎尿失禁呢,我们冷不丁回来了。
要说这事,主要也怪白杨杜瞎得瑟。方冬子也是因担心他逃跑,无奈之下才用了阴山御鬼咒。可无论如何,御鬼这个口子,坚决不能开。
二叔曾对我说过,人一旦开始御鬼弄妖,耍弄别人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充斥于心,心态会逐渐变得阴鹫、暴虐。到最后,变得无所敬畏,目空一切,不能对万事万物平等以待之,最终走上嗜杀无情的道路,非常严重。
为此,从二叔到我,从来没有用过阴山御鬼咒,但万万没想到,这规矩却让方冬子给破了。
必须严惩!
我冷声对方冬子说道,到外面跪着去!
方冬子跪着挪出了门。
我转身用脸盆打了满满一盆清水,放在他的头上,毫不留情地说道:“你尚未随我出山,就开始破师门规矩,如何得了!但念你初犯,略施惩戒,你可愿意?若不愿意,立马卷铺盖滚蛋!”
方冬子闻言,身躯猛地一震,满脸慌张地说道:“师父,我甘愿受罚!只要你别赶我走,受什么惩罚都愿意!”
我沉着脸点了点头,将水盆放置在他头上:“跪着吧!若能保持水盆里的水不翻倒,且你能把水盆里的水结成冰,便可起来。否则,一直跪着,直到死!”说完,我气乎乎地进了房间,将门狠狠地给关上了。
白杨杜这货隔着窗子冲方冬子吐了一下舌头,露出一副罚死你活该的表情。
赖添财见了,皱眉道:“苏城现在昼夜温差很大,你让他一直跪着,别把那二世祖给冻出个好歹来。”
我自然知道现在昼夜温差大,但惩罚他只是一方面,务必让他长长记性,另一方面,我想试试他的悟性和功力。现在的气温,靠天气将一盆水自然凝结成冰,是不可能的。除非方冬子自身有悟性,能聚阴气于全身,阴气汇聚越来越重,才能将水盆里的水从下往上慢慢结冰。
如果他够在今天晚上完成,证明之前我所教的内容,他已全部吃透,必须进行下一步教学。如果他不能完成,证明他还没吃透,必须再次狠狠地敲打他,不然还不知道他今后会犯什么事。
“我教徒弟,你别管太多!”我对赖添财说道。
赖添财冲我翻了一下白眼,德行!
我转头问白杨杜:“叫你好好翻译,你一天到晚得瑟啥呢?我徒弟脾气很不好,他没整死你算心地善良,活该吓死你!”
白杨杜闻言,气急了,一梗脖子:“何兄,你这样护犊子可不对!我是搞文学艺术的,一直闷在屋子里灵感会枯竭。出去散一下步,怎么了?!”
“你是翻译,又不是写!啥灵感不灵感的,别扯犊子!”我非常无语。
“跟你这种没文化的人聊天真费劲!”白杨杜转头见到赖添财斜靠在太师椅上,问道:“这位兄台,请你来说一句公道话,翻译一部作品,到底需不需译者的灵感?”
赖添财斜鄙夷地瞅了他一眼,扣了扣鼻屎:“一条破蛇,少他妈跟老子称兄道弟!要不是看在何方的面子上,我立马把你炼成蛟油给卖了!”
白杨杜一听,脸色顿时白了,下不来台:“这这这……你到底是谁?竟敢在阴山派文化顾问面前大放阙词!”
赖添财脸上肌肉一抽,迅速从太师椅上起身,凶神恶煞地朝白杨杜走去。
白杨杜吓得身躯一哆嗦,撒丫子就跑进了里屋。
我差点笑抽了。
随着白杨杜进了里屋,这货在里面来回踱步,仍气得身躯直发抖:“如此嚣张,如此嚣张……真乃气煞我也……”
我没理他,拿出边上的手稿来看。
白杨杜在手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足足有上百张之多。翻到最后一页,发现竟然全都翻译完了。
我转头问道:“这不是全整完了吗?你瞎找啥鸡毛灵感呢?”
白杨杜生气地说道:“我要跟你徒弟说弄完了,他还能好酒好肉地招待我吗?!”
我将翻译成果全拍成了照片,把一份文言文,一份白话文的手稿,一把火给点了。这玩意儿留下来是个祸害,龟壳我本来也想毁了,但寻思那玩意儿比较珍贵,而且,即便是被人看到,世界上也没几个人懂水师文,倒不是太担心。
火苗腾腾而起。
白杨杜简直要疯了,冲过来就要抢救那些手稿。
我开口念道:“三水并一水,大鬼携二鬼……”
白杨杜闻言,顿时不敢动了,痛心疾首地说,你这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纸张全部烧完,我收拾好龟壳,暗忖必须出去找一个地方给埋了,省得今后惹麻烦。一出门,方冬子头顶着个水盆问道:“师父,你干嘛去?”
“好好跪着,问那么多干嘛!”
出了阴事街,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地方,转身就往老宅子走去。老宅子院子里有小桃树,只要刘婶没死,小桃树谁也别想碰,若能埋在小桃树底下,最安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桃树下面的秘密
我打了一辆车,来到了老宅子。顺路还挖了点土,买了点花草营养液,将龟壳包裹用泥给全部糊住,打算骗刘婶来给小桃树施施肥。来到院子门口,见到屋子门是开着的,院子却没有人。
本想直接进去,转念一寻思,她等下看到又要说小兔崽子没礼貌,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于是,站在院子外张口说道:“婶,我来看你了!”
连喊了几句,发现没有任何回音。
再仔细一瞅那棵小桃树,树干光秃秃的,连花骨朵都没有了,看来刘婶这段日子没少折腾它。
我特么这都是啥命!
乘没人在,我赶紧溜进了院子,顺手抄了一把铁锹,将小桃树底下的泥土赶紧给刨开了,顺手把龟壳给埋了进去,又重新覆盖好土。
做完这些,我浑身全是汗,紧张的不行。
这本来是自己的宅子,我怎么埋个东西像做贼一样?
正准备走呢,一不小心,铁锹碰到小桃树的树根,结果屋子里发出“咔嚓”一声响动。
我顿时吓了一跳。
不会刘婶在小桃树里装了什么警报装置吧?!
我慌忙把铁锹一丢,疯了一样跑出了院子外,趴在墙根边,准备偷看刘婶跑出来破口大骂的样子。可趴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奇怪了,咋回事?
我瞅着四处没人,又溜了回去。
走进屋子一看,发现屋子里面的摆设基本没变。二叔原来喜欢躺的竹床还安放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上面换成了一床女士棉被,看来刘婶也喜欢躺那里。
两个老不要脸的,连睡觉位置喜好都一样!
但令我无比惊讶的是,竹床的地下竟然裂开了一条缝,有拇指宽,下面好像是地下室。我在宅子里生活了这么久,咋不知道里面还有个地下室呢?
趴到缝隙边一瞅,发现竟然钢板做成的暗格,里面黑幽幽、凉飕飕的。从钢板暗格的老旧情况来看,肯定不是刘婶弄的,显然在她住进来之前就存在。
我试着用力掰了一下钢板缝隙,发现纹丝不动。
突然想到刚才我用铁锹不小心磕到了桃树根,屋子里面曾发出“咔嚓”的响动声,不会开暗格的机关在小桃树树根?
想到此,我赶紧跑出去,翻开小桃树树根下的覆土,果然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铁制电动按钮,我往按钮上一摁,屋子里面再次发出“卡嚓嚓”的响动声。
难怪五小鬼曾对我说,它们碰到这小桃树,小桃树会发电,把它们给电晕了。那天它们来偷东西之时,天上正下着雨,估计这个电动按钮当时漏电了。
我连忙把小按钮重新埋进土里,进到屋子一看,发现那个暗格缝隙已经很大了,完全可以容纳进去一个人。
实在压抑不住好奇心,我钻了下去。
一钻下去,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拿出手机电筒一照,边上有一个木梯子,直通地下。墙壁上还有一个按钮,不知是起啥作用,我试着摁了一下,上面的缝隙暗格咔嚓嚓几声,彻底合上了。
卧槽!
这设计,有点意思!
宅子在卖给我们时,院子里还没有种小桃树,外面的开关埋在小桃树底下,一定是二叔设计的,老家伙隐瞒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更关键是,他竟然还会电工,我咋没发现他这么有才呢?
我小心翼翼地沿着木梯子走下去,发现越往下走越冷,快到地底下时,身子如坠冰窖。十来米之后,来到一个相当宽大的地下室,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像是一个储物间。
四处逛了逛这个储物间,发现旁边有一扇门,门把手是铁制的,上面锈迹斑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
我看到铁门把手上还贴有一张道符,阴山派困魂符。笔法非常熟悉,二叔画符的手法。符纸不是普通的黄裱纸,而是一张金箔纸。金箔纸不会受空气腐蚀而腐烂,道符的效力能够保持长久,但这种符纸比较珍贵,专门用来对付邪气需长久压制的大妖邪。符纸上面的红色比朱砂要显得淡一些,显然是用中指血所画。
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还值得二叔用中指血画金箔纸困魂符?
我本想揭开来去里面看看,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万一放出个难以收拾的东西,可就彻底完蛋。
正转身准备回去,脚底下突然踩到一个软棉棉的东西,并发出“吱”一声怪叫,一道黑影在地下狂奔。
老鼠!
我吓了一跳,身躯一滑,后背不由自主地靠在了那扇门上,眼前陡然飘落下来一物,正是那张金箔纸血符。
完了个球!
我咋不小心把符封给破了?
顿时心里一紧张,赶紧起身,将门重新关上,小心翼翼地把符再贴了上去。
正心有余悸呢,整个后背突然被滑腻腻的东西给缠上了。那感觉,像缠了条丝绸被,又像……回头一看,一张扁平无比的脸正贴在我耳朵根,两个窟窿一样大的眼睛,正死死地瞅着我。
我浑身汗毛全竖起来了,应急反应,反手一拳打过去。拳击之处,却没有任何着力点。我打在了一张皮上!后面那玩意儿瞬间离开我身体,飘了起来。
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张人皮!
人皮冷不丁说了一句:“何大同,你总算把我放出来了。”
一个六七十岁苍老女子的声音。
她那双无比扁平像纸一样的双手,迅疾飘荡过来掐我的脖子。
我吓得腿肚子直打摆子,这他妈都啥玩意儿?!嘴里爆喝一声:“阴马化令,赦!”
黑色的阴马从袖子咆哮而出,冲人皮快速袭击而去。人皮却压根没躲,抬手一拍,将阴马给彻底拍散。
我心中大骇!
自从阴马吞噬了十大凶的凶魂之后,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被一掌拍散的情况!
来不及多想,我罡气一聚,手中虚体黑伞奔腾而出,冲人皮再次刺去。人皮见状,不敢怠慢,身子一侧,让过黑伞。黑伞冲击到边上的杂物,发出“哐啷啷”各种物品碎地的响声。
女人皮好奇地说:“咦……你不是何大同!”
她迅速地飞过来,将我后脖子一拎,直接把我从地上拎起。
我吓极了,转身掏出一张道符,口中极速念道:“征魂童子化魂郎,白勒金身不能长……”咒语还没念完,却被她一巴掌给呼在地上,身躯翻滚几圈,胸前呼吸一窒,喉咙一阵咸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整天念这种没出息的歪经!”女人皮非常不屑地咒骂道。
我双眼金星直冒,怒火万丈。自打出道以来,我好像还没吃过这种亏!阴马不行,无相气诀不行,而且连阴山道诀都不让我念完,竟然一巴掌就把我给干翻了。
这他妈我能忍?!
当然能!
女人皮的厉害程度,与燃面鬼王、赖家兴不遑多让,我在这里简直是等死!
我强忍疼痛,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猛地跃起,疯了一样往木梯子上面爬。寻思上面封住地下室的是大钢板,她总不能像导弹一样捅穿钢板跑出来吧?
女人皮双手环抱身子,嘴角戏虐地看着我。
什么叫屁滚尿流,我算体会到了。我感觉自己得速度简直堪比猴子,哧溜一下就爬到了梯子顶端,正当想摁那按钮时,女人皮在下面,布匹一样的手臂前探,一卷木梯子,木梯子瞬间翻了。
我嘴里大骂了一句卧槽,整个人呼啸着栽倒在地。
一口鲜血又喷出,四肢百骸俱裂,痛苦不堪。
人皮飘了过来,盯着我看:“比何大同长得要帅一点,应该不是他的孽种。”
“你……非常有眼光!”
“啪!”一个大刮子。
我感觉整个右脸都被她扇肿了。
刚才我接那句茬干什么劲呢!
“油嘴滑舌!你是何大同什么人?”女人皮问道。
我怕被她打,不敢吭声了。
“啪!”左脸又被她扇了一个耳光。
“竟然敢不回答我的问题!”女人皮怒骂道。
简直是史上第一变态人皮鬼!
这两个大耳刮子,倒把我给彻底打清醒了。与其被这个女变态反复折磨,不如豁出去,拼死拉几巴倒!
我冷笑一声,反问道:“你又是何大同什么人?”
女人皮没想到我竟然敢反问她,表情一愣,随后又立马发飙了:“轮到你来问我?!”抬手一巴掌又要冲我扇来。
我袖子一翻,猛地掏出那把小血红匕首,冲她的人皮手掌死命地刺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鱼肠剑
血红小匕首发出妖异的光芒,迅疾刺向女皮妖的手掌。女皮妖的表情先是愕然,反应极快,尔后大声疾呼:“鱼肠匕首!”随后,她猛地一个翻滚,紧急让过。
我顿时一惊。
这血红小匕首竟然是渔肠匕首!
鱼肠匕首又叫鱼藏剑。
据传乃铸剑大师欧冶子铸造。血红匕首成形之后,短小精悍,剑刃可若柳叶一般弯曲,竟然能凌空飞行。欧冶子高兴坏了,请来相剑大师薛烛过来品剑,薛烛看了,直皱眉头:“鱼肠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
也就是说这柄小匕首具有人一般的灵气,桀骜不驯,难以驯服。
后来鱼肠剑落到了吴国公子光手上,公子光想要干掉自己的堂弟王僚。找到了厨师兼刺客的专诸,叫他去刺杀王僚。专诸说没毛病,干死丫的。专诸便把鱼肠剑藏在一条鱼的肚子里,将鱼烹饪煮熟了。
尔后,专诸将这盘鱼端到了王僚面前,叫他吃鱼。王僚见鱼色泽明艳、香气四溢,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滋味不要太赞,忙竖起大拇指,表扬专诸厨艺堪比新东方的导师,大快朵颐起来。
专诸冷笑着没吭声,迅疾拔出鱼腹中的鱼肠剑,一剑封喉,把王僚给干了。
荆轲刺秦王,图穷匕首现。
专诸干王撩,吃鱼匕首现。
古代刺客杀人,玩得就是花样和刺激。
据说,鱼肠剑见了人血,在空中撒丫子狂飞,专诸都被整懵了,赶忙去追,追了几天几夜也没追上。
从此,鱼肠剑下落不明。
我怎么也没想到,鬼商七爷竟然在大槐树树皮里藏的十大名剑之一鱼肠剑!
那鱼肠剑似乎长了眼睛,若巡航导弹一般,呼啦啦地追着女皮妖飞刺。女皮妖吓得不行,疯狂在地下室转圈而逃,显得狼狈不堪。
我顿时觉得非常解气,起身站立,对着她哈哈大笑。
忽然!
鱼肠剑仿佛听到我的笑声,剑锋迅疾一转,冲我刺来。
我瞬间懵了。
这玩意儿根本没脑子!
我来不及躲避,顺手拿起地上的一块大铁板,整个人狗吃屎一样趴在地上,举起大铁板来格挡。
“哐当”一声巨响。
铁板被穿孔,鱼肠剑从我头顶几寸之处擦着头皮飞击而出。
我全身冷汗一下冒出来了。
手中大铁板也不敢丢,疯狂地跑。
鱼肠剑一会儿追我,一会儿追女皮妖,不亦乐乎。我们像疯子一样,狼狈不堪地奔逃,女皮妖速度很快,仗着自己人皮体积小,方便扭动,堪堪几次躲过。我就惨了,大铁板左挡右隔,耍得像斗牛的红布一样,不断躲避。没一会儿,大铁板就被穿出十几个剑孔。
长此下去,我必然会成蜂窝煤!
情急之下,我一个翻滚,滚进了刚才人皮跑出来那个房间。没曾想,人刚跑进去,女皮妖也迅疾闪了进来,呼啦一下将门给关住了。
“波!”一声响。
鱼肠剑插在了大铁门里面,剑刃穿透了大铁门,露出来一截剑尾,尚在震颤晃动,但剑身却卡在门里不动了。咱也不知道大铁门是什么材质做成,但既然能用来关押恐怖的女皮妖,并挡住鱼肠剑剑身,想必二叔也是费了一翻脑筋。
对了!
女皮妖!
转眼一看,发现女皮妖正飘荡在我身后,满脸戏谑地瞅着我。
完犊子!
躲过了剑,却跟女皮妖关在了一个房间!我转身就想往外面跑,但一拉门,却发现完全拉不动,顿时觉得浑身血都凉了。
“别费劲了,你出不去!”女皮妖冷冷地说道。
我汗毛直竖,急急地退后两步:“那什么……”
呼啦一巴掌朝我扇来,我整个人被她扇倒在地,口中冒血,头晕目眩。
你他妈就不会换别的招吗?!
我想爬起来,但身躯完全无法动弹,脖子瞬间就被女皮妖给扯了起来。我大急,不断地挣扎,但女皮妖脸色异常恼怒,又冲我抬起了手,想来扇我,我顿时一声不敢吭了。
女皮妖将我拎到屋子里面一具表皮涂银色漆的棺材里,“吧唧”一下,把我给摔了进去,我想爬起来,结果她一巴掌又把我给扇倒。
我已经彻底被激怒了,大骂道:“老妖婆,有种把我直接弄死!别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去你大娘的,老混蛋……卧槽……你想干嘛……别别别,我错了,咱有话好好说……”
女皮妖已经把我死死地摁在了棺材里,手一掀,一把将棺材盖给盖上了。尔后,又拿了钉子,开始“咚咚咚”地钉棺材板。
我都要吓疯了:“喂,别这样……我现在向你道歉还来得及吗?”
手推又推不动,眼见棺材已经死死地合拢,没一点缝隙。棺材里面非常之冷,就像大冰窖,我冻得牙关直颤。
她这是要把我闷死在银漆棺材里?!
我费劲全身力气,左推右砸,但全是无用功。在里面我还明显地感觉到,女皮妖并没有走,仍旧站在棺材边,在操弄着什么。
她到底要干嘛?!
我慌忙去拿手机,但糟糕的是,手机没有一点信号。我冲外面大嚷,但女皮妖压根不再理我,依旧在悉悉索索地操弄东西。
起初,我开始对她狂骂,从祖宗十八代一直骂到后十八代玄孙,但女皮妖一句也没回。后来我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估计棺材中的空气所剩无几,我慌了,开始想办法求她。甚至,我还极端不要脸地给她唱歌、讲相声,希望能逗乐她,但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到最后,我彻底绝望了。
女皮妖油盐不进,我唯一的结果就是闷死在这里,倒不如省点力气,等下到阴曹地府,投胎的时候跑得快一些。或许一不小心,投了个富二代呢?简直不要太爽!
人生就像打电话,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
生死总要这么一遭。
咱也不觉得窝囊,毕竟,落叶归根,死在自己的老宅子底下,还有一副棺材,不算太凄惨。
想到此,我也淡然了。
正在此时,旁边竟然响起了音乐。
我透过棺材的丝丝缝隙往外看过去,发现女皮妖竟然在左扭右扭,神经病一样跳起了广场舞。音乐是从一个老磁带放录机里放出来的,但只有伴奏,没有人声,估计人声被消磁了,歌声竟然是凤凰传奇的《自由飞翔》。
放了一会儿,女皮妖可能觉得没劲,摁下了暂停键,走到棺材旁边,敲了敲棺材板:“你小子刚才唱歌,嗓子挺好的,这放录机坏了,你来跟着伴奏唱。认真唱,不然闷死你个小王八犊子!”
卧槽!
她总算跟我说话了!
唱歌,哥们我最拿手啊!
乘此机会,咱看看能不能把她唱高兴了,逃得一条活路。再闷下去,估计半个小时我就要嗝屁了。
“那什么……大娘……”
“砰!”一声响。
女皮妖非常生气,狠狠地拍了一下棺材盖:“你叫谁大娘?!”
我吓得在棺材里面猛地一哆嗦。
她六七十岁的年纪,我不叫她大娘,难不成还叫她大姐,她不嫌弃害臊?
“那什么……大姐……”
“砰!”一声响。
女皮妖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棺材盖:“你叫谁大姐?!”
变态!
我干脆啥也别说了,直接开唱吧。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卯足了劲,卖力气大声唱道:“yo-yo-yoe-on!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
女皮妖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浑身一抽搐。随后,她方发现我已经开始唱歌了,赶紧重新打开放录机。
我简直欲哭无泪。
随着放录机的伴奏声,马上改变歌词:“这感觉就像一路的芳香还有婆娑轻波,转了念地想那些是非因果……”
可怜我还记得神曲歌词!
女皮妖伴着歌声,在翩翩起舞。
几曲唱罢,我口干舌燥,喉咙直冒烟。
女皮妖似乎也跳累了,好像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走到棺材边,开始拉棺材板。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雪莲仙姑
她这是被我的歌声打动了,准备放了我?果然音乐能跨越国界、种族乃至人妖吗?!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女皮妖的手已经靠近了棺材板。她只是稍微掀动了一下棺材板,露出来一点点缝隙。我感觉外面有微风透进来,第一次觉得呼吸都是甜的,大口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那股胸腔中的憋闷感一扫而光,连身上的冰冷感也瞬间减轻了不少。
女皮妖可能刚才跳舞确实跳累了,身子斜斜地靠在边上一堆木头架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她本身是一张皮,架起二郎腿的姿势,就像衣服裤腿互相搭着一般,模样非常之搞笑。
但我不敢笑,生怕她等下发起飙来又揍我。
“知道我是谁吗?”女皮妖问道。
我心说你就是个大变态,嘴里却无比谨慎地答道:“不知道。”为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你爱好音乐,我们应该都一样,专门为音乐而生……”
“闭嘴!谁他妈跟你一样为音乐而生!我只是锻炼身体而已!”
“……”
“我刚才看你用阴山派的符咒,你是何大同的侄子?”
“……”
“是不是?!”
女皮妖见我不吭声,瞬间恼了。
“是。”我忙不迭回答。
女皮妖闻言,突然发出冷笑声:“何大同死哪儿去了?”
“不知道。”
女皮妖显得非常生气,起身大骂道:“阴山派怕是要埋土倒灶了,一代不如一代!何大同这个没出息的家伙,竟然收了个比他还没出息的徒弟,真是活该!”
这女皮妖到底是谁?
阴山派有没有出息,跟你有关系吗?!
“何大同跑了,你现在应该就是阴山派的第八十三任掌门人了,咱们唠点正事吧。”
我跟她有什么正事好唠!
我小心翼翼地问:“啥正事?”
女皮妖冷冷地说道:“说说你的梦想,只能说三个。说好了,饶了你,我还能帮你实现这三个愿望。要说的不好,我办不到,弄死你!”
卧槽!
这女皮妖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我的梦想跟你有啥鸡毛关系,说对了她帮我实现,说错了她还要弄死我?她不会真的是神经错乱吧!
“你……为啥要帮我实现愿望呢?”我试探着问道。
女皮妖怒道:“少他妈废话!我愿意!叫你说就说!”
“啥愿望都行?”我皱眉问道。
女皮妖想了想:“尽量实际点,不然我很难办,你先说第一个。”
我一咬牙:“我想娶媳妇!”
女皮妖闻言,似乎彻底懵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我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她这表情啥意思,这个回答到底能让她放了我还是弄死我,紧张的手心开始流汗。
“就这?”女人问道。
“嗯!”我回答。
“你功夫差了点,但长得不赖,脑袋也灵光,怎么会娶不到媳妇?”女皮妖疑惑不解。
我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愿望,虽然没让她放了我,至少从口气上来判断,尚未惹她发火,暂时还不会弄死我。
“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其实挺吸引小姑娘的,恋爱也谈过,但每次一想见小姑娘的家长,正式提上议事日程吧,小姑娘就会骂我,然后就跟我分手,我也不知道为啥。”我不想跟她讲小桃树的事,把以前的恋爱经历胡乱搬了出来。
反正她是神经病,跟神经病聊天,我犯不着认真。
“都骂你啥呢?”女皮妖认真了。
“……”
“说!不说弄死你!”
我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只好实话实说:“她们骂我……情人节光买套不买花,穿套海澜之家土的掉渣。”
女皮妖闻言,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突然。
她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肆无忌惮,浑身的皮在不断抽搐、抖动,嘴里喃喃地说:“有意思,有意思……”
有你妹的意思!
咋不笑死你个老变态呢!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了下来:“你这个愿望,我记下了!很好办,我能帮你实现。你再说说第二个吧。”
我突然多了个心眼,干脆一咬牙:“第二个梦想,你不会弄死我,我能从棺材里出去。”
“这包含了两个愿望!”女皮妖怒道。
“好!第二个,你不会弄死我!第三个,我想从棺材里出去!”我一股脑地回道。
女皮妖闻言,竟然脸露欣喜,显得兴高采烈:“很好很好,何大同不要我实现愿望,一直把我封在这里。现在总算有阴山派的掌门要我实现愿望了,我终于能出去玩了,哈哈哈……”
哎呀我去!
她总算能出去玩?
女皮妖赶紧将棺材打开,把我拉了出来。随后,她还忙不迭地对我说,我保证不弄死你!
“你你你……啥意思?”我忐忑不安地问道,隐约中,觉得自己可能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女皮妖先是哈哈哈癫狂大笑,笑了好长一段时间。尔后,她又手舞足蹈,兴奋了好一会儿。折腾完了,方才正色问道:“我是西昆仑山上的雪莲仙姑,何大同难道没跟你说过我身份?”
我一听到“雪莲仙姑”几个字,顿时脑袋嗡地一下大了。
二叔当然没跟我说过,他连我们修的是阴山派法门都不愿意告诉我,但雪莲仙姑的事,却是阴山派开派宗师阴山老祖人尽皆知的故事。
当年在西昆仑雪山深处,有一株吸取了日月精华的雪莲果,长成妖娆女人的形状。天长日久,雪莲果幻化成了一个妙龄女子,成天在雪山上跑来跑去。
某日,西昆仑山下来了一个脑门缺了一片颅骨的歪道士。他见天生异像,雪山上雪莲芬芳气息萦绕,知道必有雪山罕见植物成精化形。缺骨歪道士旋即上山,找到雪莲仙姑的藏身之处。
雪莲仙姑吓极了,身体回形为雪莲果本体,躲在土里瑟瑟发抖,但它又如何能逃得过缺骨歪道士的法眼?
缺骨歪道士当即做法,让雪莲果在土里昏迷,并将它挖了出来。
西昆仑雪莲果这玩意儿,形似薯,口感似梨,香气若菠萝,汁多似橙,只不过吃起来较为麻烦,需要剥皮,而且一次要整张皮剥下,不然影响口感。一颗成精化形的雪莲果吃下去,功力增进,可不得了。
缺骨歪道士不顾雪莲果的苦苦哀求,当即拿起了剥皮刀,将雪莲果的皮整张给剥了,顺手丢到一边,吃了它的肉。据说,缺骨歪道士吃完肉以后,功力顿时大增,当即跃下西昆仑雪山,羽化飞升了。
肉虽被吃,但雪莲果的果皮仍然附着日月之精华,躺西昆仑山上几百年,成了一个有肤无肉的女皮妖。女皮妖吸取西昆仑附近天地的怨气,变得法力高强,内心怨毒无比,誓言要复仇。在西昆仑附近,她四处找道士,一见到道士就说,我是西昆仑雪莲仙姑,看看我的肉在不在你的肚子里。随后,立马动手将道士给剥皮而死。成百上千的修道者被她残忍剥皮,却无人能对付得了她。
西昆仑历来是修炼圣地,自那时起,众多修道者纷纷逃离。
阴山老祖来了。
雪莲仙姑开始剥老祖的皮,结果剥完,老祖又愈合,剥完又愈合。雪莲仙姑知道遇到高人了,开始跑,可无论她跑多远,老祖始终都在她前方不远处等她。
雪莲仙姑问:“老头,你跟着我到底啥事?!”
老祖很直接,回答:“我来告诉你,雪莲果的肉身本来就是给人吃的。”
雪莲仙姑闻言,勃然大怒:“放屁!凭啥人就可以吃我的肉!”
老祖说道:“你看天上的月亮,高高在上,无比圣洁,还要被一条天狗吃。要知道,狗的嘴可是吃过屎的,多脏呀,但你看,月亮一点也没生气,不是吗?”
老祖这话有点强盗逻辑,可把雪莲仙姑给气得够呛,她立马反驳道:“月亮被吃了,它还会重新圆回来。我的肉被吃了,能长回来吗?”
老祖点头说:“可以。你现在重新变回地瓜皮,我可以帮你长出肉来。”
雪莲仙姑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你他妈才是地瓜!老娘是雪莲果!好狗不挡道,放我走!”
老祖摇了摇头,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能不杀人呢?”
“长出肉,身不灭,仇人死!”雪莲仙姑恶狠狠地回答。
老祖点头答应:“行。我有办法!”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必须帮你娶媳妇
老祖对雪莲仙姑说:“你的仇家,那道士并没羽化,死了。”
“不可能!我亲眼见到他跃下雪山。”
“真的。你长自西昆仑雪山,受千年雪性滋养,身体之肉,性极寒,他修的是至阳之法,吃了你的肉之后,本来功力提升,可以羽化,但飞到一半,腹泻肚疼,坠崖而死。”
说完,老祖带着雪莲仙姑来到西昆仑的山底,果然发现头颅缺一片骨头歪道士的尸骸。
“你身子原来是地瓜……雪莲肉,你现在摸摸你身子,是不是已经鼓起来了?”
雪莲仙姑闻言,往身子一摸,果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鼓起来了,皮下面全是一堆肉,鼓鼓囔囔的,倒真他妈像一个圆滚滚的地瓜,甚至,比没肉之时还丑上万倍。
雪莲仙姑气得大骂老祖是个老变态,扭身就走。但走了没几步,突然发现天雷交加,银蛇飞舞,天破之势欲来。
老祖皱眉说道:“你犯了天怒,再走下去会被天雷击身而死。我有办法救你,让你身不灭。”
雪莲仙姑忙回头,求老祖相救。
老祖带她来到一个了山洞,在洞口封了一道金箔中指血符,躲过了天雷。
至此,老祖实现了雪莲仙姑长出肉、身不灭、仇人死的三个愿望。
可雪莲仙姑极为爱美,如此丑陋的地瓜身形,看着简直比死了还难受。于是,她恳请求老祖收了法力,她宁愿恢复原来人皮之身。
老祖也好说话,手指一弹,让她恢复了人皮之身。
本以为雪莲仙姑会说到做到,不再杀人。但她恢复人皮之身之后,又开始杀人。
老祖真生气了,再次将她抓到,封入银漆棺材里:“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全部做到。你答应我的事,却没有做到。你骗我七老八十的一个老同志,这样好吗?这样不好!不过,贫道言出必行,既然说过不灭你,也不会让你死。今后我将你永封银漆冰棺,让阴山派世代掌门用金箔中指血符来镇你。”
雪莲仙姑彻底急了:“大师,请再饶我一次!”
“那指定不可能!”
“我知道错了,您发发善心。”
“那绝对不可能!”
“您到底要怎样才能让我出来?”
老祖歪着头,想了想:“天道承负,报应不爽。这样吧,除非阴山派后代掌门中,有人也向你请求实现他三个愿望,你如果能够做到,就可以从银漆冰棺出来。”
……
“你们阴山派,前八十二任掌门,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每次都画一张金箔中指血符,把老娘关在棺材里面,话都懒得跟我多说一句,真是气死我了!”雪莲仙姑表情显得非常恼怒,随后,她又补充道:“不过,何大同这人,倒还算有点良心,对我比较尊重,丢了一个破烂录音机,让我无聊时了解新闻、听听歌,锻炼身体!”
我脑瓜子嗡嗡地。
等于说,老祖镇了几千年的雪莲大妖,竟然让我给破了箴言,放出来了?
我咋那么不信呢!
“你……当真见过我老祖?”我颤声问道。
“那老瘪犊子,我当然见过!”雪莲仙姑昂着头,冷哼一声。
“当年的传说是真的?”
“大体没错!但老娘当年貌美如花,你们后人描述的不够仔细!”
“……”
这他妈到底该咋整啊!
她出来后还会害人不,如果她会害人,天天出去剥人家的皮,没人收拾得了她,那我不就成了阴山派的千古罪人?!我觉得今天这事儿简直算捅破天了,顿觉呼吸急促,天旋地转,全身发麻,真想拿一块豆腐撞死自己。
雪莲仙姑见我一副生无可恋的状态,先是哈哈大笑,笑完,缓缓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害人了!当年那个老瘪犊子用金箔中指血符帮我躲避天雷,把我封进冰棺时说了,金箔中指血符,每一代阴山掌门画一张来替换,如果符不落地,证明天雷还想击杀我,我即便出去也是死。如果符还没换就已经落地,证明向我讨要三个愿望的阴山掌门来了,天雷也饶了我。当时你撞开门,我见符突然掉了,高兴坏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老娘早就想通了,杀人剥皮没啥意思,既然天雷饶过了我,我现在就想好好活着,自由自在出去玩耍!”
“你不会在骗我吧?”
“不会。”
我算是明白了,雪莲仙姑看到我不小心把符纸给撞掉了,见我不是二叔,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故意先狠狠地揍我一顿,又把我封进棺材里。也不对我说明缘由,把我整的彻底懵逼急求逃命之时,她才抛出来三个愿望,让我来求她,以便我的愿望她更容易办到。
敢情全在这儿算计着我呢!
我后悔不迭。
自己咋那么笨呢!
早知道应该叫她去帮我弄几百亿来,或者说点其它高大上的东西!阴山老祖给阴山派弄了三个阿拉丁神灯般的愿望,竟然就这样被我给霍霍了!更可气的是,唯一一个有点价值的,竟然是求叫她帮我娶媳妇。堂堂阴山派掌门,把自己的糗事曝光給人皮妖听,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我胸腔无比憋闷,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不想再跟她多讲一话,转身就要跑出门。结果,雪莲仙姑一把将我给扯住了。
我顿时急了:“你答应过不弄死我的!”
雪莲仙姑瞪大了眼睛:“是呀!但我也答应要帮你娶上媳妇,这是我的责任。你突然这样走了,我还怎么帮你娶媳妇?”
我满脑门子黑线:“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
“不行!必须我帮你娶!不然我就完不成对老瘪犊子的诺言!”雪莲仙姑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现在倒是挺讲信用了!
“那我换一个愿望行不行?”
“不能换!”
我欲哭无泪:“好吧,你说了算!但此事吧,不急于一时,我现在有点急事,得先走了。改天我想娶老婆时,一定再来找你,让你帮我实现愿望。对了,你如果出去玩,希望你能信守诺言,千万别杀人,也尽量不要去吓人。”
“现代人胆子都这么小么?”
“不是胆子问题,时代不同了!而且,现在有热武器,比天雷还牛逼,你要是犯了事,照样毙了你。”
“这个我听收音机里讲过,什么导弹原子弹呗。我不信真有那么厉害,还想着偷两枚来玩玩。”
我吓得浑身直哆嗦。
真他妈无知无畏!
我必须得赶紧找燃面鬼王,让他想想办法,重新把这女皮妖给封进去,不然她动不动就要偷那东西来玩,谁他妈吃得消?!
雪莲仙姑见我一脸急迫,淡淡地说道:“你出不去!看到没,鱼肠剑已经开始动了。”
我转眼一看,大铁门上的鱼肠剑,就在我想要拉门的那一瞬间,剑尾竟然在微微地晃动,似乎它能感知到有人要从房间里出去,准备自己将剑身抽离出铁门,来袭击人。
这可咋整?
“这玩意儿你到底是从哪儿弄到的?”雪莲仙姑皱眉问道。
我寻思在鱼肠剑面前,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告诉她也不要紧,就说在升鸣集找鬼商换来的。
“它到你手上之后,见过血吗?”
“没有,我还没用它捅过人。”
雪莲仙姑闻言,冷不丁地一抓我的手,扯着我手掌,冲鱼肠剑的剑尾一拍,一股钻心的疼传来,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嚎声。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鱼肠剑沾了我的掌血之后,突然猛地向前一冲,“咔嚓”一声,穿过铁门,冲我们袭来。
雪莲仙姑迅疾地撒开我,跃上了房梁。
我正觉得无处躲避,鱼肠剑本来冲着我面门刺来,但就在离我脸部几公分之时,突然极速下坠,“哐当”一声,掉落在我的脚边。
我吓得猛地退后了两步。
可鱼肠剑又像个小动物一般,朝我挪动两步。我再退,它再次朝我挪动了两步。
“别退了,它已经认你为主了。”
雪莲仙姑在房梁上说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莫名其妙消失的八十二任掌门
我擦!
她倒好像挺懂其中道道啊!
雪莲仙姑从房梁上跃了下来,指着地上的鱼肠剑对我说:“不用怕,它现在只听你的话,不信你跟它唠两句。”
我半信半疑,沉吟半晌,对鱼肠剑说:“回鞘!”
鱼肠剑红光一闪,发出轻盈的龙吟之声,“哐!”地一下响,回鞘了。
真行?!
我惊得目瞪口呆。
“出鞘!”
红光再次一闪,鱼肠剑从剑鞘中飞出,落在了我的前面。
我欣喜若狂。
它能听懂我命令,以后神挡杀神、鬼挡杀鬼,无往而不利。以刚才雪莲仙姑对它的忌惮程度来看,这玩意儿还不是一般的厉害。可令我想不通的是,雪莲仙姑既然知道它可以通过祭血认主,怎么刚才不用自己血?她有这么好心,会帮我?
雪莲仙姑似乎看出来我的疑惑:“便宜你小子了!我身上是人皮,没血。再说,并不是每个人的血都适合祭血认主。鱼是冷血动物,鱼肠剑要通过修炼阴法之人血祭才行,普通人血祭,反而会激怒它,被它彻底杀死!”
“你咋知道这么多呢?”我问道。
“我活了这么久,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吗?”雪莲仙姑满脸骄傲地说道。
“你不一直被关着吗?”
“哼!你们阴山派一些臭道士,实在无聊的时候,也会找我聊聊天。我知道的事,比你多多了!”
她这么一说,我反而暂时不想走了。
我把鱼肠剑给收了起来,问道:“那什么……仙姑,你既然陪伴阴山派几千年,我问你一个事呗,知不知道我二叔去哪里了?几年前,他还去了一趟滇西尸王墓,你知道他去墓里找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何大同这个王八犊子,天天跑来跑去,我被关在地下室,鬼才知道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破事!”
得!
看来这事儿还得找棺山姥姥。
“不过……你们阴山派掌门,前面八十二任,都是莫名其妙消失的,到底死哪儿去了,根本没人知道。按我估计,他们肯定死的老惨了!反正,老娘每次看到有人来换金箔中指血符,就知道阴山派又换掌门了。你们后一任掌门不知道前一任掌门的事,真他妈变态!”
卧槽!
不会吧?!
按她这么说,难不成我也会莫名其妙消失?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出租车上做的那个可怕的噩梦。二叔已经没了脸皮,古怪地梳着头发,浑身血刺呼啦地叫我救他,顿时觉得寒毛直竖。
“不过,你是我见过唱歌唱得最好的阴山掌门。”雪莲仙姑笑嘻嘻地补充道。
去你大娘!
要不是当时被你恐吓,小爷音准更高,都能参加好声音了!
我寻思跟她一个坐了几千年牢的女变态,也聊不出个子丑铆钉,不想再搭理她,就说我要走了。但她却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我回过头说道:“你要玩自己去玩,别跟着我啊。”
雪莲仙姑闻言,恼道:“以前我怕天雷击身,不敢出银漆棺材,都是阴山掌门抱着棺材带我四处走。现在我虽然出了棺材,但多少年来从没出去,自己走会迷路!再说,我还要践行对老瘪犊子的承诺,帮你娶上媳妇。”
迷你妹的路!
“可你这副模样,我也不可能带着你四处跑啊。要不,你再回棺材里面,我也抱着棺材带你去玩?”
“滚蛋!”
“那你说咋办?”
雪莲仙姑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变成一件东西,挂在你身上。”
“这事没得商量!你挂我身上,我很害怕。”
雪莲仙姑听了,突然眼睛一瞪,一巴掌扇了过来。
我猝不及防,被她打得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眼睛金星直冒,口中哇地又喷出一口鲜血。
“给你脸了是吧?叽叽歪歪的!老娘跟你聊两句,你当真以为我和蔼可亲了?老娘放低身段,挂你身上,你竟然敢不要!”雪莲仙姑表情恼怒万分。
我实在忍无可忍,脑子阵阵发炸,冲着鱼肠剑大声怒喝道:“刺妖!”
鱼肠剑听令,飞奔而出,破空呼啸,向着雪莲仙姑奔袭。
雪莲仙姑见状,脸色陡变,“唰”地一下飞了起来,饶着房梁,不断打圈躲避。鱼肠剑不依不饶,继续向她凶猛飞刺。
自作孽,不可活!
雪莲仙姑疯了,边逃边大嚷道:“臭小子,等下我弄死你!”
弄死我?
你先过了鱼肠剑这关再说吧!
足足追了她五六分钟,鱼肠剑突然不动了,竟然飞回来,重新钻入了刀鞘之中。
啥情况?!
雪莲仙姑在一旁大口喘气呼吸,惊魂甫定。
我忙喊:“刺妖,刺妖,刺妖!”
但鱼肠剑却没一点反应。
不是说血祭认主了吗,莫不成才几分钟它就忘记自己身份了?
雪莲仙姑恶狠狠地说道:“我忘了告诉你,鱼肠剑有灵气,但却比较懒,工作三分钟,休息三小时!”
我一听,顿时毛了,撒丫子就往门外狂奔。
雪莲仙姑在后面哈哈大笑,不疾不徐地追来,最终把我逼到了墙角:“跑,你倒是继续跑啊!”
“不不不……仙姑,咱毕竟有几千年的缘分!看在我放你出来的份上,你能不能别打我?以后咱好好相处,好好说话行么?”我内心无比恐惧,颤声恳求道。
雪莲仙姑冷哼一声:“老娘打不打你,全凭自己心情!现在我只对变成什么东西挂在你身上比较感兴趣!你快点想,想好了,我就不打你!”
她喜怒无常,言谈无定,完全不可琢磨。
我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从目前情况来看,她要挂在我身上出去玩这事,肯定逃不了了。
我想了想,无奈地说道:“要不这样,你反正也是一张皮,干脆变成一个挂在腰带里的皮包吧,这样比较合适。”
雪莲仙姑闻言,大喜过望,双手兴奋地互拍,大叫有趣有趣,变成皮包好,变成皮包好。
说完,她身子抖动,自主一揉,扭了几扭,最终成了一款白灰色的皮包,挂在了我的皮带之上。两个骷髅一般的眼睛,倒像皮包外面两个大钮扣洞,倒他妈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我现在的模样,像极了腰携新款钱包,视察工地的暴发户包工头。
我叹了口气,对她说,你尽量不要恢复人形,不然会很麻烦。
雪莲仙姑恼道:“屁话真多!白天我就是一个皮包,你就当我死了!晚上我会自己出去玩!”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我上了木梯子,离开地下室,重新回到了房间。
刘婶依然不在房间里。
我来到院子小桃树底下,挖开土,摁了几下里面的铁制摁扭,房间里面的钢板暗格又“咔嚓擦”重新合上,恢复了原来模样。
我松了口气。
起身仔细地看了看小桃树的树干,本想数数树上还剩多少花骨朵没被刘婶砸掉,院子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
转眼一瞅,刘婶抱着一堆货,正站在院子外,见到我之后,刘婶惊得差点掉了下巴,把手中的货往边上一丢,顺手抄起一根扫把,呼啦啦就冲我打来,嘴里大骂到:“好啊你个小猴子,这半个月我唯一一次离开院子两个小时,竟然被你给逮着了,看来你想弄死小桃树呀!”
我赶紧疯了一样窜出院子门。
刘婶在后面拎着扫把狂追。
我跑了几百米,才把她给彻底甩掉,靠着墙根大口喘着粗气。
“要不要我帮你弄死她?”雪莲仙姑在腰间恶狠狠地问道。
“她是我婶,你可别开玩笑了!”我回道。
“骗谁呢,她是你婶还拿扫把往死里打你?”
“跟你说了也不懂!”
休息完了,我往前走着,发现路上有不少女孩子不断地往我看,纷纷脸露惊奇。起初我以为是自己被雪莲仙姑揍的鼻青脸肿,满副狼狈,还特么觉得有点小尴尬。可后来才发现,她们根本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挂在皮带上那个古怪的皮包。甚至,有胆大的小姑娘走过来直接问我:“小哥哥,你的皮包哪里买的?看起来皮质非常高档,款式也很新颖,你能不能告诉我地址?”
我只好胡乱说海外代购回来的。
老这样被路人盯着,我觉得迟早要露馅,可雪莲仙姑也只能扭成这独特的造型,她还是真皮,当然显得无比高档。无奈之下,我转身进了一家文具店,买了一支红色记号笔,跟雪莲仙姑说,我得在你身上写几个字,不然会出事。
“写啥字?”
我提笔写上:“江南皮革厂造。”
果然。
字写上去之后,人家基本上瞄一眼,就不再看了。
回到铺子,正碰巧夕颜出来了,她看到我鼻青脸肿的样子,急问道:“何方,谁打了你?是不是我哥?”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来自仙姑的警告
我摇摇头,说不是,一不小心掉下水道了。
晓婉赶紧拿来了药膏,夕颜接过来,给我的脸涂上。药膏凉凉爽爽的,她的动作非常轻柔,身上散发着阵阵香味,皮肤泛着耀眼而柔和的光泽,我心中顿时一柔,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她的腰上。
夕颜俏脸顿时一红,白我一眼,抬手拍了我一下。
晓婉在边上吃吃地直笑。
雪莲仙姑在腰间很不适时宜地咳嗦了一句。
她们两人均面露惊奇,问我是什么声音,我赶忙回答没什么声音,可能我肚子饿了,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
这时,方冬子端着一个脸盆,讪讪地过来了:“师父,我把水给冻成冰了。”
我一看,一脸盆的冰,不禁愕然。这货确实天赋异禀,短短的时间之内,竟然真聚阴气把里面的水全给结成冰了。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你这几天回去先看看你老爹老娘,回来以后,咱可以开始学阴马诀了。但师门规矩,今后不许再犯。
方冬子闻言,顿时高兴坏了:“谢谢师父,我再也不会犯错了!”说完,他又转头对夕颜说:“师娘,你是喜欢玉佩还是手镯,我到四方斋给你带点礼物。”
夕颜忙罢手:“不用了,不用了。”
晓婉接茬道:“东子,你就不给我带点礼物吗?”
方冬子皱眉说道:“你是阴魂,也没法戴呀。”
晓婉说:“开玩笑呢!你给你师娘带就行。”
方冬子出去之后,我去隔壁卦铺找阮小山,见阿虎正在无比委屈地揉着眼睛哭,见到我之后,他一把过来抱着我:“爹,爷爷骂我。”
阮小山闻言,脸部肌肉抽搐了两下:“叫他背卦词,他老是背不下来,你说这可咋整?”
按阿虎师父马真人交待,阿虎要融通山医命相卜五门之艺,最后才能去找转轮塔,从而成为一个正常的小孩。阮小山期盼心切,逼着他背卦词,但阿虎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背了一会儿,不想再背,阮小山就骂了他两句。
这爷孙俩!
我说不想背就玩会儿,咱不急。
阮小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我也知道难背,但我不一样也全背下来了么?一点点困难就哭哭啼啼,像什么小男子汉!”
阿虎从我怀中探出头来:“爷爷你骗人,你根本不是背的,袁天罡祖师给你托梦传艺,你从来没背过卦词!”
阮小山闻言:“托梦也是背!”
阿虎反驳:“不是!”
“是!”
“不是!”
……
正在这时,白杨杜带着一身酒气,脸颊通红,拎着个酒瓶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口中念念有词:“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
词没念完,他打了一个酒嗝,“噗通”一声,栽倒在床上,瞬间打起了呼噜,睡着了。
这家伙看来有心事啊!
阿虎瞬间急了,从我怀里跳下来,跑到床边去拉他:“破蛇,不许睡我的床,不许睡我的床!”
正在这时,雪莲仙姑在我腰间不断地咳嗦,他们两个都转头惊奇地望着我。我只好也假装咳嗦,匆忙回了自己铺子,进到了里屋,把门给关上。
雪莲仙姑变回人皮形状。
我无语道:“不是说白天把你当作死了吗?你一天到晚咳嗦,得肺痨了?”
雪莲仙姑嘻嘻直笑:“有意思,有意思……”
“一点意思也没有!你啥意思?”
雪莲仙姑没理我,在房间里反复跺着步,然后手指在掐算着什么,忽然一抬手,猛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我明白了!”
我吓了一跳,问她明白啥了。
雪莲仙姑上下打量着我,没有吭声。我被她瞅得浑身不自在,生怕她又变态扇我耳光,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摸鱼肠剑。
雪莲仙姑说道:“那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无魂无魄之身,应该是姜真后裔。我看你俩郎情妾意的,想处对象啊?但我劝你最好别去招惹她,你们的感情,注定会是一个悲剧,严重的话,你可能会死无全尸。小女鬼,身上带着地府的紫霞阴气,今后她地位会很高,与你怨大于缘,会惹来大麻烦。念诗的人蛟,必然成龙,将来必会乱天下大势。单眼瞎子,气象醇厚,具有一代宗师的风范,倒是可以好好交往。小纸人,千年坐香之灵,实乃天地间一大造化,贵不可言。唯独你那个小破徒弟,他非常奇怪,身上气象变幻,异于常人,连我都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情况。你小子,怎么接触了这样一群瘆人的人、鬼、怪?我看你是想投胎想疯了!”
卧槽!
雪莲仙姑这么牛逼吗?仅仅与他们打了一个照面,竟然把他们的身份摸得一清二楚!可她讲得那些情况,我却半信半疑。再说,说起瘆人,还有比她更瘆人么?
夕颜的情况,倒还基本吻合,阿扎古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定会回来。我与她如果真的在一起,肯定会招来姜真族群红工人的群起攻击。我当然怕死,但即便是死,我也不可能让小妮子回去跟一堆人生孩子。
她对晓婉的判断,就有点扯了。晓婉只是一个普通而又乖巧的女鬼,如果身带着地府的紫霞阴气,燃面鬼王早就看出来了,她能惹来什么大麻烦?
“你咋看出来的呢?”我惊道。
“常人面相,本仙姑观气。老娘活了这么大岁数,难道是吃干饭的?”雪莲仙姑冷哼了一声,回答道。
“对了,你到底吃啥啊?”我忍不住询问。
雪莲仙姑闻言,突然暴怒,大骂道:“老娘好心好意提醒你,你一点不上心,竟然问我吃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得了,既然你脑子有病,我干脆把你拍死算了!”说完,抡起手掌,就要来打我。
我吓得急急退后两步,忙不迭说道:“别打别打,打死我就没人带你玩了。”
雪莲仙姑气乎乎地放下手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老娘向来吃清晨日出之时的第一口清气为生!你们这个破地方,气息混浊不堪,污染非常严重,老娘在这儿待了几十年,皮肤变得很差!等我玩够了,你把我送回西昆仑雪山去。”
“一定一定!要不咱抓点紧,今晚就有一趟高铁,早点回去,毕竟在这里吃不好……”
我话还没说完呢,雪莲仙姑就拎起了我的耳朵:“你这是在赶我走呢?”
耳朵传来撕裂一般的疼,我正痛苦挣扎,屋外传来赖添财无比兴奋的声音:“臭小子,快开门,我找到好机会了!”
雪莲仙姑听到外面有人,放开了我,恶狠狠地说:“老娘等下再收拾你!”说完,她又变成了一个皮包,挂在我的腰带上。
赖添财进了门,责问我道:“昨晚死哪儿去了?!正事不干了吗?”
他说的正事肯定是指夕颜长魂魄的事。此事确实非常紧急,当初从升鸣集回来之时,我曾问他啥时候把穹虚桃柳茶喂夕颜喝了,这货背着手,说时机没到,必须找一个好机会。我问他需要找什么机会,但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肯说。
“这事儿说来话长……那什么,你别管我了,是不是可以把穹虚桃柳茶炖给夕颜吃了?”我问道。
赖添财摇摇头:“要是有那么简单,还用得着你?长魂魄这事儿不是吃下去就行,挺复杂的,咱必须好好计划一下。”
随后,赖添财说出了他的计划。
我一听,这计划不仅复杂,而且还非常凶险。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渡天机
赖添财的意思,穹虚桃柳茶可以长出三魂七魄不假,但长魂魄却是一个逆天地阴阳纲常的过程。这中间,必然会招来天怒人怨。届时,天雷隆隆而降,地府阴差围攻,人祸不断袭身,别魂魄没长成,师祖奶奶受了老罪,最终还难逃一死。
也就是说,夕颜用穹虚桃柳茶长魂魄,天、地、人三界一定会感知到有人在逆天而为,会用各种办法来阻止。天有天雷,地有阴差,人有人祸。其中,人祸最不可预测,有可能突然遭遇车祸,或者闯进来一个疯子,或者天花板上掉下灯砸死……不一而足。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们敢在阴阳两界给夕颜弄长魂魄这事儿,那些糟糕的情况一定会发生。必须提前想办法规避,否则一切都是白瞎。
“怎么规避?”
赖添财扣了扣鼻屎,神经兮兮地说:“悄悄的长。”
“废话,我也知道悄悄的长!关键你到底想出什么啥办法来没有?”我非常无语。
赖添财瞅了一下四周,见房间里没人,附在我耳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棺山姥姥?眼下正有一个大好时机!”
赖添财刚才出去打听,棺山姥姥最近半年内,一直都闭门谢客,在打造一具特制棺材。这具棺材可不一般,叫做天机棺。由金木水火土五种材质混合做成,做好后不用来埋人,而是埋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叫天机。
“啥玩意儿?!金、木做棺材可以理解,土的话,陶土也勉强可行,可水、火咋能打造棺材呢?”我问道。
赖添财解释:“没文化了不是?!水用的是天山寒冰,火用的大漠火岩,那玩意儿乃地底真火上喷导致,比真火还刚猛!”
“那棺材里面埋的天机又是什么鬼?”
“天机天机,老师没教过你天机不可泄露吗?这个成语就是源自葬天机仪式!我咋知道天机是什么!你他妈屁话真多,别打岔,听我说完!”
天机不可泄露来源于什么葬天机仪式?!
赖添财冷哼一声,继续解释个中缘由。
地府每隔六百年,都会举行一个葬天机仪式,祈求阴阳正常轮序,天下昌盛太平。至于天机棺里面装的天机是啥玩意儿,除了阴天子,没人知道,也没人敢去打听,所以世间才有天机不可泄露的说法。总之,这六百年一次的神秘浩大仪式,非常隆重。
而棺山姥姥,其实她的祖辈,就是专门为地府制作天机棺的阴棺匠人。轮到她,刚好六百年,地府又要进行葬天机仪式。所以这半年来,她接受了地府的委托,足不出户,一直在棺材铺子打造这具天机棺。
天机棺打造好之后,地府会派一个武力高强的人,从地府携带一个神秘的天机盒子,装入天机棺里。尔后,武将会带着一波阴差,一路压送天机棺,送往齐云山,进行最后葬天机仪式。
葬天机仪式,属于三界的绝密,神、鬼、人不得靠近。而押送天机棺前往齐云山的路程,刚好需要三天。
师祖奶奶喝下穹虚桃柳茶之后,白天长魂,夜晚长魄。待她长齐天魂、地魂、人魂以及七魄,也正好需要三天。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机,在棺山姥姥的棺材铺里偷偷先候着,等地府武将送天机盒子进入天机棺之时,咱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夕颜也放进天机棺里。
尔后,我们一路随着阴差一行,前往齐云山,在他们进行最后葬天机仪式之前,咱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师祖奶奶从天机棺里弄出来。这样,她的三魂七魄刚好长全。
天机棺里面是装的是天机盒子,天雷不敢劈,阴差又敢看,阳人更无法靠近。眼下只有这个办法,才是躲避天、地、人三界监管的万全之策。
我顿时被赖添财大胆而冒险的想法给惊呆了。
如果真能成功,确实可以靠此法完美地躲过三界监管。可个中难度,简直如同炼狱级!万一中间出点幺蛾子,不仅仅是夕颜,我们随行人员,可全部都要完蛋。
赖添财见我不吭声,鄙夷地说道:“怎么,没这个胆子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锤子!你要是怕死,赶紧说,省得老子跟你浪费口舌!”
“我不怕死,但反对无畏的牺牲!这计划衔接太过紧密,我担心你的方案出现纰漏,到时彻底鸡飞蛋打!”我反驳道。
“哪里有纰漏?”赖添财皱眉问道。
“第一,你怎么把夕颜提前放进天机棺里?第二,我们一路随行阴差押送,怎么才能不被阴差发现?第三,三天之后,在齐云山脚下,葬天机仪式之前,我们又怎么把夕颜顺利地从天机棺里带出来?”
赖添财闻言,嘿嘿一笑:“你小子,思维确实缜密!不过这三个问题,我早就想好了!第一,地府押送天机棺的武将,不会亲自将天机盒子放入棺材里,他会把天机盒子交给棺山姥姥,由棺山姥姥放进去。这中间,我经过踏勘,棺山姥姥接到盒子到放入天机棺材里,要经过棺材铺后院。我们提前埋伏在后院,把棺山姥姥干掉或者敲晕,咱再把师祖奶奶放进去。”
“第二,押送天机棺前往齐云山的路上,我们全贴上龟息法咒,穿中山装带黑伞,假扮阴差一路随行。他们人多,多几个阴差压根发现不了。”
“第三,到齐云山脚下,咱们提前安排人,好好放一把山火,烧断上山的路,我再来点其它搅局手段,趁着他们一片混乱,咱们把师祖奶奶从天机棺里弄出来!”
赖添财满脸坚毅,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计划很详细,看来经过他几天深思熟虑,颇有点《水浒传》里智劫生辰纲的味道。
我看到赖添财那副样子,突然有点羡慕夕颜。千年后,竟然有这么一个现代徒孙,为了她,敢于舍弃自己性命。
赖添财又扣扣鼻屎:“我为这个行动取了个名称,叫暗渡天机!行动主要由我们两人完成,我的代号叫天,你的代号叫机!”
“你他妈才叫鸡!”我恼道。
正在此时,皮带上的雪莲仙姑冷不丁地张口了:“刺激刺激,好玩好玩!”
赖添财一听,脸色陡变,大声喝问道:“谁?!”随后,他双指并拢,猛地打开窗户,左右探查。
我赶紧说:“没谁,你太过紧张了,出现了幻听。”
“是吗?”赖添财窗外没找着人,满脸狐疑,依旧不信。
他又看到我腰间古怪的皮包,想探手过来摸,我心里一惊,一把打开他的手:“瞎摸啥玩意儿!”
“在哪个路边摊买的破烂货?真你妈土,还江南皮革厂造!”
“你管得着吗?继续说正事!”
“说完了!家伙什我都准备好了,你就说敢不敢干吧!”
“废话!小爷这条命,那丫头救过几次了,岂有不敢干的道理?不过,咱得找一个可靠又机灵点的人在齐云山脚下点火,别到时夕颜魂魄长出来了,却被地府那帮瘪犊子直接葬了天机。”
“这还用找吗?!你那小徒弟方冬子,这二世祖干啥都不行,叫他点火放炮,绝对没毛病!”
我想了想,阮小山木讷,阿虎怕火,晓婉是鬼不能见阴差,白杨杜不靠谱,好像还真只有方冬子最合适。
于是,点了点头,对赖添财说道:“干!哥们玩得就是刺激!”
“我不同意!”
夕颜俏脸纠结而又严肃地走了进来。
“赖叔、何方,这事实在太危险了!我不长魂魄了,如果我哥要抓我回去,我大不了一死。”夕颜斩钉截铁地说道。
赖添财一听,立马对夕颜露出一张奴才笑脸,柔声劝慰道:“您老可别乱说,祖师有交待,如果您不愿意回大山,一定得帮您长出来魂魄,这也是我们守凤人的使命。”
“赖叔,师父对我的好,我记得一清二楚。可我并不是凤,不值得你们守,更不值得你们为我牺牲。”说完,夕颜转头,拉着我的手,咬着嘴唇,俏脸丝丝泛红:“何方,你能心里有我就行……但我一定不会让你冒险!”
讲完这话,她转身就要出门。
小妮子脾气一直很倔强,如果这事她不愿意配合,别说暗渡天机的计划了,连穹虚桃柳茶她可能都不肯喝。
忽然之间,白灰皮影一闪,赖添财和夕颜双双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章 煮茶(一)
“你干嘛?!”
我向前两步,手已经摁住鱼肠剑,对雪莲仙姑怒目而视。
雪莲仙姑转头笑嘻嘻地说:“看把你急的!老娘只是把他们敲晕了而已,紧张个屁!这么好玩的事,这小娘皮竟然不干,当真气死人。我把她弄晕了,等下你去把那个老头弄醒,乘小娘皮晕着,喂她喝茶,我可等着看热闹呢!”
我一阵无语。
这变态仙姑,简直就像个定时炸弹,动不动就发飙,对她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这热闹看来是瞧定了。
我想了想,腆着脸说道:“那什么……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有屁快放!”
“你既然要看热闹,我也拦不了。你武力高强,我担心这趟会出大事,万一打起来,你到时把夕颜从棺材里给救出来,行不行?”
雪莲仙姑闻言,翻了一下白眼:“你小子咋对小娘皮那么上心呢?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叫你别去招惹她,你到底是聋了还是脑子有问题?”
“我没聋,脑子也没问题。感情的事,你根本不懂!”我回道。
雪莲仙姑冲我“呸”了一口:“我不懂,就你懂?你小子已经请求我帮你找媳妇,我一定会给你找到媳妇,但绝对不是这个小娘皮,如果你硬要找她,我一定会把她给杀了!”
“你敢!”
雪莲仙姑抬手一巴掌就朝我呼过来,我早有准备,身子猛退,迅疾地跳到桌子上,堪堪逃过,恼道:“你个变态!别动不动就打人!”
雪莲仙姑见我竟然逃了,表情顿时一怔,旋即笑了:“行啊,现在都学会躲了。我告诉你,你的婚姻,我做主!你想反抗,彻底死了这条心吧!”
我简直欲哭无泪。
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臭妖怪!我的婚姻,凭什么她作主,她算个什么东西!我咬着牙,死死地瞪着她不吭声。
“别瞪了!赶紧把那个贪财的臭老头弄醒,这家伙虽然很猥琐,但脑子好像挺好用,确实是一个衷心的好奴才!我答应你,要遇到危险,老娘可以把那个小娘皮给救了,但再强调一遍,你们别想结婚!”
“不是……仙姑,你为什么一定要强人所难呢?”
“老娘就这性格!”
说完,雪莲仙姑不要脸地又变成了一个皮包,挂在我的皮带上。
无奈之下,我把赖添财给弄醒。
赖添财尚自懵逼呢,待他清醒过来,就想拿指甲来掐我,骂我好端端的,干嘛打晕他。
我心中无比憋闷,怒道别闹了,乘夕颜晕着,咱必须赶紧喂她喝茶,今晚咱就去棺材铺。
赖添财见我真发火了,骂骂咧咧地起身去准备煮茶的东西。
我打了个电话给方冬子,吩咐他提前赶到齐云山的山脚下,找到那条上山的必经之路,三天后等我电话,准备放火烧山。
方冬子闻言,顿了一顿,随后问道:“师父,你是不是有仇家在齐云山?放火烧山没啥技术含量,还容易闹出大动静。你把仇家的地址告诉我,我直接摸黑前去刺杀他,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让他掉脑袋。”
“刺杀你个头!叫你放火你就放火,哪儿那么多屁话!”
“好嘞!”
我出门同阮小山和阿虎打招呼,告诉他们因为长魂魄之事,我必须要同夕颜出去几天,但详细的方案没讲。
阿虎听了,忽闪着大眼睛说:“爹,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变得心事重重的,我很担心你。”
我顿时心中一暖,抱着他,摸了摸他的头:“能有啥好担心?你跟你爷爷好好学卜门手艺,顺便把我教你的道术也温习几遍。等你真正五门融通,我还要带你去坐转轮塔呢。”
阮小山双手环抱肩膀,讪讪地补了一句:“大侄子,从你的面相上看,灾劫星上天门、祈运星下涌泉,此行必然危机重重……”
我赶忙制止他:“哥们,咱能别说了不?我每次出门,你都说我灾劫星上天门,可我这不是一直没死么!”
阮小山被我回呛的不吭声了。
阿虎却从屋子里拿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铜牌,说铜牌是他师父马真人送给他的,可保平安,叫我一定要戴上。
我看着他揪心担忧的样子,心里直发酸。阿虎自从认我做干爹之后,不是在帮我忙就是在担心我。我除了带他去幼儿园看了一次小姐姐,前几天教了他一点道术,对他要找转轮塔之事,一直没空去管,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我把铜牌戴身上,拉着他的手,对他说:“儿子,来亲一口!”
阿虎一把推开我:“现在不行,你有口水,等我成为真正的人之后才可以亲。”
我心中暗暗发誓,此事解决之后,无论如何要开始给他找转轮塔。
再回到屋后的洗衣池,发现晓婉正在用自身灵力搅动着洗衣服,我正张口准备对她说出门之事。晓婉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黯然,幽幽地说:“何大哥,我想学术法。”
我闻言一愣,问道:“你是阴魂,学术法来干啥呢?”
晓婉没吭声。
我又再问了一遍。
“如果我学会了术法,你出门我就能跟在你身边,可以帮你,你就不会每次都丢下我。”她委屈的眼眶泛红。
敢情是这么一回事。
“你别哭啊,我不带你是有原因的。我每次去的地方可危险了,你不适合去。”我解释道。
“你都不怕,我也不怕!”晓婉咬着嘴唇,小脸满是坚毅地说。
“那行,我下次教你吧。”我回道。
尽管晓婉眼睛中流露出对我话语的不信任,但还是无比乖巧地答应了。
此时,赖添财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桶无根水,在后院架起了一个火炉,告诉我准备炖茶。
我起身准备去搬点柴火来,他却制止了我。
“穹虚桃柳茶是穹虚界的宝贝,普通阳火根本没用,必须用三昧真火。”
“啥玩意儿?!”
“三昧真火。”
“咱到哪儿去请三昧真火,叫红孩儿还是太上老君下来?他们愿意搭理咱们不!”
赖添财白了我一眼:“又没文化了不是?不过你一个修阴法的不入流道士,确实可能不懂!世间大部分道士修纯阳法,所谓纯阳法,其实修的就是至阳之火。古语有云,吾有真火三焉,心者君火也,其名日上昧;肾者臣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者民火也,其名日下昧。聚焉而为火,散焉而为气,敛焉而为精,升降循环,乃周天之道也……”
我一听他开始掰扯文言文,顿时脑袋都大了,赶忙制止:“得得得!你改天还是跟白杨杜互相探讨一下吧,你们两个神经病应该能聊得来。别给我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怎么弄吧!”
赖添财扣了扣鼻屎,喝道:“让开!看我如何用赖门风水秘术,请三昧真火来煮茶!”
说完,这货两个手指并拢,捏了一张符纸,像跳大神一样在后院手舞足蹈,嘴里开始念着咒语:“意不离骨真火生,真火光明透百真。百真百骨血如玉,炼精化气焱火成……”
跳完舞,念完那套古怪的咒语,赖添财额头上热汗频出,面目无比扭曲,浑身蒸腾地往外冒着热气,像冬天从浴池中刚出来一样。
突然之间!
赖添财双目圆睁,手捏符纸往前一探,爆喝一句:“妖猴,看老君今日怎么煅了你!”
卧槽!
怎么连《西游记》里的台词都他妈整出来了?
这货到底玩真的还是在搞笑?
“傻逼!”
雪莲仙姑在腰间忍不住地骂道。
幸好赖添财在专注取火,没听到,不然估计要被吓得走火入魔。
说来也怪,赖添财手中的符纸在他爆喝一声之后,突然熊熊地燃烧起来,发出蓝色妖焰的光芒。
赖添财将符纸猛地丢在炉膛里,炉膛立即“轰”地一下着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煮茶(二)
他马上用另外一张大符纸,迅速地折了一个纸壶,架在了火上,纸壶竟然跟铁壶一样,在火焰的煅烧之下,没有被烧着。
神奇!
我被他这几招唬得目瞪口呆。
赖门风水师这么牛逼吗?
赖添财转头对我说:“还杵着干嘛?拿无根水来!”
得!
现在他是老大!
我只得屁颠屁颠地把边上的木桶提了过来。
赖添财接过木桶,将无根水倒在了纸壶里面。随后,他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穹虚桃柳茶,打开上面的红布包裹,将茶花放到了纸壶里面,转头又对我说:“你一直加着水,我要搅拌!”
我拿着水桶,往里面不断地加无根水。
赖添财掏出来一双筷子,反复地搅拌里面的穹虚桃柳茶花。
我眼瞅着水快要加满了,想停下来,赖添财大急道:“不要停,不要停,水不会溢出来!”
还有这事儿?
我尽管十万个不信,但还是得听他的,继续往纸壶里加水。
果然!
纸壶下好像有大洞将水漏走了一般,无论怎么加,水都无法溢出纸壶边沿。仔细看去,纸壶又完好无损,周边根本没有破洞。
这就有点不敢想象了。
请三昧真火,纸壶烧不烂,水加不满……
刘谦的魔术也不敢这么玩!
赖添财见我满脸惊奇的样子,边用筷子在纸壶里快速搅拌,边对我得瑟地说:“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赖门风水术,最讲究阴阳调和、五行相融,个中之奇妙,何止千万!你不懂的事儿还多着呢!知道我为什么要用筷子搅拌煮茶,而不用铁勺吗?”
“你要装逼抓点紧,等下我没那闲功夫!”
赖添财“嘿嘿”一笑,非常听话地抓紧时间装逼:“筷分两根,代表一阴一阳。头方底圆,代表天圆地方。筷长七寸六分,代表人之七情六欲。人手执筷子五寸之处,代表手握天地五行。咱们用筷子来搅拌立阴阳、长五行的穹虚桃柳茶,实在最合适不过。”
“厉害厉害!但水都他妈变颜色了,你没看见吗,到底还要不要加水?!”
纸壶里面的穹虚桃柳茶在无根水中不断翻滚,往外溢出来五种不同色彩,金、黄、白、灰、黑。整个纸壶里的无根水被五种颜色互相交织,浓稠的如同色彩斑斓的奶茶一般。
赖添财见状,急忙说:“别加了!别加了!”
我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赖添财拿着筷子,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抖动双手,疯狂地搅拌。五种颜色在筷子下不断地飞舞,流光溢彩,颜色也开始慢慢变淡。到最后,已经变成了透明若胶状的浓稠粘液。
而此刻,赖添财的额头上汗珠尽落,疲态陡显,但表情却欣喜无比,忙拿出来一个小纸杯,将里面胶状透明粘液给装了,吩咐我赶紧灭火,茶已煮成,他必须赶紧去喂师祖奶奶喝了。
我把那桶剩下的无根水全倒在了火炉里,结果竟然像汽油喷洒一样,“轰”地一声,炉膛里的火焰腾腾而起。火势伴着风,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空响动声,大有将整个房子彻底点燃之势。
卧槽!
这可咋整?
正准备进屋去找赖添财,雪莲仙姑却在腰间说道:“臭小子,滴你的两滴血在炉膛里面,火就能灭。”
我也不知道她说的真假,迅疾地割开手指,甩了两滴血在炉膛里面。
果然。
火苗一下熄灭了。
我估计这什么三昧真火,是赖添财聚的阳气所化,而我修阴法,身上的血全携带阴气,刚好相生相克,把火灭了。
来到房间,赖添财却焦急万分,满脸吃了屎的表情:“老人家牙关紧咬,不肯喝呀……这玩意儿可要趁热,凉了就彻底没用了!”
我快速地走到床边,见夕颜双唇紧闭,完全无法喂下去。我只好抢过茶,递到了她嘴边,轻声说道:“丫头,咱必须先长出魂魄。否则你哥哥把你带进大山去,下场老惨了。”
但她仍旧没动,继续喂了几次,还是不行。
赖添财在一旁都快急疯了。
我一摸纸杯,里面的汁液已经开始有点变凉了,顿时有点生气,恼道:“你再不喝,我现在就送你进大山,信不信?!”
夕颜虽然晕着,但有意识,听到我动气,紧闭的美眸滑下来两滴泪珠,缓缓地张开了嘤唇,我灌她喝了。
这事整的!
非要我发飙!
正转身要出去,夕颜却不由自主地握住我的手,死死不肯松开。
我顿时乐了:“你别担心,我不会送你进大山。而且我答应你,此次绝对会活着回来!”
话刚说完,夕颜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松开了。
她喝完穹虚桃柳茶之后,没一会儿,身体变得滚烫,呼吸无比急促,随后,又开始变得冰冷无比,如同从冰柜里刚搬出来一样。
我一探她的呼吸,竟然停了。
我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大喊道:“赖添财,你他妈赶紧死过来!”
赖添财正在后院处理穹虚桃柳茶的残渣,听到我的喊声,忙不迭地跑了进屋:“怎么了,怎么了?”
“呼吸停了!”
赖添财一探脉搏,大舒了一口气:“你慌个鸡毛啊,没事!”
“呼吸都停了,你跟我说没事?”
“身体一冷一热,属阴阳交替。立完阴阳之后,开始孕五行!你在你妈肚子里有呼吸吗?师祖奶奶的脉搏还跳着,心跳肯定也在跳着,不信你摸摸!我用人头担保,绝对没事!”
我看他说的斩钉截铁,摸了一下她的脉搏,果然在正常跳动。但我仍旧不大放心,想探手去摸夕颜的心跳,赖添财见状,却猛地一拍我的手:“兔崽子你也太过份了!我这个娘家人在这里呢,你好意思摸?!”
“卧槽!你这人思想咋这么龌龊?我这不是关心你师祖奶奶吗!再说了,摸一下算什么,我还给她全身推拿过呢!”
“你……”
赖添财气得脸呈猪肝色。
我只得作罢。
再低头一看夕颜,她俏脸泛出红色,红透了颈脖子,银牙紧咬,一副又羞又急的俏模样。
她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看来真的没啥事。
我彻底放下心来。
赖添财把此行所有的东西都已提前准备好了,一个大包裹,里面装有各种符咒,扮阴差用的黑西装、黑伞,甚至还有些路上的一些吃食。
事不宜迟。
今晚地府阴差就要拿天机盒子去找棺山姥姥,咱必须及时把夕颜放进天机棺。否则,她现在喝了穹虚桃柳茶,正晕着,指不定一个天雷就把她给劈了。
将包裹放进路虎车,我背着夕颜上了车,小白扑棱着翅膀,主动蹲在了路虎车的车头。我寻思小白去也好,它速度快、视野广,中途如果出现什么事,能够提前给我们预警,能多一些反应时间。
一路心惊肉跳地开着车,全程只用三十码。
生怕因所谓的“人祸”导致车祸。
路上,我与赖添财商量,尽量不要把棺山姥姥给弄死,我还希望通过她找出我二叔的下落。
“何大同那个王八蛋一定死了,你别费那劲去找他!”赖添财扣着鼻屎说道。
“你投三次胎,我二叔都还活着,你信不?”我回呛道。
一路顺利,待我们来到棺山姥姥的棺材铺子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棺材铺子是一栋很有年代感的四合院,共分前后两院,外面有围墙,整体色调呈黑灰色,给人一种无比压抑而诡异的感觉。铺子门外挂着一盏白灯笼,苍白光芒更加映照的棺材铺子扑朔迷离。
赖添财的意思,平日棺山姥姥在前院接单,在后院做棺材。
后院非常之神秘,几乎没有人进去过。
而天机棺,就放在四合院的后院。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但求宝物一用
我们设定的埋伏地点,在前院与后院中间。
按赖添财的意思,地府武将会从地府带上来天机盒子,交给棺山姥姥。棺山姥姥接过天机盒子,把天机盒子放进天机棺里,独自一个人在后院完成上半场请棺仪式。随后,棺山姥姥将回避。地府阴差将进入后院,完成下半场请棺仪式。下半场请棺仪式完成之后,阴差会扛着棺材上路,前往齐云山。
我们的任务:待棺山姥姥完成上半场请棺仪式,我们迅速将她搞定,立即把夕颜放进天机棺材,随后隐匿。待地府阴差进入后院完成下半场请棺仪式之后,我们再乘机混入阴差押送队伍中。
给我们的时间非常紧迫,全部动作要在上、下半场请棺仪式一点缝隙中完成,还不能让阴差发现,容不得一丁点差错。
我们把车停在离棺材铺不远处。
我指了指边上的一棵樟树,对小白说,你在围墙边的大樟树上守着,一直抽烟。我们以你的烟头火为信号进行准备,如果地府阴差没来,你连续抽烟,保持烟头火不灭。如果地府阴差来了,你就把嘴里的烟头给吐了,明白没?
小白点点头。
赖添财惊得目瞪口呆:“离阴差来的时间还早着呢,它从现在一直抽,不会抽死自己?”
“你放心吧,它烟瘾大着呢!”说完,我给了小白一塑料袋的散烟,并点着一根,塞进了小白的嘴巴:“全是华子,今天让你抽个够!”
小白的小爪子挠着塑料袋,嘴里叼着烟,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大樟树的树娅之上。
“它抽完一根烟之后咋点火呢?”
“它会用烟头接火,反正不会灭。”
“……”
我们快速地换好西装,手执黑伞,并给自己贴上了符,念了一段龟息法咒。
待身上的阳气彻底消散,赖添财背着包裹,朝墙角甩了一枚倒钉绳,拉着绳索,两三步就上了围墙,动作迅捷若猿猴。我甚至怀疑,他的第一职业在天桥行骗,第二职业肯定是梁上君子。
我背着夕颜,也抓着绳子上了墙。
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这事儿算逆天而为的大事。
此次我们所要面对的,可是地府的正规军,与在升鸣集所遇到的几个逛集市阴差比,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中间,雪莲仙姑还是一个大变数。
她兴致勃勃地参与进来,我不奢望她能帮上啥忙,只求别添乱就行。
到目前为止,赖添财还不知道雪莲仙姑的存在。
沿着围墙顶猫行了一段距离,赖添财找到一个位置,纵身跃下,我也迅疾跟着跃了下去。落地之处是前院的苗圃,种着花花草草,还有一些不算高大的庭院树。
紧贴着墙根,踮手踮脚地来到前院与后院中间,找了一个好位置,把夕颜放好。衔接前院与后院的是一条长长走廊,边上有假山、池塘、假泉。
我们两个正躲藏在假山后面。
赖添财压低嗓子问道:“鸡,害怕不?”
“哪里有鸡?!”我疑惑不解。
赖添财扣了扣鼻屎,显得非常无语:“此次行动,你的代号是机!我提前让你熟悉一下代号,避免到时指令不明!”
“去你大爷!立马取消你这个狗屁代号,不然我容易情绪失控!”我低声警告道。
还没待赖添财回话,一个苍老无比的声音沉声问道:“谁?!”随后,隐约感觉到有一盏红灯笼,正在朝假山方向移来。
我和赖添财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高度紧张。
赖添财已经亮出了两根指甲老长的手指,而我一手捏着袖子中的鱼肠匕首,一手去摸背上的苍尤剑。
脚步声愈来愈近。
红灯笼愈来愈亮。
池塘里的荷叶,在灯笼的映照之下,一片通红。
我顿时感觉呼吸急促。
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安危,凭我和赖添财,对付棺山姥姥应该绰绰有余。但截至目前,整个计划还没开始,如果此时露馅,那后面就无法进行,夕颜长魂魄的事,可算彻底黄了。
正当我要拔剑之时,赖添财却猛地摁住了我的手。
脚步声越走越远,红灯笼也逐渐往前院映照而去。
我看到一个白头老妪,佝偻着背,打着一盏红灯笼,正朝着前院大门走去。
看来前院有人来找棺山姥姥,她刚才并没有发现我们!
我长舒了一口气。
抬头一看,院子外大樟树上,小白抽烟所发出来星星一样的烟头火光犹在。由此可知,来找棺山姥姥的也不是阴差,而是另有其人。
模糊中,听到前院传来对话声音。
“老太太近日闭门谢客,鬼医圣女改日再来!”棺山姥姥说道。
“姥姥,今日我突发恶疾,但求贵处宝物一用,只需一刻钟即可!”一个甜美而又急促的声音传来。
鬼医圣女?
既然她是鬼医圣女,突发恶疾不会自己治吗,咋还找上棺山姥姥了?
“老太太已经说了,闭门谢客,请速回!”
细碎的脚步声再次响动,棺山姥姥已经提着红灯笼,从前院折返。
待她经过长廊之时,我算是看清了她的模样,惊的差点尖叫起来。
棺山姥姥满头白发、面容苍老。更关键是,她脸上长满了黑色的肉疙瘩,层层叠叠,一块搭一块,整长脸如同菠萝表皮一样,褶皱遍布,甚至因此看不大清楚她的五官。
对我这个有密集物综合症的人来讲,简直要恶心坏了。
我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她走回后院之后,前院便没有了动静。
鬼医圣女走了?
正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棺山姥姥又提着红灯笼,缓慢地走到了前院。
“谁?!”
“哎呦……可疼死老子了……姥姥,我刚从山上回来,斩杀天蚕之时,反被那破玩意儿咬断了手指,但求贵处宝物一用,长出残指!”
“憋宝天师,老太太近日闭门谢客,恕不接待。”
“姥姥,我有天床蚕丝二两,可供交换。”
“请速回!”
棺山姥姥再次果断拒绝,又提着红灯笼回到了后院。
几分钟之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怎么没完没了的人来找?
棺山姥姥再次走到了前院,又是一翻对话。
“馆山姥姥有礼!我乃本处土地钟元,近日收录天虹商场王总求子之愿,其爱人将于今晚生产,现取来其项上青丝,请姥姥帮忙将青丝放置于宝物之上,确保她能够产子,仅需一个时辰即可,十万火急!”
“土地钟元,老太太近日闭门谢客,恕不接待。”
“可拿庙中五百年炉灰缸来交换!”
“请速回!”
……
之后,来求馆山姥姥的人络绎不绝。
他们不仅职业稀奇,而且所求之事也无比奇葩,升官发财、驱赶小三、网红求火、考试不挂科,甚至还有个鬼前来求投个好胎,我也是服了。
馆山姥姥手中的宝物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竟然可以诸事万灵?
我与赖添财面面相觑。
看来他也不知道其中情况。
忽然之间。
小白站立那棵院外大樟树冒出熊熊火光,燃烧了起来。死鸽子嘴里叼着根烟,浑身漆黑,慌张地从树娅中飞出,扑棱着翅膀,想扇灭树上的火,没曾想,越扇越旺,火势越来越大。
卧槽!
这完蛋玩意儿!
叫它用烟示警,没曾想它抽烟竟然把树给烧着了!
野外冒烟,罚款三千。
它要是人,可就摊上大事了。
正觉得懵逼呢,前院大门“蓬”地一声,被撞开了。
门外突然涌进来十来个人。
她们全头戴纱巾、身姿妙曼、衣袂飘飘。
天山冰女!
她们怎么来了?
天山冰女全手执冰剑,呼啦啦地冲后院奔去。
“天山冰女所谓何来?”棺山姥姥站立在后院门前,朗声怒斥道。
天山冰女闻言,立马止住前行的脚步。
第一百四十三章 窥天机者死(一)
为头的天山冰女抬手制止住了她的伙伴,俏声威胁道:“老不休!废话不多说,我们今天来拿天机棺,给我们则罢,若要阻拦,你今日狗命休矣!”
天山冰女来抢天机棺?!
棺山姥姥闻言,脸色稍变,朗声说道:“天机棺乃天地之圣物!老朽奉地府之命打造,专用来葬天机,常人岂可觊觎此棺!”
“哈哈!笑死个人!我们天山冰女,岂是常人?我们听闻,天机棺汲取天地之灵气,具有恢复元真、万物补损、改运成事之大造化。一具大宝物,竟然被你们这群糊涂蛋拿来埋在地上腐朽破败,当真是暴殄天物!我劝你今日乖乖把东西送给我们,让我们姐妹永葆青春容颜!否则,别做了一辈子的棺材,自己却死无葬身之地!”
“天地循环,自有规矩!在你们之前,今晚多少人前来,仅求借天机棺一用,老朽都已拒绝,更遑论送给你们?请速退去,休要自掘坟墓!”
什么情况?!
不仅是我,赖添财也惊了。
我们压根没想到,刚才那帮人来找棺山姥姥借用的宝物,竟然会是天机棺。这玩意儿能力真有这么逆天吗?
看来不仅是我们,各方奇人异士,全在打天机棺的主意。
这事就相当复杂了!
我们不仅要对付棺山姥姥,还要对付闻风而来的一众阴阳界人士。
前面几批人尚客气一些,还敲门问声,对棺山姥姥说借用,但天山冰女竟然一点弯绕都没有,直接动手抢。
“很好!你既然如此顽固,今晚我们姐妹先埋了你!”
话毕,天山冰女纷纷娇喝,欺身上前。
棺山姥姥见状,那张恐怖无比的脸显得无比愤怒,手掌一翻,突然拿出一根卷皮尺,嘴里疾速地念叨:“一尺一身,一身一棺,一阴一阳,埋你们喽,埋你们喽……”
十几道白影闪过,天山冰女一下将棺山姥姥给包围了起来。她们冰剑舞动着剑花,向棺山姥姥疯狂围攻。
这群妖女为了抢天机棺,也是豁出去了!
棺山姥姥压根不惧,佝偻着身子,疾速地挪动着古怪的步伐,手中拿着卷皮尺,像一个老裁缝一样,不断地闪转腾挪,给那些天山冰女量身高尺寸。
这是给死人做棺材前的必然步骤!
“打!打得越乱越好!”赖添财扣着鼻屎,嘴角上扬,冷笑着说道。
那群天山冰女手中的冰剑无比凌厉,每一下都直奔棺山姥姥的要害,但棺山姥姥却不知道用了什么身法,全部躲过,也不反击,只是把十几个天山冰女的身高全给量了一遍。
量完身高,棺山姥姥猛地一拉卷皮尺,快速冲出包围圈,向后连退十几步,嘴里阴阳怪气地说道:“身定棺定,盖棺论定!”
“砰、砰、砰……”
忽然之间!
后院屋子里冷不丁地飞出来十几具棺材。
那些棺材的棺身,全竖立着,棺材盖已全部打开,而且棺盖与棺身之间,好像装了颌页,没有分离。
棺材的数量,与天山冰女的人数一致。
棺材好像人一样,竟然哗啦啦向天山冰女盖去!
天山冰女见状,均大惊失色,没空再管棺山姥姥,纷纷拿起冰剑,去捅向朝自己盖来的棺材。但那些棺材却完全不受影响,发出“诓几、诓几……”的响动声。瞬间,将那些天山冰女全给盖住了。
起初,棺材里面还发出她们挣扎的声音,但没一会儿,就已经毫无动静了。
棺山姥姥脸上诡异一笑:“你们天山冰女,谋害男命,多少人男儿葬身于天山冰川之下,实乃世间孽女。老朽打造的棺材,用来装你们,实在可惜了。”
她说完话,索性还拉了一张椅子,把红灯笼放在地上。一脸怅然地坐在椅子上,咳嗦了两句,缓缓地说道:“窥天机者,死也!”
我心下骇然!
一群天山冰女,竟然全死在棺材里面了?!
转眼一瞅,又见棺山姥姥坐在椅子上,转头向我们藏身的池塘假山看来。看了一会儿,她目光无比凌厉,张开口说道:“几位朋友,快出来吧!”
我心中“咯噔”一下。
棺山姥姥发现了我们?
转眼一看赖添财,他也面露紧张,一双手指并拢在一起,作准备攻击状。
天山冰女并不是吃素的,她们在江湖上横行霸道多年,多少英雄好汉死在她们那一把冰剑之上。可刚才短暂的交手,棺山姥姥竟然像逗小丑玩一样,给她们量完身高,把她们全装进了棺材里面。
我们都低估了棺山姥姥的真实实力!
赖添财轻淬了一口,正准备起身,我却一把摁住了他的肩膀。
池塘水面呼啦啦一阵响动,从池面上钻上来一个背着药箱,郎中打扮的年轻女子。她脸无血色,惨白异常,长相虽然一般,但身材极好,凹凸玲珑。年轻女子穿着一身薄纱服装,衣服上全是水渍,紧贴着身体,妙曼的曲线亮瞎人眼,里面皎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极为诱人。
赖添财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的身材看,突然一捂鼻子,手指缝里竟然飙出血来。
这个好色的老不休!
“姥姥厉害!我不敢觊觎宝物,别无它求,只想在天机棺里面睡上一刻,治好我这一身病痛,让我再活上一些年,能给天下阴魂多治治病。”女子声音委婉动听,但显得有气无力,一副大病将死之态。
说完,她缓缓地朝棺山姥姥走去。
棺山姥姥长叹了一口气,似乎陷入回忆,半晌之后,她幽幽地说道:“鬼医圣女,六百年前,你父亲为皇族治病无果,皇子胎死腹中。皇族迁怒而诛你九族,此仇确实堪比天大。但你逃得性命之后,却用岐黄之术下毒报复天下无辜百姓,害的他们身患恶疾、毕生痛苦。”
“后你遭乘负报应,自身疾恶缠身,生不如死,成为了一具活死人。阴天子开恩,六百年前那具天机棺造就之时,曾准许你睡天机棺一刻,解除自身苦痛,并命你自此为阴魂治病,消除自身罪孽。如今,六百年已过,你疾病复发,想必是身上罪孽已消,轮回时机已到,切不可再贪恋人世……”
鬼医圣女连忙打断道:“请姥姥开恩!我只想解除痛苦之后,继续做一名鬼医,这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说完,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棺山姥姥面前。
棺山姥姥摇了摇头:“世间之事,无论好坏,均不可做尽。”
随后,她又冲着假山池塘说道:“还有藏着的朋友,都出来吧!老太太一个个挨着叫唤,挺辛苦。”
我与赖添财面面相觑。
这是叫我们了?
却见假山顶上,忽然跃下来一个头戴毡帽,身穿兽皮,手执管插的中年髯须汉子,他大刺刺冲棺山姥姥一抱拳。
我发现他左手拳头只有四指,但断指上面并没有任何血痕。
看来他就是什么憋宝天师了。
憋宝天师翁声翁气地说道:“棺山姥姥,我并无前世罪孽,只想借天机棺长出断指!”随后,他从怀中拿出晶莹雪白的一坨丝状物:“此乃天床蚕丝,延年益寿,极为珍贵,请姥姥笑纳。”
棺山姥姥冲他罢了罢手:“你憋宝一脉,世代九指。你所断那一指,想必是出生之时父母给你戴上的天蚕指。”
憋宝天师闻言,猛地退后两步:“你如何得知?!”
“憋宝杀兽,兽亦有灵。你祖上憋宝之时,心发慈悲,曾放走一只阴天蚕。阴天蚕感恩你祖上的不杀之恩,赐你祖上天蚕指,补全你憋宝一门的先天残缺,传世至今。你祖上曾有警言,告诫你们憋宝门人,从此不可再杀天蚕,你却置若罔闻。前日你上山憋宝,遇阴天蚕后代,杀蚕取丝,恩怨相抵,你的天蚕指自然被它给咬断。断指乃自得报应,你却想用天机棺长出断指,如何可行?”
棺山姥姥的话,显然戳到了憋宝天师的痛处。
憋宝天师顿时面目扭曲:“老太太,好意求你,你却如此不尽人情!莫非要让我像天山冰女一样动手抢吗?”
棺山姥姥冷笑一声,没再理他,反而回头对着后院说道:“土地钟元,你也出来罢!”
第一百四十四章 窥天机者死(二)
后院悉悉索索地传来一阵动静,冷不丁走出来一个穿古代红帽官服,身配官腰带的人。他冲着棺山姥姥深深一作揖:“姥姥明察,我找天机棺,非为自己。天虹商场王总求子,我这可是在做好事呢!”
“身为一方土地,屡犯淫戒,该当何罪?!”棺山姥姥怒声喝斥道。
“老太太休要胡言!”土地钟元立马回怼。
“哼!土地钟元,你本为地府律令司首座,因犯淫戒被贬黜为一方土地。本以为你能好好地接受改造,谁知你再次犯下淫戒,竟然与天虹商场王总夫人私通,并令其怀孕。她腹中的胎儿,乃逆天地纲常而孕,遭天谴必然腹中死胎。你明知如此,却想取来其母项上青丝,意图通过天机棺引天地之灵气,令腹中胎儿复活,逆天而为,不觉得可耻吗?!”
土地钟元闻言,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显然戳到了他的痛楚。
他怒火攻心:“胡说八道!”
我彻底被棺山姥姥给震惊了。
这老太太,不仅武力高强,而且对所有来人之事,了如指掌。
江湖百晓生果然不是白叫的。
土地钟元狠狠地一甩衣袖,面目无比狰狞:“在座各位,今日既然听了本人的秘密,恐怕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卧槽!
幸好老子在假山后蹲着没坐着,否则在座各位要死之人肯定包含了我!
只见红光一闪,土地钟元嘴里发出一声爆喝,先冲着地上看起来最弱的鬼医圣女袭去。
鬼医圣女见状,脸色陡变,“唰、唰”两声,对土地钟元甩出来两根银针,大声娇喝道:“今日求棺之事不成,既然要我承受病痛,我也要让你们全部死在此处!”
银针明显喂有毒汁!
憋宝天师闻言,哈哈大笑:“打吧,老子独自找天机棺去!”说完,他手执管插,疯狂地朝后院奔去。
一个个脾气这么暴,戾气这么重吗?
棺山姥姥见状,摇了摇头,提起了红灯笼,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观看。
憋宝天师人还没奔到后院,手中那坨天蚕丝突然掉了下来。他的脚踩在天蚕丝之上,天蚕丝极端细腻柔滑,憋宝天师一个不注意,脚下踉跄一滑,“哎呦”一声叫唤,整个人摔倒在地,手中的那根管插,不偏不倚,正刺在了他喉咙里。
憋宝天师连吭都没吭一声,鲜血朝天狂飙,头一歪,死了。
那边土地钟元正跟鬼医圣女激烈打斗。
鬼医圣女顶了一会儿,压根不是土地钟元的对手,被他两掌一击,身躯翻落在地,嘴中惨叫不已,爬起来想逃。
可刚才棺山姥姥揭露了土地钟元的难言之隐,相当于让他的猴屁股曝光于天下,他岂会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土地钟元目光怨毒,爆喝一声,一脚向鬼医圣女踹去。鬼医圣女来不及躲避,一个狗吃屎倒在了地上。
土地钟元面目无比狰狞,抡起一掌,想将她彻底击毙。
在此危急关头,鬼医圣女竟然猛地一翻身,拿出来一瓶药水,向土地钟元的身子泼去。
土地钟元脸色陡变,手中猛然打出一道罡气,拍向那洒向自己的药水,药水在罡气的作用之下,反作用向鬼医圣女身子倾倒,倒把她全身给浇了个透。
鬼医圣女发出划破空际的一声惨呼,身上立马冒出滚滚浓烟,瞬间被烧得剩下一具黑乎乎得残骸,整个院子恶臭难闻。
那药水有剧毒!
棺山姥姥仍旧毫无表情,嘴里幽幽叹了一口气,再次说了一句:“窥天机者,死。”
土地钟元哈哈大笑:“你看我今日死不死?!”
他水袖一甩,转身冲棺山姥姥袭击。
棺山姥姥丝毫不敢怠慢,手提着红灯笼,闪转腾挪。两个人开始惊天骇地的打斗起来,从走廊打到后院,又从后院打到池塘水面,再又从池塘水面打到前院,彻底从我们眼前消失。
但从前院打斗声音来判断,俩人武力竟然不相上下,难解难分。
那个土地钟元,原来是地府律令司首座,相当与一个省巡捕厅的一把手,当前职位虽然被贬黜为土地,但身上的武力值却丝毫没有下降。棺山姥姥能跟他打得难分胜负,确实让人觉得骇然。
不能再坐以待毙!
“你守着夕颜,我去后院找天机棺!”我对赖添财急说道。
“我去找!万一我出啥事,你带着师祖奶奶赶紧退,我来殿后!”赖添财立马制止我。
后院里的天机棺,必然藏在极为隐秘、极为凶险之处。
赖添财此刻不怕死主动请缨,他是在担心我找不到。
在对夕颜衷心这件事上,赖添财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守凤人。
他去确实比我更合适!
我点了点头,叫他务必速度快点,一旦有情况,赶紧撤出来。
赖添财没有再理我,脚尖点地,如同一只出山的猛虎,向着后院狂奔。
正在此时,我看到原来一直在院墙之上站立抽烟,浑身漆黑的小白,嘴里的烟头突然吐了出来,并拼命地向着院子闪动着翅膀。随后,我听到院外锣鼓喧天,“咔擦擦”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断传来。
一望天空,阴气遍布。
地府迎接天机棺的阴差已经来了?
我急得满头是包。
先不管了!
赖添财在里面也不知道找到天机棺没有,我必须背着夕颜赶紧进入后院,帮着他一起找,不然此次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想到此,我背起夕颜,迅速离开假山,匆匆地往后院跑去。
后院一片漆黑,非常之阴冷,完全不辨方向。
我唤了两句赖添财,但四周没有任何回音。
打开手机电筒,往屋子四周照去,发现全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棺材,乱七八糟的材质和五花八门的颜色就不说了,让人震撼的是各种摆放姿势,横棺、竖棺、悬馆、埋土半截棺、人皮挂墙棺……不一而足,简直如同进入了一座棺材博物馆,令人眼花缭乱。
到底哪具才是真正的天机棺?!
死赖添财到底去哪了?
事情十万火急,我只得暂时先放下夕颜,摸着黑,打着手机电筒去查看棺材上面的字,企图通过字找出蛛丝马迹。
仔细一看,发现棺材上面都不是字,而是一堆无比古怪的符文。
屋子里一片寂静,诡异万分。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二叔曾告诉我,人在无比慌乱的时候,唯一正确的做法是,让脑子停止思考,待心绪稳定,再作决定。
眼前的一切都不可预测,贸然行动,只会将局面越弄越糟。
我准备立马回到夕颜身边,冷静片刻,静待时机。
可走到刚才放下夕颜的位置,脑袋“嗡”地一下炸了。
夕颜不见了!
她自从喝了穹虚桃柳茶之后,没有呼吸,只有心跳和脉搏,压根不能自主行动,她能到哪里去?
正在此时,我突然感觉后面有人,缓慢转头,斜着眼用余光瞟去,发现一个人正拿着那根量过天山冰女的卷皮尺,正在量我的身高。
耳朵边传来诡异而苍老的声音:“一尺一身,一身一棺,一阴一阳,埋你喽,埋你喽……”
我头皮爆炸,顿觉浑身血都凉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请棺
之前棺山姥姥在量了天山冰女的身材之后,把天山冰女全装棺材里闷死了。
那恐怖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地闪现。
我全身寒毛直竖,迅疾转身,猛地打出来一把虚刀,向后面的棺山姥姥疾刺而去。
谁知,棺山姥姥侧身一让,还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我一个狗吃屎趴在了地上。
棺山姥姥在身后咯咯直笑。
回头一看,哪里是什么棺山姥姥,分明是雪莲仙姑!
她正笑嘻嘻地站在身后瞅着我。
一摸自己的腰带,皮包果然不见了!
我瞬间恼了:“你发疯了,好端端的吓人干嘛?!”
“刺激刺激,好玩好玩!”雪莲仙姑说道。
好玩你大娘!
差点没把老子给吓死!
雪莲仙姑非常好奇地前后左右在观赏屋子里那些古怪的棺材。
我没空搭理她,着急忙慌地找夕颜。但在后院屋子足足找了一整圈,却没有她的影子。我头皮发麻,心一下提了起来。
这鬼地方到底暗藏了什么玄机?
怎么赖添财和夕颜来到后院屋子之后全都消失了,而我和雪莲仙姑却没有任何事?
正在此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前院往后院走来。
从步调的声音来判断,棺山姥姥刚才应该借助阴差的力量,彻底收拾掉了土地钟元,她人已经朝后院走来了。
唢呐声也越来越近,呜哇作响。
那些阴差此刻应该都已经进入了前院,开始准备迎接天机棺了。
我大急,迅速地跳到了一具棺材里面,准备先躲起来。
血莲仙姑也脸色一变,跟我钻进了同一具棺材。
她身上滑腻腻、冰冰凉凉的,如同放入了冰箱保鲜柜的水晶泥,触感非常之恶心。但我又不敢发出动静来推她,只能强忍着。
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燃香的味道,透过棺材的丝丝缝隙,看到外面燃着火光。
棺山姥姥神情无比肃穆,一手执燃香,一手捧着一个外形黝黑的锦盒,锦盒的表皮泛着无比妖异的光芒。
这个黝黑的锦盒应该就是所谓的天机盒子!
伴随着前院气势恢宏的唢呐吹奏声,棺山姥姥如同菠萝皮一样,肉疙瘩遍布的老脸开始上上下下像打摆子一样不断地抖动,穿绣花鞋的脚踏着奇怪的罡步,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夫天地者,并况而立,浑沌为朴,未造而为物,谓之为太一也。夫元气者,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无欲以观其妙,有欲以观其徼。气为有序,过其序,则民乱始也。阳伏不出,阴迫而不蒸,则地动矣……”
我觉得这词儿,除了白杨杜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应该没人听得懂。
棺山姥姥正在进行上半场请天棺仪式!
外面的唢呐声呜哇作响,棺山姥姥嘴里越念越急迫,如同唱歌一样,伴着唢呐声,倒还蛮动听。她手中的燃香也越烧越旺,到最后,香已全部燃尽。
香燃尽,棺山姥姥猛地跪在地上,三叩九拜,极尽虔诚之能事。
我脑袋一直嗡嗡作响,反复思考着该怎么办。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夕颜不见了,即便棺山姥姥上半场请棺仪式完毕,我能顺利地把她干趴下,也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正紧急思考间,棺山姥姥已经从地上起身。她将天机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一步一踏,慢慢地往后院屋子正中间的神龛走去。随后,她抬手一挥,呼啦啦的声音响动,神龛裂开,竟然呈现出一个与棺材底板差不多大小的置棺台。
置棺台明显是冰做成,往外冒着蒸腾的凉气,上面空无一物,并无棺材。
天机棺呢?!
棺山姥姥无比虔诚地将天机盒子放在置棺冰台之上,手再次猛然一挥。
左边飞来一块金灿灿的金棺材板,右边飞来一块黝黑黑的木棺材板,一前一后飞来两块灰扑扑的陶土棺材板,最后,房梁上落下来一块红红的火岩棺材板。
几块棺材板将天机盒子包围在了中间,并发出“卡擦擦”的响动声,慢慢地合拢,竟然变成了一具五种颜色的古怪棺材。
现场组装?
这他妈在玩乐高吗!
置棺台是冰板,左为金板,右为木板,上为火岩板,前后两个半块为陶土板。
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具的天机棺!
卧槽!
还带这样玩的!
难怪找不到天机棺在哪儿!
看来,上半场请天机仪式已经完成!
我正准备向棺山姥姥后背打出黑刀,忽然之间,雪莲仙姑率先动手了。
她猛然一掌击打棺山姥姥的后脑勺。
棺山姥姥顿时闷哼一声,身躯瘫软倒地。
我疯了一样从藏身棺材里爬出,将棺山姥姥身体拖到了神龛后面,并问雪莲仙姑,你不会打死她了吧?
雪莲仙姑说没有,打晕了,这老太婆还不错。说完,一起帮我拖棺山姥姥。
我也觉得棺山姥姥挺不错!
一到神龛后面,却发现赖添财正大汗淋漓地在里面躲着,而旁边,正是夕颜。
雪莲仙姑在后面大急道:“臭小子,速度快点,拖小娘皮出去!”
我根本来不及问赖添财到底是什么情况,慌忙将夕颜给拖了出去。
雪莲仙姑正在用手去拉扯天机棺上面的火岩板,但以她的逆天的力度,竟然完全拉不动。雪莲仙姑脾气暴躁,见拉不动,无比焦急,看她那模样,竟然想一掌拍烂它。
我慌忙阻止:“千万别砸!”
迅速冲过去,帮着雪莲仙姑一起抬天机棺上面那块火岩棺材板,但那玩意儿就像被嵌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棺山姥姥,上半场请棺仪式是否完成?”
外面一个阴差着急地问道。
“马上就好!”雪莲仙姑捏着嗓子,装腔作势地回答道。
还别说,她的音质苍老,倒与棺山姥姥差不离,伴着外面嘈杂的唢呐声,真听不大出来。
此时,赖添财从神龛后面跑了出来,见了此情况,立马伸出两根手指,快速地扣自己的鼻屎。
“扣你妹啊,快过来帮忙!”我都要急疯了,低声恼道。
都他妈啥时候了,他还悠闲地扣鼻屎!
赖添财却没理我,快速扣完鼻屎,将沾脏了的双指指甲,猛地一下插在棺材的缝隙里,嘴里爆喝一声:“起!”
火岩棺材板竟然被赖添财起开了!
雪莲仙姑打不开,他竟然能打开,确实不可思议。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个中缘由。
赖门一脉风水师,常年给人观风望水、起棺挪坟,常常会遇到一些非常难以处理的脏东西。于是,他们一门发明出来一个独特的技艺,讲起来非常恶心,但也算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绝招。
赖门风水师认为,鼻子乃人吸收天地阳气的唯一通道口,鼻屎凝聚了天地所有精华。赖门风水师,训练一种法门,炼气于鼻。赖门风水师都喜欢扣鼻屎,其实他们是在搅动鼻子中的天地阴阳气息,扣得越脏,天地气息越重,用来起棺压凶尸,对付邪煞,无往而不利。
赖添财天天扣鼻子,也是这个原因。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雪莲仙姑办不到的事,赖添财能办到,并不奇怪。
不过万幸的是,夕颜不喜欢扣鼻子。要不然一个绝世大美女,天天在你面前扣鼻屎,谁他妈受得了?
上面火岩棺材板掀开之后,我们慌忙把夕颜放了进去,再将棺材板重新给盖上。
难以想象的是,夕颜一放进去,整个棺材突然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并如同旋转木马一样,滴溜溜不停地旋转。白光映照的整个屋子流光溢彩、亮亮堂堂,光芒还发射到了院外。
我们几人同时被吓了一跳。
“天机棺白月天光已出!既已完成上半场请棺仪式,望棺山姥姥速速回避!”
外面阴差大声说道。
院外唢呐声突然大作,阴气冲后院快速逼来,叫人完全无法喘气。
我们迅疾转身,全躲到了神龛后面,再次将身上重新贴好龟息法符,一声不敢再吭。
我感觉心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身上越来越冷。
赖添财额头上大汗淋漓,显然,他也非常之紧张。
唢呐声越来越大。
惶恐心理愈发严重。
他们会发现我们吗?
会发现天机棺里面的夕颜吗?
请棺仪式的下半场,由阴差完成,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正思考间,阴差开始集体唱念请棺铸词。
一套无比古怪而又毫无章法的语言,完全不可琢磨。
唱词念完,其中一个阴差喊了一声:“跪拜!”
哗啦啦齐齐下跪的声音。
“起!”
呼啦啦起身的声音。
如此反复进行了三次,下半场请棺仪式总算完成。
唢呐声突然变了一个曲调,感觉已经有阴差将天机棺给抬了起来。
“咚咚锵!”
锣鼓声敲动。
“呜嘞!”
抬棺的阴差发出整齐划一的吆喝声。
我心中大舒一口气。
没出什么岔子!
他们已经开始起棺出门了。
正在此刻。
一直躺神龛后面的昏迷不醒的棺山姥姥,嘴里突然闷哼了一声。
整个后院屋子的声音顿时停下来了,连抬棺的脚步声也停下来了。
完犊子!
这下真要被发现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举报
我顿时感觉心脏都骤停了。
赖添财迅疾探出了两根手指,严阵以待,甚至,就连雪莲仙姑表情也突然变得恐慌起来。自打认识她以来,这种表情她还从来没出现过。
“谁他妈在如此严肃的场合放屁?!大屁龙,是不是你?!”
“冤枉!今天一个屁都没放!”
“还敢狡辩!我都闻到臭味了!拉出去仗击五十下,打到闭肛为止!”
“冤枉!我没放,我没放……”
唢呐声再次响起,掩盖了大屁龙挨杖击的惨嚎声。
真他妈吓人!
我摁住不断狂跳的心口,疯狂跑出院门,发现众阴差已经押着那具五种颜色的天机棺,往前走远了,我们只能隐隐看到尾部飞扬的尘土。
被烧的浑身漆黑的小白,此刻趴在墙头上,身躯在不断地打摆子,神情恐慌,鸽子屎还从屁股上“噗呲、噗呲”地掉落,这货已经吓瘫了。
我只得甩钩上墙,快速地爬上去,将它给抱了下来。
迅速发动汽车,往前面疯狂地追去。
赖添财在车上,一声不吭,眼睛无比恐慌地盯住人皮身的雪莲仙姑。
他从没见过她,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个货色存在。
雪莲仙姑冲赖添财笑了一笑,对他勾了勾手指头。
赖添财诧异不已,看了一下我,随后,将头凑过去。
雪莲仙姑猛地一巴掌扇过去:“你瞅啥?!”
赖添财顿时惨嗷一声,身子翻倒在座位底下,鼻血狂飙,想爬起来跟雪莲仙姑拼命,雪莲仙姑丝毫不给机会,一巴掌又冲他扇过去,再次喝问一句:“你到底瞅啥?!”
赖添财被打得头晕目眩,彻底服了,抱着头,一声不敢再吭。
待快追上那群阴差队伍时,我们将车给抛了,迅速下车,重新整理了一下服装,将黑伞拿好,雪莲仙姑又扭化成那个江南皮革厂皮包,挂在我的腰带上。
赖添财见了她化成皮包,吓得身躯一哆嗦,嘴巴张了几张,却没出崩一个字。
此时也不是向他解释的时候,我们快速地追了上去。
赖添财说的没错,阴差足足有两百来个,全部身穿西装,手执黑伞。队伍好像分成十几个人一个小队,每个小队由一个小队长带队,也没啥太多章法,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完全看不出来。
阴差没有吹唢呐,小白不再害怕,情绪已经稳定,在天上飞,一会儿立在树枝头,一会儿钻进林子里,但始终没有跟丢,也没让人发现它正在跟踪队伍。
队伍正中间是天机棺。
天机棺后面则是一顶龙撵轿子,轿子有十二个无比强壮魁梧的阴差抬着。
看来轿子里面就是地府来押送天机棺的地府武将。
我们假装是没有跟上大部队的阴差,慢慢地混进了队伍当中。
至此,总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苏城离齐云山三四百公里,地府阴差的脚力虽然快,但他们并没有阳人的交通工具,也就相当于汽车二三十码的速度,中途还要休息,大约需要三天时间。进入队伍之后,我发现他们纪律性极差,聊天搞笑的、蹲下来休息的、抓旁边小动物的……总之,干啥的都有。
竟然没有一个阴差发现我们是混进来两个贴着龟息法咒的活人。
如此情况,只能证明一点,那个押送天机馆的武将,根本不会带兵。
我见到此情景,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大半。
对刚才棺材铺子里的事情,我心中始终有个疑惑没解开。
为什么我进入棺材铺子的后院之后,赖添财不见了,夕颜也不见了,最后他们竟然两个人同时出现在神龛后面?
我俏声问赖添财,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赖添财心有余悸地瞅了一眼我皮带上的雪莲仙姑,不敢说。
我低头一看,告诉他,没事,她现在已经睡着了,不会再打你。顺便,我把怎么认识雪莲仙姑的过程,简单地跟他讲了。
赖添财闻言,表情无比古怪:“真你妈作孽啊!你竟然碰上一个这么变态的鬼玩意儿!”
“你小点声,把她给惹恼了,她真的会扇死你!”我说道。
赖添财抽了两下鼻子,解释道:“我在后院没找到天机棺,正着急呢,看着你背着师祖奶奶进屋来,后面竟然跟着一张人皮,我当时都吓傻了。以为那人皮又是来抢天机棺的什么妖魔鬼怪,于是,我着急忙慌地藏到了神龛后面。后来,见到你拿手机电筒在四处找人,我很担心师祖奶奶的安危,偷偷地把她也拖到了神龛后面,事情就这么简单!”
“卧槽!你个老东西,幸好是雪莲仙姑,要她是其它的妖魔鬼怪,你就准备让我一个人提前牺牲是吧?”我问道。
“那还用说吗!肯定让你先去死!”赖添财毫不客气地回道。
“行!算你狠!”我回道。
正互相聊着呢,一个长相肥嘟嘟,外表憨厚,满脸笑嘻嘻的肥阴差走了过来,他非常友好地问道:“老乡,你们是刚入职的吧?连腰牌也没有。”
还要啥腰牌?
大王叫我来巡山么?
我一看,果然发现每个阴差的身上都挂了一个腰牌。
“对对对,我们刚入职,还来不及拿腰牌。”赖添财笑嘻嘻地回答道。
那个肥阴差笑嘻嘻地点点头,随后一个转身,冲着前面大嚷道:“报告队长,我举报!这里有人没腰牌,可能是细作!”
前面十几个阴差全顿住了,纷纷回过头来瞅着我们。
我们一下懵了。
你他妈倒是给我们一点反应的余地啊,前一秒还笑嘻嘻的,后一秒冷不丁来一句举报,翻鬼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十几个阴差应该是同一个小队的。
一个小队长模样的阴差走了过来,上上下下闻了我们一遍,抽了抽鼻子:“没人味,确实是鬼。你们啥时候入职的呢?”
我正要开口,赖添财忙不迭地过去拉着他的手,腆着脸说道:“领导,我们这不刚被录用嘛,也不懂要领腰牌的规矩,请见谅,请见谅!”
我看到赖添财的手,悄悄地往小队长手里塞了一叠黄裱纸叠成的金元宝。
小队长任由赖添财往里手里塞,却没表态。
赖添财只得继续塞,足足塞了三大叠。
小队长方把金元宝给放进袖子,咳嗽一声,猛地一个转身,对着那个举报我们的肥阴差,冷不丁一脚踹过去:“瞎几把举报啥!你第一次出任务有腰牌么?!”
那个举报我们的肥阴差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满脸不解和愤恨地盯着我们。
小队长大手一挥:“继续赶路!”
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人诚不我欺!
转身继续赶路。
肥阴差捂住自己的屁股,来到我们边上,恶狠狠地说:“你们有钱,了不起!我感觉你们一定是混进来的阳人,等着瞧,我一定会继续举报!”说完,他摇头晃脑往前走去。
见他走远,赖添财沉声问我:“咋办?手里的钱不多了!”
我略一沉吟,低声回道:“等下找个时机,做了他!”
赖添财闻言,瞳孔瞪得老大,露出极为恐慌的样子:“卧槽!你小子真他妈恶毒?!正合我意!”
往前再走了十几公里,也没找到啥收拾肥阴差的机会,正有点担心,走在我们前面的肥阴差突然再次大声嚷道:“报告队长,我举报!”
我顿时头皮都麻了。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看他那副模样,他死之前我们应该不认识,也没啥仇恨啊,干嘛老是跟我们过不去呢?
小队长回过头来,问他道:“举报什么?”
肥阴差指了指天,笑嘻嘻地说:“我看到天上有一只黑不溜秋的鸽子,一直在跟着我们,一定是敌方派过来的细作!”
我抬头一望。
小白正在天空中盘旋。
小队长也朝天上望了望小白,眉头微皱:“这黑鸽子我也看到过好几次,确实挺烦人。细不细作暂且不说,但千万别拉屎在我头上。来人,把它给打下来!”
瞬间,两个阴差拉弓满月,对准了小白。
我心中一急,嚷道:“报告队长,我举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吕胖子之死
所有人,包括那几个蹲在地上拉弓满月的阴差,都回头看着我。
乘此机会,小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小队长满脸不解地问道:“你又举报什么?”
“我举报那个死胖子猥亵!”
胖子阴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瞅着我。
“没错,他猥亵!”赖添财扣着鼻屎,神助攻地补了一句。
“他怎么猥亵?”小队长问道。
我指着胖子阴差,大声控告道:“他刚才猥亵我叔叔,欺负新人!”说完,我拉了拉边上的赖添财:“叔,你千万别害怕,咱有小队长作主,死胖子不敢欺负你!”
赖添财先是懵了,扣鼻子的手指顿时停了下来,脸上阴晴不定,气得不行。
我估计,他现在想掐死我的心都有,但却碍着阴差在场,他又不敢说、乱动。
可这样一来,从旁边那些阴差角度看去,反应在他脸上的表情,倒红一阵青一阵,显得特别扭捏、害羞。
“你胡说八道!那老头长得那么丑,我根本没兴趣……”胖子阴差着急忙慌地张口辩解。
卧槽!
全场顿时哄堂大笑。
胖子阴差感觉到自己已经说错了话,忙捂住嘴巴,急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根本没猥亵他!”
赖添财狠一咬牙,豁出去道:“有,你实在太恶心了……”说完,他还用手捂住脸,装出一副羞愤难当的表情。
我差点笑出猪叫声。
小队长顿了一会儿,随即发出肆无忌惮的大声狂笑。笑了一会儿,他假意地咳嗦两声,朗声说道:“都严肃点!那什么……吕胖子,你最好老实点,别总欺负新人,否则我会来收拾你。”随后,他又转头对赖添财说:“不过,你要是自己愿意,我没啥话可说。”
小队长警告完吕胖子,招了招手,继续带队向前赶路。
赖添财脸色无比古怪,咬牙切齿对我说:“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吕胖子也颤抖着一身肥肉,朝我走过来。我故意露出恐慌的表情,双手抱着身体,往后一跳,惊慌失色地问道:“吕胖子,你想干嘛?!”
吕胖子恶狠狠地警告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再往前行了二三十里地,队伍暂停下来休息。
有人拿出了大纸帐篷,我们十几个人一个大帐篷。
小队长一人一个纸帐篷。
众人全靠在帐篷里休息。
他们是阴魂,可以背靠纸帐篷睡。我跟赖添财是实体,担心纸帐篷一靠就倒,只能坐在中间。没一会儿,帐篷里开始呼噜声震天响。一群阴魂在身边,身上冒着阴寒气,简直冻死个人。
我牙关颤抖,压根睡不着,稍微闭目待了一会儿,觉得尿急,只好跑出去拉尿。刚走到山脚的树丛边,脚下却一拌蒜,摔了一跤,嘴里刚想发出声音,却被人给捂住了。
转头一看。
赖添财。
“大半夜,你在这里干嘛?!”我沉声问道。
赖添财表情无比猥琐,皮笑肉不笑:“有好戏可看。”
我顺着他眼睛的方向看去,发现他盯着的是小队长的纸帐篷。纸帐篷边上,小队长满眼通红,正在疯狂地追吕胖子。
吕胖子在打着圈饶着帐篷逃。
一会儿之后,俩人追着追着突然不见了。
什么情况?!
再过了一会儿,小队长拎着佩刀,嘴角上扬,开始巡查帐篷。
“走,我们去找吕胖子去。”赖添财嘿嘿一笑。
来到营地边缘,发现吕胖子嘴里呜呜哭着,失神落魄地往前边走。
他边走,边抽泣着说道:“我一定要向大头领举报……有阳人混进了队伍。还有……小队长……小队长简直他妈是禽兽!呜呜……”
去他大爷的!
这货深更半夜受了委屈,还打算去举报我们?
我与赖添财对视一眼,迅疾起身,猫着腰,快速地跟了过去,赶到他跟前时,吕胖子尚在哭哭啼啼地咒骂着小队长:“禽兽、畜牲,臭不要脸……”
“喂!吕胖子!”我叫道。
“谁?!”吕胖子泪眼婆娑地回过头。
“你爹!”我回道。
吕胖子见到是我们,张嘴就想大喊。
赖添财指甲中迅疾弹出一个黑色物体,弹进了他嘴里,吕胖子肥胖的身躯顿时倒了下去。
阴差魂体与孤魂野鬼的不大一样。他们在地府混久了,阴气反复凝聚固化,成为一种黑色胶状体,类似橡皮泥,死了虽然也会消散,但不像普通阴魂一样马上就气化,而是如同冰棍融化一样,慢慢地蒸发。
赖添财指甲上的黑东西肯定是凝聚了强烈罡气的毒药,竟然将吕胖子一下毙命。
狠!
我们快速地回到帐篷,假装打起了呼噜。
正在此时,小队长耻高气昂地拎着佩刀来视察。
他看到帐篷里面一切正常,正要离去。
突然。
牛角号角声响起。
这是阴差队伍示警的信号。
有一个阴差急匆匆地跑来报告:“队长,吕胖子死了!”
小队长瞪大了眼睛,显得非常不可思议,拎着佩刀就往外跑。
有几个喜欢看热闹的阴魂,也迅速从帐篷里起身,跟着跑了出去。
我们也装着若无其事地跟了过去。
来到吕胖子的死亡之处。
除了小队长,还站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刀疤的分片长。
吕胖子尸体旁边有几个地府法医模样的人正在检查。
我心里一下紧张起来。
刚才赖添财用黑色小颗粒杀死了吕胖子,不会被发现吧?
地府法医反复检查了好几遍,从吕胖子体内掏出那颗已经快要融化的黑色小颗粒,起身向刀疤脸分片长禀报道:“报分片长,吕胖子服毒而死!”
刀疤脸分片长浓眉竖起,翁声翁气地问道:“为何服毒?”
地府法医皱着眉头,没吭声。
“为何服毒?!”刀疤分片长再次逼问了一句。
“经检查,他脸上布满泪痕,身体有……据属下推断,吕胖子应该是被人那啥后,想不通,服毒自杀而死。”地府法医回答道。
“嗯?!”刀疤脸分片长怒目而视,像老虎一样环视四周:“何人竟然如此禽兽,对吕胖子都下得了手?”
我错眼看去,小队长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望后退了两步。
刀疤脸分片长指着小队长,质问道:“方明!你今晚没有巡逻吗?!”
小队长方明顿时一阵恐慌:“回分片长,我一直在巡逻!”说完,他转身喝问身边的几个阴差:“今晚谁曾离开过帐篷?!”
众阴差忙摆手撇清关系:“不曾离开!”
其中一个侏儒一般身高的阴差,跟我们住在同一个大纸帐篷。他突然抬手,指着我与赖添财,大声说道:“报告小队长,今晚我看到他们两个离开过帐篷!”
此话一出,身边所有阴差哗啦啦地拔出了配刀,一下将我们团团围住。
小队长方明大声喝道:“把他们抓起来,严加拷问!”
我忙抬手制止:“报告小队长!我们出帐篷,只不过是透气方便,没见过吕胖子!”
“对对对,我们没见过吕胖子!”赖添财补充道。
刀疤脸分片长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们几眼,转头质问方明:“这两人没有腰牌,何时入的职?”
这句话把小队长方明给彻底问住了。
何时入职,他压根不知道。
自从收受了赖添财的贿赂之后,此事本来已经过了,但此刻旧账一翻,他顿时哑口:“这这……”
“来人,立马去取入职册来!”刀疤脸分片长目光无比冷峻,沉声吩咐道。
我一听,急了,赶忙说道:“领导,我有办法知道是谁害死了吕胖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点名惊变
刀疤脸分片长闻言,制止住了本来准备去取入职簿的阴差,转头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回道:“报告长官!吕胖子尸体上有不少抓痕,显然之前经过了强烈的反抗,事后羞愤难当,才服毒自杀。大家把衣服全脱光,看看谁的身上有新鲜抓痕,便可知道真凶是谁!”
说完,我开始准备脱衣服。
此招是个险招!
我一脱衣服,必然会被他们发现衣服里面贴的龟息法符,立马会暴露身份。讲出这个办法,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小队长方明的身上,将绣球抛给他,因为我敢百分之百肯定,他没胆量脱。
赖添财老脸肌肉抽动两下,也假模假样地开始脱衣服。
小队长方明见状,脸色陡变,连忙制止我们,走前一步说道:“回片长,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在此处脱衣,实在不雅,有损咱们片区的形象,待我将队中属下全部带回去,一个个脱衣查验。”
刀疤脸分片长闻言,愣了一下,不理解他什么意思。
小队长方明又再次踏步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
我离他们距离比较近,算是完全听清了。
小队长方明对他说:“我带的小队出现这样的情况,属下罪该万死!但您与三分片长目前正是竞争总片长的关键时刻,若此事公开,恐怖您的名誉将受到影响,提拔无望。咱倒不如……”
刀疤脸分片长听完,点了点头,拍拍方明的肩膀:“你办事,我放心!务必要查处真凶,不管涉及哪个片区,哪一级人员,坚决绳之以法,有什么责任,我来担着!”
小队长方明舒了口气,忙不迭回道:“一定一定!”
刀疤脸分片长带着人退去。
小队长方明吩咐属下把吕胖子的尸体殓了,随后,他又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属下,匆匆办事去。
半个时辰后。
我听闻已经抓到了真凶,是三分片区的人。
刀疤脸分片长去大统领那里告状,说三分片区管教不严,目无法纪,做恶心之事,把本片区之人刺激的服毒而死。
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
有鬼的地方,也有江湖!
“这个方明是个狠角色!”我低声对赖添财说道。
赖添财嘿嘿一笑:“一个变态色鬼而已,不足为虑!”
第二天起早,大家吃早餐。
地上全是刚做好的新鲜鸡鸭鱼肉,边上还点了上好的燃香。但他们不吃菜,而是像吃火锅一样,闻一鼻子香,又闻一鼻子菜的味道。
那些硬菜被闻过之后,瞬即全部发霉变质。
我与赖添财只能像傻子一样,装模作样地跟着他们闻味道。眼睁睁看着那些新鲜好东西不能吃,全被这样浪费,我们心里实在苦恼。
幸好赖添财带了一些吃食。
乘没人在的时候,我们悄悄往嘴巴里塞两口,不然可能要被彻底饿死。
第二天,又出事了。
前行的队伍突然间停了下来,好像被人给拦住了。
我莫名其妙,忙问边上的阴差到底怎么回事。
他回答了一句话,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棺山姥姥追过来了,说天机棺可能有问题!”
“有啥问题?”
“不知道,好像说她完成上半场请天棺仪式之后,遭到了陌生人的袭击。”
“遭到了陌生人袭击,也不能说明天机棺有问题。有没有问题,打开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我心中忐忑,试探着问道。
“你是新来的,根本不懂!天机棺合上之后,不能再开棺,这叫天机不可外泄。棺山姥姥猜测,有人已经混进了阴差队伍里面,必须揪出这个人,搞清楚他的阴谋。大头领现在命令全员暂时停止前进,挨个片区用入职簿对号。”
“如果清查出有人混进来怎么办?”
“立即送往十八层地狱,用最残忍的刑法,让他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超生。同时,若天机棺有问题,大统领将马上祷告天司,唤出天雷,将天机棺毁灭!此次葬天机仪式彻底作废!”
我顿时头皮发麻,给赖添财使了个眼色,准备先找个地方猫着,逃过此次盘查再说。刚走了两步,小队长方明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到哪儿去?!”
赖添财闻言,赶忙凑过去,把手中的黄裱纸元宝全塞他袖子里:“方队长,我们两个可能昨天吃多了,肚子很不舒服,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小队长方明虽然把钱收了,但却丝毫不给面子:“拉裤裆里!来人,看住他们两个,我觉得他们非常可疑,正好对一下入职簿!”
几个阴差一下把我们给围住了。
我去!
咋整?!
一个阴差拿着一本入职簿,站在远处高台之上,大声喊道:“受大统领钦点,前来公布此行押棺兵将数目,请各片区速对照核定对错:一片区,十八位,有没有错?”
“一片区清点无错!”
“二片区,二十位,有没有错?”
“二片区清点无错!”
……
我急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混了一天多,我们发现此次来押行天机棺的阴差都是临时拼凑而成,各片区具体数目未公布,阴差之间又互相不大认识。正是这个原因,我们才能在队伍里胡混。现在挨个片区清点,我们不暴露根本不可能。
我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雪莲仙姑,看看这老妖婆有什么办法没有。但她自从进入阴差队伍之后,就好像死了一般,一直一动不动地挂在腰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数目已经报到了四片区。
我们处于五片区,已有阴差提前过来清点人数。
千钧一发之刻。
四片区的报数者突然不吭声了。
拿入职簿的阴差厉声喝问:“四片区,为何不报数?”
“多……多了一人。”四片区报数阴差惶恐地回答道。
卧槽!
还有人像我们一样,混进来了?!
忽然之间!
四片区阴差队伍一片混乱,惨嚎声四起。
阴差队伍中杀出来一个胖子。
胖子一手拿着一把通体黝黑的扫把,一手拿着一把玩具水枪,嘴里急念道:“扫天扫地尘垢,扫得阴阳冒奇臭,谁敢动我郝啸首……”
天尸门郝啸首!
这王八犊子怎么混进来了?
黝黑扫把不断地挥扫,泛出恶臭阵阵,四周的粉尘弥漫飘洒,呛得四片区那群阴差狂呕不止,又揉眼睛又捂胸。
郝胖子又紧急地扣动那把玩具水枪,向他们喷出五颜六色的汁液:“枣核赤豆狗血醋,血涌骨鸣破肚肚……”
汁液洒向空中,如同雨点一样散落下来,被沾上多彩汁液的阴差,身上纷纷冒起白烟,似乎要燃烧起来,只能不断地滚地扑火。
众阴差东倒西歪,倒被郝胖子硬生生地杀出来一条血路。
他扭着肥屁股,脸色无比恐慌,向山上撒丫子狂奔。
“抓住他!快抓住他!”拿入职簿的阴差在高台上大喊道。
顿时。
十几个没有中计、急于表现的阴差,冲着郝胖子狂追。
“不许逃!”
“哪里逃?”
我与赖添财异口同声,拔脚就向郝胖子追去。
此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时装着去追拿郝胖子,躲过点名这一劫再说。
郝胖子吓极了,边跑边回头狂扔法器,一会儿洒墨汁、一会儿丢烟雾弹、一会儿丢燃烧的道符……
为了逃命,郝胖子也算是下血本了。
阴差只是法力高强一点的鬼,在天尸门的众多法器袭击之下,竟然惨嚎连天,脚步被阻止,有不少阴差受伤滚落在地。
唯独我跟赖添财,丝毫不受他法器的影响,朝着他往山上狂追。
我们穿着黑西装,手执黑伞,看起来与别的阴差没两样。
郝胖子认不出我们,吓得懵逼了,边尥着蹶子没命地逃,嘴里边大骂道:“什么鬼……你们两个到底什么鬼……”
山下呼啦啦地涌过来一片黑西装,将整个山头给包围了。
不少阴差呈围剿阵型,开始跟上山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再遇风道真
雪莲仙姑冷不丁地在我腰带上嘿嘿一笑:“刺激刺激,好玩玩!”
她没化成人形,仍旧挂在我的腰带上,嘴里不断地往外吐着黑气。她口中吐出来的黑气,顿时化成了一股浓烟,四散而开。浓烟绕着山上的树木,弥漫遍布,顿时隔绝了我们与上山围攻而来的众阴差。
“我的隔绝瘴气只能维持一刻钟,你们速度解决那个胖子,立功之后回到队伍,继续玩耍,不然我弄死你们!”雪莲仙姑笑嘻嘻地说道。
“怎么这么臭,这他妈刚才是在放屁吧?!”赖添财边跑边捂住鼻子,忍不住皱眉说道。
“不要脸的老东西,你有种再说一句!”雪莲仙姑恼道。
她也好意思骂赖添财是老东西?
实在太不要脸了!
赖添财闻言,吓得身子一哆嗦,忙不迭地解释:“仙姑……那什么,是我天天扣鼻子出了问题,您老千万别往心里去。”
郝啸首身躯虽然肥胖,但速度却非常快,眼看这样追下去还不知道要追到啥时候。我爆喝一声,迅疾打出一把虚刀,冲他飞去,割中他的大腿根,胖腿顿时鲜血直冒。
郝啸首“哎呦”一声叫唤,脚下趔趄,栽了个跟头,摔倒在地。
我们紧急跨前几步,一把将他给摁住了。
郝啸兽顿时吓疯了,突然整个人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身躯肥肉不断颤抖,双手合十,高高上举:“长官饶命,长官饶命!”
“抬眼看看我是谁?”我说道。
“长官,我天生一对狗眼,怎么敢看您的尊容?您千万别吓我!”郝啸首为了活命,态度极度谦卑,堪比奴才中的奴才。
“郝胖子,你好大胆啊,抓僵尸都抓到地府阴差身边了!”我揶揄道。
“咦……”郝啸首此时应该听出来我的声音,微微地抬起头,瞄了我一眼。
瞬间。
他惊得目瞪口呆,嘴里大骂了一句卧槽,迅速爬起身,往后狂挪了几步:“你你你……姓何的,你他妈啥时候死的?就你这伤天害理的瘪犊子,死了还能当上阴差……”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立马又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马上转口道:“啊呸……我刚才胡说八道啥玩意儿!何大人,您啥时候死的,下去还当上官了?恭喜恭喜!咱可是老熟人,看在我帮您收拾了活僵赖家兴的份上,您饶了我。”
赖家兴是赖门风水一脉的隐痛。赖门后人对此保密极严,不想让别人知道风光赖门曾有一位师祖是活僵,甚至连他们的师承簿都不提赖家兴任何事迹。道者对门派声誉,有时看得比性命还重。
郝啸首讲出这句话之后,赖添财突然目露杀机,双手一探,指甲就向郝啸首的脖子猛插。
要说郝啸首也确实有本事,反应极快,迅速在地上一个翻滚,嘴里告饶道:“这位官家,你我无冤无仇,何必痛下杀手……哎呦卧槽!”
赖添财的指甲还是插到了他的手臂,臂上肥肉被撕拉下来一块,疼得郝啸首嘶牙咧嘴。
赖添财骂骂咧咧道:“你他妈才是活僵!老子现在把你变成活僵!”
我见赖添财不依不饶,赶忙把他给拉住:“你疯了吗?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赖添财闻言,顿了一下,咬牙切齿、愤愤不堪地放过了郝啸首。
郝啸首此时好像反应过来,从地上迅疾翻起身,猛地退后两步,仔细地瞅了我们两眼,大骂道:“干!原来你们跟我一样假扮阴差?!姓何的,你在搞什么?既然如此,我们赶快逃命就是,你们还有空在这里打我,脑子没毛病吧?!”
“你干嘛来了?”我问。
“你管得着吗?!姓何的,还有你这个老家伙,你们刚才打了我,我记下了。哥们现在要逃命,改日再找你们报仇,拜拜!”说完,郝啸首撒丫子往前跑。
“漫山遍野都是阴差,你出了雾障立马死!”我说道。
郝啸首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我们一下,随即笑嘻嘻地说道:“我明白了!好一招祸水东引啊!你们想抓了我,向地府群鬼立功,好转移他们对你们的注意力是吧?嘿嘿,我猜你们身上也贴了龟息法符,是不是这玩意儿?”
说完,他把藏衬衣里面的龟息法符给撕了下来,在我们面前晃了两晃:“哒哒嘀哒滴,我们都一样,都有相同的际遇!你们要敢抓我立功,我一定会举报你们,不信试试!”
娘的!
一天到晚遭人举报威胁。
“恭喜你,答对了!我们现在杀了你,把你的尸体交上去,这样你就不会开口举报我们了。”赖添财嘴角上扬,沉声说道。说完,他手已经开始急速地运气,杀意浓浓。
郝啸首顿时吓了一跳:“老头!先不要动手,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吗?”
从心里来说,一开始追郝胖子,我只是为了暂时躲避阴差点名,现在真追上了,要把他杀了,用来立功转移注意力,我还真办不到。
郝啸首虽然比较混蛋,但与我也没什么冤仇。
坑人利已的事,我并不想做。
但赖添财则完全不一样,即便没有阴差追捕这档子事,他也想杀了这个天尸门知道他师祖秘密的人。
所以,他露出的杀机,那是真杀机。
一时半会儿,我倒不知道怎么办。
赖添财停下运气的手,瞄了一下手表,冷笑一声:“离雾障消失还有五分钟,你如实说,我可以让你死的愉快一点。”
郝啸首赶紧提出要求:“那你得答应我,我没说完前,你们不许动手!”
赖添财腮帮子咬得凸起:“行,快说!”
郝啸首骂了一句:“说你奶奶个腿!”
几乎同时。
一枚黑色的封尸锲钉,在郝啸首箭弩的扣动之下,带着呼啸声射向了赖添财!
“小心!”
我猛地一脚踹向赖添财,将他踹飞了几米。
这王八犊子!
赖添财恼怒至极,从地上“腾”地一下跃起,若一头饥饿咆哮的狮子,冲郝啸首凶猛扑去。
郝啸首刚才暗器袭击不成,脸色煞白,撒丫子就往外逃。
这可咋整?!
我急得满头是包。
忽然之间。
赖添财和郝啸首同时停住了脚步。
雾障隔绝时间已经到了。
外面已经冲进来一群穿黑西装、手执黑伞的阴差,将我们三人给团团包围。
形势一下对我们非常不利。
截至目前,我与赖添财的身份还没有完全暴露,刚才点名也没点到我们。但如果郝啸首在这个时候举报,我们就插翅难飞了。
“娘们唧唧的,心慈手软!看来戏已经演完了,老娘要开始动手了。”雪莲仙姑在我腰带里低声咒骂道。
一切都看郝啸首如何决定。
他是决定自己去死,还是拉着我们一起死。
“报告!可不可以举报立功,饶我一死?”
郝啸首“噗通”一声,冲阴差跪了下去。
好吧!
其实不用猜。
以郝啸首恬不知耻的性格,他最后一哆嗦,必然要举报我们,看看能否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你想举报什么,立什么功?”
阴差群中突然闪出来几个人。
不是鬼。
而是实实在在的人。
风信子带领一群正一观的道士。
我瞬间懵逼了。
我知道此次押送天机棺的过程会非常刺激,但没想到会这么刺激。
风信子等正一观的道士,几天前我与赖添财在升鸣集上见过他们一次。当时我曾问他们来升鸣集做什么,风信子告诉我,他们来升鸣集找人,莫非……他们要找的人是郝啸首?
懵逼的同时,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生还的希望。
我立马抢前一步,猛地一踹跪在地上郝啸首,拎起他的耳朵:“一天到晚举报,举举举,玩女人的时候你咋他妈不举呢?!竟敢扮阴差混进天机棺的押送队伍,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如实交待,再胡说八道我撕拉你的嘴!”
同时,我在郝胖子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要活命,闭嘴!”
郝啸首被我拎得哀嚎连天,脸色无比古怪。
我把他拎到了风信子的面前:“风道真,阳人的事情阳人办!这人交给你了,我们撤了。”
风信子一看拎郝啸首耳朵的阴差竟然是我,顿时惊呆了。
第一百五十章 这是飞一样的感觉
小队长方明见到我主动来安排郝啸首的结局,脸色肌肉一抽,突然抡起一条皮鞭,狠狠地抽了我一鞭子:“啥时候轮到你一个三脚猫的货色跟风道真这样讲话?!”
我挨了一鞭子,疼得嘶牙咧嘴,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但眼睛仍在不断地向风信子使着眼色。
风信子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仔细地瞅了一下我全身的装扮,没有吭声。
她转头对郝胖子说道:“郝啸首,你竟敢偷我们龙虎宗门悬馆里的天师尸体。为躲避我们正一观的追捕,假扮阴差,混进天机棺的送葬队伍。巴蜀天尸门果然出人才,够胆识、有魄力!”
卧槽!
这死胖子!
他脑子不会想钱想疯了吧?
龙虎山历朝历代的天师,尸体全安葬在龙湖宗门的悬馆里。那地方相当于龙虎山正一观的信仰所在,他竟然敢去偷,这不等于老鼠舔猫逼找死(屎)吗?
