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华绝代》 壹?一声吹落江楼月 http://.biquxs.info/
天色依旧阴沉,外面的雨似停非停,苏郡格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天气,让人打不起精神。但若是此时只是捧杯清茶,听听唱片,看看小说;又或者在被子里面蒙头大睡,她都是乐意的。可是偏偏选了这个日子要去看礼服,真是扫兴,湿漉漉的地面,黏糊糊的雨雾,还有冷嗖嗖的风…… 苦了一张脸不想出门,傅含秋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没有宠她,只是道:“谁让你前些日子都不上心,还有三天了,难得今天你父亲也有时间,不能再挨了。” 苏郡格撇了撇嘴,仍是不甚想动,便站在窗前走神,看着那一园子的娇花弱草被这深秋的寒雨摧残地不成样子,自己竟然没有来由的生出了一些感喟,也不知道是替这满目的残花败柳惋惜,还是在大发自己的慈悲。 “快去换衣裳,还愣什么呢?”傅含秋已经着了一件银色的旗袍,而今正在扣外罩紫色呢子大衣的扣子。 今天除了要看礼服,还有更重要的就是要见准亲家,虽然傅含秋嘴上一直对这门婚事不怎么满意,特别是他们家的独子,自己的准未婚夫——齐昱,总是颇有微词,甚至还责怪过父亲千挑万选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登徒浪子?可终归傅含秋也是个有规矩的人,面子还是要的,要不然怎么会将这家传的祖母绿串子戴上了呢? 苏郡格伸手去摸那祖母绿珠串下面坠的玉佛,晶莹剔透,圆润地让人不忍释手。傅含秋是个很讲究的人,这银色的旗袍衬上浓绿的珠串既显得高贵又不失稳重,浅浅一笑:“真好看!” 傅含秋佯怒,板了一张脸,“还有心思玩!快去!” 顽皮的一笑,苏郡格强打精神,“穿什么好呢?” “今天还是穿得庄重些吧,那件丝绒的米黄色旗袍就挺好。” 苏郡格有些失望,“要不穿带来的新做洋装吧,那件蓝色的不好么?” “不好!”傅含秋制止地十分利落,“要见亲家,怎么还穿的那么随意呢?女孩子家就应该端庄些!” 苏郡格张了张嘴,想要争取换成连衣长裙加风衣,可却被下楼来的父亲接了话头,“还是听你母亲的吧!” 最后只得点头认可,回房换了那件米黄色旗袍,临出门时又觉得不妥,便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穿在了外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毫不意外这样的一身颜色招来了傅含秋的异议,“也太暗了。” “可我冷啊。”苏郡格显得可怜巴巴,这一招万试万灵,父亲帮苏郡格解围,“好啦,车子都等着呢,走吧!” 冲父亲一笑,苏郡格出门时冲在了第一个,也不打伞,一路小跑就坐进了车里。 礼服看得很是顺利,只要是合体就行,至于颜色样式,傅含秋觉得合适就成。苏郡格还是很相信她的眼光的。而后又在淮北路上逛了一逛,父亲今天的兴致也还不错,能耐着性子同这娘俩走东串西,且一直面带微笑。 三点钟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听了,齐府在和平饭店定下了包间,苏淳严是个极重视时间的人,到达和平饭店的时候还差五分钟四点。 饭店门口站了齐昱的父母,齐庚泽与白琳,一下车齐庚泽就立刻迎了上来,态度十分殷勤,“苏兄!” “齐兄久违了。”苏淳严客气有加,满面笑容。 白琳与傅含秋,苏郡格也是互相寒暄,傅含秋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有些不悦,“齐昱没来” 齐庚泽微有一怔,陪笑,“一会儿就到,一会儿就到。”苏淳严倒是没有什么介意,依旧是笑意盈盈。 白琳赶紧邀请众人入厅,“咱们到里面坐,到里面坐。” 至此开始傅含秋就在没有露出过笑意,这是何等重要的场合,齐昱竟然晚到,白了一眼旁边没事人一样的苏郡格。 苏郡格就觉得有些委屈,他不来,白我干什么?不来就不来呗,我总不能把他绑来吧! 一顿饭在开场时就没有那么的顺利,齐庚泽与苏淳严讨论着他们的旧话题,江南江北的局势和各系军阀的动向。白琳只得忐忑不已地陪着傅含秋东拉西扯,苏郡格闷不吭声的干笑或者点头,这样不咸不淡尴尬非常的场面终于在齐昱的到来之后有了一些改变。 贰?凤凰台上暮云遮 http://.biquxs.info/ 推门进来的是年轻俊朗的人,一身戎装,身形挺拔,可他仅仅是帮着推门而已,然后便立正站好一个规范的军礼,看看肩章,他只是个副官。齐昱的副官——邵震。随后进来的人,微微有些不安,礼貌的向在座的每一个人问好并致歉,这才是齐昱。若说邵震已经是出类拔萃,那么齐昱真的就是龙章凤姿,比较邵震的挺拔他多了更多的沉稳与大气,眉眼之间也多了许多的从容与镇定。 轮到要和苏郡格说话时,他有些迟疑,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上次苏郡格是一身艳丽的玫红,妆画得也浓些,配上高挽的发髻,还有她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冷艳到了极点。而今天她几乎未施粉戴,清丽出尘地让齐昱立刻就想到了四个字“人淡如菊”。 傅含秋见齐昱有些专注的看着苏郡格,心里老大不高兴了,这种人一见到漂亮的女子就把持不住自己,怎么可能是托付终身的人呢?可是真的别说,齐昱今天的一身戎装是那么的抢眼,比起在北平见到他的西装革履,这一身更显着英气逼人,没有见过这么合适军装的人,比苏淳严当年还胜一筹,不!是好几筹! 白琳见儿子终于来了,打心眼里高兴,讪讪一笑,对傅含秋说,“看着两个孩子多登对啊!真叫人羡慕呢!”傅含秋必需认同白琳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的确很配。便也就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冷不热。 这样的态度让齐昱有些不舒服,他不喜欢白琳和傅含秋如此说话,过于奉承。 而这时的苏郡格却自己闲闲地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或者是喝喝茶,等着上菜,逛了一下午有点饿了。 本该是热闹的亲家宴就吃得有些诡异了,苏郡格冷眼旁观,齐昱一声不响,这两个主角没有任何的交集。反而是其余四人聊得热火朝天,特别是苏淳严与齐庚泽时不时就笑声连连,傅含秋对齐昱不怎么满意,但好在白琳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把傅含秋哄得也是满眼欢喜。 齐昱没有苏郡格这么清闲自在,他总是时不时地看表,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一直担心简奉仪在医院的情况。 临了,白琳提议让齐昱带苏郡格去百乐门跳舞。在齐昱还未反对之前苏郡格先一步说,下午婚纱送到了行馆里,上次改了还没有试,该回去试一下的。要是还有什么不合适要及时的修改。改日吧! 傅含秋皱了一下眉头,这孩子什么时候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 齐昱暗含感激的目光投向苏郡格,终于以温和的口气说了一句,“那下次有机会再请苏小姐。” “少帅不必客气!”苏郡格淡淡一笑,不想去就是不想去,与齐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白琳这是笑的脸上开了花,“下次有机会就是齐少夫人了。呵呵呵呵……” 她这一句话,毫不意外的引起了其他三位家长的开怀,苏郡格虽然性子清冷,但怎么说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抹红晕就飞上了两颊,低头不再做声。齐昱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将脸别向一边。 在和平饭店门口又寒暄了一阵子,两家人在就此作别,苏家回了行馆,齐家却只有齐庚泽与白琳回去,齐昱就直奔医院而去。两家人各自回去,到了家却都是同样的抱怨声出现,苏家是傅含秋抱怨,齐家是白琳抱怨。这个说丈夫太宠溺女儿,那个说丈夫没管教好儿子。 叁?梅花惊作黄昏雪 http://.biquxs.info/ 那张报纸马上就被揉碎了,看了一遍又一遍,真的不想去相信那个新闻是真的,简奉仪泪水总是忍不住,这已经不是新闻了,报纸是五天前的。她在这医院里呆了一个星期,他就瞒了她一个星期。 “奉仪?”齐昱见到简奉仪那泪眼婆娑,却没有见到被她藏起来的报纸,“还疼么?” 摇摇头,又点点头,简奉仪不敢看齐昱的脸,以后他就不再属于她了,他要结婚了,他要娶北洋政府苏家的大小姐——苏郡格。 “怎么了?”温柔如前,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 那条订婚的新闻已经将她击碎,“南北携手,齐苏联姻。”一把抱住他,如今孩子没有了,马上也要失去他么? 察觉到简奉仪的异常,齐昱有些慌张,也紧紧抱住了她。听她在自己的怀里喃喃地说:“告诉我那些新闻都是假的,你不会娶她,……”而后是嘤嘤的哭声。 怔住,脑海登时空白一片,齐昱皱眉,那婚事亦将他的心掏空了,“奉仪,不要哭,我爱的是你,相信我。”在她的耳边,情话这一刻如此的脆弱。 苍白的小脸扬起,认真的盯住那双深沉而凝重的眸子,“我相信,昱,我一直都相信,可是,可是你们订婚了,你们订婚了,而我什么都没有了,孩子没了,你也不在……”泪水弥漫,淹没视线,“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哀怨至极。 还记得一年前,简奉仪闯进自己的视野里,黑发齐肩,发夹上有一朵小小的雏菊,在阳光下稚嫩的绽放着,像极了简奉仪本人,她抱了大摞的文件袋在车流中慌不择路……她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人,但是那份清纯,却深深地烙进了齐昱的心里,于是他知道她在报社里做一个小编辑,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 简单的相识到深深的相爱,他从未将她公布于众,因为在他的众多红粉知己中,她是最特别的那个,最不能伤害的那个。为了她,他再也不出入百乐门,再不也光临大上海;为了她,他一有时间就乔装改扮陪她逛公园,看电影;为了她,他比以前更忙,常常将两天的公务压缩到一天完成,这样就可以更好的陪她…… 然而一切的美好都在上个月被打碎。 十月刚过,秋风一天紧似一天,寒意袭来的早了以往许多,上海这一年提前结束了惬意的早秋,猝不及防,一场秋雨,冰冷彻骨…… 简奉仪发现自己怀孕了,齐家向北洋府的苏家提亲,苏大帅的独生女儿苏郡格同意下嫁到上海来,这一切都砸向了齐昱。 邵震发现那段日子,齐昱没有了以前的从容和利落,一天叹气和发愣的时间占据了他的整个生活。 随后齐昱跟着父亲奔赴北平,订婚,而就在这中间简奉仪小产了。当齐昱在北平听到邵震从电话中向自己报告这个消息时,他的心一下子就塌了。行程从五天缩短到了三天,在挨了齐庚泽一个耳光之后,他独自一人踏上了返回上海的火车,没有随从,没有行李,只有他和一把别在腰间的枪。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八颗子弹若是在别人的身上不过就是个摆设,而他竟然还与几个日本兵动了手,之后全身而退。 简奉仪见到他的时候,他狼狈极了,那个平时干净利落的齐昱早已不见,红丝布满了眼睛,还有青色的胡茬长出,黑色的风衣上面血迹隐约,就连长靴上面也全是泥巴和水渍。 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人已经被拥入怀里,勒得透不过起来,他一声连声的说,“你还好么?我担心死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他的奉仪瘦的不成样子。 没有回答,相拥而泣,痛在两个人的心底蔓延…… 肆?三更归梦三更后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她的心里没有要嫁人的任何期盼或愿景。她只是在回忆,这短短的一个月,自己是如何走过来的?断然拒绝安楚辰的表白,在父亲的建议下,从众多的青年才俊中选择了齐昱,正好也称了父亲的意。 不是不知道齐昱的风流韵事,这样的男人不会顾家,他有他的花天酒地,也就不会打扰到她的生活,不像安楚辰成天缠着她。反正总是要结婚的,和谁结婚不一样呢? 嫁给安楚辰迎合了傅含秋的意思,却为自己的后半生找了个累赘;嫁给齐昱迎合了苏淳严的意思,还能让自己过得自由一些,还是选择后者吧! 毕竟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的江山,她也有义务。于是后来的一切都很顺利,齐家很是郑重的赶到北平提亲,下聘,订婚,甚至在报纸上刊登了两家联姻的消息。 或许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苏郡格的幸福,无关乎爱情的幸福…… 其实苏郡格错了,而且错的离谱,远嫁上海以为从安楚辰的纠缠里摆脱了,从北平的家里摆脱了,就是万事大吉了,她想过婚姻是可以没有爱情的,却忘了婚姻是不可以没有家庭的。上海这里是一个更大的家庭,也有着更多的问题在等着她…… 披衣起身,窗帘外雨意渐浓,还有寥落的灯火在黑夜里闪烁挣扎,齐家说要办一个西洋式的婚礼,因为齐昱是留学会回来的,婚礼定在他们家后面的那个教堂,凑巧外面有一片草坪,也合适举行一个party。 不经意间叹了口气,想想也算是美好的吧。只是这秋雨不知什么时候会停,是否能成全齐昱的想法呢? 站得太久了,觉得寒意袭人,还是赶紧进了被窝,而后又想了些有的没的,困意渐渐浓人便沉沉睡去。 梦见曾经上课的燕师学堂,梦见玩伴一起放风筝的小山坡,还梦见母亲那朦胧的身影,和傅含秋初进帅府的风姿绰约…… 第二天起得晚些,约莫九点才从楼上下来用早餐,吃自己爱吃的青菜粥、麻团,还有难得一见的油条。 傅含秋边吃边唠叨,“你父亲来到上海也这么多的应酬呢,还不到八点就来了电话,说是去十六铺那边……” “今天有什么安排?”苏郡格喝了一口青菜粥。 “等会儿婚纱就送到了,你先试一下,看看还短不短,还有那些首饰,你再选选,我总觉得那珍珠的项链不怎么出彩,还是宝石的好看些。” 苏郡格点点头,应该是同意了。 而后傅含秋温柔一笑,“楚辰下午就到上海了……”边看着苏郡格好像是要什么答案一样。 很明显一句话没有说完,苏郡格咬了一口麻团,也不想听什么下文,便“哦”了一声,让场面冷落许多。 傅含秋无趣的低头吃了几口粥,片刻又好像不甘心一样,“他来上海会住一阵子,主要还是打理生意的。” “哦。”又是这一个字,苏郡格又咬了一口麻团,微笑抬头,“等忙完了婚礼,我们好好聚一下。” 傅含秋便不再做声了,她明白苏郡格这是在给她一个台阶下。 伍?晚霞明雨收天霁 http://.biquxs.info/ 苏府行馆里面还是不紧不慢的聊天,而齐府这边却已经是吵嚷的沸反盈天,同样是剑拔弩张,只是因为面对不同的人,便有了不一样的气氛。 齐庚泽把桌子拍得“咣咣”想,齐昱的眸子里全是不耐烦,白琳等人被关在门外干着急,想劝架却又进不去,只能是在外面大呼小叫,让这爷俩消停一下。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竟然敢在医院里呆上一夜,这事要是让苏家知道了,这婚还结不结了?”气愤之极,指着齐昱的手指都有些哆嗦,“我告诉你,能攀上这门亲事,是老子在为你铺后路,你最好老实点,否则那个简奉仪的小命就不长了。” 齐昱眼珠子都要等出来了,他就知道小产这件事一定有蹊跷,他就猜到了,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巧,正是自己去北平的这个空档? 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这样的戏码陈旧如初,而今在齐昱的身上重演算不得意外,在与简奉仪相遇之初,他就有过这样的预见。但在他作出安排之前,父亲已经与苏家谈了他们的婚事…… 关于苏郡格,未遇见时,他想过很多,北洋府苏大帅家的大小姐,父亲大权在握,不知道她是专横跋扈,还是娇生惯养。然而真的见到了她,他必须承认,他被她的美貌折服,她为人的态度冷漠淡然,也出乎他的意料。短短三天的接触,他对她的印象并不坏,只是若要谈及情爱还远得很,况且简奉仪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是新娘的不二人选,现今又在医院里,齐昱心里满满的都是她,还有那夭折的孩子…… “你最好收敛些,逢场作戏也就够了,不许再见简奉仪,否则所有后果你自己负责!”齐庚泽下了最后通牒。 齐昱的眼睛里有些凶光,瞪了父亲一会儿,恨恨地转头摔门而去…… 白琳吓坏了,看着这对父子的对峙,她知道事情越来越麻烦,她也不能让这事情就这样麻烦下去,儿子对那个简奉仪是认真的,丈夫则更是认真,但这个时候用简奉仪的命去威胁齐昱,就成了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女人之间或许更好沟通,白琳决定用她的方式去碰碰运气。 “嫂子,您真的要去啊?”齐云茹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白琳。 “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你也知道你大哥的性子,昱儿的个性我更是清楚,现在所有的症结都在那个什么简奉仪的身上,再说了她流掉的孩子也是齐家的,去看看也是应该的。”白琳把话说得很透彻,“好歹也得让这个婚结了,要不咱们齐府丢不起这个人!” “是啊,是啊,我看太太这样就很对,要不咱们姐妹都一起去吧,人多也好有个照应啊!”接话的是齐庚泽的三姨太许惠冉。 二姨太邱珍却仍旧摆弄她腕上的那支银镯子,压根就不稀罕搭理这档子事。 “你们就不要跟着掺和了,人多嘴杂,还怕事闹得不够大么?”白琳身为大太太这点能耐还是有的,几句话就把姨太太给镇住了。转而却对齐云茹说,“让志诚打听打听是哪个医院吧,别让你哥知道就是了,最好今天下午就去,早了早安心。” 白琳口中的志诚就是齐云茹的丈夫——季志诚,是报社的社长,简奉仪就在他的报社里做事。 下午的时候白琳就出现在了简奉仪的病床前,初见她,白琳只觉得这小丫头虽然比苏郡格差得远,但是那清纯柔弱的模样真的是挺勾人的,还有点像二姨太邱珍的气质,小产之后身子又弱,更是招人心疼,有句话叫“病弱西施”,齐昱的眼光是不会错的。白琳便也不忍心多说责怪的话,就晓以大义的将齐苏两家联姻的重要告诉了她。走时还留了些钱,说是让她养身子用。 简奉仪将所有的事情都答应的顺利,因为白琳的苦口婆心也确实让人能体会到一个做母亲的良苦之处,而还答应等齐昱娶了苏郡格之后,也让她进门做小,总之不会委屈了她。 齐云茹在一旁陪着,听白琳说的头头是道,而且那简奉仪也答应了,她就挺佩服白琳的,家里吵翻天的事情就被她这样化解了。下午天空放晴,想必齐昱结婚的时候天气应该也不错。 陆?东风和气满楼台 http://.biquxs.info/ 果然托齐云茹的吉言,婚礼这天晴空万里,天空一片澄澈,湛蓝如蓝宝石一般,阳光也好的没话说,气温比前几日也回升了不少。 圣心教堂被这几天的秋雨洗刷干净,就连门前草地上的小草也绿的精神。四周全是白色的玫瑰扎成的花球,还有粉色蕾丝点缀其中,一派西式风格,浪漫到了极点。 苏郡格的婚纱已经穿好,经过三次的修改这次婚纱终于能拖地了。之前齐昱都没有料到苏郡格竟然有一米七多的个头,因为这件婚纱本就不属于她,而是简奉仪的…… 挽着苏郡格的手沿着红毯走去,在两旁宾客热烈的掌声中,他的心情却低落极了,脸色自然也就好看不到哪里去。在他的臂腕里,本该是那个娇小柔弱,清纯可爱的身影,可现在臂腕里的女子只矮他一头,气质高贵,明艳动人,甚至倾国倾城。 缓缓地从地毯这头走向那头,苏郡格依旧是沉着冷静的面容,可她毕竟嫁人了,在那么多的惊叹与祝福中走进了婚姻的城堡,挽着她的人就是她的丈夫,但是他们只认识了一个月,见面不过十次,就算是所有的人都说她与他很相配,那又如何?她不了解他,能知道的就是他的那些风流韵事,还有一个因为他而小产的女子正在医院里住着。 现在说后悔还来得及吗?很不自觉的回头望了一眼,刚刚那个站着父亲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取而代之的是鼓掌祝贺的客人们。心中一沉,在父亲将自己的手交在齐昱手中的时候,她就注定要一个人了…… 地毯这么长,怎么还走不到头呢? 神父安东尼微笑地看着这对新人,开始宣读祷告词。今天安东尼的的心情出奇的好,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为新人主持婚礼了,而这一对是他见过的最出色的,新郎英俊非凡,新娘美丽动人,用中国的一句古话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这对新人看不到欣喜也看不到甜蜜。 “不用紧张!”安东尼在中国呆了五年,他的汉语说的非常流利,微微一笑,“放松就好。” “willyouloveher,cherishher,keepher,honorherinsicknessinhealthandforsakingallothercleaveyouonlyunderhersolongasbothshalllive” “ok!”新郎的回答很干脆,但却不是“yes,ido。” 真是出乎意料,安东尼甚至有些吃惊,尴尬的一笑,带着疑问的表情看着齐昱的满不在乎,没有他想要的回应,只好尴尬一笑,耸了耸肩,又问苏郡格:“willyoulovehim,cherishhim,keephim,honorhiminsicknessinhealthandforsakingallothercleaveyouonlyunderhimsolongasbothshalllive” “……”新娘点了一下头。 安东尼真是大跌眼镜,新娘点一下头,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个人太不可意思了!哪怕是提前报备过,他还有有些生气,婚姻是神圣的,他们怎么能这样呢?!oh!mygod! 邵震赶紧在安东尼抓狂之前在他的耳边提醒了一下。 安东尼皱着眉头,他极不情愿,可是看着这四周荷枪实弹的那些士兵站得里三圈外三圈,最终他还是祝福道:“nowipronounceyouhusbandandwife,andhopeyou''llbebothveryhappy.youcanchangyourring.” 齐昱有些惊异,这戒指原本是买给简奉仪的,试过一次,简奉仪戴有些大,说是要去改戒圈,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往苏郡格的无名指上一套,却发现是这样的合适,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钻石折射的光芒更加耀眼。苏郡格不知道这其中的种种,所以她没有留意到齐昱脸上闪过的那一丝表情。 揭开苏郡格的头纱,在嘴唇将碰未碰的一刻,苏郡格先一步将头转到了一遍,她的初吻,就这样似是而非的没了。 安楚辰在下面看着苏郡格那冷冰冰的脸,她宁愿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也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郡格,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伤人!人群中,安楚辰背过身去,准备离开,他不知道新娘该抛花球了。 因为后背被击中,安楚辰在他转头的瞬间也看到了苏郡格在纯白色的婚纱中转身,虽然有些吃惊,那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微笑如天使。 捡起地上的花球,他回以微笑,将花球塞给一旁那位因为没有抢到花球而失望的小姐,低头走人了。 齐昱规矩的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静静发生,他只觉得苏郡格不像是在抛花球而是在抛绣球。 柒?太液澄虚月影宽 http://.biquxs.info/ 上拜的礼仪没有在教堂里举行,而是换到了教堂外草坪上的一个阁楼里。此时一对新人和双方父母都换了中式的衣裳,毕竟这上拜、改口乃是中国的习俗,穿中式唐装或旗袍自然更为得体。 苏郡格而今是一身的艳红,方才还如天使一般的纯洁无瑕,这会儿换上火红的旗袍又梳了一个发髻插上金凤钗,真是如浴火凤凰一般。凤穿牡丹的图案被金丝绣制在旗袍上,显得雍容华贵。这样的装束搁到别人身上早就落了俗套,也就是在她身上才衬得起,婉约华贵并行不悖。 齐昱也换了一件黑色长袍,外罩烫金控边的红马褂,这一身可是真少见。他在军中日子多,总是各式的军装不下身,纵然是平日便装也多为西装或是洋服。可今天见了他这一身,虽说是新鲜,但他穿出来就是华贵不凡,且说齐昱不只是英气逼人,那份儒雅的书卷气也跃然而出。 “未曾想少帅还是这般的温文尔雅呢!”宾客中有人称赞。 “是呀,是呀,瞧这两个人真是有夫妻相啊。” “可不是嘛,羡慕死人咯。”…… 人群中的称赞开始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当然更有许多的芳心在这一刻化为死灰,那种伤心怎么会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明白呢?但是看着苏郡格,在考量考量自己,唉,算了吧!谁能比得上苏淳严的女儿呢,败在这样一个女子的手中也真是心服口服了。 齐府要拜得是齐庚泽、白琳、齐云茹和季志诚,苏府就只有苏淳严与傅含秋而已。 在叩拜齐庚泽与白琳时,除了给改口钱,白琳还将一枚金镏子也送到了苏郡格的手上。 “谢谢,妈妈。”多年未出口的称呼,苏郡格讲出来时有些生疏,她从未叫过傅含秋妈妈,只称呼母亲。 “好孩子,这是齐府祖上传下来的,昱儿的奶奶交给了我,你进了门成了齐家的媳妇,以后就该是你的了。快起来吧!”白琳顺势将苏郡格拉起身来,这孩子就是招人喜欢。 齐昱默默的看了一眼那金戒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一刻他想到的仍旧是简奉仪。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物件,就是个光面的圈儿,连个花纹也未曾刻上,但是齐家的人都知道这戒指里面刻有“齐家治国”四个字,那是齐府祖上在湘军建功时留下的。 三姨太许惠冉眼瞅着就觉得心里酸酸的,“咱们是没有这个福分,唉,姨太太到底是不如太太呀!多了个字反而差得远了呢!” 二姨太邱珍横了她一眼,就没有怎么搭理,转身就走人了。 许惠冉不服,小声啐道:“也是个没出息的主儿,装什么清高,再装也成不了太太。” 宾客入宴,苏郡格便与齐昱二人在这些觥筹交错中频频穿梭,微笑点头应对,忙的时间长了便觉得眼花缭乱的。 是夜,苏郡格骨头都要散架,喜服也懒得脱便倚在床头不想动一下,有个小丫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被杨妈领了进来。 “少奶奶,这是画春,以后分到这边供您使唤了。”而后对画春说,“快叫少奶奶,以后小心伺候着。”又给苏郡格解释,“这孩子才进府一个月,腼腆些,少奶奶少不了要多操心,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少奶奶担待。” “少奶奶……”小丫头怯生生的一句。 “没事,慢慢就好了。”苏郡格微笑点点头,一看就知道累得不轻。杨妈也就不多打扰留下画春自己出去了。 “少奶奶我帮您捏捏吧!”这孩子倒是挺贴心的,“少爷还在前厅喝着,您要实在累了就先去洗洗吧,热水已经烧好了,洗洗澡也解解乏。” 苏郡格眯上眼睛,点了一下头,画春不知道自己这不是在等齐昱,而是真的不想动,累得很。被画春一捏倒是觉得好了许多,而后伸了伸懒腰,便进了浴室,热水泡了泡筋骨也舒展了不少,人也就有了精神些许。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齐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光闻闻这冲天的酒气也知道是喝得不少。 苏郡格皱了皱眉头,便在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条毯子,扔在外面的贵妃榻上,伸手又在被里摸了个枕头,便往书房走去。 伸手摸了一本法文原本的《茶花女》,看见一旁太师椅上的猫咪冲着自己喵了两声,便也把它捞在怀里,打来台灯就卧在榻上看起书来。毕竟深秋夜深还是冷的,只裹了毯子还有些薄,可也好过闻那呛死人的酒味听那烦心的鼾声。苏郡格还是选择在书房过一夜,新婚之夜。 捌?梅梢月斜人影孤 http://.biquxs.info/ 因为酒喝得不少,齐昱觉得口干便昏沉沉地起身找水喝。朦胧间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原来是苏郡格看书看着睡着了,地毯上《茶花女》被齐昱拣起。 他莫名一慌,竟是法文版的,她没有出过国,他就以为她不懂的什么外语,酒宴上他的几个同学和死党当着她的面用法文调侃,而她只是微笑,却不想她其实是懂得。 他还真是低估了她,这个女人城府不浅。 她翻了一个身,毯子滑落,齐昱本能地去拉毯子。却不知抓到了什么,就听“喵唷”一声,也把他吓了一跳,原来是那只波斯猫,他不小心抓到了它的尾巴。 苏郡格也被闹醒,张开惺忪睡眼看了一下,大约是太困了,便理也不理齐昱,径自把毯子裹住翻身又睡了过去。 登时索然无味,齐昱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们的新婚之夜也太清汤寡水了。 撇了一下嘴,齐昱看到茶几上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也顾不得许多便一饮而下。而后在柜子里翻了一条薄被小心覆在苏郡格的身上,没来由愣愣地看了她半天,这才关了灯,又回到床上头疼地厉害,便睡得也快。 第二天一早,苏郡格打着哈欠醒来,她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动了一下觉得全身有些累。这一夜在小榻上睡的很是难受,更不用说解乏了。看见齐昱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眉头皱的厉害,应该是比较急切事情。于是她就自己收拾了榻上的薄被和毯子往橱子里塞去。 齐昱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苏郡格,她一身大红色的睡袍,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唯有脖颈和脚踝露出白皙的皮肤。趿拉着拖鞋在屋子里面来回的晃荡,一会儿翻衣柜,一会儿进浴室,却一眼都不瞧齐昱。 “少爷,少奶奶一会儿要敬茶了。”画春在门外提醒。 “知道了,马上去。”应付一句,苏郡格继续忙她的。 齐昱胡乱的哼哼唧唧了几句也把电话挂掉,这个女人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轻咳一声,“我有事要去军部,你自己去敬茶吧,我就不陪你了。”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发虚,但是却又想看看苏郡格的反应。 “好。”苏郡格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齐昱突然有些火气,“你在找什么?” “找衣服。”回答简洁明了,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她整个人都被挡在大衣柜的一扇门后,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一下他。 齐昱真的恼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很重,画春被吓了一跳,却看见苏郡格依旧忙她的,没瞧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试探地问了一句。 苏郡格不以为然,仍旧埋头于衣橱间内,“说是军部有事,许是走得太急了吧。”终于找了那件旗袍了,那是她亲生母亲留下的。深紫色的,也是她喜欢的颜色。 画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郡格,这位少奶奶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画春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玖?凭阑袖拂杨花雪 http://.biquxs.info/ 在军部的办公室里,齐昱拉长着一张脸,胡乱翻着文件,死党肖存钦一旁偷笑,毫不意外招来齐昱的白眼,于是正色道:“你说你演这场戏做什么?人家新娘子今天该回门的,你就陪着去怎么了?何必呢?” “不过就是让你打了个电话,你那儿那么多废话!?”齐昱不满,想想早上苏郡格对自己那不理不睬的样子就烦。 “你不过就是嫌人家没理你嘛,自尊心受挫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哈哈……”肖存钦终于笑出了声。 “你可是不知道,这女人绝对有手段,可惜,这招儿以退为进我见多了。” “哟呵,你不会是觉得她这是在变相勾引你吧!?” “不好说!” “人家那可是北洋府苏大帅的女儿,而且长得是国色天香,不用着的,老兄!”肖存钦哭笑不得。 “她嫁给我,就必须顺着我,听我的。” “人家听你的了啊?你说军部有事,人家就没有让你陪着,自己乖乖回门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齐昱承认自己吵架向来都不是对手,不过自己真的很想捶肖存钦两拳。 “你什么时候这么霸道了?对女人你不是向来有一手的么?”俞存钦不知死活的还在暗含讽刺。见齐昱不说话,他接着说,“莫不是你对这位新进门的少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齐昱一眼横来,肖存钦赶紧闭嘴,这样的眼神要杀人了。不想承认也不行,肖存钦说的是正确的,苏郡格却是不同于其他的女子。她看上去总是很安静,很孤独,而那份安静与孤独是她特有的,不能被人打破,否则就不美了,还就是齐昱有这样一种感觉,她根本就不需要他,有没有他,她都会过得很好…… “看开点啊,毕竟这北平来的大小姐还是有些脾气的,一过起日子来就好了,慢慢。再说了她这样也挺好的,不会多管你的闲事,你还可以照旧与简小姐卿卿我我。如今南北正是联姻,还怕皖军与鄂军联手?”肖存钦最后一语中的,这联姻的最终目的还是在于政治。 齐昱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过的相安无事,甚至算得上太平盛世。齐昱极少回府,苏郡格自然也从不找他。 唯有一次两个人都在家,晚上要睡觉时,齐昱有些犹豫,已经是十一点了,他从书房往卧室看了好几次,苏郡格都是倚在床头看书,没有丝毫要睡觉的意思。齐昱有些烦心,天冷这么冷,他不想睡沙发。可她怎么还不睡觉呢?她睡了,自己才好躺上床啊,当然并没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只是觉得开着灯自己就这样过去,睡在她一旁,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有些不适应。 从结婚到现在,他没有与她同过床,基本上都是在医院里陪宿简奉仪,而今天简奉仪出了院,他就没有了安眠的地方。 齐昱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白天要处理军部的大事小事,晚上要在医院里陪着简奉仪,一连一个月多真的是有些熬不住了。凭什么我要睡觉还得看她的脸色?!于是主意打定,把心一横,他便走进了卧房,钻进了被窝,而苏郡格仍旧在看她的小说——《萨朗波》。 她离自己很近,暖色的灯照在她的侧脸上,光线把那张脸勾勒的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如蛾翅静静歇落,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还有嫣红的嘴唇,这张脸完美至极,还有那细长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 自己这是怎么了?齐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轻咳一声,苏郡格这才注意到身旁多了个人。 齐昱微有尴尬,“我,想早点睡,明日还要早起。”舌头有些打结的不是时候。 “哦,那我去书房。”苏郡格便抱着那厚厚的小说和暖炉下了床,关了床头的台灯,借着月光往书房走去,又顺手将卧房的门带上。 没由来的一丝失望落在心间,齐昱透过花玻璃门隐约看到书房的灯被打开,将花玻璃门上的方格图案映在卧室的地上。 月光与灯光交融在一起,卧室里安静地让人窒息,这一夜齐昱一个人睡在大床上,反而比在沙发上还觉得冷…… 一定在军部放张床,这邵震干什么吃的?明天就把他放回底下团里再锻炼锻炼…… 拾?道是春归人未归 http://.biquxs.info/ 再后来齐昱真的就以军务繁忙之名常住军部了,苏郡格依旧过她的,简奉仪也没有回报社上班。偶有一次被齐庚泽抓到齐昱与简奉仪在军部中私会,于是一顿大闹,齐昱被逼的回家暂住,就过了几天二人同室不同心的日子,齐昱也就暗中告密这样的罪名安插到了苏郡格的身上。在家中只是睡觉,连话也不说,搞的冷战一样,可自从他们结了婚,哪一天不像是在冷战? 这一天是礼拜六,齐昱照旧在床上蒙头大睡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嬉笑的声音,皱着眉头坐起来,看看表已经中午十一点了,没好气的又将自己塞回被子里。 “大哥,你怎么还不起床啊?懒虫!”三姨太许惠冉的女儿——齐晓。 “是呀,是呀,快起床,这么大的人了还赖床,没羞没羞!”齐云茹的大女儿季娇丽也跟着凑热闹。 邱珍的女儿齐眉在一旁跟着笑,她像极了邱珍的性子,从来都是温吞吞的。与她一起抱肩看热闹的还有齐云茹的小儿子只有七岁的季文杰,他酷酷的小样冷眼瞧着,这样的行为实在不与他的年龄相符。 “吵什么!”齐昱大吼,趿拉着拖鞋打开房门,看看这眼前一堆孩子就觉得头疼。 几个人还是很怕齐昱的,于是纷纷闭嘴,唯有齐晓胆大,“大哥,快去洗刷,嫂嫂今天给我们做牛排吃呢!” “牛排?”齐昱一愣,齐家从不吃什么西式餐饮,唯有齐昱是留洋回来的,偶尔吃些西餐但也从不在家里。倒是想看看苏郡格又在玩什么把戏,于是故做投降状,“好了,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就下去。” 等他下楼之后,他那几个妹妹已经在餐桌旁叽里呱啦聊的忘乎所以了,小姑正在安顿季文杰。天呀!怎么连小姑也来凑热闹呢。 没多久苏郡格便从厨房出来,后面还有蔡婶、杨妈和画春都端着餐盘,应该就是所谓的的什么牛排了。 这女人还真是花样百出,收买人心到了一定的境界了,可是有必要这样穿着围裙扮女佣么?!女佣哪有她这样的?那蕾丝花边的围裙穿在她的身上除了可爱,根本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哇,好香啊!” “是哦,也好看!这个番茄真可爱……” 齐昱不能否认睡到现在他也早饿了,这股子牛肉香已经把自己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于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笑眯眯的问:“大家吃得这么香,有没有我的份儿?” 苏郡格这时才发现齐昱竟然起床下楼了。 “大哥,你要几分熟的?嫂嫂的牛排比那个英租界的那个david的还好吃呢” 齐昱看向苏郡格,带点挑衅的意思,“是么?那我一定要尝尝了,三分熟的t骨牛排。” 苏郡格浅浅一笑,“不好意思,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全是普通牛肉。” 那张英俊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她一点面子都不给,于是打了个哈哈,“都行,都行,能吃就行,记得一定是三分熟。”齐昱这样的口气还真的是像对待餐厅的侍应生。 “好!”苏郡格转身就进了厨房。 齐云茹紧张的看了一眼齐昱,还有苏郡格进厨房的背影,还好这个苏郡格是个好脾气,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 却不想齐昱也跟着进了厨房,齐云茹就觉得心有些揪得慌。可这终归是小辈之间的事情,人家也是两口子,自己一个外人还是不便多过问的,再说了这不是还没有出什么状况么。 齐昱站在苏郡格身后,冷眼瞧着她将牛肉放入平锅中煎了一下,而后还把番茄改了花刀,不消片刻就成了样子,瞧着也还不错,且香气四溢。 “看样我是娶了个好夫人,上的厅堂下的厨房,贤惠如此不止是我齐某人几世修来的福分。”齐昱倚在墙上,几句好话被他说得冷嘲热讽。 苏郡格连头都不抬一下:“多谢少帅夸奖。” “你忙得很啊,要去教堂礼拜,要研究小说,还要下厨扮女佣,真是让人佩服,我这个做丈夫的未曾帮到你,惭愧!惭愧!”齐昱的话越说越不中听。 苏郡格将煎好牛排装盘,一道目光射向齐昱,却莞尔之中含了冷意,“少帅真是客气了,您只要不添乱就好,再说了,您也看见我这么忙了,实在是没有什么时间跑到父亲大人面前去打小报告!”把满满一盘牛排往齐昱面前一塞,逼他双手端柱,便先一步出了厨房。 什么叫做自讨没趣,齐昱今天算是明白了,这个苏郡格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拾壹?鹧鸪风里欲偏斜 http://.biquxs.info/ 齐昱一肚子的火,可是碍于齐云茹在又不能发脾气,便黑了一张脸坐在餐桌旁边听季娇丽与齐晓讨论的热火朝天。说是婚礼上那个将花球塞给季娇丽的先生原来就是大新百货公司的董事,人长得帅气,又斯文有礼,季娇丽上次去大新百货公司还偶遇了他,真是缘分。 这可把齐晓给气得不行,什么偶遇啊!季娇丽肯定是特地跑去的,而她那天去大新百货公司的时候还是他亲自接待的呢。季娇丽不服,说她是摆了帅府的车队去的,人家能不接待嘛!?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这话题就到了苏郡格的身上,原因是大新公司旗袍柜台门口摆的一张海报像极了苏郡格。 苏郡格自己也有些吃惊,“怎么会呢?” “可是真的很像啊,虽然是个短发。” “恩,而且海报上面的旗袍样式也是旧款,可真的很漂亮,整个上海所有的女明星加起来也没有这么漂亮的。” “对呀,对呀,鼻梁那么高,眼睛大大的,睫毛也好长。” “关键是没有化妆。” “只可惜仅仅半个脸而已,但我觉得就像嫂嫂。” …… 这两个丫头越说越没谱,最后连齐眉也被拉上,“你问问二姐嘛,真的好想啊,是不是?” “对啊,二姐最老实啦,问问她,二姐你说像不像?” 齐眉脸有些红,毕竟年龄大一些,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能乱说的,便支吾着不出声。 “好啦,你们两个都赶紧闭嘴吃饭,吵死了。”齐云茹皱了眉头,说了这两人一句。 “唉,女人就是聒噪!”七岁的季文杰向来语出惊人。 众人又一致将矛头对准了季文杰,之前的话题也就此作罢了。 齐昱暗里地盯着苏郡格的脸,看看吧,一说到安楚辰,你还不是也一样不清不白的? 而然再往下听听,齐昱觉得好像比刚刚的更加严重,齐晓和季娇丽两个人甚至还有齐云茹不知道都将苏郡格团团围住,这回她们的话题又转移到了。 这个问:“嫂嫂,你说今年冬天什么样式的大衣最好看啊?等会咱们去徐家汇的那家裁缝店看看样式吧。” 苏郡格回答,“要是娇丽穿,我觉得斗篷款的好看些,做个宝蓝的,或者浅灰的,大红的也成,娇丽长得小巧可爱斗篷款显得精神利落,而且配马靴,长裙或是旗袍都成。” “好,那听嫂嫂的。” 那个问:“那我呢?嫂嫂,你说我穿什么样的?” “做个长身大摆的吧,配上个绒绒领口和袖口,一定又暖和又洋气。”苏郡格吃了一点面包,甜淡正合适,不错! “可是我之前就有个大摆的啊,怎么就显得腿短呢?”齐晓嘟嘴。 “那件白色的啊?”苏郡格又抿了口蘑菇汤,有点咸了,下次改进,汤也不够浓。 齐晓点头。 “把腰身放高一些不就好了?而且换个颜色吧,雪青的,或许好些呢?” 齐眉也想问,但总不好意思开口,还是小姑齐云茹替她张了口,“等会儿齐眉也去吧,想做个什么样的,也让你嫂嫂帮着看看样子。” “是呀,一起去吧。我觉得齐眉这么文静大方,穿个格子的应该好看,而且绝对时髦。”苏郡格眼神里全是鼓励。 “妈,那你也做一件吧。”季娇丽转而又问苏郡格,“嫂嫂你说我妈穿什么好看?” “我向来都只穿皮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齐云茹吃了一口牛排,这味道确实很不错。却又对苏郡格说,“不过换换也行,郡格你帮我看看吧。” “行啊,小姑,我觉得您别做大衣了,做个套装吧,我见过那种墨绿色的,配着包扣,衬您的气质正合适。” …… 女人之间的话题,无非就是衣服,珠宝,化妆品,自己在这坐着实在无聊,看了一眼季文杰,他也瞄了自己一眼,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也不对付,互相暗自较劲——扮鬼脸,然后就各自与牛排奋战了。 拾贰·玉管宜横清更洁 http://.biquxs.info/ 本来齐昱以为苏郡格给那几位的建议只是建议呢,却不想一个星期后众位“佳丽”在给白琳展示时,那颜色,那款式完全都与苏郡格嘴里描绘的如出一辙。当建议变成了行动,而且进一步成为称赞时,齐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已经成功攻陷了这个家的每一个人,包括三条狗两只猫,除了自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在自己还与简奉仪山盟海誓不能自拔的时候?还是在齐庚泽因为城防布置意见相左的时候? 就在她成为这个家中一道风景的同时,他成了这个家的一道伤疤…… 然而,齐昱很快也就释怀,一方面因为南方那边的局势紧张了起来,北边虽然没有多大的动静,但听说日本人最近闹得也凶。另一方面,肖存钦也说了,苏郡格这般讨好他的家人那也是给齐昱的面子,说不定真的就是让齐昱说中了,她是以进为退呢。但齐昱想说这以退为进的策略是过于迂回委婉了,倒叫人摸不着头脑。 齐庚泽这几日眉头深锁,整日的就是泡在战局图上左思右想,齐昱在军部里也是左一个参谋长会议,右一个督战会议。要就是三天两头儿地往边防上跑,不是操练便是巡防,与简奉仪也有了几分疏离,更何暇顾及苏郡格如何如何。 整整半个多月,没日没夜的忙,这天总算是打了个大胜仗,南边的蠢蠢欲动也按了下去。齐昱刚刚摸到床沿就睡得昏天黑地,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醒来,看看钟点已经是下午四点了。翻了个身,瞥见窗外竟下起雪来,这是今年的初雪啊! 齐昱一时兴奋不少,便起身站在窗前观望,雪片不大,地上有些浅白。推开窗子,登时冷风夹着雪片袭来,让齐昱打了个寒颤,也彻底清醒。晚上该和奉仪见个面了,最近连电话也没有几个,是带她去吃火锅?还是去吃西餐?奉仪一定也喜欢下雪的。 于是便要关了窗子,却在这时,自己的车子开进了大门,停下来,是邵震?后面下车的是——苏郡格。 邵震扶着她下了车,两个人十分客气,而后刚要上台阶,想是有些滑,苏郡格差点摔跤,邵震一把搀住将她送进了楼内。 齐昱目光一滞留,心中发堵,脸色便不怎么好看,捞了一件衣服便出了卧房。站在楼上看着邵震扶苏郡格有说有笑进了正厅,这一刻齐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冰冷。 苏郡格在迈上楼梯的第一步时正巧抬头迎上齐昱的目光,和他是一样的温度的目光。邵震也往楼上一望,于是打了个军礼,立正道:“少帅!”便也松了手,立在原处。 沿着楼梯齐昱慢慢下来,目光死死盯住缓缓走上楼来的苏郡格,她扶着楼梯把手走得有些费力,却没有停顿,一迎一送,擦肩而过。 邵震看着苏郡格的背影有些担心,她的脚扭到了,可是齐昱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径直往自己这边走来,淡淡扫了一眼,“谁让你把我的车开出去的?” “厄……” “是我打电话让邵副官去接我的。”楼上传来的声音很清亮。 齐昱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嘴边浮现一些并不分明的弧度,就在邵震面前站定,不过就是三五寸的距离,伸手弹了一下邵震肩上的雪花,“我看你可以改个名字了……” 邵震心头一紧,莫名慌乱,“这……” “以后,你叫少帅吧!”扔下这一句,齐昱掉头往楼上走去,路过苏郡格身边时,一停,将她打了个横抱,便抱上了楼。 留下一脸莫名的邵震,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愣了片刻,才忐忑出门去了。 …… 晚上,齐昱和简奉仪去了一家酒馆,很普通的那种,位置也偏僻,人也稀少。这晚,简奉仪的心情似乎特别好,还喝了不少的酒,倚在齐昱一旁,说自己以前在日本的时候,一到下雪的日子就回去喝清酒,和同学一起看艺伎表演。北海道的雪下得好大,好大,好深,好深,白茫茫的一片,好看极了,飘飘洒洒和京都四月的樱花一样缤纷绚丽。齐昱却没有心情似地,只吃了些小菜,听简奉仪说这说那,而后她睡着了,便开车给送了回去,江浦路78号的公寓。 回到帅府后,齐昱在沙发上看文件直到天明,亦不知道苏郡格是什么时候关的灯,什么时候睡熟的。 拾叁·明月沉江人雾晓 http://.biquxs.info/ 隔天,齐昱陪着简奉仪逛街时突然就想到了那天说的照片之事,就开车绕道去了大新百货公司。时隔大半个月,妹妹口中的那张照片还摆在那里,齐昱眯眼对着照片打量了很长时间,可是从第一眼,齐昱就知道这哪里是像苏郡格,分明就是她! 简奉仪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缘故的,当然只顾着挑选衣服,可是每次在问齐昱意见时,他总是心不在焉的。原来是看那张海报上的女孩。“好漂亮!”简奉仪是打心眼里的赞叹。 齐昱点点头,并不说话。又是敷衍,惹得简奉仪心里有些醋劲,但她又不能表示,便转头与店员说话,“这是新捧红的明星么?怎么没有见过啊?演的什么片子?” “小姐,这不是什么明星,听说是我们大董事的一位朋友。” 齐昱一颤,目光变得犀利起来,哼!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苏郡格我还真小瞧了你! 见齐昱的脸色瞬间阴沉,简奉仪便提议要回去休息,逛了一天累了。齐昱一言不发拥着简奉仪要出百货公司的门。就在这时正遇上一个身影,与自己一样高大的身量,觉得眼熟——安楚辰?! 