郝啸首闻言,赶忙大嚷道:“道真奶奶,冤枉啊!我被中原炼尸怪王杰给骗了!他告诉我,悬馆里其实装的并不是天师的尸体,而是正一观当年从他手上抢过去的炼尸法宝漓龙宝盏。他给我钱,还叫我一定要把棺材一起给驮走。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相信了那个王八犊子的话,才进入你们宗门的悬棺里……”
“天师尸体呢?”风信子厉声问道。
“我没给炼尸怪,自己悄悄给藏起来了!”郝啸首颤声地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一路逃跑?”风信子秀眉一挑。
“我能不跑么?这边你们正一观要追杀我,那边炼尸怪王杰说我没完成任务,也要追杀我。我相当于在两个鸡蛋上跳舞,哪边都得罪不起,压根躲不了啊!思来想去,只能混进阴差队伍来了。”郝啸首皱着眉解释道。
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
我听了,搭茬骂道:“死胖子,那你还不赶快带风道真去找回天师的尸体,再一并随正一观找炼尸怪王杰报仇?兴许风道真还能饶你一命!”
郝啸首闻言,顿了一下。
但他很快地反应过来,我说这句话,其实是在救他。他一但落在阴差手上,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郝啸首忙不迭地向风信子磕头:“道真奶奶,我真的错了!我马上带你们去找回天师的尸体,并同你们一起杀了炼尸怪,为自己赎罪、为正一观复仇!”
还没等风道真答话,小队长方明气急败坏地抡起鞭子,哗啦啦向我连续猛抽,嘴里骂骂咧咧:“你个狗日的,指挥来指挥去,看我不打死你!”
我躲避不及,被他打得惨嗷连天。
风信子见状,突然恼了,俏脸愠怒,芊手一抬,猛地一巴掌将小队长方明呼倒在地上,娇声喝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种你再打他一下试试!”
不仅小队长方明懵逼了,连边上几个分片长也懵逼了。
他们纷纷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瞅着风信子。
正一观根基无比深厚,谁也不敢得罪。
风信子在正一观的地位,仅此于掌门龙华老道。她挂了天司神职,本身的职位就比这帮阴差要高。更关键是,保不齐她哪天一死,就立马成为眼前这几个分片长和小队长的顶头上司。可无论如何,他们也想不明白,风信子竟然会为了我这么一个蝼蚁一般的阴差出头。
风信子可能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过火,俏脸竟然泛出一丝尴尬的红晕,随即,又正色说道:“那什么……这人,在死之前是龙华掌门的好朋友。”
全场阴差顿时瞪大了眼睛,转头向我瞅来。
我抱着挨了鞭打的身体,露出一副可怜相。
风信子向几个分片长抱了一下拳,指着郝胖子说道:“各位,此人乃我正一观的要犯。本观尚需靠他找到天师的尸体,还望高抬贵手,让我带走。此人今日所犯之事,本观必将严加惩处,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几个分片子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作决定。
郝晓首混进阴差队伍,出事在四片区。四片区分片长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转头说道:“正一观之事,我等本应应允。但此人在棺材铺袭击棺山姥姥,又假扮阴差混进押送队伍,刚才还伤及了不少阴差。事关重大,我等怕是做不了决定,必须请示山下的大头领同意才可。”
他说话已经相当客气。
郝胖子刚才虽然没杀死阴差,却用扫把和水枪伤了不少人,简直骑在地府头上拉屎。正常情况下,他们压根不可能放过他。
“什么棺山姥姥?我没……”郝胖子着急忙慌地想解释。
我急了,抬手狠抽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大骂道:“闭嘴!领导讲话,轮到你插嘴吗?”
郝胖子捂住脸,又气又急地瞪着我。
但他很聪明,猜出现在我可能在帮他,没再吭声了。
“四片长,是否需要我亲自面见你们大头领?”风信子秀眉紧蹙地问道。
“不用!我下去禀报即可!”四片长冲风信子一抱拳,风风火火地下山了。
我心一下悬了起来。
那个押送天机棺的大头领,不知道是什么层面的人物。如果他不卖正一观的面子,把郝胖子给留下来,以郝胖子恬不知耻的性格,届时他一定翻脸不认人,把我们全给抖露出来。
风信子冷冷地看着我。
我白了她一眼。
一会儿之后。
四片长火急火燎地上山来了,他对着风信子一施礼:“风道真,大头领刚才说了,一切按正一观的意见办。”
风道真闻言,也微露讶异之色。
我更加想不通。
郝胖子刚才像哪吒脑海一样把押送队伍给闹得天翻地覆,那个坐在轿子里的大头领竟然轻易地把他给放走了?
到底是正一观面子大还是另有隐情?
“替我谢过大头领。”风信子说道。
正一观几个道士立马把郝胖子给绑了起来。
死胖子还冲我地挑了一下眉毛,转头对几个片长说道:“各位阴差大人,这个小阴差很有本事,刚才是他抓到了我,建议你们好好提拔一下他!”
我去!
死胖子真他妈嘴欠。
正一观是名门大观,如果他能把天师的尸体找回来,他顶多吃一些苦头,死肯定不会死。死胖子从阴差手下逃得一条小命,竟然开始得瑟起来了。
风信子见正一观道士已经将郝胖子给绑好,移步过来,嘴巴附在我耳边,咬牙说道:“你一天到晚就作吧,总有一天把自己作死!”
“要你管?你又不是我婆娘!”我回怼道。
风信子闻言,脸一红,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带着正一观等人走了。
“那什么……队长,我们是不是可以归队了?”我对小队长方明说道。
方明满脸吃了屎的表情,半晌之后,才说了一句:“归队,立马归队!”
满脸刀疤,五大三粗的分片长走了过来。
他是我们五片区的分片长。
刀疤脸分片长瞅了我几眼,微微颌首,转头对方明说道:“这位小兄弟,刚才抓捕逃犯有功。从现在起,他就是你们小队的副队长!”
我当官了?
有背景提拔这么快吗?
我闻言,忙不迭说:“谢主隆恩……不对,谢谢领导栽培!”
众阴差往山下赶去。
我回头对赖添财说道:“小赖,副队长命你火速前进!”
赖添财一听,面容扭曲:“狗屎!正一观那娘们是不是你的老相好?帮你几次了!我警告你,你不要一会儿苗疆巫婆,一会儿正一观娘们!要让我发现你敢对师祖奶奶负心,我一定会杀了你!”
雪莲仙姑却在腰带里说道:“正一观那小娘皮根正苗红,长得漂亮,尤其身材不错,屁股大,能生儿子。老娘决定了,你小子就娶她当媳妇了。”
我简直要疯。
我的婚姻大事,凭什么他们两个给我作决定?
凭什么?!
可眼下也不是辩论的时刻,我骂了他们一句神经病,迅疾往前走,赶上了一名阴差。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兄弟,棺山姥姥走了吗?”
那阴差一见到是我,立马停止脚步,向我施礼,回道:“回副队长话!棺山姥姥听闻已抓到袭击她的人,已经走了。”
瞅着他那副对我毕恭毕敬的神情,脑海中突然想起汪峰的歌词:“这是飞一样的感觉,在撒满星星的天空迎着风飞舞……”
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走了段路,我想到一个事,再问他:“你们大统领到底是啥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拦路猛虎
那阴魂解释道:“回副队长,我不知道,此事需要去问分片长。”
暗忖问分片长还是算了,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这个大头领实在懒得出奇,但现在为止,一直坐在轿子里,连面都没露。
郝胖子之事后,队伍也不再点名了。
小队长方明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严格意义上来讲,非常谦卑。
白天行进再无它事。
来到晚上,队伍已经来到齐云山脚下。
我紧张的情绪稍微放松。
押送之事,到此基本告一段落。只要不再出幺蛾子,明天上山前,我给方冬子打电话,叫他烧山断路。
上头传下来命令,明天是葬天机的良辰吉日,今晚在齐云山脚下就地休息。
小队长方明吩咐别人给了我一个单独纸帐篷。
赖添财嫌大帐篷里阴差多,实在太冷,想过来蹭单独纸帐篷住,方明狠狠地抽了他两鞭子,叫他滚回大帐篷去。赖添财挨打,面目扭曲,低声咒骂了我两句,无奈只得讪讪地回去了。
我不知道夕颜在天机棺里状况怎样,但她喝完穹虚桃柳茶后,不需要呼吸,不至于闷死。天机棺有恢复真元、万物补损、改运成事之功能,不知道夕颜出来后会不会有啥变化,尤其是她所消失的灵力,如果此次能靠天机棺补全,那她将与阿扎古一样,武力值相当恐怖。
正思考间,发现帐篷外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我暗想不会又有什么狗屁阴差来窥探举报吧?
装着没发现,我猛地一掀帐篷门。
小队长方明抱着一床纸被子,满脸猥琐地站在门外。他见到我出来,一脸谄媚地说:“副队长,天气寒冷,我给你加了床被子。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一起挤挤,互相取暖。”
我想到他对吕胖子所做的事,顿时全身寒毛直竖。
此刻,他已经主动将被子往我身上盖。
我火冒三丈,抬起一脚,将他踹飞几米远。
方明被踹,“哎呦”一声惨叫,但却好像丝毫不觉得疼,反而脸带媚笑,发出无比恶心的声音:“副队长就是有力量!”
我鸡皮疙瘩掉一地,转身进帐篷,想把门关掉。
这货迅疾起身,将我给扯住。
我抡起拳头,呼啦啦地朝他打去,打得他惨嚎连天,鼻青脸肿,痛苦不堪,捂住脸不断地求饶:“我错了……别打别打,我马上走。”
我放开他,指着他鼻子警告道:“以后离老子十米以上距离,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方明一边哎呦连天,一边头如捣蒜答应:“一定一定……”
尔后,爬起身,抱着被子,起身屁滚尿流想走。
我突然心生一恶趣味,喊住他:“方队长,你可以去找一下我叔叔。”
方明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不过,他有点老啊!”
我笑着说:“老同志怕冷!”
方明皱了一会儿眉,点头说:“说的对!”
说完,他转身走了。
一会儿之后,我看到赖添财从大帐篷出来,满脸狐疑地朝方明的单独帐篷走去。
我叫住他,故意问道:“喂,老赖,干嘛去呢?”
赖添财停下脚步,不解地问:“方明找我,不会出啥纰漏了吧,他有没有找过你?”
我摇摇头说没有,你赶紧去,咱现在要隐忍,一切以大局为重。
赖添财眉头紧皱,忐忑不安地进了方明帐篷。
一分钟不到,赖添财疯了一样狂奔而出,嘴里大骂:“我去你姥姥的!死变态!”
方明红着眼睛,如同下山猛兽,在后面狂追。
赖添财可以撩倒方明,但他害怕方明给他穿小鞋,会暴露身份,不敢像我一样冲他动手,除了奔逃,别无它法。
我把身子缩在纸帐篷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赖添财飞奔而逃的样子,哈哈大笑。
赖添财在转圈奔逃的过程中,斜眼瞥见我不怀好意地笑,反应过来可能是我使的诈,大怒道:“何方,我一定会弄死你……哎呀卧槽,你他妈别再追了……”
两人往山上狂奔而去。
……
我也不敢睡沉,迷迷糊糊到凌晨五点,不小心摸到腰间,发现雪莲仙姑不见了。
出去玩了?
荒郊野岭,有啥好玩的!
我出了纸帐篷,四处寻摸了一遍,发现山脚旁边一棵大树下,雪莲仙姑正舒展着身体,像一张大雨衣一样,嘴巴张开,正在大口吸气。同时,她每吸一口气,尾部还排放一股黑气。
雪莲仙姑曾说,她靠每天清晨吸一口天地灵气为生。此刻正好是清晨,她嘴巴张开吸气,应该在吃饭。但为啥尾部又排黑气呢,难不成吐呐?
“仙姑,你咋边吃边拉呢?”我开玩笑地问道。
“老娘历来就是这生活习惯!不要脸,偷看老娘上厕所!”雪莲仙姑恼怒道。
卧槽!
还真是!
我被她怼得哑口无言,觉得挺不好意思,赶紧跑了回去。
一回到帐篷,发现赖添财红肿双眼,浑身挂满荆棘、露水,正怒火万丈地盯着我。我转身就想跑,赖添财却一把将我给扯住了:“老子被那个瘪犊在山上追着跑了一晚上!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我赶忙求饶,大哥,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何必当真呢。
赖添财气急败坏:“你倒是开玩笑,他当真了!”
说完,他伸手就要来掐我的脖子。
正在此时,牛角号再次发出呜呜的警示之声。帐篷外脚步声凌乱,不少阴差从帐篷里疯跑出来,嘴里大声叫唤:“全部集合,紧急情况!”
我顿时吓了一跳,赶紧甩开赖添财,别闹了,可能出事了!
赖添财也对这副场景惊诧莫名,皱眉问道:“不会又点名吧?”
我说不知道,见机行事。
明天就要上齐云山了,这事儿咋还一出接一出,没完没了?
我感觉有点身心俱疲。
眼前灰白影子一闪,雪莲仙姑排泄完,又挂在了我腰带上。
我们跟着大部队,匆匆地往前面跑。
跑了一段距离,发现整个队伍已经全呈防守之姿,严阵以待地与一帮人对峙。
不是点名!
应该是遇到敌方了。
谁这么牛逼,敢与如此庞大的阴差队伍硬杠?
挤到前面一看,我吓得立马把头给缩了回来。
一群穿着古代丝绸衣服,留着长发、长相俊美、衣袂飘飘之人,像拦路猛虎一般,正脸庞无比冷峻地与阴差阵容对峙。他们有男有女,总共十来个人,身上没携带任何武器。而站在这群俊男靓女中间领头的,正是阿扎古!
完犊子!
姜真后裔!
夕颜正在长魂魄的最后时刻,他们竟然找过来了。
“怎么办?”赖添财急得额头上的汗淌了下来。
“一定不能让姜真后裔弄走夕颜,不然全泡汤了。”我低声回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但姜真后裔那么厉害,这些阴差好像不够打呀。”
“先别吭声,走一步算一步。”
阴差当中,一个若吕奉先一般威武的汉子,手执方天画戟,穿一套红色的官服,骑着大纸马,站在最前方。先前有阴差曾告诉我,这个人是总片长,除大头领之外,整个队伍最厉害的角色。
总片长勒住马头,方天画戟往前一指,霸气一喝:“汰!来者何人,胆敢挡路?!”
颇具古代征战沙场统领风范!
姜真后裔除了阿扎古,没有一个会汉语,纷纷面面相觑,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阿扎古闻言,上前一步,东北腔瞬间从口中飙出:“手里破玩意儿指来指去干哈呢?我们来找人,麻溜滴滚一边去!”
我真后悔让他看《东北一家人》。
阿扎古这一开口,简直就像是引燃炸药的大火星子!
一边语言威武霸气,一边东北话怼人不留余地。
这画风,妥妥的情景喜剧一般。
果然!
官服总片子闻言,脸色陡变,怒目而视:“哪来的孽畜,竟无魂无魄!你们可知我们是何人?!”
阿扎古冷哼一声,回道:“瞅你那损色,身边耷拉着一堆废纸,收破烂的山炮吧!再墨迹我削你信不?”
阿扎古其实只是在简单地表达不耐烦的情绪,但配合他那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倒像是极端鄙视和戏耍人一般。
总片子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爆喝一声:“哇呀呀,岂有此理!吃我一戟!”
“驾!”
大纸马载着他,朝姜真后裔飞奔,手中的方天画戟向阿扎古的脖子猛然捅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齐云山之战
能成为这支队伍的总片长,肯定不是吃干饭的。方天画戟带着破空的呼啸之声,向阿扎古的项上人头砍到。
阿扎古脸色一变,迅疾侧身让过。
方天画戟哗啦一下巨响,砸在了地上。
地面瞬即被砍出一道十来寸深的口子,四周的碎石乱飞。
我甚至感觉到地面有点微颤。
双方都对对方的实力感到无比吃惊。
阿扎古目光一冷,从地上一跃而起,嘴里爆喝一声,双掌齐拍,直奔总片长的脑门。总片长见状,不敢怠慢,勒着大纸马,往旁边猛窜。阿扎古掌击在地,两个深深的掌印烙在地面。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过上了二十来招。
总片长方天画戟虽然虎虎生风,但阿扎古力量、速度、反应惊人,一双玉掌上下翻飞,凌厉无比。总片长已然不敌,大红官服开始散乱,大纸马的马蹄步调不稳,发出阵阵嘶鸣,方天画戟迎战的招式逐渐凝滞。
阴差众将领全惊呆了。
总片长是除了轿子中一直未出现大头领之外,整个队伍武力值最高之人,但此刻却被阿扎古压的完全喘不过气。
眼看不出十来招,总片长就要倒毙于马下。
十几个分片长手执武器,突然跃空而起,朝着阿扎古围攻。
姜真后裔见状,其中两个人身躯一闪,去帮助阿扎古。
阿扎古对着他们急急说了一句什么。
随后,剩余七八个姜真后裔冲着天机棺飞奔而去。
我去!
阿扎古想一边缠住武力值最高的十几个地府阴差,一边派人去抢天机棺!
我与赖添财顿时急了,撒丫子朝天机棺快速飞奔。
一直守护在天机棺旁边的上百个阴差,齐齐爆喝一声,手执武器,瞬即变幻展开一个无比古怪的阵型,整个阵型像一头庞然巨兽,阻挡了姜真后裔抢天机棺的道路。
“风、风、风……”
在众阴差嘴巴的齐齐召唤之下,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卷起树叶片片飞舞,漫天尘土飘扬,呼啸着往前刮去。吹得那七八个想来抢天机棺的姜真后裔衣服飞扬,睁不开眼睛,竟然纷纷往后倒退了十几步。
姜真后裔们见状,冷峻的脸庞微微变色,背对着背、手拉着手,形成了一个人形大圆圈。随后,他们开始快速地旋转,像一个巨型的陀螺,哗啦啦地转着圈。他们越转越快,越转越凶猛,漫天尘土扬起,呈车轱辘状,朝着阴差阵型碾压。
这啥造型?
挺别致啊!
莫非姜真后裔之间打仗都这么古怪?
“车轱辘”带着呼啸声,把阴差刚才引来的风全部卷起。“车轱辘”反而成为了龙卷风的暴风眼,裹着阴差队伍不断地卷动,阴差组成的阵型很快就被冲散。
可阴差队伍训练有素,迅速重新凝聚起来。
一个头上扎着黑布巾,打着赤膊的阴差,猛地跳上战车,开始大力擂鼓。
“咚咚咚咚咚……”
鼓点急促而又有力,震耳欲聋,声传千里,节奏不断地变换。
在鼓声的带动之下,原本被冲散的阴差,立马又组成了一个阵型,像两个巨型的翅膀,呈犄角包围之势,将姜真后裔给围了起来。
“攻、攻、攻……”
众阴差又齐齐发出呐喊声,同时,他们手中的佩刀、遁甲,整齐划一地朝着姜真后裔组成的“车轱辘”杀到。
不愧是地府正规军!
他们虽然平时看起来无比散漫,但此刻护卫起天机棺来,却彰显出一副军纪严明、不畏生死之势。
这呼啸天地的阵仗,若平常人看到,估计都要被吓尿。
可姜真后裔也不是盖的,完全展现出完美族群的武力与智慧。他们几人应势而变,身形快速晃动,“车轱辘”消散,一个人站在最底下,其它人纷纷越上下面之人的肩膀,像叠罗汉一般,不断地向上攀升,组成了一栋人形“高塔”。
“高塔”上的姜真后裔,每个人都呈一种微妙的角度,组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立体对敌阵型。
他们手中朝四周拍出猛烈的紫气。
夕颜也曾经打过这样的紫气。
如此一来,四周本来呈进攻姿态的阴差,此刻顿时置身于处在高位的姜真后裔全方位、无死角的紫气反攻击之下,只得纷纷往后退,躲避姜真后裔的紫气打击。
“隆、隆、隆……”
众阴差再次发出呐喊,手里的佩刀开始向天空不断有节奏摇晃,嘴巴里呜呜哇哇念起无比古怪的咒语。
咒语一出,震耳欲聋。
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几欲令人窒息。
刹那间。
天空乌云滚滚。
雷声隆隆,银蛇飞舞。
劈里啪啦的闪电破空而下,朝着高塔一般的姜真后裔击去。
卧槽!
地府阴差在集体引天雷!
姜真后裔再怎么牛逼,也顶不过天雷袭击。
不过他们确实非常聪明,快速解散高塔,纷纷跃下,跳入到阴差队伍当中,也不团战了,开始各人揪着一堆阴差单打独斗。
全乱了!
阴差喊杀声震天,与姜真后裔疯狂搏杀。
那边阿扎古带着两个姜真后裔,与总片长、各小队长激战正酣。但很显然,阿扎古的武力值逆天,已经占据了上风,阴差将领节节败退。可以预计,在五六分钟之内,阿扎古就能将阴差将领彻底打败,可以腾出手来去弄天机棺。
“怎么办?!”赖添财大喊道。
我猛地拍了拍正在腰带里睡觉的雪莲仙姑:“仙姑,快醒醒,快醒醒!”
雪莲仙姑冷不丁地被我拍醒,气恼道:“吵什么玩意儿!老娘正做梦呢!”
“出大事了!我们必须先把天机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我边艰难地向天机棺挪动,边冲她大喊道。
“刺激刺激,好玩好玩!”雪莲仙姑笑嘻嘻说道。
话音刚落,她瞬即变成人皮形状,对着我和赖添财的后背各猛拍了一掌。
我与赖添财同时被她拍飞,耳旁狂风呼啸,径直朝轿子旁边的天机棺飞去。
落到天机棺材旁边,我与赖添财立马起身,一前一后,扛着棺材就跑。天机棺看起来很粗大,但其实非常之轻盈,扛在肩头上压根没啥重量。咱也不知道此前为什么要用十二个彪形大汉阴差一路扛来,也许单纯为了体现隆重。
见此情况。
地府阴差疯了。
姜真后裔懵了。
总片长向阿扎古猛地打出两戟,转头对着轿子焦急大喊道:“大头领,快醒醒!有内奸夺天机棺!”
那个大头领一直在睡觉?!
管他娘的!
来不及细想,我与赖添财发了疯一样往齐云山上跑。
可天机棺被我们扛起来之后,天上的天雷似乎长了眼睛,开始朝着天机棺劈里啪啦地袭来。
不是说天机棺天雷不击、阴差不碰、阳人不扰吗?
天雷发疯了?
转念一想,我们刚才一定是触动了什么玄机,不然天雷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来砸天机棺。
雪莲仙姑无比兴奋,在后面癫狂大笑:“快跑快跑,老娘殿后!”
此刻。
地府阴差和姜真后裔同时停止了互殴,转身喊杀着冲我与赖添财追来。
眼前的场景简直不敢想像。
天上雷声隆隆。
地府阴差执仗。
姜真后裔追袭。
来自天上、地下、大山深处的三股完全难以撼动的恐怖力量,目标竟然全对准了我和赖添财。
我感觉到后面天雷砸脚跟,一砸一个坑。身后好像战争片里面不断掉落下来的炮弹,泥土四溅、树丫劈断,恐怖至极。
雪莲仙姑像女魔鬼一样,张开双臂,狂舞乱动,嘴里发出“喽喽喽喽……”的古怪喊叫声,召唤来一股无比强大的妖风。妖风非常之冰冷,像是来自雪山深处,里面竟然还有片片冰雹、雪花,裹挟着地上的泥土、树丫,组成了一道风墙,阻挡着他们来追天机棺的步伐。
我突然想到。
天雷瞬间发飙,会不会是因为我身上那颗古怪的红色石头?
刚才地府阴差念咒语,其实是引雷诀,而我身上又有红色石头所形成的磁场,天雷不来砸我们,又来砸谁?
想到此,我也不管是不是了,慌忙掏出口袋里那颗红色小石头,像扔手榴弹一样,朝后面追赶人群奋力一扔。
好死不死!
力度甩太大。
红色小石头扔中了大头领那顶轿子。
轿子本来被十几个阴差扛着,奔跑追我们来着。
天雷劈下。
“轰!”一声巨响。
轿子顶被天雷给炸翻。
里面显露出来一个满脸懵逼、头上肉宝塔被天雷炸的乌漆嘛黑、外焦里嫩的家伙。
他手中还拎着一个喝得剩一半酒的酒瓶子。
燃面鬼王!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惊天掐雷诀
负责此次押送天机棺,来自地府的大统领,竟然会是燃面鬼王!
不过转念一想,确实非常像他的风格。
一直闷在龙撵轿子里喝大酒,正一观的人过来提罪犯郝啸首,他的回话一切按正一观的人要求来办。自从燃面鬼王被我二叔用《奏阴天子疏》,以正一观龙华道长的名义坑过他一次之后,他根本不愿意再次面对正一观的道士。
而且,刚才阿扎古带领姜真后裔过来劫棺,他依然不愿意出面。我猜测,在十里铺凤眠地,他当时醉得傻逼一眼,曾见过阿扎古,完全知道他的厉害,估计他现在也喝醉了,怕打不过,丢面子。
也不知道燃面鬼王怎么做到的,他手中懵逼地竟然捏着那块我刚才甩过去的红宝石,一副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刚才天雷劈他,不仅没劈死,仅仅是把他头上那个恶心的肉宝塔给劈黑了。
他头上那玩意儿是避雷针吗?!
谁知。
令我更加震惊一幕发生了。
正在此时,闪电突然炸裂,空中一道巨大的天雷再次朝燃面鬼王头上劈来。
燃面鬼王大惊失色,迅速手掐指印,嘴里念了一句古怪咒语,探手一抓,竟然活生生地掐住了迎头劈下的天雷。那天雷被他牢牢捏在手中,像一个往外呲呲冒烟的哑炮。
居然没炸!
随后,燃面鬼王奋力用手一甩,将手中那个天雷朝冲在最前面的十来个姜真后裔猛然丢去。天雷如同一个大甩炮,在姜真后裔中间炸裂。
姜真后裔纷纷脸色大变,往边上飞扑卧倒。
两个姜真后裔身躯直接被炸的飞了起来。
卧槽!
红宝石引雷炸他,燃面鬼王不仅能够念口诀掐雷,还能像手榴弹一样丢过去炸姜真后裔?
乾坤大挪移吗?!
燃、炸裂、炫酷!
此时完全无法用任何词语形容我被震撼的心情。
我吓极了,扛着棺材疯了一样往山上奔去。
错眼往后一看。
燃面鬼王明显生气了,发出“哇呀呀!”的一句惊天嘶吼声,手猛一拍那顶被天雷炸的稀巴烂龙撵轿子,跃空而起,凌空踏步,迅疾向我们冲来。
那些姜真后裔被天雷炸之后,也想爬起来追我们。燃面鬼王见状,嘴里呸了两口,手捏红宝石,左手引雷诀,右手掐雷诀,探手、掐雷、甩雷,不断地朝姜真后裔十来个人丢去。
“砰、砰、砰……”
巨响不断发生。
阿扎古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极度的恐慌。他一边紧急招呼着族人躲避天雷,一边奔跑过去拖那两个刚才被天雷炸伤的同胞。姜真后裔追赶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完全跟不上步伐了。阿扎古见到有人在照顾自己同胞,目中显露杀意,不依不饶,撒丫子追来。
我们的身后,只剩下燃面鬼王带领着一众地府阴差以及阿扎古在追我们。
真是各门自有各门法!
若论硬实力比拼,阿扎古与燃面鬼王应该半斤半两,但燃面鬼王一旦用上这掐雷诀,姜真后裔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姜真后裔本身就是不容存于天地的一支族群,早在上古年间,他们为避免天雷的击杀,才全部迁移进大山深处。
应该来说,像他们这样一支完美族群,唯一弱点可能就是天雷。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
也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姜真后裔才不敢真正走出大山,一直在大山里窝里斗。若他们没弱点,我们恐怕早就被灭族了。
福生无量天尊!
我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生怕燃面鬼王发现扛棺材的是我,继续疯了一样往齐云山上跑。
雪莲仙姑掩护着我们,咔嚓嚓地甩断几个大树,横梗在他们面前。
燃面鬼王见状,将手中那个酒瓶子朝雪莲仙姑一甩。
酒瓶子带着破空呼啸,砸向雪莲仙姑。
阿扎古也气坏了,顾不得去打攻击燃面鬼王,爆喝一声,打出一道幽蓝而凌厉的光芒,拍向了雪莲仙姑。
雪莲仙姑顿时大惊失色。
按武力值,她与阿扎古、燃面鬼王应该差不离,但此刻他们两个冲她发出猛烈的攻击,雪莲仙姑当然顶不主。
她刚才甩出来那道风沙漫天的风墙,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破了。周围树木全部倾倒而下,已经无法挡住若潮水一般的涌来的阴差。
雪莲仙姑急叫道:“臭小子,你自求多福吧,我躲一躲先!”
说完,她身子一扭,从一片混乱中彻底消失。
没义气!
我与赖添财做不了任何事,只能扛着棺材没命跑。且不说燃面鬼王或者阿扎古,即便那几百个阴差,弄死我们也是分分钟钟的事,此时除了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感觉到燃面鬼王和阿扎古越追越近,甚至还能闻到燃面鬼王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酒气。
他这是喝了多少!
我与赖添财都已经双眼翻白,体力不支。
他们两个家伙干嘛不打一架啊!
两人一起来追我们这种战五渣,有意思吗?!
千钧一发之刻。
小白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视线正前方。
它非常焦急地向我们扑棱着翅膀,随后,扭身朝前狂飞。
它飞的轨迹下面,有一条斜岔山路。
小白在给我们引路!
来不及多想,我对前面赖添财大喊道:“快跟着小白!”
赖添财猛地一转身,带头往斜岔路而去。
“你们是哪个片区的小鬼?胆敢私盗天机棺?!”燃面鬼王在后面怒声喝斥道。
“%……&*#¥@!”阿扎古在后面也说了一句姜真语,连东北话都忘讲了。
我们之所以至今还能逃得性命,他们不敢隔空袭击我们,完全是因为他们害怕伤及天机棺。要不然,无论是燃面鬼王掐雷诀还是阿扎古打蓝光,我们早已经脑浆迸裂、尸骨无存。
但一切都好像来不及了。
他们也跟着钻进了茬道,离我们大概只有两百来米的距离。
只需五六秒,我们就要被逮住。
“你独自扛着棺材跑,我来应付他们!”我对赖添财大声说道。
“放你娘的狗屁!你要是死了,师祖奶奶一样会灭了我!”赖添财回道。
正在此刻,我们的身后,突然发生剧烈的一声爆炸。随后,像流星一样的燃烧弹,从斜前方一个角落不断地喷射而出,我们身后成片的树木,像是提前浇上了汽油,“轰”地一下,全烧着了。
火光熊熊。
浓烟烈烈。
冬天本来就干燥。
燃烧弹还在像漫天雨点一样不断朝四周发射。
竹子、树木被燃烧之后,发出“哔哔波波”的炸响声。一道长长的火墙,宛若火龙长城,火光冲天,将我们与燃面鬼王、地府阴差和阿扎古给彻底隔绝。
“师父!赖叔!”
方冬子在一个高处边招收边大喊道。
我们扛着棺材赶忙跑了过去。
赖添财确实说的对,方冬子这货干啥啥不行,但论点火放炮,天下一绝。
跑过去一看,发现方冬子在一棵大树下做了一个战斗掩体似的战壕,上面还架着几把无比先进的燃烧弹枪,枪上还刻着英文字母。
我说怎么能发射那么快速、精准,原来是进口的玩意儿。
“臭小子,干得不错!”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对他表示表扬。
方冬子挠了挠头,憨笑了两下,随后,他又趴在掩体上,不断地转换着燃烧弹枪的角度,向周边反复发射了几百颗燃烧弹。
他的落弹地点,有一条细细长长的隔离带。
也就是说,仰靠着这条隔离带,火只会往外面烧,不会往我们里面烧。
看来这几天方冬子没有闲着!
“你们快跟我来!”
发射完弹药,方冬子对我们说道。
他带着我们在树丛中左钻又钻,走了十几分钟,找到一个极端隐秘的地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苍天可鉴,昭辉日月
地道外面长着过膝盖的蓬蓬茅草。
茅草上面还有浓浓的汽油味道。
这应该是方冬子洒上去,供我们躲避的最后阻隔办法了。
几人迅疾钻进地道,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
这是一个偌大的天然地下溶洞。
溶洞壁上还挂着一盏马灯,地上有面包、火腿肠、矿泉水、望远镜、铁锹,还有没拆封的几排燃烧弹药。
小白也在溶洞里面。
它见到我们进来,扑棱着一双翅膀,显得无比兴奋。
我们把天机棺卸了下来,彻底松了一口气。
方冬子看到那具五颜六色的天机棺材,非常好奇,想伸手去摸,我猛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别乱摸,夕颜在里面!”
方冬子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哭丧着个脸,“噗通”一声,冲着棺材猛地跪下了,满脸悲伤,开始大声嚎哭:“我最亲爱的师娘哎,你年纪轻轻咋就这么走了啊……可怜我师娘走得早,从此冬子不是宝……孟婆汤你别下嘴,来世大家再相会……”
我这才想起来,借用天机棺给夕颜长魂魄之事,我还没来得及跟方冬子讲。这货以为夕颜已经死了,装进了棺材里。我顿时哭笑不得,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那他妈学来的一套哭丧的歪词?夕颜还没死,在里面长身体……不对,长智商……哎呀,总之她没死就行了,你别再嚎了!”
方冬子听了,不可思议地抹了抹眼泪,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我。
我只好将个中情况简单地同他说了。
这货听到过程竟然这么刺激,顿时两眼放光,猛地一拍大腿:“师父、赖叔,你们胆识过人,文韬武略,还不怕死,是我冬子学习的榜样!”
赖添财白了他一眼,问道:“你咋知道我们来了呢?”
方冬子指了指小白,解释道:“我本来就提前在主路上埋伏,等师父的电话来着。但师父的电话始终没来,后来却看到了小白!它浑身黑不溜揪的,经过与它艰难沟通,才知道你们要用火烧山阻隔的人竟然是地府阴差。我一下急了,这事太大了,就寻摸着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于是,我提前找了一条岔路,找到个可以躲避的隐秘山洞,并在岔路四周全浇上了汽油,挖好了隔离带。从昨晚到现在,我连眯都不敢眯一下,一直拿望远镜盯着山下呢。今天一早,我叫小白去刺探军情,才发现事情变得很糟糕。于是吩咐小白赶紧前去接应,不然刚才真的太危险了……”
我点了点头,问道:“咱们等下逃生的路线是否设计好?”
“师父您放心!我一直听从您的教诲,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逃生的路线就在溶洞里面一个甬道里,那甬道可以直接通往山脚下。”方冬子回答。
我一阵无语,纠正道:“应该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方冬子嘻嘻直笑:“我这不打小不认真读书嘛!”
“不错不错!阴山派出来的,果然个个都像个人物!”赖添财由衷地赞赏道。
“那当然!”我确实有点骄傲。
此刻,溶洞的缝隙中映下来一丝光亮。
赖添财一看表,表情陡变,猛地起身:“三天时间已到,要开棺了!”
我一听此话,脑海迅速地计算了一下时间。自打夕颜喝下穹虚桃柳茶,到现在为止,时间确实已经足足过了三天。
现在开棺,时机最佳。地府阴差和阿扎古都被大火堵在了外面,我们在这隐秘的山洞中,眼下无人打扰,确实是把夕颜从天机棺里弄出来的好时候。
我赶忙转头对方冬子说,你赶紧和小白到洞口去守着,一旦有情况,立即叫小白进来通知我们!
方冬子闻言,点了点头,带着小白快速出了溶洞口。
我对赖添财说:“快扣鼻屎,马上开棺……”
算了。
不需要我说,转眼已经看到这货正在不断地搅动着鼻子。他鼻子搅完,瞪了我一眼:“无关人等,让开!”
去他大爷的!
扣个鼻屎,看把他得瑟的!
赖添财脸色无比肃穆,迅疾运气于指,将指甲猛地一插在棺材的缝隙里,嘴里爆喝一声:“起!”
天机棺上面的那块火岩板发出“咔擦”一声响动。
棺材盖给彻底移开了。
我心脏狂跳,赶忙探头往里面看去。
夕颜正躺在棺材里面,美眸紧闭,呼吸均匀,脸带红晕,似乎……比之前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她本身长相极为完美,此时在山洞缝隙的丝丝光亮以及岩壁里的昏黄马灯的映照之下,更加显得妩媚动人,犹如天上的仙女下凡。
我都被惊呆了。
赖添财见状,猛地一拍我的头:“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赶紧抱师祖奶奶起来!”
我方才反应过来,伸手下去,把夕颜给抱了起来。
刚一抱着她,结果她的双手却紧紧地箍着我的腰,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到肩膀上的衣服突然一阵湿热,转头一瞅,这丫头咋哭了呢?
脸庞梨花带雨的!
我赶忙把她抱到地上,想把她身子放下来,但夕颜却死死地抱着我,压根不肯松手。
“咋了?”我问道。
“疼……”夕颜依旧美眸紧闭,低声说了一句。
我轻轻地将她手给掰开,把她身躯缓缓放平,转头问赖添财:“长魂魄会疼吗?”
赖添财白了我一眼:“我咋知道,我又没长过!”
正当要将她彻底放下时,夕颜突然说了一句:“何方,你好狠……”
我好狠?
她咋突然这么说?
正要问她呢,小妮子却樱唇一张,依然没睁开眼睛,扭头咬着我的上臂。
她才好狠!
我疼的呲牙咧嘴,哎呦直叫唤。
但她却没管我,不依不饶,继续死死地咬,直到我衣服上渗出大量的血来,方才罢休。
她放开我,沉沉地睡。
赖添财也惊呆了,忙问我啥情况。
我揉着肩头,说我怎么知道,估计做噩梦了呗!
缓了一会儿,我朝夕颜的身子看去,发现她的双肩、额头,各有一盏阳火,三盏阳火非常之旺盛。不过,阳火的颜色好像与我们不同。
我与赖添财身上的阳火,呈煤油灯那种昏黄的暗光,而夕颜身上的阳火,却呈现来五种颜色,竟然与天机棺的颜色一致。
我问赖添财,这阳火会不会有啥问题。
赖添财没搭理我,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道符,运气催动,嘴里念了几句咒语,手往前一抛,道符迅疾弹出,在离夕颜身躯之上几十公分处飘荡。
几秒钟之后,道符火一下燃起来了,火光依然呈现出来五种不同颜色。
赖添财见状,高兴坏了,手舞足蹈,欣喜若狂,嘴里大声叫嚷道:“长成了!长成了!师祖奶奶的魂魄长成了!”
他刚才用的应该是一种用来测魂魄气息强弱的道符。
从道符燃烧的火光看来,夕颜身上的魂魄气息非常之旺盛,竟然能一下将测魂道符给点燃。
赖添财像是彻底疯了,整个人呈癫狂状,嘴里呜哇乱叫一通。尔后,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狠狠地冲夕颜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仍不停止。
我担心他磕死自己,赶忙拉他:“你他娘送灵上山呢?夕颜又没死!”
赖添财老泪纵横,突然嚎啕大哭:“千年守凤,一朝涅槃!赖门列祖列宗在上,玄徒孙赖添财几十年来,不辱师门教诲,未负守凤职责。此心苍天可鉴,昭辉日月!如今师祖奶奶魂魄已成,玄徒孙今日死亦足矣……”说完,他冷不丁从怀中掏出来一把无比锋利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刺去。
他要自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机盒里的女性簪子
我吓懵了,立马甩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赖添财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惨叫,人翻出几米,手中匕首落在地上,捂住胸口,神情痛苦:“你神经病发作了,打我干什么?!”
“好端端的,你又哭又笑又自杀,你才神经病!”我恼道。
赖添财一脸无语:“我刚才准备歃心头血立誓,这是我们赖门门规,你懂个锤子啊!”
歃心头血立誓?
还有这种门规?
尴尬!
我以为这老货完成了守凤的愿望之后要自杀呢,忙说:“那什么……你继续,速度快点!”
赖添财忿忿地骂了我两句,从地上重新起身,又露出来一脸悲伤的表情。他可能想继续哭,但却又哭不出来,模样说不出的搞笑。
“千年守凤,一朝涅槃!赖门列祖列宗……”
讲到这儿,他突然不吭声了。
我问他咋了。
他回头怒道:“咋了!咋了!刚才被你个瘪犊子打扰,没情绪了!傻叉!”
卧槽!
这也能怪我?
“算了,我还是直接来吧!”
赖添财将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胸口,开始割心头血,但看他的表情,似乎又有点怕疼,小心翼翼、嘶牙咧嘴的,不敢下狠手,心头血一直刺出不来。
他这是要折腾到啥时候?
等下他们找到溶洞里面来,我们可全要玩完!
我干脆就着他的手,冷不丁往前一拍,那匕首一下插入了他的胸口,胸口的鲜血立马飙了出来。
赖添财顿时一声惨呼,慌忙拔出匕首,捂住胸口,脸色惨白,手颤抖地指着我:“你杀我,你小子是不是想谋杀我?!”
“杀你个头!才刺进去一寸不到!速度快点,别磨磨唧唧!”我恼道。
赖添财感觉出来自己没死,老脸无比扭曲,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尔后,他用手抹着自己的心头血,在额头点了几点,又在人中点了几点,再在双肩点了几点,才跪下向着夕颜虔诚磕头:“我赖添财自今日起,誓死追随师祖奶奶左右!凤在,我在!凤飞,凤飞……那什么,我瞅着凤飞!”
随后,这货逼逼叨叨开始没完没了地念词。
我被他烦的不行,打电话给方冬子,叫他赶紧回来,带我们出去。
打完电话,转眼瞅到天机棺里面那个外表泛着黝黑光芒的天机盒子,心痒难耐。这天机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有那么神奇吗?
乘此机会,我移步过去,拿起来看。
上下瞅了几眼,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古朴首饰盒,并没啥特别的。
暗自思忖,要不要打开来看看。但又担心打开之后这玩意儿会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引发大灾难。犹豫了片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放回去安全。可当我要放回去的时候,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我打开打开,不要错失天地机缘。
姥姥的!
打开看看!
我手臂一用力,“吧嗒”一下,将天机盒子给打开了。
一枚女性簪子。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天机不可泄露。
可一枚簪子,泄露个鸡毛?
我拿起那枚簪子,翡翠状,晶莹剔透,造型古朴,非常漂亮。我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是女性特有的味道,瞬即钻入鼻子。整个人打了个寒颤,身躯猛地一哆嗦。
这香味挺奇怪的,仿佛来自遥远的幽空,非常好闻,不是阳间的味道。夕颜身上也有一种独特的香味,但那是淡淡的夕颜花味道。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像两种不同品牌的香水。
“谢谢你……”
一句柔美的女声突然轻飘飘地传入耳朵。
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四周看去。
夕颜仍躺在地上,赖添财还在逼逼叨叨地起誓,没有其它人。
我特么不会吸入毒气出现幻觉了吧?!赶紧一运气,体内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声音凭空出现,又莫名奇妙地消失,非常之古怪。我怕出事,慌忙把簪子重新放回天机盒子,丢回棺材里面。
正在此时,方冬子和小白疯了一样俯冲下来:“师父、赖叔,快走!那个头上有一樽黑塔的丑鬼冲上来了!”
我一听,脑子发麻。
“天机棺在何处?!”
洞口已经传来燃面鬼王的厉声询问的声音。
我一抬手,把将天机棺的棺盖给盖了起来。
如果此时我们几人同时走,肯定逃不过燃面鬼王的追杀,必须有一人留下来拖住他,才能确保其它人的生命安全。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与燃面鬼王交情很深,你们赶紧带着夕颜走。我没事,速度快点!”
赖添财闻言,扛起夕颜就往甬道跑。
方冬子大急道:“师父!”
“别磨叽!”我厉声说道。
方冬子咬牙,狠狠地一跺脚,追着赖添财钻入了岔道。
“天机棺在此!”我大声说道。
黑影一闪。
浓浓的酒味飘来。
燃面鬼王已经来到了天机棺的面前。
他没管我,先是忐忑不安地对着天机棺左摸右摸,见到天机棺完好无损,大舒了一口气,忙拍了自己几下胸口。随后,他猛地一个转身,一掌呼啸,朝我面门击来。
我大惊失色,身躯猛转,忙向他打出一把黑伞。
黑伞奔腾而去。
燃面鬼王见状,脸色微变,猛地一掌朝黑伞拍去,黑伞被他拍得四散。
我也乘此机会躲过了他刚才的袭击,往旁边一滚,嘴里大叫:“臭酒鬼,别打人!”
燃面鬼王听到我的声音,都懵了,丑陋的脸庞抖动,眼睛反复盯了我一会儿,惊愕的合不拢嘴,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怎么会是你?!”
我从地上爬起,笑嘻嘻地说:“想不到吧?”
燃面鬼王气得冲天愤怒咆哮了两声,面目无比狰狞,大喊道:“老子肯定想不到!”说完,他身影一闪,就来拎我的脖子。
我被他那副模样吓得急急后退,手中虚刀、黑伞、剑雨哗啦啦地打出,但全都被他轻而易举地躲过,他钢铁一般的大爪子猛地一拎我衣领,将我像个小鸡一样提着:“臭小子,我自认为跟你算是朋友,但你竟然偷天机棺来陷害我?你知道被人背叛的滋味吗?我现在心里很难受、非常难受、死了一样难受!让我杀了你,缓解一下我内心的痛苦!”
他把我高高举过头顶,像转呼啦圈一样,不断地转圈,边转边大喊:“我就不该跟姓何的交朋友!气死老子啦!气死老子啦!”
我被他转的头晕目眩,狂呕不止:“呕……老子是你的恩人……呕,你个傻叉,放了我……放了我!”
燃面鬼王闻言,停止了转圈,把我狠狠地从空中抛下。
我整个身躯被甩得撞到了岩壁上,感觉胸前的肋骨都被撞断了,口中狂喷一口鲜血,眼前金星直冒,脑袋嗡嗡作响,说不出话来。
燃面鬼王跨前两步,恼怒至极地抓着我的头发:“你一天到晚骗人,有意思吗?干脆我把你爱骗人的聪明小脑瓜咔擦拧下来吧!”说完,他探出手就要来咔擦我的脑袋。
我捂住胸口,大急道:“别别别……你等我把事情讲完再拧!”
燃面鬼王实在气得不行,头上那樽被天雷劈得外焦里嫩的肉宝塔在不断地颤抖:“说什么?!”
“说话。”我咳嗽两声,艰难回答道。
燃面鬼王强压心中怒火,铜锣般大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只能说两句!一句说情况,一句话交待遗言!说多了你会骗人!”
好吧。
两句就两句。
只要这个脑子长瘤的家伙给我机会,别说两句话,哪怕让我说一句话,他都杀不了我。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我捏着鼻子,皱着眉头问道。
“我没醉!”燃面鬼王大声回道。
“你身上酒气都可以熏死山洞里的老鼠,敢说你没醉?”
“谁告诉你酒味重就醉了!老子还能再喝两斤!”
“你看你,醉得开始找酒喝了。”
“老子就是没醉……哎,你个王八犊子!我叫你说两句话,你问我喝酒的事做什么,是不是想早点投胎?!”
我心里顿时被气乐了。
对付别人没办法,对付你,哥们经验丰富,老司机了。
我假意又咳嗽两声,故意面露怒容:“两句就两句,多了我还不想讲!第一句,天机棺要不是我,已经丢了!第二句话,你现在、立刻、马上杀了我!”
第二句话我几乎是嚷出来的,声音太大,撕扯我胸口剧痛。说完,我面露痛苦,瘫坐在地上,捂住胸口,不再吭声了。
燃面鬼王闻言,眼睛转了两转,挠了挠头,起身踱了几步,回头问道:“你他妈第一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燃面鬼王见我不说话,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问你什么意思,哑巴了?!”
我就是不说,急死这个货。
他被我气得不行,抓心挠肝地来回踱步:“不说拉倒,我今天成全你,让你去死。”
鬼手掌陡然泛出一股黑气,要向我脑袋打来。
我硬梗着脖子,冷冷地看他,看他敢不敢下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来吧,展示
在那股黑气就要攻击到我面门之时,燃面鬼王突然收手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憋闷的不行。
“你舍不得杀我,我还准备了茅台酒呢!”我笑嘻嘻地说道。
燃面鬼王显得非常无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圈,脸上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两下:“我们好好相处,真诚相待,不行吗?”
“你能这样客气跟我讲话,我很欣慰!我问你几个问题,第一,天机棺现在有没有被姜真后裔抢去?”
“没有!”
“第二,是谁扛着天机棺跑路躲过一劫?”
“你!”
“第三,你作为此次押送的负责人,如果天机棺被他们抢走了,你将会受到什么惩罚?”
“不知道!但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我冷哼一声:“第四,这么说来,是我把你给拯救了。你竟然想动手杀我,你是不是恩将仇报的王八蛋?”
“是……”
燃面鬼王没反应过了,竟然不假思索地承认了。
“很好!天机棺就在那里,你们现在f爱咋办咋办。告辞!”
我气哄哄地艰难起身,抬脚就要往外走。
燃面鬼王兀自满脸懵逼,自言自语:“我他妈怎么成王八蛋了……”转眼看到我往外走,一个跨步向前,将我给扯住了:“你干嘛去?”
“你管得着吗!”我甩开他的手。
燃面鬼王立马变成了一张笑脸,和蔼无比地说:“那什么……外面起大火,你也出不去,咱俩好好唠唠。”
“没啥可唠的!”
“唠唠呗,咱挺久没一起交心了。”
“谁跟你个瘪犊子交心!滚一边去!”
燃面鬼王闻言,一下发火了,双目一瞪,探手猛地抓到我的后脖领子,疯了一样大声吼叫:“给你脸了是吧?是不是一定要逼我动手,我脾气也很不好!”
我立马怂了,转换成一张笑脸:“唠唠,必须唠唠!”
他这才气乎乎地放下了手。
我挠了挠头,对他说,等下阿扎古就要进来了,咱没多少时间可唠,有啥事你赶紧说。
燃面鬼王白了我一眼:“你放心,外面的火最起码要烧半个小时,那个无魂无魄的家伙和我的属下,暂时进不来!也就是老子一直在沃焦山上修炼焦火大法,能进得来。别说这火了,就算天雷火都烧不死我!”
我说刚才怎么一个天雷劈不死他呢,原来他修的是什么焦火大法。
传闻沃焦山下面有地狱真火,终日燃烧,山上一片焦土,熊熊冒烟。曾有古之天圣帝君,犯鼻窦炎,沃焦山冲上去的烟让他常常鼻塞,难过异常。他命令四海龙王吐海水将焦土上的烟给灭了,但四海龙王吐水吐的胆汁都出来了,不管灌多少海水下去,都被沃焦山石吸收的无影无踪,烟继续冒,只得作罢。
燃面鬼王皱着眉头问道:“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假扮阴差?”
这个问题我早想好了应答之策。
我告诉他,姜真后裔无魂无魄,他们想把天机棺扛回大山里去,让他们的族群全长出魂魄,这事儿让我偶然知道了。像我这么有责任感的阳间道家掌门人,怎么可能让这事儿发生?一旦他们长出魂魄,完美族群疯狂杀到阳间,将是一场惊天浩劫,我必须阻止啊!于是就假扮阴差,一路护棺。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不用我再讲了吧?
燃面鬼王闻言,怔了好一会儿,尔后,反问我:“那你为啥不提前告诉我呢?你小子手机欠费了?”
“欠你大爷!我怎么知道押送天机棺的大头领是你?要早知道,我还用吃这么多苦头吗?!”
燃面鬼王起身,又开始在山洞里跺着步子,陷入了沉思。
“你是不是很崇拜我天下为公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我笑着问道。
燃面鬼王回过头来,脸色无比古怪,上下打量着我。
我被他瞅得心里有点发毛,问他咋了。
燃面鬼王从怀里拿出那颗可以引天雷的小红宝石,在手掌中像玩核桃一样滴溜溜地玩转,嘴角上扬,嘿嘿一笑:“我咋那么不信你呢!”
卧槽!
这货没有我想像的笨!
我立马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怀疑我?!”
燃面鬼王冷哼两声,迅速提出了几个触及我灵魂深处的问题。
“跟你一起扛棺材的那人是谁?”
“晓婉啊,她走散了!”
“谁在山上放的火?”
“我徒弟方冬子!我们知道姜真后裔会在齐云山脚下动手,提前准备了。不过,他现在也走散了。”
“你干嘛用这红石头引天雷炸我?”
“我本来准备炸姜真后裔来着,谁知道一不小心扔到你轿子上了!你不是不怕天雷吗,炸一炸头上那坨肉瘤子也好,我觉得你现在脑子比原来聪明多了,应该是被炸开窍了!”
“死一边去!”
我心里暗呼了一口气,总算把这关给过了。
论忽悠,东北老赵,苏城小何,南北双雄,天下无敌。
要啥自行车!
燃面鬼王又笑嘻嘻地说道:“基本说得通!最后一个问题,那个会卷沙尘暴的变态雨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顿时哑然。
他说的变态雨衣,是指燃面仙姑。
这该咋解释?
“回答不出来了吧?”燃面鬼王嘴角诡异上扬,又捏了捏手中的小红石头:“臭小子,我也会引天雷。你要是实在想不出来,我现在可以带你出去引个雷,把你的智商炸高一点!”
“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大急道。
“老子就这么爱乐于助人!”燃面鬼王突然变脸了,拎起我的后脖子,开始往岩洞外狂奔。
耳畔呼啸风声传来,睁不开眼。
待他停下,人已经到了山洞外面。
外面的火光还在熊熊燃烧。
也不知道方冬子用的啥汽油,烧这么久。
透过火光,我甚至能看到众阴差在火圈外面焦急而又无奈的模样。但却不见阿扎古,他怎么不见了,莫非回去救那两个被天雷炸伤的同伴了?
“怎么样,现在想清楚怎么说了吗?”燃面鬼王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是……那是我阴山派的绝密法宝,阴山大皮衣!”我大嚷道。
“法宝有这么搞笑的名字吗?”
“当然!我二叔年轻时江湖外号还叫‘苏城大衣哥’呢。”
“拿出来看看!”
“不能拿!那玩意儿是绝密法宝,而且非常恐怖,我有时候控制不了它。”
“比我还恐怖吗?”燃面鬼王把我甩在地上,恶狠狠地逼我必须拿出来看看,而且一定要用那法宝卷个飓风,表演一下,否则他一定会引天雷炸死我。
燃面鬼王这次不是在开玩笑,非常认真,没有一点可商量的余地。
但雪莲仙姑都已经提前跑了,我上哪儿拿出来给他看?再说,即便是她在这里,她能听我的来一场卷飓风表演么?
我急地额头大汗频出。
燃面鬼王见我拿不出来,双手掐着奇怪的指诀,已经开始念引天雷的咒语。
“刺激刺激,好玩好玩!”雪莲仙姑突然在我腰带边上低声嘻嘻笑着说。
卧槽!
她啥时候又回来了?
“谁在说话?”燃面鬼王停止念诀,两个瞳孔瞪得老大。
“没人!是我刚才在念咒语催动法宝!”我忙不迭地回答道。
随后,我像跳大神一样,疯狂地转来转去,一只手开始胡乱地掐指诀,一只手边拍拍腰带,嘴里疾速地念道:“仙姑仙姑大仙姑,听我此语耍糊涂,化成皮衣不挡雨,卷起狂风呼呼呼……拜托拜托急急如律令!”
“你这啥鸡毛破咒语?”燃面鬼王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管得着吗!”我回道。
我用手往外一指,嘴里再爆喝一声:“来吧,展示!”
雪莲仙姑突然从我腰间迅疾弹出,身躯展开,像极了一张大雨衣,在空中旋转、跳跃,舞姿翩翩。呼啦啦的风在她疯狂舞动之下,莫名刮起,沙石漫天,树叶遮布,周围的火光在飓风的带动之下,腾腾而跃,呼啦啦更加快速的燃烧。
燃面鬼王看得目瞪口呆,像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
忽然!
雪莲仙姑如同一架加足了马力的战斗机,迎头向燃面鬼王疾速撞去。
燃面鬼王猝不及防,“啊!”一声叫唤,被一下撞飞几米。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口价
燃面鬼王倒地之后,雪莲仙姑仍不依不饶,身躯猛地一扭,从空中疾驰而下,若自杀式俯冲一般,卯足了全身的力量,再次拍掌向燃面鬼王的身躯击打。
燃面鬼王大惊失色,迅疾往旁边一滚,随后,他嘴里爆喝一声,排山倒海一般向雪莲仙姑拍出来一掌。
两掌相对。
“轰!”
惊天裂地的一声巨响。
如同tnt炸药爆炸一般,四周的树木呼啦啦而裂,轰然倒下,漫天的灰尘狂舞乱跳。我受不了他们掌风余力的冲击,整个身躯往后翻倒了几米,脑瓜子嗡嗡直响,浑身发麻,难以动弹,四周的沙石、树叶纷纷落下,差点把我给活埋。
“这是什么鬼!太厉害,不玩了!”
腰间瞬即一重,雪莲仙姑又重新变成了皮包,挂了上去。
燃面鬼王晃了晃头上的尘土,满脸不可思议地瞅着我,一声不吭。
我简直无语到了极致。
雪莲仙姑像个疯子一般,喜怒无定。明明叫她出来表演展示一下,她竟然心痒难耐,主动去袭击燃面鬼王!
我艰难起身,坐在地上,正不知道该咋向燃面鬼王解释。
正在此时,四周的火光突然灭了。
众阴差全部呼啦啦地冲了进来,手执武器,一下将我给围住了。
“你是何人,胆敢觊觎天机棺?!”
手执方天画戟的总片长,一下将戟牢牢地架了在了我的脖子上。
小队长方明急忙撇清关系:“我早看这臭小子不是好东西!”
刀疤脸分片长之前还提拔了我做副队长,但此刻他怕担责任,迅疾变脸,“哐啷”一下,抽出手中弯刀:“让我先杀了他!”说完,刀就向我身子捅来。
我脖子被方天画戟给架着,不敢动,躲又没法躲,寻思这下死定了。
哪知,燃面鬼王手一抬,将那群围在我身边的阴差一掌全给击飞几米远,恼道:“一群没用的东西!你们还有脸杀他,要不是他,老子都已经被你们给坑死了!”
周围被打中的阴差哀嚎连天,没被打中的阴差面面相觑,随后,呼啦啦全部朝燃面鬼王跪了下来:“属下罪该万事,大头领息怒!”。
“大头领,他……”总片长跪在地上,满脸焦急,想说什么。
燃面鬼王怒目圆睁,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他什么他,他保护了天机棺!”
总片长惨呼倒地。
全部阴差惊愕万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我冷哼一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环视一下四周,转头对燃面鬼王说道:“鬼王大人,小队长方明一定要好好盘查一下!我在潜伏期间,看到这家伙收受贿赂、潜规则下属。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分片长,为了当上总片长,陷害自己的同事,也不是个好东西。”
小队长方明和刀疤脸分片长顿时懵了,身躯打着哆嗦,“噗通、噗通”不断向燃面鬼王磕头。
燃面鬼王见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先关起来打半个月再审问。其它人去山洞下面,抬出天机棺,准备葬天机仪式。”
众阴差在燃面鬼王的吩咐之下,开始行动起来。
方明和刀疤脸分片长被拖了下去,嘴里反复高呼鬼王大人饶命。
见他们都走了,燃面鬼王讪讪地挪步过来,附在我耳边说:“那什么……你们阴山派那件臭屁皮衣服,确实有些变态。以后在老子面前,不许再拿出来!”
敢情他对我这么客气是忌惮雪莲仙姑!
这就好办了,又多出一个恐吓这个脑子长瘤的家伙的法宝。
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拉住一旁正在指挥阴差做事的总片长:“那个无魂无魄的变态哪里去了?”
“回……回大人,他突然撤了。山下阴差来报,他们十来人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往山外追去了。”总片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我心里一惊。
闻到气息,阿扎古肯定是闻到了夕颜的气息!
赖添财和方冬子带着夕颜从甬道里逃下山,姜真后裔肯定也跟了过去。
他们现在很危险!
想到此,我转身就要往山下跑。
燃面鬼王一把将我给扯住:“干嘛去?我现在很无聊,你陪我看葬天机仪式。”
我回道:“看你妹啊!你别拉拉扯扯,我有急事……”
燃面鬼王闻言,脸色肌肉一抽,似乎猜出我想干什么,放开我,讪讪说道:“……你最好别去招惹那群无魂无魄的家伙,他们很厉害,要不是我会掐雷诀,估计都吓不走他们。你要是死了,我可没好酒喝。”
我一听,脑子突然一闪,猛地抢过燃面鬼王手中的红宝石,问道:“你那掐雷诀容易学不?”
燃面鬼王得瑟地一笑:“这招非常简单,懂点道法的人,马上就可以学会。但是……阴阳两界,除了阴天子和我,没有第三个人会,因为掐雷的道诀是地府绝密。”
“教我!”
“绝密!”
“每月六箱茅台!”
“不行!”
“八箱!”
“别为难我!”
“十箱!”
“那什么……你他妈想喝死我?”
“不愿意拉倒!”
我拿着红宝石,转身就走。
燃面鬼王见状,一把将我扯住,挠了挠头:“咱再商量一下?”
“一口价!”
燃面鬼王白了我一眼,悄悄地给我比了一个手势,右手中指与食指掐起,小指呈半孤弯曲,其余两个手指呈拈花指状。尔后,他附在我耳边念了一句无比古怪的口诀。口诀是:“阿类类哦啦啦,麻痹麻痹炸金花!”
我吃了一惊,忙说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他妈可别开玩笑!
燃面鬼王显得非常恼怒:“只有你骗老子,老子啥时候骗过你!”
好吧。
迄今为止,他确实没骗过我。
可刚才那手诀就不说了,这转雷的咒语怎么有点像打牌输疯了的人在骂娘?
我把手势、口诀记住,转身就往山下跑。
路上,我实在不大放心,捏着小红石,先急促地念了一段引雷诀。
“轰隆!”一声响。
晴空一道炸雷被小红石吸引,陡然劈向我的脑袋。
我顿时吓懵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刚才燃面鬼王教我的掐雷口诀,直接把小红石往前疯狂一甩。那炸雷电光火石一般追随小红石,劈在了树上。
一棵碗口粗壮的树干被“咔嚓”一声劈断,冒着黑烟。
我浑身冷汗频出。
燃面鬼王此前在转雷的时候,待雷劈向自己之时,直接用手一捏,然后向前甩出去,姿势那是相当的帅气。可此刻轮到我,却怎么也不敢了。
我试着几次给自己鼓劲,但仍然没那个胆子,生怕自己被活活劈死。后来想了想,这种拿生命做试验的事,还是算了。万一阿扎古等人没逮到夕颜,我自己胡思乱想在这里引天雷胡弄,莫名其妙先把自己给弄死,那就太坑爹了。
疯了一样跑下山。
边跑我边给赖添财和方冬子打电话,但他们两个电话都没人接。
我急得不行,跑到山下,顺着我们来时的路往回找,但找了老长的一段距离,连他们的影子都不见。
正在这时,小白从远处扑棱着翅膀飞来了,显得非常着急。
我急问是不是出事了?
小白慌张地点点头,然后带着我往一条路上狂奔。
它所带的路不是我们来时之路,而是边上的一条岔路,越走越往深山里去,有的地方压根没路,树林密不透风。在茂密的树丛中发疯般穿梭了几个时辰,我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累断气了。
眼前不远处,赖添财和方冬子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先让你五十招
赖添财和方冬子两人均躺在地上,一个在哀嚎呻吟,一个已经晕过去了。
我顿时麻爪了。
疯了一样跑过去。
赖添财嚎叫不已,边惨呼边说:“手脚……全他妈脱臼了……”
“冬子怎么了?”
“疼晕了。”
见到他们并无大事,我稍微松了口气。赶紧把两人脱臼的手脚全给接上,给方冬子掐了一会儿人中,冬子醒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从甬道扛着夕颜下山之后不久,就被十来个姜真后裔给追上。那群人上来就把夕颜给抢走了,他们想抢回来,但没过上两招,就被他们弄倒在地,还把手脚给全弄脱臼。
阿扎古临走之前还警告道:“别撩刺我们,該干哈干哈去!要不是看在何方的面子上,整死你们。”
“他们走多远了?”我大急道。
“不远,赶紧追!”赖添财回答。
我们在小白的带领之下,往前疯赶。
两个时辰之后,在山间一处湖边见到了他们。
姜真后裔们在湖边支起了一个烧烤架,烧烤架上串着一头剥了皮的麂子,烤肉香味四溢。几个人团团围坐在一起,正在手撕麂子肉吃。有两个姜真后裔被燃面鬼王甩的天雷所炸伤,身上已经包扎好。他们长的非常像偶像团体,但吃相很不雅观,如同野人一般大口的嚼动。
夕颜在他们中间,醒了。
她眼神迷茫,没吃东西。
“阿扎古!”我叫道。
阿扎古看到我们赶来,表情怔了一下。随即,他撕了一条麂子腿,站起来,递给我:“何方,来一块?”
我没搭理他递过来的肉,转头对夕颜说:“夕颜,你过来!”
夕颜美眸转动,看了我一眼,但一张俏脸非常迷茫和疑惑。
这是看陌生人才有的眼神!
夕颜忘记我了?!
我心中顿时一紧,踏前一步:“赖夕颜,我是何方!”
夕颜闻言,看了看边上的姜真后裔,又转头看看我们,茫然地摇摇头。
“师祖奶奶,我是小赖啊!”赖添财见此情景,也急了。
“师娘!”方冬子大喊道。
可夕颜仍然瞪着一双大眼睛,满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她在天机棺里待了几天,难不成脑子已经被彻底格式化了?
“何方,你骗了我!刚才我找红工药女看过了,我妹妹身上的女主神砂印没有脱落,她还是黄花大闺女。此外,你还做了一件好事,她现在消除了一切记忆,彻底恢复了灵力,与我们族群一样一样的。”阿扎古表情淡然,像在述说一件与他毫无关系之事一般。
我顿时一阵心疼。
天机棺虽然恢复了她的灵力,但也格式化了她的记忆。
夕颜从凤眠地出来之后,一直说要弄清自己的身世,现在她身世弄清楚了,自己却突然忘记了一切,命运反而被她哥哥所主宰。讲好听一些,她是姜真后裔的女主神,实际上,她只是红工人用来复仇的工具。而且,这个工具,还是以与一群毫无感情的男人睡觉、生孩子为代价。
我非常反感阿扎古那副家长制的做派,大声说道:“你们与夕颜不一样。她有三魂七魄,你们没有!她有伦理价值,你们没有!她有自己爱人,你们没有!”
阿扎古闻言,破天荒的第一次笑了。
他笑起来非常好看,像个大欧巴一样。
“那又咋样?扯这些没用!我现在要带她回去,你没有资格阻拦,也没有本事阻拦。”
我确实没本事阻拦,但哥们再没本事,肯定也不会让他们带走夕颜。与姜真后裔硬来肯定不行,以他们的战力,我们分分钟钟会挂掉。
“能让她自己选择吗?”
“可以!”
我心里顿时一喜,阿扎古竟然懂得讲道理了?!
正准备过去跟夕颜说话,阿扎古却张开手臂,把我给拦住:“但前提是,你必须能打赢我!”
后面几个字,他一字一顿,不带任何感情。
赖添财闻言,顿时急了,迅疾地冲上去,指着阿扎古鼻子大骂道:“无耻!我祖师当年救下、养育了师祖奶奶,她不愿意回去,你凭什么把她抢去当成工具人……”
“啊!”一声惨叫。
赖添财已经飞出十几米远,嘴里大口狂喷鲜血。
我甚至没看到阿扎古出手打他的动作。
“赖叔!”方冬子脸色陡变,赶忙跑过去扶他。
“不要用手指着我!你们……除了何方,没人有资格同我对话!”阿扎古冷脸说道。
阿扎古像一头蛮牛,硬说下去也没啥作用。眼前别无他法,要么让他们顺利带夕颜回大山里,要么跟他们殊死搏斗。我们几人,除了我腰间的雪莲仙姑可以与阿扎古一拼,其它人的加起来都不够他们塞牙缝。
“好!”
我沉声说道。
“我们来比一场!”
方冬子闻言,一下急了:“师父,不能比!”
阿扎古见我竟然答应,露出一副俊美的笑容:“何方!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骨气的阳人。但你要搞清楚,我们姜真族虽然崇尚英雄,打斗却生死勿论,不会手下留情,你可别后悔。”
我点了点头,回道:“我也一样!哥们发起疯来,自己都觉得非常恐怖。等下可能会刹不住车,把你们全给干死,你们也不要觉得我太残忍。这样吧……你先把夕颜叫过来,我不想误伤她。”
阿扎古闻言,眼睛睁得老大,露出一副完全不可思议的模样。
他一定是被我一本正经帅气吹牛逼的样子给惊到了。
随后,阿扎古回头用姜真语跟他的同胞说了几句话,应该在向他们翻译我刚才话语的意思。
姜真后裔听了,纷纷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他们在耻笑我自不量力!
按理说,被一群人集体耻笑,我应该会觉得烦躁甚至恼怒才对,但这帮俊男靓女笑起来的样子太好看,我竟然不生气。
娘的!
颜值就是资本!
笑吧。
等下让你们吃一通我的大甩炮。
我没搭理他们,走到方冬子面前,看了一下赖添财的情况。他脸色惨白,嘴角流血,表情痛苦地说:“臭小子……你打不过……他们……”
方冬子惊恐万分,眼眶泛红:“师父……”
“哭啥鸡毛玩意儿,把眼里那泡马尿给憋回去!”我恼道,随后,拍了拍腰带上的雪莲仙姑,低声说道:“仙姑仙姑……”
“一天到晚拍拍拍,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雪莲仙姑恼道。
方冬子迄今为止还没见过雪莲仙姑,瞅着一个皮包竟然会说话,顿时吓了一跳。
我说:“你帮我一个忙,等下打起来,你扛着夕颜先跑行不行?”
“行!”
卧槽!
她不是不喜欢夕颜吗,咋答应的这么爽快呢?
“但你必须承诺,不娶那个小娘皮,不然她化成灰我也不管!”
“行!”
二叔从小带我行骗,骗你一个西昆仑的人皮妖,多一个不多。
“你小子是不是寻思着骗我呢?!”雪莲仙姑见我答应爽快,非常怀疑。
“我要骗你,天打五雷轰!”我立即起誓。
雪莲仙姑见我起毒誓,满意地嗯了两句。
我心中暗笑,哥们特么会掐雷诀,轰谁还不一定呢。
见雪莲仙姑答应,我转头又交待方冬子,先把赖添财扛走,能跑多远跑多远,我一定会没事。
方冬子见我一脸坚毅,咬着牙说,师父,你一定要小心。
说完,方冬子扛起赖添财,快速地往山外走去。
阿扎古看我的眼神,像苍天看蝼蚁一般,傲世而孓立。
他转头吩咐夕颜:“老妹,你先到边上去。”
夕颜仍然一脸茫然,美眸像一个无辜的小女孩,清澈而好奇,乖乖地走到了边上。
我捏红宝石的手心紧张的出汗。
迄今为止,我还不知道燃面鬼王教我的那句古怪咒语有没有用,心中极度没谱。要是他骗我,我死之后,即便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个脑子长肉瘤的家伙。
阿扎古嘴角微微上扬,冷冷地说:“先让你五十招……”
可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灰影呼拉一闪。
雪莲仙姑率先出手,一个手刀将站立着的夕颜砍晕。夕颜猝不及防,娇吟一声,人还没彻底倒下,雪莲仙姑就已经扛起她,像旋风一样跑了。
阿扎古等姜真后裔全部懵逼了。
机不可失!
电光火石之间!
我左手引雷诀,右手甩雷诀。
红宝石发出一道无比耀眼的光芒,天空猛然一声炸雷,朝我袭击。
我也是彻底豁出去了,像燃面鬼王一样,伸手去捏雷。
阿扎古在雷响的一刹那间,脸色煞白,吓懵了,狂叫了一句姜真语,所有人姜真后裔同时卧倒在地,手抱着头。
我手中也不知道捏了个什么玩意儿,滚烫无比,全身似电流击身,瞬间觉得短暂脑死亡,眼前顿时一黑。但在此关键时刻,我不能倒下,几乎下意识地念出了那句掐雷诀:“阿类类哦啦啦,麻痹麻痹炸金花!”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口诀念完,我将手中那无比滚烫还呲呲冒烟的破玩意儿猛地朝姜真后裔群甩了出去。
“轰!”一声响。
几声惨呼。
几个姜真后裔炸飞受伤。
我头脑顿时一片清明。
阿扎古脸都吓白了,露出既慌张又不可思议神色,急忙狂跃,想向我冲来。我再掐一个,向他猛甩,阿扎古只得向旁边狂闪,同时,惶恐万分地用姜真语招呼同伴赶紧躲避。
乘他懵,让他疯!
我哪里会再给他们时间?
左引雷,右掐雷,冒着自己也可能被活活劈死的危险,嘴里不断念着麻痹麻痹炸金花。
雷声隆隆。
四散开花。
湖面上几个炸雷响起,不少体型各一、颜色各一的鱼从水底被炸死飙出,哗啦啦掉在他们身上,雨水浇灌他们一身,一群俊男靓女顿时显得狼狈不堪。
烤鱼香味四溢。
这玩意儿好!
以后还可以炸鱼!
燃面鬼王告诉我,掐雷诀是地府的绝密术法,阴阳两界只有阴天子和他会使,我相当于世间第三个,阳间第一个能使恰雷诀的人,瞬即有一种俯瞰众生之玄妙感。
我不想杀他们,幸好甩雷之后,天雷的威力好像被削弱许多,能把他们炸伤,但好像尚炸不死。饶是如此,刻在姜真后裔骨子里对天雷的恐惧基因,让他们对我无比惊惧、害怕不已。
在雷声中,我甚至听到阿扎古边躲避边大喊:“何方,有事好商量!”
商量个毛线!
哥们刚才跟你商量的时候,你仗着自己的武力值,让我跟你对打,还说让我你五十招,有种你现在站着让我五十雷?
我见已经差不多了,转身撒丫子就跑。
姜真后裔受伤不少,阿扎古此刻竟然没来追。
经过此事,我深刻明白了两个道理。第一,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姜真后裔如此完美牛逼,也存在缺陷,他们害怕天雷,所以这么多年只能躲在大山里。人在任何时候,千万不要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总有东西能把你给治服帖。第二,人在江湖飘,必然要挨刀。你再低调不惹事,总牛逼人看你不爽,见面就想狠抽你两大嘴巴子,你要是没反抗的能力,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我决定必须要好好学点东西。不管是《连山易》,还是无相气诀,务必要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才能陪着燃面鬼王、雪莲仙姑、阿扎古这帮人把麻将继续打下去,否则天天被他们点炮,难受死了。
跑了一段距离,隐约发现后面有人跟着。
回头一看,阿扎古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地在后面,但他始终与我保持了一段距离,不敢靠近我。见我回头,他吓了一跳,往后急急地退了两步,抬手说道:“何方别动手,咱好好聊聊!”
哎呦我去!
他主动跟我聊?
我突然大叫一声:“阿类类哦啦啦,麻痹麻痹炸金花!”
阿扎古闻咒语声,脸色陡变,飞一般地往边上逃跃,猛地趴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呈躲避状。半晌之后,他才探出头,见没有雷炸他,显得又气又急:“你这是干哈?!”
我顿时乐了,说道:“要聊可以,离我五十米远!”
目前阿扎古对我虽然比较忌惮,但我不得不防,担心他冷不丁朝我打蓝光。
他从地上起身,乖乖地退后了十几米:“何方,你不讲道理!夕颜是姜真族人,你有啥权利把她留下来!”
我不讲道理?
真是活久见!
“她确实是你们姜真族人,可她刚一出生,你们姜真族人抛弃她、杀她。赖布衣救下、养育、培养了她。我们阳人有一个词语,叫‘衣食父母’,生而不养非父母,生而加害是仇敌,只有供衣、喂食才是父母!而且,她现在已经长出了魂魄,解开了姜真族出阳世的诅咒,自己也不愿意再回去,你们有什么资格把她带走?”我回呛道。
阿扎古急了:“我必须要带她回去,为咱红工人报仇!”
“所以你就把她当成一个工具人,陪一群男人睡觉、生孩子?懂礼义廉耻不!”
“陪男人睡觉、生孩子是历任女主神的使命,我们没有你们阳人的礼义廉耻!俺们那旮瘩压根不在乎这个,找青工人复仇才是第一位!”
“那我们不讲礼义廉耻,就讲复仇。我问你,如果没有她,你们红工人没有能力报仇吗?”
阿扎古闻言,顿时愕然,半晌之后,他回答道:“可以!我现在是大山里的‘赞巴鲁’,最强大的人。而且,我已经让红工人、黄工人都服从于我,要击败青工人,轻而易举。现在就等老妹回去成为女主神,只要她一声命令,我们可以把青工人那群瘪犊子杀得片甲不留,彻底统治姜真族群!”
“所以说你就是蠢!”我怼道。
阿扎古脸色陡变:“我们是完美的族群!”
我冷笑一声:“你智商呢当然高,几天时间就能掌握一门方言,哥们实在佩服,但你情商实在低下。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一定要等女主神的命令?你直接带人杀了那群瘪犊子,不行吗?而且,现在女主神长出了魂魄,严格意义来讲,夕颜已经彻底丧失了做女主神的资格,你们姜真后裔,最后一任女主神已经不存在了!既然如此,你那么牛叉,为什么不能成为第一任男主神?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怪你们几千年在大山里鸡毛进步都没有,一天到晚只知道用手打蓝光,你们只是一群森林里的蓝精灵,可爱又傻逼!我们智商没你们高,但火箭都上天了,就因为我们情商高啊,敢想敢干,你说气不气人吧?”
一番论调,极大地颠覆了阿扎古的三观。
他应该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成为姜真族第一任男主神这茬子事,瞬间被惊得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像傻了一般看着我。
阿扎古良久不吭声,我只好也瞅着他。
我们就这样入定一般对峙了五六分钟,我问他寻思啥呢,有话快说,不说哥们要走了。但他仍然没有半点反应,我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大声说道:“炸金花!”
阿扎古闻言,顿时吓了一跳,急急往后退了五六步。随后,他脸色古怪,上下再瞅了我两眼,问了一句:“你会不会欺负赖夕颜?”
啥意思?
怎么连对夕颜的称呼都变了?
他以前可是叫她阿扎幽!
“不会!”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阿扎古冷冷地说:“帮我照顾好她!”说完,这货一转身,风驰电掣一般往回跑,没一会儿,消失在我面前。
卧槽!
他这是彻底想通了?
阿扎古不会成为姜真族的武则天吧?
我这是让姜真族从此日月换新天了?
管不了!
我赶紧下山。
雪莲仙姑又没有电话,我不知道她扛着夕颜去了哪里,只好先打电话给方冬子。方冬子听到我的话,高兴坏了,说师父你没事实在太好了,我们遇到一位心肠很好的村民,她懂中医,现在正在村民家里给赖叔治病呢。对了,我师娘呢?
我说夕颜被雪莲仙姑先带走了,雪莲仙姑认识阴事街的铺子,应该会来找我们,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先过来看看老赖的情况。
按照方冬子发过来的定位,我往前走了个把时辰,来到齐云山脚下的一个村子。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口,建筑像少数民族的风格,房子全是木制的吊脚屋。西南角的偏僻处,有一幢独立于村子外的简陋屋子,方冬子的定位显示他们就在里面。
我过去敲了敲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何方掌门,你总算来了。”
回头一看。
棺山姥姥拄着一根白色的拐杖,脖子上围着条围脖,正站在身后,冷冷地看着我,手中还拿了一把量尸体的卷尺。
第一百六十章 虎杖断、金丝散、量尺黑
我顿时愣在原地。
“老人家,您认错人了,我是来挖笋的!”
我转身就想走。
“师父!你去哪儿?!”方冬子突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肩膀搭着个毛巾,手里端着个脸盆,他用手一指棺山姥姥:“就是这位老奶奶救了赖叔,她人可好了。”
我头皮阵阵发炸,不知道该咋说。
棺山姥姥目光无比冷峻,缓缓地说:“阴山派什么时候开始改行挖竹笋了?”
我硬着头皮说道:“那什么……刚改。”
棺山姥姥面目无任何表情,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问道:“你二叔何大同哪儿去了?”
她连二叔都认识,没法躲了!
我问道:“姥姥,您认识我二叔?”
方冬子在一旁也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老奶奶,您怎么会认识我师爷呢?我都没见过……”
没等他话说完,棺山姥姥突然出手,手中白色拐杖向前猛甩,“啪啦”一声响,敲在方冬子的额头上。方冬子手中的脸盆“哐啷”一声落地,倒了过去。
我大急,手一抬,就想朝她打虚刀。
哪知,棺山姥姥速度极快,拐杖陡然脱手,如同一把兀长的白色大飞镖,凌厉地朝我胸口刺来。那拐杖力道极大,棺山姥姥下了死手。我猝不及防,被拐杖击到,正以为这下不死也要残废之时,“哐几”一声响,白色拐杖刺中我胸口,好像撞击到一个东西,那东西把拐杖给弹飞了回去。
棺材姥姥身影一闪,将拐杖抄在手中,满脸不可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趔趄地退后了几步,一摸胸前。
临行前阿虎送给我的护身铜镜!
我儿子果然救了我一命!
棺山姥姥脚尖点地,抡起拐杖再次向我冲来。
我口中爆喝一声:“出鞘!”
鱼肠剑龙吟乍响,泛着红光,朝着棺山姥姥迅疾刺去。
棺山姥姥见状,脸色陡变,脚步快速移动,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鱼肠剑追着棺材姥姥刺杀,棺山姥姥根本躲避不及,先是拿着拐杖对着鱼肠剑砸。拐杖带着虎啸,呼呼生风,棺山姥姥身姿矫健,不断地格挡,但鱼肠剑非常之锋利,“唰、唰、唰”几下,将拐杖给彻底削断。
那拐杖断口白白的,材质不是木头,竟然好像是虎骨。
棺山姥姥大惊失色,甩手扯下脖子上的围脖,迅疾张开,围脖呈一张大网状,晃着金光。我这才看清,她的围脖并不是针线织成,像是柔软的金刚丝绳编造,在棺山姥姥手中不断发出“嗡、嗡、嗡……”之声,朝鱼肠剑罩去。
鱼肠剑非常有灵气,在棺山姥姥舞动的金刚丝绳网罩之下,左突右钻,把那古怪围脖三下五除二斩成断线,瞬即,金刚丝线齐齐断裂,四下飘散。
棺山姥姥神情骇然,万般无奈之下,仓惶拿出她的大宝贝:量尸卷尺。
量尸卷尺带着疾风,去卷鱼肠剑。
这一下,鱼肠剑倒与她手中量尸卷尺斗了个势均力敌。
我很崇敬棺山姥姥的为人,她虽然长相丑陋、脾气古怪,但在天山冰女等人来抢天机棺之时,她恪守造棺人的职责,有一股江湖老派的正气,体现了一种受人托、衷人事的铮铮风骨。可眼下如果不制服她,我们三个就完全没法从这里脱身。
鱼肠剑的打斗尿性不大好,战斗几分钟,休息几小时。
我必须乘此机会先制服她!
想到此,我猛聚罡气,无相气诀凝于掌中,冲着那正与鱼肠剑缠斗的馆山姥姥打去。
奔腾的黑伞!
竟然第一次破天荒地张开了。
如同当初送我《手扶拖拉机维修手册》的老头收拾黄皮子一样,黑d伞滴溜溜直转,向棺山姥姥头上凌空罩去。
棺山姥姥已极度恐慌,苍老的声音惊天爆喝:“量天、量地、量阴阳!”
她手腕猛地一抖,量尸卷尺脱手甩出。
量尸卷尺呈长蛇吐信状,袭击那把黑伞。
阴阳师手中的法器,犹如生命。
棺山姥姥手中赖以生存的最大法器都抛了,可见她已视死如归。
鱼肠剑摆脱了量尸卷尺的缠斗,呼啸着冲她的面门刺去!
棺山姥姥趔趄倒地躲过。
鱼肠剑却不依不饶,还要再刺,我顿时急了,忙叫:“回鞘!”
鱼肠剑闻令,发出一声龙吟,迅疾回到刀鞘之中。
量尸卷尺打中黑伞。
电光火石“呲”一声响,腾腾冒烟。
黑伞的黑气散了,但散发出来的黑气,伴着热量,竟然将卷尺的刻度全部熏成焦黑状,卷尺掉落在地。
量尸卷尺废了!
棺山姥姥的实力,当然无法跟三个顶尖大佬燃面鬼王、雪莲仙姑和阿扎古相提并论,但她能独斗十来个天山冰女,与土地钟元战成平分秋色。在阴阳界,她必然属于一流高手的存在。若论硬实力,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鱼肠剑好像独独克制她手中的法器,又占了个先手,令她处处受到掣肘,她反而在短时间内稀里糊涂败下阵来。
在面对阿扎古之时,我压根不敢使用鱼肠剑。一来这玩意儿时间太短,杀不了阿扎古,只能让他短暂躲避,待他反应过来,瞬间就可将我击毙。二来十几个姜真后裔,鱼肠剑只能追杀一个,其它人没办法对付。
鱼肠剑只适合单打独斗。
“姥姥,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我无比诚恳地说道。
棺山姥姥表情古怪地瞅着我,突然癫狂大笑,笑声无比诡异而瘆人,边笑边说:“天意如此!我等到了……阴棺一门,可以关门喽。”随后,她又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苍老而浑浊的双眼仰望天空,喃喃自语道:“虎杖降魔浑天惊,金丝罩棺浊土清,卷尺量身人丁兴。没想到,今日虎杖断、金丝散、量尺黑……”
她嘴里说着这些神神在在的话,缓慢起身,步履蹒跚,显得苍老了几十岁。
我忙说道:“姥姥!刚才多有冒犯,实为自保,非有意为之,请勿见怪!”
棺山姥姥闻言,浑浊的老眼瞅了我几眼,脸上竟然泛出一丝笑意:“何掌门乃天下唯一打开过天机盒子之人,老朽又岂敢怪罪?”
我心中猛然一惊,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我在溶洞打开天机盒子,连赖添财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棺山姥姥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抬手指了指我:“你身上是否多出物品?”
多出物品?!
我罩了一件外套,里面有一件衬衣,往身上摸去,发现衬衣贴心脏的口袋里,有个硬物。拿出来一看,顿时吓得手猛哆嗦,如烫手山芋,顺手就甩了出去。
一枚碧绿的簪子!
天机盒里的簪子!
我明明记得,当时我把簪子放回天机盒子,并用棺材板给死死盖住了,这玩意儿怎么突然跑到我身上来了?
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枚碧绿的簪子被我甩到地上去后,非但没有摔断,反而好像遁地消失了,再一摸,簪子又回到了我的衬衣口袋上。
这他妈敢信?!
我有点恐慌了,再次摸出那枚簪子,呼啦一下丢得老远。
边上有一个小水塘,簪子“噗通”一声,掉入水塘。
担心那破玩意儿再飞回来,我马上死死地摁住口袋。
一摸口袋,东西竟然还在!
简直超出我的想象!
我像傻了一般看着棺山姥姥。
棺山姥姥那张如菠萝皮状的老脸抖动了两下:“没人能躲过天机,何掌门无需再做无用功。”
我后脊背顿时阵阵发凉,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应该犯了大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我忙不迭地说道:“姥姥,我只是一时好奇,可能犯下了大错,请姥姥帮忙指一条明路!”
棺山姥姥回道:“世间无对错,因缘自承负。你无错,我亦无错。”
这话讲得莫名其妙!
她应该与跟善觉寺弘慈大师聊得来!
我正准备再开口,突然,天空雷声隆隆,乌云密布,哗啦啦下起大雨。
棺山姥姥幽幽地望着天上落下来的雨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雨当其时。”说完,她手微抬,叫我进屋子。
雨非常之大,仿佛天上裂了一条大缝,涛涛的天河水倒灌倾盆而下一般。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雨水,竟然有点心生恐惧。暗想不会我窥探了天机,上天发怒,降下特大洪灾,将整个地球毁灭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把躺在屋檐下的方冬子给拖进了堂屋。
方冬子只是被棺山姥姥敲晕了,身体无碍。
我想把他弄醒,棺山姥姥却抬手阻止了我。
“你我谈话,万不可让第三人得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开棺正主
从冬子的身体情况来看,棺山姥姥刚才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倒是我,此前先入为主,以为棺山姥姥要置我们于死地,差点用鱼肠剑伤了棺山姥姥,心里觉得既内疚又尴尬。
“姥姥……”
棺山姥姥摆了摆手,指着边上一张凳子,示意我坐下。
“何掌门是在一年前担任阴山派掌门?”
“您如何得知?”
“一年前你二叔何大同正式消失,老朽猜测而已。”
“那姥姥可知我二叔……”
馆山姥姥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问下去:“今日有更为重要之事,我要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请讲。”
“我阴棺门始于商周,立门之初,受命于天,每六百年做一具五行齐具的天机棺。棺中埋一天机盒子,盒中无它,唯一位奇女子的衣冠配饰而已。每六百年一样,从不重复。履、裙、裳、腰带、彩綢、髻冠……时至今日,埋葬到最后一个物件:玉簪。至于成套的衣帽配饰,何人所用,因何埋葬,老朽并不知。但阴棺门祖师曾言‘玉簪现世,天机缘成。阴阳相合,水火融焉’。祖师还告诉我们阴棺门一脉后人,能令我们虎骨断、金丝散、卷尺黑之人,正是开馆的正主。刚才我非有意袭击何掌门,实乃门规所迫,特意试你。如今天机棺里的玉簪已现世,开棺之人也已验明正身,正是何掌门。阴棺门几千年来的使命已完成,老朽可以正式退休了。”
说完,棺山姥姥怔怔地看着我。
“没了?”我问道。
棺山姥姥点点头:“没了!”
等于说,阴棺门从商周开始,听从什么天命,每隔六百年做一具五行齐具的天机棺,配合地府,埋一件女人的衣服鞋帽,也不知道埋了多少次,到今天刚好整套衣帽配饰都埋完,最后一样东西就是玉簪。结果,棺材却莫名其妙被我打开了,那玉簪还赖着我了。
这事说的神神叨叨,没头没脑,我非常无语:“不是……姥姥,你讲得这些事,其实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碰巧而已!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玉簪给拿走埋回去。我一个大男人,天天带着这玩意儿,显得娘们叽叽的。”我说道。
棺山姥姥微笑着摇摇头:“何掌门除开棺正主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啥身份?”我疑惑不解。
棺山姥姥说道:“按阴棺门箴言,开棺正主是那位奇女子的夫婿。今晚大雨滂沱,正是水火交融日,她会前来取簪。”
我惊得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半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大嚷道:“姥姥你可别开玩笑!”
当时我在溶洞拿起玉簪,有个女人在我耳边说谢谢我,鼻尖还闻到一股难以言传的香味,莫非正是棺山姥姥口中的那位奇女子?
“何掌门,我没开玩笑。老朽也想见一见这位跨越几千年,天、地、人共仰之奇女子的容颜。老太太能有这福气,乃阴棺门历任先辈修来的。你能有这福气,也是历任阴山前辈修来的。你二叔何大同,几年前曾跟我说,开棺之人一定是阴山派弟子,老太太当时还不屑一顾,没曾想还真是。哎,我不如何大同远矣……”
“不不不……我有喜欢的姑娘,她也是跨越千年的人物,长相老带劲了,身材又火辣,小性格嗷嗷叫,带出去贼拉有面子。文明社会,不提倡一夫多妻。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得走了,谢谢姥姥救了我的朋友!”
没曾想,话刚一说完,后背肩胛骨突然传来一下暴击。
这感觉……
那是相当熟悉!
我整个人被敲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哇”地狂喷一口血。
二叔给我下得诅咒又发作了!
这他妈什么意思,他是要让我和那玉簪女子结婚吗?
“砰、砰、砰……”
棒槌压根不管不顾,反复地敲击着我。我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嘴里惨嚎不已。
棺山姥姥见状,脸上露出无比讶异之色:“何掌门,你这是……”
我哪有功夫管她,大叫道:“何大同,再敲我就要死了……”
但身后的棒槌此次却像是疯了一般,却对我的喊叫置之不理,呼啦啦地狂击,我感觉自己已经被敲得奄奄一息,棺山姥姥起身想过来拉我,但完全拉不动。眼见再敲几棒槌下去,我就要彻底阿弥陀佛,告别这个美好的世界,我大急道:“那也得人家愿意嫁……”
此语一出。
棒槌突然停了。
我头皮阵阵发麻,口中仍然不断地往外泛着鲜血,行将就木地躺在地上,心里已经把二叔从头到脚彻底骂了个遍。
老家伙绝对脑子有毛病!
他在老宅子里种下小桃树,一直不让我与别人谈恋爱,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与这个天机女结合?要不要这么搞笑!
我怎么知道她是啥人,还什么天、地、人共仰,她到底王母娘娘还是嫦娥仙子?万一她是恐龙世界里逃难出来的模样,或者老得跟棺山姥姥一般,我上哪儿哭去?!以二叔喜欢刘婶那眼光品味,我实在不敢往好了想。
哥们可无福消受!
何况,夕颜妹子还小眼巴巴地等着我呢!
棺山姥姥扶我从地上起身,拿了一条干毛巾给我擦血,好一会儿之后,我才缓过劲来。
此刻我内心极度崩溃,甚至,极度愤怒。
二叔一直对我隐瞒他是阴山传人的身份,我忍了。他搞什么魂留魄术,送宅子给老情人,自己卷钱跑路,我忍了。他让我替他挡仇债,弄得我九死一生,我还忍了。这次竟然包办起我的婚姻了,这特么能忍?
忍不了!
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也不想问这神神叨叨的棺山姥姥关于二叔的事了,得把方冬子弄醒,扛着赖添财赶紧走。别到时见到那个来取玉簪的女人,脱身不了。
棺山姥姥见我起身,也没阻止我,只是神情无比安然地看着我。
乘棺山姥姥不注意,我偷偷把那碧玉簪子拿了出来,丢在了坑里,顺便用脚推了一块大石头上去,剁几脚,压实。
正要跨出门,天空突然劈来一道闪雷,“轰”一声,砸在我的面前,一个巨大的坑形成,就差几十公分,我就要化成灰烬。
啥意思?
这他妈天雷在威胁我?
玉簪女有这么大面子?
不知道我会掐雷诀吗!
银蛇再次飞舞,眼看天雷又要炸起,我手掐指诀,张嘴就念:“阿类类哦啦啦,麻痹麻痹炸金花。”
但奇怪的是,手脚能行动,可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看那道雷就要劈向我的脑袋,我都要吓疯了,就地一滚。
“轰!”一声巨响。
刚才站立之处,又一个大坑。
卧槽!
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我试着张嘴说了几句其它话,没啥毛病,但每当发声要讲炸金花咒语时,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是搞什么飞机?
棺山姥姥在屋里苍老的声音传来:“何掌门,请安心等人来取玉簪。”
玉簪?
我一摸胸前,见鬼了,明明被石头压着的簪子,此刻又回到我衬衣口袋里。
我顿时呆若木鸡。
正在此刻,瓢泼大雨之中,走来一人,身姿无比妙曼,但浑身被雨水浇得湿透,身上受了不少伤,血水顺着衣裳滴淌,美眸雨水与泪水齐下。
夕颜!
她站在雨中,怔怔地望着我,目光中布满委屈与不解。
肩膀上站着小白。
她怎么来了,雪莲仙姑呢?!
我赶紧把她拉了进来,急道:“你怎么受伤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来取簪子
夕颜没有回话,只是在大雨中傻傻地站着。
她看我的眼神非常之奇怪,夹杂着一丝惶恐、一丝信任。就犹如走失在外,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小女孩,正在绝望之中,突然遇到一个慈眉善目的人,既想向他求助,又害怕遇到坏人的那种矛盾心态。
当真可怜死了!
她黑曜石一般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我的肩膀。
我的肩膀有伤口,在溶洞里开棺材之时被她给咬伤的,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她应该认识。夕颜从天机棺里出来之后,脑子已被彻底格式化,现在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讲了,此刻她只是紧紧的咬着嘴唇,盯着我肩膀伤口发愣。她应该是感知到了我在这里,特意冒着大雨找了过来。
我不知道之前她发生了什么,揪心不已,赶忙将她拉进屋子,把自己外套脱了,给她披上,急问她到底怎么了。
她一会儿看看棺山姥姥,一会儿看看我,说了一个字:“打……”
打?
我赶紧拿了一块石头,让她在地上画画。
夕颜沉吟了一下,在地上画出了一副图。
一见到那副图,我脑袋都要炸了。
她画的是一张人皮,人皮正在打一个女人。女人跟人皮激烈的搏斗,但明显不敌,身上受伤,受伤之处,夕颜还特意标了几个血点。
画完。
她指了指图画中那个受伤的女人,又指了指自己,说了句:“我……”
麻辣个叉子!
雪莲仙姑这个死变态!
一定是她扛着夕颜跑出去之后,夕颜醒了,她开始狂揍夕颜!
夕颜虽然在天机棺里恢复了灵力,但雪莲仙姑的武力值与阿扎古一样强大,肯定打不过她。挨了打之后的夕颜,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我正在这里,冒着大雨逃了过来。
夕颜画完画,显得气乎乎的。尔后,她拿起石头在雪莲仙姑人皮图像上狠狠地画了几个大叉,把石头给甩了。
她们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这个人皮妖,她对我的婚姻大事瞎操个什么心呢!夕颜招她惹她了,干嘛那么不待见她!下次见到雪莲仙姑,有必要用鱼肠剑好好威胁一下她,实在不行,用掐雷诀吓她一吓。
“那什么……你先别生气了。改天遇到她,我帮你出气。”我说道。
夕颜撅着嘴,点点头。
棺山姥姥反复地打量了几眼夕颜,问道:“这位就是何掌门喜欢的姑娘吧?”
我回道:“咋样,带劲不?”
棺山姥姥点了点头:“盛世美颜耀天下,五色阳火昭年华,这姑娘确实是天地造化之人。只不过……”
本来听到前一句挺开心的,但她一句只不过,让我心咯噔一下:“不过啥?”
“姥姥年纪大,见得多。世间多少痴男怨女,相爱伊始,恨不得一寸青丝三寸情,到最后却难免‘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个中缘由,大抵还是逃不过个机缘两字。以老朽愚见,若明知相爱无所终,倒不如相忘于江湖,也属人间之美事。”
棺山姥姥d劝人分手劝得非常有诗意,但凡我像白杨杜一样,有点古诗词的文化底蕴,我也就听进去了,可奈何我压根听不懂她在说啥!
神特么相忘于江湖!
我看夕颜身上还在流血,就去掀她的衣服看伤口,夕颜却一捂自己的衣服,警惕而又羞恼地看着我。
棺山姥姥咳嗦了一声:“还是让老太太来吧。”
我点了点头。
棺山姥姥移步,给夕颜敷药。
外面天黑的不见五指。
暴雨倾盆,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屋内大梁下,挂了一盏气死风灯,风刮过,灯架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动声,整个氛围说不出的诡异。
一道银蛇猛地闪过。
漆黑的屋外突然亮了一下。
屋外。
一个戴着黑面纱的女人,手撑着一把花伞,孓然地站立在堂屋门口。
女人离我大概就几米远,她伞上的水帘,犹如瀑布,将她整个人都圈罩了起来,伴着她那朦胧的黑面纱,突兀而骇人。
我顿时被吓了一跳,赶忙退后两步。
女人的身材非常之好,看起来很年轻,穿一袭青衣裙子,身上传过来一股无比奇异的香味。
闻香识女人。
这香味令我印象太深刻了。
在溶洞里,我打开天机盒子,鼻子突然闻到一股来自幽空的香气,就是这个味!
“我来取簪子。”
女人站着没动,先开口了。
声音非常之柔美、动人。
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好听的音色。
棺山姥姥一听,瞬间起身,撩起自己的衣服一摆,“噗通”一声,冲黑纱女人跪下,头紧挨着地,身躯不断地发抖。
“姥姥不必多礼。”黑纱女人轻声说道。
而夕颜。
她的反应更让我震惊。
夕颜见到女人之后,似乎害怕急了,猛地拽住我的手,张口就来咬我的手臂。
我猝不及防,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哎呦”一声叫了起来。
黑纱女人见到我痛苦的样子,竟然手伸进黑色面纱,掩着嘴,发出“噗呲”一笑。笑完,她又冲我抬起另一只手:“我来取簪子。”
我忍住手臂传来的痛感,赶忙取出簪子,递给了她。
黑纱女人芊手接过簪子,簪子突然变成一道耀眼的火焰,彩虹状,颜色无比妖异。而且,她伞沿垂下来的雨帘那么大,竟然无法将簪子中的火焰浇灭。
只见她双手对着碧玉簪子轻轻地搓揉,越搓揉,七彩火焰慢慢变小,到最后,变成了像萤火虫一样的暗光,她将那束暗光放在胸口,簪子便彻底在她芊手中消失了。
卧槽!
这魔术挺炫酷!
改天有机会叫手绢门毛腻子按效果研究一下,演出时绝对亮瞎观众狗眼。
黑纱女人对我说了一声:“我办完事来找你,等我。”说完,她撑着花伞,妙曼的身姿很快消失在雨中。奇怪的是,黑纱女人背影消失后,雨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了,徒留下空气中一缕遥远幽空的香味。
她压根不是什么王母娘娘或者嫦娥,明显是实实在在的人!
可为什么燃面鬼王的身份地位都好像没她高?棺山姥姥刚才吓成那副死样子?
不过,万幸的是,她并没有说要嫁给我,要不然我肯定要果断拒绝,然后必然遭二叔的棒槌给当场捶死,她只是奇奇怪怪地说了一句叫我等着她。
等个锤子啊等!
我跟你又不熟!
黑纱女人走后,夕颜放开我的手臂,眼睛恨恨地盯着我,白皙的嘴角还流着咬我手臂的血。
这丫头到底干嘛呢!
棺山姥姥此刻也缓慢起身,老脸泪流满面,嘴唇仍在微微颤抖。好一会儿之后,棺山姥姥才缓过劲来,菠萝皮一样的面庞变得毫无表情,身躯也开始变得朦胧起来,缓慢地走出了堂屋。
她要走?!
这都啥跟啥!
我不能莫名其妙地让棺山姥姥走了,必须要抓住机会,弄清楚个中原因。我跨前一步,想去拉棺山姥姥的身子,但却没拉着,手中突然抓了个空气,穿她躯体而过。
她是虚体!
不对啊。
刚才棺山姥姥还是实实在在的人来着,怎么下跪起身之后突然变成虚体了,她到底是人、鬼、神?
不管了!
“姥姥留步!能不能讲清楚取簪之人的身份?”我急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天机不可外露!
“那行!我不问了,反正也不关我啥事。您要是认识她,叫她别找我,我跟她不大熟,没啥好聊的!”
棺山姥姥没回头,脚步缓慢往前走着,嘴里说道:“老朽无资格认识她。”
“那我二叔您总认识!我想问姥姥最后一个问题,恳请您回答,我二叔到底去哪儿了,他一年前去滇西尸王墓到底又在找什么东西?”
棺山姥姥身子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神情无比淡然:“老朽不知他在哪儿。但他去滇西尸王墓是为了找水,跟取簪之人有关。”
“啥玩意儿?”
棺山姥姥没再回话,向远处走去。
二叔去滇西尸王墓找水,竟然与那黑纱女人有关?!
还没反应过来,棺山姥姥已经走到了远处。远处好像有穿着古代衣服的家丁,扛着一顶大红的轿子来接她。棺山姥姥上了轿子,很快地消失在我们眼前。家丁不是阴差,阴差都是穿黑西装打黑伞,打扮的跟罗汉一般,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牛逼。而这些家丁却穿着华丽的古代丝绸衣服,举手投足彰显着大户人家的优雅与从容。
莫非是天丁?
转念一想,这不扯蛋嘛!
如果家丁是天丁,那棺山姥姥岂不是成了神仙?
有这么无聊的神仙一天到晚做棺材玩么!
我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伤口有些是被燃面鬼王抓的,有些是被棒槌打的,有些是被夕颜咬的,无比痛楚。
转头一瞅夕颜,发现她正气乎乎地盯着我。
我非常无语,低声说了句:“咬人的是小狗。”
夕颜说道:“你才是小狗,我咬死你算了!”
我顿时退后两步,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你你……脑子不是被格式化了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有种你打我啊
“你脑子才被格式化了!”夕颜恨恨地白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我之前全在装傻!我要是不装傻,我哥哥一定会绑住我的手脚,路上我怎么还有机会逃跑?但后来看到你追过来了,我就干脆一直装下去喽!”
“我去!你个大骗子,戏剧学院毕业的吧?!那迷茫无助的小眼神,整的还挺逼真!”我非常无语,转念一想:“不对啊,你装傻就装呗,咬我干什么?两次了,你这是多久没吃过肉了,咬这么狠!”
夕颜闻言,俏脸愠怒:“你还好意思说!我做噩梦了,在棺材里梦见我哥哥抓住了我,我拼命挣扎,一不小心还把他给杀了。我哭啊哭,跑过来找你,却看到你跟一个女人正在结婚,不理我也就算了,还要赶我走,我走哪儿去?难道回大山吗?!与你结婚的,就是刚才那个找你要碧玉簪子的女人!”
哎呀卧槽!
难怪她在溶洞里对我说什么“你好狠”,敢情她是做了一个噩梦。可梦见女人跟我结婚就要下死手咬我?要是梦见我跟别的女人上床,她还不得阉割了我?
刹那间,我顿觉胸闷的不行,伸手就想去掐她的脸。
夕颜见状,反而胸脯一挺,撅起嘴说:“有种你打我啊!”
我:“……”
算了。
不跟女人讲道理。
“对了,你怎么突然跟雪莲仙姑打起来了?”我问道。
夕颜气乎乎地说:“她把我扛走,后来我醒了,我急着想回来救你,叫她把我放下来。但她不干,说齐云山还在进行葬天机仪式,她正好去山上,刨个坑,把我给埋了,这样你就不会再打我的主意了。我一急,跟她吵了两句,她就对我动手了。我打不过她,只好跑了。路上又很担心你,隐隐感觉你一定在这里,没命跑过来想救你。结果看到有个女人跟你要玉簪子,真是气死个人了!”
说完,她可能又感觉到伤口在疼,委屈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这丫头有点吃干醋了。
我心中有点暗爽,柔声安慰道:“行了,你也别生气。那人皮妖见谁都想打,改天我帮你出气。”
“你又打不过她,怎么替我出气?”夕颜闪着美眸问道。
“跪下来求她呗,还能咋办!”我白了她一眼。
夕颜闻言,“噗呲”一笑:“我不生气了!我轻功好,她追不上我。她要是再打我,我就跑。现在她还在山上乱转找我呢,她别想阻止我来找你。”
我寻思,改天必须找个好机会,把雪莲仙姑赶紧送回西昆仑去。那里有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绿的草原,那是她的家,利于她吐纳呼吸和培养平和的心态,省得她一天到晚惦记着我的婚姻大事。
夕颜与我把方冬子和赖添财给弄醒。
方冬子见到夕颜,高兴坏了。
赖添财泪流满面,也不知道是伤口疼的还是见到夕颜激动的。
我简单把刚才的情况简单同他们讲了一下。末了,我问赖添财:“棺山姥姥说,我二叔一年前去滇西尸王墓找水,这到底什么情况?”
赖添财想了想,回道:“你二叔那个老瘪犊子……”
“你别一天到晚老瘪犊子老瘪犊子,那是我二叔!他不就偷学了你一本《阳基密旨》吗,也答应过你不外传、不教人、帮你忙,这些我们阴山派都做到了!”我恼道。
赖添财白了我一眼:“他即便是你爹也是老瘪犊子,你是小瘪犊子!”
娘的!
要不是看他现在受伤不轻,真想引个天雷劈了他。
赖添财冷哼一声:“你小子寻思着怎么教训我呢?我建议你最好对我客气点,要解开那个老瘪犊子到底去滇西尸王墓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还得靠我!”
“靠你?你现在都被阿扎古打得快瘫痪了,我能靠你什么?”我不屑地说道。
“嘿嘿,小子。实话跟你说吧,《阳基密旨》是天下第一风水绝学!风水风水,观风找水!你二叔去滇西尸王墓之前,偷学这本书,然后又去找什么鸡毛水,从书上可以推断出个八九不离十,你就说要不要靠我吧?”赖添财扣着鼻屎说道。
我一听,茅塞顿开。
还真是这么个理!
二叔这人其实一直挺自负的,寻常的风水墓穴,他自己也懂。实在不行,请个风水师同去也可以。但他却宁愿犯道家之大忌,搞出用假夜郎国的尿壶骗学赖门风水术的复杂把戏,这只能证明,他不信任任何人,一定要自己学会其中内容,亲自去找水。
那水肯定是逆天而独特的存在。
但我看到赖添财那无比得瑟的样子,心中非常不爽,转头问夕颜:“赖夕颜同志,你是赖布衣先生的嫡传,可别告诉我你不懂《阳基密旨》。”
夕颜闻言,俏脸微红,尴尬地说:“师父教我的东西,我早就忘了。”
“没事,咱不急!你现在命令你的玄徒孙赖添财同志,赶紧把《阳基密旨》交出来。以你的智商,两天就可以通透。假如你不想学,可以把书给我,我老爱学习了……”
夕颜点了点头,转头对赖添财说道:“赖叔……”
她话还没说完,赖添财顿时急了:“师祖奶奶,你千万别被这小子骗了,《阳基密旨》是赖门秘术,不能外传!”说完,他又转头对我瞪着铜锣大的眼睛:“臭小子,你不要太过份!我没说不帮你!”
我还收拾不了你?!
“所以你别在我面前得瑟,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推断。”我说道。
“现在不行!”
“为啥?”
“……里面的内容太过驳杂,我也忘的差不多了,必须回去重新翻书。”
完犊子!
赖布衣先生要是知道这些徒子徒孙的手艺传承这么糟糕,非给气得诈尸不可。
别无它法。
我只得和方冬子扶着赖添财,往回走去。
一路无事。
赖添财在天桥底下租有一个房间,他说要独自回去研究一下《阳基密旨》,还不让我跟着。
我还不想跟!
我把燃面鬼王的地址给方冬子,叫他先去找毛腻子拿酒,给燃面鬼王邮寄过去。
“寄多少?”方冬子问。
我想了想,燃面鬼王这次可算帮了我大忙,还传授了逆天的掐雷诀给我,虽然这搞笑的道诀对付那玉簪女人好像不行,但对付阴阳界的其它人,应该是螃蟹大脚,横着走的存在。我在溶洞里答应他十箱,觉得有点少,干脆一次性给他寄二十箱,让他高兴一下。
喝死概不负责。
现在这玩意儿炒到接近四千一瓶,二十箱,快五十万块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收入,靠方白原来给我的一百万撑着,又用了不少,寄完酒身上只剩下十几万块钱。
生活若回归正常,还得努力赚钱!
与夕颜回到铺子,我觉得简直累坏了。但突发事情又来了,阮小山和阿虎正焦急万分地在屋子里忙来忙去,连晓婉也在一旁急得不行。
他们看到我们回来,表情显得既欣喜又焦心。
晓婉说:“何大哥,你们可算回来了,白杨杜出事了。”
转眼一瞅,阿虎正拿着银针在给白杨杜针刺穴位。白杨杜口吐白沫,脸色无比苍白,一副将死的既视感。
阮小山在一旁焦急地搓手。
我忙问怎么了。
阮小山解释道:“不知道啊,他这两天先是天天喝酒念歪诗,然后头撞墙。今天早上起来,看到边上全是安眠药,这家伙服毒自杀了。”
阿虎大嚷道:“爹,快过来帮忙!”
随后,阿虎吩咐我把白杨杜的身子扶起来,让我对着他的后背猛拍。
他用针插着白杨杜的穴位,我按他的示意,对着白杨杜后背连拍了三下,白杨杜“哇”地一声,开始狂吐不止。
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腌赞味。
吐了足足半个时辰,白杨杜不再吐了,倒下去沉沉睡着了。
阿虎说总算没事了。
我们忙活了半天,才把屋子给收拾干净。处理完这事,晓婉拉着夕颜的手,兴奋不已:“姐姐你现在跟我们一样啦?姐姐,何大哥可对你真好!”
夕颜脸微微一红,说是呀,我再也不用回大山里了。
晓婉闻言,格格地笑了,拉着夕颜去隔壁铺子,说给她准备了好东西。
我指着床上的白杨杜,问阿虎跟阮小山:“这家伙咋突然想死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地倒悬、草木反长、五门共赏
阿虎闻言,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啊,这些天破蛇一直闷闷不乐、失魂落魄的。”
白杨杜这货是我见过天下最不要脸的蛇精,能让他寻思觅活,其实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家伙肯定在想成龙的过程中遇到了大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只好等他醒来再问问。
我把身上的铜镜拿了出来,递还给阿虎,对他说:“儿子,你这铜镜真的救了我。没有它,我可能已经死了。”
阿虎瞅了一眼铜镜:“爹,这不是我给你的铜镜!”
不是他的铜镜?
不可能啊,铜镜自从戴上我的脖子之后,从来没有离开过。
阮小山走过来,拿起铜镜瞅了两眼,转头对阿虎说道:“阿虎,这就是你师父马真人给你的那面铜镜。它是一个双面镜,外面那层镜套已经被砸掉了。”
阿虎闻言,忽闪着大眼睛,将铜镜拿了去,瞅到眼前仔细一看,突然“哇塞!”一声狂叫。
我忙问他咋了。
阿虎像痴呆一样,怔了半晌,一声不吭。
随后,他“哇”地一下,大声地哭了起来。
我见状,顿时慌了,赶紧抱起他:“儿子你别哭啊,我也是不小心才弄坏,改天爹陪你一个更好的行不行……”
阿虎没有回答我,反而越哭越大声。
哭到后来,他双手死死地搂着我的脖子,一个劲地亲我的脸。
卧槽!
我以前要亲他,小家伙每次都推开我,嫌弃我有口水,今天咋回事?
一会儿之后,他止住了哭腔,无比认真地说:“爹,我要抓紧学道术。”说完,又转头对阮小山说:“爷爷,我要抓紧学卜术。”
我与阮小山面面相觑。
这孩子咋突然转性了?
平日里教他东西,他一惯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与方冬子那种学习的韧劲差了十万八千里,今天竟然主动提出要学习,确实令人奇怪。
阿虎见我们疑惑不解,指着那个外镜破了的铜镜,无比兴奋地说:“你们看!”
我们凑过去看。
阮小山说得没错。
铜镜是双层镜,外面一个大镜子,里面包裹着一枚小镜子。棺山姥姥用虎骨杖敲我的胸口,把外面那层大镜子给打碎了,露出来里面的小镜子。小镜子并没有镜面,正、反两面全是辟邪的符文。
世人皆知,铜镜能辟邪。
农村很多人还喜欢将铜镜悬挂在房屋的门楣之上,认为镜面光亮,可阻挡邪煞之气,将想进屋子里的妖邪给反射出去。其实,这种挂法,鸡毛用都没有。
真正道士用来辟邪的铜镜,正面的铜锡磨得锃光瓦亮。一照之下,妖邪能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一般的妖邪,脑子全靠一股怨气在支撑,根本没啥智商,见到镜子中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玩意儿,会非常生气,跑过去干镜子中的自己。而这个时候,道士会立刻将铜镜反过来,用铜镜的背面去拍妖邪的头。因为,铜镜的背面刻有道士的降妖符文,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降妖效果。
所以,背面没有符文的铜镜,千万不要在自己家门口挂。你想想,本来没啥脏东西,你铜镜一挂,反而天天吸引一群鬼来你家门口照镜子,瘆人不?
马真人给阿虎的双层铜镜,其实也叫殓妆镜。
所谓殓妆镜,指一些死于非时、非因、非地之人,会诈尸,这类尸体下葬之时,道士在棺材盖板上倒嵌一枚钉子,将双层铜镜悬挂在离尸体脸部正上方七公分左右,照住尸体的脸,压制着它,不让起尸。
此办法也实属无奈。
非时、非因、非地死之人,具体啥时候诈尸,谁也讲不清楚。道士也不可能成天在坟墓外面瞅着,于是便想出来双层敛尸镜镇尸的办法。
尸体一诈尸,睁眼看到棺材正上方七寸处,另外一个自己正瞪大眼睛瞅着自己,火气一上来,爆喝一声你他妈瞅啥,伸手就将镜子扯下来,猛地一摔。这下好了,双层铜镜的外套被砸烂,里面那枚没有镜面,全刻着符文的小镜子露了出来,正好掉在诈尸的身躯之上,诈尸尸体立马嗝屁倒灶。
等于说玩一招阴的。
论斗鬼的办法,道士手段比和尚花样多多了。
各种使诈,简直不要太炫。
阿虎双层铜镜里面的小镜子,所刻的符文非常古怪,倒像一副简单的山水画,由太阳、云彩、飞鸟、土地、草、树等元素构成。但画中之景,与常规的自然现象恰好相反。
太阳在下面,云彩、飞鸟潜着漂。
土地在上面,花草、树木倒着长。
“爷爷、爹!我师父马真人羽化前曾告诉我,当我见到‘天地倒悬、草木反长、五门共赏’的情景之时,转轮塔已经开始出现。交待我务必要尽快五门融通,找到转轮塔,坐上去,在里面待上七七四十九天,我就能成为人。我一直以为,师父是在骗我。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天地倒悬、草木反长、五门共赏的场景?没想到,奇景竟然出现在这个双层铜镜之内!”阿虎手舞足蹈,高兴的又快哭了。
还有这回事?!
我见阿虎快乐疯了样子,内心深处实在不愿意打断他的情绪,但又想到一个问题,生怕他白高兴一场,忍不住问道:“儿子,天地倒悬、草木反长,倒可以用镜子中的场景来解释,但五门共赏又是怎么回事?”
“哎呀,爹,你真笨!”阿虎撅起嘴说道。
“他不是笨,简直是蠢!”阮小山补了一句。
我特么……
哥们怎么就蠢了?!
阿虎抱着那面小镜子,开心地跑回了里屋:“让爷爷跟你讲吧!时间紧迫,我要背卦词了!”
阮小山见我仍疑惑不解,解释道:“五门共赏,道家山医命相卜共五门,你是山师道士,我是卜门卜师,阿虎又精通医命相之术。我们三人刚好五门,一起看镜子,可不就是五门共赏么?”
卧槽!
原来是这意思!
我顿时开心极了,转身跑进了房间:“那什么……儿子,我先教你一套口诀。”
阿虎没理我,两分钟以后,他转头对外面说,爷爷,你上个月教我的卦词,我已经背好了!
这么快?!
臭小子认真起来有点吓人啊!
我赶紧把阴马诀告诉他。
阿虎听完之后,闪着眼睛说,不够,爹你再教点。
我只好连续再教了十几个口诀和手势。
小家伙一时间消化不了,但他先把道诀、手势全部记在了笔记本里,准备待会儿好好研习。他认真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想拿奖状的小学生。
阮小山见了,在一旁傻呵呵地笑。
我没再打扰他,转身回了自己铺子。
夕颜穿着一身红衣服,在镜子面前开心地转圈,她见我进来,脸顿时一红。
“这是干嘛呢?”我转头问晓婉。
晓婉俏笑流盼,用手往外推我:“出去出去,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拉倒!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出门开着那辆破路虎,往老宅子跑。
我心中始终对那个来取玉簪的黑纱女人觉得很惶恐。
二叔对我下了诅咒,我只要不跟那个黑纱女人结婚,要活活锤死我。
我必须先去看看院子里的小桃树开花了没有!
如果已经开花了,证明二叔就是这个意思。
来到院子前,发现院子里架着一张竹椅,刘婶闭着眼睛,躺在竹椅上,左手拿着一把蒲扇,右手端着个茶壶,边上放着一个老旧收音机,正在听京剧喝茶。
挺悠闲啊!
再一看小桃树,树干上竟然长出来花骨朵,青粉青粉的。
她竟然没砸!
二叔的第二约定是让刘婶看着小桃树,不让它开花,也不能让它死,否则宅子就会收回。她咋还能让这个花骨朵存在呢?
“婶!我来收宅子了!”我朗声说道。
刘婶正拿着茶壶往自己嘴里咪茶呢,冷不丁听到我说话,吓得从竹椅上一骨碌摔了下去。她抬头看到是我,瞪大了眼睛,大怒道:“我说了一万遍,进来前要敲门!敲门!敲门!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那什么……我脑子最近可能是有点问题。婶,你别生气,我来看你来了,还给你带了水果呢。”说完,我笑嘻嘻地把路上买的水果递给她。
刘婶见了,拍了拍身上的土,疑惑地看着我手中的水果,嘴角上扬,说道:“你小子,黄鼠狼给鸡拜年吧?有这么好心么!”
“婶你这话说的,有你这么老的鸡吗……”
我话还没说完,刘婶就已经抄起了扫把,怒气冲冲向我砸来。
我吓得赶忙退后几步:“别别别,口误口误,我真是来看你的……”
“小猴子,你出门忘吃药了吧?连你婶也敢骂!”刘婶放下手中扫把,气极败坏地说。
我向她好一顿赔笑。
刘婶气消了,接过了水果,双眼翻了几下,努努嘴:“坐吧!”
“坐就不坐了。婶,你咋让小桃树开花了呢?”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刘婶转头瞄了一眼小桃树:“按我与你死鬼二叔的第三个约定,今后再也不用再管这棵破桃树了!”
“啥玩意儿,第三个约定?!”
第一百六十五章 咒催桃花朵朵开
刘婶见我一脸懵逼的样子,无比得瑟地笑了一笑:“你不知道吧?我指定不能提前告诉你!我必须一直牵着你的鼻子走,知道不?”
“知道知道!但你倒是说说第三约定到底是什么呀?”我急道。
“不告诉你!”刘婶身子一瘫,斜靠在竹床之上,还翘起了二郎腿。
我顿时觉得血压都升高了。
心里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忍,犯不着跟这个势利妇女一般见识。强压着心中的不爽,我腆着脸笑嘻嘻地问道:“咋就不能告诉我呢?婶,你看我现在无家可归、孤苦伶仃的,你行行好,告诉我呗!”
刘婶鼻子冷哼了一下,冲我伸出两个手指头。
我见状,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着,无比恭敬地塞进了她嘴巴。
谁知,她嘴里含着那根烟,脸色顿时黑了,猛地一抬手,将烟扯下,甩在我头上,冲我大吼道:“老娘不抽烟,老娘是要钱!要钱!”
我特么还不知道你要钱?!
这不是故意耍你一下么!
算了。
花钱就花钱,就当打发叫花子。
我赶紧把身上的烟灰给拍掉,掏出来两百块钱,塞在她手上,她半斜着眼:“小猴子,你这打发叫花子呢?”
无奈之下,我只得将口袋里的几千块现金全给了她:“我身上就这么多了!”
刘婶把钱收了起来,塞进衣兜里,半带嘲笑地说:“我听说你小子在阴事街整了一个铺子,估计坑蒙拐骗弄了不少钱,你就这样孝敬你婶娘?”
“你到底要多少?”我皱眉问道。
小桃树的问题,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和生家性命,我只能硬着头皮让这老娘们讹诈。
“十万!”刘婶脱口而出。
“多少?!”我震惊了。
“shi十,wan万,十万!你好歹上过大学,汉语拼音总听得懂吧!”刘婶回答。
我都快被她给整癫了。
抬脚就往院子门外走去。
我除了方白给我的一百万,一直以来都疲于奔命,压根没有赚钱。前几天弄了二十箱茅台送给燃面鬼王,近期又花销不少,身上拢共就剩下十几万块钱,她开口就要十万,这他妈是会算?
薅羊毛没有把羊皮给剥去的道理!
再说,这第三约定的说法,谁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骗我呢!
“昨天,有一个戴着黑纱的女人过来,对我说,婶,桃树可以开花了……”刘婶在后面喃喃自语道。
卧槽!
黑纱女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我顿时停住了脚步,回头无比惊鄂地望着刘婶。
刘婶能讲出黑纱女人,证明第三约定这事儿肯定是真的!
刘婶“嘿嘿”一笑,拿起了身边的茶壶,无比享受地咪了一口,手翘起了兰花指,嘴里开始哼着小曲:“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我赶忙打断她:“婶,别情痴了。咱商量一下,能不能便宜点?”
“不能!”
她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毫无任何讲价的余地。
我狠狠一咬牙,立马用手机给她转了十万过去。
刘婶听到手机里提示十万元到账的声音,顿时喜笑颜开:“小猴子,早这么乖不就结了。”
“现在可以说了?”我问道。
“没啥好说的,我已经说过了!”刘婶回道。
“不带这样玩的,做人要厚道!”我大嚷道。
刘婶见我快要发飙,假意咳嗽了两声:“昨天有个黑面纱女人,跑过来跟我说:婶,你可以不用再斩小桃树了,我已经找到何方了。随后,她向小桃树念了一遍古怪咒语,哎……也是奇了怪了,咒催桃花朵朵开,小桃树花骨朵竟然长出来了!你二叔跟我的第三约定就是,如果有黑面纱女人过来叫让我不用再砍树,可以让小桃花生长,宅子彻底归我。”
“就这?!”
“就这!”
我顿时有一种花大钱买了个大糊涂的感觉,想过去抢刘婶的手机,把十万块钱弄回来。刘婶无比迅捷地从竹床上跳下,在院子里躲着我狂奔,嘴里大嚷道:“来人啊……有人抢劫啊……”
我气得胸闷。
对她这种无赖,不敢打又不敢骂,只得咬牙切齿地出了门。
刘婶见我出了院门,在后面像圆规一样叉着腰,发出标志性的癫狂大笑。
我出门开车,一脚油门猛踩。
车刚开过几个巷口,突然“哐当”一声,左前轮爆胎了。
这辆破路虎虽然被阿扎古砸了一次,但阮小山拉去修好之后,一直挺好开的,咋突然就爆胎了呢?
我下车查看胎况,发现左前轮扎了一枚钉子。钉子扎得很深,肯定不是路上碾压上去的,有人在轮胎里动了手脚。
正在这时,我错眼看到巷子口有个鬼鬼祟祟的人。他见我抬头,身影瞬间一闪,躲到了角落里。我装着没看见他,继续低头查看轮胎。角落里那人又闪了出来,趴在墙根里偷看我。
这下我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年纪比我稍微大些,非常瘦,留着两撇八字胡,目光锐利,一派精明之相。但衣服破烂,上面还有残留的血痕,似乎经过剧烈的打斗。更关键是,他全身上下冒着尸气,浓郁的尸气把他的魂魄气息都给遮蔽了。
毫无疑问,刚才车爆胎,肯定这货干的。
大概测算了一下距离。
车的位置离巷口约三十来米,虚刀无法打到他。
我假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重新上了车,发动,往前慢慢开。
从后视镜看去,这个满身尸气的家伙以为我没发现他,迅速闪出巷口,开始在路虎车后面跟着。他脚步移动诡异,速度非常快,竟然不疾不徐跟牢牢的。
我刚被刘婶忽悠了十万块钱,正心中无比憋闷,寻思哪来的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跟踪我,正好抓过来撒气解闷。哥们现在的实力,除燃面鬼王、阿扎古、雪莲仙姑这种逆天高手,一般的阴阳界人士,我还真不怵。即便是像血手魔僧那种档次,我也有信心把他给干了。
瞅他跟得非常紧,我猛地换成倒挡,从往前开变成加大油门往后狂倒。
路虎发出一声怒吼,往后猛窜。
那家伙顿时懵逼了,脸色煞白,转身就往后逃。
我急打着方向盘,呼啦啦地往后犁去。
他吓极了,疯狂地钻进了一条巷子。
我从小在附近厮混,对这条巷子太熟悉了,一条死巷,他钻进去最好不过。我迅疾一个侧方位停车,将车别在了巷子口,堵死。
尔后,下了车。
瘦子往巷子里跑了一段路,已无路可逃,回头看到我追来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两撇胡子。随后,他袖子“咔嚓”一下,两只手的虎口位置,竟然分别探出来一个骷髅手掌骨,双臂好像是加长了一双手掌,骷髅手掌骨变成两把无比锐利的武器。
瘦子身躯一闪,带着浓郁的尸气,骷髅手掌骨朝我探到,直掐我的喉咙。
我退后两步,一个鞭腿朝他的头部甩去。
瘦子身手不错,非常灵活,竟然矮身让过,一个撩阴爪,朝我探来。
我顿时吓了一跳,猛地往旁边狂跃,反手袖子中的剑雨朝他射出。
瘦子见状,大惊失色,往后疾躲。
剑雨快、多、急,眼见他已经躲不了。谁知道,这货口中念了一段无比古怪的咒语,四肢迅疾合拢,身子急速缩小,整个人竟然变成像一颗圆滚滚的肉球,躲过剑雨,沿着墙根,滚上了墙。
虚体剑雨全打了空!
没错。
他不是爬,而是滚上去的。
滚蛋滚蛋,大概就是眼前这个。
我看得目瞪口呆。
瘦子乘我懵逼,肉球突然不再上滚,从墙上发力,像炮弹一样向我疾速弹射而来。
我一惊,猛地打出一把黑伞。
黑伞迅疾张开,呈一张网状,向那颗肉球罩去。黑伞非常之勇猛,硬生生把肉球从空中给拉了下来。
瘦子“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嘴里骂了一句“哎呦卧槽……”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去滇西尸王墓找过水
我暂时还做不到送我《手扶拖拉机手册》那个老头那样可以将虚伞罩中之物从容收拢、拉起、装袋的地步,黑色虚伞在把瘦子给罩翻在地之后,立马消散在空中。
我跃前一步,猛地踹了他一脚。
瘦子一身惨呼,往前翻倒出几米远。
我正待要上前抓住他,结果,瘦子身子突然展开,虎口处那骷髅手爪又亮了出来,两个手爪像钻地犁耙,猛地抠在了光滑的墙壁上,墙壁上立马被抠出来十个手指小孔。尔后,瘦子脚一发力,开始手脚并用,竟然如同壁虎一样,快速地窜上了墙,没一会儿,已经爬了七八米高。
卧槽!
这死瘦子,爬墙逃跑的手段简直令人眼花缭乱,鼓上蚤时仟也没这么牛逼吧!
眼见他立马要溜墙逃走,我迅疾打出一把黑刀。黑刀带着呼啸风声,割中他了的小腿,他“哎呦”一声,从墙上掉落下来。
我冲上前去擒他。
瘦子顿时慌了,迅速从怀中却拿出一瓶像啫喱水一样的东西,猛然朝我的面门喷来。
我大意了,没有闪。
鼻尖立马闻到一股古怪香水的味道,瞬间感觉头晕目眩。
幸好我闻得并不多,赶紧捂住鼻子,急急地往后退。
瘦子见我害怕的后退,笑了一笑,又像刚才一样快速地爬墙。
我见状,再次打出一把黑刀,他又摔在了地上。
这货被摔得嘶牙咧嘴,顿时气疯了,从地上迅疾地爬起,嘴里呜哇疯狂叫嚷着,手中拿着那瓶古怪啫喱水,疯了一样朝我喷来。
这玩意儿贼猛!
我只好退到车边,迅速地关上了车门。
他喷不到我,对着挡风玻璃,将那毒啫喱水像不要钱一样狂喷。
我打开雨刮器,刮了两下,在车里面对他笑了笑,向他竖起了中指。
瘦子气得面目狰狞扭曲,两撇八字胡像被风吹了一般不断抖动。
砸车玻璃吧,又怕我朝他打刀,喷毒水又喷不到我。想逃吧,车已经卡住了巷口,他只能爬墙,爬墙又会重蹈覆辙,心态确实够崩溃的。
突然之间。
那瓶啫喱水已经喷完了。
瘦子脸色一变,撒丫子就跑。
我迅疾打开车门,喝道:“再不站住,直接割喉!”
瘦子闻言,立马站住了,转过头来,表情讪讪地说:“何何何……何掌门,有话好好好说!”
还是个结巴?!
“你你你……是谁?!”我学着他的口吻问道。
瘦子见我学他,显得非常尴尬,脸色无比古怪:“别别别……学学我。”
“好好好!”
“你还还还学……”
“那你舌头捋直了说话!”
瘦子一听,顿时懵了。
估计他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会叫他舌头捋直了说话。
一个结巴,舌头能捋得直吗?
我也觉得自己刚才有点无聊,咳嗽一声:“你到底是谁?敢给我车胎嵌钉子,信不信我给你的脑门也嵌枚钉子?!”
“切……切切……”后面的字,瘦子嘴巴哆哆嗦嗦崩了半天,硬是没崩出来。
我站在原地,耐心地等了他半天。
他嘴里还是一直切切切,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切什么玩意儿,后来我实在受不了:“说不出来写字!”
瘦子可能也对自己这张破嘴非常无奈,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在墙上写道:“切磋。”
我看到那两个字,顿时火冒三丈:“切磋你大爷啊切磋!你他妈不怕我炸胎出车祸而死?!”
瘦子被我骂得满脸尴尬,拿虎口处的骷髅手掌,挠了挠头。
我看着那破玩意儿既瘆人又碍眼,叫他赶紧收起来。瘦子袖子一甩,骷髅手掌“哐当”一声,瞬即缩了进去,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家伙有些口吃,但还不算特别严重,个别字讲起来比较艰难,但大体上还能够顺畅沟通。刚才显得口吃无比严重,完全因他比较紧张导致。
经过问询,我才知道,这货竟然是王杰。
没错。
中原炼尸怪王杰。
就是那位指使郝胖子去龙虎山悬馆洞里偷正一观天师尸体的脑残。
难怪他又是骷髅手掌又是香水。
那香水必然是能让人晕厥的尸油。
中原炼尸怪王杰原来籍籍无名,平日里四处找尸炼尸靠卖特制尸油为生。有人问,尸油有谁要?这里面的弯道可多了,单纯尸油没啥,但炼尸怪会用各种特制道符加持进去,制成一瓶瓶香水状,就刚才那啫喱水的一小瓶,卖到几万、几十万都有,妥妥的暴利。尸油功效颇多,催旺桃花、改运转势、招财避祸、提高那方面功能……不一而足。
中原炼尸怪王杰的出名之路也神奇。
某足球联赛,一支俱乐部保级大战,需进对手九球不丢一球才能保级,比登天还难完成的任务。据说这支俱乐部为顺利保级,比赛前,老板特意给全体队员喷上尸油香水,告诉他们请的是圣水,类似观音菩萨杨柳净瓶里面那种。果然,一上场,对手被尸油熏得全场梦游,自己队员却凶猛异常,妥妥打了对手九比零的大比分,顺利保级成功。中原炼尸怪也乘机投钱压球,赚了个盆满钵满。个中内幕,足球圈的人了解甚少,但却搞得阴阳界人尽皆知。
中原炼尸怪王杰开始声名鹊起。
不过他此刻浑身血迹遍布,估计是被风信子等正一观道士追杀的够呛。
我顿时乐了。
这家伙不仅嘴巴不利索,脑子可能也不利索。自己已经自身难保,还有闲功夫跑到这里来找我切磋?
风信子帮了我好几次,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感谢她。今天正好,把眼前这个中原炼尸怪给抓了,打电话叫风信子过来领人。
我冷笑着问他干嘛来了,不会单纯为了找我切磋吧?
王杰皱眉说道:“哥们被正一观道士一路追杀,实在无路可走了,找你你你帮忙庇护!”
我都被他给整懵了。
他被正一观一路追杀,找我来帮忙庇护?
我说道:“看来你是不知道我跟风信子的关系啊。这么说吧,哥们,要是没碰见你也就算了,但今天你让我见着,算是老鼠舔猫逼找死(屎)。不抓了你当投名状送给风信子,我都对不起自己这张帅气的脸,知道不?!”
说完,我一拎他的脖子:“来,跟小爷走吧!”
“放手!”中原炼尸怪梗起了脖子,牛气哄哄地说道。
“你确定是在跟我说话?”我瞪大眼睛问道。
王杰摸了摸自己两撇八字须:“你你你说呢?”。
哎呦我去!
刚才可能确实没太展示手段,他这是不大服气!
我猛地一掐他的脖子,但他非但不躲,反而昂首挺胸地站着。随后,说了一句让我无比震惊的话:他曾经跟何大同去滇西尸王墓找过水。
我一下呆住了。
二叔去滇西尸王墓找水的事,我也是刚刚从棺山姥姥那里才知道。当时在场听说过此事的人,只有夕颜、赖添财、方冬子,根本没有泄露的可能,他怎么会知道?莫非他真的跟二叔下过滇西尸王墓?
王杰见我愣住了,嘴角上扬,再次摸了摸八字胡须,无比得瑟地说,我打听过了,风信子是你的老相好,阴阳界不少人都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帮我挡仇,退了风信子的追兵。
此外,他还吩咐我马上带他到一个隐秘的、没人能找到的宾馆开个房间,买一身好衣服换洗,弄点好吃好喝的,他几天几夜没睡觉,实在太累。
“凭什么?!”我恼道。
“凭你想知道何何何……大同的秘密。”
我瞬间觉得胸腔憋闷,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怎么是人是鬼都敢来威胁我?
“风信子会杀你,你不告诉我秘密,难道我就不会杀你?”我冷冷地问道。
“你不敢!”
三个字,斩钉截铁,丝毫没结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偷天换日
看来不再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我猛地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墙上狠狠地猛磕了十几下。中原炼尸怪顿时惨叫几声,口吐白沫,晕了过去。在边上抽着烟,约莫等了他半个小时左右,他才悠悠转醒,脑袋血刺呼啦的,非常恐怖。
本以为他会就此认怂,没想到,他竟然冲我笑了。
他笑得非常灿烂,还带有一丝不屑和嘲弄的意味。
这让我很不爽!
我牛脾气也上来了,掏出鱼肠剑,抵着他的喉咙,深入肌肤,割出血来,凶神恶煞地对他说:“你他妈最好别考验我的耐心和素质!”
“来来来……干我!”他继续不屑地笑道。
确实是条汉子!
我将刀再深入一些,他脖子上的血很快再次涌了出来,淌了我一手。
再继续弄下去,他马上就要死。
可这个王八犊子,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还在对着我笑。
“好汉!你牛逼!”我只好把刀给撤了。
王杰嘴角抽动了两下,伸手抹了抹脖子上的血,自己撕拉下一块衣服布条,咬着牙,将脖子的伤口给包扎了,转头对我说:“烟!”
我拿了一根烟,给他点着。
他若爽翻云端一般深吸了几大口,斜了我几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嘶了几下嘴,向我解释道,风信子杀他,是为了报仇,杀了也就杀了。但如果我杀了他,何大同的秘密就彻底带到了棺材里。就他所知,当时去滇西尸王墓的人,火讣四兄弟都是大蠢货,一直守着那具尸王,啥情况也不知道。而当时跟着二叔进入甬道的,共有十个阴阳界的人士,出来之后,他们全被人给干死了,目前只剩下他一个人。如果他再一死,世上可就没人知道了。
我心中顿时一惊:“出来后全被干死了,到底谁做的?”
“你!”王杰说道。
“滚犊子!”我白他一眼。
“鬼商七爷,不是你你你干干干死的么?”王杰回道。
鬼商七爷确实是我和赖添财干死的,但当时为了拿穹虚桃柳茶,这货要引虚空火炸了我,又召唤来一堆骷髅和活死人对我围殴,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死了之后,至今我还非常后悔,若当时能够提早预判,或许已经从鬼商七爷嘴里撬出了什么东西。
“鬼商七爷确实是我干死的,但其它八个人是谁干的?”
“丹青鬼手!”