同一时间,安楚辰也看见了齐昱,目光汇聚一起都有了敌意。 简奉仪被齐昱揽在怀里,她明显察觉道齐昱的紧张,肩头被他的大手握地很痛。 “少帅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安楚辰脱帽施礼,很是自然。 “安董事客气了,不过是随便逛逛。” 安楚辰无意间流露出的得意劲头,就知道他已经看到了苏郡格的照片。“少帅看中了什么,尽管说,我让店员送到府上。”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郡格的尺寸和喜欢的颜色,款式我都知道,不必她亲自来,也一定合适。” 齐昱一双眼睛就要喷出火来了,他这是明明白白的挑衅,还没有发作,又听安楚辰张了口,“这位小姐恐怕不太合适这里的衣服,我为小姐介绍另外一家,一定保证小姐更加喜欢,这是那家店地名片,小姐可以随时去看,就说是安楚辰的朋友还会打折的。”话却是说给简奉仪的。 摆明了和自己过不去,齐昱狠到这份上都想掏枪毙了安楚辰。 “那就不打扰两位了。我还有些别的事,告辞!”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安楚辰转身一刹,就是那样的落寞与伤感,完全没有胜利者的那种姿态。郡格,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为什么要随意地让别人伤害你呢?他现在揽着别的女人,你知道么?我痛心,你知道么? …… “邵震,送简小姐回去!” 简奉仪甚至不敢看齐昱的脸,只是听声音便有些提心吊胆,于是乖乖上了,独自回了公寓。 房间里空空荡荡,她不在,她又不在。齐昱皱着眉头,从客厅到书房,从客房到卧室,甚至连浴室都看过了,她不在,她就是不在! 书案上是她临摹的魏碑,床头是她没有看完的小说,茶几上她没有喝完的茉莉花茶,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可是她不在…… “画春!” “是,少爷……”偷偷看了齐昱那铁青的脸色,画春战战兢兢,不知道他在发什么脾气。 “少夫人呢?去哪啦?” “回少爷的话,可能去教堂了吧,今天是周末。” “可能?” “也可能是去太太那里打牌了,这个……” “她天天在忙什么你不知道么?也不跟着么?”终于逮到了个人,齐昱这一肚子的火吼了出来。 “怎么了?找我吗?”恰巧苏郡格进了门,脚还没有好利落,走路有些跛。 回头正看见要找的人,齐昱目光立刻凶狠,冷笑着说,“我在问画春!” 这叫什么逻辑,问画春的内容不正是自己吗?!“画春,你先出去,这没你什么事情了。”苏郡格明白齐昱这是要吵架了,于是赶紧将闲散人等支出去。莫要殃及了池鱼! “先回答我的问题!”齐昱一拍桌子,画春被吓得动也不敢动。 “出去!”苏郡格也上了火气。 倒是这一句让画春哭着跑了出去,她从未见过少奶奶发这样的脾气,也未见过她这样吼自己。 见画春跑了出去,苏郡格反而冷静了下来,将门关上,想吵架,好啊!那就奉陪到底咯。 拾肆·闷愁山重海来深 http://.biquxs.info/ “这是齐府,不是你们苏家,容不得你对下人呼来喝去的!”齐昱怒目。 “我进了齐府的门,现在就是这里的少夫人,他们就该听我的。”苏郡格将鞋子换下来,看样子这架一时半会儿是吵不完,索性坐下慢慢来。 “你还知道你是齐府的少夫人啊?却成天四处游逛,还把自己的照片到处招摇,你懂不懂的礼仪廉耻?齐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原来症结在这里,那张照片。“我行得正走得端,什么时候丢了齐府的人?”冷笑一句,苏郡格继续道:“劳烦齐少帅跑去看我的照片贴到了何处,真是抬举我了。” “哼,照片都放到大新百货门口了是什么意思?啊?是向我示威啊?你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招数是不是太烂了一点?”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要是我做了什么亏心事,那照片就绝不会半个多月了,还挂在哪里!”苏郡格淡淡看了齐昱一眼,嘴角起了笑意,“我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招数是够烂,自然,不如少帅的高明!” 被揪住了小辫子,齐昱反倒豁出去了,“是呀,我是在外面有女人,怎的了?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娶的人是她,决不会是你!” “我也是,从来也没有爱过你!” “那你嫁过来干什么?我没有求着你嫁给我!我原本要娶的人是简奉仪,是简奉仪!你一来都给毁了!都是你!” 这些话像子弹一样射中心窝,苏郡格白了,她没有了原来的气势。空气中有什么正在凝结,温度急转直下,死一般的寂静与沉默。 “对不起,我只认为是需要才联姻,却忘了问你的意见。抱歉。”她的声音没有了力度,缓缓道来,犹如一根刺扎入肉中,生生的疼。 叹了口气,她从沙发上起身,将大衣脱下挂在衣架上。而他没有料到这架吵到最后怎么就这样收尾了,以前他总是不和她说话,不只因为陌生,他还有些戒备她,而今天她竟是以这样的方式颓败下来,他始料不及。 没有任何的喜悦,没有任何的成就感,没有任何的胜利感,他觉得这场架吵得比在大新百货公司那场还窝囊。 而她,依旧沉静,如常…… “昱儿,你给我开门!”是白琳的声音,很急躁,很愤怒。 门被打开,苏郡格坐在沙发上,额前的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脸,齐昱在她对面皱着眉头瞪着她,胸口起伏严重。仿佛犯错的人是她。 “郡格,你怎么了?”白琳将她揽在怀里,分明看见她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红红的,“好孩子,咱们不理她啊,别生气,他这臭脾气都是随他父亲,上了性子就不分轻重。” 不用问苏郡格什么,白琳见到画春哭着跑来告状,说少爷骂少奶奶了,话说的特别难听,实在是欺负人,更要命的是还说根本就不想娶她……白琳火了,自从苏郡格进了府,这孩子就老实的跟个猫似的。齐昱成天不在家,连回门都没有陪着,她也不怨,也不烦,一家上下老老少少都喜欢她,不过就是喜欢去教堂做个礼拜什么的,出门做个黄包车也就一刻钟。在没有见过比这还静的人了。 虽说是性子冷清些,也不爱说笑,但能受得了齐昱这样霸道,自私,还在外面有女人的能有几个?平凡女子家且不说,苏郡格那可是北洋府苏大帅的千金大小姐啊,这样的委屈她,从没抱怨过,这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滋味…… 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指头就戳到了齐昱的脑门上,“你这个混账东西,一天到晚不着家,一回来就找不痛快,想干什么啊?”张口便骂了出来,气得白琳脸色发白。 “妈,您别生气,我们就是有些意见不合。”苏郡格一把扶住白琳,反而劝道,“夫妻之间有些争执也是难免的,过去就好了,没事的。” “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齐昱愤愤一句。 “你说什么?”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竟是齐庚泽,“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事情越闹越大,如今齐庚泽也惊动了,局面不太好控制了。苏郡格束手无策,这个时候干脆闭嘴,以不变应万变吧。 邱珍与许惠冉赶来的正是时候,还有齐眉,齐晓,苏郡格无奈,都能凑两桌麻将了。 “哎呀,昱儿,你就服个软儿啊!别和郡格吵了,有天大的事儿,不能好商好量的啊?”大呼小叫的一听就是许惠冉,却招来白琳的一个白眼——生怕闹得不够大!便恹恹毙了嘴。 “是呀,昱儿,都少说一句啊。”邱珍少有的张口,转而又对白琳说,“姐姐,您也消消火,知道昱儿的性子级,过去了就没事了。咱们去前院啊,让他们父子好好聊聊。”便拉着白琳、苏郡格出了门。 无疑,邱珍的话降温不少。 拾伍·杏花开候不曾晴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不吭声地坐在沙发上,听白琳在一旁不住唠叨,一方面是宽苏郡格的心,另一方面是为齐昱开脱“罪名”。这两位姨太太跟着插科打诨地也说了几句。这中间苏郡格本也是说两句贴心花劝白琳别生气的。可见这白琳反而是越发觉得苏郡格在理,便更是顺杆爬,“你们也都看看,这么好的媳妇,哪里找去?又懂事又听话,受了委屈也从不言语半句,便是有什么好处也照顾到大家,可不像昱儿都已经是握了兵权的人,却还不能拿捏着性子,一味的胡闹!” 白琳这话乍听之下没有什么,只是她的眼神里却不单是这层意思,苏郡格听的出这是借着机会敲打别人呢,便只是点点头,缄默不语。 三姨太自然也不是傻的,这种指桑骂槐的伎俩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接话道,“齐晓,听见没?以后可不许学你大哥的性子,这么无法无天的,免得招人生气。” 齐晓憋屈,这什么时候又扯到自己身上了?刚要张嘴,却让齐眉拦下,“知道了,那我们先出去了。”而后一扯齐晓的胳膊,“她们大人说话,咱们走。” 柏林知道话说到这份上,再继续也无意,就换了话头,“还有那个什么简奉仪,你也知道些许,我就不瞒你,唉!这年轻人总是由着性子,那女子也是个不自爱的人,我这做母亲的,能说什么呢?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别听昱儿胡扯。” 苏郡格笑了笑,“是,妈。我知道那是话赶话赶上了。吵架嘛,自然是口不择言的,没事。” “这就好,这就好。”白琳听苏郡格这么一说便放了心。 “其实呀,这事儿也怨不得昱儿。郡格你也知道,如今昱儿可是少帅了,手里握着军权呢,而且还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能不招女孩子喜欢嘛。便是他不想,这上海滩的女子们也难免不能自控。”许惠冉这话让白琳听着舒心许多,自己的儿子被她说得分毫不差。 邱珍也插了话,“所以你往后听到的那些蜚短流长,也别往心里去。” “知道,没事的,我明白。” “还有一件事,我这当婆婆的说了吧,也不知道合不合适。”白琳讪讪一笑。 合不合适,反正您都说了,苏郡格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八成…… “你们结婚也有些日子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你也知道齐家到昱儿这儿是个单传,所以咱们也都想,呵呵,早报孙子呢!我说多说少了,你都担待啊!”白琳客气非常。 就真让苏郡格给猜着了,果不其然,从结婚到现下还不到三个月,您儿子回府的日子屈指可数,别说还不想要孩子,便是想要恐也没有这个条件。 见苏郡格没说话,白琳又试探了几句,“我认得个中医听说以前给皇宫里看的,要不哪天来瞧瞧?” “厄,”苏郡格手心里冒汗,“我身子没事,只是我们,我们,”脸有些发烫,“我们两个人都还没有过足二人世界,现在就没有打算……”声音压低,磕磕绊绊。 “哦,”许惠冉一乐,“大姐真是心急,人家小两口还没有腻够!呵呵……” “是呀,是呀,我这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不一样了,老糊涂咯。呵呵……那就等等再说啊。”白琳是笑开了花。 苏郡格偷偷松了一口气,可算躲过去一劫。 拾陆·夜静云帆月影低 http://.biquxs.info/ 白天那样的剑拔弩张,到了晚上却出奇的安静,苏郡格照旧在床上看书,齐昱也躺在床上仰面而枕时一句话也不说,这样的气氛真叫诡异。 睡不着,心里烦,齐昱琢磨着白天父亲的话,到底还是有道理的。齐庚泽说他已经是手握兵权的少帅了,敢在军事上与他一较高下,可到了感情上却怎么还如此幼稚,动不动就压不住性子。而今且不说什么政局时势,只说齐昱的婚事,若是真让他娶了简奉仪,三姨太必然有话等着,那简家不过就是穷酸文人,三姨太的表侄女——林嫣那可不同,上海滩的一枝花,更何况林嫣的父亲林忠熙还是上海滩一言堂的,帮派势力在上海怎可小觑? 若娶简奉仪,许惠冉必定不依不饶,如今将北洋府大小姐娶进门就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谁的女儿能比得上苏淳严的千金? 这样的道理,齐昱自然明白,所以也就答应北上苏府提亲,避免了得罪林家。 更难得苏郡格还是这样的性子,对于齐昱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一概从不过问。如此美满的婚姻真是一举两得。 可今天自己这股子邪火怎么就窜了出来呢?真是奇怪,齐昱也莫名,两不相干的过日子不好么? 若是觉得想栓住苏郡格,还是要个孩子的好。结婚也近三个月了,北平那边上次就因为没有陪她回门颇有微词,最近苏淳严也转弯抹角的提过这事。 孩子?孩子……齐昱觉得父亲的话真是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苏郡格,她正在打哈欠,应该也是要睡了吧。 伸手将书放在床头柜上,又将台灯也关闭,苏郡格缩进了被窝里,准备睡觉,明天还要去济民会得早起呢! 就觉得一阵热气吹来,台灯再次被打开。 “怎么了?”白天与她吵得面红耳赤的那张俊脸此时在自己的眼前放大,苏郡格正视齐昱。 齐昱表情严肃,一本正经道:“父亲说咱们该要的孩子了。” 一愣,问道:“你觉得呢?该不该?”苏郡格有点没好气,这个人是不是不长脑子的? 她没有羞怯,没有畏惧,没有害怕,反而是他让她这么一问,心里发虚,该不该? “我……” “少帅,想好了再说这事吧,睡觉。”台灯再次被关上,她翻身睡去,将他丢在身后。 该不该?齐昱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头一回如此正经的寻思苏郡格的话。 “哦,还忘了给你说件事,今天早上林府有拜帖送来说是邀咱们去参加晚宴。你准备一下。”白天都忙着吵架了,差点就忘了这事,齐昱这会子才想起来。 “知道了。”苏郡格应声,这么巧,又是林府,躲着反倒不好,还是去吧。 齐昱渐渐习惯了苏郡格的性子,总是这么不愠不火的,说什么她基本都答应,倒是爽快。可是让她生个孩子怎么就成了该不该呢? 但要是真的要个孩子,自己呢?自己该怎么办?做好准备了么? 拾柒·青山尽解招人醉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在衣橱前思忖,旗袍是绝不能穿的,可也不能穿得太随便了。自己除了旗袍还真没有什么能撑得起场面的,都是太随意惯了。就突然看到一件晚礼,却也不知道着黑色合不合适,再搭一件亮色的外套吧。这应该就没有问题了,而且这礼服还是鱼尾拖地的大摆,不穿高跟鞋也看不出来。 齐昱见苏郡格一件金色的皮草披肩下面迤地的长裙,丝绒的紧身长裙将她的身材完全勾勒出来,特别是下身的线条,曲线分明,凹凸有致,齐昱就觉得喉头一紧。 “可以走了!”苏郡格拿了手袋便提醒齐昱出门。 齐昱木讷的点了一下头,脸上有些红色,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尴尬,还有些好不意思。让苏郡格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却也不好说什么。 林家此次是给林嫣庆生,所邀之人也都是名媛公子,年级大都与林嫣相当。林忠熙也就是在晚宴厅里与到场的人见了几面,看看表是该开席了,只是少帅与夫人还没有到于是就去了后面。 重头人物皆是晚到,这是常理,齐昱与苏郡格到时,林忠熙才又露面,与林嫣,林承亲自到门外迎接。只是两队兵士往那里一杵,威风是真有了,就是让林老爷子和林少爷不怎么自在。军容军貌整齐划一自是比自己家那些黑衣混混要强那么多,心里不服,但是在人家的管辖之内,虽然说是两方人马从来都没有直接接触,但是这般想见亦然分出了高下。 这是林嫣第二次见到苏郡格,第一次是在她的婚礼上。他确实很美,略施粉黛,惊艳却不媚俗,高贵典雅,相比之下自己却成了庸脂俗粉。 苏郡格听林嫣的名字也不是一次两次,上次婚宴上没有留心,今天一见上海滩的第一美女果然不凡,红唇娇艳,眉目传情,这一身酒红色的旗袍将她的身材衬托的风情万种。 林承也在看苏郡格,可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是那身拖地的晚礼服,果然没有穿旗袍。林承唇边浮出一笑,虽是无意,但也被苏郡格看在了眼里,目光闪烁有意无意的躲了一下。 庆生晚宴自然隆重,硕大无比的蛋糕,琳琅满目的美食,绝对上乘。而后便是舞会。 齐昱出于礼节与林嫣跳了一支舞,齐眉也在,她的性子自然不会合群,要是不是经不住齐晓的念叨,也不会来的。众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时,她两个人与苏郡格则是聊得兴致正浓。当然也有人来邀苏郡格,只是被礼貌地回绝。 这一切都被两个人收入眼底,齐昱和林承。 林承先一步走到苏郡格面前,伸了手,目光迷离,“夫人可否赏脸?” 苏郡格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三拍子的探戈,他是有心的。“抱歉,我,不会跳舞。” 齐昱听得很清楚,就在如此吵嚷的音乐声中他去听的分外清楚,她说她不会跳舞…… “不会跳舞?!这……夫人,您是在开玩笑吧!”林承的声调提高了许多,声音也放大了许多,在场的许多人都开始往这边注意,还有人在窃窃私语着。 齐眉紧张地盯住了苏郡格的脸,她怎么能这样说的呢?还有这么林承,怎么可以这样呢?太丢脸了啊! “是,我不会跳舞。”苏郡格站起身来,落落大方,绝不造作,一笑淡然,直视林承的双目。有人已经停下来正在舞动的脚步,全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拾捌·枯荷叶底鹭鸶藏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将目光投向众人,嘴角微翘,“不过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也有节目。”她将披肩脱下,径直走向乐队,大家的目光随之移动。 齐昱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的站在原地,这一刻他就是想看看如此的场面她苏郡格倒是如何镇定自若地处理的。她不是向来都很沉得住气吗? 弄得一旁林嫣对于齐昱这种静观其变的态度都不能理解,怎么说她也是少帅夫人,哥哥这么胡闹真是无法无天,可齐昱是她的丈夫怎么就能这么冷眼旁观?这种看好戏的态度真让人匪夷所思! “先生,借我您的小提琴用一下。谢谢!”而后便在舞台中央站定,小提琴搭在肩上,又是一笑。琴弦在她的指尖下滑动,音符流转,每个声音都圆润饱满。 她一袭黑色的抹胸晚礼裙站在那里,如女神一般**而优雅,且性感。 齐昱愣住了,这一刻他知道她的美丽是不容被忽视的。 林承也愣住,这个女人太不可思了。 林嫣惊叹,她怎么会如此完美?窈窕的曲线,精致的脸庞,还有那优美的乐曲,她真的可以征服全世界。同样是女人,林嫣嫉妒不起来,因为这一切好像都是她该有的,是一种魔力,让人可以为之疯狂,深陷而不能自拔。 音符自琴弦流动到指间,从指间流动到大厅,而后是每个人的心间,久久不散…… 整个大厅中只有她的小提琴声,乐队也停了下来,这首《梦幻曲》算不得什么高深难度的曲子,可这其中感情让人动容,天籁之声大抵就是如此吧。 曲终,人未散。一片鸦雀无声,苏郡格将琴弓收住,浅浅鞠躬。这时有一个掌声率先响起,而后是一片掌声,亦有“安可”声附和。 “谢谢。”而后她款步下台,将小提琴交回乐队中。 众人一梦方醒的感觉,而后议论声声,自然都是惊叹与佩服。 “真是喧宾夺主!”在林嫣的耳边立刻就出现了这四个字,侧目,是许惠冉的声音,酸的牙都要掉了。 林嫣并不搭理,便要走开,恰巧这时肖存钦来邀她跳舞。将美人揽紧腰身,便开始咬耳朵,“怎么样?我说吧。这两个人才是天生一对,你就老实跟着我就对了。”林嫣白了他一眼,娇嗔道:“我说什么了吗?”而后媚眼弯若柳月。目光又移至苏郡格身上,她承认肖存钦说的一点也不错。而她?她是真的服了这个女子! “嫂嫂好厉害啊!真好听!”齐眉是担心眼里佩服。 可只有苏郡格知道,她这都是让林承给逼的,自己也是一时没有忍下他那挑衅的态度,可若是忍下来也就过于示弱了。却不想最后是这个结局,苏郡格也是有些惊讶,到底是没有沉住气啊。 而后有人过来,邀舞的倒是没有了,但端着的红酒倒是让苏郡格无法拒绝,要是不喝就真的是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齐昱将一切看在眼里,往苏郡格旁边坐下,很多人便识趣的寒暄几句迅速离开。将一杯柳橙汁塞到她手里,“原来圣心教堂的小提琴是你拉的,难怪这么精彩。”他想起那次开车从圣心教堂门前经过听到圣心堂里面就是飘出的这首曲子。 “只是皮毛而已。”苏郡格淡淡回应了一句,显然有些不支。 “当然只是皮毛,你从哪里看到谱子?不知道错了三个音吗?还一直这么拉?”齐昱调侃的成分很大。 苏郡格无奈,那是从圣心堂翻出来的旧谱子了,有几个地方被磨损的看不出是什么音了,自己猜的而已。“谱子旧了,看不清音符了,胡乱猜的。” “你累了,我们就先回去。”齐昱的话异于往常的温柔。 “这不太好吧。”苏郡格将目光移向舞池中,有人在看着她。 “没什么不好的!”齐昱看见了林承与苏郡格的目光流转,心里不太痛快,就算他不爱她,可她也已经嫁给了他。 拾玖·金鱼玉带罗襕扣 http://.biquxs.info/ 还以为这女人多能耐,重视抵不过那几杯红酒就睡成了这个样子。车子里苏郡格斜倚在了车门上,齐昱侧身愣愣地看着她,若有所思,而后皱了皱眉头,俯身撩起她丝绒长裙的一角,借着名不分明的灯光,他能隐约看到隔着丝袜有一个被包扎着纱布的伤口在匀皙的小腿上突兀的很。齐昱眉头拧了一下,便又坐正,将自己的风衣盖在她的身上。 车子进了府,停下,齐昱弯腰将她爆出,看着怀里的人竟睡得如此不醒人事,他哑然失笑,终日冷漠淡然,却想不到也会有这般乖巧恬静的样子,与上次抱她时不同,那次她在他怀里身子僵直,虽没有行动上的抗拒,他知道她不愿意,不过就是因为邵震在楼下不好弄他难堪罢了。 将她放在床上,齐昱贴近,这一刻离她如此的近,鼻息相闻,今晚她的身上红酒的味道掩住了平日里茉莉的淡香,细细的打量,若是再近恐怕就要真的醉了…… 她无意识的翻身,咂摸了一下嘴巴,肉粉的小舌舔了一下红唇,“水,水……”被她这么一念,齐昱方回了神,转身去吩咐画春,准备蜂蜜水,端来喂她时,将她叫醒,“来,水来了,喝一口,再睡。” 苏郡格迷迷糊糊的被半扶半抱到沙发上,喝了口蜂蜜水,看看竟然是齐昱喂她的,“谢谢。”特别的客气。 齐昱心里一凉,动作也就不再亲密,脸色阴沉,“你腿上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 不自觉地将脚往里收了一下,他看见了?苏郡格惴惴不安,嘴唇咬在杯口上,迟迟不肯说话,也不肯看齐昱。 “我问你话呢!怎么回事?”齐昱逼近,“难怪你不穿旗袍,说话,到底怎么了?” “那天帮忙救人的时候,伤得,只是蹭破了点皮,包扎过了,现在没事了。”声音怯懦是苏郡格少有的。 话说的这么心虚,就像个闯了祸的孩子。“还要我再继续问吗?你瞒着我有意思吗?”齐昱整个身子又向苏郡格倾斜了许多。 确实,没意思,既然没有意思,你还那么想听!那天在圣心教堂的时候,有人闯进来抓人,说是教堂窝藏了小偷,苏郡格和安东尼神父在与这些人发生争执的时候伤到的。 苏郡格将证件时轻描淡写了一番,可齐昱从她那张淡然自若的脸上还是看到一些什么,良久,一笑,她太不老实了。 齐昱转身出去,随后便端来一些吃的,“吃些蒸饺吧!”顿了顿,又说,“我竟不如一个小丫鬟了解你,她都知道你不爱吃甜食。”抱怨的语调。 确实觉得有些饿了,苏郡格也无须客气,还是香菇馅的,味道真挺好。来不及回答齐昱的话,便塞了一个在嘴里,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的,上次骂了画春,她竟然都不生气,还记得自己喜欢吃香菇的蒸饺,这小丫头…… “咱俩应该好好谈谈了。”齐昱看着苏郡格狼吞虎咽,虽不忍心打断她享受美食,但还是抛出了这句话。 “谈什么?”苏郡格将满嘴的食物咽下,喝了口水。 “一个小丫鬟都比我了解你,你说我们谈什么?”齐昱的脸色不太好。 “这有什么可比的吗?她就是负责我的饮食起居,知道我爱吃什么很正常啊?!”苏郡格莫名其妙。 这叫正常吗?两个结了婚的人,平时没有共同语言就算了,连话也不多说几句。好吧,这是政治婚姻,可也不用总是搞的人仰马翻的吧?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不也是政治联姻吗?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狼狈?“总是要有个说法吧。”不仅不耐烦还有些委屈。 苏郡格闹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委屈的,竟然还问自己要说法。不过这是他头一次这么的态度诚恳,很是难得,若是不给面子,也太过分了,毕竟人家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自己半天了。 贰拾·柳破金梢眼未开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眨眨眼睛,问道,“那你说吧,我们谈什么啊?”又吃了一个蒸饺 “你为何嫁到上海来?还选了我。”齐昱觉得他问到这个程度已经算得上单刀直入了,“实在是不能明白,你在那么多的人中为什么选的是我呢?” 苏郡格喝了口水,将满嘴的食物咽下,“那你又为什么要娶我呢?我也实在不明白,你在那么多人中为什么选的是我。” 还玩?!齐昱眉头拧成疙瘩。 苏郡格抱了茶杯窝在沙发一角。这个时候的她可没有了晚宴时候的所有风采,那卷成波浪的头发已经没有先前的造型,就连那个亮晶晶的小卡子也歪歪斜斜,至于华丽丽的晚礼裙如今早已让她当成了家居服,抹胸的样式让上身有点冷,她顺手就把沙发上的那个羊毛的薄毯子披在了肩上,就连齐昱的风衣也没有逃出她的掌心被围在了膝盖上。有那么一刻,齐昱都担心她吃蒸饺的时候会不小心把油滴在上面,不过看在她的吃相还算不难看的情况下也就不计较了。沉默少顷,才说道,“其实不都是因为这乱世吗?嫁到上海来,比在北平清净的多,而且北苏南齐这一联姻平了许多战事,皖军、鄂军不敢有动静,东北的章显昌部也老实许多,至于川中那些小喽啰也只敢在蜀地穷折腾,闹不成大事的。” “如此说来,咱们俩倒是为国为民做了件大好事呀!” “只可惜委屈少帅您了!”苏郡格半开玩笑。 齐昱看着苏郡格缩在沙发角落里,真像只乖巧的猫咪,还挺好玩的。“知道我委屈还把那相片摆在那儿?” 摆明了驴头不对马嘴,苏郡格无奈,“难道少帅要我亲自跑过去将照片摘了?到时候别人看到,我就更是说不清了。”呷了一口蜂蜜水,也不看他。 “你打个电话过去,让安楚辰摘了总行吧!?” “来了上海就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他的电话。” 齐昱愣住,说这样的话谁信啊?!那天婚礼上她还把花球抛给了安楚辰呢!不过,难道真的苏郡格是为了躲着安楚辰和傅含秋才嫁到上海来的?听说傅含秋与苏郡格之间并不太平,毕竟是后母,不太平也是正常的,十岁的时候让她裹脚。后来考上了师范学院却不让去。唆使外甥安楚辰狂追苏郡格,不得手时还要对苏郡格用强,而且幕后主使都是傅含秋。至于傅含秋进了苏府这么多年为何无所出,好像就是因为苏淳严知道了傅含秋的丑事,把她关在地牢里,连惊带吓地小产了于是从此之后不能生育了……当然也就安分了。 想起邵震给自己汇报的这些,齐昱都觉得头皮有点发麻,这个苏郡格还真是个能吃苦的,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中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得这么多年,难怪她是现在这样的性子,恬淡隐忍,原来当苏府的大千金日子这么难捱,真是想都不敢想。苏郡格挺不容易的!至于安楚辰,这个禽兽! “还好他安楚辰有个好大哥……”话一出口,齐昱知道自己说多了。 “……”苏郡格抬头看他,微有一怔,想也知道齐昱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他早就会把自己打听个底儿透。一笑却无法释然,“你早都知道了,还跑来问我啊。”目光躲闪,那是一段不能忘记,也不能被记住的。越想忘,越难忘;越记住,越伤痛。 贰拾壹·伤心莫问前朝事 http://.biquxs.info/ 那年,母亲刚刚去世,苏郡格六岁,也是个秋天,北京的秋天明媚清澈,园子外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叶子全部都黄了,风过,沙沙作响。 “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小郡格问一旁的奶妈。 “小姐,不要急,大帅很快就会回来的。”奶妈只能哄她。后来再大一些,苏郡格知道自己难为了奶妈,她只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父亲去的是战火纷飞的战场,这一战不仅仅关系到权力更迭,还关系到生死存亡。 佟佳氏·静恬满族贵族公主,十六岁就跟了苏淳严,去世时仅仅二十八岁。所谓红颜薄命,指的便是如此吧。可惜的是在静恬公主咽气之时都没有见到苏淳严最后一面,苏郡格到现在都记得弥留之际的母亲在没有了原来活泼外向的性格,她死死的攥住床单,眼中泪水弥漫,绝望而又凄凉。 五天后,苏淳严胜仗得归,可是那个让他挚爱一生的女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红色旌旗转瞬间换成了白色绫幔,整个北平城都笼罩在一股浓浓的哀伤里,久久不能散去。甚至到除夕这一天,城里也没有爆竹烟花的动静。因为苏大帅下令,全城戒严直至来年开春!其实他恨不得让北洋府也降下半旗,为他的女人默哀…… 书房里,宣纸装裱的画像已经泛黄,画像上,那个穿紫色旗袍的女人坐在藤椅上,周围是盛放的鲜花。她的笑容和这些花朵一样,灿烂盛放,永远都开在苏淳严的心里,谁都不能取代。 只是苏郡格,他放不下心。郡格,这个名字是她给起的,她说他们一定要有一个女儿,一定要像疼郡主格格一样的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于是他们唯一的宝贝就叫做苏郡格。 在她的葬礼上,所有的亲戚赶来,哭得昏天黑地,哭得让苏淳严心烦意乱。唯有苏郡格不哭,她披麻戴孝傻愣愣的跪在地上,看着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这其中也包括傅含秋。 在苏淳严的面前,傅含秋一把抱过小郡格,“大冷的天,这么跪着可不行。”然后捂着她冻红的小手,还有脸蛋。她的眼泪婆娑,必然心疼极了。孩子就缺这么一个真心疼她的人,要知冷知热,要嘘寒问暖。男人终归是没有女人心细的。 于是第二年,傅含秋就进了苏府的大门,甚为风光。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她能对女儿好,什么都不是问题。 噩梦也就在这个女人进门之后开始了。苏淳严经常不在府里,于是给傅含秋很大的空间,让她可以恣意横行,而整个府中则都是敢怒不敢言。十岁,苏郡格的私塾先生被赶走,她从此以后开始自己看书,再后来书房也被锁上。苏郡格因为这事与她闹过,也状告过苏淳严,但是几次下来她发现父亲很是不容易,白天要在外面忙军政,晚上回来总是要处理这样那样的家事,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几次苏郡格都看到父亲就在沙发上坐着沉沉睡着。再后来,傅含秋竟然出了要给苏郡格裹脚的点子,这次苏郡格就没有饶了她,一脚把放在地上的那盆烫脚的热水踢翻在傅含秋的脸上。 这件事后,受到苏郡格虽没有受到责罚,但是傅含秋在苏淳严的心里位置有了些上升,毕竟是女儿不对,更何况傅含秋还怀了孩子。 本以为傅含秋怀了孩子之后会踏实许多,却不想她更是变本加厉,仗着有孕在身,更是肆无忌惮。苏郡格惹不起躲得起就考上了燕京女子师范就住在学校不愿回家。 至于安楚辰和苏郡格之间的事情,更是不会少了傅含秋的掺和,先是听说苏郡格和学校的一个男老师走的比较近,而后暗地里将那老师给逼走,再后来就是在苏郡格的饮食里放入**,然后留下安楚辰与她独处,制造机会。 安楚辰有贼心没贼胆,还好没碰苏郡格,又幸得安楚辰的大哥安楚宏是个良善之人,得知这件事后亲自上门,负荆请罪。苏淳严知道整件事后自然是雷霆大怒,把傅含秋关进了地牢。又惊又吓的傅含秋流掉了孩子,从此之后在不能生育,也算得是天理昭彰了。至此,傅含秋终于是消停了下来,在苏府中也不会见她飞扬跋扈的姿态。 傅含秋流掉的是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苏淳严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我苏淳严只有郡格这个女儿,别的,都不稀罕!”他对自己的慈爱还夹杂着对她母亲爱情的延续。佟佳氏·静恬那是他一生的伤与痛,永远抹不去。当苏淳严似有似无的表示想让她嫁到齐家的时候,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的就主动要求了。 这也就是苏郡格因何远嫁上海,因何要避开那个家…… 贰拾贰·采菱人语隔秋烟 http://.biquxs.info/ 齐昱沉默,他对她的了解大都是从邵震送来的文件中得来的,一桩桩,一件件,看过后良久不能释怀,或感慨,或叹息,或气氛,也为她不值。从那样的一个家里嫁到这样的一个家里,她倒是安分守己让人惊异。 “少帅,该你了,说说你与那位小姐的故事给我听听吧?”苏郡格窝在沙发里,有点慵懒。 “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齐昱有些耍赖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面前就是不想提到别的女人,好像是亵渎了她什么一样。可是不说未免也太赖皮了,自己问了她那么多呢。“我们的故事很简单,就是互相喜欢,本来也是想结婚的,可是家里不太同意……”他没有再说下去,他怕她又多想。于是赶快转换了话题,“那天去教堂捣乱的是不是林承的手下?怎么会动的枪?” 苏郡格就知道他对这事很难放下,而且一定会查的,之前她的轻描淡写,他一句也不行,“其实吧,有几个学生因为怎么了就躲到了教堂里,林承手下的人来教堂搜查,就这么闹上了,后来言语也起了冲突,那些帮派的人自然是耐不住脾气的,几句话就呛上了,后来就动了枪。我不小心被子弹擦伤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 “学生?不会是和南方那批革命党有牵扯吧?”齐昱目光扫来。 “这个我不清楚的,他们穿的是学生制服,应该就是和齐眉,齐晓一样的学生吧。”苏郡格目光依旧柔和,低头抿了口水。 “哪个学校的?没有校徽吗?” “没看清,当时那么乱呢,都动了枪,我也害怕。” 齐昱把眼一眯,她可不想自己说的那么胆小,这事不能光听肖存钦和苏郡格所说的,还是要查。 “怎么,你不相信我?”苏郡格突然抬头看他,眸光清冽。 他回应,“不太信。” “那你去问肖警长吧。”苏郡格闭了嘴,她知道一齐昱军人的洞悉能力,他一定信不了,可是那都是他的事情了,从苏郡格口中就一定不能说出教堂里藏有走私的消炎药,回想一下所有的事情算已经安排妥当,除了自己的腿上暴露是一个败笔,其他还算好。 但是苏郡格不知道,齐昱的目的在于该怎么样把林家在上海的势力清除一下,最近几年上海的帮会势力有点过了,杜家,黄家,林家,这三个在上海军火烟草妓院的生意近几年有点风头太过了,沪军就这样放任不管早晚是要翻了天去。林家是三大帮派中势力较弱的,但是在三家生意中起着关键的作用,林家把持着上海除了沪军之外剩下的小码头。之前林忠熙还好些,为人低调内敛,可现在是他的儿子林承掌握着林家的所有买卖,年少气盛,林承可不是个吃素的。现今正缺个借题发挥的机会,齐昱觉得现在这个机会就挺好。 三个学生确实和南方的革命党有关系,是他们把消炎药从临城的码头里偷来藏在圣心教堂,准备找机会吧这批药偷运给南方的革命军医治枪伤的。因为这批药也是林承从德国走私来一部分是给一言堂做内用,另一部分则是私卖的,若是让沪军查到了一样会掉脑袋,所以自然也不敢声张。 在圣心堂那天他们与神父安东尼火并时,苏郡格负责转移药品时不小心伤到了,是子弹飞溅给崩到腿上。不过还好一言堂的打手只是看见了个人影,并不能确定是谁,回去给林承汇报时,林承觉得应该就是苏郡格,于是便故意设宴邀请齐昱与苏郡格,借着跳舞的机会证实一下掩护药品的人。 “怎么会和圣心堂的人很熟呢?”这种口气实在是像审犯人。 “我在上海没有朋友,觉得无聊就去教堂听他们唱诗班做礼拜,也向神父借书看,一来二去就算认识了。”苏郡格倒是觉得无伤大雅,就算他字字句句都在调查自己却对他的事情缄口不提也无所谓,因为本来她对他的事情就不怎么好奇。 “怎么会没有朋友?我看你和齐眉、齐晓她们玩的不就很好吗?” “她们都要上学的,哪里会像我这样啊!”苏郡格打了个哈欠,没有敷衍与搪塞的意思,她“被审”这么久是真的困了,也确实该睡了。“我去洗漱一下,先睡了。” 齐昱点点头,人仍旧坐在沙发上,看她进浴室出浴室,最后再进卧房。这一次算不深谈,但能算的上市他们之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了,相互之间没有什么进展,可能如此平心静气地聊天已经难得。 之后的一个周两人比以前话多了不少,但内容仅限于日常生活,比如书本资料摆放的位置变了齐昱没有找到;齐昱穿脏地大衣该拿去洗了,这样居家过日子的小事,言语客气语调平缓,说是相敬如宾阵阵恰如其分。另外就是苏郡格发现,齐昱喜欢往家里打电话了,特别喜欢告诉她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晚上要在军部加班不回家了,另外加上一句不用等他了,…… 苏郡格每每接完这样的电话,都会纳闷,需要这样报备吗?再说自己从来都没有等过。 贰拾叁·风雨相留添悲怆 http://.biquxs.info/ 情况突变,在这个周六,苏郡格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她见到了简奉仪!而且是在自己的家里,就在她卧室的隔壁,就这么的近。 但简奉仪却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那个一脸惊讶看着自己的女人就是齐昱的夫人,更不知道她就是苏郡格。因为简奉仪满身是血,被砍了十几刀,已经不省人事了。 深夜中被吵醒,急忙出来看时,就见齐昱怀里抱了一个人,邵震慌慌张张的一路小跑跟在身后,路过苏郡格身边的时候立正敬礼,“见过夫人!”苏郡格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然后就向齐昱走去的方向张望,这种情况实在是像正在围观的路人甲或者路人乙……她怎么都不问一句?围观的也太业余了。 见齐昱报了那个人进了客房,苏郡格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邵震被晾在了走廊上,正巧画春也上楼来,“邵参谋长,那人是谁啊?” “嘘,不该问的不要乱问。”邵震一脸严肃。 这时房间里苏郡格在叫画春的名字,画春伸了伸舌头,调皮一笑,就进了主卧。 “少奶奶,有什么吩咐?”画春的眼珠子却还瞄向门外。 “把门关上,我交代你几件事。” “是。” “第一,今天晚上的事不要跑到外面说;第二,最近少爷有什么吩咐你都照着去做,不用给我说,也不许给别人说;第三,我现在给你说的所有的话不许告诉任何人是我说的。总之,多做事少说话,否则出了什么大事,你兜着。”语气没有那么重,但画春明白苏郡格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一个伺候的小丫头什么都兜不起。 “是,少奶奶放心,画春一定做到。” “好,只要你做得好,我有奖励。半个月假期够你回趟老家,外加两个银元的路费,怎么样?” “谢谢少奶奶。” “哎,没给你说现在就给你,看你表现咯!” “少奶奶您放心!画春保证做到。”口气斩钉截铁,画春吃这套。 齐昱守在简奉仪的床前,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娇小柔弱的女子是以何种勇气挡在自己的面前替自己挨得那十几刀的。 “少帅,您休息一下吧,都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也没吃东西,这伤也该换药了。”邵震一片真心。 “滚!”显然齐昱不领情,还非常的不近人情。 邵震无奈,了解他的脾气自然也不会生气。只是每每遇到简奉仪的事情,他便不能自持,邵震实在觉得心中不畅,更何况隔壁就是夫人的房间,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关于这件事,邵震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戏园子里看的是和庆班当红花旦方菱花的戏。 这两个人出行是改了装束的,齐昱烟灰色的杭缎锦袍,深黑色礼貌,简奉仪则是一身套装外罩了披风,不过平民装束而已,就被跟踪上了,半道上没有动静挑在戏园子下手。 蹊跷的是这怎么看都像是布好了局,莫非苦肉计?是简奉仪非要去那听戏地,而且面对凶徒如此舍命相救,未免过了,生生挨的这几刀。难道是要用这个局破了之前齐昱对她的怀疑?难道少帅真的忘了,简奉仪说她在京都留学的,什么时候又出去北海道?她到底是哪国人? 更想不明白的是那些凶徒的逃走的路线又与一言堂的位置很是相近。少帅什么时候与这些帮派的人结下了梁子,上次林府不是还请少帅去参加庆生宴吗? 再看看这屋里唯有画春一个人忙里忙外帮着医生护士倒血水,端垃圾,不知道少夫人在隔壁忙什么呢? “医生,她怎么样了?”齐昱问。 “放心,都是外伤,不过有的刀口深了些,但不致命的,现在大了吊瓶,等过几天伤口愈合了就没事了。病人醒了少喝些水,饮食清淡些。明天上午九点之前我会再过来。” 送走医生,齐昱坐在一旁发呆,自己是真的错了吗?两年的相处抵不过她一晚上的醉话,他还去怀疑她?看着她如今伤成这个样子,真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狠的心啊! “少爷,这是白米粥,您吃一些吧。”画春一旁打断了齐昱暗地的自责。 “放着!” 画春悄悄放下粥,见他的脸色不好自然要逃,刚转身就听齐昱一句,“苏郡格呢?”指名道姓。 “啊,回少爷的话,少奶奶在屋里呢。”画春舌头打结。 “她都不知道来看一眼吗?把她叫过来!” 画春心里就想喊救命,少爷又要找少奶奶的麻烦了。 贰拾肆·金装宝剑藏龙口 http://.biquxs.info/ 画春一路小跑就去找苏郡格,“少奶奶,不好了,少爷发脾气呢,说,说是……” “说呀。”苏郡格从书本间抬头。 “让您去客房看一眼。”这句话画春简直就是哼唧出来的。 无理取闹到了一定境界,忍无可忍!苏郡格皱眉,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你就在沙发上帮猫咪梳理毛,梳不好不许出门。” “啊?”画春目瞪口呆,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半个小时过去了,别说没见到苏郡格,就连画春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少帅,您的胳膊该换药了。” “我总共就挨了两刀,换什么药!?” 邵震委屈,自己总是不能把握好关心的时机,太失败了。其实也就是看齐昱自己生闷气,害怕他气坏身体,本想缓和一下气氛的,现在又弄巧成拙了。 …… 推开门,画春在那边心不在焉的给波斯猫梳毛,那个猫咪惨遭蹂躏,却也不敢反抗,只是哀怨的喵喵叫。见到了齐昱,画春赶紧站起身来,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里面苏郡格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且认真非常。 “画春,你过来。”先招呼一声的是苏郡格,却不是齐昱。而后就见画春听苏郡格耳语一番,战战兢兢的出去了,还把门也关上。 “吵架是吗?开始吧。”苏郡格放下笔,双肩一抱,似笑非笑的看着齐昱,“放心,这回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可以随意发脾气了,请随意。” 齐昱的唇边漾开一笑,将苏郡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甚为仔细地打量了半晌,“可是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少夫人会错意了。”他双手撑开支在书桌上,把身子探在苏郡格眼前,“少夫人什么时候喜欢上和我吵架的?”眉目传情,言语轻佻。 苏郡格直直的瞪着他紧贴过来的脸,丝毫没有躲避,不回应,甚至丝毫不动。 这女人真有胆识!齐昱心里都有些佩服她了。“我只是想告诉你,等奉仪身体好了,我会娶她过门。”一字一句都在挑衅。 展眉,轻笑,“那是少帅自己的事,不用向我汇报。”苏郡格漫不经心,“后面的园子找个时间让人收拾出来,简小姐可以随时搬过去。”说这句话时,她却非常认真。 “那不成!我就要她住在现在这个地方。”齐昱也不含糊。 “那我搬过去。”苏郡格马上回击。 “呵,你不是给母亲说没有过狗我们的二人世界吗?你搬什么啊?”齐昱冷笑。 “这样的借口不过是搪塞母亲的。”她说的坦坦荡荡。 齐昱额角的青筋有些突起,可他脸上依旧平静,绕过书桌,在苏郡格一旁站住,猛然用力把她架起来,而后紧紧揽在怀里,勒住她的腰身,对全身僵直的苏郡格狠狠的低吼,“你觉得自己很高明是吗?” 苏郡格满脸通红,卯着劲去挣脱他的钳制,喘着粗气,声音变得有些嘶哑,“是母亲先给我说你和简小姐的事情都是过去的,都是你逢场作戏而已,我不过是成全她的心思,顺着她的意思罢了。” “顺着母亲的意思是吧?那我明白告诉你,你没进齐家门之前,母亲就答应过奉仪,让她在你之后嫁进来。所以你必须接纳她!”齐昱给苏郡格下最后通牒一般。 害怕失去重心,苏郡格双手攥住了齐昱的前襟,别过头,斜眼看着他,“我没说不让她嫁进来!” 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平衡和镇定,“我说的是要你接纳她,你去探视一下又怎么样?”齐昱步步紧逼,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苏郡格被捏痛了,直咳嗽,仍旧倔强,硬口气不减,“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我去看了,没事也成有事了,说不定就弄个什么落井下石的罪名,我不是让画春过去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让一个下人过去?还是你身边的丫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正好撇清关系是不是?” “我告诉你,齐昱!”这次苏郡格是真急了,连名带姓的叫他,“为了你让我对一个无辜女子下毒手,你觉得你配吗?齐少帅不缺女人为你争风吃醋,我苏郡格不会趟这趟浑水。别太高估了你自己!”话已经是说到了极致。 齐昱心里有一揪揪的疼,却仍不放弃,“好!那奉仪过门后,希望你们在一起好好相处!” 贰拾伍·侯门深何须刺谒 http://.biquxs.info/ 简奉仪在齐府养伤的这个几天,可真是彻底不消停了。白琳和齐庚泽来不在话下,还有邱珍,许惠冉,齐云茹的到来。苏郡格就受不了啊,这不是被大方,被端庄,被淡定吗? 最关键的还是简奉仪要进齐家大门的事情,白琳提出,许惠冉跟着帮衬,邱珍一语不发,齐云茹打哈哈,齐庚泽不管不问。 苏郡格答应得很是爽快,不过也将她的原则底线亮出。娶进门可以,娶多少都随意,只是不能与她同住一处。说白了就是齐昱独立门户的这个后院,这栋楼里只能住苏郡格自己,姨太太们另择他处。或者,姨太太们都在这楼里呆着,苏郡格另择他处,比如那个小园子,收拾收拾她就能过去。 意思一出,许惠冉第一个不乐意,这什么意思啊?这不是含沙射影的在编排她吗?白琳都能容下,凭什么她苏郡格就容不下?姨太太怎么了?姨太太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凭什么就要出去住啊?见过霸道的,没见过这么霸道的,当着长辈的面儿就这么编排人!许惠冉本就不怎么喜欢苏郡格一直都觉得是她坏了林嫣与齐昱的好事,这回更是戳到了许惠冉的伤疤上了,于是当场就甩了脸子走人。 苏郡格却并不介意,听许惠冉那话就知道若是她再不反击,恐怕她就更有恃无恐了。什么叫做“女人进了门就要懂得三从四德”,什么叫“不管以前是什么样的家事,什么样的地位,只要是嫁了人,那就应该乖乖听话的”,什么叫“多个女人就多个帮手,古代皇帝有那么多的后宫妃子那都是有一定道理的”什么叫“装清高没有用,摆谱也不济事,能笼络的住男人的心才叫本事”…… 许惠冉是过分很多,白琳不稀罕跟她计较。更让白琳吃惊的是苏郡格的态度,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耐不住性子的针锋相对了?原来她的骨子里竟是如此的硬气,心里什么都用,说是好脾气,温和性子,但也是个说一不二不肯吃亏的主儿,下定决心的事,就别指望她退让半步。白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随便扯了个闲篇,也就借故走人了。 不过,还没有等简奉仪好利落,齐昱已经先开始往后面的小园子里搬了。将那个园子收拾干净不说,还让人给园子里四件平房都刷上了粉白色的漆,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也修剪整齐。说是简奉仪喜欢白玫瑰,可这大冬天的哪里去找白玫瑰啊?也亏齐昱想得出来,就让邵震搬来两车布绢花来充数。 站在川黔看齐昱亲自指挥工人摆放,苏郡格就想到了隋炀帝也演过这么一出,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他还不是皇帝呢,就开始这么奢侈不堪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苏郡格头也没回,随口说了一句:“进来。”可是还有敲门声,于是她回头,本以为是画春,却不想原来是简奉仪,小脸苍白,大病初愈的样子。 这是苏郡格第二次见她,想起那次在华海路看她正一脸欣喜依偎在齐昱的怀里,红润的小脸甜蜜笑着,这次就有点可怜兮兮的了。 “简小姐,请进。”苏郡格过去扶她,然后叫画春上茶和点心。两个人隔墙而居这么长时间,今天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苏郡格也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她先来了。 “少夫人客气了。”