听到丹青鬼手几个字,我瞬即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丹青鬼手并不是指一个人,而是一支神秘无比的教派。这个教派的总坛设在哪里,有多少人,什么组织架构,存在的目的是什么,阴阳界几乎没有人知道。丹青鬼手最早起源于懂阴阳风水幻术的宫廷画师,手段之神奇,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据说,丹青鬼手执笔墨画图,画天地可降雨发洪、画草木可催芽断根、画人鬼可摄魂杀生,颇有点神笔马良的风姿。我估计前两项本事大体在吹牛逼,但画人画鬼的伎俩,确实令人毛骨悚然。你若是得罪了丹青鬼手,他们只需看你一眼,脑子能像摄像机一样,牢牢记住你长相和三魂七魄气息,回家用笔一画,立马可让你缺胳膊少腿、魂飞魄散、痴傻疯癫。总之,想要弄死你,他们有一百种办法。
最骇人听闻的是,丹青鬼手还有“偷天换日”之本事。
阴阳界有一个非常出名的故事。
明建文帝朱允炆即位后,看手下一帮拥兵自重的藩王很不爽,动手开始削藩。他的叔叔朱棣急了,起兵反叛,史称“靖难之役”。
朱棣带着大兵杀到金陵城中,将朱允炆等人给团团围住。
朱允炆眼见逃无可逃,绝望之下,只得放大火烧皇宫,准备自焚而亡。
朱允炆手下有一位画师,赶忙一把扯住了朱允炆,大叫皇上莫慌,待老臣给你画一副画像。朱允炆一听,顿时热血上头,气得当时就要斩了画师的头,老子马上就要被大火烧死了,你他妈这是给朕画遗像呢?
画师赶忙解释,此画像可救皇上一命。说完,他当场画出了一副朱允炆的画像,双手掐诀,念了一段古怪的咒语,画像在手中腾腾燃烧。烧完,一个穿着打扮、长相神态的“朱允炆”立马出现在面前。
“朱允炆”张口说道,兄弟,你快走,我来替你自焚。
皇帝朱允炆顿时懵逼了,在一帮亲兵的协助之下,化妆遁逃出宫。
朱棣带着大队兵马杀进皇宫,看到“朱允炆”在大火中被烧的嘶牙咧嘴,并用金陵方言大骂他是夺亲侄儿皇位的母皮丢,死后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瞧了个真切。
皇宫大火烧个三天三夜,而“朱允炆”一直在火中怒骂了三天三夜,才被烧成灰烬。
众人以为“朱允炆”已经死了。
朱棣亲自带队开始清宫,但却未觅得建文帝“朱允炆”的尸骨。火堆中,唯有一副已经烧成灰烬的画像残片。残片里面,仅仅剩下“朱允炆”的一双眼睛,对着朱棣挑衅地眨了一下眼。
朱棣吓得当时就血压飙升。
吩咐人拿着刀对着画像残片开始狂剁,再用火煅烧,直到烧得一干二净,方才罢休。
此后,朱棣在金陵皇宫里睡觉,半夜总有一个“朱允炆”出现在寝宫之外,大骂他母皮丢,睡你大爷啊,起来嗨。朱棣穿衣服带人跑出去抓,却人毛也见不着。
朱棣越想此事,越觉得瘆人,随后,他作出了两个影响深远的决定:一是迁都,从南方金陵迁到北方京都。二是四处派人去寻找朱允炆,据说郑和下西洋也带着这个目的。
故事的真假无从考证,但丹青鬼手在阴阳界确属恐怖而诡异的存在。近百年来,这支教派一直销声匿迹,谁知道竟然会在此时出现。而且,他们杀与二叔一起下甬道的阴阳界人士干嘛,难不成丹青鬼手也与二叔去滇西尸王墓找的什么水有关系?
我顿时觉得头大,怔怔地想了一会儿,问王杰:“那你特么怎么还没被他们干死呢?”
王杰解释,他一直在躲,逃跑的速度又快,鬼手丹青没抓住他。而且,他是炼尸的,天天用尸油香水喷身,能盖住自己的魂魄气息,丹青鬼手想把他画死,也不大可能。
“丹青鬼手杀你们干嘛呢?”我疑惑不解。
“休休休休息!”王杰翻了一下白眼,不愿再讲了。
娘的!
我非常无奈,只得带他去开了一个房间。
这个宾馆是毛腻子的家族产业。
我特意交待毛腻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开了房间。
毛腻子问:“你徒弟他们也不能知道?”
我想了想,告诉他算了,别告诉他们。
中原炼尸怪的出现,让我至少对滇西尸王墓水的秘密抱有一丝曙光,过多人牵扯进来,还不知道会出啥幺蛾子事。尤其是一旦让丹青鬼手知道,把他弄死,线索就彻底断了。
王杰把我死穴拿捏的死死的。
我要是没解决他与正一观的问题,他肯定一个字都不会再向我透露。我心中盘算出来一个计划,打算先跟风信子通气,告诉她王杰在我手里,叫她暂时先不要动他,监控起来。我在王杰面前,则假装他与正一观的事情已解决,他只要把二叔的事跟我讲完,我立马将这瘪犊子抓了,交给风信子。
社会很单纯,复杂的是人。
王杰似乎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啃着鸡腿,警告我千万别打吃完原告吃被告的小算盘,他浪迹江湖多年,没那么笨。除非他拿到正一盟威符阴阳赦免单帖,他是不会讲的。
前面说过,正一观是官面道教,正一盟威符阴阳赦免单帖是专门针对邪门歪道尔后又改邪归正之人的特赦帖子。有此帖在,不仅正一观不再追究邪门歪道的过错,阴阳界乃至地府阴差都要卖一个面子。
我冷笑着说,你觉得可能吗,你把人家天师的尸体都给炼了,不采取扒皮抽筋的办法弄死你,我觉得已经算很仁慈了。
王杰把鸡骨头丢了,抹了抹嘴,说他没炼。
“那天师尸体哪儿去了?”
“天师诈尸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十大天王来袭
“啥玩意儿?!”我大惊道。
王杰神色无比古怪,显得心有余悸,磕磕巴巴地向我解释。
正一观悬崖棺洞里,安放着历代天师的尸体,其中一具叫八虚子天师。此道长为清中期之人,道法深不可测,生前尤擅长炼丹。炼成了一种叫御魂金丹的东西,据说,人吃了之后,可随时随地御动、变幻自己的魂魄,想消散就消散,想固定就固定,想变成他人魂魄气息就变成他人魂魄气息,而且,还可以保持肉身金刚不坏。
丹青鬼手杀人,最恐怖的手段是用笔墨摄魂杀生。尽管王杰身上的尸油气息很重,能遮掩魂魄气息,逃跑速度又快,但他总觉得不放心。于是,这瘪犊子便把主意打到了八虚子天师的尸体上来。八虚子天师死后,体内据说还藏有一颗御魂金丹。若挖出他的尸体,吃了这颗御魂金丹,王杰的魂魄可以随时消散、变幻,丹青鬼手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正一观悬馆洞在悬崖峭壁之上,专注炼尸的王杰对在悬崖峭壁扛尸出来并不专业,于是,他找到了天尸门的郝啸首,以两百万价钱为代价,叫他去偷。郝啸首虽然是为了钱不要命的主,但要让他扒了裤子在正一观的头上拉屎,还没这个胆子。
王杰骗他,里面就是一具空棺材,没有天师的尸体。
郝啸首问他,你一个炼尸的大结巴,不要尸体,要一具空棺材做什么。
王杰再编了一个谎言,说南方有一个富商,母亲死了,看中了一块风水宝地。风水先生告诉富商,那地穴是寅葬卯发的绝佳地点,需要一具奇棺来将富商母亲敛了,就能成就大事。而奇棺,最好是埋葬过道家先师的棺材。
郝啸首是江湖老手,自然不大信,反问王杰,正一观历代天师那么多,干嘛一定要八虚子道长的?
王杰解释,八虚子道长的生辰八字与富商母亲的生辰八字相合。
郝啸首信了。
两人密谋爬山,合伙骗过守山道士,从悬崖壁内取棺,简略不表。
谁知,他们刚下山,却被正一观的道士发现了,风信子带人一路狂追。
两个货扛着一具棺材,疯了一样逃跑。
可他们越跑,越觉得棺材很轻,根本没啥重量,似乎里面并没有尸体。
回头一看,发现一位头束发髻,手执拂尘,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也在后面跟着他们一路逃跑,见到他们停了下来,老道士手执道礼,向他们颌首,道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八虚子。”
两人顿时吓得血都凉了。
这可是正一观的天师诈尸,饶他们历经千万尸体妖邪,也不敢对八虚子道长动手。王杰吓得当场就跪下了,朝八虚子道长猛磕头,并反咬一口郝啸首,说是郝啸首这个死胖子骗他来的,根本不关他的事。
话没说完,王杰一回头,发现郝啸首扭着肥屁股,已经逃之夭夭,徒留下一道灰尘。
八虚子道长也没气恼,只是手捋胡须冲他微笑。
耳听风信子带队追杀声就要赶到,王杰一抬头,八虚道长好像根本不想见风信子等人,身躯一闪,率先消失不见了。
王杰吓疯了,身躯变成一团肉球,疯了一样滚蛋了。
我听完这个事,觉得匪夷所思,八虚子道长的尸体诈尸之后,然后就这么不见了?
王杰脸色惶恐地点点头。
我顿觉得头昏脑胀。
这他妈咋整!
这两个王八犊子,把八虚子道长弄诈尸了不说,现在还让他跑了,正一观跟他们可是死仇。我怎么可能向风信子要到正一盟威符阴阳赦免单帖?
“你先在酒店待着吧,这里很安全,我再想想办法。”我皱着眉头说道。
“等等!”王杰叫住我,嘴角鬼魅上扬:“我送一件大礼!”
他要送我礼物?
王杰从旁边的包裹中掏啊掏,掏出来一个红布包着圆滚滚的东西,无比庄重地递给了我:“千里送鹅鹅鹅……毛,礼轻情意重!”
我疑惑不已,拆开红布包裹来一看,吓得立马将那破玩意儿给丢在地上,大骂道:“你他妈神经病啊!”
一颗血淋淋的和尚头,光溜溜的脑袋上还刻着佛家的万字符,被我甩得在地上咕噜噜直转。
王杰见状,“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八字胡:“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杀了一个南洋血手魔僧?”
我说怎么滴,你认识啊?
王杰解释,不认识。那血手魔僧在南洋,对外号称莲花观音坐下的金刚大弟子,等于南洋阴阳界的乔峰。你杀完血手魔僧之后,消息传到南洋,南洋阴阳界既震惊又愤怒,组成了十大天王,气势汹汹地来复仇。
他们乘飞机飞到魔都,准备自东往西,一路来踢馆,最终杀到苏城,将苏城阴阳界彻底铲除干净。我来苏城找你之前,正好遇到他们下飞机在酒店休息。其中一个叫柳巷大师的,出门耍去了。
我寻思过来找你帮忙,也没啥好东西带给你的。尔后,我就一直在跟着他。这王八犊子凌晨耍完之后往酒店里走,脚步发飘,双眼发懵,典型阳耗过重之迹象。乘他稀里糊涂,我上去问他大师,需要要啫喱水不,他立马生气了,叫我滚蛋,说他头上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没有,要啥啫喱水。我说这玩意儿老香了,不信你闻闻。说完,我就对他脸上喷了两下,他当时就歇菜倒地,我把他给干了,并在他上衣口袋里留了一张字条。
“啥字条?”
“上面写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落款阴山派何方。这礼物你喜喜喜欢不?”
我一听,顿时觉得全身麻爪。
南洋阴阳界十大天王,跨国来找我复仇?
“喜喜喜你妈个头,你杀就杀了,留我的名字干嘛,这不是增加仇恨么?!”我说道。
“不留名字,你也逃不了,他们很快就要来了。”王杰又摸了摸八字胡须,随后有补充道:“我替中土阴阳界出头,是不是很有气气气节?”
玉簪女、二叔、南洋阴阳界十大天王、丹青鬼手……没有一个是好解决的问题,现在倒好,全堆一起来了。
我抽着烟,想了好一阵,才理清思路。南洋阴阳界十大天王反而成了目前最迫切需要的问题。王杰这货是去过滇西尸王墓剩下来的唯一一个人,只要保证他不死,玉簪女、二叔、丹青鬼手的问题,才能逐个破解。
我必须要先探探风信子口风。
王杰目前的状态,不敢出去,一出去,正一观和丹青鬼手能要了他的命,我倒完全不怕他逃跑。
我同他打个招呼,叫他安心待着,准备出门。
“你快点,我脑子不大好使,很容易忘记以前的事。”王杰斜靠在床上说道。
临走前,他又特意交待,他住在这酒店的事,谁也不能讲,他现在仇家太多了,被人发现会死得很快。
我寻思要不是有求于你,你化成灰都不关我鸟事。
出了酒店大门,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打了个电话给风信子。
“何方,我正准备打电话找你。”风信子说道。
“你找我啥事?”我问道。
“我们追着中原炼尸怪,追到了苏城,但他钻进小巷子逃了。我听说你有一个朋友是手绢门的,手绢门下眼子多,能不能叫他帮我找一下。”风信子很有礼貌地请求道。
“咱俩谁跟谁,正一观的事就是阴山派的事,我肯定帮你找到!”我回道,随后,我又试探着问道:“我听说你们八虚子天师诈尸跑了,现在找到没有?”
风信子闻言,在那头一下顿住了,半晌之后,她压低声音问道:“你听谁说的?”
“郝胖子呗,还能有谁。”我撒了个慌。
风信子没回答,但我立马听到电话那头郝胖子被打之后发出的惨嚎声:“冤枉啊,各位大师,真的冤枉,这事我可一个字都没跟何方那瘪犊子讲过,那小子最喜欢骗人……哎呦……别打脸……我真没骗你们……”
卧槽!
正一观死要面子,诈尸跑了一个八虚子天师,不让外人知道,如同赖门不让别人知道赖家兴是一具活僵同一个概念。
这些名门大派,对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重。
比起郝胖子,风信子当然更相信我的为人,看来郝胖子在那头被打得老惨了。
风信子在电话那头显得非常纠结:“何方你答应我,八虚子天师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
“得嘞!那你等我消息!”我觉得再说下去怕露陷,赶忙挂了电话。
完犊子了。
八虚子天师要是找不到,正一观一定要扒了王杰和郝胖子的皮,正一盟威符阴阳赦免单帖的事,暂时想都不要去想。
往前再走了一段路,耳畔突然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福生无量天尊!”
我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身后跟着一个老道士,浑身脏兮兮的,衣服都已经快成板结了,头发乱糟糟,上面还有一大撮头发是耀眼的红色,一身泥腥臭味,好像从棺材里刚跑出来似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八虚子老道
幸好老道士能开口说话,脸色也比较红润。再往他身上看去,三魂七魄尚在,阳火也比较旺盛,要不然,我还真的会以为他是一具尸体。
饶是如此,他突兀的出现在我后面,我还是被吓了一跳:“你你你……你是?”
老道士笑嘻嘻地说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八虚子。”
卧槽!
八虚子?!
正一观悬棺下来诈尸跑了的那位天师?!
可从他身上的魂魄和阳火情况看,他不是诈尸,压根就没死啊!他本为清朝中期之人,这家伙不仅在棺材里待了几百年没死,而且,看他的模样,顶多就六十多岁,还越活越年轻了?
这他妈谁信呢!
我顿时呆立在原地。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八虚子。”老道再次补充了一句。
我方才从震惊情绪中反应过来。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咱对一个老尸体……老同志必须要尊重!
我赶忙还了一个道礼:“天尊天尊,八虚子天师,你你……找我啥事?”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八虚子。”他又重复了这么一句话。
他不会是在棺材里睡了几百年睡傻了吧,只会这么一句话?!
我反复地询问了他好几次,八虚子道长总是重复地自我介绍,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我彻底麻爪了,叫他稍等一下。
尔后,我躲到角落里,赶紧给炼尸怪王杰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八虚子道长到底长成啥样子,王杰简单地向我描述了几句。
王杰描述的形象,与眼前这位老同志完全一致。
“我见到他了,就在酒店下面!”我压低声音说道。
“……”王杰没有回话。
我恼道:“你他妈倒是说话啊!你们把他从棺材里弄出来,他是不是来找你的,我要不要带他上来跟你好好唠唠?”
“别骗我!”
“我吃饱了没事吗?骗你干什么!”
见王杰完全不信,我赶紧偷拍了一张老道长的照片,给王杰传了过去。
“操操操操操……”炼尸怪应该看到了手机中的照片,在电话那头都吓得彻底懵逼了,嘴巴开始呈癫狂状结巴起来。
“咋样,没骗你吧?”
“……没没没,你他妈赶紧把他带走,不然我不会告诉你滇西尸王墓水水水的事!”王杰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对啊,你不是说他是一具诈尸么?我看到他身上有魂魄,还有阳火!”
王杰闻言,顿了半晌,哆哆嗦嗦地说:“这老家伙是炼御魂金丹的,什么变态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他妈咋咋咋咋知道,别问我!”
随后,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卧槽!
这货把电话给挂了。
咋整?
要不直接把他带到风信子那里去?
对!
八虚子道长可是天师级别的人物,严格意义来说,已经是入了神司册的人间半仙,我可惹不起,还是把他送给风信子比较妥当。而且,我找到了八虚子天师,也好向风信子讨要一个人情,让她放过炼尸怪,送一张正一盟威符阴阳赦免单帖给我,炼尸怪就能告诉我关于滇西尸王墓水的事情了。
天赐良机,一举两得!
我尽量露出一副憨厚笑脸,走到八虚子道长面前,柔声说道:“老人家,你是不是找不到家了?别害怕啊,我不是坏人,现在我就跟你家里人联系。我跟你说,我跟你家人老熟悉了。”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八虚子。”八虚子道长自我介绍道。
这是同意了?
我马上拨通了风信子的电话。
风信子接通后,说道:“喂,何方……”
我还没开始说话呢,八虚子道长一听到电话里传出来风信子的声音,脸色大变,手一抬,一道迅疾无比的红光朝我打过来。
“砰!”一声响。
我手机被红光一打,爆炸了。
呆若木鸡。
半晌之后,我想起王杰曾跟我说过,当时八虚子道长在龙虎山跟着他们的时候,听到风信子等人追过来的声音,八虚子道长好像很不想见她们,撒丫子一下就跑了。从他现在的反应来看,他不仅连风信子的声音都不想听,而且,对我刚才擅自作主带他回家的行为,显得很反感。
我头皮阵阵发麻。
这可咋办?!
之前曾说过,像正一观这种名门大派,将道士共分为七个品阶:仙真、神真、隐真、道真、道长、火居、祭酒。正一观的道士,达到隐真品阶之后,因该观修炼的是纯阳至罡之法,头发会有一大撮是红色。风信子是道真品阶,头发不红,还算是一个正常人,但眼前这位八虚子大神,头发红了一大撮,显然是已经介于半人半仙之间的隐真道者,法力之高强,令人匪夷所思。
我既不是他对手,又不敢乘他现在智商低坑他。他要是见到风信子,发现我骗了他,突然发起飙来,就刚才一缕红光炸我手机那水准,我必然被当场击毙。
正犹豫不决,八虚子道长却一手狂拍着自己的嘴巴,发出“喽喽喽喽”那种叫声,就如同原始人发出召唤同伴的信号一样。
我不知道他这古怪的动作要干嘛,吓得赶紧退了两步。
八虚子道长见我后退,向我跨前几步,对着我,狂拍自己嘴巴:“喽喽喽喽……”
他喽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搞得边上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在他们的眼中,肯定是一个老疯子缠上我了。有爱看热闹的,已经开始准备凑过来。我很害怕出啥事,赶紧把他拉到一边,皱眉问他:“天师……你别喽了,你到底要干嘛?”
他没回答我,又想抬起手来拍自己的嘴巴。
我一咬牙,赶紧往他嘴巴里塞了一根烟,他“吧唧”一下,把烟给吐了。
难道他想喝水?
我把身上的矿泉水拿出来,递给他。
八虚子道长见了,两眼放光,“咕咚、咕咚”两口把一瓶水给喝完。
竟然是渴了!
我再拿出一瓶,他又马上喝完,足足喝了四瓶,再递水给他,他不要了,又开始抬手,拍嘴巴“喽喽喽喽……”,而且,这次越拍越急,越拍越大声。
我急得满头是包,忙问他是不是要吃饭。
八虚子道长好像听懂了,用手指了指边上一家黄焖鸡米饭,嘴里吧唧两下,我甚至还听到他肚子里咕咕的叫声。
卧槽!
饿了你倒是早说。
我还以为你召唤龙虎山悬馆里的同伴一起来打麻将呢!
道家有一种修炼手段,叫辟谷。
道家理论认为,人吃五谷杂粮,在摄入养分的同时,也会摄入天地间的毒素,从而导致生病。为此,很多修道者会找一个山清水秀、袅无人烟的地方,个把月不吃东西,专喝点山泉水,排出自身毒素,据说还能饿死体内的癌细胞。很多都市白领,对辟谷一说趋之若鹜,跑过去跟着学。结果大部分病没治好,胃饿出大问题,经常被人抬下山紧急送往医院。
八虚子一直躺悬崖棺材里,搞不清楚是不是装死在里面辟谷。但若要说是,人不吃饭行,但不喝水则完全不行,棺材里面连水都没有,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活过来的。
“你可以吃肉不?”我试探着问道。
八虚子不说话,笑嘻嘻的,一直在揉自己的肚子。
我只得带他进去吃饭。
进到店里,里面的顾客一个个捂住嘴巴,嫌弃八虚子道长脏、臭。
无奈之下,我叫店家打包,出门坐在台阶上让吃。
弄了一份青菜盖饭,一份鸡肉盖饭,让他自己选择。
八虚子道长见到饭菜,高兴坏了,一把将那份青菜盖饭给甩了,拿起鸡肉盖饭狼吞虎咽起来,四大份吃完,他“噗”一声放了个响屁,不要了。
那屁臭的……
简直了!
我直皱眉头,见他吃得挺高兴,试探着再次问道:“那什么……道长,你是龙虎山出来的,现在也吃饱喝足了,要不我带你去一趟龙虎山……”
话还没讲完,八虚子道长脸色一沉,手中一道红光打出。
黄焖鸡米饭店门口有个石貔貅,“啪啦”一声,石貔貅脑袋裂了。
“哎你个臭乞丐,谁叫你放炮仗炸我家招财貔貅的?!”店老板怒气冲冲,拿了根擀面杖追出来。
我见状,撒丫子就跑。
八虚子道长也一直跟着我跑。
跑了一段路,把店家给甩了,停下来休息。
八虚子不愿意见风信子等徒子徒孙,也不愿回龙虎山,这可咋办?!
转眼瞅到边上有一个手机店,我重新买了个手机,把原来那张卡给换上。寻思他不让我打电话,我干脆偷偷摸摸发信息和定位给风信子,告诉她情况,让她来作决定。
手机刚买完,迎面却遇上九个人。
他们把我和八虚子道长给团团围住了。
这群人有男有女,有手执禅仗的和尚,腰戴风水铃的道士,脖子挂浑天圈的踏坟人、身穿黑色袍服的阿赞、臂膀上纹骷髅头的降头师……
该来的总要来!
南洋阴阳界十大天王来了。
我见这帮鸟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转头对八虚子道长说道:“道长,我有点个人恩怨要解决,你自己先去玩一下。”
第一百七十章 般若湖畔的请柬
八虚子道长老脸笑嘻嘻的,摇头晃脑不吭声,也不走。
我用手去推他,他只是往后退了两步,剔着牙,满副看热闹的好奇之感。
实在无法,我只得由着他。
打眼看去,九个人当中,一个八十多岁,满脸皱纹,目光阴鹫,浑身充满戾气,身穿坐佛镶金边袈裟的老和尚,向前踏了两步,上下打量了我几眼:“阿弥陀佛!贫僧南洋若智,今日总算见到何掌门了,真乃幸运之至。”
南洋弱智?
去你大爷的!
名字取得挺符合自己气质!
讲话还整得挺有礼貌。
这么一说,老子今天要被这个南洋来的弱智和尚带着一群人给干了!
他们每个人身上煞气遍布,一个个眼睛恨不得剥我的皮、吃我的肉。其中有几个人,太阳穴向外凸起,一身横练肌肉,估计也是练过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硬气功夫。
若是一对一单打独斗,我现在有鱼肠剑,还会炸金花引天雷,压根不怵。但要是被这么一群人围殴,我只有等死的份。我手悄悄地摁住鱼肠剑,反正也逃不了,寻思等下杀一个平了,杀两个赚了。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迟早一死,嘴巴不能输。
我笑着说道:“弱智大师,你确实够幸运的!土都埋到眉毛了,还能见到像我这么优秀的人,也算此生无憾了。”
边上那个黑衣阿赞一听,面目顿时扭曲,跨前一步,伸出一只黝黑无比的手,聚气就想向我打来。
若智大师缓缓地摁住了他的手,向我施了个佛礼。随后,他从怀中掏出来一张请柬,递给了我:“贫僧等南洋阴阳人士,明日将以客代主,在贵地般若湖畔,召开苏城阴阳师大会。何掌门乃此会第一贵客,还望准时参加。”
开会?
我打开请柬一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请柬背景印着般若湖畔的风景,主景是一排墓碑。安放在最中间的墓碑,写着阴山派。后面一排墓碑,从左至右,依次是善觉寺、龙门、清微、玄武、积善堂、日新择天坊、高灶观、中厚门、末香阁,共计十个墓碑。十个墓碑囊括的范围,有寺庙、道观、风水阁、道家武馆等等,均是苏城阴阳界鼎鼎大名的老字号。
而墓碑的前面,印有南洋十大天王的模样。
十大天王,姿态各异。
无一例外,全部朝着那排墓碑在送魂。有合十鞠躬送葬的,嘴里念往生咒语的,结送魂指诀结印的,洒花跳大神的,拿骷髅头炼祭做法的……总之,整个画面显示出来就一个意思:南洋十大天王将苏城阴阳界屠杀干净之后,打诀、念咒送我们全部上西天。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人,今天算是见到了。
他们所谓代客为主举办苏城阴阳师大会的目的非常明确,在苏城般若湖畔,一举歼灭我们。
伤害性极大!
侮辱性极强!
阴阳界人士,门派传承各异,但一贯都比较自负。更何况,南洋阴阳术,是从我们中原大地传承过去的斜枝末节术法,现在他们千里迢迢来几个人,竟然想把我们一锅给端了?而且,从他们彰显出的气势来看,干翻苏城阴阳界之后,下一步,肯定要像血手魔僧一样,开始挑遍全国。
但凡有点血性,都难以容忍!
不过,苏城阴阳界倒可能是个例外。
当初血手魔僧来苏城踢馆,干死了不少苏城阴阳界人士,还明抢了一堆法器。我把血手魔僧给弄死,还叫正一观派人去把法器退还给他们。按道理来说,我替苏城阴阳界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但迄今为止,他们连敢对我说一句谢谢的人都没有,当真气死个人。他们一个个都可以给养龟场代言了,气质拿捏的死死的。
如今,南洋十大天王来袭,按他们的尿性,即便这样奇耻大辱的请柬递给他们,他们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敢去参会。
我热血冲脑,恼火不已,干脆把那张极具侮辱性的请柬一把给撕了:“弱智大师果然人如其名!喜欢画这种幼稚又搞笑的涂鸦,想改行进军漫画圈呢?!”随后,我把请柬碎片直接甩在了若智大和尚的脸上。
这老瘪犊子都想着要杀我了。
老子跟你客气个蛋!
我这动作一出,所有人顿时脸色大变,连若智大和尚也目光一凌。
那个手拿链条,链条拴着骷髅头的南洋降头师受不了了,发出“哇”一声愤怒的怪叫,手中那个骷髅头骨突然朝我的脑袋砸来,伴随凌冽破空呼啸之声,犹如一发突袭而来的炮弹。
“出鞘!”我喝一声。
鱼肠剑龙吟乍响,冲着骷髅头疾射而去。
“蓬!”一声响。
骷髅头一下被削成两瓣,剩下一根孤独的铁链在空中飞舞。
南洋降头师大惊失色,猛地退后了两步。
其它几人脸色陡变,立马呼啦啦向我围了过来。
若智和尚阴沉着鹰目:“都住手!”
他们只得全停下了脚步。
我冷哼一声,让鱼肠剑回了鞘。
这一手露的,简直不要太炫。鱼肠剑瞬间将南洋降头师手中的骷髅法器给废了,等于这个降头师其实已经不用再打,压根不是我的对手。
“苏城阴阳界,我只是一个小喽啰。什么狗屁苏城阴阳师大会,你们也不用开了,他们也不稀罕来。今天是单挑还是群殴,小爷奉陪到底,但凡小爷皱一下眉头,我就是你们祖宗!”我沉声说道。
若智和尚脸上肌肉抽了两下,强压心中的怒火:“何掌门果然好身手,血手魔僧、柳巷大师,死得不冤!但会议应当如期举行,贫僧等人在般若湖畔恭候。”
说完,若智和尚还冲我唱了个佛礼,一招手,叫他们往回走。
“我要不去呢?”我问道。
若智和尚停下脚步,转身说道:“何掌门的得意门生方冬子,贫僧已请他先行在般若湖畔恭候。此外,苏城阴阳界十大门派,各有一名青年才俊,也在般若湖畔等候。贫僧有理由相信,各大门派皆能准时来参会。”
“什么?!”
我简直快疯了。
“老不休,你要敢动他一根寒毛,我让你死无全尸!”我怒吼道。
“何掌门请放心,会前他们都是我们的座上宾,我们一直都在按南洋礼节优待。”若智和尚撂完这句话,一撩袈裟,双手合十,带着人走了。
这群王八犊子,铁了心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担心我们不参会,竟然各个教派都提前绑了一个人去。
事情火烧眉毛,涉及多条人命,已经不是我个人能解决了。
我疯狂地往阴事街铺子跑去。
第一,我必须赶紧叫夕颜等人躲起来。第二,务必抓紧联系上弘慈法师,他在苏城非常有威望,只有他可以组织起来共同对抗南洋十大天王。
八虚子老道见我跑,也一路跟着我跑。
我现在根本没空再管王杰与正一观那档子事,回过头对他说:“八虚子大爷,我现在实在没空管你,你能不能自己去玩,别跟着我了,行不?”
八虚子老道笑嘻嘻地说:“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八虚子。”
完蛋玩意儿!
同一个傻子完全讲不清楚!
我不再管他,气喘吁吁地跑回阴事街铺子。
人还没赶到呢,却见阴事街铺子外面围了一群阴阳界人士。
夕颜的肩膀上站着鸽子小白,她身后是阮小山,夕颜手中正拿着一根棍子,与他们对峙。
“小姑娘,年纪轻轻不要误入歧途!赶紧交出姓何的,交出里面的妖魔鬼怪,我们就饶了你!”人群中有人喊道。
夕颜闻言,俏脸无比愠怒:“我看今天有谁敢闯进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脸都不要了(一)
“哎呦喂……你是谁啊?你倒是挺护着何方那个小瘪犊子!”一个穿着一身土布蓝衣,胸前挂一个硕大罗盘,瘦巴巴的中年风水师挑衅道。
此人我是倒见过。
他是日新择天坊的第一风水师,外人叫他常三爷。
在苏城阴阳界风水一门上,日新择天坊倒可以与归南鸣掰一掰手腕。
我曾经跟二叔打仙桩的时候遇到过他。地产商老板用大奔接他过来,请他用罗盘定商品小区开工挖穴的位置,当时这货鼻孔都翘到天上去,老牛逼了。我跟二叔在他定完位之后,老板才开始叫我们打仙桩,表示性地对工地驱一下邪。这种仪式性的驱邪活计,像常三爷这种牛逼人物,是完全不屑一顾的。打完仙桩,老板封了八百块钱的红包给我们,而给常三爷的是一张银行卡,估计里面最起码十几二十万。
夕颜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手中棍子呼啦一甩,直接敲向了常三爷的头。
常三爷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惨叫,脑袋被开了瓢,鲜血四溅,竟然直接歪倒在地上。
在场所有的阴阳师,全没想到夕颜这个看起来容貌美丽、人畜无害的柔弱女子竟然敢真动手。一时之间,全给愣住了,气氛刹那间凝固异常。
夕颜手中拎着那根棍子,一张俏脸显得非常恼怒:“何方也就是你们敢骂的?嘴巴都给我放干净一点,谁再敢出言不逊,休怪我不客气!”
卧槽!
这死丫头!
小性格嗷嗷叫的,这么护犊子呢?
不愧是哥看上的女人!
日新择天坊的人反应过来,不干了,呼拉一下全部冲上去扯夕颜。
夕颜在没睡天机棺之前,本身就传承了赖门一脉宋朝年间的古朴武艺,睡过天机棺之后,她还恢复了姜真后裔的灵力,虽然比不上阿扎古等绝世高手,但在这群阴阳师人群中,武力值是逆天的存在。
我压根不着急,干脆冷冷地站在边上,看他们怎么收场。
果不其然。
日新择天坊的几个汉子刚冲上去,夕颜一甩棍子,轻描淡写,像耍猴子一样,将四五个汉子锵啷啷全给撂倒在地,棍花飞舞之下,手脚脱臼的,歪脖子的,飙血的,顿时惨嚎一片。
现场一下子炸锅了。
一个梳着大背头,面容俊朗,穿个中山装,气势极为沉稳的中年男子,他见夕颜刚才出手那几招,脸色顿时一沉,冲大家招了一招手,吩咐所有人安静下来。尔后,他踏步上前:“小姑娘,在下林圣尧,苏城风水师联盟会会长。”
“不认识!”夕颜气乎乎地说道。
林圣尧的大名我早听过,此人虽为苏城阴阳师联盟会的会长,但行事极为神秘,很少露面。据说常年在外游历,本身也没挂任何门派,不知道到底啥底细。不过他身上暗暗泛着一道黄晕、一道紫晕,倒显得非常特别。黄晕一般是修佛法之人才有,而紫晕是修道法之人的特征,这货看来有点佛道兼修的意味。
此人倒不容小觑。
“我们今日来,目的有二:第一,何掌门惹出来的事,必须由阴山派解决。苏城阴阳师联盟会昨天已作出决定,将何掌门交由南洋十大天王,把各大门派被抓去的青年才俊全部给换回来。第二,本人一直在外游历,阴山派虽不是正统道家门派,但毕竟是苏城阴阳界的一份子,阴山派里面藏污纳垢,不为天地纲常所容忍,交出里面的纸人、人蛟、女鬼,由阴阳师联盟会处置。我们不为难你。”
“林会长说得对!”
“何方不把我们积善堂的大师兄给换出来,让他陪葬!”
“我看干脆冲进去砸了这破铺子拉倒……”
……
群情激昂。
仿佛阴山派是十恶不赦的邪门大派。
这帮臭不要脸的家伙!
夕颜听了,反而娇笑一声:“我刚才已经说了,谁有本事,尽管上前一步。若没本事,赶紧回家当你们缩头乌龟去,别在这里吵来吵去,脏了阴山派的地盘!”
林圣尧闻言,目光一凛:“我好言相劝,小姑娘莫要不知好歹!”
夕颜压根不惧,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指着林圣尧鼻子骂道:“你再多说一句,别怪我撕拉你的臭嘴!”
优秀!
林圣尧闻言,露出一副无比遗憾的神色,摇了摇头,朝后面挥了挥手。
两个人听令,欺身而前,瞬即向夕颜围去。
一人手执佛镲,一人手执捆尸索,很显然一僧一道。
佛镲嗡嗡作响,去拍夕颜的脑袋。
捆尸索裹挟疾风,朝夕颜身躯抽去。
阮小山见状,大惊失色:“林会长,别打架,有事好商量……”
林圣尧冷冷地看着,没理会阮小山。
夕颜冷哼一声,身躯往后疾让。
佛镲发出“哐”一声巨响,拍在空中,让人耳膜欲裂。
捆尸索也抽了个空,没打到夕颜,倒是抽到了阮小山身上。阮小山一个躲避不及,“哇”一声叫唤,摔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我顿时炸毛了,立马想冲过去干那个瘪犊子,但身后衣服却被人牢牢给扯住。八虚子老道笑嘻嘻地,也不说话,手死死地抓住我衣服,怎么也不松手,我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开。
夕颜眼瞅见阮小山被打,真生气了。
她手中呼啦甩出一棍,朝着那拿佛镲的僧人猛敲,僧人用佛镲格挡,夕颜娇容大怒,棍子不停歇,若雨点一般“咣、咣、咣……”一直敲下去,僧人只得不断地后退,脸色蜡白,边挡边退,但显然完全支撑不住,双膝不断弯曲,头上大汗淋漓。
“咔擦!”一声响。
佛镲被夕颜棍子敲碎,僧人滚地狼狈躲过。夕颜反手一棍,姿势极为优美,狠敲在僧人的胸口,我甚至听到了僧人肋骨的断裂之声。
与此同时,那道士的捆尸索也迅疾向夕颜的头上抽到。
夕颜压根不躲,反手一扯那根捆尸索,口中娇喝一声,道士整个人被捆尸索拽得反而向她扑来,夕颜猛地打出一掌,那道士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歪倒在地,身躯在不断抽搐、战栗。
他们全疯了。
所有人一股脑地抡起手中的武器,向夕颜袭击,嘴里大叫道:“哪来如此恶毒的妖女!”
夕颜往后跃动两步,花指一翘。
她要打蓝光!
这丫头蓝光一打,可就不是将他们打趴下那么简单,不死几个人是过不去的。
我急了,大叫道:“夕颜不要杀人!”
随后,乘八虚子老道不备,猛地甩开他,往人群冲去。
夕颜闻声,表情愣了一下,手中收了几成法力,但蓝光还是打出去了。
令我觉得非常意外的是,我人还没赶到,那个苏城阴阳师联盟会会长林圣尧竟然电光火石一般,跃过人群,硬生生朝夕颜打出一掌,接下了夕颜打出来的蓝光。
“波……”
一声闷响传来。
林圣尧急急地退后了几步,而冲在前面那几个人,被余波一阵,竟然全翻倒在地。
一瞬即,所有人不敢再动了。
我大为吃惊。
尽管夕颜手中收了几分力道,但林圣尧在仓惶之中,竟然能够第一时间越过人群,在不明夕颜手中蓝光是什么的情况之下,硬生生地接下她这一掌,这反应速度和内力修为,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林圣尧接完夕颜那一掌之后,顿时懵了。
估计他到死也想不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能有如此逆天的能力。
此刻,我已经冲到夕颜的面前,顺手一拉她,低声在她耳朵边说道:“你进房间去,我来处理!”
夕颜白我一眼:“我不去!我看一下谁敢欺负你!”
我寻思姑奶奶,刚才你那蓝光一打,现在还有谁敢向你冲?
行!
待这儿就待这儿吧!
我目光阴沉地看了一下周围所谓苏城阴阳界名门大派人士,说道:“来挺齐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脸都不要了(二)
八虚子道长也跟了过来,突然抬起手,猛地狂拍嘴巴,冲着他们发出“喽喽喽喽……”的声音。
所有人见到这个全身邋遢,又脏又臭的老道长,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夕颜这个没心没肺的,见到八虚子道长那幅无比搞怪的模样,竟然捂住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林圣尧皱了皱眉头,反复地打量着我和八虚子道长,冷冷地问道:“何方?”
“小爷在此!”我也横眉冷对。
夕颜过去将阮小山给扶了起来。
一个手拿拂尘,脸上长着一颗肉瘤一般大痦子的道士见到了我,顿时面目无比狰狞,指着我大骂道:“姓何的!我大师兄杨常乐道长,是不是被你给害死了?还有,因为你,我师弟现在被南洋十大天王抓去了般若湖畔,这笔账,到底该怎么算?!”
我冷笑一声:“你倒是要脸!杨常乐都死多久了,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找我上门算账,仗着今天人多么?”随后,我又转头对着那群阴阳师说道:“血手魔僧来苏城踢馆,杀你们的人,抢你们的法器,你们像龟孙一样,头缩起来,连声都不敢吭!老子替你们出了口恶气,今天倒好,一个个竟然想抓我送给南洋人十大天王换人,真他妈活久见!谁有本事,踏前一步试试看!”
那个脸上带着个痦子的全真道士,手执一把铜剑,大声说道:“今天我来单独会会你!”
王八犊子说这句话,摆明了他很害怕夕颜,不让夕颜插手。他压根看不起我,以为自己能收拾我。
他们全真总坛的天乾龙杠,要不是我,到现在还在血手魔僧手里用来挑包裹。这事儿,苏城全真分支一群鸟人,不可能不知道,今天竟然还好意思来找我麻烦。人至贱则无敌,我也算是服了。
痦子道士拔出铜剑,口中念道:“北斗七星震天罡……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地上掉下了一个血刺呼啦的大肉痦子。他捂住脸,往后翻倒了几米远,铜剑“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震你妹的天罡!
哥们打架,从来不多废话。
刚才还没等他话说完,我袖子中的黑刀已经朝打出,将他脸上那颗恶心的肉痦子给割了,并一脚把他踹翻。
“小爷今天给你动手术整容,免费的!”我说道。
全真几个道士见自己同门脸上标志性的肉痦子竟然被我一刀给割了,震惊之余,已经彻底疯了,齐声大喊:“天魁七星阵!”
“天枢!”
“天璇!”
“天玑!”
“开阳!”
……
全真七个道士,纷纷手执铜剑,摆出北斗七星的阵型,哗啦啦一下,将我给团团围在中间。天魁七星阵是全真的看家本事,属于阵出必杀的刚猛阵法。历来全真道士,都用该阵法来对付大妖邪或者逆天牛逼的阴阳界人士。
没想到,今天我也有这种待遇。
三生有幸!
阵法方一成型,一股无比浓烈的罡气瞬间笼罩我全身,压抑的我胸口完全喘不过气来。
林圣尧带着人往后退了几步,一副试试我的身手,看大戏的神情。令我觉得奇怪的是,夕颜也拉着八虚子老道退后了几步,没前来帮我,咱也不知道她肚子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我根本不会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在七把铜剑齐齐向我袭到之时,我向其中一个位于“开阳”位,看起来功夫最弱的年轻道士狂风暴雨一般打出了剑雨。
果不其然。
那家伙可能从来没见过虚剑雨这种玩意儿,脸色陡然一变,手中铜剑一凝滞,天魁七星阵露出来一个空挡,其它几个道士铜剑晃动,纷纷去替他格挡剑雨,试图弥补阵型的缺陷。
乘此间隙。
我爆喝一声:“阿类类哦啦啦,麻痹麻痹炸金花!”
一道天雷极速闪过。
我也不管那几个弥补阵型的全真道士,直接将雷甩向了在一旁悠哉观战的林圣尧等人。
林圣尧大惊失色,他猛地一把推身边的几个人,爆喝一声:“快躲!”
“砰!”一声。
犹如炸药爆炸的响动。
地上爆出来一个坑。
几个人来不及躲避的人,被震的头破血流,惨嚎连天。也就是林圣尧反应快速,躲过了那雷。饶是如此,突如其来的天雷,也震得他鼻腔冒血,满脸惊恐万分。
天雷这玩意儿,我算是摸透了。
效力有多大,完全跟甩雷者的自身法力有关。如果刚才那下甩雷的是燃面鬼王,他们全得死,但换成我,因为自身的法力并不高深,也就是一个爆破炸药的烈度,只能出其不意地炸他们个七窍流血。
全真道士懵逼了,竟然停下了手中向我攻击而来的铜剑。
我不可能再给他们重新组阵的机会,手脚并用,先将“开阳”位那个年轻道士一个鞭腿给彻底砸晕,随后几个甩手肘,撂倒在地两个,一把抢过铜剑,呼啦啦地几下,砍得他们七个人倒地的倒地,逃窜的逃窜。
天魁七星阵彻底散了。
场上人全部震怒不已,纷纷亮出法器,大喊:“活捉姓何的!”
“铲平阴山派!”
“直接杀了!”
………
但他们也只是嘴巴叫叫,所有人都退的大老远,却没一个再敢上来。
刚才我不仅独自一人轻而易举地破了全真的天魁七星阵,还能腾出手来将他们炸得面目全非。在他们的眼中,无异于天神一般的存在,哪里还有人敢过来自讨苦吃?个中缘由,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无非是出其不意地耍了几个他们完全看不懂的阴招而已,论真正的战斗水准,他们并没有那么弱。
林圣尧表情显得又惊又怒:“你用的不是阴山派道法!”
“对付你们,如果还要用阴山派本事,你这个狗屁破会长还当得成么?”我嘲弄道,说完,我屹立在人群前,如同狮子吼一般,冲着所有人大喊一句:“还他妈有谁?!”
鸦雀无声。
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会长林圣尧。
林圣尧冷哼一声,目光一凛:“那就让我来会一会何掌门!”说完,他双手运气于掌,不断疾速摩梭。
我见到他手掌在摩梭当中,一只泛着黄光,一只泛着紫光,身上还有两股气息在交织涌动。
卧槽!
这瘪犊子确实厉害。
但此时此刻,绝不能怂,只能硬杠。
我踏前一步,正准备跟这无比神秘的会长大干一场。
耳畔突然传来的脚步声,一人说道:“阿弥陀佛,林会长、何掌门稍安勿躁!”
转眼一瞅,黄影一闪,弘慈老和尚双手合十,竟然挡到了我们中间。
林圣尧见到弘慈老和尚,讶异无比,只得放下了手掌,冲他行了个礼:“弘慈大师,您今天怎么来了?”
弘慈大师冲他谦恭地行了一个佛礼:“林会长别来无恙,何掌门乃老衲挚友,对善觉寺有恩,贫僧今日斗胆借观音大士的佛面,恳请进林会长止今日之戈,还望林会长能够允准。”
用得着对他这么客气?
这姓林的到底有啥了不起!
不过,林圣尧这家伙佛道双修,弘慈大师德高望重,刚才话语中又搬出了观音大士来,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闻弘慈大师所言,微皱了一下眉头,回道:“大师客气,今日谨遵大师法旨。”
弘慈大师微笑颌首,又转身对我说道:“善觉寺庙一别,何掌门法力精进神速,当真可喜可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老衲还有事需同何掌门商议。”
“感谢大师解围,有事咱等下再说。阴山派虽然是三无教派,但也容不得别人如此上门欺负,他卖你的面子不动手,我可没答应!”
我把阮小山拉到前面,继续大声说道:“今天我兄弟被打了,刚才是谁打了他,哪只手打的,跪下来用哪只手扇自己十个大嘴巴子!否则,老子明儿必然上门去,不把你们整个门派的手脚给废了,老子不信何!还有你,姓林的,带着这帮瘪犊子,冲我们虔诚地鞠个躬,今天这事拉几把倒!不然都别走,咱互相谁弄死谁,全听天由命!”
在场所有人脸色陡变。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句箴言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明明是我占了天理,他们为了保全徒子徒孙的性命,竟然想把我送给南洋十大天王来换人,还要将阿虎、晓婉、白杨杜给带走。骑在阴山派头上拉了泡屎不说,还硬想塞进我嘴里让我愉快吃掉。
忍不了!
这狗屁苏城阴阳师联盟会,池小王八多。干脆彻底撕破脸皮,反正靠这帮鸟人与南洋十大天王斗,等于靠天下雨,不抱任何希望。从某种层面来说,这帮孙子甚至还不如中原炼尸怪王杰。
搞都搞了,就要一次性将他们搞服!
否则今天这个坎过了,日后指不定还会整出啥幺蛾子事来。
阮小山扯着我衣服,单眼拼命地向我眨,意思让我算了。
“你别说话!”我恼道。
“我没说话……”阮小山讪讪地说道。
“那你别眨眼!”我冲他吼了一声。
“不跪是吧?”我转身拎过夕颜手中的棍子,指着刚才用捆尸索打阮小山的善觉堂道士,跨前两步,凶神恶煞地说:“行!老子先把你的腿脚给废了!”
“噗通”一声。
积善堂道士吓得跪下了,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十个耳光,边抽边死咬着腮帮子,目光无比怨毒,却不敢盯着我看。抽完,他起身带善觉堂的几个人就走。
林圣尧皱眉叫道:“王道长……”
王道长转头“呸”了他一口,狠狠地骂道:“跟着你算倒了八辈子血霉!”
林圣尧被唾沫吐了一身,显得非常尴尬,脸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弘慈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冤家宜解不宜结,何掌门能否看在老衲份上,就此罢手?”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转头死死地盯着林圣尧:“给你十秒时间,要么鞠躬,要么咱们之间死一个!”
八虚子道长冲着弘慈大师狂拍嘴巴:“喽喽喽喽喽……”拍完,他又冲着林圣尧狂拍嘴巴:“喽喽喽喽喽……”
林圣尧怔怔地盯了一会儿八虚子道长,尔后,他闭上眼睛,手垂在下方,两个手指暗暗地不断快速打着指诀。指诀打完,他突然睁开眼,表情显得非常不可思议,脚步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了几寸。
他在掐指算什么玩意儿?
心虚了,还是算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
谁料到,林圣尧手指掐算完,沉声说道:“何掌门,今日林某失礼,向你诚挚道歉!”说完,他冲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众阴阳人士全傻了眼。
他们大概死都没料到,林圣尧竟然怂了,向我一个三无道派的毛头掌门人鞠躬。面面相觑之后,他们表情扭曲,又无可奈何地呼啦啦地冲我们鞠了一躬。
鞠完躬,林圣尧脸色阴沉地走了。
一众阴阳界人士也互相搀扶着离开。
我心中一口恶气总算出了!
弘慈大师见他们离开,转头对我说:“林会长在国内阴阳界之根基令人匪夷所思,而且,他心思内敛完全不可揣摩。何掌门若要在阴阳界立足,又何苦得罪他?”
“大师,我这人没啥底线,但唯一的原则就是不能让别人伤害我身边的朋友,他林圣尧算什么狗屁东西!”
弘慈大师点头颌首,说道:“既如此,老衲不再多言。月前,明传师弟已重归善觉寺,师弟虽经四处挂单淬炼,但劣根未改,六根不净心垢尚存。前日南洋十大天王来鄙寺挑山,明传师弟不听老衲良言相劝,下山与人争斗,不敌,亦被抓往般若湖畔。老衲今日下山,有一事相求何掌门。”
明传也被抓了?!
我顿时吃惊不小,忙说道:“大师请放心!我自认明传为生死兄弟,一定会救他出来。”
弘慈大师脸带笑意:“非也非也。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此劫难乃师弟应有之心劫、身劫、菩提劫。何掌门若有机会见到他,只需代老衲传师弟一句箴言即可。”
“啥箴言?”
“阿喽莫珂耶珂摩多兮岢。”
“大师,那你呢?”
“阿弥陀佛,老衲乃方外之人,心净则佛土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得得得!大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回善觉寺礼佛吧。”
“阿弥陀佛!”
弘慈大师向我们三人分别唱了个诺,转身离开了。
他师弟明传被抓,老和尚对他生死不管,下山来就叫我传一句箴言,当真奇葩。不过,上次血手魔僧踢馆善觉寺,他宁愿站在大雄宝殿之下,上悬“中土孬僧”字样让人拍照羞辱。今天的表现,倒也在情理之中。
盛世佛门香火昌,道家深山独自藏。乱时菩萨不问世,老君背剑救沧桑。外来的玩意儿,果然靠不住!
我本来还想着弘慈大师能够主持大局,召集苏城阴阳两界共同御敌呢,没想到造成如此一地鸡毛的局面。
转头看到夕颜,我心中郁闷又散了,笑道:“小样,刚才挺霸气啊!”
“那是!”夕颜撅着嘴说道。
“不过全真道士摆阵群殴我的时候,你干嘛往后退呢?”我问道。
“他们还没有收拾你的本事。你想要耍帅,我干脆让你一次耍个够!”夕颜梨涡浅笑地说道。
卧槽!
她最懂我!
进到屋子,发现白杨杜脸色煞白,尿了一地,双腿兀自在打摆子发抖。
晓婉捂住鼻子,用眼睛无比嫌弃地白着他:“不像个男人,还尿裤子……”
而阿虎……
他竟然在专心致志地学习!
敢信?!
“何兄……那些人走了没有……”白杨杜磕磕巴巴地问。
“你瞅自己一副熊样!你都敢自杀的人,还会怕他们?”我非常无语。
“往事不要再提。在下想通了,生命诚可贵……”白杨杜听到他们走了,死死地摁住自己打摆子的双腿,想强迫它们停下来。
我问白杨杜:“你前些天是嫌空气不新鲜,还是饭菜不可口,竟然想弄死自己?这事儿你可以叫我啊,我最乐于助人了!一刀下去,保证你一点痛楚都没有。你自己吃药多麻烦,还在床上疼得滚开滚去的!”
白杨杜闻言,身躯猛地一震:“不劳烦何兄,我再也不会想不通了。”
但到底因为啥,这货却没讲,估计当着大家的面,他抹不开面子。
回头一看,晓婉正在拿水果给八虚子道长吃。
八虚子道长啃着水果,满脸带笑。
待八虚子道长吃完水果,晓婉对他说:“老爷爷,你身上太脏了,我去放水给你,带你去洗澡吧。”
八虚子道长似乎很喜欢晓婉,她说啥,他做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我、夕颜、阮小山面面相觑。
一个正一观捉鬼驱邪的天师,竟然跟一个女鬼和谐相处,这啥画风?
眼下最紧要的事,务必解决南洋十大天王的问题,我也没空管他们。
弘慈大师和苏城阴阳界那帮瘪犊子全指靠不上,我身边除了夕颜,没有其它帮手。从苏城阴阳界恐慌的指数来看,十大天王不是吃干饭的,尤其是那个若智和尚,至今没见到他出手,深不可测。
更关键是,他们把方冬子和明传等人抓了,也不知道关在哪里。
我投鼠忌器,压根不敢乱动。
脑中想到燃面鬼王和雪莲仙姑。
雪莲仙姑自从在齐云山走散之后,再无消息,也不知道她干嘛去了。她又没电话,无法联系。
前些天我刚给燃面鬼王寄了二十箱茅台酒,他应该会很高兴。我估摸着,如果叫燃面鬼王帮个忙,收拾一下南洋来的入侵者,应该可行。
想到此,我马上打了个电话给他。
这是我第一次给他打电话,咱也不知道沃焦山怎么会有信号,信号塔到底咋接进去的?
燃面鬼王的手机彩铃歌曲挺洋气的,竟然是某音神曲,但加入了一种无比诡异的女鬼哭泣背景音效:“红色彼岸花,花瓣遍地撒,谁会在乎她在哭泣啊……”
真尼玛瘆人!
所谓鬼歌大概就是这破玩意儿!
“啥事?”
“想你了呗!”
“滚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忙着呢!”
“咦……你态度咋这么恶劣,脑子上的肉瘤被雷劈了一下劈脑残了?我刚给你寄了二十箱酒,信不信我去追回来!”
燃面鬼王闻言,立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卧槽……我把这茬给忘了!我收到快递员信息了。你小子很懂礼数,我非常高兴……”
“你在忙啥呢?”
“还不是为了你小子婚……”话说一半,他立马捂住了嘴,好像生怕泄露秘密一般,又赶忙转移了话题:“那什么……你打电话来到底啥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管辖范围
我顿时觉得非常奇怪。
燃面鬼王已经把葬天机仪式完成了,按常理,他现在应该回到沃焦山的大牢里,喝大酒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但刚才听他的口气,好像还挺忙的,似乎还是为了我?
我问他到底在忙啥呢。
这货却死都不肯讲,问多了,他变得烦躁起来:“你有事说事!我阴间的号码接阳间的电话,算漫游!”
见实在问不出来,我只得作罢,简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下。
末了,我跟他说:“你帮我个忙,把那帮异域跑过来的王八犊子给干了!”
“帮不了!”
“不让你瞎忙活!我是讲究人,咱们相处这么久,你还不明白吗?”
“不是这个问题。南洋过来的人,不归我们管,我们只能管中土的人。我如果向他们出手了,等于越界动手。南洋那边地下的玩意儿,对我们抗议事小,保不齐还要招回大使、与我们断交什么的,碰到不好惹脑残的变态鬼王,还要发兵过来攻打我们,这事儿可就真闹大了!”
“真的还是假的?你们不是管全人类吗,咋还有国界之分?”
“那当然有!西方那帮瘪犊子,还被一群圣母亚美蝶管着呢。”
卧槽!
地下还真的分了不同的管辖范围?
不过他说什么圣母亚美蝶,简直是在胡扯,看来这货平时没少看片!
我问道:“应该叫圣母玛丽亚吧?”
“对对对!反正各门各有各门法和管辖范围,互不干涉。”
我顿时来劲了:“那你们下面的这些势力,谁更牛逼一点呢?”
“你怎么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中土几千年的文明传承,我们进化成鬼,拥有灿烂鬼文化的时候,他们还只是一个个茹毛饮血的鬼畜!按照你们阳人的说法,你们祖先文明无比繁荣的时候,他们还只是树上的猴子。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理!”
“牛逼牛逼,为你们感到骄傲!不过,境外那些地方的城市建设咋样,是不是也有什么望川河、奈何桥、阎罗府、十八层高楼打造的大地狱啥的?”
燃面鬼王闻言,没再吭声。
我继续逼问:“你咋突然不说话呢?”
电话那头猛然传来燃面鬼王暴跳如雷的怒吼声:“我怎么知道?!老子又没出过国!我说了电话费漫游很贵,你他妈到底还有事没有?傻缺!”
吼叫完,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去他大爷的!
哥们不就是想多了解一下异域文化地理知识,他脾气这么暴躁干什么!
不愿说拉倒!
不过,如果为了我的事,让燃面鬼王出手,最终导致下面互相开展战争,确实犯不着。
夕颜也听了到了我们聊天,在一旁捂住嘴格格直笑。
我白了她一眼:“你笑什么玩意儿?”
夕颜说道:“你那地下的朋友,好像脾气很不好。”
“……他平时对我还挺孝顺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不管他,你等下陪我找个帮手去!”我解释道。
两人转身从卦铺出门,进了自己铺子,发现八虚子老道已经洗完澡出来了,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打眼一看,倒还真像一个六十多岁的慈祥老头。晓婉已经帮他把衣服洗好,挂在了外面,还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一边喂在他嘴里,一边跟他说着话。
那画面,像极了一个孙女伺候患老年痴呆的爷爷。
但我心里非常不放心,晓婉毕竟是鬼,八虚子老道是正一观的天师,万一他突然清醒过来,晓婉估计要遭殃。
“晓婉,你过来!”我说道。
晓婉起身想走过来,八虚子老道却一把将晓婉给扯住了,他还白了我一眼,冲我“喽喽喽喽”地怪叫,似乎我把晓婉从他身边叫开,他非常不高兴。
晓婉莞尔一笑,拍了拍八虚子老道的肩膀,说道:“八虚子爷爷,何大哥叫我有事,你自己先吃会儿苹果去吧。”
八虚子老道非常听晓婉的话,自己端起了盆子,老老实实在边上吃着。
我把晓婉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晓婉,他是龙虎山正一观的天师。这几天我们要出门办事,我先带你去毛腻子那里呆上几天。你在这里,我很不放心。”
“我不去!”晓婉撅着嘴说道。
“为啥呢?”我疑惑不已。
“八虚子爷爷不会杀我,他还会认真地听我讲话。”晓婉委屈巴巴地说,眼眶中泪水在不断地打转。
我见她那副样子,突然心里有一丝难过。
我们成天疲于奔命,应付各种烂七八糟的事。晓婉在家里,把里里外外给收拾的妥妥贴贴。自从她来了之后,连阮小山这个无比勤快的家伙也不做饭洗衣服了。晓婉一直像个小保姆一样,招顾着我这帮子朋友。而我却从来没问过晓婉想什么,甚至,连跟她一起聊天的机会都很少,确实委屈她了。
八虚子道长见晓婉快哭了,可能以为我欺负了她,立即从座位上起身,眼睛死死地瞪着我,手迅疾地抬了起来,欲图向我打出红光。
我顿时吓懵了,赶紧拉着夕颜往边上躲,嘴里忙不迭说道:“别别别,天师大佬,我们只是跟晓婉聊聊天,没欺负她……”
晓婉见状,破涕为笑,转身忙拉着八虚子老道坐下,继续喂他吃苹果。
夕颜在边上拉了拉我。
出到屋子外面,夕颜说道:“你放心吧,八虚子道长绝对不会动晓婉。”
“你咋知道?”我反问道。
“女人的直觉呗。我当初见你,觉得一定要跟着你,我也不怕你是坏人,这就是直觉。”夕颜淡淡地说道。
“拜托!你当然不怕我!当时你身份不明,武功又高,还带着一个会抽烟的变态鸽子,我吓得都快尿频了!”我嚷道。
夕颜白了我一眼:“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正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一看,竟然是赖添财打过来的。
我顿时兴奋不已,赶紧接过电话,问他是不是从书中推断出了滇西尸王墓水的秘密。
赖添财解释道,《阳基密旨》里的内容,他重新温习的差不多了,马上可以开始推演。
“那你还等什么,抓紧啊!难不成推演还要择良辰吉日?”
“不是!我推演起来很费脑力,不吃点好的,喝点好的,非常容易脑子缺氧,一旦造成脑瘫,就彻底推演不出来了。现在身上没钱了,你赶紧转点钱过来。”
“卧槽!没钱你出去卖屎啊,你不是曾经一坨屎卖过八十万么,这又不要啥成本!”
“滚蛋!老子现在找到师祖奶奶了,要顾忌赖门传人的身份,咋还能干那种丢人现眼的事。你别扯犊子,赶紧转,不转不推演。拜拜!”
无奈之下,我只得将仅剩的几千块钱给他转了过去。
再转头看了一眼八虚子和晓婉无比和谐的一幕,我感觉夕颜的判断没错。
八虚子老道再怎么痴呆,他的眼神骗不了人。他看晓婉,完全是爷爷看孙女的那种宠爱。
放下心来,我开着路虎车,与夕颜一起出了门。
小白习惯未改,还在车头蹲着。
车呼啦啦地开到酒店,熄火之后,夕颜突然脸红到了颈脖子,拿手狠狠地掐我,掐得我呲牙咧嘴,我忙问她好端端的掐我干嘛。
夕颜表情又羞又恼:“你现在连个名分都没给我,就带我来这里……”
我差点晕过去。
她误会了。
我说道:“你脑子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带你来酒店是见一个人,兴许他能帮上我们的忙。再说了,你即便是今天想那啥,我也来不了啊,哥们今天正好生理期!”
夕颜闻言,气极了:“何方,你个臭混蛋!”
她抬手就来打我。
我只得往酒店里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吞人吞灵吞妖的宝贝
来到房间门口,我敲了一下门。
炼尸怪王杰在里面无比警惕,变着声问道:“谁?”
“我。”
门吱嘎一声开了。
王杰一见到夕颜,瞬间就往回跑,跳到了床上,手中拿着一瓶啫喱水,警惕而恐慌地对着我们:“她她她……到底是谁?!”
我说你紧张个蛋啊,信得过的人,我不会拿自己二叔的秘密开玩笑,赶紧把你手中那瓶破玩意儿放下来。
王杰见我说得认真,满脸狐疑,反复地打量着夕颜。
夕颜冲他淡淡一笑,调皮地眨眨眼:“嗨!炼尸怪你好!”
王杰闻言,身躯一哆嗦,表情无比古怪,在床上懵了好一会儿,可能见到夕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方才放下心来,收起了手中的尸油,问我们:“啥啥啥事?”
我对他说,南洋十大天王杀过来了,我一个人对付不来,今天找你帮忙,一起收拾他们去。
王杰闻言,脸色陡变,一双瞳孔睁得老大:“你没开玩笑?!”
“我像是跟你开玩笑的人吗?”
“他们很厉害,我打不过!”
“柳巷大师不是你一刀给干死的么?”
“那不一样!他是十大天王里面最弱的,而且那天晚上他出去耍,阳耗过重,脑袋稀里糊涂的,我能杀他,完全靠偷偷偷袭!你是不知道,那个领头的若智大师,有一个宝贝,叫辟水金晶兽,可以吞人吞鬼吞妖……”
“什么玩意儿?!辟水金晶兽不是牛魔王的坐骑吗?”
“可能牛魔王跟若智秃驴有亲戚关系,送送送给他的……”
“你他妈好好说话!”
“我咋咋咋知道!别说叫什么辟水金晶兽,若智秃驴即便叫它小奶狗,我也管不着啊!那破玩意儿不吃佛、道两法,拥有金刚不坏之身。据说是南洋水獒王和铁甲狡犬的杂交品种,从一出生,就把它关在阴暗的地牢里,小时候喂它吃人,然后再喂鬼,最后喂妖,待长到八岁,用佛、道两法成天对它颂经念咒,激发它体内冲天的怨念,再用烫金水反复打熬筋骨,无人能敌,简直变态又恐怖。你可千万别叫我!”
“再变态它不就是一条狗嘛,你会害怕自己共类?瞧你吓得那副怂样!”
“滚滚滚犊子!你才是狗!”
我想了一会儿,皱眉解释道:“我没叫你直接动手!你不是滚蛋爬墙很厉害吗,只要你把十大天王在般若湖畔关人的地点给我摸清楚,就算完成任务。”
“不去!”王杰斩钉截铁地回答。
“真不去还是假不去?”我问道。
王杰白了我一眼:“那必须真不去!你能咋滴?”
我点了点头:“行!我现在打电话把风信子叫过来。那什么……夕颜,你回去跟八虚子道长好好说说,这酒店有个把他从棺材里弄出来的救命恩人,叫老人家赶紧过来探望一下,来之前记得顺便买一副花圈!”
说完,我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夕颜转身去拉门。
王杰吓得脸都白了,立马把我手机给抢了,冲夕颜大嚷道:“回回回来!”
我们两个冷冷地看着他。
王杰气得面目扭曲,眼睛怨恨,咬牙切齿地说道:“姓何何何的,你不是东西!”
我顿时乐了:“你你你才知道啊?当年你跟我二叔去滇西尸王墓,早该认清阴山派就没没没啥好人。”
“对!我非常后悔跟你们阴山派接触!”王杰无比懊恼地说道。
“现在说啥都晚了。你就说去不去吧!”
王杰表情痛苦又纠结地想了一会儿,说道:“先申明,我只负责摸地点,其它的一概不管。”
我见他答应,拍了拍他肩膀:“我就知道你讲气节,比苏城阴阳师协会那帮鸟人强多了。等干了他们,尸体全送给你,给我望死里炼!”
王杰闻言,脸部肌肉抽搐:“我不要!他们皮糙肉厚,炼起来费劲!”
我点头说那随你。
随后,我起身就去翻他的包裹。
这货见状,顿时急了,赶紧从床上蹦下来抢,责问我为什么不经过他允许翻东西,很不礼貌。
我没理会他,转过身继续翻,掏出里面的几瓶尸油,踹进兜里。这玩意儿我算见识了,打架时作用奇大,给人脸上一喷,立马晕菜,相当出其不意。我打算用这东西好好伺候一下南洋来的那群瘪犊子。
王杰简直要疯了,跑过来抢:“你要买,友情价,十万一支!但你不能当强盗!”
卧槽!
这么贵吗?
那我更要多拿点,干脆呼拉一下,把他包裹里东西给倒在地上,将凡是瓶装的啫喱水全给拿了,揣了满满一兜。王杰顿时气得捶胸顿足,说里面有些是提高那方面能力的,你打架时喷他们身上,到时他们发疯剥光你的衣服,够你受的。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那些东西掏出来,摊在床上,叫他挑一下,把当时干掉柳巷大师那种尸油选出来给我。
王杰只好一边咒骂我,一边挑,挑到最后,拿了一瓶最小的递给我。
我有点恼火了:“这一丁点玩意儿,够鸡毛用啊!”
“我在巷子里打你的时候,喷你车玻璃全喷光了,这能怪我吗!”王杰解释道。
好吧。
我还真害怕弄到其它功能的啫喱水,万一喷错了的话,局面将会变得很糟糕。
兵者,诡道也。
南洋十大天王打算明天召开阴阳师大会,我没那么大的耐心,准备今晚就行动,先把里面的人给救出来,再偷摸着乘他们睡觉,全给干了。
生死存亡,又不是请客吃饭。
谁特么跟他们去开会!
之后一整天,我们都待在酒店房间里面,吃饭叫外卖。
我顺便擦了擦鱼肠剑和苍尤剑。
吃饭的时候,王杰几次三番偷偷地瞄着坐在边上细嚼慢咽吃饭的夕颜,尔后,他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我,满脸猥琐地低声问道:“你成天带着这个天仙一般的婆娘,身体吃吃吃吃得消吗?要不要给你来一瓶啫喱水,十万块一支,那玩意儿贼猛。”
“我吃得消!”我白了他一眼。
夕颜听见了,疑惑不已:“什么吃的消?”
“吃饭!”我回道。
王杰冷哼一声,不屑地说:“你听哥一句劝,男人退化很快,总有一天你身体会垮。别到时绿帽子一顶接一顶,头上呼伦贝尔大草原……”
这货还向我推销起产品了?
我放下手中饭盒,死死地瞪着他。
王杰见我发怒,话说了一半,不敢再吭声,低头扒饭。
到了晚上,我们收拾一下出门。
出门之前,王杰不断地往身上喷啫喱水,说怕鬼手丹青的人发现,必须遮掩身上的三魂七魄气息,不然容易被他们给画死。
他喷完之后,我往他身上瞅去,果然发现他三魂七魄气息瞬间变得混杂不堪,是人是鬼完全难以判断。我估摸着,那瓶啫喱水里混杂了不同尸油,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上车之前,王杰对蹲在路虎车头扮演劳斯莱斯小金人的小白非常感兴趣,想拿手去逗它,结果小白可能嫌弃他身上的尸油味,果断地吐了他一脸的痰。
王杰非常之尴尬,问我鸽子不是只有唾沫么,怎么还会有痰。
我只好回答,它喜欢抽烟,烟抽多了都有痰。
般若湖畔离苏城主城区一百来公里。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们就来到了目的地。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夜半挖机声
般若湖不大,面积只有两三个平方公里,湖中心有一个小岛,里面绿树成荫。从远处看,小岛像极了上天掉落在湖面上的一颗翡翠。
关于般若湖的名字,倒有个禅意绵绵的传说。
据说,玄奘法师年轻之时,为求诸佛法,四处挂单游历,某日来到苏城湖畔,忽见一女子不小心落水。
旁边一个老和尚见状,奋不顾身,跳进水里,把女子从湖里背了起来,救活了女子。
玄奘法师见了,皱着眉头对老和尚说道:“你我皆为出家人,儒家还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佛家弟子,怎么能下湖去背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呢?你应该拿一根长棍或者求助旁边的老百姓下湖去救她。”
老和尚闻言,表情非常惊讶,反问玄奘:“我刚才救的那个是女人吗?我礼佛多年,在我心里,早已忘记男女。”
玄奘法师闻言,顿时愣住了。老和尚的佛理比自己高深不止一个档次啊!自己刚才明显被一个女人的皮囊色相干扰了救人的本心。
老和尚见玄奘傻愣在原地,“嘿嘿”一笑,身躯变幻,变回观音大士本身,而刚才那个落水的女子,仅仅是观音大士手中的一根柳枝。
玄奘法师见状,赶忙下跪,求菩萨点化传法。
观音大士微笑颌首,传授了玄奘一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其中,有一句经语,倒是老少皆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此“色”并不是指美色,而是泛指一切有形有色能感触到的东西。
具体意思,此处不详解。
后来玄奘前往天竺求取真经,经过八百里无人的莫贺延碛沙漠之时,飞禽走兽、流沙暗窟、妖魔鬼怪,九死一生。每次遇到危难,他心中就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均化险为夷。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名声大噪。
虽说玄奘与心经的故事是否发生在苏城尚未考证,但有文化的苏城人开始称呼此湖为般若湖。
早几年间,开发商看中了此处的历史典故,打算在此造景,做文化旅游。可开发到中途,突然跑路,小岛里面剩下一堆半拉子的仿古建筑。平日里,小岛人迹罕至、杂草丛生。
公开说法是,开发商资金链断裂,项目流产。
但老百姓却传言,般若湖畔闹鬼。
至于怎么个闹法,众说纷纭。
有一种传言流传比较广。
建筑工人白天替开发商干活,累了一天,吃完晚饭,本来大家都躺工棚里休息来着。但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发现所有人都不在工棚里,而是正在挖地道,挖得手脚起泡,浑身大汗淋漓。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集体梦游,没当回事。
可第二天,依然如此。
工人便开始闹腾起来,认为一定是晚上吃饭时,黑心包工头灌了迷魂汤给他们喝,并学半夜鸡叫,操纵他们晚上在挖地道干活呢。于是,一群人骂骂咧咧地去找包工头,结果人群中传来包工头的声音,别找了,我他妈也在这儿挖了一晚上地道。
大家惊诧不已,觉得古怪非常。
整个项目压根没有地道这项工程,谁每天晚上把睡着了的他们拉出来挖地道,而且他们还迷迷糊糊发现不了?
有人提出进地道里看看,可地道里好像迷宫一样,无论怎么也进不去。
工人之间开始传言,地下有龙宫,龙王爷也在建设项目,看到阳间工人的工具、机器比较先进,效率很高,每天晚上借工人来干活。
开发商老板受不了了,龙王爷借工人干活,不打招呼也就算了,还特么不付工资,这咋能行,当即请了一个大师过来驱邪。
大师过来一看,好家伙,地道里面阴气遍布啊,简直要呛死人了。
大师来气了,本大师在此,龙王爷也要冲我磕三个响头!当即手执桃木剑,呜呜哇哇又烧纸又念咒地作法,折腾了老半天,龙王爷的影子都没见着,大师竟然七窍流血了。而且,他像疯了一般,把手中的桃木剑一丢,猴子似的爬上了旁边一辆挖机,一把将挖机师傅从驾驶室里给踹了下去。
尔后,大师笑嘻嘻地猛踩油门,开着挖机,嘴里大喊着:“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我来干活喽……”
在众人懵逼的眼神注视之下,大师将挖机开进了地道,不见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
工人全吓得打摆子,撂下工具跑了。
至此,这个开发项目搁置至今。
我当时曾问过二叔,般若湖畔老板咋不请我们去打仙桩呢,用阴符四方咒把龙王爷给圈起来,严刑拷打,逼他交出龙宫里面的宝贝,卖了换钱,爽的不要不要的。二叔回答,狗屁龙王爷,可能就是个变态厉鬼,为了几百块跟厉鬼斗,没意思。
今夜的般若湖畔,银光飘洒,月色很美。
我心情却忐忑不安起来。
南洋十大天王选择在如此诡异的地方开会,必然有其独特的目的。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先把他们关押人的位置找到,把人救出,这样才能甩开包袱与他们干。
夕颜吩咐小白,先去探路。
小白扑棱着翅膀,跃过湖面,飞了进去。
一会儿之后,小白出来了。
夕颜与它交流。
小白的反馈是,里面一片寂静,一个人都看不到。
我估计他们可能在某个古建筑里睡着了。
我们三人目标太大,为谨慎起见,不能走进小岛的桥。来之前准备好了气垫船,打好气,从一个柳荡飘絮的地方偷偷下水,轻轻地往湖中心小岛划去。
一路顺利。
进了小岛之后,我们踮手踮脚地往那几栋破财建筑摸去。
果然非常之安静,就像之前没人来过一般。
我转头低声对王杰说:“大几巴……不对,大结巴,该你表演的时候了!”
王杰显得非常无语,没好气地说:“等着!”
说完,他开始施展独特的滚蛋技法。
还别说,这货滚蛋上墙这招当真是无往而不利,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小白一直在空中盘旋巡逻,以便发生特殊情况时向我们示警。
我与夕颜大概等了一刻钟,王杰满头大汗地滚回来了:“没没没人!”
“所有建筑都没人?”
王杰点了点头。
“建筑里面有没有地下室?”
“没有,我都看了,全是仿古古古建筑,没弄地下车库,停车场在桥的旁边。”
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难不成南洋十大天王现在还在苏城,明天才会来到这里?
正寻思间,小白忽然扑棱着翅膀飞过来了,显得很着急。
有情况!
我们立马闭嘴不吭声,跟着小白快速往里面走去。穿过古建筑群,来到了一片废弃的工地。工地四周堆满了高高的土堆,我们看不到土堆的背面有什么情况,但隐约中,竟然还有机器的响动声传来。
听那声音……
似乎是挖机!
大晚上的,还会有人在这里干活?!
工地不是几年前就废弃了么?
果然邪门!
我招呼他们赶紧上土堆看看。
几人小心翼翼地爬上土堆,趴在上方往下瞅去,发现土堆的背面是一个废弃的巨大隧道,类似废弃的防空洞。隧道一直往地下延伸,隧道壁长满了杂草,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隧道的尽头一团雾气,迷迷蒙蒙的,完全看不出隧道到底有多深,里面是什么样子。
挖机的声音,就是从隧道深处发出来的。
我们面面相觑。
我脑海中顿时想起关于般若湖畔这片工地的传言,难不成是那个来工地驱邪的大师,几年了他还在这里开挖机?
这他妈谁信呢!
“要不要下去看看?”夕颜问道。
我想了一下,决定必须下去看看。
倒不是想看那个爱好建筑事业的驱邪大师,我总觉得南洋十大天王选取般若湖畔作为开会地点,非常之诡异,担心出什么幺蛾子。
王杰满脸纠结,根本不想下去。
我对他说,你现在没完成摸出关人地点的任务,最好别撂挑子!
王杰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两下,一咬牙,跟着我们一起下了防空洞一般的隧道。隧道里面的温度,起初与周边差不多,但越靠近那团迷雾,身子感觉越冷,好像走进了一个冰窖。
走到迷雾面前,挖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眼睛不用看,光听声就能明显感觉到,里面驾驶挖机的人非常之熟练。脑海中随着挖机开动的声音,想象出里面工作的场面:挖机前进,调整驾驶舱的位置,探出挖机臂,开始挖土,再转动驾驶舱的位置,挖机倒退几米,将挖到的土哗啦啦倒掉。
如此反复。
单调而顺畅。
没在蓝翔混过几年,都干出这精细活儿!
我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像整支队伍的指挥官一样,摆出两个手指,一指里面,冲小白再一挥手,示意它先进去探明情况。
死鸽子不仅不敢进去,还对我装逼的姿势非常不满,狠狠地啄了一下我的手背,疼得我嘶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来。
夕颜见了,捂住嘴笑。
无奈之下,我只得自己打头阵,率先钻进了迷雾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治好病,要你命
正当我要钻进迷雾的时候,隧道里面的挖机突然熄火了,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就按我刚才那样干,你们到底看明白没有?!”
可此话说出之后,却没有人回话。
与此同时,我反而听到里面巨大的机器嘈杂声,好似十几台挖机开始在一起作业,刚才说话那人又发出一阵无比得意的笑声:“哈哈,不错不错,你们都上手很快!一门手艺活,走遍四方口。赚钱回老家,村里横着走。哈哈……”
这人是包工头么?
难不成工地又开始复工打夜班建设了,没听说啊!
为谨慎起见,我停下脚步,给王杰和夕颜分别贴了一张龟息法符,并将手电筒给关了,带头钻了进去。
进去一看,彻底傻了眼。
十几台挖机、铲车正在轰隆隆地挖着隧道壁上面的泥土。这些挖机、铲车,全是破破烂烂、锈迹斑斑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当年开发商丢弃在这里的,几年了,竟然被人奇迹一般给修好了。
坐在挖机、铲车驾驶室的,无一例外,全是阴魂。他们眼睛红红的,目光无比呆滞,正在专心致志地干活。
而在机器群的中间,有一个二货,浑身脏兮兮、油腻腻的,一手拿着一盏矿灯,一手拿着一把乌漆嘛黑往下滴机油的扳手,像个老师傅一般,对着阴魂指指点点,一会儿嫌弃这个鬼挖掘力度掌握不均衡,一会儿骂那个鬼无端地熄火。
这个老师傅,我见过。
南洋十大天王之一,那天被我用鱼肠剑削掉骷髅头的降头师,叫金三两。
他到底在这儿干嘛?
挖掘机现场教学吗?
金三两神情无比专注,若是此刻干掉他,时机最为合适。但比起干掉他更为重要的,是要从他嘴里撬出被关押着的苏城青年才俊到底在哪里。
我立马示意他们两个都别吭声,带着他们悄悄地摸了过去。
金三两可能对自己的教学成果非常满意,得意洋洋,冲着一个长发女鬼竖起了大拇指:“女同志,你能有这悟性,很不错!”
随后,他又对边上一个在暴躁操作机器的癞痢头鬼骂道:“你他妈倒是爱护点机器,老子花了一整天才修好这些玩意儿!咱们对待车,一定要常驾驶,常保养,一旦加速嗷嗷响。姿势对,不会累,啥车都是大宝贝……”
卧槽!
小词儿整得挺溜!
王杰这个憨货,可能觉得金三两的词儿有趣,竟然“哈哈”一下笑了起来。
这一笑,边上的发动机声音全停了。
金三两猛地回头。
十几个厉鬼头全部探出了驾驶窗外,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打草惊蛇了!
金三两见到我们,脸色陡变,骂了句卧槽,何方!随后,他猛地吹了一下哨子,撒丫子就往隧道里面逃。
十几辆重型机车在红眼厉鬼们的狂躁驾驶之下,呼啦啦向我们碾压而来。
这家伙是降头师,给这些厉鬼下了鬼降!
我大急,抬腿就朝金三两追去。
王杰吓极了,立马化成了一坨肉球,开始滚蛋。
夕颜也娇容一变,手中蓝光“刷、刷”两声,向离我们最前面的两个厉鬼打去。那两个厉鬼头部中蓝光,惨嚎一声,歪倒在驾驶室里。但其它厉鬼却压根不惧,继续开着铲车向夕颜铲来。
这些破玩意儿都能拆迁房子,要是铲到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幸好夕颜轻攻极好,身躯晃动一跃,竟然跃上了铲车的翻斗。
一群厉鬼在鬼降的御使之下,完全无意识,疯狂地甩动铲车、挖机的长车臂,哐哐擦擦,不断地狂砸夕颜。夕颜犹如在十几个重拳攻击之下的跳蚤,不断左闪右躲,衣袂飘飘,手中蓝光乘机迭出。
我见他们奈何不了夕颜,闷头朝着降头师金三两猛追。
眼见他越跑越深,我心里发毛了。
如果他此刻招惹出其它几大天王,麻烦可就大了。
手猛地一聚气,一把黑刀朝他喷射而出。
但金三两好像后背长了眼睛,竟然滚地躲过。尔后,他口中急促地念出一段古怪的咒语,咒语毕,他身躯猛然一震。
刹那间。
金三两身上飞出万千蜈蚣、毒蛇、蝴蝶、蝎子……这些毒物,随着金三两口中的咒语声,漫天遍野,几乎要将整个隧道给彻底塞满。
我有着非常严重的密集物综合症,见到这些铺天盖地又布满毒素的恐怖玩意儿,吓得全身毛孔直竖,颤抖不已,几欲晕厥呕吐。一个个毒物,将我身躯全部覆盖,噬咬着我的身体。我感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有毒物在往里面钻,它们为争夺我的躯体,在疯狂拼杀、搏斗。
我身躯传来剧烈的痛感,简直生不如死。尤其是对密集物的恶心之感,让我想恶寒阵阵,躁狂欲裂,几乎支撑不住,就要倒下……尽管如此,但我的内心却无比清明,这些毒物不是真的,而是南洋三大顶尖降头术之一的幻降。
所谓幻降,专指降头师制造出各种无比恐怖的幻觉,让被施降者在幻觉中精神崩溃,惊吓致死,或者直接被吓成脑残,最后任由降头师宰割。
至于幻降会出现什么样的恐怖情景,不尽相同。下降的降头师也不大清楚,关键要看被施降者内心深处恐惧什么。比如,曾经出过车祸有心理阴影的,可能出现的幻象就是反复被车辆碾压,血刺呼啦一地的场面。曾被他人残忍施暴者,会不断重复被施暴的过程……总之,一切幻象,都是被施降者脑海中出现的幻觉。金三两制造出来的毒物幻象,完全是我内心密集物恐惧症所幻化导致。
密集物恐惧症这玩意儿,在外人看来难以理解,但患者内心对其恶心、恐惧之感,完全难以形容。对我这种重度患者,面对多入牛毛般的各类古怪毒物,简直在挑战我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
我闭上眼睛,默念静心符咒,不断抵抗内心的恶心与恐惧。在如此强烈、反复的刺激之下,我浑身竟然一个激灵,忽然感觉不再害怕了!
卧槽!
金三两治好了我的密集物恐惧症!
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你帮我治了病,我能要了你的命!
眯眼看去,金三两口中念着咒语,正无比得瑟地跑了过来,想来检查我有没有被吓脑残。待他走到我跟前,我突然一睁眼,笑道:“老司机,带带我!”
金三两吓得顿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我猛然跃过去,一脚踹在他胸口。金三两惨呼一声,嘴里狂喷一口鲜血,翻滚出几米远。我还待跃上去,金三两在地上边翻滚惨叫,口中边急促念道:“嗯嘞牟擦擦摩嗯嘞,擦擦摁嘞……”
尔后,他一转身,口中的鲜血向我狂喷。
我担心血中有毒,急急地退后两步。
没料到,那些漫天飞舞的血点,竟然变成一个个恐怖的血骷髅头。血骷髅头迅速变大,颈脖子下还带着交织蠕动恶心的肠子,嘶牙咧嘴地向我袭击。
飞头降!
飞头降是南洋降头师最恐怖、最神秘、最难修炼的一种术法。
降头术之所以叫降头术,就是基于这种飞头降。
据说,炼此术的法师,在深夜时分,念咒让自己的头部从身体中凌空飞出,不断猎杀人类和动物,吸取血液以获得精气和能量,再返回身体。每天反复修炼,最终达到功力无敌、长生不老的目的。但法师一旦开始修炼这种邪术,每天均不得中断,如果飞出去的头猎杀不到猎物,法师反而将受到飞头降的反噬,功力尽失乃至彻底丧命。因此,南洋降头师敢炼飞头降的不多,能炼成更是极为罕见。
但头部从身体内飞出去猎杀猎物之说,全在胡说八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动物,头部飞出之后还可以存活。
真实的飞头降,实际上是法师用强大念力,抽离自己躯体的魂魄,形成一种自己头部的恐怖形象,用来攻击他人。这招法,类似于中土阴阳师的飞魂离体刺杀,与樱花国忍术中的遁术刺杀异曲同工。
中土飞魂刺杀,诗意而神秘。
南洋飞头降,恐怖而邪门。
樱花国遁术,阴险而变态。
我万万没想到,金三两还修炼成了飞头降。
南洋阴阳界十大天王果然不是吃干饭的!
我急急退后两步,“哐啷”一声,拔出苍尤剑。
第一百七十八章 被耽误的机械师
苍尤剑对付人比不上鱼肠剑,但这是二叔从正一观骗过来的法器,自带一股罡气,对付飞头降这种抽离魂魄的邪门玩意儿,乃大利器。鱼肠剑尽管厉害,但战斗三分钟,休息三小时的尿性让人很无语,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
我将阴山八脉剑法呼啦啦地使出。
阴山八脉剑法自从上次杀过猖王之后,再没用过,到底有多大威力,其实我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如今的我,法力已经与在善觉寺斩杀猖王时不可同日而语。剑花飞舞,苍尤剑上面的铜钱随着剑滴溜溜的转动,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我觉得身上的罡气源源不断注入剑中。
苍尤剑越耍越滚烫。
周边那些带着恶心肠子的飞头不断地嘶吼,冲我疯狂袭来。或许是练了无相气诀,又吃了树根精和玉棺灵的缘故,苍尤剑此刻发挥出来巨大的威力,一斩一准、一点一破、一甩一裂。
金三两见状,脸色无比惊恐,打诀的手指不断地颤抖,头上大汗淋漓。若他不能以飞头降制服我,将受到反噬,性命攸关,他在拼死挣扎。
我爆喝一声,身躯猛转,剑花舞了个大圈,瞄准其中一个主血骷髅头,叫一声:“破!”
血骷髅头被苍尤剑一道罡气迅疾刺入,瞬间爆裂四散。
周围的血骷髅头也随着这颗主魂骷髅的爆裂,瞬间消散殆尽。
与此同时,金三两仿佛胸前被重车猛然撞击,嘴里发出“啊!”一声惨叫,人飞出十来米远,口中白沫狂吐,想挣扎着爬起来,但身躯仅仅离地几寸,又倒在了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我快步上前,一拎他的后领子,习惯性地就想扯着他的头往洞壁上猛磕。但脑中立马想到,万一将这货给磕死了,谁给我们带路呢!
此刻,夕颜已经将那群开挖机、铲车的厉鬼全部处理完毕,赶了过来。
而炼尸怪王杰则表情讪讪地,站在远处,脸带惊恐地望着我们。
我狠抽了金三两一巴掌:“挺悠闲啊,还在这里教起鬼开挖机了!就你南洋学来的挖掘机的水平,能当中土鬼的师傅么!”
金三两被我抽得嘴角流血,咬牙切齿道:“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要侮辱我的挖掘机技术!”
我又反抽了他一个耳光:“这些鬼哪里来的?”
“湖边用鬼降招来的。”
“你那些天王同胞呢?”
金三两闻言,脸上肌肉抽搐,冷笑一声:“你厉害!鬼降、幻降、飞头降是南洋三大降术,全被你给破了。你现在杀了我,我不会告诉你他们在哪里!”
他表情无比坚毅,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看样子完全没有松口的余地。
这可咋整?
我与夕颜对视了一眼。
算了。
他既然这么不怕死,干脆大刑伺候吧。
我将鱼肠剑抽出,准备对他上刑。
夕颜却一拉我,摇了摇头。
尔后,夕颜附下身,淡淡地问道:“你不说也行。那我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好端端的,在这里培训鬼挖地道干嘛呢?”
金三两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一听到夕颜问到与挖掘机相关的事,反而露出满副骄傲的神情:“我见到这些机器丢在这里,实在太可惜,就把它们修好来玩玩。不做什么,就是招一群鬼来培训一下技术。”
“你也太无聊了!你们不是抓了一堆苏城阴阳门派的青年才俊吗,你给他们下个降头,变成傀儡,培训人不是更有意思?”夕颜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他们在隧道的石室里关着,若智和尚寸步不离在守,不让我拉出来培训……”讲到这里,金三两突然发现自己上当,瞳孔睁得老大:“臭娘们,你敢套我的话?!”
夕颜嘻嘻一笑:“你猜对啦!”
我心里不由地为小妮子点赞。
这丫头长相太漂亮,极容易让人信任,加上委婉转换的语调,竟然三言两语把若智等人的位置给套出来了。
他们就被关押在地道深处的一个石室里!
我还想再逼问几句。
金三两忽然变得狂怒不已,面目狰狞扭曲:“你们玩我,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随后,他突然去掐自己的喉咙。
我一见他那副样子,顿时吃了一惊,拉着夕颜往后狂退。与此同时,一把黑色虚刀迅疾发出,直插他的胸口。
金三两中刀,手捂住胸口,表情无比痛苦,掐喉咙的手也垂了下来,口中不断地冒出黑色恶臭的汁液。
在他刚才掐喉咙之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降头师斗法,不像中土武林人士比武,可以点到为止。他们一旦比拼,就是你死我活的法力大决战,全是搏命手段。稍有不慎,就会受到道法反噬,轻则重伤、重则立毙。
立毙倒还好,受伤的降头师,如果被对方抓到,下场老惨了。
不仅所有的法器、钱财被对方搜刮一空。而且,胜利一方会拿失败受到重伤的降头师来祭法或实验新的降头术,简直生不如死。
为此,每一位降头师都会在身上藏有一种药降。
有的藏在手上,有的藏在衣领,有的藏在喉咙……在最后生死关口,通过吃、咬、掐等手段,让自己的身体迅速爆炸,将药降炸出,自己死,也顺便将对方也弄死,避免重伤后的自己被糟蹋。
但凡降头师,都极为重视施术的成功性,毕竟这玩意儿不成功便成仁。金三两为了对付我们,连下鬼降、幻降、飞头降,结果全被我们破解,已经受到了降术反噬,活不长了。刚才他在智商上又被夕颜给羞辱了一把,所以躁狂不已,疯了一般用起了自杀式袭击的药降。
我全身冷汗频出。
幸好反应够快。
与这帮王八犊子交手,必须万分小心,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难怪炼尸怪王杰一直远远地站着。
这狡猾的家伙,江湖经验可比我老道多了。
金三两捂住自己胸口,口中黑油油的药降不断地涌出,瞳孔睁得老大,他喃喃地说道:“……喇叭一响,集中思想。车轮一动,注意群众……吃饱饭,加足油,挖好工地老板留……”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死了。
卧槽!
这家伙对挖掘机是真爱!
见到金三两死了,王杰方才如履薄冰地走了过来,先是结结巴巴对我们狂拍了一通马屁,然后指着金三两的尸体说:“他早年是开挖掘机的,有一次受雇于别人挖地基,结果把邻居的房子一不小心给挖塌了,砸死了一个过路的老太太,他害怕了,弃车逃跑。老太太儿子是学降头术的,把他家里的老婆孩子全给杀了。这货为了复仇,拜师白龙王苦学降头术,学成之后,他复仇把老太太的全村都给杀了,也算是被降头术耽误的机机机械师。”
我听了,感觉脊梁骨直抽搐。
让他死得太轻松了!
十大天王,死了两个了。
一个柳巷大师,一个金三两。
但经此一役,我心中的不安之感更甚。单单一个降头师金三两就如此难以对付,其它人还不知道会有啥变态的妖法出现,尤其是若智和尚那个碧水金晶兽,估计会是此次营救计划中的大boss。在此隧道中,又没法引天雷,形势确实比较糟糕。
开工没有回头箭。
我们继续往前面走去。
刚走了几步,前面传来一个声音:“金三两,金三两,你到底玩够了没有?若智大师有请!”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斩杀灯笼人
我们迅速匍匐在地。
有人来找金三两了!
“金三两,金三两,你到底玩够了没有?若智大师有请!”
一句重复的叫唤声音传来。
前面叫金三两的是一个男声,而此次叫唤的却是一个女声。
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找金三两?
我手紧紧地摁住手中的苍尤剑,死死地瞅着前面。
不远处飘来一个古怪的红灯笼。
一个额头上有刀疤,脸色蜡白如纸的中年男子,手中提着红灯笼,正往我们走来。他步履无比飘忽,就像在地上飘着走,身上三魂七魄气息无比浑浊,跟炼尸怪王杰喷了尸油之后的三魂七魄气息有的一拼,好像一团浆糊,完全看不出来。更为古怪的是,普通人身上只有三盏阳火,分别位于额头、双肩,但刀疤男竟然有六盏阳火,比常人多了一倍。
我见过阳火被人灭了的,但还没见过阳火多出来的。
奇葩!
再细看下去,更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本来打着灯笼向我们走来的是一个刀疤男,但此刻打着灯笼的,却换成了一个长头发,皮肤同样惨白的女人,那个刀疤男莫名奇妙地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长头发女人同刀疤男一样,魂魄气息无比混沌,身上也有六盏阳火,走路姿势同样飘着。
什么情况?
刚才那个刀疤男呢?!
夕颜美眸也显得不可思议。
王杰更甚,瞳孔、嘴巴张的老大,身躯还在兀自微微颤抖。
就在稍一眨眼的工夫,面前的场景突然又变了!
灯笼还是那个灯笼,但提灯笼的人又换成了刀疤男,长发女又不见了!
这事就有点搞了。
一男一女,就这样在我们眼前不断地交叉变幻着,步履一致,晃晃悠悠地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飘来,完全没有一点违和感。饶是我死死地盯着,却仍然来不及看清他们到底是怎么变的、什么时候变的。
王杰身躯吓得发抖,这货一定知道点什么!
我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杰捂住嘴,不敢说话,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我一看到那三个字,瞬间明白了那诡异的一男一女到底是什么情况,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王杰在地上写的是:灯笼人。
据说,南洋古白象国有一个无比诡异的村庄,名字叫做“哥达衣”,翻译成汉语叫做“灯笼村”。红灯笼在白象国是男女爱情的象征,为此,也有人将村庄的名字翻译成“爱的角落”。
村庄的诡异之处在于,不管白天黑夜,村里人手上都提着一盏红灯笼。
灯笼村的夫妻,无论哪一方先死,均不下葬,将死去之人尚未消散的魂魄,用巫术封存,将其人皮、人骨做成灯笼,但不做完整,只做一半。等到死者的丈夫或者妻子也死亡之后,再由他们的子女,用同样的办法,将这个灯笼给续接完整。
他们认为,男女结合,能让血脉延续,夫妻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关系,胜过子女、师徒等任何一种社会关系。人死之后,夫妻不能分开,只有将他们的骨、皮、魂做成一盏红灯笼,让他们生死相依,才是天道。
要说这破红灯笼如果制成之后,拿来埋了,或者一把火给烧了,也就算了。他们不这样干,家中的晚辈,会去请一枚百年象牙,在上面刻上符咒,作为红灯笼的灯芯,燃烧起来,引出死去父母的魂魄。死去的父母魂魄被招出之后,会提着一盏红灯笼,再次出现在村里,呈一副男女变幻的姿态,成天在村里晃荡。
在哥达衣村,你要是家里没有几十盏红灯笼,会被认为没本事或者不孝顺,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每到哥达衣村神赐之日的夜晚,全村各家各户均出动。晚辈在前,一排男女混杂的祖先红灯笼在后,组成一条长长的红灯笼队伍。火光越亮,表示晚辈今后前行的道路越亮。灯笼队伍最长,晚辈就是全村最孝顺的人。那么,这家的晚辈就可以成为族长。
人、鬼和谐共生,可能世间仅此一村。
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西方一个叫罗卡斯的记者,曾经探访过这个古怪的村落,秘密拍成了一部纪录片,叫《格达衣之夜》,播放之后,轰动了整个西方。后来有不少好事还不怕死的,偷偷地前往这个古怪村庄探奇,结果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而且,自此之后,格达衣村也彻底消失在世人的视野之中。
严格意义上来讲,灯笼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不,应该是两个鬼。
难怪那天在街头,我总感觉十大天王好像来的人数并没有那么多,敢情其中两大天王是一对灯笼人,白天可能藏在了什么地方,没有出现。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上个世纪神秘消失的“格达衣”,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出现。而且,他们来的目的还是为了找我报仇。
当真幸会!
“金三两!”男声叫道。
“金三两!”女声叫道。
既然他们不远万里漂泊而来找我,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中土道法的手段!
如此正宗的洋鬼子,哥们还没遇见过,今天正好过把瘾。
我与夕颜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一跃而出。
我手中的苍尤剑迅疾向灯笼人斩去。
夕颜娇喝一声,打出一道蓝光。
灯笼人猝不及防,被苍尤剑发出的罡气和蓝光同时打中,发出无比凄厉的一声惨叫。随后,魂魄立马在我们面前消散。
洋鬼子这么不经打?
我们惊诧不已。
事实证明,我们确实想多了。
魂魄消散之后,那盏红灯笼在空中不断地飞舞,同时,灯笼里面的火焰大盛,火光中突然溢出来刀疤脸和长发女。他们面目无比狰狞,飞速向我们扑来,围着我们两人滴溜溜地直转。
男的想上我的身。
女的想上夕颜的身。
我挥剑猛地斩几次,刀疤男速度非常快,迅疾让开,还挥掌向我的面门拍到。我顿时恼怒不已,背剑侧身躲过,迅速捏出一张道符,白勒化魂咒从口中迅疾念出:“征魂童子化魂郎,白勒金身不能长,藏阴大帝追七魄,阴山老祖杀妖罡……”
道符拍出,刀疤男魂体中符,再次惨叫四散。
而那边,夕颜蓝光喷射,长发女阵阵惨嗷,魂体也随之消散。
正在此时,我突然觉得身后阴风吹来,胳膊被狠狠地扯下一块肉,转头一看,灯笼人不知啥时候已经聚为一体,一半男身,一半女身,正在大口地咀嚼着从我肩膀撕下来的肉。
夕颜大惊,反手一掌向他们打去。
灯笼人瞬间再次分开,消失不见。
转眼的一刹那,半男半女身已经分开,刀疤男已经开始袭击夕颜,而长发女又来袭击我。
我忍着鲜血四溅的胳膊,袖子猛抬:“阴马化令,赦!”
阴马咆哮着从袖子飙出,张开口,一下将长发女给吞噬。尔后,阴马嘶吼着一转身,又将与夕颜打斗的刀疤男给吞噬。
吞噬完,阴马立即消散。
正当以为要大松一口气之时,不远处传来无比诡异一男一女的笑声:“哈哈哈哈……”
往前一瞅,那对灯笼男女又出现在十几米处,表情充满戏谑看望着我们。
卧槽!
魂体不死不灭?
要不要这么嚣张!
我与夕颜互相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不可思议,但来不及交流,我们冲那对灯笼男女狂奔袭去。可没待我的黑伞和夕颜的蓝光打到他们,他们就已经在眼前消失,身后又传来无比变态的笑声:“哈哈哈哈……”
这怎么打?
完全打不死啊!
忽然之间,飘在半空中的灯笼火光大盛。
四周阴风乍起,仿佛无数身影在不断地幻动,残影阵阵,七八个刀疤男,七八个刀疤女的阴魂虚体,以极快的速度将我和夕颜给团团围住。他们目呲欲裂,表情狰狞无比,无数个手掌,如同千手观音,带着疾风,向我们袭击而来。
我与夕颜均大惊失色。
两人快速背靠着背,苍尤剑和蓝光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向外打出。
但影子实在太多了,又打不死,打散一个又凝聚一个,越打越多,速度还越来越快。我们的抵抗,反而刺激了他们,他们疯狂咆哮着地朝我们攻击。
我斜眼瞥见那个飘荡在半空中滴溜溜直转的红灯笼,眼见它里面的火光越烧越旺,脑中突然反应过来。
刀疤男和长发女的主魂应该都在红灯笼里!
我们打的,只是他们的分身!
打个锤子!
一想到此,我硬扛着挨几下几掌的痛楚,手中一把黑伞,呼拉一下朝空中的红灯笼击去。黑伞奔腾而出,破空呼啸,撞击中红灯笼。
红灯笼立马从空中掉了下来,但火光依然未灭,越烧越旺盛。而因刚才自己不管不顾地去用黑伞打红灯笼,身躯已然被刀疤男和长发女的分身同时击到,迅速弹开几米远,喉咙顿时一阵咸甜,“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夕颜见状,急了,奔过来救我。
刀疤男和长发女向夕颜的脑袋猛然拍到。
夕颜侧身一滚,两道蓝光射出,两个魂体消散,但突然又迅速凝聚在一起,将我们给围了起来。
这一来,我们完全处于了下风。
我躺在地上猛地砍出几剑,转头大嚷道:“炼尸的,灭灯笼啊!”
话音刚落下,一道肉球呼啦啦向地上的红灯笼滚去。
刀疤男和长发女的所有分身脸部表情均大惊,他们大概没料到,还有一个怂货一直趴在边上打摆子,此刻竟然滚去灭他们的主魂灯笼。他们身躯迅速合拢,想往红灯笼那里撤去。
我与夕颜同时一跃而起,将这些分身给死死缠住。
王杰肉球滚到了红灯笼面前,身躯迅疾张开,手中拿着一瓶杀虫剂一般大的尸油瓶子,嘴里哆哆嗦嚷道:“我喷,我喷喷喷……”
哗啦啦的尸油往红灯笼里面狂喷。
令人无比意外的是,尸油越喷,火势反而越大。
王杰吓懵逼了,往后一退,脸色煞白:“咋咋咋浇不灭?!”
尸油本来就是尸体熬炼制成,里面残留了不少魂体气息。红灯笼里的灯芯,由白象牙刻符篆而成,专门用来燃烧聚魂魄。王杰这货将尸油往上面喷,属于典型的火上浇油,反而增加了他们主魂的魂魄气息。
我简直快被急疯了,边打边吼:“拉尿,快拉尿!”
王杰闻言,脸部肌肉猛抽搐,迅速解开裤带,热乎乎的尿呼啦啦往上浇去,边拉边说,浇死你们,浇死你们。
魂魄最怕脏东西。
很多人都说只有童子尿可以驱邪,其实不对。妖邪只是害怕屎尿等脏东西而已,童子尿阳气更足,效果会好一点,但只要是污秽之物,都可以用来驱邪。
古人对此研究比较透彻,卧室里一般两种东西必不可少,一种是檀香,一种是夜壶。诚然,以前起夜不方便是一个原因,但另一个原因在于,檀香敬鬼,让脏东西吃饱了就赶快走,夜壶驱鬼,若还赖着不走,拿阳溺来泼脏东西,等于双重保险。第二天天蒙蒙亮,把烧剩的香灰倒入夜壶中,有人专门来收集,这叫“倒夜香”。
夜香婆或夜香阿公,与打更人一样,非常之邪门,万万不可得罪。
刀疤男和长发女的分身被我们缠着,无法回归红灯笼里的主魂,已经彻底疯了,对我们发起了最后的疯狂攻击,但随着红灯笼里的火被尿越浇越暗,他们的分身开始慢慢减少,十个、八个、六个……到最后只剩下两个,而且,影子也越来越淡。
我与夕颜同时爆喝,朝他们最后猛击。
刀疤男和长发女嘴里发出无比凄惨而又漫长的嚎叫,慢慢地消失。
灯笼火突然“轰”地一下,发出冲天火光,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裂声。
灯笼骨架、皮、火星四散。
我们三人同时卧倒在地。
头上的泥土纷纷洒落下来。
半晌之后,再无动静。
我们起身,互相看了一眼,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弥漫。十大天王,如果硬杠,他们的实力不一定有多么牛逼,但他们个个有着自己独特而诡异的技法,变态至极,令人防不胜防。算上这两个灯笼人,到现在为止,已经干掉了四个。但后面六个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我们心里完全没底。
隧道里面没法引天雷,我的实力至少折损将近一半。夕颜对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又没啥概念,硬打非常吃亏。王杰这个瘪犊子,虽然江湖经验丰富,但实在太过怕死,帮不上太大的忙。
我觉得不能再这样硬闯下去。
想了一想,我说道,这样突兀闯进去不行,咱必须得想点其它法子!
“啥法子?我已经没尿可拉了,他们实在太邪门了。咱还是回去,报报报警。”王杰哆哆嗦嗦地说道。
“江湖事、江湖了!报你个头啊,丢人不?!”我白了他一眼。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我又不是第一次丢人!”王杰说道。
夕颜说道:“你报警,单单中原炼尸怪这个称呼,就足以把你枪毙一百次。”
王杰闻言,顿时愣住了:“对哦!我刚才吓懵了,给忘了!千万不能报报报……”
我摆了摆手,说别聊了,等下灯笼人没回到石室,该有人来找了,咱必须抓紧时间干点正事!说完,我快速地带住他们往回走。
走到那些破败挖机的边上,找来一个大铁桶,将挖机里面的汽油全给放了出来,顺便捡起金三两修挖机的工具,把几个发动机、火花塞、电线全给拆了,几人将东西全部扛到了洞口。
我开始动手快速地搭了起来。
发动机上全部浇满了汽油,将它们浅浅地埋在土里,在洞口足足埋上一排。电线与火花塞与发动机相连接,半掩埋于土上。此外,再将剩余的汽油全部浇在洞口四周。
“你这是要干嘛?”王杰疑惑不解地问道。
“抓紧时间做几个炸药,炸死这帮瘪犊子!”我沉声回答道。
刚才红灯笼突然爆炸,给了我启发。
与其这样跑进去跟他们来一场遭遇战,倒不如引蛇出动。等下闹出点大动静,把十大天王全给引出来,只要他们来到隧道洞口,我直接引个天雷,将天雷甩到汽油上,汽油必然起火,火光会烧着电线和火花塞,如此多的汽油形成剧烈高温,肯定将这些埋在土里的发动机彻底引爆,干脆炸他们一个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两个灯笼鬼魂已除,里面剩下六个全是人。再牛逼的阴阳师,炸药一上,我不信有人能顶得住。
我简单向他们解释了一番。
夕颜的知识储备,大部分都是宋朝的,完全听不懂,但她对我无比信任,闷头帮我干着活。
王杰听了,浑身一激灵:“狗日的你真恶毒!”
“无毒不丈夫!他们一路杀了那么多中土阴阳界人士,欺负到咱头上来了,难道我还请他们吃饭,割地赔款?大清早他妈亡了!”我回道。
王杰问道:“你你你啥学历?”
我寻思哥们虽然被开除,但好歹也是念过大学的人,这点简单的物理知识,还真难不倒我。不过,必须得感谢那个喜欢开挖掘机的金三两,要不是他,这破败得旧工地,汽油这些原材料和接线工具根本不可能找着。
“我的学历,跟你这种没文化的人说了也不懂。你要是觉得崇拜我,现在可以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响头。”我回道。
“你得瑟个锤子!我学动物医学的,双一流高校硕士毕业,国际学术权威《new-science》杂志曾发表过论文。”
“不吹牛逼会死?!”我白了他一眼。
“不不不信你搜一下,还有我的照片。”王杰一边无比熟练地给发动机接火花塞和电线,一边继续解释道:“我只是不知道你还有引天雷的本事而已,要不然这办法我也能想出来,有啥啥啥了不起!”
我见他接电线的手法,确实不像一个江湖二愣子,不由对他的话觉得狐疑。
拿起手机在网上一搜,里面果然有一篇论文,作者照片也确实是炼尸怪王杰,论文的标题叫《猎狐犬交叉繁衍头部毛色基因链变化之探究》。名字起的挺高大上,但说白了就是一个意思:狗杂种的发型到底啥颜色。
不过,我确实被震惊到了。
“卧槽!你真是双一流高校的动物医学硕士?”
“假不了!”
“那你是咋走上炼尸这条不归路的?别告诉我你从小变态,就他妈喜欢炼尸!”
“关关关你毛事!”
说话间,设备已经全部接好。
第一百八十章 反复刺激
设备完全弄好之后,我转头对王杰说道:“王大硕士,分派你一个任务行不?”
“啥任务?”
“你去把他们给引出来!”
“咋引?”
“唱歌、骂人、说相声,哪怕你把金三两的尸体搬到他们面前,现场点火炼尸表演给他们看,只要能激怒他们来追你就行!你滚蛋逃跑厉害,他们抓不到你!”
王杰闻言,脸色陡变,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你干脆给我来一刀痛快的!找死投胎的活儿叫我做,你自己干嘛不去?”
“我要引天雷啊,进去没法引!”我解释道。
“不去!哪怕你现在叫风信子和八虚子老道过来,我也不去!人间哪有真情在,多活一秒多自在!”王杰说道。
夕颜眸子瞪得老大,芊手突然指着前面,表情怔怔地说:“不用引,他们好像已经来了!”
转眼往隧道里一瞅,五六个探照灯在不远处,正在检查地上的红灯笼。
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立马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道,跟我来。
洞口处有十几台挖机,他们检查红灯笼的角度不好,暂时还看不到我们。我们倒是从外面把他们的动作、模样给瞧了个真切。他们正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应该是议论灯笼夫妻的死亡,表情显得无比愤怒。
我与夕颜快速地将躺在挖机背面金三两的尸体给搬了出来。随即,我冲着隧道里面大叫道:“南洋来的傻缺们,你们同伴金三两的尸体在此!快点过来收尸,不想要的话,我要把他给炼了!”
里面几个人闻言,身影快速地晃动。
五个南洋阴阳师异常愤怒,嘴里呜哇地嚣叫着,呼啦啦地往隧道口跑。
六大天王来了五个,唯独不见弱智和尚。
为首的是一个束着发髻、手执拂尘,干瘦巴巴的道士。
他叫庞天放。
庞天放是南洋十大天王中除了弱智之外的第二高手,据说修的是中土传过去的茅山法。他目光无比阴毒,带着人奔向隧道口。
二十米、十米、八米……
我心脏砰砰直跳,捏小红石的手不断往外沁出汗珠。
胜败在此一举!
正当以为他们要踏入我们提前埋好发动机的地面之时,庞天放突然眉头紧皱,迅疾一展双臂,将身边的人全给拦住了,满脸狐疑、怨毒地盯着我们。
卧槽!
这瘪犊子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不应该啊,隧道口虽然有汽油味,但刚才打斗又降头又尿又阴魂煞气的,把汽油味全给遮蔽了,完全闻不出来。
“何方!”庞天放怒喝道。
“你爷爷在此!”我冷目相对。
“杀血手魔僧,杀四大天王,你已成了南洋阴阳界的公敌!”庞天放大声呵斥道。
“千万不要这么说!那个柳巷秃驴不是我杀的!”
“谁杀的?!”
我一转身,把躲在旁边土堆角落,身躯已经呈肉球状,随时准备起飞逃跑的王杰给拎了出来,指着他说:“柳巷秃驴,是我这位朋友杀的。他大名叫中原炼尸怪王杰!怎么杀的呢?他先骗柳巷秃驴买尸油,秃驴不干,王杰同志生气了,用尸油喷他的脸,让他晕菜倒地,然后再用刀割头,还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张纸条。我这朋友,心肠跟长相一样一样的,老狠了!”
我极尽刺激之能事。
估计王杰现在捅死我的心都有了。
这货实在狡猾,他对我与南洋十大天王的天王山之战,到底谁胜谁负,心里没个底数,只能先摆出肉球起飞状。一旦我挂掉,他马上就跑,逃得一条性命。若我有机会赢他们,他一定会过来帮一手,否则,我要是一旦活着回去,会让风信子和八虚子老道扒了他的皮。
墙头草,两边摇。
我干脆打消他所有的退路。
尔后,我又指了指地上金三两的尸体:“王杰同志还说,等下要在你们面前,把这个狗屁降头师炼成尸油。一人送你们一瓶香水,让你们自己喷上,等下他来活炼你们的时候,会减少你们身体的痛苦。”
边上一个年轻的和尚闻言,受不了了,咆哮如雷,手中砍刀猛地一挥:“让我杀了你们!”说完,他就想向我们冲来。
庞天放却一把将他扯住:“别动!他用的是激将法,肯定有古怪!”
他还知道激将法?
看来中土文明影响之广不容小觑啊!
我转身狠狠地踢了王杰一脚:“还等什么呢!赶紧展示一下炼尸技艺,把金三两给炼了!”
哥们就不信,当着他们的面炼他们同伴的尸,刺激不了他们。
王杰心里肯定明白我的计划,咬牙切齿地骂了我几句,转身就把金三两的衣服给解了,从怀中拿出来不少小瓶罐,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粉末,手一抖,小瓶罐对着金三两的尸身洒起了药粉来。
他边洒口里边念着咒语:“我上摘星辰日月光,下淌山河水淌淌,洒下三界化尸粉,炼成尸油喷喷香……”
若要论羞辱,没有比这事儿更羞辱人了。
如此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他们再不出隧道口,那堪比忍者神龟!
夕颜俏脸也显得非常紧张,紧紧地靠在我身边。
我甚至感觉到她鼻子中喷出的气都是热的。
我无比专注地注视着几大天王的动作,一刻也不敢眨眼。
只待他们敢踏出隧道口,我就要立即引天雷引爆发动机,炸死他们。
“我受不了了!庞师,求你让我出去杀了他们!”
“庞师,堂堂南洋第一降头师的尸体,岂能受如此奇耻大辱!”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智大师压根不了解眼前的情况,我们出洞口有什么好怕的!”
“我宁愿死,也要将姓何的碎尸万段!”
……
可不管另外几个天王怎么叫嚣,庞天放却谨遵若智和尚的交待,不让他们跨出洞口半步。
庞天放沉声说道:“若智大师在来中土之前起了卦,柳巷大师金铁劫,金三两本命劫,灯笼夫妻恶水劫,我们天火劫。若能躲得过去,我们都将成为王赐天师,但躲不过去,将彻底葬身中土。如今他们四人之死,均以应验,难道你们把这事儿给忘了?”
此语一出,几个躁动的阴阳师咬牙切齿,不吭声了。
哎呀我去!
老秃驴确实牛逼!
柳巷大师金铁劫,被王杰拿刀割头。金三两本命劫,自己掐破药降死了。灯笼夫妻恶水劫,被一泡尿给灭了主魂,全对啊!难怪他们气势汹汹地来中土找我,一方面,他们要为血手魔僧报仇,另一方面,他们如果能成功,此趟中土之行回去后,按卦象今后能成为天师。天师是南洋王室授予阴阳师的最高荣誉,相当于辅国之相,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小算盘打得挺美!
看来必须加大点刺激力度,让他们亲眼见到金三两尸体被炼得浑身冒油的场面。可转眼一瞅,王杰这货额头上不断地往外冒着冷汗,身子还在围绕着金三两尸体原地打着圈圈,手中哆哆嗦嗦地洒粉,口中依然喋喋不休地念叨:“我上摘星辰日月光,下淌山河水淌淌,洒下三界化尸粉,炼成尸油喷喷香……”
我彻底无语。
他绝对是害怕了,不敢动手。
“喷你妹的香!你他妈烤羊肉串呢,洒这么多孜然粉干什么?!”我恼道。
说完,我“吧嗒”一下,点着了打火机,就准备朝金三两的尸体扔去。
不仅王杰被我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连一向无比沉稳的庞天放也急了,他爆喝一声:“住手!”
我转头笑道:“怎么了庞师,要多加点辣椒面?”
庞天放表情无比狰狞,眼睛里露出浓浓的杀意:“很好!先让我来会一会你!”
我心中大喜。
庞天放极为老道,反复刺激而不动。此刻他想单独来试试水,证明他们已经彻底按捺不住了。南洋阴阳术法乃唐宋时期由中土传承而去,无论佛、道,均极为重视死者的尸身,我赌这一手,算是摸到了他们的软肋。
我假装害怕,猛地退后两部,对着他们的身后大喊道:“小白,放毒!”
小白冷不丁从一个挖机的驾驶室疾速地飞出来,带着呼啸,爪子中抓着一个小汽油桶,呼拉一下,将汽油浇在了他们的头上。
五大天王先是看见金三两、灯笼夫妻的惨死状,刚才又受到炼尸的反复羞辱和刺激,此刻,小白冷不丁在他们头上洒去的一桶汽油,成了压垮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五大天王完全弄不清楚浇下来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纷纷拍着身子,往外疯狂直窜。
机不可失!
炸金花咒语迅疾念出。
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银蛇飞舞,炸雷响起。
我感觉手中一片滚烫,猛地掐住雷,往洞口狠狠一甩。
可是!
想像中轰然起火炸裂,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哑炮一个!
庞天放等人被刚才天空的惊雷吓得瞬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王杰见状,脸色陡变,骂了一句卧槽,你个坑逼!
他身体迅速变成一团肉球,风一样往前滚逃。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我顿时懵逼了,对隧道口已经反应过来并起身的南洋五大天王说了一句:“那什么……各位大佬,开个玩笑而已,金三两的尸体还给你们!”说完,我拉着夕颜的手,疯了一样往外跑。
他们又惊又怒,齐齐大吼道:“抓住他!”
拔腿就向我们追来。
“轰!”
一声巨响。
天雷延迟了几秒,最终还是响了。
血肉横飞。
惨呼连连。
我和夕颜被爆炸声吓了一跳,瞬间趴在地上。
泥土混杂着血肉,像雨点一般飘洒而落。
正准备起身,隧道口突然出现一团巨大的火球,疯狂地向我们跑来。
火球里面,正是面目全非,浑身血肉烂透,形象极为恐怖的庞天放。
他嘴里咆哮道:“我要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火球若风一般的速度袭来。
烈焰滚滚。
浓烟四冒。
夕颜率先向他打出了一道蓝光。
蓝光击中他的身体,但庞天放的身躯只是稍微顿了一下,呼啸着冲我们跑来。
我大惊失色,爆喝一声:“出鞘!”
鱼肠剑龙吟乍响,哗啦一下,弹射而出,又准又狠,瞬间割断了他的头颅。头颅滚地,像一个带火的足球,在地上弹跳,滚来滚去。
但庞天放的身子却未倒,他不依不饶,一下向夕颜扑到。
夕颜娇容变色,往旁边猛地一闪,那火团扑了个空,瞬间转身又爬起来,再向我扑。
我抡起苍尤剑,向他猛砍。
但苍尤剑像是砍在一团大火之中,完全奈何不了他。
庞天放的手疯狂地来掐我。
我猝不及防,一下摔倒在地,就在他要抱着我身子滚地燃烧的当口,夕颜身子跃起,狠狠一脚朝他踹了过去,将庞天放踹得歪倒在一边,我顺势滚躲而开。
可夕颜刚才那一脚,倒把她的裤子给烧着了,她只得不断地扑火。
庞天放竟然烧不死,迅疾起身,再次咆哮着往我们抓来。
我吓急了,扯着夕颜:“快走!”
夕颜轻功极好,娇躯一转,往前快速奔去。
庞天放见追不到她,呼啦啦地朝我追来。
我踉踉跄跄,撒丫子狂奔,但边上全是土堆,奔跑的速度完全起不来。
夕颜回头大喊道:“何方,那里有水潭!”
转眼一瞅,土堆旁边有一个巨大的深水潭。
那种工地挖机挖出来的深坑,长期雨水积淀而成,四周的土堆的老高。
我转身屁滚尿流地往水潭里奔逃。
庞天放没有了头颅,但好像身躯还能准确地感知我的气息,疯了一般朝我呼啸着追来。
我惊得额头大汗频出。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破玩意儿!
炸不死、烧不死、割头割不死。
跑到水潭边,我猛地将身上的海澜之家外套一脱,人迅疾滚往一边。
庞天放毕竟没了头,失去了智商,不知是计,追着那件外套,呼啦一下,整个身躯跳进了水里。他身上的火被潭水给彻底扑灭,但他残缺不全的肢体,还在疯狂地在撕巴着我的外套,外套化为碎片,如雪花一样片片飞舞。庞天放在潭水里不断沉浮,整个潭水被血浸的一片鲜红。
他在潭水中扑腾,沉浮了几下。
我以为他已经爬不上来了。
谁知道,庞天放像一个无头怪物一般,似乎发现刚才上当,竟然在水里疯狂蛙泳,想爬上岸来干我们。
我与夕颜惊得目瞪口呆。
一人拿剑,一人打蓝光。
对着想爬上岸来的庞天放一顿猛造。
爬起,被打落。又爬起,再被打落。
如此反复数十次。
直到庞天放的身躯,已经只剩下残片,最终他才一动不动,像浮萍一样飘荡在潭水面。
我们大舒一口气。
正想起身,夕颜娇容陡变,突然大叫一句:“小心!”
随后,夕颜飞快地挡在了我面前,将我往边上一推。
耳朵听到一声娇呼,夕颜口中喷血,弹向旁边十几米远,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
抬眼看去。
一头如同藏獒一样的诡异猛兽,头上有一根粗壮犄角,浑身白毛,眼睛泛出幽幽的绿光,正目呲欲裂地盯着我,前脚掌还在不断地抓地,作出预备攻击的姿态。
弱智秃驴的辟水金晶兽!
刚才夕颜为了救我,把我推开,硬生生地挡住了它凶猛一击!
此刻,在潭水边高高的土堆上,若智秃驴正盘腿坐在上面打坐,双手呈拈花佛指状,双目紧闭,脸颊淌泪,表情似乎极度痛苦,一副悲天悯人的既视感。夜风凌冽呼啸,吹的若智秃驴身上的鎏金小坐佛袈裟猎猎而动,他口中不断地念着奇妙的经咒:“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都婆毗……”
“快……走!”夕颜脸色无比惨白,嘴角像喷泉一样,不断地往外涌出血来。
我疯了一般跑到夕颜面前,想为她止血,但她身上的血根本止不住。
夕颜受伤极重,呼吸无比急促,浑身开始变得冰凉。
她美眸噙泪,冲我艰难地摇头:“何方……没用……你快走。”
我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一种从脚到头的恐惧之感袭身,每一寸肌肤都发麻。我颤抖着手,疯狂地给她点止血穴位:“没事没事……有我呢,有我呢……”
话语说出,我发现自己音带颤抖,已经带着哭腔。
夕颜口中不断往外涌出的血,已经将她全身衣服全部沾染变红。
她脸色越来越白,手越来越冷。
若智秃驴兀自不断地在念经,野兽也没向我攻击,一直作出箭在弦上之状,似乎在等待若智秃驴下达最后的攻击命令。
若智秃驴的脸呈一副悲天悯人的苦佛之相,眼泪越流越多,经咒越念越快,身躯周遭散发出一道道黄色的佛光。随着他经咒声急促地念出,天上乌云不断汹涌翻滚,四周的气息伴着经咒之声疯狂地旋转。
骤然间!
飞沙走石,风起云涌,潭水漫天飞卷。
周遭气温越来越炎热,恍若场景突然被置换。
我们像是身处在浩瀚无垠的沙漠当中,一场巨大的沙漠龙卷风即将来临之感。
在漫天风沙尘土中。
若智秃驴和那条诡异野兽,也已经看不见踪影。
耳边只听到他喋喋不休,压迫感极强的经咒声以及野兽的嘶鸣之声。
幻天移影神咒!
佛家诛邪至高无上经咒。
据说,法力逆天的高僧,可以通过自身强大的念力,引上天诸佛神力,让身边的场景瞬间变幻。白雪皑皑之北冬,在念力的催动之下,气温会越来越高,令冰雪快速融化。草木苍郁的南夏,可立刻飞沙走石,卷起漫天尘土沙砾,让该处瞬间成为万物苍茫的沙漠……
念力一出。
周遭神人鬼妖皆避,万物枯灰、生灵涂炭。
高僧一旦念出幻天移影神咒,等于在昭告天下诸佛:僧者在世之佛也,本心向慈悲,扫地尚惜蝼蚁之命,但万法无咎,为拯救天下苍生,迫不得已,用此普杀大神咒,诛杀逆天之大妖邪。
佛经曾阐释幻天移影神咒的来源。
释迦牟尼在即将成佛时,魔神波旬不愿让三界被佛所统领,带领千万邪魔前来阻止。释迦牟尼孤身一人,正襟危坐,手掐拈花指,口颂佛经,企图用佛法感召千万邪魔。但佛法一出,反而更加激怒魔神,万千邪魔在魔神波旬带领之下,驾驶战车白象,暴风骤雨般施放毒雷毒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股脑儿全往佛陀金身上招呼。
刹那间,天摇地动、日月无光。
一场旷世惊天的佛魔大战展开,万千生灵涂炭。
释迦牟尼见此情景,泪流满面,无奈之下,口诵幻天移影神咒。咒语一出,佛陀身上散发出万丈光芒,周遭风云变色、时空易位。邪魔武器纷纷掉落,惨嚎连天、哀鸿一片,魂飞魄散而死,咒语压制住它们,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
旷古劫世的佛魔大战结束。
释迦牟尼望着死了一片的邪魔和周边无辜遭殃的生灵,内心难过异常。
吾本是佛,虽为拯救天下苍生,却造如此深重杀孽,与魔又有何异?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自此而来。
为此,但凡高僧念出幻天移影神咒,佛心使然,必然泪流满面。
妖僧若智,实乃伪佛驮!
若智装腔作势,泪流满脸念起幻天移影神咒,妄图让我们永世不得翻身!
他才是真正的邪魔!
但此刻,我却完全没空理会他。
夕颜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弱。
我的心仿佛被千万把钢刀捅了进去,还在不断地搅动、剁碎。我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心碎的感觉,在这一刹那,我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不仅是心,五脏六腑都已碎得稀烂。
我仍然在颤抖着双手做着无用功,不断替她摁止血穴位,眼泪噗呲噗呲地直落,完全控制不住。
夕颜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凄然一笑:“我的命,是你给的……能替你死,好开心。”
她这句话,恍若带走了我所有的一切。
我几近癫狂地摁住她出血之处:“你不会死,不会的,不会的……”
夕颜缓缓地抬起她沾满鲜血的手,轻轻地替我抹去眼泪:“晓婉那天给我做了红嫁衣,我本想嫁给你时穿……又怕你笑我。可我没看到你笑,现在却看到你哭了。你可是何方啊,哭起来……羞不羞……”
“夕颜,你别说话,我现在带你走!”
我一边哽咽着,试图抱起她。
夕颜蜡白如纸的脸,笑颜如花,气息已极其微弱:“……我跟着你后,胖啦……你抱不动我的,快走吧,傻子……”
说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来推我。
第一百八十二章 风云变幻
但夕颜受伤极重,她推了一下我,完全没推动,美眸开始缓缓地闭起,一只手已经耷拉了下来,另一只却紧紧地拉住我,迟迟不愿意松开。
四周的妖风还在肆虐。
地面的温度越来越高。
飞沙走石漫天。
天地迷蒙一片。
我眼睛冒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若智秃驴碎尸万段!
那个恐怖的类犬野兽,此时突然出现在高高的土堆之上,铜锣一般大的眼睛,泛着幽幽的一对绿光,长满獠牙的嘴张的老大,无比恶心的哈喇子正不断地滴落,一对前爪尚在不断地刨地。
这是它向我发起最后攻击前的准备!
“锵啷”一声。
我拔出苍尤剑,疯了一样往那头野兽冲去。
野兽在幻天移影神咒的驱使之下,也发出惊天咆哮,凌空朝我扑来。
“出鞘!”我发出一声怒吼。
与此同时,我也不躲,将全身罡气猛聚,源源不断地注入苍尤剑中,呈盘古撩天之姿,向着野兽袭去。
鱼肠剑似乎也被彻底激怒了,它具有灵气,这次竟然没有秉承战斗三分钟,休息三小时的尿性,如同一把咆哮愤怒的梭镖,与小白一道,破空呼啸,往外刺去。
它们的攻击目标,是正在念幻天移影神咒的若智和尚!
野兽非常之疯狂,压根不惧怕苍尤剑,硬生生地扛了几剑。我恍若斩在了一坨钢铁之上,震的虎口飙血,肩膀却被它狠狠地撕下来一块肉。
它目光无比怨毒,跃在一旁,嘴巴疯狂地嚼动。
四周泥沙越来越厚,迷得双眼完全无法睁开。滚烫的沙石犹如大水猛涨,已经没入脚腕,而且,还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上升。
我忍着浑身的剧痛,掐雷诀、阴山八脉剑法、无相气诀……所有可以用的功夫,不死不休地往那野兽的身上招呼。
它虽然占尽了上风,咬得我浑身鲜血淋漓,身躯知觉几近麻木,但看到我如同不怕死的天神一样,屹立在土堆上,拼死与它战斗,它怨毒的眼神中,竟然露出来一丝丝恐惧。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勇猛的死士。
至少,在气势上,我并没有输它!
砂石泥土在脚下越积越厚,已经掩埋到了我的膝盖。
夕颜虽然斜躺在土堆上,但脖子以下已经全被埋了。
按王杰所说,这恐怖的野兽,打一出生开始,就吞人、吞鬼、吞魂,还不吃佛、道两法,具有金刚不坏之身。
今天,我肯定要葬生于此。
唯一的欣慰,我与夕颜死在一起。
我脚步难以挪动,身躯鲜血淋漓,头仰向天,嘴里发出凄厉的大笑。
在我恐怖的笑声之中,那恐怖的野兽竟然吓得连连退后了两步。
另一边土堆之上,若智秃驴受鱼肠剑和小白的疯狂攻击,他却没有还手,依然闭目流泪,呈苦佛之相,口中的经咒声不断。
鱼肠剑刺在他身上,如同刺在了一块豆腐之上,没入,抽离,但他身上的伤口却快速愈合,连一滴血都不流,丝毫不受任何影响,身躯依旧佛光万丈。
高僧念幻天移影神咒,身躯无法挪动和反击,但会受到无上佛法神力庇佑。若智现在已然是万法无咎之身,肉体等同于天地之间一团佛气,利刃完全无法伤害到他。
若智的打算,用金刚不坏的变态野兽,将我们杀死。尔后,再用漫天的砂石泥土将我们就地彻底掩埋,永世不得翻身。
“来吧!”
我狂笑着惊天怒吼一声。
变态野兽竟然在我一声惊吼之下,双腿打抖,再次后退了两步,不敢上前。
幻天移影神咒之声突然大盛。
恐怖野兽听到咒语声,仰天发出像狼一样“喔喔……”啸叫之声,身躯如雷似电,从地上奔腾而起,带着一股遮天蔽日的腥煞气息,疯狂向我扑来。
我腮帮子紧咬,卯足全身的力量,准备万死以付。
忽然。
一个红色的血馒头飞来。
血馒头从我与野兽之间划过。
王杰衣裳破烂凌乱,浑身是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野兽看到那血馒头,在跃动之中,似乎忍受不了血馒头的诱惑,竟然放开我,调转头一叼血馒头。
“何方,快快快跑啊……”王杰大声嚷道。
令人无比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野兽叼完血馒头之后,似乎中毒了,身躯突然滚落在地,惨嚎呼啸,在地上痛苦地不断翻滚。
王杰见状,从土堆上高高跃下,迅速地跳到野兽的身上,手中抄着一瓶啫喱水,往野兽的脸上狂喷,嘴里大叫道:“老子给你上点眼药!!!”
连续喷了十几下,但那野兽的力量实在太大,疯狂甩动身躯,把他摔在了地上,王杰被摔得极重,口中狂喷出几口鲜血。
野兽脸上被喷了药水,愤怒不已,但好像药水导致它头部奇痒奇疼难耐,不断用头颅去摩擦地上的砂石,四周石头被他坚硬如铁的头颅砸得呼啦啦乱飞。
它是金刚不坏之身,竟然会怕啫喱水?!
我突然想起,这野兽的情况是王杰告诉我的,王杰还是双一流高校研究犬科动物的硕士,这货一定是用了什么古怪的液体来袭击野兽!
王杰反应贼快,疯狂地从地上爬起,跑过来拉我:“艾蜡雾油只能让它短暂失明和麻痹,快走快走!”
艾蜡雾油?!
有文化的人取得名字都不一样!
我从泥土中爬起,转身就去挖夕颜。
王杰见状,面目扭曲,已经疯了:“大大大老爷们,女人到处都是!”
我转头大嚷道:“你快走!”
王杰转身想走,但似乎想到什么,狠狠一跺脚,骂了句:“大坑逼,你就是一坨狗屎!”说完,他跑过来跟我一起挖,但砂石掩埋的速度非常之快,挖出夕颜身躯的一部分,又被迅速地填埋进去。
眼瞅艾蜡雾油起效的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王杰彻底慌了,死命地拖我:“走啊走啊……”
我已经懵了,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我不能让夕颜埋在这里!
此时此刻,我鼻尖突然闻到一股无比熟悉的香味,恍若幽空中传来的味道,转头一看,戴着黑面纱的天机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高高的土堆之上。
狂风卷袭。
她衣袂飘飘,黑色面纱在不断地晃动。
我看不清她面纱下的样子,也不管她,继续挖。
天机女似乎在怔怔地看着我,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她身躯若闪电般一晃,呼啦奔向那个正在疯狂砸地的野兽,芊手探出,迅疾一拍。一股碧绿色的火焰从她掌中打出,那野兽瞬间全身着火,发出凄惨的嚎叫声。尔后,它疯狂地想钻入水潭去灭身躯上的火。
天机女见状,猛地将它的后腿给扯住,直接拎了起来,在空中呼啦啦地甩了两下,野兽身躯上碧绿色的火焰越来越大,她将它蓦地抛向空中,一掌再次朝野兽拍出,野兽发出惊天咆哮。
“砰”地一下,野兽身躯落地,四裂而开。
片片残体带着漫天火星,如同雨点一般噗呲呲落下。
天机女淡然转头,对我说道:“跟我来,杀了妖僧。”
她声音非常婉转、动听,与之前杀野兽时的杀伐果断判若两人。
我与王杰都惊呆了。
如此逆天的野兽,竟然被她轻而易举地一把火给烧死了!
黑纱女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我心中猛然一震,滔天愤怒冲脑。且不管天机女是谁,我一定要借助她的力量,杀了若智秃驴!立马转身,就想跟着她向山头上的若智秃驴冲去。
“牟力马奇牟力……”
一句类似西域的古朴咒语声传来。
土堆边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全身黑衣,戴着傩舞面具,身后背着剑,像刺客一般的人。
王杰见状,脸色陡变,眼露无限恐惧,迅速变成了一团肉球,风一样跑了,徒留下地上一道滚尘。
天机女转头瞅到黑衣人,也怔了一下,说了一声:“别说见过我!”
尔后,她残影一晃,迅速地消失在我面前。
什么情况?!
再回头一瞅,这些黑衣人迅速排出一个古朴的阵型,呼啦啦安装起了画架,并在上面摊开一张油彩纸,手执毛笔,开始疯狂地作画。
他们是丹青鬼手!
难怪炼尸怪王杰刚才吓得要逃!
可天机女为什么也害怕丹青鬼手?
无比神奇的是,在丹青鬼手疯狂的作画之下,我感觉到四周传来源源不断的古怪气息,飞沙走石开始急速放缓,经咒声逐渐变小。
他们在用画与若智秃驴的幻天移影神咒抵抗!
很显然,十几个丹青鬼手已然占据了上风。
一分钟之后,飞沙走石已经停了。
若智秃驴嘴里的经咒声也戛然而止。
往土堆上一瞅,若智秃驴脸色显得无比慌张,已经从地上起身,在不断地甩动袖子,躲避着鱼肠剑和小白的攻击。
丹青鬼手再次念着咒语作画,若智秃驴听到咒语声,口鼻开始往外狂飙鲜血,正准备跃下土堆,仓惶而逃。
我也管不了丹青鬼手是敌是友,顿时恶向胆边身,爆喝一声:“妖僧,拿命来!”
我冲着他狂奔而去,若智秃驴似乎吓极了,疯狂地往土堆下面跑。
口中掐雷咒念起,大喝道:“小白,让开!”
一道炸雷,精准地甩在了若智秃驴身上。
“轰”一声巨响。
弱智被炸得从地上弹跳起来五六米,复又重重地摔在了地面,身躯还想从地上爬起来。
我叫一声:“回鞘!”。
鱼肠剑重新抄在手中。
我必须亲自将弱智秃驴碎尸万段,不然解不了心中那口滔天恶气。
若智的幻天移影神咒已破,变成了血肉之躯。他垂死挣扎,手掐大迦叶手想向我打来,我拎起鱼肠剑,呼啦一下,将他的手瞬即斩断。
他惨呼一声:“阿弥……”
“驮佛”两个字还没念出来,我抄着鱼肠剑,数百刀已经朝他身子扎了下去。
……
鲜血、残肢四溅。
见弱智秃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我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魂一般,脚步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而此刻,转眼却望见,那些戴着傩舞面具的丹青鬼手,全都围在了夕颜的边上。
我顿时急了,疯了一般冲过去。
丹青鬼手当中有一个领头的,他见我冲过去,招呼手下,将画架、纸笔迅疾一收,十几个人口中齐齐念道:“牟力马奇牟力……”念完,四周突然散出黑色的浓烟,将他们的身影彻底遮蔽。
我冲进浓烟当中,发现夕颜正躺在地上,身上的受伤之处已经包扎好。而那群古怪的丹青鬼手,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摸夕颜的额头。
她的体温恢复正常,脉搏、呼吸也正常。
丹青鬼手围住夕颜,是在救她?!
什么情况?!
刚才事情实在太过紧急,丹青鬼手又全都戴着傩舞面具,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但现在回忆起来,我总感觉丹青鬼手当中那个为头的,眼神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地方偶然见过他,但要说出他是谁,我压根想不起来。
莫非我身边的朋友当中,还隐藏了无比神秘的丹青鬼手?!
“师父!”
“小何掌门!”
耳边传来方冬子和明传的叫唤声。
他们不是在隧道下面的地牢里吗,怎么出来了?
我见夕颜好像已无大碍,像睡着了一般,起身朝外一看,发现方冬子和明传两人打头,带领着十几个苏城各门派的青年才俊,正满脸焦急地往我这边赶来。
方冬子见到我,兴奋又着急,疯狂地跑了过来,大喊道:“师父,你怎么样?”
我不知道咋说,摇摇头说没事。
“你全身都是伤,还说没事?!”方冬子急道,转头看见夕颜躺在地上,愤怒地问道:“谁敢打我师娘?!”
我只好将情况简单地向他们说了一下,但隐去了天机女和丹青鬼手之事。
方冬子听了,气得牙根直痒痒,表情愤怒不已,一边撕烂自己衣服帮我包扎,一边说道:“师父,咱们订明天的机票!你带着我们去南洋,把那群瘪犊子全部铲除干净!”
后面那群苏城的青年才俊似乎很听冬子的话,齐齐附和道:“对!大哥,叫你师父带着我们,咱们一起杀到南洋去,杀光所有的南洋阴阳师!”
大哥?
冬子什么时候成了这帮人的大哥了?
明传也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恨不得与小何掌门并肩作战!”
我转头问明传:“你们怎么从石室里出来了?”
经他们一番解释,我才彻底明白。
他们被南洋十大天王抓到石室之后,若智秃驴成天坐石室之外,冲着他们念佛法。那佛法加了妖术,搞得他们全晕晕乎乎。若智秃驴的目的,是将他们洗脑,到时变成一群傀儡,等我们来开会之时,用妖术控制着这些青年才俊,让他们亲自动手将苏城阴阳人士彻底诛杀干净。
其心可诛!
幸好明传懂佛法,明传用善觉寺的狮吼功,对着若智秃驴,先从祖宗十大代骂起,骂得若智狗血淋头,干扰了若智施法,才使得这群人没中术。
若智秃驴见明传竟然会狮吼功,一来他胸有成竹,不急于一时控制这群人,二来他对中土佛法非常感兴趣,竟然非常无聊地与明传争辩起了佛法。
如此一来,其他人不再受邪咒困扰。
方冬子发挥了良好的口才,一通慷慨激昂的言论,将所有被抓进去的人组织起来,还在石室里用里面的鹅软石、衣物、随身携带的佩剑等武器,做成了一堆攻击性的暗器。只要南洋十大天王敢冲进来抓他们做傀儡,打算与他们决一死战。
那帮小年轻非常佩服方冬子,还纷纷拜他为大哥。
后来,十大天王纷纷跑出隧道,没人再管他们。
方冬子见机不可失,充分发挥苏城各派阴阳师传人的特长,集合集体智慧,对石室里面的奇门遁甲进行推演,硬生生地破了石室机关、毒箭、瘴气,带领所有人闯了出来。
这小子确实是个人才!
长江后浪推前浪。
苏城阴阳界这些晚辈,比他们的上辈有出息多了!
明传转头看到若智秃驴残缺不全的尸体,对我说道:“阿弥陀佛!若智妖僧虽罪当万诛,但既已死,且让贫僧为他念往生咒!”
卧槽!
善觉寺的明传一贯嫉恶如仇、铁骨铮铮,恨不得杀尽天下邪魔。
现在他竟然为若智秃驴念往生咒?
他不会与若智辩论佛法辩出感情来了吧!
明传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表情略显尴尬,解释道:“小何掌门!贫僧与他只有仇怨,并无感情!但不得不说,若智妖僧佛法精妙,几天来的辩论,倒让我有了极大的参悟。为他往生超度之后,贫僧必须马上回善觉寺,向主持师兄道歉,从此苦心精研佛理,涤荡贫僧过去六根不净之垢。”
我彻底无语。
杀归杀。
佛归佛。
明传现在分得两清!
看来一代佛法大师在不久的将来即将诞生。
待明传念完往生咒,我对他点点头:“来之前,你师兄弘慈大师曾叫我传一句箴言给你。”
“弘慈师兄箴言必具般若大智慧,贫僧当洗耳恭听!”
明传向我无比恭敬地深施了一个佛礼,虔诚地等我传达箴言。
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尽量准确发音说道:“阿喽莫珂耶珂摩多兮岢。”
明传闻言,脸色瞬间陡变,无比慌张地往回跑,边跑边说:“小何掌门,我有急事必须赶回善觉寺!”
我听不懂佛经,见明传慌慌张张往回跑,忙大声问道,到底咋了?!
明传没回头:“到时再告诉你……”
明传原来具有佛根道心,但经此一役,好像道心彻底丧失,佛根却更加深厚。
我摇摇头,背起夕颜,往回走。
方冬子把那群青年才俊给遣散,他们临走之前,方冬子背着手,大佬训斥小弟一般对他们说道:“今后在苏城地界,你们必须唯阴山派马首是瞻,听明白没有?!”
那群人唯唯诺诺地说:“大哥说得极是!”
我狠狠地瞪了方冬子一眼。
方冬子见状,表情讪讪地,退后两步,不吭声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丹青鬼手的问题。
二叔去滇西尸王墓找水,但凡是知道此行秘密的人,除了炼尸怪王杰,都被丹青鬼手给杀了。从此处判断,丹青鬼手与二叔应该有仇。而二叔又下诅咒让我一定要与神秘天机女结婚,可刚才天机女看到丹青鬼手,显得非常不想见他们,还交待我别说见过她。很显然,天机女应该也是丹青鬼手的仇人。
我是何大同的侄子,也是何大同钦点的天机女未婚夫,按道理,丹青鬼手理应杀了我才对,怎么还莫名其妙地把我给救了?
眼见其他人都不在场,我把刚才的情况详尽讲给冬子听。
末了,我说道:“冬子,你帮我分析分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冬子发动了汽车,说道:“不用分析!丹青鬼手不是来救你,他们是来救师娘!”
我身子顿时一个激灵!
当局者迷,确实是如此!
夕颜当时受伤极重,奄奄一息,立马就要被沙石掩埋,他们却突然集体出现,破了若智秃驴幻天影移神咒,把夕颜给救了。但他们又不愿意露面,见我杀了若智,回来找夕颜,他们又神秘地从我眼前消失。
莫非夕颜与丹青鬼手还有什么关系?
想得脑壳直疼。
无论如何都将线索窜不起来。
回到铺子,我背着她匆忙冲进房间,放到了床上。
晓婉见了,大惊失色,忙问姐姐到底怎么了。
我说待会儿再讲,出门转身冲进了阮小山的卦铺,一把将坐在桌子前认真学习的小阿虎给抱了起来。
阿虎顿时急了,手脚不断乱晃:“爹,你干什么,干什么,别打扰我学习!”
“等下再学,十万火急!”
“啥事呀……到底啥事呀!”
“来不及多说,你赶紧帮你夕颜姐姐看看,她受伤很重。”
丹青鬼手实在太神秘诡异,他们虽然给夕颜包扎了伤口,救了她,但不让小阿虎看看夕颜的受伤情况,我实在不放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快要结婚了
阿虎听到我说给夕颜检查身体,瞬间不吭声,不再闹了。
来到床前,阿虎迅疾跳到床上,给夕颜仔细地检查起来,检查了一会儿,他脸色陡变,大嚷道:“完了!”
我顿时脑瓜子嗡地一下,整个人愣在原地,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我竟然看不出姐姐身上用了什么药!”阿虎无比震惊地说道,尔后,他又看了看夕颜的伤口,满脸纠结地解释:“这个药实在太神奇了,姐姐受伤那么重,伤口已经快愈合了!”
我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转而气恼道:“你个小兔崽子,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这样容易给人吓成神经病!”
阿虎闻言,撇了撇嘴:“姐姐没事,血流过多,叫晓婉姐姐给她煮点阿胶莲子羹吃,休息一下就能好了,我学习去啦!”说完,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冲我调皮地略略略略伸舌头,咚咚咚跑回去了。
我不禁大为讶异。
那个金刚不坏的恐怖野兽,头上长着无比锋利的犄角,在夕颜毫无准备的情况前提下,俯冲而来狠狠地顶了夕颜一下,当时,小妮子受伤极其严重,口中鲜血若喷泉一般不断涌出,已经奄奄一息,但那群丹青鬼手,却在短暂时间内,不仅帮她止了血,而且用的药竟然连阿虎都不认识。
他们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那个令我感觉曾经见过的领头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救夕颜……
脑海中似有千般问题萦绕,却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如何,小阿虎既然说夕颜没事,那指定没事,我彻底放下心来。
晓婉见到夕颜伤重的样子,赶紧推我出去,说她要给姐姐换衣服和擦洗。
我出到门外,发现八虚子老道一身素净,正坐在门槛上无比认真地在吃着水果。他看到我,先是笑嘻嘻的,后来又抬手反复拍着自己嘴巴,冲我发出“喽喽喽喽……”的声音。
我挠挠头,对这个古怪老道,不知道咋整。
半晌之后,晓婉已经给夕颜换洗好衣物,慌忙去煮阿胶链子羹。
我重新走进房间,坐在床边,看着小妮子美丽无暇的脸庞,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咋那么不要命呢?”
夕颜沉沉地昏迷着,但呼吸很均匀,脸色也比之前要红润许多。
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我寻思,接下来最为紧迫的事,应该是尽快找到二叔,把他给我下的狗屁诅咒之事给彻底解决了。那个天机女法力非常之恐怖,神秘异常,我根本不想与她结婚,哪怕二叔要捶死我。
我只想珍惜眼前这个丫头。
夕颜从大山出来,来到宋朝,又在凤眠地里待了千年,无依无靠,连个娘家都不没有。为了我,她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我不能辜负她。
想到此,我起身准备出去给王杰打个电话。
咱也不知道这货现在逃哪儿去了,他是目前唯一与二叔一起下过滇西尸王墓的人,必须抓紧时间撬开他的嘴巴。
刚从床边起身,夕颜眼睛虽然紧紧地闭着,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她害怕我离她而去?
我捋了捋她的头发,笑着说道:“丫头,我一直都在呢,只是出去打个电话。你别害怕呀,安心在这儿养着。”
夕颜耳朵似乎能听见我说话,手慢慢地松开了。
一转身,见到晓婉拿着熬好的阿胶莲子羹正站在房间门口,眼眶泛红,似乎要哭了。
我忙问晓婉咋了。
晓婉抹了抹眼泪:“我替姐姐开心!何大哥你对姐姐真好!”
我反问道,你也对她好呀,听说你还给她做了嫁衣呢?
晓婉闻言,脸色一片羞赧:“晓婉手比较笨,也不知道姐姐喜不喜欢。”
我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可高兴了,不信等她醒来你去问问她。”
晓婉点了点头:“嗯!”
出门之后,电话打过去,王杰这货竟然关机了。
看来这货在般若湖畔遇见那群丹青鬼手之后,已经彻底吓懵逼了。
不过,只要风信子还在找他,我相信他一定还会来向我求助。
转身去了隔壁阮小山的卦铺,见方冬子和小阿虎正争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在吵啥。
我转头问阮小山:“白杨杜哪里去了?”
阮小山说:“出去散心,好几天了!懒得去管那个家伙,在铺子里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新白娘子传奇,叫他帮忙扫一下地都不肯,懒得出奇。你说他看就看呗,他还要手舞足蹈地唱歌。按小阿虎的说法,就白杨杜那破锣嗓子,千年等一回唱得别人想立马死一回。喏……那天他看到法海把白娘子压在了塔底下,这家伙气得立马把电视给砸了,砸完就开始念诗,念完诗又说要出去散心,否则他容易再度抑郁自杀。咱也不敢拦他!”
我转头一瞅,铺子墙壁上电视液晶显示屏被砸得稀巴烂,皱眉问道:“他走前都念的啥诗?”
阮小山挠了挠头,回忆道:“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大苍龙,直笑长蛟梦道高。”
我一阵无语。
白杨杜再不能成龙,估计真会成为神经病。
我见小阿虎仍然在与冬子在争执,搭茬问道:“你们吵啥呢这么激动。阿虎,我最近不在,你道术学得怎么样?”
没等阿虎回答,方冬子却讥笑道:“师父,他好差!到现在还打不出阴马!”
阿虎恼了:“你才差!我是纸人,体内没气息,不能打出那些玩意儿。但我理论水平比你强多了!”
方冬子回呛道:“理论有什么用?难道你遇见妖魔鬼怪,跟它们谈理论、讲道理吗?”
阿虎说:“那也不关你什么事!”
我笑着说都别闹了,过阵子我可能会很忙,别耽误了我儿子五门融通的大事。这样吧,冬子你去拿个录音机来,我现在把所有我懂的阴山派理论全教给你们。你们没事互相监督学习,这样进步会快一点。
他们闻言,非常开心。
一个去拿录音机,一个去搬凳子。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我把所有以前背诵的阴山派聚阴驱邪的道咒、符法全给讲了一遍,讲到手诀之时,怕他们记不住,专门叫冬子录像和拍照。他们两个属于顶尖聪明的人,又充满热忱,我估计不出个把礼拜,他们就能囫囵吞枣把里面的东西全部背完。
教完道法,我出门而去。
阮小山却把我拉到一边,讪讪地说:“大侄子,你的面相……”
我立马抬手制止:“阮大师,你就说好事还是坏事。好事说一下,坏事就别讲了。我这段时间喝凉开水都塞牙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八辈子霉运全即一起去了。”
阮小山单眼转了几圈,说道:“好事!”
卧槽!
我特么竟然会有好事?
老天到底是开眼还是瞎了!
我瞬间无比兴奋,问道:“啥好事?”
阮小山说:“你快要结婚了。”
“啥玩意儿?!”
“大侄子,你夫妻宫紫微格不断闪烁,披红溢彩、喜星流盼,这是你近日必然要婚娶之象。但是……你面相中,天同巨门、天同天梁、天同太阴,三星布阵,齐齐蠢动,呈合并攻击之势,证明你婚娶之喜,会有三大阻碍。至于此次婚事是否能臻于圆满,现在变爻实在太大,我还看不出来。等你结婚那天,你面相有了新变化,我再帮你看看。”
我怔怔地望着她。
阮小山问我:“你咋好像结婚还不高兴呢?”
我回道:“因为我觉得你在胡说八道!”说完,我转身回了自己铺子。
徒留阮小山满脸懵逼在风中凌乱。
第一百八十四章 易之源
什么玩意儿我要结婚了!
跟谁?
天机女吗?
我自己不愿意,捶死也不可能结。
夕颜?
她现在还在床上养伤呢。
回到铺子,天色已经比较晚了。
我感觉焦头烂额的日子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好像才刚刚开始。我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但每次企图寻找答案,却若抽黑洞里面的丝线,一直抽,一直有线被我拔出来,可始终也抓不到线头另一端的大目标。
瞬间觉得无力感袭身,郁闷烦躁非常。
不过,我进屋看到夕颜安然熟睡的样子,却又觉得一切都挺好。至少,她还在身边,并没有离我而去。
我心里默念,你要快些好起来。
最近之事,让我深感自己能力上的不足。且不说燃面鬼王、雪莲仙姑、阿扎古、八虚子老道、天机女这样的逆天人物,光是若智秃驴和神秘的丹青鬼手,就足以让我胆寒,对付起来非常之吃力。
我如果不强大,又如何能保护夕颜,保护自己身边的这帮朋友?
乘夜色安静,我沉下心来,翻开了手机里拍下的那本《连山易》。
白杨杜的翻译工作做得非常出色,全文通俗易懂。有些他不大懂的专业术语,采用了直译的手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前面是一篇序言,阐述了《连山易》的来源,让我惊诧不已。
讲《连山易》来源之前,咱必须先理一条历史朝代传承脉络:上古炎黄时期--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这是序言所写之事所涉及到的中土朝代。
上古炎黄时期大家都知道,到处都是神仙,炎黄与蚩尤干仗,动不动就呼风唤雨,排山倒海,招仙唤兽。那一时期,人间术法若璀璨星辰,浩瀚而昌盛。
传承到夏商周,一些有本事的人,根据炎黄时期的术法,开始整理写书。
夏朝术士天皇氏写《连山易》,商朝术士伊尹(也有说也是天皇氏)写《归藏易》,周朝术士(文王姬昌)写《周易》。对此,《周礼?春官?大卜》曾云:“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
《连山易》实为三大易书之首。
但你说大家能够安安静静地学习这些术法也就算了,可人一旦有了大本事,哪能安于本份?夏商周那个年代,各类术士半仙,遍地开花,都有惊天动地的本事,谁都不服谁。
可以想象,你抱一本《连山易》,他抱一本《归藏易》,别人抱一本其它牛逼的术法书籍,互相之间稍微看不顺眼,你瞅啥,瞅你咋滴,火气腾腾,立马开干,召唤满世界妖魔鬼怪乱窜,打得昏天暗地。
著名电视剧《封神榜》的主题曲,很好反映了那个时代的情况:“告别无休的征战,告别不息的厮杀,用血泪换一个千古神话……”。《封神榜》的故事,就是发生在商朝。
夏商周术士们天天干仗,最后谁也不服气,各自拥戴心目中的大佬,纷纷成立国家。为此,中土开始从夏商周大一统的王朝分裂成多如牛毛的小国家,这就是春秋战国(据历史学家统计,春秋战国共有109个国家,世之罕见)。
春秋战国有一个有别于其它任何朝代的显著特点:养士之风。
四公子士徒广布,孟尝君门客三千。这些门客,都是术士,大佬养着他们,用来打架斗术之用,可以靠他们造反或者撑起一个国家。
春秋战国互相打了很多年,最后被牛逼的秦全给收拾了。
秦一统天下之后,认识到国家的术士实在太多,可能会重蹈春秋战国四处分裂的覆辙,做了一个影响无比深远的决定:焚书坑儒。
所谓焚书坑儒,其实是焚术坑士。
《史记·儒林列传》记载:“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坑术士,六艺从此缺焉。”
把天下传承术法的书全烧了,懂术法的术士全给活埋了。
真狠!
其中,《连山易》与《归藏易》在此期间毁于一旦。
有人问,《周易》为什么不烧?
《周易》讲的都是天地循环之道以及推理演算之法,没有具体实用的术法,逃过一劫。但《连山易》与《归藏易》书里面的内容,则全是实用之术,留不得。
在秦朝焚术坑士期间,有一个人,叫蔡尚仟。
这人挺有本事,他懂一种“鬼文”,也就是“水师文”,家里还养了几十只乌龟。他偷偷将《连山易》书中内容,用水师文刻在了龟甲壳之上。由此,《连山易》通过几十只乌龟,传给了他的后代。
这是序言所阐述《连山易》来龙去脉。
而序言的作者,更让我吃惊:汉龙亭侯蔡伦。
没错。
发明造纸术那位。
蔡尚仟就是蔡伦的祖上。
蔡伦在序言里还说:《连》之术,忤天逆地,秧祸之书焉。吾取之弗留,学之弗用,以其弗传,使之遂没于人世。
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连山易》里面的术法,实在太屌了,会带来灾祸。我拿了不敢留,学了不敢用,用了不敢传,干脆让它隐没于世间拉倒!
蔡伦家族世代养乌龟,找到了家族交好的乌龟大佬朋友,鬼师先生,让他保管好这些龟甲。
鬼师先生问蔡伦:“你给我,我给谁?”
蔡伦说:“你自己看着办,哥们在造纸,没空。”
阴差阳错,我在救陈诺过程中,救了鬼师先生。
鬼师先生干脆用快递盒子把龟甲全给了我。
我翻看第一篇,顿时欣喜异常。
连山者,似山出内气,连天地也。山之内气,俱无相无形,亦万相万形。气之术,无相之气诀焉。
卧槽!
竟然是无相气诀!
送我《拖拉机维修手册》的老汉,教我的也是无相气诀。
莫非老头的无相气诀也传承于《连山易》?老头到底又是啥人?
哪天要去附近垃圾堆里找一下,看看他是不是还在捡卫生巾。
我练无相气诀也挺长一段时间了,而且,在城东土地庙地下墓还吃了玉棺精与树根灵,可始终在第四层黑伞境界徘徊,对于第五层,无论怎么练,经过多少实战,都无法突破。
不知道书中有没有破解之法。仔细看了一会儿书,才发现奥秘所在。
无相气诀前四层均为有形之物,第五层无形无相,实为万有之相。等于说,你脑海想打出什么,只要运气对,就能打出什么。运气的问题,是之前桎梏我难以突破的关键所在。
书中阐明,无相气诀前四层要求往外运气,而第五层则需逆行运气,体内循环一周之后,再往外打出。
我见此阐述,兴奋起来。
暗暗运气试了一下,突然觉得体内“波”一声轻响,四肢百骸通畅无比!
实在按捺不住,我匆匆地跑出铺子,来到一个空旷之地,脑海中冥想我要打出个锤子。
对!
打个锤子!
猛地一抬手,气先逆,再顺出,往前一打。
“砰!”
一声脆响。
一把气锤从掌中奔出,直砸对面一个纸扎铺的窗玻璃,玻璃哗啦一声响,彻底碎了,里面传来大喊声:“哪个挨千刀的敢半夜砸窗偷东西!”
我赶紧跑回铺子。
心里却欣喜若狂。
无相气诀第五层我已经突破!
目前来看,威力不算太大,看样子要不断强化自己法力,到时要是能够打出一座五指山,岂不是能像如来佛主一样?
正美着呢,却发现铺子后院的灯亮着,好像有人在说话。
晓婉还没睡吗?
难不成我的铺子进了小偷?
我疑惑不已。
踮手踮脚地靠近后院,隔着窗户一看,发现晓婉和八虚子道长正并排在地上坐着。
八虚子道长笑嘻嘻的,扣着指甲,时不时望望天空中的星星。
晓婉俏脸忧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独自在轻声地说着话。
听到她那话语内容,我顿觉既尴尬又难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与宋朝姑娘恋爱的感觉
晓婉幽幽地叹了口气:“八虚子爷爷,我好喜欢何大哥呀。可他跟夕颜姐姐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我不能去抢,也不能去说。我只想做他们面前的一个洗衣做饭的小丫鬟。你说,等他们成家以后,会不会讨厌我碍事,赶我走呀?可我又能到哪儿去呢……”
八虚子老道脸庞笑嘻嘻的,似乎完全不知道晓婉在说什么,拿起手,无聊地在数天上的星星。
晓婉转头看了一眼八虚子老道,眼眶泛红:“我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八虚子爷爷,你人傻傻的,不懂感情,也听不懂我说话,所以我才敢悄悄地跟你讲。我不想投胎了,只要能一直看着何大哥和夕颜姐姐,就已经很好了。”
八虚子老道似乎数星星数错了,无比焦躁地挠了挠头,又重新开始数星星。
晓婉将头轻轻地靠在八虚子老道的肩膀上,眼泪噗呲噗呲地往下掉:“爷爷,我能在你的肩膀上哭一会儿吗?”
八虚子老道见状,笑嘻嘻地,像一个无比慈祥的老爷爷一样,用手温柔地拍着晓婉的头。
这一拍,晓婉的情绪似乎彻底崩溃了。
她将头深深地埋在八虚子老道的肩膀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内心无比难过,生怕晓婉发现后尴尬,赶紧踮手踮脚地回了房间。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晓婉会对我产生感情,一直把她当成一个无比懂事乖巧的小妹妹。
我曾经问过燃面鬼王,能不能让晓婉走正常的轮回程序,不受拔舌抽魂之苦,燃面鬼王答应我,到中元节阴天子赦罪之日来办这事。后来,我非常高兴把这事儿同晓婉讲了,当时晓婉的表现就非常奇怪,她斩钉截铁地说不愿意投胎,要一直跟着我。看来,在那个时候,傻丫头已经开始对我暗生情愫了。
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感情从来没有对错,只有发生和未发生。
这事儿压根没法劝解。
我只能期待晓婉自己能够解开心结,或许,等到中元节之时,她能够接受我的建议,趟开望川水,走过轮回路,在回眸凝望之时,能够忘记这里的一切,也忘记曾经傻傻流过的眼泪。
也不知道晓婉在后院哭了多久。
我只知道,直到后半夜城中的大钟响起,才隐约感觉到后院的灯关了。
晓婉应该哭累了,回去睡觉了。
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醒来,发现有人给我盖被子。
转眼一看,夕颜竟然醒了。
她容颜娇俏,半倚在床上,单手撑着头,正笑颜如花地望着我。
我顿时惊了:“你好了?”
夕颜笑着微微地皱眉头:“伤口还有点疼,但感觉身体好像在快速恢复。”
我高兴坏了,忙拉着她的手:“可把我吓死了!那什么……你还记得后面的事么?”
夕颜摇摇头,满脸茫然:“我只知道自己快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全忘啦。”
“不要紧!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其它的事都不重要!但你说过你要穿红嫁衣嫁给我,这事儿你不能忘了吧?”我赶紧向这丫头挑明,别到时她说话不算话。
夕颜闻言,俏脸顿时一红:“我可没说过!你应该出现幻觉了。”
“不带这样玩的!说话算话是我们一起愉快玩耍的前提条件!”我大急道。
夕颜咬着嘴唇,白了我一眼:“我不跟你玩耍,成天提心吊胆的,可没意思了!”
“你咋能这样呢!宋朝人难道不讲究一诺千金吗?”
夕颜听了,咯咯直笑:“我师父没教过我。”
“那好!男女授受不亲你师父总教过你吧?别忘了我曾经给你推拿……”
夕颜脸唰地一下红到了颈脖子,又羞又恼又急:“何方,你……”说完,她就想拿枕头来砸我,但可能牵扯到了伤口,秀眉紧蹙,赶紧捂住胸口疼处。
正在这时,门“吱嘎”一声开了。
晓婉站在门口,手里正端着阿胶莲子羹,见到夕颜的样子,先是惊诧莫名,尔后显得无比欣喜:“姐姐,你好了?”
夕颜点了点头,笑意盈盈地说:“谢谢晓婉,我都闻到莲子的香味啦。”
晓婉快活的几乎要跳起来,赶紧冲了过去:“那你赶紧躺着啊,起来干嘛呢?!我来喂你吃。”
两人开始手拉着手,叽叽渣渣地聊个不停,完全把我视为无物。
我非常无语,转身想出门。
错眼瞥见,夕颜一边与晓婉聊天,一边还略带嗔怨地白了我一眼。
出门之后,我见小白独自站在窗沿上,一副无比无聊的样子,我点了一根烟,递到它嘴边。
结果,这货煽动一下翅膀,瞬间把烟给拍落在地。
我觉得非常好奇:“别告诉我你戒烟了!”
小白似乎很厌恶我抽烟的味道,用翅膀不断地散走烟雾,竟然冲我点了点头。
这烟鬼戒烟了?!
“你咋突然戒烟呢?”我非常不解,后来想到一件事,诧异地问道:“你不会因为上次叫你在棺山姥姥棺材铺门口放风,你不小心把树给点着了,然后就发誓戒烟了吧?”
小白点点头。
卧槽!
还真是!
我冲它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像你这种连烟也说戒就戒的家伙,心肯定贼拉狠,不可深交!”
小白听懂了,张嘴想向我吐痰。
我早料到它会来这一招,赶紧往别上躲开。心里寻思,让你再牛逼几天,改天你主人夕颜嫁给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一条信息,夕颜发来的。
“我说话算话的。”
看到这条信息,我脑瓜子竟然嗡地一下,全身若过电一般。随后,又好像吃了跳跳糖,甜滋滋、酥麻麻的,幸福来的太突然!
那丫头肯定还在跟晓婉聊天,但又担心我会不开心,故意发了条信息来告诉我。
我寻思着该怎么回,想半天,打了两个字发过去。
“收到!”
手机再一响,夕颜给发了一条嘟嘴微笑的表情。
同一个宋朝姑娘恋爱,一个字:爽。
阮小山说我可能近期要结婚,我算是明白了,他指得肯定是我和夕颜。
谁叫这小妮子身体恢复这么快呢!
正在此时,赖添财打了个电话过来。
“臭小子,我推演的差不多了,大概四五天就能出结果。那什么……你再给我打点钱来,最近脑子可累坏了。”
“钱,肯定没有!另外,我限你在两天之内完成推演任务,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赖添财在电话那头都懵逼了,顿了好一会儿:“你……是在跟我说话?”
“要不然呢?”我得意洋洋地反问。
你师祖奶奶都要跟我结婚了,我不按宋朝的规矩让你每次打电话时冲电话磕三个响头,已经很现代文明了,还敢冲我要钱?!
“不是……你小子今天出门是不是忘记吃脑残片了?是我!赖添财!”他在那头嚷道。
“小赖,从现在开始,要么称呼我为何掌门,要不就用您代替。但凡我听到你臭小子臭小子乱叫,当心我老人家大嘴巴子抽你!”我无比严肃地警告道。
“……”
赖添财估计在那头已经脑抽筋了。
乘他懵,我果断地把电话挂了。
“臭小子!”
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叫道。
回头一瞅,燃面鬼王。
这货头上戴着一顶工地安全帽,嘴里罩着防尘口罩,一副建筑工人的打扮,在阴事街的一棵树底下,笑呵呵地正冲我招手。
他怎么突然来了?
还一身稀奇古怪的打扮!
第一百八十六章 喝死就开追悼会
我非常惊讶,快速地走过去,问道:“你咋来了呢?!还穿一套民工服,咋滴,贪污被发现准备跑路啊?”
燃面鬼王闻言,脸部猛地一抽搐:“滚蛋!老子头上顶个肉塔,在阳间晃荡实在太过招摇,特意乔装打扮一下。”
“还真别说,这衣服挺符合你的气质。”
“是吧?我也觉得挺炫酷的!刚才还有人看我体格不错,问我去不去工地搬砖,两百块一天,包中餐。我问他中餐有茅台酒吗,他张口就骂我大傻逼,可把我气得够呛……”
我对这死酒鬼也是服了,皱眉问道:“那什么……你还有事没?我忙着呢!”
“你忙啥?”燃面鬼王问。
“泡妞!”我回道。
燃面鬼王闻言,突然笑了,笑得非常之古怪,一对酒缸浸泡的铜锣大眼眯成了一条细缝,眼角的鱼尾纹甚至足以夹死一只蚊子。
我从来没见他这样笑过,吓得赶紧退后两步,死死地瞅着他:“你笑这么淫贱干什么?我是正经恋爱,不是约炮,你可别想歪喽!”
“还恋啥爱,直接一步到位!”燃面鬼王笑嘻嘻地回道。
“怎么一步到位?”我反问。
燃面鬼王抽了几下鼻子:“结婚呗!没听说过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我顿时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非常有道理!改天我请你喝喜酒,哥们先去耍流氓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死酒鬼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我。
我估计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几十箱酒又被他给造完了。哥们现在手头上实在没钱,必须得赶紧走。等下万一他酒瘾一犯,肯定不讲道理,我总不能替他抢酒去!
燃面鬼王见状,却一把拉住了我。
我急道:“我可没钱了啊,你要酒喝等我先去赚点钱再说!”
燃面鬼王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头:“你总把我想像成酒鬼干什么!你上次寄来的我还没喝完!中间有几次我造多了,去阴间红十字医院洗了几次胃,最近正处于应激反应期,一滴酒都不想整!”
“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真的!”
“那医生有没有叫你戒酒?我觉得你这样喝迟早要喝坏身子,你干脆彻底给戒了……”
“没门儿!地府兴旺靠我辈,阴阳和谐靠勾兑,甘为茅台献肠胃,喝死就开追悼会!”
去他大爷的!
还以为能就此不再月供了呢,追悼会都被他整出来了。
我说:“得得得,随便你!你贼眉鼠眼来找我,到底啥事?”
“我来找你当新郎。”
“啥玩意儿?!”
“当新郎啊!”
“……新娘是谁?”
“你见过她,就是那个向你要碧玉簪子的女人。”
我脑瓜子顿时嗡地一下,猛地甩开他的手,撒丫子就跑。
还没跑两步,身体就被凌空悬起。
燃面鬼王拎着我,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跑!所以我故意不打电话,直接约你出来。老子与你三番五次作斗争,锻炼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嘿嘿。”
嘿嘿你妹啊!
“我数三个数,立马把我放下。否则,你一定会后悔!”我警告道。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却没啥太大办法,脑袋快速地盘算,该怎么把眼前这个死酒鬼给忽悠瘸了。
燃面鬼王闻言,挠了挠头:“对了!我还有一个斗争经验,一定要让你少说话,不然会被你小子给骗死。”
“三、二……”我嘴里开始报数。
“二你大爷!”燃面鬼王一掌朝我颈脖子打来。
我眼前瞬间一黑,啥事儿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副驾驶上,车在高速上飞奔,燃面鬼王还贴心地给我系上了安全带。这货在驾驶位开着车,每开个两分钟,就从扶手边上摸出酒来小酌一口,嘴里还哼唱着小调:“大妹子美来大妹子浪,大妹子上了我滴炕……”
他还说什么应激反应期,一滴酒都不想整,典型死骗子!
醉驾、绑架还唱歪词滥调,这货十恶不赦,一定要枪毙一百次。
“呦……醒了?”燃面鬼王不无得瑟地问道。
我早已打好了腹稿,打算从他祖宗十八代骂起,争取骂到驾驶位的安全气囊弹出来,把他弹死。但一张口,却发现嘴巴被粘了一块胶布。想抬手去撕,手脚也被牢牢绑着。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欲哭无泪。
原来满腔的怒火被目前现状瞬间刺激的烟消云散。
人必须因时、因地顺势而为,我立马换了副嘴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燃面鬼王见我怂逼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咪了两口酒,转头问道:“咋滴?你也想喝两口啊?”
那敢情好!
先把我嘴上的胶布撕了,一切都好办。
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燃面鬼王说道:“这玩意儿吧,老贵了!给你喝简直浪费,憋着吧!再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任何话,不能撕你嘴上的胶布。”
卧槽!
他竟然不上当!
果然被天雷劈了肉瘤智商变高了吗?
这可咋整?
脑海中突然无端想到白杨杜自杀的事,我手脚被绑,嘴不能说话,干脆表演一场自虐游戏给他看一下,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演员的诞生。
我扭动身子就去撞车门,撞得砰砰直响,额头已经飙出血来。
燃面鬼王见了,吓得嘴里一口酒喷在挡风玻璃之上,脸色大变,握方向盘的手也控制不住,急打了几下方向盘:“卧槽!这他妈是高速,你想死啊?!”
我不理他,继续疯了一样撞门。
这货赶紧把开到应急车道停了下来,表情恼怒不已,抬手就要来将我再次打晕。
我顿时怂了,立马缩了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哇哇的求饶声。
“不想死了?”他问道。
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燃面鬼王冷哼一声,重新启动汽车:“你说你瞎闹腾个什么劲呢?人生三大喜事:娶美矫娘,喝陈酿酒,死黄脸婆。我都羡慕你小子的福气!再说了,尊上那么逆天的人物,不要房,不要车,不要钱,硬要嫁给你小子,你有啥不满意的?哪怕你进一次洗浴中心,至少也得三五百,人得知足常乐!”
这王八犊子满口胡说八道!
我又接不了茬,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燃面鬼王是地府除了阴天子之外的第二号人物,他竟然称呼天机女为尊上?
这个女人到底啥地位?
我满脸愤恨地瞅着他,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燃面鬼王又咪了两口酒,继续说道:“我都是为了你好,这些天我接到任务之后,给你筹备了一个老带劲的婚礼,可把我累坏了。你呢,跟尊上结婚之后,身份尊贵了,千万别给我穿小鞋。我认为咱俩还是有感情的,你心胸一定不会这么狭窄,对不?”
难怪上次打电话给他,他吱吱呜呜说在忙,敢情是为了给我准备啥鸡毛婚礼!
我没吭声。
燃面鬼王突然暴怒起来:“你他妈哑巴了?我问你对不对,说话!”说完,他又抬起那铁掌一般的手,想向我打来。
我顿时急了,忙呜呜哇哇地叫唤,表示我嘴巴封着,不能说话。
燃面鬼王见了,厉声道:“点头yes,摇头no,见到老子say-hello!不能说话那就用头表示!”
马拉个叉子!
我只得冲他点点头。
从燃面鬼王对天机女的尊重,以及天机女诡异的出生来看,这女人的身份恐怖的难以想象。
可她为什么一定要跟我结婚呢?
哥们虽然长得比较帅,但她犯不着这样花痴地缠着我吧!
难不成只是因为当时自己手欠拿了一下天机棺里的碧玉簪子?
转念一想,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二叔早早地种下小桃树,不让它开花,直到天女机来找刘婶,小桃树才开花。而且,二叔还提前给我下了必须跟天机女结婚的诅咒。这一切,应该早就算计好的。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齐云山葬天机仪式,燃面鬼王这货可能已经知道我拿了里面的碧玉簪子,故意在装傻充愣。
他并没有我想象那么笨!
汽车开了两个多小时,路上这货实在喝太多,醉得满眼迷蒙,车子东倒西歪,速度却越来越快,我吓得全身寒毛直竖,不断向他示意慢一点。
这货似乎嫌起飞不够慢,转速表踩到爆。
“砰”地一声。
车在路上爆缸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招灵问路
我顿时高兴坏了。
这下好了,车开不动,他就载不了我,看他到底该咋办。
燃面鬼王骂骂咧咧,将车紧急转向,停到应急车道上,迅速下车,打开车的引擎盖,对着里面反复拨弄了两下,弄不好。
我在车里向他示意我会修车。
他脸色一喜,想过来帮我松绑,可能想了一下,觉得不大放心,又转回到引擎盖之前。
我非常无语。
看样子还真的骗不了他了。
燃面鬼王再瞄了两眼发动机,挠了挠头,随后一拍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闭上了眼睛,嘴里念了几句古怪的咒语。
他这是干啥?
难道他还能用法力发动汽车?
没想到,咒语刚念完,一分钟不到,从高速路边上的草丛中,跑过来两个鬼,手里还拿着扳手、油桶等工具。他们见到燃面鬼王,“噗通”一下,非常虔诚地跪下了,身躯发抖:“鬼王大人,请吩咐!”
燃面鬼王嘬了一口酒,说道:“别墨迹,快修!”
几个鬼能获得燃面鬼王的请求帮助,显得感恩戴德,奇力夸擦,开始修起车来,几分钟之后,他们齐声说道:“报告鬼王大人,修好了!”
“再加点油!”燃面鬼王吩咐道。
一个鬼提了一桶油过来,打开油箱,开始哗啦啦地往里面加油。
我都惊呆了。
还特么有这操作?
有权有势就是好!
他竟然能随时调到会修车的鬼。
全部弄好,燃面鬼王又开始上车,发了疯似的继续狂飙。
飙了半个小时,下高速再开一段山路,来到了一座山脚下。
也不知道这是啥山,但从车走高速的时间来看,此处离苏城并不远。
山上树林很密,山间有一条青石板小路。青石板明显是古道,上面长满了青苔,显然已经很久没人走了。
燃面鬼王拎着我的脖子,往青石板上飞奔,来到半山腰,半山腰有个木屋,木屋外还挂了一个剪纸大红花,木屋门上贴了两个大大的喜字。他打开木屋门,直接把我扔进了里面,打着酒嗝对我说道:“呃……你小子那些狗屁朋友呢,我就不通知了!我现在去发些请柬,把我的一些朋友叫过来,给你热闹热闹。呃……婚礼今天晚上开始。到时候新娘子我会叫人去接过来,你在这儿安心待着吧!”
说完,他出门屁颠屁颠地跑了。
我大喜过望。
他既然走了,我一定有办法挣脱束缚,从这里逃出去。
正寻思间,门“砰”地一下又被打开了,燃面鬼王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老子今天确实有点醉,差点给忘了!你小子鬼精的很,会逃跑,待我给你施个障眼法。”说完,他手中燃起了三张道符,往两扇窗、一扇门一丢。
瞬间。
门窗外腾起一道浓烟。
雾气重重,四散弥漫。
几秒钟之后,那些雾气将整个木屋全给围了起来,遮蔽的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样子,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做完这些,他想了想,把我嘴里的胶带、手脚上的绑绳给解了。
我重新获得自由,恼怒不已,立马抄起边上的一条凳子,呼啦一下向他的头砸去。谁知,他动作更快,一巴掌将我给扇在地上,还发出幸灾乐祸一声“哦吼!”怪叫声,跳出了门外。
我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大叫:“出鞘!”
鱼肠剑弹出,向他激射。
但这货已经跳出了门外,笑嘻嘻地大叫道:“打不到我呀,打不到我呀……”
瞬间,他不见了踪影。
鱼肠剑追到门外,在雾色里钻来钻去,似乎迷路了,绕了两圈,竟然主动回鞘。
我抬脚就朝门外跑。
可来到门外,发现四处雾茫茫的一片,浓密的完全见不到眼前任何东西,压根无法辨别方向。
我赶紧拿出电话,第一个想到的是赖添财。
夕颜受伤、冬子太嫩,我只有让他来救我。
但拿出手机一看,气得我立马将手机砸在了地上,大骂燃面鬼王这个大混蛋。
他竟然把我的手机给换了,换成一块与手机等身等重的模型机,上面显示屏上还滚动地播放着一行字:“臭小子,安心等着结婚吧。床底箱子里有一套新郎装,可他妈拉风了!”
这货一切都经过精心设计!
刚才燃面鬼王替我松绑,为的就是让我看到这个模型机里的这行字。
我胸腔憋闷无比,冲天咆哮了两声。运用于掌,用无相气诀的第五层,幻想着我要打死这个脑子长瘤的家伙,手掌中的虚气呼啦啦打出。
还别说,无相气诀第五层真的想啥能打出啥。
我本来想的是打死燃面鬼王,但由于脑海中想的都是他的模样,结果打出来的虚气,一个一个,全是燃面鬼王脑子顶一坨肉瘤的可恶形象,反而把我更气了个半死。
实在没有办法,我闭着眼睛,往浓雾里冲。
足足奔跑了半个小时,全身大汗淋漓,浓雾里也没啥阻挡。
莫非冲出来了?
可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我还在木屋前,只不过已经从屋子前绕到了屋子后。再试了几次,依然如此。彻底出不去,又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这下我可算被燃面鬼王拿捏的死死的。我有点绝望了,拿了根烟点起来抽。
抽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刚才燃面鬼王的车被他醉驾开爆缸了,他用咒语招了几个维修汽车的鬼,又修车又加油,没一会儿就弄好,这办法倒挺有意思。
阴山派历来聚阴驱邪,招鬼的手段我也会。
只不过,受限于二叔的反复交待,我从来不用招鬼咒语。上次方冬子为了吓阻白杨杜让他好好翻译《连山易》,特意招来了两个女鬼,还被我好好地惩罚了一顿。
既然破不了雾障,不如招鬼问路。
破戒又不是破那啥,没啥好值得珍惜!
想到此,我立马掏出身上的道符,咬了点中指血,迅速画上招魂符,将符头倒插在地上,口中念着咒语:“三水并一水,大鬼携小鬼,推磨磨不转,阴山天师唤:来!急急如律令!”
一会儿之后,出来一个披头散发,满脸麻子的男鬼。他身上还穿着清朝的官服,顶戴花翎的,生前似乎还是个不小的官。
他瞅了我一眼,又看看地上倒插着的符头,似乎想起什么,立马向我下跪:“阴山天师召唤,所为何事?”
阴山派在鬼中有点地位!
我假意咳嗽了一声,问道:“你带我抄小路离开雾障,我送你去投胎!”
“不带!”
卧槽!
这是我第一次招鬼,咱也不知道为啥会出现这种情况,以前二叔也没教过我。刚才他一看见符头,立马向我恭敬地下跪,证明阴山派在他心目中很有分量,可这个时候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带,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是我个人没面子?
我寻思现在是应该向他发飙呢,还是应该和颜悦色同他说话?
想了一会儿,我干脆折中,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何不带?!”
男鬼向我磕了一个头:“回天师,我……不认识路。”
靠!
不认识路你倒是早说呀!
搞得我自信心差点受到沉重打击!
我一挥手,叫他赶紧回去吧。
他再磕了一个头,回答道:“请天师把我送下去,我……不认识下去的路。”
路痴鬼!
我赶忙打指诀念道:“三水并一水,大鬼携小鬼,推磨磨不转,阴山天师唤:去!急急如律令!”
男鬼消失之后,我故技重施,又再召唤上来一个。
一个小鬼。
他啃着自己的手指头,见到我,立马冲我大声哭嚷道:“泡奶,泡奶……”
连话都不大会讲,更别说叫他带路了。
我无比烦躁地说:“没奶!找你妈去!”
立马打诀将它送走了。
招了两个鬼,一个路痴不认识回路,一个要我给他泡奶喝。
我特么也是醉了。
事不过三。
我坚信一定能招一个认识路的鬼上来。
第三个招上来的鬼,一入眼,反而被吓了一跳。
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鬼,脖子很歪,嘴里流着哈喇子,头颅碎了一半,半边脸像捣烂的肉饼似的,恐怖异常。总之,跳楼而亡是啥惨状,这女鬼就是啥惨状。
她见到我,没叫我天师,也没向我下跪,反而对着我呵呵地直笑。
我看她的模样实在瘆人,本想立即把她送走,可后来一想,叫都叫上来了,干脆问一句吧,立马稳定好情绪,问她:“你知道下山的路吗?”
“知道啊!”歪头女鬼斩钉截铁地回道。
卧槽!
天不负我!
果然招到一个认识路的。
“快带我抄小路下山!”
中年女鬼竟然胡乱地弄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斜着眼睛看着我,一副见到了大傻缺的神情:“要下山,必须先破了雾障!”
废话么!
要是能破雾障,我还要你带我抄小路?
看来她也不靠谱,正准备打诀送她走,中年女鬼却突然冷哼一声:“天下之鬼何其多,只有我才知道怎么破这雾障!”
纳尼?!
一个歪脖子烂脸女鬼,能破地府二把手设下的雾障?
我咋那么不信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难道你也是我的病友
歪脖子女鬼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指了指外面浓浓的迷雾:“雾障乃道术之法。天下道法虽多,但却脱离不了聚阳、聚阴两大体系。聚阳者,始于混元阳符经。聚阴者,肇始黄帝阴符经。小女子虽然不才,但生前习得洞真部阴阳经双卷,对天下之道术,了然于心,倒背如流。施雾障法之人,表面上法力逆天,但在小女子的眼中,也不过是布鼓雷门,小儿科而已!”
我顿时被她惊得目瞪口呆。
简单招上来一个女鬼,竟然能有如此论调,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鬼不可貌相!
“那什么……大姐,厉害厉害!既然这样,麻烦你帮个忙,赶紧破了这鸟雾障,带我出去。”我赶忙说道。
女鬼“嘿嘿”一笑:“没问题,跟我来吧!”
说完,她歪着脖子,在前面带路。
她并不是往外走,而是绕着木屋在转圈。
咱也不懂,也不大敢问。
但见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想必一定有什么独特的手段。
围着小木屋足足转了十几圈。
歪脖子女鬼依然带着我继续转圈,她口中的哈喇子在木屋四周都流了一整圈了,也没见四周的雾障怎么散去。
再转了几圈,我实在受不了了,问道:“大姐,我们到底还要转多少圈。”
“嘻嘻,魔力魔力转圈圈。”
“啥玩意儿?!”
“别吵吵,咱继续转!”
无奈之下,我只得跟着她继续转。
又十几圈过去。
“大姐,咱啥时候才能转完?”我实在是累得够呛。
歪脖子女鬼笑呵呵地回答道:“等太阳出来了,把雾驱散,我们就不用转了。”
“那太阳啥时候出来?”我疑惑不已。
歪脖子女鬼闻言,回过头,白了我一眼:“你是不是神经病,太阳什么时候出来,我咋能知道呢!”
我被她一呛,顿时愣住了。
想了一会儿,问她:“大姐,你到底是咋死的呢?”
“咋死的?让我想想……对了!我对我的病友说,我会飞。他们全笑话我在吹牛逼。我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会飞,从楼上跳下去,结果摔死了。诺,我现在脖子还歪着呢,脸也摔烂了,原来我长得老带劲了。”
“都是一些啥病友?”
歪脖子女鬼一听,似乎很愤怒,说道:“他们都是一群神经病!一号,失恋自残大变态。二号,练道法走火入魔。三号,据他自己说,他双色球中奖一万亿,在大平洋购买了十几个海岛。四号,外星人,他的梦想要带领我们这些病友离开地球……”
“那这么说,你刚才说的道法理论,全是跟二号病友学的呗?”我赶忙打断了她。
“咦……你咋知道呢?难道你也是我的病友?我没见过你呀!”歪脖子女鬼哈喇子四溅,无比惊奇地冲我大嚷道。
我顿时一阵心塞。
敢情我跟一个女神经病鬼在这里转了上百圈的木屋。
简直奇耻大辱!
“你怎么不转了?来,跟着姐继续魔力魔力转圈圈!”
“滚蛋!”
她见我骂人,生气了,想回骂。
我猛地一聚气,抬起手掌就想将她拍得魂飞魄散。
歪脖子女鬼见到我手中的黑气,顿时脸色煞白,吓极了,嘴里呜哇地乱叫着,绕着木屋子疯狂地跑。
我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闭着眼睛,迅疾念咒,将她飞快地送走。
如果再忍受几秒,我一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把这个女神经病鬼送走后,我反复地调匀呼吸,不断地告诫和安慰自己:“不丢人不丢人,这事儿没人知道。”
念叨了好一会儿,我转身进了木屋。
在木屋里面无比憋闷地待了半天,我百无聊赖,身心烦躁。
拉开床底下那个大木箱子,打开来一开,里面是一套大红色的衣服,传统婚礼款式,还有一顶帽子,帽子上面插着个羽毛做成的小竹片,竹片上书“新郎”两个字。衣服的质量非常之好,丝绸编织而成,触感极佳,柔软丝滑,上面的鸳鸯刺绣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咱也不知道燃面鬼王到底从哪儿弄来的。
房间全按婚房格局布置,大红灯笼大红床,大红被子红枣藏。
整得还特么挺温馨的。
看来这几年燃面鬼王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我实在想不通。
天机女是人!
活生生的人!
她为什么有那么大的面子,还能让燃面鬼王费劲巴拉地准备婚礼?燃面鬼王之前对我说,准备婚礼是他接到的任务,到底接到谁的任务?
我越想越烦躁,准备把那大木箱子给关了,重新推回床底下去。
忽然之间!
大木箱子里的一整套新郎服,像长了翅膀一般,从箱子里飞起,呼啦一下套在了我身上,帽子也戴到我头上。
卧槽!
我这一身炫酷的海澜之家,全被这身新郎服整埋汰了!
懵了一下,我赶紧去扯身上的新郎服,但新郎服却像一副狗皮膏药,死死地粘在我身上,完全扯不下来。我恼了,拿着鱼肠剑去割,但衣服看起来虽然是丝绸质地,削铁如泥的鱼肠剑捅在上面,竟然完全割不动。
我顿时急得满头大汗,去扯帽子,但帽子却越扯越紧,顿时不敢再动了。
这玩意儿难不成是紧箍咒?!
死酒鬼一定弄了什么幺蛾子在坑我!
瞅着自己现在的形象,实在像极了斗地主游戏里面的地主老爷,既傻叉又搞笑,我简直欲哭无泪。
与这身衣服鞋帽斗争折腾了好久,一点办法没有,我实在累得够呛,也彻底绝望了,斜躺在婚床上,沉沉地睡着,直到被外面一片嘈杂声音给吵醒。
一看天色,竟然已经来到了晚上。
月亮高悬,照得山间的夜一片明亮。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燃面鬼王说我晚上要与天机女举行婚礼,这特么不是十万火急了?!
出门一瞅,浓雾外面,放了一个礼台。礼台上放着一瓶酒,一个酒杯,一幅大红礼簿。礼台边大概有十来套桌椅,桌椅上面摆着瓜果点心。
靠近一棵大槐树底下,一位光着膀子肥头大耳的厨师,正带着几个帮工,哗啦啦地颠锅炒菜。随着锅铲不断翻动,菜香味四溢,热气腾腾,几个帮工不断地将菜端上桌子。旁边放着的原材料极为丰盛,鸡鸭鱼肉,珍馐美酒,应有尽有。
燃面鬼王则稳坐礼台,手执一杆大红毛笔,登记礼簿。
边上还有一个下属,正给他往杯中倒酒。
这货完全就是个酒蒙子,咪一口酒,在礼簿上登记一下。
见到有客人来,燃面鬼王身旁的那个下属,高声叫一句:“有客到!”
燃面鬼王从礼台后起身,向别人打招呼,兄啊弟的称呼,尔后,笑嘻嘻地收下礼钱,并在簿子上登记好,抬手说道:“有请,有请!”
他这已经给我走上程序了!
我顿时急了,想冲出迷雾去把那礼台桌子给掀了,但结局仍然一样,完全没法出去,我只得冲着外面大喊:“老子不想结婚!那个脑袋长瘤的家伙,你赶紧把东西全撤了……”
可无论我怎么撕破喉咙大喊,那群人压根没有一点反应,就如同我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他们说话、长相、动作,我在木屋里面却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感觉非常诡异。
如同我孤独一人,在看一场电影一般。
他们在外面有条不紊地操弄着,我只能在木屋里面焦急又无奈地观看。
而且,婚礼所来的宾客,让我无比震惊。
一个个长相非常奇特。
看起来就不像啥好鸟!
公告
今天独自开车五百公里,回老家清明祭扫,实在太累。所以明天凌晨的章节,推后到明天下午更新,后天开始,更新时间还是老规矩。
这不是请假,只是向各位大佬请求调整一下更新时间而已,请大家高抬贵手恩准,谢谢!
《阴山大掌门》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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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奇客来(一)
首席一共坐了七个客人,独立摆布,七人的地位显得与其它人不一般。
我仔细看了一下他们的样子,发现自己知道其中三个。
但这三个人的身份,倒让我大吃一惊。
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的,留着长长髯须,一副红脸关公的长相,身后背一把大屠狗刀,刀身上刻着一个“樊”字,额头上有只眼。那只眼还泛着无比古怪的红光,不断地眨啊眨。那只眼睛每眨一下,周围的草木就像被红色的激光扫了一遍一样。
阴阳界著名的三只眼共有六个人:二郎真君杨戬、读心公闻仲、大瘟神吕岳、火雷真君雷公、截教门徒罗宣、三眼灵曜马王爷。但这六位哥都是天上实打实的神仙,燃面鬼王肯定没那么大的面子。
当然,地府中也有位著名三只眼:狡犬王樊老狗!
正是眼前这位!
狡犬这种动物,浑身白毛,头上长角,属灵兽。据说这玩意儿异常凶猛,可在阴阳两地来去自由,专门负责镇守奈何桥,噬咬一切偷溜到阴间来阳人、过阴婆、道士等。
狡犬活得年份并不长,两三年就会死。
为此,阴间常常要更换狡犬。
而能养凶猛灵兽狡犬的,世间只有樊老狗一人。
他能镇住狡犬,主要靠两样东西。
一是他身后那把刻着“樊”字的大刀。可不要小看这把刀,来历说出来,实在吓死人。历史上有一个人,叫樊哙。可能有人对他并不熟悉,但要说起樊哙的连襟,那就天下闻名,正是汉高祖刘邦。据史书记载,樊哙是人间第一个杀狗卖狗肉之人,为人老仗义了。后来,他忠心耿耿地跟着自己的连襟--读书人刘邦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鸿门宴上,还曾不顾性命救出刘邦,一战成名。可刘邦成功称帝之后,竟然想杀了他。樊哙非常生气,但以他在军中的大势力,却没有谋反,而是咬紧牙关忍了,实乃一位大忠臣。
于是,有了那句著名的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樊哙临死前还告诫自己的后人,高祖不仁,但我们不能不忠,干脆咱干回老本行,世代以杀狗卖肉为生,并留下来一把屠狗刀。樊老狗就是樊哙的后人。此屠狗刀从汉朝传来,征战厮杀,又经樊家历代杀狗,戾气冲天,忠义可鉴,能镇住狡犬。
二是他额头上那只红眼。这事儿也有个出名的典故。据说华阳真人在大街上闲逛,发现一条独眼狗奄奄一息,华阳真人也是无聊透顶,捏了一颗泥心,给狗装上。狗活了过来,反而转头咬了华阳真人一口。华阳真人气得大骂,你他妈瞎啊,骂完他就挂了。
这一幕,让正巧路过的屠狗义士樊哙看见了,樊哙实在气不过,一刀把那条独眼狗给宰了,而且,他觉得这条独眼狗确实是眼瞎,仍不解气,就把它的眼睛抠下,生吃了。从此以后,樊哙自己长出了三只眼。他的后人也获得了遗传,额头上拥有了像扫描仪一样的红眼。传说此眼乃忠义之眼,可窥探天下人心。
至于那个搞笑的华阳真人,正是吕洞宾的前世。为此,吕洞宾每每想起自己前世憋屈的死因,气愤异常,张口就会来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后面以讹传讹,这话导致出现各种版本的典故。
樊家成了忠义之家,历代的樊家家主,在阳世之时杀狗卖肉,死后就成了地府的忠司判官,为地府培养忠义的狡犬。可以说,樊老狗乃货真价实的狗官,不过这里是褒义。
“砰!”
樊老狗狠狠地一拍桌子,三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燃面鬼王:“脑瘤王!怎么还不开席?”
卧槽!
他竟然敢称呼燃面鬼王为脑瘤王!
忠司判官樊家就是有面子。
燃面鬼王咪了一口酒,转头回骂道:“你个三眼狗仔,急个锤子,新娘还没到呢!”
樊老狗说道:“那快点,我还要回家喂狗!”
坐樊老狗左手边的,是一个青年秀才,眉清目秀、羽扇纶巾。更主要的是,秀才胸前的位置,凹陷进去,一直贯穿到后背,前胸、后背的衣服紧紧地粘在一起,他没有心。
这人在阴阳界鼎鼎大名,剜心书生。
剜心书生原名武维,清末之人,家中极端贫困。老母亲是个瞎子,含辛茹苦地将他抚养长大,教他读书、明理、知孝义。武维也有出息,长大后考中秀才,成了一名私塾先生,远近闻名的大孝子。某日,家中老母亲病重,他倾家荡产给母亲治病,但还是治不好。正焦头烂额之际,家门口来了一个游医,开了个方,煎了两幅汤药下去,母亲的病开始好转。
游医却直皱眉头,告诉武维,若要彻底治好他的母亲,必须要卯年卯月卯时生之人最嫩的心尖,拿来熬汤,作为药引,否则一切药物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下可难倒了武维,且不说要杀人剜心,单这个时点出生的人,到哪里找去?
游医见状,给了他一个锦囊,告诉他,今晚子时,在后山的古道里,会有一个人经过,此人正是卯年卯月卯时生,你见到他之后,打开我给你的锦囊,里面有一把刀,你拿刀把他的心给挖了,我会来接过心来熬药。
从来书生轻武夫,只因未到绝境处。
武维狠狠一咬牙,一个人带着锦囊上了山。
可在山间待到子时快过了,古道里那个人特殊时点出生之人却还没出现。
武维仔细一寻思,觉得不对劲,赶紧拆开锦囊来看,里面果然有一把刀。此外,还写着一行生辰八字:武维,卯年卯月卯时生人。
武维一看,大惊失色,游医指的能救母亲的人正是自己!
他没有丝毫犹豫,动手就将自己的心给挖了出来。
此刻,游医突然戴着高帽,手执哭丧棒在山间出现,高帽上写着四个字“天下太平”,对着他哈哈大笑。
游医竟然是索命的黑无常!
黑无常对武维说,你和你母亲阳寿该尽,此乃天意,实不可违。地府正缺一个孝司判官,接阴天子之令,派本无常来考察你的孝心,你刚才已通过本无常的考察,快快去赴任。武维上任孝司判官后,专门负责在地府给不孝之人剜心。
武维脸色非常之冷峻,一直在剥花生吃,没说任何话。他吃花生的习惯也很古怪,将花生仁上的薄皮给细细地捏下,一张一张给码得整整齐齐,再把花生仁丢嘴里嚼动。
而在武维的对面,有一个长相精瘦之人,凤目虎光之人,他的肩膀上很奇怪地各挂着一个簸箕,像两扇大翅膀似的。
此人为飞天簸箕上官晃。
上官晃是明期人士,曾经是一位大土匪头子,但他却只打劫贪官污吏,从不迫害普通老百姓。老百姓对他非常拥戴,但官府却对他咬牙切齿,常常发兵去围剿。每当官兵来围剿之时,他就让兄弟们在前面跑,自己来断后。上官晃断后的手段非常之奇葩,他拿出两个大簸箕,反复地往前面扇风。手下的那帮兄弟在簸箕刮风之下,奔跑的速度像飞机起飞一般,每次都能逃过官兵的追捕。
官府万般无奈之下,买通了上官晃手下一个叫独眼龙的家伙。独眼龙反水,下药毒死了上官晃,杀了上官晃的妻儿,还带领官府上山围剿。
此时,上官晃已经变成了鬼,但他仍然不断在煽动两只大簸箕,让一帮老兄弟逃命。官府没有围剿到那帮土匪,以为独眼龙在欺骗他们,把他给杀了,独留下独眼龙家中一个三岁的小儿。
上官晃给那帮老兄弟托梦,一来告诉老兄弟这么些年劫来贪官污吏的宝藏埋藏之处,叫大家快去分了。二来他还把独眼龙三岁的小儿给取了过来,送给一个信得过的老兄弟招顾。自始至终,上官晃都没有把独眼龙背叛他之事说出来。
此事被视为大仁义之举。
地府命上官晃为簸箕使者,为仁司判官。
簸箕使者这官职有点奇怪,到底干些啥事儿呢?
旧时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很多家庭生女儿会丢弃,一般用簸箕拎着,大晚上放庙宇、道观前或者别人家的门口,等人家第二天开门发现后收养。但保不齐小孩还没被人发现,夜晚就被豺狼虎豹给吃了。簸箕使者就是专门护佑这些放在簸箕中被人丢弃的小孩,让她们避免被野兽的侵害,从而能让人发现被养活。
不过,现代文明社会,簸箕使者也没啥活儿可干了。
上官晃显得非常无聊,他不断摇动着自己肩膀上的两个大簸箕,每摇动一下,大簸箕都发出淡淡的光晕,周围的草木也随之飘摆而动。这货要在地府没事干,派去烧锅炉蛮好,省得用鼓风机了。
在判断出代表忠的樊老狗、代表孝的武维、代表仁的上官晃之后,再仔细一瞄了下其它四位,我心里已经彻底有了谱。
燃面鬼王请客不是瞎请!
首席那七个人,竟然分别是地府“忠、孝、仁、义、礼、智、信”七大判官!
第一百九十章 奇客来(二)
常人都知道地府有一位崔判官,专判人生死,但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其实应该叫崔府君。所谓府君,相当于总巡捕头子,不负责具体事务。至于人死之后,到底该承担何种承负罪孽,其实全由“忠、孝、仁、义、礼、智、信”七大判官来决定。
除了前面说的那三位哥,首席上依次而坐的,分别是赤膊着上半身,浑身刀疤,手执竹匾(上书“义勇”两字)的义司判官;脸色苍白,长裙飘飘,一副礼乐师打扮,背着一副古琴的礼司女判官;拽着一副黑白棋子,独自在皱眉沉思下一副残局的智司判官;左手捏着一方红印油,右手手心、手背各刻有一份契约纹身(他手心、手背的契约纹身颜色不同,一黑一白。因此,俗间也称他右手的合同为“阴阳合同”)的信司判官。
七大判官外貌非常之独特,很好辨认。不过,除了忠、孝、仁三位判官,其他四位哥、姐,到底是怎么成为判官的,个中缘由,我就不清楚了。
难怪他们七个人能坐在首席位置!
我特么面子也算是够够的了,地府七大判官竟然同时来参加婚礼。
坐在其它位置上的,完全是阴阳界各色人等,道士、和尚以及妖魔鬼怪山大王,足足有数十个之多。如果此时他们再拿点东西互相交易,我甚至觉得自己又来了一趟升鸣集!
其中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头,看起来像个人,其实只是一只刺猬白仙。这家伙倒挺出名的,苏省成精动物的地下大佬白八太爷。据说,他手下五大仙小弟的堂口遍布整个苏省,搜刮了不少钱财。
堂堂地府二把手燃面鬼王,竟然与成精小动物的头头称兄道弟。
真特么没品!
忽然之间!
一片敲锣打鼓之声响起。
燃面鬼王边上一直在给他斟酒那位下属叫了一声:“有客到!”
山间突然来了一帮戏班子。
戏班子全是皮影人,为首的是一位女鬼。
女鬼打扮妖艳无比,长裙水袖,媚眼如丝,身若杨柳。
她先走到燃面鬼王的面前,冲着他盈盈下拜,以极具魅惑的声音说道:“鬼王大人,小女子贺喜来迟,还望恕罪!”说完,她还向燃面鬼王极具挑逗似地眨了一下媚眼。
燃面鬼王本来嘴里含了一口酒,见到这个女鬼挑逗的眼神之后,“咕咚”一声,那口酒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去。
差点呛死这货!
燃面鬼王忙起身回道:“好说好说!沛玲舞姬能够赏脸来此,乃本王之荣幸!”
卧槽!
我二叔曾跟我说过,自古君王均好色。
阴天子是地府之王,自然也不例外。
阴天子在阎罗殿后宫专门养了一堆舞姬,供自己喝酒赏舞听歌,其中,他最为宠爱的就是眼前这位沛玲舞姬。这个沛玲舞姬虽然无任何官职,但仗着阴天子的宠溺,地府无论再大官职的人见到她,都要给足她七分面子。阴天子也藏私,只有在中元节阴天子大赦之日,他才会让沛玲舞姬出来跳舞给地府一些高级职位的人欣赏,平日里都是他一人独享。
沛玲舞姬生前是一个青楼女子,被嫖客斗殴时所杀。下到地府之后,本来她要以失贞失德的罪名受拔舌抽魂之苦,结果临行刑之时,她梨花带雨地来了一首宋词轻唱,表达自己无限的哀伤,直唱的周围行刑的阴差阴将神魂颠倒。
此幕,恰好被正在巡查地牢的阴天子看到。
阴天子见她歌喉若天上的黄莺,实在喜爱,问她:“我一生两大乐趣,爱音乐,也爱刑罚犯人。你说我该作如何选择?”
沛玲舞姬跪地虔诚叩拜,楚楚动人地回道:“天子无需选择。奴投胎为人,苦修伶艺,受万般劫难,跋千山涉万水,终至天子跟前。今见到天子,方才明白,奴转轮一世,乃专为博天子一笑而生。待奴先歌一曲,天子再狠狠刑罚于我,此生足矣。”
阴天子闻言,默不作声。
手下之人见到阴天子龙颜现喜,见风使舵,问道:“天子可要刑罚于她?”
阴天子回答了两个字:“改日!”
领导此语,意味深长,妙不可言。
众臣子面面相觑之后,会心一笑。
待阴天子走后,那帮马屁精立马将沛玲舞姬的档案改了。改成自小孤苦伶仃,为养活一家人,卖艺不卖身到青楼表演歌舞的凄惨女子。死因是她为守住贞洁,反抗公子哥,被老鸨活活打死。改完档案,火速将她送到了阴天子后宫。
我听二叔讲这事儿之时尚年轻,当时还误以为阴天子和沛玲舞姬之间是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差点相信了!
沛玲舞姬柔身款款,缓缓地走到七大判官面前,冲他们施礼一拜:“见过各位判官大人。”
七大判官立即起身回礼。
随后,几个皮影人开始迅速地搭起了台子。
燃面鬼王向四周抱拳,笑呵呵地说道:“本王邀请大家来参加我兄弟的婚礼,你们送了礼,但不白来!今日沛玲舞姬将为大家献歌载舞,助兴一场,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老他妈带劲了!一定会亮瞎你们的钛合金狗眼!”
这货真没文化,言语实在粗鄙!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唯独忠判官樊老狗面带有一丝愠色,死死地瞅着燃面鬼王。
他额头上有一只货真价实的狗眼,燃面鬼王刚才那话等于骂了他。
燃面鬼王白了樊老狗一眼,没搭理他。
一会儿之后,皮影人已经将舞台给彻底搭好。
沛玲舞姬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跃上了台子,媚眼含春带笑,向大家致意。随后,她又冲那几个皮影人点了点头。
几个皮影人见她示意,开始拿着各种乐器,呜呜哇哇地弹起了伴奏。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清一去,音书无个……”
卧槽!
她竟然唱起了柳永的《定风波.自春来》。
柳大才子果然在青楼女子当中具有非凡的影响力!
沛玲舞姬的歌喉确实绝妙,宛若天籁,伴着婀娜多姿的舞姿和撩人的媚眼,把一众妖魔鬼怪山大王撩的不要不要的,连那个一直在炒菜的胖厨师都不再干活了,手里拿着个铲子,傻站着看。
在那一刹间,我甚至忘了自己是即将结婚的新郎官,好像只是一个欣赏古词古韵古舞的普通观众。
“好看吗?”
耳朵边一句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
雪莲仙姑!
回头一看,她身躯正依在小木屋的门框之上,满脸鄙夷地盯着我。
她咋来了?!
见到雪莲仙姑,我眼泪水都差点出来了。
亲人呐!
我忙不迭地走过去,握着她那对人皮手,激动万分地说:“仙姑啊,你可算来了!这些天你到底干嘛去了?快救我出去,我今天要被脑子长瘤那家伙给逼婚了,十万火急!”
“老娘知道!”雪莲仙姑冷哼一声。
她知道?
我疑惑不已地看着她。
雪莲仙姑嘴角上扬,非常不屑地解释道:“老娘在齐云山脚下帮你救完那个姜真丫头之后,本想将小娘皮直接拉上齐云山,就地把她给活埋了。谁知道,死丫头跑得竟然比我还快!我在山上转来转去,没找到她,但却发现那个脑袋长瘤的家伙鬼鬼祟祟的,好像在准备婚礼。老娘觉得实在太好玩了,一路悄悄地跟着他,跟了好几天,最后才来到这里,发现新郎官竟然是你小子!”
我也不想跟她算打夕颜的账了,立马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仙姑出手,天下都有!你老人家真是太厉害了!那什么……你既然能进雾障来,肯定也有办法出去。乘他们现在看戏看得像群傻逼一样,你快点带我走,我不想跟那个天机女结婚!”
雪莲仙姑闻言,发出嘿嘿的笑声,表情无比古怪,不置可否地回答:“我当然有办法出去!”
我看到她那无比古怪的表情,脑子顿时又麻爪了。
死人皮妖肯定不想让我跟天机女结婚,甚至她连夕颜都想活埋。她为履行对阴山老祖的承诺,一定要帮我娶上媳妇儿,但她看中的人是正一观的风信子,她认为风信子屁股大,能生儿子,做我的媳妇儿最合适。
此刻她露出这样古怪的表情,我心里敞亮的很。
死人皮妖在乘人之危,让我答应她娶风信子呢!
天机女实在太诡异了,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不如先答应雪莲仙姑,出去之后再想其他办法。
先过一关是一关!
我立马说道:“仙姑!只要你能带我走,我愿意娶风信子!”
雪莲仙姑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此话当真?!”
她果然在这里等着我呢!
撒谎不脸红是哥们身上最大的优点,我冲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雪莲仙姑见状,欣喜若狂,一把将我拎了起来。
我高兴极了,以为她会带我悄悄地冲出迷雾,但没曾想,她却直接把我拎进了小木屋。
进到木屋一看,婚床上正躺着一个满脸酡红的女人。
风信子!
“乘天机女来之前,你们现在先洞房!”
雪莲仙姑哈哈大笑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八方锁阳雾阵
风信子晕在床上,衣衫相当凌乱,脸颊酡红,双目紧闭,呼吸非常之急促,显然已经被雪莲仙姑施了什么古怪手段。
我吓得赶紧退后了两步:“你这是想干嘛呢?”
雪莲仙姑表情戏虐地说道:“老娘说过要给你找媳妇儿,说到做到!这小娘皮根正苗红,长得很棒,尤其是身材,非常火辣。我呢,刚才乘那个脑子长肉瘤的家伙给你准备婚礼,把小娘皮给劫了,喂她吃了点东西。现在好了,外面正在唱歌摆宴席,你们提前在这里圆房,等于他们给你们办了一场婚礼。嘿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娘待会儿到门口守着,等你们圆完房,我再带你们离开。”
卧槽!
她简直比燃面鬼王还变态!
我头皮阵阵发麻,立马就去摸身上的鱼肠剑。
雪莲仙姑见了,嘿嘿直笑:“别摸了!那玩意儿刚才已经刺杀过一次脑子长瘤的家伙,我已经算好了时间,它现在处于休眠期!”
我压根不信,嚷一声:“出鞘!”
鱼肠剑一动不动。
我转身就往外跑。
雪莲仙姑速度极快,一下将我给扯住:“跑啥玩意儿?!让你小子捡便宜你还不愿意!”
我被她扯得动弹不得,赶忙向她求饶:“仙姑同志,求你饶了我吧!阴山派是三无派系,风信子可是正一观的道真道士。我要真把她那啥了,龙华掌门非得带正一观的人来将我碎尸万段不可!”
雪莲仙姑表情无比古怪:“你放心好了!风信子这个小娘皮挺喜欢你的,老娘早就看出来了。要不然她一个道真道士,不会冒着得罪地府的风险,三番五次来救你。你现在把她给办了,她只会流下幸福的泪水,绝对不会告诉龙华老道。”
还幸福的泪水?
我特么简直欲哭无泪。
苍天啊!
为什么要让我碰到这么一群人!
我哭丧着脸,忙不迭地说道:“仙姑,要不咱商量一下,即便要圆房,现在也不是时候啊!外面唱歌跳舞喝酒吃菜猜拳的,在给我擂鼓助威么?我根本没兴致!这样……我答应你,等咱们离开这里,你想让我咋办,我全听你的,行不?”
雪莲仙姑瞅了瞅床上的风信子,又瞅了瞅我,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敢说没兴致?”
“对对对!一点兴致都没有!”我回道。
雪莲仙姑无比诡异地笑了一下,随即,她手迅疾一抬,猛地捏开我的嘴,塞了个东西在我嘴里。我猝不及防,全给吞了下去。
我大惊失色,不断地抠、呕,但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恼道。
“好东西啊!十几秒之后,你就会来兴致了!”雪莲仙姑开始摇头晃脑,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
我顿时愣在原地。
雪莲仙姑一把将我甩到了风信子的边上,对我眨了一下眼:“记住,小点声!”说完,她转身出门,笑嘻嘻地将门给关了。
我疯狂地去拉门。
门被她在外面拴死死的,完全拉不动。
正准备想办法,忽然觉得,全身上下涌出剧烈的暖流,浑身燥热不堪,口干舌燥,头开始有点晕眩,完全听不到外面的一丝声音。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我和风信子两个人。这是一片寂寥和暧昧的世界,没有规则、没有廉耻、没有情感。
只有……
男和女。
我和她。
那玩意儿起作用了!
我顿时急了,立马双手掐诀,不断地调匀自己的内息,想让自己安静下来。可没曾想,越是努力调息,身上的燥热感越来越浓郁,那股冲动无可遏止地袭来。
我吓坏了,赶紧停下调息的动作。
此刻,风信子在床上微微转身,口中嘤咛了一声。
我脑子瞬间一炸,感觉鼻尖上传过来风信子体内的芬芳,散发着满满鼓噪和煽动的气息。而且,更让人恐怖的是,我的脚步,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床边的风信子靠拢。
眼中的视线,如同将睡欲睡时的状态,看风信子的样子,好像在不断地变幻。
一会儿是风信子。
一会儿却是夕颜。
夕颜好像正在床边,俏眼含笑地白了我几眼。
我怎么能够忍受得了!
可我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假象。
我只得死死地闭上眼睛,妄图摒弃一切杂念,口中反复默念:“我是人,我不是禽兽……”
完全没有作用!
脚步还是越来越向前。
“佛与菩萨众,缘觉及声闻。悉皆离女色,愚者不能知。普被魔罗降,离女色染污。能得身安乐,究竟得解脱……”我内心越来越慌,干脆口不择言地念起了《大正藏》里面劝人劫色的佛咒。
我也不知道雪莲仙姑这个变态喂我吃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那玩意儿极为凶猛,念佛咒竟然也没用,鼻腔开始疯狂往外飙血,脚步完全不受控制。
完犊子了!
今天怕是要彻底栽在这里!
随着离风信子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甚至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以及鼻尖呼出来的热气。
脑瓜子嗡嗡作响。
去他大爷!
我受不了了。
爱咋咋地!
此刻,风信子樱唇亲启,嘴里呢喃念了句:“热……”
在完全不由自主脑子的强烈驱使之下,她的那句话,成了压垮我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觉得脑袋嗡地炸了,自己已经沦陷,正准备彻底放松那一刹那,手臂突然被人给拉了一下:“何方哥哥,快点屏住呼吸!”
转头一看,梅梅正小脸紧张地站在我身后。
她身边还带着五个小鬼!
我脑子一振,救星来了!
完全来不及思考,我立马屏住呼吸。
梅梅见状,马上拿来几枚小银针出来,芊手一抛,银针如同飞镖,瞬间刺入了我的太溪、涌泉、神阙三个穴位。
针刺之后,我脑袋中突然传来一股无比清凉的感觉,脚步也顿了下来。
梅梅马上喂我吃了一粒黑色的小药丸。
我肚子原来热火腾腾,瞬间仿佛被一桶冰水给浇灌,浑身猛地一个激灵,往外狂飙的鼻血立马止住了,整个人完全恢复了正常。
梅梅显得非常着急,迅疾再掏出几枚银针,插入风信子的身上,并喂她吃了一粒药丸。做完这些,梅梅额头上香汗淋漓,转头低声对五小鬼急道:“我已给风信子姐姐封了经脉,她现在身上没阳气,你们按东方五鬼方位,快点带她出去,送回她原来住的酒店。”
五小鬼站立成一排,表情无比严峻,立即向梅梅敬了一个礼:“yes-sir!”
梅梅见到它们满脸认真的样子,想笑,但立马捂住了嘴巴。
五小鬼迅疾扛起了风信子,嘴里齐齐吹了一口气,带着她从后窗翻跳了出去。
我也来不及问梅梅怎么突然来了,拉着她的手,立马想跟着五小鬼从窗子里跳出去,梅梅却扯住我,急道:“何方哥哥,这是八方锁阳雾阵,取了你的中指血、毛发布置而成,专门用来对付你,你出不去!”
八方锁阳雾阵?
难怪我从车上醒来之后,感觉指尖上有点疼。敢情在那个时候,燃面鬼王已经取了我的中指血来布阵。
“那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我急问。
“八方锁阳雾阵对别人来讲,进出非常之简单,只需遮蔽自身阳气即可!”
“那我该怎么破?!”
“你先别着急。我现在立马出去,找到压制你中指血和毛发的阵眼,取到这些东西,可立马破阵。”
“阵是燃面鬼王设的,而且现在外面有各种妖魔鬼怪,你出去很危险!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此话一问。
梅梅小脸顿时红了,像熟透的红苹果。
什么情况?!
十万火急。
我赶紧再逼问了一遍。
梅梅既尴尬又害羞地低声解释道:“除非你行男女之事,出了元阳,才能解开阵锁。尔后,你就可以像我们一样,遮蔽阳气逃出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被子里的女人不对劲
哎呦我去!
难怪刚才我叫雪莲仙姑带我从这里出去,她露出一副无比古怪的表情,还变态地把风信子给抓来,硬是要逼我在这里与风信子洞房!原来这什么狗屁八方锁阳雾阵,除了找到阵眼里我的头发和中指血,另一个破阵的办法就是我必须和女人同房,出元阳。
雪莲仙姑不是不想带我走,也不是非这么变态逼我在此处洞房,而是她实在带我出不去,于是,采取了这么一个对她来讲双赢的办法。
如此看来,燃面鬼王这次对我与天机女的婚礼,确实下了狠功夫,势在必得。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雪莲仙姑无比焦躁的敲门声:“你小子到底好了没有?!”
“我身体好,你管得着吗!”我立马回呛道。
“老娘根本不信!我来看看!”雪莲仙姑不耐烦地说道。
尔后,耳朵边立马听到了推门声。
我与梅梅脸色大变,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跃上了床。我迅疾扯过被子,立马将梅梅全身给盖住了。
与此同时。
雪莲仙姑已经进来了。
她鬼鬼祟祟地探出头,瞄了一眼床。
我立马说道:“不要脸!滚出去!”
雪莲仙姑闻言,身躯顿时一哆嗦,将头缩出了门外。
我立马钻进被子,问梅梅:“咋办呀?”
梅梅的头死死地垂着,身体像虾一样蜷缩,双手挡着脸部,身躯在兀自微微发抖,也没回话。
啥情况?
我推了一下她的手,发现小姑娘的身子体温似乎升高了几度,仔细一看,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还在非常可爱地用舌头不断往外呼气,用手在脸前反复晃动散热,像吃了很辣的辣椒一般。
我简直要晕过去。
她害羞了!
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儿!
在升鸣集的时候,这小丫头硬赖着说要和我睡在一起,当时她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才几个月时间,她就长大了?
梅梅的声音低像蚊子:“哥哥,你先我先喘匀一下气,马上就出去找阵眼……”
她现在和我同床共枕,盖着一床被子,能喘匀气么?!
不加剧哮喘就已经不错了!
我立马想从被子里起身,但门“哐当”一声,雪莲仙姑突然又冲了进来,恼道:“我好像听到其他女人的声音,让我掀开被子看一下!”
卧槽!
这死变态!
外面沛玲舞姬逆天绝伦的歌喉舞姿不欣赏,她竟然偷听木屋里面的声音。幸好刚才我和风信子没干点啥,要不然真的要被雪莲仙姑给气得吐血。
我感觉梅梅已经在被窝里无比紧张地掏毒药或者银针了,简直快急疯了,往上一掖被子,厉声问道:“我现在没穿衣服,你确定敢看?!”
雪莲仙姑闻言,顿了一下,脚步停了,脸上表情扭曲而恼怒,想转身出去。
我长舒了一口气。
雪莲仙姑好像又想起什么,猛然回头,指着被子说:“那你叫她说一句话,不然老娘一定要掀开被子!”
梅梅极端聪明,在被子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哥哥……”
可爱中又带有一丝慵懒、性感。
雪莲仙姑……
她竟然脸红了!
她神情显得非常之尴尬,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转身出门。可没踏两步,她再次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我。
我恼了:“你到底有完没完?这么喜欢看,我回去给你下几个小电影,带剧情不带剧情都有!”
雪莲仙姑脸色陡变:“别扯犊子!被子里的女人不对劲!那小娘皮根本不可能叫你哥哥,声音也不像!”说完,她迅疾地冲了过来。
完犊子!
她要是发现被子里的是梅梅,肯定要弄死她。梅梅虽然打不过雪莲仙姑,但她一手放毒的手段,保不齐也会让她猝不及防,一身人皮腐烂透彻。
我立马从被子上跃起,“锵啷”一声,拔出鱼肠剑,猛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大急道:“你要敢掀被子,我就敢溅你一身血!”
雪莲仙姑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你是在威胁我?!”
“对!”我沉声道。
雪莲仙姑抬手呼啦一巴掌,冲我打来。
我早料到她这手段!
她打人最喜欢用巴掌了,哥们可吃过不少亏。
我翻身一让,左手用鱼肠剑冲她的手掌刺去。鱼肠剑虽然在休息,但当匕首用,没任何毛病,极为锋利。右手迅疾一抬,脑袋中闪过阴山法诀书谱中阴山老祖的形象,口中疾呼一声:“老祖收妖!”
一位神态可鞠,胖胖憨憨的黑色虚气老祖向雪莲仙姑奔袭而去。
雪莲仙姑让过了锋利无比的鱼肠剑,本来又抬起一巴掌想向我再次打来,但眼睛瞄到黑色虚气化成的阴山老祖,脸色陡变,身躯向后疾闪,退了几米远,一下到了门边。
我压根不会在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再叫一声:“老祖收妖!”
手中虚气不断朝她打出。
阴山老祖虚气身像很逼真,他微笑着,手掐指诀,似乎还在念咒语。五六个黑色虚体分身,源源不断地向雪莲仙姑冲去。实际上,我无相气诀第五层刚刚突破,根本伤不了她,几个虚气老祖还没闪到她的跟前,就已经消失。
饶是如此。
雪莲仙姑也已经彻底吓懵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附在地上,身躯不断地颤抖:“老祖饶命!弟子无心害何掌门,只想践行诺言,帮他娶上一个好媳妇儿……”
你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不过,再装下去可能会被她反打脸。
我不敢再打无相气诀,急说道:“老祖!仙姑所言句句属实,请收了神通!”随后,我马上来了一段乱七八糟的咒语,假装将老祖送回去。
半晌之后,雪莲仙姑悄悄地抬起头,见阴山老祖确实已经不见了,惊魂方定:“你……竟然能请老祖?!”
“废话!小爷以前不跟你计较,但别以为我好欺负!老祖叫我转告你,你先离开小木屋,他会帮我破了八方锁阳雾阵。一会儿我出门之后,若遇到危险,你必须不顾一切地保护我安全!”我乘热打铁,厉声吩咐道。
“谨遵老祖法旨!”
雪莲仙姑一刻也不敢再逗留,呼啦一下,翻窗而出。
她本来就是人皮妖,身上没任何阳气,进出雾阵,如履平地。
见她已经走了,我赶紧掀开被子,拉梅梅出来:“梅梅,快出去帮我找阵眼!”
梅梅点点头,脸上红晕未退,喃喃说了句:“何方哥哥……你小心。”
说完,她立马爬窗而出。
正在她身影刚离开的一刹那间,门“砰”地一下被打开了。
燃面鬼王冲了进来,瞄了我一眼:“你还在就好!对了,你这身新郎服老拉风,比海澜之家好太多!”说完,他往床上丢了一个东西,立马转身出了门。
我特么都要被他吓死!
燃面鬼王丢到床上的东西,我压根没心思看。因为我知道,他突然进来确认一下我还在不在里面,看样子,天机女马上要来了。
果然。
“迎新娘!”
“尊上万福!”
七大判官齐齐嚷声说道。
我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立马出门,站在门口瞅去。
外面的八方锁阳雾阵依然在,我能完全看清楚外面的情景,听到外面声音,但外面的人依然好像见不到我,听不到我的声音。
只见,那些本来在演戏的皮影人,已经将戏台子给撤了。它们矮矮的个头,站成两排,分立在两边,像迎宾的小礼仪,拿出来身边的蛇皮小鼓,正在颇有节奏地敲着鼓。
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矮人迎接白雪公主。
所有宾客都已从桌上起身,鞠躬虔诚迎接,包括燃面鬼王和七大判官。
而那个背着古琴的礼司判官,成了伴娘,捧着手花,微笑着在前面引路。沛玲舞姬如此傲娇的女子,竟然如同一个礼宾红娘一般,手提着一个竹篮子,篮子上是五谷、红枣、桂圆、苹果等寓意好的干果。沛玲舞姬身躯婷婷袅袅,娇脸带笑,不断将竹篮中的干果向两旁抛洒。
他们如此虔诚的迎新娘,让我再次震惊。
为什么?!
天机女明明只是一个人而已,为什么有如此多身份地位奇高的人来准备、参加和祝福她与我的婚礼?
今天的主角……
神秘的女人,正携着一身幽香,从山间款款走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合卺仪式
她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裙,头上的黑纱已经换成了大红盖头,脖子上挂着碧玉而精致的玛瑙,长袖口丝绢绣成了一团团碧绿色的火焰,就如同她那天杀妖兽之时打出来火的模样,脚踏绣花登云长靴,修长的身段弥漫着无限柔情,葱白的芊手些许局促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虽然看不到她的样子,但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我心中在默默地祈祷。
梅梅你快找到阵眼吧,不然哥今天真的要失身了!
当我瞅到她袖子口碧绿色的火焰之时,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新郎服,发现新郎服的袖子口,竟然有绣有火红色的水波纹。
按常理,水应该是碧绿色的,但我袖口的水波纹却火红的像太阳。火应该是红色的,但她袖口的火焰纹却如同碧绿色如海水。
棺山姥姥曾说过,我与她结合,乃天成机缘,水火交融。至于怎么样一种水火交融,个中缘由,完全无法揣测。
天机女已经步行穿过了席间。
她先冲燃面鬼王款款道了一个万福:“燃面大士幸苦。”
声音依然非常之好听,宛若天籁。
似乎……
她的音调略尚在微微颤抖,蕴含了一丝出嫁女子的羞涩与不安。
燃面鬼王忙不迭地向她回礼:“尊上万万不可多礼,这是我的荣幸!”
向燃面鬼王行完礼,她非常有礼貌地朝七大判官和沛玲舞姬半膝而拜:“忠孝仁义礼智信七大判官、阴阳第一舞姬沛玲姐姐同时出席婚礼,乃天下头一遭,寓意美好、福报绵长,令小女感动万分。小女夫君何方今日多有不便,一直未曾出门迎客,在此我替他向各位赔礼,万望莫怪,稍会儿请大家多饮一杯薄酒。”
七大判官以及沛玲舞姬闻言均脸色大惊,忙回道:“尊上何出此言,真乃折煞我等!”
他们竟然想双膝跪地回拜。
天机女见状,立马起身,并忙用手托着他们,没让他们跪下去,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倒是以白八太爷为首的那帮妖魔鬼怪山大王,似乎并不清楚天机女的身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大概是想不通为什么地府中职位高如燃面鬼王的一众人等,竟然会如此尊崇眼前这个女人。
燃面鬼王虎目圆瞪,死死地瞅着他们。
这帮人乃他请来的狐朋狗友,完全是凑热闹添人头的,想要有多高的素质也不大可能。不过,他们见到燃面鬼王脸带愠色地瞅着,只得闭嘴不吭声了。
天机女也转身向他们微微一鞠躬:“多谢各位贤亲仁友祝福!”
卧槽!
但凡夕颜没有撩拨起我的心弦,平日里要特么见到这么礼貌、聪慧又带劲的女人,哥们也就彻底从了!
可此时我心里只有夕颜。
她臻于完美的音容笑貌以及任性爽直的小性格,没人可以替代。尤其是她在濒死之前那句“我的命,是你给的……能替你死,好开心”,更让我坚定了自己的一生所爱。
天机女再好,她并不是我的菜!
鼓乐声再次欢快地响起。
燃面鬼王招呼大家就坐。
尔后,也不知道这货从哪里掏出来一串足足有上百米长的大鞭炮。他咪了一口酒,将鞭炮猛地甩向空中,红色的长串鞭炮竟然在空中盘旋成一条龙、一条凤的模样,互相纠缠,长长的引线像扎彩带一般,卷成一个绣球的形状。
龙凤呈祥!
燃面鬼王手中突然弹出一道火光,射向了那绣球引线。
鞭炮噼里啪啦地在空中响了起来。
那些一直在旁边鼓乐的小皮影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短短的礼炮,对着天空“砰、砰、砰……”地燃放。
天空中顿时火光溢彩,婚礼喜乐洋洋。
燃面鬼王和小皮影人这么能秀,咋不去马戏团表演赚钱呢!再说,野外冒烟,罚款三千。他们最好能引发一场森林大火,巡捕把他们抓进去关上几年!
我心中无比憋闷地咒骂道。
此时,燃面鬼王快速地走上前,对天机女说道:“尊上,时间紧迫,咱必须抓点紧,仪式简单点,直接进行最后的合卺仪式,你看行吗?”
天机女大红盖头轻轻地晃动,头微点,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拽着衣角,显得紧张又害羞,与之前落落大方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燃面鬼王见她答应,转头对大家朗声说道:“良宵一刻值千金!繁文缛节就免了,等下我说句祝福语,进行最后的合卺仪式,把大好时光让给一对新人,让他们抓紧时间共赴黄泉……不对,共赴良宵。咱们就在外面敞开喝酒吃肉吧!”
众人齐齐大声说好。
我一听到他说合卺仪式,立马转头往他刚才丢到床上的东西看去。
那是半个葫芦瓢。
这玩意儿有些讲究。
旧时结婚,男、女各拿半个葫芦瓢,先往上面倒满酒,互相喝交杯。喝空里面的酒之后,两个葫芦瓢合在一起,然后用红线扎起来,挂在床头,叫合卺。意思是从此之后,男、女合为一体,恩爱相加、举案齐眉、醉美一生。
燃面鬼王操办这场婚礼的核心环节就是合卺仪式。
我肯定不会喝这酒。
如果他要逼迫我喝,我一定浇这个脑瘤王一脸。
燃面鬼王大声说道:“那什么……今晚新人钻洞房,夫妻地久与天长。来年生个胖小子,文相武将天下扬!”
现场哄堂笑了。
没文化的东西!
我估计这打油诗一般的祝福词儿他可能至少想了半个月!
燃面鬼王说完,天机女已经站到了木屋的迷雾之前。
此刻,我跟她几乎面对面而立。
大红盖头朦朦胧胧。
虽然不能瞧清楚她的模样,但隐约能看到她脸部的轮廓,绝美的脸部线条,脖子白皙的晃人眼,锁骨上坠着晶莹的翡翠,泛出柔和而温润的色泽。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我,想必应该不能。但她又似乎怔怔而又含情脉脉地盯着我瞅,呼吸好像有些急促,显得非常之紧张。
司礼女判官拿出了另外半个葫芦瓢,递到了天机女手中。
我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燃面鬼王操办此次婚礼,异乎寻常的诡计多端。他知道我肯定不愿意,合卺仪式必然有什么别的办法让我被动接受。
想到此,我立马跑回了小木屋。
拔出鱼肠剑,想着先把那个在床上的半个葫芦瓢给剁了。
但到房间一看,葫芦瓢不见了。
四处一寻找,发现那破玩意儿竟然悬浮在小木屋的半空之中。
果然有古怪!
从窗子往外望去,天机女已经双手轻轻地捧起另外半个葫芦瓢,虔诚地将它像放风筝一样放到了离她几十寸的距离,那半个葫芦瓢也在半空中漂浮着。
这是要它们自己合卺了。
连交杯酒都不让我们喝了么?
我一下急了,叫一声:“出鞘,射穿它!”
鱼肠剑压根没动。
我突然想起来,自刚进木屋我用过一次鱼肠剑主动刺杀燃面鬼王,到现在还没超过三个小时!难怪这货故意撕开我嘴里的胶带,还给我松绑,原来他是故意放开我手脚,让我用鱼肠剑刺他,好在关键时刻让这把剑彻底失去作用。
真是小看了他!
“合卺仪式开始!”燃面鬼王说道。
小木屋里葫芦瓢突然动了,开始往外飞去。
我疯了一般跑过去关门。
可那玩意儿好像有脑子,竟然会转弯,突然掉头,“咔擦”一下,撞破窗户玻璃,往外飘去。
我急得满头大汗冲出门外。
“等一下!”
一句娇喝传来。
夕颜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抢婚(一)
合卺仪式,在旧时结婚不能打断。
如果此时打断,寓意夫妻今后感情不合,家庭破裂。所以,但凡打断,男女双方会不欢而散,互相退聘,婚事告吹。
这一声娇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
而且,那个已经冲出窗外的半个葫芦瓢,也暂时悬浮在半空中,并没有飞出迷雾。
一道蓝光突然打出,直接射向了天机女那半个葫芦瓢。
天机女身躯迅疾一闪,跃向空中,抄走了葫芦瓢,往后退了两步,无比惊异地转身望去。
“他姥姥的!谁敢阻挡尊上结婚?!”燃面鬼王大恼道。
朝外看去,发现夕颜站在赖添财边上,身上穿着那天晓婉给她做的大红嫁衣,肌肤胜雪,俏脸如同玉雕般精致无暇,但肤色苍白,额头上的香汗不断地往下流,肩膀上还站着鸽子小白。
小白能感知我身上的气息,无论我在哪里,它都能找到。
显然,自从我突然被燃面鬼王从阴事街拎走之后,夕颜可能联系不上我,非常担心,招呼小白找过来了。可她大伤初愈,怎么就跑出来了,晓婉都不阻止吗?!
“姓何的!师祖奶奶差点为你死了,你竟然敢在这里结婚?你个渣男,出来老子废了你!”赖添财在一旁狠狠地抠着鼻屎,神情气愤不已。
夕颜听见赖添财这样说,眼眶突然泛红,胸脯上下起伏,紧紧地咬着嘴唇不吭声。
现场些许哗然之声传出,那些妖魔鬼怪山大王在窃窃私语。
“哪来天仙一般的姑娘,竟然抢婚?”
“这胆子也太大了,鬼王大人主持的婚事也敢闯!”
“我估计里面那个新郎官是个花心大萝卜吧,到处招惹女人。”
“嘻嘻,待会儿只要鬼王大人发话,我去抢了这小丫头做媳妇儿,倒是美滋滋。”
“……”
我看到夕颜的样子,心疼死了,立马冲着外面大喊道:“这不关我事,我是被迫的!夕颜,你千万不要误会!”
但很显然,外面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
我气得不行,冲着燃面鬼王大喊道:“脑瘤王,你他妈赶紧把我放了!否则,酒断供、人绝交、举报你!”
燃面鬼王对我的大嚷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再次试图冲出去,但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梅梅应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阵眼。
我不知道这里到底隐藏了多少高手,夕颜虽然是姜真后裔,但武力不如燃面鬼王,也不如天机女。而那七大判官,估计赖添财没有一个能对付的了,再加上那帮瞅着形势随时准备拍马屁捡漏的妖魔鬼怪山大王,他们来闯婚礼,不亚于进了龙潭虎穴!
燃面鬼王的性格我太了解了。
如果没有拿捏到他的死穴,这货杀起人来丝毫不会心软。这个婚礼,他筹备了很久,而且,天机女嫁给我,地府好像也参与其中,等于是燃面鬼王的一项重大任务。如果被破坏,相当于在他头上拉屎,他一定不会让他们活着出去。
夕颜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秋水一般的眸子朝着小木屋的方向望着,声音颤抖地问道:“何方,你要结婚吗?”
饶是我想象力再丰富,我从来没想过我和她会以这种方式来进行对话。
“不是!夕颜,这一切都是脑瘤王干的!与我没关系!”我大嚷回道。
“你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你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吗?”夕颜美眸里两行清泪刹时落了下来,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动,肩膀在抽泣耸动。随后,她一转身,指着边上安静站着的天机女:“你与她只是萍水相逢,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夕颜刚刚同意成为我的女朋友,此刻却亲眼见到我与别人结婚,受到的打击之大,完全可以想像。
“夕颜!你遮蔽自身阳气,进来我跟你说!”我简直快要急疯了。
燃面鬼王面目抽搐,咪了一口酒:“行了,小姑娘!看在你们是新郎官的朋友,破坏婚礼的事儿就算了,限你们一分钟之内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夕颜转身看着燃面鬼王,鼻翼抽动,坚定地说:“我不信!他一定是被迫的,你打开雾障,我要当面问清楚,不然我不会走!”
燃面鬼王闻言,眼睛里露出浓浓的杀意:“我要是不打开呢?”
夕颜下颌微微上扬:“我闯!”
果然是我看上的女人!
就是这么霸气!
燃面鬼王身躯猛地一怔,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死死地瞅着她。
夕颜没再理燃面鬼王,转头对着雾障,苍白的脸上冷汗直流,眼眶泛红,蕴含着泪,柔声细语,语调带着恳求:“何方,我听赖叔说了,你二叔曾给你下过诅咒,不与她结婚,你会死。我不想你死,但我一直有个愿望,此生嫁你一次,哪怕我死了也知足了。过了今天,你想娶谁就娶谁,行吗?”
小妮子无限卑微地在恳求我!
她今天来,抱了必死的决心。
简单地说,在不伤害我的前提之下,她想让自己嫁完就死,给她自己的感情一个彻底交待。
赖添财顿时急了,忙过去拉她:“师祖奶奶,那小子没那么好……”
夕颜对赖添财摇了摇头,泪水哗哗直落,哽咽道:“赖叔,对不起,我自己愿意……”
“岂有此理!刺猬王,赶紧把他们赶下山去!”燃面鬼王怒道。
白八太爷闻言,带着几个小弟上前一步,尖声尖气说道:“这位姑娘……”
“你算什么东西!”
赖添财勃然大怒,手指一弹,那坨鼻屎瞬间射向了白八太爷的头,刺溜一下,鼻屎像剃须刀一般,自额头至后脖子,将白八太爷的白头发犁出来一条光溜溜的过道,还在呲呲地往外冒着白烟,模样非常之搞笑。
白八太爷大惊失色,抓到落下的白发,摸了一下光溜溜的头,脸色顿时变了,暴躁起来,嘴里呜哇叫着,头顶着白烟,带着几个小弟,呼啦啦冲赖添财和夕颜冲去。
赖添财为了夕颜,可以豁出命去,他手指呈爪,爆喝一声,跃上去就与那群人干。顿时,惨嚎阵阵,硝烟四起。
夕颜双手一掐诀,几道蓝光打出,弹射开几个妖魔鬼怪山大王,身躯一扭,就冲雾障闪来。
七大判官见状,纷纷亮出手中兵器,挡在雾障之前。棋盘、簸箕、屠狗刀、古琴、毛笔、红印油、义竹匾,齐齐向夕颜打出,各种古怪光芒大盛,嗡嗡直响。
夕颜脸色苍白,但无比坚毅,一声娇喝:“谁敢挡我?!”
她身形疾速直转,双手合拢,全身蓝光乍起,万丈光芒猛地散出,呼啦啦朝着七大判官袭去。
这是她的姜真灵力!
对付十大天王之时,她没有使用灵力,只用了平时的功夫手段,猝不及防被古怪妖兽顶了一下,受了重伤。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后面被若智和尚收拾的狼狈不堪。
此刻她用自身灵力,显然要开始搏命。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里面团团直转,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七大判官脸色巨变,不敢怠慢,纷纷退后一闪,立马组成阵型,将夕颜团团围住。但夕颜搏命似的灵力使出,全身如同笼罩着蓝色光圈,她穿着红嫁衣,像极蓝色光圈里面绝美红玛瑙,灵力排山倒海一般朝七大判官袭击。
如此一来,七大判官竟然有些措手不及,节节后退。
夕颜不要命地往迷雾里冲。
七大判官再次助阵,与夕颜激斗。
天机女在一旁怔怔地看着,没动手。
燃面鬼王受不了了,呜哇大叫:“反了反了!”
他猛地一拍礼簿桌,腾空跃起,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迅疾向夕颜后背猛拍。
“脑瘤王,你要敢动她,老子现在自杀!”
我快急成了傻逼,明知他听不到,冲外面大喊。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抢婚(二)
夕颜用搏命的打法,正与七大判官战了一个势均力敌,哪里还能顶得住燃面鬼王如此凌厉的一击?
我简直快疯了,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迅疾拔出剑,猛地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刻。
天机女红盖头突然晃动,向我这边看了一下,大喊道:“大士,万万不可!”
她能看到我?
还是能感应到?
可为什么燃面鬼王等人完全看不见、听不着?
燃面鬼王听到天机女的喊声,身躯猛地一哆嗦,立马收住势头,往旁边一跃,气得嘴里呜哇直叫:“尊上,为何阻止我?!”
天机女急道:“你若袭击她,何方要自杀!”
燃面鬼王闻言,气得不行,像个躁狂的大猩猩一样,不断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脑子上黑色的肉宝塔像转呼啦圈一样晃动,嘴里发出咆哮声:“这个臭小子,真是脑子进屎了!气死我也!”
夕颜听了天机女的话,估计也已经反应过来我结婚是被迫的,俏脸露出无限欣喜,大声娇喝,战意更发浓郁,身旁的蓝色光晕大盛,四周树木、桌椅被吹的到处乱飞。那几个小皮影人,发出无限惊恐的叫喊声,在空中翩翩飞舞。
沛玲舞姬见状,吓得娇脸煞白,伸手想去抓住那些小皮影人,发出昆曲唱腔般“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的声音。
夕颜与七大判官,赖添财与一众妖魔鬼怪山大王,均神情无比专注,丝毫不敢怠慢,呼啸声响动,各种古怪招式、法器跌出,杀了个昏天暗地。
我当真小看了赖门风水传人,他们手段并没我想像中的弱,爆发起来竟然如此惊人!
天机女能听到我声音、看到我动作就好!
我立马冲着她大声说道:“姑娘,你我萍水相逢,素无感情,何必强求下嫁?!我这辈子只喜欢夕颜,你赶紧叫他们放了她。错爱之情,待何某来生再报!”
天机女闻言,似乎受到了我言语的沉重打击,娇躯猛地一怔,半晌之后,她局促不安地转头看了看燃面鬼王,又看了看夕颜,肩膀开始剧烈耸动,似乎显得非常绝望。
她竟然……
好像哭了!
燃面鬼王瞅见天机女的样子,可能反应过来我对她说了什么话,顿时脸色陡变,大喝一声:“待我进去绑了他!”说完,他就要向迷雾冲来。
忽然之间!
一道灰色的影子忽闪而过,并冲燃面鬼王打出了惊世骇俗的一掌。
燃面鬼王大惊失色,在飞奔当中,举起铁钳一样的大手,硬生生地接下一掌。
“砰!”地一声。
电光火石一般炸裂响动。
燃面鬼王倒退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那道灰色的影子也已经闪进了迷雾。
我吓得急急退了两步,还没看清楚灰影的样子,他却猛地从怀里扯出一张巨大的黄色符幡。
黄色符幡布满灰尘,好像挺久没用了,上面写着满满的符篆。
正一观的符篆!
我瞬间看清了灰影的样子。
八虚子老道!
八虚子老道脸色无比肃穆,口中咒语跌出。刹那间,黄色符幡如同一张大网,将整个小木屋给彻底罩了起来,向外泛着昏黄柔和的光泽。
一股天地无极正气之光。
名门大教的纯阳至罡气息!
小木屋被罩之后,燃面鬼王和天机女大惊,均想向小木屋冲来,可似乎小木屋在被黄色符幡罩上之后,忽然从他们眼前消失一般,以他们逆天的水准,竟然急得找不到。
“道长!”我冲八虚子老道大喊了一句。
八虚子老道回过头来,完全不是之前笑嘻嘻得痴傻老道形象,脸沉若水,语速非常之快:“贫道已找到八方锁阳雾阵的阵眼,拿了装有你中指血和头发的玻璃瓶子。只要摔碎小瓶子,你就可以破阵出去!”
卧槽!
八虚子老道不是傻子!
难怪梅梅一直找不到阵眼,敢情小瓶子被八虚子老道拿了。
此刻也来不及仔细思考个中缘由,我大喜过望:“谢谢道长,快带我出去,夕颜有危险!”
“七大判官暂时制服不了她。另外两个厉害的角色,现在被正一天罡符幡挡住,但只能抵挡他们几分钟。我可以马上带你出去,不过有一个条件。”八虚子老道说道。
“我带你吃一个月的大餐!请道长赶快把小瓶子给我!”我忙说道。
我实在想不通他除了吃,还有什么爱好。
八虚子老道面目一沉,冷哼一声:“小瓶子现在在晓婉手里,你答应与我大孙女好,我就让她摔碎小瓶子。否则,我现在立马杀了你,省得她一生痛苦!”
我顿时麻爪了。
这他妈都闹哪样!
来之前,阮小山曾经看我的面相,说我面相中紫薇宫闪烁,有婚姻之喜,但天同巨门、天同天梁、天同太阴,三星布阵,齐齐蠢动,呈合并攻击之势,会受到三大阻碍。现在看来,阮小山相面之术当真奇准无比,赖添财带着夕颜、雪莲仙姑带着风信子、八虚子老道带着晓婉,全跑过来抢婚!
“道长你别开玩笑!”我大急道。
“我没开玩笑!贫道一身本事,完全有能力偷了阴天子帝玺,带她走地府九转回阳道,让她恢复肉身!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生与死在你一念之间,希望你慎重选择!”八虚子老道目光凌厉。
地府九转回阳道,专给阳寿不该绝或者阴差拘魂错误之人的一条还阳之道。据说,阴魂只要通过九转回阳道,走到尽头,就能恢复自己肉身,但会彻底消除脑海中所有关于地府的记忆,并在离自己死亡之地的几千里之外突然出现。
现实中,有许多人已经死了,但他们的亲友,在经过数十年之后,偶然会在千里之外,发现有那么一个人,长相、年纪、性格与自己死去的亲友简直一模一样。这种情况,大多是走了地府九转回阳道。网上随便一搜,有不少这种案例。
只是,地府九转回阳道只有经过阴天子帝玺盖章之后才能走。毕竟这玩意儿要严控,否则阴阳秩序将彻底打乱。如果阴魂敢强闯,里面的危险和邪恶比十八层修罗地狱还要惨烈,压根出不去。
“我倒数三个数,三、二……”八虚子老道表情非常严峻。
他为了晓婉活得不痛苦,都敢去偷阴天子的帝玺。如果我不答应,他杀了我,让晓婉从此获得解脱,并不像是开玩笑。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太过奇妙。
晓婉简简单单的一个苹果,竟然把如此逆天八虚子老道的心给彻底征服了。
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之感袭身。
“砰!”地一声。
正待八虚子老道要数到“一”之时,晓婉满头大汗,一身泥泞和凌乱,非常焦急地从木屋里跑了出来,显然她刚才被八虚子老道控制了,地上一个小玻璃瓶子被摔碎,满地的玻璃渣子。
八虚子老道见状,脸色顿时变了:“大孙女,你咋跑出来了……”
“何大哥,你快跑啊!”晓婉已经快急哭了。
空中发出两声声波迸发的剧烈响动。
正一天罡符幡抵挡时间到了。
八方锁阳雾阵在小瓶子摔碎之后也被破,迷雾彻底消散。
所有人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刹那间。
打斗之人手中动作已经停止。
画面在那一瞬间全部静止。
赖添财率先大喝一声:“渣男!”尔后,他抬脚就朝我奔来。
没曾想,雪莲仙姑并没有走,一直趴在窗沿底上,此刻突然跃下,一把拎起了我的后脖子。
八虚子老道手中一道黄光迅疾朝雪莲仙姑打去,雪莲仙姑惊恐万分,只得放开我,与八虚子老道激烈对掌。
而燃面鬼王已经疯了,呜哇怪叫:“哪来这么多混账玩意儿!”
他身躯猛闪,加入战圈。
惊天裂地一般的响动。
逆天之战已经展开。
周围飞沙走石,天地为之色变。
赖添财被吓懵了,屁滚尿流地从战圈中脱离。
我乘机也滚了出来。
夕颜急了,想过来找我,但七大判官不依不饶,再次朝着她猛攻。
我憋屈疯了,冲天嘶吼一声,手中聚气,无相气诀第五层源源不断地朝七大判官打出。
七大判官在我和夕颜同时攻击之下,不敌,节节后退。
我一把拉着夕颜的手,撒丫子就往外跑。
“臭小子,哪里逃!”
燃面鬼王、八虚子老道、雪莲仙姑异口同声朝我爆喝。
第一百九十六章 抢婚(三)
去你们大爷的!
同时骂我臭小子,你们咋脸那么大呢!
夕颜美眸虽然噙泪,跟着我呼啦啦往前跑,但似乎又开心坏了,虽然在逃命,脸上也洋溢着笑意。
见他们追来,我与夕颜竟然同时转身。
夕颜冲他们打出蓝光,我冲他们打出无相气诀。
但这点玩意儿,对那三个牛逼大天王来说,无疑于隔靴搔痒,他们简单地往旁边一让,再次扭身冲来。更为关键的是,在他们的眼中,我看到了他们对夕颜浓郁的杀意。
“你先走,他们不敢杀我!”我冲夕颜大嚷道。
夕颜不愿意,赖添财一把将她给扯住,大急道:“师祖奶奶,小瘪犊子说得没错,咱快走!”
此刻,燃面鬼王速度最快,已经扯住了夕颜的衣角,正想一掌拍死她。
我大惊失色,叫了一句出鞘。
鱼肠剑的待机时间已到,“嗡”地一下,疾速刺向燃面鬼王。
燃面鬼王只得撒开手,去躲剑。
而雪莲仙姑一身人皮,已经紧紧地贴在了夕颜的身后,双手去掐她的脖子。
这变态人皮妖不仅不帮我,还心心念念地想杀夕颜,估计之前她在小木屋的屋檐下,已经识破了我无相气诀虚假请老祖的把戏。
小白发挥了作用,朝着雪莲仙姑手猛地一啄。
雪莲仙姑惨嗷一声,从夕颜身上脱落。
八虚子老道闪到夕颜跟前,掌变爪,想乘机掳走夕颜,我立马朝他打出无相气诀,一个风信子模样的虚体身像弹向了他。
八虚子老道见到风信子,手中动作顿了一下,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神情。
我猛地一推夕颜:“快走!”
夕颜瞬间明白,眼前形势对她非常不利,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说完,她与赖添财往山下飞奔。
她轻功极好,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我往前跑了几步,三个大佬已经凶神恶煞地将我围住。
“各位哥,有话好好说!”我大急道。
“跟我回去!”
他们三个再一次异口同声爆喝。
我脑瓜子被他们讲话声震得嗡嗡作响,手执苍尤剑猛地退了两步:“要不你们猜拳定一下胜负……”话还没说完,他们脸色均无比阴沉,同时探手向我抓来。
正在此时!
天空中突然飞来了数百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朝着他们不断地扑花粉。
皇娥阴阳蝶!
梅梅来了!
几个大佬见状,表情一变,纷纷疾速后退躲避。
“走你!”
未见其人,先闻见梅梅的声音。
眼前突然无端出现一片浓烟,瞬间将我与三个大佬给隔离开来,我听到他们在浓烟后面呼拉拉躲避以及不断咳嗽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放屁似的此起彼伏的响动。
燃面鬼王边咳嗽边大骂道:“卧槽!死人皮怪,你他妈放屁真臭!”
“死一边去,明明是歪鼻子老道放的!”雪莲仙姑回呛。
“你们两个再冤枉我,贫道对你们不客气!”八虚子老道恼道。
梅梅满头大汗,小脸俏皮地出现在我面前:“何方哥哥,快走!”说完,她拉着我,疾速地往前奔去。
我们没命似地跑。
直跑了个昏天暗地,双眼翻白。
眼瞅已经把他们甩的老远,我停下来,撑着一颗树休息。
梅梅此时蹲在地上,似乎还乐坏了,边大口喘气边格格直笑。
我喘匀了气,艰难咽了几口口水,问她笑那么开心干嘛呢?
梅梅笑着说:“我刚才用了半步清肠香……他们在半个月内,只要走路,哪怕走半步,就会一直不停放臭屁,哈哈哈……”
我去!
这死丫头实在太坏了。
她捂住肚子,足足笑了几分钟,才彻底停下来。
我等她笑完了,问道:“你回家祭祖,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
梅梅闻言,突然神色无比黯然,幽幽地解释道:“弘慈大师圆寂了。”
“什么?!”我惊道。
前段时间,弘慈大师专程下山,赶来调解我与苏城阴阳师协会林圣尧的纠纷,当时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非常好,怎么突然就圆寂了?
梅梅继续幽幽地说道:“弘慈大师对我可好了,他圆寂之前,专门打电话给我。他给我念了一段佛经,说我颇具佛心慧根,叫我有空可以多学学佛法。善觉寺以后由明传主持,他让我常去颂经积福。我当时觉察出来不对,问他怎么了,弘慈大师说,向佛而去。我一下急了,匆匆赶来,可到了雪景山之时,弘慈大师已经圆寂了……”
说着说着,梅梅的泪水噗呲、噗呲地掉了下来。
我突然想到,那天在般若湖畔,我将那句佛语转述给明传之后,明传脸色陡变,连招呼都不打,发了疯一样就往回跑。现在看来,那句佛语寓意深刻,可能既是传给明传主持之位,又是告诉明传他要向佛而去。
老和尚一生修行苦渡,善良无比,对生死之淡然,着实令人动容。
历经红尘万般劫,轻若凉风拂面。
弘慈大师是一位真正的高僧。
我心中黯然,向着善觉寺的方向,往后退了几步,双脚呈“八”字形,双手于腹前合抱,深深地鞠了三个躬。随后,左手捂心,双膝下跪,双手交叉叠加,再呈“十”字状,手按在地面,头磕在手背上,如此,反复虔诚叩礼九次。
这是道家的最崇高礼仪:三礼九叩。
送行弘慈大师!
待我行完礼,梅梅仍然哭得梨花带雨。
小姑娘自小在苗疆长大,苗疆老巫婆死了之后,弘慈大师是对她最好的人,对弘慈老和尚的死,她视若父亡,难过不已。
我柔声安慰道:“弘慈大师乃方外之人,对他来说,生死只不过是一场修行,你别太难过了。”
好一会儿,梅梅才停了下来。
她小手抹了抹眼泪,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了我:“哥哥,弘慈大师还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可能会对他行三礼九叩大礼,你贵为一派掌门,乃真龙之姿,他实在受不起,叫我转交给你一样东西。”
我顿时震惊了。
老和尚简直神了!
“什么东西?”我疑惑不已。
梅梅摇了摇头:“不知道呀,明传师傅也不知道。”
我打开一看。
一颗菩提佛珠。
外形乳黄色,上面布有均匀黑点,中间有一个凹着的月亮圆圈,圆圈竟然像一个佛陀的头像,黑点围绕头像,状如繁星托月,散发出浓郁的檀木香味。
我吓了一跳。
四大佛珠之一的星月菩提。
佛家正宗的星月菩提,在拍卖市场价格非常之昂贵。其中,四种形态最为稀有:十二颗菩提串,佛家认为,世间之事多为因缘而生又为因缘而去,十二菩提代表“十二因缘”。六颗菩提串,分别代表了耳、鼻、舌、眼、身、意“六根”,意为六根清净。三颗菩提串,代表是“佛、法、僧”三宝,多为高僧持有。一颗菩提串,此为最贵重一种,蕴意万法归一,天下纷扰、利来利往,均不敌我一颗菩提心。
弘慈大师送给我这颗星月菩提,里面还有天生佛像,价值逆天,实在是大礼。
我瞬间感动万分。
红布里面还写了一行字:“何来纷扰乱凡尘,方知缘起因故人。嗡玛尼贝贝轰。”
开头两个字,竟然是我的名字“何方”。
我反复地参详这句诗,总觉得老和尚在点悟我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乱凡尘。
因故人。
何人乱凡尘?
因哪位故人?
“弘慈大师还说了什么?”我问道。
梅梅想了想:“他还说,送你的东西,你去滇西的时候,会起大作用。”
卧槽!
我可从来没跟弘慈和尚讲过滇西尸王墓的事,他怎么知道我想去滇西?心里顿时后悔不迭,身边一为如此高僧大德,我竟然懵懂无知,从未向他询问,而且,有时还怪他只会一心念歪经。
“何方哥哥,我有句话想说,可又不敢说。”梅梅怯生生地说道。
我看她那副模样,顿时笑了:“咱苗疆小魔女,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有不敢说的话?”
梅梅白了我一眼,想了一会儿,撅起嘴说:“我觉得那个姐姐跟你才是绝配。”
“哪个姐姐?”
“盖大红盖头那位。”
第一百九十七章 江湖路远
梅梅指的是天机女。
我反问道:“你觉得夕颜姐姐不好吗?”
梅梅闻言,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夕颜姐姐非常好,长得又漂亮,她也很爱你。但我出去找阵眼时,看到了那位盖着红盖头的姐姐,她独自一人在跪地在地上向天祈祷,好像非常害怕失去你,说她等了你好久好久,希望你这次不会再辜负她了。后来,你与夕颜姐姐逃走之后,我又看到她好像非常绝望,一个人站在山崖边发呆,风又大,吹起她的红裙子,伤心又孤单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好心疼她。”
“胡说啥呢!我之前根本不认识她。”我回道。
“哥哥,你一定要弄清楚她跟你到底啥关系,我觉得那姐姐说的不是假话。”梅梅撅起嘴说道。
我想了一想。
确实应该弄清楚。
天机女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上杆子要跟我结婚,而且,燃面鬼王和七大判官那么尊贵的身份,竟然称呼她为尊上,二叔又提前又为我设了什么局?
一切的一切,都等待解答。
燃面鬼王一定知道什么,但这货正在气头上,现在找他无异于找死,只有等他消了气再说。
夕颜的出现,彻底破了燃面鬼王、雪莲仙姑、八虚子老道的计划,他们对她非常反感,甚至想动手杀她。为今之计,必须先确保夕颜的安全。我手机已经被燃面鬼王拿了,现在没法联系她和赖添财,必须抓紧时间赶回阴事街。
我问梅梅咋打算。
梅梅回答她要去善觉寺为弘慈大师颂经礼佛七七四十九天。
我说好,等空下来我去善觉寺找你。
与梅梅作别之后,我匆匆往山下赶。到山下之后,看到俩顺风车,司机戴顶帽子,架一副墨镜,像是驴友。直接给他加钱,让他送我回阴事街。
司机开了一段路,突然停了下来。
“哥们,没油了?”我问道。
司机没有回答,却猛地抽出一把刀,迅疾朝我捅来。
我顿时吓了一跳,身子一让,反手一拳磕在他的手腕上。这货虽然吃疼,但刀并未脱手,转动手腕,猛地反砍一刀。我见来势凶猛,只得格挡住他手臂,侧身躲过,迅疾推门而出。
砍刀砍在面板之上,咔擦一声,面板彻底裂了。
司机气势汹汹地从车上跑了出来。
等得就是你出来!
我乘他不备,一个鞭腿甩过去,他“哎呦”一声倒地。我猛地跃过去,将他压住,把刀给夺了,大骂道:“光天化日之下敢持刀抢劫,你想吃牢饭?!”
“我我我杀了你个狗日的!”
一听这声音,我顿时懵逼了。
“噗”地一下,尸油朝我喷了过来。
我慌忙就地一滚,没喷成功。
他从地上迅疾起身,抄起刀,再次朝我剁来。我只得迅疾聚气,猛地打出一把锤子,击打在他胸口,他闷哼一声,再次倒地。尔后,我重新将他给压住,将他的手给反铐,把他手中的尸油瓶给抢了,甩在一边,猛地板转他的身体,把他的帽子和墨镜给摘了。
果然是炼尸怪王杰!
“咱特么改行抢劫了?王大硕士,你可越混越出息了啊?”我问道。
“改个屁!我问你,你是不是出卖了我?!”王杰面目无比狰狞和愤怒。
“你神经病吧!我咋出卖你了?!”我恼道。
“有种你现在杀了我,不要让丹青鬼鬼鬼手来杀我。”王杰脖子往前一梗,露出一副不怕死的神态。
“不是……你是不是出门忘吃药了?要杀你第一次见面我就动手了,还用得着请丹青鬼手!再说,我正等着你告诉我滇西尸王墓的秘密,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非常无语。
王杰闻言,眼睛咕噜转了几转,想了一想:“好像有道理!”
傻叉!
就这智商,咋考上双一流高校硕士的!
我放开他,问他到底咋回事。
王杰整了整衣服,说道,他从般若湖畔逃跑以后,回到宾馆,结果没几分钟,丹青鬼手就来宾馆干他了,幸好他反应快,跳窗而逃,不然就彻底挂了。
“人家在般若湖畔记住了你的魂魄气息呗,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不可能!我尸油涂身,他们不可能记住我的魂魄气息。那宾馆只有你去过,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在那里?!”王杰气乎乎地说道。
确实如此。
宾馆是毛腻子的家族产业,非常隐秘。
毛腻子都不知道里面住了谁,丹青鬼手怎么突然就找到了?
“还有……你那个长得贼拉漂亮的小女朋友,丹青鬼手在般若湖畔跑去救她,证明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她也和你一起去过那家宾馆,你叫我怎么能不怀疑你们?!”
我闻言,顿时愣住了。
这怀疑好像没毛病。
可夕颜自从在般若湖畔受伤之后,一直与我在一起,她不可能也没有任何理由通知丹青鬼手去杀王杰。
丹青鬼手到底是怎么发现炼尸怪的?
王杰见我发怔,冷哼一声:“心虚了?”
“虚你妹!老子在思考问题!”我回呛道。
想了一会儿,我叫王杰手机借我用一下。
我倒是记得他们几个人的电话。
先打给夕颜,电话关机。
再打给赖添财,也关机。
我最后打给阮小山,问他夕颜回来没有。
阮小山说没有。
我惊诧莫名。
夕颜轻功非常之快,当时在齐云山,雪莲仙姑都追不上她,她不可能被三个大佬在路上给截杀。而且,她走之前还说等我回来,不在阴事街等,现在又去了哪里?
我又问阮小山,八虚子老道和晓婉回来了吗?
阮小山说道:“你可别提了,我正想问你呢!你那天莫名奇妙走了之后,八虚子道长突然发疯,想杀了夕颜,幸好晓婉把他给拉住,冲那疯老道下跪,才没出事。之后,他就把晓婉给带走了。”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八虚子老道活了一大把年纪,脾气也太暴躁了。
头天晚上晓婉以为他痴傻,在月光下表露心迹,第二天,我被燃面鬼王掳走,然后他就要开始动手杀夕颜?
这是多大的仇!
我心里非常着急,忙钻进了驾驶室。
王杰一把扯住我:“干干干嘛去?”
我回头道:“你不想把滇西尸王墓的事告诉我,我也不想护着你。你继续干炼尸这份有前途的职业,我做我的阴山掌门。江湖路远,咱俩撒由那拉!”
“我想告诉你啊!”王杰忙不迭地解释道。
我心中一喜:“那你倒快说啊!”
“你必须确保我的安全。”
“我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确保不了!”
“那我指定不不不能说!”
我懒得再理他,直接进了驾驶室,打着了火。
谁知道,这货速度极快,一下钻进了车里,还系上了安全带:“你家老娘们……小女朋友与丹青鬼手一伙的,你和风信子又有一腿。我必须时刻跟着你,这样才最最最他妈安全。”
没辙。
我闷声将车往回开。
路上一着急,我将转速表踩得要起飞。
王杰这货吓得脸色煞白,嘴巴哆哆嗦嗦说道:“停停停车,我要拉拉拉尿。”
我没管他,继续狂飙。
王杰简直要吓疯了:“停停停车,我要拉拉拉屎,真的快出来了!”
我非常无语,还真怕他把屎拉车上,只得停了下来。
谁知,这货下车之后,猛地将车钥匙给拔了,立马将我给扯开,自己上了驾驶位,骂骂咧咧道:“我上有老,下有小,出了车祸可不得了。”
“你老婆都没有,哪儿来的小?”我问道。
“关关关你毛事!”王杰回呛道。
回到阴事街,夕颜和赖添财没在,八虚子老道和晓婉也没回来,连阮小山、阿虎、方冬子都不在,倒是白杨杜在房间里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白杨杜一见到我,忙说道:“何兄,你可算回来了,出事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小桃树之死
“出什么事了?!”
我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成了惊弓之鸟,心一下悬了起来。
“夕颜还是晓婉?”我忙问道。
“不是!”白杨杜回答。
“难道是阮小山他们几个?”
“也不是!他们今天一早去实地探勘风水了,勤奋学习、积极向上,一切都那么平常而美好。”
我长舒了一口气,只要身边这些人没啥坏消息就行。
“那能出啥事儿?你的事不叫事,也犯不着跟我讲。”我回道。
白杨杜皱着眉头:“不是我的事!有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女人,应该是你朋友,她出事了,叫你赶紧去找她。”
“滚犊子!哥们从来不跟超过二十五岁的女人交朋友。”
“真不骗你!她叫你小猴子,挺亲密的,一个小时之前,急匆匆地跑过来,说打不通你的电话,要出人命了,叫你快去找她。何兄,会不会你以前喝醉了,一不小心,让她有喜了?”
卧槽!
刘婶!
“去死吧你,那是我婶!等我回来撕烂你这张破嘴!”我大恼道。
白杨杜闻言,瞪大了眼睛,猛地将嘴巴给捂住了。
我没空再搭理他,转身开车往老宅子直奔。
王杰这货现在成了我的影子,我去哪儿他跟到哪儿,每隔几分钟就开始往自己身上喷遮蔽三魂七魄气息的尸油,熏得令人作呕。
不一会儿赶到大宅子。
发现宅子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有人见到我来,赶紧扯着嗓子喊:“小猴子,你婶出事了!”
我急冲冲地钻进人群。
见到眼前的场景,脑袋顿时“嗡”地一下。
刘婶直愣愣地躺在地上,脑门处有一片乌青,身子僵硬,嘴角流血,双眼翻白,已经死透透的。边上有几个巡捕,正在朝着刘婶尸体拍照。
王杰一瞅见刘婶的死状,吓得立马离开人群,迅即钻进了车子,并将车门反锁的死死的。
我怔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刘婶虽然抠门势利,占了我的宅子,坑了我钱财,但她是二叔的相好。我从小爹妈过得早,没体会过母爱是什么滋味。刘婶以前对我极好,从内心上来说,我把她当成一位家里有性格缺陷的女性长辈。为此,无论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也只是口头与她吵吵,生生闷气,时间一过,也就完全容忍了。
可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死在我面前,我一时半会儿完全接受不了。
一个巡捕走了过来:“你是何方?刘翠英猝死,已经排除他杀。她没有子女,但留了遗书,她所有的财产在死后归你所有。请你在验尸结论上签个字,我们好快点结案。”
我麻木地签上了字。
巡捕走了之后,周边邻居又过来安慰了我几句。有好心的,已经开始帮我联系火葬场。
遗书?
我从痴傻震惊中反应过来。
打开一看,一张银行卡,一张纸。
纸上写着:“本人无后,所有遗产交予何方处置,处置办法在老地方已写明。”
落款是刘婶签名,时间是昨天。
我顿时目瞪口呆。
老地方?
全身突然一个激灵。
当时二叔给我下诅咒,交待我必须要替他挡仇债,当时刘婶曾从枕头套里拿出了一封二叔的亲笔书信给我,莫非刘婶所说的老地方是在枕头套里?
我赶忙进屋子里,疯狂地翻枕头套。
果然发现了一封信。
而信的内容,却让我全身颤抖。
“小猴子:见信安好!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婶已经走了。这些年,婶占你宅子,讹你钱财,并非本意。你二叔那个死鬼,临走之前特意交待,让我一定要好好守住那棵小桃树。面纱姑娘来了,才可以让它开花。但若开花之后,小桃树一夜之间突然枯萎,证明你已经违背了他的交待,没与面纱姑娘结婚,破了局。”
“你二叔还告诉我,一旦你破局之后,我也将面临灭顶之灾,叫我必须赶紧离开。可婶这么多年,深爱着你二叔那个死鬼,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想着不走,看能否再护佑你一段时间,现在看来,婶并没那个本事。婶开小卖铺,省吃俭用,有五十万存款,外加上次从你那里拿的十万块,都存在了一张卡上,密码是你生日。”
“婶走之后,你千万不能自责。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上一辈人给你设好的局,可能是最顺畅的,但不一定是最好的。你既然已经破了局,就一定有重新组局的办法。阴山派没有一个掌门是孬种,小猴子更是婶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婶永远相信你!小猴子,加油!已逝阴山弟子,刘翠英。”
我转过头,看到院子里那棵小桃树已经挖了。
从挖土的新鲜程度来看,应该是昨天挖的。刘婶给我留的信,也是昨天。而昨天,正是我拒绝与天机女成婚之日。
我顿时泪如泉涌,全身酸楚和痛苦交织,完全难以抑制,点点滴滴的往事浮上心头,脑海中全是二叔和刘婶在寒风中气乎乎、笑嘻嘻地砍小桃树的身影。
他们为什么要宁愿承受我的万般误解与责怨,而苦苦地守着一个所谓的局?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秘密,让妖异如二叔,隐忍如刘婶这样的人,竟然均缄口不言?我凭什么一边享受着他们的千般庇佑,一边自以为是的汪洋肆虐?
我头疼欲裂,悲伤不已,揪心自责,瘫坐在地上,久不能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杰踮手踮脚,左顾右盼地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拍拍我的肩膀:“何何何掌门,你婶是被丹青鬼手杀死的。”
此语一出,犹如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我问道。
王杰被我断喝,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心有余悸地解释:“她额头乌青,根本不是猝死,那是被丹青鬼手施了法,将她的三魂七魄瞬间聚拢,从额头上大量涌出消散所导致。”
我立马压制住内心无比悲伤的情绪,赶紧给刘婶全身检查。
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伤口。
而且,刘婶向来无比健康,也完全没有猝死的可能。
“你确定吗?”我沉声问道。
王杰斩钉截铁地说:“确定!”
三魂七魄,犹如人的筋骨血脉,散布于体内,瞬间聚拢涌出,立马消散,这种死法,相当于重机器把人压成肉饼,再用强力搅碎机打散,最后用千度炉火瞬间烘干消失。
个中痛苦,难以用言语描述。
我眼噙热泪,重重地跪下去,冲刘婶磕了几个头:“婶,小猴子以前不懂事,让您操心了。您说的对,阴山派掌门没有一个孬种,我一定会重新组局,替您报仇!”
声音不大。
但却犹如磐石一样,牢牢地坠在我心中。
阴山派第八十三任掌门,将不再惧怕江湖尔虞我诈,直面凄风苦雨,屹立于天地之间。哪怕,这个局在目前来看是多么迷雾重重,虚幻难寻!
不一会儿,灵车已经来了。
我按照送母的礼节,将刘婶安葬。
期间,我曾多次打电话给夕颜、赖添财,依然不通。
阮小山告诉我,没有一个人回阴事街,晓婉也不知去向。
王杰在边上逼逼叨叨地说,你那个漂亮的小女朋友一定与丹青鬼手有关系。
我恼怒不已,叫他住口。
夕颜从凤眠地出来,所有的生世背景,我一清二楚。她三番五次救我,愿意替我去死、去抢婚、去背叛无比强悍的家族。丹青鬼手为什么要在般若湖畔救她,我不知道。但夕颜对我的感情,以及对身边所有朋友的好,不容任何质疑。
王杰见我暴怒,不敢再吭声了。
我开始联系燃面鬼王。
第一百九十九章 燃面大士被免职了
电话打过去,他挂掉。
再打,他再挂。
连续打了十几个,全是这样。
我火了,直接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脑瘤王,你就是一坨大狗屎,傻叉!”
几秒钟后,这货主动打了过来,在电话那头大声咆哮道:“你他妈在哪里?”
“爷爷在老宅子等你!”我回道。
“等着!老子一定要弄死你!”燃面鬼王无比愤怒地嚷道。
随后,他把电话“吧唧”一下给挂了。
隔着手机,我都能感受到他浓郁的杀意。
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仿佛还听到了电话那头蹦迪的音乐声。
他到底在搞啥飞机?
开party吗?
我根本不怕他,干脆摆了一张躺椅,泡了一壶茶,坐在院子里等他。
王杰见我们在电话里对骂,吓坏了,喋喋不休地说道,那可是燃面鬼王,你咋敢跟他这样讲话,你要完蛋了,你真的要完蛋了。
我说你要是害怕,赶紧跑路。如果不怕,屋子里还有个地下室,到里面趴着当缩头乌龟去!
王杰闻言,二话不说,选择当乌龟,转身就跑到里屋地下室猫了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月光影影绰绰。
我耳听屋顶有悉悉索索的动静,抬头一看,发现一黑一白两个如同热水瓶般高的侏儒亡魂,正在我老宅子的屋顶飘啊飘,如同两个随风摇摆的塑料袋。
地府侏儒二鬼拍门。
这两个玩意儿肯定是燃面鬼王派过来的,提前在给我屋子标记气息,好让附近的阴差及时来抓我。不过,以侏儒亡魂在地府基层一线工作者的地位,他们还没资格接触到燃面鬼王这种级别。最大的可能,燃面鬼王打了电话给他的下属,他下属派它们来干这活儿。
脑瘤王竟然敢不亲自来见我!
我恼怒不已,无相气诀第四层,左右手各打出来一把黑伞,朝着屋顶甩去。
黑伞速度非常迅速,它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黑伞给彻底罩住。
我迅疾收气,将它们从屋顶给扯了下来。
在突破无相气诀第五层后,对第四层黑伞,我已经能够做到完全收放自如。
侏儒二鬼在黑伞中不断地挣扎,表情恼怒不已。
我至今才彻底看清楚它们的长相。
黑侏儒满脸笑意,白侏儒哭丧着脸,尽管它们现在都想极力表现出极端恼怒的样子,但却使得脸上的哭意更浓,笑意更甚,模样非常之滑稽。
“哈哈哈……岂有此理!你到底是谁?竟敢绑我们!哈哈哈……”
“呜呜呜……再不把我们放了,我们召集天下阴差来锁你魂!呜呜呜……”
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也敢威胁我!
我冷哼一声:“回去告诉你们的上司,叫他转告那个脑子长瘤的酒鬼,赶紧、立即、马上、屁滚尿流地跑过来见我。否则阴差来一个,我杀一个!”
“哈哈哈……你敢!”
自汉以来,有条不成文规定,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一般情况,割来使的耳朵来羞辱对方,表示骂对方是猪。这事儿,到后来传到民间,变成养猪场纷纷给猪割耳朵盖戳,以供辨认。
侏儒二鬼相当于传话的来使,必须给它们点颜色,表达一下我的决心。
我拔出苍尤剑,一剑将黑侏儒的耳朵给割了,魂体呲呲往外冒着黑烟,立马消散,疼得它在黑伞里疯狂滚动,惨嗷连天,边哈哈哈边流着眼泪。
白侏儒彻底吓懵了,浑身哆嗦,赶忙冲我磕头:“上师饶命,上师饶命,我们马上回去禀报。呜呜呜……”
我将黑伞给收了,叫它们赶紧滚。
侏儒二鬼像疯了一样跑了。
没一会儿,院子外突然灯笼大亮,门口呼啦啦地来了十几个身穿黑西装、手执黑伞,凶神恶煞的阴差。
一看那为头的。
有点意思!
竟然是那个当时葬天机仪式中满脸刀疤的分片长。
他手下的那群阴差显得极为愤怒,大嚷道:“哪个杂毛道士,竟然敢伤地府使者,看来是活腻了!”
十几个阴差将我给团团围住,手中的铁锁不断地晃动,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我立马蹲下,抱着头,装成一副投降状,对着那个刀疤脸分片长大声说道:“报告片长,是我,别动手!”
“原来是你小……何掌门,咋是你呢?”刀疤脸分片长表情惊异万分,随即,他立马大声对边上那群阴差说:“滚滚滚,全滚出去,咱们抓错人了!”
那群阴差面面相觑,显得不可思议。其中有一个不省事的,指着屋顶说道:“片长,没错,侏儒二鬼还在上面标了气息。”
刀疤脸片长闻言,反手狠抽了他一个大耳光:“就你他妈不眼瞎,我们都眼瞎?叫你们滚就滚,哪那么多屁话!”
那阴差被打得团团转,满脸的无辜和不解。
刀疤脸片长虎目一瞪,一帮阴差吓得全呼啦啦地冲出了院子。
见他们全都出去了,刀疤脸片子忙不迭地拉起我,问道:“何掌门,你咋跟鬼王大人干起来了呢?那天在齐云山,你们不是铁杆兄弟么!”
“舌头与牙齿那么亲密,也有干仗的时候,这事儿你就别多问了。脑瘤王呢,他怎么不自己来,派你们来算咋回事?”我问道。
刀疤脸片长一脸纠结,欲言又止。
我觉得他的神情非常之奇怪,忙再次逼问了一句。
他回答道:“鬼王大人被撸了!”
“啥玩意儿?!”我惊道。
“我听同事们传言,据说阴天子前几天派他去执行一项重大任务,好像是主持啥大人物的婚礼,鬼王大人没完成任务,阴天子震怒不已,下诏把他给免职了。”
我瞬间懵了。
与天机女结婚之事,果然是阴天子给燃面鬼王下达的任务。
燃面鬼王虽然平时与我斗嘴打闹,但要说关系,我自觉与他处得相当不错。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全天下只有他和阴天子会使的掐雷诀教我。现在突然听到他因为我的事而被免职的消息,心里瞬间觉得挺内疚。
“他被免职了,咋还能下达命令给你们呢?”我疑惑不已地问道。
“鬼王大人在地府地位很高,但他却从不多事,对咱们这些下属犯的错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好说话。咱们一向对他挺尊敬的。虽然他现在被撸,但咱们一帮老兄弟,不能不讲良心,你说是吧?”
有意思!
在职场上,二把手一般都比较低调和蔼,人缘较好,蛰伏着为最终上位作准备。高调的二把手,即便再有本事,死像大多比较凄惨。脑瘤王天天醉酒,看来脑子还没彻底坏。
“对对对,你们确实够兄弟!”我点点头,又问道:“他下命令给你们,叫你们把我抓来杀了?”
“哪能呢!他只告诉我们,这里有一个大淫棍,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叫我们前来逮了,把你……”说到这儿,刀疤脸分片长突然不吭声了。
“把我咋样?”我问道。
刀疤脸片长表情非常古怪:“把你现场给阉割了,那玩意儿拿到地府喂狡犬。”
卧槽!
我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捂住敏感部位。
死醉鬼也太他娘狠了!
刀疤脸分片长却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向我解释道:“何掌门你也不用担心!我觉得,鬼王大人非得指派我前来,他必有深意。他明知道咱们认识,我肯定不敢阉割你,特意派我来,也只是吓唬吓唬你而已。官场的事,我可比你懂,嘿嘿……”
我无比尴尬地咳嗽了两下:“那是那是!多谢兄弟招顾。那什么……他现在人到底在哪儿呢?”
“泪人儿酒吧,在喝酒消愁呢。”刀疤脸分片长回道。
挺懂得发泄情绪!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屋里拿出来几十刀黄裱纸,塞给他,叫他给今天来的兄弟们都分了,我等下去泪人儿酒吧找脑瘤王谈谈心、喝喝酒,把两人的疙瘩给彻底解开。
刀疤脸分片长先推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黄裱纸揣进了兜里,对我抱拳道:“早听说何掌门是个讲究人!今后有事,您说话。”
说完,他笑嘻嘻地走了。
这一幕,被趴在地下室口子上的王杰给看了个正着。一群阴差走后,这货爬出来,无比惊讶地问道:“那个刀疤脸鬼,是地府按擦司的执事队长,相当于巡捕厅刑侦总队长,咋还对你点头哈腰的?你你你难道真跟燃面鬼王是兄弟?!”