简奉仪说话声音细小而甜美,伤还未好,走路一跛一跛,被苏郡格扶到了沙发上,“这几天都一直再打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她的话说的很有诚意,苏郡格听得出来。 “哪里的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苏郡格真的觉得非常尴尬,她与她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难免冷场。不过苏郡格真的觉得这个女子挺不简单的,为了齐昱流过产,现在还挨了十几刀,爱情的力量原来这么伟大。“简小姐真是让人很佩服。” 画春看见是简奉仪来找自家的少奶奶,那眼珠子就开始剜人了。那劲头,看上去就好像要上去捅她个十刀八刀的才解恨。苏郡格看了她一眼,画春这才作罢,但上了茶和点心并不离开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貌似是在听吩咐,其实是护主心切啊。苏郡格使眼色也无济于事,索性便由她去。 “其实没有什么好佩服的,他与我而言就是命,他要是有好好歹歹,我活着和死了也一样。不过,这其中的深情厚意,少夫人确实很难理解,也不怪您。他总是将我放在心上,对少夫人难免就疏忽了。”简奉仪并不看苏郡格,只是吹吹了茶水的热气。 贰拾陆·不比等闲墙外花 http://.biquxs.info/ “为了他,别说只是这十几刀,就是要我的命,也随便。”简奉仪淡淡的一笑。 这是表决心呢?苏郡格一下子被噎住。跑到这里来表决心?!什么用意?要是把话说狠了。你俩一起死去就是了,何必上蹿下跳搅得别人不安生。可这样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苏郡格抿了口茶,云淡风轻。 那边画春可不依,气得咬嘴唇,斜眼睛瞪简奉仪,真想捶她两拳,这小骚蹄子,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越是不想和你们计较越是蹬鼻子上脸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己的脾气是越来越控制不住,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来找不痛快!“是呀,少帅不能没有你!这不,后面的园子给简小姐收拾出来了,就等你赶快好起来搬过去长相厮守呢!”苏郡格微笑着看简奉仪脸色垮下来,然后抿了口茶,依旧云淡风轻。 这回轮到简奉仪没话说了,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她就是个绵里针,只是表面上不动声色而已。可是自己就这么认输也未免太丢脸了,“是啊,以后咱们挨得近了,还要劳烦姐姐多照顾啊。我年轻什么事情又不懂的,姐姐多担待。” 姐姐?!苏郡格真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坏掉,她叫自己姐姐?还真弄得和皇帝的后宫一样啊?你觉得他是皇帝,我可没有这么觉得!这样的人,懒得和她废话。“简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吗?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就让画春先送你回去休养,好好养着,别出了什么差错,免得我跟少帅没法交代。” 恐吓令外加逐客令,简奉仪真是没有想到苏郡格这么不客气,自己这样跑过来被数落了一顿就回去了? 画春一脸兴奋,看着少奶奶把这个小狐狸精敲打的没话说,暗道:活该! “聊什么呢?也算我一个吧!”齐昱在门口传来声音,气温刚从冰点有升至沸点。 “昱,你去哪里了?我睡醒了怎么就没有看到你?”简奉仪撒娇。 “乖,我去布置我们的小天地——玫瑰园了。”齐昱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苏郡格鸡皮疙瘩掉一地,这两个人肉麻的让人恶心。惹不起躲得起,给你们腾地方。刚要一起身,齐昱又发了话,“中午吃牛排吧,少夫人露一手怎么样?也让奉仪尝尝。” 什么叫做欺人太甚?这就是!苏郡格平缓了一下呼吸,她觉得自己都开始磨后槽牙了。若是发火就承认了自己生气,承认生气那就是认输了。自己有没有干什么,凭什么就要让你们惹生气?凭什么认输? 画春抖了个激灵,抢话说:“少爷,今天厨房里没有准备牛肉,改吃别的吧?” “没有牛肉,那就去买啊,少夫人牛排做的那么好,一定知道买什么样的牛排最合适。”齐昱发狠要弄苏郡格难堪。 “可是,现在,现在买,也来不及了啊……”画春都要急哭了。 “画春,打电话给david牛排店,订一个最好的包厢。”苏郡格缓缓转过头来,认真的看了齐昱一眼,而后又转过头去,“就说一会儿齐少帅要去用餐。” 简奉仪看着苏郡格刚刚转过头来,眼珠子都有些发红光,受到这样的挑衅,她生气到了极点可仍旧按得住自己的脾气,真是让人吃惊。而且吩咐下人打电话订餐,又将事情置之死地而后生,凡事不做绝。不一味的引人软弱,表面上冷漠,但又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简奉仪想要的结果与事态的实际发展实在是偏差太大,她其实只是想显示一下她与齐昱之间爱情,告诉苏郡格她在齐昱心里的重要性,让她明白她与齐昱的感情早早就有。如今她也要进少帅府,不过就是为她和齐昱之间的爱情添加更完美的一笔。她是要给苏郡格示威的,她是拿着自己的真情挚爱给她示威的,可是现在一切都乱了,乱的一塌糊涂。简奉仪觉得自己的爱情,可怜又可悲。 因为表面上看到的是齐昱在找苏郡格的麻烦,在不断的挑战苏郡格良好修养的底线,可是实际上简奉仪看到的是齐昱对苏郡格那种浓厚的兴趣,是齐昱对苏郡格耐心探究的一次次升华。他对她就是特别的,不绅士,不讲理,不规矩…… 哪怕齐昱背对着简奉仪,她也能感觉到,这一刻齐昱要么会狠狠的苏郡格一顿;要么,会狠狠的抱紧她。苏郡格,你赢了,这个男人,早晚是你的俘虏。 贰拾柒·洒松烟点破桃腮 http://.biquxs.info/ 外面的阳光可以算得上明媚灿烂,只是这已经是深冬,纵然有着再明媚的阳光,空气中的温度依旧让人提不起任何良好的兴致。教堂里空旷,呼吸的雾气看得都很清楚。孤单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桌椅,面对着圣母像,苏郡格抱紧了双肩,凝视那慈爱的笑容,可心底里仍旧一片一片的凉意。 “孩子,你不应带着这样疑问的表情来看我们的圣母。”安东尼站在了苏郡格的身后。 “……”苏郡格转头报以微笑,“对不起。” “今天怎么过来了?” “就是随便逛了逛,本来想回汇德路的,但是……”没有再说下去,汇德路15号是苏家在上海的行馆,本来只是租下来图的就是苏齐两家联姻的时候方便,但自从婚礼办完之后这个二层小楼还是留了下来。这是苏淳严的意思,而且还让两个仆人在那里守着,苏淳严说这可以当苏郡格在上海的娘家。可是现在她现在非常害怕回去,因为实在太想父亲了,害怕会哭,害怕刘叔会打电话给苏淳严。 “孩子,很伤心吗?那就祷告吧,圣母会帮你的。”安东尼的微笑慈爱,突然就让苏郡格想到了父亲,都有着一样开始花白的头发。 苏郡格点点头,她并不是天主教徒,也不信奉任何神明,这一刻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神明不能帮她做什么,但是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听众。 静静地闭上眼,这个世界原本是可以安静的,没有纷纷扰扰,可是现在怎么了?自己还没有逃出来吗?还是说不过是又进入了另一个怪圈?为什么呢?越是想摆脱的,越是紧紧缠绕。错了,其实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那样离谱,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可能,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想哭,但是眼泪却流不出来,一遍一遍的叹气,是在可怜自己吗?苏郡格原来你是这样的没有出息,这都是自己选的啊!会回的到从前,回的到当初吗?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脚被冻得有些麻了,手也有些木,呵了口气,搓搓手,猛然发现身后站着安楚辰。 “伤还没有好吗?”他先开了口。是因为看到她差一点就要摔倒,却不知道是被他吓到了。 “厄,没事了。”苏郡格有些尴尬,这种气氛实在是让人不舒服,他在自己的背后站了多久…… “最近要少来这边,上次的事情,警察局已经开始调查了。”安楚辰一脸的关心。 苏郡格嘴角有些上翘,带着些厌恶,“不用你提醒,安少爷还是照顾好自己的生意吧。”她不喜欢他这样暗中监视她,就好像是一场逃不开的噩梦。 安楚辰慌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关心你,怕你出事。”可是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她已经有了怒意。 “我没有误会,安少爷谢谢你。”冷若冰霜,苏郡格耐心也没有了。 “郡格,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语言急切。 “有什么要相信的?”很重的疑问。 “不能爱你,能不能做你的亲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从北平来的。”祈求。 “……”无奈。 这个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非要在她身上动心思?难道他没有看到那些女孩们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流连? 她还是不愿意给他机会,毫不留恋的转头,“安少爷,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对不起。”这样的坚决。 …… 贰拾捌·黄花零落重阳后 http://.biquxs.info/ 关于简奉仪是如何进齐家的,坊间说法不同,有人说她也是拜了齐家的祖宗,跨了火盆才进了齐家的大门,也有人说她根本就是无声无息的搬进了那个小院子,说法是不太相同,但不了否认的都有一点,那就是——姨太太终究是姨太太,做小就永远都是小。与苏郡格那时中西合璧的盛大婚礼,她根本没得比。 腊八这天,简奉仪和齐昱邀请几个姊妹到他们的玫瑰园来聚一聚,说是简奉仪亲自煮了腊八粥。 季娇丽撇嘴,“切?腊八粥?有什么稀罕的,能比得了嫂嫂的牛排吗?还有蘑菇浓汤?” 齐晓因为许惠冉不喜欢苏郡格也不怎么多话,“就当时给哥哥面子吧,她都搬进来那么长时间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样不好吧。”心里想的是,你不想见就不用来,我们可住这里的,怎么能一样啊。 “是呀,不要别扭了,我们只喝粥不说话怎么样?”齐眉征询两个妹妹的意见,却忽视了还有个小的呢,季文杰。 姐妹三个达成一致,就领着季文杰去了玫瑰园。简奉仪当然是尽力讨好,可是她也看得出来,这三个小姑子不怎么好伺候,就连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齐眉也不冷不热的。于是就把重心转向了七岁的季文杰。 “我不能吃甜品,妈妈说会蛀牙。”季文杰小脸板的一般正经。 简奉仪被这个小家伙的严肃给唬住了,齐昱眉头一皱,“上次你吃那个桂花糕的时候怎么不喊着怕蛀牙啊?” “因为嫂嫂知道我会蛀牙,所以用的是蜂蜜,不是白糖。”季文杰嘟嘴。 一时冷场,简奉仪难堪,他们从未叫过她嫂嫂,在他们的眼里唯有苏郡格是嫂嫂。 齐昱脸一拉,“文杰,你还要不要喝粥?”语气严厉。 “干什么,是你请我们来的,态度还这么差劲?”季文杰绝不示弱。 “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弄。”简奉仪害怕场面失控,若是让家长们知道自己的日子恐怕就更不好过了。 齐晓一旁偷笑,季娇丽则暗暗对季文杰竖大拇指,还是这小人精厉害,下马威给的太好了。 齐眉见大家有些尴尬,也就提了一个新话题,转一下场,“你们最近有没有看报啊?” “什么报?”齐晓问。 “曙光报上面连载的那一部小说是不是?最近我们学校里同学都在看,讨论的也很热闹呢。”季娇丽来了兴致。 “哦,对啊,我们学校也是啊,大家都挺喜欢就是那个讲汉代公主的故事是不是?”齐晓这才想起来昨天大家在抢的那份报纸。 “对的,蛮不错,终于脱离了那些莺莺燕燕,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了,那个汉代公主不要太有风范哦。” “是啊,是啊,人家写的大气磅礴,这样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呢。值得一读!” “曙光报?不也是姑父报社的报纸吗?”齐昱插话,“奉仪,你们那里哪个编辑那么厉害啊。会不会是你写的?” 简奉仪有些为难,其实她很想成为他们的话题,可是她却不是。“我好长时间没有上班了,不知道是谁写的。连载小说那一栏多是报社外的投稿,都是些教授文豪写的,那样的小说我哪里能写得出来。”是有些羡慕的不好意思。 “那样老道的笔触应该是个年纪不小的人,而且一定是女性作家,要不心里描写不会那么到家。你们说呢?” “对,故事情节我觉得有些像中国女版的汉姆雷特,不过语句上没有那么造作,读起来畅快淋漓。” “等我去我爸的报社问一下就知道,顺便要个签名。哈哈……”季娇丽那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骄傲。 “作家叫什么名字,不就知道是男是女了吗?”齐昱问。 “都是笔名,叫深寒,这名字倒是很男性化。”…… 再后来那三个女孩子在一起讨论起了小说和学校的事情,简奉仪只能干看着一句话也插不进去,齐昱也不好说什么就只能给简奉仪夹菜以示慰藉。季文杰坐不住,没吃几口就跑出去和那两只新弄来的德国黑贝去玩了。 贰拾玖·东篱本是风月主 http://.biquxs.info/ 一场聚会就这样草草收场,大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但好在没有出甚大的纰漏。简奉仪很是失落,最后终于演变成了伤心落下眼泪来,齐昱下午本该去军部的,也只好作罢,陪在她屋里闲聊,以打发心情。 傍晚的时候,齐昱突生一计,让邵震送来了一车烟花,在小空地上点燃拥着简奉仪看烟花,哄她开心。 一个礼花弹腾空而起,在无星无月的天幕中绚烂绽放,散如流星,夺目的光彩从窗边落下。苏郡格惊异的抬起头来欣赏,真的很美,“火树银花不夜天”原来就是这样的景致。正这时她笔下的那个汉朝公主也正在匈奴大营里板着熊熊火光,一路厮杀突出重围。 而楼下那个烟花升腾之处,两个人紧紧相拥,甜蜜无限。简奉仪双臂圈上齐昱的脖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把齐昱看的都有些心里毛毛的,“昱,说你爱我,说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求你。”她的眼睛里有泪花,晶莹剔透,楚楚可怜的在求证。 “当然,只有你一个了。”齐昱看着她有些不明白,也有些发慌,“怎么了?” 突然的,她的唇贴上,只是这次不同以往,简奉仪那么的急切,还加上些许的霸道,齐昱的舌根都被缠得发疼。她却越逼越紧,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齐昱张开眼,却发现他依旧沉醉其中。 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一个身影在对面楼上的那个窗子旁晃了一下,他的心不知道怎么就被牵走了,人有些呆,神情游移。 也不知道是简奉仪的吻逼得太紧,还是齐昱的心不在焉,就往后撤了一步,身子也就往后斜了许多。简奉仪没有半刻放松,一把搂住齐昱,整个人都扑了上来。 齐昱的手揽在她的腰上,她的唇或许更轻软一些,腰身也更丰腴一些,个头也更高一些,也就不用踮脚了。可她到底是谁呢? 越吻越绝望,简奉仪感觉到了齐昱的分心,眼泪又不争气的滑落,在两个人的唇边渗入…… 齐昱扳开她的肩,“怎么了?”婆娑的泪眼让人心疼不已,而他也有些手足无措,“别哭。”拂去她的泪水,又将她拥入怀里。齐昱有些自责,可……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那扇窗,人影已经不在了,再看一眼怀里的人。古诗云,“何不怜取眼前人”,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苏郡格远远望着那一双相拥的人,她不是不懂情爱,只是她心里的那个人还不在。齐昱和简奉仪这样的爱情也真好,郎才女貌,只可惜世事弄人,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也怪自己这一杠子插来,弄得鸳鸯两散。自嘲一笑,自己这个恶人是做足了。一声叹息,夜深了,睡意却并不浓,笔下的那个汉代公主过的潇洒非常,自己还是成全她去吧! 看着简奉仪沉睡的小脸,齐昱深深叹息,头一次觉得自己很累。选择题还是判断题,不知道,总之很难。以前他觉得他们的感情真的是坚贞不移,他也想过要认认真真的谈一场恋爱,认认真真的对待简奉仪…… 可是,就因为她的酒后失言,他还是让邵震去调查了。虽然最后的结果是没有任何结果,但是在齐昱的心里,他有了间隙,有了不确定,现在又有了苏郡格。那个女人突然闯进他的生活,嫁给他,和他吵架,还要动脑子化解她身边的危机。看着这一切,自己动了心吗?那么简奉仪又算什么呢?他们将近两年的感情又算什么呢? 叁拾·趁游丝惹在谁家 http://.biquxs.info/ 睡得太晚不说,好不容易睡了却又惹了一夜梦魇。自己笔下的那个汉代公主将自己拖在马后,一路飞驰,难受极了,却出不得声。 齐昱回楼上来是找文件的,走进卧室,看到苏郡格还在睡觉,已经九点多了。一个双人大床被她完全占据,这个女人还有这么张狂的一面,颇有些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意思。 她怎么了?面目狰狞,死死的攥着被角。齐昱走近床前。 “啊!”**的声音十分痛苦,人却还没有醒来,连眼睛都没有张开。 “郡格,郡格……”齐昱拍拍她的脸,“醒醒,怎么了?醒醒……” “好疼啊!”猛的坐起身来,一头大汗,苏郡格大喊,“腿,抽筋了!” 齐昱掀开被子,一手抓住她的脚,一手抻住她的腿,硬是给拉直,“好些了吗?” 苏郡格痛的嘴唇发白,点了点头,“恩,谢谢了。” “再绷一会儿。”齐昱并不放手,她的脚好白,原来这就叫做“玉足”,还非常的滑腻,可是她穿的是睡裤,也就只能看到小腿肚子受伤的地方。“慢慢抬高一些,伸直了,再伸一会儿。” “没事了,”苏郡格放松了许多,想抽回脚,可是齐昱没有放手的意思,“是不是伤口的原因?”齐昱托着她的腿问。 苏郡格觉得这个样子实在不雅,“可能是吧,不过现在没事了。”然后就把腿抽了回来,又缩回了被窝。 齐昱这个时候才觉出来她的不自然,轻咳了一声,“我只是来找文件的,你睡吧。”他发誓他真的没有轻薄她的意思,这种借机吃豆腐的事儿,他才不会干呢!好吧,他承认,他喜欢她的那只“玉足”,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刚才是不是做恶梦了?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要说出来,这样就会不害怕了,以后也就不会做这样的噩梦了。以前我也总做恶梦,说出来就好多了,你可以试试。” 苏郡格发现今天齐昱的话特别多,还有个疑问就是他们什么时候和好的?苏郡格木讷的点了一下头,也就不吱声了,这种说法不是哄小孩子的吗? 然后苏郡格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继续睡下去的必要,于是起身下床进了浴室刷牙洗脸,再出来的时候齐昱已经走了。 最近的公文堆成小山,哪怕邵震将所有的文件已经整理分类摆放整齐,齐昱还是一声声的叹息。 “怎么了?知道什么叫做勤有功戏无益了吧?”肖存钦忍不住偷笑,“不,你这应该叫做美人误国啊!哈哈……” “肖警长,我在戏院挨了两刀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跑这里来说风凉话?”齐昱白他。 “放心!我没有美人在侧,自然勤勉,这是调查报告请少帅过目。”肖存钦随手拿个了苹果,翘了个二郎腿在沙发上坐下。 “你还嫌我报告不够多啊?说吧,我听着。”齐昱一边翻腾这手中的文件,一边听肖存钦说案子。 “那几个人肯定不是一言堂的。” “怎么知道?” “与上在圣心教堂根本不是一个手法。一言堂的做事风格向来低调,看看这个,是进口的一种消声器,国内很少见,安在枪口上的,圣心教堂里动了枪,但是没有被察觉就是因为安装了这个。以一言堂在上海的实力,想和沪军抗衡,纯属找死啊,更何况还是刺杀少帅你呐!” “他们连苏郡格都敢杀!” “不一样,圣心教堂实属误伤,他们确实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少夫人。” “有没有查过圣心教堂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火并的?” “这个正在查,”肖存钦略略有些迟疑,“不过真的不排除与南方革命党有关联。” “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林承是你未来的大舅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是说出来是因为偷运西药,还真不知道齐昱会有什么样手段,肖存钦知道,齐昱早就想把上海的几个帮派给灭了,现在就是相等一个机会。可是肖存钦不能不顾及林嫣,毕竟那是他的女人,一言堂是这个女人的家。 叁拾壹·梅花浑似真真面 http://.biquxs.info/ 其实齐昱不过是随意的调侃而已,没有肖存钦想得那么多。那么多年的同学加死党,谁不了解谁啊!知道他不会生气才说的,肖存钦把眼一瞪,生气的样子,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就直接飞了出去,齐昱刚要举手去挡,就看见手里的那几张稿纸上的字,这不是自己的文件。片刻,苹果被另一只手挡了出去。 “她回头,漫天的大火将深黑的天空映成艳红,那是一种烫人的颜色……”齐昱愣住,字体隽秀,也有圈圈点点的修改痕迹,再往后看看,“匈奴”,“公主”,“汉庭”…… “怎么了?”肖存钦觉得齐昱不太正常。 “你……看小说吗?” 肖存钦被问得一头雾水,“小说?什么小说?”于是凑到齐昱的办公桌旁也看他手里的那几张稿纸。 “你看看吧。”齐昱随手递给了肖存钦,然后按铃叫邵震,“把最近的几期曙光报给我拿来。” 肖存钦接过来稿纸,先是赞叹了一下好漂亮的字,然后问齐昱这是什么东西? “等报纸拿来你就知道了。”齐昱还卖起了官司,而后就是无奈。这女人也太强悍了。以前只知道她喜欢看小说,现在都直接动笔写了,而且还上了报纸,“深寒”的笔名原来就是她啊。 肖存钦看了报纸又看了那几张稿纸,“是你家的哪位神人?” “我们家的少夫人——苏郡格……”齐昱拖了长腔。 肖存钦点了点头,“厉害,不过这好像是要发表的一章吧。” 邵震进门,“报告少帅,少夫人的电话。” “接进来。”齐昱拿起了听筒。 “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你早上拿文件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桌子上有些写了字的稿纸呀?那是我的东西,是不是拿错了?”苏郡格的话比较婉约。 齐昱看着那几张稿纸,抿了抿嘴,勾起一丝坏笑,“什么稿纸呀?我没有见过。”肖存钦眼睛张大,这人,太坏了! “哦?是吗?没有啊?那算了,再见。”听得出苏郡格有些猜疑,但还是挂了电话,也没有再打过来。 “你可够坏的啊。”肖存钦苦笑。 “她不是什么事都摆得平吗?这么厉害,现在都能写小说了,多写点也无所谓吧。”齐昱得意。 “你有没有记得一件事,咱们还上学的时候,班里的那个班花。当时全班的男生都想追她,最后谁得手了?”肖存钦突然岔开话题。 “什么意思?”齐昱立马警觉。 “用尽坏伎俩的那个得手了,想尽办法让人家注意你,这么幼稚的手段啊。”肖存钦摇摇头,斜眼看了齐昱,表示不屑。 “胡扯!能一样吗?她已经嫁给我了,不用追!”齐昱说着话的时候没有底气,是已经结婚了,可是,他们之间…… “还有一件事情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简奉仪的事情。我总觉得她不太清楚。”肖存钦正经八百了起来,“和庆班的事情我觉得疑点太多。你难道没有想过?” 齐昱沉默他怎么没有想过,只是他不想承认而已。“你有什么看法?” 肖存钦于是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毕竟这是和齐昱生死攸关的,不仅仅关系到沪军,还关系到齐昱的性命。 “不止你怀疑,我也怀疑,可是一切都太完美了。只是有一次她喝多了,话也说得有些多,我才觉得她和日本人有关系。绝不仅仅是留学日本这么简单。”表情有些凝重,齐昱不想承认的,可是太完美,也就太假了。 叁拾贰·孤馆寒食故乡秋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放下电话,深深叹了一口气,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可眼看就要交稿子了,那是自己昨天一夜的努力……还是开始动笔吧,要不更赶不上下午交稿子了。 冬天太阳下山要早许多,还不到四点落日的余晖已经在窗前洒落铺一片的金黄。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脖子,觉得好酸,还好的是已经全部完成了。看看时间,坐黄包车是来不及了,看来唯有让司机帮忙送过去吧。不知道家里还有哪辆车闲着? 装好了稿件,苏郡格换装出门,看到的是许叔的车。“麻烦你许叔,送我到……”苏郡格略略迟疑了一下,还是不说报社的名好些吧。“到沿浦东路。” 少奶奶极少用车的,马上就要到晚饭的时候了,而且还是用的府里最好的车,不过现在府里也就这一辆了。更让许叔觉得有些纳闷的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府里的人好像都很忙,少爷的姨太太也用车,而且也是去沿浦东路。 因为和庆班出了事,这之后的半个月中整个上海都处于戒备中,外观人只知道是出了点什么黑帮砍人的事件,唯有中间的人知晓其中缘由——齐少帅遇刺。 冬日本就萧条,又加上全城戒严,寥落的枯叶着随凛冽的寒风在半空中挣扎几下就落到地上被脚步或者车轮碾压成碎片,归尘归土。行人锐减,即便有几个人也是紧裹了棉衣,压低了帽檐,步伐匆匆,急速而行。 苏郡格趴在车窗口,望着眼前的凄凉,心中也有些悲意,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啊,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呢?忽然就传来了许叔的声音,“少奶奶,沿铺东路到了,您在哪里下车啊?” 苏郡格透过车窗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情况,突然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身影很是眼熟。奶白色的修身款羊绒大衣,头上是同样颜色的一顶鸭舌帽,深黑色的翻毛粗高跟羊皮棉靴,娇小玲珑的身量,……简奉仪? 还有她身后的一个人,紧紧的跟着她,身材有些矮胖,丈蓝色的西装,手上搭着一件长风衣,看这样子两个人应该是十分的熟络了。苏郡格紧张的看了一下前面开车的许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街心花园的那个人是简奉仪,“许叔再往前开一下吧,过了那个馄饨店再停车吧,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少奶奶用车老许没话说,不用这么客气。”老许的话很是实诚。 苏郡格便不再多说什么,感激地笑了笑。又将目光望车窗外投去,那种好奇心作祟的情绪,害怕简奉仪发现自己,却又忍不住想去看她。在苏郡格的内心深处,正在猜疑着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巧不巧的是,简奉仪回头,在她与那个矮胖男人交谈的时候,目光撞在了一起——苏郡格的和她的。惊讶与慌张,疑惑与忐忑,百感交集,一错而过。 苏郡格收回所有的目光,听着前面许叔在驾驶座上不停地唠叨:“少奶奶您是不知道,我打从在湘西起事时就跟着司令了,少爷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呢,原来我呀也跟着司令上过战场的,有一回撤退的时候腰上中了一枪,躺在床上半个多月不能动,要是别的什么人早就把我给扔了,你说要我这样的老弱病残有什么用啊?可是司令没嫌弃我,让我养好了伤继续跟着他,当了他的司机,连老婆也给我娶了,这一跟啊,就是将近三十年哦!唉,要不是司令啊,我这一辈子也就废了……” 刚刚的一幕还在眼前,苏郡格就仿佛是惊魂未定一般,于是在听老许这一番往事回忆时自然也就心不在焉,不过就是一些什么老部下与老领导不得不说的那些事情罢了。自己的父亲也是军队上的人,这样的故事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看这样的情况,老许应该是没有注意到简奉仪吧,心中莫名的庆幸,终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知道最近北平那边怎么样了,好长时间没有电话过去,晚上的时候要给父亲一个电话了。北平那边的天气肯定比上海冷的更厉害,不知道他左臂上的伤有没有复发。同样是老部下与老领导之间的故事,自己父亲的那个版本就没有这样的温情,母亲去世那年,父亲率领部下反水成功,将原来自己的上司送上了黄泉路。当权力的斗争到了顶峰,唯有决一死战,生则胜死则败,这样更古不变的道理看得多了也就不心寒了。 叁拾叁·夕阳倒影松阴乱 http://.biquxs.info/ 从报馆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想着许叔还在车里等着自己,就有些心急。本想着是从原路来的那条小巷子讨个近路的。可不知打怎么的就觉得心中一紧,整个人不自然起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不对,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街景萧索的更加可怜,就是有些不对劲,决不能再走刚刚那个没有人的小巷子了,从大路绕一下更加妥帖。于是便要折返,苏郡格才回头,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身边,那剧烈的刹车声音要命的刺耳。在苏郡格还有些错愕不及时,一群黑衣人已经将她围在了中间。一把握紧了手袋,心也揪在了一起,呼吸变得急促。 “少夫人,请进车一叙吧。”车门打开,坐在后排的那个人将目光移了过来,淡笑浮于唇边。 林承?! “请!”身后有东西捅了一下,应该是枪。 苏郡格目光扫了一下四周,嘴唇抿住,弯身便进了车里,坐在了林承的一旁。 现在车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连司机都出去了。气氛诡异非常,静谧的让人害怕,这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少夫人受惊了,林某抱歉的很。”林承凑近苏郡格,她身上的茉莉香在这样的一个冬日里是那样的清冽。 “林先生有什么事吗?”苏郡格的声音里夹杂了寒气。 干笑一声,这个女人真是有气势,处在这样的局面中,即便是装镇定也要够水平,但是她不一样,她的胆识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少夫人,不害怕吗?”如此低级白痴的问题林承还是问了出来。 “怕?我说害怕你会放我出去吗?”苏郡格板了脸色,“麻烦林先生不要耽误时间,有什么事情尽快说!”顿了一顿,“又或许你会蠢到要绑架我?” “要是我杀了你呢?”林承整个人都靠了过来,语气凶狠。 苏郡格将目光转向前方,忍住笑意,“那就动手吧!我不介意整个一言堂和林家一同陪葬,不知道林先生怎么想。” 何止是不怕,现在反而是她在宣战。局势难道逆转了?林承将苏郡格一把拉了过来,全部的力量都压了上来,逼迫她看着自己,“说!药都去哪里了?”他真的急了。 以臂肘抵在了林承的胸前,苏郡格绝不示弱,怒目而视,“林先生,您说的什么药?我不明白!”声音依旧平静,只是目光凛冽。圣心教堂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怎么现在又旧事重提呢? “不明白?”林承一把将苏郡格推挤到车门上,车内的空间本就狭小,这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时间让人透不过气来。 他的目光却一下子缓和,在苏郡格的脸上停住,她好美。那白皙的皮肤因为气氛的紧张而双颊泛红,深色的瞳眸,忧郁,镇定却也犀利敏锐。实在是不明白,这一个女人的身上怎么就有这么多不同的感觉?还记得上次她拉小提琴的时候,优雅高贵,而这次如此近的距离,她镇定却也警觉,好像是一只画眉鸟,好可爱,怎么能不去接近她? 林承如此的态度让苏郡格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输于齐昱的长相,同样地眉眼英俊,只是他流露出的那种匪态痞气还是让人有些不能招架。一只手抓紧手袋,另一只手就要去推开林承。 一把握住她的手,柔荑纤指,冰凉如雪,原来她其实也是害怕的,猛得将她整个人按在了车门上,林承整个人都贴了上来,目光汇聚,一只手把她的手高举过头,死死扣在掌中,另一只手撩起她耳后的发丝,把玩了起来。然后一笑暧昧,“少夫人难道不知道,圣心教堂本就是个私通南方革命军的贼窝?已经不止一箱子药品被从我的码头上偷走了。现在丢失的药品已经十三箱子了,整整五十根金条啊。有这么大的胆子的人,莫非不是少夫人在背后撑腰?而且您不是也经常出入济民会吗?我想很多事情,少夫人也不想让帅府知道吧!”将发丝放到鼻子下面嗅了一嗅,好香,这种茉莉的芬芳确实很合适她。 “林先生,您给我说这些莫须有的话有什么意思呢?我一句也没有听明白。”苏郡格厌恶的瞪着林承。 “不明白?呵呵……”林承冷笑一声,“你不怕死,那怕不怕不死不活啊?” 阴阳怪气的调调。再近,就要碰到鼻子,下面是她的红唇。“哪些药品我不稀罕了,少夫人更胜五十根金条。” “那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苏郡格眉头拧住,已经是没有了耐心。 黑色的枪管抵在了林承的下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郡格从手袋里面掏出的枪。林承马上就要吻上来的嘴唇戛然停住,张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时尴尬万分,这回真的是吃瘪了。 “放我下车。”语气决然。 “让我亲一下,就一下。”声调无赖。 叁拾肆·霎时间月缺花飞 http://.biquxs.info/ “吧嗒”一声,伴随着子弹上膛的声音苏郡格已经怒极,这人怎就如此的行为恣意放肆,可虽然说是如此,却让人对他没有半分猥琐的感觉。大约是因为长相上得了便宜吧,谁让他也是相貌堂堂呢。 林承听闻子弹上膛的声音,只是眼角下瞄,做无谓状的一笑,眉头一展而后又拧在一起,只是停滞不前,连后退的意思也没有。“何必呢?身为女子舞刀弄枪的可不好。”他心里知道苏郡格就是吓唬他一下,如今的情况她应该不会开枪的。不过也不好说,看看她的表情,林承觉得心里没有十分的把握,还是不要惹毛她的好。 被紧握的手腕猛然从他的手中挣脱,苏郡格握枪的手却仍旧不变姿势,抵在林承的下巴上,凝神屏气,怕他稍有动作,也怕自己没有耐住性子。说实话,真的没有杀他的必要,现在也不是杀人的恰当时间。“看样子你也挺不怕死啊?” “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啪!”一个响亮而又清脆的耳光,连带着的还有一道血色,十分耀眼。 苏郡格也有些吃惊,仔细看是才知道原来是那只金镏子,就是白琳在婚礼上给她的那个齐家的“传家宝”。苏郡格稍稍舒了一口气,但马上又紧盯林承,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捂着脸,愤然的看着对面的苏郡格,“你,我的脸……”,“好狠的女人啊!”已经是语无伦次了。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怨不得别人!”苏郡格丝毫不敢放松。 林承却突然笑了,一笑如春风,却与这冬日里萧索太不相称,笑得苏郡格心里也有些发毛。 “送苏小姐下车!”林承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苏小姐?而不是少夫人! 全然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苏郡格也没有这个闲工夫去关心林承的心思,虽然下车的步子依旧稳当,可是她自己知道,其实她很想跑的。 刚要转身,就听见后面扔过来一句话:“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是跟了我如何?” 莫名其妙,这都从何说起的事啊?!苏郡格极不耐烦,甩开步子。 天边擦出黑意,林承把头伸在窗外,那个身影在模糊的光影中显得那样纤巧绮丽,这是一种诡异的美,以至于在许多年后林承回忆起那段景象时都觉得不可思议,哪怕等到了白发如丝爬满了头,他还是清晰地记得,那个傍晚,金色中有些浓紫,浓紫中有些深灰,深灰中有些淡黑,还有隐约的灯光,在那个背影的身后都形成一种衬托,让那个着深蓝色毛呢大衣的身影如此清晰,如此深刻…… 再见到许叔的时候,苏郡格沉了沉心情,微微一笑,“让您久等了,可以回去了。”还好,就算是故作镇定那也是镇定啊。 “哦,好!”老许觉得有些不安,他看到的苏郡格虽然和刚刚下车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以他的经验,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而且绝对不简单。 苏郡格坐在车后目光不自觉地看着脚尖,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还是怕的,已经怕到不敢抬起头来了。回想与林承对峙的一幕,怎么能不用心惊肉跳来形容?还有自己手袋里的那把枪……真的让人后怕。 “少奶奶,到了,该下车了。”老许将车停在了前院。 “少奶奶,该下车,少奶奶?”老许回头。 “哦,到了啊!”苏郡格恍然回神,好像是被吓到了。魂不守舍的拿了手袋,紧紧攥在手中,“谢谢了。”眼前有些发花,步伐凌乱,好像是被朔风吹的…… 叁拾伍·烦恼如何到心头 http://.biquxs.info/ 未踏进门口就听见一阵的吵嚷中间还夹杂着嘤嘤哭声和愤愤怒骂。苏郡格顿了顿,齐庚泽与白琳去了南京出席军校典礼,顺便又陪着白琳回一趟老家——苏州。如今只有邱珍与许惠冉在家,邱珍的性子一直都是冷冷的,现在屋里闹成这个样子,必然就是许惠冉的手笔了。 果不其然,大厅里闹了一团,新分给自己的那个代替画春的十二岁小丫头——阿玲正跪在众人的中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凄惨,许惠冉则是颐指气使的正在破口大骂,眼角已经斜到了刚刚进门来的苏郡格身上,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声调更高,声音更大,刺得人耳膜发疼。 苏郡格将目光粗粗扫过,在那边的沙发上还有一个正在低头哭泣的人——简奉仪,没有阿玲那般的委屈,只是低低啜泣,旁边陪着她的是齐家的三小姐——齐晓。齐晓见苏郡格进门刚想要站起身来打招呼,却被自己母亲一记恶狠狠的眼神给挡了回去,便只有乖乖地坐在沙发上闷闷不再吭声了。 “怎的了?阿玲?”苏郡格踱步到阿玲的旁边,有心袒护,可也不能急于一时。 这回许惠冉停了骂声,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端起了一杯茶来牛饮。 “回少奶奶的话,”接话的却是伺候简奉仪的丫鬟妙兰,“阿玲把一盆脏水泼在了玫瑰园那刚刚刷好白墙上,弄的污秽不堪,还和姨太太顶嘴。”这丫头原是许惠冉身边的人,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就跟了简奉仪,就一直在小园子里面伺候了。这一跟不要紧,也就并摆着许惠冉已经与简奉仪一个鼻孔出气了。 “我才没有,是你要拿脏水泼我,我闪身躲过的时候才溅到了墙上的。”阿玲哭着争辩,哽咽不止。 算算这屋里的人,能帮自己说得上话的自己还跪着呢,至于邱珍和齐眉,那自然是指望不上了,谁会愿意趟这趟浑水啊?其实还有一个,齐少帅,齐昱,自己这不是异想天开吗?脑子锈掉了啊?看看那简奉仪哭得肝肠寸断的,他不把自己给开膛破肚就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今儿这是怎么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一起来,能不能让人喘口气了? 苏郡格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不会让人省心,阿玲毕竟年纪小了许多,一团的孩子气,比起画春来那真是差得远了去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只是会哭,而且她这样的哭法让人看着就生气,眼光里面全是憎恶,面对许惠冉这样的人物,她就是学不会避其锋芒,正好就给了对方打击报复的一个好借口,再怎么说她也是主子,得罪她当然没有好下场。 “我问你了吗?”苏郡格眉梢一挑,目光凌厉直逼妙兰。心里的打算是绝不能冤枉了阿玲,这孩子虽然不懂的人情世故,倒算是听话的,早就已经嘱咐过的事情她都会牢记于心。至于许惠冉,苏郡格觉得她的这招打狗不看主人,是该让她明白明白个中道理了。 “呃……”妙兰一脸难堪,把眼睛瞄向一旁的许惠冉。 “杨妈蔡婶,到底是怎么了?”苏郡格将冷冷的声音问向一旁。杨妈在帅府呆了四五年,一向是忠厚老实深得众人之心的。 “回少奶奶的话,这……老奴也没有见着实景,不敢多言。”杨妈确实无奈。蔡婶也跟着摇头。 “那就是没有人可以证明是阿玲把墙弄脏得咯?”苏郡格一眼望向许惠冉,果然见她是有些坐不住了,还有一位也是有些不淡定了,那自然就是简奉仪了。她得哭声戛然而止,未免突然地让人惊讶。 “阿玲,起来,不许哭,咱们走!”苏郡格压根都没有让许惠冉张嘴的机会。 “这还有没有规矩了?!”许惠冉拍案而起,声高拔尖,把众人都吓住了。 “规矩?”苏郡格冷笑缀在唇边,“妙兰,你说是阿玲泼水弄脏了墙?她干什么去玫瑰园泼水?泼的什么水?她泼水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干这样的坏事竟然还让你看见,真够笨的。”杏眸一睒,没有半点情面。“奉仪啊,你下午不在吗?看没看到阿玲怎么泼的水啊?” 简奉仪面色有些紧张,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妙兰,你给我跪下!”苏郡格厉声一喝。 妙兰被吓得赶紧跪下。许惠冉见妙兰竟然当众下跪,折了自己的面子,面目立马狰狞,“哎哟,这是什么世道啊?奉仪啊,妙兰那可是你的丫鬟啊,如今让别人欺负到了这个地步,你怎么忍得下去哟,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阿玲,去,掌妙兰的嘴!”苏郡格这一句一出,更是语惊四座。 齐晓这回看得心惊肉跳的,这是演的哪一出啊?要彻底撕破脸啊?! 阿玲倒是真敢,上去就给了妙兰两个耳光。而后规矩的站在苏郡格旁边,听后差遣,心里却真的是美滋滋的,还是自家的少奶奶好。 耳光虽然是打在了妙兰的脸上,但是简奉仪和许惠冉都有着同样的感觉,那就是脸上火辣辣的,憋屈的想跳楼。 “姨娘,奉仪,我看这妙兰丫头不能留,一个丫头而已,就这么的搬弄是非,敢在主子面前抢话说,以后还不反了天去,赶明让管家给她收拾收拾东西换个人家吧,这样飞扬跋扈的,成何体统。要是在我们北京苏府里头早就给撵出去了,等不到现在呢。您说是吧?”苏郡格以快打慢,已经是完胜了,说完便迈步出了大厅,这是来找气生吧,哪里是来吃饭的啊! 叁拾陆·谁是谁非暗点头 http://.biquxs.info/ 一屋子人却雅雀无声的站着,这样局面未免诡异了许多。许惠冉是何许人也?怎么就能受这样气?干脆豁出去了,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不扳倒苏郡格以后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少奶奶这是没有把我这个长辈放眼里啊!当着我的面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这里可是上海,沪军的少帅府,不是你们北平城苏府!哼!”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知道这里是沪军帅府竟然还如此放肆,简直是目无法纪!”苏郡格脾气再也没忍住。 终于杠上了……这间屋子已经成了个火药桶,顷刻就能炸飞的那种。 “敬礼!”响亮的口令之后是军靴擦地的声音,整齐划一。齐昱回府了。正是时候,也正不是时候。 将披在肩上的皮衣褪去,目光扫过有的人,苏郡格的凌厉,许惠冉的跋扈,简奉仪的怯懦,齐晓的担心,一一入眸。 不用问也知道刚刚是如何的一番光景,齐昱反而是笑了,了然于心的一笑,“怎么了,还不去吃饭?都在客厅干什么。”回头吩咐邵震,“叫管家开饭。” “走,都去吃饭!”这一句就是在下命令了。 “我还有事,不吃了。”苏郡格可没有任何的心情,下午的事情她还没有醒过神来,现在这一吵架哪里还会有什么心思吃饭。而后就由阿玲扶着往门外走。只是步子还没有迈出门槛。 “回来!”是清楚的呵斥,严厉之极。 回头,一双冷冷的目光对上另一双冷冷的目光,没有任何一方愿意退让。 “昱儿啊,不是我当姨娘的多嘴,有的时候女人是该管教的就得管教,要不然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以后在这帅府里更是眼里没别人了。” …… 没有回应,许惠冉的声音有些发飘。 “总觉得自己是千金大小姐,那是在北平的时候,现在是在上海,嫁夫从夫,这是多少年的老规矩了。但凡是知道点的人,都不会目无尊长……大姐虽然出了门,可还有我们呢,怎么就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呢?奉仪那也是昱儿娶进门的,哪怕是个姨太太那也是昱儿枕边的人,见天儿的给脸色看,想干什么啊?造反啊?谁吃你这套哟!哼!……” 没有回应,许惠冉的声音有些空洞。 ……终于许惠冉的独角戏唱到了头,之一的冷场自己觉得无趣也就不再嚷嚷。 “我不是阿猫阿狗,随别人怎么摆弄!远的也不用瞎扯,就只说今天这泼水的事情。妙兰,你说是阿玲把脏水泼在了粉墙上,你觉得你这一巴掌挨得亏了。那好你告诉我,一个把水往外泼的人,是怎么把自己背后弄湿的?”苏郡格声调有些高,一把拉过来阿玲,“少帅好好看看,这大冷的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让脏水给泼成这样,还跪在这里挨骂,我倒是真见识了沪军帅府的威严了!让人刮目相看!”头一回看着有这么激动情绪的苏郡格。 为了一个丫头,她竟然如此的大动肝火…… “老辈的规矩,老辈的规矩告诉过我们,人在做天在看!哼!”这一句冲着许惠冉吼了出来。“阿玲,我们回去!” 静静地看着一切,简奉仪的心有种被凌迟的感觉,他的眼里只有她,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向这边望过一眼,这件事情缘起于她啊,可他的从进了这个门就没有看过自己一眼,想过自己会败,但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快……苏郡格,我不能就这样彻底的认输,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的。 “咣”的一脚踹在妙兰的心口上,齐昱恶狠狠地骂道,“滚出帅府!” 妙兰被这突然的一脚给踹傻了,摔在地上呆愣愣的一声也不吭,半晌竟吐了一口血。许惠冉更是惊得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半张着嘴,脸色发白,嘴唇也有些哆嗦。 而后齐昱坐在桌子前面一言不发的吃饭,那种吃饭的速度就像是再赌气,快得让人发指。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敢动一动的,直到他把饭吃完了,摔碗走人,齐晓才第一个动弹了一下,众人随之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了。 叁拾柒·纱窗外玉梅斜映 http://.biquxs.info/ 屋里的那两个人这是一个正在给另一个上药,一旁摆着的是云吞面和炖鸡汤,还有两样小菜。搁到平时,这是成何体统!将饭桌都搬到了卧房里面来,可是再想想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吧,上次她喝醉的时候不就在卧房里吃的香菇蒸饺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帅府的规矩在她的面前已经完全投降。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投降到底是谁的投降,是规矩,还是他自己…… “以后学乖一些,不要跟她们硬碰硬,我不在你有谁能护着你呢?到头来还都是自己吃苦,看看这大冷的天遭罪吧?万一生了冻疮,以后可怎么呢。”苏郡格的话说的语重心长,目光里面全是难得一见的关爱和怜惜。 阿玲眼泪汪汪的点着头,“知道了少奶奶,以后不会了。要不是少奶奶回来的及时,今天阿玲这条小命也就没有了。” 苏郡格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孩子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受了罪,要是说抱歉,应该是她才对。而今已经在帅府树了敌,以后的日子恐怕更要难捱了,只希望画春能早回来几天,这两个孩子做个伴自己也放心些。“好了,药已经上好了,穿上衣服,咱们吃些东西吧。我也饿了。” 两个人就好像是一对相互舔舐伤口的小兽,让人看着心疼极了。