我白了他一眼:“不信啊?今晚跟我去泪人儿酒吧,带你去见见他。小王啊,在阴阳界混,咱必须得多认识点人,有好处!”
王杰闻言,惊呆了,随后反应过来,忙不迭冲我摆手,我我我不去。
可话虽这样说,在我开车之后,这货还是钻了进来。
“不是说不去吗?”
“我留这儿不大安全,待会儿猫在酒吧角落里,你当我不存在就行。”
发动汽车,往泪人儿酒吧开去。
昏黄路灯下人迹罕至。
行了一段路,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鬼。
他背上有两个大簸箕,正在疯狂地扇动,每扇动一下,大簸箕发出淡淡的光晕,周围的路灯,被大簸箕吹得呼啦啦直晃动。而他的身后,正追着三个人,全部带着傩舞面具,穿着黑衣,身后背着一把剑。
丹青鬼手在追地府仁司判官上官晃!
第二百章 有空去干直播啊
我顿时热血上涌,感觉眼睛都红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正愁没地儿找这帮狗屎去!
猛地一调车头,朝着那几个丹青鬼手开去。
王杰简直要疯了,脸色煞白,双手死死地抓住门把手:“停停停车,我要拉拉拉屎……”
“自己夹断!”我哪儿有功夫管他,咬牙切齿回道。
“牟力马奇牟力……”
三个丹青鬼手将上官晃给团团围住,嘴里依旧齐齐发出古怪的西域咒语声。但这次,他们却没有展开画架和笔墨,而是呛啷啷地抽出了后背上的剑,剑身在昏黄的路灯映照之下,明晃晃的无比耀眼。
上官晃身上已经受了重伤,在丹青鬼手三把剑的同时攻击之下,嘴里不断呼啸,拼死挣扎搏斗,他肩膀上的大簸箕已经被砍得遍体鳞伤。
眼见他就要被三个丹青鬼手给杀死,我对准角度,用极限的速度往前一撞。
“砰!”地一声。
撞翻一个丹青鬼手。
一拉车门,迅疾冲出车外,无相气诀发挥最大力度,打出一股如同磨石般大的混沌虚体气息,将一个丹青鬼手给打飞几米远。
第三个丹青鬼手见状,迅疾放开上官晃,往边上狂奔。
想逃?!
我撒丫子就朝他追去。
谁知,车忽然迅疾倒退。
死炼尸怪王杰开着车跑了。
我心无旁骛,朝着那逃跑的丹青鬼手猛追。
那个丹青鬼手的速度极快,脚底步伐非常之诡异,一种无比独特而奇妙的轻功施展开来,没两下就将我甩的老远。
我见压根追不上,虚刀、黑伞往他身上招呼。但距离太远,根本打不着。而且,这货边跑还边打开画板,在上面疯狂地作画。
在奔跑中,他的画功却丝毫不乱,没一会儿就把画作好,远远看去,发现他画的竟然是另外两个受伤丹青鬼手的身像。随后,他嘴里再次念了一句古怪的“牟力马奇牟力……”,将画好的纸张一撕成两半,双手反复搓揉了几下,纸张在他手中突然消失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寻思遭了。
猛地一回头,发现在他画完那副画,搓揉完纸张之后,被我撞翻和击飞的两个丹青鬼手,突然不见了,就像凭空从地上消失一般。
我顿时惊呆了。
简直不可思议!
好端端受重伤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被他一画,竟然不见了。
大变活人也不敢这么玩!
我赶紧跑回去,扶起尚自在地上迷糊的仁司判官上官晃。
上官晃起身之后,反复晃了晃头,清醒过来。他非但没领我救他的人情,反而一个簸箕朝我扇来。我完全没有防备,被扇得往后摔倒了十几米,头晕目眩,口中咸甜一阵,呼吸一窒,“哇”地喷出一口血来。
上官晃手指着我,怒道:“要不是看在鬼王的面子上,今天杀了你!”
说完,他艰难地晃动肩膀上的簸箕,滴溜溜地绕着墙根,火速地消失在我眼前。
什么情况?!
莫非夕颜与他们打了一场架,他把怒火给转移到我身上来了?
我不明所以,忍住疼,从地上起身,再次往刚才那两个丹青鬼手消失的地方查看,地上完全没有一点端倪,就好像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
丹青鬼手不仅轻功绝佳,还有这么一手飞天遁地的功夫,实在让人骇然。
可他们能够画三魂七魄而置人于死地,为什么刚才不直接画死我,反而要逃?
不对!
我转头一看,发现墙角有两张纸片。
白白的,类似便签纸,上面好像还写了东西。
来的时候,我死死地盯着三个丹青鬼手与簸箕使者交战,为了选取撞翻一个丹青鬼手的最佳角度,对周边的场景记得非常之清楚,原本地上压根没有两张白纸片。
想到此,我快步地走上去,试图去捡起那两张纸片,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可纸片突然翻滚着向前,飞向空中。
现在根本没风!
绝对有古怪!
我急了,追着两张纸片跑。
跑了一段距离。
让我意料不到的是,两张纸片飘进了一家洗浴店,不见了。
我赶忙冲进了洗浴店,四处查看,没发现纸片的影子,却看到沙发上坐着一排百无聊赖看着手机,穿着暴露,化着浓妆的妖冶女人。其中一个,见到我进来,婷婷袅袅地站起来,一把拉住了我:“哎呦喂,今天还进来个大帅哥!姐妹们,这单生意让给我了哈,我愿意八折服务。看把我这帅哥急得满头大汗的,很久没那啥了吧?”
鼻尖瞬间窜入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
我一把将她推开,凶神恶煞地对她们大吼道:“哥们刚从号子关了十几年出来,确实很久没那啥。今天!你们全来给老子一个人服务!哈哈哈!”说完,我一抹刚才被簸箕使者打出来的血在脸上,满脸淫邪地朝她们扑去。
她们一听,顿时懵了。随即,房间里一片尖叫,哗啦啦一下,她们全吓得跑了出去。
要的就是你们跑!
乘她们已经全跑了,我在足浴店里翻箱倒柜,到处找那两张纸片,结果全特么是计生用品,令人眼花缭乱。
正觉得心烦,忽然发现墙上贴着一排签字纸的值班记录,其它纸张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唯独边上有两张纸,不仅颜色不一样,而且,上面并不是字,好像是图像。
我迅疾把那两张纸片拿下来。
一看之下,顿时麻爪了。
两张签字纸上都画着丹青鬼手的身像,戴着无比诡异的傩舞面具,身后背着砍刀。只不过,上面的笔迹已经很淡了,似乎是那种无痕墨,马上就要从纸上消失。
我也搞不大清什么状况,心里一急,拿起打火机就点。刚打起火,却发现上面的图像笔迹已经彻底消失。
管不了那么多!
我直接点着了那两张纸。
“火”腾地一下燃了起来。
不一会儿,两张签字纸已经烧完了,剩下一堆灰烬。
我没听到纸上传来的惨嚎声,也没见到纸烧着之后流出来的血,就如同像烧了两张无比普通废纸一般。
这玩意儿真邪门!
门外那群女人正在叽叽喳喳地直叫唤。
“他不大像是劳改犯,倒像是神经病啊!怎么在我们店里烧起纸来了?”
“这可咋办啊……要不我们报警吧……”
“我们这种场所,咋报警?!”
“怕什么呀!今天店里又没客人。”
“咱还是打电话给老板吧……”
……
我始终觉得不大放心,将那两张纸烧剩的灰渣,用扫把拢了拢,倒在了卫生间里。想了想,又觉得无比憋气,直接一泡尿拉上去,把灰渣全部冲进蹲坑。
正拉尿冲着呢,我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服务员,下钟!”
我顿时把尿给憋回去了。
刚才那几个女人说店里今天没客人!
赶紧拉起拉链,猛地冲出了卫生间,结果看到两个人背对着我,匆匆出门而去。
他们一身黑衣,身材与那两个丹青鬼手并无二致,身上还有血迹!
正是他们!
我马上就想冲去追,结果,身子被几个五大三粗,剃着光头,手执钢管的大汉给扯住了。其中一个,亮出一副公鸭嗓子,大骂道:“好啊,哪儿来的小瘪三!还玩调虎离山计,一个人烧纸装神弄鬼,两个人上楼,是不是偷了老子店里的东西了?!”
被他们这么一扯,那两个丹青鬼手速度极快,互相搀扶着,顿时在街角彻底消失不见。
我恼怒不已,反手几个耳光,几个鞭腿打去,打得那几个罗汉全倒在地上。他们手中的钢管哐啷啷地掉落,嘴里惨嗷连天。
公鸭嗓见我功夫厉害,半躺在地上,兀自不服地扯着喉咙问道:“朋友,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
我也是气坏了,好端端就要抓到丹青鬼手,却被这几个家伙给坏了事,干脆抡起拳头,朝他的面门猛击几拳,打得他口歪鼻斜,血刺呼啦满头,边打边骂道:“有空你他妈带着这帮姑娘干直播啊,做这玩意儿有前途么!”
“好汉,好汉,别打……马上改行……”公鸭嗓蜷缩着身体,惨嚎着崩出来几个字。
我甩下他,抬脚朝两个丹青鬼手消失的地方找去,结果可想而知,徒劳无功。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朝泪人儿酒吧走去。
第二百零一章 鸾飘凤泊术
泪人儿酒吧离这里倒是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
我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乌烟瘴气的,一群荷尔蒙过剩的男女,在舞池中间群魔乱舞。而且,我似乎还闻到一股浓烈的阴煞之气,但这股阴煞气息却不是从酒吧蹦迪之处传出来,具体源头在哪里,完全弄不清楚。
在舞池上下找了一圈,没找到燃面鬼王。
给他打电话,打了几遍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货来这里发泄被免职之后的郁闷之气,肯定进行了简单的遮盖或者化妆。不然,以他那副脑子长瘤的古怪形象,肯定会成为这个酒吧最靓的仔,被人全面围拍。
我一边找,脑中边想着一个问题。
丹青鬼手为什么要杀簸箕使者?
他们到底是一个什么势力,怎么连地府的判官都敢干,想要起义吗?
“先生,您是喝酒还是赛马?”
一个穿着西式褂子,打着红领结,手里端着盘子的小哥,可能见我一个人在这里四处晃荡,无比恭敬地过来问道。
酒吧除了喝酒还有赛马?
咱打小穷屌丝一个,这种地方还真来的少,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现在用手机搜索在酒吧里怎么才能表现出经常来酒吧的样子已经来不及了,我寻思这场所也就这么大,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燃面鬼王,莫非这货在赛马?
于是,我说道:“赛马!”
服务生点了点头:“先生,请跟我来!”
跟着服务生走过一条长长的廊道,穿过后院,来到一个独立的院子,打开里面的一扇移门,有一条向下的阶梯。
我跟着服务生向下走去。
越往下走,发现里面的灯光越来越亮,阴煞之气也越来越重,下面还传来不断的叫好吆喝声。
我说酒吧里怎么会有阴煞之气,原来全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这赛马到底是干什么玩意儿?
来到下面,彻底目瞪口呆。
一个诺大的地下室,里面拥挤了百来号人。中间有一个大擂台,擂台上有人正在搏击,下面的人纷纷发出叫好声。
所谓的赛马就是打黑拳?
真涨知识!
往舞台一瞅,却发现了异样。
好像并不是自由搏击。
上面有一个老头,穿一身马褂,手里提着一把弯刀。与他对峙的,后脑勺扎着一条辫子,前额头光溜溜的,倒像个满清的武士。
再仔细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那个满清鞭子武士不是人,而是一具尸体傀儡!
四处瞅了瞅,发现身边那些人,与外面蹦迪的男女装束完全不同,全是阴阳界人士的打扮。
我正诧异不已,手臂被人给扯了一下,回头一看。
风信子!
风信子一脸严肃,举手在唇边,示意我不要作声,招呼我跟着她。
两人来到相对偏僻的角落,风信子和我异口同声地急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先说!”
再一次异口同声。
“好,我先说!地府最近下达了命令,阴阳两界务必全力追杀丹青鬼手。正一观、全真、闾山宗、茅山派等几大教派已经同时出动,我追寻几个丹青鬼手来到这里。刚才在上面酒吧,正一观的眼线看你像个大傻子一样在四处瞎逛,回来向我禀报,我特意叫他吩咐服务生把你带了下来,不然你根本进不来!”风信子言简意赅。
信息量却极为庞大!
地府下达命令,让阴阳两界全力追杀丹青鬼手?!
“不是……你不是正在追查炼尸怪王杰和八虚子老道吗,怎么突然追查起丹青鬼手了?”我试探着问道。
“八虚子先师之事只是门内之事,龙华道长叫我暂且放一放。我也是紧急接到龙华道长通知,丹青鬼手这个组织消失了几百年,近期突然在苏城出现,到昨天为止,他们已经杀了三个地府判官。”风信子解释道。
我瞬间震惊了。
“哪三个地府判官?”
“司礼判官、司智判官、司信判官。”
卧槽!
这三个判官前些天还在参加我的婚礼,怎么就突然被丹青鬼手杀了?
“因为啥杀他们?”我急问道。
“具体起因是地府的机密,我并不知道,龙华道长也没告诉我。但丹青鬼手这个组织,据说早在炎黄时期就已经存在,非常之邪恶,历来都是整个阴阳界的公敌。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彻底颠覆阴阳秩序,成立由大邪魔统治的影天世界。你要是没什么事儿,不要掺和进来,赶紧回去!”风信子语气非常之严厉。
从风信子现在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对雪莲仙姑给她下药,抓她来小木屋差点与我洞房之事一无所知。
“回不回去等下再说!你来苏城这些天,都干了些啥?”
风信子对我突然问这个问题觉得非常疑惑,瞪大了眼睛:“你管我!”
我咳嗽了一声:“我没管你!但我看你面容有些憔悴,是不是生病了?”
风信子闻言,揉了一下眉头,说道:“确实生病了。不仅是我,正一观几个师兄弟也生病了,在宾馆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天,郝啸首也乘机跑了。”
看来幸好梅梅给她解了药,又叫五小鬼把她扛回宾馆,她对小木屋之事完全没印象。要不然,我们见面实在太尴尬了。
但她讲的那些事,却让我心中有种很不安的预感。
丹青鬼手已经杀了三大判官,刚才又在追杀仁司判官簸箕使者,刘婶也被他们给杀了。而这些人,要么就是参加过我与天机女的婚礼,要么就是希望我与天机女结婚的人。
而夕颜在般若湖畔却被丹青鬼手所救。
这个世界上,最不想我与天机女结婚的,又是夕颜。
莫非,丹青鬼手真的与夕颜有关系?
我不相信!
夕颜是个爽直而单纯的姑娘,怎么可能与如此邪恶的组织会有关系!
“你在想什么?”风信子问道。
我把思绪拉回来:“没什么!我不会回去!丹青鬼手要建立什么狗屁影天世界,与我无关。但阴山弟子也被丹青鬼手杀了,此仇不共戴天!”
风信子闻言,惊讶无比:“方冬子被杀了?!”
“阴山派不止一个弟子!”我沉声回道。
随后,我把刚才遇到三个丹青鬼手同时刺杀仁司判官上官晃,后来又莫名其妙消失的事情跟风信子讲了。
风信子听了,直皱眉头:“那是丹青鬼手的鸾飘凤泊术!看来地府七大判官个个危如累卵。我只是搞不清楚,七大判官本来在地府好好的,怎么突然全跑到苏城来了!”
我寻思他们怎么来苏城了,你其实应该非常清楚,只是你当时正处于药懵了的状态而已。
按风信子的解释,鸾飘凤泊之本意是鸾在飘、凤停泊,寓意是原本在一起的夫妻,各自劳燕分飞。后来用来喻之书画,形容形神分离。但丹青鬼手的鸾飘凤泊术,用一种无比诡异的幻术,将人的魂魄画在纸上,人的肉体可以短暂隐形,肉眼看不见,形成一种肉身与魂魄暂时分离的状态。
也就是说,当时我没看见那两个受伤了的丹青鬼手,其实他们并没有消失,肉身还在不远处,只不过隐形了,我压根看不见。而我所追的那两张签字纸,是他们的魂魄。后来我追到洗浴店,他们肉身其实也跟着自己纸张上的魂魄来到了洗浴店,直到我去拉尿,他们的魂魄归位肉身,显形之后,跑了。
我如同听天书一样。
何止毁三观,简直毁五官!
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风信子摇摇头,说不知道。
此刻,擂台上提着弯刀的马褂老师已经和满清尸傀武将打了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赛马(一)
满清尸傀武将面目无任何表情,身上的煞气极重,像个木偶一样,僵硬着身子,朝着马褂师傅冲去。
马褂师傅手中拿着那把大弯刀,脚踏奇步,在舞台上滴溜溜地转着圈,显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一边躲着满清尸傀武将攻击,一边耍着刀花,还不断地向台下鞠躬致意,像是在耍猴,完全不把满清尸傀武将放在眼里。
现场阵阵喝彩之声,对马褂师傅的表现反响极为热烈。
边上有不少人纷纷押注,大部分人都压马褂师傅,小部分人认为,马褂师傅在装逼,装逼一定被打脸,压满清武将。他们压注,不是用钱,而是用筹码。我转头一看,发现左手边上有一个服务台,几个服务员在给人换领筹码,而换筹码的东西,竟然不是钱,而是各种琳琅满目的法器、宝贝。
敢情这就是所谓的赛马!
每一个群体都有自己独特的娱乐方式,足球圈玩赌球,名媛圈吊土豪,金石金画圈玩古董,三和大神玩挂壁……阴阳圈玩这种玩意儿,倒还真是活久见。
此刻,马褂师傅的弯刀已经一刀又一刀地砍在了满清尸傀武将身上,每砍一下,满清尸傀武将身上往外冒着白烟,嘴里不断发出嗷嗷的痛苦叫唤声。
满清尸傀武将似乎气坏了,手脚凌厉,朝着马褂师傅疯狂攻击,马褂师傅显然武力胜出许多,将他不断地打倒,每打倒一次,马褂师傅都要耍一个漂亮的刀花,以博得在场人士的喝彩。
那些将筹码压在满清尸傀武将身上的人纷纷摇头。
“我还以为傀尸教手下的尸傀武将厉害呢,谁知竟然是这副怂样……”
“傀尸教自从王教主死了之后,下面那帮小年轻压根不会训练尸魁,去年开始就不行了。今年我也是脑残,见不得马刀王装逼,还给满清尸傀武将压上了一根狼牙棒!”
“哎,泰山马刀王的地螳刀法,确实厉害……”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大为好奇,转头问风信子:“这些到底都是什么教派,我怎么一个没听过?”
“三人成门,三代立教。中土阴阳界历来五花八门的教派繁多,傀尸教、泰山马刀派之流,都是一些下三滥的门派。这些下三滥的门派吃饱了没事,每年一度组织在这里赌法器。反正凭各种稀奇古怪的本事,签下生死状,打死打服为止,最终胜利者,会成为马王,赢走服务台里面全部法器。如果想要把法器赎回去,得从赢家手里花钱买筹码去换。”风信子解释道。
我吃惊道:“那些法器可得卖不少钱吧?赢得一次马王,岂不整个教派飞黄腾达了?”
风信子白了我一眼:“你也可以参加,反正阴山派跟他们一样,属于不入流道派。”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话,我瞬间有点恼火了:“什么玩意儿与他们一样!我们会那么没品参加这种破比赛吗?阴山派挖你们正一观天师府的墙角了,你咋老撩赤我们呢!”
风信子也知自己失言,被我怼的表情很尴尬,抱歉似地瞅了我两眼,嘴巴撅了几下,不吭声了。
我懒得再理她,往人群中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燃面鬼王。但场下那些人却让我大开眼界,手拿古怪武器准备上去肉搏的,圈养尸首的,牵着成精小动物的,手执毒针的,甚至还看到了血滴子……总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回到风信子身边时,风信子悄悄地对我说:“我接到了线报,丹青鬼手当中,有一个每年都会来这里赛马。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盯着,只要抓到这个爱赛马的丹青鬼手,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将他们这个邪门组织一锅给端了。”
“他们一直戴着面具,你咋知道爱赛马的丹青鬼手到底是谁?”我问道。
风信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他在擂台上比武,肯定会用到笔墨丹青的本事。”
“可如果他不打,就喜欢在下面押注呢?”
“我们自有办法!”
卧槽!
她好像有点不大信任我啊!
场下人近百个,又没有长相可识别,我实在想不通他们有什么办法。不过此次是地府下达给阴阳界的统一追杀令,正一观行事一向缜密,估计计划会比较完备。
虽然她没告诉我具体计划,但我心中的火苗也腾腾燃烧。抓到这个爱赛马的丹青鬼手,撬开古怪组织,不仅能为刘婶报仇,还能彻底洗脱夕颜的嫌疑。
我估计燃面鬼王来这个泪人儿酒吧,不会只是喝酒发泄情绪那么简单!
擂台之上,马褂师傅突然一声爆喝,整个人躺倒在地上,身躯蜷缩成一团,像一个滚地葫芦般,在擂台上疯狂滚动、转圈,满清尸傀武将目呲欲裂,咆哮着去扑过去咬地上的马褂师傅。
马褂师傅好像发大招了,手中的弯刀突然闪出亮瞎人眼的光芒,随着他身躯不断滚动,刀花阵阵,刀自下而上,疯狂地跺着满清尸傀武将的双腿。
满清尸傀武将根本躲避不了,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没一会儿,他的双腿就像跺排骨一样,被斩成一截又一截。
随后,马褂老师腾地而起,弯刀往上迅猛一拉。
满清尸傀武将从胯下一直到头颅,被斩成两半。
泰山马刀王果然有两把刷子!
风信子见了,秀眉紧蹙:“残忍!”
我寻思残忍啥呢,敢上台的都不怕死,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一具训练出来的尸傀。
场下几个傀尸教的人,一个个腮帮子紧咬,气得不行,但技不如人,也无可奈何。
泰山马刀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刀身横卧胸前,脸上神情布满得瑟:“承让,承让!”
场下的人聒噪起来,纷纷交头接耳。
一个赤膊汉子突然跳上了擂台。
汉子浑身肌肉硬的像石块,面目非常凶狠,光头,上面还有烧香疤,一副怒目大金刚的形象。光是那块头,就比泰山马刀王大了几圈。而且,从年龄上看,马刀王也比汉子大乐好几轮。
他冲马刀王呲了一下牙。
马刀王非常鄙夷地瞅了瞅他,嘴角上扬,冷哼一声。
台下坐着个穿唐装,梳着大背头,摇着扇子,老板模样的人。
唐装男开口朗声说道:“马老师地螳刀法精进!我漠北婆娑门左护法,铁皮金刚想来试试马老师的刀法。”
显然,刚才跳上擂台的铁皮金刚,是下面这个唐装男派上去的。
漠北婆娑门?
边上人窃窃私语:“铁皮金刚可是漠北婆娑门最能打的,去年的季军马,这下马刀王可有好看了。”
“不一定谁输谁赢!我看马刀王刚才斩满清尸傀武将那手段,估计已经炼成了门派绝招,比当年他的师父马腾还厉害。”
“这场还真挺难说的……”
场下之人开始用各种法器兑换筹码。
这一次,压马刀王的人一半,压铁皮金刚的人一半。
场下一个裁判模样的人,“咣”一声敲响了锣。
马刀王向前踏上两步,冲铁皮金刚一抱拳,正准备说客气话来着。
铁皮金刚突然“哇”一声怪叫,猛地打出一拳,砸在马刀王王头上,马刀王立马仰天而倒。
全场发出一片嘘声。
唯独唐装男嘴角上扬,露出得意模样。
这特么就有点不讲武德了,人家准备跟你说客套话呢,直接一拳干晕人家算怎么回事。不过赛马的规矩,锣响赛开,从规则上来讲,也怨不得人家。
马刀王艰难地想从地上爬起,但铁皮金刚直接跃过去,哗啦啦十几拳朝他面部击去,直打得他血刺呼啦,开始嗷嗷叫唤,后来已经没啥声音和动静了。
台下泰山地螳刀的弟子,脸色陡变,迅疾地冲上了擂台,赶紧将马刀王拖了下来。铁皮金刚如同天神一样,站在擂台中间,怒目望四方,双手拍胸,像个大猩猩,哈哈狂笑。
地螳刀的弟子抬着马刀王从我们身边经过,我发现马刀王嘴里不断地往外喷血,口中还含糊不清地说:“……来骗,来偷袭……”
卧槽!
马老师,一把年纪了,何必呢!
“阴山派弟子,来会一会铁皮金刚!”
耳边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见到跃上擂台那个人,我与风信子面面相觑。
第二百零三章 赛马(二)
他瘦小的身影,简直与铁皮金刚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但小脸却布满戏虐和坚毅。
方冬子!
我简直要被气疯了。
白杨杜不是说冬子和阮小山、小阿虎实地探勘风水去了么,怎么来这里鬼混,还参加起赛马比赛来了?
我瞬即就想上台,把这个二世祖给拉下来痛打一顿,风信子却一把扯住了我:“上擂台之人生死无悔,谁要敢阻拦,会被在场所有人围攻而死,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我大急道。
“不一定!铁皮金刚无非是炼了硬气功夫而已,你徒弟好像已经找出了他的破绽。”风信子说道。
找出了破绽?
我都没找出来,这臭小子咋能找出来?!
转头看向台上的冬子,他显得自信满满,左手藏在袖子里,大拇指与无名指对掐。这是无相气诀第二层打出黑刀的起势,与当时在升鸣集时,我对付血手魔僧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死小子!
前段时间我只是把无相气诀的口诀告诉了他和阿虎,没曾想他短短时间内已经突破至第二层了。
我这边正急得不行。
场下有五六个小年轻却吆喝起来。
“东哥六六六!”
“干死丫的铁皮金刚!”
“东哥加油……”
“东哥,记住我给你说过的话!”
这些人全是苏城阴阳界的青年才俊,那次在般若湖畔我见过他们。
我瞬间明白了。
方冬子能找出铁皮金刚身上的破绽,估计那几个小年轻里面有专攻人体穴位门派的人才。
台下那个唐装男见冬子上台,顿时笑了,无比鄙夷地说道:“哪来的黄毛小儿,这里可不是吃奶的地方!看你挺年轻,按马场的规矩,自己主动把四个马蹄子给卸了,可饶你一条小命。”
卸四个马蹄子,就是剁手掌一对、脚掌一对,可以主动退出比赛,但用来押注的法器、宝贝不会退。
“我是阴山派弟子,道号左雀子!马场赛马,凭本事论高低!漠北婆娑门要是喜欢耍嘴皮子,去参加欢乐喜剧人说相声最为合适!”方冬子声音略带稚嫩,不仅丝毫不让,反而反辱相讥。
神特么左雀子!
臭小子当时想拜我为师,主动敲断了自己的左腿,他后来印刷名片,嫌左瘸子不好听,写成道号左雀子,没想到他还真的以这个古怪的名字来行走江湖了。
我脑子疾速地盘算,尔后,转头问风信子:“你们正一观总共来了几个人?”
风信子反问道:“你想干嘛?”
“哪怕冬子过了眼前这关,下一场还不知道会出来什么变态的人物,我不能让冬子去送死!等下一旦出现什么问题,我一定要带着冬子杀出去,你帮忙给我们打掩护。”我沉声说道。
风信子闻言,想了想,冲我点了点头。
唐装男见方冬子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转头问服务生:“这小破孩来这里,你们到底怎么审核的?他有法器宝贝抵押吗?!”
服务生躬身回答道:“回唐爷,他压了一枚极品玉坠,美人红。”
败家玩意儿!
法器他没有,但四方斋的宝贝却非常多,他竟然把那枚美人红给压上了。
唐爷闻言,冷哼一声,不再客气,转头向铁皮金刚示意。
我手中已经开始聚气,一旦出现意外,就准备把铁皮金刚给干翻,把方冬子给救下来。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押注。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押了铁皮金刚,方冬子那边总共才压了四注,全是他带来那四个小年轻压的。
“哐!”一声响。
敲锣开赛。
铁皮金刚双手高举,哈哈大笑,笑得脸上肌肉不断抖动,肆意地讥讽道:“没想到我堂堂漠北婆娑门左护法,竟然会跟一个小毛孩赛马。阴山派?这是什么狗屎教派!”
冬子闻言,脸色突然一沉,伸手指着铁皮金刚:“你说什么?”
“我说,阴山派,大狗屎!哈哈哈……”
那一声哈哈还没彻底哈完,一把凌厉至极的黑刀朝铁皮金刚的神阙穴猛然刺去,耳听若刀入豆腐一般的声音,“噗”地一声响。
铁皮金刚一对铜锣大眼瞪得老大,一副完全不可思议的模样,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肚脐眼,整个人一动不动。
“金刚,快动手啊!”唐爷在下面焦急地催促道。
他话音刚落,铁皮金刚突然口角溢血:“……这……不可能……”
随即,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彻底不能动弹。
铁皮金刚硬气功夫的命门在神阙穴,冬子一击即中,他即便是不死,一身功夫也彻底废了。
全场先是一片死寂。
尔后,大声哗然。
去年的季军马,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乳臭未干的小子一掌毙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引燃赛马的气氛。
唐爷起先是懵了几秒,随后从座椅上猛地跳了起来,将手中那把扇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嚷道:“作弊!一定是作弊!他怎么能干掉铁皮金刚?!来人,把那小王八犊子拉下来打死!”随后,他身边漠北婆娑门的人开始冲上擂台去抓方冬子。
冬子的那帮小弟迅速很快,呼啦啦一下全挡在了擂台之下,手中呛啷啷纷纷亮出武器,与漠北婆娑门的人对峙。
我急了,快速地往擂台下移动。
风信子见状,也跟着我往前面挪动。
而此刻,一帮服务生打扮的人也冲过来,护住了擂台。其中,一个穿中山装的人,大声说道:“唐爷,马场迄今为止开办了十几年,赛马全凭各路英雄好汉的江湖艺,历来生死勿论,你这样可不符合规矩!”
场下一群众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对婆娑门输不起的行为狂喷。
“婆娑门真是臭不要脸!”
“难道想要挑战马场规则吗?”
“技不如人,开始变成土匪了?还不如人家马老师!”
“看来要出新的马王了,我压这小子,一路压到底!”
“我可跟你们说,苏城阴山派老牛逼了!据说他们的掌门何方,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隐世高人,炼了一手劈裂抓雷手,曾经单挑林圣尧带领的苏城阴阳师协会十几个英豪,就是这老头有点好色,玩尸玩鬼玩妖……”
卧槽!
他们这是把我形容成一个好色的老变态?咋不干脆说我是不男不女的东方不败呢!
风信子闻言,“噗呲”一声笑了。
漠北婆娑门瞬间成了众矢之的,一下不敢动了。唐爷眼光无比怨毒地盯着冬子,狠狠地咬了咬牙,尔后,他气乎乎地挥手,招呼手下把铁皮金刚给抬了下来。
我长舒了一口气,与风信子同时停下脚步。
方冬子转身对大家说道:“赛马场上,本事见真章!不要侮辱阴山派,也不要侮辱我师父。否则,我左雀子道长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屠一双!”
他那副吹牛逼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随我。
“挺随你。”风信子说道。
我白了她一眼。
方冬子上了擂台,等于已经签了生死簿,没法叫他下来。如果此时上去生拉硬拽,赛马场上百来个阴阳界人士将会把我们啃得连骨头渣子不剩,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跛脚真人来挑战左雀子道长!”
话音刚落,一个老道骑着一头黑虎冲了上来。
黑虎?!
再仔细一看,黑虎竟然是纸做的,长须呲牙,体型健硕,浑身黝黑,四肢脚掌还趴在擂台上,不断地挠啊挠,虎目囧囧有神,呈一副攻击之姿,死死地盯着方冬子。
简直不要太逼真!
而骑在黑色纸虎上的老道,左边的裤腿空荡荡的,手中拿着一根白色的龙头拐杖。他本来发须皆白,又穿着一袭白衣,与跨下漆黑的纸虎,一黑一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这老道才是正宗的左瘸子!
跛脚真人出现以后,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显然,他们对跛脚真人的突然出现均感到无比震惊。
第二百零四章 赛马(三)
风信子见跛脚真人上场之后,脸色变得无比紧张起来:“冬子可能有危险!”
我忙问她怎么回事。
风信子解释道:“这个跛脚真人非常之神秘,无门无派,却是连续三届的马王。我们曾派人打探过,此人的阴阳手段并不高明,胯下骑一匹黑虎,其实在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而且,他每次赢得马王,全是先被对手狂揍个半死,他那条跛腿,就是去年被亚军电锯人给锯断的。但奇怪的是,他不管被别人打得多凄惨,最后对手都会莫名奇妙地突然猝死在台上。”
“对手都是咋死的?”
“猝死!额头上一片乌青!那是三魂七魄突然被人画走的死法。我们怀疑,跛脚真人只是那个喜欢赛马丹青鬼手的傀儡!”
我一下愣了。
难怪刚才我问风信子,如果丹青鬼手只押注不上场怎么办,她回答自有办法,原来正一观的调查已经如此之细致。正一观等人一直在这里盯着,无非是等两个时机,要么丹青鬼手自己上场,用笔墨丹青手段干对手。要么跛脚真人上场,丹青鬼手在场下作画,画对手的三魂七魄。
此刻,五六个人乔装打扮的正一观道士已经朝风信子走了过来。
风信子冲他们暗暗地比划了一下手势,他们见状,悄悄地点点头,迅速散开,分布到人群当中,显然,他们在各自寻找好的方位,去找那位即将施用笔墨丹青术的丹青鬼手了。
可现在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如果是其他人在擂台上与跛脚真人比试,我们可以不管擂台上的人生死,专心寻找场下画画的丹青鬼手即可。现在冬子在台上,一来要保护他不受伤害,二来要寻找丹青鬼手,难比登天。
丹青鬼手画三魂七魄,只在眨眼的一瞬间,时间上完全来不及。
“为今之计,只有在开锣之前先拎出丹青鬼手。如果拎不出来,恐怕冬子……”风信子非常焦急地说道。
“不行!”我满头是包,斩钉截铁回答:“你们抓紧时间寻找他,我来阻止这场比赛进行!”
“那你千万小心!”风信子脸带焦虑地说道。
说完,她快速地往押注台走去。
她要了解到底谁押注了冬子,谁押注了跛脚真人。
丹青鬼手稳操胜券,他一定会压跛脚真人,这是他赚钱的最快捷径。
我急急地朝台下走去,回头看到风信子看完押注台之后,秀眉紧蹙,向我暗暗比划了四、六的手势。
这下糟糕了!
冬子刚才那一手虽然炫酷,仅一招就秒了上届的季军马,大有黑马夺魁之势头,但仍然有六成人看好虽然每次都被打出屎,最终却能赢得马王称号的跛脚真人。通过压注情况,完全分辨不出哪个是丹青鬼手。
我看那个服务生就要敲响锣鼓,立马大声说:“等一下!”
场上所有人本来躁动不安,翘首以盼着最后决战。但被我一声叫唤,纷纷转头看向我。
冬子在擂台上正比划对峙手势呢,看到是我,顿时惊呆了,懵在原地。
我脸色无比阴沉,没理他。
冬子脸都白了,双腿吓得在微微颤抖。
我管不了那么多,猛地跃上了擂台,一掌朝方冬子斩去。
这一掌,我用了无相气绝三成的力道。
饶是如此,冬子本身处于懵逼当中,被我狠狠地来了一掌,直接被我击飞下台,口中鲜血狂喷,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全场哗然。
十几个维持秩序的服务生以及那些押注给冬子的阴阳界人士,恼怒不已,呼啦啦一下将擂台给团团围住了。
风信子也没料到我会用这招来搅乱比赛,愣在一旁,目瞪口呆。
那几个跟冬子过来的小年轻,见到我上台之后,纷纷掉转头,别过身子,生怕被我看见。
我见已经有人想冲上台来,对着走在最前头那位,两个鞭腿狠狠地甩过去,他们惨呼一声,坠下台去,后面的人一下傻了,一时半会儿不敢冲上来。
场面顿时变得极度混乱。
那些押注在冬子身上的人,此刻全亮出武器,纷纷大嚷道:“哪来的王八犊子,破老子财路,先杀了他!”
说完,他们全向擂台边挤来。
风信子见状,只得带领着正一观的道士,也紧急地向擂台边靠拢。
我在擂台上退后两步,沉声说道:“诸位稍等!听我说完再动手不迟!”
可你想想,本来赌博者赌到最后,自以为抓了一手天牌,本打算靠着这最后一哆嗦彻底翻身做主人呢,你上来就把大家的牌给撕了,赌局彻底无法进行,他们恨不得立马捅死你。
一帮人气鼓鼓的,压根不听我说话,大有将我碎尸万段之势,边往擂台上涌边大骂。
“你他妈什么东西!敢破坏马场规矩!”
“破坏马场规矩者,历来都是被碎尸的下场,你想投胎想疯了!”
“余场主,怎么还不出来?!”
“……”
我只好大声嚷道:“各位!我是阴山派掌门何方,赛马还在继续!”
此话一处,那些人顿时停住了脚步,估计阴山派掌门几个字,让他们残留了一丝希望,毕竟冬子就是阴山派的,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想看我说什么。
我见局势暂时没乱起来,对着那几个小年轻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先把冬子抬出去!”
那几个小年轻一听,吓坏了,赶紧抬起冬子就向外面走。
谁知,门口哗啦啦来了几十个劲装汉子,全拿着毒箭弩,一下将他们围住了,并将箭弩瞄准了擂台上的我。为头的是一个中年胖子,耳垂奇大,没脖子,头如同直接架在颈上,像极了弥勒佛,手中还滴溜溜玩着两颗大核桃。
我说道:“诸位稍安勿躁!我是阴山派掌门何方,刚才上台的左雀子道长是我的徒弟。他偷了家中的美人红来参加比赛,那东西是鄙人已故前妻的遗物,我非生气,过来教训一下他。”
“你教训徒弟,我们管不着!但这是马场,左雀子是一匹赛马,你把他打伤了,我们的损失怎么算?!”
“对!损失怎么算!”
“你阴山派陪得起么?!”
“今儿个你要不出个子丑铆钉的解决办法,看你怎么个死法!”
“……”
我冲他们摆了摆手:“阴山派肯定陪不起,但鄙人愿意代替左雀子成为赛马,与跛脚真人赛一场!”
此语一出,现场全惊了。
风信子更是急得额头上香汗都出来了。
那些本来押注方冬子的人,倒是高兴起来,本着师父比徒弟厉害的心理,纷纷表示赞同。可押注跛脚真人的人却不干了,大嚷道左雀子下台算输,这场我们赢了,还比个几把。
争得不可开交,没个结果,他们全把目光投向那位中年弥勒佛。
“余老板,此事到底怎么解决?”
“对,我们千里迢迢来苏城赛马,你这马场就这样招呼客人,信不信我们联合起来把你的马场给砸了!”
“……”
余老板脸部表情抽搐两下,厉声道:“马场约定俗成的规矩,下台算输。本届马王还是跛脚真人,至于台上那家伙,立马给我做了!”
他手一挥,边上几十个箭弩手将毒箭弩齐刷刷地对准了我。
“且慢!”
三个方阵传来大声制止的声音。
一个是我。
一个是风信子等全真道士。
一个是那些押注了方冬子不甘心输的阴阳界人士。
我转头大声说道:“余老板,开门做生意,讲究主随客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家且看我拿出几样法器,作为赛马的赌注。如果大家觉得我拿出的东西有搞头,咱们可以商量着一起改改规矩,如果大家觉得没个毛意思,再把我弄死也不迟!反正我也跑不了!”
“你能有什么东西?”
“穿套海澜之家,一看就是穷鬼一个!”
“我王者荣耀英雄的皮肤都比他那一身衣服贵!”
一群二货极尽嘲笑之能事。
我朗声说道:“本派有三大法器可作为赌注,你们压在交易台上的那些破烂玩意儿,加起来都比不上本派一样法器。你们先见了东西再说话!”
说完,我把苍尤剑、鱼肠剑、星月菩提全给掏了出来。
第二百零五章 另外一个押注的人
那个长得像弥勒佛一样的余老板,一见到我掏出来的三样东西,眼睛顿时放光。
这家伙是个识货的!
当然,也有不识货的。
“什么破烂玩意儿?不就两把破剑,一颗破石头么!”
“我听说阴山派是三无派系,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漠北婆娑门的唐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鱼肠剑看,说道:“那把红匕首好像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鱼肠剑。”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
有人说唐爷输惨了,怕是疯了吧,鱼肠剑存不存在另外,即便有,哪儿会在这小子身上。有人说看外形好像还真是,不过百分之九十九赝品,剑身涂红漆了。总之,各种声音均有,以质疑为主。
“请展示一下!”
余老板识货,忙不迭地对我说道。
我跨前一步,说道:“没错!这就是上古十大名剑之一,鱼肠剑!”
说完,我望了望十几米外的一盏大罩水晶灯,上面有几十颗玛瑙大小的水晶,还亮着光芒。我拍了拍鱼肠剑,暗中念道,鱼兄,给我将上面的水晶全部刺破。尔后,我爆喝一声:“出鞘!”
鱼肠剑陡然发出一声龙吟,“唰”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疾射向了那盏大罩水晶灯。红色的剑身在空中极速飞舞,仅仅几秒钟的功夫,上面的水晶玛瑙劈里啪啦全部被射穿爆裂,撒满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活儿干完,红光一闪,鱼肠剑回鞘,返回到我手中。
这一手露的,全场都懵逼了。
他们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还能听指挥的炫酷火红匕首。
“这他妈怎么还有点像兰陵王的匕首!”一个人嘟囔的。
他嘟囔完,台下众人像炸开了锅一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余老板见鱼肠剑展示完,脸上欣喜之色更胜,赶紧说道:“何掌门快展示一下其它两样法器!”
我点了点头,又拔出苍尤剑。
苍尤剑没鱼肠剑那么炫酷,但这玩意儿蕴含一股至阳至罡之气,对付邪祟天下一流,但现在这种情况,总不能好端端地去抓一只鬼来杀。
我转眼望到擂台之下,有一中年妇女牵着一头黄皮子。
那黄皮子身上的毛溜光水滑的,肥嘟嘟,看起来伙食不错。它还蹲在地上悠闲地磕着瓜子,嘴里不断往旁边吐瓜子壳。乍一看,倒不像是一头黄鼠狼,反而更像一匹真狼。
风信子之前曾告诉我,这婆娘是五仙门的。叫做五仙门,但门中却只有她一人。普通人当香头立堂口,也就被胡黄白柳灰其中一种仙家附体,但这婆娘却好像有独特的人格魅力,家中竟然有五大仙家,和谐相处,每个一天,轮流附体在她的身上,给人看香瞧病问事。一周七天,刚好五天工作,周六、周末休息。所以,她对外自称为五仙门仙姑,老洋气了。
而五仙当中,她最喜欢的,就数这只黄皮子,每次都安排在周一附体。
这次来赛马,其实她并没有啥玩意儿拿出来押注,据说只是这死黄皮子喜欢看赛马表演,比较热闹,她特意带它过来耍来着。
哥们最喜欢欺负的就是死黄皮子!
我拿出苍尤剑,假装四周瞄来瞄去晃荡了一圈。随后,猛地一转身,将手中的罡气注入苍尤剑,剑尖对着肥黄皮子一指。
那死黄皮子本来还一副吃瓜子群众的悠闲表情,但苍尤剑的气势极盛,古朴的剑身泛出阵阵罡气,形成一股无比强大的威慑力量。尽管没有碰到它,而且距离尚相距七八米,但死黄皮子可能以为我要剁了它,吓得“嘎”一声,浑身抽搐,眼睛翻白,口吐白沫,爪子中的瓜子全撒落在地上,头一歪,栽倒在地,彻底晕死过去。
边上的人纷纷捏着鼻子,往旁边躲避。
死黄皮子虽然被吓晕了,但屎尿失禁、臭屁不断,熏得周边的人阵阵作呕。
五仙门的中年婆娘可能以为肥黄皮子被吓死了,顿时慌了,脸色陡变,附在肥黄皮子身边嚎啕大哭:“黄啊,你这是咋滴啦,你可千万不能走啊……”说完,她又转过头来对我大骂道:“傻逼何啊傻逼何,死爹死娘没房车。媳妇一直找不到,出门就遭别人讹!”
哎呀卧槽!
五仙门的婆娘算命这么精准吗?!
短短四句打油诗,概括了哥们的出生、智商、事业、爱情以及一生的遭遇?
我非常之尴尬,转头一瞅,发现风信子嘴角露出了笑意,带着一丝嘲弄意味。
余老板见了,皱起眉头,吩咐手下:“把五仙姑给送出去!”
说是送,上去几个服务生,连拖带拽,把她和那已经晕死过去的黄皮子给弄走了。
现场已经没人再敢吭声了。
他们被鱼肠剑和苍尤剑发挥的功力彻底折服。
台下一个和尚,目光矍铄,但似乎对鱼肠剑、苍尤剑的把戏并不感兴趣,朗声问道:“单颗星月菩提天下稀有,你手中那颗,可否让贫僧鉴定一下。”
我拿出那颗星月菩提,对着擂台之下众人说道:“星月菩提价值逆天、世所罕见,市面上确实赝品居多。想必你是行家,可上来鉴定一下。”
和尚上了擂台,戴上了一双白手套,还从袈裟里掏出一个鉴宝镜,捏着星月菩提,凑前一看,脸色陡变,额头上顿时大汗淋漓,慌忙将星月菩提重新放在了擂台之上,“噗通”一声,跪下就叩拜,口中不断念着“嗡玛尼贝贝轰,嗡玛尼贝贝轰……”
随着他口中咒语迭出,星月菩提竟然不断往外泛着耀眼的黄光,耳边似乎有万千佛语竺音传来。那些溢出的黄色光晕,隐隐当中,似乎还潜藏着佛陀宝相。
不仅是我,场下所有人都应该听到了佛音,均面露虔诚之感。
佛法无边。
哪怕是对这些下三滥的阴阳界人士,也极具震撼力。
和尚念完一段咒语,无比虔诚地深施佛礼,闷声不吭,退下了擂台。
不用再验证了。
三大法器,随便任何一样,都足够秒杀交易台上所有的宝贝。
余老板显得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但他是赛马场的场主,规矩本来就是他们定下的,出尔反尔的事,他一时也说不出来。
我趁热打铁:“赛马场本质是娱乐场,大家聚集于此,图个一乐,若能博得一些法器钱财,自然更为高兴。本来按马场的规矩,我徒弟如果在擂台上输了,本人也可上台挑战!如今我还额外压上了三大无上法器,又有何不可?我要是输了,大家踏着本人尸体,将法器拿去即可!”
余老板赶忙接茬道:“不知大家意下如何?本场主听从大家意见。若同意,咱今儿个改改规矩,可以重新进行押注,决出此届跑马王。”
阴阳界人士,对钱财不甚看重,毕竟弄起来简单。但如果看到上好的法器宝贝,简直比见了亲爹还亲,如何能经得起诱惑?此前压方冬子赢的人率先同意,而那些本来压跛脚真人的,看到我展露的法器之后,似乎心痒难耐,竟然大部分也表示同意我参赛。
唯独一直在擂台之上的跛脚真人,脸露怒色。
跛脚真人并不是傻子,看气质也知道我比方冬子的水平高出不是一个档次,但大家都同意,他也无可奈何。不过,他虽然表情有些愤怒,但却一直稳坐黑纸虎,一副最终胜利必定属于他的坚定神态。
余老板宣布重新押注。
场下的押注情况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九成九的人开始压跛脚真人。
他们全想博大,妄图赢下我手中的法器。
我用眼神询问风信子,押注我的有几个人。
风信子的抬手表示两个,又指了指自己,比划了个一。
我满脑门黑线。
两个人当中,其中一个还是风信子的友情押注。
只是,另外一个压我的人是谁?
眼见几个小年轻已经把冬子给抬了出去,我彻底放下心来,寻思着冬子现在倒是救了,我该咋办?到时那个爱赛马的丹青鬼手岂不是要画魂魄画死我!
仔细一寻思。
不对!
如果丹青鬼手想赢,在百分九十九的人都押注跛脚真人的前提之下,他肯定要放弃跛脚道士,转而把赌注压我身上,故意爆冷门,这样才能最终赢得盆满钵满。
另外一个押注我的人,必定是丹青鬼手!
第二百零六章 一地鸡毛
“哐!”地一声。
服务生开锣了。
跛脚真人口中呼喝一声:“驾!”
那匹黑纸虎载着他,呼啸着冲我袭来,他手中的白色拐杖,往我头顶上猛抡。
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手中苍尤剑迅疾一转,猛地格挡开他的白色拐杖。
白色拐杖突然从他手中脱手,往场下飞去,我将苍尤剑猛地下沉,一剑斩在了黑虎的虎头之上,黑色老虎竟然惨嗷一身,一团浓郁的黑气从身上溢出,四散而裂。
一头猫魂!
我深深觉得受到了侮辱。
类猫画虎。
大概就是这破玩意儿!
死瘸子竟然把一只猫的阴魂封在黑纸老虎之上,用来唬人。
我袖中打出一匹黑幽幽的阴马,阴马咆哮奔腾而出,将猫魂瞬间给吞噬的一干二净。随后,反手一掌,狠狠拍在跛脚真人的胸口。
这掌只用了无相气诀五成力道。
饶是如此,跛脚真人一声惨呼,向后倒飞了五六米,弹在擂台的格挡拦上,又被弹回几米,口中狂喷鲜血,双眼翻白。他想从地上爬起,但挣扎了两下,完全爬不起来,只得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地干呕着血。
就这?!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应该是丹青鬼手开始动手画我三魂七魄,把我彻底弄死的时候了。场下所有人都习惯了跛脚真人连续三届的绝地反击,纷纷大嚷道,真人起来,打他啊,打死他啊!
可今时不同往日,丹青鬼手此次把赌注全押在我身上。跛脚真人已经彻底成为了一枚弃子,一动不动,像海豚一样哇哇地喷着血。
我立在擂台之上,等了几分钟。
跛脚真人已经彻底晕死过去,连血都不吐了。
“怎么可能?!”
“他不是要会诱敌深入术法吗?”
“会不会还有转机?”
……
“该结束了吧?”我恼道,转头对着场下众人,喝道:“还有谁来挑战?!”
全场鸦雀无声,他们脸庞一片死灰。三届跑马王,被我一招撩倒,刚才又见了我使用诡异法器的手段,估计没人不怕死。
“哐!”一声。
服务员敲响了比赛结束的锣声。
忽然之间!
风信子娇喝一声:“抓住他!”
转头一望,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乘所有人正目瞪口呆,在服务台紧急地兑换筹码。
他是赢家!
那个爱赛马的丹青鬼手!
丹青鬼手听到声音,猛地将筹码一丢,脚步无比诡异,呼啦啦冲进人群,就往边上逃去。正一观的道士从四面八方,全冲了过去,呈包饺子之势头。
我迅疾跃下擂台,疯狂地去追那人。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
有输红了眼的人,大声高喊道:“跑马王何方想杀人,大家去抢回自己的法器!”
你特么才是跑马王!
人群开始癫狂起来,纷纷跑去服务台抢法器。
余老板脸色陡变,勃然大怒,大骂道,都没规矩了,想死啊!但群体已经陷入彻底疯狂状态,谁还理他?那些护法器的服务生,没一会儿就被撞的人仰马翻。
余老板见状,开始往天上放毒箭弩,但百来个人的大场面,完全压制不住,他只好招呼属下用毒箭驽去射人。可这些阴阳界人士,没有一个是善茬,抡刀的、放恶犬的、转血滴子的、打镲敲锣的、丢飞镖的,与余老板手下硬刚……总之,一地鸡毛,混乱不堪。
那些法器,谁抢到算谁的,但就是没有人敢来动我。
我焦急万分,完全没空去理他们,疯狂地朝人群中那个丹青鬼手冲去。
丹青鬼手已经给直接带上了傩舞面具,速度非常之快,手中拿出画架,开始准备画画。
我冲他迅疾打出一把黑刀。
他猝不及防,“哎呦”一声,画架和纸笔全掉在地上,被混乱的众人碾得稀烂。
余老板恼怒不已,以为现场不可控制的局面全是我一手造成的,带着几个手下呼啦啦跑到了我面前,抱身拎脖子,想来抓我。
我用苍尤剑外加拳脚,三下无除二狠狠地将他们给撂翻。
但这一来,那丹青鬼手已经从一个后门闪了出去。
我冲风信子大嚷道:“叫你的手下去捆了那个瘸子,我们追!”
风信子反应过来,吩咐正一观的道士将跛脚真人从人群中拉出来捆了。
她跟着我朝小门追去。
跛脚真人没死,但他是丹青鬼手的傀儡,如果我们这次没逮到这个丹青鬼手,可以从跛脚真人嘴里撬出一些线索。
后门总共有三部电梯,其中一部电梯上的数字正疾速往下,显示到负三楼,负三楼应该是地下车库。赛马毕竟类似地下黑拳性质,见不得光,这三部电梯应该都是余老板为躲避打击所用。
丹青鬼手想从下车库逃跑。
“你赶紧去守地下车库大门,务必拦住出去的每一辆车!”我大急道。
风信子说道:“明白!”说完,她娇躯一闪,再次从后门进入擂台室,风一样往地下车库门奔去。
我闪进了一部电梯,摁了一个负三键。尔后,人立马从电梯里出来,手握着鱼肠剑,在电梯口等着。
那部电梯哗啦啦开始往下空降。
我估计,丹青鬼手已经将他拿手的画画手段给丢了,他并没那么笨乘电梯到地下车库之后立马开车而逃。丹青鬼手肯定已经判断到车库门口有人堵,后面有人乘电梯下来追。他到负三楼之后,应该会看一下另两部电梯的数字,判断有没有电梯显示向负三楼而来,如果有,证明我们已经乘电梯追来了。那么,他一定会乘坐同一部电梯,再次上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们眼前消失。
果然!
那部他乘坐的电梯再次向上。
我非常之紧张,第一次面对面与如此恐怖的组织成员硬刚,也不知道他的实力到底如何。
谁知道,电梯到了负二楼,突然停了。
卧槽!
这货比我想像中的智商还要高!
咋整?!
我现在怕他悄莫溜了,不敢乘电梯,又不敢走安全通道。可如果等在这里,他不上来,也不下去,咋办?
等了片刻,发现这货一直在二楼,就那么像个龟孙一样在电梯里,那部电梯已经发出“滴滴滴”的警告声。
擂台室里面还在打得呜呼哀哉,惨嗷连天。
我寻思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低声念了一句咒语,招来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鬼。
那鬼一见到我,就要向我跪下,我急道:“快别他娘客气!你赶紧找到电梯的电闸开关,把电闸给我关了!”
鬼闻言,一脸无语,白了我一眼,没吭声。尔后,他身躯一跃而起,手往天花板上的一根高压电线碰去。
刹那间!
“呲呲呲”的火光直冒,那鬼被高压线电得浑身焦黑,口吐白沫,双眼翻白,惨叫连天。
整栋楼的电突然停了!
卧槽!
真你妈仗义!
我立马打开了手机电筒,抬脚走安全通道,就往二楼猛冲。
一冲到二楼平台,果然发现那个戴着面具的丹青鬼手,他可能对猝不及防的停电非常好奇,正在电梯口一脸懵逼地摸来摸去,大概是在检查电梯出现了什么问题。
我热血上涌,直接跃起一脚,将他踹飞了几米。
这货惨呼一声倒地,随即反应过来,爬起身撒丫子就跑。
我现在都怕了丹青鬼手那诡异得轻功,手迅疾一抬,一把黑色虚刀呼啸而出,割中了他的脚婉,他再次“噗通”一声,载倒在地。我整个人扑了过去,鱼肠剑一下抵住了他的喉咙,厉声道:“别动,再动必死!”
他双手高高举起,不敢动了。
我一手用剑抵着他的喉咙,一手猛地掀开了他脸上的傩舞面具。
第二百零七章 我喜欢那口劲
“别掀!”
身后突然一句爆喝声传来。
我冷不丁被人给踹了一脚,整个人翻滚出几米远。随后,耳听到“轰”地一声巨响,血肉如同雨点一样哗哗落下。
那个丹青鬼手,在我掀开他傩舞面具的一刹那之间,竟然身躯自爆,炸了个稀碎。
我心下骇然。
难怪迄今为止竟然没人知道丹青鬼手的真面目,他们竟然用如此残忍的办法躲避别人的追杀!
眼见即将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我气得不行,双眼充血,抄了根边上的方砖,冲着丹青鬼手残破不全的衣服死死地砸去,硬生生砸了几十下,方砖全部碎成渣子,虎口震出血来,彻底撒了气,方才罢休。
把方砖碎渣甩了之后,回头一看,一个头上包裹着围巾的大妈正站在我身后。
刚才这个大妈救了我!
不对!
之前那一声爆喝,明显是一个男人!
那大妈见我发泄完,似乎恼怒至极,抡起铁钳一般的大手,向我拍来,嘴里怒吼道:“你个蠢货,大蠢货!”
一听到这声音以及闻到大妈身上浓浓的酒味,我瞬间明白过来了,他是燃面鬼王。
我既惊又喜,立马翻滚躲开。
他还要来弄我,我也火了,冲他迅疾打出了一个虚体气锤子,燃面鬼王毫不在意,手掌不停留,对着锤子猛地拍去,但他这次大意了,没有闪,以为我的水平还与原来一样。锤子与他的手掌中气息对刚,发出“砰”地一声响,燃面鬼王退后两步,面露不可思议之色。随后,这货反应过来,勃然大怒:“进步挺快啊!”
他身躯往前猛地一闪,爪子朝我胸口击来。
我不信他敢对我下死手,如果他真的想杀我,刚才在丹青鬼手自爆之时,他就不会出手救我。于是,干脆背负着双手,一动不动,脸色阴沉地盯着他。
果然。
在他的爪子就要触碰到我胸口之时,手迅疾地停下了,面目无比扭曲,气得哇哇直叫:“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我要杀了你……”
他那副大妈打扮和无比愤怒呜呜哇哇乱叫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神经病。
我带着火气冲他大喝道:“脑瘤王,手机还我!”
燃面鬼王闻言,顿时愣了。
大概他没想到我见到他第一件事,竟然是要手机,死死地盯着我,腮帮子死死地咬着,双手抓拳,抓得格格直响,似乎真想弄死我。
我心中一凛,觉得还是不要惹恼他微妙,冷哼一声:“不还算了,送给你!”
说完,我转身就走。
燃面鬼王一下懵了,反应过来之后,他猛地跃过来,一把板转我身体,吼道:“你他妈走什么!走什么!倒是跟我唠两句啊!”
我恼道:“没啥好唠的!你一会儿拉个女人来逼我洞房,一会儿吩咐下属来割我几把!我非常生气,咱们友谊的小船已经彻底翻了。”
“翻你大爷!你洞房了吗,那玩意儿割了吗?!”
“没有!但是我的东西我作主,凭什么你鬼五鬼六地来指挥它的动向?我好歹是一派掌门,备受屈辱!我不想跟你玩了,你以后该干哈干哈去,下次见到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燃面鬼王闻言,真的发怒了,两根手指并拢,就想来掐我脖子。
我爆喝一声:“出鞘!”
燃面鬼王闻言,以为鱼肠剑会来刺杀他,似乎吓极了,身形一闪,向后疾退,整个人如同一只猿猴一样,往上跃了十来米,牢牢地拽住了地下车库的电线杆子。但那车库里高高的电线杆子刚才被鬼摸了一下,至今上面的电线还呲呲冒着黑烟,一根垂下来的电线,正好搭到他的身躯,高压电一击,他整个人惨嗷一声,摔落在地上。
实际上,鱼肠剑刚才在擂台室击打了水晶灯罩,现在正处于休眠期,压根没法去刺杀他。见他被电得浑身哆嗦的死样子,刚才没抓到丹青鬼手的憋闷感反而烟消云散,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燃面鬼王缓过劲来,又瞅见我嘲笑他,气得够呛,一掌朝我猛拍:“笑你妹!”
我见状,向旁边迅疾一躲,地下室一根柱子被他掌风拍得穿孔,柱子上面本来支撑着大扣板,呼啦啦向我们砸下来,我只得疯狂往边上滚去。
那扣板砸下来,反倒砸在燃面鬼王自己身上,他再次惨嗷一声。
我实在乐得受不了,忙对他说:“你可别再打我了,看把自己整得多惨!”
燃面鬼王把扣板推开,手再次运气,还想揍我。
我吓得往后一跳,大嚷道:“别打别打!咱好好唠唠,友谊小船没有翻!”
燃面鬼王闻言,面目极度扭曲,忿忿地收了手。
我见他已经放弃干我了,说道:“你说你……自打咱俩认识以来,哪次你来搞我,不是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灰头土脸的?咱俩八字不合,我专克你。”
“滚蛋!我是一个鬼,没八字!”
“那我们也要好好相处!”
“你把我害得这么惨,怎么处!”
“不就是丢了职务吗?有啥大不了的!做个无事一身轻,整天喝小酒、听小曲、睡小妞的开心鬼,不香吗?”
燃面鬼王死死地盯着我,气乎乎的没吭声。
我掏出一根烟,递给他。
他猛地拍我的手,将那根烟砸在地上,骂道:“滚一边去!”
我也不恼,再掏出一个烟,点着了,吸了两口,对他说道:“阴天子把我与天机女的婚事交给你操办,结果你给搞砸了。现在丹青鬼手四处杀参加婚礼的人,地府还向阴阳界下达了不顾一切诛杀丹青鬼手的命令。只能证明一点,丹青鬼手势力庞大,足以颠覆阴阳界秩序,威胁地府的统治地位。从之前一切的迹象表明,我的婚事,与维持现有的阴阳秩序关系重大。你压根不敢杀我,刚才只是气头上威胁一下我而已,你也知道,我从不怕你,你又何必来这一出呢?看把我给累的!我说的对不对?”
燃面鬼王被我一语中的,表情非常古怪,不置可否,随后,他骂了一句娘,大吼道:“你他妈说得对!”
我咳嗽两声,继续说道:“你虽然被免职了,但来酒吧肯定不是借酒浇愁,你不会那么没品!你肯定接到了新任务,而且此任务还关系到你能否官复原职。”
燃面鬼王闻言,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没吭声。
“从你的身份和能力来看,我猜测,你是地府此次诛杀丹青鬼手的负责人。正一、全真、闾山、茅山等阴阳界教派,全部都要听候你的调遣。”
“得得得,你他娘别再说了!我确实接到阴天子下达的任务,牵头负责诛杀丹青鬼手之事。你是阴山派第八十三任掌门,我现在命令你,立即与那天来抢婚的小娘们分手,参与到诛杀丹青鬼手的伟大事业中来!”
他叫我和夕颜分手?
我顿时笑了。
“你笑什么?”燃面鬼王恼道。
“丹青鬼手杀了我婶,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会找他们算账!但阴山派向来是三无教派,从未享受过来自地府的任何庇佑,你凭什么命令我!还叫我分手,脸都不要了!”我回呛道。
燃面鬼王恶狠狠地说:“你不跟她分手,我一定会杀了她!”
“你要杀她,除非从我尸体上碾过去!”我横眉冷对。
燃面鬼王气得不行:“你小子是不是脑子进屎了,天下娘们多的是,干嘛非得要她?”
“天下酒多的是,你干嘛非得喝茅台?”
“我喜欢茅台那口劲!”
“我也喜欢夕颜那口劲!”
第二百零八章 给你讲个故事
燃面鬼王狠狠地呸了我一口,显得非常无奈,一屁股坐了下来,转头对我说道:“烟!”
我给了他一根。
他接过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两口,往外吐出来十几串烟圈,反问我:“对了,正一观那小娘们哪儿去了?我叫她带人盯着丹青鬼手,她怎么就擅离职守了?”
“她现在在车库守大门,我吩咐的。”我回道。
“咦……怪了!她现在是我下属,不听我这个上司的,反而听你的?你小子难不成又泡上她了?”燃面鬼王满脸疑惑不解地问道。
我一阵无语:“你能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吗?咱们坦诚相待,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到底行不行!”
“怎么坦诚相待?”
我想了想,把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问,连珠炮一样向他发问:“天机女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一定要跟我结婚?我的婚姻与维持阴阳秩序有什么关系?”
燃面鬼王听了,脸上肌肉反复抽搐了几下,似乎非常纠结,愣了好一会儿。
我以为他心理斗争之后,准备全盘告诉我,谁知道,他对我说道:“酒!”
我闻言,气得把他嘴里的那根烟给拔了,丢在地上,狠狠地踩灭:“你还有完没完?!”
燃面鬼王抽了一下鼻子,说道:“我有故事,你没酒,我咋讲?”
“行!给你准备酒!”
我只得掏出手机,给风信子打了个电话。
风信子仍在车库大门口守着,见我来电话,急问道丹青鬼手到底抓到没有。我说没有,掀开他面具之后,那家伙自燃了。你这样,赶紧去买瓶茅台来,我就在车库里等着。
“何方你疯了吧,这个时候喝什么酒?!”风信子疑惑不解。
“你别管了,赶紧去买了,我这边等着听故事呢。”我回道。
挂完电话,等了一会儿,风信子来了。
她一见到燃面鬼王,表情先是一惊,随后,立马向燃面鬼王行道礼:“正一观风道真参见鬼王大人!”
燃面鬼王冲她一抬手,那瓶酒从风信子的手中飞了过来。
这货接过酒,像开啤酒一样,牙齿一咬,“砰!”地一下,酒瓶盖开了,放进嘴巴,咕咚咚喝了两大口,大喊好酒。
风信子都懵了,表情怔怔地看着我。
我突然想起来,风信子还不知道我和燃面鬼王的关系。当时在城东土地庙,燃面鬼王附在我身上,风信子没有见到他。后来葬天机仪式,燃面鬼王一直躲在帐篷里醉酒,风信子也没见到他。在小木屋抢婚之时,风信子又一直晕着,压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她这副神情,大概怎么也想不通,我怎么会跟地府职务如此高的人在这里吞云吐雾。
燃面鬼王喝了几口酒之后,对风信子说道:“你们不是抓了那个跛脚真人吗,现在去好好审问一下。我跟这个姓何的在这里吹吹牛逼,没有我允许,谁都不准下来。”
风信子俏脸犹疑地瞅了我两眼,却没挪步。
“咋滴,你是不放心你上司我呢,还是不放心这姓何的小子?”燃面鬼王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斜眼问道。
风信子被他问得脸一红,竟一时语噎。
我赶紧对她说道:“你出去忙吧,鬼王大人与我旧相识,他准备命令我们阴山派参与进诛杀丹青鬼手的计划中来,需要商讨一下细节。”
在他的下属面前,我极尽全力维护了脑瘤王作为领导的权威。
燃面鬼王听了,似乎很是舒坦,嘴角上扬:“没错,没错!”
风信子闻言,立马躬身回道:“属下不打扰,大人请便!”
说完,她转身出去。
燃面鬼王盯着风信子的背影,等她彻底消失在角落,转头笑嘻嘻对我说道:“正一观这小娘们屁股真的挺翘!不得不说,你小子挺有女人缘的,哥们羡慕你呀。”
“你喝多了是吧?赶紧唠正事!”我将他手中的酒瓶子给抢了。
燃面鬼王揉了揉鼻子,醉眼朦胧地说道:“哎……小孩没娘,这个故事说来话长。很久以前,有两个大佬,人们分别叫他们为a大佬、b大佬。他们互相之间瞅不顺眼,两人各带了一帮小弟,打了起来。打来打去,b大佬的实力不行,被a大佬干得哇哇直叫。我问你,你知道b大佬为什么打不过a大佬吗?”
“为啥?”
“因为abcd,a排在b前面,哈哈哈……”
“你他妈认真点,扯犊子呢!”
燃面鬼王见我发怒,咳嗽了一下:“不就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么!你急什么,等下我还会继续打比方,你可别打断我,不然故事内容我容易忘记!”
我实在拿他没办法,只能忍了,叫他继续。
“a大佬干不过b大佬,原因很简单,因为b大佬有一个很牛逼的属下,叫做李莫愁。”
“啥玩意儿?你不会给我讲神雕侠侣吧?!”我瞪大了眼睛。
燃面鬼王白我一眼:“我说了打比方,你喜欢搭茬是吧,那我不讲了!”
“你讲,你讲,我不搭茬了。”
燃面鬼王继续说道:“a大佬被干得实在没办法,召唤来一对神雕侠侣男女。神雕侠侣非常厉害,直接把b大佬打得落花流水,杀了b大佬,取得了最终胜利,可李莫愁却在战斗中逃了。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神雕侠侣便开始追杀李莫愁。他们追啊追,杨过脚步快,在一个隐秘的山洞,追到了李莫愁,正当杨过要动手杀了李莫愁之时。李莫愁长得那叫一个贼拉漂亮,跳了一支销魂舞蹈,用美色来迷幻杨过。”
“杨过这个瘪犊子,竟然受到她的迷惑,跟李莫愁巫山一夜云雨。此时,小龙女赶来过来,杨过在李莫愁的唆使之下,竟然一剑斩了小龙女。乘杨过和小龙女打斗,李莫愁跑了,从此不知所踪。”
“a大佬知道了此事,非常生气啊,就把小龙女的尸体给敛了,埋了起来。然后,派人去把杨过给抓了,捆在树上,诅咒他永世不得翻生。啥时候才能翻生呢,除非小龙女重新活过来,愿意原谅杨过这个小瘪犊子。”
说到这里,燃面鬼王把我手中的酒给抢回去,咪了两口。
“然后呢?”
“没然后,故事讲完了!”
我顿时热血上涌。
还以为这货会告诉我真相,敢情在忽悠我骗酒喝呢!
“你变态是吧!骗酒喝也就算了,还毁了我心目中的爱情经典!”我冲他大吼道。
燃面鬼王“嘿嘿”一笑,没理我,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顿猛灌。整瓶酒灌完,他立马起身,狠狠地摔碎了酒瓶子,双眼猩红,一抹嘴巴,大叫一声:“酒喝完,故事也讲完,让本王打一套醉拳醒醒脑子!”
尔后,他突然跃下平台,在车库的开阔处,疯了一样打起了醉拳,嘴里高声唱道:“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有万种的委屈,付之一笑。我一下低我一下高,摇摇晃晃不肯倒,酒里乾坤我最知道……”
燃面鬼王绝对是醉成傻逼了。
我脑子一闪。
不对!
这货肯定在装醉!
果然。
他一个空翻,一个侧踹,身躯颠三倒四,没几秒钟,竟然消失在车库口。
去他大爷的!
我赶紧向车库门口追去,但追出外面之后,夜色里星空一片璀璨,哪里还有他的丁点影子?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这货关机了。
我顿时憋屈的不行。
自从葬天机仪式开始,燃面鬼王的智商开始一直在线。现在我跟他相处,都不知道他啥时候在装糊涂,啥时候是真糊涂!
无奈之下,我只得打电话给风信子,问她在哪儿呢?
风信子说,在酒店,正准备审跛脚真人。
我问她审的怎么样了。
她回答刚给他治好伤,你赶紧过来。
按照风信子发的位置,我匆匆赶了过去。
第二百零九章 目羽鸡的毛、清明鸟的腿骨、贝贝鱼的黑血
来到宾馆,发现正一观等人开了一个大套间。而跛脚真人则被牢牢地被绑在椅子上,他身上的伤已经彻底包扎好,风信子等人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
跛脚真人反而笑嘻嘻地,嘴角流着哈喇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情形。
这情形有点不对头啊。
我皱眉问风信子:“你们咋审个人还把自己气得像便秘一样?”
风信子回道:“死顽固,怎么着也不招!”
我反问她,给这家伙上手段了吗?
风信子闻言,瞪大眼睛问我,上啥手段?
“那你们是怎么审的?”我疑惑不已。
“动之以情,晓之以礼,从道家大义出发,劝降!”旁边一个书生气息很浓的正一观道士朗声说道。
劝降?
完犊子!
正一观这帮货色,对付各种妖魔鬼怪,斩立决,但面对眼前这个跛脚真人,竟然讲起了道理,简直迂腐到了极致。
跛脚真人见到我过来,嘴角上扬:“姓何的,你厉害!”
我冷笑一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问道:“你流这么多哈喇子,干嘛呢?”
“风道真长得漂亮,我喜欢呗。”跛脚真人恬不知耻地笑道。
风信子闻言,气急了:“无耻!”说完,她就想抬手扇他耳光。
我制止了风信子,笑着问他:“你喜欢风道真哪里?”
跛脚真人说:“都喜欢!不过,本真人有个癖好,尤其喜欢女人的牙齿。风道真的牙齿细细白白的,很整齐,她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我顿时乐了,老家伙的品味倒挺独特。
风道长又羞又恼,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恼道:“我什么时候对你笑了?!”
我没继续搭理跛脚真人,左右看了看,抄了个茶几上的烟灰缸,猛地一掐他的喉咙,他“啊”地一声,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我拎起烟灰缸,哗啦啦几下冲跛脚真人的牙齿狠狠敲去,边敲边骂:“喜欢牙齿是吧?爱好挺别致啊!”
跛脚真人疼得癫狂起来,一边挣扎着朝我狂喷嘴里的碎牙和鲜血,一边大声咒骂,弄得我全身血兹呼啦的。
我恼怒至极,干脆把他一口牙全给敲了。
这货疼得晕了过去。
回头一看,正一观等人都惊得呆了,傻傻地看着我。
我白了他们一眼:“如果人都可以讲道理,还要巡捕做什么?妖魔鬼怪都可以讲道理,要我们做什么?”
刘婶惨死的模样,一直在我脑海中萦绕。
跛脚真人与丹青鬼手合作,在擂台上赛马,不知道用同样的办法害死了多少阴阳界人士,如此无良之徒,跟他客气,不仅同天理过不去,跟我自己都过不去!
点了一根烟,休息一会儿。
跛脚真人醒了,脸色惨白,目光无比怨毒地盯着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真你妈狠!”
“风道真还有哪里长得好看?”我继续问道。
“嘿嘿!老子还喜欢她的耳朵,像个小玉坠一样,晶莹剔透的。”跛脚真人一脸惨笑,兀自嘴硬地说道。
我直接拎起他耳朵,鱼肠剑滑过,瞬间割了。
他再次惨嚎一声,疼晕过去。
我没有再给他休息的机会,一剑捅在他的大腿。
跛脚真人疼得整个人都猛窜了起来,将椅子给带翻,栽倒在地,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看样子又想晕过去。
我骂道:“晕你妹啊,起来嗨!”
手中高高举起鱼肠剑,想冲他再来一下子。
跛脚真人已经彻底吓疯了:“不要不要,好汉饶命……”
我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将他的头往墙上猛磕了两下,恶狠狠地问道:“还喜欢风道真哪里?”
“不不不……哪里都不喜欢……其实,我喜欢男人,这年头,谁他妈还跟异性玩……”跛脚真人为了活命,已经不要脸地主动改变个人取向了。
我把刀给收了起来,让他休息一会儿缓过劲。
“说吧!”
“何掌门,要我说啥?”
我目光一凛。
跛脚真人吓得身躯猛地一哆嗦:“我说我说!我是个修灵宝毕法的火居道士,三年前,一个戴面具的人找到我,叫我去赛马。我对他说,我法力是垃圾,去赛马会被打出屎。他说他会帮我,我不信。他便向我展示了一下他的手段,我彻底服了。”
“啥手段?”
“原本我家里有一只黑猫,当时正在散步呢,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古怪的纸和一支古怪的毛笔,画了一副简笔画,结果,黑猫当场就被他画死了。随后,他又扎了一个黑纸老虎,将猫魂封进纸老虎里面。那黑纸老虎竟然神态像我家黑猫一样,过来舔我的脚丫子,我当时吓坏了……”
我见他像说书一样从头讲到尾,不耐烦地打断:“别扯这么多没用的,说一下你平时怎么才能见着他。”
跛脚真人被自己嘴里的血呛了几口,剧烈地咳嗦了几声,接着解释道:“每次赛马之前,都是他来找我,我不知道他住哪里。而且,他始终戴着傩舞面具,长啥样子我也不知道。”
“一个连样子都没见过的人,你给他卖命?”我问道。
跛脚真人皱着眉头:“我不敢不卖命啊!他手段实在太恐怖了,画画就能弄死我。而且,每次赛马之后,我虽然受了重伤,他都会给我一大笔钱,比之前的日子好过多了。所以……我就为他卖命了。”
从跛脚真人反馈的信息来看,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他刚才之所以敢跟我们对着干,是因为极度害怕丹青鬼手的手段。
我觉得异常憋屈,但又极度不甘心:“除了戴面具,他有没有其它特别的地方?”
跛脚真人想了一想,突然说道:“有!我有一次偶然发现他在我家做纸笔……”
一听这话,不仅是我,连风信子等正一观的道士都来劲了。
丹青鬼手最牛逼的手段,莫过于他们手中的纸、笔和古怪咒语。
纸我倒是见过,模样虽像普通的签字纸,但颜色中带点淡淡黑黄,摸起来质感非常古怪。他们手中的笔,小小的,笔尖是毛毫,但长度却比一般的毛笔要短许多,只有手掌大小,每次他们画完画之后,笔好像可以凭空消失。
那个丹青鬼手在地下车库自爆之后,我曾反复检查过现场,也不知道是因爆炸烈度太大还是其它原因,却没发现任何纸笔的残碎。
“怎么做的纸笔?”我追问道。
“具体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有一次他喝醉了,我拍了几张做纸笔原材料照片,在我手机里。”跛脚真人说道。
我掏出他手机,翻到里面的照片,发现全是一些古怪的动植物的残肢、毛发和黑色血液。这些玩意儿,从来没见过。但我猜测,植物和黑色血液应该是拿来做墨汁和纸张的,已经被捣烂的细碎。动物的骨头和毛发应该是拿来做毛笔,形成了笔的雏形。
风信子等人也瞅过来看,看完之后却纷纷摇头,表示不认识。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王大硕士!
这货专业研究动物的,又懂阴阳术法,应该比较清楚。
我打了个电话给他。
“你你你还没死?”
“我我我死不了!”
“别学我说话,啥啥啥事?”
“我刚才给你手机里发了几张照片,你帮我认一下是啥动物,非常重要。”
王杰叫我别挂电话。
一会儿之后,他说道:“植物我不认识,我不研究那玩意儿。但那些动物的肢体,我全认识。目羽鸡的毛、清明鸟的腿骨、贝贝鱼的黑血。”
“啥玩意儿?你不会胡编乱造的吧!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鸡、鸟、鱼?!”
“嘿嘿,阳间确实没有。”
“阴间的动物?”
“嘿嘿,也不是。你再猜猜猜一下。”
“……你别告诉是天上的东西?!”
王杰在电话那头说出了一个地点。
穹虚界!
第二百一十章 晓婉出事了
穹虚界就是那个可以长出桃柳茶的神秘地方。
之前曾说过,穹虚界处于阴阳两界交汇的边关之地。那个破地方,天上神律难涉及、人间阳律管不着、地府阴律不想管。为此,各种阳间凶人恶棍,地府逃亡阴魂,不容于天地五行的动植物,全在这鬼地方聚集,堪称阴阳两界妖魔鬼怪的迪斯尼乐园。
这里顺便讲一下阴阳两界的概念。
所谓地府,是一个笼统的称呼。
很多把地府单纯描写为川蜀的酆都鬼城,其实大谬。酆都鬼城,其实相当于地府的首府,属中心枢纽,阴天子官邸所在地。
除了酆都鬼城,地府下属还有十殿阎罗,相当于十个中心城市,类似于阳间的省(苏城属于二殿阎罗楚江王辖区),每殿有一个阎罗王。殿下面依次分为司曹、城隍、土地,对应阳间的管理体制分别为县、乡、村。
有人问,怎么没有地级市?
地级市是近代城市管理才出现的概念,地府一直尊崇古制,不设地级市。
阳间与十殿阎罗的辖区,在地理空间上基本重叠,但却各循法度,一个管活人,一个管死人,互不打扰。等于说,人在哪里生活,死了之后,自然由哪里的城隍土地带你的阴魂走。
如果大家挂了之后都去酆都鬼城,哪里能装的下?
民间的过阴婆子过阴,其实她就是与当地的城隍府熟门熟路,下去打探一下消息而已。如果让她离开当地一百里,到另一个城隍府去晃两圈,阴差保证打得她连自己妈妈都不认识。
当然,也不是说谁都可以去地府玩两圈。
有一句老话,叫做阴阳相隔。
靠什么隔?
阳间的无人区、天沟、湖海。
举个例子,鄱阳湖老爷庙附近有个魔鬼三角,自古以来沉船无数,实为恐怖。
一九四五年,樱花国有一艘两千多顿的船,神户九号,装载了掠夺来的金银珠宝,来到鄱阳湖老爷庙附近,突然沉船。船上两百多号人无一人逃生,经过多次打捞,毛都不见一根,如同人间蒸发。
这事儿相当奇怪。
老爷庙就那么屁大点的地方,又不是太平洋,诺大的一艘船,怎么可能蒸发?
其实,此事阴阳界早有定论。
老爷庙属于四殿阎罗仵官王的驻地。
本来嘛,地府不能管阳事,但神户九号作恶多端,牛逼哄哄的在老爷庙附近晃荡,遇到仵官王带领地府阴差出来巡逻。大雾弥漫之中,神户九号的船员看到一堆奇怪装扮的人,排着队伍前进,觉得非常之恐怖诡异,慌乱之下,他们竟然冲着地府阴差开炮。
几炮下去,水花四溅。
仵官王恼火了,吩咐手下:“克问问果帮鳖崽子做犀利东西(去看下这帮瘪犊子搞什么飞机)!”
下属探明来报,仵官王才知道东海岸那边来的人,还抢了中土不少宝贝。
仵官王当场就发飙了:“埋掉!”
阴差听令,一窝蜂上前,直接把他们全给干死了,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二叔跟我讲这事儿时,我心里还想,这样的仵官王给我来一打!
丹青鬼手用来做纸笔的东西竟然全来自阴阳两界妖魔鬼怪大乐园穹虚界,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穹虚界是典型三不管地带,没人敢去招惹,丹青鬼手这么嚣张,还把里面的动植物宰了做成纸笔?
我问王杰能不能确定。
王杰斩钉截铁地说能确定,并结结巴巴地向我简要解释了一下那三种动物。
目羽鸡,羽毛上到处长满了像眼睛一样的花纹,据说吃了可以透视。
清明鸟,清明节出生的一种鸟。死去的人给亲人托梦,用什么托?死人总不能站在你睡床边同你唠嗑,再说,阳宅里都有门神,鬼一般情况下也进不去。靠清明鸟来运输梦。它不是鸟,它只是鬼与你聊天内容的搬运工!
贝贝鱼,生长在石头缝里的鱼,号称穹虚界的环卫工人。它什么都吃,尤喜吞噬里面的残魂游魄以及妖魔鬼怪残肢,所以它的血是黑的。它吃东西也古怪,吃之前,先发出“baby,baby”的叫声,人听了销魂,残魂听了温暖,动物听了懵逼,会不有自主向它靠近,然后它一口将你吃了。即便没吃成功,你听了它的叫声,也会彻底神经错乱。
听王杰讲完,我觉得非常好奇:“那个什么目羽鸡,吃了真的能透视人体吗?”
“……”
“问你话呢,咋不吭声呢?”
“我没吃过,不知道!哥们只对尸体感兴趣,对人体不感兴趣!”
我手机没开外音,正一观等人不知道我跟谁打电话。
风信子俏脸疑惑,在一旁问道:“何方,什么人体透视?”
王杰在电话那头听到风信子的声音,骂了句卧槽,你大爷的!
随后,立马把电话给挂了。
挂完电话,我陷入了沉思。
跛脚真人却补充道:“何掌门,还有一个事,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那个面具人,每次赛完马都跟我说,下次赛马的之前要提前打电话给他,他要从驻地赶过来。”
尔后,他报出了一个号码。
驻地?
风信子一查那号码号段,脸色陡变:“穹虚界附近的号段。”
丹青鬼手的驻地在穹虚界!
一切都解释的通。
难怪几百年来,丹青鬼手像消失了一般,敢情他们一直在穹虚界猫着!那里不仅有他们施展丹青术才华的原材料,而且属于三不管地带,是躲避地府诛杀的最佳地点。要不是这次爱赛马的丹青鬼手露出马脚,还当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顿时觉得脑壳奇疼。
咱就别说穹虚界其它妖魔贵怪山大王了,光王杰刚才说的这几种古怪动物,就让人噤若寒蝉。想了一会儿,我叫风信子赶紧联系燃面鬼王,与其像死去的几大判官一样,在这里被丹青鬼手分而割之,倒不如迅速集合阴阳界队伍,杀向穹虚界,围魏救赵,彻底端了他们的老巢。
说完,我急匆匆往外走。
风信子问我干嘛去。
“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东西,出发之前告诉我!”我回道。
出门之后,天空朦胧的月亮将我的影子无限拉长,我内心无来由地袭来一股孤独而心悸的感觉。燃面鬼王在地下车库把我的手机还给了我,我期待用自己的号码打通夕颜电话,可反复疯狂拨打,仍然关机,赖添财的也是一样。
夕颜在下山之时,曾说等我回来。
可我回来了,她却彻底不见了。
夕颜不可能食言。
可她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燃面鬼王没有杀她,雪莲仙姑跑不过她。
我很担心下山之后八虚子老道对他们动了手。
这个古怪老道,满脑子只想让自己孙女晓婉开心,估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至于晓婉,她有八虚子老道的保护,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唯一让我觉得感伤的是,晓婉与夕颜,向来软谈丽语,姐妹情深,却硬生生被八虚子老道推到这么一种对立局面,当真令人巧嘴难言,心有戚焉。
早知今日葬花吟,何必昨夜唤春风。
我们都希望维持生活中的微妙平衡与美好,总有人不经意间闯入、打破。
徒增奈何。
正沉思间,错眼突然看到一个影子,虚空踏步,正从后面冲我飞快袭来。
速度之快,让我大惊失色。
我来不及细想,丝毫不敢怠慢,迅疾转身,用足十层力道,一把黑伞朝后面猛然拍去。黑伞猛地张开,发出呜呜直响的呼啸声,朝后面那人罩去。
那人见到黑伞,脸色微变,竟然不敢硬接,身躯猛闪,往旁边一跃。
黑伞撞到电线杆子上,电线杆子“咔擦”一声断了,拖动的四周路灯哔哔啵啵炸裂。
借助路灯炸裂不断闪耀的灯光,我看清了来人。
八虚子老道。
“进步这么快!”八虚子老道沉声问道。
我见他孤身一人,忙问道:“晓婉呢?”
八虚子老道回道:“晓婉出事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噬情魔魂
“晓婉出什么事了?”我大急道。
八虚子老道说道:“来不急细说,你快跟我走!”
说完,他率先大踏步往前走。
我跟着他快速地走了一段路,前面来了一辆出租车,他抬手招下,司机停下车,摇下车窗,问我们去哪儿。
八虚子老道二话不说,直接递给司机二十块钱:“租你车用两天时间。”
司机看到二十块钱,整个人都傻了:“老爷子你是不是在搞笑,打发叫花子呢……”
还没等司机把话说完,八虚子老道一个手刀,砍在司机颈脖子上,司机立马被砍晕了,他把司机从车上拖了出来,把二十块钱塞在他的口袋里。
我被他这波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看什么看,开车!我没驾照!”八虚子老道转头对我喝道。
我只得上了车,将车往前开。
“晓婉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我边开边问道。
八虚子老道一身血迹斑斑,脸色很不好,似乎非常疲倦,头靠在背椅上,半闭着眼睛,抽了几下鼻子,说道:“我带她去走九转还阳道,过了前八大关卡,她已经重塑肉身,但到了第九大关卡,要吃瑶姬情花,彻底消除记忆之时,她突然问我,吃下去之后,会不会忘记你,我回答说会。小丫头顿时哭了,不愿意吃……”
讲到这里,八虚子老道突然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早该预料到她不愿意,当初就应杀了你,让她死了这条心。你个兔崽子到底有什么好!”
我也恼火了:“你现在动手还来得及!不敢杀就不要扯这么多屁话,讲正事!”
八虚子老道嘴角冷哼一声,继续解释道:“她的泪水滴落在瑶姬情花上,竟然引动了瑶姬的噬情魔魂,迅速侵蚀了她的身体,她现在已经被魔魂彻底控制……”
“什么?!”
我头皮阵阵发麻,方向盘差点握不稳,车身在左右不断摇摆。
“你别乍乍乎乎的,开车注意安全!”八虚子老道说道。
我干脆将车猛地熄火,冲他嚷道:“你不是说你有本事偷到阴天子玉玺,盖上通关文书,带晓婉走九转回阳道如履平地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八虚子老道见我发怒,心里似乎稍稍有点歉疚:“我没偷到阴天子帝玺!但我原来觉得自己即便不要通关文书,也可以闯过去。几天之内,带着小丫头强闯了八关。可在最后一关,谁能预料到出这事!我试图用法力逼出晓婉身上的噬情魔魂,但小丫头受魔魂控制,反而打伤了我。”
说完,他掀开自己的道袍,露出来结实的胸膛。
我看见他胸膛有一个女人的手掌印,非常之深,直入肌肤寸余,整个手印还往外不断泛着黑色气息。
晓婉中噬情魔魂之后,变得如此厉害!
八虚子老道穿起了衣服。
按他的解释,所谓九转回阳道,其九转分别为淫欲、贪婪、懒惰、执狂、嫉妒、恶食、愤怒、虚妄、忘情。要闯过九转回阳道,必须对应解决地府设置在九转回阳道上的九大恐怖关卡,分别为:淫神五通鬼、贪兽独脚夔、懒王浑天蛤蟆、狂兵玄金袍主、嫉妒阴邪林、恶食魔泉眼、怒火妖门、妄咒灰土岭、瑶姬情花。
如果能拿到阴天子玉玺,盖上通关文书,则一路畅通无阻。但若没有通关文书,每一关都将十分凶险,随时可能让人魂飞魄散,堕入九转还阳道深渊,永世不得超生。八虚子老道也算天下一大牛人,竟然带着晓婉,硬生生连闯八关,个中凶险,自不赘述。
最后一关,吃瑶姬情花。
所谓瑶姬情花,实为灵芝花。
这玩意儿有个典故。
瑶姬是上古神女。《水经注》记载:南方天帝赤帝之女,名曰瑶姬,未嫁而死,葬于巫山之阳,精魂依草,实为灵芝。
据说,瑶姬美貌贞洁,一直在等待梦中的英雄来娶自己,但世间男子,却无一人能配得上她。没等到自己心爱人出现,瑶姬遗憾地死在巫山上(至今,巫山上还有思春神女峰,世人也因此常用“巫山云雨”比喻男女情爱)。
瑶姬认为,世间最痛苦的事,其实莫过于男女相爱而不得。她临死之前,发下大愿,愿抚平天下男女之情殇。于是,她的尸体化为灵芝草,能开出绚烂的花,世人如果吃了,可忘记一切情殇。
天帝有德,命人把瑶姬尸体化成的灵芝花移栽到地府,放入九转还阳道的最后一道关卡,故称为瑶姬情花。花繁叶茂,布置的像结婚时候的花门一样。等于说,正常进入阴间之人,先喝一碗孟婆汤,忘却一切,再去投胎转入阳世。但如果是抓错了不走投胎程序,经特赦走九转还阳道的人,出阴间还是得吃一口瑶姬情花,出去后同样忘记世间一切情爱。
晓婉没有吃花,眼泪一掉,落在花瓣上。
谁曾想,竟然引动了瑶姬的噬情魔魂。噬情魔魂是自地府建立以来,所有通过九转还阳道还阳之人,吃下瑶姬情花之后,在此间抛却的爱恨离愁所凝聚的一缕魔魂。
晓婉被魔魂侵体之后,突然双目泣血,面目变得无比狰狞。
八虚子老道顿时吓坏了,试图用法力逼出晓婉身上的魔魂,但晓婉好像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了,抬手一掌,把八虚子老道给打伤,然后疯狂地跑。跑了十几步,九转还阳道上若天崩地裂,泰山压顶,虚空中袭来一阵狂风,晓婉彻底消失不见。
我听了八虚子老道的解释,简直要疯了:“你既然没这个本事,逞啥鸡毛能去走九转回阳道?!”
八虚子老道回呛道:“贫道有本事!已带着她成功闯过九关,谁知道小丫头不愿意吃。”
“当时晓婉问你吃了花之后会不会忘记我,你不会撒谎说不会忘记吗?你是不是睡棺材睡了几百年,睡成脑瘫了!”我恼道。
八虚子老道闻言,顿时一愣。
从他的表情来看,我敢肯定,这货肯定对自己当时没有骗晓婉感到懊悔不已,但老家伙非常自大,兀自嘴硬:“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一阵无语:“出家人不打诳语是佛家戒律,你一个正一观的道士,装什么大尾巴狼!”
八虚子被我怼得火气老大,吼道:“现在讲这个有什么用?我要是偷到了阴天子帝玺,犯得着闯关么,我也不愿意大孙女出事!”
“你是在吹牛逼,压根没敢去偷吧?”我白了他一眼。
八虚子老道回道:“狗屁!我判断失误!阴天子府突然之间如临大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谁知道怎么会这样!”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莫非是因为丹青鬼手?
我头疼欲裂,也不想过多纠结于闯关的问题,转头问道:“现在晓婉在哪里?”
八虚子老道表情古怪:“她没彻底走完九转还阳道,无法还阳间。而且肉身已经重塑,也无法入阴府,只能被还阳道那股狂风传送到一个地方。”
“哪个地方?”
“穹虚界!”
穹虚界是三界不收之地,晓婉确实只可能在那里!
倒与丹青鬼手的老巢相契合。
“你法力这么高强都无法逼出晓婉体内的噬情魔魂,我能做什么?”我问道。
八虚子老道闻言,突然又开始暴怒起来:“有情之人,才会中噬情魔魂。晓婉情殇因你而起,只有你能解决,具体怎么解决,到时再讲!但速度必须快,否则我大孙女爱而不得,魔魂反噬生恨,在穹虚界大杀四方,最终会天地难容!”
他还生气?!
我要打得过,真想扇这个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臭老道几巴掌!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穹虚界到底怎么走?!”
八虚子老道没回答。
忽然之间。
他手捂住胸口被晓婉打出掌印之处,额头上大汗淋漓,表情极度痛苦,牙帮子紧咬,嘴角流出血来,转头对我急道:“你先开车,我毒气攻心,等下再说……”
第二百一十二章 御魂金丹
八虚子老道一边艰难地说着话,一边无比慌张地从道袍中拿出来一颗金黄色的丹药,猛地塞进了嘴里。随后,他浑身像打摆子一样,不断地颤抖,呼吸无比急促,手呈拈花指状,开始疯狂地打诀。
我不明所以,只得按他所说,重新发动车,呼啦啦地往前开去。
斜眼看到,八虚子老道吃完那颗金黄色的丹药之后,整个人突然僵硬绷直,脸色开始变得蜡白,再变焦黄,忽变死灰,最后,他脸上、身上所有的肌肉竟然瞬间塌陷、枯萎,整个人如同一具风干了的干尸。
我特么被他这副死样子吓得有点懵逼,忙叫道:“老道,老道!”
他一声不吭。
我伸出一只手去摇他,但八虚子老道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道路比较颠簸,他的干尸身躯随着车身不断地在摇摆晃动,我生怕他被彻底颠散架,只好把车先停了下来,打算看一下他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道,后面的喇叭声哔哔直响。
抬眼一看,要了亲命。
前面竟然设了卡,一排车缓慢地往前挪动,巡捕正在例行检查。
我现在完全不知道八虚子老道是死是活,压根不敢开过去。
这玩意儿待会儿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大半夜带着一具干尸到处乱跑,车还是刚才八虚子老道花二十块钱抢来的,不被抓进去喝茶才怪!
我立马想紧急调头,换一条道走。
八虚子老道突然开口了:“不用换道,贫道马上就能恢复!”
卧槽!
他果然还活着。
话音刚落,令我觉得无比炫酷的一幕场景出现了。
八虚子老道干瘪的躯体,突然向外溢出十几具弱小版的八虚子老道虚气魂体,魂体还带着金黄色的光芒,全部呈拈花指状,围着八虚子老道的身躯疾速地转圈。
整个车厢内,突然弥漫着道士早课般齐颂的道咒声。
那些虚气魂体,越转越快,最后肉眼竟然看不见它们的样子,围在八虚子老道身边,像一个正在飞速旋转的金黄色呼啦圈。尔后,猛然全钻入他的身体。
我这才想起来。
八虚子老道是清中期之人,尤擅炼丹。当时王杰和郝胖子去龙虎山偷他的尸体,为的就是他体内所谓的御魂金丹。御魂金丹可以随时随地御动、变幻自己的魂魄,今天我算是彻底长见识了。
只是,那些变幻的虚气魂魄全部钻入他的身躯之后,我却仍然没见八虚子老道有任何变化,身躯还是干瘪瘪的一副风干模样。
正觉得疑惑不解呢,车窗被拍得砰砰直响。
巡捕在敲了。
我一下愣住了。
咋整?!
我不开车窗,等于抗拒执法,车别想走了。如果开车窗,身边一具干尸,也别想走了。赶忙转头急问道:“老道,你还能说话不?!”
但八虚子老道又开始挺尸了,一动不动。
他们敲得非常之急。
我无奈之下,只得打开了一线车窗,仅供自己的头伸出去:“长官,赶紧给我吹一下,我赶路呢。”
“吹什么吹,今天不查酒驾,防爆检查。窗子全摇下,后备箱打开。”
“……”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打开车窗,开了后备箱。
“双手高举,头靠在方向盘上!”
站在副驾驶边上的一个巡捕,看到了八虚子老道的死样子,突然冲我紧急大嚷道。瞬间,十几个巡捕呼啦啦地朝我的车围了过来。
我特么妖魔鬼怪见得多,这阵势哪里见过?只得迅疾趴在方向盘上,双手高高地举起,嘴里大嚷道:“长官,没任何武器,我全力配合!”
“咋滴了大孙子?”八虚子老道突然开腔说话了。
我稍稍转过头一望,这老家伙不知啥时候已经彻底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一个为头的走过来,问刚才那个叫我趴在方向盘的巡捕:“怎么了?”
那个巡捕目瞪口呆,指着八虚子老道,惊诧万分地说:“他他他……”
我长舒了一口气。
开始例行检查,见到车上确实没什么违禁品,他们将我们放行了。
那个巡捕仍然一脸懵逼的样子,盯着我们的车。
八虚子老道还回过头去跟人家摇摇手打招呼:“辛苦了,同志们。”
过了检查站,八虚子老道向我解释道:“噬情魔魂聚拢了天下痴男怨女万般愁怨,打出来掌毒,饱含爱不得、伤别离、恨长久的怨气,实在太过凶猛。幸好贫道有御魂金丹暂时压制毒性,不然都没法活着回来找你小子。”
卧槽!
饱含爱不得、伤别离、恨长久的怨气?
黯然销魂掌么!
不管怎么说,连八虚子老道这么逆天的人物都扛不住一掌,看来现在晓婉的能力不是一般的恐怖。
“咱往哪儿走?”我问道。
“上高速,往渭河走!”八虚子老道回答。
八虚子老道的意思,先到达渭河,往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无人沙丘,再进去,是一个大戈壁滩,穿过戈壁滩,尔后就是妖魔鬼怪的迪斯尼乐园——穹虚界。
我算了一下路程,不停歇地跑,到达渭河足足需要一天时间。
难怪丹青鬼手告诉跛脚真人,每次赛马之前要提前给他打电话。如果不提前打电话,他根本就赶不过来。
九转还阳道位于巴蜀的酆都鬼城,但晓婉在九转还阳道里,却能时空变幻,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穹虚界,确实令人匪夷所思。不过,想想其实并不稀奇,阳间不该死之人死了之后,若干年后突然被发现在几千里之外重新生活,常见于新闻,这些也都是走了九转还阳道的结果。
我给风信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已经提前赶往穹虚界。风信子显得既好奇又担心,问我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路上没人照应怎么办。我没有细讲,只问她燃面鬼王联系到了吗?风信子回答联系不上,不过,他通过别人下达了命令,执行命令之人,全体火速前往穹虚界。
如此看来,燃面鬼王也已经知道丹青鬼手的老巢在穹虚界。
这货看起来笨,其实心里门清儿。
他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我觉得有很深的寓意,但我一点也猜不透。梅梅古灵精怪,比我聪明多了,待晓婉的事解决了,我必须要请教一下梅梅。
“风信子的资质比龙华小儿要佳,以后正一观挑大量还得靠她。”八虚子老道见我挂完电话,突然说道。
“她们都是你徒孙,你为什么不愿意见她们呢?”我疑惑不解。
“关你鸡毛事!”八虚子老道说道。
我一阵无语,懒得跟这狂妄自大的家伙再废话,将车迅猛往前开。
八虚子老道一直在闭目养神,偶尔还打起了呼噜。
我一个人开车,心里又着急,累得跟狗一样。
每当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老家伙虎目一瞪:“你还有脸休息,我大孙女要出什么事,我不可能让你活着出穹虚界!”
“我对晓婉的感情,不比你淡。现在咱在高速上,你要再威胁我,我不可能让你活着进穹虚界!”我丝毫不让,就欺负这老家伙不会开车。
八虚子老道闻言,突然笑了:“阴山派掌门果然个个脾气火爆。对了,你小子是第几任阴山派掌门?”
我也学着他的口吻:“关你鸡毛事!”
八虚子老道见我不回答,闭着眼睛,手指掐算了几下:“你是第八十三任阴山掌门。我认识你们阴山派第七八、七九、八十共三任掌门……咦,他们死得老惨了。”
“啥玩意儿?你认识他们?!”我惊道。
“关你鸡毛事!”八虚子老道冷哼一声。
第二天傍晚时分,我们已经来到了渭河边上。没法开车,只能弃车登船。船是一艘中型运沙船,开去渭河对面大沙丘挖沙子,里面有十几个赤膊民工。我给了船老大五百块钱,叫他顺路带我们过去,船老大高兴坏了。
船行到渭河中段,已经接近子夜时分。
我正靠在船舱里半眯着眼休息。
突然之间。
船四周火光大盛。
我迅疾起身,冲到船弦边一看。
渭河的河面上,飘荡着上百个红灯笼,四周阵阵阴风,莎莎直灌颈脖子。
红灯笼。
并没有人提。
第二百一十三章 钱要收,事不办
密密麻麻的红灯笼呈包围状,全向运沙船围过来,将河面照得通红一片。
十几个船工都已经吓疯了,脸色惨白,纷纷跪在了甲板之上,头若捣蒜一般不断地向着红灯笼磕头,头磕出血来。那个老船头,立马杀了两只大红公鸡,还疯狂地从船舱里拿出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五六万块钱,还有些金银首饰,全撒到河里面,钱落下水之后,在水面上乱飘。
老船头大叫道:“青衣娘娘饶命……”
青衣娘娘?!
自古河边多精怪,什么青衣娘娘,估计又是啥妖魔鬼怪来作乱。
八虚子老道毫不为意,翘起二郎腿,斜躺在甲板上,打着呼噜继续睡觉。
红灯笼完全没理会船工们的磕头求饶,反而越漂越近。离我们大概十几米之时,我方才看清,提着红灯笼的,是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眼睛奇大,红红的,脸颊上还涂着猩红的腮红,个子小小的,身子黑不溜秋,在河面上漂。
黑色芦苇扎成的稻草人!
朦胧的夜色之下,说不出的诡异、瘆人。
十几个船工磕完头,竟然立即起身,纷纷抽出了船上的扑刀。
我以为他们准备与所谓的青衣娘娘以死相搏呢,也抽出了苍尤剑,准备去帮忙。结果,这帮人却呼啦一下全围向了我和八虚子老道。
五六个人来围我,五六个人围住了八虚子老道。
老船头面目无比狰狞:“好端端的,怎么会招惹了青衣娘娘?!必定是你们两人八字与青衣娘娘不合,惹她生气了,杀了你们祭河!”
我都被整懵了。
神特么八字不合!
都现代社会来,还有祭河这种说法?
根本来不及反应。
围在我身边的五六个船工,手中大扑刀已经向我的头颅砍到。
我猛地退后两步,三拳两脚将他们打得哎呦两天,手中的扑刀哐啷啷地全掉在了地上。八虚子老道那边更甚,都没见他怎么出手,几个船工已经迭飞出他身边几米远。
此时,那些稻草人竟然纷纷地爬上了船,一手拎着红灯笼,一手拎着长竹篾,呼啦啦地向我抽来。
我猝不及防,被它们狠抽了几下,疼得呲牙咧嘴,顿时恼火不已。
敢动手打我?!
这下我算看清了,它们身上全被封了阴魂气息。
它们不是单纯的稻草人,肯定被那什么所谓的青衣娘娘给控制了。
我拎起苍尤剑,阴山八脉剑法迭出,灯笼飞舞,稻草人四散,发出呜呼哀哉的鬼叫声。
那些船工见此情景,全吓懵了:“天呐……罪过啊罪过啊,得罪了青衣娘娘的稻草使者,我们全要完蛋……”
八虚子老道那边,手掐指诀,几张符咒一打,身边亮出一道玄光,那些稻草人见了,竟然纷纷躲避,不敢去袭击他。
这下好了。
稻草人全冲我来了。
错眼见到。
八虚子老道瞅见稻草人全向我袭击,嘴角诡异上扬,一副看我出丑的神态。
老家伙实在过份,不帮我也就算了,竟然来这么一损招。
可你正一观会至阳玄光,我阴山派就没本事吗?
稻草人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冲来,我也懒得再打了,直接放出了阴马,对它急喝道:“吃吧,一次性吃个够!”
阴马见到密密麻麻阴魂附身的稻草人,如同饿虎见到羔羊,发出狂喜的咆哮声,疯了一样开始吞稻草人身上的阴魂,每吞噬一个,稻草立马散架飘散,一时之间,整个甲板铺满了稻草。
我冷眼在一旁观看。
那些稻草人见到阴马如此厉害,吓极了,呼啦啦地狂奔,全跳下水。阴马不依不饶,硬是再吃了十几个阴魂,撑得肚皮溜圆,方才罢休。
我将阴马收了,本想吩咐船头继续开船。
忽然之间。
船下逃跑的稻草人竟然将手中的红灯笼全部给甩上了甲板。
甲板上本来就已经铺满了飘散的稻草,刚才少数灯笼掉落在稻草上面,因为熄灭较快,没起火反应,但现在几十个红灯笼齐齐甩上来,“蓬”地一下,整个甲板都着火了。
狗日的这帮稻草人想烧死我们!
良心坏透了!
本来一直气定神闲的八虚子老道见此情形,脸色也变了。他刚才隔绝稻草人用的是至阳罡气,虽然现在已经收了道法,但身边残留的至阳气息犹在,甲板一着火,他整个身躯如同汽油桶,火势顺着他疾速蔓延。
八虚子老道速度极快,如同猿猴一般在甲板上飞奔,但那些火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如同引线,边冒烟边拖着长长的火龙,迅疾地追在他后面。
我冲着那些吓得发抖的船工大嚷道:“灭火啊!”
他们方才反应过来。
再任火势继续蔓延下去,大家只有被火烧死的份。哪怕当场没烧死,船被烧没了,所有人都会葬身河里。
河面航行,最不缺的就是水。
几个船工慌里慌张从船舱里搬出来几台平时用来急救的抽水机,将管子放到河面,抽水机突突突地抽起水来。
三四台抽水机的水管,抽上来河水,对着甲板上的火苗狂浇。
再一看,八虚子老道屁股冒着烟,整个人已经爬上了高高的船杆,双手抱着船杆,完全不敢下来。
船杆足足有十几米。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叫你刚才得瑟!
可好死不死,火苗没烧到他,但将那根船杆烧了起来。
我正准备拿水去浇灭船杆,结果,船地动山摇一般的摇晃。
那些船工本来手执水管正在灭火呢,纷纷跌落在地,水管脱手,翘的老高,向天上狂射,有一台抽水机水压较大,水管像条愤怒的水龙,在甲板上狂飙转圈,水浇得我们狼狈不堪。
我快速稳定好身形,趴在船舷向下一看,稻草人全不见了。
船底下有三个浑身毛茸茸,涂着腮红,穿着红色服装的母猴子,它们力气奇大,正在疯狂地摇船。
一摇之下,那杆本来本烧着的船杆突然断了。八虚子老道猝不及防,从高高的空中摔了下来,我惊呼一声,以为他要被摔死,正想跑去救他。谁知,老家伙术法极为高超,在空中几个翻滚,大踏步几个前跃,稳定好身形,立在了甲板之上。
这一手露的。
该他洋!
此刻,那群船工也看到了三个古怪的母猴子,立马再次跪下磕头,有两个已经口吐白沫,彻底吓晕了过去。
我恼火了,两把虚刀冲两只母猴子打出。虚刀破空呼啸,两只母猴子中刀,眼睛一翻,立马死了。另一个母猴子见状,神情非常恐慌,放弃摇船,拼命地想游走逃跑。
我口中诀歌一出,黑伞奔腾而下,迅疾罩住了那只母猴子。随着我一声爆喝,黑伞往上猛地提拉,母猴子发出“吱吱吱”的惨叫声,身躯带着哗啦啦的河水,被我一把扯到了甲板之上,它被摔得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它想再爬起来跑,但可能刚才摔崴了脚,跑不动,走两步,身躯再次摔倒。这货极为聪明,知道逃无可逃,迅速爬起来,转身向我跪下,发出“吱吱”的求饶声。
我拎着苍尤剑,冲它走去。
那些船工都已经吓疯了,匍匐在地,双手合十,向着天空大声嚷道:“青衣娘娘,这两个人与我们没关系,是他们杀的稻草使者和红衣护法,请您老人家恕罪……”
真是愚昧!
这扁毛畜牲,还红衣护法?
那只母猴子见我凶神恶煞地走过去,吓极了,迅速从它那身红衣服里面,掏出几叠钱、几个金元宝,几串玛瑙项链,递向我,并向我发出讨好的怪叫声。
卧槽!
死猴子想贿赂我?!
看来所谓的青衣娘娘,专门在这里用稻草人和猴子讹诈船工的钱财。
我哭笑不得,转头问八虚子老道:“老道,这钱到底收还是不收?我没有扁毛畜牲向我行贿的经验,你教下我呗。”
八虚子老道回道:“钱要收,事不办!你看看它身上还有没有,全给掏出来,然后一刀宰了它。”
死老道,比我还狠!
“还有吗?”我问道。
母猴子慌张地点点头,尔后,又疯狂地摇头。
看来没有了。
我正准备一剑剁了它。
谁知,河面上迅疾冲来三个水橇板,有人冲我们大声爆喝道:“哪来的王八犊子,竟敢杀我红衣护法!”
第二百一十四章 陇南三尸煞
抬眼望去,每个水橇板上各站着一个人,正迅疾地向我们驶来。
左边一位怀里抱着一柄板胡,扎着白色的头巾,羊皮褂子搭身,皮肤相当的粗糙,留着大把络腮胡子,典型“山丹丹花开红艳艳”造型。
板胡是秦腔的主要乐器,其不同于二胡,声音比较高亢、刺激、古朴。而络腮胡子怀中板胡的长柄,看起来竟然像是人骨头所做成,惨白中又带一点灰黑。
右边那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皮肤非常之白净,书生模样,头上还扎着冠,冠上别一枚发簪。古怪的是,他的折扇打开,外面亮晶晶的,不断闪着妖异的光芒,在夜空之下,他每扇动一下手里的折扇,折扇外面的光芒如同繁星一样,流光溢彩,随扇而动。
仔细一瞅。
我去!
扇子上竟然布满了萤火虫!
中间那个是一位女子,打扮得像个青衣戏子,长长的水袖快要拖到河面了,水袖袖口纹着五彩云丝,工笔非常细腻。
女子五官倒是挺漂亮、妩媚,但脸上的粉非常厚,像钻了面缸似的,苍白一片。她的眼睛,眼影画的非常之浓,还用的是大血红色,给人一种无比恐怖、瘆人的感觉。
八虚子老道见了,冷笑一声:“有点意思!陇南三尸煞来了。”
听到陇南三尸煞几个字,我头皮顿时发麻。
陇南有一文一武一女戏子。
他们不是人,而是在同一荫尸地特殊环境形成的凶尸煞。
尸煞这玩意儿不同于僵尸,它们有脑子、有情感,肉体靠一口怨气支撑。
两个大男人喜欢上这个女戏子,两人为女戏子打得不可开交。
这个女戏子呢,博爱,喜欢秦腔粗狂男,也喜欢扇子书生。女戏子见两男尸为自己打得头破血流,就叫他们两个别争了,干脆一起做我的男人吧。
咱也不知道她有什么魅力,两个奇葩男竟然握手言和,狗血一般地同意了。
尸体之间的爱情,就是这么奇葩!
女戏子极为爱美,需要一种刚成年未婚男性的脚筋骨熬胶擦脸,刚成年未婚女性的鲜血涂眼影,作为自己日常护肤养颜的原料。两个大男人为了争宠,四处弑杀,为她特地取来。三人法力极为高强,心狠手辣,害人无数,江湖人称“陇南三尸煞”
陇南阴阳界人士对此大为震怒,联合起来诛杀他们。
三个货再怎么牛逼,也不敌数十阴阳人士群殴,吓急了,一路狂逃。阴阳界人士一路追杀,逼到他们无路可去,他们只好逃到了穹虚界。陇南阴阳界人士彻底傻眼了,穹虚界他们可不敢进去,只得打道回府,让他们留得一条性命。
没曾想。
今天还能见到这三个尸体界的奇葩货色。
当真三生有幸!
所谓青衣娘娘,大概就是变态女青衣了。三个母猴是他们护法,我估计,一方面让它们在这里讹诈船工钱财,另一方面让它们放风,防着陇南阴阳界人士。
不过,既然陇南三煞尸都出来了,证明穹虚界确实不远了。
我转头对八虚子道长说:“老道,你家几个亲戚来了!”
八虚子老道虽然有魂魄,但也是死了之后诈尸的尸体。在我眼里,跟他们也算一丘之貉。
八虚子老道闻言,骂道:“滚一边去!你家才有这么变态的亲戚!”
转眼之间,陇南三尸煞身躯已经跃上了甲板。
那只母猴见到他们,就像狗见了主人一般,一瘸一拐,无比兴奋地跑了过去,嘴里叽叽吱吱,好像在向他们控告我们的罪行。末了,它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呜呜哭了起来。
女青衣听了,蹲下身子,似乎很伤心,用袖子拭拭猴子的眼泪,抱着它:“欧呦,好啦好啦,不哭不哭,等下娘娘替你报仇嘞……”
船工已经吓得全部都晕了过去。
络腮胡子恶狠狠地盯着我们,用手哗啦扫了一下板胡,板胡发出刺耳的“铮”一声响,他冲我们大声喝问道:“谁杀了我们两位护法?!”声音带着高亢古腔,拖长了尾音,仿佛还带有咒语,嗡嗡嗡重复不断地袭进耳朵。
他想一下震倒我们。
以为自己是张翼德呢?
可惜我们两个面不改色心不跳。
络腮胡子见震不倒我们,神情显得大为惊奇。
八虚子老道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耳朵,装出一副极为害怕的神情,用手指着我:“是他杀了两只猴子!”
无耻之徒!
他半分犹豫都没有,屎盆子直接往我头上浇了下来。
我也不怵,揉了揉鼻子,没吭声,冷不丁打出一把黑色虚刀。
黑色虚刀呼啸而出,直接冲那正在向女青衣哭诉的猴子脖子割去。猴子猝不及防,“嘎吱”一声,鲜血溅出,歪倒在地,死了。
哭诉你大爷啊!
女青衣被溅了一身猴血,显得既惊慌又心疼,可她不是心疼那猴子,而是心疼自己一身衣服,嘴里发出戏曲音:“哎呀呀,我的戏服……”说完,她赶紧拿出纸巾,不断地擦自己身上的猴血。
络腮胡和书生男都懵逼了。
他们可能怎么也没料到,我竟然敢当他们面直接把猴子干死。
“不好意思,少杀了一个,现在三护法全嗝屁了。”我笑着说道。
络腮胡受不了了,惊天暴怒,一声吼叫,掏出胸前的板胡,手中疾速地弹,嘴里高声唱道:“坐定土山用目观,层层叠叠似兵山。又只见大将许褚刀法乱,暗点虚晃不近前。只杀得马头连马尾,性命就在顷刻间。颜良何用关某战,青龙刀管叫尔丧黄泉!哇呀呀……”
千古一怒在秦腔!
络腮胡竟然唱起了《斩颜良》!
刹那间。
周围的河水突然漩涡四起,船滴溜溜在打转,无来由袭来一阵阴煞气极强的狂风,吹得船上的锅碗瓢盆乱飞,船舱上面的顶棚也掀飞了,人几欲站立不稳。
这么猛?!
络腮胡声音越来越高亢,弹奏板胡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一股憋大招的既视感。
与此同时,一直没作声的折扇男扇子一合,往前一指,道一声:“小生来也!”
他人若虫王,带着一堆的萤火虫,速度极快,手中扇子向我袭来。
我退后两步,虚张双手,假装与他们对战,身躯却猛地一闪,一脚踹向正在一旁笑嘻嘻坐山观虎斗八虚子老道的屁股上,急道:“老道,快跟你亲戚唠两句!”
八虚子老道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整个人迎面朝着扇子男撞去。
扇子男手中扇子若刀,直剁八虚子老道的头。而那边络腮胡子,爆喝着向前疾闪,手中板胡也朝八虚子老道的头砸去。
八虚子老道顿时大惊,骂了句:“臭小子……”后面的话还没骂出来,眼见自己的头颅要碎一地,赶紧往前一滚躲过。
扇子男和络腮胡子脸色均大惊,大概他们没料到八虚子老道竟然能躲过他们惊天一袭。
扇子男面目沉了下来,身躯潇洒疾转,口中念道:“露泣连珠下,萤飘碎火流。乐天乃知命,何时不能忧!”
他手中那把扇子“哗啦”一声展开,数以千计的萤火虫,竟然自燃,在空中如同潮水,火势熊熊地冲着八虚子老道攻击。
络腮胡的板胡铮铮直响,弦上竟然弹出黑幽幽的丝,连绵不绝地去缠绕八虚子老道。
八虚子老道脸色一变,手中猛地扯出一张正一天罡符幡。
符幡漫卷,像大网一样将潮水般的萤火虫火势和黑丝给罩住了。
八虚子老道口念咒语手掐诀,迅速地开始揉动符幡,符幡马上变成了一个绣球状,往前猛推,符幡绣球在络腮胡和扇子男之间“砰”地一声爆炸。
两个货疯狂向边上躲过,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感到不可思议,但他们没作任何停顿,同时抄起手中武器,暴风骤雨般再向八虚子老道扑去。
我躲在远处,寻思这也太牛逼了,正考虑要不要去帮八虚子老道,错眼看到,那个女青衣正捂住嘴,像没事人一样,格格直笑。
她见我在望她,竟然朝我抛了一个媚眼。
我顿时觉得身子一个激灵,朝她“呸!”了一口。
女青衣见状,笑容止住,脸色陡变。
第二百一十五章 骂人不带脏字
青衣女被我一吐,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水袖猛甩,原本妩媚万分的脸部突然变得狰狞不已,残影晃动,快速地向我袭来。
一股无比妖孽的气息随风扑面,似乎还带有浓郁古怪的香水味,让人闻之欲呕。
我不想费劲巴拉地跟她打,大喊老道快救我!
撒丫子就跑,身子绕着甲板滴溜溜地直转。
八虚子老道那边占尽了上风,正气定神闲地与络腮男和书生斗。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火焰,暴风骤雨一般的粘稠黑丝,呼啦啦地朝八虚子老道袭击。但八虚子老道确实牛,道袍飘飘,身躯闪转腾挪,罡气烈烈,潇洒至极,那些玩意儿连他道袍的边都沾不上,更不要说打到他。
我叫他腾出手来救我,这老家伙可能知道我想偷懒,压根不管。
而青衣女见袭击不到我,表情非常之愤怒,口中开始唱戏,呜呜哇哇,唱得到底啥鸡毛玩意儿我也听不懂,但她每唱一下,原本柔弱的身子,竟然如同吹乐气一样,不断地往外鼓起。到最后,整个人都已经扭曲变形,哪里还有原来俊俏的模样,成了一个圆滚滚、胖乎乎,面目狰狞扭曲的大气球。她脚步的移动速度也越来越快,有几次堪堪抓到我。
更糟糕的是,她原来唱戏的声音应该来说比较好听,但此刻听起来却越来越刺耳,恍若加了什么妖术,搅得我心神大乱,脑海中竟然无来地由开始出现男女之间不堪的场面。
卧槽!
这鬼玩意儿在用妖术蛊惑我!
实在太烦了。
你会唱戏,小爷也会!
我向前疾跑了两步,猛地回头,大声来了一句喊麦:“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
青衣女被我莫名的一句喊麦怒吼,顿了一下。
“麻痹麻痹炸金花!”
天空霹雳炸裂来了一道雷,我瞬间掐住,乘她懵逼,往前猛地一甩。
“轰隆”一声响。
像气球一样的青衣女,身躯突然爆裂。
血肉若雨点一样从四周哗啦啦洒落。
安静了!
络腮男和书生见此情形,都懵了,反应过来之后,突然齐齐大叫一声:“哎呀!娘子!”
他们放开八虚子老道,像两条扑食的恶犬,疯了一般转头冲我袭来,一来就冲我发大招。
八虚子老道见了,反而悠闲地坐在了船舷之上,像看大戏一样看着我与他们打斗。
对付一个人还好,但此刻对付两个已经彻底疯了的尸煞,我没有八虚子老道那么高强的修为,顿时觉得非常吃力,手执苍尤剑,闪转腾挪,滴溜溜地与他们缠斗一番,身上已经被几个爆裂而开的萤火虫火苗给灼伤了几处,疼得我呲牙咧嘴,而络腮男的古怪黑丝也已经开始缠绕我的手臂,黏糊糊的,似乎还要钻进我肉里面,恶心死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爆喝一声,召唤鱼肠剑出鞘。
鱼肠剑迅疾一闪,一剑割喉,络腮男立马尸首分离,头在甲板上不断滚动,手中的板胡也“锵啷”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书生见状,吓极了,表情露出惊恐,转身想跑。
鱼肠剑不依不饶,猛地调头,朝书生的后背刺去。
令我想不到的是,八虚子老道突然脸色陡变,手朝前猛抖,弹出来一颗药丸。药丸发出破空的呼啸声,“哐啷”一下,击中了鱼肠剑的剑身,鱼肠剑滑行的姿势往旁边一歪,没刺中书生,立马调头,回鞘了。
书生衣袂飘飘,想向河面跃下而逃。
八虚子老道见状,身形疾闪,扑到他身后,一把拎起书生的后背,反手一摔,书生摔在了甲板之上,哇呀一声惨叫,口中喷出来一股鲜血。
这老道到底想搞什么飞机?
书生见已经无逃生的可能,反而大笑:“哈哈哈……小生佩服,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没搭理他,过去一把将他手中那把能召唤萤火虫的古怪折扇给仍进了河面,转头反问八虚子老道:“你不杀了他,留来过年?”
八虚子老道嘴角上扬,冷哼一声:“让他给我们带路!”
我疑惑不已:“你不认识去穹虚界的路?”
“贫道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怎么可能不认识!但这几个货色一直在穹虚界鬼混,有他带路,可以规避沙丘和戈壁滩不少妖魔鬼怪!”
倒是这个一个理。
但我刚才把书生心爱的娘子都像点炸药一样引爆了,我们叫他带路,不怕被他带到坑里去?
“你在担心他会故意陷害我们?我告诉你,他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八虚子老道似乎猜出我的疑惑,冷语说道。
没这个胆子有可能。
没这个脑子是什么鬼?
得!
反正全天下就八虚子老道最牛逼,他说咋办就咋办。
我蹲在书生身边,问道:“你叫啥名?”
“小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玉面书生张三。我不会替你们带路,你们尽快动手,杀了我!”张三眼睛猩红,怨毒的似乎要流出血来。
果然不出预料,他不肯带路。
八虚子老道闻言,一把捏开张三的嘴,冷不丁地塞了一颗药丸进去。
张三牙关紧咬,硬撑着不肯吃,口中还冲八虚子老道呸了一口血痰。八虚子老道反应贼快,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掌风一佛,那口血痰反而重新弹回了张三的嘴巴,就着血痰,张三不由自主地把药丸给咽了下去。
张三发现自己吃了药,气得哇哇大叫,对着八虚子老道破口大骂,但他骂人非常有特色,夹杂着古诗词,竟然不带一个脏字。
有文化!
八虚子老道拍了拍手,没理他。
可我突然听见张三说了一句:“你们且大胆去穹虚界,我们法力通天的影天神相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一听到“影天神相”几个字,我心中猛然一惊。
风信子曾跟我说过,丹青鬼手这个组织,存在的目的就为了颠覆阴阳两界秩序,建立所谓的影天世界,而丹青鬼手的老巢就在穹虚界,张三口中的“法力通天的影天神相”,莫非是丹青鬼手组织中的大佬?
这么说来,难道张三也是丹青鬼手组织中的人?
“住口!”我立马大声喝止道,沉声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法力通天的影天神相?!”
张三嘴角流血,面目狰狞,露出一副无比自豪的表情:“哈哈,没错,你们害怕了吧?影天神相在穹虚界……”
我正听他要说下去,这货突然癫狂起来,从甲板上猛然跃起,双手不断地撕巴着自己的衣服,表情显得极为痛苦,呜呜哇哇冲着天空大嚷大叫,指甲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身子,一块块皮肉被他硬生生给撕扯下来。
那些皮肉,像风干了的腊肉一样,干瘪如棉絮,四处掉落,非常之恶心。
我急于从张三的口中知道关于“影天神相”的消息,忙叫八虚子老道给他喂解药。
八虚子老道说:“老夫给别人下丹毒,从来不备解药!”
“那你把他弄死了咋办,我要从他嘴里探听消息!”我大急道。
“死不了!你也探听不了消息!他吃了我的封窍金丹,浑身奇痒无比,待他撕巴完覆盖在心头上的干肉,就会变成一个只认识路,其它什么也不知道的大傻叉。哈哈哈……”八虚子老道牛逼哄哄的说。
我简直无语到了极致:“我看你才是大傻叉!”
八虚子老道闻言,大恼道:“你怎么不尊重老同志?!”
我没再管他,拿了水管,用水把那些船工给浇醒,叫他们赶紧开船。
船工们醒来之后,看到甲板上一片狼藉而恐怖的场景,全吓得腿打摆子,颤抖着身躯去开船。一行人开始全龟缩在驾驶舱里,不敢再出来。
张三把身上的皮肉给彻底撕挠完,上半身已经只剩下累累白骨。不过,肉没了,好像他也不痒了,整个人像傻了一般,自己还穿起了衣服,痴痴呆呆地走到船头,手向前面一指,口中念道:“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出发!”
按照张三指向,船呼啦啦地往前开去。
乘着夜色,一路沐风而行。
第二百一十六章 瘆人的穹虚界
下了船之后,我们来到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沙丘之地。
船工已经不敢再去装沙了,立马掉头,疯了一样往回开。
没有其他的交通工具,我们只得仰仗步行。
八虚子老道判断是对的,张三熟门熟路,在黑暗中带着我们不断摸索前进。这货带路的方法非常之奇葩,像条狗一样,在沙子上拉上一泡尿,随后,他又把尿和沙子搅巴搅巴,拿起来凑在鼻尖上闻,闭目思考片刻,手往前一指:“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出发!”
看似一望无际的沙丘,我们七拐八绕,仅仅用了两个小时,就已经走到了头。
沙丘之上,我经常发现有不少动物、人的风干尸骸。穹虚界对平常人来讲是噩梦之地,但对一些犯了事遭到官家追杀的凶人,以及在阳间被道士追着屁股干的鬼妖、成精小动物,却是天堂之地。不少妖魔鬼怪山大王心心念念向它奔赴而来,如同朝圣一般,死在路上的,自然不胜繁几。
这片沙丘的面积不亚于一片沙漠,要没人带,走出去确实非常困难。
阴阳相隔之地,真不可等闲视之。
八虚子老道活了几百年,行走阴阳两界之经验,远不是我所能比。他把张三弄来作向导,确实是一个好招。
戈壁滩呈现在我们眼前。
大地苍茫,戈壁如上天鬼斧神功的雕刻,极力地冲击着视网。夜风呼啸刮过,在戈壁之间不断反转回响,若鬼哭狼嚎,令人心惊肉跳。
张三口中再念一句:“兹路从谁又改迁,柳花深处问渔船!出发!”
他这诗词量,咱不得不服,脑子都已经彻底傻了,还能记得这么多。
漆黑无比的戈壁滩,各种尸骸更多了。估计很多人过了第一关沙丘之地,却栽倒在这戈壁滩上。这两处地方,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危险,我们有张三带路,都已提前规避,完全没遇到。踏着戈壁滩上的千沟万壑,再兜兜转转两个来小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迷雾。
张三率先扎进了迷雾。
我想立马跟进去,八虚子老道却一把将我给扯住:“这是毒雾障!他们混穹虚界的人有抗体,我们没有,安全起见,先吃点丹药。”说完,他递给了我一颗黑褐色的药丸。
吃了丹药之后,我们一头扎进了雾里,再走一个多小时,天已经亮了。
雾障也彻底消失。
眼前的情景让我目瞪口呆,足以记一辈子。
一座残破不堪的古代城郭。
怎么形容呢?
城郭残垣断壁,外面呈一片灰黑色,虽然现在已经天亮,但完全看不到一丝太阳,天空灰蒙蒙一片。城郭里面的巷道,到处积满了泥土和尸骸,风一吹,碎屑、骨渣裹挟着沙,到处乱飞。有些残垣断壁上,还插着旗杆,残破的旗子迎风飞舞,但显然已经腐朽不堪,一碰就要化成灰那种。
这鬼地方,既像电视剧里战争之后破败不堪的废墟,也像刚刚挖掘出土的大漠荒废古城遗址。
更关键是,街道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行走。
背着药篓,全身满副武装的走脚阴商。个头庞大,浑身鲜血淋漓的大黑熊。脚步飘荡,表情凶神恶煞的厉鬼。背着棺材,艰难前行的顶馆人。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妖魔……墙角下,时不时能瞅见蹲着一两个包扎着头巾,嘴里叼着旱烟斗,长着两颗大獠牙,眼光阴毒注视着行人的老太太。
獠牙老太太是陇南食人魔。
她们平时以吃人为生,阳间吃人会挨枪子,生存空间被极度挤压,迫不得已,逃到这里来,专门吃来到穹虚界,法力弱小的凶人。
总之,没有你见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对比眼前这幅场景,我突然觉得,人间哪有尔虞我诈,全他妈岁月静好!
敢来穹虚界的,不管人、鬼、妖、魔,没一个是善茬。正常情况下,他们也不会随便动手,除非看到明显比自己弱小,容易欺负的家伙。不过,这些容易被欺负的,早已经化成了城郭里的累累白骨。
我正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张三却嘴里啊呜一声,撒丫子跑了,在街角七转八转,彻底不见了踪影。
晓婉会在这个地方吗?
几天了,她能否在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下来?
诺大的城池,诡异的丹青鬼手们,他们又会隐藏在哪个阴暗的角落?
我顿时揪心不已,头疼异常。
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我问八虚子老道:“你确定张三已经傻了,不会提前去报信吧?”
“报什么信?”八虚子老道不解地问道。
我突然想起来,老家伙至今还不知道丹青鬼手的事。于是,我简单地把丹青鬼手的情况给他讲了。
八虚子老道听完,不屑地冷哼一声:“区区丹青鬼手,还要发动整个阴阳两界高手来诛杀,现在阴阳界都沦落到什么狗屁样子了!”
“你讲这话,好像你一个人能单挑他们似的!”我忍不住回怼道。
八虚子老道闻言,抽了抽鼻子:“我单挑不了他们!”
“那你刚才那么不屑干吗?老道,我承认你很厉害,但还是劝你小心一点,别一世英明毁在这里。”
“贫道虽然抵挡不过他们群殴,但我有两大法宝,任来多少丹青鬼手,也绝对杀不了我。”八虚子老道斩钉截铁地回道。
“哪两大法宝?”
“第一大法宝,贫道有御魂金丹,可随时随地御动魂魄,幻化无穷,他们画不死我。第二大法宝,这玩意儿跟你有关系。”
“啥法宝跟我有关?”
“第二大法宝就是,贫道跑得比你快,他们杀我们之时,我一定能让你殿后,自己安全逃离。”
卧槽!
我实在不想再跟这个狂妄自大的老家伙聊天,埋头向城中走去。
穹虚界方圆共计百来公里,但四周都是戈壁,唯独这里是城郭。城郭虽然无比残破,但人吃的水、阴魂吃的残魂、食人魔吃的人、妖兽吃的动物……城郭里面都有,为此,二十几平方公里的破城,成了整个穹虚界的中心。
我刚踏上街道,一个满脸皱纹,佝偻着背的陇南食人魔兴奋地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瞅着我,冲我露出两颗猩红的大獠牙。
她在试探。
试探我有多少底细,如果我露怯逃跑,或者她感知到我身上的功力气息比较弱小,她就会立马将我给吃了。
食人魔完全不敢冲八虚子露獠牙,因为老家伙身上的至阳罡气太重,她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八虚子老道冷哼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看戏一般瞅着我们。
真他妈欺负人!
我干脆踏前两步,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她。
食人魔目光一凛,张开血盆大口嘴,冲我吹气。
我大意了,没有闪。
那股臭味,足以让我半个月吃不下饭!
我也不知道食人魔的本事到底如何,反正有八虚子老道在身边,此时此刻,坚决不能怂!
我迅疾抬手,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大刮子。
她猝不及防,这一耳光力度又极大,硬生生把她嘴角边的一颗猩红大獠牙给打了下来,她整个身躯在原地转了几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食人魔表情恼怒至极,想起身朝我扑来。
我猛地拔出苍尤剑,手中源源不断将罡气注入剑身,面目无比阴沉,用剑尖凶狠地指着她。
苍尤剑对邪魔具有非常强大的震慑力。
食人魔表情凌然一惊,不敢妄动了,身躯往后挪退了两步,蜷在墙角。
还挺识时务!
我将苍尤剑回鞘,冷哼一声,转头继续往前走。
食人魔见我走了,从地上捡起那颗被我打落在地的猩红大獠牙,“吧唧”一下,又重新安在了嘴里,蹲在墙角,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家给你装的!”八虚子老道冷嘲热讽,鄙夷地说:“真要打,还不知道谁挨大耳刮子。”
我寻思这样可不行,身上也没个可以彰显实力的东西,各种烂七八糟的妖魔鬼怪山大王都过来聊骚一下我,估计还没等找到晓婉,我都要累死在这个鬼地方。
正想着该通过什么方式彰显自己很牛逼呢,前面突然来了一顶破轿子,由八个面目狰狞的厉鬼抬着。
前边有两个恶鬼在开路,他们手里各竖着一块牌子。
一块牌子上写着“诸神回避”。
一块牌子上写着“万鬼肃静”。
这么屌吗?
在穹虚界大摇大摆地乘着轿子晃荡,还敢叫诸神回避、万鬼肃静?
第二百一十七章 惊鸿灵佬
边上一众鬼妖看到轿子过来,均面露惊恐,似乎显得非常害怕,纷纷往边上躲避。我暗自寻思,这不就几个厉鬼么,何必怕成这个样子?
中间有一个背着黑漆棺材的顶棺人,躲避不及,棺材“噗通”一声,掉落在地上。黑漆漆的棺材在地上翻滚几下,一下落到了轿子面前。
棺材盖被弹开,里面露出来五六只脑袋透明,浑身毛茸茸,前爪像耙子,如同老鼠一般大小的动物。
噬八荒!
噬八荒这玩意儿平时没别的爱好,独独对金银珠宝非常之敏感,它们可以挖地千尺,专门下到墓葬去叼金银珠宝出来,堪比一等一的盗墓好手。有了这玩意儿,不仅盗墓贼自己不用下墓葬,而且还没有任何盗墓的痕迹,八方墓葬财宝,全被它们洗劫一空,闷声发大财,安全又便捷,所以称为噬八荒。为此,专门有人来穹虚界抓噬八荒。
怎么抓呢?
据说噬八荒像个鸟一样,平时在阴茅木里生活,用镀金镀铜的假金银珠宝,外面涂上迷药,吸引它们出来,它们受不了金银珠宝的气息,会下来去叼那些迷药,被毒晕,便可将它们给捉了。可这些玩意儿有个缺点,不能见太阳,见了太阳必死。抓噬八荒的人砍下阴茅木,做成棺材状,用七根钉子封住,将它们装棺材里带到阳界去。
为什么要做成棺材状,而不做成其它形状?
这里有一个讲究,棺材寓意官财,自古以来官压财,再牛逼的财主,也害怕当官的。噬八荒乃活脱脱移动的印钞机,只能用棺木给压着,曾经也有人试过做成其它便于携带的物件来装它们,但带出去噬八荒不是跑了就是死了,白白忙活一场。
唯独做成棺材不会。
这个顶棺人是个西北汉子,显然是有本事的,平日里别人抓一只噬八荒都费劲,他竟然一口气抓到了五六只。
这些小动物自然不懂轿子里到底是啥牛逼人物,四处乱爬,有一只竟然爬到了轿子里面。
“吧唧!”
轿子里的人将一只噬八荒给扔了出来,摔死一只。
举着牌子的两个厉鬼,一人一剁脚,各自狠狠地剁死一只。
剩余的几只,用前爪呼拉拉地刨开地上的泥沙,透明的头颅一钻,竟然如同土行孙一样,遁地千尺,逃了。
“哪来的不长眼东西,竟敢挡惊鸿鬼佬的去路!”
前面扛牌子的两个厉鬼完全不讲道理,突然暴怒起来,手中的牌子就向顶棺人砸下。
顶棺人本来气得不行,费尽千辛万苦,抓到五六只噬八荒,一下全给整没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敢来这里都是狠人,他非但不怕,反而从后面抽出一把大弯刀,怒喝着迎上:“岂有此理!”
那把大弯刀非常之长,拖地带着阵阵刀气,刀锋滑过地面,划出一条长长的裂缝。
“哐!”一声响。
两块牌子与顶棺人手中的弯刀对撞,顿时火星直溅。
厉鬼退后了十几步,顶棺人退后了两步。
从这一招交手来看,顶棺人的实力显然在厉鬼之上。
顶棺人漆黑的脸气得通红,“哇呀”一声怪叫,不去再管那两个厉鬼,反而直接冲轿子中的惊鸿鬼佬袭去。
扛轿子的八个厉鬼见状,放下轿子,呼啦一下,全部张牙舞抓,露出利爪,冲顶棺人击到,刚才那两个扛牌子的人,也抡起牌子冲着顶棺人砸。
一阵呼天抢地的围殴发生。
不过,我看他们打斗的实力,不管是顶棺人还是几个厉鬼,也就属于一流阴阳师的水平,甚至远不如刚才的食人魔。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大家对他们噤若寒蝉,估计轿子里面所谓惊鸿鬼佬非常之恐怖。
惊鸿鬼佬。
名字听起来就像顶尖高手。
几分钟之后。
顶棺人抵挡不住众厉鬼的群殴,鲜血四溅,彻底死在地上,漆黑的脸上,那双铜锣一般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轿子中的惊鸿鬼佬,甚至却连面都没露一下。
我见了直皱眉头。
这就是穹虚界!
要么搏一搏游艇加嫩模,要么死无全尸。
“大胆,见到鬼佬还不跪下!”
“你们哪儿来的,为什么这几天没见过你们?”
他们竟然对着我和八虚子老道呵斥。
我转眼一瞅。
去他大爷的!
那群妖魔鬼怪山大王,要么全逃之夭夭躲起来了,要么像刚才食人魔那种腿脚不大灵便的,此刻竟然跪在了地上。
“说!你们到底哪儿来的?!”
“不说割了你们的牛鼻子爆炒大葱!”
“吃了你们的脑子做猪脑花!”
“炖了你们的羊肺羊肠做卤煮!”
……
我正寻思着怎么办,身后却猛然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趔趄着冲那几个厉鬼冲去。那几个厉鬼刚经历了一场与顶棺人的战斗,神经正处于紧绷期,以为我要来袭击他们。为头那个举着“万鬼肃静”牌子的厉鬼,毫不客气,抡起牌子就要拍我脑袋。
那块破牌子刚才与顶棺人对了一刀而不裂,可见材质不是铁就是钢。这要是被它给拍到,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我心中一慌,鱼肠剑迅疾抄手,身子一让,剑旋即往那块牌子削去。
“咔擦!”
“万鬼肃静”的牌子被鱼肠剑一分为二。“万鬼”两个字掉在地上,“肃静”两个字被那个厉鬼高高举在手上。
我回头一看,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刚才是死八虚子老道踹了我!
我刚想向他们解释,几个厉鬼似乎觉得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脸色大变,嘴里嚷着:“反了反了!”,全冲我袭来。
我急急躲了几下,他们却不依不饶,全是要我命的姿态。
尽管我非常忌惮轿子里面那个惊鸿鬼佬,而且,目前最紧要的任务是找到晓婉,但要是再不还手,我可能就要步顶棺人的后尘,急急往后退了几下,实在躲不可躲,我也火了,干脆爱咋咋地吧!
生死看淡,不想死只有干!
无相气诀一出,当场撂翻两个。
苍尤剑一拔,又杀死两个。
剩下几个厉鬼可能没预料到我有如此身手,瞬间懵逼了,反应过来之后,他们扛起轿子里的惊鸿鬼佬,撒丫子就逃跑。
我大舒了一口气。
那个轿子中的惊鸿鬼佬一直没出现,现在他们见打不过要跑,最好不过。谁知道,八虚子老道这个出门忘吃脑残片的,也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神经,身躯一闪,手中几道迅疾罡气,猛然击向那几个扛轿子的厉鬼。
几声惨呼之后,厉鬼全死,轿子“哐几”一声,落在地上。
八虚子老道拍了拍手,面目阴沉:“想跑,没门儿!”
我都被他整懵逼了,半晌之后,问道:“你别告诉我你来这里除了找晓婉,还要替天行道拔刀相助?!”
“拔个屁!这里没一个好鸟,死了就死了!”八虚子老道回道。
“那你还主动惹事?!”我恼道。
八虚子老道摸了摸鼻子:“他们先惹我!贫道生平最讨厌别人骂我牛鼻子!他们竟然说要割我的鼻子炒大葱,这我能忍?!”
“……”
我心中将八虚子老道骂了足足十万遍。
正在这时,那顶破轿子突然动了。
惊鸿鬼佬要出来了!
我紧急退后了两步,手中死死地握住苍尤剑。
从那些妖魔鬼怪山大王对惊鸿鬼佬的忌惮程度来看,他绝对是实力逆天的存在。死八虚子老道简直猖狂到了极点,人家就骂了他一句牛鼻子,他倒好,把人家下属全给干死了。
我也是道士,怎么一点受屈辱的感觉都没有?
好吧。
牛鼻子骂道士,一说是因为老子骑青牛,抓着牛鼻子过函谷关成仙升天,另一说是道教祖师张三丰其实相貌无比丑陋,鼻孔朝天,大家叫他牛鼻子,鼻祖鼻祖就是从这里而来。我相信八虚子老道突然发飙是因为后者。
八虚子老道却丝毫不以为意,满脸不屑地盯着那顶破轿子。
轿帘突然一掀。
里面迅疾跑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红肚兜,浑身肉嘟嘟,粉扑扑,大眼睛,光着脚丫子,下了轿子,疯狂地跑。令人大为惊奇的是,他人是小孩,但头发却非常之长,还全是白色,如同一个百来岁的老头。
第二百一十八章 魇(一)
我瞅见惊鸿鬼佬肥嘟嘟、粉扑扑的大腿上,竟然好像还有尿渍。
刚才他被吓尿了?
这小孩就是惊鸿鬼佬?
我咋那么不信呢!
小孩跑路的速度非常之快,像一辆电动小马达,突突突地卷起身后的尘土,玩命地向前狂奔。
八虚子老道一见到他,脸色陡变,大怒道:“原来是老熟人啊!你竟在穹虚界里称王称霸!”说完,八虚子老道埋头向前朝他追去。
两个人像一道旋风,你追我赶,整个街道只剩下两道残影。
八虚子老道竟然和他认识?!
我根本来不及细想,立马朝着他们追去。
惊鸿鬼佬的速度非常之快,对街巷又熟悉,七转八转,没两下就消失不见。八虚子老道依依不舍地追了过去,很快也在我眼前消失。
我瞅见他们好像进了一座古代祠堂的建筑,也没多想,硬着头皮就追了进去。
可越朝里面,发现鼻尖竟然闻到一股豆腐的香味。
这里竟然还会有人酿豆腐?
脚步已经来到祠堂的大门口,一看到半虚掩着的大门,突然觉得不对。
刚才惊鸿鬼佬和八虚子老道追进去的那座祠堂,并没有门。这里天空灰蒙蒙一片,各处建筑都非常残破,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任何区别。
我一定追错了!
谁知道,脚下突然一滑,踩到了个白白的、滑溜溜的东西,整个人直接往祠堂里面倒,狠狠地摔了一跤狗吃屎,身躯也翻进了祠堂。
抬起脚来一看,发现脚上竟然是踩了一块豆腐。
正不明所以,耳朵突然听到一声呼啸,头顶上一张黑色大网迅疾向我罩来。
我大吃一惊,爆喝一声:“出鞘!”
鱼肠剑龙吟声乍响,迅疾飞出,呼啦一下,将黑色大网划拉开一个大口子,我不敢怠慢,冲着口子翻滚跃出。回头望去,才发现大网“吧唧”一声,彻底合拢了,网上还有那种夹野兽的大兽夹子,互相之间咬得死死的。
我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刚才要没尽快翻出来,不死也得重伤。
还没待反应过来,耳朵边传来极其古怪的响声。两个身高两米多,穿着像门神一样的人,从门后跃出。一人为大黑脸,手中拿着竹节钢鞭。一人为大红脸,手中拿着瓦面金锏。
他们见到我,显得恼怒万分,嘴里高喝着:“哇呀呀,妖魔鬼怪胆敢闯入!”
手中的武器同时向我头上剁来。
彻底看清他们的样子之后,我顿时慌了。
这两人是尉迟恭与秦叔宝。
民间两大门神!
我头皮都麻了,就地望前一滚。
他们手中的武器猛然砸在地上,那地上是大青石板,“啪啦”一声,已经被他们彻底砸裂。见一击不中,他们突然调转头,再次冲我袭来:“孽畜,拿命来!”
卧槽!
我是人,而且还是道士,什么时候变成孽畜了!
这两个门神莫不是眼瞎!
我疯狂地往后退,手里拔出苍尤剑,嘴里大嚷道:“门神老爷,你们斩错人了!”说完,我就往祠堂后门狂跑。
一跑之下,发现古怪了。
那两个门神并没有追来,而是重新恢复到原来在大门后面的位置,竟然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向地上砸,嘴里依旧发出:“哇呀呀,妖魔鬼怪胆敢闯入!”,尔后,再一转头,对着祠堂后面喊一句:“孽畜,拿命来!”。最后,他们又恢复了原状,再次滑到了祠堂大门后面。
我都惊呆了。
这哪里是两个门神,分明是装了机关的木头人!
正懵逼之间,耳朵再次传来奇怪的声音。
“格格格、叽叽叽、baby-baby……”
我顿时寒毛直竖立。
王杰同我说过,穹虚界有三种无比古怪的动物,目羽鸡、清明鸟、贝贝鱼,非常变态。尤其是那个贝贝鱼,号称是穹虚界的清洁工,人鬼妖魔什么都敢吃,不是一般的危险。
可这些玩意儿怎么会在祠堂里出现!
门外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门猛地被推开,跑进来了一人,她慌里慌张地叫了我一句:“何大哥!这里有危险!”
定睛一看。
晓婉!
第二百一十九章 魇(二)
我顿时又惊又喜。
晓婉一身衣服无比之凌乱,脸色红扑扑的,胸脯上下起伏,显然经过了一番紧急的奔跑。唯一大的变化是,她现在已经不是虚体,而是活生生的人,具有了肉身。
此前八虚子老道带她走九转还阳道的巨大功劳!
我谢谢八虚子他大爷!
“快跟我走啊!”晓婉见我懵在原地,大急道。
此刻,那两个木头门神又突然爆喝一声:“哇呀呀,妖魔鬼怪胆敢闯入!”手中的武器就向晓婉的头上砍到。
我大急:“小心!”
晓婉反应极快,滚身一让,随后,立马起身,双掌平推,打出无比凌厉的两道掌风。
“砰、砰!”
两声巨响。
两个木头门神四散炸裂而来。
晓婉竟然这么厉害了!
她回过头向我跑来,一把扯起我的手,带着我呼啦啦就往门外跑。
我开心极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竟然在这个祠堂里找到了晓婉。
果然天不负我!
此时也不是问个中缘由的时候,跟着她往门外跑去。但祠堂的大门突然毫无预设“砰!”地一下关了,与此同时,祠堂的后门也传来一声巨响,门板炸裂而开,猛然闪进来一个人。
八虚子老道!
八虚子老道大声喝道:“大孙女,你往哪里去?!”
晓婉回头见到八虚子,俏脸变色,大声娇喝道:“你竟然想害死何大哥!我跟你拼了!”说完,晓婉往旁边猛地一推我,身躯猛闪,凌空朝八虚子老道奔去,朝他打出无比凌厉的两掌。
八虚子老道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从胸前蓦地扯出正一天罡符幡,呈一张大网状,向晓婉裹挟卷去。
晓婉丝毫不惧,反应非常之快速,娇躯若凌波微步,残影不断四晃,躲避着正一天罡符幡。同时,手里呼呼不断地打出掌风,每一下都直取八虚子老道的要害。
八虚子老道身姿潇洒,扯得正一天罡符幡呼啦啦响动,与晓婉缠斗在一起。刹那间,两人竟然斗了一个不相上下。
我头皮阵阵发麻。
八虚子老道和晓婉感情非常之深。
在阴事街铺子里,他们那种爷爷与孙女的亲昵,不可能是装出来的,现在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何大哥,你快跑啊!”晓婉回头大急道。
“臭小子,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晓婉,你被她迷惑了!”八虚子老道也冲我爆喝。
晓婉闻言,遽然之间,面目变得无比狰狞,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黑气,几乎将她整个身躯湮没,她仰天娇喝一声:“让我杀了你这个贼老道!”
惊涛骇浪般的一掌,朝着八虚子老道猛然打去。
“晓婉不要!”我大喊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晓婉那一掌疯狂拍出,八虚子老道猝不及防中掌,身躯猛然往后一倒,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符幡散落在地。他想挣扎起来,但受伤极重,完全无可奈何,牙帮子紧咬,嘴角里的鲜血不断往外涌出,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用尽最后一口力气说道:“臭小子……她刚才噬情魔魂掌用完……没法力了……快杀了她!”说完,八虚子老道头一歪,死了过去。
我浑身血都凉了。
脑子一片混乱,嗡嗡作响,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这种情况。
“何大哥,快跟我来!”晓婉杀了八虚子老道之后,跑过来拉我。
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晓婉见状,眼睛里闪出一丝黯然,颤抖着声音问我:“你不相信我吗?”
我真不知道该回答信还是不信。
这绝对不像是我所认识的晓婉。
“牟力马奇牟力!”
一阵整齐划一,无比古怪的咒语声突然传来。
房梁之上,突然跳下来十几个带着傩舞面具的丹青鬼手。他们人人身上背着一把剑,跳下来的时候,单手撑地,随即,又迅速起身,如同樱花国忍者一样,哗啦一下,全拔出了背后的佩剑,其中一个爆喝一声:“杀!”
十几个丹青鬼手长剑拖地,迅疾向我们冲上。
我顿时大惊失色,苍尤剑一拔,立马迎战。晓婉身躯残影晃动,手掌翻飞,迅速加入战圈。
此刻!
前门突然爆裂而开。
五六十个阴阳界人士,瞬间涌了进来,呈包饺子阵型,将我们团团围在正中。
为头的是风信子。
她面目无比冷峻:“魔地魔人魔妖魔鬼,不容于天地,杀无赦!”
阴阳界人士刀剑出鞘,罡气遮天蔽日,喊杀声不断。
他们全部冲了过来。
第二百二十章 魇(三)
见此情景,我战意突然大盛,奋力厮杀。
但让我无比震惊的是,那些阴阳界人士,竟然不去杀丹青鬼手,反而联合起丹青鬼手,骤然向我和晓婉杀来。
我既惊又懵,完全抵挡不住,没两下就被他们彻底撂倒在地,身上鲜血四溅,痛苦不堪,只能冲着风信子大喝道:“风信子,你疯了吗!”
风信子此刻好像已经成了疯信子,她闻言,娇容大怒,格挡开准备杀我的阴阳界人士,手中拿出一把长长的,像剔骨刀一样的武器,冷声道:“正一剔骨玄刀,九九八十一刀,诛杀天地第一大邪魔何方!”
剔骨刀上下翻飞。
我全身已经没有一处好肉,血肉四溅,惨呼不已,但又完全挣扎不动。而晓婉那边,已经被人给打得血肉横飞,连最起码得肉身都已经看不见了。
我内心无比痛苦,身躯千疮百孔。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冲我残暴施刀的,竟然是风信子!
身躯和内心的苦痛反复袭来,无比绝望之余,我甚至想拿出鱼肠剑一刀了结自己,省得受这九九八十一刀之苦。
不!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天长啸,惊天爆喝一声:“万法无相!”
从来万法皆无相,无相丛中多法身。
这是无相气诀第五层最后一句箴言。
此语一出。
我整个身躯犹如激雷猛然灌身,乍然之间,全身上下无比舒泰、通透,罡气反复萦绕,延绵不绝,双目突然一片清明,似乎能望穿万物,头脑骤然清醒,恰如七窍全通。
我已脱胎换骨!
而眼前无比惨烈的厮杀场景,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哪里有晓婉、八虚子老道、丹青鬼手、风信子等人,甚至,连之前的木头门神、门下大网,全部都不存在。
我仍然身处在祠堂之内。
眼前只有三样古怪的动物,被我刚才那一声爆喝,被震得七窍流血,直挺挺地死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头目羽鸡、一只清明鸟、一条贝贝鱼。
边上一个穿肚兜、白头发的小孩,见到三个动物已经被我一身爆喝震死了,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撒丫子就往祠堂外面狂奔。
此前我见八虚子老道追他的时候,感觉惊鸿鬼佬像一个电动小马达。那速度,都快赶上机车了。但此刻,我瞅他逃跑的速度,却如同大人看小孩跑步一样。
不是惊鸿鬼佬慢了,而是我变了。
我已经完全掌握了无相气诀,达到了第五层的最高峰!
猛地跨前两步,没两下就把那个吓得屁股尿流就要跑出祠堂的惊鸿鬼佬给拎了回来。
我抬起手,狠狠地抽了他两个大耳刮子,将他摔在地板上,他发出一声惨呼。
这一声惨呼,震得我耳膜欲裂,鼻腔飙血。
如此看来,我的耳朵也开始变得无比敏感。
惊鸿鬼佬还准备起身跑路,但速度实在是太慢。我让了他几秒,跨前将他再拎回来,复又狠狠地抽他两个耳光,再次把他摔在地上,他还想发出惨叫,为避免我又被震得鼻腔飙血,我赶紧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王杰对穹虚界三个古怪动物的解释,并不完全对。
经过刚才无比惨烈的一幕,我算全明白了。
目羽鸡,不是能透视,而是能造成眼睛虚幻假象。刚才那些场景,其实根本不存在,全是假象。清明鸟,不是能托梦,而是能运输痛苦的情感。八虚子与晓婉的爷孙情,我与风信子的战友情,丹青鬼手与阴阳界的仇恨,全部被它所颠覆。贝贝鱼,不仅会发出声音引诱人魂鬼过来吃掉,而且,它的叫声还能让人绝望到想自杀。
刚才所有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惊鸿鬼佬驱使这三种变态动物造成的!
害得我差点挂了。
不过,从某种层面来说,我还得感谢惊鸿鬼佬,要不是他使阴招,我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彻底突破无相气诀。
我冷笑一声,问正在地上满脸飙血,瑟瑟发抖的惊鸿鬼佬:“八虚子老道呢?”
“大哥,饶命啊!”惊鸿鬼佬露出一副公鸭嗓子。
“你他妈小点声!”我被他一句喊叫,震得脑袋嗡嗡直响。
第二百二十一章 晓婉是我媳妇
惊鸿鬼佬见我满脸怒容,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对大眼睛滴溜溜地直转,要不是他满头搞笑的白发和一副公鸭嗓子,我甚至还觉得这货长得挺萌。
“说话!”我恼道。
“他……追过头了。”惊鸿鬼佬脸色无比惶恐地说道。
目羽鸡、清明鸟、贝贝鱼都是丹青鬼手用来做纸笔的东西,我完全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个长相幽默的家伙,绝对与丹青鬼手有脱不开干系。
“你到底是啥身份?”我冷脸问道。
惊鸿鬼佬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低声解释道:“大佬,实话实说,我其实就是一个喜欢抓小动物玩耍的小孩子,你看我多可爱。”
我简直气乐了。
他这是想着法子骗我来着。
论骗人,哥们可是祖师爷级别的人物,他竟然想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我闻言,冷笑一声,拿出鱼肠剑,转眼瞅了瞅,把死在地上的目羽鸡给拎了起来,迅疾抛向空中,剑对着目羽鸡划拉几下。那只鸡瞬间被削成了十几段,血肉溅一地。
尔后,我拿着剑身,拍了拍他那满满胶原蛋白的小脸蛋,对他说道:“小朋友,你确实挺可爱的,叔叔给你讲个故事。从前呢,有一个小孩子,叫做匹诺曹。他很喜欢撒谎,每次撒谎,都会长出长鼻子。你刚才肯定是撒慌了,我看你的鼻子好像长了一点。这样吧,我干脆做件好事,把多出来的鼻子给你割了去。”
惊鸿鬼佬闻言,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猛地捂住自己的鼻子,肉嘟嘟的大腿哗啦啦地流下尿来,哆哆嗦嗦,慌不择言地回答:“大佬,我错了!我不是小孩子!我跟八虚子老道年纪差不多,你爷爷都要叫一声我爷爷。”
我顿时恼火了,莫名奇妙还被他占了一下便宜。转手抓着他的白头发,往墙上狠狠地磕一下,这货顿时惨嗷一声。
我一时来不及捂住他的嘴巴,惨嚎的声浪太强,又震得我鼻腔飙血。
大意了!
惊鸿鬼佬被磕得晕晕乎乎,在原地转了几圈,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我抹干鼻子上的血,撕了块衣服,去堵他的嘴。
惊鸿鬼佬大惊道:“你干嘛,这是要干嘛呀……”
我恶狠狠地说道:“堵嘴啊!等下我割你的鼻子,你嗷嗷惨叫声音太大,容易把我震出鼻血!”
惊鸿鬼佬吓极了,忙不迭地叫道:“别割别割,我不叫了!我说我说……”
我见他愿意说,停下手中动作,死死地瞅着他。
这货脸色古怪,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那些动物,我抓来卖给阴商,他们拿去之后,到阳间可以做成药,用来害人,具体怎么做,我不知道。反正二十万一只,我论个卖,也不管大小。”
“你觉得我会信吗?”我问道。
他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圈:“我觉得你应该会信吧!”
“算了!咱也唠不到一块去,你鼻子果然又长多了一点!”说完,我又拿起布去塞他嘴巴。
惊鸿鬼佬彻底慌了,赶紧摸了两下鼻子:“没变长啊……哎,你先别塞啊,咋不信我呢?!”
“最后一次机会!丹青鬼手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冷语警告道。
懒得跟他纠缠,他要再不说,我直接上手段。
一听到丹青鬼手几个字,惊鸿鬼佬身躯猛地一震,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最好别考验我耐心,我发起飙来自己都觉得恐怖。”
半晌之后,惊鸿鬼佬似乎回过劲,胆颤心惊地试探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狠狠地虎了他一眼。
惊鸿鬼佬吓得身子往后挪了两下:“我说我说,我是影天府的大内总管!”
大内总管?
“太监啊?”我忍不住瞄了一下他的裤裆。
惊鸿鬼佬一把捂住了敏感部位,大急道:“我不是太监!我负责给影天府采购各种生活必需品,所以叫大内总管。”
“什么影天府?”我问道。
“就是你刚才说的丹青鬼手的府邸,丹青鬼手是穹虚界最厉害的组织,这里的妖魔鬼怪山大王,没一个敢惹影天府的人。你……你是第一个。”惊鸿鬼佬忐忑不安地解释道。
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可怜见。
我们费劲扒拉地找丹青鬼手的老巢。没曾想,今天还遇到一个影天府的什么大内总管。不过,我有一点觉得非常疑惑。惊鸿鬼佬除了会驱使那几个变态动物,几乎没啥法力,凭什么让他做影天府的大内总管?
“丹青鬼手咋这么待见你呢?”
“我……我是西域骡子门传人。”
“啥门?”
“西域骡子门,行走山川大河抓宝贝的憋宝门派。全天下只有我有办法驯养那三种动物,而这几种动物,是影天府画师的纸笔原料,所以他们离开了我不行。西域骡子门一脉,自几千年前就开始与影天府合作,专门为他们驯养三种动物。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惊鸿鬼佬突然声音带着哭腔:“西域骡子门一脉,传至今日,只剩下我一人。刚才死的那三个动物,是我费劲千辛万苦,经过上百年培养出来的母种。现在母种被你震死了,我又被你抓了,影天府一定会弄死我的。哇哇哇……”
这货冷不丁哇哇大哭,声音之大,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如重锤击头。
“别哭了!遇上我算你倒霉!实话跟你说,哥们来这里,为的就是端掉什么狗屁影天府。你现在反正也已经被他们列入黑名单了,不如反水跟了我,我可以确保你的安全。”
惊鸿鬼佬停止哭泣,抽了两下鼻子,问我:“你们来了多少人?”
“两个人,八虚子老道、我,现在还有你。”我说道。
惊鸿鬼佬闻言,瞪大了眼睛:“大佬,你不是在搞笑吧?”
“谁他妈跟你搞笑!”我恼道。
惊鸿鬼佬吓得身子一窜,满脸吃了屎的表情:“不是……你知道影天府有多少人吗?”
“多少人?”
“光在穹虚界的影天画师就有一百多个,全是这几年新招募的阴阳界高手。咱就别说这些恐怖的画师了,影天府在穹虚界竖起一杆旗子,整个穹虚界的妖魔鬼怪山大王全部都会听从影天府的号令。你们来两个人,以为玩斗地主二打一呢?”
此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我预计到丹青鬼手组织很强大,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强大。难怪八虚子老道说阴天子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光是这些穹虚界妖魔鬼怪山大王的实力,就不是一般阴差所能对付的了。
躲避在穷虚界的鬼玩意儿,全怀有一身大本事,为躲避诛杀,不敢进出阴阳两界。长久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生活,他们内心之憋屈完全可以想象。影天府在这里拉起一支队伍,蛊惑他们彻底推翻阴阳两届秩序,从此当家作主,确实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我们如果此时轻举妄动,简直是找死。
不行!
我要先把这消息告诉风信子,务必提醒他们注意,也不知道她到底带了多少人马。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可手机却完全没有信号。
我顿时头疼欲裂。
八虚子老道又不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事儿得从长计议了,最起码,要等风信子带阴阳界人马赶到之后再说。
当务之急,先找晓婉。
我问惊鸿鬼佬,这些天在穹虚界有没有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随后,我把晓婉的长相描述了一下。
惊鸿鬼佬闻言,眼珠子转了两下:“见过!”
“你见过?!”我急道。
“当然啊!我媳妇儿嘛!”惊鸿鬼佬说道。
我对这货不着四六的讲话方式极度反感,恼道:“你他妈毛长齐了吗,什么玩意儿她就你媳妇!你别跟我扯犊子啊,我很严肃地在问你问题!”
惊鸿鬼佬脸上肌肉抽搐两下,满脸无语:“你可以杀了我,但请不要老是嘲笑我!我的年纪,真的比你爷爷还大!以前我在龙虎山憋宝的时候,偷吃了八虚子老道的……算了,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你刚才讲的晓婉姑娘真是我媳妇,我刚娶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嫌命长
按惊鸿鬼佬的解释,前几天,晓婉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在穹虚界大街上无助地走来走去。有些脑子进了屎的家伙,见她长得漂亮,就跑过去调戏她。结果被她一掌一个,全给拍死了。
影天府在穹虚界,相当于松散官府的存在。来了这么一个牛逼的小姑娘,立马有人报到了影天府。大内总管惊鸿鬼佬亲自出马,本来带帮厉鬼要杀晓婉来着。结果这货一瞅见晓婉条靓盘顺的俏模样,不舍得了。
惊鸿鬼佬把清明鸟给放了出来。
那破鸟可以运输痛苦的情绪,晓婉被鸟叫声弄的整个人晕晕乎乎,尔后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哭得梨花带雨稀里哗啦的。乘晓婉懵圈,惊鸿鬼佬叫人把她给绑了,带回了自己的府邸。惊鸿鬼佬越看晓婉越觉得漂亮,心里非常喜欢,就起了娶她为媳妇的心思。他这两天在大街上晃荡,准备采购结婚的东西,与她结婚呢。
没曾想,遇到我们。
我听了,气得不行,抬起手又要打他。
惊鸿鬼佬大急道:“你又打我!我这不是还没结嘛!”
“晓婉难道就没有反抗?”我问道。
“没有……我看她中了噬情魔魂,便喂了她用贝贝鱼仔熬的老火靓汤,压制住了魔魂。她现在将之前对别人的感情,已经转移到我身上,老稀罕我了。”惊鸿鬼佬讪讪地解释道。
真他妈见了鬼!
贝贝鱼这鬼东西,有逆转爱恨情仇作用。刚才的梦魇,我算是见识过了。我都差点扛不住,更别说晓婉这个小姑娘。
“我跟你说,晓婉是我妹妹。你在客观上给她提供了庇护的场所,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你现在赶紧带我过去,给她吃了解药,我要带她走。”我说道。
惊鸿鬼佬脸色无比古怪,一声不吭。
“想讲条件?”我皱眉厉声问道。
“不是……贝贝鱼仔汤没有解药。”
“你觉得我信吗?”
“现在真的没有解药!原来的解药是贝贝鱼母种产崽二十七天后,嘴巴里吐出来的黑色粘液。鱼母种刚才被你给震死了,世界上解药已经消失了!”
我对他反复威胁,但这货却斩钉截铁说没解药。
他不像是说假话。
我无可奈何,不管怎样,先把晓婉带出来再说。解药的事,只有等回去之后,再想办法。
“大舅哥,求求你成全我们呗,我们真心相爱。”惊鸿鬼佬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卧槽!
我刚才说晓婉是我妹妹,这家伙马上改口称呼我为大舅哥了!
满腔憋闷没处发作,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谁他妈是你大舅哥!”
这货被我踹得几个趔趄,满身是伤,血流一身,不敢再吱声。
我叫他出门带路。
惊鸿鬼佬擦了擦身上的血,解释道:“影天府的人到处都有,如果我们这样出去,一定会有人看到我受到你要挟,届时报到影天府,派十几个画师过来,非常之麻烦。你是我大舅……大哥,我不想看着你死,咱必须伪装一下。”
“怎么伪装?”
惊鸿鬼佬没吭声,小屁股一扭一扭,走出祠堂门口,手放嘴巴里,发出“谷格,谷格……”的声音。
一会儿之后,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八个厉鬼,扛了一顶破轿子。
他赶紧招手,叫我躲在门后边。
随后,他又对八个厉鬼说道:“把轿子给我抬进祠堂来!”
“是!总管大人!”
厉鬼把轿子抬进祠堂之后,惊鸿鬼佬又命令它们先出去,转头招呼我赶紧上轿子。我上了轿子,惊鸿鬼佬在轿子里面吩咐厉鬼进门,把轿子抬出去。
出门之后,厉鬼问总管大人现在去哪里。
惊鸿鬼佬回答:“回府邸。”
哥们第一次享受鬼抬轿的待遇,别说,还挺稳当。
我压根不怕惊鸿鬼佬耍什么幺蛾子。
当实力到达足以碾压对手的层次之后,那种自信心和掌控力是难以比拟的。
路上,我问他咋好像还跟八虚子老道结了仇。
他刚开始不想说,后来被我逼得实在没办法,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惊鸿鬼佬原名叫单惊鸿,确实与八虚子老道同为清中期之人,西域骡子门的门主,历来行走江河大川憋宝。但凡憋宝人,单单憋到一样宝贝就够吃一辈子。因此,钱对单惊鸿来讲,完全没吸引力。
这货开始把主意打到长生不老上面,寻找了若干年,补药寻了一大堆,吃得口干舌燥、鼻血狂飙、大便干结,却完全没见自己变得更年轻。后来他偶然得到一消息,龙虎山正一观的八虚子道长擅长炼丹,花费了几十年时间,练成了一种可以返老还童的不死神丹。
八虚子老道也变态,给这丹药取了一个无比古怪的名字—“嫌命长”。
单惊鸿起了歪心思,找到八虚子老道的炼丹之地,足足猫了一个月,抓到一次八虚子老道不在的机会,把“嫌命长”丹药给偷来吃了。
八虚子老道发现后,气疯了,满世界地追着他干。
这货跑得贼快,好几次要被八虚子老道逮到,均惊险逃过,最后一个人跑到角落里躲了起来。
可糟糕的是,丹药其实只是个半成品。
单惊鸿吃下去之后,中了丹毒,身躯开始急速地矮缩,全部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唯独头发,迅速发白。这下可完犊子了,在阳间躲了几年,即便八虚子老道不找他麻烦,所有人看到他,都像看到一个大怪物一样,要抓他来解剖做研究。
无奈之下,单惊鸿只好逃到了穹虚界。凭着一手憋宝的本事,给影天府打理内务至今。由于他一直是这幅不长个也死不了的怪模样,穹虚界便称呼他为惊鸿鬼佬。
我听完,差点笑喷了。
“难怪你说全天下只有你一人能训妖兽,敢情西域骡子门的人都死在你前头了呀。”
“可不咋滴!”
“长生不老有意思呗?”
“没意思!我人太小,吃只能吃下那么一点,玩又不能玩,一天到晚待这儿暗无天日的地方,老没劲了。那什么,大舅……大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啥事?”
“我瞅八虚子老道跟你是一伙的,你能不能叫他以后别再追着我干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要早知道吃了丹药之后会变成这幅死样子,我高低不能去碰,现在我真的嫌命长了!还有,如果这些年他研究出来了解药,能不能请他给我把这身丹毒给解了。我如果能跟晓婉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死也值了。”
我听到他讲最后一句话,头皮一下炸了,反手一巴掌将他给彻底扇晕。
轿子行了半个小时。
停了。
“总管大人请下轿。”
我捂住自己耳朵,用鱼肠剑在他肉嘟嘟的大腿上划拉了一下。
这货疼得瞳孔突然睁得像铜锣一样大,“嗷呜”一声,整个身躯蹿了起来。
我示意他别再晕了,已经到了。
惊鸿鬼佬面目扭曲,咬牙切齿,估计想骂我,但又不敢张口,把一腔邪火冲着外面厉鬼撒:“下轿下轿,下你妈的蛋!都给老子滚!滚!”
耳朵传来咚咚响脚步声,那群厉鬼跑了。
下了轿子。
抬眼一看,什么狗屁府邸!
我还以为高门大院呢,竟然是穹虚界边上的一座破烂屋子。
满地的动物粪便,周边还袭来阵阵尿骚味。我瞅见屋檐下还挂着一些小孩子的衣服,足足有几十件,好像是刚洗的,倒洗得相当干净。
惊鸿鬼佬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不要脸地解释道:“我平时在影天府公务比较繁忙,不大爱修边幅。有时贪图方便,经常会穿个小肚兜出去办公,也挺洋气的。这些衣服,估计都是我媳……晓婉刚给我洗的。这丫头,老贤惠了。”
他率先踏进了屋子。
我心里既开心又难过。
开心在于,我终于找到了晓婉。
难过在于,她吃了贝贝鱼仔熬的汤,那汤虽然把她身上的噬情魔魂给暂时压制住,却迫使她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垃圾玩意儿。
没有丝毫犹豫。
我大踏步走了进去,张口叫道:“晓婉!”
惊鸿鬼佬突然向前狂奔,双手高举,嘴里大嚷道:“媳妇儿,门口那小瘪犊子要杀你相公!”
忽然之间。
一道无比凌冽的掌风。
从屋子里迅疾朝我的面门拍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情殇
突如其来的掌风,实在太过凌冽,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袭来。屋子里实在太黑,我也不知道对面到底是什么人,丝毫不敢怠慢,只得迅疾运气,硬着头皮,罡气聚手,硬生生地对了一掌。
“砰”地一下。
声波巨响。
我呼啦啦地往后退了十几米。
虎口顿时阵阵发麻,喉咙一阵咸甜,差点要涌出血来。
自从我在祠堂里彻底贯通无相气诀第五层之后,一直觉得身上罡气萦绕,充盈全身。我甚至觉得,以现在的实力,即便是与燃面鬼王、雪莲仙姑、八虚子老道等逆天高手对刚,我也不遑多让,能打个半斤八两。可屋子里的人却一掌让我足足退后了十几米,压迫感如此之强,显然实力高出我一个档次。
还没待我反应过来,一道无比疾速的身影从屋子里奔出。
借着灰蒙蒙的光线,我见到了让我心疼不已的人。
晓婉。
她速度非常之快,俏脸带着浓浓的杀意。
似乎。
她完全不认识我。
面对如此凌厉霸气的晓婉,我一下懵了,不知咋办才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口中不由自主地轻唤了一句:“晓婉!”
胜败往往在一念之间。
我如此一顿,已经彻底丧失了抵抗能力。
晓婉的芊手已经朝我胸口击到。
我顿时感觉千钧重担袭来,如泰山压顶一般的笼罩全身。在那一刹那,我甚至可以预计自己的下场,那就是被晓婉一掌拍得血肉四溅、灰飞湮灭。
我彻底绝望了。
我曾经设想过一万遍自己死的时候场景,但永远没预料到,自己竟然会死在晓婉的手上!
我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电光火石之间。
身上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
睁开眼睛一看。
晓婉的手掌在离我胸口几寸距离忽然停了下来,她俏脸无比疑惑,怔怔地看着我。一种似曾相识,又难以辨认的情绪,弥漫着她的一双美眸。
“晓婉,是我!”我大急道。
说完,我就准备去拉她的手。
晓婉表情一惊,非常之警惕,往后急急猛退了两步,作出防守之姿,满脸狐疑盯着我:“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见到晓婉对我这副无比警惕的神情,心如刀割一般的疼。她先是中了噬情魔魂,后被惊鸿鬼佬用贝贝鱼仔汤毒压制,情感转换,将对我的情感完全转移,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晓婉了。
“媳妇儿!你在干嘛,快杀了他,快杀了他!”
惊鸿鬼佬在门槛边上窜下跳,满脸焦急地冲着晓婉大嚷道。
晓婉闻言,表情陡变,挪动身躯,再次呼啦啦地向我袭来。
她实力本身就比我高出一个档次,在我内心深处,又压根不想与晓婉动手,更无法用鱼肠剑,只得急急后退,不断格挡。但晓婉在惊鸿鬼佬的不断鼓噪催促之下,俏脸无比冷峻,杀意越来越浓,手脚攻击开始招招下死手。
我边退边冲着惊鸿鬼佬怒道:“老矮子!”
晓婉见我骂惊鸿鬼佬,杀意更甚,掌风呼啸,每一下都直击我命门。幸好我在突破无相气诀之后,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不然可能几招之内已经横尸在此。饶是如此,我已经快支撑不住。
“妈了个叉子!老子活了几百年,你个小瘪三对我又扇耳光又磕墙又动刀!简直气死你祖宗了!”
“在阳间时,我是天下第一憋宝门派西域骡子门的门主。在穹虚界,老子也是妖魔鬼怪闻之色变的总管大人。今天不弄死你,老子不姓单!”
“对了!小瘪犊子你听力好像挺好是吧,让我给你唱首歌,恭祝你早日上西天,取到真经!嘿嘿,刚擒住了几个妖,嘿嘿,又降住了几个魔……”
惊鸿鬼佬在一旁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那副公鸭嗓子鬼哭狼嚎地大声叫唤。
声音之大,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手脚招数方寸大乱,有几次被晓婉掌中余风袭到,浑身火辣辣的疼,胸腔内的罡气无比凝滞。
惊鸿鬼佬可能见唱歌没让我飙鼻血,竟然飞快地奔回里屋,拿了一面大镲出来,小手一合一开,“哐擦,哐擦……”地狂敲。
我他妈哪里能受得了!
被大镲声音震得耳膜欲裂,脑袋如遭重锤,嘴角、鼻子鲜血狂飙,手脚大乱。
让过晓婉爆头一击之后,整个人脚下一趔趄,仰天摔倒在地上。晓婉面目无比冷峻,迅疾跃上,手如大铁嵌,猛地掐住了我的喉咙。
我呼吸一窒,脑海顿时缺氧,觉得晓婉手中的力气源源不断传导而来,个中之痛苦,难以言表。
我大脑一片空白,额头大汗频出,眼睛简直都要被掐爆了,艰难地说了一句:“晓婉……我是你何大哥……”
谁知道,此语一出。
晓婉整个人如遭雷击,顿在原地,手中掐我的力量顿时消失。
我挣扎着地上起身。
“媳妇儿!杀了他啊,杀了他啊!咋不动了呢?!”惊鸿鬼佬脸色大惊,在旁边反复叫嚣道。
但晓婉一双美眸,显得既纠结又痛苦,一会儿望望我,一会儿望望惊鸿鬼佬,满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深深知道。
如果刚才完全拼硬实力,在我不反抗,只知道一味躲避的前提之下,以晓婉的逆天实力,早就把我给干死了。但我在打斗过程中,瞅到她的眼睛,却发现她每攻击一次,招数虽然狠辣,但她眼睛都会疑惑不已地看一下我的模样,隐隐闪出一丝犹疑之色。
她在内心深处,还隐藏着我的影子,并没有完全忘记我!
我不能让她再受到老矮子的蛊惑!
心中顿时升起腾腾的杀意。
哪怕等下晓婉杀了我,我也要把这个刚才震得我七窍飙血的老矮子给秒了。
“拿命来!”我惊天爆喝一声。
身躯若出洞的蛟龙,电光火石一般朝屋门口惊鸿鬼佬飙去。
惊鸿鬼佬还在敲镲,却没料到我已经闪到了他面前,顿时吓懵了,把那面镲“哐当”一声,迅疾丢在地上,转身就向屋里狂奔。
第二百二十四章 刹那间的眼神
但以惊鸿鬼佬这狗屁速度,哪里能逃得过?
我猛地拎起他的后脖子。
惊天一掌就要朝他的脑袋拍去。
正在此时,手掌却被人猛地格挡住了。
“何大哥,不要!”
晓婉拉着我的手,满脸焦急,眼眶竟然泛红,似乎要流下泪来。
她不愿意我杀惊鸿鬼佬。
我看到晓婉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酸楚不已。她眼睛里的泪,一直为我而流。此刻,在情毒的作用之下,却为求我放了老矮子而眼眶泛红。
但她刚才叫我何大哥!
我心中顿时一凛,问道:“晓婉,你记得我了吗?”
晓婉闻言,似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手紧紧地抓住我准备打惊鸿鬼佬的手,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我的心脏仿佛被无端利器扎了一下。
看来晓婉中毒很深,还是不记得我,潜藏在她内心的影子只是有些蠢动,远没有达到让她恢复记忆的程度。
正在这当口,手臂突然袭来一阵巨疼。
惊鸿鬼佬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像条狗一样,狠狠地咬了我一口手臂。
我瞬间吃疼,手不由自主地放开了他。
乘此机会,他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外,边跑手还边放在嘴巴,发出他之前召唤厉鬼时“谷格、谷格……”的古怪声响,尔后,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一枚信号弹,手猛地一拉。
蓝色的信号弹呼啸升空,划破空际,散发出朵朵璀璨的烟花。
不好!
老矮子要召唤人来群殴我!
我猛地一拉晓婉:“跟我走!”
晓婉却急急地挣开我的手,退后了两步:“我……要等他。”
芊手往前一指。
她要等惊鸿鬼佬。
我真的要背过气去,顿时火冒三丈,冲她吼道:“他给你下毒了,你傻不傻,蠢不蠢?!”
晓婉见我发怒,竟然身子瑟瑟地往后一缩,显得有一丝害怕,用一种她独有的眼神看着我。
一见到她这种眼神,我顿时揪心不已。
第一次见她,是在冬子的古董铺子里。我把她从美人红里逼出来,当时准备用道符拍散她,她对我讲完阿七贵之事,我压根不信她,对她厉声喝斥。晓婉当时望着我的眼神,与此刻瞅我的眼神,毫无二致:委屈而惶恐、柔弱又无助。
我心中一酸,说了句:“晓婉……对不起……”
还没待我把话说完,四周阴气遮天蔽日,锣鼓声咚咚直响。
无比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二三十个妖魔鬼怪山大王,像猛虎下山一般,呼啸着朝屋子冲了过来。一驾战车,在众妖邪的正中间。上面驾了一面大鼓,车辇上还插了一杆旗子,上书一个隶书大字:“影”
而惊鸿鬼佬,一头白发在风中飘荡,赤着膀子,手中拿着两根大鼓槌,脚踩着一驾梯子,正如同统领大/将一般,“咚、咚、咚……”地狠敲着鼓,满脸得瑟的表情。
目呲欲裂的异兽,面目狰狞的厉鬼,咆哮獠牙的凶人,风姿绰约的疯女……二三十个妖魔鬼怪,实在难以穷尽笔端。
他们受惊鸿鬼佬鼓点的驱使,呈天崩地裂之姿,滚滚而来。
场面之恐怖,让人全身汗毛直竖。
我一拉晓婉进屋。
“砰”地一下,把门给关了。
“小的们,千万别伤着我媳妇儿!”惊鸿鬼佬扯着公鸭嗓子喊道。
外面地动山摇。
我拔出苍尤剑,对晓婉说:“你在屋里待着!”
说完,我打开门,冲了出去。
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惊鸿鬼佬摆明了一定要弄死我。可哥们既然来到了穹虚界,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能活着出去。再说,如果等下晓婉不插手,眼前这些鬼玩意儿,谁弄死谁还不一定!
罡气源源不断注入苍尤剑,我如同天神一样站立,冷冷地注视着他们,惊天爆喝一声:“来吧!”
最前头冲过来的是几头像狼一样的异兽,我身躯奔赴而出,两剑将它们的头颅给斩掉。如此一来,后面一群鬼妖收势不住,脚下趔趄,不少已经摔倒。随后,他们又迅速直起身,围过来撕巴我。
我全身罡气凝聚,猛地打出黑伞,黑伞凝而不散,如同一张大的罩网,挡再我前面,护佑着我的身心。
无相气诀,最适合群殴。
左手打出剑雨,剑雨裹挟着狂风,呼啦啦地冲着围攻我的鬼玩意儿击去。
一时间,鬼哭狼嚎声不断。
一场无比惨烈的厮杀。
我突然发现,自从贯通无相气诀第五层之后,不仅体内的罡气源源不断,而且,遇敌时的心态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感到害怕之时,我一般扭头就跑,苏城逃命小天王的称号不是白叫的。而现在,遇到愈发强劲的对手,反而不断地撩拨我的神经,激发我昂扬的战意。
那些妖兽,确实完全不足为惧。
没两下,就被我悉数干死。
而那群厉鬼,却让苍尤剑大展雄威,触之即死、碰之即伤,也纷纷斩落剑下。
我浑身溅满各种颜色的血迹,杂七荤八的气味,让人闻之欲呕,但恨意滔天,战意不减。
二三十个围攻群中,只剩下三四个凶人,五六个疯女。
要说前面的妖兽、厉鬼,听从惊鸿鬼佬的命令,倒也正常,毕竟老矮子会训兽。可这些凶人、疯女,此前全是阴阳界的顶尖好手,因为在阳间犯下重罪,逃到穹虚界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服从惊鸿鬼佬这种下三滥的调遣,难道完全是因为惧怕他身后那个恐怖的组织影天府么?
实在让人疑惑!
他们七八个人,围着我滴溜溜直转。
狼牙棒、流星锤、困妖鞭、缠魂丝……见过的没见过的武器,全向我袭来。
“大胆狂徒,还不束手就擒!”
其中额头长着犄角的白眉长须凶人对我大声喝道。
就擒你大爷!
我刚才力战那些妖邪,此刻如果再硬打,必定力有不逮,看来要放大招了。我爆喝一声出鞘,鱼肠剑呼啦一下飞出,直接斩断了那凶人头上的犄角。一股浓液从犄角上迅疾喷出,白眉长须凶人惊呼一声倒在地上。
鱼肠剑不依不饶,飞天窜地,四五个凶人倒地而亡。
“哐啷”一声。
鱼肠剑回鞘了。
它累了。
人没杀完,就要休息了。
饶是如此,剩下三四个人已经彻底懵逼了,大概没预料到我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大,脸色煞白,呼啦啦就往回跑。
惊鸿鬼佬站在那驾马车上,眼睛瞪得如同铜锣一样大,嘴里大骂了一句:“卧槽,真尼玛牛逼!”骂完,他疯了一样跳下马车,撒丫子就往外面奔。
我怎么会饶过他们?
热血冲顶。
气一沉,拎着剑朝他们追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求解药的下属
我怒气冲冲地望前追了几步,忽然之间,前面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竟然上百个妖魔鬼怪山大王赶了过来。
援军来了?
我都彻底懵逼了!
刚才,我瞅见只来了二三十个鬼玩意儿,仗着自己无相气诀已突破,身边又有几大法器傍身,确实好好地耍了一下威风,但现在……
还是他妈算了吧!
我转身就往回跑,边跑边口中边念咒语:“阿类类哦拉拉,麻痹麻痹炸金花!”
可天空却没一点反应。
咒语没错啊!
我呼呼啦啦往前,又再念了一遍咒语,结果好是没任何动静。
我一下反应过来。
这里是穹虚界,属于神律难涉及、阴律不想管、阳律管不着的地方,天上连太阳都没有,一年到头黑不拉几,怎么可能引到天雷?
完犊子了!
本来以为能掐几个天雷甩过去阻挡一下他们的步伐,现在彻底死了这条心。都说狠人自有狠人缠,我算深刻体会到了。
我狠,惊鸿鬼佬更狠,竟然直接拉了一支队伍过来削我。
疯狂跑进屋门,见晓婉依旧傻傻地站在门后,我立马将门给关了,拉起她的手,准备带着她跃窗而逃。
“咔擦!”
窗子被几个厉鬼给捅破。
“轰隆!”
门板被几个凶人砸开。
我将晓婉挡在身后,急急往屋子中间退了几步。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些妖魔鬼怪山大王竟然不进来,反而在外面笑嘻嘻地看着我们。
四处一看。
他们已经把整个屋子都给围了,完全不担心我们会逃跑。
惊鸿鬼佬费劲地扒拉开那些鬼玩意儿,从人家的腿下面钻了出来,站到了最前面,先是趾高气昂地像检阅部队一样视察了一下队伍,又探头瞅了瞅屋里的我们。随后,这货假意地咳嗽了一声,拍了一拍自己的小屁股。
我正不知道他到底啥鸡毛意思呢。
立马有会来事儿的厉鬼,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了一张椅子。
这张椅子非常高,惊鸿鬼佬试了两次,都没爬上去,既尴尬又恼火,一脚将那张椅子给踹开。马上,又有个厉鬼给他端来了把凳子。
凳子倒是正合适。
这货坐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卧槽!
我讲他要干嘛呢,原来围而不攻是在炫耀他胜利者的姿态。
惊鸿鬼佬对着我哈哈大笑:“小瘪犊子,这家让你装的!你不是挺能打嘛,有种你现在出来动一下我试试!”
“老子在穹虚界混了几百年,没一些真本事,咋生存下去?”
边上一个流着哈喇子,背着一把大弯刀的凶人,腆着脸凑过去附和道:“那是,那是!啥时候总管大人去影天府给我把这个月的解药给讨来。”
惊鸿鬼佬闻言,脸色陡变,反手给他一个耳光:“都说了一万遍!老子装逼的时候不要打扰我!这下好了,我他妈把想好的词儿全忘了!”
弯刀凶人挨了耳光,反而忙不迭地向惊鸿鬼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总管大人,解药的事……”
“你再说一句,老子给你断了药,你信不?!”惊鸿鬼佬恶狠狠说道。
弯刀凶人闻言,一声不敢再吭,讪讪地退到了一边。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难怪惊鸿鬼佬会被影天府如此倚重,敢情影天府控制穹虚界的这帮鸟人,靠得全是毒药,从他们刚才对话来看,这毒药好像每月还只能发放一次。我估计,药很大可能仰仗惊鸿鬼佬这个职业憋宝人来调配。
忽然!
人群中发出一声惨嚎。
我精神高度紧张,吓得立马拿剑横身,作出防守之姿。
但抬眼一瞅,发现并没有人攻击我。而是人群中间一个女人,估计以前是位养蛊的,牙齿、嘴唇、手指全部漆黑如墨,浑身战栗抖动,表情狰狞痛苦,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然后一步一步地爬到凳子边上,卑微而艰难地乞求道:“总管大人,求求你给我……贝贝母鱼黑沫神水……我快死了……快死了……”
贝贝母鱼黑沫神水?
莫非就是之前我在祠堂大吼一声震死的那条母鱼!
惊鸿鬼佬曾说过,要解晓婉身上的毒,除非贝贝鱼母产崽之后二十七天吐出来的黑色唾沫才行,难道晓婉也中毒了?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凶人,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脖子上都有一条暗金色的项圈,如同哪吒一样。
再一看晓婉。
没有!
什么情况?!
惊鸿鬼佬不耐烦地说:“你上次没完成我交待任务,不能给解药!”
那女人不断地痛苦哀求,求你了,求你了,行行好吧,你要我怎样我都愿意。
惊鸿鬼佬招了招手,对两个厉鬼道:“拖下去,别弄脏了我的府邸!”
那女的死死地拽着凳子腿,不肯走,但被两个厉鬼往外拖。拖了足足有几十米远,那女人突然暴怒起来,挣扎开厉鬼,大声喊道:“你要我死,我也要你死!”
说完,她突然拿出两根黑色的线,猛地朝两个厉鬼脖子上一圈,双手一用劲,哗啦一下,两个厉鬼猝不及防,脖子竟被彻底勒断,身躯化成滚滚浓烟,呲呲消散。
金蚕字母毒线!
划人拉鬼,犹如喂满剧毒的电锯!
女人面目无比狰狞地朝惊鸿鬼佬冲来。
惊鸿鬼佬完全不惧,冷哼一声,嘴角上扬,眼神轻蔑地看着那女人。
女人的步履极度艰难,往前走了几步,身子变开始突然起大泡。
没错。
那种石灰水泡发出来的大泡。
全身上下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样子,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透明肉泡。
女人表情痛苦不堪,似乎身上极为痒,伸手去挠,挠一下,透明肉泡就破灭一个。每破灭一个泡,我看见她的三魂七魄和肉体就随泡的破灭抽走消散一些。但她却根本忍不住,疯狂地挠,全身挠了个稀巴烂。
泡全挠灭。
女人倒了,一声不吭。
只剩下一副白骨。
我心下骇然。
不仅仅是我,连惊鸿鬼佬身边所有鬼玩意儿脸色都显得惊恐万分。
他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愿谨遵总管大人法旨!”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杀向影天府
老矮子听到大家齐齐对他颂赞,竟然不觉得受用,反而身子猛地一哆嗦,摆着小手说道:“那什么……大家遵神相法旨。只要大家乖乖听话,解药每个月一定按时发送。”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我充满挑衅地说:“嘿嘿,小瘪犊子,出来打我啊,你倒是出来打我啊”
我脑袋在急速地运转。
眼前这种情况,不仅无法带晓婉逃出去,而且,可能自己也要丧命在此。我转头对晓婉说:“你等下能自己跑吗?跑得越远越好!”
“我不跑。单大哥对我很好。”晓婉幽幽地向我解释道。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从晓婉此时的态度看来,她已经对我彻底没有了敌意。
“你小子身手很不错,我们神相呢,非常爱才。这样吧,看在你是我大舅哥的份上,之前咱俩的事就拉倒,你加入我们影天府,我给你弄个十八里巷的巷长当当。”惊鸿鬼佬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罐黑色的小瓷瓶:“这里面有颗仙丹,你吃了之后,就能跟我们一样了。咋样,我这个妹夫还够大气吧?”
什么狗屁仙丹,肯定是毒药。
吃了之后,必然与刚才那个起泡女人一样,受影天府控制,惨死而亡。
惊鸿鬼佬想离开凳子跑过来拿药给我吃,但想了想,可能害怕我揍他,立马将黑色小瓷瓶交给边上一个长得满副娘娘腔的下属:“去!你把药拿给那个瘪犊子吃了!”
娘娘腔闻言,向惊鸿鬼佬妩媚地眨巴了一下眼,说了句:“好嘞!”说完,他婷婷袅袅迈着步子,手中还拿了块手绢,向我走了过来,将黑色的罐子翘起兰花指递给我:“来,听话,吃了它吧。”
我本来准备把罐子给摔了去。
但这个死娘娘腔,竟然用他长长的指甲尖挑逗似地挠了挠我的手臂。这一下,可把我给恶心坏了。也不知道哪里升起来一股无名业火,我反手猛地一掐娘娘腔的脖子,捏开他的嘴巴,将黑色小瓷瓶里的药迅疾地倒在了他的嘴里。随后,抬起一脚,将他给踹飞出门。
这一下变故,电光火石之间。
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大概没人能预料到,在对我如此不利的形势之下,我竟然敢来这么一出。
娘炮先是“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尔后,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陡变:“啊呀啊呀,我的天呐,我又吃了一颗仙丹,我是不是又吃了一颗仙丹……”随后,他迅即声带哭腔,翘起兰花指想哭,可一寻思,可能觉得不对劲,勃然大怒,立马从地上起身,转身叉腰,指着我,娇喝道:“你……我要用小拳拳锤死你……”
人虽然看起来像娘炮,但他的速度和力量却一点也不慢。
身躯带着疾风,手中的美甲足足有十几寸长,立马就腾跃而来挖我的心口。
我手猛一聚气,无相气诀打出一把黝黑无比的锤子。
小拳拳锤死我?
哥们先锤死你!
“砰!”一声响。
他胸口中猛然中锤,身躯往外弹飞。
不偏不倚,他正好砸在惊鸿鬼佬坐的凳子上。
凳子翻了,惊鸿鬼佬被砸得惨呼一声摔倒在地。
惊鸿鬼佬极端愤怒,彻底丧失了耐心,大怒道:“给我整死他,整死他!”
那群马屁下属闻令而动,嘴里纷纷发出一声怪叫,呼天抢地冲屋子袭击而来。
迟早一死。
不如杀个痛快!
我猛地拉起地上的门板,呼啦一下,将门板往屋外甩去。
门板覆盖面积极大,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妖冷不丁被砸中,惨嗷连连倒在地上。
擒贼先擒王!
借此机会,我踏过门板,迅疾飞跃而出,直取惊鸿鬼佬。
惊鸿鬼佬见状,吓极了,在地上疯了一样往外爬,大声高喊:“保护我,保护我!”
一把凌冽无比的黑刀,朝惊鸿鬼佬的脖子飙去。
眼见他就要人头落地,一道掌风突然打来,虚刀被拍落。
晓婉表情无比纠结地出手了。
她救了惊鸿鬼佬!
惊鸿鬼佬的那群属下反应过来,二三十个人将他团团围在中间,保护着他,其它人全哗啦啦朝我攻击。
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我如何能顶得住?
我只得打出那把黑伞,护佑着自己,急急地边后退边厮杀。可没一会儿,黑伞就已经被攻破,我硬生生挨了一刀,钻心一般得疼,整个人跌落在地上。眼前已经看不清楚那些妖魔鬼怪山大王的清晰身影,只觉得如雨点一般的武器纷纷朝我的头颅落下。
躲无可躲之际。
晓婉突然眼睛泛出一股浓郁的猩红色,她娇喝一声,身躯挡在我前面,一掌朝着他们拍去。那群人被掌风袭击,往后猛倒。晓婉伸手拉起我,向着后面的屋子疾逃。
他们不依不饶,再次跟到。
惊鸿鬼佬公鸭嗓子大叫:“别伤害我媳妇儿,别伤害我媳妇儿……”
可都说刀枪无眼。
他们根本收不住势,无差别向我们攻击。
我和晓婉爆发出最后一股力量,干翻几个。
妖魔鬼怪山大王全杀红了眼,完全不听惊鸿鬼佬别动晓婉的嚎叫。这帮货没一个好鸟,虽然他们对惊鸿鬼佬无比忌惮,但其实仅仅是碍于毒药的控制而已,不敢杀惊鸿鬼佬而已,刚才晓婉对他们下死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怎么会顾忌她,源源不断地朝我们击打。
我和晓婉边打边退,身上伤痕累累。
惊鸿鬼佬大骂:“你们这些垃圾,怎么不长眼打我媳妇?!”
没人理会他。
正当我觉得我们要变成肉泥之时,一张无比巨大的符幡,在我们与妖魔鬼怪山大王之间迅疾打开。
罡气玄玄,震惊天地。
八虚子老道来了!
这货一身淤泥,浑身奇臭无比,却一脸兴奋,不来帮我们打架,却过去拉着晓婉的手:“大孙女,我总算找到你了!”
晓婉表情愣了一愣,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我升起一丝生的希望,边打边冲八虚子老道大喊:“斩妖除魔,你现在聊个蛋啊!”
八虚子闻言,大笑一声:“贫道独爱大场面!”说完,他迅疾双手掐诀,身边溢出几十个八虚子老道的虚体魂魄,金光闪闪、道咒声声、流光溢动,纷纷朝着前面迅猛攻击。
刹时间。
符幡裂裂。
剑雨频频。
虚魂闪闪。
鬼哭狼嚎。
我、八虚子老道、晓婉三人背靠着背,呈犄角之势,竟然与上百个鬼东西杀了个势均力敌。
作为道者,人生有如此一战,生死亦复如何?!
“老道,厉害!”一边打着,我一边由衷地对八虚子老道夸奖。
“你小子吃枪药了,现在怎么功力提升这么快?”八虚子老道狂笑着回道。
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之前干嘛去了?”
“那什么……不小心掉坑里去了,爬半天才爬出来。”八虚子老道手中动作不停,脸部表情却略有尴尬。
难怪这货一身臭泥。
我也是服了。
见我们愈战愈勇,惊鸿鬼佬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他手突然放到嘴边,再次发出“谷格,谷格……”的古怪声音。
卧槽!
王八犊子又想搬援兵!
但此刻他被几十个属下围着,又制止不了他,只得由他而去。
八虚子老道却嘴角上扬,无比狂妄地说道:“来吧!贫道一生修行,今天正好荡平穹虚界妖魔鬼怪,一战天下扬!哈哈哈!”
他真是不吹牛逼会死。
就眼前这些货色,源源不断袭来,他现在已经打有些气急,哪有精力荡平穹虚界?
果不其然。
在惊鸿鬼佬发出古怪叫声之后,外围又有六七十个人冲这边跑了过来。
我身处战圈之中,压根不知道外面来的是谁。
可形势突然风云急转。
惊鸿鬼佬见到外面赶过来的人之后,大惊失色,高喊:“速回影天府!”
随后,他竟然带着一帮人呼啦啦疯狂往外撤去。
我浑身鲜血淋漓,眼睛迷蒙,拿手擦了一下,方看清了来人。
竟然是风信子,身边还有地府几大判官,和六七十个阴阳界人士。
风信子一见到八虚子老道跟我在一起,表情显得极为吃惊,立马向八虚子老道行大道礼:“师祖在上,正一观晚辈弟子风信子来迟!”
八虚子老道此刻也不再避讳风信子了,向前一招手:“杀向影天府!”
风信子闻言,也极为果断,猛地一招手:“杀向影天府!”
第二百二十七章 巡阳御使
地府几大判官和一众阴阳界人士,估计早已压抑着心中强烈的战意,风一样地跟着八虚子老道和风信子,疯狂地往前面追去。
我想拦都不来及!
惊鸿鬼佬曾说过,影天府光诡异的画师就有一百多个,全是影天府招募的阴阳界一流好手。那些穹虚界的妖魔鬼怪,仅仅是他们外围的杂牌军,力量与影天府正规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他们就这么没任何计划无头无脑地杀过去,等着被丹青鬼手以逸待劳,一波来个团灭吗?
我顿时急了,抬脚就往前追。
追了几步,突然反应过来,竟然把晓婉给落下了。回头一看,晓婉浑身鲜血淋漓,整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双手正无比局促地扯着自己的衣下摆,一张俏脸完全不知所措。
我只得跑了回去,拉着她手说:“晓婉你跟我走!”
“好。”晓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任由我拉着,随后,她又不解地问道:“何大哥,你为什么要跟单大哥打架?”
她现在脑子一片浆糊。
完全分不清敌友。
虽然她已经不会再与我为敌,但同样,我如果再杀惊鸿鬼佬之时,她也一定会出手相救。杀不杀惊鸿鬼佬,倒是次要的。这老矮子除了训兽制毒药,其实没啥太大的本事。关键在于,我怎么样才能让晓婉从对惊鸿鬼佬的信赖中解脱出来,不然,待会儿能不能将带她穹虚界都是一个大问题。
“他是坏人。”我边跑边说道。
“不!他是好人,你也是好人!”晓婉斩钉截铁地回答。
算了。
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个事情的时候。
往前追了大概百来米,忽然发现有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在前方等我,他还不断地冲我招手:“何何何方,快点快点!”
卧槽!
炼尸怪王杰!
“你咋来了呢?!”我大惊道。
王杰闻言,一下笑了,边带着我们往前奔,边向我解释。
其实风信子一直都知道王杰跟我在一起,但碍于我的情面以及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对付丹青鬼手,没工夫动他。
我被八虚子老道虏上车之后,正一观的人立马出手,将他给逮了。风信子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要求他,必须在两天之内炼够能供六七十人使用三天的遮蔽三魂七魄的尸油,如果弄好了,他与正一观之间的事则一笔勾销。
王杰听闻阴阳两界好手要去穹虚界端了丹青鬼手的老巢,顿时豪气冲天。
在他内心深处,自从跟我搭上关系之后,已经深知我的为人。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正一观的人将他给干了,王杰对风信子等人,其实并没有太大担心。唯独丹青鬼手,天天追着他的屁股要画死他,搞得他从滇西尸王墓回来之后,没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当真烦不胜烦。而他之所以会去偷八虚子老道的棺材,其实为得就是拿到御魂金丹,可以躲避丹青鬼手追杀。
等于说,王杰的目标,反而与正一观等人目标一致。眼下有此彻底消除威胁的大好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王杰甩开了膀子,没日没夜地足足炼了几大桶尸油,给每人发了几瓶,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穹虚界,找丹青鬼手复仇。
难怪风信子毫不犹豫地招呼大家杀过去!
敢情所有人都喷上了遮蔽三魂七魄的尸油!
王杰转手递给我了两瓶:“剩下最后两瓶,你赶紧喷喷喷上!”
我闻了一下味道,实在恶心死了,不想喷,停下脚步,拉住晓婉:“我给你弄点香水喷上。”
晓婉虽然表情疑惑,但她很乖,站着让我喷。
王杰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要死嘞,等下你自己咋办?”
“爱咋咋办吧,你那破玩意儿实在太恶心了!我没被丹青鬼手画死,估计已经被熏死了。”我回道。
众人呼啦啦往前赶去。
来到了穹虚界的边沿,一座像古代宫殿一样的建筑呈现在我们眼前。
惊鸿鬼佬已经带着人全进了宫殿,并将大门给死死地关了。
风信子脸色一沉,张开双臂,大声喝道:“大家原地待命!”
大战即将到来。
我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
八虚子老道问道:“待什么命?!不怕死的,全跟我来,贫道带你们在阴阳界扬名立万!”话虽说得这么牛逼,但老家伙却压根没用动,站在原地嘴角上扬地,蔑笑不已,一身污泥臭死个人。
我寻思八虚子老道虽然猖狂,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他要是现在贸然进去,扬名立万不大可能,锉骨扬灰倒是妥妥的。
周围的阴阳师自然也没人听他的号令。
眼前这座宫殿,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设计。它背靠着一座大山,墙壁用石头加糯米汁浇筑而成,宫殿的大门是加厚的大铜门,坚固异常。墙壁上还布满了星星一样的箭弩眼,丹青鬼手显然早有准备。
风信子见状,秀眉微蹙,转身向八虚子老道恭敬地解释道:“师祖!鬼王大人有令,按照阴天子的御旨,我们一行人到达穹虚界之后,队伍必须由阴天子府任命的巡阳御使统一调遣,正一观不再行指挥之职。”
巡阳御使为阴官阳任。
地府在阳间挑选一个德高望重、道法玄妙的道家最牛大神,任命为巡阳御使,统领全天下阴阳界。对所有阴阳界之事,巡阳御使可代地府阴天子予以裁断。这么说吧,巡阳御使在地府虽然是个虚职,但论职务地位,其实与燃面鬼王这个二把手差不离。
正一观辉煌之时,此职务基本任命正一观的掌门天师。为此,正一观的掌门天师,既有阳间帝王封的阳平治都功印,又有地府阴天子任命的巡阳御使职务,在阴阳两界是螃蟹横着走的存在,可谓王者荣耀。
不过,自清初正一观掌门天师张笑耀羽化之后,巡阳御使这个职位,阴阳界一直无人有声誉、有实力与之相匹配,故而闲空至今。
今天来穹虚界的,除正一观龙华掌门年事已高派了风信子过来,全真、闾山、茅山、崂山、净明、云阳等教派,来的都是清一色的掌门人,带着派中最精干子弟。其中一个,我还认识,当时在歇食夜铺用纵云法梯力战巫山夏耕尸的闾山宗大弟子。
大战在即,将乃龙头。
看来地府也深知将威胜万军、无将不点兵的道理。
应该来说,此次来穹虚界的掌门人,虽然实力、威望均不济,但在此特殊时期,他们都有被任命为巡阳御使的可能。
一行人顿时交头接耳躁动起来。
尽管道家追求无为无求、百川自来的境界,但巡阳御使一职,实在太过绚烂,乃光大一教之极致荣耀。顺势而为、依山垒城,亦是众道者毕生之追求。他们变得躁动,也属道心使然。
司孝判官无心使者武维点了点头:“没错!阴天子御令不能违背!”
司忠判官樊老狗背着一把屠狗刀,额头上那只眼睛,如同红外线一样反复扫描着宫殿里的城墙,似乎正在探视里面情况,没吭声。
“那快点宣布,我已经等不及了!”司仁判官上官晃显得急不可耐,身后的大簸箕上下不断地扇动。
上次他在苏城被丹青鬼手追杀,差点一条老命给搭上去,此刻他的报仇心情应该非常之迫切。不过,当时我救了他,他反而打了我一巴掌,到现在也不知道啥原因,这事儿完了之后,有机会要问问他。
风信子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锦缎玉帛,展开来一看,娇躯猛震,脸色变得非常古怪,露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随后,她用俏眼余光扫了我一下,愣在原地,没吭声。
八虚子老道见状,探手将锦缎玉帛给抢了过来,大声读道:“阴天子御令:兹日起,任阴山派第八十三任掌门何方为巡阳御使……怎么可能?!”
我脑瓜子顿时嗡嗡地。
呆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王杰用手捅咕了一下我:“卧槽!你你你成巡阳御使了。”
四周立马一片聒噪,那些阴阳界的人士全脸色无比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纷纷将八虚子老道手中的锦缎玉帛拿去看。
八虚子老道却冷不丁地揪起了我的耳朵:“你小子,是不是贿赂了那个脑袋长瘤的家伙呢?巡阳御使咋还让你当上了,这不是打我们正一观的脸吗?!”
我特么哪里知道!
燃面鬼王都已经被免职了!再说了,即使他没被免职,巡阳御使是阴天子定的,他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封我这么大的官?!
八虚子老道一拎我,司忠判官樊老狗哐啷抽出屠狗刀,司孝判官武维迅疾拿出判官笔,司仁判官上官晃陡然将簸箕张开,呼啦一下,三大判官全围住了八虚子老道,齐齐怒喝道:“老道,不得对巡阳御使无礼!”
八虚子老道吓了一跳,立马放开了我耳朵,讪笑道:“那什么,我跟这臭小……巡阳御使关系好,开个玩笑而已。”
“尊卑有序、上下有别!此玩笑不可再开!”樊老狗脾气最爆,厉声说道。
“好好好,知道了!”八虚子老道一脸无语地说道。
八虚子老道再怎么猖狂,哪怕他敢去阴天子府偷帝玺盖通关文书,但也只是偷而已。明面上,他还不敢跟整个地府对着干,三大判官一围他,他很识时务,马上改口了。
风信子脸带喜色,率先带领着正一观众道士冲我行大道礼:“愿听巡阳御使调遣!”
“愿听巡阳御使调遣!”三大判官闻声,也立即带领着一众阴阳界人士,纷纷鞠躬向我齐声行大道礼。
晓婉见到如此宏大的场面,俏脸显得一片惊慌,竟然也傻傻地学着他们,对我怯生生地鞠躬。
唯独八虚子老道,脸色无比古怪,但他见大家都已经服从,无奈之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意摆了摆手:“听调遣,听调遣!”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攻城
哥们从小到大,最大的官就是在读大学时当过四人间寝室长,突然一下子戴上这么一大顶帽子,顿时觉得头昏脑涨,脊骨阵阵发凉,半晌之后,我转头问风信子:“那什么……把锦锻玉帛给我看一下。”
拿过锦锻玉帛一看,发现上面白纸黑字确实写着我的名字,下角还加盖了阴天子帝玺印章,里面还有一些对我的溢美之词,什么“斩猖王其即兴,诛天童其复生,拔外侮其芒刺,合阴阳之力剑指穹虚……”云云。
字迹龙飞凤舞,彰显雍容华贵之气。
我有这么牛逼么?
可这些事不都是被逼无奈嘛!
“这字写得这么潦草,阴天子会不会喝多了?”我问道。
三个判官闻言,脸色顿时变了,齐齐大声制止道:“御使大人!”
我满脸尴尬,咳嗽两声,把锦锻玉帛交还给了风信子:“行!我知道了。”
风信子接过锦锻玉帛,走前几步,附身在我耳朵边说道:“你傻不傻,现在你得下命令啊!”
她声音虽小,但靠耳朵太近,尽管我熟悉了一段时间的声音耳感,仍然觉得被震得脑袋嗡嗡直响,皱眉说道:“你小点声。”
寻思了一会儿,既来之,则安之。
眼前最要紧的任务是端掉丹青鬼手的老巢,至于什么巡阳御使之事,容待后面再说。
无将无心,大家可都眼巴巴望着我呢。
我总不能说自己带不来队伍。
“全体听令!”我高喝一声。
“有!”所有人均高声回应。
一声齐喝,鼻血飙出。
我抹了一下鼻血,慷慨激昂地即兴发表了一篇讨贼檄文:“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丹青鬼手,蒙面诡人也,滥杀无辜、颠覆阴阳、藏垢穹虚,篡逆之萌不容于三界,天下道者当得而诛之!今日攻城,望诸君行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肝脑涂地祭先祖,壮士含笑萦春秋。立旗穹虚,剑耀阴阳!”
哥们虽然大学没毕业,但《三国演义》还是看过,找各种理由将对手骂成猪狗不如的桥段,背得那是相当滚瓜烂熟。
原以为他们听不大懂,没曾想,众人一听,气氛竟然全被我给调动起来了,纷纷齐声应答:“诛杀丹青鬼手,荡平穹虚!”
有文化就是好!
唯独八虚子老道,表面上虽然跟着大家一起回应,但满脸戏虐,口中念的词儿却是:“这家给你装的!”
他们听不到,我却能听到,转头狠瞪了他一眼。
八虚子老道挑衅似地冲我眨巴了一下眼。
我开始分配任务。
樊老狗身躯强壮,煞气极重,比较扛揍,又有像扫描仪一样的第三只眼,打头阵靠近探视情况。
无心判官武维一直判官笔,可判人生死。只要他将笔墨甩在对方身上,对方无处可逃,负责紧盯对方的主官,执行刺客斩首行动。
簸箕使者上官晃的大簸箕可以像辅助一样加快我方攻击和撤退速度,专门殿后极佳。王杰擅长滚肉球,速度非常快,我交待其不断给阵容里的人喷洒尸油,加强防御力量。他们两个可以起到重大的辅助作用。
我和风信子等人主攻。
交待完,八虚子老道瞪大了眼睛:“我呢?”
“差点把你忘了,你负责照顾好你大孙女,不许出任何差池!”我回道。
“臭小……大孙女我当然会照顾,谁敢动她,我跟谁急!但你不让我打架,是不是有点过份了?!”八虚子老道大声回呛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跟小猪佩奇一样掉泥坑里么!”
“你别扯犊子!我要打架!”
“说话请注意你的身份!”我厉声说道。
老虎不发威,还当我是病猫了。
此话一出,八虚子老道脸部表情顿时抽搐,不再吭声了。
八虚子老道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位吃丹药,躲避阴阳秩序的诈尸。按地府的律令,我这个巡阳御使可以随时将他拎去接受惩处。他深知我刚才那句话是啥意思,尽管被气得不行,也无可奈何。
其实,八虚子老道功力深厚,完全可以作为主攻来打。但我实在担心晓婉,等下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干了惊鸿鬼佬,晓婉还不知道会出啥事。以晓婉现在的能力,如果她来搅局,整个局面将变得非常之糟糕。让八虚子老道一直看住晓婉,也实属无奈之举。
我手一扬:“出发!”
樊老狗率先带头,所有人呼啦啦向前奔去。
风信子紧挨着我身边,脸上竟然显出来一丝小迷妹的神采:“何方,你排兵布阵战术从哪儿学来的?”
大战在即,我能告诉她本御史刚才完全是参考王者荣耀刺客、辅助、坦克、输出来进行摆布的么?
必须不能够!
“孙子兵法!”我回道。
樊老狗突然从我们前方几百米处迅速折返回来,急道:“报御史大人,城中未探查到丹青鬼手!”
我闻言,顿时惊了:“确定?!”
樊老狗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回道:“里面有几百个穹虚界妖魔鬼怪山大王,正由惊鸿鬼佬统一紧急调度,确实没有丹青鬼手!”
卧槽!
这情形完全出乎预料!
丹青鬼手以穹虚界作为老巢,这个消息不可能有假,而且,整个穹虚界就眼前这座城池才能容纳他们,莫非他们已经提前逃了,或者声东击西,已经杀向了酆都城阴天子府?
我转头急问风信子:“阴天子府有没有消息?”
“阴天子派重兵镇守,目前无任何消息!”风信子回道。
这就怪了!
“怎么办?!”风信子急问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说完,我转头下命令道:“执行计划!”
所有人都已经来到了城郭之下,有人已经拿出天梯,喊声震天开始攻城。
忽然之间!
城墙上的箭弩孔纷纷放出如雨点一般的毒箭弩。城墙上还竖起了一杆诺大的旗帜,上书篆体大大的“影”字。惊鸿鬼佬则威风凛凛地站在城墙之上,此刻他已经脱掉了红肚兜,穿上了一身通体雪白的铠甲,配上那头飘逸的白头发,整得像圣诞老人一般。
我们早有预料!
刚才那一波其实只是佯攻。
攻城的呐喊声是我们发出来的,扛天梯的人已经全撤了回来,抛出了提前准备好的与人一般高大的稻草人,在它们身后全贴了道符,被阴阳界人士做法驱赶着望前疾驰而奔。
而我们所有人,此刻已经埋伏在踏勘好的壕沟里。
稻草人被雨点一般的毒箭弩射中,纷纷倒地。
身旁一群阴阳界人士还纷纷假装发出惨嚎声。瞅着边上一些白发苍苍的一派掌门,正呜哇呜哇儿戏一样乱叫,画面非常之搞。
论演员的自我修养!
惊鸿鬼佬压根不知,还在城墙上面哈哈大笑:“来吧,都来吧!瘪犊子们!射死你们!”
见此情形,我立马命令他们再发出一波稻草人攻击。同时,吩咐茅山弟子开始放烟雾弹。烟雾弹一出,原本灰蒙蒙的天地,更加难以视物。
惊鸿鬼佬公鸭嗓子还在不断叫嚣:“放屁啊?吓出这么多屁?!一样射死你们!”
眼见毒箭弩已经放的差不多了。
我一摆手,示意武维先上去把惊鸿鬼佬给擒了,爆破手破铜门。
电光火石之间。
只听到“轰”一声巨响。
几个稻草人带着炸药,将大铜门一下给破了。
我迅疾跃出壕沟,剑尖往前一指,大喝一声:“全体攻城,格杀勿论!”
第二百二十九章 福地闾山出英豪
所有人听令,从壕沟里面一跃而起,排山倒海之势冲向了宫殿。
司孝判官没走大门,反而一根绳索呼啦挂上城墙,迅疾冲惊鸿鬼佬奔去。
惊鸿鬼佬本来以为我们死得差不多了,眼见突然一下涌出这么多人,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竟然大声命令撤退。
杀进城中,宫殿里的那群鬼玩意儿一时之间手忙搅乱,被一众阴阳界好手剁得惨嗷连天。
这里交给司孝判官和阴阳界一众青年才俊!
我、风信子、樊老狗以及几大门派掌门,剑砍掌击,杀出一条血路,直奔主殿。八虚子老道闻令不执行,竟然也拉着晓婉跟了进来。
主殿里有几十个穷虚界的凶人护卫,见到我们进来,目呲欲裂,哇呀呀乱叫,誓死捍卫。
我们这些人的战力,岂是他们可以阻挡?
一场疯狂的厮杀自不赘述。
十几分钟将他们全解决干净。
在进主殿之前,我稍微犹疑了一下,总觉得杀到心腹地带太轻松。但大势如潮,没再多想,冲进了主殿。
冲入主殿之后,一片狼藉不堪。
急急四处一探查,发现日常生活的东西丢的到处都是,各种画架、画纸、画笔丢弃在地,像是经历过了一场大搬家,唯独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丹青鬼手。
在主殿两侧雕龙画凤的立柱之上,挂了共有十副画相,全是戴着傩舞面具的丹青鬼手,背剑负手而立,给人一种诡异而莫名的气息。而主殿的正中间,有一具神龛,神龛上立着一块牌子,上书四个大字:影天凤女。
神龛祭奠着一副画像,但画像的表面蒙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之中,隐约看到薄纱后面画像画得是一位身材妙曼的女子,她竟然好像没戴傩舞面具。
生祭!
也就是说,供奉的影天凤女,是活人,而不是死人。
由此看来,整个丹青鬼手组织,至高地位之人并不是影天神相,而是画像中这位所谓的影天凤女,影天神相极有可能是辅佐之臣。
一群人面面相觑,非常好奇。
看来都想知道这位影天凤女长啥模样!
可我总觉得心脏砰砰砰直跳,觉得这副画像兀然留在这里非常奇怪。
丹青鬼手全戴着傩舞面具,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样子。如果他们要潜逃,没理由独独留一副主子的画像在这里供我们看。
樊老狗用额头的独眼扫描了一下那副画像,似乎什么都没看出来,反而可能因为这段时间用眼过度导致头晕目眩,脸部肌肉抽搐,显得气氛不已,挥起了那把尚在滴血的屠狗刀,口中爆喝一声:“装神弄鬼!”
我想拦他,可已经来不及了。
屠狗刀的刀气迅疾往前直奔,似乎还有点恶犬的形状,冲着最中间的影天凤女画像劈去。
“快趴下!”我顿时大急道。
话音刚落。
刀气已达。
那张画像被刀气一劈,突然爆裂而开。
一股无比巨大的冲击波向我们冲来。
万幸的是,在我刚才大声招呼之下,所有人都已经有了防备,纷纷趴地。
“轰隆”一声巨响!
主殿正中间原本有个巨大的屏风石块,突然被刚才那股冲击波给击中,爆裂四散,呼啸的乱石飞舞,不亚于一颗颗子弹,有些石块,甚至穿入墙体好几公分。
丹青鬼手算到我们会去揭那副画像,故意设下了如此恶毒的机关!
樊老狗满脸尴尬。
殿外仍然厮杀阵阵,殿内的人却被刚才那一下震惊的说不话来。
还未待我们完全反应过来,柱子上原本好端端挂着的丹青鬼手图像,忽然随风而动,不断翻卷,十副画像竟然主动燃烧起来。
我脑海中突然想到朱允炆靠丹青鬼手画像偷天换日的故事,心中大急,喊道:“后退戒备!”
所有人都不敢再怠慢,呼啦啦地抽出武器,急急往后退去。
但十副画像的火苗速度非常之快,泛出妖异的光芒,竟然赶在我们退出主殿之前,将我们给团团围住,在我们身边滴溜溜直转。它们的转速非常逆天,完全看不清楚它们的样子,只觉得身边笼罩了一个巨大的火圈,逃无可逃。
蓦然间!
火圈中竟然出现了十个戴着傩舞面具的丹青鬼手虚体,他们手执弯刀,口中爆喝一声:“牟力马奇牟力!”
十个虚体,十把利剑,迅疾冲我们刺来。
来得正好!
我们毫不畏惧,法器迭出,开始与十个丹青鬼手虚体厮杀。
丹青鬼手虚体手中的剑全是剑气,凌厉异常,破空呼啸,疾刺频频,招法非常之怪异。
我手中苍尤剑耍出阴山八脉剑法,剑影阵阵,对着那些虚体砍杀。
风信子娇喝连连,手中执了一把上次在城东土地庙之下斩杀天童之时的花伞,衣袂飘飘,灵动狂攻,身姿无比潇洒。
八虚子老道见有架打,高兴坏了,嘴角戏虐上扬,一手拉着晓婉,一手乎乎甩着带罡风的长道袍,向着丹青鬼手虚体横扫。他身边的晓婉没有动手,反而小脸显得不无焦急,一边向我看来,一边又往外张望。
樊老狗不愧是世代武将出身,一把屠狗刀,虎虎生风、招招过硬。
其它几个道家掌门,手中的风水铃、拂尘、青铜剑、星月锤等法器各自发威。
刹时间。
整个主殿天昏地暗的厮杀,各种摆设破碎、飞扬、断裂……
十几分钟之后,十个虚体丹青鬼手全被我们打散。
我们也累得够呛。
可没待喘气上一口气,地上本来已经燃烧殆尽的画渣,突然又衍生出十几个一模一样的丹青鬼手虚体,再次无比恐怖地冲我们袭击。
虚体比刚才还多。
卧槽!
还有这等妖术!
来不及多想,我们只得再次皱着眉头迎战。
鉴于前面已经累得够呛,此次再战,有几个道家掌门已经挂彩,跌倒在地,我们几人在厮杀的同时,又要保护那几个道家掌门,场面一下对我们很不利。
樊老狗爆跳如雷,屠狗刀呼啦啦狂飙:“快哉快哉!杀尽天下恶犬!”
但下一秒,他就快哉不起来了,丹青鬼手的两道剑气,已经凌厉地刺中他的手臂,樊老狗中剑,表情痛苦不堪,想倒地,但还在兀自挣扎。
我见状,大惊失色,两把黑刀直取那两个虚体丹青鬼手的头颅,瞬间把他们打散。可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地上那些烧尽的残渣再次开始蠕动,又一次泛化出十几个一模一样的丹青鬼手的虚体。
他们要车轮战困死我们!
不对!
我曾经与丹青鬼手交过手,他们画魂魄厉害,但武力值压根不够我们打。
这个主殿绝对有古怪!
我们一定是触动了丹青鬼手设置在主殿里的能量源泉。
晓婉也看出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她俏脸一沉,出手了,往前打出无比凌厉的两道疾风,直接拍散两个虚体。
眼见那些画像残渣幻化成的虚体越来越多,所有人脸上都显出惊恐之色。这玩意儿不是鬼,不是魂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再拖下去,我们必死!
“老道,你跟晓婉开路,我断后,赶快出殿!”我杀出两急,对他们大喝道。
向来无比猖狂的八虚子老道,脸上第一次凝重如寒潭。
他发大招了。
只见他手诀一掐,身子猛然溢出十几个金黄色的魂魄,抵挡着那些丹青鬼手。与此同时,晓婉两掌往前狂拍,杀出一条路来。风信子拉扯着那些受伤的道家掌门居中,跟着八虚子老道往外奔。我猛然聚气,打出一把硕大黑伞,抵挡住后面,也跟着他们往外走。
果然!
那些虚体丹青鬼手见状,疯狂地往前截我们,不让我们出殿。
正在此时,簸箕使者上官晃急匆匆地奔了过来,他见到我们又要被虚体丹青鬼手截住,肩膀上两个大簸箕开始朝着我们猛扇。
我突然感觉脚下生风,速度加快,翻滚出大殿门口。
那些丹青鬼手想追出来,但刚一出主殿大门,突然惨嗷一声,虚体彻底消散。
乘此机会,几乎所有人都出来了,却独独剩下那个曾经在歇夜食铺与我一同力战巫山夏耕尸的闾山宗大弟子,他速度稍慢,大腿已经被虚剑斩断,鲜血飙出,没逃出来。
我快要急疯了,急忙想冲回去救他。
没曾想,满头白发的闾山宗余掌门,却老眼蕴含着热泪,死死地拉住我:“御使大人,万万不可!”
此刻,里面那个身躯精瘦、目光矍铄的闾山宗大弟子,身子不断被剑所刺,眼角、口角、鼻孔、耳朵,不断往外飙血,但他却一声未吭,反而面带快意恩仇的笑意,哈哈大笑:“福地闾山出英豪!”
随后,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主殿大门“砰”地一声给关了。
他不愿意我们,尤其是自己的掌门见到他惨死的场面!
“盛世佛门香火昌,道家深山独自藏。乱世……菩萨不问世,老君背剑……救沧桑!”
闾山宗大弟子临死之前在念道诗!
余掌门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布满皱纹的脸呼啦啦淌了下来。
我内心被他极度震撼。
闾山道者铮铮风骨。
伫立天地!
第二百三十章 唯将不畏死,士方不惜命
风信子也瞬间眼眶泛红,不忍再视,别过头去。
余掌门布满皱纹的脸已经被泪水糊满,向主殿里面深施了一个道礼。
众阴阳界人士均面色凄然,就连八虚子老道也道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我心中虽然恨意滔天,但总觉得这次突然进主殿来不大对劲,好似中了提前设好的圈套,但具体哪里除了问题,却又想不出来,咬牙说道:“撤退!”
八虚子老道闻言,顿时恼道:“众道士正在外面厮杀,你说撤退?!”
话音刚落。
司孝判官却像风一样,匆匆奔至我跟前,对我大急道:“御史大人,惊鸿鬼佬带着几个人逃了!”
我心里顿时一惊。
果然有诈!
樊老狗出了主殿之后,一直在用额头独眼在往后山上扫描,此刻突然脸色陡变,大喊道:“后山有人!”
抬眼一望,后山之上,上百个丹青鬼手正呈一字排开之势,所有人的面前架着一副画架,正在迅疾无比地作画,像极了在山顶上写生的一众学生。与学生不同的是,他们全戴着无比诡异的傩舞面具,口中像是在疾念着咒语。
我突然想起,当时在般若湖畔杀若智妖僧之时,丹青鬼手也似这般集体作画,若智妖僧的幻天移影神咒在他们施画之后,陡然失效。
丹青鬼手。
画天地可降雨发洪。
画草木可催芽断根。
画人鬼可摄魂杀生。
我们所有人身上都涂有炼尸怪王杰的尸油,他们没法通过画魂魄的办法画死我们,但他们可以通过突然改变周遭的大环境,致我们所有人于死地!
难怪之前那些虚体在主殿一直缠着我们这些主力!
“撤退!撤退!”我大声高喊道。
原本还在城墙里外与妖魔鬼怪山大王激战的众道士,突然听到撤退的命令,一下懵了,但当他们见我们全呼啦啦地往宫殿外面撤,丝毫不敢怠慢,狂杀一阵之后,跟着我们全往外撤去。
簸箕使者上官晃在大家后面,不断地扇动着簸箕。
我们所有人脚上犹如踏了风火轮,速度至少比原来快上一倍。
可已经来不及了。
整座宫殿开始摇摇欲坠,天踏地陷之感传来。
那群妖魔鬼怪山大王,此刻应该也知道自己成为了丹青鬼手牺牲的弃子,嘴里开始骂骂咧咧,放弃我们,呜呜啦啦地往外面狂奔。
天地呼啸着妖风,飞沙走石,树木倾倒,迷茫一片。
整个宫殿成了沙尘暴的正中心。
妖魔鬼怪山大王,有些弱小的,已经被卷入天空,被飓风撕裂身躯。有些已经被轰然而倒的宫殿乱石彻底砸死。有些还来不及跑,已经被彻底掩埋在地下……
我带着一众阴阳人士,疯狂地往外奔逃。
万幸的是,我们有簸箕使者上官晃。
要不然,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宫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不仅仅是宫殿,整个天地似乎也已经开始震动,不少原来隐藏着的古怪动物,以及穹虚界此次没有参与斗殴的妖魔凶人,在大街小巷呼啸、狂奔、哀嚎……
轰隆隆的地震声不断。
大地陡然呈现巨大裂缝。
数不清的妖魔鬼怪山大王,已经彻底掉进了裂缝的无尽虚空之中。穹虚界原来的残垣断壁,纷纷倒塌,遍地废墟。
天空开始哔哔啵啵下起巨大的冰雹,砸死、砸伤无数。
一种末日即将到临的既视感。
冰雹还未砸完,滔天的热气开始蒸腾,我们如同置身于巨大的火炉之中,伴随着四周的飞沙走石,让人身躯恍若要爆炸。
丹青鬼手要彻底毁了穹虚界!
天可怜见!
我们一行人竟然寻到了一块如同小山一般大的坚固巨石,里面还有一道狭小的溶洞,所有人躲在里面,暂时不至于被外面的狂沙掩埋、裂缝卷入、冰雹砸死。只是,溶洞里面的空间实在狭小,四周的气温非常之高,我们躲在里面,全像刚出笼的馒头,身上热气腾腾、大汗淋漓。
外面的风沙依然如同末日一般反复呼啸。
所有人口干舌燥、嘴唇起裂、眼珠泛红,有几个已经热得受不了,晕了过去,边上之人只得反复给他们降水降温,解开他们的衣扣,反复给他们散热。
如此一来,本来就已经不多的饮用水开始捉襟见肘。
再顶了半个多小时,大部分人都扛不住了。大家只得脱了衣服,拧了衣服上的汗水,滴在嘴里,稍微补充一下体内丧失的盐分。倒是苦了晓婉与风信子,两个姑娘呼吸无比急促,脸色苍白,嘴唇干皮四起,胸脯上下起伏,又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脱衣服补充盐分。
我简单地清点了一下少数,伤了七八个,十来个人已经在宫殿里战死或者被刚才狂沙走石给掩埋而亡。
损失非常重大。
我心中一口憋闷之气难以散发,加之无比炎热的环境,整个人欲图爆裂。
环眼四看,整支队伍脸色凄然,惊骇之情浮于脸上,士气非常之低落。
虽然之前在宫殿里面,穹虚界的各种妖魔鬼怪山大王被我们杀得所剩无几,加上此刻风沙漫天,死得差不多了。但我们的主要对手丹青鬼手,连面都没见着,更不要说捉对厮杀,反而让我们一下死伤这么多人。
我们犹如憋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里面还有枚钉子,反刺得自身鲜血淋漓,个中憋屈,难以言表。
四周的人东倒西歪,闭目咬牙,在苦苦支撑。
溶洞的风沙越埋越厚,几乎快堵住一半。
若再不采取手段,任此掩埋的速度下去,我们所有人必然都要死在溶洞里。
一支队伍,要想取得最终胜利,士气因素至少占了百分之七十。在眼前极为被动的状态下,士气丧失,等待我们的只有一个结果,全军覆灭。
最可怕的情形,已经发生!
“战斗还远未结束!”我沉声说道,尔后,探手抽出鱼肠剑,在自己的手腕上迅疾划上一剑,鲜血瞬间飙了出来:“何方愿身先率死,以报诸君信赖!我若战死,队伍统一由正一观风道真指挥!”
“那敢情好……”八虚子老道吧唧了一下无比干裂的嘴唇。
三大判官立马虎目瞪着八虚子老道。
八虚子老道脸上肌肉一抽,不吭声了。
我将剑拎在手中,转身率先向溶洞口走去。
“何方!”风信子叫道。
衣袖被人一拉,晓婉怯生生地冲我直摇头。
我也深知自己此时出去必死无疑。
兵法有云:唯将不畏死,士方不惜命!
一队主将存在的意义,不仅在于调兵遣将,更是激发战意的发动机。
在眼前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之下,光靠喊口号,压根没有用。我必须身先士卒,哪怕出去之后,被彻底埋在风沙之下,才能以一个将领的死,彻底激发出他们的斗志。否则,丹青鬼手会毁了这里所有人。一个人的死,若能保存阴阳界这群精锐的性命,即便此次颠覆了不丹青鬼手,今后他们能伺机再起,也不枉之前闾山宗大弟子等人牺牲一场。
若巡阳御使此番使命在此,我认了!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所有人见我拎剑出溶洞,全都奋力地站了起来,脸色无比坚毅,齐齐冲我行大道礼:“愿与御使共进退!”
好样的!
果然个个都不是孬种!
杀出重围有希望了!
我冲他们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次鼓舞一番,吩咐大家开始挖溶洞口的积沙。一挖之下,才知道积沙已经非常之厚,如果不是刚才一番刺激,再等几分钟动手,估计积沙就要将整个溶洞给彻底堵死,到时想挖都不可能。
天不亡道!
众志成城之下,很快就将溶洞口的沙子全给挖开了。
蓦然间!
外面的风沙突然停了。
气温骤然降低,寒风刺骨,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第二百三十一章 雪中行
一出溶洞,方觉天地两重。
刚才热气炎炎,犹如置身于大沙漠,而此刻四周突然白雪皑皑,恍若来到了极地世界。眼下正是春夏之交,我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比较单薄,完全无法抵抗突然袭来的严寒。
一个个牙关不断颤抖,脸色青紫发乌。
人体在如此剧冷剧热的交替之下,压根受不了。
有几人已经支撑不住,瞬即倒在了地上。
我们想去救,但风雪弥漫呼啸,完全挣不开眼。而且,他们的躯体迅即被茫茫的厚雪给完全覆盖,狂风一吹,连踪迹都寻不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所有人都神情骇然。
我用尽力气招呼大家,互相靠近,运用罡气抵御寒冷。
众道者艰难地缓慢挪动,互相靠拢,开始口中急促念咒,手掐指诀,运出自身罡气来抵御寒风暴雪。
八虚子老道身上的罡气最为猛烈,张开正一天罡符幡,犹如一顶巨大的伞,顶在最前面,我们则全在后面正一天罡符幡后跟着。
他边咬牙关边骂道:“贫道纵横江湖几百年,从未遇到如此强劲对手!待上了山顶,贫道一定要杀个痛快!哈哈哈!”
八虚子老道的话,基本上代表了此刻所有人的心声。
丹青鬼手,论真实的战力,其实并不厉害。唯独诡异的是他们的画术,无比邪门,令人难以抵挡。如果我们能扛过此劫,上到山顶,仰仗快速的近战,完全有信心将他们一举歼灭。
这也是所有人冒死出溶洞,在狂风暴雪中坚持的信念所在。
刘婶临死之前,在信里交待我要破局。我不知道局到底是什么,但心里却知道此局的对家是谁,丹青鬼手杀了刘婶,就是对家!
破局。
一定要先破了他们!
正一天罡符幡被白雪覆盖的白茫茫一片。
我们行走在天地苍茫之间,犹如一团缓慢挪动的雪球。即便此刻有上帝视角,伴着漫天的风雪,估计他也看不到我们的存在。令人欣慰的是,这些阴阳界人士,除了我之外,其它人全部修炼的都是至阳罡法,他们身上的法力烈烈溢出,身上虽仍寒冷刺骨,却不再有人倒下。
雪大的简直无法想像。
脚步一踏,大雪瞬即没过膝盖,若不马上拔出,立马就会动弹不得。
半个时辰的艰难移动,我们终于来到了山脚之下。
我叫樊老狗先行探视。
樊老狗用扫描仪一样的眼睛,往山上看去,看完之后,他脸色大惊:“丹青鬼手在山顶搭了十几顶帐篷,正抱刀仰靠,休养生息,似乎等着我们上山!”
竟然以逸待劳?
他们是不是有点大意了?
或者,又准备了什么幺蛾子来整死我们?
樊老狗继续说道:“那个惊鸿鬼佬,在帐篷里呜哇哭叫,说他的媳妇儿可能死在山下了,骂丹青鬼手没人性。不过,没人理他。”
晓婉听了此消息,俏脸紧张的神情竟然稍微缓和。
八虚子老道闻言,突然哈哈大笑:“如此正好!让贫道先上去教他们做人!”说完,这货猛地撤下了正一天罡符幡,全身罡气一振,准备踏雪上山。
我见到他浑身烈烈而出的至阳罡气,脑袋突然一个激灵,立马拉住了他。
“怎么?!御使大人莫不是遇敌而怯!”八虚子老道嘴角戏虐地问道。
“大家收拢罡气,否则要雪崩!”我大声急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陡变,立马将溢出来的至阳罡气收了。
难怪丹青鬼手看起来胜券在握!
罡气至阳,若我们顶着罡气上山,冷热瞬间交替,一定会引起山上大规模雪崩。届时,这片雪山必将是我们的埋骨之处!
山崩地裂,狂沙漫卷,热浪炙烤,雪崩覆盖。
丹青鬼手在毁灭整个穹虚界的同时,想尽了一切办法,要一举将我们毁灭。
“我来假意引起雪崩,麻痹他们的意志!其它人收了罡气,从侧脊上山突袭!诸位,胜败在此一举!从即刻开始,请大家一切听从风道真指挥!”我冷脸环视四周,已抱必死决心。
“你可拉倒吧!就你小子的本事,雪没崩,你人先崩了!如此长脸的壮举,当然由贫道来完成,哈哈哈。”八虚子老道回呛道,随后,他又皱眉道:“只不过要浪费贫道一件大宝贝,可惜了!”
引雪崩是必死之事,八虚子竟然觉得长脸的活儿,还抢着干?
这特么天寒地冻,没感觉他发烧啊!
可我见他信心满满,不像是吹牛逼的模样,便他准备怎么做。
“正一天罡符幡之精妙,不能告诉你小子!”八虚子老道回道,尔后,他又无比郑重地对我说:“大孙女暂时先交给你了,出了什么事儿,收拾你!”
说完,他把晓婉往我身边一推。
他这话说得我心里七上八下,好像交待遗言似的,我还要再问。
“我师祖可以做到!”风信子立马一拉我,快速地补充道。
我用眼睛看着风信子。
风信子冲我斩钉截铁地点点头。
好吧!
我相信风信子。
八虚子老道世界第一等,没有他干不成的事!
此时也不是纠结的时候,我嘱咐他一句小心,带着人从侧面山脊摸上山。
雪太大,风太狂。
我们通体雪白,丹青鬼手完全看不出来。
八虚子老道见我们走远了。
突然张开正一天罡符幡,在符幡的四个角各贴了一张道符。随即,他双手迅速打诀,浑身陡然冒着金黄色的霞光,正一天罡符幡四个角落的道符瞬即着火。
“轰”地一声!
整个正一天罡符幡都已着火,成了一张大大的火幡。
八虚子老道如同猿猴一样,跃身而上,骑在火幡里,手势不断地变幻,那张符幡在他手势的催动之下,竟然像一张带火的雪橇,带着他呼啦啦滑着迅疾向上。
我们正惊得目瞪口呆。
“轰隆!”
巨响袭来。
天崩地裂一般的山雪炸裂。
整个场面,犹如天空中有一架巨无霸的倒雪机器,排山倒海一样将雪倾倒而下。恐怖的场景,令所有人骇然不已。不少道士,见到如此雪崩情形,不仅脸色惨白,身躯还微微颤抖。
我心立马揪了起来。
八虚子老道呢!
这个牛皮大王不会死了吧!
在暴雪覆倾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手中拉着那张已经被烧得焦黑的正一天罡符幡,从大雪里面钻了出来,如同一只身手迅捷无比的老猿,飞一样往我们这边跑。
大雪如同潮水,追着他后面潮涌滚去。
我心中大喜。
老道牛逼!
可令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八虚子老道手中那张已经烧焦了的正一天罡符幡,突然掉落在地,这货竟然不顾性命,转身去捡,可就在一刹那功夫,他已经被大雪彻底埋没。
我浑身若过电一般,瞠目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
风信子等正一观道士先是一懵,随即反应过来,齐齐大叫:“师祖!”
滚滚雪势,惊天而下。
了无痕迹。
正一观道士已经全跪了下去,泣不成声。
我不信!
八虚子老道能躲避阴阳,敢盗阴天子帝玺,能带晓婉勇闯九转回阳道,不可能因为捡一张已经破烂没用的符幡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
即便他要死,也是装逼冲大而死,绝不会以这么搞笑的一种方式!
晓婉突然脸色一变,抬脚就要往八虚子老道消失的地方奔。八虚子老道对她很好,哪怕她已经彻底失忆,善良的晓婉仍不顾自己性命想去救他。
我反应很快,一下将她拉住。
正在此时,刚才八虚子老道被雪掩埋之处,突然如同漩涡一样,飞速旋转从地下钻出来一个人。
正是八虚子老道!
八虚子老道脸色苍白,似乎吓极了,手中扯了一片正一天罡符幡的小碎布,此刻也不要了,往后一抛,嘴里不断往外狂喷着鲜血,飞一样往我们这边奔逃而来。
这血吐的,真他妈拉风!
为他点赞!
第二百三十二章 格杀勿论
我们所有人都大为欣喜,似乎受到了老家伙的莫大鼓舞,在山脊上纷纷为八虚子老道喝彩叫好。
十几分钟之后,八虚子老道终于逃离雪崩的疯狂追赶,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我们面前。
他不断地朝地上狂呕,嘴里哇哇地吐着鲜血。正一观等人见状,立马过去扶他。八虚子老道整个身躯摇摇欲坠,脸色无比苍白,大口大口喘气:“呕……大意了,我还是抵抗不住自然的力量!”
我听到他讲这话,简直要乐起来:“老道,你果真划船不靠浆,全靠浪!刚才引雪崩那几下,简直要帅翻天际!”
众人一听我这话,面容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笑容一出,我就深深知道,当前众人的士气已经到达了顶峰。
八虚子老道捂住胸口,皱眉说道:“别扯犊子!谁身上有疗伤丹药,我不仅符幡丢了,连丹药也丢了,再不吃药压一下,可能要吐血身亡!”
道士最不缺的就是疗伤的丹药。
正一观的人忙拿了丹药递给八虚子老道。
八虚子老道吃下两粒丹药之后,也是神奇,立马不再吐血了。不过,这货却大言不惭地说:“你这炼得都是什么鬼玩意儿?!我留下来的《正一齐丹要诀》你们没看吗,怎么丹药里连汞也不加!”
那个拿丹药的道士,显然在正一观负责专门炼丹的,被八虚子老道张嘴一怒怼,神情立马变得诚惶诚恐:“师祖教训的极是!”
插曲一过。
我们鼓足气,抓紧时间爬上了雪山之顶。
樊老狗再次用额头上的眼睛探视了一遍,皱着眉头说道:“报御使大人,敌情没有任何变化,请御使大人下令!”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所有人的脸色充满了既激动又愤懑之色,战意盎然。
战机稍纵即逝!
我低声喝道:“诸位务必以雷霆之速度击之,不留他们架画架机会,格杀勿论!”
说完,我站立在山脊之上,迎着烈烈风雪,将苍尤剑往前一指:“全体听令!杀!”
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响彻天地。
众道士犹如神兵天降,面容无比坚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喊杀俯冲而去。
八虚子老道表情显得兴奋不已,也不顾身上的重伤,大喊道:“贫道来也!”
风信子已经将手中那把花伞撑开,犹如一个疾速滑翔的机器,快速向下俯冲。
樊老狗长长的屠狗刀,拖的地上雪花四飙,像极了一头犁地的野牛。无心使者武维则隐藏在队伍之中,但从他行进的路线来看,他是冲着最中间那顶帐篷而去,他要执行斩首任务。簸箕使者在队伍一旁,不断地扇动着肩膀上的大簸箕,让所有人脚下的速度几乎加快了一倍。
必须乘丹青鬼手在反应过来作画之前,将他们全部屠杀干净!
我猛地一聚气,冲着中间那顶帐篷呼啦啦奔去。
整个山顶,那些还在帐篷里抱刀修养的丹青鬼手,全被惊吓而起。大概他们到死都没料到,在前面如此惨烈的反复摧残之下,穹虚界已经毁了,我们竟然还能活着,并且犹如一支神兵,从天而降突然从山脊冲杀下来。
一时间。
准备拿画的、起身抵抗的、向外奔逃的……
不一而足,慌乱不堪。
一场惨烈的厮杀,哀鸿遍野,血溅四地。
人生有此一战,当真快意江湖!
我两掌迅疾拍翻两个保卫中间帐篷的丹青鬼手,直接往帐篷里面冲去。
帐篷里足足有十几个丹青鬼手,正在用火烧着什么东西。他们十几个人,里面竟然还有满脸懵逼、浑身瑟瑟发抖的白头发惊鸿鬼佬。
我见到他们,顿时勃然大怒。
“不想死束手就擒!”
说完,苍尤剑罡气一聚,剑花一陡然,迅疾往前厮杀疾刺,一个丹青鬼手想过来阻挡,立马被苍尤剑刺穿喉咙,当场载倒在地。
此刻,司孝判官也已经赶到,飞扑而进,直取惊鸿鬼佬。
“先别杀他!”我大急道。
事实上,我的提醒明显有点多余。
中间帐篷里的十几个丹青鬼手,显然与其它帐篷里的丹青鬼手完全不一样,他们反应极为快速,立马组织起来,开始团团将我和司孝判官给围住。
一战之下。
令我觉得心下骇然。
他们是真正的核心!
每一个都具有逆天的战力!
惊天动地的一场厮杀,整个帐篷已经被罡气彻底掀翻。
战圈里的丹青鬼手边打边移,用诡异无比的步伐,形成一个极度古怪的阵型,他们发出呼天啸地的阴邪之气,卷得四周大雪飞扬、草木轰烈而断。
所有人都无暇顾忌其它人,奋力战斗,这里完全靠我与无心使者武维拼命厮杀。这十几个核心丹青鬼手,从实力而言,其实每一人都可与风信子水平旗鼓相当,非常之骇人。而且,他们完全不惧生死,疯狂地与我和司孝判官搏斗。每当我用苍尤剑斩落一个丹青鬼手,临死之前,他们都会喊一声:“影天凤女,天下归心!”
正当我和司孝判官愈战愈勇之时,其中一个丹青鬼手,突然发飙,一掌凌厉无比的掌风向我迅疾拍到。我正与其它几个丹青鬼手疯狂纠缠正紧,完全没料到会突然出现如此状况。就好比你正与一群人群殴,他们要比你弱小,你拼劲全力可以与他们战个旗鼓相当,但突然有那么一个人,其实一直隐藏自己实力,猝不及防发怒,一掌突然对你下死手。
怎么能顶得主?!
眼见那一掌就能取了我性命。
令人意料不到事情发生了,另外一个丹青鬼手,看她的身材,好像是一个女人,陡然出手,猛然架住了向我袭来的手掌。
我顿时懵了!
一个男丹青鬼手要杀我,一个女丹青鬼手突然来救我?
这什么情况?!
那个要杀我的男丹青鬼手见女丹青鬼手阻挡,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手一掌,朝着我旁边的司孝判官猛然拍去。
司孝判官猝不及防,惨呼一声,飞出十几米远。
我心下骇然。
我之所以安排司孝判官作为斩首刺客,因为他乃地府七大判官战力最强一人,竟然被那个男丹青鬼手一掌给拍飞!
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存在!
如此一来,所有丹青鬼手开始冲着我一个人围攻。
我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出鞘!”
鱼肠剑,只能在关键时刻使用。
眼前就是最关键时刻!
鱼肠剑红光乍闪,发出龙吟之声,疾驰飞出,直取几个丹青鬼手的头颅,两个丹青鬼手颈脖子鲜血喷出,头颅落地,瞬间被积雪所压盖。鱼肠剑还待要继续袭击,那个刚才想要杀我的男丹青鬼手,前爪猛然一勾,手中一个东西冲鱼肠剑打出。
“叮铃”一声。
鱼肠剑被击中,不敢再战,竟然回鞘了。
这到底是什么大佬,竟然还能让鱼肠剑害怕?!
正在此刻,他们全部放开我,簇拥着那刚才无比古怪的一男一女丹青鬼手,嘴里齐齐大叫:“牟力马奇牟力!”
念完古怪咒语,他们纵身而跃,竟然全部跳下了悬崖当中。
我都呆了。
悬崖足有万丈,哪怕是神仙,跳下去也会摔死。
他们这是要干嘛?
震惊之余,空中顿时升起来五六架大纸鸢,架着他们向前滑翔。
我隐约看到,那个曾经救我的女丹青鬼手,还回头看了我一眼。不一会儿,五六个丹青鬼手就彻底湮没在狂风暴雪之中。
四周厮杀声犹在。
我却怔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十几个核心的丹青鬼手当中,有俩人高出所有的丹青鬼手一个档次。迄今为止,除了在般若湖畔那个一掌能击毙妖兽天机女,有他们的实力,其它人,无人能与他们两个相匹敌。
他们到底是谁?
莫非。
这两个人,一个是影天神相,一个是影天凤女?
第二百三十三章 情毒攻心
众道士来之前,我已经提前给他们打好了预防针。千万不能掀面具,一掀面具,这些丹青鬼手要爆炸。所以,尽管丹青鬼手死了一大片,却没有一个人的模样露出来。
我本来打算留两个活口来审问,但这些人骨头极为硬,一旦发现自己要被活捉,即便不主动去掀他们的面具,他们也高喊一声“影天凤女,天下归心!”,之后,也不知道哪来的炸药,自爆而亡,反倒是硬生生地伤了我们几个人。
应该说,此战大获全胜。
我方虽然重伤几个,但并无人死亡,上百个丹青鬼手,除了刚才架紫鸢逃离的那五六个,全部都已杀光殆尽。八虚子老道一人杀了二十几个,浑身鲜血淋漓。
风雪已经停了。
整座白雪茫茫的山,山顶已经被血染成了一片红。若此刻能在远处拍一张照片,此山一定会极像一个戴着红帽子的圣诞老人。
我盯着那五六个架着紫鸢丹青鬼手逃离的方向,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
脑海中反复回忆起刚才那个想杀我的男丹青鬼手所用的招数,总觉得似曾相识。我仔细、反复地搜寻每一个记忆角落的蛛丝马迹,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反而脑袋越想越疼,整个人逐渐处于一种精神分裂的状态。
八虚子老道在一旁癫狂大笑,不断高喊快哉快哉。
风信子带领人正在清扫战场,帮人包扎伤口。
我紧紧闭着眼睛,用力地吸着山间传来裹挟着血腥的冷风,让它们迅速钻入鼻腔,反复刺激肺泡,试图调整自己的无端烦躁的情绪,但越是调整,心态却越来越不稳定,觉得浑身每一个寸血液、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剧烈跳动,变得狂躁不安。
我赢了。
几乎歼灭了丹青鬼手的有生力量。
完成了巡阳御使应该完成的任务,也为刘婶报了仇。
我也输了。
到现在为止,隐藏在我身上的秘密仍然没破解,这个局依然扑朔迷离。
我情绪处在一种严重的分裂状态之中,越想越急躁,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聚集于头顶,眼睛刹那间充血、肿胀,心中似乎有一头惊天野兽,在不断怒吼、在反复咆哮。
“晓婉,出来!”我大喝一声。
声音之大,我甚至觉得不像是自己。
我从来没有如此严厉地对晓婉说过话,但此时此刻,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晓婉闻言,怯生生地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她身边还跟着那个满头白发,吓得满裤子是尿,浑身打摆子的惊鸿鬼佬。惊鸿鬼佬死死地抱着晓婉的小腿,甚至,他连睁开眼睛看我们都不敢。
我冷哼一声,一把将惊鸿鬼佬给拎起来,眼睛喷火,厉声喝问道:“谁是影天神相?!”
惊鸿鬼佬见到我恐怖的样子,全身抖如筛糠,屁滚尿流:“我真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谁是影天凤女?”我强压着心中那头即将要吃人的野兽,再次喝问道。
“影天凤女是丹青鬼手组织的最高神,她的地位比影天神相还高,非常神秘,我只是小喽啰,更没资格见……”
好吧。
惊鸿鬼佬已经不可能再有说任何假话的心思。
我心里已经溢满了滔天的杀意。
“噗通”一声。
晓婉冷不丁地冲我跪了下来,俯首向我磕头,声音颤抖:“御使大人,请你饶了单大哥。”
她竟然叫我御使大人?!
这还是那个原来在我身边洗衣做饭,乖巧无比的晓婉么?
当我听到她说出“御使大人”几个字,心中的那头要吞人的猛兽,怒火彻底被点燃,再也压制不住。我口中发出惊天的嘶吼声,瞬间将惊鸿鬼佬抛向空中,鱼肠剑陡然拔出,人跃空而起,冲着惊鸿鬼佬身躯疾刺。
十几剑?
或许是上百剑!
反正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只觉得头顶上的血肉飞扬而下。
不仅是晓婉,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晓婉先是愣了一下,美眸睁得老大,尔后,流出眼泪。
忽然之间。
晓婉发出一声怒吼,身躯快若闪电,手指变成铁钳一般,猛地掐向了我的脖子。
她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这才是晓婉中噬情魔魂之后真正的实力。
我来不及反应,也不想反应。心中反而有些庆幸,晓婉,你杀了我罢,我实在太累了,干脆一招给我解脱,死在你手里,痛苦或许会少一些。
众阴阳界人士脸色陡变,齐齐大喝一声:“保护御使!”
他们手中的法器锵朗朗地拔出,将晓婉团团围住。
八虚子老道和风信子的嘴巴完全无法合拢,怔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完全预料不到,晓婉竟然会想杀我。
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若晓婉的手指掐下,我压根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阴阳界的人士,也没有任何希望能救得了我。但晓婉的手指,却在掐到我的喉结之前,突然停手了。她眼睛里交杂着无比复杂的情绪。仇恨、信赖、迷茫、痛苦……或许,兼而有之吧。
场面大概顿了足足五六分钟。
空气安静的甚至能听见针头落地的声音。
晓婉没杀舍得我,阴阳界人士也不敢擅自动手。
忽然。
晓婉垂下了手,眼泪哗啦啦直流。尔后,她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娇躯转身,向着天空嘶吼。阵阵嘶吼过后,晓婉脸色无比惨白,口中突然狂喷出几股黝黑的血,捂住自己的胸口,头也不回,疾步踏雪,往山下走去。
“晓婉!”我沉声叫道。
“大孙女!”八虚子老道喊道。
但晓婉没理我们,依然不顾不顾地往前走,行了几十步,她突然载倒在地。
我急了,带着一群人冲了过去,把晓婉给抱了起来。
八虚子老道一探晓婉的脉,大急道:“大孙女情毒攻心!我们必须速度出穹虚界,赶往渭河,渭河里面有一味药,可借情毒,否则她十二小时之内必死!”
我一听,既后悔不迭又焦急不已。
刚才我是魔怔了么!
为什么一定要当着晓婉的面杀惊鸿鬼佬?!
晓婉已经将此前的情感转移到老矮子身上,杀了老袋子,肯定会让晓婉体内的噬情魔魂复发!
众人急急地往山下奔去。
穹虚界白雪茫茫一片。
妖魔鬼怪的迪斯尼乐园,已经彻底消失。
没人会预料到,存在了几千年的穹虚界,竟然以如此情景结束了使命。
由于有簸箕使者,我们行进的速度非常之快,出了大戈壁,踏过大沙漠,来到了渭河边。河边有一艘诺大的动力船,风信子等人来时停靠在这里的。
上了船之后,我深深自责,抱着晓婉待在舱房里。
八虚子老道则拿了一根长长的钓鱼杆,在河里钓东西,他的解释是调解药。
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要钓什么解药,也不敢多问。
船开动之后,晓婉可能受不了船的颠簸,嘴角不断地往外涌出血来。我怎么摁她的止血穴位都不行,风信子在一旁不断地用毛巾给晓婉擦脸,但完全没有作用,毛巾被血浸染了一块又一块,血还是不断涌出。
风信子大急道:“快找我师祖!晓婉这样子会死的!”
我疯了一样地跑出船舱,问正在船头钓解药的八虚子,晓婉血流不止,解药到底钓出来没有。
八虚子闻言,勃然大怒,抽出架在船舷上的鱼竿,狠狠地往我身上猛抽,边抽边骂:“就你个小王八犊子害我大孙女情毒攻心,刚才又把刚上钩的解药给吓跑了,我抽死你!”
这货简直是神经病!
我被他抽得吃疼,只得钻回船舱里,不敢露头,在里面大恼道:“老道!你告诉我晓婉这样吐血到底有没有事?要是没事,小爷让你打个够!”
“不告诉你!快滚犊子!”八虚子老道在外面骂道。
骂完,他又继续在船头垂钓了。
不告诉我?!
八虚子老道能不管船舱里的晓婉,继续稳坐钓鱼台,证明晓婉此刻吐血并无大碍。否则,这老家伙一定比我还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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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烛龙神魂水
匆匆跑回船舱,发现晓婉在吐完最后几口黝黑的血之后,果然不再吐了。风信子已经将她全身清理的干干净净。晓婉除了脸色苍白,并没有其它特别的指症。风信子还是显得比较担心,问我她师祖到底怎么说。
我回答,他没搭理我,现在还在钓解药,不过我估计晓婉吐血并无大碍,倒有点像是在排毒。
风信子闻言,点了点头说,你照顾一下晓婉,我出去帮她把吐脏的衣服给洗了去。
我坐在床边,看着晓婉那副模样,一阵心疼。
小姑娘出生至今,真的遭老罪了。
迷糊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大部分人都累极了,各自在船舱休息。
王杰突然探头探脑地进来,招呼我出去说话。
我跟他一起来到了船舱。
王杰先向我要了一根烟,点着了,狠狠地抽了一会儿。抽完一根,又再要了一根。连续抽了五六根,他满副深沉而苦大仇深的样子,却不吭声。
“有事儿你说话,装啥鸡毛深沉呢?”我白了他一眼。
王杰闻言,把烟头丢进河里,怔怔地瞅了我几下,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滇西尸王墓的事儿?”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还用说么,我做梦都想知道!
之前零碎的信息,我只获得了一个大体的脉络:二叔先带着一群阴阳界人士,去滇西尸王墓找一种水。出来之后,不仅二叔假死开始搬家,而且,那些阴阳界人士,一个个全都被丹青鬼手给诛杀了。
此事成了压在我心头的一个无解谜团。
我曾多次反复威胁、要求王杰把滇西尸王墓的事情告诉我,但这货在没有解决自身安全问题之前,牙口硬的很,半个字都不肯透露。如今,正一观已对他没有任何仇怨,丹青鬼手除了那五六个驾紫鸢已经潜逃之外,其它人都已经被诛杀殆尽。
眼下确实是他告诉我秘密的大好时候。
“你肯说了?”我沉声问道。
王杰点了点头:“何方,你实在太可怜了!我认认认你做兄弟,一定要把知道的全告诉你。”
我压抑着内心的狂跳,等着他开腔。
“滇西尸王墓,埋得并不是滇西尸王。”
“埋的啥?”
“烛龙神魂水。”
“啥水?!”
“烛龙神魂水!滇西尸王顶多也就是守护这滩水的大门保安!”
讲到这里,王杰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反问我:“你学过历史么?”
我非常无语:“你有话一口气全说完!我虽然没有硕士学历,但好歹读过大学,理解能力没任何问题!”
王杰又要了一根烟,抽了两口,解释道:“上古时期,黄帝与蚩尤大战,两人打得天翻地覆。蚩尤手下有个厉害的角色叫六道女,还长得贼拉漂亮,她带领一帮人,干得黄帝等人屁滚尿流。眼见蚩尤就要取得全面胜利,黄帝不服,受天命召唤来一对情侣,你知道这对情侣是谁吗?”
“你直接说,别用反问句!”
“应龙与九天玄女!他们两个很厉害,不仅帮黄帝干掉了蚩尤,还追着六道女王打。此后,黄帝取得了最终胜利。可是,不知道咋回事,取得了胜利之后,九天玄女没上天,彻底消失不见了。黄帝还勃然大怒,将战将应龙的神魂封印成了一棵树,诅咒其永世反省忏悔。这棵神魂树不断地忏悔流泪,化成了树下一汪烛龙神魂水。”
“这棵神魂树就在滇西尸王大墓底下,我们去找的就是这一汪神魂水。据说,喝了烛龙神魂水,能拥有像应龙一样拥有无上逆天的法力。你二叔何大同那口才,不去搞传销简直浪费人才,被他一忽悠,我们全跟着他去了。现在一寻思,我们大家都被他设计了,他忽悠跟着去找水的人,山医命相卜各种奇才都有,全是为找水开辟道路,结果死的死,伤的伤。出来之后,还被丹青鬼手全干掉了。”
王杰一口气将整件事情说完,一点也没有结巴,看来此事憋在心中非常之久。
“烛龙神魂水找到了吗?”我问。
“何大同找到没有,我们不知道。进入滇西尸王墓之后,中间他消失了一段时间,但我们这群人,啥鸡毛都没找到,全在用各种手段替何大同解决墓地里各种麻烦去了!”王杰气得不行。
虽然他一直在平铺直述,但我内心已经被震撼的不行。
王杰讲的事,与燃面鬼王跟我说的a大佬与b大佬的故事,仔细一对比,完全一致。“a大佬”就是蚩尤,“b大佬”就是黄帝,“杨过”就是应龙,“小龙女”就是九天玄女,“李莫愁”就是六道女。
燃面鬼王此前在用极其隐晦的办法在告诉我天机女的来历。
我怔在原地,一声不吭。
“你说,黄帝是不是发神经?人家应龙帮他战胜了敌人,他却去诅咒应龙,把人家的神魂封在了墓地之下。”王杰缓和了一下情绪,吐了两口烟圈,缓缓地说道。
“应龙追杀六道女,却被六道女所蛊惑,喜欢上了她,让六道女给逃了,应龙还转手把之前与他一起战斗的爱人九天玄女给杀了。黄帝非常生气,才给应龙下了诅咒。”我淡淡地回道。
王杰闻言,顿时惊呆了,好一会儿才说:“卧槽!你牛逼,这么狗狗狗血的剧情,我咋听起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不愧是苏城骚浪贱之王何大公子!”
我没理会他的揶揄。
燃面鬼王还说,杨过被下永世不得翻身的诅咒之后,想要解除诅咒,除非小龙女重新活过来,愿意原谅扬过这个小瘪犊子。
九天玄女死后尸体被黄帝埋葬,享有至高无上礼仪。
而地府所有人称呼天机女为尊上。
天机女就是那个苦情的九天玄女!
每隔六百年,天机女的衣服鞋帽配饰会举行一次无比崇高的葬天机仪式。最后一次埋葬的东西是碧玉簪,却莫名奇妙被我拿了,她彻底活了过来。
二叔一定要我与天机女结婚。棺山佬佬曾说,我与天机女的结合,是天地机缘、水火交融。燃面鬼王也接到阴天子的任务,大肆操办我和她的婚礼。
我的前世会是应龙么?
要不要这么搞笑!
二叔去滇西尸王墓找烛龙神魂水,是为了解开我身上的诅咒?
一切都那么合理。
天衣无缝。
无懈可击。
可六道女又是谁?
那天来破坏我与天机女婚礼的女人,共有三个。
夕颜吗?
她是大山深处的姜真后裔女主神,不可能是。
晓婉吗?
她是大海边被人藏美人红的渔家姑娘,也不可能是。
风信子吗?
她是正一观根正苗红的道真道者,也不可能是。
难不成迄今为止,六道女我还没有遇到?
丹青鬼手与六道女又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们要阻止二叔等人找到烛龙神魂水?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断盘旋在我的脑海,我头皮阵阵发炸,全身冰冷刺骨。连续以来不断厮杀征战疲累感和犹如大山一样的团团疑云,如同重锤一样反复敲击着我的身心。
我口中突然咸甜一阵,“哇”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放你的血做药引
待我醒来,发现众人正焦急地站在我的旁边。
唯独八虚子老道,不管不顾,继续在一门心思钓解药。
风信子见我醒了,秀眉紧蹙:“何方,你怎么突然气血攻心,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对对对,你咋聊着聊着就吐血呢?”王杰不解地问道。
我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子,摆手说没事,给我喝口水。
喝水过程中,不经意间,脑子又开始想之前王杰讲的事,腹部立马一阵翻江倒海般翻滚,眼睛发黑。
这事儿再想下去会想死自己!
燃面鬼王清楚一切,到时一定要逼问他讲出来!
我忙转移思想,不去再思索,转头问他们,晓婉怎么样?
“还在沉睡。”风信子回答道。
正在此时,一直在船舷钓解药的八虚子老道突然大嚷,全体都让开!
说完,他身子急急后退,手中疯狂地收那根鱼竿,不一会儿,一条足足有三四十斤的庞然大物被他从渭河里面拉起。
“砰”一声,那东西被甩在甲板之上。
定睛一看,被甩在甲板上那玩意儿,外形像一条大鲤鱼,浑身布满青灰色的斑纹,头是白色的,嘴是红色的。但若说它是鱼,又不像,它头上还有像牛一样的尖锐犄角,两只短短的脚,身躯还长着一对大翅膀。
它被甩到甲板上之后,表情显得非常愤怒,立马从甲板上腾跃而起,扇动翅膀,想飞。
八虚子老道动作非常迅捷,腾空一扑,整个人骑在它的背上,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它头上两根触角。
这怪东西力气非常之大,挣扎两下,发现摆脱不开八虚子老道,索性带着他一起腾空而跃,离开甲板足足有五六米高。
所有人都惊了,纷纷拿出武器,想去干那条怪鱼。
八虚子老道却大急:“别动手,别动手!”说完,他手撤开怪东西的两根触角,反而一把猛住了它的眼睛,随后,嘴对嘴,冲它哈了一口气。
怪东西眼睛看不见,而且也不知道八虚子老道嘴里那口气起了什么作用,它在空中挣扎扭曲了两下,“噗通”一声,整个身躯掉在了甲板上,一动不动。
我们跑过去一看。
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那怪物落到甲板上之后,竟然变成了一大块鱼形状的石头。
这特么到底是啥玩意儿?
像游鱼又有翅膀,像飞鸟又有走兽的脚,像走兽它还能变成石头!
“白头翁,白头翁,你能逃出贫道手掌心么?”八虚子老道制服怪物之后,大喜过望。尔后,这老家伙眼睛滴溜溜地直转,问我道:“你那把血红的小匕首借来用一下。”
我也没多作考虑,直接把鱼肠剑拔出来,递给了他。
谁知道,八虚子老道刚要伸手去接鱼肠剑,红光一闪,鱼肠剑划拉了一下他的手,立马主动回鞘了。
八虚子老道疼得“哎呦”一声惨叫,捂住了手。
我差点忘了。
鱼肠剑认主,除了我,没人能够使唤它,赶紧叫八虚子老道换一把剑。
八虚子老道以为我故意在整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顺手抄了旁边正一观道士的剑,开始给这块“石头”开肠剖肚。
那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像块大石头,但从八虚子老道剑刺进去的质感来看,坚硬程度却像烧瓷器快要结硬的粘土,剖起来丝毫不费劲,而且,剑划拉在它躯体之上,没有一滴血流出。
司孝判官武维是当老师出生,知识非常渊博,见我们均面露疑惑,微笑着说道:“八虚子道长果然是正一观几千年来炼丹第一奇人。此乃文鳐鱼,绰号白头翁。古书有云:文鳐鱼者,其状如鲤,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没想到,渭河里面还有上古时期的文鳐鱼,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八虚子老道被司孝判官表扬,手中剖鱼的动作不断,表情无比得瑟地说:“渭河与穹虚界相隔不过几百公里,穹虚界的地河,地理上来讲为渭河的分支。贫道断定,咱们此前在穹虚界闹出大动静,又爆炸又风沙又积雪的,穹虚界里的上古文鳐鱼一定会顺着地河逃到渭河里来。哈哈哈,没想到果然不出我所料!”
司孝判官赞许地点了点头:“文鳐鱼乃治癫痫天下第一圣药!晓婉姑娘的情毒,实乃癫痫情痴之疾的一种。此鱼极为古怪,遇水而游,遇山林而奔逃,遇崖乘气而飞,遇厚土化石而遁地千尺,八虚子道长抓鱼的方法果然妙哉,妙哉!”
我大为惊奇。
这破鱼也太厉害了。
按刚才司孝判官的说法,海陆空三界,简直没任何办法能逮到它!
八虚子老道得意洋洋:“渔船甲板,无水、无山、无崖气、无厚土,它现在化成石头,想钻地也钻不得,只是作困兽之变而已。”
“刚才你用一口气,让它晕厥倒在甲板上,不知是什么妙法?”司孝判官对刚才八虚子老道哈一口气就让文鳐鱼掉落,充满了求知欲。
八虚子老道却不肯说了,摆摆手,秘法秘法,你别问了。
此刻,他已近将文鳐鱼给彻底剖开,在里面掏啊掏,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白乎乎、肉嘟嘟的虫子。
白虫子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像一个大统领,芝麻大的眼睛滴溜溜直转,环视着我们,我甚至在它眼神中看到了对我们的鄙视,肚子一鼓一鼓的,发出“格格格……”的响声。
文鳐鱼声如鸾鸡,难道是它肚子里面的这只牛逼大王白虫子发出来的?
八虚子老道见状,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吃掉!”
白虫子闻言,像蛇一样立起,还冲八虚子老道吐了口唾沫。
八虚子老道怒极,从怀里掏出一个陶钵,一巴掌将那牛逼哄哄的白虫子给拍死,丢进了陶钵里面。接下来,他吩咐正一观那位修丹的弟子不断往陶钵里加各种丹药。这玩意儿涉及到人家正一观制丹药的独门秘方,除了正一观的弟子,其他人很自觉地各自走开。
我也想走。
八虚子老道却把我给叫住了:“你不能走!”
“咋了?”我问道。
“我大孙女脑子发抽,情毒发作,全因你小子而起,等下要用你的血来配丹药,做药引。”八虚子老道说道。
“要多少?”
“不知道!看具体情况,估计把你身上的动脉血全放干,应该差不多。”
我顿时吓了一跳。
这到底拿我的血来作药引,还是准备洗澡?
八虚子老道莫不是在耍我?
我转头看向风信子。
风信子捂着嘴微笑,正一观的一众弟子也脸带笑意。
见他们轻松的表情,我稍微放下心来,刚才这老道应该在故意恐吓我。
我留在甲板上,看到八虚子老道拿柄木锤子,在陶罐里面捣来捣去,一会儿吩咐加这个,一会儿吩咐加那个,边上还有正一观的小道士,不断用笔来记述制丹药的过程,虔诚地向他们的师祖学习。
我寻思记下来也没用,文鳐鱼是上古异兽,非常难找。即便是找到了,没八虚子老道在,这些正一观的小道士也没有一口气能将鱼给哈晕的本事。
想到这里,我也觉得非常好奇:“老道,你刚才那口气哈晕它,真的是独门秘法?”
八虚子老道表情无比古怪,叫我凑过去,他告诉我。
我起先犹疑了一下,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凑了过去。
谁曾想,八虚子老道冲我鬼魅一笑,对我哈了一口气。
我当场摇晃了两下,差点晕倒过去。
不是气功,也不是啥秘法。
单纯的口臭!
实在太他妈臭了!
敢情文鳐鱼刚才是被他的口臭给熏晕的!
我腹内翻江倒海,身躯摇晃,不断地调整体内罡气,良久之后,才把那恶臭之感给压制住。
“贫道在棺材里住了几百年,从没刷牙,世间能顶得住我一口气的人不多了。你小子,抗熏打能力挺强的。”八虚子老道如同报仇得逞一般,发出充满快感的大笑。
我气得不行,实在不想再理这个神经病,转身就走。
“干嘛去?要放你的血了!”八虚子老道恼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对不起
八虚子老道一张老脸突然变得戏谑而狰狞,拎了一把刀,疯狂跑过来抓我。
我被他那副表情给吓到了,赶紧退后了两步。
八虚子老道见我躲,掌变爪,猛地过来掐我,情急之下,我反手一掌朝他打去。
“还敢反抗?!”
八虚子老道笑嘻嘻地,边说边很不经心地跟我对了一掌。
一对掌。
八虚子老道竟然急急地退了两步。
他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古怪,显得很不可思议:“你小子……啥时候功力提升这么大了?”
我也深感诧异。
无相气诀突破第五层最高峰之后,我竟然能把八虚子老道给逼退。诚然,刚才有他漫不经心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因素,但就刚才的对掌的气息而言,如果与八虚子老道真打,到底谁输谁赢还真的非常难说。
我对他挑衅地眨了眨眼:“想不到吧?以后别一天到晚寻思揍我!我的血,一百个愿意为晓婉做药引,但前提是不要你来放,我怕被你放死。”
“要谁来割?”八虚子老道眼睛古怪地转了两转。
我转头指了指风信子:“她来割。”
八虚子老道白了我一眼:“行行行!抓点紧!”说完,他把陶罐放在地上,将剑递给了风信子。
风信子嘴角带笑,拉过我的手:“你忍着点。”
她动作非常温柔,在我的手腕之处拉开了一个小口子,挤压着我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陶罐里面。
八虚子老道拿着锤子在疯狂地拌药,嘴里还说着太少太少,挤快一点。风信子无奈地瞅了瞅我,只得手里加了点力度。
八虚子老道见状,顿时毛了:“大姑娘新婚夜那啥都比你这多,你们这是干嘛呢?!”
这老东西讲话极为粗俗,完全不顾忌自己师祖的身份,典型的为老不尊。风信子闻言,俏脸立马红了,别扭地看了看他,手中动作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没曾想,八虚子老道一皱眉,乘此机会,猛地一拍风信子的手。
伴随着一股强烈的刺疼,剑在我手臂上狠狠地拉了一下,我手上的血瞬间狂飙而出。
卧槽!
割到动脉了!
足足灌了满满一大罐子,我脸色煞白,整条胳膊都麻了,觉得自己快要被放死了。
八虚子老道方才放了我,笑嘻嘻地说够了够了。
风信子秀眉紧蹙,问我有没有事,赶紧给我包扎。
可让我觉得极度无语的是,老东西竟然将陶罐里的血倒了绝大部分,只留下了一点点。
我呲牙咧嘴说道:“老道,你这样过份了啊!”
“你懂个锤子!我这叫洗药!”八虚子老道回呛道。
见过洗茶,还没见过洗药。
算了!
只要能救晓婉,我不跟他一般计较。
他继续疯狂拿棍子在罐子里搅拌,半个时辰之后,捏出来两个黑亮的药丸。尔后,只见他捏出两张道符,口中念着咒语,道符着火,但符纸却没烧着,他也不怕烫,用火符将两颗黑色的药丸包裹着,像抛溜溜球一般,不断上下甩动着两颗火球。
在夜空之下,两颗火球颜色不断变化,赤橙黄绿青蓝紫,像两道彩虹似的,煞是好看。
老家伙如果去毛腻子家的手绢门应聘,绝对会被高薪录用。
十几分钟之后,道符烧尽,火消失。两颗黑不溜秋的药丸竟然变成了透明状,如同琥珀一般。更神奇的是,一颗药丸里面躺着一条缩小版的文鳐鱼,一颗药丸里面躺着一条缩小版的肉白虫。
见我们觉得神奇,八虚子老道无比得瑟地解释道:“大功告成!鸾鸡虫吃情毒,文鳐鱼吃鸾鸡虫,晓婉体内又消化文鳐鱼。人吃鱼,鱼吃虫,虫吃毒,循环周天之道。丹药之要义,关键在于领悟万物相生相克,阴阳无极之道,万变不离其宗。”
风信子等一众正一观道士忙齐声说道:“谨遵师祖教诲!”
一行人跟着八虚子老道往晓婉船舱里去。
八虚子老道先喂晓婉吃了含有白色虫子的药丸。
晓婉吃完药丸之后,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娇躯颤抖,浑身大汗淋漓,脸色先是苍白,后变红,最后又变黑。
简直比煤炭还黑。
我以为她的肤色会变回来,可等了一会儿,却一点也没变,反而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黑美人。
“这这这……晓婉变成这样,变不回来了吗?”我急问道。
“咋滴?!你想变心啊!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贫道认为,你应该喜欢晓婉善良乖巧的有趣灵魂!”八虚子老道不屑地说道。
神特么有趣的灵魂。
关键是人家晓婉会开心么!
变成这副死样子,对向来爱美的晓婉来说,无异于毁容。
万幸的是,八虚子老道将那颗包裹着文鳐鱼的药丸给晓婉吃了。几分钟之后,晓婉的肤色、气色完全恢复了正常,口中呼啸变得无比均匀,一搭她的脉搏,沉稳有力。
我大舒了一口气。
八虚子老道额头大汗淋漓,拍了拍手,说道:“好了!我大孙女总算给救回来了!丹药里拌了你的血做药引,今天晚上你必须在这里守着她。她醒来之后第一眼看见你,才能回忆起之前的事,不然思维会再度混乱,变成个大傻妞。”
说完,他带着众道士出了船舱。
不管八虚子老道说的真贱,我在旁边一直守着晓婉,不敢合眼。
到天快亮之时,耳朵边突然传来一句怯怯的“何大哥……”,转头一看,晓婉半躺在床上,眼睛正关切地看着我包扎着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小丫头死而复生,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我的伤口。
我心中顿时一阵酸楚,忙说不碍事。比之晓婉,我对她的关心,不及她给予的万一。
“对不起,晓婉……”
“对不起,何大哥……”
我们竟然异口同声地互相道歉。
我顿时怔了一下,笑道:“你干嘛向我道歉呢,傻丫头。”
晓婉一听我叫她傻丫头,一双美眸顿时噙泪欲滴,肩膀不断地颤抖:“我做恶梦了,很可怕的梦……幸好我醒了,一切都不是真的。”
“啥梦呢?”我问道。
晓婉见我询问,再也忍不住,泪水哗一下流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我,伤心地边抽泣边说:“我梦见……梦见自己来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白头发矮人哥哥,他对我很好。后来你来了,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是谁。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让我跟你着走……”
“可你看到我跟矮人哥哥在一起,非常生气,还一刀他杀了。我脑海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其实是一个魔鬼,杀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要报仇。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失手把你杀了。我看到你身上流出来的血,突然想起来,你是何大哥。我简直要急疯了,跪在地上哭啊哭,向老天祈求,晓婉宁愿碎尸万段、万劫不复来换回你的性命。可没人理我,我真的好绝望。当时心里就在想,晓婉是个坏人,我是你从阿七贵手上救的,现在却把你给杀了,我陪你一起死吧。晓婉以后再也不做人了,真的好辛苦……”
我望着晓婉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穹虚界那段记忆,已经成了她脑海中的一段梦魇。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好了好了,恶梦而已,你别哭了。”
正在此时,风信子突然打开了船舱门,她见到晓婉抱着我正在哭,满脸尴尬,赶紧退了出去。
晓婉也知自己失态,小脸一红,放开了我。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八十八勾魂使
好一会儿之后,晓婉的情绪才彻底稳定下来。
我笑着对她说:“你现在可是真正的人啦。”
“是呀!八虚子爷爷说带我走九转回阳道,闯到最后一关……”讲到这里,晓婉似乎想起什么,表情显得非常害羞,并没有讲她不愿意吃噬情魔花之事,而是可爱地吐了一下舌头:“后来我就什么也记不到啦……对了,八虚子爷爷呢?”