特别是苏郡格那种担心而又茫然的眼神,齐昱静静地看着,心有种被掏空了感觉,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慢慢走进了自己的心里,让自己在乎,让自己牵挂。怕她没有吃饭饿了肚子端了饭菜来,知道她不爱吃甜的,就看着杨妈做了香菇蒸饺。其实还是很怀念那天晚上她喝醉时样子,乖得像只小猫,没有形象的蜷着腿缩在沙发上,被她蹂躏的风衣,鬓发歪斜,全无形象。 只是这一架吵得未免太过了,是不是也就再也回不去了?他刚刚当众吼了她啊。之前的时候也吵过架,也吼过她,但是都没有这么让他放心不下,这次真的不同了。齐昱的心里是担心的,他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在前院出现了,他担心她以后一句话都不会同他讲了,他担心她不会再看他一眼,甚至他同她吵架,她也不会再反驳了,他觉得这次真的是伤到了她……要命的是,他也觉得自己心很痛。 还有,她会不会离开?这样的患得患失,从未有过,苏郡格,你好像毒药一般。 自己究竟怎么了?就因为她刚刚抬眼看到了自己端着餐盘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自己无端的生出这么多的感慨。 …… 也不知道他站在门口这是什么意思,苏郡格实在是一头雾水。今天自己也是一时没有把控得住,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后悔的意思,只是有些感叹,今后在这样一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地方日子要难熬了。 算了,懒得理他。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随他干什么去。想站就站着吧,就是有点碍眼而已。 苏郡格可以装没有看见,阿玲可没有这样的胆子,看到齐昱还是勉强欠了欠身子,“少爷。”然后又回头看了苏郡格一眼,纵然是心性小孩子气了一些,也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应该退下去了。却又担心苏郡格吃亏,便一步一趋的离开了。 苏郡格将所有的东西一一收拾好,然后专心的低头吃东西。 “你也不要再生气了。……她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犯不着因为她们气坏了身子……刚刚我也已经教训过了。以后不高兴就不去前院吃饭了,免得大家遇见了尴尬……”齐昱的话语无伦次,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将正交放在茶几上,齐昱坐在苏郡格的身边,一时间手足无措。“吃点蒸饺吧,我让杨妈专门给你做的,多吃点。”然后就把蒸饺网苏郡格的筷子底下推。 “谢谢。”苏郡格回应的很客气。这样的齐昱不多见,没有凌厉的气势,没有霸道的口气,倒更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可怜巴巴的在乞求大人原谅一样。如此一来,苏郡格是真的没有了脾气。“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乱发脾气的,要不然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也让你为难了。”苏郡格是真的觉得很有歉意,话说的也是实心实意,这些齐昱听着就觉得心里一阵的暖。 “呃……”苏郡格的一惊,她的手一下子被齐昱握在了掌中,心也随着收紧。惊讶地看着齐昱紧张的望着自己,好像是在求证什么。 “我……”齐昱好像也是非常惊讶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他马上冷静下来,却并不放开她的手,“是不是有些冷啊?赶紧吃完,去床上躺会吧,我让丫鬟给你暖被吧?” 尝试着想要缩回手,却没有丝毫的松懈,苏郡格干脆放弃,就让他握着吧。“是有些累,少帅也累了,就早点休息吧。”苏郡格不知为何就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不经意间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齐昱这才觉得自己握着的力气有些大,应该是把她弄疼了,于是赶紧松掉。略带抱歉的一笑,“那你休息吧。”然后拿起外衣,就匆匆出了门。今晚他真的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无颜面对她…… 叁拾捌·林泉隐居谁到此 http://.biquxs.info/ “三月二十五日,天气甚好,初来报社任职,心中只觉兴奋不已,……惊见一人,身形高大,剑眉星眸,……才知原来他乃是沪军少帅……” 齐昱将这个蛇皮本子合上又打开已经不知道多少钱遍了,来来回回的看着就是那么几篇日记。这本子是简奉仪的日记本,很厚的一本,磨砂皮的黑色封面。齐昱是在简奉仪的书桌上看到的,就随手一翻,虽然知道在道德上是有些欠缺,可是,将这个本子如此巧妙地摆放在这个位置……齐昱一笑,自己不看岂不是枉费了他人的心机。而且翻都已经翻开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上面的字体很是隽秀,密密麻麻的记载了这两年以来她与齐昱之间的点点滴滴,从初遇到相恋,然后再到流产,再到现在人厮守在玫瑰园。文笔婉约,措辞清丽,描写细致,很多地方实在是打动人心。齐昱突然想到苏郡格的那个小说,没有她这么的细腻,却大气磅礴有余,那种非凡的笔触真的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糟了,怎么竟跑了题…… 日记中每一笔似乎都带着说不清楚的哀怨,凄苦。说她父亲在广州听到了她与自己交往的事情便极力反对,多次写信给她要她去广州,离开自己,可她仍是一心为爱情还是留在齐昱的身边,并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还有就是在孩子没有了之后,自己的那种伤心欲绝,那种万念俱灰,甚至连轻生的念头都有了,可是一想到齐昱不在身边,还是想见他最后一面再说;再后来就是在和庆班看戏遇袭,自己面对歹徒的义无反顾,纵使是挨了十几刀也依然挡在齐昱前面,因为“他就是自己天,自己的一切……”;还有搬到少帅的后园里,看着齐昱为自己收拾小园,布置花厅,每日陪在身边,那种幸福感,就算是受了多少人的白眼那也是无所谓的,哪怕是在苏郡格的眼皮子底下过的委屈也甘之如饴…… 字字句句读来让人心疼不已,可这一刻所有的文字入眼,齐昱只觉得心中有些憋闷,那些往日的情谊如今看来不过玩笑而已。 “看什么呢?”身后是简奉仪一如往常的柔声弱语。 “哪有什么啊。”齐昱的脸上这一刻看不到丝毫异样的表情,这样的捉摸不定让简奉仪有些失望。 “去吃饭吧。”齐昱将手搭在了简奉仪的肩上,拥着她往餐厅走去。而她真的不自觉的回头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日记本。他应该是看到了的,但是怎么会与自己的期望相差甚远呢?到底是怎么了? 满桌子的饭菜依旧是所有简奉仪爱吃的那几样,要是以往两个人都会吃的很是美味,而今天各怀心事就不再如从前一般了。“最近几天少往外面跑,快要过节了,外面很乱。”这完全没有了温存,就像是在下命令一般。难道是苏郡格把那天在沿浦东路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可是没有任何的证据。 “知道了。”简奉仪依旧非常的乖巧可人,然后夹了菜往齐昱的碗里面放,“你多注意些身体,天气冷,多穿些,少熬夜。晚上回来喝鸡汤吧,我等会就给你煲上。” “下午的时候管家找个人来,要不然还是把蔡婶调过来,毕竟是老人了,总比丫头强。”齐昱连头都没有抬,吃了口菜,幽幽道来。 简奉仪点点头,也就不做声了。 “怎么了?今天话这么少?”齐昱也往她的碗里夹菜,然后是笑如春风。 或许就是自己多想了,什么事都没有。如今战事吃紧,兵防部署频繁调动,他那么忙,就没有时间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呢。不过话说回来,倒是有一件事让简奉仪不由得紧张,自从她住进了少帅府之后,他们好像就再也没有温存过,他有多久没有碰过她了? 叁拾玖·樵夫觉来山月底 http://.biquxs.info/ 这是小年夜的前一天,寒风依旧呼啸,只是这临近节日的时候,就全无了前几日的萧条肃杀,出行的人们较前几日大有增加,百乐门和大上海的歌舞又开始升平起来,灯红酒绿,光影交叠,上海滩还是那个上海滩,从未改变过…… 因为林承的关系,苏郡格最近都不怎么去圣心教堂,济民会那边也少有她的身影,可就要年了,自己不过去一趟总是觉得不太踏实,那些孩子还是很招人喜欢的。给他们带些礼物的。看看外面的天气,天色灰暗阴沉,要下雪的样子,应该很冷了,突然想起压箱底的那件皮棉袄来,藕荷色作底上面绣着白色的寒梅,好久没有穿了,不知道还合适么。 这件衣服是在北京做的最后一件冬衣,那年的冬天冷得更厉害些。跟着父亲上过战场的一条老狗死了,苏郡格与它也是有感情的,知道它死的时候自己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后来父亲说是把它给埋了,还给立了个牌子——大黑之墓。毕竟是小孩子,忘性也大,等若干年后的冬天父亲将这件皮棉袄送给苏郡格时她才又想起了那条忠心耿耿的老狗,可怜一生,最后死了还把皮给扒了下来,供主人穿戴。略略的伤感,父亲看到后安慰她,要尽忠就是一辈子,死了也一样。 扣上对襟的最后一个盘扣,在镜子前面苏郡格有些发笑,这样式真的过时了,就好像是前清的八旗子弟穿的长袍一样,和自己这一头的波浪长发实在是不相称。将头发在脑后绾了个团髻,又把一条狐狸毛的短围巾围在领子上,这下真的就成了前朝的遗老遗少了,苏郡格都想笑自己不正经。不过这样也好,正好不引人注意,先不说外面还是有些乱的,光是这家里都已经闹成了这个样子,好在白琳和齐庚泽已经回来了。 济民会在城北一个废旧的仓库中,也就是天主教会收留的一些难民和孤儿的集中营,自从与安东尼神父认识了之后,苏郡格也常常来帮忙,带上一些的旧衣物或者是缺少的药品,还有的时候就是直接带些钱。 苏郡格常到济民会来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性子,而是这样的地方,她才觉得自己现在过的日子有意思,说白了就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干,让自己觉得离开麻将桌之后自己还是活着的。 “少夫人?”在耳边响起的是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 苏郡格心道,不好,让人认出来了?这边怎么会有熟人呢?干脆装傻。 “少夫人,我是林嫣啊。” 抬头,是一张惊艳的面容。是林嫣,烟灰色的修身长款呢子大衣,衬得她线条玲珑,笑颜如花的看着自己,还带着一些些的惊奇与惊喜。 “林小姐,这么巧啊。”苏郡格稍有歉意,他并没有任何要揭穿自己的意思,真的只是简单相遇打个招呼而已。 “是啊,快过年了,我们商会为福利院和济民会捐赠了一批过冬的衣物,我就凑巧给送来了。父亲和哥哥都忙得要命,只有我是个闲人,就只好走这一趟了。” 说到林承的时候苏郡格身子不自觉的一凛,心里也有些发毛是,她到底还是介意的。“我也是,在家里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正好也给圣心教堂的安东尼神父帮一下忙。”苏郡格一笑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在弄什么呢?好香啊!”林嫣往锅里面探头看个究竟。 “是蘑菇汤,还做了一些面包,要不你尝尝?呃……”也不知道怎么了,苏郡格和林嫣的相处总是有些自来熟。人家是千金小姐,这样的食物怎么能入得了口呢? “好哇,我尝尝。”林嫣倒是没有什么介意,然后转头喊了一句,“楚辰,我在这边呢,有蘑菇汤,来喝一碗吧,暖和一下。” 安楚辰? 苏郡格的惊讶还没有完全露出,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黑色的礼帽,黑色的镶狐狸毛的毛呢大衣。寒风里,他的鼻尖有些红,带着温柔的微笑,“有蘑菇汤吗?也给我一碗吧,冻死了。” “有。”苏郡格还是非常自然地,盛了两碗给他们两个人能递了过去。 “难得楚辰今天也有时间就陪着我一起过来了,体力活我还是不行啊。全靠他。”林嫣热情非常。 不是听说林嫣和肖存钦是一对吗?怎么又会和安楚辰在一起呢,而且这样看来两个人相识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可能是看出了苏郡格的疑惑,林嫣先一步解释,“我和楚辰在德国留学的时候认识的,虽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是那边中国人少,我们在开联谊的时候也就认识了,老同学了对吧!” “是啊。”安楚辰只是随声附和了一句,便不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郡格的反应。而她,只是一个听众,仅此而已。 肆拾·东风唤醒梨花梦 http://.biquxs.info/ 很是突然的,林嫣笑开了花,惹得苏郡格一脸迷惑,“林小姐笑什么啊?” “就是觉得你这身打扮实在是……哈哈……”林嫣终于是没有忍下来,放声大笑了起来。 “是啊,从未见过你这样打扮。……在北平时也没有见过。”安楚辰也笑了起来,只是比林嫣的婉约了许多。 苏郡格倒是不足为奇,“是吗?很奇怪啊?就是一件皮袄而已。去年的时候北平冷极了,就做了一件,比起皮草和毛呢的还是这个暖和很多。而且来这边穿这件也方便些。” “我回国的时候路过天津卫去那里逛过,那边说书唱曲的都是穿这样的长袄,哈哈……”而后,林嫣终于忍住笑,“不过,你穿起来不像说书的,倒像是我看过清朝那个时候的公主们,听说那个时候紫禁城里的格格们都是穿着这样的袄子过冬。你这件这么精细的手工,是不是也是前朝师傅的手艺?”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家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可是今天看着你穿着这么一件前朝的袄子,我觉得这句话真要改改了,人长得标志,就算是穿上麻袋也出挑。真是黄沙盖不住真金啊!” “林小姐真会说笑,你还不是一样,上海滩除了你还能数着谁更好看啊?”苏郡格也开起了玩笑。 “你呀,自从你来了,我呀,早就举手投降了,如今人家都说少帅夫人一举手一投足,那是颠倒众生啊。”林嫣一双桃花眼笑得妩媚无比。 苏郡格被她这样夸张的比喻也逗笑了,抿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头一回有人说话这样的直接,“好了,林小姐就饶了我吧。我说不过你,甘拜下风。” “我们去那边看看东西都放置的怎么样了吧。”安楚辰提议。 “好啊。”苏郡格回应。毕竟在林嫣的面前不好这样的难堪,再说了越是拒人千里之外,越是心里有鬼,很多事情躲不了就应该坦然面对,只要把握好分寸就好。 “肖警长呢?”苏郡格觉得还是自己找个话题比较合适。 “他?哼!人家是堂堂的警察局长啊,我一个平头百姓可不认识!”林嫣简单的一句话给说的酸溜溜的。 “吵架了?” “没有!” 女人之间的话题,自己一个大男人不好掺合进去,于是安楚辰把步子放大了一些,与她们错开了距离。 “我想问你一件事,是不是安董事对你有意思?” “哪有的事!” “哎呀,你和少帅的事情我多少也了解一些,知道他对你不怎么好,是不是?”林嫣没有等苏郡格回答,自己就开了话匣子。“我也不是八卦的人,不过我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和你做个朋友,你一个人在上海应该也很想有个伴儿吧?虽然我知道我是高攀不上,可……” “林小姐,你太见外了,什么叫做高攀不上,做朋友就是做朋友,别扯得太远。以后我们是好姐妹,相互有个照应,约到一起喝喝茶,逛逛街,说说知心话,都是好的。你也说我了,我是一个人在上海,真的就缺个伴儿呢。”苏郡格的话说的很是中肯。 “那就好,以后叫我名字吧,别林小姐林小姐的,听着别扭。我也不叫你少夫人,私下里我们都相互称名字吧。或者我比你小些,叫你一声姐姐吧。” 苏郡格点点头,“都好。” 林嫣看得出苏郡格不想提关于齐昱的事情,但是,她的那份古道热肠,就总想为苏郡格做点什么。她最近与肖存钦闹脾气也多是因为齐昱和苏郡格的事情,说来也奇怪了,林嫣与苏郡格见面不过几次而已,到总是怪在嘴边。惹得肖存钦实在是不满意,林嫣说肖存钦与齐昱的关系好,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能以后也会找个小的呢,堂堂的北洋府苏大小姐要和一个丫头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而那个男人呢?却还能堂而皇之。真是岂有此理!肖存钦就不明白这女人的脑子里面都装了什么,怎么就能把他和齐昱放到一起比呢?他齐昱是他,与他肖存钦何干?再说了,她林嫣和苏郡格很熟吗?这是打得哪门子抱不平? 可林嫣说了,自古英雄相惜,女子之间也是一样。于是这架就朝的顺理成章。再说了,苏郡格哪点比别人差啊?许他齐少帅在有女人,就不许苏郡格也有……有,崇——拜——者…… 恰巧的是,这个崇拜者出现的正是时候——安楚辰。那张摆放在大新百货公司旗袍柜台前的照片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可是见到苏郡格有些抗拒这个话题,林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自己现在夹在安楚辰与苏郡格中间真是多余了些,便寻了一个理由离开,说是要清点物品。 苏郡格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面子上还是磨不开的,但话还是说明白了的好。 “很久没有给北平那边去电话了吧。”反而是安楚辰先张了口。 “上次本来是要打的,有事情就给忙忘了。今天晚上看看时间合适就给打过去。”苏郡格的回话还是很平静的。 “这边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找我,今年过年我也留在上海。” “谢谢,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我知道你不缺什么,可是他对你不好,你们才结婚他就娶了姨太太……” “无所谓,他娶他的,我过我的,现在的日子远比在北平的时候强。都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苏郡格说着弯下身来帮一个小孩子擦了擦挂的好长的鼻涕。这样就预示着她与他的话题就此打住。 安楚辰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情爱,不管齐昱做什么都入不到苏郡格的眼里,两个人各忙各的,谁也不牵扯,她嫁到上海来图的就是一个清静。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打扰你太多,在大新店摆放照片的事情是我不对,早就已经撤了。”安楚辰还是不想放弃,“如果,我,我只是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是要我给往北平捎带的东西,都随时给我电话,好吗?” “不要在我身上花任何心思,不值得,怎么说我也已经嫁为人妇,你无论做什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苏郡格仍旧逗弄着那个孩子,连头都没有抬。 “就当是补偿好不好?……” “够了!”苏郡格的声音立刻严肃,她害怕又提起那件事。 “难道你还在挂念着你的那个老师?” 起身,回头,冷冷的一眼,安楚辰突然地心慌,害怕。她不会接受自己的,但是自己能做的还是要去做,这是自由,他对她的心变不了…… 苏郡格什么都没有说,她的目光望向远处,为何非要这样纠缠不清?越是想置身事外,越是要深陷其中,自己何时堕入了蛛网中? 肆拾壹·世态人情经历多 http://.biquxs.info/ 简奉仪不敢抬头看对面的按张脸,咬着嘴唇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他看到那日记了吗?”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寒意。 “看过了。”畏惧有加的回答。 桌子后面那个人穿深黑色的中山装,手中摆弄着一只派克钢笔,“能帮你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是,我知道,我会尽力。”简奉仪的眼泪不停地在打转。“大佐,我觉得他已经开始不那么相信我了,还有……我想见见我的父亲……” 藤原慕武,新任驻沪日本使领馆第一武官,军衔大佐,东京都军事学院最新培养出的一批年轻军官中的佼佼者。 “过年想回家了?”而后不等简奉仪的回答,就转换了语气,似有所思的发出了感叹,“我也有很多年没有回北海道了。现在的北海道应该飘起了鹅毛大雪吧。白茫茫的一片真好看……” 相处了许多年,他的脾气秉性她却一直都摸不清楚。关于和藤原慕武之间的事情,其实说白了就是上下级的关系,而且是众多下属中的一员,她还有个日本名字——吉川千雪,当年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的名字就像北海道的雪一样,洁白无瑕,纯净之极。可是当她跟随他到了北海道之后,她才知道,吉川这个姓氏是他们家世世代代的家奴。 在大学校园里面的那些体贴关怀原来是这么的不简单,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童话,当然也可以说他就是一场童话,既然是童话那就是不真实的。纵天真如她,这场梦也该醒了…… 关于藤原慕武,故事就更加简单而俗套,他出生于一个庞大而强势的古贵族姓氏的家族,庶出的身份已经是一个障碍,再加上他的母亲还有着中国的血统,被看不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于是庶子想出人头地的血色奋斗史再次上演,她与其他下属的使命就是助他成事,仅此而已。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藤原慕武以简奉仪的父亲——简维允的性命相要挟,同时一个矮胖的男人吉川一郎被派到广州作为简维允的助教,已经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必要的时候也会动手杀了他。 用至亲至爱作为威胁的手段这样的招数虽然陈旧不堪,却万试万灵。藤原慕武知道这套招数在她的身上绝对奏效。从一开始他看见她,她那带着羞怯的眼睛,如此的楚楚可怜,这就让人很容易由怜生爱,再加上本来她就是那种精致小的身量,这般柔弱纤巧,实在让人动心,特别是男人。 这样的秘密武器,他从来不让人动一下,他自己也从不动她,丝毫无伤,直到他觉得该出手的时候。 “大佐,今年会不会回去过年呢?”简奉仪问的小心翼翼。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他的目光里克冷峻起来,“齐昱是不是已经察觉了你把孩子打掉的事情了?” “应该是吧,毕竟吃过药的,这……” “你是在怪我?” “大佐,没有,绝对没有。”简奉仪赶紧摆手否认,“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精明,上次在和庆班受伤养病调理的时候大夫给看了出来,……”她是在乎这个孩子的,因为她知道齐昱是真心对她的,起码在苏郡格还没有出现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很甜蜜很幸福的。 她是一个太缺爱的人,太想爱,又太怕爱。那段日子,她忘记自己是个有任务的人,她轻松自在的与齐昱在一起,藤原慕武也没有难为过她,单纯而无邪,她原来真的也可以拥有爱情…… 可是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齐昱也要娶北洋苏府的千金小姐,藤原慕武沉不住气了,特别是见到了苏郡格之后,这个女人太非同寻常,简奉仪必然不是她的对手。“你回去吧,免得又惹上什么麻烦。”藤原慕武冷冷一句,只给简奉仪留了一个背影,阴森恐怖。 肆拾贰·课会风花雪月题 http://.biquxs.info/ 杜天坤站在门外不停地张望,这齐少帅也该到了,该不是不来了吧。齐庚泽因身体不适推诿不来,换成了齐昱,他还这么大的架子?! “你说你,非要和我一起……唉……”肖存钦已然是上了齐昱的贼船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抱怨啊?反正你也在受邀之内,自己一个人来也是来,我还没有问你要车钱呢。”齐昱不以为然。 “你还要车钱?那给你钱,我下车行了吧?”肖存钦不屑,“我就觉得我这个警察署长是遭了绑票咯。”一声长叹,无限奈何。 齐昱实在忍不住终于笑出了声,“辛苦你了,下次请你喝酒,随你挑地方。” 肖存钦这才作罢,坏笑一声,“也不多,那两瓶romanee-conti就行。”而后眯起笑眼。 “你也真能下得了狠手啊!”齐昱感慨。“好,只要今天表明你的态度,下次就开一瓶。不过……你还要小心啊,林承今天也会在。” “早就有准备,这都是迟早的事情。”肖存钦倒也坦然。 终于,杜天坤眼巴眼望的把齐昱盼来了,可当车门打开,下来的是两个人——齐昱与肖存钦的时候,杜天坤就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抽搐。“少帅,里面请!肖警长请!”却仍旧陪着笑脸。 今天晚上是一场绝对的男人宴会,这倒不是因为出席的都是男人,而是因为男人们出席的时候都没有带上家眷。 台上正在搔首弄姿的是一位身着火红色蕾丝纱晚礼服的艳妆女子,是当红歌星也是当红影星——沈璐娜。那一双勾人的媚眼,说是颠倒众生一点也不过分。 就这样的一场晚宴,没有主题,甚至没有话题,只是单纯的声色犬马,实在乏味。身为上海滩黑帮中的老大,这样的安排真是有失水准,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身处环境不同,思想自然也是有别他人的。 齐昱刚要出去透口气,就被人挡住了视线,是刚刚那个艳若桃李的沈璐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了一身黑色的低领的礼服,酥胸半露,如此近距离的站着,真是暧昧撩人到了极致。突然就想到了那次林家宴会上苏郡格的那一件抹胸晚礼服,同样是黑色,一个魅惑,一个典雅,匪夷所思。 “少帅,久违了。”沈璐娜浅浅的笑都被她浓艳的口红遮住了,齐昱就觉得这颜色实在是灼眼睛。他们也认识的,只是并不熟,之前怎么就没有觉得沈璐娜这么妖娆呢?“沈小姐,好久不见。”齐昱侧过脸去,他觉得有点憋闷。 “是啊,少帅现在都很少去百乐门了。可不是就好久不见了吗?”语义娇嗔。 “呵呵,公务繁忙,沈小姐海涵啊。”明显的敷衍。 “可否邀请少帅跳一支舞呢?” “当然可以。” 齐昱其实是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的,因为步入舞池之后,除了沈璐娜身上的香水味有些刺鼻之外,齐昱还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回头的时候竟然是两双眼睛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安楚辰的似乎情有可原,可是,林承的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齐昱看了看身前的人,也就释然,原来是因为沈璐娜。 两人一进一退,一贴一撤,一松一紧,一粘一闪,在缠绵的音乐中和幽暗的灯光下,张弛有度中竟然全都是规规矩矩的紧密舞步。任由她的秋波频频,任由她的多情腻人,一双玉腿在有意无意间隔着他厚实的裤子布料蹭过来蹭过去……只是,从何时起,这风流倜傥的齐少帅变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 一曲终了,相互行礼,就此作罢。留沈璐娜一脸的费解,以前的齐少帅哪里去了?百乐门,大上海的那个猎艳高手就这么不见了?可是他的姨太太不是在正式进门没有过一个月也进了门吗? 当大厅灯亮起的时候,齐昱示意邵震拿来大衣,这是要提前离席的预兆。杜天坤的脸拉得有些长,责怪的眼神投向沈璐娜,而后还是大献殷勤的将齐昱送到门外。 一场聚会就此作罢,甚是无味,杜天坤凄惨一笑,海龙帮已经不复当年威风了,在沪军的手下难以伸展开,在这样下去难道整个海龙帮都要去喝西北风吗?本以为能在肖存钦那边疏通一下,可不想,他们却一同前来,事情不妙啊! 肆拾叁·一两字天边白雁 http://.biquxs.info/ “父亲,最近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苏郡格的声音很甜,苏淳严嘴角上扬,好久没有听到他宝贝女儿的声音了。“我都好,就是今年北平冷的有点邪乎,你那边呢?上海也冷吗?” “这边还好,就是有点潮湿,风也挺大的。” “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着初六看看回去一趟吧,你们有什么想带的东西吗?我捎一些过去。” “不用,这边什么都不缺。你想吃什么,我让你母亲给你准备,除了酒酿丸子还想要什么?等你来我就宰头羊,怎么样?” “好啊,烤着吃,好久都没有吃过了。” “小丫头,我就知道你馋了,咳咳……” 很突然的猛烈咳嗽,让苏郡格听着揪心。“爸,怎么了?左胳膊上的旧伤还好吗?多穿些,早点睡,别总抽烟。”一句紧似一句的叮咛。 “好!听你的。”苏淳严费力压住咳嗽,“我能有什么事啊,你放心就是了。”后半句苏淳严本来是想说,我还放心不下你呢,但想了想还是连同咳嗽一起压了下去。这不是给她的伤口上撒盐吗?刚刚才过门几天啊?齐昱那小子就又娶了姨太太。郡格,你都多大的委屈,当爹的心里其实都明白,孩子,爹对不住你。 “母亲呢?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给,孩子问你呢。” 傅含秋笑吟吟的接过电话,“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就是想着你能快点回来呢。照理说该初二回门的,可是隔着这么远,唉……”一阵沉默,傅含秋有些迟疑,说实话,她是真的有些想苏郡格了。“……齐昱在吗?” 苏郡格愣了一下,她听出了傅含秋的哭腔,可是最后这一句问话,实在匪夷所思。“他,这会儿不在。” “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傅含秋带了怒气。 “恩,越是过年了,越是有事要忙的。” “应酬去了吧?” “可能是吧,我也没有问……” 话题怎么就变得沉重了呢?原来齐昱不止在齐府是一道伤疤,在千里之外的苏府也一样。 “郡格,打电话呢?” 苏郡格回头,看到齐昱正好进门,然后点点头。 “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傅含秋已经是在下命令了。 “给你。”苏郡格把电话听筒交出来的时候真的很不情愿,这是何必呢?本来好好的,怎么就想起这茬儿来? “喂?”齐昱无端的害怕了起来。 “我是傅含秋。” “啊,您好,伯母。”齐昱听这腔调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恩,最近你都在忙什么啊?很忙吗?郡格说过了年初六回趟北平,你还来吗?”咄咄逼人的口气。 齐昱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旁边同样惴惴不安的苏郡格,“呃,是有些事要忙,要过年了嘛,还是图个踏实。” “噢……”意味深长,“那就是郡格回门你不来咯?”傅含秋这回可算是逮着借口了。“你伯父也在军中,而且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你们两个人忙啊。“还特意加重了“两个人”,这是暗指齐庚泽教子无方,“不过说来也是,结婚的时候我们还在上海呢,你都没有时间来,现在让你来北京恐怕就更难了。” “呃……”无语凝噎,齐昱知道自己有个不好惹的丈母娘,可也毕竟是长辈,礼节上还是要过的去的。“这次当然要陪她回去,我们初四就到北平,这次陪你多过几天,您看怎么样?” 还算得上得体,傅含秋自然也就不能再多加责难,干咳一声,缓解完了气氛又随意的聊上几句。本来是一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终于和平收场,算得上称心如意了。 苏郡格长舒一口气,然后转身继续看她的书。 这一夜,齐昱竟然留在了苏郡格这里。苏郡格自己也闹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而且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就真的好像皇帝临幸一般,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深宫怨妇了?需要他这样同情与可怜吗?不由的看向窗外,在那个小小的四合院平房中才有需要他同情与可怜的人。 肆拾肆·冷云冻雨褒斜路 http://.biquxs.info/ 晚上的齐府流光溢彩,红色的宫灯,彩色的花灯将整个府邸映照得美轮美奂。府里上上下下打扫一新,就连那几只猫狗也被梳理装扮,画春给那只波斯猫穿了件红色的小背心,阿玲给它扎了个粉色的蝴蝶结,引得苏郡格连连发笑,说这两个小丫头实在是调皮。 前院客厅里齐庚泽正坐在沙发上翻看今天的报纸,硕大的标题——《皖鄂联手沪军孤立》。如今真要到了瓜分天下的地步了吗?不过再看看现在的地图,北方那边除了东北角上乱的一塌糊涂,大片的地盘还是在苏淳严手里。看样子齐昱办事已经稳妥许多了,齐庚泽会心一笑,这是这几个月来他头一回露出的笑容。 有管家来回禀说是谁谁来拜访,齐庚泽的才露出的笑容就没收干净,一一拒见。白琳也嫌弃,大三十的也不让人消停,即便是不一会送礼来的也不讨人喜欢。许惠冉当然就是随声附和,邱珍仍旧不怎么发言,摆弄一只博美犬以打发时间。突然齐晓一声感叹打断了沉闷的气氛,原来她在与齐眉纠结一盘围棋,好不容易今天这是头一回竟然赢了齐眉,真是让人振奋。 不一会儿,杨妈过来说是年夜饭差不多了,该叫大家准备用餐了。 白琳便拿起电话来往后院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齐昱,这倒让白琳有些吃惊,这个时间他竟然没有在小平房里陪简奉仪。不过惊讶归惊讶,这终归是好事啊!“赶紧过来吃饭吧,都等着你们呢!” 话说的并不明确,于是简奉仪的身份尴尬,是去还是不去?蔡婶在前院帮厨,齐昱和苏郡格一走,这后院就剩自己一个了,大年夜的未免太凄惨了些。若是去有没点到自己,若是不去就是架子太大,难道要等到人家专程打电话请自己不成?! 齐昱也为难,带不带简奉仪去前院都是个问题。苏郡格从未与简奉仪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到时候让她坐哪里都不合适。 苏郡格只是自顾自的穿好外套,领着画春阿玲就出门,走之前说了一句话,“少帅,我先过去了。” 这似乎为他解决了一个难题,若是他们三个人一起过去,这场面委实有些不和谐…… 白琳在餐厅看到只有苏郡格自己一个人出现时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原来自己的期望只是期望,或者也可以说只是误会。许惠冉倒是热情的让人想吐,“来来来,坐这边吧,靠着壁炉近,暖和些。”她是让齐庚泽给教训怕了,自然赶紧摒弃前嫌,不过心里还是暗喜,到底齐昱是没把她放在心上啊! 白琳看不惯许惠冉的假模假道,于是赶紧让苏郡格挨着自己坐下,这一坐其地位也就让人有了数。 可一会儿简奉仪也是一个人出现时,许惠冉不明白了,这三个人到底想闹哪样?莫非自己在简奉仪身上下的功夫也白费了? 肆拾伍·万家灯火闹春桥 http://.biquxs.info/ 齐昱最后一个出现,人员全部到齐,所有饭菜也全部上桌。年夜饭毕竟隆重,花样繁多,丰盛有余如是说。 今年家里多了两口人按理说应该比往年热闹,可仍旧是往年的气氛,谁都不愿意多说什么。当然了,要求太多就是强人所难,那件事过去还不超过两个月现在就和气一团的未免让人更心慌。能不出乱子,且听到偶尔的笑语传出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之后便是守夜。年夜饭结束不过八点,要熬到午夜子时再去上拜祖先实在为难。不过还好在这时间里沪军有烟花贺岁,还算的上有些节目,要不然总在麻将桌上混日子可真不怎么好过。 九时,烟花绽放,天如白昼。夜幕下,站在露台上听大老远处人们的欢呼声伴随着五彩的礼花此起彼伏。 这样的烟花,苏郡格印象中是十分清晰的。那是六岁时,父亲得胜而归,可那次的烟花怎么就那样的落寞,即便是盛放若艳阳,也都凄宛。唯有母亲未病之前的笑脸,娇艳明媚,却一纵而逝,扼腕叹息。 简奉仪腻味在齐昱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眼里偷瞟着齐昱的神情,他又是心不在焉。苏郡格你赢的也太快了些……“昱,冷么?”这话本该是调换了身份来问的,齐昱都没有看简奉仪一眼,“你冷了便回屋吧。”不咸不淡。 不过是无话找话的引他注意而已,去让人如此灰心。其实她期待的是——“你冷了?我陪你回去吧。” 齐昱没有想到他如今的目光全都流转在了苏郡格的身上。不知道她是何原因,竟看不到与常人一样的喜悦,那一脸表情惆怅无比,甚是少有,她此刻寂寞胜烟花…… “嫂嫂有心事?”倒是齐眉替他了了心事。 “没有。”苏郡格方察觉出自己的失常。 “是不是想家了?”白琳凑上来问,“头一回在别的地方过年不适应也是难免的。当年我初到婆家也是这样,慢慢就好了。”话说的在理,暖心,苏郡格点头称是。 “什么时候回去?有什么要给家里带的都准备好了吗?” “都已经准备好了。应该初四就走。”说这话的时候,苏郡格不自觉的看了齐昱一眼,初四回门是他许诺的,应无错。 “把我从苏州带回来的苏绣挑上几匹颜色好的带上,昱儿听见了吗?”白琳这句话仿佛是有些警告的意思。 简奉仪心里一紧,挽着齐昱的手一下子就垂了下来,眼泪也要涌了出来。她怎么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快近午夜十分,齐庚泽领着全家在大厅里跪拜,上香,而后众人便都预备着过年的红包了。 简奉仪早就有准备,齐昱给她已经详细的讲述了家里每个人的喜好,于是她准备得妥妥当当,就等着看诸位拆开礼物时的欣喜表情。 苏郡格晚了一步,她在北平时都是伸手接红包的,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白琳给她礼物时,她倒是动了个心眼,原来上海这边是这样的礼数,家大人多也就事多。 临时再想什么也来不及,干脆,都给钱算了,俗是俗了些,总比没有强,再说了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苏郡格封好一堆红包正下楼时,恰遇简奉仪给齐昱正戴上一条她亲手织的围巾,两个人你侬我侬的腻味着。苏郡格赶紧闪人,她实在是受不这一套,全身的汗毛会竖起来。 “少夫人,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吗?”齐昱叫住了她。 “哦,有,给,新年快乐。”苏郡格顺手就递给他一个,然后马不停蹄的走了。 齐昱本来心里挺高兴的,觉得他还能想着自己,结果,没多大会儿,她又转身也塞给了简奉仪一个一模一样的红包,“这是你的,新年快乐。” 两个人打开红包一看,都是钱?! 齐昱脸都绿了,她拿自己当散财童子了吧?难道她不知道他齐少帅最不缺的就是钱吗?她手里的那一堆红包,那是准备的送给所有人的吗? 三步并作两步,齐昱立马追上苏郡格,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给拦了下来。“你干什么去?你要把你手里红包也送给我父母吗?” 苏郡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红包,刚想张口否认,却被他抢了白,“你们家才这么缺钱呢!送人东西要有诚意的,看到没有,我脖子上的围巾那是奉仪亲手织给我的,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不要觉得你们家很有钱一样,我们齐府不稀罕你的钱!”齐昱越说越生气,他觉得她有点看不起人。 “现在再去织围巾已经来不及了……”苏郡格悠悠然然的回话,瞥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懒得和他理论,然后甩手走人。 等齐昱再回到大厅和简奉仪一起给大家分发礼物的时候,毫不意外招来在座诸位的夸赞。苏郡格就有点冷落了,她收到了简奉仪送的一瓶茉莉花香的香水,然后就独个坐在一边,看简奉仪如何送出为众人量身定做的新年礼物赢得的满堂彩。 终于等到所有人的礼物都互相赠送完了,大家才想起来就苏郡格没有什么表示。白琳讪讪一笑,小声道:“都是我的粗心,忘了给你说了,今年是第一年在这过年,以后就知道了。” “嗯,所以我今年送大家的东西也不知道大家都喜欢吗,等会儿我去拿。” 苏郡格话倒是让白琳有点惊讶,原来她也准备了东西,倒是真不用人操心。没过多长时间,她拿来的竟然是一幅画,展开一看,全体惊住了,这不是画的齐府全家福吗?而且看看这幅画里的所有人物穿得衣服都是正好今天着装。不动声色,她就这样将身边的危机化解干净了,比起简奉仪的新年礼物,她的这幅全家福水墨真迹才算得上的上乘之作。 肆拾陆·锦堂中笑语生春 http://.biquxs.info/ 三十晚上熬了将近一宿,苏郡格真的是乏了,初一一大早却还不能消停,锣鼓喧天,访客鱼贯,搅得人心烦。 年前忙的跟陀螺似的,可真到了过年时反而就无所事事了。这年是越发过得索然无味……记得在北平时初一无聊,初二就有庙会可逛,听说书唱曲,看搭台唱戏,吃冰糖葫芦,捏面人,剪窗花,也有酒会舞会,但大都是大人们的喜好,与她无关,即使是长到了十五六岁,父亲也从不强迫自己参与其中,省去了好多做作应付的假戏。 “少奶奶,少爷说等会有和庆班到前院来唱戏,请少奶奶过去听戏。” “知道了。”苏郡格掩口打了个哈欠,看戏也好过酒会舞会,只是比起去庙会看戏这请到家里的自然少了很多趣味。 橘红色的修身大衣一直末到脚踝,领子上雪狐那银白的硕大毛领相互咬和着竖立起来,一个嵌着火红宝石的孔雀型胸针代替风扣甚为夺目。这一身的打扮恰恰迎合了新年的喜庆。简奉仪直直的盯住苏郡格的这身呢绒大衣,目不能侧。这样的款式这样的颜色也只有她这样出挑的身材和白皙的肤色能衬的出来。同是女子怎么差距就这样大呢?还有那红宝石的胸针是昨天晚上白琳给她的,虽然材质上好,样式却实在算不得新颖,而经她这么一搭配也过于抢眼了,哪里看的出是陈年旧物呢?见到简奉仪这般看着苏郡格,齐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些不安,她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原来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之间的定义与界限是如此明显。 “昨天母亲给你的手镯也拿来给我瞧瞧。”齐昱很是照拂简奉仪的面子。 那是一对银质的镯子,上纹龙凤,图样有些繁琐。苏郡格也斜了目光过来,听说这是前朝康熙年间敬孝贤皇后的东西,这样的纹路一看就是老物件了。若要仔细计较起来,这双龙凤纹银绣镯自然比那红宝石的胸针金贵,可是要不是昨天许惠冉从里面挑唆这两件东西都该是苏郡格的。“哎呀,这对手镯实在是太合适奉仪了,小家碧玉真是错不了。郡格大户人家出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这个留给奉仪啊,呵呵,姐姐可不能偏了心啊。” 不过许惠冉说的确实对,因为自己很少戴首饰,如今自己手上还只有结婚时白琳给自己的那枚金戒指。要真是弄个手镯来不戴也是不好,还是胸针方便些。而且简奉仪今天穿的是一件琉璃金的貂子皮草,内搭萝藤紫印丁香花的杭缎旗袍,再配上这样的镯子也真是相得益彰。 锣鼓点一开,众人便都安静了下来,第一出戏是齐庚泽点的《定军山》,和庆班如今的当家花旦是方菱花,但老声仍旧不俗,特别是这《定军山》又是和庆班的班主凌魁树的拿手好戏。自捧红了方菱花之后凌魁树便退到了幕后,《定军山》也就从不出手,于是一般进戏园子里是决然看不到的,和庆班自从上次发生了刺杀事件之后名声大不如从前,此番献上那自然是卖力讨好的。 在北平时也看过《定军山》,俗话说南腔北调,苏郡格只觉得这次见得《定军山》在装描上要比北平的细腻,唱腔上一拖三拍也是合规合矩的,相比北平的音音老成,字字铿锵,上海这边的倒是清脆响亮的更多,不输北平闵派也精彩有余。 其实苏郡格更爱听昆曲,特别是经典之作《牡丹亭》,于是便在白琳点了《天女散花》之后点了《牡丹亭》。 方菱花一出场便是满堂喝彩,她的杜丽娘目光流转,清新脱俗,干净的眼神让人为之倾倒,这是苏郡格见过最美的杜丽娘。 甫一吐字,皓齿樱唇张合之间将词句唱出如珠玑滚落,一句韵角未落,二句又叠起娇声,若涟漪波光荡入人心,满园的春光大好便将这冬日寒气层层逼退。方菱花果然不愧是这沪上第一花旦,扮相,唱腔堪为一绝。 袅娜身姿,斜斜欠身,缓缓再起,一曲终了,掌声四起。 苏郡格欣赏有佳,微笑着看台上的方菱花,目光相接时,却无意间透出寒意一股,直戳心窝,经不住一愣,心里也不知怎的就有些发虚,明明就是莫须有的事吧! 肆拾柒·碧窗梦回春永昼 http://.biquxs.info/ 回北平的第二天了,今儿的安排是庙会,苏郡格逛了一天真的有些累了。齐昱进窝房时见到的苏郡格已经睡沉了,大半天的东游西逛也难怪她会这么的累。 头一回见玩的这么疯的苏郡格,且不说一路上与傅含秋相谈甚欢,连带与齐昱说话也多了许多,不住的向他介绍这庙会上的新鲜玩意儿,与北平一别数月,她的欢颜唯有归来时才这般真实,话多也成了理所应当。 大碗茶,冰糖葫芦,糖人,面人,烤鸭,涮羊肉,她如数家珍,听相声,看京剧,赏大鼓,观斗鸡,赛陀螺,皆让她乐此不疲。 北平与她来说,不单单是故乡这么简单…… 一缕发丝垂下,搔到脸庞的痒处。她伸手去挠,想是要搅了安稳觉,他替她拂到一边,手指触到那脸颊若触到白瓷的细滑质地,不忍释手,滞在当场。 唇是浅浅的粉红,她多以淡妆示人,冷艳日短,清丽时长。粉色的口红果然最合适不过,而且她今日不是茉莉香,是蔷薇香,茉莉清冽,蔷薇芬芳,人也便有些欲罢不能了。 将吻未吻到之时,那纤羽睫毛忽闪了一下,一双眸子还在惺忪时便已经有了警惕,皱眉不解问:“什么事!?” 嘴角一抽,尴尬略略,其实他想脱口而出的是“你真美。”最终换成了“该吃饭了。” 贴的太近,呼吸有些不顺,苏郡格私人空间太少,人也就不高兴起来,“知道了。”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苏郡格眉头又皱深了一些,“要不我今天睡地上吧!” 这回他的嘴角换成了谐谑的笑,“其实我看这床挤挤也不是睡不下。” “就是不想挤。”苏郡格推开他,披衣起身。心里有些打鼓,如今齐昱这样子可真不是好兆头。 晚上吃饭时,苏淳严说明天安排了酒会,让他们两人务必参加。这两人也明白这场酒会的重要性,当然不会推辞。苏淳严见齐昱这个贤婿这会儿也确实贤了起来,心里也就不在计较什么,于是席间气氛融洽到了极点。 可是突然的一个电话声却将这种融洽敲打的粉碎,是简奉仪的。 “电话怎么打到这里来了?” “呃……不方便啊?我就是担心你,也想你……没什么大事,你忙吧,对不起啊。” 齐昱的心一下子愧疚无比,简奉仪的声音委婉甚至凄惨,她独自一人在上海必然心里不是滋味。可是这个时候真不是抒发悲天悯人情怀的好时候,苏淳严的脸色垮下来,傅含秋的白眼也早已飞了出来。如芒在背,齐昱自然也体会的到,“好好等我回去,我先挂了。”赶紧敷衍了事是正经。 果不其然,再回到饭桌上,所有的气氛已经变化,直到整顿饭吃完都没有一个人声响起。 依照安排第二天是安排好的酒会,苏淳严是个不太苟言笑的人,于是就算是酒会舞场也没有那么活跃。别说寒暄问候,就是玩笑开起来都拘谨许多。齐昱不是第一次与苏淳严打交道,对这位岳父的脾气秉性了若执掌,自然也安分守己,跟着苏淳严去敬酒就颇有些鞍前马后的意味。 女婿谦卑恭顺,苏淳严心里有数,逢人便把他往前推。于是什么年轻有为,青年才俊,玉树临风,各种好听的形容词都有,唯独少了“风流倜傥”…… 第一支舞,齐昱与苏郡格自然是少不了的,这场酒会的主角就是他们俩。孔雀蓝的晚礼服与蓝灰色的西装相得益彰。 她不是不会跳舞,她是跳的相当好,哪怕是穿着她不多见的七八分高跟鞋,舞步都是稳稳当当,游刃有余的,她太会深藏不露了。 不动声色地突然收紧臂腕,双颊贴在了一起,她脸色染红,不解的看他,还有些许惊慌。这样的距离未免太让人接受不了,她与他从未这么亲密过。 “原来你的舞跳的这样好。”他在她的耳边嘀咕。她不回应,将头侧向一边,却始终逃不了他的控制,这大冬天的反而这么热了呢。 耳边除了他的骚扰还有其余宾客的赞扬,从他们第一天结婚起就有的话,这两人多配呀!真是郎才女貌哦!天作之合哦!一对璧人呢!……听的耳朵都生茧了。真是不明白了,他们两个哪里就配了?就算是恭维能不能换个别的,新鲜点的行不行? 齐昱的脚背突然就重重挨了一下,高跟鞋的鞋跟猛然发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钻心的疼,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只得龇牙咧嘴,喉咙里呜咽不停。 “抱歉。”苏郡格不以为然,冷眼看着,让你不知检点。 终于一曲终了,齐昱受罪的日子到了头,他真想一瘸一拐的走下场,可是面子大过天啊!该不会是真的踩中了吧?苏郡格看着齐昱铁青的脸色心里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 再后来每次有人邀请苏郡格跳舞的,对齐昱来说都是雪上加霜,更要命的是他却只能安稳坐着无法反击,什么叫做悲愤交加,他可是深刻体会到了,再加上苏郡格每次都大方接受,齐昱只觉得胸闷这回真是外伤内伤一起来,痛不欲生了。 肆拾捌·故人别我出阳关 http://.biquxs.info/ 驶离北平的火车上很安静,两个人各自安坐角落,苏郡格倚在窗前看窗外白雪皑皑,看火车蒸汽腾腾,看四处荒芜,齐昱则躺在铺上随意翻看最近的报纸,偶尔也偷偷瞄一下苏郡格看她有没有注意自己,或者找个什么合适的机会聊两句。四天的探亲,时间怎么能够?远嫁异乡的滋味在来来回回的往返间一下子就体会了出来。两天两夜的车程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甚至没有一句话,仿佛是在为什么而赌气,可能是在为那一脚,可能是在为提前一天回上海的决定。 下车的时候齐昱就发现从北平带来的东西竟然塞了满满一车厢,然而苏郡格不以为然,因为这一车厢的东西再满也抵不过她对故园的思念。