我回答在他外面呢,老道人不错,你待会儿可得好好感谢他。
晓婉闻言,郑重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尔后,她秀眉一蹙:“对了,夕颜姐姐哪儿去了,怎么没有跟你一起?”
我听到晓婉问夕颜的去向,心中顿时觉得黯然,缓缓地说道:“自从她上山来抢婚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根本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联系不上。”
晓婉闻言,表情怔了一下:“何大哥,你别急,我觉得姐姐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上次她上山来抢婚,身体都还没痊愈,路上晕倒了好几次。我都要急哭了,想过去帮她,可八虚子爷爷给我点了穴,带着我一路在后面跟着。等晓婉身体养好了,跟你一起去找她。”
我点了点头,嘱咐她好好休息,一切等我们回去之后再说。
出了船舱,发现风信子一个人站在甲板之上,阵阵河风吹起她的秀发,飘逸而灵动。
“晓婉醒了?”风信子问道。
“刚醒。”我回答。
“何方……”风信子欲言又止。
我瞅她那副模样非常奇怪,说道:“你一向风风火火,有话直说吧。”
风信子看了我几眼,幽幽地说道:“我是女人,能深切体会晓婉对你炙热的感情。如果你喜欢她,请给她一个好归宿。如果你心里装着别人,不要去惹她。爱情不是分生日蛋糕,从来没有雨露均沾的做法。她愿意一辈子跟着你,可若让她天天看着你与别人恩爱,等于在一次次撕裂她本就从未愈合过的伤口。何方,你不觉得这样对她很残忍吗?”
我顿时愣住了。
从来没想过,风信子会跟我讲这番话。
刚才晓婉抱着我哭,让她不小心看见了,她一定对我存在什么误解。
我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种人!
我刚想向她解释,风信子却抬手制止了我,指了指天空:“每一盏完整的灯笼,本来都可以优美而自由自在的飘荡。可如果它爱上了并不属于它的风,自己主动把包裹的封纸给捅破,最终结果,它只会在自焚中坠落。但请你不要觉得,那是为你燃烧出来的绚丽色彩!”
卧槽!
这话我咋接?
因为……
我压根没听懂呀!
女人真是一种完全不可理喻的物种,讲起爱情道理,个个堪比鸡汤大师。
风信子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莫名其妙地再来了一句:“反正,我不会做一盏捅破封纸的灯笼。哪怕,让它一辈子孤独地飘着。”说完,她娇躯转身,不再理我,进了船舱。
我在风中彻底凌乱。
总体来看,她表达的就一个意思,让我别害了晓婉。
可我又能怎么做呢?
让晓婉离开我吗?
在船头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天色已经亮了,船也出了渭河,在岸边停靠。
八虚子老道高兴坏了,拉着晓婉的手,大孙女长,大孙女短,嘱咐她回去一定要给自己做一顿好吃的。
晓婉开心地答应,格格直笑。
众人上岸。
刚准备与大家打招呼告别。
忽然之间。
耳听锵朗朗声响,三大判官纷纷抽出武器,呼啦一下,将八虚子老道和晓婉给团团围住。
樊老狗脸色陡变,厉声说道:“八虚子道长、晓婉姑娘,请你们跟我们去地府走上一趟!”
八虚子老道见状,一把将晓婉给护在身后,虎目圆瞪:“贫道跟你们不熟!三缺一打麻将呢?对不起,没空!”
司孝判官武维一改之前在船上之时对八虚子老道的友善和推崇,手执大判官笔,朗声说道:“正一观炼丹术士八虚子,炼御魂金丹幻化虚魂无数,躲避阴阳秩序监管几百年,按律当斩。私闯阴天子府,妄图窃取阴天子帝玺,虽盗窃未遂,按律当斩。擅入九转还阳道禁地,坏生死轮回之矩,按律当斩!”
尔后,他立马转头指着晓婉:“闽海渔家姑娘晓婉,受赶山客驱使,害三条阳命,虽非主谋亦为帮凶,按律当斩。擅入九转还阳道禁地,坏轮回之矩,按律当斩。与叛乱队伍肱骨之臣惊鸿鬼佬沆瀣一气,逆天道而为之,按律当斩!”
我一听,顿时脑瓜子嗡嗡直响。
从地府的律令看来,八虚子老道和晓婉确实存在逆天而为的重大罪行。
三大判官离开渭河之后,立马向他们发难。足以证明,地府对八虚子老道和晓婉的行为,自始至终一清二楚,但此前因碍于大战丹青鬼手的关键期,他们以大局为重,一直忍住没出手而已。
这帮家伙可真特么能忍!
八虚子老道闻言,反而笑了:“恭喜你们,全答对了!但就凭你们几个,能拦得住我们么?”
八虚子老道确实没有吹牛,凭三大判官的本事,他们压根拦不住他跟晓婉。
三大判官虎目均放出熠熠光芒,齐齐大声说道:“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执君之法,又有何惧哉!!!”
八虚子老道已经手在掐诀。
晓婉小脸无比坚毅,看样子她与八虚子老道坚定地站在一起,准备与三大判官硬刚。
周围的一众阴阳界人士全震惊了。
正一观众道士脸色陡变,在风信子的带领下,齐齐向三大判官行大道礼。风信子立马掏出两张大红色类似请柬的本子,大急道:“诸位判官大人在上,正一观恳求启动两张正一盟威符阴阳赦免单帖!”
樊老狗扫了一眼帖子,斩钉截铁地拒绝:“正一盟威符阴阳赦免单帖可赦免活罪之人,这两位是死犯,无法赦免!风道真,请不要枉费心机,更不要与地府律令作对,免得毁了正一观的千载声誉!”
正在此刻,簸箕使者上官晃呼啦一下,扇动了肩膀上的大翅膀。
霎时间!
上百个穿着黑西装,手执黑雨伞的阴差,从芦苇荡中齐刷刷冒了出来。其中一个为头的阴差,冲三大判官一行礼,朗声说道:“诸位判官大人,九殿阎罗平等王座下八十八勾魂使已全部就位,请下令!”
卧槽!
渭河以西是九殿阎罗平等王的辖区。
原来这三个货早就打好了招呼,提前安排了八十八勾魂使者在这儿埋伏。
“哈哈哈!妙极,妙极!那就让贫道试试你们手段!”八虚子老道环视了一下四周,狂妄大笑,手已经开始疾速运气。
樊老狗冷哼一声,屠狗刀往身前一横:“我们也见识一下八虚子道长驱魂御魄、横行阴阳的大能耐!”
千钧一发。
“且慢!”我大声喝道。
三大判官闻言,齐齐放下手中武器,转头急道:“御使大人!”
我寻思你们可别再叫御使大人了。
巡阳御史这个职位,我怕今天是干到头了。
眼前这种情况,我必须要护犊子徇私枉法,先过了这关再说。
我迅疾踏前两步,对着那八十八勾魂使者朗声说道:“我乃巡阳御使何方,在阳间代行阴天子令!九殿阎罗平等王座下八十八勾魂使听令,一分钟之内,立即离开此地,返回原岗,不得有误!”
八十八勾魂使先面面相觑,随后齐齐看向三大判官。
三大判官一听我讲那话,顿时大急:“御使大人!”
“散了!”我面目阴冷,斩钉截铁地说道。
无奈之下,八十八勾魂使齐喝一声:“遵令!”
刹那间,他们消失的不见踪影。
见他们已经撤了,我转身对三大判官说道:“诸君乃朝中重臣,公正不阿,护府之心可昭日月。但厮杀讨伐,难免伤及府中阴差,非必行之路。八虚子与晓婉之事,本御使已尽知。但因两人涉一宗机密要事,暂不宜前往地府伏罪。三位今日可否卖何某一个薄面,待此机密之事解决之后,本御使将亲自拘拿他们两位,送至府中,供律令判罚?!”
第二百三十八章 红尘来去
但凡他们要是不聋不瞎,都应该明明白白知道我在包庇八虚子老道和晓婉。
可刚才我已经先将八十八位勾魂使给全部支走,他们此刻如果要是硬来,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其次,我扣上了一顶有机密要事必须带两人走的帽子,巡阳御使的职位仅次于阴天子,我的话,他们不可能不服从。第三,即便他们这次没有抓捕的八虚子老道和晓婉,也完全可以将责任甩锅到我的身上,与他们一点责任都没有。
于情于理于权,借坡下驴是他们面临的不二选择。
三大判官顿时面面相觑,想了一会儿,司孝判官武维的脑子最先开始转弯,开口道:“谨遵御使大人令!”其它两位顿了一下,无奈之下也只好异口同声地答应。
风信子见此情况,长长舒了一口气,揩了揩头上的汗珠。
一行人互相作别。
全真、闾山、茅山、净明等道者,纷纷向我行礼,鞠躬而退,各自回山而去。
王杰见大家都已经打完招呼,跑过来跟我说:“何何何方,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我点了点头。
王杰这人虽然是一个典型的江湖老油子,但人还不坏。至少,比天尸门那个郝胖子好太多。
风信子带领正一观众道者急着回去向龙华道长复命,满脸纠结地看着八虚子老道,张口道:“师祖……”
“走走走!我可受不了山上的束缚,你们千万甭管我。”八虚子老道不耐烦地挥手说道。
风信子别无它法,只得随他。她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特意将两张正一盟威符阴阳赦免单帖递了我,轻声说道:“何方,江湖险恶,你万事要小心。”
自从认识她之后,还从来没见过风信子如此低声软语同我讲话,我一时半会儿倒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什么好。
八虚子老道眼神无比古怪地瞅风信子。
风信子可能感觉到八虚子老道眼神中的异样,表情显得有些尴尬,俏脸一丝微红,没再吭声,很不自然地招呼正一观众道者回城。
一路人马散尽。
河边只剩下我、八虚子老道和晓婉。
清风拂岗,凉意袭身。
回望去处和来路,我突然有一种苍茫而悲凉之感。
人生聚散,哀喜无定。
生命中再珍若瑰宝的机缘,也仅能相欢陪伴一时。任你千般本事,无论人、事,终究难以守情至终。古语云:飘风不整朝,骤雨不终日,煦风不常绕,暖阳不携身,希言自然焉。
红尘来去,犹如梦幻。
渭河边上,那辆八虚子老道花两块钱抢来的出租车还在。
我先钻进驾驶室,打着了火。
晓婉正拉着八虚子老道一起上车。
忽然之间!
八虚子老道脸色一变,一个手刀斩在了晓婉的颈脖子之上,晓婉猝不及防,嘤咛了一声,倒在车里,不省人事。
这突如其来的大变故,让我顿时惊呆了。
“你疯了?!”
反应过来之后,我迅疾下车,身子立马护住了晓婉,手里已经开始运气。
八虚子老道一直猖狂自傲、喜怒无常,但他对晓婉却掏心掏肺,恨不得拿命换心。此刻他突然发飙袭击晓婉,我完全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臭小子,你别紧张……”
八虚子老道脚步踉跄,凄然一笑,脸色变得无比苍白,额头上汗如雨下,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模样。尔后,他猛地撕开了自己的道服。
他的胸口,当时在九转还阳道上,为逼出晓婉体内的噬情魔毒,被受魔魂控制的晓婉反击了一掌中了毒。此刻,那个毒掌印已经全部扩散,整个上半身都已经变得一片漆黑,而且,上面的皮肉已经干枯,远远看去,犹如一具千年干尸。
“老道你……”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贫道快死了,刚才打晕晓婉,一来不想让丫头看见我的死相,二来更不想让她一生内疚。”八虚子老道已经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
他这么一说,我立马懵了。
“你快服御魂金丹啊!老家伙,你是不是在骗我!”我对他大嚷道。
八虚子老道闻言,摇了摇头:“御魂金丹已经没了,噬情魔毒其实无解……”
我几乎快忘了,来穹虚界之前,他只告诉我幸好有御魂金丹可以暂时压制情毒。
暂时压制而已,并不是解药!
八虚子老道一直在硬撑着!
在穹虚界,晓婉之所以没被情魔反噬,完全仰仗贝贝鱼仔汤!
“狗屁!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一定还有其它办法对不对?!你马上告诉我,我现在帮你找去!”我简直要急疯了。
“臭小子……没人能够无所不能。贫道早在几百年前就该死,能活到现在,早已知足了。你过来,我交待你两件事……”八虚子老道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开始以肉眼看见之速度泛黑。
他身上的三盏阳火,微弱不堪,已经行将熄灭。
“你别交待我,我跟你不熟!你快上车,我们能追上风信子,你的徒孙一定会有续命的丹药,相信我!”我边说边疯狂去拉他。
八虚子老道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地推了我一个趔趄。
“你给我好好听着!”八虚子老道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强行运气,让自己不至于倒下:“第一,我死后,你立马把我的尸体烧了……骨灰装在这个小香囊里,给晓婉戴上。告诉她,我云游去了,她要是想我,就对着香囊说话,我能听见。总之,她心思单纯,你哄骗着她就行。小丫头一生从无人疼爱,喜欢上你,你不理她。她要知道我死了,孤苦伶仃的,可不可怜……”
八虚子老道颤颤巍巍地衣兜里拿出一个香囊,丢给了我。
“第二,你心善纯良、侠气聚骨、天宇之相,难得一见的道家大才。贫道其实并不讨厌你,可谁让我大孙女……算了,不提这茬。贫道自出棺以来,得你一饭一水之恩接济,蒙晓婉洗衣做饭倾心招顾。予、得之间,老道从不欠人。所以,贫道带晓婉硬闯了九转还阳道,让她复而为人。至于你,贫道也要给你一个大好处……”
还没待我反应过来。
八虚子老道突然迅疾探出一爪,死死地拎住我的前领,一掌猛拍我的额头。尔后,他口中疾速地念了一段咒语。
我先是觉得脑子一空,顿觉整个人躯体和魂魄被他一掌已经拍得分离,肉眼甚至可以看见自己的三魂七魄,从一个幻化成两个,两个幻化成三个……越来越多,全在离我肉体几十公分之处。它们在我身边不断环绕,速度越来越快,往外泛着阵阵金黄色的光芒。
那种感觉非常之奇妙,笔端难以诉诸万一。
更令人惊诧的是,我口中完全不由自主地念起了刚才八虚子老道那段咒语。一念之下,所有的魂魄迅疾归于肉身,一种重生的感觉猛然袭来。
御魂奴魄术!
八虚子老道见状,突然哈哈大笑,老脸满是欣慰:“果然天造之才,可惜非我正一门徒!何方,望你能不负所托,法天地之原相、遗本我之精神、行道者之昭风!贫道失陪,先行一步!”
这是八虚子老道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何方。
他猛然起身,双手颤抖着不断打诀,口中喃喃念着咒语,身躯突然腾空,在空中快速地旋转,口中发出一声剧烈嘶吼之声。
“轰!”地一声响。
八虚子老道躯体在空中突然炸裂四散。
呼啦啦落下来一堆白骨。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第二百三十九章 谁破天象解谜云
我心中既骇然又凄楚。
懵在原地良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八虚子老道一生狂妄放荡,临死之前,口中却交待我“法天地之原相,遗本我之精神,行道者之昭风。”
道心本混沌,本我耀神光。
不亏不欠,喜则倾爱,怒则狠诛。
这就是八虚子!
世间芸芸众生,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他这样?
八虚子老道是一位真性情的道家大师!
我整理好悲伤而又复杂的情绪,无比虔诚地一块一块收拾好他散落的骸骨,全部垒放在一起,点燃火,煅烧。望着不断向上跃动的熊熊之火,我倒退了三步,向八虚子老道行三礼九叩至高之道礼。
遗骸煅烧完。
我将八虚子老道散落飘荡在四处的道服也收拾了,抛洒在渭河之上。
道服随着翻滚的渭河水,不断飘荡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剩下的骨灰,按他的要求,小心翼翼地装进了香囊里。香囊非常之漂亮,上面还绣了一只仙鹤,姿态潇洒,栩栩如生,像极了八虚子老道的性情。
转身叫醒晓婉。
晓婉揉了揉脖子,转头四处没瞅见八虚子老道,问我:“何大哥,八虚子爷爷呢?”
“他云游去啦。”我笑道。
晓婉俏脸满是疑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刚才怎么突然就晕了?”
“他担心你不让他走,故意用口臭臭晕了你,你说这老家伙调皮不?”我扯了个慌,尔后,把香囊拿出来递给她:“诺,这是他临走之前给你的香囊。你以后要有心事,可以对着香囊说,他全能听见。”
晓婉接过香囊,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没吭声,挂脖子上戴了起来。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小妮子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何大哥,你在骗我。你每次撒谎都会笑,我很了解你。”晓婉正色说道。
“……”
“不过不要紧,八虚子爷爷一定有重要的事去做了。他很喜欢我,办完事一定会来找我。夕颜姐姐也一样,她办完事,也一定会来找你。”晓婉无比认真地说道。
此话一出。
我心中顿时一阵揪心难过,鼻子有些发酸,眼睛发涩,只得立马站起身来,不让晓婉看见:“那当然!咱们走吧!”
车一路向东南而行。
第二天,我们回到了苏城。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直接把出租车丢在了一个没摄像头的地方,走了一段路之后,借公用电话报了个警。
两人回到阴事街。
阮小山、阿虎、白扬杜、方冬子四个人竟然在打麻将,哗啦啦地洗着牌,表情异常认真。
我们进了铺子,他们完全不知道。
“阮老板,算卦!”我说道。
他们闻声,一回头,看到是我们,哇呀一声,齐齐大叫起来。
小阿虎顿时就哭了,疯了一般跑过来,死死地抱着我:“爹,你到底去哪儿了嘛……”
方冬子则“噗通”一声,冲我跪下了:“师父,我错了!”
“何兄,你总算回来了!阮小山说你此行乃大劫大福之兆,挺得过,风光迤逦、位高权重。挺不过,碎尸万段、神魂俱灭!”白扬杜在一旁讪讪地说道。
“你断章取义!我后面一句话是,剃头之刀,有惊无险。你们看,大侄子这不是好好的吗?”阮小山摇头晃脑,对白扬杜曲解他的卦词非常不满。
晓婉在一旁开心地直笑。
我简单地向他们解释了一下此行的过程。
小阿虎瞅见晓婉已经变成了人,开心地伸手要她抱抱。
晓婉抱过他,笑着说他脏兮兮的,你爷爷多久没给你换衣服了。
我见方冬子一直在眼前跪着,转头问道:“你有何错?”
方冬子低头回答道:“我不顾门规,擅自参加赛马,丢尽了师门脸面。冬子知道此乃大错,不能再容于师门。冬子心甘情愿被师父逐出阴山派,只望师父以后还愿意再见我就行。”
我回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咱门派从不开除弟子,你起来吧。”
方冬子闻言,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怔在原地,不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若按以前的性格,我指定把这家伙给开除了。但从穹虚界回来之后,我自感心态变化极大。缘聚缘散,其实只在一瞬之间,何必纠结于虚无缥缈的规矩框架。师徒情也罢、情侣情也罢、父子情也罢……惜福惜缘,但求问心无愧则矣。
我把方冬子从地上给拉起来:“臭小子,真不开除你,你长记性就好了!你们两个,最近学习的怎么样?”
方冬子见我拉他,高兴坏了,欣喜若狂,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阿虎则抹了抹眼睛:“报告爹!我已经五门融通了!”
我一听,顿时兴奋起来,猛地一刮他的鼻子:“你可千万别吹牛啊!”
“我没吹牛!我真的五门融通了!”小阿虎无比倔强地说。
随后,他从晓婉的身上跳了下来,先掐诀,后念咒,小手往前猛地一推,嘴里大喊一声:“阴马化令,赦!”
姿势非常之标准。
可阴马压根没出来。
大家哄堂大笑。
小阿虎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嘟着嘴大声解释道:“我是纸人,身体没有气,打不出阴马!但我真的已经五门融通了!”
我蹲下身子,笑道:“我相信你,乖儿子最棒了!”
小阿虎闻言,得意洋洋地说道:“知子莫若父!”
众人闹腾了一会儿。
晓婉说大家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她去做饭。
白杨杜听了,高兴极了,说确实好久没吃到晓婉做的饭菜,最近阮小山老是一箱一箱往回搬泡面,简直不是人吃的。
“你本来就不是人!”小阿虎立马怼道。
“好像你是个人?”白扬杜毫不客气。
“纸人也是人!你就是一条破蛇!”
“我是蛟,不是蛇!我跟你说了一万遍!”
两个家伙一直不大对付,互相吵得不可开交。
我没继续搭理他们,悄悄把阮小山拉到了卦铺外面,低声问道:“阿虎现在五门融通,转轮塔的事怎么办?”
阮小山闻言,眉头紧蹙,满脸忧心忡忡:“阿虎一直靠妙龟山一缕香魂给吊着,唯一的念想就是坐转轮塔成人。可世间是否存在这样的纸塔,压根不知道!我一直没提这事,小家伙自己也不提。但我能看出他心里有些绝望,长此以往,我担心阿虎那口气会……”
我立马制止他:“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坚信转轮塔一定存在!眼下一点线索都没有,你为什么不算上一卦?”
“我算了!卦象云:谁破天象解谜云,偏来求卦惹头晕!痴也,笑哉!”
“啥意思?”
“这就是一种笑卦。笑卦一般有两种意思:要么上天不肯开示;要么上天已经开示,但你却还在求解答,上天笑求卦之人呆傻!”
“卧槽!这玩意儿还耻笑人?”
“那可不!我一生就遇到过两次笑卦,一次求问我师父袁天罡是否还活着,这是第二次笑卦。”
“你这不扯犊子么,袁天罡在唐朝就挂了,不嘲笑你呆傻才怪!我觉得,这次笑卦的意思是指上天其实已经开示,只不过我们还没想到具体的线索。”
“这点我也考虑过。可咱除了那面破铜镜,也没啥线索可寻啊。”
一讲到铜镜。
我脑子突然一个激灵。
谁破天象解谜云!
铜镜是被我给弄破的,莫非转轮塔的线索在我身上,要我解谜云?
我赶紧问阮小山,会不会这么个意思。
阮小山闻言,愣了半晌,尔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天呐!我解卦向来寻求卦后之深意,从来没有按字面意思来理解过。大侄子,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看来没文化也有没文化的好处!”
这怎么还说上我没文化了?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仔细咂摸起来。
转轮塔的线索若在我身上,会在哪里呢?
想了半天,我好像突然抓到一点东西:“转轮塔谁做的来着?”
“汉龙亭候蔡伦。”阮小山回答道。
我突然觉得脑子好像被雷给劈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
《连山易》正是汉龙亭候蔡伦传下来的,蔡伦本来就是造纸大王,难道纸塔的线索在书里面?!
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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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古怪的注释
我赶紧转头问阮小山:“会不会线索在《连山易》这本书里面?”
阮小山想了想:“极有可能!大侄子,你赶紧去书里找找看!”
事不宜迟!
卦铺实在太吵,我立马奔到隔壁房间,将门给关了,赶紧打开手机来看。
《连山易》的龟甲原文被我埋了,翻译成果也被我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只拍了手机照片。此前燃面鬼王在逼我结婚之时,抢了我的手机,万幸的是,在赛马之后,我硬生生给要了回来。要不然,还真可能要耽误小阿虎的大事。
我将整本书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
发现书里面除了易、卜、术、机、气等逆天内容,没有任何关于转轮塔的记述。我越看越觉得失望,自己刚才关于线索在书里的推断,可能并不正确,极有可能是一厢情愿。正觉得胸口烦闷不已,眼角却偶然瞄到一眼蔡伦的一段古怪注释。
《连山易》书中原文阐述的是女娲捏泥土造人,人分男女,互相结合,世间方有阴阳相融合,最终得以繁衍生息,主论点是天地阴阳之气造就万物。但蔡伦却在后面特地注释了一段话,这段标注非常之奇怪,他并不是对主论点发表看法,反而对其中男女结合高谈阔论一番。
注释写道:“岂惟土可成乎?世之男女阴阳交媾,育小儿凡数十多矣。吾有一术,可令子子孙孙无穷匮焉。惜世人愚而不解,微词者甚,唯天乐乃吾知音。呜呼,伦死,则天乐独坐孤茕千载哉。悲思及此,心之复哀唤天乐焉:洛哞齐齐笃论渡轮……”
我疑惑不已。
蔡伦对书的注并释不多,从这段文字来看,感觉他好像看书看到此处突然情绪奔溃,有点不对头。我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赶紧打了个电话,叫白扬杜过来一趟。
白扬杜进屋之后,问道:“何兄,你有事不能过来直接说吗?我听闻你当上了巡阳御使,现在是不是有点官僚了?”
我回他别扯犊子,把手机递给他,叫他帮我翻译一下。
白扬杜瞄了一眼,皱眉说道:“这不是《连山易》么!我用了半个月把整本书都翻译好了,被你一把火烧了,现在你又要我翻译?”
“不是叫你翻书,翻一下蔡伦这几句注释。”我解释道。
白杨杜拿起来瞄了一眼,张口就来:“难道只有泥土才能制作成人吗?世间男女啪啪啪,最多也就生出几十个小孩。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啪出无穷无尽的子孙。可惜世间之人又蠢又笨,还耻笑我,唯独只有天乐才知道我有这大本事。我蔡伦死之后,天乐一个人要孤孤单单枯坐千年了。一想到这事儿,我就贼闹心,心里悲哀地反复召唤天乐……这后面是啥,我就不知道了,看样子倒像是古怪的咒语。”
我听得目瞪口呆,顿了一会儿,反问道:“你不会在忽悠我吧?怎么连啪啪啪都被你整出来了!”
白扬杜闻言,翻了一下白眼:“真正的翻译大师,翻译作品一定要考虑受众的接受程度。原文就这个意思,我如果翻译高雅一点,怕你不喜欢,低俗一些,挺符合你的气质。”
“我不是指高雅低俗的问题!我指内容!”我说道。
“内容没啥毛病啊!”白杨杜自信满满。
“没你个头啊!蔡伦是伟大的发明家,但你别忘了他的身份,他十五岁就进宫,成了一名宦官。一个宦官,怎么啪出子子孙孙无穷尽?你在逗我玩儿呢!”我恼道。
白扬杜一听,也懵逼了,赶紧拿过手机再瞄了几眼,说道:“可注释就这意思啊!”
我也再抢过来看了一会儿。
尽管自己不大懂文言文,但前几句白扬杜好像确实没有翻译错。
白杨杜沉思半晌,反问道:“何兄,你说他会不会采取其它的办法繁衍后代?”
“啥其它办法?”
“比如产蛋孵化什么的……”
我一听,顿时热血上头:“滚犊子!”
白扬杜吓得身躯一哆嗦,撒丫子跑了。
这个死坑货,产蛋孵仔都被他整出来了,以为我们人跟它们蛇一样?!
正满头是包,阮小山进来了,问我情况怎么样。
我回说不大乐观,并把刚才的情况讲给他听。
阮小山可比白扬杜靠谱多了,听完我的解释,单眼转了几转,说道:“蔡伦不对书的内容进行注释,反而对女娲造人这事高谈阔论,非常之反常。这里面必定大有文章!”
我问他想到什么了?
“咱们可以设身处地想一下。古人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虽然是大发明家,却是一个宦官,难免受世人非议。也许白扬杜说的没错,蔡伦注释解释说自己能传下万千子孙,并不一定是自己生。他或许能用其它手段,像女娲一样造出人来。蔡伦最拿手的手段就是造纸,为什么不能是做成纸人,然后让纸人成为活生生的人呢?”
此话一出。
我若醍醐灌顶!
刚才我全被死白扬杜啪来啪去弄得心烦意乱,彻底给带跑偏了,完全没想到这茬!
造出纸人,让纸人坐转轮塔成为真正的人,这玩意儿简直跟女娲用泥土捏人一样。而且,如果转轮塔足够大,丢多少纸人进去,就可以出来多少人。难怪他第一句就是“岂惟土可成乎”!
蔡伦自认为是可以比肩女娲的大才!
阮小山继续解释道:“不过,这几句话,好像还没有交待出转轮塔的线索。”
我抛却心中一切杂念,仔细再看了几遍:“我觉得足够多了!天下人对他不理解,他感到非常悲哀,注释解释,唯独一个叫天乐的人知道他的大本事。而且,好像这个叫天乐的人能枯坐千年。活千年之人,与小阿虎纸人的身份又何其相像?我们要从这个叫天乐的人身上找到突破口,你知道他是谁吗?”
阮小山想了一想:“汉时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叫天乐的人。”
我马上再打了个电话给白扬杜,问他知不知道,白扬杜回答他不知道。
“要不咱问问阿虎?如果这个天乐也是纸人,阿虎应该会知道。”阮小山讪讪地说。
我本来寻思,阿虎现在全靠一口信念给支撑着,怕万一找不出线索,伤了他的神魂,打算彻底弄出头绪来再跟他讲,现在看来已经不大可行。
想到此,我立马出了屋子,转到隔壁卦铺。
阿虎见我风风火火地过去,大眼睛一眨一眨,萌萌地盯着我:“爹,咋了?”
我没说话,一把抱起他,往隔壁房间奔。
小阿虎不大愿意,大叫爹你要干嘛,我要吃晓婉姐姐的头发,我要吃晓婉姐姐的头发。
到了房间了,我把他放在床上,无比郑重地问他:“儿子,爹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回答知道或不知道就行了,其它的别多想,行吗?”
阿虎小腿在床沿上一翘一翘:“行!”
“你知道一个叫天乐的人吗?”我问道。
“知道啊!”阿虎脱口而出。
我与阮小山对视了一眼,赶紧问道:“他是谁啊?”
“明星。他演杨过,李若彤演小龙女,边上还站一只大雕。”阿虎无比认真地回答。
我差点晕过去,解释道:“我说的是古人天乐,不是古天乐……哎,我都快被你绕糊涂!那什么……就是有没有跟你一样的,活了几千年的纸人,他的名字叫天乐。”
阿虎回答:“有!”
“真有?”我与阮小山异口同声问道。
阿虎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乐纸神(一)
“但他不叫天乐,叫天乐纸神!而且,没有人见过天乐纸神。”阿虎认真地纠正我们。
我和阮小山听了,顿觉欣喜异常。
我们的推断没错。
山水天地门梁床,万物皆有神。
蔡伦说的天乐纸神果然存在!
“你咋知道没人见过天乐纸神呢?”阮小山问道。
“爷爷、爹,你们到底想干嘛?”阿虎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紧张起来。
这种神情,我还是第一次从阿虎的脸上看到。
怎么说呢……类似人突然生了大病,医生认为非常严重,可能要危及生命,但同时又告诉你,一切都要在体检报告拿到之后,才能下结论。在体检报告出来的一瞬间,人面部呈现出来的一种无比紧张、矛盾、恐慌的表情。
我见阿虎这副模样,顿时一阵心疼。
赶紧抱起他,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道:“儿子,你别害怕啊,有爹在呢!咱现在不想别的,你先把天乐纸神的事儿全告诉我们。总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几句话起了大作用。
阿虎转头反复地打量了我们几眼,从我身上跳回床上,神色又变得欣喜起来,摇头晃脑地解释道:“天乐纸神,纸人的圣神!他精通五门奇术,曾与水火星君大战,成就水火不侵之身。率领天下纸兵,建立纸人帝国,成就无上丰功伟绩。纸神在位期间,传术世间纸人,凝聚天下纸人神魂不散,制字传文,始缝衣冠、建舟车、制音律、创医学……”
我与阮小山面面相觑。
暗自寻思,阿虎口中说的天乐纸神,怎么跟我们崇拜的黄帝差不离。
“天乐纸神在纸人中的地位,与你们黄帝的地位差不离!”阿虎一口气说完之后,又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
好吧!
每一个世界都有自己崇拜的超能力偶像。
我向阿虎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厉害!我们老崇拜他了,有啥办法能见到他呗?”
阿虎闻言,摇了摇头:“天乐纸神跟我一样,是神魂之身。他肯定还活着,但我们绝对见不到他!”
“为啥?”阮小山追问。
阿虎似乎陷入了回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我师父马真人曾教给我一套请纸神的术法,但没有咒语。我问师父,为什么没有咒语。师父告诉我,咒语已经彻底失传了,他教我请纸神的术法,只是想告诉我,世界上还有一个无比伟大的纸人存在,我并不孤独,鼓励我勇敢地活下去。后来我不甘心啊,自己创造了各种请神咒语,尝试过很多次,想见一见心中的偶像,但都没有成功。”
我整个人都差点崩起来!
激动之余,我抱起阿虎就开始狂亲。
阿虎拼命地往外推我,嘴里不断地嘟囔着:“我说过很多遍了!我要成人之后你才可以亲我,你有口水,有口水……”
阮小山在一旁乐呵呵傻笑。
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请神咒语,蔡伦在《连山易》上的注释就有!
我放开阿虎,向阮小山示意。
阮小山咳嗽了两声,把我们发现的重大线索,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阿虎。
阿虎听了,愣在原地,一声不吭。
一会儿之后,小家伙一咕噜从床上滑下来,闷头就往门外走。
这什么情况?!
我赶紧跨前几步,拉住他:“你咋了,怎么好像还不高兴呢?”
阿虎瞅了我们几眼,幽幽地说道:“爷爷、爹!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但你们不能合起伙来欺骗我!阿虎今天答应你们,一定会努力吊着自己胸前的一口神魂,直到实在坚持不住了为止。如果哪天……我说万一,阿虎的神魂突然之间散了,不是阿虎不想陪你们,实在是阿虎太小了,没那么大的毅力,你们不要埋怨阿虎心狠。”
说着说着,小家伙突然张开双手,跑过来,一手抱着我的腿,一手抱着阮小山的腿,埋在我们腿之间,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下可把我们给心疼的。
我与阮小山蹲下来,安慰他好一阵子,直到我拿出手机,把里面的注释给他看,他才将埋在我们腿之间的头给抬了起来。
阿虎看了一会儿,睁大眼睛问道:“你会是ps的吗?”
“你爹我哪有这本事!再说了,即便我会ps,我的文化水平,能写出文言文吗?”我非常无语地向他解释。
阿虎又说:“要不然是白扬杜帮你写呢?”
“他倒是会文言文,但他不懂咒语啊!你这样,咱别怀疑乐,你用这段咒语,施展请神术,把天乐纸神给请出来,咱不就知道真假了么!”我说道。
阿虎闻言突然笑了:“爹!我相信你了!”
阮小山显得很无奈:“你这态度咋变来变去的?”
阿虎说道:“我爹撒谎,会习惯性微笑,我非常了解他。这次他没有笑,证明他没有撒谎。”
我去!
晓婉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帮家伙!
看来我一定要尽快改掉自己这个标志性的毛病,要不然以后别想在他们面前有一丁点小秘密。
阮小山催着阿虎赶紧试试咒语请纸神。
阿虎解释道,现在请不出来,请纸神必须要到晚上,在空旷的地方。而且,还要提前准备一些东西。
事不宜迟。
我们甚至都没跟晓婉等人打招呼,开着车就出了门。
按阿虎的交待,请纸神要十八寸长的蜡油香一根,八年库存黄裱纸二十刀,涂有牛油的四方形荧光幕布一张,这些玩意儿阴事街都有,不需要外跑。其它东西,可能要费劲找,具体啥,他也没说。
让我觉得惊讶的是,在阴事街采购东西之时,偶尔走过来一些苏城阴阳界人士,他们见到我,纷纷对我行礼,嘴里叫道:“何御使好!”
这破事儿怎么传这么快?
看来整个苏城阴阳界都知道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后来索性买了一顶帽子和一副墨镜,给自己戴上,懒得跟他们打招呼。
咱也不知道那个苏城阴阳师联盟会会长林圣尧,听到我担任巡阳御使的消息,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想到林圣尧,我脑子突然又回忆起夕颜拿一根棍子,站在大门口,为我一人霸气独挡整个苏城阴阳界的场景,心里不由地一阵抽搐。
小妮子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晓婉说她一定会回来找我,我一直都在等着她呢,她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甚至不敢再去想滇西尸王墓的事,尽管我知道最终还是逃不了,但就犹如阿虎不愿意想转轮塔的事一样,只想乘这个短暂的间隙,成为一个埋沙的鸵鸟。
还是先解决阿虎的问题。
阴事街采购完,阿虎又说出另外两样东西,比较古怪。
一个旧拉洋片的箱子,一个是犀牛角。
我们去了一趟天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一位卖古董的老头,从他手上弄来一个拉洋片的箱子。犀牛角天桥也没有,我打电话叫方冬子从四方斋拿了一根过来。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饭。
席间大家都很开心。
但能看得出来,所有人都故意不提夕颜。甚至,白洋杜喝高了,想念几首关于爱情的诗,被晓婉和方冬子的眼神给狠狠地瞪了回去。
每一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
我为自己此前对他们的忽略深感内疚。
饭后。
我、阮小山、阿虎出门,来到了郊区河边。
十八寸长的蜡油香先点着,黄裱纸烧起来。
拉洋片的箱子,先把背板拆了,换上了那张涂有牛油的荧光幕布,将犀牛角也点了,安放在拉洋片的箱子里面。
阿虎见一切准备就绪,突然紧张的全身阵阵发抖。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乐纸神(二)
小家伙害怕了。
别说他。
我和阮小山眼中,互相都看到了对方的惶恐神色。
此次请天乐纸神,关系到阿虎的身家性命。一旦不成功,真不知道会呈现出一种怎样糟糕的结果。
我狠狠一咬牙,拽住了小阿虎的手:“儿子,你相信我,不要害怕!咱们一定能够召唤出天乐纸神!”
“没错!我觉得一定会成功!”阮小山也在一旁加油打气。
阿虎闻言,脸上紧张的情绪稍微和缓,转头对我们说道:“爷爷、爹!不管结果怎么样,阿虎能够支撑住,你们别担心了。”
说完,小家伙紧紧地握着拳头,说了一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尔后,他坚定地踏步向前。
好样的!
那句话是我的口头禅,他不仅口吻学的像,而且看起来比我更勇敢!
阿虎原来非常害怕火,但此刻,他身体却无比靠近燃烧着的香烛和纸钱,表情显得异常虔诚,开始对着洋片箱子下跪。
拉洋片是旧社会的一种技艺。
以前没电视、电影,手艺人扛着一个洋片箱子,箱子里面放着景色、人物的各种照片、图画,箱子外面用一根绳子扯着。每拉动一下,里面的人物、景色像是会动一般,可以展现出一个完整的小故事。看热闹的人,透过洋片箱子外面的镜片来观看,类似最原始的动画片。因一开始手艺人在京都放的最多景色、人物都是以西湖故事为主,所以拉洋片又被称为西湖景。
我不知道为什么马真人传下来的请纸神术法会用到这玩意儿,而且,还特意把原来放置人物、照片的背景版,换成了涂有牛油的荧光幕布,非常之古怪。
难不成纸神喜欢看洋片,特意吸引他过来看?可我们也没有照片呀!再说,当时马真人那个年代,哪有洋片可看?
在路上,我们也曾问过阿虎,为什么要用洋片箱,纸神请来之后,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出现,阿虎回答他也不知道,师父告诉他箱子里烧犀牛角就行,他觉得洋片箱好玩,就叫我们去找了。
一切都是未知。
阿虎正在向洋片箱子行一种古怪的礼仪。
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先冲洋片箱子拜三拜。
拜完,他从地上起身,脚步踏着奇怪的罡步,开始往四方拜,嘴里念叨道:“叩拜天地万物灵,吾等世间本无形。千淬百炼方出世,万术传承在凡心。一谢北方竹神,供我体身。二谢西方水神,漂我原色。三谢南方火神,锻我形神。四谢东方石神,覆我成真……”
无论是阿虎脚踏的步伐还是嘴里的念词,非常古朴而典雅,蕴含着无限深意。
古人制纸,主要分四步,阿虎唱词里其实都已经讲了。《天工开物》记载,斩鲜嫩竹,放入池塘,浸泡一百日以上,泡去竹子的青皮,放入“徨”桶内,与石灰一道,反复蒸煮八天八夜,将湿浆逐张扬起,用火焙干,形成焙纸,再用大青石板压制,纸张就此形成。
纸人怕火怕水怕石压。
可谁又会想到,在成为纸人之前,它们身体上的每一张纸,都已经过上述东西的千锤百炼。
阿虎虔诚地祭拜完,身上突然泛出一股浓郁的青气。
青气的颜色,犹如刚刚出芽的嫩竹,光晕绕全身,灵动旋转,流光溢动。
阿虎转头,忽然对我们说道:“爷爷、爹,快拿竹篾抽我!”
啥玩意儿?!
我与阮小山顿时面面相觑。
“拿竹篾抽我!”阿虎急道。
顿了几秒,我先反应过来。
这可能是请纸神的独特仪式。
我不敢怠慢,赶紧跑到河边,折了河边的新鲜竹篾,往阿虎的身上抽去。
心里非常担心打疼小家伙,我抽的力度并不算大。
“吧唧”一声。
一抽之下,那根竹篾突然脱手,被阿虎身上绕身的青气“唰”地一下吸收,竟然凭空消失了。
吸收的力度非常大,犹如掉入了黑洞。
还没待我反应过来,阿虎继续说道:“拿水泼我!”
拿水泼?!!!
“阿虎,你这……可不行啊,为什么要泼水……”阮小山顿时满头大汗,恐慌不已。
要说竹篾我敢,水可开不得玩笑。那玩意儿一浇在阿虎身上,他可就彻底完了。
阿虎没有回答阮小山,用大眼睛无比焦急地看着我们,嘴里重复了一句:“拿水泼我!”
我看到阿虎那副无比焦急的样子,知道阿虎肯定有难言之隐。世间很多术法,施法之时不允许被说破,一旦被说破,不仅术法彻底无效,严重者还可能伤害施术者本人。结合之前竹篾突然诡异消失的情形,我估计水应该不会伤害阿虎。
狠狠一咬牙,我从河边拎了一桶水过来。
我颤抖着双手,闭着眼睛,甚至都不敢看,拿水往阿虎身上泼了过去。
阮小山陡然发出无比凄惨的一句:“啊!”
我被吓得脚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阿虎被我浇死了?!
睁开眼睛一看,发现阿虎还好好的,那桶水一沾到他身上那团青气,也凭空消失了。转眼一瞅,发现阮小山这货单眼紧闭,身躯不断地颤抖,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货比我还紧张!
敢情他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你瞎啊什么玩意儿!吓得我前列腺都抽筋了!”我怒怼道。
阮小山听见我说话,方才睁开眼睛,看到阿虎一点事都没有,忙用手拍了拍自己胸口:“可吓死你爷爷了!”
“……”
卧槽!
阮小山这话我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在骂人?!
“拿火烧我!”阿虎再次说道。
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火烧完,下一步,阿虎肯定叫我们拿石头去砸他。
之前他拜谢四方神,现在估计是成为纸之前千锤百炼的一种独特仪式。
难怪阿虎要选择在河边请天乐纸神,这里有竹、有水、有火、有石。
一切齐备。
此次我毫不犹豫,拿了一刀黄裱纸,在蜡油香烛火光上点燃,抬手就向阿虎身体烧去。
阮小山又想开始啊,但当他看到火被青气瞬间给吸收走之后,立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货还没有等阿虎说话,自己一瘸一拐地跑到河边,捡起了一块大鹅软石,拎着石头,走回来问道:“阿虎,是不是拿石头砸你?”
阿虎点了点头说:“拿石头砸我!”
阮小山举起石头,冲阿虎砸了过去。
结果还是一样,石头一下被青气给吸收走了。
神奇!
这些事全做完,阿虎再次脚踏罡步,复而再拜四方,感谢了一下竹、水、火、石四神。随后,他身上的那团青气,一下消散不见。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一张白白的纸,从阿虎身上飘落了下来。
没错!
就是一张颜色稍带微黄的古法造纸。
阿虎见到古法纸飘落,显得开心急了,忙叫阮小山从包裹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毛笔,粘上了墨水,在上面开始写起字来。
他写的是蔡伦注释当中的请天乐纸神的咒语:洛哞齐齐笃论渡轮……
字写完,阿虎将墨迹尚未干透的古法纸封在了洋片箱子那张荧光幕布上面。
尔后,阿虎在地上跪拜了三下,嘴里念了三遍请天乐纸神的咒语,念完,他最后补充了一句:“天乐纸神,小阿虎想见你!”说完,阿虎似乎又激动又害怕,疯了一样开始往回跑。跑到我身边,一把跳了起来,猛地钻到了我的怀里,并把我上衣的拉链“哗啦”一下给拉上了,整个人缩在我衣服里面,完全不敢往外看。
他害怕见到自己的偶像!
我屏住了呼吸,静待天乐纸神的到来。
等了一会儿,四周没有任何动静。
不会是没请成功吧?!
我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往边上一看,阮小山已经紧张的跪在了地上,头死死贴地,埋深深的,连起身都不敢。
四周一片寂静。
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砰、砰、砰”的响动之声。
忽然之间!
洋片箱里原本燃烧着的犀牛角突然灭了。
火灭之后,箱子开始向四周散发出大雾。
大雾非常之浓,四周一下变得难以视物。
犀牛角历来通灵。
这是天乐纸神要过来了?
“轰!”地一声响。
离拉洋片箱子十来米开外的蜡油香烛突然起火。
火光凝聚成一个圆弧形的一束光芒。
光芒无比耀眼,先是冲天,尔后,不知道是犀牛角的雾气产生的折角还是其它原因,冲天的光芒像手电筒的光束一样,竟然开始慢慢地晃动,越来越往下,形成折线,到最后,整束光芒,竟然全部都投射到了阿虎蒙在洋片箱子外面那张古法纸上。
眼前这副奇妙的场景,让我目瞪口呆。
简直像极了以前农村播放的幕布电影!
蜡油香烛的位置像放映机位,而洋片箱子背板上那张古法纸,成了一片小小的、四方形电影幕布!
你以为一切到此就结束?
让人更为震惊的还在后头!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奇妙无比的时刻。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乐纸神(三)
震撼无比的一幕开始出现。
光束投影在古法纸之上之后,出现了阿虎刚才写上去,本来已经干涸消失的咒语:洛哞齐齐笃论渡轮……
咒语像电影字幕一样,呈现了一会儿,很快就消失了。
而那个光束,似乎能穿透时光,透过箱子,像照亮黑洞一般,不断地前行。半晌之后,古法纸上呈现出来一片大山。
远焦镜头下的大山!
我看着那片古法纸,恍若像是在看一场5d电影,穿越完重重大山,视线突然停留在一个地方。
光线聚焦于一栋建筑。
塔!
一座巍峨的神塔!
神塔还在不断地旋转。
这简直……
我们不像是在请天乐纸神,而好像在进行一场奇妙无比的长途空中旅行。
周围是迷迷蒙蒙的大雾,耳边是草动虫鸣悉悉索索之音,眼前是梦幻一般的诡异镜像。
庄周梦蝶,孰是梦,孰是蝶?
这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我内心激动不已,但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惊扰了这一场游梦,只能用手轻轻地拍一拍胸前的小阿虎。
阿虎慢慢地探出头来,趴在我的衣服上,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洋片箱子上的古法纸看。很显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场景。而边上的阮小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身,一只单眼,一眨不眨,嘴巴张的老大,口中哈喇子流出来了尚不自知。
神塔无比巍峨。
它外面是青灰色,模样非常之古朴,像极了大雁塔的造型。
它正在不断地旋转。
慢慢的,神塔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停住了。
光束镜头开始往下拉,一直拉到了第一层塔门之上。
塔门同样是青灰色的纸做成的。
虽然是纸,但却显得非常厚重、敦实。
塔门并无人推,竟然主动开了。
随后,光束镜头从塔的第一层开始,逐渐往上。
与5d电影真的没有任何区别!
光束在带领我们观看转轮神塔内部的情景!
神塔第一层的影像。
满塔壁的画。
画总共有四副图构成,场景非常清晰,细节栩栩如生。
第一副图,主角是一位戴着官帽的男人。他容颜俊朗,面白无须,手执一张制作图,正在指挥着一群工人模样的人劳作。劳作的人当中,有男、有女,有官差、有普通百姓。从官差穿着的服饰来看,他们全戴着汉朝的晖玳瑁。而那些工人,有砍竹子的、晒竹篾的、浸泡竹肉的、晒竹皮的、打灰浆的……不一而足。场景最后,形成了一张张薄如蝉翼的淡黄色纸张。官帽男的面前,站着一个与他身高相当,但容颜无比苍老的老太太。老太太显得神色无比欣喜,似乎她正在等待着一个隆重的时刻到来。
很明显,官帽男就是汉龙亭候蔡伦。
老太太是谁?
实在看不出来。
第二副图,主角还是蔡伦。他用第一副图中工人所制成的纸张,开始指挥人搭建一栋无比古怪的建筑。最后,建筑成形,一座古塔,塔的样式,与转轮塔一模一样。
第三副图,老太太已经死了。蔡伦带着一帮人,击鼓奏乐,将她埋葬在地里。但是,蔡伦身边此刻又多了一个与老太太长相完全一致的人,用虚线表示,似乎风一吹她就要飘走。毋庸置疑,老太太死后,蔡伦扎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纸人,并已经将老太太的魂魄封在了纸人身上。
第四副图,蔡伦将纸人老太太放进了转轮塔当中。
没有第五副图。
纸老太太进入了转轮塔之后,结局到底如何,再无任何提示。
光束开始上至转轮塔的第二层。
第二层没有任何图画,中间站着一个纸人。
正是那个被蔡伦送进转轮塔的纸老太太,她手中拿了一卷风水皮尺,脚踏着七星罡步,呈一副探勘风水状,脸部无任何表情,一动不动,她不是活的,身上没有神魂,是一个死的纸人。
第三层。
还是那个纸老太太,此时她身后背着一个古郎中的药箱,悬出一只手,似乎想给人把脉。不过,她模样比第二层时年轻了十几岁,不过,纸人也是死的,没有神魂。只是,她的躯体上的纸张,好像已经变厚了几寸。
第四层。
她双手抱握着一个大大的竹筒,竹筒上是全算命用的摇竹签。她双手好像在摇晃竹签,给人算命。此刻她的模样已经变成了一位中年女人,依然是死的,但躯体已经不再是纸,倒像是黄灰色的泥,整个人已经成了泥塑状,像兵马俑。
第五层。
老太太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位翩翩少女,少女手中执一把蒲扇,身前是一个丹炉,她在修道炼丹。她的躯体已经成了一具干尸。没错,那种人类肉体死亡之后才会形成的干尸。
看到这里,我内心已经震撼的难以复加。
脉络非常之流畅。
蔡伦造纸,之后建纸塔。他边上站着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脸露欣喜,她显然是蔡伦的知音。老太太死了之后,蔡伦把老太太的肉体埋葬在地里,尔后,按照老太太的模样,做了一具纸扎人,封了老太太的神魂在纸扎人上,将她放进了转轮塔。
老太太进入转轮塔之后,好像一直在往上走,每往上走一层,她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容貌越来越年轻,躯体却越来越厚重。到达第五层时,老太太已经变成了十四五岁的翩翩少女样,而且,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了纸人,有了肉身,呈现出人类死亡后的状态。
而她手中拿的东西,均五门之术标志性的工具。
山、医、命、算、卜,五门同宗同源,各有侧重。
山重驱邪打灾,医者行世救人,命乃修道炼丹,相则观风望水,卜测吉凶祸福。目前,已出现的四层塔,医、命、相、卜的标志性工具,都已经呈现在老太太手中,只剩下山门的工具未出现。
转轮神塔一共有六层。
眼下只剩下最后一层。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会活了吗?
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拿着拂尘的山师女道士?
这个人,是蔡伦注释中的知音天乐纸神吗?
疑问层层绕脑。
还未来得及思考,随着光束跃上最后一层塔,所有问题,轰然而解!
第六层。
没有人。
反而是一堆密密麻麻的纸扎人。
大大小小,非常之拥挤,到底有多少,压根数不清楚。
这些纸人,全是普通的纸扎人,没有被封神魂。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人呢?
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这完全不合常理!
光束跃上第六层之时,阿虎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小手已经死死地蒙上了眼睛,不敢看下去。
忽然!
一个纸人突然从塔顶上掉了下来。
我与阮小山同时被吓了一跳。
顺着那纸人掉下来的方向,往上看去,发现了无比神奇的一幕!
一个穿着道服,大概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坐在第六层塔窗的窗台之上。她的屁股下面、身体前面,全是一摞又一摞厚厚的纸张,道服小女孩的胳膊肘上,架着一柄道士用的浮尘,她小小的双手,正在捏纸,神情无比专注地做纸扎人。
每做完一个纸扎人,小女孩就往下面丢一个。
此刻。
小女孩好像感觉出来了异常,突然停下来手中的动作,眼睛朝我们望过来。
我看清了她的长相。
粉雕玉啄、乖巧精致的五官,皮肤白里透红,如同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女娃,非常之漂亮。
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似乎能看见我们,无比奇怪地瞅了我们一会儿,开口说话了。
“你们是谁呀?”
声音怯生生的,非常之好听,犹如幼儿园的小朋友见到了陌生的大人。
我和阮小山都懵了。
这不是毁三观,简直在毁五官!
我们通过请天乐纸神的仪式,不仅眼前出现了5d电影一般的魔幻镜像,而且,转轮塔里的小姑娘,竟然主动跟我们打招呼!
视频通话吗?
犀牛角再怎么通灵,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
古朴的请天乐纸神仪式,到底蕴含着怎样的秘密!
我和阮小山都愣在了原地,不敢吭声。
阿虎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突然从我怀中钻了出来,摊开捂住眼睛的小手,大眼睛无比惊奇地盯着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似乎也看到了阿虎,大大的眸子露出无比惊奇的色彩,可能她又觉得阿虎刚才那个动作比较好玩,竟然“噗呲”一下,捂住嘴巴,格格地笑了,笑了好一会儿,她指着阿虎说:“胆小鬼,你躲在大人的衣服里面,样子好糗哦!”
阿虎闻言,一张小脸立马露出尴尬又害羞的神色。
哎呀我去!
我儿子见到小姑娘竟然会害臊!
他这是长大了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找她
阿虎听到小姑娘笑他,瞬间又钻进了我的衣服里面。
小姑娘倒是显得挺落落大方:“你们倒是说话啊!几千年没人请过我了,我在这塔里面无聊死啦。”
几千年没人请过她?
《连山易》这本书,消失了几千年,书里的咒语也同样消失了几千年,难道她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天乐纸神?!
我和阮小山顿时兴奋不已。
“请问……你是天乐纸神吗?”我问道。
小姑娘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我叫天乐。”
一听到这话,我激动万分,一把拉开拉链,将里面的小阿虎从怀中给拽了出来:“臭小子,你别害臊了,快来见一见你的偶像!”
小姑娘一见到小阿虎,又咧嘴笑了:“小弟弟,你好呀!”
这一下,臭小子彻底不干了,嘟起嘴不服气地说道:“你才四五岁,我有六七岁,你应该叫我哥哥!”
“嘻嘻,我活的比你久,你就是小弟弟。”天乐纸神回答。
“你就是比我小,要叫哥哥!”小阿虎气乎乎地说道。
“偏不!”
“就要!你不能没礼貌!”
“……”
我和阮小山都懵逼了。
两个跨越了千年,以如此独特方式见面的人,竟然为了谁比谁大吵起来了?这臭小子还到底能不能办点正事,他忘了自己此次请天乐纸神到底啥目的吗?
我正要阻止阿虎。
谁知道,阿虎一咕噜从我的怀里跳了下来,气乎乎地对着那头说:“好!你赢了,你是姐姐!”说完,他别过头去,双手叉着腰,胸腔气得一鼓一鼓的。
“嘻嘻!我喜欢跟你吵架,你怎么不跟我吵了?”小天乐闪着大眼睛问道。
“不吵了,没意思!”阿虎回道。
“……不吵就不吵。小弟弟,你为什么会蔡师的咒语?”小天乐无比好奇地问道。
“咒语是我爹教我的。诺……他是我爹,他是我爷爷。”小阿虎用手指了指我和阮小山。
小天乐瞅了我们几眼,似乎对我们丝毫不感兴趣,压根没搭理我们,继续与小阿虎聊天:“那你用蔡师的咒语找姐姐有什么事啊?我只有一点点的时间跟你聊了,你看边上的腊油香烛,都快要熄灭啦。”
我转头一瞅,那根十八寸的腊油香烛,经过刚才巨大的光芒燃烧,现在只剩下短短的一截了,传出来的光束也好像暗淡了许多,洋片箱子里犀牛角烧出来的烟也淡薄了不少。
我和阮小山顿时急了,赶紧捅咕着小阿虎,在一旁低声地提醒道,你快点问她正事啊。
阿虎闻言,转动了一下眼睛:“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道我,不能骗人。”
小天乐认真地点点头,嗯一声答应。
“你做那么多纸人干嘛?”阿虎问道。
我和阮小山差点晕过去。
臭小子的脑袋里都想了些啥?!
“我无聊啊,又出不去,只能做纸人玩喽,这是我做的纸兵纸将,漂亮吧?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最后一丁点时间啦。”小天乐回答道。
边上的火光、雾又淡了一些。
里面小天乐的模样也比之前模糊了,就好像影片从超清转到了护眼模式。
“我想……找你玩!”阿虎突然小脸红红地说道。
“那你来吧,我在滇西!”小天乐爽快地答应。
完犊子!
阿虎这货可能有点随我,见到漂亮的姑娘,立马把所有正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聊了这么久,怎么坐转轮塔成人一个字没说,最后一句话竟然说想去找她玩?!
我一把拉开阿虎,准备自己开口问小天乐。
忽然之间!
我听到那边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天乐小娃娃!只要你愿意将麾下的纸兵纸将供影天府驱使,我们立马带领它们杀向尸王墓,斩了正在守神魂水的天机女,便可彻底颠覆阴阳秩序,成立全新的影天世界。届时,我们就能帮你摆脱出纸塔牢笼,不用在里面受苦了!”
小天乐闻言,小嘴顿时一撅,生气了,对着纸塔的塔窗,对着外面说道:“你做梦吧你!纸兵纸将只能供下一任纸神调遣!”说完,小天乐立马转头对阿虎说道:“对不起啊小弟弟,这几天塔外面一直有五六个蒙面人在找姐姐的麻烦,你以后再来滇西找姐姐玩哈……”
话音还未落。
古法纸上的影像,突然像打了马赛克一般,尔后,整张纸上布满了雪花点,边上的蜡油香烛已经彻底灭了,场景消失不见。洋片箱里的犀牛角也不再冒烟,而且,突然“轰”地一声爆炸,碎木片四散而裂。
阮小山和阿虎都惊叫一声,往边上躲。
我却彻底懵在了原地。
刚才那个声音,显然是从转轮纸塔外面传出来的。
也就是说,在几千里外的滇西,转轮纸塔里有小天乐,塔外面还有五六个人。
除了那个人话语中“影天府、尸王墓、神魂水、天机女”几个词让我感到极度震撼之外,更关键是,说话人的声音。
这声音。
我实在太熟悉了。
赖添财!
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整个人好像已经被彻底抽了魂,没有任何动作、思想,犹如一具雕像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刚才炸裂洋片箱子带火星的片片残木,飘落在我身上,完全不自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听到阿虎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旁边不断地喊我:“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阮小山伸手正在不断地掐我的人中。
我方才反应了过来,一把打开阮小山的手,缓慢地转头,冷冷地问道:“我们……刚才是不是在做梦?”
阮小山讪讪地说道:“我们没做梦,你在做梦!你十几分钟不说话、不动弹,在跟我们玩木头人游戏呢?”
“我问你们!刚才你们有没有见到一座古怪的纸塔,里面有天乐纸神,纸塔外面,还有赖添财在说话!”我觉得情绪已经快崩溃,几乎是吼着问他们。
阮小山和阿虎见我狰狞不已的表情,吓得猛地退后了几步,不敢说话。
“说话啊!”我觉得自己疯了,感觉眼睛此刻一定猩红的要滴出血来。
“爹……你到底怎么了?”阿虎手紧紧地抱着阮小山的腿,怯生生地问道。
阮小山单眼望了望天,转了几转,尔后,他把小阿虎给抱起来,对我解释道:“阿虎用古法请纸神,我们都见到了小纸神天乐丫头,但最后并没有人在纸塔外面说话,反正我们没听到,大概是你出现了幻觉!”
阿虎也挠了挠鼻子,补充道:“对!爹,你刚才绝对是出现了幻觉!”
幻觉?!
我死死地盯着他们,冷哼了一声:“阮小山,你骗人前眼睛喜欢对着天空先转两转。阿虎,你骗人时喜欢挠鼻子!我也非常了解你们!刚才赖添财的话,你们一定全听见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阿虎在背后大喊道:“爹,或许赖叔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别叫他赖叔!”
我没再搭理他们,径直往天桥奔去。
打了个车,来到了赖添财租住的单间出租房。
这个地方,在他们消失以后,我曾反复多次想过来,但每一次都遇到临时变故,没来得及过来。从穹虚界回来之后,倒是有大把的时间。但我心中始终觉得非常不安,一次又一次地劝自己,不要来这里,强行给忍住了。
讳疾忌医。
大概就是这种心态。
但刚才当我听到赖添财的声音在纸塔外面出现之时,心中那个一直守护着的盾牌,已经被彻底击碎。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继续当一头埋沙的鸵鸟了。
我抬起一脚,踹开了门。
疯了一样开始翻赖添财房间里各种邋遢的衣服、凌乱的书籍和脏兮兮的生活用品。我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寻找什么。找证实赖添财是丹青鬼手的过硬证据?或者,找洗脱他一切嫌疑的些许安慰?
好吧。
我承认自己的懦弱。
在我内心深处,其实是在找那个凤眠地出来美丽的女孩——夕颜。
我多想在这里面找到一些东西。
证明她还是曾经的她——还是那个在树丫上翘起脚,招呼小白去贴符的小丫头。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又见夕颜花
我整个人完全呈癫狂状,把赖添财的房间翻成像车祸现场一般,但什么都没有找到。我颓然地坐在地上,心像刀割一般在不断撕裂,脑海中夕颜的影子晃来晃去,挥之不散。只得掏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两口,烟草的味道,苦涩和难闻,窜鼻腔,呛喉咙,熏得我眼泪直流。
傻子一样待了一会儿。
不想说话,不想思考,不想挪动。
也许房间里太久没人住了,忽然间一个老鼠从墙角里钻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张碎纸片一样的东西。
碎纸片蜡黄。
很明显是古书的纸张。
老鼠看到我之后,吓了一跳,一溜烟跑得飞快,嘴里那片腊黄的碎纸片也从它嘴里掉落了下来。我木然地捡起了一看,发现上面竟然有字。转头望了望老鼠跑出来的角落,里面有一个鼠洞,过去敲了敲墙角,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空心的。
我转身找了一把铁器,两下把墙角给撬开了。
里面有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盖已经被咬开,上面还有细细的鼠齿印。
里面是一本书,上面写着几个字:《赖门风水师承谱》。
翻开来一看,扉页上两行字立马映入了眼帘:“赖门风水斗炎黄,守凤涅槃薪胆尝。”
两行字像一副对联,中间是一个人的画像。
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目光深邃、髯眉长须、气宇轩昂,穿着一身宋朝服装,一派大师风范。更让人惊讶的是,他手中拿着画笔,身体前面是一副画架,正对着日月山川,凝神作画。中年男人边上有三个篆体的小字:“赖布衣。”
翻开内容看去。
我顿时全身汗如雨下,颤抖不已。
整件事情的脉络,在《赖门师承谱》里面记载的非常之清楚。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上古黄帝与蚩尤大战。
蚩尤有六道女相助,打得黄帝大败。
黄帝受应天命,召唤来应龙与九天玄女,击败并杀死了蚩尤。
应龙一路追杀六道女,追到她的府邸。
六道女府邸有一个平日里专门在府中扫地的佣人老头,叫籁翁。府邸里所有人都已经逃跑或者叛降,唯独籁翁仍然若无其事的在扫地,还没有走。
六道女觉得非常奇怪,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籁翁回答道,老朽世受主恩,誓与主公共进退。
六道女突然笑了:“你在撒谎!”
籁翁闻言,愣了一下:“主公慧眼千秋,老朽实乃九黎部落之主蚩尤帝君派来监视主公的细作。”
六道女淡淡地说道:“我早已知晓,念你勤恳服侍多年,并无任何差池。我不为难你,你赶紧逃命去罢。”
籁翁一听,顿时脸色凄然,“噗通”一声跪下了,痛哭流涕:“九黎之主蚩尤帝君曾有命于老朽,主公你乃三界六道之奇凤凰,有惊天逆世之能,不得不防。他命令我,若发现主公你怀有异心,尽管暗杀之。若主公你无异心,一旦九黎之主蚩尤帝君战死,请主公你就任成为新的九黎之主,为九黎百姓诛杀黄贼!”
六道女摇头苦笑道:“应龙即将到来,我已自身难保,又何谈为九黎百姓复仇?”
籁翁说道:“今日之颓势确已不可挡,但并非全无翻盘余地。望主公隐忍,成为一名潜渊之凤,静待时机,终会有涅槃之日。黄贼此次能够大获全胜,全仰仗应龙与九天玄女。老朽虽不才,但一可离间黄贼手下两员惊世战将。二能使主公今日全身而退。三已备下九黎一脉传人,专习世间逆天之法。一旦时机成熟,主公可重竖九黎部落旗帜,召唤九黎一脉传人,重建世界、日月焕新!”
六道女见籁翁双眼放精光,全身溢华气,知道此人不可小觑,心下无比震撼,立马说道:“愿闻其详。若可行,但听籁翁安排!”
籁翁做了三件事。
一是立马拿出画架、画布,画了一个与六道女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女人从画布中深情款款地走出来,风情万种,媚眼流盼,与六道女简直犹如双生之胎。
二是灭了六道女身上的三魂七魄,将她送入他早已在地下布置好的转轮道里,让六道女转世投生在姜真大山。
三是交待了九黎一脉传人,若干年后,务必在姜真大山之外等候,九黎女主必定会被人从姜真大山里给送出来。
一切都按籁翁的设想完美地进行。
应龙杀到了府邸,籁翁躲在暗中作画,用他的毕生术法,压制住了千古战神应龙的理智。应龙受到蛊惑,莫名其妙地爱上了从画布走出来的那个假六道女,两人耳鬓厮磨、巫山云雨。随后,九天玄女也赶到府邸,应龙反而一刀斩了九天玄女。籁翁因施法过度,死了。直到此刻,应龙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缠绵上的只是一位画中女人,堪比黄粱一梦,却错手杀了自己真正的爱人九天玄女。黄帝也因此勃然大怒,应龙的神魂被锁,九天玄女享受至高无上的葬天机仪式。
六道女转世在被封印的姜真大山,姜真族裔很快就发现,这个新出生的女娃娃虽然长相完美,也与姜真族裔一样无三魂七魄,可她却缺少姜真族裔的先天灵力,好像并不是真正的姜真传人,一群人要将女娃娃杀死。女娃娃的哥哥,那个牛气冲天的少年阿扎古,抱着她,逃出了姜真大山。
转世这一阶段完成,时间已经来到了宋朝。
岁月流逝,学习逆天术法的九黎一脉只剩下一人,他正是赖门风水的祖师——赖布衣。
赖布衣传承九黎一脉的遗志,带着自己的一名弟子,按时在姜真大山外面等候,果然等到了抱着女娃娃逃出来的阿扎古。他对阿扎古说,自己愿意救女娃娃,阿扎古便将女娃娃给了他,赖布衣给她取名为赖夕颜。世间之人,没人知道赖布衣其实真正的身份是九黎部落籁翁的传人。赖布衣开始广收天下弟子,并将其中资质最佳的一众弟子,培养成为丹青鬼手。
黄帝至今,阴阳两界均将六道女作为最高机密、最大威胁,四处寻找她的下落。
可籁翁的手段堪比逆天。
六道女灭三魂七魄,进入转轮道,转世在姜真大山(姜真大山乃被封印之地,自黄帝以来就不受三届管辖),又成了赖布衣的女弟子赖夕颜。此后,赖布衣还利用自己在阴阳界非凡的影响力,给她申请了胎生童女的正规身份,赖布衣死之前,又将她封印在凤眠地近千年,并派一辈又一辈的丹青鬼手,作为守凤人去守凤涅槃……试问,如此隐秘潜藏,阴阳两界又有谁还能记得她、找到她、洞穿她?
其实,我早该有所察觉。
王杰曾告诉我,去过滇西尸王墓的人,全被丹青鬼手杀了。
鬼商七爷也曾去过滇西尸王墓,在升鸣集,我一直在与那些傀儡尸打斗,杀鬼商七爷的,正是后来赶到的赖添财。
撺掇我用穹虚桃柳茶让夕颜长出魂魄,搅乱葬天机仪式的,也是赖添财。
在般若湖畔,那群凭空出现救夕颜的丹青鬼手,领头人傩舞面具下露出来的眼神,我曾感到无比熟悉。现在想来,就是赖添财的眼神。
带着夕颜大闹婚礼现场,将我与天机女的婚礼彻底弄黄,还是赖添财。
在穹虚界雪山之巅,有一个实力强劲的丹青鬼手,突然向我出手想杀我,并用东西弹了一下我的杀招鱼肠剑。后来,我曾经看过鱼肠剑被弹中的痕迹,黏黏的、黑黑的,正是赖添财的独门暗器——鼻屎。
乘风驾紫鸢之术,我曾见过宋朝僵尸之王赖家兴驱使僵尸时使用过,赖家兴是赖布衣的大弟子。而穹虚界雪山之巅,最后五六个丹青鬼手,他们也全是驾着紫鸢跳悬崖而逃。只能证明,这支丹青鬼手,用的是赖门之艺,他们全是赖门传人。
迄今为止,丹青鬼手一句话没讲过,唯一听到他们口中说出的是那句古怪咒语:“牟力马奇牟力……”
他们从来没有露出过庐山真面目,一旦揭开面具,就会爆炸身亡。
他们极少在阴阳两界出现,而在瘆人的穹虚界建立了自己诡异的基地。
守凤涅槃!
影天相府赖添财,一直在苏城秘密的守着凤眠地里的影天凤女赖夕颜。
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在他们的算计当中。
他们真的太隐忍了。
无论武力、智慧、性格……
我顿觉毛孔直竖,全身发寒,胸腔憋闷几近爆炸。
眼睛看着那本书,觉得里面充斥着谎言、血泪和痛楚。
我向天嘶吼一声,将那本《赖门风水师承谱》给撕了一个粉碎。
谁知道。
书撕开来之后,里面的夹缝,竟然飘落下来不少夕颜花。
夕颜花瓣看似无比杂乱,却组成了几个字:“相信我。”
让我相信她?
她是担心有一天我会看到这本书,猜出以我的脾气,一定会气得把书给彻底撕烂,故意用这种手段来告诉我。
难道还想让我受蒙骗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音无声
巫山一夜云雨,千年爱恨纠葛。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难以名状、不可思议之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打小自诩聪明,以为遇到了一个可以厮守终身的姑娘,跌跌撞撞地向她奔赴而去,到头来,却是一场惊天骗局和利用。一切的设计,早在凤眠地就已经开始。
我历来没啥底线,心中却始终坚信一个原则,不能让身边的人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但却让自己变得伤痕累累。所有孽缘,全始于她那一句——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行尸走肉一般地出了门。
鼻尖忽然闻到一股无比浓郁的酒味,耳边传来熟悉的歌声:“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有万种的委屈,付之一笑……”
燃面鬼王正笑意盎然地站在门口。
他瞅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笑着说道:“哎呦!这不是那谁吗,咋他妈这么巧呢,你好你好!”
“滚!”我沉声说道。
燃面鬼王闻言,顿时一愣,喝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瞪大了一对牛眼:“卧槽!你怎么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现在当上了巡阳御使,小伙子,你好像有点飘啊!”
我没理他,踏步继续往前走。
他立马急了,一把掰住我的肩膀:“你小子难道不想跟老子唠唠?”
“放手!”我回头死死地盯着他。
燃面鬼王见我态度恶劣,恼火了,骂道:“放你奶奶个熊!老子不但不放,还要打你!”说完,他抬起手掌就猛拍我的头。
我满腔的怨愤正无处发泄,燃面鬼王此刻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猛地隔开他的手,迅疾一掌,直取他头顶上的那顶肉宝塔。
掌风非常之凌冽。
我一出手就下了杀招。
燃面鬼王见状,大惊失色,迅疾扭身躲过,双手由掌变爪,直掐我的颈脖子。
来得正好!
我手中猛烈聚气,无相气诀呼啦啦地朝他打出,逼得燃面鬼王节节败退。在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把他当成了丹青鬼手,招招下死手。燃面鬼王表情显得又惊又怒,边躲避格挡,边大叫你他妈疯了吗。后来他被逼得没有办法,开始铆尽全力与我激烈对抗。
赖添财所租住的地方,是个荒废机修厂一间老宿舍,外面有一个诺大的院子,正好适合我与燃面鬼王打斗。
我们一发力,刹时间,边上那些破败的汽车外壳和钢筋玻璃被两个人的掌风所带,呼啦啦地四处狂飙而飞,院子里几棵歪脖子树,轰然而倒,对掌之声余波阵阵,恍若里面在爆炸。
燃面鬼王的额头上已经沁出大量汗珠,他压根想不到,我现在竟然会有如此功力。这货也不是个善茬,打到最后,他也开始发疯了,掌中泛出一股黑气,手掌外面竟然漫卷风沙,还腾腾地冒着热气,慢慢的整个手掌越来越红,像烧红的络铁,惊天一掌,向我拍来。
估计是燃面鬼王在沃焦山大牢里修炼出来的什么鬼掌法!
掌还没到我跟前,我顿时感到胸腔一阵强烈的压迫,身上的三魂七魄似乎要被他给逼迫而出。
他想一招彻底制服我!
我嘴里爆喝一声,口中念着八虚子老道教给我的御魂奴魄术,身边突然八大魂魄虚体疯狂绕身,泛出阵阵金色光芒,十六双手掌向燃面鬼王的面目袭到。
燃面鬼王脸色陡变,赶忙收掌,嘴里突然向虚体魂魄喷出来一口茅台酒,疯了一样往后直躲。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对虚体魂魄手掌拍到了他的身体,这货惨哼一声,倒在几米远之处。
我立马收了御魂奴魄术,迅疾跨前几步,抬掌就要拍烂他头颅上那顶肉瘤。
燃面鬼王吓极了,一把捂住了头上的肉瘤,大叫道:“操操操……别打别打别打!”
若论真实实力,其实现在的我与燃面鬼王也就半斤八两。只不过,一来他压根没料到我进步会这么快。二来刚才八虚子老道的御魂奴魄术陡然出现,把他给唬得瞬间懵逼。一下失算,被我给撂倒在地。
我也解气了,放开了他。
燃面鬼王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咪了一口酒,讪讪地问道:“你小子……吃枪药了?!”
我死死地盯着看,没吭声。
燃面鬼王身子猛地一哆嗦,赶紧拽了拽衣服,退后了几步:“我不搞基!”
“你为什么一直要瞒着我?”我冷冷地问道。
燃面鬼王闻言,脸部肌肉抖了几抖,一屁股坐在地上,转头说道:“上烟!”
“说完再抽!你不买烟不买酒,成天向人行贿,不觉得羞耻吗?”我恼道。
燃面鬼王冷哼一声,鄙夷地说道:“咱俩现在是同事,向你要烟酒,礼尚往来,不算行贿!”
“别扯犊子!你到底讲不讲?”
燃面鬼王又喝了一口酒:“你这不都全知道了么,还要我讲什么?!之前我不告诉你,是因为在你与尊上结婚之前,整个地府都不知道影天凤女到底是谁。我们也在不断地试探、反复找她,后来从三个抢婚的女人……不对,应该是四个女人,包括在小木屋跟你睡在同一张床上会放毒的那个小姑娘,到最后才知道赖夕颜的真实身份。我知道的时间,其实不比你早多久。”
难关她和赖添财在抢完婚之后就消失。
原来地府已经彻底知道了她的身份。
我还眼巴巴地盼望着她回来,一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一揪,木然地问道:“她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从凤眠地出来?哪怕提前、推后,我都没机会遇到她。”
“啧啧!一讲到那个娘们,你就这副怂样!你就是个大傻叉、二逼!脑子里的瘤比我还大!”
“你嘴里抹了开塞露吗?一天到晚喷粪!告诉我原因!”
“为什么?第一,你小子荷尔蒙飙得像高压水枪一样,要不是何大同将你婚姻宫紫微星运全压制在桃花树上,估计等不到尊上转世,你他妈已经得梅毒死了。第二,经过这么多年,你神魂水的位置,已经被丹青鬼手摸清,他们本来准备进入滇西尸王墓将神魂水破掉。幸好何大同提前带人在尸王墓将水换了一个地点,才得以保全。后来你也知道了,所有从滇西尸王墓出来的人,都遭到了丹青鬼手杀害。不是阴阳界人士骨头硬不告诉丹青鬼手,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就是何大同的聪明之处,他用的是迷魂计。第三,也是最重要一点,眼下是五千年一次的阴天子转世轮回期,地府无主,一直是我在住持工作。你也了解我的能力,喝酒还凑合……丹青鬼手选择在此时起事,是最佳时机。”
一切迎刃而解。
难解孽缘、合适时机,选择了让我和她的相遇。
努力消化了好一会儿,我情绪稍稳,问道:“巡阳御使的职务,也是你给的吧?难怪字迹龙飞凤舞,像喝多了一般!”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二叔哪去了?”
“这个以后再说。何大同虽然是为了天道阴阳之大义进入滇西尸王墓,但其实根本私心在你,他想让你成为天地之龙!更何况,还枉死了那么多阴阳界无辜人士,他的下场指定不会好。不过你放心,这些年我住持工作,对何大同那个老瘪犊子一直挺照顾的,每天喂他吃一顿抽魂鞭,浇一遍噬骨水什么的,老他妈刺激了……”
“你个王八蛋!”
我简直要被他气疯了,抄起边上一根铁棍就想敲破他的头。
燃面鬼王一把抓住铁棍,突然起身,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厉声喝道:“你要真心疼你二叔,现在就应该担起应有的责任!阴山派掌门为什么历来不入神司正统,不是不让你们入,而是从阴山老祖开始,你们就已经受命于天,历代掌门都要去滇西尸王墓守你那泡马尿!大音无声,地下工作者必须承担煎熬与痛苦,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被他如此一怼,瞬间软了下来。
阴山派自阴山老祖开始,一直在守护着神魂水。
难关雪莲仙姑曾说,历代阴山掌门,全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
真实的原因,竟在这里。
第二百四十七章 道之大者
命运。
如此奇妙而突兀。
六道女、天机玄女和应龙,选择了在这个时间节点转世交汇。
丹青鬼手,隐忍千年,守凤涅槃、等山人来,就为了在阴天子轮回转世轮回期间,完成几千年来未完成的九黎部落蚩尤帝君的使命。
阴山先辈,从不入正统,淡然于江湖,只为了守护那一汪拥有应龙能量的神魂水。套用一句无比恶俗的台词,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弘慈大师在圆寂之前,曾送我一颗星月菩提,上面附了两句话:“何来纷扰乱凡尘,方知缘起因故人。”
一切纷扰,都缘由故人。
可我又如何能承担起如此重大的责任呢?
我颓然坐在地上,狠狠地吸着烟,嘴里喃喃地说道:“若她建立的影天世界,只是更换阴阳之主,却不伤及其它无辜性命,又何必一定要去征战讨伐她?”
燃面鬼王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将我嘴里的烟一把给薅了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指着我鼻子大吼道:“你个王八犊子,到现在还护着她呢!脑子与大肠,长得都差不多,但里面装的东西不一样!他们梦想中的影天世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魔道世界!什么是魔道?没有规则、没有秩序、没有怜悯!妖魔鬼怪山大王,各凭本事,谁强大谁就能生存,阴阳倒转失序、天下生灵涂炭、九洲民不聊生!穹虚界是什么样子,他们理想中的影天世界就是什么样子!”
燃面鬼王说的这些,在我内心深处,又何尝不知道?
丹青鬼手为了诛杀阴阳界的精锐,甚至绝情到可以毁灭自己经营多年的穹虚界,若真的让他们建立魔道世界,那种极度混乱、疯狂杀戮、千里白骨的场面,简直不敢想象。
“别抽了!就你这智商,不配抽烟!”燃面鬼王猛地将我口袋里的整包烟给抢了,一口气全部点燃,齐齐塞进了嘴巴,点着,抽得火星四冒,浓烟滚滚,呲牙咧嘴。
看来我刚才那句话把他给彻底气坏了。
“你别生气,我只是信口一说。你讲的事,我其实心里有数。只是,他们现在只剩下五六个人,穹虚界的老巢也被我们给一锅端了,哪里还有本事建立什么影天世界?”我问道。
燃面鬼王一听,瞪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浓烟呛得他直咳嗽。这货干脆把嘴里的烟全哗啦啦地给吐了,拍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气,才恢复过来,转头问道:“哥们,你是不是有点本事开始狗眼看人低了,你也太瞧不不起他们了吧?你知道那个跟你约炮的那个小娘们……”
“滚蛋!”
“那什么……六道女!当年,黄帝率领上古十二战神围殴她,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一个人把上古十二战神干得屁滚尿流。这么说吧……地府现在武力值最高的十殿阎罗,全加在一起,给她提鞋都不配。何况她身边现在还有那个成天爱扣鼻屎的恶心玩意儿!一旦他们制服了天乐小姑娘,召唤到一众封具神魂的纸兵纸将,别说阴阳两界,可能连天界都阻挡不了!世间唯一可以压制住她的,就是你立马去滇西,喝下神魂水,与尊上一起,跟她战斗。”
赖夕颜有这么厉害?
我怎么没发觉呢!
不过,燃面鬼王这么一说,我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事,恼道:“她既然这么厉害,那你他妈还叫我担任什么狗屁巡阳御使,跑去端丹青鬼手的老巢?!你是不是自己害怕了,故意让我送人头呢?!”
燃面鬼王闻言,脸部肌肉一抽,表情显得无比古怪:“不是!”
“那你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
“说呀!”
“……那小娘们确实有点喜欢你!我在赌,赌她为了你的升鸣安全,不会主动出手!只有你带人去,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阴阳界人士伤亡,还能尽全力消灭那帮画画家伙的有生力量。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你完成的非常好,至少丹青鬼手已经不可能再有逆转天地阴阳的本事,你彻底毁了她的左膀右臂。”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在穹虚界的雪山之巅,赖添财出手想杀我,确实被她给阻止了。
在当时情况之下,那几个人确实可以完全将我诛杀,但我却好好地活了下来。
她还在喜欢着我么?
门口夕颜花组合出来“相信我”几个字,难道是她真实意思的表达?
燃面鬼王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露出从来没有过的严肃神情:“你少想那些有的没的!尊上现在独自一人在滇西尸王墓苦守你的神魂水,你必须速度收拾东西,赶往滇西,在他们召唤出纸兵纸将之前,将他们彻底诛杀!几千年前,你是天下第一渣男,本王希望今天的你,做一个道之大者!”
我白了他一眼:“啥道之大者?”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随方设教,历劫渡人。抱元守一,戡乱复明!”燃面鬼王朗声说道。
我没听懂。
但事情因我而起,我一定要去滇西尸王墓解决。不管她到底还喜不喜欢我,影天世界,一定不能建立。
我从地上起身。
燃面鬼王赞许地点点头,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将酒瓶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抹了抹嘴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了我一会儿,说道:“何方,滇西见!”
说完,他身躯像拧麻花一样,猛地旋转,越转越高,越转越快,不一会儿,人已经脚踏树尖,在我眼前快速消失。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理好情绪。
走出院子。
院子门口却站着阮小山、阿虎、晓婉、白扬杜、方冬子。
他们全一脸焦虑,手中拿着大大小小包裹,怔怔地望着我。
“春运还没到,你们大包小包干嘛去?”我皱眉问道。
“师父,我们陪你去滇西!”方冬子说道。
“没错,我们要去滇西!”白杨杜表情坚毅,在一旁附和。
去滇西?
他们去送死吗?
除了阿虎要去滇西坐转轮塔成人,必须去,其它人谁都别想去!
我闭上眼睛,想了一想,尽量规避我以前撒谎骗人时的动作和表情习惯,尔后,冲他们招招手,叫他们进院子里来商量一下。
一进院子,我迅疾抬手,击倒阮小山,击倒白扬杜,抬手去击晓婉时,晓婉娇躯猛闪,转身与我对了一掌。
我们两人各退后了几步。
“何大哥,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这次我不会依你!”晓婉俏脸红扑扑的,双手架在胸前,呈一副防守之姿。
我没再理她,转身向方冬子袭去。
谁知,抬手却袭了一个空。
转眼一瞅,方冬子早已经远离十几米开外,冲我跪下了,手中还抽出一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师父!我是阴山派弟子,师门有难,不去滇西,我宁愿死在你面前!”
阴山弟子?
阴山派到今天为止,历代劫难其实都要以我来画上终止符。即便今后还有阴山派,那也必然是一个新的纪元。
“冬子,去滇西只有一死。”我冷冷说道。
“大家都是一条命,凭什么你们能死,我不能死?!”方冬子梗着脖子嚷道。
我勃然大怒,大吼道:“我们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死了也就他妈的死了!你呢?你父母呢?!死比活容易多了,难道这就是你为人子女、为人儿徒的态度?!”
方冬子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半响之后,方冬子眼眶泛红,噙着泪水,向我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冬子错了!冬子听话,留在苏城,守好阴山派。”
我沉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阴山派第八十四任掌门。告地府奏疏,我会面呈燃面鬼王!”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启程滇西
“我给你两个任务,一是照看好地上这几个人。二是若想继续干这行,光大阴山派。相信你能够做到!”我继续说道。
“两个任务我都能做到!但冬子不任掌门,我等师父回来!”方冬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见他一脸坚毅,无任何回旋余地,只得作罢。
我俯身抱起阿虎,没再理他,出门而去。
晓婉则一直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我一回头,她就退后几步。
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是如此。
我乘她不备,突然撒丫子狂奔。晓婉一见,顿时急了,在后面狂追,怎么甩也不甩不掉她。我万般无奈,只得停下来,转身对她招招手:“晓婉,你过来!”
“我不过来!你会偷袭我。”晓婉俏脸红扑扑,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见到她那副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叹了一口气:“晓碗,你现在是人了呀,应该有自己正常的生活,你不能一直跟着我啊。”
晓婉闻言,美眸怔怔地瞅着我,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下衣摆,神色变得黯然,尴尬而又局促地说道:“何大哥,我不会打扰你的……”
我心中顿时一酸。
死丫头以为我是在嫌她碍事赶她走呢。
实在是无奈。
我只好说道:“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其它意思。你要愿意就跟我走吧,不过,路上一切得听我的。”
晓婉闻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赶紧点点头。
阿虎到到我愿意带晓婉去滇西,顿时高兴坏了,赶紧挣扎着从我身上下来,伸手就要晓婉姐姐抱。晓婉开心地把他抱起来,阿虎还回头鄙夷地说道:“爹,你这是有多少天没洗澡了?”
“……”
滇西路途太远,开车去不现实,我只好选择坐火车。
晓婉没有身份证,买不到火车票,我给毛腻子打了个电话,叫他帮我在车站找个熟人,弄两张票出来。
毛腻子觉得很奇怪,问我好端端去滇西干嘛。
“找圣水,你信吗?”我问道。
“信!你他妈就是说你要驾驶宇宙飞船上天我都信!不过你找水来干嘛呢,喝、洗澡还是卖钱?”毛腻子回答道。
“怎么说呢……哎,你到底能不能搞到票,跟我扯这犊子干嘛呢?”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聊下去。
毛腻子一听,不屑地冷哼一声:“没有我毛家办不到的事!五分钟之内票不到你手上,哥们的头剁下来给你当球踢!”
“谢谢!”我说道。
毛腻子在那头愣了,半晌之后,说道:“你跟我说啥?”
“没啥!你赶紧弄票吧。”我生怕再说下去要漏嘴。
除了身边这些人,苏城我只有毛腻子一个朋友。
心里道一声珍重。
三分钟之后,一个黄牛不仅把票送了过来,还直接带我们上了火车。
软卧。
此刻不是假期,车上人不多。
进了车厢之后,阿虎忽闪着大眼睛问我:“爹,天乐姐姐为什么要一直坐纸塔牢笼呢?”
这事儿在旧机修厂院子里,燃面鬼王曾经带过一两句嘴。
大意是当年邓太后与汉安帝之间互相权力斗争,蔡伦依附于非常赏识他的邓太后。起初,邓太后取得了胜利,不仅将传国玉玺牢牢攥在手中,还垂帘听政。但随着汉安帝羽翼渐丰,邓太后被彻底剥夺了权力。
邓太后心有不甘,命令蔡伦制作纸兵纸将,准备造反。天乐小丫头作为蔡伦的知音,按照蔡伦的吩咐,在转轮塔里偷偷给纸兵纸将封神魂,准备偷偷攻打汉室。
没料到,此举却被汉安帝身边的一位阴阳师早早识破。
汉安帝身边这位阴阳师是个狠角色,非常厉害,在天乐小丫头带纸兵纸将出塔之前,将一纸诉状告到了地府。
纸扎兵将本无神魂,所谓封神魂,封得全是孤魂野鬼得魂魄,这玩意儿带出去干仗,等于阴人干预阳事,乃逆天之重罪。地府大怒,召唤十殿阎罗,围着转轮塔作法,彻底封印转轮塔,天乐小姐姐永世不得出塔。
另一边,汉安帝派人缉拿蔡伦。
蔡伦耻于受审,洗浴全身,换上世间最华丽、最漂亮的纸扎华服,服毒自尽。
阿虎听了,满脸委屈,显得非常难过,嘟着嘴辩解道:“可天乐姐姐不是还没犯错吗!为什么这么对她?她还能出来陪我玩吗?”
我去!
小东西竟然心疼起她了。
我安慰阿虎道:“肯定行啊!你也知道燃面鬼王跟我的关系,现在他主持工作,如果他不把你天乐姐姐给放了,我就把他头上的肉瘤切下来给你炒菜吃。”
阿虎白我一眼:“我不吃,恶心死了!”
晓婉听了,“噗呲”一声笑了。
其实我内心非常担忧。
燃面鬼王的意思,按照地府律令,天乐小娃娃虽然属于犯罪未遂,但她要出来,除非当年状告她的那个汉安帝身边的阴阳师撤诉,民不告、官不究么。
我当时就骂他有点扯,汉朝的阴阳师,骨头渣子都不见了,扯鸡毛诉!
燃面鬼王说,现在这种情况,即便你找到他骨头渣子让他撤诉,也铁定不可能放她出来。地府担心,她身边那些封了神魂的纸兵纸将,因无任何过错,倒是可以自由出入纸塔,但那些玩意儿却对天乐小娃娃忠心耿耿,自愿跟着天乐小娃娃被封存在塔内。万一放她出来,她心生怒气,率领纸兵纸将彻底倒向丹青鬼手那一边,就非常糟糕。
不过这里面情况,我没跟阿虎解释。
赖添财之所以蛊惑天乐纸神,就是希望她能够命令纸兵纸将出塔征战,待丹青鬼手建立影天世界之后,旧制已翻,天乐娃娃自然也可以重获自由身。
这中间的关系,相当之微妙,必须谨慎对待。
阿虎此去,实话说,有点吉凶未卜。
火车驰骋在大地上近一个小时,电话突然响了。
一看,方冬子打来的。
“冬子,怎么了?”
“师父,出事了!”
“出啥事?”
“白扬杜不见了!”
“啥玩意儿?!”
“这条破蛇,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我跟阮小山赶忙回卦铺找他,发现他把日常衣服全都给收拾走了,还留下一张纸条。”
“写的啥?”
“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儿呀,咿儿呀,水里火里不回头哇。”
“就这?!”
“嗯!”
白扬杜向来神经兮兮的,他能跑哪里去?
不过我倒不是很担心,这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懒得跟个死鬼一样,上次他渡劫成蛟之后,没办法糊口,最终沦落到大街上唱歌卖艺讨饭,这次不知道又哪条神经发抽了。
“不用管他,饿了他一定会自己跑回来,你看好阮小山就行。”我回道。
冬子还没回话。
阮小山在电话那头声音无比愤怒:“姓何的,你敢偷袭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去滇西会碍着你事儿?我告诉你,哥们虽然打架不行,但我是唐朝第一卜算天师袁天罡的嫡传弟子,你走哪条路会掉进粪坑我都能算准,你竟然还嫌弃我……”
卧槽!
我赶紧把电话给挂了。
火气那么大,吃枪药了?
晓婉听了阮小山在电话那头怒吼,可能想到了自己,转头对我无比正色道:“何大哥,如果你路上还敢偷袭我,把我抛下,我真的会死给你看!”
“……”
好吧。
我本来确实准备在火车的经停站想办法把小丫头给彻底甩了,她这么一说,我完全不敢动了。
正在这时,车厢内突然一阵骚乱。
大人小孩,均脸色无比恐慌,疯狂地往边上跑。
广播上立马发出乘务员略显慌张的警示声音:“各位旅客朋友,现在播放紧急通知!十七号、十八号车厢发生特殊情况,请两节车厢的乘客,迅速前往十六号卧铺车厢,关好隔离们。请大家务必保持镇定,不信谣、不传谣,工作人员正在处理,工作人员正在处理……”
我们正是十六号卧铺车厢。
我赶忙拉住向这边跑过来的一个汉子:“哥们,咋了?”
“有妖……妖怪!”汉子吓得脸色发白,猛地甩开我的手,咚咚往前跑去。
妖怪?
现在大白天,火车上人多阳气旺,对妖魔鬼怪来说,相当于一列移动的炸药罐子。哪个没脑子的妖怪上车,不是找死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拿生命在搞笑
我与晓婉互相对视了一眼。
咱虽然不想节外生枝,但火车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要真有脏东西,不出手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我们立马起身,沿着相反的方向,匆匆地往十七号、十八号车厢跑去。
阿虎是纸人,我们害怕人群见到他害怕,直接将他藏在了晓婉的衣服里面。
不过,现在别说十七、十八号车厢,就连边上我们乘坐的十六号卧铺车厢,人也已经全跑光了,估计所有人都已经往列车两头挤去了。刚跑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工作人员一把将我们给拦住了,脸色无比紧张地说:“哪儿来的回哪儿去!那两节车厢有危险!”
我忙问道:“小哥能问一下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惊天巨蟒,嘴巴都可以吞下一个人!两节车厢已经封了。”工作人员额头上大汗淋漓。
惊天巨蟒?
我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如果确实是大蛇,我去了也没任何的办法。但刚才过来的人说是妖怪,显然不是蛇那么简单。
我又问道:“巨蟒啥颜色呢?”
“白色……咦,你们这两人到底啥毛病?我们已经联系了狙击手,下一站停靠之后,会击毙它,能确保你们的安全,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告诉你们啊,下车之后,可不许在外面胡说八道!”
我顿时急了。
白色巨蟒。
车厢里面是白杨杜本体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车厢是全封闭的,且在高速行进中,如果是他,在里面完全没有逃离的可能,届时,只要狙击手一上,任他再牛逼,也抵不过热武器的连番攻击,只有等死的份。
“哥们给我个机会!我太上老爷跟法海学过徒,祖传抓蛇!这白色巨蟒一定是塞浦路斯珍稀蛇王,上等的中药材!”我说道。
那工作人员一听,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说道:“《新白娘子传奇》看多了吧?塞浦路斯离这里几万里,它坐外星人飞船过来的?再说了,既便真是啥塞浦路斯蛇王,也是珍稀保护动物,你要打它的主意,信不信我现在报警将你们给逮了?”
这特么可咋整!
眼前这家伙软硬不吃。
瞄了一眼时间,还是五六分钟就停靠到下一站,已经十万火急。
我对晓婉使了个眼色。
晓婉会意,冲他勾了勾手指头,还眨了一下眼,对他甜甜一笑。
工作人员顿时瞪大了眼睛,傻乎乎地盯着晓婉。
晓婉长的漂亮,又如同邻家小妹一般清纯。这一下,那家伙可能魂都丢了,半响之后,他方才反应过来,假意咳嗽了两句:“干哈呢老妹?”说完,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前晓婉靠。
晓婉手中聚气,在他额头轻轻拍了一掌。
我明显看到他七魄中的伏矢魄被晓婉给彻底封住了。
当然,这玩意儿一般人肯定是看不见。
所谓三魂七魄。三魂指天魂(幽魂),地魂(守尸魂),命魂(真魂)。七魄指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贱、非毒、除秽、臭肺。这里不进行详细解释,但七魄当中,伏矢魄主管人的灵慧。
晓婉封住他的伏矢魄,等于让他短暂失智。
但凡精神病医院的病人,在道家看来,实际都是伏矢魄丢失,或者虽然没丢失,但已经彻底散了。
如果伏矢魄仅仅是散了,遇到很牛逼的道家高手,可以施手段将其重聚,人便能恢复灵智。但如果伏矢魄丢了,短期内可以找回(农村很多人受到惊吓之后变傻,有些神婆会拿着香,用特殊办法四处喊叫变傻之人的名字,叫他早点回家睡觉,其实就是通过人的本命魂香,来召唤他的伏矢魄归位),可若时间久了,伏矢魄早已消失在茫茫阴阳两界,求医问药跳大神都没有用。
晓婉一拍之后,那工作人员立马整个人呈痴傻状,站在原地,流着哈喇子瞅着晓婉,一动也不动。
“你在这里先看住他,我进去!”我把工作人员腰间的车厢钥匙给拿了,对晓婉说道。
晓婉点点头,满脸担忧:“嗯。你千万小心!”
我打开车厢门,快速在两节车厢找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不是白扬杜,真的是什么蛇王?
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对付真蛇我可一点经验没有!
路过两节车厢中间的卫生间之时,我突然看到外面的显示屏竟然显示“有人”。
畜牲不可能自己会上厕所,更不会这么文明礼貌地关上门,里面不是白扬杜,就是脏东西!
“出来!”我退后两步,手中聚气,对着里面喝道。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白杨杜鼻青脸肿,浑身黑漆漆地走了出来:“何兄……”
卧槽!
真是他!
我看着他那副猪头一般的死样子,既好气又好笑:“你挺牛逼啊,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敢化本身!你是嫌饭不好吃,还是嫌空气不新鲜?”
“可别提了……那什么,何兄快救我!”白扬杜声带哭腔。
我也没细问,赶紧脱了一件外套,将他那副猪头给包裹住,迅速带他出了车厢,将车厢门重新反锁。正在此刻,车已经停了,外面有人大嚷道:“全体下车,全体下车!”
车厢门刚一打开,晓婉立马将工作人员封住的伏矢魄给解开了。
一行几人,随着惊慌失措的人流,哗啦啦冲下了站台。
下面五六个狙击手,立马动作无比矫捷地冲上了车厢。
我指着他们的背影,对白扬杜说道:“看到没有,他们手中那玩意儿,叫枪。嗦地一声响,你脑袋就如同鸡蛋一样掉地而碎,里面的浆溅一地,刺激不刺激?”
白扬杜本来余惊未消,听我这么一说,浑身再次哆嗦了一下,整条裤子已经湿了,嘀嘀嗒嗒漏下尿来,双腿还在兀自发抖。
由于这趟列车出了进巨蟒的大事,所有的乘客被要求换乘另一辆车继续前行。
在换乘的过程中,我终于抽空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白扬杜解释,他被我敲晕醒来之后,看到方冬子像傻了一般坐在地上,我们也不见了,他猜出我们已经出发去了湘西。他寻思待在苏城没啥鸡毛意思,就收拾了几件衣服,留下一张“说走咱就走”的纸条,跑来追赶我们。
到了火车站,他看到去滇西的车次还没出发,但他没身份证,买不到票,进不去。只好沿着铁路线,钻铁丝网,进了站台,寻到了那列车。本想上车来着,结果没票又不让他进车厢,这货脑洞奇葩,想了个办法,直接趴在了车顶之上。
谁知道,列车一开动,速度狂飙,耳畔的风如同鬼叫一般凄厉,吓得他都懵逼了,趴在车顶打摆子似的一会儿喊停车,一会儿喊救命,足足喊了一个多小时,嗓子喊破了也没人来。
后来,列车停靠站,车速变慢。
这货总算反应过来,哆哆嗦嗦,脸色惨白地从车顶上起身,原想从车顶跳到站台,随着上车的人流混进车厢,结果合该这货作死,他刚一站起来,头顶上突然“刺啦”一下,火光四射。
他竟然碰到列车停靠站里给列车充电的高压电线了。
这一下,可把他电的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瞬间从车顶摔到了站台上。
万伏高压线,比雷劫还凶残,幸好他是一条蛟,不然早成灰了。
可这么一来,他的本体彻底露出来了!
他当时脑子发懵、眼冒金星,见到四处逃窜的脚步、尖叫的声音,吓得不行,以为大家要打他,直接一溜烟溜进了十七号车厢。结果,整个车厢的人都被他本体模样给吓疯了,一逃而光。这货被迫无奈,缓过劲后,恢复人身,躲进了厕所。
我简直被他雷得外焦里嫩。
晓婉笑得直不起腰。
阿虎在晓婉的衣服里面,憋笑憋不住,发出哈哈哈的狂笑声之,幸好进车厢时人声鼎沸,没人听见。
“比亚迪,你他妈简直拿生命在搞笑啊!我明白了,你给方冬子留字条,充满了深意,果然是‘说走你就走’!我是不是耽误你去投胎了?”我揶揄道。
“别提了,别提了……人生奇耻大辱,请诸位一定为我保密!”白杨杜皱着眉头,满脸尴尬地说。
“不是,你刚才在厕所里不会打个电话给我吗?我要是晚来几秒,你都要被当场击毙!”我说道。
白杨杜脸上肌肉抽搐:“我手机在趴车顶就掉了……我在厕所里非常迷茫无助,哭了一会儿……”
“……”
第二百五十章 一路向西
我实在对白扬杜无语。
上了车之后,叫他赶紧去厕所换一条裤子,简直臭死个人。
白扬杜只得赶紧跑到车厕所里去换。
更换车之后,还是软卧。
阿虎和白杨杜互相之间一直都不大对付。
等白扬杜换完了裤子,见卧铺包厢里没人,阿虎从晓婉的衣服里钻了出来,先把白杨杜嘲笑了个半死,还特意编了一首顺口溜:“白扬杜,尿裤裤,骚气冲天让人吐!让人吐,吐出一坛子大酸醋!大呀么大酸醋!”
白扬杜本来就是一个酸拉吧唧的文人,脸皮非常之薄,听到阿虎这样嘲笑他,一张脸气得又红又白,愤怒地回道:“等着吧,破纸人!这次去滇西,有你哭的时候!”
阿虎闻言,笑嘻嘻地反驳道:“我再怎么哭,也不会尿裤子,因为我没尿。略略略……”
正在此刻,卧铺车厢突然进来一个膘肥体圆,浑身珠光宝气的妇女。
这人是我们同卧铺包厢里的人,她见阿虎一个纸人竟然会说话,彻底懵逼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张大了嘴巴,死死地瞅着阿虎,不敢再向前踏进半步。
晓婉反应非常快,忙说道:“大姐,你可别害怕,这是我新买的玩具!”
阿虎闻言,立马装成机器人状,眼睛一动不动,头缓慢地转过去,嘴里发出毫无感情的声音:“你好!欢迎光临!你好!欢迎光临!”
大姐见了,方才拍了拍自己胸口,大舒了一口气:“哎呀妈呀,我还以为纸人成精了呢!现在机器人都这么高级,可以直接对话了吗?”说完,她眼睛盯着阿虎,走进来,坐到了我们对面。
晓婉想将阿虎给放进衣服里。
但那大姐却极为好事,非常神奇地探出手来,想把阿虎拿过来玩。
我一拍她的手,笑道:“大姐,你这是干嘛呢?咋不打招呼就玩我们的玩具呢?”
大姐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欧呦,你个小伙子你咋那么小气呢?买给女朋友玩的玩具,大姐好奇摸一下都不行?”
晓婉一听大姐说她是我女朋友,脸腾一下红到了锁骨,慌不择言地喃喃说道:“不……不是……你玩吧……”
阿虎见晓婉竟然同意,顿时瞪大了眼睛,显得不可思议。
但他猝不及防,就被那大姐给死死地拽了过去。那大姐也是相当无聊,猛地掀开了阿虎的衣服,瞄了一眼,满脸惊奇地说道:“卧槽!现在玩具都这么逼真,还会做小几几了吗?”
阿虎简直要气疯了,一脚踢开大姐的手,转身又扑向了晓婉的怀里。
大姐被阿虎一踢,顿时又懵了。
这一下,白杨杜可算找到了报仇的机会了。
他半路截胡了小阿虎,将他狠狠地放在了台子上,转头对着大姐说道:“那当然,咱们这是ai超级智能机器人,唱歌跳舞、撒泼打滚、念诗颂经、算命测字,简直无所不能!”
晓婉闻言,顿时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说完,她就准备把阿虎给藏起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隔壁几个车厢见我们这里非常热闹,纷纷围了过来,门口霎时间围了十来个人,甚至,里面还有两个乘警。
众人七嘴八舌,均脸露惊奇。
“这真的是机器人吗?”
“我看好像是纸扎人啊,这几个人是不是阴阳师?在搞封建迷信吧!”
“纸扎人还能说话?你可别扯了,看它的模样,呆呆萌萌停可爱的,这就是新型机器人!”
“不会是国外进口的吧?”
“嘿,哥们,你倒是叫他表演一下啊!”
“……”
完犊子!
我瞅见那两个片警,死死地盯着我们,似乎对我们的身份非常怀疑,看来,阿虎不表演都不行了。
“小虎小虎,先给大家来一首抖音神曲《莫问归期》!”白扬杜完全不嫌事大。
这首歌带有婉转的戏腔,白扬杜摆明了是在捉弄阿虎,报刚才被阿虎嘲笑尿裤子的一口恶气。
阿虎气得胸脯气鼓鼓,但又不敢表露出愤怒的表情,只得转过头,张开口唱道:“谁诀别相思成疾莫问天涯,也莫问归期……这位旁边的大哥,请不要拍照……怎奈何无人了解情断之时,冷暖自知……”
全场顿了一下之后,竟然呼啦啦鼓起掌来。
卧槽!
阿虎这要是进军娱乐圈,妥妥的大网红啊!
一曲唱罢。
“小虎小虎,表演几个劈叉和后空翻。”白杨杜不依不饶,笑意盈盈地说道。
我见到晓婉用脚尖狠狠地踩着白扬杜的角尖,白杨杜虽然疼得呲牙咧嘴,但却极力地忍着,一副不报仇誓不罢休的坚定的模样。
阿虎万般无奈:“是,主人!”
随后,他立马来了几个后空翻和劈叉。
又引得众人的阵阵喝彩。
那帮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啧啧称奇,有叫来一个脱衣舞的,让算一下七八九五零除以二十七点七等于几的,问这玩意儿到底在哪买的……不一而足。有些人甚至想过来直接上手给阿虎一巴掌,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哭。
我见现场已经彻底乱了,赶紧对他们说没电了没电了,大家都别看了!
阿虎很聪明,听到我这样说,立马装成电不够的样子,双眼一翻,嘴里低声说了一句:“主人,我要睡觉了!”随后,他身躯缓慢地倒在了茶水台上。
晓婉见状,赶紧把阿虎装了起来,退到了角落里,防范着那些人冲过来。
万幸的事,众人吵闹了好一会儿之后,都散了。
我赶紧把包厢门给关了。
那个大姐见外面所有人都走了,呆在对面的床铺,半晌之后,她无比认真地对我说道:“大兄弟,你别骗我,他不是机器人!我刚才看真真的,他刚才翻白眼时,还气鼓鼓地瞪了边上那位白衣服小哥一眼。他就是一个纸人,你们一定是在搞封建迷信,我要去报警!”
尔后,她立马从床铺里慌里慌张起身。
晓婉一听,急了,忙摆手对她说道:“大姐,不是不是,你千万别报警……”
我可没那么晓婉那么好的脾气,立马起身,挡住了包厢口,冷笑一声:“大姐,你答对了,我们就是在搞封建迷信。你要是有胆量,回头看一下边上那个白衣小哥。”
大姐闻言,回头一看,白杨杜已经变成了白色巨蟒本体,还冲她呲牙裂嘴地吐了一下信子。
大姐见状,身躯猛地一哆嗦,“嘎”一声惨叫,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翻倒在地上。
叫你特么事多!
我把她拖到卧铺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见到眼下包厢里再无它人,阿虎跳了出来,表情极端愤怒,猛地骑在已经恢复人身的白杨杜脖子上,对着他狂殴。
阿虎只是一个纸人,没多大力气,根本打他不疼。
白扬杜刚才报了仇,此刻也不气恼,笑嘻嘻假模假样地说道:“哎呦呦,打得好疼,打得好疼!”
两个人闹腾了好一会儿,倒把我和晓婉笑了个东倒西歪。
火车一路向西。
第二天上午,车已经来到了滇西小城。
下车之前,大姐也已经醒了。
白杨杜突然探头到她的前面,学着阿虎的声音说道:“你好!欢迎光临!”
大姐闻言,又吓得晕了过去。
我们不再管她,下了车,终于来到了滇地与藏地交接的边疆小城。
车外的冷风一吹,我鸡皮疙瘩全部竖起。
滇西尸王墓。
一个勾芡着我前世今生,缠绕着阴山派千年的地方,就隐藏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里。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我闭眼立定了一会儿,带头出了车站。
第二百五十一章 山间打更人
在这个破败的县城下车,是燃面鬼王告诉我的。
赖夕颜、赖添财等五六个人的能力,让整个地府非常之忌惮。按他所说,单救赖夕颜一个人,就拥有能翻转阴阳的绝对能力。只不过,她到现在一直没有出手。
燃面鬼王的计划是,丹青鬼手目前在转轮塔出没之地对天乐小娃娃施压,基于影天凤女对我还残存感情,尚不至于杀我,让我先去转轮塔,一来让小阿虎成人,二来暂时拖住他们。他召唤十殿阎罗和地府的精锐,随后杀到,争取这一仗先解决影天凤女身边那几个身手无比恐怖的丹青鬼手。
尔后,尊上会从带着神魂水出滇西尸王墓。
届时,我喝了神魂水,将彻底恢复神魂,与众人一起,将影天凤女彻底诛杀。
我多么不愿意面对这个完全无解的场面。
但世事走到这一步,实非人所能预料。
我甚至想拖延一些时日,幻想着情形会有所变化。或者,这仅仅只是一个噩梦,我能够及时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中的场景,身边的一切都没任何变化。
可现实容不得我任何自我麻痹。
影天世界建立之后的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历代阴山掌门的舍我牺牲,成了压在我身上的千斤重担。
别无他法,我只有踏步向前。
我曾问燃面鬼王,知不知道转轮塔出没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燃面鬼王冲我翻了一翻白眼:“不知道!当时是阴天子下令十殿阎罗去封印,现在阴天子转世轮回,完全不知去向,十殿阎罗迄今为止也换了七八茬了,根本没人知道。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转轮塔在滇西!”
我当时就火了:“去你大爷的!我也知道在滇西,而且还知道转轮塔肯定离尸王墓不太远。难怪你们地府对丹青鬼手犹如惊弓之鸟,人家都已经开始对天乐纸神开始策反了,你们却连地点都还没摸透!敢情你叫我先过去,就是让我去探路!”
现在。
我们已经来到了滇西。
这个地方是滇地与藏地的交接之处,群山连绵,地理上属于唐古拉山的余脉。
滇地这个地方,非常之神奇。
境内的玉龙山、苍山、贡山、哀牢山、无量山……从上古时期至今,里面传说典故若璀璨星辰,奇人异士无数。无量山、苍山更是金庸、古龙、梁羽生等近代武侠家中重点着墨之处。滇地的山,不高调,但却无比神秘、飘渺、诡异,在中土的文明当中,颇有点隐居大侠风清扬的意味。
可出了站之后,望着眼前浩瀚的群山,我们都傻眼了。
转轮塔的出没之地到底在哪儿?
我问阿虎,能不能再次召唤出来天乐纸神。
阿虎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请神术法只能用一次。
“哪咋整?这样找,我们找到猴年马月去?”
“爹,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到!”阿虎无比坚定地回答。
“为啥?”
“我师父马真人曾告诉我,天乐纸神对天下具有神魂的纸人都有感应,纸人去找她,她如果想见,一定会派人过来接。天乐姐姐那天答应过我,欢迎我到滇西找她玩,我相信,她一定会来接我!”
“派人来接?纸人吗?”
“不知道。我们只需要安心等着就行。”
好吧!
纸人的神奇世界,咱也不大了解,安心等着吧。
白扬杜这货却很不适时宜地问了一句:“万一她就是逗你玩玩呢?”
阿虎闻言,双手叉腰,虎虎地瞪着她:“不许你侮辱我家小姐姐!”
白扬杜脸上肌肉抽动两下,满脸无语:“我哪儿侮辱她了?!”
我怕他们两个又开始吵起来,赶紧把阿虎给抱了,塞进衣服里,打车去城区宾馆,开了一个房间。
我与白扬杜一间。
晓婉与白扬杜一间。
这种等待的感觉真不好受。
我打算最多等两天,如果不行,必须联系燃面鬼王,改变整体方案。
一路没怎么休息,我到房间里之后倒头就睡。
睡到半夜,突然听到一句打更的声音。
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完全没当回事。后来突然惊醒,整个人都窜了起来。
这是县城,哪里还会旧时的打更人?
刚坐起来,突然听到晓婉急促的敲门声。
我迅速打开门,问晓婉怎么了?
晓婉表情无比慌张,快急哭了,解释道,她本来抱着阿虎睡,可睡着睡着,阿虎突然推开了她,打开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我大惊失色。
阿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是不是刚才打更的声音一响,他就推开了你?”我急问道。
晓婉想了一下,忙说是。
妈拉个叉子!
恐怕遇到狠角色了。
滇地这个鬼地方,地处西南边陲,奇人异士与中土阴阳人士的套路完全是两个概念,阿虎一定是受到了某种特殊术法的控制,极有可能就是这个打更人。
我疯狂地冲进晓婉的房间,打开窗户一看,楼层离地大概有十几米高,阿虎是纸人,跳下去倒没事。楼下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只是,在巷子里左右看去,阿虎的影子都找不见了。看了一下地形,结合打更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打更人一定是沿着右边的巷子走了。
招呼晓婉,匆匆地跑下楼,往巷子的右边狂奔而去。
出了巷子,是河边的一条老百姓平日里散步的游步道,一直往远处延申。
我速度快,晓婉铆尽了全力,但仍然跟不上。我只得回头,拉着晓婉的手,朝着这条游步道往前狂奔。
游步道尽头竟然来到了一个山脚下。
这山并不高,是城郊的一座山,上山的路是一条小径。
我们没做任何一丝犹豫,呼啦啦地往山上奔去。
走到了山中间,我突然发现前放几百米处,有一个白发苍苍老头的背影,手中拎着一面更鼓,胳肢窝里面夹着一根黝黑而长的鞭子。
阿虎则木然地走在白发老头前面。
白发老头拿着更鼓,敲一下,掏出胳肢窝里的鞭子,狠狠地抽打一下阿虎。
阿虎被抽,表情无比痛苦,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但我明显看到,阿虎身上的神魂,被白发老头每抽一鞭子,就向外逸散一些。
我眼睛顿时喷血,杀意盈天,一种将白发老头碎尸万段,毁天灭地的感觉瞬间萦绕全身,口中疯狂地爆喝一声:“出鞘!”
鱼肠剑听令,红光乍闪,一声龙吟,向着前面那老头疾刺而去。
与此同时,晓婉也娇躯一闪,如同一只奔袭而愤怒的大雁,向着白头发老头疾冲而去。
我们两个的实力,在阴阳界已经是螃蟹横着走的存在。加上在极端愤怒之下,我们都直接出了大招,常理之下,那个白头发老头,不立即碎成渣子,就是见了鬼。
但真的见了鬼。
忽然之间。
白头老头、阿虎都不见了!
就这么毫无预设地在我们眼前消失!
我与晓婉顿时面面相觑。
刚才我们都同时看到白头发老头在用黝黑的鞭子抽打阿虎的神魂,根本不可能有错,但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难道他是土行孙吗,会遁地而逃?
谁他妈信呢!
“咣!”一声响。
打更的声音从离我们五六百米的地方再次传来。
我与晓婉急疯了,发了疯一样往山上狂奔。
无比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个白头发的打更老头,仍然背对着我们,正悠哉悠哉地用手中的更鼓在赶着阿虎望前赶路,依然是每敲一下更鼓,尔后抬手就抽阿虎一鞭子。
而阿虎的神情,显得更加痛苦,身上的神魂,比之前又被抽淡了不少!
我与晓婉齐齐大叫道:“阿虎!”
第二百五十二章 山聚魂神
我们那么大声的呼喊,可阿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个白头发的打更老头,听到我们的声音之后,也没有回头,再次拿着那根漆黑无比的鞭子,似乎卯足了全身的力量,狠狠地抽了一下阿虎的身体。
阿虎嘴里发出无比凄厉的一身惨叫。
纸身上,一缕主神魂,突然全部溢出。
而此刻,白头发老头迅速抄起阿虎的纸扎身,再次在我们眼前消失。
我完全看不清楚他是怎么消失的。
就像一笔痕迹,突然被橡皮擦擦掉了一般。
阿虎纸身上溢出来的那缕主神魂留在原地,主神魂非常之淡薄,恍若一缕暂时凝聚的气息虚体,站在地上,整个人痴痴呆呆,像一具木偶一般。
我和晓婉简直要疯了。
两人迅疾冲了过去。
晓婉已经声带哭腔:“阿虎,阿虎……”
神魂这东西,其实就是虚体之气。
我们与阿虎有两点不同,我们有肉身,而阿虎是纸身,我们身上是三魂七魄,而阿虎身上是神魂。
如果把神魂比喻成一团附具在纸身之上的人形棉花,白发老头每用鞭子抽打一下,犹如在阿虎的纸身上抽出来一团棉花,丢弃飘荡在空中。而刚才白发老头最后狠狠的那一鞭子,则已经将阿虎整簇主神魂,彻底从纸身当中全部抽出,而且,现在他的纸身也被白发老头给带走了。
阿虎发出那一句惨叫,是被凶猛抽魂之后的惨痛。
个中之痛苦,实在难以想像。
阿虎的主神魂,虽然有他的模样,但非常之淡薄。
我颤抖着手,想去抱阿虎站在原地的那一缕主神魂,但手穿过主神魂的身子,犹如穿过了一片空气。
主神魂淡淡的、傻傻的,而且,还在继续不断地变淡、变薄。
从物理意义上而言,阿虎其实已经死了。
一旦眼前这个淡薄的主神魂在我们眼前消失,阿虎将彻底不存在于人世间。
“何大哥,你快想办法啊……”晓婉的眼泪噗呲呲直掉。
没有任何办法。
阿虎本是妙龟山上吸千年香火凝聚出来的神魂,极为特殊,特殊到天地之间仅有他一个,没有第二个同类。其它纸扎人,哪怕是活的,里面也是封的孤魂野鬼魂魄。
我不知道那个白头发打更老头是谁,他为什么要突然对付阿虎,但感觉很有可能是针对我来的。老头的更鼓,为什么能控制住阿虎,漆黑的鞭子到底是什么……一个又一个问题,萦绕脑海,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滇地的奇能异士之手段,丝毫不敢想像。
阿虎的主神魂越来越稀薄,站立在原地,依旧痴痴傻傻的。
晓婉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想去抱、去拉他,想把他搂到自己的怀中,但徒劳无功,她俏脸泪如雨下:“姐姐错了,是姐姐没招顾好你,姐姐该死……”
出离的愤怒和绝望,霸占着我的胸腔。
我浑身麻木,脑子像是遭到了重锤,眼前阵阵发黑。
无力、痛苦、悲鸣……
所有悲哀的情绪盈满全身。
我冲着天空,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怒喝,但仍然无处宣泄,手中猛然聚气,对着前面一棵七八十公分粗壮的大槐树,排山倒海一般打出一掌。
树“咔擦”一声。
轰然而倒。
“阿虎动了!”
一直在阿虎主神魂旁边的晓婉突然大惊道。
那个无比淡薄的主神魂,看到我打出无相气诀,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竟然手脚动了一下,眼珠子也转了几转。
我大惊,忙过去蹲在阿虎主神魂身前,几乎带着哭腔地说道:“儿子,你还有意识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白头发老头到底是谁?”
阿虎却没回话,脖子往边上转了转,眼睛正怔怔地望着前面飘荡的一个东西。
顺着他的眼睛看去,发现在不远处,有一缕神魂,在空中飘荡着。
那是之前他身上被白发老头用鞭子抽出来的。尔后,阿虎又看了看我,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
忽然!
阿虎的主神魂手动了。
他在掐诀。
阴山派的八方聚阴诀!
八方聚阴诀,是阴山派弟子在进入孤魂野鬼众多的荫尸地之时,为避免遭受到它们的无端攻击,通过八方聚阴诀,聚拢身边残魂野魄的阴气,环绕全身,形成一股强烈的阴煞之气,使荫尸地那些牛逼的孤魂野鬼认为你是比它们还要凶残厉害的家伙,不敢过来动你。此法与龟息法咒不一样,龟息法咒仅仅是遮蔽阳气,八方聚阴诀则是凝聚阴气。
我一见阿虎在掐诀用八方聚阴诀,内心开始狂跳。
刚才,我绝望之下袭击树,非常猛烈,并使出了阿虎熟悉的技法,刺激了他,他的主神魂开始有意识,正用八方聚阴诀准备重新凝聚自己身上那些被打散的神魂。
是这样吗?
一定是这样!
之前我脑海中曾有过用八方聚阴诀重新凝聚阿虎神魂的念头,可这事儿如果我凝聚在身边,完全无用。只有阿虎主神魂自己做,自己凝聚在身上,才能完全契合,但他当时完全无任何意识,所以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想到,我的突然疯狂发泄,却刺激了阿虎!
阿虎嘴巴在动。
虽然没有声音,但从嘴型来看,他在念咒!
阿虎手开始慢慢上抬,前方不远处那缕神魂,“呼”地一下,重新回到了阿虎的主神魂上。附上去之后,阿虎的主神魂变得稍微厚了一些,动作好像也更灵便了一点。
我激动万分。
“阿虎加油!”晓婉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边哭边喊道。
儿子!
你一定要加油!
如果你能将四处散落的神魂重新凝聚,至少,主神魂将变得厚实,不会马上消散。时间,只要有时间,我们一定能想办法把你的纸身找到,杀了那个白头发打更老头!
阿虎面无任何表情,开始向上慢慢走去。
他在找被打散的神魂。
又一片神魂凝聚上身。
阿虎的身子又厚了一些,动作也变得更快。
晓婉开心极了,在一旁不断地鼓励,阿虎,姐姐相信你,我们加快速度。
确实要加快速度。
虽然阿虎用八方聚阴诀往身上不断地归拢神魂,但一来那些被抽散的神魂,时间已经有点久了,有些已经变得相当淡薄,有些已经消散,二来他的主神魂实在太稀薄,黏度不高,聚拢之后,又有一丝开始往外逸散。
此刻阿虎是在与死神赛跑!
阿虎虽然嘴里不能说话,但似乎也知道眼前的情况,加快了脚步,不断地寻找自己被抽散的神魂。
我与晓婉非常着急,帮忙满山遍野地寻找,找到了之后,忙招呼阿虎快来吸收。阿虎像一个贪吃蛇,不断地用八方聚阴诀将发现的神魂给聚到身上。
眼见他的主神魂越来越厚实,动作越来越灵活,我心里越来越激动。
可就在这时。
阿虎突然一屁股地坐在了石头之上。
神色显得无比黯然,似乎很累。
坐在石头上之后,阿虎又瞅了瞅自己全身,怔怔地望着还在不断往外丝丝逸散的神魂,似乎觉得很绝望。他看了看我们,然后眼睛傻傻地看着远方,不说话,也不动。
阿虎不想再找了!
我一下急了,立马说道:“儿子,你千万不要放弃!那些溢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你现在越来越好了,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接下来才有找回纸身的希望!”
阿虎没有回答我,仍旧傻傻地坐着。
晓婉急道:“阿虎,如果你放弃了,天乐姐姐派人来接你,你怎么办?你相信晓婉姐姐,只要你坚持住,我们找到纸身,前往转轮塔,你一定可以恢复原身。”
阿虎一听到“天乐姐姐”四个字,好像突然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迅速起身,屁股离开石头,开始继续寻找。
好样的小子!
我长舒了一口气。
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我与晓婉一起,跟着阿虎,开始漫山遍野地找那些被抽打出来的神魂。此次,阿虎非常之用功,我们足足找了几个时辰,几乎把整个山头都踏遍,把所有能找到的神魂全都给找到了。
阿虎主神魂躯体开始变得厚实、浓郁。
但事情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有不少神魂因时间太久,已经彻底消散,完全无踪迹可寻。阿虎现在的主神魂身,伤狠累累。远远看去,就好像被老鼠啃噬了的面包,虽然主体还在,但手、脚、躯体不少地方,锯齿一般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而且,这些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溢着神魂,虽然溢出的神魂只是丝状一般,但轮胎漏气,不管漏多少,长此以往,阿虎的主神魂还是会彻底消散。
按照目前这个速度,能坚持两三个小时,已经算顶天了。
眼下的问题,已经不是找纸身。纸身只是一个附体,即便找到了纸身,神魂继续散漏,也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务必要尽快阻止神魂泄漏!
晓婉神情揪心,想用手去摁住阿虎的伤口,但丝丝神魂仍然从她指缝之间漏出来,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阿虎还是不能说话,但因为现在主神魂变厚,已经有了意识,认出了我们。
他很心疼晓婉,用小手去摸着晓婉的脸,给她擦眼泪,在安慰她。
“阿虎,你一定还有办法,对不对?”我对这种情况完全没任何办法,只能将全部希望寄存于阿虎自己身上。
阿虎撅着嘴,冲我摇了摇头。
我心猛地沉到了谷底,颓然坐在了地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不想让阿虎看到,赶紧别过头去。但阿虎还是见到了,他反而对我一笑,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道:“爹,晓婉姐姐,你们别伤心,阿虎能跟着你们来滇西,已经很开心了。努力了,我也没遗憾了。可能……我师父马真人想我了,让我过去陪他呢。”
晓婉见状,已经泣不成声。
阿虎又转过头去,小手再次小心翼翼地抹她脸上的眼泪。
第二百五十三章 医缝魂伤
“儿子,你到底认不认识那个老头?”我忍着强烈的悲痛,咬牙切齿地问道。
天涯海角。
但凡何方有一口气在,不将白发老头碎尸万段、鞭尸抽魂,我永世不再为人!
阿虎闻言,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不认识白发老头。
这天杀的到底什么来路!
随后,阿虎又用树枝在地上写道:“爷爷的一只眼睛瞎了,我钻研了好久的医术,找到了一个方子,压在床板底下。爹,你回去按方子帮爷爷治好眼睛。”
写完,阿虎似乎已经将内心的牵挂全部交待完,长舒了一口气,把树枝放在地上,憨憨地对我笑了。然后,他张开双臂,做出要我抱的姿势。
我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去抱他,但神魂并不是实物,没有抱成。
阿虎却似乎觉得很欣慰,又转头伸开手,要晓婉抱。
晓婉也抱了个空气。
阿虎心满意足地笑着,退后了几步,尔后,冲我们招招手挥别,转身向树林里走去。阿虎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神魂消散的样子,打算一个人独自找个地方消散。
“阿虎……”晓婉哭道。
我泪如泉涌,看着他离去小小的背影,旁边一棵松蜡,有蜡油顺着树干滴下,下面正好有一只苍蝇,来不及躲避,被蜡油包裹着身体,一动不能再动。
一颗苍蝇琥珀形成。
我见此情形,脑子突然一震:“儿子!等一下!”
阿虎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我。
“你会医门之术,为什么不先缝合神魂的伤口?”我残留最后一线希望。
苍蝇在琥珀里,历经万年,永远不会消失,只要阿虎能够缝合住自己的伤口,体内的神魂不再外泄,那么,阿虎就不会死去。
“没有封魂粉。”阿虎似乎有意打消我的幻想,在地上用力地写道。
封魂粉,其实是高僧或者大道的骨灰粉。高僧或大道死亡之后,因他们历世修炼,沟通天地灵气,骨灰中散布有强烈的神识在里面。这种神识,一来可以让天下的邪魅避而远之,二来具有凝聚天地灵气的作用,道家医术认为,人用之可以靠灵气吊命,鬼魂用之可封伤凝魂不散。
当然,高僧或大道的神识,本身具有天然的杀鬼作用,没有哪个鬼魂敢用封魂粉来为自己凝魂,因为这事儿简直是找死。除非,死去的高僧或大道认识这个鬼魂,残留在骨灰中的神识,愿意为其封魂聚合伤口。
我心中一个激灵,转头看向了晓婉胸口前的香囊。
香囊是八虚子老道的骨灰。
八虚子老道是大道无疑。
他在阴事街卦铺待过挺长一段时间,认识阿虎。两人平时还比较友好,他骨灰中的神识,一定不会伤害阿虎,我赌他愿意为阿虎封魂!
阿虎和晓婉,其实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八虚子老道已经死了。尤其是晓婉,她还一直认为八虚子老道去云游了。
此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转头对晓婉说道:“晓婉,把你的香囊给我。”
晓婉闻言,好像反应过来,快速把香囊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晓婉将香囊放在地上,“噗通”一声跪下了,对着香囊磕头:“八虚子爷爷,我对我最好了!请你一定用神识救阿虎,晓婉来世再报答你!”
晓婉知道八虚子老道已经死了?!
她只是不知道神魂粉可以封魂伤!
这个死丫头!
我还一直以为她被蒙在鼓里,看来她很早之前就已经对八虚子老道的死有了感应。
但此时不是讲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赶紧拿起香囊,对香囊说道:“老道!拜托你一定救我儿子!”说完,我果断地把香囊给拆开。
阿虎先是瞪大了眼睛,尔后,他也明白过来,瞬间跪下了,冲着香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随后,阿虎抓起香囊里面的粉,口中开始念着医门引灵气念力的咒语,虽然他嘴巴没有发出声音,但我能感觉到,香囊粉在阿虎手中不断地发烫,开始往外冒着滚滚的浓烟。
这事儿也就是阿虎。
如果换成是我,即便有八虚子老道的香囊粉,但不懂医门之术,也无法给人封魂。
阿虎念完医门咒语,将滚烫无比的香囊粉开始抹在自己的神魂伤口之处。
每抹一下,阿虎的神情显得无比痛苦,身上浓烟直冒。
他不能说话,但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彻骨的痛楚。
晓婉根本不敢看,闭着眼睛,娇躯颤抖,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近我,紧紧地拽住了我的手。
一会儿之后。
阿虎已经抹完所有伤口,他似乎累瘫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令人无比惊喜的是。
阿虎原来往外漏神魂的伤口已经不再漏了,主神魂身躯像是贴满了黑灰色的狗皮膏药。
八虚子老道神识愿意救阿虎!
赌对了!
晓婉见状,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虔诚感谢:“谢谢爷爷,爷爷你最好了,晓婉爱爷爷!”说完,她赶紧把剩下一丁点的骨灰,用香囊重新给包了起来。
我开心极了。
虽然阿虎主神魂受到了重创,但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不会消失了。
我脑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之前找神魂,用的是阴山派的山师道术八方聚阴诀,此次缝魂伤,用的则是医门之术。
阿虎是一位五门融通的奇才,他能不能通过修道炼丹的命门之术,让自己伤口彻底愈合?这事儿,相当于人受断骨伤肌重伤,现在已经止血,再通过命门丹药,接骨生肌,彻底恢复。
如果能这样,我们只需再找到他的纸身,阿虎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我赶紧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阿虎。
阿虎闻言,身躯忽然猛地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 命塑魂体
我赶忙问阿虎:“儿子,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了?”
阿虎闻言,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在地上写道:“爹,我伤得实在太重了,要恢复魂体,需要汲取火云丹的燃烧之气,火云丹可遇不可求,压根找不到。”
火云丹是千年成精蛇身上的一种修炼内丹。
当年陈诺的父亲陈大刚,就是因为收购到了一枚火云丹,结果被归家给看上,导致后面拿他的两个女儿来炼小傀。
这玩意儿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我当机立断:“咱不去滇西了!马上回去找你陈诺姐姐,看看她能不能通过陈大刚想办法再弄到一颗火云丹!”
在我眼中,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全部推后。
一切等救完阿虎再说!
正在此时,山下突然匆匆跑过来一个人影。
白扬杜。
“哎呀呀,何兄,你们可让我一顿好找!我一个人睡在宾馆,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来敲门,问我需要服务不。我问她啥服务,她回答各种服务,保证让哥通体舒泰。我寻思在火车上被高压线电个半死,那就舒泰一下,结果她立马就脱衣服……可吓死我了!”白扬杜狂拍着胸口,气喘吁吁,惊魂莆定地说,随后,他忽然看到了阿虎的样子,脸色陡变:“破纸人,你怎么成了这副死样子?!”
我们没搭理他,招呼阿虎赶紧往回走。
阿虎却伤痕累累地站在原地,冲我们直摇头。
他不愿意。
阿虎在为我考虑。
他想让我去滇西尸王墓,不用管他。
“这事儿必须听我的!”我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无比严厉。
白扬杜此刻看了阿虎在地上写的字,惊得嘴巴张老大,尔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都别走!我能弄到火云丹!”
他能弄到火云丹?
我们所有人都一脸怀疑地望着他。
白扬杜虽然也是蛇精,但他现在已经蜕变成了蛟,体内的内丹早就被自己消化。再说,即便没有消化,内丹是千年修为才有,将自己千年修为拱手吐出来给别人用,简直比死了亲爹还不舍。
白扬杜见我们不信,忙不迭地解释道:“我是蛟!在你们面前,我可能啥也不是,但对付这些修炼的蛇,我却是神一样的存在……不跟你们解释,我一定能弄到火云丹!何兄,给我护本体肉身!”
说完,白扬杜开始像个癫子一样,浑身打摆子一般疯狂扭动,口吐白沫地念着我们完全听不懂的咒语。
没一会儿,一条庞然巨蟒出现在我们面前,不断地朝外吐着信子。
白身红眼,通体带着薄薄的鳞甲。额头之上,还长着像嫩芽一样的角,甚至,在他的躯体之下,已经开始有了短短的爪子。
威武霸气!
简直是一条尚未真正成形的龙。
他的本体肉身,与化人形之后彰显出来酸不拉几、弱不禁风的模样,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是我们几个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成蛟之后的真身。在火车上见到他之时,他已经恢复了人身。说实话,在那么一瞬间,我内心有被他给震撼到。
白扬杜叫我护他本体肉身,其实他最担心的是被天雷袭扰。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属于大妖邪,与在火车上被电晕不一样,电晕是被动而为,不会外溢出啥气息,此刻他在人间主动幻化出本身,会自动散发出强大的妖邪气场,指不定要被天雷发觉,一道雷劈下来,能把他给彻底劈死。
这货虽然平日爱与阿虎吵架,但关键时刻,还是极重情谊。
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果然。
他真身一幻化出来,天空中突然银蛇飞舞,闷雷隆隆。
白扬杜蛇身吓得在不断地哆嗦,不断冲我摆头,示意我快护着他。
我也没有别的护他本体肉身的法子,只得掏出了那颗小红石,摆在了不远处。小红石有引雷的磁场,天雷如果袭击,会主动袭击小红石,带偏方向,相当于给天雷设了一个假靶。
白扬杜见状,可能觉得小红石离他有点近,显得非常不满,尾部猛地一甩,将小红石甩得离开八九百米远。
随后,他开始扭动着自己庞大的蛇身往上爬,招呼我们速度跟上。
闪电袭扰。
雷声隆隆。
所有的闪电、炸雷都劈向了那颗熠熠发光的小红石。
我们不知道白扬杜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抓紧跟上。
白扬杜带我们来到了山顶,头往一边摆动,眼睛望着边上的一块巨石,示意我们在巨石之后躲起来。
我们赶紧在巨石后面躲着。
此刻,白扬杜将整个躯体给盘了起来,卧在山巅之上,头颅高昂,不断向天空发出阵阵嘶鸣之声。
声音非常之古怪。
像白象嘶鸣,又像猛虎怒吼,更像仙鹤吟唱……
刹那间。
四周妖风大气,沙石树叶盘旋呼啸。
我们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成千上万条蟒蛇,各种花纹、各种体型,黑压压地往山顶攀爬而来,整座山似乎已经变成了蛇山,四周动静之大,恍若千军万马。
而白扬杜,正盘坐在山巅之上,高昂着头颅,身后是道道闪电飞舞,身边是狂风肆虐,一派天下妖大王的牛逼形象。
那些大小不一的蟒蛇,见到白扬杜,似乎见到了心目中的偶像,纷纷昂起头,像是在朝他不断地叩拜。
白扬杜口中发出古怪的蛇语。
蟒蛇听了,纷纷点头,随后,悉悉索索地全走了。
我们还没在震惊中反应过来。
一条巨大蟒蛇过来了。
这条蛇足足有三十来米长,浑身漆黑无比,但老态龙钟,行动极为迟缓,似乎自己滑动起来都非常困难。再一细看,它身边足足有上百条小蛇,咬着它身躯上的肉,扛着它上来。
白扬度见状,突然口吐人言:“你千年之体,修炼不成反受反噬,本命不久矣。你现在吐出体内的火云丹,本王赐予你一片甲鳞,待你休养好身体,可拿甲鳞来找本王,本王自有大机缘给你!”
老黑蛇闻言,似乎感动万分,眼中噙着泪,艰难地挪动头颅答应。随后,它口中吐出了一颗带血的云状内丹。
白扬度口中甩了一片甲鳞出去。
老蛇欣喜若狂,一再感谢,嘴里叼着甲鳞,被上百个小蛇扛走了。
半晌之后,四周一切恢复宁静。
白扬杜见蛇全部走了,恢复了人身,脸色无比惨白,浑身大汗淋漓,似乎犹恐未消,转头对我讪讪地说道:“何兄,要不是看习惯了你骗人的伎俩,刚才我表演白龙王差点失败!”
我去!
难怪这货刚才本王本王的,敢情全在骗人!
晓婉已经跑到山腰间,将我小红石给捡了回来,而我拿起了那颗火云丹,擦干净上面的血,欣喜万分。
不愧是火云丹!
整颗内丹外表呈一团云状,红的耀眼,就像被天空云霞被点了一把火,而且,手摸上去,非常之炙热,如同刚煮熟水煮蛋的温度。
大自然万物神奇完全不可想象。
谁能知道本来是冷血动物的蛇,体内竟然会有如此滚烫的内丹?
阿虎瞅了几眼白扬杜,在地上写道:“臭蛇,谢谢!”
白扬杜见到阿虎写字感谢他,嘻嘻直笑:“谢啥谢,不打不闹,关系死翘翘!你可抓点紧吧,破纸人。”
火云丹出现之后,阿虎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吩咐我们赶紧挖坑,按大陶罐的模样来挖。
事不宜迟!
我和白扬杜抓紧时间挖了一个大土坑。
阿虎则带着晓婉在边上捡东西。
他们捡的东西非常之奇怪,除了最开始捡了若干根干柴,其它时候一直在捡各种动物的粪便,刺猬的、蝙蝠的、蛇的、牛眼蛙的、蜗牛的、蜥蜴的……
咱也不知道阿虎是怎么认识这些动物粪便的。
晓婉也不嫌脏,直接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包裹着那些动物粪便,满满的一大兜。
白扬杜见此情形,惊呆了,瞅着那一堆粪便,皱眉说道:“破纸人,你怎么全捡我们冷血动物的粪便?”
我一寻思,还确实是!
不仅仅是冷血动物,而且,好像这些动物全都需要冬眠。
阿虎也显得很开心,在地上快速地写道:“命门炼丹之道,讲究冰火融合,阴阳始生,万物生克,衡久远焉!”
他的理论,虽然与八虚子老道理论的阐述方法不一,但将阴阳相生相克之道作为命门炼丹之要艺,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冷血动物的粪便,与火云丹结合,是阴阳相生相克?
命门之事,我完全不懂,一切听阿虎的。
阿虎捡完粪便之后,指挥我们将土坑里的柴火点燃。
柴火点燃之后,阿虎见干柴已经烧到了最旺,叫我把火云丹丢进去。
火云丹一入火堆。
“轰!”地一下。
土坑里突然跃起来几米高的巨大火焰。
非常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里面的火,开始越烧越旺,越来越红,但那种表面的火焰已经彻底不见了,整个土坑呈现出火山岩浆喷发一样的红浆,但却可以明显看出,红浆并不是有形之物,而是一种火红色的气体。
给人一种什么感觉呢?