北平在她心里是伤痛不足而浓情盈余,当年的逃离为今日埋下了太多的苦果,若不选择倔强而任性的一面呢?选择安楚辰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这样疯狂而又荒唐的念头真的可怕,到如今才明白原来乡愁竟有这样大的魔力,甚至可以让人妥协一切。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苏郡格心里也自然明镜一样,再说了只是单纯的思乡而已在上海其他事情不也算顺利吗? 齐昱走在苏郡格的前面,步伐没有之前的干净利落,很显然是拜那一脚所赐,看着到也让人可怜。“还疼呀?”苏郡格主动慰问,态度诚恳。 “踩你一脚,你试试?!”齐昱没好气。 苏郡格立马感觉出了自己的自讨没趣,说来也是,才都踩了,再于心不忍的去关心真就是成了惺惺作态了,还是闭嘴吧! 知道自己说重了话,齐昱唇边一抹笑意赶紧挑起,“和你开玩笑的,不用那么当真。”而后帮她拉开车门。等两人都坐进去了之后他又悠然开口,“那么多眼睛看着我们呢,咱们又是新婚,若是不做的亲密一些怎么掩人耳目啊,到时候传出什么夫妻不睦的话,不仅与你我难堪,就连岳丈岳母恐怕也会丢面子啊。” 听这话说的,真是深明大义,且还显得他委屈求全,而自己却成了不仁不义。苏郡格一笑,甚冷,“少帅这样的考虑周全应放到娶姨太太之前吧!”冷嘲热讽,还有些醋劲十足。 转过头来,发现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说错的,齐昱盯着她看了一番,那种复杂的表情让人实在难以捉摸,他好像在看一只怪物一样看她,眉头微皱,还暗含笑意,目光惊讶却也不可置否,这是什么意思?看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问题,脸上长了蘑菇还是身上长了翅膀?被他看的不舒服那就干脆不理,把脸转向窗外,尽管无风景可看。 “原来少夫人还会吃醋,我还以为你是油盐不进呢!”齐昱索性把话挑明。 苏郡格噗嗤笑出声来,可是根本没有笑的意思,“少帅又开始自以为是了,太自负,不是好事!”言辞刻薄前所未有。 齐昱莫名生起气来,怎么的他就入不了她的法眼? 忽而一辆车子从他们的车队旁驶过。在路过他们的车子时,速度放慢,一错。齐昱看的清楚,那个半摇开车窗的人不就是林承?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全部投在了苏郡格身上,没有犹豫,没有掩饰…… 林承脸上的那一道红印还是掴他耳光时留下的,当初还是一道血痕,难道还会成一道伤疤? 那一刻,齐昱成为一个外人,他们之间才会有非同一般的故事,而且比他与简奉仪的精彩何止百倍。 肆拾玖·恨残霞不近人情 http://.biquxs.info/ 回到上海之后的日子依旧平静,起码这种平静对苏郡格来说是依旧的,而齐昱则早已在齐府绝了踪迹,别说是苏郡格就是简奉仪相见他一面都难。不过这话已然说错了,因为苏郡格从来都没有想见过他,至于简奉仪想见他那真是情理之中。 再说现在林嫣终日与苏郡格腻在一起,两个都不喜欢打牌的人真的可以做个伴了。不过齐眉却有些不自在,她也不喜欢打牌,也想和苏郡格腻在一起,可怎么这个林老师就老来,要么就是老喊嫂嫂出去,害得自己只能靠边站,这寒假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一旦开了学林老师绝对没有时间泡在这里了。 “嫂嫂不是和林老师在一起,就是在和林老师汇合的路上,她们怎么那么有话聊啊!?”齐眉终于抱怨了出来。 “她们年纪相仿,当然有话聊咯!谁稀罕理我们这些小孩子啊,再说了咱们比他们笑了五六岁玩的东西也不一样啊!别叹气了,咱们一起吧,去看新上的电影怎么样?沈璐娜的。”齐晓劝她。 齐眉撇了撇嘴,你猜小毛孩呢,“你和娇丽一起去吧,我还要看看功课。”可是那本书齐眉怎么都没有心思往下一页翻。 林嫣每天蹦蹦哒哒的,哪里有一点老师的样子啊,比如那天在苏郡格的房间里,她就看见她仰天大笑,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更何况为人师表了,还穿成那个样子,一身毛呢西装,还黑色的,这不是男人的衣服吗? 真是性子野,那笑声从二楼响到一楼,张狂的要命,真不愧是三姨娘的亲戚,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平时在学校里就不收敛,跑到别人家里也不收敛,真不像话!哪里像嫂嫂呀,温婉淡然,绝对的淑女风范,这大户人家出来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还有就是那次什么商会与学校联手组织的慈善活动,她在济民会里和那个安董事那个暧昧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听说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怎么就还不知检点呢?幸好当时嫁进齐府来的不是她,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鸡飞狗跳的事呢! 依仗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真是过分,而且还是在那么儒雅的男士面前,那安董事也太好性子了,竟能看的惯她如此这般。 嫂嫂就不会这样,人家长得也漂亮呢,可她就是能把持的住自己,不管安董事怎么英俊帅气,嫂嫂一言一行都稳稳当当。 那个安董事会不会喜欢嫂嫂呀?他们可是同乡呢,都是从北平来的,会不会呢? 哎呀!胡扯什么呢?齐眉猛然摇头,自己找抽呢!那是自己的嫂嫂,她已经嫁给自己的哥哥了。可是他们俩在一起也很登对的,这是实话呀!嫂嫂人那么好,哥哥却不懂得珍惜,还娶个什么姨太太回来,简奉仪一天到晚病恹恹的,还唯唯诺诺,小家子气十足,也不知道哥哥看上了她哪一点。她自己也是,好好一个姑娘家,还是留过洋的,到头来却给人家做小…… 齐眉一愣,自己的母亲还不是一样? 伍拾·社坛烟淡散林鸦 http://.biquxs.info/ 最近的形式确实紧张,紧张到安楚辰都感觉的丝丝的不安,沪军与皖、鄂之间的对峙让他的货品进出上海都成了问题,安楚宏多次打电话来询问未果,恨不得自己亲赴申城督办才好,可北平那边也要有人看着,于是只好有求于苏淳严。可是军与商之间总是不太好搭调,数次开口也都没有敢将话题点到关键上,只是一味的送东西过去讨傅含秋的欢心,也想顺便给开个派司条,可这样的事情傅含秋是绝无本事,苏淳严怎么可能让她过问,弄到最后傅含秋也想躲着了,送来的东西都一并退回。 苏淳严自然能看出安家的用心良苦,只是他与十六铺那边杜家有言在先,百货类归安家经营,可这军用被服之类还是用海龙帮的,原因无他,德国走私来的质量好价格低。于是安家也想搞军需用品那自然是没有这么顺当了,安家两兄弟急得抓耳挠腮,想挣一笔的心那是悬的滴流滴流的。 不过杜天坤也不会去得罪安家,因为在那次商会旗下的银行换届大选会上,他才知道如今上海最大的银行申丰银行七成股份居然都落到了安楚辰的手里,而且他还和林家关系不错。 也就是说安楚辰现在掌握着上海所有商家的命呢,当然也包括他们这些帮派的银子。 杜天坤有些傻眼,他实在不知道这初出茅庐的小子是怎么刚一进上海滩就搞来这么多的钱,能收够这么多的商铺,大上海老百姓的吃穿用度基本上都要从他手里进出,原本合计着与林家联手将黄氏从第一把交椅上拉下来,可到头来还是让林承这小子给耍了,替换下来的人还是他们林家的关系。 沪军治下管理也严大烟已经不让买了,本来是想与肖存钦通个话却谁知道他与齐昱又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下腹背受敌,可真不知如何是好。就算是全上海的歌舞厅赌场都归自己手下那又怎么,更何况事实还不是如此。掐指算来,自己一把年纪了却都是栽在一群二十出头的小毛孩子手里,真是让人火大。同样是二十出头,自己的儿子杜盛锋怎么就知道花天酒地呀! 不幸中的万幸,苏淳严买自己的账,于是在军需被服上自己还能悄悄捞上一些,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还走私大烟的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这样看来,杜家的日子要比安家难过多了,可商人就是这样,哪里会有知足的时候,恨不得全天下的银票,银元都落到自己的兜里才好呢!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安在还想再把军需的生意也要过来这就让杜天坤去要饭了。 “你去找苏郡格不行吗?”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没法张口呀!”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又不是不说话,问问又怕什么,或者他们沪军需要也行啊,咱们一定给最低的价。” 这是兄弟之间的写上的对话,一同想对策怎么商量都好说。 “你怎么就知道吃喝玩乐,老子早晚让你给气死,要你这败家子有什么用!?” “……” “妈的,养你这么个白眼狼,还不如喂条狗!” “……” 这是老子对儿子之间就没有那么好声好气了,能节气的脏话杜天坤全都用上了,杜盛锋不为所动,因为他老子骂他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耳朵早已生了茧,终于等杜天坤骂够了,杜盛锋这才有了反应,不紧不慢,“爹,不就是那地盘上的那点事嘛……不用您操心,改天我就搞定它,给你来报喜。”嘴还真贫。 杜天坤当然不会理会他的油嘴滑舌,可没有想到这回杜盛锋真的办了实事,而且办的事风生水起。 至于安楚辰,他最终也是出马了,不过他没有这么大的面子,需要个中间人,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林嫣。 伍拾壹·碧云深处路难寻 http://.biquxs.info/ 时光树咖啡厅里的气氛不算融洽,苏郡格在听完林嫣绘声绘色的讲完新鲜事后反应平平,安楚辰略略不安,她的态度这样冷淡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错!其实是提不起胆量来给她说任何事。 “哎,你怎么回事啊?人我已经帮你约出来了,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啊!”林嫣干脆来个直截了当,她冲着安楚辰挤眉弄眼了半天可他却总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连个话茬也接不上。 苏郡格知道林嫣这里也是为难,可自己这个口就真的不能开,于是就只得一杯接一杯的茉莉花茶续上,走也不能走,说也不能说。安楚辰说是忐忑,那苏郡格就是无奈了。 “厄,我就是想问一下,……其实是一个比较商业的问题……呵……害怕会大煞了这里的风景,……”安楚辰面色微红,其实还是豁出去吧。 “商业问题,说来听听?”林嫣唯有摆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商业问题她要是感兴趣那自己家的买卖怎么不上心啊?还跑去女子师范当什么德文老师啊! 看了苏郡格一眼,发现她仍旧不冷不热,又把声调提高了一些,“是不是什么商业机密,需不需要我回避?” “……”苏郡格抿了一口茉莉花茶。 “北平那边现在的军备辎重应该需要的多了一些吧,有没有考虑多增加点?我可以提供更好的,价格方面更是好商量,厄……要德国货也没有问题,我在德国的几年都有接触,……或者美国的呢?……嗯……” “我向来不过问这些事情,有需要就直接去找我父亲谈,你大哥在北平不是更方便些?” “恩,也是哈,对,对啊……”手心发热,额角冒汗,连林嫣都替他着急,面部也跟着安楚辰紧张地有些变形。 “那沪军这边呢?少帅这里,少夫人能不能帮上忙?能美言几句,有个通融也好。”真的是豁出去了,能把话说到这份上真乃极限,安楚辰话好不容易说完了,自己也觉得松了一口气,长长的呼吸了一下。 “这事你找我公公会更好些。”吹了一口杯子上的热气,今天着茉莉花茶喝的自己都胃胀了。“实在不好意思,我都帮不上忙。” 屋子里的温度立刻降到和屋外面一样低。林嫣就觉得自己的牙齿有些想打哆嗦,抱着一杯咖啡死死不放,后悔死了自己答应帮安楚辰这个忙,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找头疼,苏郡格会不会连带自己也讨厌上了? 恰在这时,凄美的突然出现让气氛有了转折,只是她带来的消息让气氛转折到了更差劲的一步——济民会出事了。 “上午我们几个同学去济民会给送棉被棉衣的时候,正好遇上海龙帮的人,带头的是杜盛锋……”齐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喝口水,别着急。”安楚辰向来体贴。 “谢谢。”又是这位安董事,人真好。齐眉有些不好意思。 “还领了一帮子烂仔,说什么要收回他们海龙帮的地盘,正在又打又砸的,我们人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有的同学去巡捕房报案了,我就跑来找你们,这不是商会做的慈善吗?林老师,安董事,你们帮帮忙吧。还有嫂嫂,你说需不需要让哥哥调军队啊?”齐眉急得说话也乱七八糟。 “活腻了吧!”林嫣拍案而起,“调什么军队!我们商会的地方,走!看看去。” 伍拾贰·蛟龙虑恐下燃犀 http://.biquxs.info/ 同时赶到的还有安东尼神父,他正在与一帮打手周旋,忙做一团。 打手们东敲西砸,骂骂咧咧,很多孩子被吓得哇哇直哭。有的还动手打人,更甚至见了漂亮的女人就动手动脚。 也有个别男人进行了反抗,可是住进济民会的男人有几个是全活的,不是重病在身就是缺胳膊少腿,平时吃的也不好,连基本的劳动能力都没有那里还能与这些体力强壮的打手们对抗。 苏郡格他们赶到时看着乱成一窝粥的情景真是无从下手。倒是林嫣眼尖的很,一下子就瞅见了在一边看热闹的杜盛锋,也不顾苏郡格的阻拦就冲了上去,“林嫣,小心他身边有打手。” “我过去。”安楚辰当然义不容辞。 “杜盛锋,侬个小瘪三,脑子瓦塌掉了?”林嫣小火炮一样的上前就骂。 “哟,林大小姐呀!”杜盛锋上下打量着她,真漂亮呀,哪怕是穿着一身男款的猎装也漂亮,其实是更漂亮,好一个英姿飒飒的大美女呀。“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踱到林嫣的面前依旧是嬉皮笑脸。 “你想干什么?”林嫣见杜盛锋上前,心里不知怎么的却有些害怕,她对于杜盛锋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那是了如指掌,也就是一个贪财好色的败家子,。杜天坤也算的一方人物也不知是上辈子什么阴德没积好就生了这么一个人渣。 于是人一害怕反映在行动上便是往后缩,林嫣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杜盛锋见她害怕反而就蹬鼻子上脸了,一味的往前凑。安楚辰与苏郡格自然已经上前来帮忙。 将林嫣向身后一拉,安楚辰挡在了杜盛锋的前面,“想干什么?有事给我说!” 这回换了男人,打手们便开始拥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生怕自己的主子吃了亏。 杜盛锋再是没谱也知道安楚辰的厉害,自家的钱还在人家手里握着呢,能不乖点?于是见风使舵的换了口气,“原来是安大董事,呵呵,能有什么事啊,兄弟几个来这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地盘。” “济民会属于商会慈善区,不是你的地盘。”安楚辰的话斩钉截铁。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上海三巨头分地方的时候这儿,就划给了我们海龙帮,您才来上海不太清楚,不过您可以问问林大小姐,她比您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清楚。”林嫣强出头。 苏郡格一把拉住林嫣,站了出来,“杜少爷,不管济民会的地是谁的,现在这些孤儿寡妇都需要它做一个栖身之所,你们海龙帮现在跑这里来捣乱就是明摆着欺负老弱病残,我记得杜老爷的海龙帮应该不是做这种买卖的吧!” 那种似笑非笑,冷嘲热讽让杜盛锋全身的毛孔都要竖起来了。他见过苏淳严的冷脸,如今面对他女儿的冷脸也就熟悉很多,这样的人一般不能惹,更何况他也惹不起,苏大帅的千金,沪军的少夫人,还有他把自己的老爹也搬出来了,要是真让杜天坤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估计以后花天酒地的钱就要打水漂咯。 一场闹剧开始的轰轰烈烈,到最后却草草收场,只是济民会被砸的,打的乱七八糟是有一番日子收拾了。 伍拾叁· 画船不载凌波梦 http://.biquxs.info/ “哥,你倒是帮帮我呀!”林嫣气急败坏的把手提袋往沙发上一扔。 “帮什么?”林承瞄了她一眼。 “就是济民会啊!那个废弃的仓库,你把那个地盘要过来嘛!”林嫣嘟嘴。 “为什么?那边是人家海龙帮的地方,我要干什么?” “侬晓得的!” 晓得?可不是就晓得嘛,手里拈的报纸把一切都告诉了。特别是那张照片苏郡格与安楚辰并肩站在一起,多显眼呀!而且标题还是什么沪军少夫人热心投入慈善事业,帮助济民会勇渡难关。听起来真是义正言辞!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又站在统一战线上了?这苏郡格不是为了躲着安楚辰才嫁到上海来的吗?是一时赌气然后又旧情复燃?真够戏剧性的,比看鸳鸯蝴蝶派的小说还来劲! “哥,你发什么呆呀?我给你说话呢,我们把那块地要过来不行吗?”林嫣发急。 “要过来?!你说得容易,你有本事让安楚辰掏钱去买,他比我有钱。我没有那份好心情管你们的闲事。”林承没个好气,“还有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搞个什么慈善事业就能把自己洗白了,你生是一言堂的人,死是一言堂的鬼,想和肖存钦在一起,除非你别认祖归宗!” 听林承的话说的是铿锵有力,可他最后一个字的音还没有落,就已经后悔了,因为对面林嫣的眼眶早已全红,那眼珠包着眼圈煞是可怜,马上就落泪如珠碎了。 到底还是不能不心疼这个妹妹,林承的语气刚要软下来,她却已经哭着跑上了楼。 早晚林嫣与肖存钦之间的事情会闹得不可收拾,一个是匪,一个是兵,怎么相容啊? 但眼下要关心的却是报纸上的那张照片,这两个人挺有挺有两把刷子呀?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真会玩! 林承将报纸一把撕烂,济民会的事情还真的管上一管,苏郡格,咱们恐怕又要过招了。林承想到这里突然就摸摸自己的脸颊,上次那道疤,还没有完全好呢。 于是这第一步就是大点给杜盛锋,怎么说也是一起混大的,拿下他那其实是最容易的,特别又是自己亲自出马。 一通电话过去,杜盛锋果然听话,约了时间地面见面,林承把条件一摆,多增加五条大船留着给他运大烟,当唐海必须瞒着杜老爷子。 济民会的地盘归林家了,本来那也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杜盛锋顺水人情而已。这买卖是稳赚不赔,运大烟那是活财,济民会那个旧仓库算什么,嚼着不烂,摔着不响的一块破地方,就算是给他杜盛锋他还嫌那边虱子多呢!扔出去就扔出去了,再说了得罪林承也不大好呀,毕竟他是林嫣的哥哥,说不定以后也就是自己的大舅子呢。而且林承把这块地要了过去苏郡格安楚辰那两个难缠头也就归他管了。 对于林承来说,要过来这块地方其一是要会一会苏郡格,当让这是小事;最关键的还是,这里都是些老弱病残,是个多么合适掩盖走私西药的地方呀,就算是明目张胆的运药过去,说是给慈善捐献药物,谁也不会怀疑,还能落个好名声。 至于这第二步,就剩下了一个字——等。 伍拾肆·满城烟水月微茫 http://.biquxs.info/ 肖存钦还没有推开门就已经嗅到了林嫣的味道虽然这小丫头从来不喜欢用香水。 他微笑,“出来吧,我就知道你在。”一想到她的机灵古怪,连续几天的疲劳也一扫而净了。 林嫣从他的眼前一跃而出,娇嗔道,“你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没有你不知道的!肖大警长,哼!” 他将她抱在怀里。“还有一样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你有多想我。” “我放了洗澡水,你赶紧去洗洗吧,人都臭了!”林嫣从他怀里挣脱,捂住了鼻子。“洗完澡我等你吃饭。” “不要!”肖存钦耍赖,而后在林嫣耳边小声嘀咕,惹得她脸上一片潮红,拍了他一把,“你快去洗吧,我今晚上不走了。” “说好了啊!”肖存钦这才满意的离开。 林嫣则钻进了厨房。 泡在热水里整个人是舒坦了许多,这几天忙得他是脚不沾地,到底齐昱手里的那个沪军攻防部署的文件去了哪里呢?假的不见了,真的也失踪。 军令如山倒,按照部署安排妥当,可如今却丢失了文件,若是换防起码要一个月,哪里还来得及!?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么机密的文件能被偷,说明沪军内部有鬼啊! 现在掌握的这几个人都已经摸清了,邵震,跟着齐昱这么久了应该不会干吃里爬外的事,苏郡格虽然与齐昱貌合神离可做这样的事情与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啊。 至于简奉仪,假的文件已经在她的手里了,拿去糊弄那个日本人自然没有问题,更何况以她的水平分的清真假吗? “洗完了吗?该吃饭了。”林嫣催促。 肖存钦草草收拾了一下,去了餐厅,却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原来今天他的生日啊,自己竟然给忘了,还是有个女朋友好,什么都替你想着。 一顿饭欢欢喜喜的吃完,林嫣躺在肖存钦怀里聊天,好久没有这样想出了,如此佳期真是难得。 “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忙啊?” “没办法呀,当警长就是这样。” “忙什么呢?” “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能说,真是的……”林嫣全是失望。 “我的不能说,那聊你的吧,我见到报纸了,说你们商会做慈善呢,连苏郡格都上了报纸啊。她也加入你们商会了?” “没有,她怎么可能加入商会呢。哎呀,一提这事,心里就烦,还不都是杜盛锋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跑到济民会去捣乱。我也不想聊这个,烦人呢!”不是不想聊,而是知道肖存钦与齐昱的关系,就怕再扯出什么乱子。这可是苏郡格千叮咛万嘱咐的,齐眉都能守口如瓶,自己更要三缄其口了,也不知道那个记者这么大的胆子,还敢拍下照片。 “好,那就都不聊,聊我们自己好不好?让你见见我的父母吧。” “这么快?不是看过照片了吗!” “可是照片没有真人漂亮呀!” “你就会胡扯!” “定个日子吧,我想娶你了……” “可……” 想到林承的话,林嫣语绊,我也想嫁你,可是怎么会那么容易…… 伍拾伍·波间涌出蓬莱岛 http://.biquxs.info/ 这都是怎么了?大家身上的麻烦事好像都不少,是不是那一炷香过年的时候没烧好? 苏郡格身陷济民会拆迁事件,而齐昱则是掉进了相片窝。 收到的第一堆相片是关于简奉仪的,内容是她和一个矮胖的男人走在一起。 收到的第二堆相片是关于苏郡格的,内容是她和安楚辰并肩在济民会出现。 收到的第三堆相片是关于邵震的,内容是他在美华电影院和一个戴鸭舌帽的人低头私谈。 机密文件丢失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这三堆相片又来惹是生非,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齐昱往椅子后面一仰,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终于在邵震把第四封匿名信件送来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简奉仪与日本人吉川一郎私会,将沪军情报出卖。苏郡格摒弃前嫌仍与安楚辰藕断丝连。至于邵震,那就是明摆着的威胁,少帅难道不怕少夫人知道您的副官暗中与东北军章显昌的人有来往? 当年苏淳严与东北军里应外合,反水成功,谁料章显昌竟然起了吞并苏淳严的心,要趁机南下。虽说苏淳严终归将章显昌赶回了东北,但也差点两败俱伤,苏淳严左臂上的伤就是拜他所赐,最要命的是苏郡格的生母静恬公主就是因为此事而一病不起。苏家与东北军有此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苏郡格发现齐昱竟与东北军暗通款曲,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至于为什么齐昱会与东北军有来往,说来话长,,到要是长话短说的话那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当年齐昱不想娶苏郡格要与简奉仪厮守终身,那么他与东北军有来往其实也就是害怕会与北洋军有那么一战,以防万一而已。 再后来,齐昱想与章显昌断了联系,却发现上了贼船就难下来了。更何况章显昌还算是个够义气的人,每每有什么好处倒也不会忘了沪军,他心里也知道和齐昱拉扯上还是有好处的,相互掣肘,打不起来,就都互相的安养生息吧。 关于这第四封信,就彻底的交待了以上三对照片的来由,最后还输了名字——沈璐娜。 关于这个名字,齐昱毫不费力的就能想起,无关乎他们一起跳过舞,聊过天,喝过酒,因为最近那花花绿绿的海报上全是她,比和庆班的方菱花还红的著名电影演员不就是她呀! 真是神奇了,这女人如此这般到底为的什么?拿去和肖存钦商量,他说,“难道她也想当你的姨太太?”小人物做事就是这样,没有顾及,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道理。这女人胆量有点太大,这样不好,很不好,齐昱反倒拿她没辙了,也是奇怪,从苏郡格开始齐昱对于女人总是没辙,流年不利呀! 肖存钦的主意是,那就约她见面,看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这样猜下去不是办法,她敢给他写署名的信件,那就是明摆着的挑衅。何不一见?来个痛快。” “万一她真的也想做姨太太呢?” “万一?没有万一,她绝对不能进齐府的大门!” 伍拾陆·闷酒将来刚刚咽 http://.biquxs.info/ 关于为什么齐昱与沈璐娜见面的时候,却让苏郡格见到这一点,齐昱也觉得无法说清,反正那一天他就是让邵震给她打电话了,火急火燎的让苏郡格赶到军部。 至于沈璐娜,果然让肖存钦给说中了。“有什么需要说吧,需要多少钱?” “钱?少帅是不是误会了?我不缺钱,您也应该知道,我现在在上海滩那是红透了半边天的,有多少电影等着我呢。” “那你要什么?” “要人可不可以?” “什么人?” “呵呵,少帅的风流倜傥都哪里去了?这还不明摆着吗?让一个女人说出口,那多不好意思啊!” “我?”齐昱双手交叉,冷冷的看着她,“你要的起吗?几张照片就想让我娶你进门?” “难道不可以吗?简小姐是凭着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进的门,难道,少帅还需要一个——出世的?” “就算是你肯,也要问我愿不愿意。”齐昱轻蔑,说实话,在风月场中的事情,他向来不屑,玩完了,大家一拍两散,可是现在竟然还有这样找上门来了的。 光是看齐昱的眼神,沈璐娜知道自己是败下阵来了,在她心里那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人家眼里的粪土不如的东西,可是再卑微,再可怜的爱情也是爱情,我沈璐娜到如今见过的男人里唯有看到你的时候让我心动,我的沪军少帅,那好吧,我们来日方长,只要你不后悔今天说过的话就好。她莞尔一笑,长睫垂下,“玩笑一下,少帅不必当真。请少帅把这些照片收好就好,以后邵参谋再去见东北军的人要小心为上。还有一件事,我倒是可以帮一下少帅,”顿了顿,她站起身来,才道,“少帅一定想知道少夫人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看到们在一起的反应吧。” 这话真说到点子上了,苏郡格早就知道自己与简奉仪之间的事情,如今换个人又会有什么不同呢?人就是这个样子,不亲眼见到猜到的都不能算数,好奇害死猫啊!可是这样的场面不应该是让简奉仪来见见更好吗?她不才是自己的挚爱?齐昱自己也快想不通了。 齐昱不知道是苏郡格最近都在为济民会的事情着急上火,如今听说那个旧仓库转到林承手上,本来以为会好办很多,可谁知……林嫣根本做不了林承的主,林承竟然要拆了旧仓库。 这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那些可怜的人都到哪里去呢? 本来觉得是想打完无聊的时间才去济民会帮忙,而现在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济民会的水真是深,而且还越搅越浑。 苏郡格赶到齐昱办公室的时候,见到的场景就是沈璐娜坐在齐昱的大腿上,正情意绵绵的给他系领带,齐昱一侧的脸颊上还有鲜红的唇印。 苏郡格气不打一处来,如今什么事情都比不过济民会,可是他还有闲心让她来这里看他与别的女人打情骂俏?!怒视一旁一脸无辜的邵震,“你十万火急的给我打电话来就是让我来看这个的?你没事干,我还忙着呢!” 头一次见到苏郡格吼人,气势如虹。“无聊!”掉头走人。 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觉得烦,十分的不耐烦,这齐昱什么时候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和一个交际花打成一片! 以前觉得他和简奉仪之间的相爱相守也挺让人佩服的,可现在就是觉得让人恶心,真脏!跟这样的人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就是耻辱!可是她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花天酒地吗?没嫁进门的时候就知道啊?现在生什么气啊?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吧,忙的晕头转向,怎么还就管起他的感情生活来了。 一场戏落幕,齐昱的脸色铁青,就好像吃了苍蝇一般,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沈璐娜真想给自己说,演员当多了,真的很入戏。 伍拾柒·凉露沾衣翠绡重 http://.biquxs.info/ 迎头碰上换了衣服要出门的苏郡格,两个人撞了个满怀。 “干什么去?”齐昱皱眉。 “有点事出去一趟。”苏郡格也皱眉。 “等会走!”齐昱啪的把门关上,差点挤了苏郡格要推门的手。 “你有什么事吗?”苏郡格很生气,“等我回来再说。”又要去推门。 齐昱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勒的她无法动弹。 “干什么你?!放开我!”拼命挣脱却动不了半分,自己都快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成天往外跑,又去会那个安楚辰是吗?”齐昱发了狠劲。“我没有!你放开!”女人终究是没有男人的力气大。 也不知怎么的就挣扎到了床边,齐昱就趁机把她往床上一摔,自己整个人也扑了上去,压在苏郡格的身上,仍旧紧紧钳制住她的整个人,咬牙切齿道,“别以为你是北洋府的千金大小姐就可以为所欲为,嫁给我了还成天去私会别的男人。”苏郡格被他压住满脸憋的通红,用力推着他的脸,“你说话有点分寸,我私会什么男人了?许你们男人娶姨太太,勾搭交际花,我们女人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恪守三从四德?” “哟呵,看样子吃醋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嘛!”齐昱的吻已经落在了苏郡格的脖颈上。压低了声音,“今天你就得是我的人!”一个手拦住她的腰背,另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攥紧。 “放开我,放开我,别碰我!我们说好的是政治联姻,不做真实夫妻,你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苏郡格是真的急了,双手动不了,就拿脑袋去撞他的头。 “你心里都有我了,做真实夫妻又何妨?”齐昱额头被撞的生疼,却仍不放手。被子褥子早已乱了套,地上床上连成一片。 门外阿玲与画春都在干着急,“怎么办啊?去找老爷太太吧!”阿玲提议。 “太太陪老爷打针呢,老爷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再去给说这事不是火上浇油吗?”画春反对。 “那怎么办呀!?那怎么办呀?!阿弥陀佛,千万别出人命啊!” “哎呀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男人下手都是没有个轻重,少爷这样打少奶奶万一出个好歹……” “哎哟,都给你说了让你说点好听的!你见过少爷打过几回人啊?!不就是上次踹过一次妙兰,不用那么大惊小怪吧!夫妻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应该不会下狠手的!” 可正在这时,“啪”的一声,是瓷器破碎的声音,两个小丫头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齐昱。你别碰我,滚开!” “我就不滚开!” 碎碎的吻纷乱的落在她的脸颊,额头,耳边将近十几分钟就是寻不到她的唇。至于那瓷器的碎声,则是苏郡格情急之中抓起了床头的花瓶砸齐昱的声音,花瓶在齐昱肩头的肩章上一磕,没有砸在他的额角,而是砸在了耳朵的一侧,最后落在了地上。 真是把齐昱吓到了,他没有动真格的,而她却来真的了。“你打我!?”齐昱下意识地摸头,真是有些疼。 苏郡格慌张起身,衣服凌乱,扣子也被挣开了两三个,她仍是戒备,从地上捡起一个较大的瓷片,冲着齐昱,“你别过来,否则我不客气了。”小脸通红,眼睛瞪得圆圆的,还挺可爱。 “不客气,你怎么不客气?倒让我瞧瞧?”齐昱一脸坏笑,继续逗她,还往苏郡格身边靠了过来。“有本事你杀了我,往这刺!往这刺!”齐昱指着脖子和胸口处。 见他这般无赖,苏郡格一下子没有了气势,紧张的握住瓷片连手掌被割破了都没有发现。 看到有血滴从她的手掌滴出,齐昱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弄伤了自己,便往前迈了一步,想夺下她手里的瓷片。 “你干什么?别过来,要不然我死给你看!”苏郡格竟然把瓷片对准了自己的脖子,而且还真的划出了一道血痕。“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看你怎么给我父亲交待!” 交待?齐昱都没法给自己交待,硬来看样子是不行了。“呵呵,”一阵冷笑,“堂堂的苏大帅的千金大小姐原来也会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是,我就是会,怎样,现在见识了吧?”苏郡格这才觉出脖子疼,没有耐住疼痛眼眶有些潮湿。 “好了,好了。你放下来吧,我和你闹着玩的,你能不能不当真,脖子不疼吗?”齐昱的口气立马软了下来,现在换他来求饶了。 可苏郡格仍旧是没有半点放松,她承认自己是真的害怕了。一时相持不下,而就在这时,电话铃响起,是林嫣。 伍拾捌·舞风翔鸾势绝妙 http://.biquxs.info/ 林嫣见到苏郡格简直想惊声尖叫,什么时候她如此狼狈过呀!头发有些零碎,面色泛白,更要命的是手上还有纱布包扎,颈下雪痕甚为夺目。 “看我干什么?赶紧走吧!”苏郡格催促中全是掩饰。 “哦,哦。”林嫣一脸疑惑的跟着苏郡格钻进了车里,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姐姐,怎么搞得啊?这手怎么了,还有这脸上,哪里来的伤呀?少帅在家吗?不会是他打的?” “不是。”苏郡格咬紧了嘴唇,她也清楚这不是能掩盖的了的。 “那怎么回事啊?”林嫣心里实在着急,“伤成这个样子,不是他还会有谁啊?他齐昱竟然动手打女人!什么东西啊!还沪军少帅?竟然打老婆,没王法了吗?!” “你觉得可能吗?他有胆子敢动手打我?”这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林嫣沉了一下心情,是啊,苏郡格什么开头啊,他齐昱是不想活了。于是一场讨论无疾而终,只等有机会再探究竟了。 来到济民会的时候这次的场面与上次杜盛锋的打砸抢烧可不一样,林承压根不在,就一帮子工人在拆仓库顶棚,钉钉凿凿的忙活个不停,且速度不慢,有一个仓库顶棚早已被拆了个干净。 “你哥怎么说的?”苏郡格问林嫣。 “他说要改改成马场。” 林嫣如实回答。 “安楚辰呢?” “他呀,回北平了,怎么就那么巧!” 可不就是巧嘛,济民会这水是越来越深。谁也不想得罪谁,干脆不管为妙,安楚辰躲的真是时候。 安东尼神父这时凑了上来,小声的在苏郡格耳边嘀咕,说是要想不拆济民会的仓库就要苏郡格亲自出马见林承,——求他,还要给他道歉,至于原因,苏郡格心里清楚。 眼见这一群老弱病残没有了居所确实让人着急,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成了这济宁会存在与否的关键人物了,莫非真应了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闲事真是管多了,再想置身事外也是做梦。 沉了沉思绪,苏郡格皱了一下眉头,问林嫣:“你哥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见他。”“啊?见他?”林嫣如临大敌。 “有你在,你哥不会怎么样的。我们一起去找他试一下,万一说的通呢?”林嫣不好多说什么了,苏郡格太高估她在自己哥哥面前的能力了,“这会儿他应该在校场吧。” 林承听人传话说是林嫣来了找自己,心里一乐,苏郡格一定会一起来的。这女人真够胆! 看看这一言堂的校场还挺有气势的,特别是那一对威武的石狮子差不多有两米高,真是骇人的大。 “唐三,赶紧叫我哥出来,”林嫣大喊,“有贵客。” “是,大小姐。”唐三点头哈腰刚要往里跑。 “什么贵客?”林承人未到,声已出。 今天林承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脖子上还挂了条毛巾,额角有汗,显然是刚刚活动完。 “哥,是我,还有少帅夫人。” 林承冷笑道:“那还真是贵客,请进吧!”目光灼灼直逼并不吭声的苏郡格。 林承往太师椅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擦擦汗,又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让人着急。“给两位贵客看座!” “不必坐了,也没时间多待,林堂主想怎么样才不会拆济民会的仓库?” “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莫非安东尼神父没有把我的话传到?还是唐三没有给神父说清楚,嗯?唐三?” “堂主小的绝对说清楚了,您放心!” “既然这样,林堂主,”苏郡格眉心一紧,而后又沉了面色,说道,“希望林堂主放过济民会那一帮子可怜人,说是立了春可天气还是冷,您把仓库拆了让他们到哪里去呢?现在战事也有些吃紧,来这边的难民又要多起来,希望您大发慈悲,让他们在您的地盘上能得到一丝生机,今后必然会对您感激不尽的,我苏郡格当然也会铭感于心,我代济民会的难民求求林堂主不要拆掉仓库,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谢谢林堂主,拜托您了。至于我们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望林堂主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伤及无辜,。”言辞恳切且不说,临了竟然还给林承深深鞠了一躬,。惊的林承从椅子上直直的站起身来,半天没说话,死死的盯住苏郡格,他真的猜不透这女子的心思,为那些难民放下身段,值得吗? 她身上还有伤,是谁干的?谁伤了她? 林嫣也惊异于苏郡格的表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满是汗水,堂堂的苏家大小姐,沪军少夫人真的能为了别人的事情去低头求人,这得是多大的勇气才能做的到。他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求自己,她真的说求求他,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一时语塞,“呃……苏小姐,言重了。”寻了个台阶给自己,“唐三,还不叫人停了济民会的活!” “谢谢林堂主。”苏郡格嫣然一笑,“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了。”转身还没有迈出三步,身后林承却又叫住了自己。 苏郡格一愣,莫非他要反悔? 林承淡淡一笑,“可否请苏小姐偏厅一叙?林某人还有一件要事相商,和济民会有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只要是济民会的事情苏郡格就没有推辞的理由,林承真会给她找借口,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他的借口。 那单薄的纱布早已遮不住殷红的血迹,拆的时候伤口还有些粘连,可见这包扎的手艺有多么的粗糙。不过还好,伤口不算深,但有些长,里面还有几颗细小的瓷片,慢慢的将它们剔除再上了创伤药,裹上新的纱布,这才算放人,脖子上的伤不算什么,几日便好,只是离脸太近有碍观瞻,还是要让人放心不下。“上好的云南白药和去疤药,你留着。”林承包扎动作轻巧娴熟,至始至终都不问一句题外话。苏郡格自然懂得感激,不过实在费解也不好表达。不知为何平白无故的又生出些尴尬,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子,还是苏郡格开口先告了辞。 伍拾玖·苍波万顷孤岑矗 http://.biquxs.info/ 这一晚,齐昱守在卧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苏郡格,其实他知道她今晚不会回来了,虽然她没有告诉过他。 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简奉仪倚在床头翻弄着书本,她哪里能看进去一个字啊!齐昱一个人在楼上,他在做什么?苏郡格今天不是没回来吗?她为什么不回来? “独守空房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齐昱颇有些自嘲的意思。房间冷清如此,她却是怎么呆得住的呢? 看书?练字?编小说?养猫?和佣人聊天?反正她得找点事做,要不然就思乡?看不出她有多难熬,到是自己仅仅在这房间里呆了一个下午就有些受不住,了,她真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能承受,也就难怪她为什么不需要自己了,在她的眼里他这个丈夫只是个摆设,仅此而已。她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动过心,一丝一毫都没有,要不然她怎么会如此抗拒自己? 可是她明明就生气了,这个不是吃醋是什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的无聊耽误了她的时间? 真可悲,他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到这种地步;也可怕,对她没有任何牵制,是不是她的心里有别的男人,安楚辰?林承?那个燕京师范的老师? 信手翻一翻床头杂七杂八的纸张,突然一个信封落入眼帘,信封上没有任何文字,也没有封口,里面厚厚的,应该有些什么东西,好奇害死猫。齐昱就这么抽出了里面的东西,打开来看,是一张地图,《沪军临战攻防部署图》,好清晰的几个大字,仔细的查阅,这个真的竟然在她这里了,而且按照文件上的细则把所有的驻扎部队全部在地图上标明了,装在信封里,这是要寄给谁呢? 肖存钦不是说苏郡格没有嫌疑吗?可这证据现在就摆在了眼皮底下,更何况上面还有半月形的指甲油痕迹,那颜色和梳妆台上的那瓶一模一样。 为什么?莫非她已经发现自己与章显昌部之间有来往?于是早做打算要让她的父亲灭了沪军?呵!灭了自己她不就成了寡妇?不过她应该是最抢手的寡妇吧! 苏公馆里仍旧灯火通明,十二点了,但林嫣仍然没有丝毫困意,她正在眉飞色舞的给苏郡格讲她与肖存钦的恋爱往事,听的苏郡格也是津津有味,哪里会有睡觉的意思。 “你们的相遇真像是小说一样,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也太美好了,爱情都应该是这样的。” “是啊,那天也太巧了,他在电车上抓小偷,我也正好在上面,缘分应该就是这样吧。”教务会上日语教导主任的刁难,肖存钦帮她解围;不声不响的跑到林嫣的学校与她一同吃午饭。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爱情。 “姐姐,问你一件事,你手上的伤是我哥给你包扎的吧?”林嫣明显带着狡黠的神色。 苏郡格点点头,不好言语什么,林嫣接着说,“难道,他对你……我还以为只有安楚辰喜欢你呢,没有想到我哥也……”那笑中的意思太过暧昧。 “喜欢我?包了一下伤口就是喜欢了?”苏郡格却带着冷笑的意味,要是让你知道那次在沿浦东路的事情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反正除了方菱花我没见他对那个女人好过,我哥啊,那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林嫣对于苏郡格表现的反应显然是没有对于她对于自己哥哥的感慨大。 “方菱花?” “和庆班的台柱子啊,姐姐不会不知道吧。” 苏郡格这才回想起大年初一那天看戏时的场景,那直戳心窝子的一计眼刀,看来自己并没有感觉错。“你哥和她……” “反正很是捧她的场,要不你以为她怎么会那么红啊!改天咱们一起去和庆班看包厢吧。其实她的戏却是不错,我也挺喜欢的,最喜欢那出黛玉葬花,每次看都想掉眼泪,实在感人。或者霸王别姬也行,就靠着霸王别姬红起来的,那虞姬可精神着呢。”、 “我倒是喜欢听昆曲,年初一的时候听过她的牡丹亭,杜丽娘的扮相挺漂亮的。” “要不然怎么说是台柱子呢,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扮什么像什么。”接着林嫣又道,“我哥的眼光当然不会差,他能看上的女人可真不多,不想齐少帅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苏郡格看了看林嫣,当然期望她讲下去,谁都好奇别人的事情,苏郡格不是神仙,只是凡胎,更可况她在了解齐昱这方面确实占了下风。 “给你说件事,你别生气啊,刚开始的时候我表姨妈是特别希望我嫁进帅府的,”林嫣小心地看着苏郡格的表情,却发现她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兴致勃勃。“可是我知道齐昱的德行,大上海,百乐门哪里会少了他?而且经常传出与什么名媛,交际花之间的八卦消息,谁能受得了这样的人当自己的丈夫啊,嫁给他绝对要气死的,我才不要呢!”嘴一秃噜,话就说过了,林嫣慌忙解释,“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姐姐,你别生气啊,我,我……” 苏郡格一笑了然,“这有什么,你这样是对的,为自己的幸福努力,知道该怎么样,不该怎么样,你和我不同。”生在这样的家庭,王侯将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想江山永固,就要摒弃儿女情长,不过还好的是苏郡格到现在还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那个对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会怎样出现,她不知道,所以她先选择了婚姻,至于那个人会不会出现,她觉得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认命,而是认清。 陆拾·恨东君多风多雨 http://.biquxs.info/ 从苏公馆回到齐府,是白琳亲自上门来接的苏郡格,一路上白琳不停的埋怨齐昱的不是,“好孩子,你懂事,我都知道,他打了你这口气我一定替你出,要不是公公他还要打针,他也要亲自过来的。”白琳喜欢苏郡格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不因为她是北洋军苏淳严的女儿。婆婆对儿媳妇能到这个份上那真是世上难找了,苏郡格完全能体会她身为一位母亲的心思,自然也是全部配合,顺顺当当回到了齐府,从吵架到再回来不肖两天的时间。 不过与齐昱见面时仍不免尴尬,两个人又恢复了刚结婚时的局面——冷战。 先开口的这一方还是齐昱,“下周有一场记者见面会,今年父亲身体不好,由你我代替出席,你好好准备一下,邵副官会告诉你具体事项。” “知道了。”苏郡格在梳妆台上来回的翻找东西,那瓶指甲油怎么不见了? “你找什么?”齐昱又好奇。 “找东西。”苏郡格又敷衍。“阿玲见我梳妆台上的指甲油了吗?” 齐昱一愣,指甲油,难道真的是她?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人心寒。 “少奶奶,是什么指甲油啊?”阿玲问。 “淡紫色的。” 颜色对路,齐昱目光灼灼,真的是她!错不了。暗地里紧紧咬牙,她未免…… 阿玲回答,“没见到,要不我去问问画春姐吧。” 苏郡格愣了一下,“嗯,画春去哪里了?” “说是那只猫不见了,去找了。” 苏郡格点点头,最近这孩子是有些忙的不像话。“我今天晚上要晚回来。”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再给齐昱报备。苏郡格今天晚上的安排是去城隍庙,林嫣说了城隍庙二月二的庙会不比北平的差,一样的舞龙舞狮,一样的小吃馋人,热闹不变,人流如织,只是换了个地方,换成了吴侬软语…… 齐昱点点头,“注意点,小心为上。”这样的口气听起来不是关心,应该算是警告。苏郡格当然不以为然,穿上鞋子就出了门。临走了还交代阿玲,帮她找找那瓶指甲油。 却在出门后,正好遇上画春抱着那只波斯猫回来,“找到了?”苏郡格随口问道。 “是的,少奶奶,您要出门吗?”