就如同太上老君在八卦炉里炼孙悟空,里面并不是真火,而是那种红色蒸腾的火气。
阿虎叫我们开始搅拌那些冷血动物的粪便。
白扬杜嫌脏,跃到一边,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晓婉白了白扬杜一眼,芊手在不停的搅拌,阿虎嫌速度慢,在地上写道,晓婉姐姐力气不够,爹你来搅屎,搅成饭团状。
这臭小子,搅就搅呗,还搅屎搅成饭团状,怎么寻思怎么觉得别扭。
我接过来,疯狂地搅拌起来。
不一会儿,饭团……那什么已经成形。
阿虎见状,吩咐我将揉成团的冷血动物粪便,向土坑蒸腾的红气里面扔,然后在地上迅疾地写了一行字。
我未作思考,将手中的冷血动物粪便向红气里面一扔。
没曾想,阿虎突然口中急促念咒,往土坑里跳去。
他的主神魂,一跳之下,彻底不见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相测魂衣
我们全大声惊呼:“阿虎!”
转头一看阿虎留在地上的字,方才松了一口气,地上写着:“别担心,别进来,相信我!”
严格意义上来说,阿虎的主神魂刚才并不是消失。那团冬眠动物的粪便被我扔进土坑之后,就恰如烧红了的烙铁,一下激到了凉水里面,整个土坑猛然泛出一股白色的雾气,雾气迷迷茫茫,萦绕着整个土坑,我们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样子,自然也看不见阿虎在里面到底干嘛。
耳朵听到的,全是里面传出来的开水被烧鼎沸那种声音。
晓婉非常担心,秀眉紧蹙,转头问道:“何大哥,阿虎会不会有事啊?”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阿虎竟然敢留下字,一定对这个命门炼丹复原魂体的术法非常之相信。但足足等了半个小时,里面依然传来开水鼎沸的声音,外面雾气茫茫依旧,完全看不见阿虎在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晓婉急了,想进去看。
我赶紧扯住了晓婉:“晓婉,你要相信阿虎!”
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晓婉在原地焦虑不安地打着圈圈。
白扬杜这货成了一个碎嘴子,不断地反复念叨,你说破纸人会不会记错了程序什么的,毕竟现在都过去一个小时啦……
他念得我实在心烦,我回怼道:“你能别说话不?!”
再等了十来分钟,我的心里承受也已经到了极限,转头对他们两个说,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正准备钻进迷雾呢,里面突然传来阿虎一声脆生生的:“爹!”
我们一听,顿时欢呼起来。
再往前一瞅,阿虎突然一身流光溢彩地走了出来,主神魂变得五颜六色,身上原来像狗屁膏药一样的伤口,已经全部消失,残缺不全的魂体,已经全部修补完全,显得敦实而厚重。土坑里火,彻底熄灭,雾气已经散了,除了坑壁烧得一片焦黑,无任何其它变化。
我们被阿虎的魂体的样子惊得目瞪口呆。
“阿虎……你……”
阿虎显得非常兴奋:“爹,我变成七彩神魂了!”
七彩神魂?
阿虎解释道:“我师父马真人告诉我,纸张是天地下最洁白、最圣洁的东西,可以在上面画上各种各样的色彩。而一个纸人魂体,分几个层级,识魂体、孤魂体、念魂体、香魂体、彩魂体,我之前是香魂体,现在是七彩魂体!这种神魂,与天乐姐姐一样,将不会再消逝!”
我去!
阿虎这还因祸得福了?
我们很开心地想去拥抱阿虎。
奈何阿虎虽然流光溢彩,却仍然只是一具主神魂,没有纸身,完全没法抱。
但阿虎却突然说道:“我脑子好像突然通了!”
白扬杜闻言,瞪大眼问道:“刚才用开塞露了?”
阿虎白了白扬杜一眼,没理他揶揄,对我们说道:“爹、晓婉姐姐,我觉得那个白发老头非常奇怪。”
“怎么奇怪了?”我心里都恨不得将他给碎尸万段。
“我与他无冤无仇,他控制我,不杀我,也不想从我身上获得任何利益,只是为了重创我,他怎么会这么无聊?”阿虎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这事儿我也觉得莫名其妙。
滇地我们向来无任何仇家,阿虎更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为什么突然出现一个古怪的打更老头,啥破事儿也不干,仅仅就是抽打阿虎的神魂来玩?
“他临走前,还跟我说了一句话。”阿虎说道。
“啥话?”
“小家伙,我们来玩个捉迷藏游戏,你要能恢复魂身、找到魂衣、抓到老头,我就把手里的这面更鼓送给你玩!”
阿虎学着那老头的声音说道。
我顿时无语。
这老头怎么这么变态?
难道他就想找阿虎玩捉迷藏?
不对。
这中间一定有古怪!
不管如何,白发老头把阿虎害这么痛苦,我们一定要找到他。
阿虎说:“你们跟我来,我要找自己的魂衣!”说完,阿虎就朝山顶爬去。
我太了解阿虎了,他露出这个神情,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法子,能够找到纸身,也就是魂衣,未作他想,一路跟着他。
到了山顶之后,阿虎先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脚步开始丈量着土地,又拿了一块石头,在地上画着这座山的山势地脉,拿着旁边的干树枝,像插旗子一样,左插右插,随后,他猛地一拍大腿,用一块小石子,摁在了山腰之处,就在这儿!
“是你的纸身吗?”我问道。
阿虎点了点头。
我们也不知道阿虎到底是怎么推断出来的,他刚才用的相门的风水之术找自己魂衣。
一行人无比兴奋,一路狂奔。
奔到山腰间,顿时傻了眼。
阿虎所标注的位置,竟然是山腰间的一处大深潭。
纸身竟然在深潭里?
那岂不是已经彻底泡烂了?
白头发老头怎么如此恶毒!
阿虎却说:“臭蛇,你帮我个忙行不?”
白扬杜闻言,反问道:“帮什么忙?”
“潭中间二十米深之处,有一块大青石,大青石里面有一个孔,那是水底八圈墓。那个墓室里面,装了一副铁皮制成的小棺材,我的魂衣,就装在铁皮小棺材里。你是蛇,水性好,去帮我取出来。”阿虎说道。
白扬杜翻了一下白眼:“帮忙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啥要求?”阿虎忽闪着眼睛问道。
“以后每次见到我,不能叫我臭蛇,还要给我磕三个响头!”白扬杜得意洋洋地说道。
阿虎皱着眉头,转头对我说道:“爹,你看他,又欺负小孩!”
我狠狠地瞪了白扬杜一眼。
白扬杜身躯一哆嗦,嘴里喃喃地说道:“没意思,只会叫大人!”说完,他“噗通”一声,跳进了深潭里。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卜算魂缘
白扬杜不愧是水中蛟龙,他身躯跃下一钻,一点水花都没溅出来,立马消失在水潭里。这要是去参加奥运会跳水比赛,这货不夺冠都不可能。
没一会儿之后,他突然从水潭中跃了出来,还在空中做了一个潇洒转体几周半的动作,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岸边。
白扬杜肩头上扛了一具外表漆黑无比的铁皮棺材,铁皮棺材外面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阿虎的魂衣会在铁皮棺材里面?
铁皮倒是能防止水进去,不至于把纸扎衣给泡烂,但从大锁的腐朽程度来看,显然铁皮棺材至少有几十年没人打开过了,纸扎衣是怎么放进去的?
来不及细想,我们赶紧拿了石头,哐当几下,把锁给砸开了。
打开来一看。
阿虎那件纸衣果然安稳躺里面!
阿虎见状,开心极了,双手一掐诀,口中念着咒语,纸扎衣从铁皮棺材里飘起,飞向空中,阿虎的七彩主神魂也从地上弹跃而起,就像变魔术一般,主神魂瞬间穿进了魂衣里面。阿虎在空中一转,欣喜若狂,大喊道:“爹、晓婉姐姐,我爱你们!”
他整人如同导弹发射一搬,扑到了晓婉怀中。晓婉猝不及防,被他扑得倒退了好两步,尔后,她一把死死地搂着他,格格直笑。
白扬杜见状,翻了一下白眼,表情显得非常不满:“能不能先对我说一声谢谢?”
阿虎闻言,转头笑着说:“谢谢臭蛇,谢谢臭蛇!”
我赶紧拉过阿虎,左摸右看,见他已经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彻底放下心来。
可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阿虎五门融通,刚才山聚魂身、医缝魂伤、命塑魂体、相测魂衣,已经用到了山、医、命、相之术,那老头曾跟阿虎说,与他玩一个游戏,如果能恢复魂身,找到魂衣,抓到他,他就会把手中的更鼓和鞭子送给阿虎。白发老头会不会在逼迫阿虎用剩下的卜术?
我把想法告诉阿虎。
阿虎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撅嘴说道:“他刚才打了我,疼死了,我一定要找到他!”说完,阿虎又转头问我身上有没有水杯、红纸。
水杯我带了,红纸也有。
阿虎在水杯里盛满了潭水,将红纸盖在水杯之上,先向四方虔诚地拜了一拜,再折了一根柳枝,做成一杆竹签形状。尔后,他将小手盖在红纸之上,用竹签轻轻敲着杯子,口中开始念着咒语:“哎呀嘞……师公送我一杆签,不求神来不求仙。算得人间旦夕福,测得世上承负钱。袁公传人小阿虎,今日窥机来摸天……哎呀我滴同志锅!”
这卜门算之术,我曾经见阮小山展示过,当时可把我给笑了个半死。但现在阿虎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手,小小的嘴,无比认真地唱着同志锅,我却觉得他说不出的可爱。
人的心境如此之奇妙。
此前,我以为阿虎要离我而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永远也不想再体会,现在能够见到他活生生地在我面前算卦,怎么看怎么喜欢。
失去之后才懂珍惜。
只有经历过切肤之痛,才能明白此话真正的意义。
晓婉笑意盈盈地瞅着阿虎。
白扬杜则一脸鄙夷地冲他直翻白眼。
一会儿之后,阿虎咒语念完,将手中那杆竹签放到了红纸上面。
神奇的一幕出现。
水杯中的水开始急速地旋转,但上面那张红纸却纹丝不动,如同杯盖一样,牢牢地盖住了杯子,杯子中的水一滴都没有溢出来。而红纸上面的那杆竹签,却像指南针一样,疯狂地打着圈圈,并且,红布上好像还出现了一些如同罗盘刻度一样符号。
看到眼前这惊奇一幕,就连刚才满脸鄙夷的白扬杜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种卜门算卦之法,阿虎师承阮小山,阮小山在梦中师承袁天罡。
袁天罡确实是阴阳界的顶级大师,其相门之术也令人啧啧称奇。
最为出名的是他分金定穴选昭陵之事。
据说,昭陵修建之前,李世民找来了袁天罡与李淳风,拜托他们帮自己选一处万年吉壤,并让袁天罡拿着铜钱出长安城向东寻找,李淳风拿着金簪子出长安城向西寻找。
袁天罡向东,走遍周边山川、峡谷,找到一块万年宝地,大喜之下,赶忙取出铜钱,挖土埋在风水眼中。做完之后,袁天罡就赶回长安向李世民汇报。在他回去的第二天,李淳风也回来了,说自己也找了一处宝地。
李世民觉得很好奇,想知道两人选的风水宝地有何不同,派属下前往一看。
好家伙!
两人找的是同一地址也就罢了,掘地三尺一看,一枚铜钱中心的孔眼处,赫然插着一枚金簪,两人连穴眼都定的分毫不差。
分金定穴,神至如此。
昭陵历时一百多年修建,到现在也保持着三大世界记录。
我对阿虎用袁天罡卜门之术找到白发老头的位置,充满信心。
忽然!
水杯里的水不转了,指针死死地指向白扬杜。
我顿时吓了一跳。
刚刚心里还觉得袁氏卜术神奇,怎么一来就出了大错?
它这个指针的意思,明显是说白扬杜就是那个白发老头!
可这完全不可能!
阿虎被更鼓控制之时,白扬杜还在酒店里睡大觉,呼噜震天响,我瞧得真真得。白扬杜虽然与阿虎一直不大对付,但也只限于口头之上的拌嘴,并无半点仇恨。哪怕两人有啥大怨结,白扬杜要害阿虎,点把火就可以,完全不用来这一处,更何况,之前火云丹和下水拿铁皮棺材,都是白扬杜帮忙做的。
白扬杜身子往后猛地一跳,表情非常不满,指着竹签急道:“这这这……不带这样污蔑人啊!”
阿虎看了看白扬杜,又瞅了瞅指针,猛然一拍脑袋,笑道:“我倒是忘了!刚才你也下水了,水杯中也有你的气息。同志锅,继续!”
竹签听令,又开始呼啦啦转了起来。
敢情阿虎是通过水中的气息来找出白发老头的位置。
白发老头要在水墓里藏阿虎的魂衣,肯定也下了水。
指针再次疯狂地转了几分钟,又突然停下了,此次指针指向了“艮八”方位。
在文王八卦中,“艮八”方位指东北向。
阿虎见状,点了点头:“东北向,错不了!”
我心中暗喜,成言乎艮,在卦兆中,这是一个预示着成功的兆头。
往东北向,一定能够找到白衣老头!
毫不犹豫,我们呼啦啦往东北向奔去。
东北向是潭水边的一片树林,我们跟着阿虎,急匆匆地冲着林子进去。一进入林子,发现全是茂密高大的树。
中间的一棵巨大樟树的大树枝丫之上,正好坐着一个人。
白发打更老头。
严格意思上来说,他并不是人,而是一个纸人。
更鼓和黝黑色鞭子拴在他的腰间,他手种拿了一杆鱼竿,正在树枝丫上面钓鱼。鱼绳只有几米长,完全探不到地上,而且,下面也没水塘什么的,他在空钓。
倒是好一派姜太公钓鱼悠闲乐趣!
老头身材不高,其实也就比阿虎高不了多少,就是一个侏儒纸人。
我原来见到他的时候,他并不是纸人,拥有肉身,怎么现在变成纸人了?
管他咋回事!
我想到此前阿虎的遭遇,怒火攻心,手中猛烈聚气。
那侏儒老头见到我们奔来,满脸惊讶,大呼一声:“怎么可能这么快?!”尔后,他迅疾收起鱼竿,像猿猴一样准备跑路。
第二百五十七章 探缘信使
想跑?!
这王八犊子是不知道我会隔空黑刀!
我呼啦一下,一把黑刀直削他的头颅。老头见状,彻底吓疯了,哧溜一下,从一个树桠立马跳到另一个树桠。黑刀打中树枝,“咔擦”一声,轰然落地,我完全不停歇,另一把黑刀再度疾驰而出,老头跳逃的那根树桠猛地断裂。
白发侏儒老头“哎呦”一声惨叫,冷不丁从树上摔了下来。
阿虎、晓婉、白扬杜一拥而上,将他给死死摁住了。
我冲过去,拎起鱼肠剑,想将他的双手和胳膊先给卸下来,免得他逃跑。
白发侏儒老头吓疯了,若鸡啄米一样冲我猛磕头:“别杀我,别杀我!我是天乐纸神派来的带路人!”
此话一出。
所有人都懵在原地。
阿虎的师父马真人曾告诉他,转轮塔出没之地完全没有任何线索,我们自己去也找不到,但天乐纸神对天下具有神魂的纸人都有感应,她如果想见,一定会派人过来接。
眼前这个侏儒纸人是天乐纸神派过来的带路人?
这他妈谁信呢!
我猛地揪住他的头发,拿剑架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全是傻子?”
这货是纸人,鱼肠剑稍微碰一下,纸张就会破,我也不敢太靠前,毕竟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审出来。
侏儒老头瞅见剑顶着他,恐惧之情让他整张脸面目扭曲,大急道:“误会,真的是误会……我确实是带路人!天乐纸神前些天告诉我,最近两天她弟弟会来找她玩,叫我去火车站接。我是天乐纸神座下探缘信使,跑出纸塔,来到了火车站。我见到你们三个出来,没见到纸人,但感受到那个漂亮小姑娘身上有纸人气息,于是一路跟着你们去宾馆,乘你们睡着了,我就把他给带了出来。”
天乐纸神称呼阿虎为弟弟的事,除了我和阮小山,连白扬杜和晓婉都不大清楚,这老头却能把来龙去脉讲清楚,而且他一身纸身,倒好像真的是从转轮塔出来的,不像是在说假话。
反正他现在也跑不了。
我放开了他,叫大家先围住他。
“那你为什么要打我?”阿虎气鼓鼓地问道。
“冤枉啊!我不是故意要打你,是天乐纸神交待的!她说那天她见过你,好像看到你已经五门融通,应该是给她撤诉的人来了,给了我一面更鼓和一条鞭子,叫我试一试,若你能用五门之术聚魂神、缝魂伤、塑魂体、测魂衣、牵魂缘,则带你进去。我当时以为不可能,几千年来,纸神曾叫我来接过不下十个来有神魂找她的纸人,没有一个能真正做到五门融通,有的纸人,我一敲鼓,立马给吓死了,你是第一个能够通过测试的!”
卧槽!
这事可能假不了了!
阿虎师父马真人曾反复强调,阿虎五门融通之后,就可以坐转轮塔成人。
换一句话说,五门融通,是坐转轮塔的前提。
此前,我们一直将成人的最大目标锁定在转轮塔上面,对五门融通压根没往心里去,但这老头这么一说,看来五门融通还是天乐纸神所要求的!
但这种去见她的法子,也太变态了一点。
“牵魂缘又是什么鬼?”我厉声问道。
侏儒老头满脸尴尬地解释道:“我是探缘信使,我就是魂缘啊!”
说完,他用手解开外面的一件纸衣,露出来里面一个小马甲,小马甲上写了一个繁体字的“缘”。
他又扣起乐衣服,接着说道:“你们能用卜门之术找到我,我带你们去见天乐纸神,这叫做千里魂缘一线牵。邓紫棋有一首歌唱的好,缘分让我们相遇那是意外……”
“你他妈给老子正经点!带路就带路,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我心里还是极度不舒服。
这中间但凡我们出一点差错,可能就与阿虎天各一方了。
侏儒白发老头高举着双手,满脸卑微地恳求道:“大佬,你能把剑放下咱再唠?刚才我唱歌都跑调了……”
我只得先把鱼肠剑先给收了,警告道,但凡有一句假话,饶不了你。
“不敢,不敢……”侏儒白发老头揉了揉脖子,惊恐方定,继续解释道:“我前面已经说了,五门融通的纸人,是来给天乐纸神撤诉的人,这是天乐纸身一定要用震魂鼓和打魂鞭抽打这位小弟弟的原因。恶不恶毒,真的与我没关系!当时天乐纸神被地府十殿阎罗封存永不出塔之时,就定下了这规矩。我就是一个探缘信使,你问我,我确实不大清楚啊。”
阿虎转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我。
撤诉之事,燃面鬼王曾经跟我说过。
当年邓太后想造汉安帝的反,蔡伦与邓太后一伙,他召唤天乐纸神率领纸兵纸将想攻打汉室,结果还没出发,就被汉安帝身旁一个牛逼的阴阳师给告了一状,从此被十殿阎罗给封存在转轮纸塔里,尽管她已变成了肉身,但永世不得出来。
天乐纸神要出来,必须要汉安帝身边那个牛逼阴阳师撤诉。
怎么现在又变成阿虎给天乐纸神撤诉了?
侏儒老头模样不是在说假话。
事情毕竟过去了多年,这中间到底是燃面鬼王提供的信息不对,还是这个穿着“缘”字马甲的侏儒老头不对,完全没法考证。
一切只有找到转轮塔之后再说。
为以防万一,我将侏儒老头的震魂鼓和打魂鞭给下了,转头皱着眉头问道:“我一开始见你的时候,你是肉身,现在怎么变成纸身了。”
“想知道啊?”侏儒老头有点得瑟地反问道。
我见他那一副诡诈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老子没有跟你商量!”
侏儒老头见我发飙,吓得全身猛地一哆嗦,脸上肌肉抽了几抽,赶忙说:“请你们让一让,我来展示一下。”
他的工具在我手上,我也不怕他使什么幺蛾子,招呼大家退后了几步。
侏儒老头闭着眼睛,嘴里念道:“迪迦奥特曼,变身!”
忽然之间!
侏儒老头在原地一转,变成了一具肉身,笑嘻嘻地说道:“我在转轮塔混了多年,虽然不能像天乐纸神一样,彻底成为人的肉身,但每天保持几个小时肉身没任何问题,哎呀呀……小朋友,你别乱摸,我身体挺敏感的。”
阿虎露出极度羡慕的神情,正在摸侏儒老头的肉身。
“你那迪迦奥特曼又是咋回事?”白扬杜疑惑不已的问道。
“没别的意思,就是一句口号,我挺喜欢迪迦的,打怪兽贼凶猛。”侏儒老头解释道。
“老汉,我们之前在山里,一见到你,你就消失了,难道你会钻地的遁术吗?”晓婉也无比好奇地问道。
侏儒老头转头瞅了瞅晓婉,说道:“小姑娘,你长这么漂亮,老头非常喜欢你。这本来是我逃命的本事,从不外露,今天就告诉你,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晓婉闻言,乖巧地点点头。
侏儒老头见晓婉答应,将头瞅到晓婉的耳朵边,悄悄地讲了几句话。末了,他还对晓婉一再强调,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问晓婉,这矮子说了啥?
晓婉立马叛变:“他说其实我们一找见他,他就立马变成纸身,山里风大雾大的,一下就把他给吹走了,他其实没走远,一直挂在树上看我们呢。”
侏儒老头见晓婉背叛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委屈而又气愤地指着晓婉:“你你你……果然漂亮女人都不可信,真是气死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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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其实我是一名快递小哥
事情至此,已彻底弄清楚。
这个侏儒老头显得有点逗逼,我们也没空在这里继续聊下去,吩咐他赶紧带路。
天色已经快亮了,众人迅速下山,不再回酒店。
侏儒老头转头对阿虎说:“小朋友,你得把震魂鼓和打魂鞭放好,这是天乐纸神交给我,让你见她的信物。”
阿虎闻言,赶紧把鼓和鞭挂到了自己得身后。
阿虎得个头小小的,挂上了一面鼓和一杆鞭之后,像极了江湖中的大侠。
路上,我问侏儒老头,刚才你在树上钓什么鱼,下面又没水潭,而且钓杆离地还有几寸,装啥逼呢?
侏儒老头白了我一眼,解释道,我其实并不是在钓鱼。
白扬杜却在一旁呵呵直笑,摇头晃脑地说道:“何兄,你有所不知。正所谓有杆不长,有饵无鱼,斯人垂钓,非鱼在心。我觉得这位信使朋友,非常有品味,境界很高,你其实并不在钓鱼,而是在钓你的内心,我说得对不对?”
侏儒老头闻言,停下脚步,怔怔地望了一会儿白扬杜,惊讶地问道:“你到底啥学历?”
白扬杜瞅见侏儒老头看自己崇拜的眼神,无比得瑟地说:“不才并无学历,但我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放眼当今天下,我的知识储备,不敢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也可谓独领风骚于一隅。”
侏儒老头脸上肌肉抽了两抽,说道:“你确实挺骚的!钓啥鸡毛玩意儿钓心!我在钓癞蛤蟆玩,离地几寸,是因为瘌蛤蟆一般都是蹦起来吃饵,我看你是读书把脑子给读坏了!”
我们听了,顿时哈哈大笑。
钓蛤蟆确实是这样,要离地几寸,用饵的香味,引诱它崩起来吃。
死老头压根不是白扬杜说的那么有境界!
白扬杜装逼不成,反被打脸,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显得非常之尴尬。
众人一路向南而行。
翻过一条溪流,侏儒老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问了一句今天初几,在得知具体的日期之后,他摆着手指头掐算了一下,表情显得非常着急,说道:“转轮塔按隔一、四、七三个时间点轮回出没。我出来之时是初一,今天正好是初五,刚好过了四天,今晚转轮塔会再次出现。我们如果今晚不及时赶过去,必须要等到七天之后,也就说要月中十三才能再次出现。蒙面人在我出来之时,已经放出狠话,如果初五天乐纸神再不答应,他们必将毁灭神塔,强夺纸兵纸将!”
我一听,顿时急了。
如果丹青鬼手将转轮塔给毁了,阿虎就彻底成不了人。同时,那些纸兵纸将的实力到底如何,我们完全不清楚,但想来当年蔡伦打算用它们来攻打汉室,战斗力必然非常强悍,一旦它们归附丹青鬼手,局面将变得非常之糟糕。
现在是上午十点,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明天天亮转轮塔消失之前赶过去,时间只剩下二十来个小时。但此前侏儒老头曾跟我们说,从此地赶过去,至少要两天一夜,时间上完全来不及。
阿虎问道:“老爷爷,那怎么办?现在咱们都在走大山,速度根本快不起来啊。”
“看来只有放大招了!”侏儒老头说道,想了想,转头又反问我们:“你们谁会做手工?”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放大招和做手工有什么关系?
“我会。”晓婉老实地回答道。
“你们信不信,其实我是一名快递小哥?”侏儒老头笑嘻嘻地问道。
“啥玩意儿?!”我觉得老头神经开始有点错乱。
“咳咳……可能我讲话太跳跃了,你们听不大懂!这么说吧,我是探缘信使,当时蔡师把我做出来,折的纸人就是一匹送信的马,也就是你们现在所谓的快递小哥角色,本来准备让我往来汉室和转轮塔之间传递情报……算了,往事不要再提!小姑娘,你会做手工,就把我给折成一匹马,我八百里加急,托你们过去!”侏儒无比认真地说道。
古人送信,确实靠马。
但眼前这个老头说他是一匹马,简直雷得我不要不要的。
通天河有驮唐僧过河的乌龟,咱现在是遇到驮我们翻山越岭的马了?
还特么是纸马!
我正准备看一下他有没有发烧,侏儒老头却闭目念咒,把原来的肉身恢复成了纸人身,并对晓婉勾了一勾手指头:“来,折我!”
晓婉见状,吓得退后了两步,转头忐忑不安地看着我。
这事儿无论谁碰到都要懵逼。
“来,搞我!”侏儒老头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侏儒老头似乎有点着急了:“快点滴!磨叽啥玩意儿呢?!”
“不是……你可别开玩笑啊,我们要把你折死了咋办?”我试探着问道。
侏儒老头翻了一下白眼:“老子都不怕,你们怕个催子!信使的精神就是使命必达!放心吧,我折不死,就是我被天乐纸神从马折成了人之后,几千年来没有再恢复马身了,腿脚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前利索。”
卧槽!
这么牛逼的纸人世界?!
那还客气个蛋!
“晓婉,上!”我吩咐道。
晓婉又退了两步,满脸恐慌,忙冲我摆手:“哥,我不敢!”
完犊子!
死丫头一碰到可能对他人有损害的事,胆子奇小无比。
算了,还是我来吧。
读幼儿园的时候,我玩折纸游戏也挺溜的,就是这么多年没玩,稍微有点生疏了。
我跨前两步,准备动手。
侏儒纸人见状,脸色陡变,呼啦一下滚躲到一边,指着我说道:“你你你……一看就是毛手毛脚的家伙,我不要你折,叫那小姑娘来折!”
我顿时无语,转头望向了晓婉。
晓婉万般无奈,神情忐忑地走向了侏儒老头,说道:“那你忍着点,如果疼,你就说话,我马上停。”
“你弄不疼我!”
侏儒老头自信满满,一个后倒,躺在了地上。
晓婉咬着嘴唇,额头上紧张的尽是汗珠,为了保险起见,她小心翼翼地从手开始折起。
谁知道,晓婉刚刚将侏儒老头的纸手轻轻地掰弯,侏儒老头嘴里突然发出一句大声狂叫:“哎呦卧槽!”
晓婉闻言,吓极了,立马从地上起身,手足局促,不敢再动了。
我忙问侏儒老头:“咋了?”
侏儒老头呼了两口气,说道:“太温柔了!真他妈爽,比去按摩店还爽。”
晓婉一听,脸腾一下红了。
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恼道:“看你这么爽,我心里很不爽!还是老子来折吧!”
侏儒老头吓急了:“别别别!我不叫了,我指定不叫了!”
这个神经病!
晓婉非常无语地白了侏儒老头一眼,重新开始将他的身体进行折纸。还别说,晓婉的手非常之巧,十几分钟之后,一个活灵活现的大马就已经呈现在地面上,马背上那个“缘”字直晃人眼。
只不过,马的五官,还是侏儒老头的五官。
纸马还得瑟地在原地蹬了蹬腿,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还不错,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筋骨还在!”
说完,他又转头对晓婉说道:“小姑娘,来,吹马逼!”
这下可真的是惹火我了,我猛地一揪他的马头,警告道:“你再胡说八道,我指定将你的舌头给割了,信不?!”
纸马满脸无奈,大叫道:“误会误会!我叫你们往马屁股里吹气,不然待会儿怎么跑?我只是一个纸张,你们可别瞎想!”
我真是服了。
这货讲话完全不着四六,每一句话都极容易引发歧义。我感觉他压根不是什么信使出身,而是讲三俗的相声段子出身。
你说他要单纯的是一匹纸马,吹气也没什么,可他会说话,这玩意儿可他妈恶心了!
谁愿意去吹?
令人意外的是,白扬杜却自告奋勇,拍了拍胸脯:“我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转轮纸塔
我一听,高兴坏了,没想到白扬杜口味这么重,冲他点点头:“爱好别致!够哥们!你来!”
白扬杜闻言,突然变成了本体肉身,嘴里吐着信子,隔着十来米远,往纸马身上猛地吹气。呼啦两下,纸马全身如气球一样迅速膨胀。
“要炸了……要炸了,你他妈别吹了!”纸马被体内气息涨得脸色发青,惊恐万分,疯狂呼啸怒喊。
狠人还得狠人治!
白扬杜收了气,恢复人身,笑嘻嘻地看着他。
纸马被吓了个半死,身躯颤抖,满脸惨白地望着我们。
不过,它现在灌了气之后,身躯极为庞大,哪里还像一匹马,简直是一辆重形坦克。
“能骑了吗?”我戏谑地问道。
“来吧,骑我!”信马也不敢再多说话了,表情扭曲地回答。
小阿虎先上,再是晓婉,尔后是我,最后是白扬杜。还别说,骑在纸马身上,像坐在弹簧气球一样,质感真挺好。
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竟然能骑上一匹纸马。
纸马昂头,冲天空发出一句大声嘶鸣,蹬了几下腿,活动活动筋骨,嘴里说一声:“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坐稳了,出发!”
向山涧边疾驰而去。
耳旁风啸,影物倒移。
我能感觉到,就这速度,至少有汽车五六十码左右。山间林溪,沟壑荆棘丛生,有这种速度,已经相当逆天了。当年看《水浒传》,我对里面的神行太保戴宗将神行甲马拴在双腿上,日行八百里的牛叉技能,羡慕不已,可如今与这纸马相比,戴宗估计也只能自叹不如。
一路兼程。
纸马也不停歇,只是身体越来越扁。但每到瘪气之时,他又吩咐我们再吹一次气,白扬杜每向他吹一遍气,他的身躯就像加满了一次汽油,奔跑的劲头又足了一些。
终于,在傍晚时分,我们赶到了转轮塔的出没之地。
纸马已经累得彻底瘫在了地上,但他仍边大喘气边说道:“使命必达……哦耶……”
晓婉赶紧将他折回人身。
转轮塔出没之地,竟然在一个悬崖边上。
悬崖下面是蒸腾往上的雾气,迷迷茫茫的,里面非常之黑暗。我拿手电筒去照,压根看不到底。
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渊!
来到此之前,我曾满怀希望,隐隐觉得夕颜会带着丹青鬼手在这里,准备了一千万种语言,想亲口质问一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眼下不仅他们不在,连转轮塔也不见。
我顿时无比失落,转身问侏儒老头:“塔呢?!”
侏儒老头翻了翻白眼:“时间还没到。”
“老爷爷,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阿虎已经显得迫不及待。
侏儒老头望了望天空,解释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是一定要等月亮出来吗?”阿虎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不是!我只是单纯念首诗而已,你想太多了!”侏儒老头回答道。
“你这个时候念啥诗呢?!快递送到了,你得抓紧带我们找到签收的主人啊。”我急道。
侏儒老头转了几转眼睛:“别急,等下神塔会自己从深渊上来!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从深渊出来?
忽然之间,我隐隐约约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非常担心丹青鬼手已经把纸塔给彻底毁了。但现在当着阿虎的面,我怕影响他,不敢说出自己的猜忌,只能不吭声了。转头看向他们,发现白扬杜也一脸紧张。晓婉更甚,双手合十,闭目在祈祷着什么。
倒是阿虎,他似乎非常有信心,忽闪着大眼睛,非常好奇地趴在悬崖边上,对着下面大声喊道:“姐姐,我来找你玩啦,你快出来呀!”
稚嫩的回声传来。
下面没有一点动静。
万般无奈,我们只得等着。
草动虫鸣,晚风徐来。
阿虎一直趴在悬崖边上,傻傻地往下看。
等了几个小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半夜,但下面压根没任何反应,我反复地问了好几遍侏儒老头,但这家伙可能累坏了,一直闭目养神,翘个二郎腿躺在地上,只简单地回复两个字:等着。
我在原地踱步,走来走去。后来心里实在骄躁不堪,拿起烟来点。
侏儒老头突然从地上跳起来,脸色惊恐万分,指着我大喊道:“不要玩火!”
卧槽!
我差点给忘了。
这家伙是个纸人,而且,等下万一转轮塔从深渊起来,风一吹,火星把转轮塔给一把火烧了,那就相当糟糕,我只能强忍着不抽。
再等了一会儿。
忽然!
月光跃离了树梢,高挂在天空。
但非常奇怪的是,我们身边变得一片昏暗,月色之下,连影子都没有。但那片深渊,突然像一个巨大的镜面一般,聚焦着所有的月光。
波光粼粼。
反射之光开始萦绕四周。
如同一个巨大的湖面,在向外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光辉。深渊之上,并无一物,全是虚空之气烘托出来的光芒。
我们所有人都被眼前神奇的一幕情景给惊呆了。
半晌之后,光芒开始慢慢地变化,由银白色逐渐变成金黄色,最后又变成暖黄色,如同太阳即将跃上山顶时的光辉。周围的飞鸟,开始惊惧而飞。原来伏在草地上的走兽,也仓皇逃窜。
我们的脸,全被映的一片通红。
内心难以名状的震撼感滚滚袭来。
刹那间!
所有人一阵惊呼,向后疯狂而跳。就连一直趴在悬崖边的阿虎,也紧张地开始往后狂退,只有侏儒老头,见我们慌乱不堪的样子,脸上的肌肉抽了几抽,说道:“就喜欢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深渊之上。
如太阳升起一般,突然跃出了一个六层高的灰白色纸塔。纸塔如同陀螺,在空中不断地旋转,外面闪着阵阵金光。
神奇如斯!
蔡伦真乃经天纬地之奇才!
大山深处,深渊里面,如同太阳升空一般,跃出几千年前制成,泛着金光,可以让纸人成为人的纸塔,里面还有纸人中的王者。
好莱坞的编剧也不敢这么编!
原来我们在拉洋片的幕布里,曾经见过纸塔的样子,但今天现场看到,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就好比从电影院走进了影片中世界!
阿虎兴奋不已,眼睛一眨不眨。
转轮纸塔光芒在不断地消逝、黯淡,慢慢地变成了原来灰白色古朴的模样,而且,旋转的速度也在不断变慢,到最后,悬立在深渊之上,一动不动。
我们所有人都把眼光望向了侏儒老头。
但侏儒老头原本玩世不恭的脸,此刻却一片煞白,嘴唇在不断地颤抖着:“不可能啊……这不可能……”随后,他竟然疯狂地跑到了悬崖边上,高举双手,一边摇晃一边大声喊道:“我是探缘信使!快落天梯,快落天梯,开塔门,开塔门!”
他的声音无比急迫,显然是遇到了惊天大事。
此时,我才彻底看清转轮纸塔。
塔身上面伤痕累累,不少地方已经残破不堪。更为瘆人的是,塔的底座,正在嘀答滴答往深渊之下滴着殷红的鲜血,塔基被血渗透的地方好像已经被血所软化,可见流血量之大。
转轮纸塔一至六层,里面的情况我都见过。第一层是蔡伦做纸塔的若干画像,第二至五层是天乐纸神山医命相卜逐渐变年轻的各种姿态,第六层里面,除了已经做成的大量纸人,只有一个小姑娘——天乐纸神。
整个转轮塔,拥有肉身的,仅仅是天乐小娃娃一个人。
现在转轮塔正在往下不断滴血,只能证明一点,天乐小娃娃出事了!
第二百六十章 请受老奴一拜
侏儒老头大嗓门这么一喊,转轮纸塔的塔门就像城门一样,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塔门口顺下来一个纸梯子。侏儒老头压根没管我们,眼泪飙泪,嘴里嘟囔着:“主人啊,你的神源怎么不见了,你的神源怎么不见了……”
神源?!
侏儒老头蹬蹬蹬几下,就上了纸梯,回头对着我们大嚷道:“快跟上,你们快跟上啊!”
白扬杜在我们之前,他先前一步踏了上去,结果一脚踏上去之后,整个人突然向深渊里倒下,他将那个纸梯子的一个阶梯给踩烂了!
幸好我们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给死死地拽住。
这下,白扬杜可彻底吓疯了,我们一边拉他,他脸色煞白还一边哇哇狂叫喊救命,我们好不容易把他拉上来。
侏儒老头此刻已经跑到了塔基座之上,见此情景,大喊道:“遮蔽阳气才能上!”
我赶紧打诀,狂念龟息法咒,给自己和晓婉贴上。阿虎本身是纸人,很轻,也没阳气,压根不需要。在给白扬杜贴的时候,这货怎么也不肯上去了,离悬崖边远远的,全身仍在兀自瑟瑟发抖。
晓婉非常不放心我,转头对我急道:“何大哥,你别动,我先上去试试!”
还没等来得及拦她,晓婉身躯一跃,直接上了纸梯,蹬蹬几步,就进了塔门,转头对我说:“可以,没问题!”
我带着阿虎赶紧跃了上去。
进入转轮纸塔之后,塔门突然一下给关了。
侏儒老头已经径直往第二层塔跑了上去,身影不见了。
还没待我反应过来,我觉得整个身躯开始旋转,东倒西歪,心里不由地发怵。这玩意儿毕竟是纸做的,此时还在深渊之上,塔身又在疯狂旋转,万一出点啥幺蛾子,我们可全得玩完。尽管如此,心里却又极度着急,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急急地往第二层跑,可这么一来,就更加站立不稳,摔了好几个跟头,头晕脑胀,眼冒金花。
阿虎已经脸色煞白,开始在一旁呕吐。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转轮塔第一层的壁画,在塔身的反复旋转之下,那些壁画上的人物好像突然已经活过来。在我们的四周,全是蔡伦指挥着工人在挥汗如雨造纸的场景,我们一下子恍若穿越到了古代,身边的一切都是活的。我甚至可以见到妇女手臂正卖力地抛着纸浆,耳朵边还阵阵袭来无比嘈杂干活的声音。
转头一看,晓婉美眸也无比惊异,显然,她此刻的感受与我完全一样。
再一看阿虎。
糟糕了!
阿虎不见了!
我心中狂跳不已,尽全力地扶住纸塔,稳住身体,大声问晓婉:“阿虎呢?!”
晓婉也发现了异常,顿时急了:“不知道啊,刚才他还在!”
四处看了一圈,没找见阿虎,耳朵边干活吵杂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蔡伦指挥工人造纸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到后面,竟然好像在看极速播放的电影一般,一祯又一祯,一闪而过。
我和晓婉已经彻底站不住了,两个人只好如同吸盘一样,死死地趴在地上,嘴里狂呕不止,身躯跟着纸塔在疯狂地旋转。
无法想象那一刻的场景!
听觉、视觉、触觉……全身所有的感官如同废了,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忽然!
我耳朵听到一声剧烈的更鼓响动声!
这声音我们非常熟悉,是天乐小娃娃送给阿虎的震魂鼓的响动!
在那一声震魂鼓敲动之后,转轮塔的转速开始变得缓慢。稍微能立足脚之后,我和晓婉艰难靠近,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开始疯狂地找阿虎,但第一层纸塔里面,并没有阿虎。
我严重怀疑,阿虎已经被刚才飞速旋转的纸塔给彻底抛了出去,掉下了深渊。
一种濒临深处的绝望之感从心底袭来。
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转轮塔,怎么可能会是这么一种结果?
不!
我不信!
“上塔!”我对晓婉大声说道。
说完,我踉踉跄跄地就往第二层塔爬去,但晓婉却站着没动,而是满脸恐慌地看着第一层纸塔里面的壁画。
“怎么不走?!”我问道。
“哥……阿虎在壁画里面……”晓婉表情无比惊恐,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转头一看。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壁画里面,蔡伦身边是一位老太太,也就是年老时的天乐纸神,而此刻,蔡伦身边的位置,那个老太太的位置,竟然换成了小阿虎。阿虎身后,背着一面震魂鼓,腰间插着一杆打魂鞭,正和蔡伦一起观看工人造纸的场面。
还没待我反应过来。
蔡伦身边的小阿虎突然消失了。
再看第二幅图,小阿虎竟然躺在了棺材里,蔡伦带了人,正准备埋葬他。
我顿时麻爪了,感觉浑身的血瞬间凉透。赶紧踉踉跄跄地冲过去,用手去触摸壁画,但表面光滑滑的,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单纯的画,没有任何异状,就好像壁画在绘就之初,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阿虎一直就是壁画里的人物。
尔后,整个画面风云突变。
阿虎在壁画里,被抽出神魂,被送入转轮塔……
我脑子突然一炸。
想起一件事来。
天乐纸神在造肉身,成为纸神之前,就已经经过了壁画里抽埋葬、抽神魂、送纸塔的程序!
“上塔!”
我不再犹豫,咚咚咚地往第二层塔跑去。
果然不出所料!
第二层纸塔,原来是天乐纸神的纸身,拿了一个卷皮风水尺,脚踏七星罡步,呈探勘风水状,而现在纸身的主角,换成了小阿虎。
我一接触那个纸身,纸身触指而散,完全变成了一股灰,彻底消散在空中,就像纸身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千年似的。疯狂转到第三层,阿虎背个古郎中的中药箱,悬出一只手,呈给人把脉状。
晓婉已经惊得走不动道了。
我只好拉着她,甚至都不再看第四层的陶俑身和第五层的干尸身,直接跑到了转轮塔的第六层。
第六层大门却关着。
门缝里面还在汩汩地流出血来。
“阿虎!阿虎!”晓婉已经快急哭了,在疯狂砸门。
我见门完全推不开,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抬起一脚就猛踹,但那门虽然是纸门,一脚踹过去,却如同踹在了钢门之上,发出“砰!”地一声响,纹丝不动,倒是把我的脚给震的阵阵发麻。
“阴马化令,赦!”
一匹浓郁漆黑的阴马打出。
“砰!”
阴马顿时四散。
门依然纹丝未动。
我顿时急了,直接用上了无相气诀第五层,凝聚了最大的力度,波涛汹涌般的一股强大黑气,疾驰而出,撞向了纸门。
巨大的响声过后。
终于。
纸门裂出来一条裂缝。
我们两个用力地推,门稍微有些活动的迹象,但还是推不开。
无奈之下,我一边叫着阿虎,一边就着门缝往里面瞅。
这一瞅之下,整个人顿时懵在了原地。
第六层纸塔里面,原来积压着的大量纸兵纸将,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立面站着一个小孩。
正是阿虎。
但此时的阿虎,已经变成了肉身。他身穿着一身如同他那天幻变主神魂一样颜色的七彩华服,头戴着一顶华丽的官帽,上缀着王冠,正在冲着一具尸体下跪。
而那具尸体,正是天乐小娃娃。
她浑身布满血迹,胸前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地外涌。
阿虎的旁边,站着侏儒老头,他在不断地抹着眼泪。
阿虎冲着天乐小娃娃的尸体每跪一下,侏儒老头就在边上哽咽地唱词:“一拜天地玄黄,赐吾万物恒昌……二拜先贤明哲,开创耀世华光……三拜同仁体心,可绘七彩图彰……”
拜到第六拜。
阿虎起身。
侏儒老头突然向阿虎跪下了,口中念道:“纸神新主,请受老奴一拜!”
“老爷爷不必多礼,请起来吧!”阿虎满脸悲凉地说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阿虎怎么成了纸神?!
只见阿虎双手掐诀,高高上举,呈祭天之状,口中念了一句咒语,仰头向天,大声说道:“阿虎向天地请愿,天乐姐姐无罪!”尔后,他抽出背上震魂鼓,“哐当”猛地敲了一下。
余音袅袅,鼓声恍若直达天际。
在此之前,转轮塔虽然速度极为缓慢,但一直都在转,这一声更鼓敲完之后,转轮塔彻底停了。
第六层塔门也“吱嘎”一下打开了。
阿虎小小的手抱起了浑身是血的天乐小姑娘尸体,转了过来。
“爹,晓婉姐姐……”阿虎一见到我们,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天乐姐姐死了……”
我们赶紧跑过去,忙问怎么回事。
侏儒老头揩了揩眼泪,抽泣着说:“把先主葬了再说。”
阿虎点点头,打头阵,颤颤巍巍地抱着天乐小姑娘的尸体,埋头往下走。
我各种情绪交织。
欣喜在于阿虎终于成了有肉身的人,悲伤在于天乐小娃娃竟然死了,震惊在于阿虎突然之间竟然成了新一任纸神。
内心实在难以名状,谜团萦绕脑间,但此时并不是问情况的时候,只得一路跟着迅速往下。
到了一楼,阿虎抱着天乐小姑娘的尸体,与侏儒老头一起,向着壁画中的蔡伦深深地鞠了一躬。尔后,他率先下塔,到了悬崖边上,阿虎还是一声不吭,开始刨坑。
我们也跟着刨坑。
坑刨好之后,将天乐小姑娘的尸体放在了坑里,好好地掩埋。最后,在坟前立了一个墓碑,上书:“天乐纸神之墓。”
阿虎哭着说:“姐姐,对不起,我来晚了,但总算把你带出纸塔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事有点奇怪。
天乐小姑娘当初被汉安帝身边一位牛逼的阴阳师给告了一状,她犯下阴人干涉阳间帝王事的重罪,十殿阎罗齐齐念咒,将她封印在转轮纸塔里面,永世不得出塔。地府的尿性,我实在太清楚了,她既然被封存在纸塔,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就永远别想出来。
可现在天乐小姑娘的肉身竟然能够被阿虎带出来。
到底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只有汉朝那个牛逼的阴阳师撤诉,天乐小姑娘才能出塔吗?
晓婉见阿虎情绪非常不稳定,赶紧柔声细语地安慰他。
阿虎受到晓婉安慰,转头一把抱着晓婉,像小孩扑进妈妈怀抱,哇哇地哭了起来。
阿虎实在太伤心了。
现在想要从他嘴里了解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不大可能。
我转身向着天乐小姑娘的坟墓拜了几拜,赶紧将侏儒老头拉到一边,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侏儒老头擦擦眼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世事弄人啊……”
叹完气,侏儒老头转头问我:“你知道阿虎纸神的师父是谁吗?”
“马真了啊!咋了?”我疑惑不已。
侏儒老头幽幽地解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阿虎纸神师父是马真人不假,但当初提前发现天乐纸神欲图率领纸兵纸将起事,向地府告了天乐纸神一状的厉害阴阳师,正是马真人。”
一闻此语,我脑袋顿时嗡地一下。
那个状告天乐纸神,导致她永远禁锢于塔内的汉朝阴阳师,竟然是马真人!
仔细一想,所有的线索如同串铃铛一样,全部给串了起来。
阿虎出身于妙归观,而妙归观正是汉朝时期兴建的观宇。
马真人告诉阿虎,要成人,务必先五门融通,然后坐转轮塔,并向他强调,转轮塔一定存在。阿虎来此,正经过了五门之劫难。
在河边请纸神之时,天乐纸神曾说过,已经有几千年没人来找她了。由此证明,自从她被封存之后,压根从来没人请过她。而请纸神的术法,在阿虎下山之前,马真人就已经告诉了阿虎。更为奇妙的是,请纸神,除了那套马真人的术法,还需要一段关键性的咒语,却咒语又出现马真人死对头蔡伦翻译的《连山易》里面。
世事沧桑而奇妙。
两千年前的纠缠。
本以为是一个完全解不开的死结,没想到,竟然以如此神奇的方式给解决了。
或许……
马真人对当初的行为有悔意?
又或许……
蔡伦也深知,天乐纸神被人禁锢,需要解救,所以在几千年后,他家养的那只鬼师先生,阴差阳错将《连山易》送给了阿虎的干爹——我?
乘负果报,冥冥之中,似乎都有注定。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连阿虎自己也不知道,此次奔赴而来,不仅仅成了人,而且,还替自己师父马真人给天乐小姑娘撤诉了。
“可阿虎不是要坐转轮塔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成人吗,怎么会这么快?”震惊之余,我问道。
侏儒老头闻言,突然伤心地哭了起来,呜呜哇哇的,断断续续地向我解释。
天乐纸神在第一次见到阿虎之时,心里已经认定阿虎肯定是来带自己出塔之人。
当时,蒙面人在迫使她交出纸兵纸将,她知道肯定抵抗不住。她作了两个决定:一方面,为避免他们恼怒彻底毁了转轮塔,耽误阿虎成人之事,她干脆将纸兵纸将全交给他们,但却把能够驱使纸兵纸将的震魂鼓和打魂鞭交给了侏儒老头,吩咐他赶紧去接阿虎。另一方面,她用自己毕生的法力,提前从画像中抽出自己的神源,让阿虎进入纸塔之后,无需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塔内轮渡,却能够顺利走她之前的轮渡程序,几分钟时间到达六层,不仅顺利成人,而且替代她成为了下一任纸神。
可正因为天乐小姑娘抽出了自己的神源,转轮纸塔已经完全没有了防御能力,丹青鬼手在获得纸兵纸将之后,为避免麻烦,一拥而上,将她给杀了。
“我能闻到我同仁的气息,它们全被蒙面人带进了一个大墓里。而且,它们现在完全无意识,正在与地府兵将厮杀……”
我听得胆颤心惊,心中恨意滋长。
阿虎此刻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忽闪着大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爹,我要为天乐姐姐报仇!”
我完全能理解阿虎的心情。
天乐小姑娘等了漫长的岁月,等到了一个向自己奔赴而来解救自己的小弟弟,本以为能重见天日,但却被丹青鬼手杀了。
阿虎对丹青鬼手的敌意,不比我少。
说完,阿虎又走到了悬崖边上,对着转轮塔大声说道:“神塔,神塔,姐姐说你是逆天之物,不应该再留存于人世间。她让我将你毁了,你愿意吗?”
转轮纸塔似乎能听懂人话似的,突然疯狂地旋转,竟然开始想逃。
阿虎叹了一口气,猛地抽出打魂鞭,一鞭子朝转轮纸塔抽去。
一道银蛇。
袭向纸塔。
“轰隆”一声巨响。
整个纸塔突然炸裂。
纸片如同漫天飞舞的雪花,四散而裂,飘飘洒洒,全坠落在万丈深渊。
“老奴愿拼死送新主前往大墓!”侏儒老头向着阿虎下跪。
阿虎转头看向我。
他在询问我的意见。
“杀向滇西尸王墓!”我冷声说道。
晓婉开始快速地将侏儒纸人折成马身,白扬杜给他吹气。
阿虎依依不舍地望了望天乐小姑娘的坟墓,跃身上马,我们也上了纸马。
一路疾驰。
此次不是走崇山峻岭,全往山涧而去。
按侏儒老头所说,从气息来看,这是一条最近的路。
可路确实近,但实在难走,全是怪石,很多时候还要越过溪水。每当遇见溪水,我们要下来走过去,纸马却完全不管不顾,也不怕自己被泡烂,硬着头皮带我们淌水而过。
如此一来,他全身伤狠累累。
我们几次三番以各种理由骗他,想让他停下来,但自从天乐小姑娘死了之后,纸马好像已经彻底转变了性子,像头蛮牛一样,带着我们飞奔。
终于。
在凌晨四点左右。
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可纸马全身都已经烂了,他脸色惨白,表情显得极为痛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使命必达!恕老奴不能再伺候新主左右……老奴去崖边陪旧主去也!”
说完,他转身,像一头濒死却要回到主人身边的老狗,蹒跚着,开始往回跑,可刚撒开蹄子,他身躯一软,彻底瘫软在地,马身上往外涌出水了,整整一个躯体,里面竟然全是水。
侏儒老头死了。
一个玩世不恭却忠心耿耿的纸仆。
没回到自己主人身边。
悲壮的死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缤纷四季(一)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眼前这地方好像压根不像是大墓的入口,倒像是一个隐藏在滇西大山深处的一座古怪溶洞。
洞口是千斤重的天然巨石垒成。
一条如同高速隧道一般大的入口。
我们埋头往里面赶。
里面却是巨大的空间,拿手电筒朝四处照去,甚至完全照不到边,恍若这个洞已经将整座大山的山体给掏空。
黑。
阴冷。
潮湿。
杂草丛生。
洞里面的一些树,在外面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显得高大而诡异。隐藏神魂水的地方,必然是最终厮杀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可探缘信使在此前曾告诉我们,他的纸兵纸将同仁,就在这山洞的最深处,我们只得顺着山洞,向前而行。
走了一段路。
身体的感觉急剧变化。
气温骤然降低,似乎突然下降到了零度以下,我们全给冻得瑟瑟发抖,一些山缝里还不断刮来冷风,冷风直窜颈脖子,像利刃割皮肤,刺骨而寒。更让我们觉得奇怪的是,脚踩在地上的感觉,犹如踩在了棉花里。
而且,好像还……下雨了?!
我觉得非常不对劲,低下头,抓了一把泥土,竟然是雪。
非常深厚的积雪!
这情形简直匪夷所思。
除了山间的一些缝隙,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怎么可能会有积雪?哪里飘来的雪花?我严重怀疑是最近自己压抑的情绪导致出现了幻觉,但转头一看,晓婉、阿虎、白扬杜三人也面面相觑,脸色无比惊讶。
确实是积雪!
气温实在是太冷了。
为了不被冻死,我们只好相互靠近取暖。
再走了一段路,晓婉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表情痛苦不堪。不仅是晓婉,阿虎好像也有点支撑不住,小小身躯左摇右晃,似乎随时都要倒下。我倒是还好,平时阴山派的技法聚阴气,比较耐受寒冷,暂时还扛得住。可眼前这白雪茫茫的世界,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心里一下变得焦虑起来。
白扬杜倒是状态奇佳,嘴里一张一合,不断地往外呼着冷气,似乎很享受与寒冷空气互相交换气息的过程。他见到我们冻得跟傻逼一样,得瑟地说道:“何兄……蛟龙从来不怕冷,我们身上连毛都没有!我小时候,在冰天雪地里,本体肉身滑着雪玩,日行千里,不比探缘信使的速度慢。”
我一听,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可能他觉得我的眼神非常怪异,吓得赶紧退后了两步,反问道:“你这是啥眼神?”
“化成本体肉身,带我们速度向前!”我颤着声音说道。
白扬杜闻言,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记这茬了!”
可话虽这样说,但他却没有动,而是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快变啊!你再不变,我们全要成冷冻肉了!”我急道。
白扬杜表情显得无比尴尬,纠结地说道:“君子……君子不受胯下之辱!丢丢丢人……”
卧槽!
都他妈啥时候了,他还给我们整这些破事?
尿裤子不嫌丢人,满大街唱破歌讨饭不嫌丢人,被狗场的狗撵得像孙子一样不嫌丢人,被高压线电的自己妈妈不认识不嫌丢人,现在竟然说君子不受胯下之辱?
“你到底变不变?!”我沉声道。
对付这货,我从来不跟他客气。
白扬杜见我发怒,身躯一哆嗦,立马说变变变,尔后,化成了本体肉身。
我们跳跃而上。
白扬杜万般无奈,扭动着身躯,带我们在雪地里滑行向前。
谁知,这货可能心里有点憋屈,启动的速度非常之快,一下就窜出几十米外,推背感强烈袭来,我们三个人全哎呦一声,栽倒在雪地里。
几人全身变得像圣诞老人一般,头发、眉毛、嘴唇全挂满了雪。
我们互相见到了对方的糗状,刚才的郁闷之感,在那一刹那间反而一扫而光,互相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白扬杜在远处,也哈哈大笑。
不过,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蛟,仰起脖子笑起来的声音,非常之古怪,呱沃、呱沃的,比鬼叫还瘆人。
我们笑了一会儿,重新骑在了白扬杜的身子之上。
速度再此开启。
白扬杜一边滑行,嘴里一边惨嗷,逼逼叨叨地说道:“晓婉姑娘,你的手不要抠我的鳞片,摔不下去……破纸人,你挠我痒痒干嘛,呱沃、呱沃……何兄,你不是在骑马,用不着动不动就用手抽我!”
不得不说,他在雪地里滑行的速度确实非常快。
寒风刮脸,雪花漫天飞扬。
刺骨的寒冷,我感觉全身都要被冻僵了。
要不是白扬杜,我们根本没有御寒衣物,长时间走在雪地礼,可能全要被冻死。
半个小时之后,白扬杜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快继续啊臭蛇,我还没玩够呢!”阿虎笑嘻嘻地说道。
“没……没雪了。”白扬杜说道。
没雪了?
我一跃而下。
抓起泥土来一看,确实没雪了,天空的雪花也不再飘了。而且,更为奇妙的是,身上气温也升高了不少,微风袭来,感觉阵阵凉爽。
晓婉拿着手电筒往边上一照,大惊道:“苹果!”
我们赶紧走了过去。
忽然发现,周围全是各种不同的果树,不仅有苹果,还有梨、柿子、猕猴桃、秋桃、橘子……
果味浓郁,香气四溢。
无论是从气温还是眼前的场景,我们恍若进入了一个果树品种繁多、硕果累累的果园。
刚才是雪花飞舞的冬季,现在怎么好像来到了秋天?
气候的变化,顶多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不可能在同一个空间出现两种完全迥异的季节。但要说我们出现了幻觉,身上的雪花融化冰冷之感犹在,压根没办法解释。丹青鬼手倒是有用画笔颠倒阴阳四季的本事,但燃面鬼王曾说,在穹虚界我们端掉他们老巢之后,仅剩下的几个丹青鬼手已经不具备这样的法力。
莫非我们穿越了?
脑子杂乱不堪。
白扬杜却显得非常兴奋,滑动着身躯,立起身子,张开嘴巴,叼了一个苹果下来,想吃。
我脑子突然一闪:“别吃!”
白扬杜顿时一惊,不解地看着我。
此刻,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硕大无比的老鼠,它也不怕我们,溜上一棵黄桃树,咬了两口黄桃,黄桃肉还没有吞到肚子里,竟然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噗通”一声,从树上载了下来,死了。
白扬杜见状,全身哆嗦,“吧唧”一下,把嘴里的苹果给吐了,立马恢复了人身,颤声问道:“这是不是伊甸园的毒果?”
这到底是什么破玩意儿,我不知道。
但在果树底下,到处是动物的骸骨和腐烂的果肉,这些东西,显然碰不得。
我开始有些紧张了。
进滇西尸王墓的道路,竟然有如此诡异的情况,压根没人告诉过我。
王杰没说。
燃面鬼王也没说。
莫非我们走错了路?
可探缘信使明明说他闻到了自己纸人同仁的气息,就在这个大山洞的深处。纸兵纸将被丹青鬼手召唤过来,与地府兵将厮杀,不可能有错,难道进入滇西尸王墓有几条道路,我们只是走了其中的一条?
“路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要碰,一切谨慎小心!”我对他们吩咐道,尔后,我又转头问阿虎:“儿子,你现在已经是纸神,你能闻到你那些属下的气息吗?”
阿虎摇摇头,表示自己还闻不到。
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已至此,我们不可能再退回去。
“加快速度离开这里!”
我们所有人小心翼翼,硬着头皮,大踏步向前。
第二百六十三章 缤纷四季(二)
一路果香。
奇形怪状的果子,到处垂满枝头。
凉风习习而来,秋爽宜人的天气,与之前天寒地洞、白雪皑皑的景色恍若两个世界。
我们尽一切可能不去触碰那些毒果。
忐忑不安前行了好长一段距离。
终于。
我们平安地走过了秋天。
可正如心中所预料,接下来的空气再次突然骤变,至少升高了二三十度,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压抑的我们完全喘不过去。
四周枝繁叶茂,草动虫鸣,边上溪水潺潺。而且,刚才山洞里一片漆黑的情景也开始有所变化,似乎外面已经有光亮透进来,我感觉是不是已经出了山洞。
但我们的视线,望出去如同穿越清晨的雾,朦朦胧胧,仅仅在几米之内可以清晰视物。头顶上被参天的大树给遮蔽着,完全看不到上面是什么情形。
夏天已经来了。
可这里的夏天,温度高的简直有点吓人。
我们一闯入这个场景,浑身立马汗如雨下,彻底湿透了衣服。
晓婉可惨了。
汗水打湿衣服,脸红扑扑的,玲珑毕现的身材彰显,散发着少女特有的体香。
我觉得非常尴尬,赶紧挪开了视线。
白扬杜这货,眼睛瞪得老大,盯着晓婉身子看,还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晓婉见状,脸立马红到了锁骨,白了他一眼,脚步快速挪动,躲在了我的身后。
“再看把你这对眼珠子给挖下来!”阿虎叉着腰,撅嘴恼道。
白扬杜被阿虎怼得一脸尴尬,马上移开了视线,反而大言不惭地解释:“孔夫子曾云:食色性也!我喜欢看晓婉姑娘的身材,并不代表我对她有任何龌龊的想法,只是觉得风光迤逦好看。何兄不看,也不代表他对晓婉姑娘没有想法,或许仅仅是迫于世间俗道,假装移开视线而已。”
卧槽!
人性经不起分析!
这货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还头头是道地解释起来!
晓婉闻言,气乎乎地回道:“你不要脸!我身材再好,又不是给你看的,不许再看!”
白扬杜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就不看!但我告诉你,花的世界,如果缺少了赏花的眼睛,花与狗屎一般无异!”
“啊!”阿虎突然惨叫了一声,死死地捂住了胳膊。
我大吃一惊,刚想问他怎么了。
结果,我的脖子好像突然落了一点雨,但又似乎不是雨,倒如同硫酸,强烈的灼烧皮肤痛觉瞬间传来。与此同时,晓婉和白扬杜也发出惨叫声。
天空开始哔哔啵啵地下起雨来。
糟糕了!
这雨好像有毒!
我们被雨点浇的惨叫不已,往树下狂跑,但树叶漏下来的雨点更大,砸在我们的身上,皮肤立马烧灼,还冒出来肉被烧烂的味道。
我立马将包裹中的雨衣给展开,招呼大家快进来躲。
这雨衣,从苏城出发之前买的,原来是为了给阿虎准备,阿虎现在成了人,不怕水,但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竟然遇到了硫酸一样的毒雨,倒起了作用。
夏季雨水,倒是说来就来。
但我们不是在山洞里么?
莫非我们真的已经出了山洞?!
好吧。
进入尸王墓的道路诡异的无法想像,即便是我们没出山洞,之前有厚厚积雪,此刻再下毒雨,也正常不过。
我们披着雨衣,像疯了一样在树下不断穿梭,企图找到一个能彻底躲雨的地方,但雨势越来越猛,非常之大,整个雨衣已经千疮百孔。
晓婉爱美,已经顾不得自己身体了,在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我看到周边不少动物,在雨落下来之后,疯狂地往外逃窜,有些动物跑不及,整个躯体倒在了雨水滩中,竟然如同全身滚了热油,呲呲地燃烧起来,冒着白烟,毛发、皮肤、肉体烧得焦味阵阵,它们在痛苦地哀嚎。
“咋办呀何兄,咋办呀……”白扬杜惶恐万分。
我突然发现,那些动物,冒着被毒雨淋死的风险,依然不管不顾,卯足了劲往一个方向逃跑。任何大灾难来临之前,动物避险自救的手段,永远比人类敏感,它们在这里厮混了多年,肯定早就熟悉了毒雨,此刻它们往一个方向逃,前方必然有很好的避险之地!
“跟着动物跑,快点!”我大喊道。
一行人开始手撑雨衣,撒丫子跟着动物往前面跑去。
跑了几分钟。
果然。
前面是一个诺大的山洞。
动物们纷纷往里面钻去。
我们没作它想,闷头钻了进去。
洞里非常之干燥,没有一丝雨点飘落进来。但眼前的情景,却让我们顿时汗毛直竖。
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眼睛冒着红光、绿光,正死死地瞪着我们。甚至,在它们当中,我还发现了五六头类似豹子一样的凶猛物种。我们的突如其来,恍若是这个山洞的入侵者,这些玩意儿目光显得很愤怒,呲着牙,似乎立马要奔赴而来,将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碎尸万段。
我头皮阵阵发麻:“那什么……躲一下雨,各位大佬应该不会介意吧?”
显然它们非常介意!
话音刚落。
黑影突然一闪,一头花斑豹猛然向前而跃,张着獠牙,朝我们袭来。
我和晓婉同时出手,两掌轰然拍出。
鲜血四溅,花斑豹惨嗷一声,被我们拍成几个碎瓣,尸体摔落在地。
不对劲!
我们刚才猛然出手,掌风凶猛无比,它们应该能感受到我们强烈的杀意。按照动物敏感的尿性,此刻应该立马哄散而逃才是。可令人预想不到的是,这群山洞里的动物,竟然迅疾地排兵布阵,将我们四人给团团围住了!
呲牙咧嘴。
脚掌擦地。
似乎准备等待一声命令,向我们袭来。
我锵啷一声拔出苍尤剑,转头冲白扬杜大喊道:“变回本身!”
未待话音落下,我身躯已然迅疾向前,剑花一舞,将离我们最前面的两个呲着獠牙恶狼的头颅给斩了。
必须给予它们最强大的压迫感!
为什么有时候家里的狗,见到屠狗之人打屋前走过,会吓得立马拉稀,就因为屠狗之人杀狗多了,身上杀意无比浓烈,它们感到害怕。
在我一斩之下,那群本来就要冲上来的玩意儿,竟然退后了两步。
乘此机会。
白扬杜变成了巨蛟之身,冲着它们凶狠地嘶鸣了一下。
蛟龙乃兽中之神。
它们全吓得趴下了。
身躯瑟瑟发抖,动物粪便齐出。
在它们当中,惊扰有一个体型硕大的穿山甲,转身想往山洞里面逃。
哥们找得就是你!
我一把黑伞迅疾打出,黑伞奔腾,朝它一罩一提拉,穿山甲猛地摔到了我们面前,鱼肠剑已经顶到了它的头颅之上。
四周的动物见此情形,已经彻底疯了,完全不顾外面的倾盆而下的毒雨,呼啦啦一下撒丫子狂奔而逃,没两下,跑得一干二尽。
这群动物之所以在我们动手之时完全不怕,它们其中肯定有一个王者。
现在看来,正是这个穿山甲。
擒贼先擒王。
穿山甲被抓之后,它们全跑了。所谓作鸟兽散,正是如此。
“能听懂人话不?”我厉声问道。
穿山甲眼睛无比惶恐,浑身不断地颤抖,点了点头,冲我呈磕头状,不断地向我求饶。
“会说不?”我继续问。
“大师饶命!”穿山甲开口了。
开口了就好办!
此刻,白扬杜也已经变回了人身,见到穿山甲开口说话,表情讶异,啧啧称奇:“有意思,有意思!畜牲竟然会说人话,当真少见、奇葩。”
“这算啥,畜牲不仅会人话,还会偷看我姐姐身子呢!”阿虎怼道。
白扬杜被阿虎说得满脸通红,憋着气不吭声。
“来吧,介绍一下你自己!”我也不怕它逃,放开它。
“回大师!我乃西王母座下的守灯使者,因耐受不了孤山寂寞,私自偷偷下凡,在此处据山为王,但多年以来,素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恳请大师绕我一命,西王母待我犹如儿臣,不会惩罚我,等我回到西王母身边,必上报大师的道观、名讳,保大师修道成功,尽早羽化,位列仙班……”
我特么都要被它给逗笑了。
“你是觉得我们没看过《西游记》?”我强忍住笑问道。
穿山甲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你竟然也看过《西游记》?”
哎呀我去!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这货极不老实,看来不给它点颜色,它不会说实话。
我拿起鱼肠剑,将它前脚掌一个爪子哗一下给削了。
它疼得呲牙咧嘴,惨嚎连天,头上汗如雨下,忙不迭回道:“大师大师……别发怒,我错了!我其实是汉朝大墓里抓白蚁吃的穿山甲,吸收了墓地的阴魂气息,成就了精怪之身。近些年在滇西四处晃荡,结果不小心得罪了滇西地下精怪大佬‘捅破天’,跑这里来躲仇来着……”
“啥玩意儿,捅破天?!”
“对!它也是一只穿山甲,不过它道行比我高,它修炼两千五百年,我修炼一千年。它手下有一帮小弟,凶得很,四处干我。我被逼无奈,躲在这里,也想着培养出一帮小弟,瞅机会找回场子。”
“你咋得罪它的呢?”
“这个……要说吗?”
“那你觉得要还是不要?”
“我说了,你们可不能笑我。”
“说吧,保证不笑!”
“那什么……我睡了它媳妇儿。”
第二百六十四章 缤纷四季(三)
我差点晕过去。
白扬杜和阿虎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晓婉表情显得非常无语。
“哥们,你挺牛逼啊!大哥的女人你也敢动?!”我忍不住给它点赞。
“男人嘛……不对,男穿山甲嘛。”它的表情略显一丝尴尬。
“那什么……咱还是唠点正事吧!我们来找尸王墓,但一路闯过来,遇到了冬、秋、夏三季,差点没没死在里面。你告诉我,前面是不是春季,有啥危险不?还有,尸王墓到底在哪里?”我问道。
这货一直在这里厮混,必然对情况非常了解。
穿山甲闻言,立马瞪大了眼睛:“你们走错路了,这不是尸王墓的入口!”
我一听,脑子嗡地一下,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那入口在哪儿?”晓婉急道。
“出去,翻越大山背面,大山下有一座破旧的尸王庙,从尸王庙里进去。”穿山甲解释道。
“时间要多久?”阿虎也急了。
“快的话,大概要五六天吧!”穿山甲回答。
我一听要五六天,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懵在原地不敢作声。
“你们听我讲完啊!刚才我说的是尸王墓的主入口,咱们这里,正好是尸王墓的背面。从这里去,只要半个小时!”穿山甲补充道。
卧槽!
“你他妈说话能别大喘气不?!”我立马起身,怒怼道。
探缘信使没骗我们。
这里果然是离滇西尸王墓最近的一条道路。
“不过,虽然只要半个小时,但咱们这里与尸王墓,有一块巨石挡着,里面只有一条非常细小的缝隙,你们根本闯不进去,除非你们身上带了强力炸药。”穿山甲说道。
又一次无比沉重的打击!
既然这样,别说半小时,哪怕距离半分钟都没用!
如果要去,我们一样需要出去重新翻越大山!
他说了等于没说。
“你们听我讲完啊!只要大师肯饶了我,我是穿山甲,能给石头挖开一道大口子,让你们进去……”
“打住!我受不了你这种讲话方式!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我们在半个小时之后,能不能到达尸王墓!”我怕再跟这个畜牲聊下去,要得脑血栓而死。
“能!”穿山甲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就好办!
“行!合作愉快!咱们马上出发!”我回道。
“等一下!我这样跑过去不行,我必须穿上衣服,再给你们拿点防护装备。”穿山甲说道。尔后,它跑到山洞边上,用前爪往洞壁上不断地刨,没几下,刨开了洞壁上的泥土,露出来一个像藏宝洞一样的空间,它从里面拽出来一具棺材。
打开棺材盖,里面竟然是一具男湿尸。
湿尸穿着唱戏戏子的衣服,水袖拖地,锦服华美。
穿山甲逼逼叨叨地念了几句咒语,我见着它的中阴身,忽然一下从身体里面溢出,附在了男戏子湿尸身上。而它的穿山甲本体肉身,则顿时像死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男戏子湿尸被穿山甲中阴身附体之后,动了。
他先把穿山甲的本体肉身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妥妥贴贴地塞在了口袋里面,尔后,转身向我们行了一下礼:“大师,我这一身装扮,是否还ok?”
敢情它所谓的衣服就是这具男戏子湿尸。
我没吭声,白扬杜却笑着说:“挺ok的,就是有点土!”
男戏子湿尸翻了翻白眼:“我觉得还好,现在社会上不都流行古风么?”说完,他水袖一甩,作了个扭捏姿态,开口唱道:“我走在长街中,听戏子唱京.城,人杂乱戏小丑,叶黄退入长秋……对了,我的名字叫风吟浅。”
“卧槽!你唱得可以啊!”我惊道。
这戏腔,已经达到了登台表演的专业水准了。
也就是抓一只穿山甲干直播可能会被请去喝茶,不然我非常有信心将他妥妥打造成一位流量网红。
风吟浅闻言,嘿嘿一笑,又在山洞里再掏出来一个箱子,解释道:“前面确实是春季,花团锦簇的,但那些花粉会让人出现幻觉,互相厮杀。这条通道,其实是汉朝号称永远七十岁的李少君老道布五行八卦,引天象星斗聚气而形成。当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李少君老道非常生气,布下这路,归隐在此,每日沐酒而歌,歌咏四季。李少君老道羽化之后,不少妖魔鬼怪来此旅游参观,里面的玄气也因此发生变化,几千年来,反而变成了一条寸步难行的道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箱子里掏出几个防毒面罩,给我们,让我们等下戴上,防止吸入花粉,出现幻觉互相打架。
我斜眼瞅见,壁洞里还有一个箱子,就问他那里面是啥。
风吟浅表情显得有点慌张,忙说没啥,没啥。
我见他反应非常古怪,直接把箱子给拎了出来。风吟浅来不及阻止,我已经将箱子给彻底撬开了。往里面一瞅,好家伙,大量的金银珠宝,全是墓葬里的阴货,里面还有一骡书籍,有竹简的,有纸张的,有龟壳片的……码放的整整齐齐,显得极为珍惜。
“大师……金银珠宝可以随便拿,但书不要给我薅走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挖墓收集而来,平时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读书。”风吟浅苦苦哀求道。
我算彻底明白他为什么能睡人家的媳妇儿了。
这货歌喉婉如天籁,极不要脸,腹有诗书,又有钱,精怪中的奇葩,哪个母妖不往他身上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钱还他妈有文化!
“何兄,你看到没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人家一个穿山甲,条件这么恶劣,还在努力学习文化知识,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白扬杜在一旁摇头晃恼地对我劝起学来。
“那是!任何行业,拼到最后,拼得就是文化。”风吟浅表示极度赞同。
我见他们两个动物界的知识分子开始有点想继续聊下去的意思,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他们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都别扯犊子,赶紧走!”我戴上防毒面罩,踏步向外走去。
外面的毒雨已经彻底停了。
风吟浅见到洞口自己的下属死伤了大片,非常伤心,呜呜地哭起来。
不过,他也就干嚎了十几秒,立马就止住了哭声。
“你怎么不哭啦?”晓婉无比好奇地问道。
“姑娘,缘聚缘散终有时,花开花落总归尘。不必为失去的任何东西难过,有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它在远方等我,那里有天真的孩子,有姑娘的酒窝。我觉得,咱俩还像挺投机的,等下留个联系方式……”
这个话痨竟然在我面前撩起晓婉来了?
“你胆敢再撩一下,信不信我把你舌头给拔了?!”我恼道。
风吟浅闻言,吓得赶紧用水袖捂住了自己嘴巴,满脸惶恐地望着我。
我们一路快速前行。
走了半个时辰,气温再次变化,春意融融。
眼前的场景,用震撼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一眼望前,眼帘里映入奇花异草、万紫千红,延绵无尽头。绝大部分花,我们都叫不出名字,但一朵朵,一团团,散着花香,在风中摇曳,妖异而迷人。花上彩蝶翩翩、莺歌燕舞,美好而瑰丽。
晓婉见了,少女心焕发,大声说道:“真的好美啊!”说完,她就想奔赴过去摘那些花朵,但可能又想到关于这花会致幻的警告,立马呆在原地,不敢动了。
“我们不要碰这些花和这些虫子,大家跟着我走。”风吟浅甩了甩戏服,率先而行。
第二百六十五章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我们紧紧地跟着风吟浅,快速地从花丛中穿过。
天色已经晴朗。
此刻我们已经能看到天空,团团白云在四处飘荡。但此地是一个与外面完全不同的异世界,那些白云,非常假,看起来就像照片ps上去的一般。
李少君老道布下的阵法,竟然如此之奇妙。
前方赫然出现一块高耸入云的巨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风吟浅招呼我们,可以把防毒面罩摘下来了。
巨石的中间,有一条巨大的裂缝,恍若什么人用上古神力,执惊世之刀砍出来的一般。风吟浅带我们钻进了裂缝当中。裂缝的开口之处,能并排行走几辆大卡车,但越往里面,越来越窄。
我心里非常之急迫。
按风吟浅所说,穿过这条裂缝,就能抵达尸王墓的主墓的背面,他到时会挖开石头,让我们进入墓室。但这些石头,眼前看来全是坚硬无比的花岗岩,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但想来他没有任何胆量骗我。
自探缘信使送我们到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
我压根不知道尸王墓里面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或许,丹青鬼手已经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或许,天机女与燃面鬼王,已经将他们给彻底诛杀?
我心里到底是祈望哪种结果出现呢?
完全不敢想像那一刻的场面。
我体会过害怕、恐惧、欣喜、纠结等各种无端的情绪,但此刻却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反复萦绕心间,那就是:怯场。
在这一刻,我感觉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晓婉可能感觉到我的焦虑不安,伸手过来,拽住了我的手,轻声地说:“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点了点头。
事肯定会有。
但到底按那种预想发展,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裂缝越走越窄,到了最后,竟只能容纳下我们几人勉强通过。
一丝光亮从裂缝中传来。
我们终于到头了。
透过裂缝光亮,往后面往去,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尸王墓。
那是一个比两个足球场还大的空间,非常之空旷。
墓室里只摆放着两样东西,一个硕大无比的棺椁,一棵古怪无比的树。
棺椁是巨石制成,安置在墓室正中间,下面有一根如同方置棺椁的巨大墩子,墩子一半描绘着像血一般鲜红的火焰,一半描绘着碧绿无比的水,整个墩子足足有十几米高,非常之宽大。棺椁上面,雕刻着各种符文,而这些符文,我非常之熟悉,竟然全是阴山派的法咒,密密麻麻地刻在石头棺椁之上。棺椁的后面,是一棵无比妖异的树,树只有树干,枝桠上没有一片树叶,树干非常粗大,足足需要十来个才能合抱,枝桠上还挂满了镇魂铃,墓室里似乎尚有微风,铃铛在摇曳响动,发出无比诡异的声音。
十殿阎罗,个个手执法器,浑身伤狠累累,呈包围状,站在棺椁边的高台上,死死地护住了棺椁。
他们后面,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那天嫁我之时的红色衣服,秀发之上插着一根碧绿如海水的簪子,泛着耀眼的光芒。她的红衣服上,全是血迹,显得更加猩红,葱段一般的手指,还在不断嘀嘀哒哒往下滴血。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面纱下的长相。
美的令人窒息,不忍直视。
天地黯然失色。
她的边上,站着燃面鬼王,这货手里拎着个酒瓶子,身体伤痕累累,但满脸不屑,不屑中又透着一股坚毅。
这种坚毅的神情,我从来没有从他脸上见到过。
他们两个人,被十殿阎罗围在了正中间,呈被护佑的状态。
而墓室的其它地方。
惨烈不已。
无数穿着黑西装的阴差,横七竖八地趟倒在地上,全死了。
我见到了三大判官的尸体,一动不动。
此外,还有不少纸兵纸将的碎片。
在离古怪高台的百米之处,站着令我魂牵梦绕又咬牙切齿的人:赖夕颜。
她脸色苍白,无任何表情,美眸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天机女。
赖夕颜的边上,是一直在扣着鼻屎的赖添财。再往旁边,我竟然见到一个非常意外的人物,林圣尧。
没错。
那个神秘无比的苏城阴阳师协会会长,他竟然也是丹青鬼手!
当时,他带着一帮人来围攻阴山派,赖夕颜单枪匹马,一人一棍,为了我对着他们大打出手。没曾想,他竟然也是丹青鬼手。我当时感动的无以复加,从那一刻开始,心里已经认定赖夕颜是我毕生的爱人。
现在想来,他们的戏演得可真好。
另外两个丹青鬼手,我并不认识。
他们现在已经全部卸下了面具。
当然,此时他们已经完全不需要面具了。因为,在他们的旁边,成千上万手执兵刃的纸兵纸将,已经将尸王棺椁和神树给团团包围住。很显然,丹青鬼手驱使着转轮塔里的纸兵纸将,已经将地府赶来的精锐全部给猎杀干净,眼前只剩下九天玄女、燃面鬼王以及十殿阎罗。而丹青鬼手那一边,五个人竟然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连受伤都没有。
除了手执兵刃、呲牙咧嘴的纸兵纸将,他们的身边还有十三副大红棺材。
红的瘆人。
“我九黎一脉,悄悄埋葬十三馆山太保几千年,为得就是今日,哈哈哈!”赖添财仰天癫狂大笑,笑了好一会儿,大声说道:“玄瑶!你们现在手里的牌,只剩下棺椁中的尸王,何必逆天而行,赶紧放弃抵抗!影天凤女慈悲,可留你们全尸,十三馆山太保的棺材,装完你们十二个人,最后一个,刚好装阴天子!”
我这是第一次知道天机女的名字——玄瑶。
非常好听。
确实。
燃面鬼王一边,总共才十二个人,加上所谓正在转世轮渡的阴天子,正好十三副棺材。
“鼻屎大王,本王在沃焦山向来睡火焰板,还从未睡过棺材,今日倒他妈很想试试!”燃面鬼王喝了一口酒,大叫了一声好酒,手中的酒瓶子呼地一下,直接往赖添财砸去。
赖添财见状,不动神色,手指一弹,“唰”地一下,一颗鼻屎迅疾弹中了酒瓶子,酒瓶子“砰”地一声,四散而裂。
“死酒鬼,今日是你死期!哈哈哈!”赖添财再次癫狂大笑。
玄瑶见状,拨开了围在她身边的十殿阎罗,美眸环顾四周,尔后,对着燃面鬼王等人深深地施了一礼,柔声说道:“诸位大人,我受帝怜悯,世葬天机以还人身,本以为得见何方,千年恩怨已了,如今却令天道正序蒙此劫难,实乃小女之过。你们且抬棺速速退去,阴天子转世轮渡即将满期,诸位大人暂避芒锋,帝之天序必有重见之日!”
说完,她转头对赖夕颜说道,朗声说道:“凤女,你我恩怨,确已到了结之时!”
话音刚落。
玄瑶突然双手一振,反手猛地一拍石头棺椁。
燃面鬼王与十殿阎罗见状,大惊失色,齐齐大喊:“尊上不可!”
石头棺椁已经从古怪石台向下飞去。
燃面鬼王和十殿阎罗纷纷爆喝一声,从石台腾跃,向飞奔的石棺奔去,他们速度极快,在空中瞬间抢回了石棺,立马扛起了棺材,急急往回扛,似乎非常害怕棺材落地,尔后,他们想将石棺重新安放在石台里面。
但已经来不及了。
石馆离开石台之后,石台突然喷出巨大无比的蓝色火焰。
玄瑶妙曼的身形如同仙子,跃向火中,嘴里娇喝一声:“瑶今日引吾帝圣火,焚万朵花邪!”
“轰”地一声巨响。
玄瑶全身突然起火。
严格意义来讲,那并不像火,而是周身蓝色火焰之气。
这是她的本命神魂。
历经几千年,每六百年一次葬天机仪式才重新凝聚而成,此刻开始燃烧,作最后的厮杀搏斗。
“玄瑶,你痴怨多年,今日让你死心!”赖夕颜见状,冷哼一声,尔后,她芊手捏成花朵形状,画半圈聚蓝光,口中念到:“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赖夕颜飞身而上。
忽然之间!
漫天飞舞的夕颜花,如同天空飘落的鹅毛大雪,随着她跃起,扑天盖地落下。
今天。
正是九月八!
第二百六十六章 阴山尸王
风吟浅本来一直在旁边探起老长的指甲吭哧吭哧地挖着石头,此刻通过缝隙里看到玄瑶和夕颜的美貌之后,顿时呆住了,表情显得极度猥琐,口里念道:“世间竟然有如此美的两个女人,若能与我床上一战,本甲死而无憾……”
我本来情绪几近崩溃的边缘,他这话彻底惹毛了我,我转身狠踹了他一脚狗吃屎:“快你妈挖!”
晓婉急了,趴在缝隙里,对着里面大喊姐姐,别打了。
但墓室里面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过来,而我们的声音却传不过去。
玄瑶周身火焰熊熊,赖夕颜万千花瓣饶体,两人在空中,电光火石一般的对决,炸裂之声阵阵,墓室里面,席卷各种砂砾、碎石,漫天飞舞。
神仙打架,一上来就是大招。
赖添财狂笑几声,手中极速地打着指诀,口中爆喝道:“杀!”
原本目呲欲裂、整戈待命的一众纸兵纸将,闻令而动,突然口中齐齐呼啸。它们的身子原来比阿虎高不了多少,在呼啸声过后,却突然毫无缘由地增长,一个个急速拉长,足有两米来高,威武而霸气。
这哪里是纸人,简直一群铠甲勇士!
它们呼喝着,一涌而上,用手中的武器,在疯狂的砍那根粗壮无比的石墩。每砍一下,石墩竟然像人一样,往外面飙出血来,血每出来一些,玄瑶身上的火焰气息就变得暗淡一些。
赖夕颜的法力,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此前玄瑶在我心里,一直是神一般样的存在,但她现在却好像完全不敌,不断地后退。尤其是在纸兵纸将不断砍石墩之后,她法力变得更加弱。高手过招,胜败就在一念之间,如此下去,玄瑶一定必死无疑。
“护神魂石,召唤尸王!”燃面鬼王大吼道。
十殿阎罗脸色无比冷峻,齐齐爆喝一声:“天道无疆,死以赴命!”
他们纷纷飞跃而下,向众纸兵纸将袭去。秦广王的斧、楚江王的钺、宋帝王的钩、仵官王的叉、阎罗王的刀、卞城王的枪、泰山王的剑、都市王的戟、平等王的鞭、转轮王的流星锤。
惊天动地的厮杀。
那些纸兵纸将被十殿阎罗突如其来的反击,纷纷后退。它们身上本全是厉鬼阴魂附体,此刻被打得惨嗷连天,纸片纷飞。
一时之间。
漫天飞舞的夕颜花,熊熊燃烧的火焰,四散纷纷的纸片,诺大的墓室,竟然全被填满。
纸兵纸将被十殿阎罗逼退以后,玄瑶身上的火焰又变得旺盛起来,口中娇喝不断,开始向赖夕颜反攻。
赖夕颜身姿极度潇洒,行云流水一般地与她缠斗。
赖添财见状,口中再度啸叫不已,双手复又掐诀,大嚷道:“一念风生,阴魂再生。一念水起,万邪附体,哈哈哈!”诀后,也不知道从哪里飘来无数厉鬼冤魂,重新附着在原本阴魂已被打散的纸兵纸将身上,而那些纸兵纸将,被新得阴魂附体之后,身高再次陡增了两米,像巨人一般,再度重新反攻十殿阎罗。
这王八犊子能源源不断地召唤世间最邪恶的阴魂厉鬼,而且,纸兵纸将好像每死一次,新阴魂附体之后,又满血复活,变得更加凶残,难怪之前地府精锐全被它们猎杀殆尽!
纸兵纸将恐怖如斯!
如此下去,他们要全死!
“天锣地网,万邪莫侵!”
十殿阎罗见状,突然变阵,九个人的手脚迅速互相交织在一起,搭起一个阵法,阵法的外形,如同过年悬挂大门的喜结一般。独独转轮王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喜结阵法后面,拿着流星锤,开始往喜结阵法上狂敲。
每敲一下。
墓室整个空间发出一阵剧烈的声波。
这是敲锣鼓的声音。
那些疯狂往前砍杀的纸兵纸将,被锣鼓声一震,纷纷发出剧烈的惨叫声,体内阴魂被鼓声震得魂飞魄散。阴魂被震散之后,立马又有新的阴魂想钻进纸兵的身上,但九殿阎罗组成的喜结确实厉害,向外弥漫着烈烈而动的罡气,那些罡气,如同巨大的高压网线,将所有的纸兵纸将包围,想重新入身的阴魂一触,立马惨嚎,灰飞烟灭。
天锣地网阵竟是如此!
十殿阎罗和纸兵纸将斗了个势均力敌。
阿虎都已经急疯了:“那全是我的兵!赖添财,你为什么要控制我的兵让它们去死!”说完,阿虎手里拿着震魂鼓,开始对着鼓猛敲,然而,声音传不过去,一点作用都没有。
我们在这里,好像与墓室里面完全隔绝。里面发生之事,我们真真切切看到、听到,但我们这里的任何动静,都传不到里面。
燃面鬼王已经跃入了那棵古怪的神树当中,像个猿猴一般,在狂摇着树干。那树干,足足需要十几人才能合抱,此刻却被燃面鬼王摇的左右晃动,树上的镇魂铃发出清脆的“叮铃铃、叮铃铃”响动之声,余音绕耳,甚至掩盖过了墓室里的厮杀之声。
尔后,燃面鬼王重新跃回石台。
一掌震棺!
那具无比巨大的石棺的棺盖,被燃面鬼王的掌风震开,里面阴气突然漫天而冲,“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石棺猛然炸裂,巨大的、无数的碎石块,爆裂四砸。
一个我无比熟悉的身影赫然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二叔!
二叔脸色无比惨白,模样相当恐怖、瘆人。他身上穿着阴山派的掌门服装,皮肤、肌肉干瘪,目光无比怨毒,嘴角边露出两根黝黑不已,足足有十几寸长的獠牙,十指指甲非常之长,浑身煞气滔天。
他是一具僵尸之王!
是了!
燃面鬼王曾经隐晦地对我说过:“从阴山老祖开始,你们就已经受命于天,历代掌门都要去滇西尸王墓守你那泡马尿!大音无声,地下工作者必须承担煎熬与痛苦,没有选择的余地!”
雪莲仙姑也告诉过我,阴山派每一任掌门,总会莫名奇妙地消失。
他们消失了,为什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哪里去了?
一切谜底都解开了。
历代所有的阴山掌门,全来到了这里,成为石棺里的僵尸之王,他们一代又一代地替换,为的就是守护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有见到过的应龙神魂水。
二叔,他可能是所有阴山掌门中,唯一一个进入墓地两次的人。
头一次,他为避免在玄瑶未化成人身之前,神魂水被丹青鬼手所破,带着一群人进入了墓地,更换了神魂水的位置。出来之后,他一直装死,直到玄瑶转世之刻,他再次背上了行囊,履行了阴山掌门的宿命,替换了石棺里的掌门师爷,成了一具新的僵尸王。
滇西尸王墓。
里面的尸王,不是别人,而是历代阴山掌门!
“阴山尸王,可记得天命否?!”燃面鬼王对二叔历声喝问道。
二叔闻言,缓慢地转头,看了一眼燃面鬼王,又看了一眼墓室里惊天骇地的打斗场面。
突然。
他怒目圆瞪,双手高举,仰天长啸一声。
墓室里几百米高的穹顶,在他的一声长啸之下,上面沙石竟然哗哗掉落,大地仿佛在微微震动。
赖添财见状,脸色一变,先是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尔后,他冷静下来,无比嚣张地说道:“来得正好!赖门风水,最擅长培养、擒拿尸王!今日让你见识见识好手段!”
赖门风水。
确实擅长擒拿尸王。
所谓宋朝僵尸赖家兴,现在想来,不过是赖门风水的一个试验牺牲品,他们培养他成为千年僵尸,也许只是为了从赖家兴的身上,找出对付滇西尸王墓历代守神魂水阴山尸王的绝佳办法。
这个局。
几千年之前早已经布下。
刘婶死前,叫我破局。可直到现在,我才算彻底看清整个棋盘。
刚才所有发生的一切,叙述起来慢,但其实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二叔出现之后,我脑袋“嗡”地一下,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第二百六十七章 真阳太阿
正当我摇摇欲坠即将要倒下之时,他们三个人急急地扶住了我。
“你快挖呀!”晓婉简直要急哭了,边扶着我边催促风吟浅。
我们所有人,在主墓的后面,团团直转,完全做不了什么,但心中的紧张、烧灼、痛苦之感,必定要比墓室里面打斗人群更为炙烈。
“快了,快了……”风吟浅见到里面的神仙打斗之后,身子狂哆嗦,显得极为害怕,但他又不敢不挖,强忍着恐惧,在疯狂地刨着石头。
我气血攻心,口中“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身躯摇晃了几下,又想倒下。阿虎会医术,他急急地用手狂摁了我身体几个穴位。我脑袋顿时传来一阵清凉,眼睛发黑感觉总算被强行压制下去。
二叔怨毒的双目泣血,惊天咆哮一声,从石台上飞跃而下,先冲着那群几米高的纸兵纸将凶狠地呲了一下牙。尔后,他双手迅疾前移,电光火石之间,十几个纸兵纸将竟然被他彻底撕成了碎片。
本来十殿阎罗与纸兵纸将战了个势均力敌,但二叔极为凶猛,口中咆哮阵阵,身躯煞气盈天,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势如破竹,直杀得众纸兵纸将昏天暗地。
阿虎忍不住哭了。
他是一代纸神,那里面纸兵纸将,虽然被赖添财控制,但全是他的兵。每死一个,他表情都极度痛苦。
赖添财显得极为震惊,似乎对二叔的实力判断有误,急急招呼边上那两个丹青鬼手:“左右护法,斩了尸王!”
两个丹青鬼手闻令,面无任何表情,他们“锵啷”一下拔出后背的剑。
这两把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材质做成,剑身透明,能映出整个墓室的影子。剑拔出来之后,恍若两把聚焦了日光精光的器物,陡然发出万丈光芒,照得整间墓室清晰可见。我们甚至可以看见每一个人身上的毛孔、伤口。
剑聚日光。
这是真阳太阿剑!
此剑之恐怖,匪夷所思!
黄帝手下,曾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四大僵尸始祖之一,后卿。当年黄帝与蚩尤九黎一脉大战,蚩尤就是手握这两柄真阳太阿剑,将不死不灭的给后卿杀死。
“羿射九日,均落太阿。太阿有石,石聚九日之真阳,天下魃旱之源也。九黎之主蚩尤,取石炼二剑,曰真阳太阿。”
当年后羿射下九个太阳,全落在太阿石上,太阿石凝聚了九个真阳的气息,成为天下大旱的源头,蚩尤把石头挖了,炼了两把真阳太阿剑。天下僵尸,最怕的就是真阳烈火,更何况是凝聚了九个太阳真子、杀过僵尸始祖后卿的真阳太阿剑。郝啸首那种洒水枪、扫把等对付僵尸的破玩意儿,在真阳太阿剑面前,简直就是儿童玩具。
没想当,籁翁之下的九黎一脉丹青鬼手,竟然还保存了上古神剑!
果然。
真阳太阿剑一出,剑身万丈光芒齐聚。
两个冷面丹青鬼手将剑向二叔一指,如同舞台剧的探照灯一样,两束惊天光芒,直射向二叔。
二叔本与十殿阎罗杀得纸兵纸将节节败退,但被两束太阳真子光芒照耀之后,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之声,鼻孔、嘴巴、眼睛、耳朵,全飙出黝黑的血,脚步踉跄,不断捂住脸后退。
两个冷面丹青鬼手口中齐齐念道“牟力马奇牟力!”。
尔后,他们手执着真阳太阿剑,呼啸着冲二叔袭去。
我简直要疯了。
二叔呲牙咧嘴,放开纸兵纸将,急急地往后退去。
我已经不敢再看下去,整个人几近崩溃。
蓦然间!
二叔别后退,边从后背抽出一张像倒插三角令旗一样黝黑的古朴钢板。
钢板上刻满了阴山派的符咒。
那些符咒,我一个都不认识。但从画法来看,全是聚阴的强力法咒。钢板掏出来之后,猛然发出黑洞一般的黝黑光芒,黑光一出,瞬间阻挡并吸收住了两把真阳太阿剑发出来的白色光芒。
阴山派历来聚阴驱邪,阴阳相吸,这个古朴铜板,一定聚阴的大法器。看来二叔早有准备,或许,自阴山老祖以来,历届滇西尸王就已经早有准备。
饶是如此。
两个丹青鬼手的真阳太阿剑实在凶猛,已经电光火石之间插到了那块古朴钢板上。二叔目呲欲裂,拿着古朴钢板抵挡,但钢板的阴气好似抵挡不住太阳真子气息,只能钢板强顶着剑,整个身躯呲啦啦地飞速后退。
在二叔与两个丹青鬼手战斗的当口,燃面鬼王不知道从哪里又掏了个酒壶出来,一直在喝酒。此时,他已经喝光里面最后一滴,狠狠地将酒壶摔在了石台之上,突然仰天大笑:“今日起,本王戒酒!鼻屎狗,拿命来!”
话音未落。
燃面鬼王如同导弹发射一般,从高处冲赖添财弹射而去。
赖添财丝毫不俱,从背后迅疾抽出一柄鲁班尺,冷笑一声,跃起迎战。
玄瑶和赖夕颜虽然也在搏命,但她们两人犹如空中仙子,火焰与夕颜花漫天飞舞,有一种法师斗法一般的凄然唯美。
纸兵纸将与十殿阎罗是阵法对阵法的厮杀,如同大军交战。
两个丹青鬼手与二叔,现在完全在比拼内力,谁要先崩盘,不是太阳真火将二叔彻底毁灭,就是铜板的阴气彻底摧毁丹青鬼手。
而赖添财与燃面鬼王,完全是巅峰的刚猛武侠高手对决,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所到之处,石块炸裂,余风狂飙,每一招都欲置对方于死地。
唯独林圣尧。
他脸色无比冷峻,一直背负着双手,如同局外人一样,站在旁边冷眼观看。
四个厮杀方阵,最先出现大变化的,竟然是二叔与两个丹青鬼手。
二叔本来被两柄真阳太阿剑顶到了墓壁,再太阳真子的强大压力之下,他面容无比狰狞,表情显得极为痛苦,口鼻流出来的黑血越来越多。
可谁也没预料到的事发生了。
二叔骤然爆吼一声,竟然猛地抽出了胸前的那块抵挡的聚阴古朴铜板,两柄真阳太阿剑,迅疾无比地插入了二叔的胸口,凄厉无比的一声惨叫传来。
“不要!”我几近嘶吼。
风云突变!
二叔两肋被插入真阳太阿剑的地方,突然飙出两股黝黑无比的黑血,猛然射向了两个冷面丹青鬼手脸部。
两个冷面丹青鬼手猝不及防,被黑血射中,顿时惨呼一声,翻倒在地,捂住脸,在地上疯狂打滚。
二叔是故意的!
他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干掉这两个丹青鬼手。
从实力上来看,这两个丹青鬼手,每一个都是九黎一脉现世仅存的绝世高手,与赖添财不遑多让。
二叔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真阳太阿剑如同两根巨大的高压线插在他身上,二叔浑身在不断颤抖,身上本来干瘪的肉,在太阳真子的罡气炙烤下,“噗呲、噗呲”不断地往下掉。
二叔惊天吼叫一声,竟然抬起双手,将两柄剑从胸前猛地拔了出来。尔后,他迅疾打出掌风,“砰、砰”两声巨响,两柄真阳太阿剑竟然碎成好几段。尔后,他极为暴怒地向前,一掌提起一个丹青鬼手,举过头顶,又是“砰、砰”两声巨响,两个冷面丹青鬼手,在他的手中,被碎尸万段。
“哈哈哈!何大同应八十二任阴山掌门之惊世劫难于一身,比之僵尸始祖后卿又如何?哈哈哈!”燃面鬼王受到二叔鼓舞,疯狂地朝赖添财打出几掌,大声狂叫道。
赖添财、赖夕颜、林圣尧脸色同时变了。
二叔蹒跚着脚步,口中的獠牙,手上的指甲更长、更黑了。
蓦地!
二叔像百米赛跑起跑一样,发了疯似地向林圣尧奔去。
林圣尧大惊失色,猛然退后了两步,手势像打太极一样,比划了一个古怪的推手,嘴里厉声喝道:“十三太保听令!”
边上十三具猩红棺材的棺材盖突然炸开!
十三具浑身赤裸,皮肤黝黑,头上扎草绳,胯部仅用兽皮遮羞的尸体,瞬间崩了出来。
上古时期九黎一脉的装扮。
正在此刻,风吟浅突然转头对我急道:“大大大师,快挖通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二叔的告别
“到底还要多久?”我冲风吟浅大吼道。
风吟浅摊开黑血淋漓,指甲已经彻底翻盖的手掌:“本来只要几分钟了,但我现在已经挖不了了……”
我见那巨大而坚硬的花岗岩,已经掏出了一个人形宽大的洞,但还有几寸并没有彻底打透。
我已经急疯了。
用脚踹,掌气拍,但花岗岩实在太过坚硬,除了打下一些沙石,几寸厚度的花岗岩,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他们三个也一起过来帮忙,但仍然无济于事。
风吟浅却一把拉住我们,大急道:“你们听我说完啊!我的手挖不了,但可以回本体肉身来挖!”
我差点要被这货大喘气的说话方式给气得背过去,恼道:“那你他妈在这里聊个蛋!”
风吟浅见我发怒,吓得身躯一哆嗦,立马念咒,那一身男戏子湿尸瞬间一动不动了,他口袋里跳出来穿山甲的本体肉身,迅疾跃进洞里,疯狂地挖起来。
墓室那头。
十三太保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叫声,手执着石头磨制而成的鬼手,已经将二叔团团围住。鬼手类似骷髅手掌,上古时期的一种兵器,用来钩住敌人的胸腔,将敌人的心脏一下挖出,一招毙命。
非常残忍的兵器。
十三太保身上煞气盈天,个个面目狰狞,十三把鬼手朝着二叔胸口猛刺。
二叔凝聚着八十二代阴山掌门的劫难之气,堪比天下第一僵尸王,虽然身无任何兵刃,但他压根不惧,手中的指甲突然变长,十指犹如大钢叉,“哐几几”几声巨响,电光火石一般的碰撞,竟然牢牢地抓住了十把锋利无比的鬼手,他头发无比凌乱,表情极度愤怒,咆哮声整天,十把鬼手竟然被二叔给活生生震断!
但仍有三把鬼手插中了二叔的躯体,想往外勾拉他的内脏。
二叔双目泣血,竟然没躲,转身用手牢牢抓住了三把鬼手,嘶吼着,身躯猛然向前,完全不惧身体被鬼手彻底插穿,反而呼呼啦滑向了那三个太。
三个太保根本预料不到二叔竟然会以死搏命。
不!
二叔其实已经死了。
他现在是僵尸王,他在冒着尸毁焚飞的风险,与他们强力对抗。
一个太保被二叔獠牙给彻底咬断了脖子,另一个太保被二叔反手一掌,拍落了脑袋,还有一个太保,由于他已经勾出了二叔早已腐烂不堪的内脏,鬼手彻底脱离二叔的躯体,二叔竟然像个刺猬一样,顶着身躯上的两把鬼手,将他死死地抱住,那两把鬼手的把柄,瞬间横穿那个太保和二叔,像串糖葫芦一样,将两人给串了起来。
二叔再度嘶吼一声,身子从下往上跃,那个太保整个躯体被鬼手的把柄呼拉成两半。
二叔从空中落下,身躯蹒跚,但老脸极度刚毅,如同猛虎出山,向着包围而来的另外十个太保凶狠扑去,又有两个太保在转瞬之间倒下。
林圣尧表情显得既惊又怒,双手迅疾打着无比古怪的诀花。
那诀花,既像是道家的法诀,又像是佛家的罡印,身躯一黄一青两股气息萦绕,隐隐之中,好像还有形状,一股气息像佛家的白象,一股气息像道家的青龙,他口中疾念道:“佛道魔靥,无极无咎!十三太保,保九黎万古水长流!”
话音刚落。
剩下的八个太保,突然脱离二叔,像川剧变脸一般,所有人的面孔,竟然变成了林圣尧的样子,连身形都一模一样。而且,林圣尧是人,本来还有面目表情,此刻竟然如同僵尸,完全看不出任何神态变化。
更令人恐怖的是。
八个太保,躯体疾速合一。
他们身躯原来干瘪的肉体、骨头,此刻哗啦啦掉了一地,躯体没了,变成了一个统一叠合在一起的虚体。
林圣尧,八个太保变成的虚体,就像一个人和身边一个能直立着的虚体影子。
林圣尧整个身躯往外泛着黄光,那是佛家的气息。
身边八个太保组成的影子泛着青光,那是道家的气息。
人、影随行。
一道残影疾闪。
一黄一青两道光芒,同时击中了正目呲欲裂扑来的二叔。
二叔整个人被光芒击中,身躯穿了两个大孔,向后倒出几十米。
虚体影子立马又幻化成八个林圣尧的样子,连同林圣尧一起,共计九道残影,向倒在地上的二叔飞驰而去。
二叔突然站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脱下了自己身上穿着的阴山掌门服,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骷髅白骨,有一根肋骨,却是空的,二叔此刻正将肋骨执在自己手上,上面悬挂着阴山掌门服装,在迎风烈烈飘扬。
阴山天旗令!
二叔整个身躯颤颤巍巍,但屹立不倒,保持着一代掌门最后不屈的风骨。
哪怕他现在已经是一具毫无战斗力的僵尸王。
阴山天旗令竖起,他的身边,忽然漫卷着煞气,排山倒海一般的煞气冲着林圣尧和八个影子席卷而去。
林圣尧怒道:“负隅顽抗,找死!”
八个影子立马又合拢成一个,而且拖曳在林圣尧的身后,他如同一头猛兽,顶着排山倒海一般的煞气,掌风不断,对着袭来的煞气疯狂拍去。
每拍一下,煞气就减弱一分。
二叔的身躯,被煞气反噬,干瘪的肌肉“砰、砰、砰”往外不断炸裂。
二叔没有倒下。
他始终高高举起那杆用自己肋骨和阴山掌门服装做成的阴山天旗,屹立在原地,任由身上的肌肉、骨头四处炸裂。尽管,到最后,全身上下,已经只剩下骨架和丝丝干瘪的腐肉悬挂着。
阴山风骨撼天地!
承受着阴山历代掌门惊世劫难的二叔,以如此倔强和残忍的方式,同所有人告别。
他是何大同!
“挖通了!”风吟浅大喊了一句。
我像疯了一般冲进了墓室,咆哮着大喊道:“出鞘!”
鱼肠剑龙吟乍响,红光猛闪,刺向了林圣尧。
我已经管不了其它了,跑到二叔身边,死死抱着他的腿骨,泣不成声:“叔,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小猴子真的错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情绪已经彻底崩溃。
我颤抖着双手,哭着想把二叔给抱下来,但他整个身躯像死死地嵌在大地上的一枚钉子,完全抱不动。
鱼肠剑已经回鞘了。
它并不能对付恐怖如斯的林圣尧。
好像。
林圣尧面目虽然无比阴冷,但却掩盖不了他对阴山第八十二任掌门的钦佩,他竟然向二叔鞠了三个躬。随后,他选择了对我的无视,转身向玄瑶袭去。
我伸手去拿那杆阴山天旗令,红肿着眼睛,对二叔说:“叔,小猴子长大了,你把旗子给我吧,你先睡会儿……”
二叔闻言,手一松,旗子落到我的手上。
他倒下了。
我将旗子插到二叔尸体边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起身。
转身面对着正在惨烈厮杀的众人,锵啷一声,拔出苍尤剑,厉声喝道:“敢挡我复神魂者,死!”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我不信天道轮回
阿虎一边哭,一边拿着震魂鼓不断地狂敲。
鼓声“咚、咚、咚”直响。
那些围攻十殿阎罗的纸兵纸将,顿时呆立在原地,像是受了控制一般,目呲欲裂的嘴脸,此刻变得木木的。十殿阎罗呼喝声震震,立马潮水一般朝纸兵纸将反攻。
阿虎大急道:“别打我的兵!”
但十殿阎罗一个个都已经杀红了眼,哪里还会听他的?
纸片飞舞。
惨嚎连连。
阿虎只得不断用震魂鼓控制着纸兵纸将,呼啦啦带领它们不断地往后退。
我没去管阿虎,与晓婉一道,腾跃而起,手中凝聚着无相气诀最大力道的罡气,朝着赖添财猛然击去。赖添财正山呼海啸一般与燃面鬼王打斗,哪里能预料到我们突然出现。他大惊失色之余,猛然往后退去。但身躯“砰”地一声,中了我一掌,往外飞出十几米远,惨呼不已,口中狂吐鲜血。
我脑中只有无穷的仇恨,拎起苍尤剑,暴风骤雨般向他疾驰袭去。
那边玄瑶已经被林圣尧和赖夕颜拍翻在地,俏脸一片惨白,嘴角鲜血溢出,捂住胸口,半躺在地上。而林圣尧身旁的太保鬼影一闪,直接去掐玄瑶的喉咙,玄瑶已无抵挡的可能。
燃面鬼王爆喝一声:“尊上!”
一掌剧烈的掌风打出,林圣尧只得反手去击打燃面鬼王。
我人已经来到了赖添财的旁边,苍尤剑猛然刺进了他的左肋,赖添财脸部毫无血色,双手死死地抱住苍尤剑,被我狠刺的急急后退。
他脸色越来越狰狞,反而咬牙切齿地哈哈大笑。
我双目喷血,誓要将他一直捅到洞壁里,像钉子一样死死嵌上,再将他千刀万剐。
忽然!
赖添财握住苍尤剑的手,突然向上猛削,十根手指头鲜血飙出,竟然齐齐断裂。那十根手指漆黑异常,每一个指甲都蘸满了带毒的鼻屎,向十把飞镖一样,朝我上、中、下三路袭来。
我大惊失色,只得猛然打出一把黑伞,去抵挡那些毒指。黑伞虽然让我未受到毒指的攻击,但却被凄厉无比的指镖打穿了十个洞。我猝不及防,受到罡气反噬,胸口一闷,喉咙一阵咸甜,整个人若遭卡车撞击,狂奔一口鲜血,向后弹飞几米。
赖添财见状,继续狂笑不已,猛地拔出胸前那柄苍尤剑:“挡九黎成事者,死也!”他身带疾风,残影一闪,手中苍尤剑向我凶狠刺来。
我准备受他一剑。
完全不躲。
手中猛然聚气,用无相气诀得最高一层,打算在承受重创得同时,拍碎他的脑袋。
以死搏命!
正在此时,十殿阎罗已经放弃了追杀纸兵纸将,高喊道:“保护御使大人!”他们手中的武器飞出,呼啦啦地甩袭向赖添财,赖添财只得放开我,拿着苍尤剑,疯了一样格挡那些武器。
我手中罡气已聚至顶峰。
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伴随着我口中的一声咆哮,击向了赖添财。
“砰”一声巨响。
他身躯被我的掌风彻底打穿孔,鲜血如同高压水枪一样,四处狂飙,他眼睛死死地瞪着我。我像一头疯牛,拎过他的肩膀,一掌接着一掌,十几掌毫无保留的力量,向他身上狠狠击去,发泄着心中极度的憋屈与仇恨。
赖添财倒了。
但死不瞑目。
口中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
我离得近,听清了。
他说的是:“早该杀你,师祖……奶奶不让……”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死去。
“赖叔……”一声哭腔从旁边传来。
转头一看,赖夕颜竟然半躺在地上,眼睛噙着泪,嘴角流着血,无比绝望地看着我,似乎有万般委屈。
这是怎样一种眼神啊。
曾几何时,我被她这委屈而动人的眼神所融化。
可现在,沧海桑田,我心中只有恨意。
而挡在赖夕颜身躯前面的,却是晓婉,她俏脸无比紧张,张开了双臂,在向燃面鬼王、玄瑶苦苦哀求:“鬼王大人,求您不要杀我姐姐!”
显然,燃面鬼王和玄瑶联手,已经制服了赖夕颜。
林圣尧呢?
燃面鬼王气得不行,对晓婉大喝道:“臭丫头,你让开!”
晓婉不肯,咬着嘴唇,不断地摇头。
再一看,十殿阎罗,已然团团包围住了那个石墩。
石墩之上,正是林圣尧,他身边是十三太保融合而成的虚影,正在找神魂水。
他武力值超出所有人,到底底线在哪里,完全不可预测,迄今为止,他甚至还没受过一丁点伤。我算明白了额,刚才他与赖夕颜一起并肩战斗,应该是假象,他压根不管赖夕颜的死活,打斗,可能只是为了试探燃面鬼王和玄瑶身上有没有神魂水。估计发现没有之后,宁愿让赖夕颜深陷险境,立马跃上石墩找神魂水。
单打独斗,我们没有人是林圣尧的对手。
即便解决了赖夕颜,我们全部一起上,最终结果,也未可知。
“交出神魂水,可留你们全尸。”
林圣尧在石棺上,没找到神魂水,居高临下,身躯一黄一青两股气息不断变化,冷冰冰地讲道。
他的声音,已经完变了。
像塑料摩擦。
非常阴沉、古怪、难听。
这是一种绝对必胜的气势,压迫感之浓郁,即便隔着老远,也让人喘不过气来。哪怕,现在只剩下他和赖夕颜。哪怕,赖夕颜现在已经没有还手的可能。
我突然有一股毛骨悚然之感,全身汗毛直竖,尽管,现在战斗已经短暂停歇。
是什么样的底气,让他如此坦然自若?
林圣尧转过头,指着赖夕颜,用塑料摩擦一般古怪的声音吩咐道:“凤女,你对那小子动真情了。你的杀招,一直未用。不然,他们根本不是你对手。本神主再给你一个机会,将他们杀了。”
此言一出,燃面鬼王猛然扯开晓婉,与玄瑶一起,同时向赖夕颜击去。
赖夕颜忽然娇躯旋转,腾跃而起,双手猛推,两掌拍出,两道耀眼无比的蓝光一晃向前。
“波、波”两声巨响。
玄瑶与燃面鬼王同时一声惨呼,向后狂退了几十米,捂住胸口,鲜血狂喷,几欲站立不稳。
“神主,我没动情!且让我亲手杀了何方!”赖夕颜面容无比冷峻,手掐指诀,如同离弦之箭,转身向我袭来。
“姐姐不要!”晓婉疯了一般奔来。
燃面鬼王和玄瑶再次离地,口中同时爆喝,两掌向夕颜后背拍去。
我拎着苍尤剑,想聚气而出,但无比惊恐的是,手却如同麻木,似乎被什么力量给完全压迫,罡气完全聚不起来,整个人门户大开,呈一种完全不设防的姿态,迎接着赖夕颜的攻击。
她绝美的脸庞,冷艳、无情,身躯好似在不断地幻化,美眸杀意无比浓郁,手中在打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手诀,手诀打出,她全身上下萦绕着一种古怪的气息。
那气息,不是罡气,不是煞气,也不是姜真族裔的灵气。
好似一种绝望的情绪。
一种生死相别、悲伤无比的情绪。
她动作快若电光火石。
但在我眼里,无论是她向我袭来之姿,还是晓婉拉她,或者燃面鬼王、玄瑶向她腹背攻击的姿态,恍若特意被剪辑了的动作电影一般,一祯一祯的慢动作。
甚至,我还看到在石头之上的林圣尧,嘴角发出来的冷笑。
她头上的青丝,随着身上那种生死相别、悲伤无度的绝望情绪达到顶峰,忽然,瞬间全部变成白发。
娇美的脸庞。
苍苍的白发。
“一夕白首。”赖夕颜脸庞毫无表情,一字一顿地念道。
我的手能动了,本能求生欲望的动。
正欲抵挡,赖夕颜的手,在击到我胸口的当口,突然一个转向,如同一只飞升的白羽凤凰,向着那巨大的石墩轰去。
惊天裂地的一声巨响。
十殿阎罗惊呼猛退。
一直在石墩之上的林圣尧大惊失色,整个人从石墩摔了下去。尔后,赖夕颜身上突然白光炸裂,映照的整个墓室光芒万丈,朝着正从空中往下疾速坠落的林圣尧,打出了惊世骇俗的一掌。
林圣尧完全来不及躲避,只得猛地一拉边上的虚影。
八个九黎太保凝聚而成的虚影。
虚影被轰然击破,溢出已经碎尸万段的肉体。
突入其来的变化,让燃面鬼王等人立马收住了掌势。
林圣尧刚才拉虚影的手,也被赖夕颜掌风波及,猛地被击断,鲜血飙出。他表情极度愤怒,仰天长啸,另一个手掌,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拍夕颜的胸口。
一夕白首。
是她的绝招。
她击碎了八大九黎太保,断了林圣尧一只胳膊,此刻也再无防守的余地。
整个躯体,如同断线的风筝。
坠落在地。
刚好落在我旁边。
她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像那天在般若湖畔受伤时一样,完全无法停歇。只不过,她那时是黑发,现在是白发,而且,白发已经被鲜血逐渐染红。她脸色已经很白了,呼吸无比急促,美眸噙着泪,怔怔地看着我。
林圣尧已经疯了,想冲过来,将夕颜碎尸万段。
十殿阎罗、燃面鬼王、玄瑶、晓婉此刻反应过来,疾速向林圣尧围攻。
“我这样子……很丑吧?”夕颜嘴里边冒着血,边对我断断续续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泪如泉涌,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哽咽着,完全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夕颜颤抖着手,轻轻地抹着我的眼泪,有气无力地说道:“神魂水有扭转天地的力量,他们得到,会杀了你。你得到,会杀了赖叔。何方,时间真的太久啦,夕颜早忘记了以前的恩怨,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子,但我真的逃不了,你别怪我。我靠赖门重生并被守护千年,要报恩。我不小心爱上了你,想与你余生厮守。我多难呀,想与你在一起,赖叔不让,玄瑶不让,整个世界都不让,到最后,连你也不愿意了……可我不信天道轮回,我一直还想求来着,但好像真求不来。现在好了,我快离开了,真的不能爱了……”
第二百七十章 佛陀不语,胜有千言
夕颜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慢慢地垂了下去,她还想说话,但声音已经传不到我耳朵了。
我只好把她给紧紧抱住,哽咽着叫她别再说了。
夕颜身上的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涌着,但血量已经越来越少,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嘴里在开口,拼了命地想靠近我,似乎一定要告诉我一件无比急迫之事。
我只好把耳朵凑了过去。
“……神魂水……我其实偷偷拿了的,你们都找不到。你亲一下我……我就给你。你拿到神魂水之后,可以和玄瑶在一起了,也可以杀了林圣尧……”夕颜讲完这句话,似乎掏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泪如雨下,浑身在剧烈的颤抖。
我抱过、背过,甚至为救她曾脱光她的衣服给她推拿,但真的从来没亲过她。
一个抗拒天命,向我勇敢奔赴而来的姑娘。一个宁愿承受天怒地恼,拼死想跟我在一起的女孩。
她早已不是凤女。
她只是想抓住爱的普通丫头。
我亲下去,将她死死地搂在胸口,几欲将她塞进自己胸膛,不愿再让她承受一丁点伤痛和委屈,口中突然传来一股清泉似的液体,黏黏的、甜甜的,如同灌进我体内一股神奇的能量。
这不是血!
这是神魂水!
夕颜将神魂水藏在了自己嘴里,她本不想让九黎一族找到,也不想让我找到。但刚才在最后的关头,她背叛了九黎一脉,击向了林圣尧,她不屈于影天凤女的宿命,选择了爱情。
但最终……
她却向爱情低了头,用如此决绝的方式,让我获得神魂水,愿让我与玄瑶在一起。
嘴唇一股猛烈的刺疼感传来。
夕颜狠狠地咬了一下我的嘴唇,尔后,她看着我,甜甜地笑了。那种第一见她,在大槐树上翘起脚丫,调皮、戏谑而纯真的笑。
“何方,谢谢啦……”
讲完这句话,她的头缓缓地垂下。
她在我怀里,整个人如同一只走散流浪了几天几夜,终于找到自己窝的可怜小猫,神情淡然、宁静而舒适。
赖夕颜。
她多么像自己弄丢了心爱的玩具,哭累了而睡着的一个小女孩。
我轻轻地把她放在边上,把自己外套脱了,给她仔细地盖好。
我要解决林圣尧,再带夕颜回家。
她曾说过,要一辈子跟着我。
旁边是山呼海啸一般战斗。
燃面鬼王、玄瑶、晓婉、十殿阎罗,甚至,阿虎用打魂鞭,驱赶着纸兵纸将,全在围攻林圣尧。
林圣尧身边的十三太保虚影,已经被夕颜的绝招一夕白首给彻底打散,还断了他一条胳膊,实力已经折损过半。但他却状若癫狂,身上白象和青龙气息奔腾跃动,对付起所有的人,不仅毫发无损,反正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纸片纷飞,十殿阎罗惨嗷连天。
“砰、砰、砰”几掌过后。
燃面鬼王、玄瑶、晓婉口中同时喷出来一股鲜血,往后急倒退十几米。
“本神主乃九黎之主蚩尤帝君正脉嫡玄世孙,受九黎十三太保万世聚魂而生,应西域佛陀、东方道魁同恩点化!尔等蝼蚁,岂能与日月争光辉?!哈哈哈!”林圣尧仰天长啸,面目无比狰狞地大喊道。
难怪他能将十三太保幻化成他的影子,原来他是一直在棺材里的九黎十三太保聚魂而生。弘慈法师曾告诉我,林圣尧一直四处游历,神龙见首不见尾,敢情一直在拜教于西域佛坨、东方道魁。
西方佛陀位居塔克拉玛干魔域,据说乃释迦摩尼修行所摒弃的魔心所化,修成魔后,自称另世佛陀,后被圣佛封印于魔域死城。东方道魁,当年川蜀八部鬼帅的最高统领,张道陵将八部鬼帅诛杀之后,他一直在逃逸,有人说葬于青城山大山之中,有人说已经灰飞湮灭,没曾想,他竟然还活着。
他们倒是调教的一个好徒弟!
林圣尧才是真正的九黎大佬!
蚩尤帝君的嫡传玄世孙。
夕颜和赖添财都不是,他们只是一杆旗帜。几千年前,六道女和籁翁,也只九黎之主蚩尤的工具。
多么可叹!
喝了神魂水之后,我身上神魂充盈,蔚然色的光芒,流光溢彩,行云流水一般四处晃动,心中杀意盈天。
“玄瑶,合聚神魂!”我爆喝一声。
玄瑶见我身上蓝光逸动,惊喜万分,娇躯一转,腾空而起。
我向上迅疾一跃。
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整个身躯,似乎有一种无上的力量在操控。
蓝色水波气息,红色火焰气息,瞬间合拢在一起。
庞大的墓室,被两股强大的气息交融汇聚,明堂一片,若火山喷发,似海啸袭来,天崩地裂之感源源不断地往外溢出。
“不可能!墓室里根本没有神魂水!”林圣尧脸色陡变,突然变得无限惊恐。
林圣尧竟然害怕了。
但他的身姿仍然无比飘逸,转身往后退去,尔后,脚噔噔蹬几步,踏着墓壁,双掌交叉,俯冲而下,一道呲牙咧嘴,眼睛泛着绿光的青龙虚体之光,快若疾电,冲我们袭来。
我与玄瑶,迎着那条虚体青龙,惊世一战。
燃面鬼王等人,甚至都没法近身。
打到最后,我体内的道意已经达到顶峰,口中不由自主地念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天机缘成,戡乱复明!”玄瑶嘴里竟然同时念出了下半句箴言。
我们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苍尤剑,带着蓝色海水一般凌冽万分的光芒。碧玉簪,带着岩浆喷发一般炙热无比的气息。
同时向青龙袭去。
巨大的爆裂之声。
青龙惨痛万分嘶吼而散。
而林圣尧,身躯肉体全部炸裂,只剩下一副骨架,兀自支撑在那里,像一个展览品。
一切都结束了。
道气散了。
我与玄瑶额头上大汗淋漓,惊魂犹定。
苍尤剑和碧玉簪已经碎成了废渣,我不知道玄瑶怎么样,但我身上已经提不起一丝丝罡气。不过,我看到她浑身伤痕累累,俏脸苍白的模样,想必,她现在也跟我一样。
“一切还没结束!”
只剩下骨架的林圣尧突然嘴巴开口,阴沉无比地说道。
尔后。
他的骨架,突然溢出黄光,一头金顶白象虚体,恐怖万分,咆哮而出,白象炸裂,泛化成成千上万个魔佛头陀像,念着佛经,绕着我们身躯滴溜溜直转。
我脑中几欲炸裂,七窍飙血。
玄瑶等人也大惊失色,捂住头,口鼻飙血,惨嗷不已。
林圣尧佛道双修。
我们刚才只斩杀了道之青龙,但佛之白象,却未伤及毫毛。
他的骨架,黝黑中泛着青光,那是不化骨的模样。也就是说,他本受十三太保聚魂而生,又练就了不死不灭的不化骨,只要骨头没化掉,就可以随时再度聚魂,恢复肉身。
比僵尸还恐怖!
比更邪门!
我用尽最后的力量,掏出身上的星月菩提。
这是弘慈大师圆寂前送给我的。
他告诉我,星月菩提,在滇西尸王墓,会起大作用。当时包裹星月菩提的红布,除了“何来纷扰乱凡尘,方知缘起因故人”这句话,还有一句最简单的佛家咒语:“嗡玛尼贝贝轰。”
弘慈大师是真正的高僧。
他试图点化我。
我当时冥顽不灵。
我相信,星月菩提,一定能压制万千魔佛。
“嗡玛尼贝贝轰!”
我高举星月菩提,大声念道。
星月菩提,突然散发出万状光芒。墓室的穹顶之上,好似突然汇聚着明月和繁星,笼罩着整个墓室。星月菩提里的那个佛像,竟然溢了出来,我仿佛看到一个高僧的虚体背影,他双手合十,缓缓地向林圣尧走去。
那个背影,非常之熟悉。
像弘慈大师,又像任一位高僧佛陀。
佛法万相,完全无法揣度。
佛陀披星戴月,金光熠熠。
那些魔佛头像见状,表情惊恐万分,顿时迅速回缩,重新变成了一头白象虚体。但白象虚体头上的金顶消失了,竟然变得无比温顺,跪在地上。
佛陀不语,胜有千言。
林圣尧那副不化骨骨架,似乎极度惊恐,想往外奔逃。
佛陀向着那副奔逃的骨架,深深施了一个佛礼。
惊天裂地的一声惨呼。
不化骨,成了一滩腥臭无比的水。
白象消失了。
佛陀消失了。
穹顶星月消失了。
手中的星月菩提也消失了。
只有那腥臭无比的不化骨的汁液,在反复提醒着我们,刚才不是幻觉,一切都是真的。
真正的结束。
蓦然间!
大地颤动。
整个墓室沙石哗哗落下,好像巨大地震爆发的前兆。
我与玄瑶对视了一眼,从互相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本欲招呼所有人快出墓室。
但却看到燃面鬼王和十殿阎罗表情无比虔诚,全部齐齐跪下了,好似完全不惧地震。整个墓室,只剩下我、玄瑶、晓婉、阿虎几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所以。
“你们在搞什么?!”我冲燃面鬼王等人大喊道。
一道天雷,将墓室穹顶给炸裂。
巨大的石块轰然落下。
我们几人纷纷往旁躲避。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条惊天巨龙,从墓室里飞跃奔上。巨龙金光粼粼,迎着猎猎的惊雷和闪电,在闪转腾挪,在嘶吼,在吟叫,在宣告……
它在渡劫!
它有帝王之气!
它是白扬杜!
第二百七十一章 谁诀别想思成疾
白扬杜一袭王冠礼服,无比雍容华贵,向外散发着不可侵犯,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
我惊呆了。
“恭喜阴天子陛下转世轮渡成功!”燃面鬼王带着十殿阎罗,齐齐恭贺。
“众卿平身!”白杨杜颇有王者风范,缓缓地抬了一下手。
“谢陛下!”燃面鬼王等人虔诚地回道,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
白扬杜冷脸环视了一下四周,朗声说道:“本天子转世轮回期间,众卿戮力同心、誓死坚守,诛杀讨伐九黎余孽,护天道纲常秩序,功高至伟。”
“职责所在!”燃面鬼王等大声回道。
白扬杜向玄瑶施了一礼:“尊上,您受罪了。”
玄瑶回礼:“恭喜阴天子!天子不必客气。”
玄瑶是九天玄女。
哪怕阴天子,也要对她客客气气。
白扬杜走到我面前,看了我几眼,转身对众人说道:“巡阳御史何爱卿……”
我一听到“何爱卿”三个字,顿时热血冲顶,脱口飙骂:“卧……”
白扬杜一只手死死地偷拽着我衣角,迅疾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在我下属面前,给点面子!”
“我在。”我只好转口说道,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白扬杜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巡阳御史何爱卿,斩猖王其即兴,诛天童其复生,拔外侮其芒刺,合阴阳之力剑指穹虚,凝道心聚佛缘涤荡蚩尤残毒,实乃当世道之大者,天地之功勋也。”
我心里已经把这个王八犊子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一万遍。
他转世轮渡。
在大街讨饭,被狗追,被高压线电,被各种场景吓的尿裤子……
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就换来他一句居功至伟?
职位高的人,玩的都这么高级而恶心吗?
我非常之愤怒,转头说道:“阿虎、晓婉,我们走!”
玄瑶见状,赶紧跟了出来。
………
大墓门口的滇西尸王庙。
破败不堪。
唯有八十一块没有写名字的祭牌。
我再加上一块无字祭牌,将二叔的骨灰埋在了下面。
尔后,郑重地跪下,向着阴山八十二任掌门行三拜九叩大礼。
拜完。
我长吁了一口气。
玄瑶站在我边上,轻声地说道:“何方……”
阿虎和晓婉很有眼力,立马走出了庙门。
我看向了玄瑶。
第一次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每六百年葬一次天机聚神魂,只为未了心愿的美丽姑娘。
玄瑶被我瞅的有点不好意思,脸色微红,笑了一笑,说道:“我能找到你,已经了却了心愿。其实,上次在大雨中找你要簪子,我知道在你的心里,只有夕颜。世间爱恨,从来没有一成不变,我能理解。夕颜想搏一把,我也想搏一把,希望没给你带来伤害。”
我缓缓地说道:“怎么会呢。”
玄瑶顿了一顿,神情突然变得无比黯然,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远方,转头说道:“我输给了夕颜,但我不后悔。我没有看错你,阴天子说的没错,天下能凝道心聚佛缘之人,怕真的只有你一个。也许……我的爱人,只是上古时期那个叫应龙的英雄,而不是你。”
我内心被一股莫名情绪渲染,似乎被一根针狠狠刺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玄瑶美眸噙着泪,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他一不小心,把我给弄丢了。我跪求帝君,自发大愿,愿历千世孤寂,去找回他。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可其实,他应该还留在了上古。何方,你说我讲的对吗?”
美眸中的清泪滴下。
她又自问自答地说道:“我觉得是对的。”
尔后,她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冲我“噗呲”一下,笑颜如花:“我可能说的有点多啦。我还有点事,再会喽。”说完,她提着款款的衣裙,出了庙门。
可脚步顿了一顿,又转回头,泪如雨下:“何方,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我顿时对这个傻傻的丫头无限心疼,过去抱了抱她。
她在我肩膀嘤嘤抽泣。
好一会儿之后,她抬起头,像聚会朋友日常作别一样,露出白白的牙齿:“走啦。”
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很想问她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可话到嘴边。
没说出口。
谁诀别想思成疾。
莫问天涯。
莫问归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姐姐你好美啊
我抱起夕颜的骨灰,出了庙门。
阿虎在地上玩蚂蚁,抬头问道:“爹,我们回去吗?”
我摸摸阿虎的头:“走,我们回家!”
阿虎背起了一个大麻袋。
在墓室里,阿虎已经恳请燃面鬼王,将纸兵纸将附着的阴魂给收了,送入地府,走正常的投胎转世渠道。而那些纸张,阿虎则一张一张地给展开,叠起来,装进了麻布袋里。
他虽然恢复了肉身。
但他是天地第二,世间唯一的纸神。
一个善良的纸神。
晓婉非常开心,跟着我们往回走。
我们不去管好像一直在墓室里商量大事的白扬杜和燃面鬼王等人,沿着山脊走。
秋风萧杀。
衣衫猎猎。
我望着脚下滇西的山川,手里抱着夕颜的骨灰,心中思绪万千。
晓婉好像看出我很不开心,一直在陪我说话,甚至,在讲她并不擅长的笑话。
本来现在是秋天,可不知为什么,天空突然飘起雪来。
雪花漫天飞舞。
我们全身素白。
凄美而婉转的雪点,落在我们身上,很快就融化,犹如人间所有的美好,绚烂而短暂。
雪积得非常之厚,踩下去直达半个腿肚子。
我们三人走在山巅。
晓婉冻得小脸红扑扑的,她突然转过身来,巧笑兮然,说道:“哥,我给你跳支舞吧。”
我笑了。
进墓室以后第一次笑了。
她见到我笑了,非常开心,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身姿妙曼,犹如画中走出来的绝美仙子,翩翩起舞。
雪花伴着舞姿。
犹如一副罕世的美丽画卷。
这个场景,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
多年以后,一直挥之不散。
跳完一支舞,晓婉显得有点害羞了,红着脸说:“跳不来,不跳了。”
“姐姐你好美啊。”阿虎由衷地赞叹道。
晓婉闻言,摸了摸阿虎的头:“阿虎乖。”随后,她接过我手中夕颜的骨灰,对我说:“让我来抱抱夕颜姐姐吧,你一直这样抱着,太累啦。”
她抱过夕颜的骨灰之后,快速地向前走去。
我们差点赶不上她,正准备叫她别走太快。
晓婉已经在离我们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她回过头来,无比开心地笑着,乖巧地冲我们挥挥手:“哥,再见啦,晓婉希望你开心……”
晓婉转过身去,望前走。
边走,她整个身躯,竟然像橡皮擦在擦画一般,开始消散,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中、在大雪纷飞中。
我简直要疯了:“晓婉!”
“姐姐!”阿虎大喊道。
我疯狂地跑到她身躯消散的地方。
可那里。
除了雪花,还是雪花,就好像晓婉,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转头一看,阴天子、燃面鬼王和十殿阎罗全站在我们后面。
他们面色均无比凄然。
“怎么回事?我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我歇斯底里地冲他们大喊道。
燃面鬼王神色黯然地说:“小丫头擅走九转还阳道,遭天谴而散。八虚子老道只是死得早,不然结局也一样。晓婉早知道自己今天会消散于天地,刚才她一直在逗你开心,同你讲笑话,给你跳舞,想让你笑。甚至,在临消散之前,她还带上了夕颜的骨灰,她不愿让你一辈子活在夕颜的阴影当中。我们实在不忍心打扰。晓婉身世凄苦,地府决定,追授她‘婉情仙子’谥号。”
我突然如巨雷击心,脑袋嗡地一下炸了,泪水模糊了双眼:“不可能,不可能!你这个狗屎,你他妈一定在骗我!比亚迪,你说,她还会回来,对不对?!”
阴天子摇了摇头。
我眼前一黑,嘴里狂喷出一口鲜血。
只觉得漫天的雪花已将我压垮,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结局)庄周梦蝶
两天之后。
我在滇西的一家宾馆醒来。
一众地府人等围在床边。
“巡阳御史,你大可不必儿女情长!塔克拉玛干西域魔佛,八部鬼帅统领道魁未死,必将成天下祸害!我等当行立行阴阳之责,护天地秩序!你且随本天子立即起兵,先杀向塔克拉玛干,再端道魁之老巢!”阴天子面目无比阴沉,正义凌然地说道。
“滚!”我喝道。
“何方,你胆敢放肆!”
燃面鬼王等一众人等,表情无比愤怒,哗啦一下将我包围。
“再说一句,滚!”我吼道。
燃面鬼王就要冲我动手。
阿虎恼道:“破蛇,叫你们滚,快滚啊!”
阴天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胸脯上下起伏,最终冷哼了一声,无奈摆了摆手:“走!”
他们散去。
……
一年之后,离苏城千里之外的一座小城。
我送阿虎上幼儿园。
忽然之间。
街头热闹万分。
人群纷纷朝博物馆而去。
“听说易经大师阮小山在博物馆讲国学,我们赶紧去。”
“对对对!我在网上看过他讲易经的视频,风趣幽默,深入浅出,结合实例,老精彩了!”
我不禁哑然。
雪莲仙姑确实神预言。
夕颜可能会给我带来性命之危,我跟这丫头,确实好几次深陷险境。
晓婉会给我带来一辈子大麻烦,如今,晓婉已成为我心头一根永远作疼,不敢拔除的刺,不是大麻烦又是什么?
白扬杜一定会成龙,还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他们已经在塔克拉玛干了。
阿虎是天地一大造化贵不可言,阿虎不仅纸神加身,学习成绩奇好,预计清北大学如探囊取物。
阮小山会成为一代宗师,现在他竟然已是国学大师。
雪莲仙姑的话,无一遗漏,一一应验。
我转眼瞅到边上有一家胡辣汤店。
我寻思好久没喝胡辣汤了,没想到在离苏城千里之外的小地方,竟然也有胡辣汤店。
进了店之后,我感觉装修风格有点熟悉。
“老板,来一碗胡辣汤!”我说道。
“好嘞!”一句似曾熟悉的女声传来。
我转眼一看,顿时呆了。
陈诺!
“何……何方……”老板娘陈诺惊道。
她手中端着的胡辣汤,“啪唧”掉到了地上,摔的胡辣汤四溅。顾客怨声载道,陈诺只好一个劲陪笑脸,说免大家一个礼拜汤钱。
向他们陪完不是,陈诺赶紧拉着我,欣喜地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聊后得知,她的父亲死后,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开了一家胡辣汤店。
忽然之间。
一切好像又回到起点。
此前的种种,难道都是梦吗?
或许,就是梦吧。
庄周梦蝶。
孰是梦?
孰是蝶?
……
(全书完)
结局与大家聊聊天
一个作者的生命力,第一是想象力,第二是倾诉欲。
想象力是很私人的东西,情节、画面、人物、情感……所有的要素组合在一起,决定了一本小说的质量。希望《阴山大掌门》构建的世界,能给我的读者带来一丝惊奇、赞叹、感动或愉悦。
倾诉欲是很大众的东西。平台的机制、读者的反馈、日常的订阅……这些因素互相交叉,决定了一本小说的长度。《阴山大掌门》总计七十多万字,并不长,但没烂尾、没太监、没水文,对得起大家每一分钱订阅。
在我心中,这个故事,是迄今为止我力所能及讲得最好的一个故事。无论是构架、节奏以及输出,左道临尽了自己最大努力。
想象力我还有。
但倾诉欲,没了。
为什么没了?
我常想起老郭说德云社开社之初的一件事,台上两个相声演员,台下就一个观众,搞的观众都不好意思去上厕所。
人家后台问老郭,还演吗?
老郭说,演吧。
作者跟相声演员差不多。
演员演下去,是职业态度。
同样,作者写下去,也是一种职业态度。
但没观众这事儿,确实极度打击倾诉欲。
结尾那些章节评论,很多读者问为什么这么快结尾,还没看够。
书会不会太监,取决于作者。但书写的长不长,真的取决于读者。
不过一切的根源都怪我。
万幸,这本书在极快的节奏之下,没有翻车,四平八稳结局落地。
一身冷汗!
以书结缘,人间雅事。
我感恩一直跟读到现在的读者,书看完了,不管您喜不喜欢,您脑海里永远印下了书中人物的形象,成为您人生的一部分。左道临拜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容忍、耐心和支持,真心祝您一切顺利。
感谢我最亲的编辑大人,真的是最好的编辑。当我自己看到自己都觉得要吐血的时候,你竟然还能容忍我,你的心可真大!
我要休息一阵了。近五个月更新,只向大家请了一天假。元旦在写,除夕在写,清明在写,五一在写,没一天休息,真的好累啊。
祝大家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