画春面色微红,显然是有些什么事情刚刚发生完。 “看好了,别让它再跑了。”苏郡格伸手摸摸了画春怀里的那只猫的头,带着些宠溺。 楼下的这一切全部都映入了齐昱的眼帘,沉默一阵,应该再给肖存钦打个电话了,最近他的女人总是不安分,能不能不要总是来招惹他的女人,两个女人一样也会是一台戏,精彩纷呈,应接不暇。 夜晚的城隍庙,果然是热闹非常,比苏郡格想象中的还要热闹,不只是人流如梭,不只是华光流彩,而是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感觉,北平的庙会也是这样的,除了时间的差别,异乡一样有家乡的感觉。 苏郡格有些不好意思给林嫣解释,“说好了给你带的礼物,放在梳妆台上却找不到了,下次补你一个吧。” 林嫣当然不是那种计较的人,“这有什么啊,等回来我让我哥给捎来些法国的香水,都是顶好的牌子,上海绝对见不到呢。” 言罢林嫣就拉着苏郡格往那家最有名的臭豆腐店挤了过去,“来,我就喜欢吃这个。这家的最好。”那股子味道臭的实在是冲鼻子,苏郡格也不是没有吃过臭豆腐,只是上海这边的臭豆腐比北平的那种臭更让人受不了,眼看着林嫣将鼻子拧住皱着眉头还把臭豆腐往嘴里塞,引得苏郡格总想发笑。 笑归笑,可苏郡格总想回头,心底里毛毛的,是不是哪里有一双眼睛总是盯着自己呢?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四周的人来人往,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有这样的一双眼睛正看自己。 “姐姐看什么呢?”林嫣发现了苏郡格的心不在焉。 “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呢。” “看我们?不对吧,应该是在看你吧,长得好看还怨人家看呀!”林嫣又开玩笑。 苏郡格实在是惹不起林嫣的这张嘴,唯有以笑应对,可是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好啦,姐姐,咱们走吧,快八点了,和庆班的包厢我已经定好了,赶紧走吧再等到开锣就晚了。” 陆拾壹·花月下温柔醉人 http://.biquxs.info/ 方菱花一支眉笔在手,面对明镜勾勒着脸上的墨彩,今天演的是霸王别姬,知道是林承要来所以一定要加上的。 “承少,您来了。”领着林承一挑门帘进来后台的是和庆班班主凌魁树,“菱花正扮着呢,劳您还要等会儿。”转头跟后面的跟班交待,“好茶伺候着。” 林承摆摆手,凌魁树自然晓得也就不再多嘴,识趣的退了出去。 “哟,这是哪来的脾气?没看见我来呀!”林承往方菱花后面的沙发一坐,翘上二郎腿,端了茶碟轻吹上面的热气。 “我可不敢。”说是不敢,可方菱花却始终都没有转过头来,那描画墨彩的手一刻都没有停下,一笔一划仍旧细致缜密。 听了方菱花这话,林承却不言语了,这女人大约是被自己惯坏了吧。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谁让她就对自己的脾气呢!“别绷着了,要不我走了啊。” “承少,您真舍得走?”方菱花回头瞪眼,佯装生气。娇人嗔怒,杏圆眼睛里没有怒意,却带着些委屈。惹得林承哈哈大笑,“你呀,这一笔总是勾不好。”伸手描上,笑意挂在嘴角,“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这一趟沪军军部可真是没白跑呀。不枉我疼你一场,辛苦咯。”他齐昱千算万算怎么也不会算到防御部署资料的丢失会是这种方式,也多亏了方菱花的好功夫,这样飞檐走壁的活还真不在话下。 “我还以为承少不知道怎么疼人了呢?”方菱花对着镜子端详妆容,仍旧是那容颜俏丽,只可惜这虞姬命苦,再好的花容月貌也不比这命数不济。 她起身将樱唇凑在林承的脸边,林承挪了挪身子,躲过脸去,“你知道的,我们是知己是知音,我早说过的。” 方菱花动作顿住,这是早就有的约定,他说这是尊重,他不能耽误了她。其实他早就耽误了她,如今梨园行里谁还不知道她方菱花是靠着一言堂新任堂主林承火起来的。冷笑又言道,“再过几日云享社要从北边请个旦角来。不知道这和庆班以后还会有人来吗?还能不能记住我方菱花。” “不好,挺不好的,这醋吃得莫名其妙啊。”林承摆弄着方菱花的脑后的碎发。 “莫名其妙?承少,苏郡格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吗?”方菱花果然直话直说了,这才是林承喜欢的风格,他知道她憋不住。 “她呀!怎么了?” “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不知道她是沪军第一少夫人?” 哪里有那么多的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的反问句,凑一起就是什么都知道,就是装不知道罢了。不怕不知道,就怕装不知道,这一装,可比戏里的都真。 “扮的再好也不如装的像。”方菱花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发现林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能让他动心的人,苏郡格是第一个,从他的眼神方菱花就知道,这回错不了。可是,错误的时间对的人,这样的局面该如何开始又该如何收场…… “今天谁的霸王啊?”林承真的不想再讨论关于苏郡格的事情了,换了个话题,“还是你大师哥的?” 方菱花点了点头,开始换行头。 “我来吧。好久没玩一把了。”林承转身就是勾脸。方菱花突然有泪水要涌出,我与他,真的也是一出霸王别姬吗?只是这别的时间,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林嫣与苏郡格赶到时已经开了场,锣鼓点一声紧似一声催人赶紧入座。进了包厢两个人落座,茶点瓜子早已摆放整齐,这包厢就是与别处不同。一开场就是方菱花的霸王别姬,众人叫好声四起,一时热闹非凡。龙套过后,霸王虞姬先后亮相,又是一阵的欢呼。 果然这方菱花的虞姬真的精神非常,一双凌厉的俊眸再加上那艳若桃花的面容真真的虞姬再世,也就难怪一世英名的西楚霸王得了美人却输了江山呢。 又是那毛毛的感觉,苏郡格突然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可台上的虞姬此时正字正腔圆唱的认真,这与上次并不出于一人。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今日里一旦间就要分离!”这四下里并无异样,欢呼之声依旧,只是人心惶惶,不得安生。 台上唱腔略显年轻,却仍旧是铿锵有力,“乌骓马它竟知大势去矣,故而它在帐前长嘶叹息!” 目光寻遍各处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却突然那台上的西楚霸王,隔着厚厚的墨彩,也能认出竟然是他,怎么会? 在对面包厢里,那个左顾右盼的女子不正是她,“唉!想俺项羽呵!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目光锁定,她应该也找到了自己吧。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水袖一收一放,方菱花余光正好发现林承的走神。折腰翻腕,宝剑出鞘,那寒光堪堪逼来,刀刀都割在自己心上。“如此妾妃出丑了!”西皮导板,锣鼓再起,“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旺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台上两人的千古绝唱,终抵不过眼前的牵肠挂肚,情不自禁。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剑光寒影一闪,绝望的泪水自眼眶滑出,冰冷彻骨。 那年初见,若是知道这样的结局,纵使相逢应不识。 陆拾贰·恰流莺花底叮咛 http://.biquxs.info/ 夜静,荧荧烛火摇曳,齐昱信手翻书,他在等,等着对面那个总是浅咬下嘴唇的人忍不住提起某些事。终于简奉仪,抬起头,准备说话,这是今天她第三次涂抹指甲油了。“昱,你说我用这种颜色的好看吗?” “淡紫色的?挺好。”齐昱微笑,和那瓶指甲油的颜色真的一模一样。难怪肖存钦说要等,要等到简奉仪沉不住气。 “你喜欢吗?” “从那里来的?” “给你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说吧!我不生气。” “是画春给的。” “哦?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那天画春说是楼上的猫丢了,来找猫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珐琅花瓶,吓得直哭,我想小丫鬟也是可怜,就算是让管家教训了撵出去,那花瓶也已经是碎了,干脆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自作主张,放了她,也没有惊动别人。这孩子也是知恩图报,这不就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瓶指甲油说是送给我的。” 这还是那个温婉善良的简奉仪吗?这满嘴的瞎话从什么时候说的如此顺溜了?齐昱仔仔细细的看着简奉仪,还是那张小巧玲珑的脸,可人儿的要命。 “然后呢?” “我也喜欢就拿着用了。这颜色真好。” “嗯。” …… …… 一阵的寂静,竟然没有了下文,与此同时简奉仪也一阵心慌。怎么就没有引起齐昱的好奇呢?怎么就这样结束了呢? “你说,这么好的指甲油,画春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呢?”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呢?你觉得呢?” “要我说啊,应该是楼上少夫人的吧。”对于苏郡格的称呼还真不怎么顺溜。 “那又怎么样?” “画春偷拿少夫人的东西这样要是被少夫人知道了,恐怕不太好吧。” “倒也是。” “还有,我听说,厄,少夫人经常往北平寄信,不知道都寄的什么呀?上次就寄过一些文件和地图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哦,都是听画春说的。我们也偶尔聊聊天。” “好,有时间我会查一下。可是就怕她抵赖,说是别人诬陷的。” “怎么会呢?那文件上留着她的指甲油呢,就是这种淡紫色的。她想抵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你看看那封信就知道了。” 言之凿凿,真的让人不信都不行。齐昱那种眼神,让简奉仪顿时觉得无力承受,难以置信,匪夷所思,伤心绝望,一股脑的全都抛给了她。良久,冷冷的一笑,“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简奉仪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是啊,他对苏郡格动了心,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于事无补了,输了,彻底输了。这样的失败不是承认不承认的问题,而是事实。就连沈璐娜那样的人不是都输的一塌糊涂吗? “你父亲还好吗?”齐昱突然问起。 “啊?”简奉仪始料不及,手里的绢帕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齐昱目光灼灼。 “什么怎么了,没怎么啊,他挺好的,挺好的。” 果然是心里有鬼,难道他知道自己偷偷与吉川一郎联系的事情?他知道父亲来上海了? “把他接到上海来吧,老人家自己一个在广州,没有人照顾毕竟不行。” “不用,不用,他自己在那边生活惯了,来到上海反而会不适应。” “也是,我忘了,你们本来就是广州人了,还是熟悉本地水土。那有时间我们去广州看看他吧,你这么长时间不会回去她一定想坏了。” “是,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也知道我们的事情我父亲一直不太同意的。” “也对。” 百般的推辞,百般的掩饰,齐昱反而释然,我们的缘分到现在已经是走到尽头了。 陆拾叁·山泉千尺如飞电 http://.biquxs.info/ 这场戏真是看得惊心动魄,苏郡格自己都有些惊出冷汗,其实有什么呢?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是在为林承担心,担心着林承的玩票把方菱花的台柱子给砸了。不过只是个加演的段子而已,来得快去得也快,苏郡格的担心明显多余。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姐姐小心,别走丢了。” 林嫣只是随口的关心,她的心思还是放在了戏台上,这一场就是她最喜欢的《黛玉葬花》,而且听说还排了新戏《穆桂英挂帅》,今天人多的原因就是大家都想看看新戏。 好容易出了戏园子,苏郡格捡了个僻静的地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管闲事也会上瘾吗?人家客串玩票,自己这是给自己找的什么麻烦。 双手十指交叉,轻轻呵气,外面还是有些冷的,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看看四周竟然有云吞面的小摊子。热气腾腾,看着就让人嘴馋,叫上两碗吧,林嫣应该也饿了。 伸手正要往口袋里摸钱,却突然碰到了一只手,苏郡格惊得就要喊叫,却被捂住了嘴巴。眼睛睁得老大,手脚并用的拼命挣扎,却被抱离了地面。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塞到了墙角,黑漆漆的只看到对面那个抱着她的人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想我了没有?”林承的声音真熟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没个正经腔调。 “放开我,否则我喊救命了。”苏郡格一把甩开林承的手。 “喊呀,我不怕。要是让人看见沪军少夫人和一言堂的堂主在一起不知道大家会怎么想呀?我一个大男人,不过是落个花名。您呢?听说再过几天有个什么记者见面会,如果也想上花边新闻,我可以推波助澜一把。”林承似笑非笑,把嘴凑到苏郡格的耳朵旁。 “你!无耻!”他总是能戳中自己的软肋,苏郡格真想骂人,可是无奈自己真的不会骂人,这应该是她长这么大说的最难听的话了。“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老友相逢叙叙旧总可以吧。再说我上次帮你包扎了伤口,你怎么连个谢谢都没有啊。” “谢谢你。”苏郡格板了一张脸,有些怒气。 这个女人还真是无趣,林承也实在无奈,可现在还真不是和她计较的时候,做戏要紧,而且要全套。对付她,林承的耐性还是用不完的,“什么时候换一种香味吧,茉莉的不好,让人无法亲近呢。小嫣说让我从法国带些香水来,百合的好不好?随你挑。” 林承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苏郡格急了,声音明显透出烦躁,“我不需要,你放开。” “我有事,给你说。”林承的眼神游移不定,唇边那抹不羁的笑意却从未消失。 “有什么事你说就行了,别动手动脚的。”苏郡格扭动身子越是想甩掉林承的钳制,他却越搂越紧,勒得苏郡格喘不过起来。 “那我说了啊,就想给你说一声,我喜欢上你了。反正你和齐昱关系也不怎么样,不如改嫁跟我算了。”林承突然提高声调,生怕没有人听见似的。 吓得苏郡格想也没想就伸手捂住了林承的嘴,“你胡说什么呢?”林承却真的笑出了声,“等会儿。” 身形一闪,竟不见了,苏郡格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承已经将一个人堵在深巷出口处,“什么人!” 那个人也不说话,就是想找个地方溜走,林承倒是没有难为他,一闪缝还就让他给溜了。其实也就是因为苏郡格还在那边,要不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且必须是亲手擒获。而后他一计哨响,这是在招呼一言堂的伙计了,剩下的事情就给小的们表现了。这个时候有美在侧,逞英雄也应当识时务。 “发什么呆,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林承似笑非笑的踱步到苏郡格身边,缓缓的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苏郡格努力地回了一下神,“难怪我和林嫣在城隍庙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在台上的时候看到与你们包厢斜对着的一个包厢里,有人拿着千里镜望你们包厢里面看,我就觉得不对经。年前和庆班出现刺杀的事情,我就觉得蹊跷,所以一直派了人在这边盯着的。”林承看到苏郡格有点不太适应烟味,于是将手里抽了几口的烟掐灭。“你和什么人结了梁子了?” “不知道。”苏郡格确实想不起来,不过最近事情实在是多,要是说真的得罪了什么人,恐怕也是虱子多了不嫌痒咯。 “不会是惹上什么……啊?” 晦暗不明的灯光照应着林承的脸,苏郡格白了一眼他那轻浮的表情,“你妹妹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不许走!”林承又一把揽住苏郡格的腰身,又给堵回了墙角,这次他贴她贴的更紧了,“我刚刚给你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你说什么了?”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为了把那个跟踪你的人引出来才说让你改嫁的啊!” “要不然呢?” “当然是真心想让你改嫁啊。跟了我多好啊,有吃有穿,况且,我是真心的,嫁个不爱你的人还不如趁早离开。” 一番对话下来,苏郡格发现她早就已经被林嫣给同化了,这真是一家子的兄妹啊,说话都这么直接,也不管别人能不能接受。不过好在,自己与林嫣做了朋友,于是对于他们家人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也都属于意料之中,苏郡格的承受能力也是日渐提高。 “我说的是真的——我喜欢你,我爱你。” 林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生怕苏郡格听不懂似的。可在苏郡格看来,那简直就是在质疑苏郡格耳朵不好还是智商不够? “林堂主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竟然愿意娶一个改嫁的女人?” “这有什么啊?改嫁又不是你的错误,是齐昱对你不好嘛。你有权利改嫁!宋代的李清照不也是改嫁了?” “可是我不是李清照,还有更重要的,我不想改嫁!” “唉,那你一定亏大了。有我这样的一个人这么坚持的对你好。”林承忽然笑了,却很是不甘,“不过跟着我一定不会坐拥江山。”这句话说得很是凄然。 苏郡格一愣,心底里有些凉意泛起,其实他的话全是真的,真心实意,只是很多事情却不尽如人意。 “咕噜噜。” “什么声音?” “我饿了,本来就是出来买吃的的,估计林嫣也等急了。” 两人相视一笑,林承松开手,一场真心话的对白以玩笑的形式开始再以玩笑的形式结束,挺好的。 陆拾肆· 倚篷窗无语嗟呀 http://.biquxs.info/ 站在窗前看着苏郡格下车进门,齐昱目光灼人。苏郡格抬头望望楼上的卧室,灯是关着的,自己已经报备过了。不过看这情形,齐昱也应该不在。 打开灯的时候吓了一跳,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是齐昱,惊得苏郡格“啊”了一声。 “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个样子。”齐昱半真不假。 苏郡格今天实在是累了,也就没有什么心情再去应付齐昱,自顾自的就进了卧房。齐昱也就跟着进了房间,没有等苏郡格站稳,就一把将她抱住,“干什么去了?” 今天晚上这是被人抱惯了吗?连反抗都不会了。“不是给你说了吗,去看戏了。” “和庆班的?” “是。” “骗人。” “我实在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样的话语游戏又躲又闪的,实在让人腻味。一天玩一次就行,那一次被林承抢先了,齐昱就没有机会了。 “你身上哪来的烟味?” “有吗?” 突然想起林承抽烟,这齐昱鼻子还真灵。可是这会她却不想说实话,“戏园子里有人抽烟,我染上的吧。” 齐昱沉默,他虽然不抽烟,但是这样的烟草味一闻就知道不一般的土烟,上等的烟叶才能有的味道。 半晌,齐昱抱着苏郡格的动作没有变,她将下巴放在她的领窝处,细嗅着她茉莉花的芬芳,她为什么会说谎,有什么事是不想告诉他的。安楚辰最近不是会北平去了吗?难道真的是林承?什么时候的事情,那是只是自己无缘无故的猜想,却没有想到真的会发生。 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么累,苏郡格眼睛都睁不开了。“没有别的事情了吧,我想睡了。”苏郡格努力挣脱他的束缚,没有想到,却被他扳过身子来,唇贴了上来。 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这样的突如其来,苏郡格愣在当场,仿佛是一场没顶之灾一般,眼睛透出惊恐和不解。可真的无力反抗,就连抬抬胳膊都觉得酸疼。 婚礼上的初吻,似是而非,而现在真的就是真真切切。他的唇和舌完全将自己的口腔占据,那么霸道,那么急切。这样的吻,曾几何时自己也是渴望的吧,因为只有这样的吻才是爱情中应该有的。可是他们之间有爱情吗? 那时,看到他与简奉仪在院中拥吻,看到沈璐娜留在他脸颊上的唇印,是不是都一样的热切,还有自己,在狭窄的轿车中与林承鼻息相闻的接近,若是再近一指也应该是这样的吻…… 可是这都不是爱情,哪怕真的是让人留恋的热吻,真的很甜蜜,真的不舍,没有爱情,就都是欺骗。 她不会亲吻,舌没有任何变化,都不知道应该去迎接他的热情,回应他不断的汲取,那刚开始的热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冷却,甚至有些失望,苏郡格不是他交往过的任何普通女人,那些对他迷恋至极的女人,面对这样的吻,谁会不动容? 使出最后的力气,硬是把他推开,“放开。”她甚至有了哭腔,这样的趁人之危,真的让人烦感。 这一用力,对齐昱没有什么影响,反而是苏郡格自己往后退了好几步,眼光都有些涣散,眼前有些发黑。“你别……我不是你那些随便的女人,不要碰我,好脏……” 好脏?!她说自己好脏,齐昱怔住,什么时候开始在她的印象中自己成了这个样子。拼尽最后的力气,终于挣脱,苏郡格实在无力了。 齐昱一把托住她,“郡格,郡格,你怎么了?”心一下子揪住,人也慌张了起来。这才注意到她的脸颊红红的,伸手一摸,烫人的厉害。 陆拾伍·塞鸿一字来如线 http://.biquxs.info/ 上海滩什么时候缺少过热闹,最近的几件事情倒是让人无法忽视,从大到小罗列一下。第一,沈璐娜突然宣布息影。这正当风头的时候,蹿红如此之快的沈璐娜竟然宣布退出影坛,于是有记者问,是不是只退出影坛,歌坛还是要保留的?沈璐娜摇头,她的退出一干二净。 于是有人猜测,是不是与沪军少帅齐昱有关,听说她有段时间和他打得火热,可是被少帅夫人察觉,被逼无奈之下唯有息影以自保。 众人感叹,原来少帅也是个妻管严,更有甚者断言苏郡格就是个妒妇,不过还是很多人在为少夫人说好话的,嫁给齐昱这样的花花公子不管严点能行吗? 可是沈璐娜不光息了影,最后连人都不见了,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般。就有人感慨道,少帅夫人手段非常啊,这么个大活人就人间蒸发了呢。其实苏郡格比窦娥还冤,她正在生病中…… 第二,和庆班后面的巷子里发现了男尸。这样的年代,死个把人还算个事吗?当然不算,打仗的时候死的人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可是关键就在于这个人的身份,肖存钦就在他的身上发现了日本的军衔章。更要命的是,这人死的时间和苏郡格林嫣她们一起看戏的时间相吻合。 关于这件事,其实林承听说了之后,撇嘴一笑,什么叫做吻合,就是那个时间点儿。然后一脸不悦的盯着几个手下,“你们也是,怎么跟个人也能跟成这样,明摆着给一言堂找不痛快啊?!”唐三小声给林承解释,“堂主,那人是自杀,那后牙根就含了毒了。咱们逮到他的时候他咬了后牙根已经来不及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和日本人有关系啊。” 第三,苏郡格病了。有的事情再大也是一场笑谈,有的事情再小也让人牵肠挂肚。比如苏郡格生病,这就是让人牵肠挂肚怎么都放不下的事情。当然了,这其中的人很多,有齐昱,这很正常,丈夫嘛,妻子生病丈夫担忧理所应当;有林嫣,这也很正常,朋友嘛,相互关心情理之中;至于安楚辰和林承,就算是不正常,也正常了,因为谁让苏郡格的魅力这么大。但是简奉仪,她的关心真是更胜以上所有人,因为她知道苏郡格这一病比她自己病了还让人烦心,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她不只会病倒,估计连她简奉仪的性命都够呛了。 性命攸关,搁谁身上都会上赶着操心的,可如果担心太过,又怕惹人非议,这姨太太与太太之间的关系其实一样难处。至于为何性命攸关,从简奉仪的角度上来说是这样的,百年来那文件就是简奉仪使诈托了画春嫁祸给苏郡格的。 无论简奉仪明示暗示,齐昱都没有多大反应,本以为能借此搬到苏郡格却不想她这一病弄得齐昱都不往小四合院迈腿了。将简奉仪自己扔在这里不闻不问,若是画春在靠不住将事情供了出来。当然了,现在画春是拿了钱的,苏郡格不醒她也不会提这档子事。可她要是病好了,那就不好说了,于是简奉仪两难啊! 这苏郡格到底是应该退了烧醒过来呢?还是应该继续烧着呢? 再说简奉仪如今还瞒着藤原,与吉川一郎联系上将父亲接来了上海,要是藤原知道这文件没有弄成,也没有扳倒苏郡格,还阳奉阴违和他对着干,这次一定不会只是逼她喝堕胎药那么简单了。 如此一来,简奉仪的担心也就说的过去了,这年月哟,当个坏人都不容易啊,更何况以简奉仪的的能力,那更是难上加难! 眼看齐昱如何为苏郡格跑里跑外,那心里更是一阵阵的酸楚,当年自己小产的时候,那是还没有这个女人的出现,齐昱从北平站了一路火车来守护自己。而今只能感叹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 于是谁是沧海,谁是谁,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步错,步步错,简奉仪窗前落泪,没有曾经何来现在,若说不是宿命,又会是什么呢? 陆拾陆·折梅蕊把云梢沁 http://.biquxs.info/ “看看呀,老爷生病这都多长时间了,也没有见过这阵势啊。拿好东西就要堆成山了,真是命不同呀,咱生病了都是苦汤子,一口一口的咽。人家呢?都是西洋进来的药片,就连打针也只是跟蚂蚁咬一下一样。”许惠冉特别会趁机多嘴。 “妈,打针能不疼啊?就算是蚂蚁咬的也要咬上好几下呢,您没打过吊瓶,您不知道。”齐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嘿,你这孩子,竟然诅咒我打针是不是!”许惠冉怒目横视,这孩子怎么就不和自己一条心呢! 齐晓闭嘴,有这样的一个妈,你不沉默是金能行吗? 不过许惠冉倒是也没有夸张,林嫣一直都在往苏郡格这里跑,所以她就成了这阵势的证人。 第三天来看苏郡格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可以半坐半躺的喝些清粥了,只是吊瓶还没有撤下,。 “还要打几天针啊?”林嫣看着苏郡格那双手布了十几个针眼,都有些淤青了,实在是疼人。 苏郡格摇了摇头示意画春把清粥端下去不再喝了,而后和林嫣说话,“医生说明天再打一天就差不多了。今天已经没有那么高的温度了。早上的时候已经到三十八度了,比前几天好多了。” “给你送了这么多好吃的,一定记得吃啊。”林嫣又提了不知道是什么宝贝营养品,顺手给放在了沙发上。 阿玲有些为难,这屋里都要成仓库了,仓库里却已经满的连门都要开不开了。 林嫣看着阿玲在收拾礼品,再看看这一屋子的东西,不由得打趣,“我的天呀,都摆的插不下脚了,下次呀,我的高跟鞋要换成高跷才行,免得你被这些礼物堵在里面我看不到你啦!” “你还说呢,这么多的东西里面没有你的功劳吗?”苏郡格倒是也没有让她。 林嫣悄悄一笑,目光中介意阿玲和画春的在场,苏郡格眼皮也活,找了个由头就让她们两个人下去了。 “我可没有这么财大气粗啊,看看那天山雪莲,冬虫夏草,人参鹿茸,就连那么珍贵的沙棘果果浆都能弄来,你以为我是谁啊?!”林嫣含酸,“都是你的魅力大,安楚辰和我哥不能躬亲,只好由我代劳咯。我有跑腿费的,当然不介意每天都来呀。” 苏郡格沉默,这算不得什么好事吧。林嫣心里也是清楚的,要不怎么就要支开阿玲和画春呢。林嫣见苏郡格不吱声,反而开解她,“这有什么呀?大家各自玩各自的,他齐昱想去姨太太就娶姨太太,想和电影演员交际花来往暧昧怎么都行,你又何必难为自己?再说了人家只是送来慰问,又没有怎么样。姐姐不要想太多了吧。” “有很多的事情不是只谈论情爱的,人在世上,我倒觉得责任更重要,有些事情,良心上总觉得过不去。不管齐昱怎么样,起码婆婆公公待我还是很好的。毕竟是一场婚姻,又是这样的双方家庭,儿戏不得。” 林嫣摇头,“姐姐会不会活的太累了?” 太累了?苏郡格沉吟了一下,她自己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活了二十年了,一直都是这样的,却没有想过累不累。“我不觉得累,因为很多事情,我都没放心上。只是单纯的觉得别人对我好,我也不能亏待别人就对了。”顿了顿又说道,“还有很多事情,不能由着性子来,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结婚了。等你和肖警长也结了婚,你就知道了。” “我觉得呀,姐姐别的都没有说对,就一样说对了:好心有好报。看看我带来的东西,你就知道了。”林嫣拆开她带的包裹,“看看,这是济民会那些难民送你的。” 苏郡格实在好奇,探了身子来看,原来是一些手工活,有什么小枕头,小荷包,还有孩子们做的风铃,折纸什么的。细细碎碎没有一样像样的,可是都是亲手制作的。回想起那时无意中走进圣心教堂,也都是因为当年在燕京女子师范时庄老师的妻子就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教徒,豆蔻年华时听到最好听的歌曲就是从她嘴里唱出来的,还有自己的小提琴和法语也都是她教的。没有想到一时的善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真情实意。苏郡格浅浅一笑,“代我谢谢他们,拿些蛋糕苹果给孩子们吃吧。你请客,我掏钱。” “这个呀,不用你操心了,你好好养病就是了。”林嫣给苏郡格剥了一个香蕉,“给姐姐说一件事,不许告诉别人。我见了肖存钦的父母了。”而后就把这未来公公婆婆和自己一起进餐的所有内容向苏郡格显摆了一番,甜蜜之意溢于言表。 “看样好事将近了?” “也未可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样子,很多事情,存钦都帮我瞒着他爸妈呢。” 这就是标准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陆拾柒· 门掩黄昏月半痕 http://.biquxs.info/ 卧室里不时传出一阵阵夹杂着咳嗽的笑声,齐昱几次都想进去提醒不能聊太长时间,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有点害怕看见苏郡格。特别是想起那天晚上她说他,好脏!这挥之不去的阴影,不知何时能挥去。 “姐姐,你现在吃些什么啊?就只能喝些粥?”林嫣关心。 “是呀,嘴里没味,吃什么都不香。”苏郡格无奈。 “有什么想吃的,给我说,我给你弄去。”林嫣看看那清粥,直撇嘴。 “也不是没有,就是弄不来。”苏郡格也撇嘴,这里是上海又不是北平。 “你说呀!”林嫣催促。 “冰糖葫芦。”苏郡格有些不好意思。 齐昱进门时看到林嫣正要走人,看到齐昱的时候,林嫣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少帅忙啊。” “恩。”齐昱甚至都不太敢抬头看林嫣,也不知道他是做了多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姐姐好好养病,别生那些闲气。有的人就是那个样子,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林嫣这话摆明了就是骂齐昱的,林嫣骂完了心里却也有些害怕,毕竟人家是上海的主子。要真是火了,还真不好收拾。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齐少帅完全没有凌厉的其实,甚至都没有把她这句话放心上一样,只是看了看苏郡格正在吃的药,然后一句话也不说。林嫣自讨没趣,倒显得自己一点涵养都没有了。 “你慢走,我就不送你了。阿玲去送林小姐吧,让画春先自己整理东西。”苏郡格目送林嫣出门,而她自己其实看见齐昱就紧张,让画春留下就是调节一下气氛。 画春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呆在这里不碍事才怪。于是她就搬了东西出了门进了仓库,就再也没有出现。 既然如此,苏郡格也只好作罢,干脆睡觉算了。齐昱也知道尴尬,他也不是没事找事,“后天的记者见面会我给推迟了一下,到下个周了。” “知道了。”苏郡格已经开始往被子里面缩,就好像是蜗牛在往壳里面缩一样。 “你能不能不要只说知道了,就没有别的要问的?比如在什么地方举行,几点,规模怎么样?应该穿什么?”齐昱皱眉,这女人真是无聊到要人命的地步了。 “你不是说过让我去问邵震吗?我还没有来得及呢。”苏郡格更是没好气。 “你去看戏倒是来得及,要是不那么晚回来你会生病吗?不知道现在二月天忽冷忽热的,捂春晾秋,要多穿点啊?!”这女人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真是气死了。 “我想穿什么是我的自由,我生病了我倒霉,管你什么事啊!”苏郡格又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别以为我好欺负,你以为就你会吵架,我懒得和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齐昱愣了,这么横眉怒眼的人,还会说出这样话的人竟然是苏郡格?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吗? “看什么看?我要休息了,你出去!”苏郡格连给齐昱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话音还没有落,就又回到了被窝里。 齐昱撇了撇嘴,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解,却神不知带鬼不觉的从屋里出来了,可是刚出了门他就后悔了,怎么自己平白无故的就挨了两顿数落,这哑巴亏吃的,让人真是憋屈。 又回头看看,窝在被子里的苏郡格,她病着,心情不好也是在所难免,再说了,谁让自己先去找的麻烦呢。 她说她想吃冰糖葫芦,这边可不是北方,那里会有呢?不过最近父亲吃药,那陈年的山楂倒是还有许多,不过也是切成片的,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冰糖葫芦,差人到北平买去应该也有,只是这路上一来一回恐怕就没有那么新鲜了。 陆拾捌· 蹙损了远山蛾眉 http://.biquxs.info/ 安楚辰走的是时候,回来的也是时候,这不苏郡格病了,他准时回来了。带来的东西也特别的对路——冰糖葫芦。当然了,他怎么可能把这东西带在身上,装包里都不合适,要吃新鲜的,要吃最合适,那就有一个办法,把人请来,谁呀? 作冰糖葫芦的老师傅,还有那不酸牙的山楂,最上好的冰糖,就连着做冰糖葫芦的家伙什儿那都是全套的。林嫣笑他,你要是有能耐,我觉得你一定会把北平给搬回来的。 至于林承,他最近还没有完全从和庆班的事情中脱出身来,于是表现的没有那么积极,但是林大少爷可不是能闲得住的人。自从苏郡格生病之后,她是脱不开身,可是林嫣简直就成了林承的腿。这会得知苏郡格想吃冰糖葫芦,那更是好办,只要你说想要,那就没有林大堂主办不成的,不过,他可不是俗人,像安楚辰那样事情他做不来,总的有点新意吧。 至于齐昱,他最近特别的安静,就是很多时候苦着一张脸,说是牙疼。牙疼不是病,所以关心之人甚少,可是疼起来要人命,于是只好他忍着。 如果说林嫣带来的安楚辰的冰糖葫芦让苏郡格惊喜了一番,那么林承的不俗礼物则就让她惊吓了一身冷汗。 那是一个清晨,初春的清晨,茉莉芬芳,玉兰绽蕊,这样的一个早上想心情不好都难。苏郡格裹了一个毯子坐在花厅的落地窗边,摇椅轻轻晃动伴着她微微眯上的眼眸,阳光落下,铺一地的灿烂与温暖。 林嫣到来的时候,远远的看着苏郡格这副慵懒闲散的样子,不禁微笑,“姐姐好兴致,赏花呢?” “什么时候来的?”苏郡格就要起身。 “你呀老实坐好吧。”林嫣反而把苏郡格摁回了摇椅上,顺便替她裹好毯子,“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自从我生了病你送来的东西可真不少,今天又是什么啊?”苏郡格让这林嫣坐下,画春给上了茶。 “你看了就知道。进来吧。” 这一看不要紧,苏郡格一下愣住了。屏风见过不少,可这样的屏风真是少见,有一人高,六个面,至于那屏风的材料倒也不稀奇就是纯色汉白玉的底子,画面是古铜色的,最关键的是那内容,竟然是北平的风情,捏面人的,演杂耍的,最为显眼的是一个推车买冰糖葫芦的,那脸上的喜气洋洋,还有周围围满雀跃的儿童,那叫卖声已经余音在耳了。 苏郡格经不住这样的画面,径直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手抚上那屏风的画面,眼中不觉泪光一闪。“真是好东西,谢谢小嫣了。”目光只在这屏风上流连,却没有注意到是谁将这样的屏风给抗上来的,屏风一旁的那个黑衣人唇边噙了一笑。 “不用谢我,这可不是我的能耐,谢他吧。” 苏郡格这才看到那个黑衣人,愣在一边,这样的身形实在熟悉,可是她不敢多想。 “苏小姐喜欢就好。”那人稍稍抬了抬了压低帽檐的礼帽。 是林承! “长这么大的眼睛干什么?还嫌自己的眼睛不够大?”林承还有心思说笑,苏郡格吓得都有些哆嗦了,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些,不至于吧,我有这么可怕吗?”林承反而靠了过来。 “姐姐,你,你没事吧?”林嫣一把扶住了苏郡格,见到这样的场面,林嫣真的后悔答应林承让他来了。 林承打扮成这个样子,明摆着是偷着摸着进来的。这是什么情况?私会?偷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脸没有地方搁,林嫣呢?拉皮条的? 苏郡格按下了慌慌的心情,长长的换了一口气,镇定些。“多谢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请回吧。屏风我收下了。”苏郡格一张面容冷森森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温度。“好走不送!” 陆拾玖·看一片闲云起处 http://.biquxs.info/ 林承怔怔的看着苏郡格,那绝然的表情在她眼里实在是可爱。来之前就有了各种猜想,她的这种反应更是意料之内。 “那好,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咱们后会有期。”林承抬了抬礼帽,知道她没事了也就放下了心,准备走人。 他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人家把这么一个大家伙给扛了上来。再说了一看这屏风就知道是给定制的,要不谁会弄这样的北平风情,却不是什么花鸟鱼虫荷苑柳风呢?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就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呀?少帅府好吧!林嫣进出那也是打电话来提前报备的,可你们怎么就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还是这样的方式,包庇偷渡样样精通,把她苏郡格当什么了?! “姐姐,那我们先走了。”林嫣头都要抬不起来了,声音小的像蚊子。 苏郡格拳头攥的紧紧地,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生气,反正就是心里不舒坦。还不如安楚辰呢,大模大样的直接打电话来慰问。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这是有多么的见不得光啊! 可是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见不得光吗?林嫣来看自己那是天经地义,林承算是哪盘子菜啊?陪着妹妹来看妹妹的朋友?这算理由吗?这不更是明摆着有猫腻啊! 思来想去,林承这样的出现在少帅府反而合适,当然了,那也是与他林承的私心来说。可是自己呢?恐怕也是要辜负别人的一番美意了。 苏郡格站在窗前看着林承兄妹两人出门,阳光下,窗外的景色有些刺眼,苏郡格眯起眼睛看着林承的背影。心里还是想说,谢谢你。 他们两个的车子还没有开出,又有一辆车子正在开过来,并不宽敞的道路两辆车子遇了个对头。 苏郡格几乎不能呼吸,身子僵直,目光炯炯,是齐昱的车子,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回来?不是刚刚走吗?也许只是车子回来了? 可是真的等车子停下,齐昱下了车与林嫣打招呼的时候,苏郡格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林承就在林嫣的身后。苏郡格黯然的闭上眼睛,她实在不想他与他就这样碰面,也不知道这样碰面之后的结果是什么,可是能不关心吗?造成这样局面的罪魁祸首不是自己又是谁? 一场好戏就此开场,简奉仪正好看到有人来才把齐昱给叫回来的。莫名其妙的扛那么大的一个东西来,林嫣还非得让她带来的人扛上楼,说是没有问题谁信呢?能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现在这样处境的简奉仪能抓得住所有的稻草。 结果是林承与齐昱擦肩而过。在齐昱与林嫣打完招呼之后,双方各自上了车,不过齐昱慢了一步。等到林家的车子开走了之后,齐昱正要开车门,却突然回头,那个刚刚给林嫣开车门的人,怎么就这么熟悉,还有那股子烟草的味道,似曾相识……在哪里闻到过呢? 眼见着林家的车子已经远去了,齐昱半晌才回过头来。其实自己也不远多想,但是却不能不多想。简奉仪这个时候打电话让自己回来,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人吗?齐昱嘴角一抽,这是让自己来捉奸的吗? 然而一上楼看到简奉仪却在苏郡格的屋子里坐着,齐昱确实有些意外。看看苏郡格的表情是没有那么的轻松惬意,这样的一个早晨所有的心情都没有了,春寒料峭…… 柒拾· 蝶愁来明日黄花 http://.biquxs.info/ 简奉仪十分局促的坐在那里,腼腆而又小心,可怜有加。 “什么事情,这么急着叫我回来?”齐昱挂好外套,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先给这两个女人哪一个开始先说话,只好等着她们两个其中的一个开腔。 目光躲闪,简奉仪一脸的愁容,似有千般的委屈却无从诉诸,眼睛偏瞅向苏郡格,半天才吞吞吐吐了一句,“看看这些照片吧。” 那些照片正是邵震会见东北军章显昌部人的内容,原本是在沈璐娜手里,已经花了大价钱让邵震解决了的,可今天怎么又出现了? 齐昱淡淡一瞥,拿起来看了看,就好像是初次见到这些照片,“怎么了?这是邵震和谁?什么意思?” 简奉仪愣住了,他不可能不知道,邵震是他的心腹,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他的指使?“这还有一封信,姐姐看过了,你也看看吧。”信上倒是说得清楚,指明了齐昱派邵震与东北军暗中勾结。 “你觉得呢?”齐昱问苏郡格。 苏郡格目光愤然,瞪了齐昱一眼,那意思是:你还有脸问我?!果不然这女人上当了,不过还好,她涵养够高,没有一上来就跟他翻脸,反而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坐等齐昱出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哼!这样的事情也需要叫我回来?”齐昱满不在乎的表情,转身在书房锁着重要文件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信封,“看看,上次还有人把这封信放在你的床头上等着我来发现呢,要是以后这样的事情动不动就要把我叫来,我岂不是要忙死了,还嫌我在军部的事情不够多是吗?!” 正是放有沪军驻防地图的那个信封,上面的指甲油印还在,而且特别清晰。始料未及,简奉仪的打算是主动出击,知道齐昱有了动摇的心,还不如去激苏郡格一把,更巧的是今天还看到林嫣和一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出现,本来好好的一石二鸟之计,结果呢? 再往后发展,简奉仪发现事情与自己预料的偏差太大,自己好像不但没有完全掌握整个局面,到深陷其中成了别人摆布的棋子。 “这怎么会是假的呢?那指甲油不是还在上面吗?颜色也是吻合的,还能抵赖?”语气急切,简奉仪太想赢了。 “什么指甲油?这什么东西啊?”苏郡格真的是莫名其妙,一件事还未了结,怎么又冒出一件来? “画春,叫画春来,她知道的。”简奉仪从心底里喜悦,她胜券在握一般。苏郡格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的。 齐昱静默,真要走到这一步了,拦都拦不住。画春进门把布防地图的事情按照简奉仪所安排的描述了一遍.。二十块大洋。真的没白花,值了!看苏郡格这次怎么辩白。 简奉仪满心得意地看着苏郡格面色冷峻,嘴唇紧咬。以前怎么就没有觉得这简奉仪竟然还是这么歹毒的一个人,这画春都是哪里来的瞎话,编得还真圆满。 讲述完毕,画春眼泪都掉了下来,她不想出卖自己的主子,可是那二十块大洋已经收了,也已经寄回家给爹治病了,在说什么都晚了。“对不起了少奶奶,画春有罪。”可她只能默念。 等画春被撵了出来,苏郡格恨不得要拍桌子了。“这画春胡扯什么?” “她可是姐姐身边最信任的人啊!应该也最了解姐姐的事情了。”简奉仪仍旧是软声细语,她已经有十成十的把握,“这颜色也正是一样的。” “这是我要送给林嫣的指甲油,我怎么会自己用呢?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这瓶指甲油了。”苏郡格抢白,面色微红。 齐昱将那瓶指甲油拿了过来,淡淡一笑,“没关系,你也不用慌,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但我知道。” 简奉仪有些激动,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正等待着一个结果——呼之欲出的结果。 “一个每天都拉小提琴的人,是不会留长指甲的,更不会用指甲油那又怎么会留下这个印记呢?”齐昱瞥了一眼简奉仪,又添了一句,“除非实在是蠢的无可救药了。” 苏郡格一愣,看向齐昱,他正一脸柔和的的笑意回应着她,他信她?他为她辩解,这是真的。 “至于邵震见的那个人,改日让他给你解释,但绝对不会是东北军的人。因为我也不会蠢到和自己的岳父对着干!”齐昱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一脸的释然,“两个装满谎言的信封看来都不应该存在。” 柒拾壹· 百千重楼外青山 http://.biquxs.info/ 会议是在一个非常狭小的房子里面举行的,屋顶有一大片一大片因为漏雨而形成的深深浅浅的黑色印记,那股子霉味直冲的人脑仁疼。许多的蛛网结在墙角,墙皮也有些脱落,这所房子竟然就一个通风口,连个像样的窗户都没有。这是一所多长时间没有住过人的房子,或者可以说根本都没有人来过。 可就在这样的房间里,今天却分外的热闹,参加会议的人大都用手绢捂住鼻子,皱着眉头,都不愿意说话,于是气氛显得特别的沉重。有人在小声的谈论着中村的死亡,有人在不断地擦汗,其实这时的天气根本不到该出汗的时候。头一次选在这样的地方开会,又是中村刚刚死了,情况非常,真不知道藤原慕武是怎么想的。 门一开进来的是藤原慕武,今天他还领了一个女人,身材娇小玲珑,低着头,一声不吭。感觉像极了日本女人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等她慢慢的坐了下来,大家才看清楚原来是那个中国女人简奉仪,她还有个日本名字——吉川千雪。 “各位应该比较惊讶这次的会议怎么会选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藤原慕武一张嘴那腔调就听着很是难受。本来就身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又听见这样的声音,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刚刚擦汗的,现在是一身的冰凉,这就不用擦了,因为有些想穿棉袄。 “中村君的意外我也感到难过,但是要为我们天皇陛下效命就应该是不能计较后果的。大家现在还不太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的隐蔽,因为我们的使命让我们不得不隐蔽起来,很多日本的同胞也不能理解,但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甚至整个亚洲的强大都离不开我们这些人。”很是激昂的演讲但是藤原的声音却始终低沉,这样的声音简直就是从地狱里出来的。“所以我希望我们不要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动摇我们为大日本帝国崛起而奋斗的决心,中村君是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崛起而牺牲的,他的死是非常光荣的,我们都应该向他学习。”顿了顿,藤原继续说道,“当然血债血偿,我们也不会让中村君就这样白白死掉,一定应该有人要为这一件事情负责。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大日本帝国万岁!”有个比较年轻的日本下级军官,狂热的挥舞着双臂,迎合着藤原的发言。 藤原很是欣赏有这样表现的人,于是特别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很好!”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简奉仪,他要让她知道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几天之后沪军会有一个记者见面会,我希望大家都会好好表现。” 简奉仪身子一颤,表现,需要什么样的表现?这是个狂热的军国主义组织,难道是……不管怎么说,齐昱曾经爱过她,她也曾经付出过真心,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就这样毁在她的手里,毁在了她的懦弱里。 其实简奉仪想多了,藤原只不过是想在记者会上让齐昱难堪而已,如今流行在社会上的热闹事件,哪一个不是和沪军有关的?这个时候又召开记者会,其实沪军是想着能树立一下正面形象,齐庚泽很久没露面,齐昱接班,这个班还没有接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还想着去亡羊补牢,其实只能是把破绽越撕越大,而藤原的目的就是在此。 还有关于中村的死亡,藤原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一言堂的身上,林承一样跑不掉。 柒拾贰·江帆几点急如箭 http://.biquxs.info/ 记者会在拖延了几天之后举行了。这天的天气真不怎么样,从早上就没有见太阳的面儿,真到了快十点终于滴下雨来,倒是不大。早春的雨丝细如牛毛,缠绵柔软,春雨亦醉人。虽是阴雨天,但仍不能打扰了人们的好心情,特别是那些记者们,头一回直面沪军少帅及夫人,更是兴奋到无以附加。听说早上五点钟就有在军部外等候的,真是煞费心思呢。 “多穿点,今天外面凉,这才刚好,别再感冒了。”齐昱交待苏郡格,甚是关心。 “知道了。”苏郡格仍旧是不愠不火,一边难着邵震给准备的稿件,一边喝着热茶。这是她头一次参与这样的公开活动,看看邵震给了这厚厚的一叠的文件就知道这次的记者见面会对于沪军意味着什么,就当是感激他上次对自己的信任吧,也好好准备一下,怎么说也不能在记者会上丢人啊。 雨下得最大那会儿,记者会开始。苏郡格身着灰绿色的毛呢套裙,上身是小翻领的外加蓬褶修饰另配有珍珠项链,下身是刚刚过膝的裙子,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方跟尖头皮鞋。这样的洋装这样的搭配还真的是头一回见,很多的记者都伸直了脑袋,这一身的打扮没有丝毫奢华却一样的气质非常,不是皮草,不是钻石,不是修身的俗套旗袍,她一样夺人眼球。 也就难怪沈璐娜之流会败下阵来,她们那样的蒲柳之资怎么会是苏郡格的对手,估计沈璐娜也知道了自己的自不量力,于是息影躲了起来吧。这齐少帅也是,放着身边这样的大美人不好好看着,还在外面沾花惹草,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记者们的照相机从苏郡格挽着齐昱出来的那一刻就没有停下来过,很显然,这场记者见面会已经有些跑题了。齐昱无奈的一笑,这女人走到哪里都是主角。 “记者见面会现在开始,请各位记者就坐。”邵震负责主持,“下面请少帅为我们此次记者会致辞。大家欢迎!”掌声响起。 齐昱倒也是利索,完全脱稿讲话,当然了也不过就是一些客套的语言,慰问的话语,里面如此完全翻新个日期就是了。 在几个记者不冷不热的提问了一些大家都不怎么感兴趣的话题之后,很多人已经是忍耐不住了,这少帅夫人总不能当陪衬吧。于是有人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能不能请问一下少夫人,”那人的声音都有些激动,“请问夫人,您对于此次参加记者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结果提问的问题还是这样没有水准的,众人唏嘘不已,不过有胆量就总是好的。 苏郡格微笑上前,“很感谢您的提问,我的感受相信您也能感受到,非常的激动,也觉得很是新鲜。您说是不是?”那个记者被反问脸上却有些微红。 因为苏郡格的亲切,很多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没有举手就直接在下面大喊,“少夫人如此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听说您经常去济民会做慈善事业,是吗?” “请各位遵守会场的秩序,不要大声喧哗,否则提前结束记者会。”邵震非常及时的出面维持秩序。 太兴奋了,都忘了这是沪军军部的礼堂,而不是什么电影院的演员采访了。这一制止,很多人才回过味来,苏郡格长得再漂亮也不是电影演员啊,于是安静了许多。但是头一开,很多人还是把话题放在了苏郡格的身上,“少帅夫人,请问您是不是经常做慈善事业,之前沪军对于慈善事业都是没有牵扯的,您怎么看?” “在我看来,慈善事业是举手之劳,不需要专心如何,沪军之前不是没有牵扯,而是没有必要大张旗鼓的去宣传。作为整个上海的管理者,慈善事业其实一直是沪军的一项重要事业,只是不为众人所知而已。” “那么少夫人对于女权运动怎么看?比如说娶姨太太这样的事情。”突然有人发难,这就是是明白的挑衅。提问的声音很大,众人哗然,但是没有人站起身来承认。 邵震刚刚想出来平息,苏郡格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他,这问题就是给齐昱和苏郡格两个人的难堪,若是不回答就成了懦夫。于是她仍旧是面带微笑,“对于女权运动我还是个门外汉,不便多谈。不过对于娶姨太太的事情,我倒是有些想法……”浅浅笑意漾在嘴角,“能娶得上姨太太的,也就两个原因,其一,闲得发慌;其二,精力充沛。” 这话说完,别人还没有什么太大反应,齐昱的眼睛已经扫了过来,全是不满,当这么多人的面她竟然如此的调侃。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大家的反应挺好,原来沪军少夫人如此的大俗大雅,各种场合都是游刃有余,面对这样的尖刻问题依旧从容,果然非同凡响。齐昱见到之后的报纸上没有任何的贬低之意,也就是放心了。 柒拾叁·漫携琴载酒相寻 http://.biquxs.info/ 三月十七日小雨 这是春天头一场雨,今年春天来得特别晚,这雨也下的很迟。不过时间很长,已经一天一夜了。这是这个本子的最后一页了,赶紧用完就要换新的了。父亲的病还没有好,母亲又在掉眼泪了,她总是不声不响的哭,等别人看到了她的眼圈红红的,才知道她又哭了一夜。 实在是想不明白,父亲到底哪里好?母亲给他做的二房,又有什么好伤心的。他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最近家里冷清了很多,简奉仪好像昨天去广州了,说是去探亲的,她都不知道最近南方又闹开了,比之前还凶吗?到处都是游行的学生,还有警察和枪,她还去啊,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她走了也好,这样嫂嫂和哥哥就不用因为她儿烦心了,当人家的二房有那么好吗?还留学生呢! 林老师也不来了,是不是和嫂嫂哪里闹得不好了?周末她都是喜欢往这里窜的,现在也见不到人影。学校里看到她似乎也没有之前那样的风风火火了,怎么突然就变乖了呢? 虽然不太喜欢她张狂的样子,可是这突然变安静了,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她见我倒是很客气,我这样在背后说人真是不太好,以后不要议论她了。人家还说带我去骑马呢,我不应该这样的。其实她人也不错了,讲课也有意思呢。 安董事好长时间也不见了,他上次回北平了,不是在嫂嫂生病的时候又回来了吗?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呢?明天和晓晓一起去逛商店吧,说不定能遇上,不带娇丽去,她总是贼贼的盘算什么。不如晓晓单纯,要是让她看出来,她肯定笑话死我了。那小丫头心眼不要太多哟!安楚辰,这名字真好听,人也儒雅。其实嫂嫂和他在一起也是挺好的,他以后也会娶嫂嫂这样优秀的人吧。 安董事还送了糖葫芦,但是实在是酸,我吃不下去。嫂嫂就喜欢,喜欢吃酸?嘿嘿,会不会要有宝宝了?那我就要当姑姑了呢! 看看旁边的书,我实在是不想念了,真无聊,可是那个老先生还要检查。说是背不出来,要挨板子,还要罚抄,好愁人啊。要是像嫂嫂一样就好了,她真聪明,一学都会。都是一样的长着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啊! 昨天的记者会应该很热闹吧,姨娘说嫂嫂又出尽了风头。什么叫黄沙盖不住真金,这就是。哥哥有这样的好妻子,却不知道心疼真是让人觉得遗憾。男人啊,能有几个好的呢?像安董事这样的一定是少之又少了。 算了算了不写了,越写越觉得心里麻麻的,手也酸疼,真是烦人。明天还要去上课,还是看看书吧。 …… …… 轻轻合上,齐眉默默念叨,只觉得脸上是一阵凉一阵热的。闭了眼睛,沉了沉心情,春雨仍未住下,洒在人的心理毛毛的。 柒拾肆·霹雳弦声斗高下 http://.biquxs.info/ 眼看着这天好不容易放晴了,今天也是有空闲,可这一早上就让两个小丫头给搅了兴致。齐昱阴沉沉的一张脸,看着画春和阿玲两个人在苏郡格的面前哭成泪人,老老实实的交代着是怎么拿了简奉仪给的钱来陷害苏郡格,又是怎么给简奉仪通风报信,说是林嫣领来了一个可疑的人,让齐昱前来“捉奸”。至于那二十块大洋是怎么分的,十块大洋寄给画春家里,省下十块大洋两个人一人五块。于是前来给苏郡格认错,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认打认罚,悔过自新。 苏郡格其实也没有觉得事情严重到什么程度,这样事情也算是情理之中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更何况画春也是情有可原,而且还很仗义的分给阿玲一份,已经算是不错了。更何况自己没有留心下人的诸多事宜,让别人抓住了机会,这也是自己的疏忽。 再者说来,也算是好事,齐昱竟然知道向着自己,也算是印证了他还是有些脑子的。 齐昱早已经没有了耐心,等着这两个小丫头哭完,小半天也就过去了。“行了行了,起来吧,你们少奶奶不是已经说原谅你们了吗?还赖着不走干什么?别哭了,想偷懒不去干活啊?!”还是齐昱有招,果然两个小丫头顺利利的站起身来,抹着眼泪走人了。 苏郡格也松了一口气,刚刚恩威并重的一番说辞也算是让这两个小丫头有了一番教训,让他们长点记性。再说了,简奉仪不是也没有得到便宜吗? “收拾一下出门吧,今天天这么好,林嫣和肖存钦约我们一起出去野炊。”齐昱显得很是兴奋,他也早就收拾的七七八八了。 想想好久没有和林嫣联系,苏郡格也就同意了。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聚会的地方还有前来聚会的人员,比自己想象之中的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是聚会吗?气氛诡异了一些吧! 林承,安楚辰,方菱花,齐眉,齐晓,季娇丽,其他闲散人员就不计算在内了,要命的人物都在!还是在马场,这是最大的忌讳,苏郡格不会骑马,这可真的不是谦虚,也不是推辞,不会就是不会,而且她对马特别的恐惧! “怎么会在这里?我不会骑马!”苏郡格表示反抗。 “天气这么好,不骑马都浪费了。”齐昱压根就没有发现苏郡格的不对劲。 苏郡格不光是自己不愿意骑马,就连看到别人骑马也觉得心惊肉跳。一众名媛在这么多的公子哥面前那是尽展风姿,平日里婀娜,今天是飒爽,个个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阵势,方菱花自然拔得头筹。齐眉只好认命,她确实是什么都不行,骑马也不是她的强项。至于野炊也就是平常的烧烤,她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弄过这个,闻那股子烟熏火燎味道就要靠边站。可是看着安楚辰就在不远处,怎么也要有所表现吧,思来想去却只有站在那里眼看着别人玩得尽兴。不过这一站,倒是别有一番风景,浅蓝色的毛衫配着深灰色的长裙,静静的伫立,那份安静颇有些苏郡格的感觉。当年的时光她也是这样的一身学生装,不过头发短了许多。时光荏苒,斑驳了颜色,淡去了年华,一转身,远离她还在那里。安楚辰从马上下来,扔了马鞭就冲她走了过去。 可是还没有走到她的身边,齐晓和季娇丽就迎了上去,齐眉只好眼巴巴的望着而后走开。这样的场合真的不太属于她,同样不属于的还有苏郡格。今天她穿了白色的蕾丝花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柳叶绿的毛线开衫,下身是一条深棕色的裤子配着同样颜色的短靴,宛若春天的一株小树,在阳光下十分的耀眼。但是再看看“这棵小树”的精神实在不敢恭维,整个都有些发蔫,还有些生闷气的意思。 林嫣很是惊喜,她真的没有想到苏郡格回来,于是赶紧上前搭讪,“姐姐你来了,看看我烤了好多好吃的,你来尝尝。” “嗯。”苏郡格实在提不起精神来。正在这时,齐昱早已让邵震牵马过来,“等会再吃,早晚饭才刚刚咽下去,先骑会儿马吧。” “我不会骑马,你自己去吧。”苏郡格丝毫不给面子不说,还甩了脸子转身就走,把林嫣和齐昱都晾在了一边。 若是没有想到苏郡格会发这么大的脾气,那么更没有想到的是齐昱竟然强行抱着苏郡格上了马。那动作的干脆利落,让练家子林承都有些吃惊。再看看苏郡格那就已经哭了出来,却还死死的揪住齐昱的衣领不放手,低声的哭诉,“我害怕,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然而,打马扬鞭,只见尘土飞扬。林承开始之时远远的看着,却没有想到齐昱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刚刚想要上马去追,方菱花却发了话,“你等着,我去。”谁知道,不光如此,她竟然招呼所有人,“快去看看吧,马惊了,小心少帅和少夫人别出了危险。”言罢,自己催马就去追赶。安楚辰也赶紧借故上马去追,真的是害怕苏郡格出了什么事情,他知道她害怕马,不骑,光是看一眼就难受。 邵震一愣,危险?!这从何说起呢?于是乎明白的,不明白的,全都呼呼啦啦的去找齐昱和苏郡格了。 林承一笑,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伶俐了。林嫣看着自己哥哥的那脸坏笑,实在无奈。现在她开始有些后悔弄这个什么野炊郊游了,于是一脸不乐的看着肖存钦,嘟着嘴。 “谁也没有想到的,你就别不高兴了。不管怎么样,你哥愿意来,我倒是觉得他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认可。东方不亮西方亮,总是有一点好处的。” 柒拾伍·卧苔石将云根枕 http://.biquxs.info/ 头一回见她,这么老实,窝在自己怀里。齐昱有些得意,看这个女人平时什么都不在乎的,原来也有害怕的东西。“你求我,我就放你下来。”齐昱一边骑马一边揽紧了她,压根没有看到苏郡格已经变了脸色。 “我求求你,放开我,不要再骑了。我求你……”苏郡格真的哭出了声。 齐昱一愣,这才看到她眼泪婆娑,脸色煞白如纸,就连红唇也没有了血色。这才赶紧停下了马,把她抱了下来。“你怎么了?我和你闹着玩的。”却不想苏郡格连站也没有力气了,身子一软就躺在了齐昱的臂弯里,齐昱也就顺势蹲下扶她靠在一棵大树下。四下里看了看这里风景倒是绝佳的,满山草色仿佛翡翠铺地,山花绽蕊,新树抽芽,偶有蝴蝶翩然而至,江南的春天就这样漫步而来,倒叫人心神宜爽。只可惜,再好的景致如今也比不过眼前人的重要。看着她呼吸费劲,齐昱倒是没有了主意,只得下手掐了她的人中,“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不就是骑了一下马?还是我抱着的,就这么严重了?”苏郡格吃疼,一把打掉了齐昱的手,“我给你说过了我不会骑马,你还要强人所难!”苏郡格是硬生生的吼出这句话的。 “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害怕骑马呀?我当你又是像上次说你不会跳舞一样呢。”齐昱一脸委屈。 “我的亲生母亲就是坠马重伤去世的。”苏郡格缓了缓神色,慢慢吐露实情。闭上眼,那年的情景就在眼前,现在回想起来仍旧让人的心能割出血来。 “厄……我不是不知道嘛。”这回齐昱真的是觉得理亏了。“可是你也没有说过呀,我哪里知道其中原因。” “你也没有说是要来骑马啊?” “你也没有问过呀?这么好的天气来郊外骑骑马,多好啊!” “来了之后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骑马,哪里有你这样的,别人不会骑,还强迫啊!?” “我以为你又谦虚来着,谁知道你是真的不会啊!” …… …… 沉默,春风一拂便全部融化。这是一个风景绝佳的地方,湛蓝通透的天空,丝丝碎云装点其中。一抹新绿配一抹鹅黄,远山的深褐色,近前草地的翠色,点缀上的浅粉,淡紫,深红,牙白,若画笔轻触却不矫情的,浓墨也好,重彩也罢,颜色纷繁并不杂乱。早春二月江南色,还带着些水汽的氤氲,有着西洋油画的惊艳风情,也有着中国丹青的内敛雅韵。 “春风又绿江南岸”,这样的时节,怎么能在吵起架来?一切的言语都甚为多余,春日暖情,将一切都融化其中。 美人,美景,齐昱微笑,今天这样的歪打正着还真是便宜了自己。不由得往苏郡格身边凑去,这样趁其不备的偷袭应该算不上小人之为吧?又不是没有过。 “可算找到你们了?”方菱花大老远就招呼,这可正是时候。 苏郡格回头,恰好迎上齐昱的目光闪躲,立马就从心底里觉得发毛。这小子又不知道要存什么坏心眼。不过还好方菱花的及时赶到,正好缓和了气氛。“怎么了?” “少帅好,少夫人好。”方菱花一笑莞尔,“还以为是你们的马匹受了惊,怕你们出什么事呢。” “没有,是我不会骑马。”苏郡格感激的赶紧回应,方菱花卸了妆完全和台上不是一个人,这样的她竟然这般的……风情万种。其实,苏郡格心里最合适的词并不是风情万种,而是——风骚,或者妖娆? 那一笑百媚生的勾人眼神中还带着犀利与谐谑,嘴角微弯的勾勒的淡淡不屑,瑶鼻挺挺直通眉心。长着这样脸的人据说都是个厉害的角色,方菱花一定不例外。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方菱花又笑意盈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的妖娆与沈璐娜不同,骨子就这样透出来的,天生的好戏坯子,这样的人不去演戏真是白瞎了。“那咱们回去吧?”眼角顺带了一眼齐昱,坏了他的好事,她反而得意,却不知道打心里的那股子酸涩又是从哪里来的。“这儿风景虽好,可大家都担心着呢,也该吃午饭了,走吧。” 柒拾陆·绿杨堤畔蓼花洲 http://.biquxs.info/ 一场聚会能峰回路转到这样的境地,真的算是老天爷帮了大忙了。安楚辰见苏郡格平安无事的回到马场,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他太了解她对马匹的恐惧了。自从那次在咖啡店的会面之后,他几乎要从她的生活里面消失了一样,可是一听说她病了想吃冰糖葫芦,他就又忍不住,凡是好的都想给她。 至于自家的生意,他安楚辰也不是没数的人,知道其中的轻重,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沪军的生意能做到收,全靠她了。齐府的二小姐——齐眉,这个只能算的是用“眉清目秀”来形容的女孩,安楚辰无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拿她与苏郡格比,怎么比?从何处比?从哪里比? 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她,端着杯子喝着最喜欢的茉莉花茶,就好像当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会借故来她家做客,给她带书,讲外面的新鲜事,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该多好……这样她也就不会远嫁上海,过这样的日子。就算是那姨太太已经在她的生活中消失,可她的丈夫仍旧不属于她。 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是来自林嫣,可是很明显,林承的动机更是不良,要不然那个屏风是从哪里来的? 不管是济民会的事情,还是和庆班附近死的那个日本人,哪一件不是和苏郡格有关的?身为苏淳严的女儿,沪军的少帅夫人,她有着这样的身份,就消停不了。 可到底该怎么保护自己,她应该还没有琢磨过,所以更多的时候用钱去消灾减难还是最合适的,要不然肖存钦接到的命令是“上头说不查了。”安楚辰是商人,他比谁都懂得其中的道理,能用钱办的了得的事儿就不叫事儿。 而对于苏郡格这个人,他则彻底的无能为力。从开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那份挣扎让他有多痛苦也没有人能体会的了。那年她昏昏沉沉的伏在茶几上睡着,沉静的就好像是天地初开时,那份纯粹,不是没有邪恶的念头闪过,可是他看着她,他就是没有动,陪着她做了整整一个下午。深秋时节,汗水浸透衣襟,现在想想偶尔也会后悔的,可是总究还是摇头作罢,自己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这才是关键。也罢,就这样吧,远远的看着就好,时光从容,岁月静好…… 苏郡格干脆躲到了马场旁边的茶社中,背对着跑马场兀自喝茶吃点心,这个清净躲得真利落。让林嫣是一番好找,“姐姐,看看我烤的羊腿,这样色很好看吧,尝尝好吃吗?”绝对最没有水平的搭讪,可也是最管用的方法,苏郡格也欣然接受,味道确实很好,正是她喜欢吃的。 林嫣松了一口气,看样事情过去了。肖存钦和齐昱一路骑马溜达着,“日本人死亡的那个案子上面说不办了,我倒是省了许多麻烦。”齐昱没有回应,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过和庆班是应该看紧一点,那天苏郡格和林嫣正好去看戏呢。”肖存钦一愣,可是那天没有听林嫣给他说过什么,就是简单地讲了一下新戏的精彩。“我知道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林嫣不知道的,至于苏郡格?这就不好说了。 林承照旧和方菱花黏得很近,气氛虽然看着融洽,但是聊的内容却和齐昱肖存钦他们一样,那个日本人死的真不是地方,和庆班从过年前就有点倒霉催的,这年都过完了,还是没有转过运来。 柒拾柒·依稀闻兰麝余香 http://.biquxs.info/ 好梦就这样让人给搅扰了,苏郡格揉着眼睛醒来,面前的齐昱脸色发红,还衣衫不整。显然不知道是去哪里灌了些猫尿刚回来,他酒量不差能成这个样子,那就真的是喝的不少。 苏郡格厌恶的捂住鼻子,冲着门外大喊,“阿玲,画春,弄点醒酒汤来。”说着她自己也就下了床,披上一件衣服,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这幅德行,是该扶他一把,还是该躲得远远的? 厌恶的看着他,苏郡格是一脸的愁容,今天晚上她又要到沙发上睡觉了。正在苏郡格思忖着今晚上怎么打发的时候,齐昱那双眼睛却早就已经迷离若狡狐了,眼前的这个“小猎物”真是秀色可餐。 终于那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的忙活完了,齐昱终于可以伸得开拳脚了,领带被斜斜的拉在一边,不动声色的一丝坏笑隐隐现出。苏郡格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按在了沙发上。 “你干什么?”这才开始警觉真的为时已晚。 “干什么?这要问你才对啊?”齐昱眼睛一眯,反而委屈,“谁让你勾引我?大半夜的穿这么少!” 穿的少?!这是哪里来的无稽之谈?长裤长褂,除了露出双手双脚,再就是这个脑袋了,这要是还叫少,那总不能把人憋死吧!还有这材质,那是双面的真丝绸缎,一不薄,二不透,说是穿的少,鬼才信! “你喝多了,我不想理你,松手!”和一个醉鬼确实没有理论的必要,苏郡格深谙其道。 “不要!”还耍起了赖皮。“我难受,你陪陪我。”这娇撒的,让苏郡格实在反胃。一个大男人,委屈撅嘴,耍赖皮不说还撒娇,苏郡格觉得自己像他妈。“我陪你没问题,你先坐好,别压着我!” “不要!”这话倒是说的利索。 “那就去找你的姨太太去,别碰我!”苏郡格真的火了。 可是苏郡格真的不知道就是自己的这一句气话,那是捅了马蜂窝了!剩下的时间就没有自己可以插嘴的空了。 “嫌弃我娶姨太太?要不是你进了门就要求所谓的什么政治联姻,不许碰你,我会娶简奉仪进门?再说了,我和简奉仪的事情那是明修的栈道,你呢?楼下花厅里的屏风谁送的?林嫣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冰糖葫芦?就因为你的一句想吃冰糖葫芦,害的我把陈山楂都给下了锅,一个一个的尝也没有像样的,还弄的自己牙疼了半个月……” “莫非你是因为我娶了简奉仪于是你在外面也就不再安分守己了?就跟上次沈璐娜那件事一样?还是说……” “闭嘴!”苏郡格终于能开口了。“我告诉你,今天我是看在你喝多了的份上,我懒得理你,你还没完没了了。”她又犯了错误,知道他是喝醉酒的人,还是理论了起来。可是齐昱压根就没有往耳朵里面进,整个人还是趴在苏郡格身上,甚至变本加厉去解她的扣子。 “堂堂的沪军少帅,动不动就用强,你丢人不丢人!”苏郡格实在急了,冲着他的肩膀上就是一口。 “哎哟!你属狗的啊!怎么咬人呢!”齐昱眼泪都要出来了。哪一次他的主动出击换来的却都是自己受伤的结局,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教训还没有长在脑子里。 “谁让你动粗的?!”苏郡格也不想呀,那一身的酒味,她自己也受不了,只是奈何情急。 齐昱却一反常态,只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目光深邃,灼灼如火苗,“没办法,对于你这样油盐不进的女人,不动粗我还真没有别的办法。”语气温柔的让人酥麻不已,这样的男人这一刻谁都无法抗住。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咬舌自尽……”明摆着威胁的话语不知怎么就成呢喃侬语,说的简直是太没有出息了。 “好啊,咬舌自尽,连我的一起咬掉吧,咱们这叫妇唱夫随。来,来呀……”齐昱的嗓音压低到只有他俩鼻息相闻时才能听到。 苏郡格屏住气息,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唇慢慢压下来,却无力反抗。事后想想都觉得自己没有出息,那个时候怎么就让他给二次占了便宜? 没有缘由,就这样不深不浅的吻着,苏郡格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成为俘虏原来这么简单。“少爷,少奶奶,不好了,老爷不行了,太太让你们赶紧过去呢。”阿玲急切的声音打破了这粘腻的气氛,暧昧顿时消散无疑。齐昱连忙起身,顺带也扶起了慌乱的苏郡格,事情来得太突然。 柒拾捌·兴亡千古繁华梦 http://.biquxs.info/ 见到齐庚泽的样子,苏郡格也吃了一惊,枯槁的样子犹如朽木一般。四五天前,白琳扶着他还能在园子里散步,那样子虽然仍是大病初愈的憔悴,却没有这样的苍老。然而说一切都是徒劳,齐庚泽缓缓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齐昱凝重的沉默与众女眷歇斯底里的哭泣声中离开了人世。 三天议丧,三天吊唁,三天大殡,苏郡格算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大事,虽然不是很明白什么其中的规矩,但是跟着白琳规规矩矩的做一个儿媳妇分内的事情就是了。齐昱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天到晚沉默寡言,整个沪军的担子全部都落到了他一个人身上,说是没有压力那完全是假的,可是只要一见到齐昱的表情便感觉他那不光是有压力,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沪军中的元老有想趁机夺权者,齐昱是杀一儆百的惩治了几个,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让他整个人戾气甚重。 借这个吊唁的机会,苏淳严和傅含秋也赴上海探望苏郡格。齐府招待周全,也让苏淳严觉得踏实了不少,特别是听闻齐昱的姨太太回广州后因为南方革命动乱就失踪了,而齐昱也就再没有和她联系。 关于齐庚泽的仙逝,苏淳严也觉得意外,不禁扼腕,怎么说也算是一代英才,就这样走了确是无奈。 齐庚泽,祖籍湖南,生于清晚,卒于民初,享年四十四岁。齐家祖上因随曾国藩的湘军平盘太平天国起义有功而加官进爵,在此基础上建立了沪军。几十年间,不管外面是如何打得沸反盈天,申城却仍没有大的战事。而且上海林林总总的租界更是麻烦中的麻烦,但是齐庚泽仍旧能摆平各方势力,百姓们也算是安居乐业了。况齐庚泽为人谦逊低调,众军阀不论大小,但凡手底下有万了八千人,还能占上一亩三分地的,皆是以“帅”字自称,齐庚泽却仅以督军自称。 当初苏淳严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到上海除了因为自己与十六铺的杜天坤有生意往来,再就是看上了齐庚泽的这点。老子如此,儿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谁知……也罢,看看苏郡格过得也还算是可以,起码精神还是很不错的。 丧事过后,齐昱把家里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弄了一个家庭会议,军部的事情其实有的时候比家里的还轻松些。“今后家中的事情一切照旧,”齐昱的不动声色却让人有些害怕,“前院和后院调换一下,房子大小一样,住着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看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许惠冉,齐昱一顿,“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给母亲说,以后还是母亲做主。”还是有意的巩固了白琳在家中的地位,太太就是太太,丈夫死了与活着都一样。“前院我和少夫人搬过来之后,全部家事都是少夫人做主,有什么直接给她说,我不再过问。” 苏郡格沉吟了一下,“我还年轻,有些事要是处置不当,还望母亲告诉我。”白琳点点头,这婆媳之间算是达成了一个默契,引得许惠冉一肚子不满。 然而自从齐庚泽死后,邱珍也是变化极大,她终日将自己关在房中,甚至不思饮食。关于邱珍的故事,苏郡格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许惠冉成天拿她当不成太太说事了。邱珍的父亲原来也是跟着齐家一同打拼天下的,这样的邱珍与齐庚泽互结连理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那年齐庚泽初到上海,为了落稳脚跟,只得放弃邱珍,可当时的邱珍已经怀有身孕。两难之中,邱珍竟然打掉了孩子,而且还隐忍退居到姨太太的位置上,眼看着自己在齐家大太太的位置被白琳顶替。但让人欣慰的是白琳也是贤惠敦厚得知了这样一段隐情非但没有横加责难,反而是对邱珍处处照顾,并以姐妹相称,两人相处也甚是和睦。 可到现在看来,邱珍对于齐庚泽的深情又岂能是一言能尽的?当年她能为他的前程做出这样的大的牺牲,如今齐庚泽病逝,邱珍则就是痛不欲生…… 柒拾玖·点秋江白鹭沙鸥 http://.biquxs.info/ 如果说齐庚泽的溘然长辞算是意外,简奉仪的失踪成了偶然,那么邱珍出事则就是意料之中了。齐眉敲门没有敲开,就疯了一样的跑去找苏郡格。真的是奇怪,在这样的一个非常时刻,她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只有苏郡格。 门被撬开之后,邱珍全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她割腕自杀了。看见濒临死亡的邱珍,苏郡格有些吃惊,甚至比看到齐庚泽死亡时的枯槁更甚,她的死亡如一场的仪式,白色的床单,她垂发流瀑与血液相互交织,白,黑,红,三色这样的扎眼却又和谐,但也压抑不已。救人为上,幸而及时,邱珍保住了一条命。 她这是要殉情的,若是说节哀顺便这样的话,未免浅淡,死人死了,活人还是要活得,可这样的话是齐府的人从谁的口中说出来都不合适,齐庚泽过世未满五七。于是苏郡格只有请出齐云茹,但谁知她最近正和季志诚僵持,也就是因为听说自己的老公在外面勾搭上了别的女人,依着齐云茹的性子那自然是大闹一番,季志诚也是滑头,表面安慰背地里照旧。于是齐云茹对于邱珍的规劝完全成了对男人不忠的抱怨。“以前说什么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依我看啊,这母猪都会上树了,男人他也靠不住!你说你为我哥付出了那么多,又得到了什么了?好好守着阿眉过日子才是正理。” 所托非人,苏郡格无奈。可仔细想想白天齐云茹的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齐昱身上。如今的他早已是大权在握,昔日的沪军少帅早已成了大帅。以前常挂在嘴边的笑意现在极少见到,错!是见不到了,甚至有的时候目光阴鸷。苏郡格虽然性子冷淡,却不失细腻。他们就算是交集不多,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这会儿,齐昱正在楼下沙发上看着文件,苏郡格从楼上低头看下去的时候也没有料到他是仰面朝上躺着,正在假寐,大约是察觉到有人看他,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不期而遇。齐昱眉头微拧审视着楼上的人,苏郡格一脸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倒霉相儿,甚是尴尬的缩回了头,撇了撇嘴,实在是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莫非上次那场无疾而终的吻真的在自己的心里掀起了波澜?他到底有没有喝醉? 刚要回屋关门却被人阻止,齐昱闪身进了屋,顺势把她堵在门上,惊出苏郡格一身冷汗,“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巧妙的反击,却仍旧心虚。 “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了?”齐昱也当仁不让,苏郡格皱眉,有种汗毛孔进凉风的感觉。“看你挺忙的,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这话说的太客气,没有一点夫妻相。 齐昱淡淡一笑,换了姿势负手而立,“城防图如今不知所踪,听说黑市还有人高价叫卖,夫人有何见解?” “听说过曹操的十二疑冢吗?” 齐昱略略沉吟,而后释然,一笑晕开,“夫人高见。”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苏郡格丝毫没有骄傲的意思。 “夫人是前者还是后者?”齐昱挑衅。 知道他开始没正形,苏郡格也就无需客气,“都好。”转身就要闪人。 齐昱突然目光灼灼,苏郡格自觉不妙,他身子前倾,自己空间不足压力颇大,这是哪根筋搭错了会去招惹他?“少帅快去忙吧。”逃为上策。 只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 “老实交代,你和安楚辰还有来往吗?”齐昱突然一问。 苏郡格一头雾水,“啊?……” “父亲临终前竟然在安楚辰的商会存了一大笔钱,还把沪军一般装备交给他来置办。”齐昱言语之间全是愤怒。 苏郡格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反正不可能是为了她苏郡格吧! “不许背叛我!我们试着相处,慢慢做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其实也是挺好的不是吗?”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开始喜怒无常了?苏郡格始料未及,一时间错愕木讷的点了点头。 齐昱渐渐直了身子,深邃的看着苏郡格,那样无助到了极点却又硬撑着的坚强,让人心疼又心酸。“你放心,我们一直都会是夫妻,可以白头偕老。”这样的承诺在心头一热的情况下就这样轻易出了口,苏郡格自己也吃惊,齐昱一抱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死死不放,那态度就是:你敢离开我,我就和你同归于尽。至于苏郡格这回她完全被他的气势压倒,莫名的顺从。 捌拾·黄莺乱啼蝴蝶飞 http://.biquxs.info/ 后来苏郡格才知道齐昱又把她和安楚辰的旧事翻出来的原因。这是齐庚泽给自己的儿子找了多大的一个麻烦啊,可谁让他也是齐眉的父亲,这其中不仅有对于邱珍的亏欠,更多的还有对于齐眉的疼爱。 谁让齐眉喜欢上了安楚辰,帮安楚辰就等于是帮自己未来的女婿一把,稳固安楚辰也就是稳固了安楚辰对于齐眉的情感。 齐庚泽的期待是安楚辰与齐昱极为顺利的合作,却不知这其中颇多的周折,齐昱怎么会有心情和情敌合作? 但在军部的会客室里,齐昱仍旧约见了安楚辰,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决,放在桌面上或许更合适。当邵震把所有安楚辰带来的关于沪军装备的账单给齐昱过目之后,齐昱率先开腔,这里是他的主场。“安董事真是细心周到,所有账目做的一清二楚,齐某佩服。” 安楚辰淡淡点头,“老督军信任在下,是在下的荣幸。” “但今年春夏的军装被服就不劳烦安董事了,我们合作之前我就已经安排了苏州的纺织厂订做,这是沪军的惯例。安董事应该知道。”齐昱瞥他一眼,满是不屑,不管怎么样他才是上的统治者。 “当然,我知道少帅不会失信于人,只要冬季的是我们的就好。”安楚辰这是在确认齐昱的承诺。 齐昱微笑如春风,“好说,好说,邵震送送安董事。”逐客令下的干脆利落。 而后交代邵震,“让苏州纺织厂那边把秋冬的装备都准备好,安楚辰的一概不用。” 邵震并不惊异于齐昱的决定,他知道自己主子的为人,睚眦必报那是当然的。于是这样的釜底抽薪也就绝不意外,从一开始齐昱就反感安楚辰到了极点,报复他的时候终于到了。 至于在商会的存款……钱,这东西齐昱向来不缺,损失一部分也算是值得的,反正都能赚的回来。齐昱心里清楚以他安楚辰这样的性子,齐眉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至于上次在马场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交谈,恐怕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早早的断了合作这样的念头才是正题,要不然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就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齐昱的如意算盘打的正响,安楚辰那边也不是傻的。秋冬的装备他齐昱根本不会用他的,可是又不能不做,要是不做万一齐昱来要那就是自己失职,今后在这生意场上还怎么立足,纵然人说奸商,可诚信还是要讲的。于是咬咬牙就准备开工吧,输了里子也不能丢了面子,大不了齐庚泽存在商会的钱用来抵债也是够的,这样损失也不会太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要到苏州的纺织厂那边亲自看看的好。 关于齐眉的事情,安楚辰真的是认真思考过,且思考了很久。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就与这样的权钱交易联系在了一起,真让人唏嘘不已。自己也后悔那天在马场里那么的主动,或许真的就让她误会了。而自己当时不过就是为了生意而已。她真的不是他的那碟子菜,如今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耽误了她,真是罪过罪过,安楚辰觉得自己这件事办的真是差劲极了,他一定要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到时候不仅误了齐眉,自己还会给自己惹一大堆的麻烦,只是一切还要从长计议…… 收拾完了安楚辰还剩下一个林承,,在最近他的生意干的风生水起,人呀,就是不能得意太久,否则真的会忘形的。布防图偷的这么顺利,他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这太岁头上动了土难道还想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是方菱花干的那就从她身上下手好了,至于济民会那个大仓库,人有些多,做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考虑周到,一定要让别人看到自己身为上海的统帅不仅战无不胜还悲天悯。特别是要让苏郡格知道,她这辈子都注定是他的,别人想都不要想。 捌拾壹·篱边*经霜暗 http://.biquxs.info/ 藤原慕武看着对面目光涣散的简奉仪,嘴角挑出一抹笑意,如今的她用今非昔比四个字在恰当不过了。虽然沪军的记者招待会上没有捣乱成功,跟踪苏郡格的计划也成了泡影,但齐庚泽的死还是让人舒心不少。当简奉仪从一个文弱小女子变成了身手不凡的忍者,这其中的心酸与折磨藤原也是能感同身受的,不过一个是亲身体会,一个是亲眼所见。 自从藤原抓到了她与她父亲之后,一切就变得更加明朗,吉川一郎因为背叛而处以极刑。简奉仪亲眼看着吉川一郎的死刑,那样血淋淋的场面对她这样的一个女人来说简直就是让人疯狂到死亡。“看到了吧?不用惊讶,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去做,总有一天那个的人会换成你的父亲。一定要相信我的能力!用你的条件去换你父亲的性命,这是多么划算的一场交易,你不会吃亏的。”这是简奉仪变成形式走肉前听到藤原的最后一段话。 而后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她独自面对着十几个剽悍的男人那半天她就成了被剥皮的小白兔,任人蹂躏,任人宰割,身体阵亡,心也就死了。在苟延残喘的最后一刻,她能想到的就是,这真的是报应,自己的所作所为就该换来这样的报应! 一个没有任何底线的人就会有着无尽的潜力,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是她简奉仪不能干的? 藤原对于自己的“作品”相当的满意,他十分期待的想象着齐昱与简奉仪重逢时的情景,乘其不备地捅上一刀会是什么感觉? 更何况简奉仪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一件任务,要是齐昱得知自己父亲的死是简奉仪一手促成的,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场好戏? 要有更大的期待就要有更大的耐心,藤原向来不缺这样的耐心,他会等着简奉仪有更大的蜕变,因为苏郡格也成了他强大的对手。谁让你是苏淳严的女儿,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日本人早就想在北方弄个地方圈起来,软硬兼施的让北洋政府同意了可苏淳严就死不同意,还愣是把军队调了过去严防死守,死活将日本人挤了出去,顺带还收回了三条铁路线。这气日本人受得窝囊,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有特别是藤原这样的军国主义狂热分子。不过幸好,他抓住了一条软肋,苏淳严的软肋——苏郡格。而且还听说她和一言堂的林承有一腿,太好了,什么叫做一网打尽,就是这个意思。藤原慕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这样的天才头脑就应该为日本天皇陛下称霸全世界服务。 “千雪小姐…”藤原微笑着开口。 “是。”简奉仪眼神灼灼,完全成为了他的俘虏。其实早在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他的俘虏,因为他成了她肚子里孩子去留的决定者。 “请你宣布效忠我们的天皇陛下,愿意用齐昱和苏郡格的命去给天皇陛下献上你的忠诚。”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捌拾贰·独上危楼愁无奈 http://.biquxs.info/ “唐三,最近和庆班那边怎么样了?”林承一面飞出手中的飞刀,一面问唐三。最近他实在是太忙,没时间操心方菱花。不过听说她最近走运了,成了帅府的座上宾,今后和庆班的戏都只排给帅府的老夫人看,票也都不对外卖了。 不过之于林承来说,他是挺没有良心的,人家一个弱女子费了好大的劲把布防图给偷出来,方便他走私西药,可他倒好,一忙起来就六亲不认了。大半个月过去,一场往南方倒腾西药的买卖赚得盆满钵满才想起来是谁帮他出这么大的力,帮他这么大的忙。 “方老板说还不错,进了帅府比以前清闲了,就是不怎么方便出门要不然早就该来找少爷的。”唐三回答的毕恭毕敬。 林承就知道,齐昱怎么是个糊涂的人,现在这样的局面和把方菱花软禁没什么区别,不过这法子真是委婉。看住了方菱花就是看住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呀,亏他想的出来,还把和庆班给买下来了。 “小嫣呢?” “大小姐去上课了,这会儿还没有散学呢。”唐三这次的回答是根本抬不起头来。 林承脸一阴,这都什么时间了,没散学?!肯定又去找肖存钦了。这几天林承额肖存钦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有有些玩上瘾了。可现在一闲下来,自己的妹妹到先去慰问“猫”了,心里这个气啊!手里换了的茶盏就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茶叶茶水四散而逃。 “派人去找他,让她晚上回来吃饭。”林承的目光有些凶狠。 晚上林嫣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家,看到林承就想看空气一样。 “站住!”林承大吼。 “什么事!”林嫣吼回去。 每次都是林承先按下性子,让着疼爱的妹妹理所应当。“你收敛一点,一个女孩子成天往外跑这算什么?难道你要倒贴肖存钦?” “那你要倒贴苏郡格吗?”针尖对麦芒,这林家兄妹谁都别说谁,真不愧是一个妈生的,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林承沉默,被人一语中的的感觉其实很不好,可事实就是事实,他真的是准备好倒贴了。自己身为兄长表率的就这么差劲,更何况要教育别人,那来的资本? “哥,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生气。”林嫣知道自己的话说过了头,赶紧道歉。 林承不语,径自走上了楼。林嫣的眼泪又开始泛滥,爱一个人什么感觉,爱一个不能爱的人又是什么感觉,自己比谁都明白。可是人心啊,那怎么会是自己说的算的呢? “你最好小心的是父亲那边。”楼上扔下来的话,虽然听着冰冷,但暖意十足。 存钦,我们该怎么办? 回想第一次见面,那是林嫣刚从国外回来,大把大把的知识装在怀里恨不得如男儿一般施展报复,却奈何自己是女子之身,想到在女子书院教书或许最为合适,却遭到林仲熙的反对。林嫣倔强,每天自己坐电车去学校讲课,就在这时她遇见了在电车上捉扒手的肖存钦,巧的是那天肖存钦的车坏了,也只是偶然才坐的电车。 为他的身手和风度所倾倒情理之中,少女的情怀头一次为他人展开。可无论如何偶遇没有变成相逢,林嫣便在沪城的大街小巷搜索他的影子。功夫不负有心人,警局附近的十字路口,她看见他扶起一个撞在他车子上的卖报童,这次她再也不会放过机会。此后,女子学院外总会时不时停下一辆黑色的轿车。 林嫣再也不会挑剔学校周围餐馆的饭菜不如自己家的,因为有他在,喝白开水都是放了糖的。只是肖存钦和林嫣不同,他是个慢热兼闷葫芦,喜欢她,爱她,却并不像她那样热情。每天下班陪她吃饭,周末同她看电影,或许因为职业的原因他的喜怒哀乐从不显露,时间长了林嫣都以为他是敷衍。 捌拾叁·随缘过得休生受 http://.biquxs.info/ 终于有一次学校教日语的教务主任在周末开会,林嫣被迫参加,肖存钦也无奈作陪,一场电影就此泡汤。会上教务主任仗着自己有日本使馆做靠山,一再刁难众老师,发了个什么日语小册子让大家诵读,甚至要求会背,可是却只教音不教意。 肖存钦精通六国语言,日语更是不在话下,看一眼就知道是些亲日的内容,于是课上故意捣乱阴德主任注意。 “你干什么呀?让人看见了,真是的。”林嫣对肖存钦突然表示出来的亲昵,实在是不适应,可是又不忍拂了他的面子。他这样的主动还是头一回,可是这也太不和场合了。终于肖存钦的胡闹惹得林嫣憋不住笑出了声。 主任果然指明让他俩站起来朗读,肖存钦一丝坏笑隐现,而后正色道:“印的太小了,看不清,念不出来。” 主任大怒,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肖存钦轻蔑一笑,“不如这样,主任把这其中的意思说出来,我给你翻译成日语如何啊?”挑衅的含义是——你敢吗?! 结果提前散会,小册子收回,一场闹剧惨淡收场,估计教务主任也打听了这两个人的来历,于是也没有找什么麻烦,半个月后离开了学校。 也就是这一次林嫣对于肖存钦的认识又上了一层,她的男人文武兼备,且计谋高超,也就认定了一辈子都是他的人,非他不嫁。 恋爱实在是美好好的让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特别是林嫣,可是她不能恨自己的出身,不能恨肖存钦的身份,要恨只能恨为什么让自己心动的人会是他,自己怎么就这样管不住自己,很多时间林嫣都在反省又不断的深陷。 反复挣扎到最后只好向肖存钦摊牌,能挨一天是一天,肖存钦说:“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努力,小嫣,我们会在一起的。” 林嫣哭着补充:“死也要在一起。” 肖存钦擦她的眼泪:“关键是活着。” 其实曾经肖存钦也是恨不得把林嫣打晕干脆抗到美利坚去,直接来个抢人偷渡。可是他爱她,也就要尊重她,她是上海滩的一朵玫瑰花,她应该光明正大的迎接她的幸福,犹如玫瑰绽放在灿烂阳光下。 然而现实不仅没有给肖存钦努力的几乎反而把他推向更远,一言堂的所有生意他都了如指掌,甚至林承都大着胆子去沪军军部偷布防图,他是在死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结了案子,却无法给齐昱一个交代,林承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啊,我就看你敢不敢给齐昱说这事是我干的! 还好方菱花盗图只是方便林承倒卖药品时不要撞上沪军巡逻,但是后来怎么弄得满城风雨以致黑市大肆倒卖就让人匪夷所思了。肖存钦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齐昱还好的是齐昱早就有了新的部署,原来的城防图已经成了黄历。 局面两难之中却又火上浇油,父母亲催促他结婚,或者赶紧回到美利坚去。肖存钦无奈之中想到一句话: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更何况林嫣哪里丑了? 时间,地点约好,肖氏父母坐轮船从美利坚赶来,林嫣这才知道他的双亲竟然曾是驻美利坚的理事,如今已经定居在了那里。 想到他的书香门第,自己的家庭却…… 造化弄人,这可如何是好?但肖存钦的父母完全表示赞同,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又乖巧可人,哪里找去?林嫣清楚,肖存钦一定没有给他父母说自己的家世,他爹娘要是知道自己家是那种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过日子的人,绝对当场翻脸。而他只是说:“做些小生意。”至于肖氏夫妇提出见未来亲家的事,肖存钦立马阻拦,“现在又不结婚,不用这么着急的,再说我也没有见过未来岳父呢,她的父亲如今不在上海,去了杭州。”实在熬不过,肖存钦只得缓兵之计,见林承还好些,再说父母大老远来一趟也确实不容易。“要不见见林嫣的哥哥吧?” 看到林承的时候,肖家父母相视一笑,这妹妹长的标志俊俏,哥哥也是这样的英俊非凡,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大家风范,简单聊上几句也让人觉得谈吐不俗。虽说是小户人家,但与自己的孩子还算是相配的。 肖家父母满意而归肖存钦也算是心安,更感激林承给了这么大的面子,林嫣当时就抱住了哥哥高兴的上蹿下跳。 林承却意味深长的一笑,肖存钦就知道天下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你扣的那一船货该放行了吧?”支开林嫣,林承就不用再有顾忌。 肖存钦皱了一下眉头,“一事归一事,你拿自己的亲妹妹来要挟我么?” 兔死狗烹!“肖警长,你这脸翻得也太快了吧!”林承目露凶光,他有种被耍的感觉“你信不信我可以从此不会让你再看见林嫣?” “信,我当然信!你要是想毁了小嫣一辈子的幸福,你就让我们永不相见。” “她这一辈子的幸福有你能给吗?” “对!只有我能给!”肖存钦言之凿凿,当仁不让的气势确实让林承为之一震,要承认的是肖存钦说的没错,亲眼看见了他的父母对小嫣的满意这样一个有修养有知识的家庭,真的很适合她今后的生活。 “只可惜她要不起!”林承还是狠狠心说出了这句话,“她有这样的家庭就注定了没有权利再要你给的幸福,你们在一起注定没有明天。”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们连手。这样的买卖绝对合适。” 肖存钦哭笑不得,“只可惜你晚了一步。”他早就和齐昱站在了一条线上。 “你若弃暗投明,我仍旧欢迎。” 谁暗谁明?!肖存钦真快要忍不住笑了,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此事就此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二人的梁子也就此结下。 捌拾肆·今日看花惟袖手 http://.biquxs.info/ 林嫣与苏郡格的关系最好,自己的心事自然从不瞒她,苏郡格于是又无缘无故卷进了这件事中。身为闺中密友,要是只帮着长吁短叹那就太不合格了,可是连林嫣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苏郡格就只能除了唏嘘也就倾听了。情深缘浅,这样的事情因何会如此之多?天不遂人愿,奈何奈何,可叹可叹…… 苏郡格并不是有着什么能预见未来的能力,但照林嫣和肖存钦这样的情况来看她也只好用尽人事听天命这样的态度了,至于结局想的都不敢想。 林嫣无奈之时则用帮林承去帅府探病苏郡格还了人情。她拉着苏郡格当垫背的,心中有愧,却也情有可原。其实她的心就是借着哥哥对苏郡格的恋慕再去给林仲熙老爷子说情,在父亲哪里哥哥的话还是比自己的管用。 可偏偏自己又是个直肠子,嘴里藏不住话,为了挽回友谊,她又主动坦白给苏郡格,以祈求宽恕。苏郡格不是个小气的人,全然没有责怪林嫣的意思,想她一个小女子也不过就一片赤子之心,如此一来倒也是可爱。 可爱的人不止林嫣一个,新到帅府的方菱花也算得上一个。同在帅府,自然会有交集,苏郡格与方菱花之间当然也会接触。话题自然来自方菱花的行当——唱戏。 “难得少夫人不嫌弃我们这些下九流的人,只要是少夫人喜欢的,下次菱花还唱给少夫人挺。改日让班主新排个昆曲就是了,夫人还喜欢什么,尽管给菱花说。”方菱花一双桃花眼笑得灿烂,就连那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方老板可不要这样说,什么下九流的,我却不这样觉得。你们演戏排戏也是辛苦。今后在帅府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给我说就是了。” 苏郡格深知她与林承之间关系匪浅,而齐昱将她困在帅府无非就是要牵制林承,听说那布防图的丢失就有她的原因,且这方菱花还是“文武昆乱不挡”,功夫了得,苏郡格就想着军部的高墙都来去自如,更何况这帅府的。不是她不能走而是她不想走,至于其中这不想走的道理,她进府时齐昱就说了,少夫人要全权负责照顾。说白了还不就是监视?方菱花也知道林承对苏郡格的心思,聪明如她,给苏郡格找麻烦那就是给林承找麻烦,再说了如今在帅府里好吃好喝的呆着也不错呀!总好过在和庆班的时候,还要看那些观众的脸色,权当修身养性了。 “好,既然少夫人不嫌弃,那菱花也就不客气了,菱花不自称下九流的人,少夫人也就不要常常把有夫之妇挂在嘴上。”方菱花那媚到骨子里的笑意自然是心有所指。 苏郡格心下也就有了思量,看来凡事和林承有牵扯的人,自己还是少惹为妙,那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况自己还没有胜算。“可事实如此,我就是已经嫁为他人妇了,想不承认也不行啊。” “以少夫人如今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是嫁过人的?”方菱花一笑,若牡丹吐艳,“就算是嫁过又如何?菱花下面想排的一出新戏就是柳毅传,想必少夫人一定听说过吧?到时候少夫人一定赏光啊,看看菱花的越剧如何。” 可不是听说过吗,那洞庭龙王公主远嫁的夫家虐待与她,幸得柳毅传书龙王才得获救,而后公主与柳毅成就了一段佳话。苏郡格暗自苦笑,好像自己还真的与那个龙宫的公主有一比,可是谁有会是那柳毅呢?林承? 想她如此费劲心机,倒也是让人觉得天真可爱,但可爱归可爱,苏郡格当然心里有数。 捌拾伍·醉尽秋霜锦树残 http://.biquxs.info/ 可爱的人有可爱之处,然而不可爱的仍要发生,苏郡格也不是什么圣母玛利亚,随便对什么人都存着善心,比如许惠冉之流。自从苏郡格成了当家主母之后,许惠冉的“闲事”就没有断过,今天哪个丫头动她的东西了,明儿又是各房东西分配不均了,后天又是齐晓惹她生气了。 一点小事鸡飞狗跳,摆明了找苏郡格不痛快,要是搁以前齐庚泽在的时候许惠冉还会忌讳白琳一些,可如今风水改了,更风温说她是外头有了人,正思量着怎么改嫁呢! 然而这样的谣言没有证据,怎么会成为扳倒许惠冉的工具?苏郡格不傻,自然不会拿它说事。好在齐晓懂规矩,愿意帮忙,苏郡格也铭感于心,只是她是小辈又是女儿,许惠冉当然不会理会,反而变本加厉说苏郡格挑拨她们母女关系,一时间又是沸反盈天。 “你就是没用,她说什么你都信啊?我许惠冉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蠢货!”许惠冉一手指头戳在齐晓的脑门上。 其实能有多大的事,不就是借题发挥,这回又是老生常谈,什么福利分配不均。许惠冉骂完自己的闺女就直接站在二楼上往下破口大骂,且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白琳终于坐不住了,可也只能看着她撒野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样不要脸的勇气的,更何况白琳还出自书香门第。 反而是邱珍出头,“你不要这样放肆,话骂的这样难听也不怕折了阳寿,齐家没有亏待过你不想过了就请自便,没人拦着。” “哟!你算哪根葱?想当太太是吗?跑来我这管闲事。齐府没有亏待过我,那可是亏待过你了?”许惠冉什么人物啊!那是句句带刺,非戳到你的伤处不罢休。 邱珍自然不是她的对手,败下阵来,理所当然。 “三姨娘,到底想怎么样,您给句痛快话吧!”苏郡格也觉得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分摊不均,你说怎么解决吧!” “分摊不均?哪里不均?比着广州战乱的灾民能吃上喝上算是不错了。更何况每个月各房的账目我都让管家给各房送去过目,现在账目在这里了,哪里不均?你到说说看!虽说老督军仙逝,但府里一切正常,甚至各房还比之前多给了一百大洋,老督军在时没人敢这么嚣张,如今新帅任职,就敢这样放肆,是不把少帅放在眼里,还是觉得他年轻可欺?” 苏郡格不怒自威,可许惠冉的泼皮无赖也不是盖的。“少跟我来这套,我要分家,要是那天我和齐晓饿死在了帅府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分家?”苏郡格这才知道坊间的传闻有几分可信了。 “我不要,我在这里过得好好得,我才不搬出去呢,我不要分家。”齐晓突然站出来反对。 “看来要分也是你自己要出去,我们都不愿意分,你自己走,这就不叫分家了,这叫开除!”白琳也趁势开口。 “三姨娘,那你自己一个人要去哪里呢?h眼看着齐晓就要考试了,你这一闹她会考不好的。”齐眉插言。 “不为别的,也得为三妹考虑,女儿家长大了,终归要有个依靠的,放眼这上海滩相信没有一个还会比从帅府出嫁的姑娘更风光更有靠山吧。” 苏郡格的软硬兼施用的实在得当,好在许惠冉也算是安生了下来,哪怕是暂时的也好。 捌拾陆·湿冥冥柳烟花雾 http://.biquxs.info/ 齐昱到傍晚的时候回来,进门时见了早已安排的晚餐,只是没有见到苏郡格。听闻了许惠冉找麻烦的事,自己和这个三姨娘不是没有相处过,知道她的那个泼辣性格。这会儿苏郡格一定是正在头大…… 心中不安,就到卧室里去找人,果然她在,斜斜的依在贵妃榻上看书,夕阳的余辉透过窗子铺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披了一件金色的纱衣,美得一发不可收拾,心动堪堪。 齐昱淡笑着走到他的身边,正好她也抬头,目光相撞,他的热切,她的冰冷,显然她是窝着火呢。 齐昱理解,当然不会计较,于是和颜悦色与她搭讪,“该吃饭了,下楼去吧?” “不饿!”苏郡格的目光又回到书本上。 “别跟她计较,生气不吃饭真的犯不着。”齐昱面色温和,“饿坏了自己可不好,走吧一起吃饭去,晚上专门给你做了鲜笋。” “给你说件事,”苏郡格表情严肃,显然不是一件普通的事。 “说吧。”齐昱饶有兴趣,她很少这样郑重其事。 “我想去留洋。” “什么?” “去念书,法国有个学院听说很不错,时间也不长也就一年。” “你敢!”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敢不敢!?” “你答应过我,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夫妻,要白头偕老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我怎么说话不算话了?又不是去离婚,我只是想去留洋,见见世面。” “不行,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太过分了,每天就把我困在这里给你处理你家的这事那事,你就同意了是吗?” “你家?苏郡格,你嫁到这个家大半年了,竟然还给我说这是你家。你是不是齐家的媳妇?你从来都没有把这里当成家对不对?你知不知道一个为人媳妇该尽的责任是什么?” “我该尽的责任都尽了,你在也好,不在也好,这个府里所有的事情该我干的的,不该我干的,我都尽心去做,你还想怎么样?做人不又要太过分,你们都留过洋,我也出去见识见识不行吗?” “对!你说对了,别人什么都行,就是你不行,谁让你是苏郡格,谁让你嫁给我了,谁让那么多男人都对你纠缠不休。” “‘我是苏郡格怎么了,叫什么名字也有罪吗?嫁给你的时候就说了是政治联姻,不牵扯各自生活,哪里又有什么男人对我纠缠不休了?” “我看你真是心里没数啊,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你让哪个男人坐怀不乱?我也是男人。” “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上次的吻还没完呢,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啪”,又脆又响,打的苏郡格的手都有些疼,齐昱的脸上立马五指印显现,不屑半刻便是红肿一片。 “你怎么又打人?!”齐昱捂着脸怒气冲冲。 “我……谁让你不规矩,我,我也不是故意的,……”苏郡格自己知道这回下手是太重了,如今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有暴力倾向了。 “能不能不走?一年对我来说太长了。苏郡格,我希望我们之间不只是政治联姻。” 苏郡格一愣,抬头看着齐昱的眼睛,清澈若泉,他完全没有生气自己的那一巴掌,他却在和她表白?可她却不知所措了。 “我说我喜欢你,离不开你,想天天看着你,你信不信?知不知道?”苏郡格又将头低下,浅咬着嘴唇,不吭声,心里忐忑,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齐昱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十分抗拒更十分的恐惧。 “我不信也不想知道,你别说了。” 齐昱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看着我,郡格,好好听我给你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想理我,也因为这一大家子的事情让你觉得烦心,想离开。可是我却爱上你了,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上你了。”顿了顿,齐昱又说,“以前我做了很多让你不齿的事情,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所做的那些混帐事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就是想让你嫉妒,让你在意……” 苏郡格捋了捋头发,抿紧了嘴唇,半晌,问了一句,“这样的话你还对多少女人说过,简奉仪听到过吗?” 齐昱一愣,苏郡格真的不同,她对自己压根就没有这样的心。“没有,别的女人都没有听到过,简奉仪也没有,只有你听过,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样失败,这样颓然,犹如战场上折损了千军万马,惨败如此。 沉默不语,有什么在两人之间流转,苏郡格没有想到齐昱这样的表情,她以为他又是逢场作戏。可是这回她也错的一塌糊涂,爱情是一种羁绊,她现在还没有想被捆住的心思。 “对不起……”声音小到她自己都听不见。 齐昱苦笑拧上嘴角,“是不是无论如何都要走?那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试着,试着离开你,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好不好?”低三下四的语气,他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可是却没有了下文便松开她的肩膀,转身出了门。 苏郡格怔怔的站在哪里,此刻有数不清的问号走马灯一样的在她的脑子里打转,可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为什么自己也是那么的难受呢?胸口闷闷的,呼吸也不那么顺畅,莫非伤人者亦自伤,是真的? 终于支撑不住,苏郡格依在了墙上,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最后她抱着肩膀蹲在了地上,自己抱着自己这样就不在觉得孤单寂寞了,渐渐的泪水弥漫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想哭,也就哭出了声音…… 捌拾柒·绿苹红蓼参差见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约林嫣喝咖啡,林嫣瞪着眼睛等了半个多多小时,可苏郡格却总是欲言又止,这可把林嫣给急坏了,何时苏郡格竟也成了这么不痛快的人了? “姐姐,你说就是了,我听着呢,你这样子我挺担心的。” “问你一件事,但是有些不好意思。” “说吧,咱们姐俩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肖警长有没有给你说过我爱你?” 苏郡格心想完了,问的那真叫一个蠢啊,人家恋爱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会没说过这样的话呢。可她这话问的实在委婉也只能委婉,难道让她张嘴问林嫣,齐昱给我表白说他爱我,我该怎么办? “没有。”林嫣吐出这两个字倒叫苏郡格意外,“他那个闷葫芦,给我表白都没有说过一句感动动的话,最多就是当我的女朋友吧,咱们俩多合适呀!我真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与苏郡格意料的答案出入太大,她就不知道该如何来接下文了。“肖警长是老实人,不会那些油嘴滑舌的东西,你要体谅。“苏郡格只有安慰,可仍旧心有不甘,继而又问道,“你们,你们有没有,嗯……他有没有吻过你?就是,就是吻嘴唇的那种?……“问出这句话,苏郡格是下了多大的勇气啊。 “啊?!“林嫣惊讶苏郡格今天这是怎么了?早就知道她的反应会不一般,苏郡格自知尴尬,羞涩的低下了头,咬着小汤池心中七上八下。 “我和他?我早就是他的人了,接吻这样的事情还算新鲜吗?“ 又不是苏郡格意料中的答案,大约是留过洋的人都开化许多,林嫣一个还未出阁的大姑娘讲出这样的话来也没有觉的有什么难为情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齐昱才反对自己去留洋的? 正当苏郡格的心思千回百转之时,林嫣就瞧出了一些端倪,依着她那直爽的性子,也就没有什么不好出口的,“他亲你了?还给你说我爱你呢?“ “啊?什么他啊……“苏郡格连忙掩饰。 林嫣却被问住了,是啊,这个他是谁啊?是林承,是安楚辰,还是齐昱?其实她当然更倾向于自己的哥哥。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哥哥,血缘关系就是那种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可是林嫣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他,只有——齐昱!可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是谁呀?“声音小的让人可以忽略,苏郡格实在不便回答,便也直接忽略,装作没有听到的就转换了话题,问起林嫣留洋的事情。 这回话题成功突破,林嫣的回答让苏郡格不再意外,一时间气氛活跃了起来,也就相谈甚欢。而林嫣也早已将苏郡格对于留洋的向往之情了然于心,只是她如今的处境这般,怎么可能出去呢?就算她想,齐昱怎么可能放人?从如今的形式看,齐昱根本就是爱上了她,而眼前这个姐姐呢?压根儿是浑然不觉,还妄想着出国留洋,恐怕早晚会惹得天怒人怨的。也不知是齐昱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还是苏郡格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姐姐也想去留洋吗?“林嫣还是直话直说的舒坦。 “我也只是问问而已,怎么可能去呢?“苏郡格流露出不尽的失望。 “就算是不能去留洋,也总是可以出去溜达一下的吧。光是嘴上说说的情啊,爱啊,有什么用?女人就是要来哄的,送过你东西吗?带你出去玩过吗?也难怪你喜欢不上他,这样的男人,搁谁都喜欢不起来!霸道,自私,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林嫣越抱怨越是来气,最后竟然是怒不可遏了。“姐姐,你也太好脾气了,什么都由着他?“ “其实我们谁都不管谁的闲事,这也挺好的。“苏郡格抿了一口咖啡。 “可是,你却要替他操心那么一大家子的事啊,我只道我那表姨本就不是个善茬,你肯定受气不少。她现在外面听说是和黄家老爷子勾搭上了,自以为就得了靠山了,岂不知那黄桐廉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把年纪娶了七方姨太太,如今都年过半百了又和许惠冉惹上了。我倒是要看看她有什么好蹦哒的。不过就是看着他有两个钱呗。可是这钱也是来历不明,听存钦说是走私了大烟和军火得来的。齐昱治军严格,特别是烟膏子和军火管的尤为严格,就连我哥都不敢碰,他却敢干。哪天要是她再敢翻天,你就让齐昱去查黄桐廉的生意,我保准一查一个准。“ ‘‘她倒是也没有什么,就是可怜了齐晓,要是真闹到这样的地步恐怕大家都不好过。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不为别的就为孩子也不能这样的胡闹吧。不过上次我倒是也把话挑明了,这段时间她会安生些的,什么时候她要是再找麻烦就再说吧。‘‘ “姐姐,我是真没有你这样的本事,愿意嫁到这样的人家,要是我啊,上吊的心都有了。也就是你这样的性格受得了,他们这样欺负你。“ “也没有你说那么严重,我到觉得还好,总之他们会顾及我父亲的势力不敢怎么样。只是这样的日子过得也确实没有滋味。“ 林嫣将手按在苏郡格的手上,那意思应该就是感同身受了,苏郡格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感激的回握,毕竟有这样的朋友日子也还能打发的掉。 而正在这温情时刻,窗外的一个身影让苏郡格身子一紧,那个人会不会是简奉仪? 见到苏郡格神情异样,林嫣也就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出去,“那个好像简奉仪啊!“ “你看着也像啊?“ “走,出去看看。“ 等到门口的时候,那个身影却早已淹没在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哪里还寻得等到半点踪迹。“或许是我们看错了?“苏郡格喃喃一句。 “也可能吧,不是说她回了广州之后就因为那边的革命军闹暴动最后给失踪了吗?要是回来了,应该也要回去帅府吧,在这大街上瞎溜达什么呀!没有了齐昱她能干什么?“ 林嫣对于简奉仪那个娇小柔弱的形象向来嗤之以鼻,她总觉得这样的女人都是做作,以这种可怜巴巴的形象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进而讨得他们的欢心。 听林嫣的分析倒是非常到位,于是苏郡格便给了自己一个结论,应该是看错人了! 捌拾捌·一曲新声按伊州 http://.biquxs.info/ 最近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济民会要搬迁了,从原本那个破烂仓库说是给迁到城南去,新的地方比原来的大,而且有了砖瓦房,不再是冬冷夏热的破旧仓库了。这一切都得益于当今沪军统帅齐昱赢明儿伟大的决定。可是话分两头说,有人是千恩万谢,有人却要扎个小人戳他的心窝,咒他不得好死了。 济民会的灾民从就仓库中迁出,每人得米面二斤,衣被数件,自然欢天喜地,对于齐昱的大恩大德那是感激涕零,个个回家恨不得都想给齐昱供个神仙牌位,天天鞠躬叩拜以示尊敬。而林承,还来不及戳小人就咬牙切齿的考虑怎么把藏在就仓库地道里的那些药品给解决掉,齐昱这一锅端的本事还真大。 “爷,说是要建军火库呢,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唐三也是跟着着急,眼看着下一批货就要到了,这下可往哪里搁呀! 林承一言不发,拳头攥的格格发响,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否则那一船的货岂不是要扔到海里去了。齐昱,你够狠,咱们走着瞧! 苏郡格依约来到法租界的牛排餐厅的时候,却没有见到林嫣,取而代之的是林承出现。“听说苏小姐的牛排做的很好吃,尝尝这里的怎么样?“ “你又想干什么?“苏郡格实在气愤,面对这样的诳骗不论是谁都会气愤。 “不干什么,请你吃顿便饭而已。“林承笑盈盈得将座椅拉开请苏郡格入座。 “有话直说吧。“苏郡格动都未动,表情十分不耐烦。虽然她并不反感林承,但是他每每与她会面的手段总是那么的见不得天日,也着实叫人头疼。要不是看着林嫣的面子苏郡格自然不会理会林承。 “你能不能每次都以小嫣的幸福做要挟她做事情,她是你的亲妹妹,难道你都不想看着她过得好吗?肖警长与她在一起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就这样的狠心棒打鸳鸯?“想着林嫣给自己打电话时那战战兢兢的声音,起初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现在才知道原来又是着了她哥哥的道儿。 “那你有没有看到我对你的一片真心?我林承能看上的女人没有几个,你恰巧是唯一的一个。你不能眼见我利用林嫣成全自己,就能眼见着我对你的情意付之东流?“他的话想来说的头头是道。 “林堂主向来自视甚高,如此高的眼光却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真是匪夷所思,更何况你的真心恐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苏郡格瞥他一眼。 “你就是太聪明,女人呀,太聪明不好。“林承凑到苏郡格身边,腔调暧昧,距离危险。 苏郡格转身推了他一把,“你离我远点。“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双手,惊得她瞪圆了眼睛,“放开我,否则我不客气了!“ “还想拿枪?你真的想杀了我?舍得吗?“林承的眸子里光芒汇聚,灼热脸颊。苏郡格让他看的头皮发麻,脸上也觉得发热,猛的将手抽了回去。 “听我说完,找你真的有事,能不能不让齐昱拆城北的旧仓库,或者到了下个月再拆。我有批药马上就到,拆了仓库药品就没法安置了。“林承竟然和盘托出。 苏郡格着实吃了一惊,他就如此的坦诚,说出了全部…… “能不能帮我?“林承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嘴唇粘在了她的耳唇上,低语如情人一般。 苏郡格赶紧挣脱他的怀抱,“我才不操心你们之间的事情,再说了,我凭什么帮着你去求自己的丈夫?还有,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吗?萍水相逢而已!你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我。“ 他将手一摊,笑得甚为勉强,而后理直气壮的说出了一大堆她与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的原因。比如他为她包扎伤口,比如他没有揭穿她在圣心教堂帮南方革命党学生偷运西药,比如她帮她摆脱别人的跟踪监视,还比如他送给她特制的屏风。说到最后苏郡格竟然噗嗤笑出了声,她不能否认,这个男人实在可爱。 “我还可以送你去欧洲留洋,在那边的吃穿用度我全包了,你觉得怎么样?划算吗?“林承一面笑意的看着苏郡格将脸别了过去,他说的所有事情都是她的心中所愿,他为她做的事情都让她动容。可就是因为一个身份,就什么都做不成,少夫人,沪军少帅的第一夫人!曾几何时,她或许也想过,其实林承……若她未嫁时,他或许才是她的良人。 “齐昱不让你走,是不是?“ “……“苏郡格回避了他的这一问,反而说道,“你开除这样的条件,到底是对我的一片真心,还是收买人心呢?“目光清冷,全然不屑。 “郡格,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情不自禁的对你的动心,比起林嫣和肖存钦恐怕这其中的滋味更不好过。遇见你时,你已经嫁为他人妇。若是别人还好,可他是沪军少帅,我林承明白他能给你的,我给不了你,就算再怎么惦记你,我也要想着你是嫁了人的,你是北洋府的大小姐,沪军的第一夫人,你们的婚姻不容有误。管你当真也好当假也好,我每次开着玩笑给你说我喜欢你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心情?“林承几乎是要拍了桌子,“我明知自己不该爱上你,可是我就是动心了,又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啊!郡格,对你,我轻不的重不的,远不的近不的,我一个大男人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夜不寐的害相思,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可在怎么样对你我也要知道我一言堂还有几千号兄弟等着吃饭呢,所以我,我来求你!“这口气哪里像是求人?比起齐昱潸然泪下的表白,林承的表白却是惊心动魄的,苏郡格咬着嘴唇愣是让他给吓住了。 遭遇屡次表白,苏郡格只觉得自己最近是耳朵不好使了。当初和庆班戏园子外面,她真的以为他就是开玩笑的,她从未放在心上,现在瞅着他的神色,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是自己身为一个有夫之妇让别人这样为之动心,如此一来算不算不守妇道? “这事要是我说了,只会更糟。林堂主还是另托他人的好。比如,小嫣和肖警长……“苏郡格咬咬牙,回拒的委婉却也清楚。 林承缓缓了心情,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过分了,离了她的身边,“那只是吃顿饭,应该不过分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想你应该也饿了,吃完在走吧。“ 苏郡格点点头,她真的没有理由再去拒绝,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旧仓库的拆迁就因为两个男人为了她而争风吃醋。这牛排店本就让林承包了下来,整个店内安静有加,两个人用餐时又寻不到合适的话说,于是谁也没有见过如此鸦雀无声的饭店就此诞生了。 吃人嘴短的道理苏郡格最是明白于是终于由她打破了沉寂,“林堂主。“ “叫我的名字。“他头也不抬的纠正。 “我想说,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不值得。“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值得不值得?“ 捌拾玖·扁舟来往蒹葭岸 http://.biquxs.info/ 如此庄周梦蝶的诡辩,实在让人无奈,于是苏郡格干脆直奔主题,“你对我的情意我都了解,可是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无以回报,你也说了我已经嫁为他人妇,这样白白付出,任谁看了也都知道是不值得的,又是何必呢?“ “只要是我林承认为对的,它就值!“抬头看着苏郡格一脸的为难,他不知为何却喜欢她这样的为难,她能为难就说明她没有无视他。笑意漾上嘴角,安慰她的不安,“仓库这件是我也是一时着急,又加上实在想你,所以才让小嫣骗你出来。怎么能真的让你求他,男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要我们自己去解决,你不用放在心上。“ 苏郡格点点头,也算是安心了,“我听说你弄得西药也给他们用过,算是帮过他们,虽说偷运不合适,但也不见得是坏事。我再看看还能有什么转寰的余地吗。“ “看样子你还是对我于心不忍,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回报我的好办法,不用你去求齐昱的好办法,怎么样?“ 苏郡格心道不好,看林承那副尊容就知道他又要出要幺蛾子了,果不其然,“让我亲一下,你就一下,好不好?“行动先于语言,他的手伸过来就捏住了她的下巴,轻佻的样子叫苏郡格心里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一抹红晕就爬上了双腮。 将脸别了过去,躲掉他的手指,瞠目嗔怒,“你能不能有个正经样子。“其实也知道林承是在开玩笑,苏郡格也并非真的生气,于是缓缓说道,“我拿你当朋友,和林嫣一样的朋友,男女之事以后就别提了,好不好?“ 林承白了苏郡格一眼,慵懒中带着不服气与不甘心的说了一句,“好什么好!” 苏郡格也回敬他一个白眼,不再做声,又喝了些蘑菇汤,不由得夸赞,“还是他这里的好喝。” “听说你做的也不错。” “也那是为了方便济民会的灾民能吃上别的,改改口味,怎么能和这里里的比。”顿了顿又说,“我吃好了。”意思就是要走人了。 “我送你吧。” 苏郡格当然不太情愿。 “怕什么,咱俩又不是奸夫**,见不得光吗?”林承脸色一沉甚是严肃,转而却又调皮。“除非你也觉得咱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啪的拍上苏郡格的肩头,讲她揽进怀里,“咱们是朋友嘛,不用怕!” “松手!”苏郡格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此的难缠却让人哭笑不得,气也气不起来。 终于苏郡格还是上了林承的车,只开到了帅府门口,他才放人。 车门一开,苏郡格还没有下车就愣在了当场,齐昱铁青了一张脸正在门外“恭候”少夫人回家。 这样的场面应该说无巧不成书能,还是该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苏郡格想说的却是,林承你个乌鸦嘴!什么奸夫**的话都敢说出来,看看应验了吧。齐昱面色虽然吓人,可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却真真的暖人心,“等到现在才回来,我都担心死了,中午饭吃了吗?玩的怎么样?”“呃,还好,还好……”苏郡格不慌心才怪。齐昱一伸手将她从车里扶了出来,特别的绅士。可是苏郡格这才觉得自己的手这时候有多冷,齐昱的掌心就要给她暖化了。 “少帅放心,苏小姐玩的很好,中午我们吃的牛排。”林承打车里出来,给齐昱打招呼的态度算的上非常礼貌,这是他们第一次搭话,正式非常。 齐昱一揽苏郡格的腰,冷不防的用力将她拉了个趔趄。林承的心就跟着慌了一下,怕他真的会伤到苏郡格,不过心里也是清楚,齐昱这就是明摆着做给他看呢。 “那就好,多谢林少爷跑这一程,辛苦了。”齐昱皮笑肉不笑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不管齐昱的凶相毕露,林承依旧是我行我素,一派坦坦荡荡,还带着些得意,“不辛苦,不辛苦,能为苏小姐效劳是林某人的荣幸。好了人已送到,我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转身开了车门,又想起了什么似得,扔出一句,“苏小姐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办妥当的,放心!” 苏郡格想死的心都有了,你要不要这样火上浇油啊! 齐昱就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头都要炸了,一股无名业火直往上窜。可是林承的车还没有开动,不行还要忍一下。一把摁住苏郡格的后脑,就把嘴唇贴上了她的。可是这一吻,怎么会有情意绵绵,反而是恶狠狠的在啃着她的唇齿,每发觉她要挣脱他就使劲用牙磕上一下,舌更是抵死纠缠着她的。苏郡格如窒息一般,每换一口气都是他的味道,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不会游泳的旱鸭子却被扔在了深水里,马上就要被淹死了。 玖拾·几秋千打将春去 http://.biquxs.info/ 这帅府门外虽然不是什么寻常的繁华大街,人口来往稀少,可谁说稀少就等于没有人啊? 那哨兵不就眼睁睁的看着么?更可况还有开出车子不远的林承,后视镜里他一定看得清清楚楚。 苏郡格无声的反抗全部都被齐昱压制住,她知道他这哪里是示爱,分明就是在挣命的发泄。果然林承的车子在不远处一停,他冷冷的看着后视镜里拥吻而立的两人,愤然的锤了一下方向盘,一脚油门车子便发狂般的开了出去。 齐昱这才放开了苏郡格,也不知道是因为呼吸不顺还是因为害羞,她的面容绯红,惹得齐昱心里一阵悸动,这样的女子也难怪那么多的男人会围着她转悠。 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呼吸突然就头重脚轻了起来,“齐昱,你放我下来!”反应过来时,他竟然将自己如扁担一般抗在了肩头,一路的大步流星的往府里走去。苏郡格知道越是挣扎越是引人注意,干脆闭上眼睛装死吧。估计别人会以为自己病了或者伤残了,反正也没有几步路…… 当身子被重重的丢在床上的时候,苏郡格才敢睁开眼,看着对面罗刹鬼一般的齐昱。 “说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林嫣约我去吃牛排,我去了之后才知道林承也在……” “你们三个人一起吃的?” “是的……” “她有事就先走了。林承顺路就把我给送了回来。” “苏郡格,难道你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眼珠子会乱转的厉害?” 见苏郡格低头不语,齐昱转身就去桌上拿电话,“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林嫣,看看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谁会想到,苏郡格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劈手夺下了话筒,摔在了地上。这种让人当场识破的滋味很不好受,可苏郡格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会儿就是想扯这个谎话。“别打了!” “苏郡格!你欺人太甚!”齐昱的大吼让她耳膜震得发疼。 她是怎么都不会猜到他会用“欺人太甚”这四个字,怎么的就成了欺人太甚了呢?百思不得其解。而后齐昱继续大发雷霆,不断吼出来的话语终于让她明白额。为何她就欺人太甚了,大致就是他嫌她围巾昂自己放在心上,却明目张胆的与其他男人四会,还让人家送回了府上,拿他堂堂沪军少帅当了乌龟,难道不是欺人太甚? “你想多了,只是吃个饭而已。”苏郡格也自知解释无用,可总要辩白一下她真是后悔为什么自己不说实话,可是说了实话结局还不是一样。 齐昱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我先掐死你,然后再自杀,反正也是管不了你了,一同死了一了百了,干干净净的!”狠话是撂下了,狠手却怎么也下不去,一双手是怎么都使不上劲。 苏郡格知道他是气头上,不会也就只好任由他去,最终他将手放下,“你到底让我拿你怎么办?”神情黯然。 “我,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齐昱,何必呢?骗你,是我不对,但真的只是吃了顿饭,没有别的。我无意让你难堪。”苏郡格有些焦急的解释。 “你还真是放的开呀!苏郡格,你想做什么都不用顾忌我是不是?你去看看,哪家的媳妇,嫁入夫家大半年了还是处子,不让自己的男人亲近的?我知道你不愿意,我齐昱什么时候强求过你,可你为我想过吗?”齐昱激动的捶了一把桌子,“难道你还真想学那前清的妃子,要与我离婚?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和我白头偕老的做夫妻!” “你,你不是……你不是有别的女人吗?我,我……”苏郡格大窘,他怎么会把这种事情拿出来讲。 “那现在我身边没有别的女人了,就该轮到你了吧?”齐昱已经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原本扣号的领口也让他扯开,露出大片的胸膛,凶神恶煞的盯着眼前秀色可餐的猎物。 苏郡格顿觉恐怖之感袭来,来不及反抗,已经让他给扑倒在了身下。 “我要你!” 玖拾壹·三春南国怜飘荡 http://.biquxs.info/ 已是暮春,身上的衣服早就没有了冬天的厚重,加上齐昱也已经是没有耐心,用力没个轻重,扯她的衣服也是卯足了劲,崭新的一套连衣裙,眨眼间就成了布条。苏郡格的心里不经意间掠过一丝绝望,她这才知道男人的力气大到底有多大,之前他那都是让着自己呢。 一把按住他探入裙底的手,扭动身子不断的反抗,就算是没有胜算也要努力一把。苏郡格纵然聪明却从来没有能认真考虑过男人的心思,他喜不喜欢你是一回事,但你要让他喜欢是另一回事,你喜不喜欢他是一回事,但他要喜欢上你是另一回事。简而言之,他不喜欢你可以,你不喜欢他也行,但,你一定要归他所有!这就如小狗尿尿画圈占地盘是一样的道理。 对于齐昱来说,道理亦然,之前没有动她那是法外开恩,用男人的话来讲那就是宠爱,而如今他要她,不仅是惩罚还有宣布所有权。细想来,古今中外男人对女人宣布所有权额招数也就只这一种了,虽然乏味,却也实用。 “齐昱,你对付女人就只有用强了吗?”苏郡格此时上衣早已荡然无存,雪肌尽露,春光外泄,而他的上身同样是袒露无余。晶莹如雪对上光泽似蜜这两种颜色相遇到不让人觉得违和。 他从她的颈处抬起头来,“你说对了,我就这种手段,只可惜你还没有领教过,今天就叫你尝尝怎么样?”声音本就磁性满满,压低了调子,更是魅惑有余。 “齐昱,求求你别这样,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她真的哭出了声,讨饶的声音让人揪心,“我害怕,求求你,别这样……” 他略微撑起了身子,皱眉看着她哭成泪人,恨了恨心,“夫妻之间这样的事情有这么为难吗?你知道多少女人求我都求不来。”最终还是停下了动作。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求你别这样……”苏郡格泪眼婆娑。 “你何时做好准备?我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林承,安楚辰他们其中一个把你拐到手吗?”他的眼神凶狠,显然是还没有消气。“除非,你不再和林家兄妹来往,不再见安楚辰。” “林嫣是我在上海唯一的朋友。就像你和肖存钦一样,你能都答应以后都不再和肖存钦来往吗?” “你还有我,我是你的丈夫,难道比不上林嫣这样的朋友?” “朋友可以不是我一个人的,有没有都不要紧。可是丈夫也要和别人分着来,倒不如朋友可靠些。”苏郡格抬眼看着齐昱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化,又补了一句,“那天我在街上看到简奉仪了。” 齐昱终于愣住,和苏郡格预料的一样,他的心里怎么可能放得下她。说实话,苏郡格还是有些失望的,她怎么能企及他对她的感情能比得上与简奉仪的两年厮守,更何况她还为他失掉了一个孩子。哪怕他现在的心里爱的人真的是苏郡格,可简奉仪,那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拔不掉,咽不下,生生的疼…… “这件事我会派人查清楚,你或许不知道我与简奉仪之间早就不一样了,现在我爱的人是你,明白吗?”齐昱坐起身来,也将她拉到怀里,随手拿了毯子给她披上,“是我不好,别哭了。”不住的为她拭泪,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毯子里瑟瑟发抖,这回他是真的吓到她了,紧紧拥在怀里,“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她的耳边重复了多少遍,直到她哽咽着声音,睡着了。 而他,在慢慢把她放在床上后,就这样看了她两个小时。瞧着那精致的眉目,他真的让她给打败了,为了她,如今自己真的做到了守身如玉,风流倜傥的沪军少帅真够破天荒的。。 醒来的时候后,见到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苏郡格立马就有了危机感,小心的问,“几点了?” “快五点了。”齐昱回答。其实他的期待是薄毯从她肩头滑落的一刻。思想是有些不洁,但身为一个男人要是没有这样的想法那才是不正常。老天爷大约也是男子,薄毯真的滑落到了腰间,她顿觉冷意袭来,又回想了中午的事情,上衣早就归尘归土,不过还好前胸已经被捂住,后背风光已经一览无余。顿时面上飞霞,动手去拉毯子,这才觉得胳膊肩膀的疼痛不清,到底他还是没有放过自己吗?心里一阵酸楚,只是自己怎么就睡的这样死。 包揽风光之后,齐昱拿了她的睡袍给她披上,看她那一脸生不如死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多想了,果然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放心,趁人之危的事我不会做的。”苏郡格低下头,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其实明着来和暗着来有什么区别? “我想了想,其实在对于你的这件事情上,我好像与林承,安楚辰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权利平等,如今女权解放,你说想离婚那也是完全可以。”端了杯水给她,接着说,“但是我能不能要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待,好不好?” 苏郡格的睫毛忽闪了几下,没有做声,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他。 “你想出走走,那就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下个月带你去法国,好不好?” 终归自己还是他笼中的金丝雀,飞不出他的手掌心,可是这样的束缚不是自己作茧自缚的结果吗? “不用了,也么有什么好玩的。”苏郡格躲避他的目光,又将毯子拉了拉,“我想换衣服,麻烦你回避一下。”语气冷清的让人伤心。 齐昱自觉的站起身来,“那我在楼下等你吃饭。”对她这样的女人还真得要不一般的耐心。 玖拾贰·西风一叶乌江渡 http://.biquxs.info/ 林嫣嘟着嘴站在窗边,对面的肖存钦一言不发的在看手里的文件,可是天知道他都看进去了什么。因为要拆济民会,林承这几天都很忙,唐三心疼自己的主子,于是暗中告诉了林嫣,,说是能不能帮帮自家的亲哥哥。于是林嫣就跑来给肖存钦诉苦,目标很明确就是想让肖存钦去给齐昱求情,晚拆几天行不行?其实林嫣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可试一下总比不试的强,虽然结局和预料的一样,林嫣虽然知道,但心里仍是不甘。女孩子张嘴求人本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如今被一口回绝,那小小的自尊心,就没处放了,面子里子全都挂不住便耍起了小性子。 肖存钦于心不忍,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耐着性子给她说:“乖啊,别生气了,你也知道这件事我给少帅张嘴也没用,他不可能听我的。还有一件事,是不是你哥看上了苏郡格?我听说他还请苏郡格吃饭,说的会不会也是这件事?” “我不知道。“ “我倒是觉得你哥这事做的实在是不高明,你想呀,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和别打的男人有来往,更何况还是苏郡格这样的女人,少帅本来就拿她没办法。要是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再跑来大献殷勤,你说说他会是什么心情,危机感一强烈就自然翻脸。“ “我觉得我哥没错,反正齐昱说什么都要拆,还不如让他心里不痛快些,解解恨,也好!“ 肖存钦耸肩一笑,这真不愧是兄妹俩,都不是肯吃亏的主儿。“唉,你说的也有道理。“而后却严肃起来握住她的肩膀,“我的宝贝,求你,别再提这些事好吗?咱们都别掺合进来好不好?“ “我也不想啊,可是他是我哥,“然后一脸的丧气的说,“我答应你,我不再管这些事了,反正我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以你哥的本事,这点事我觉得也不算什么大事。放心,他会解决的很好。不过我要给你说说点别的事。“到底自己还是干了徇私枉法的事。“以后出门小心些,那死在戏园子外面的日本人可能就是跟踪你们的人。“ “我也给你说一件事,我们见到简奉仪了。不过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苏姐姐也看到了,但是真的很不确定。“ “你们俩以后都小心些,上街最好有人陪着。“ “俩个人呢,怕什么。“ “那也要小心,听话,别让我担心。“ 他没有告诉林嫣这几个月他都查到了什么,而如今没有打草惊蛇就是因为证据并不确凿,另外就是顾及到简奉仪,他实在不知道如今简奉仪之于齐昱还意味着什么,还有多少意义。 之前齐昱在军中杀一儆百,可到底他也是年轻小辈,不服者大有人在,另外日本使领馆那边胆子也是够肥的,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想要是申请一块租界地。 面对身材五短的日本使节,齐昱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吐出了一个字——滚!当他是前清的懦弱皇帝吗?邵震一时无奈,不知如何给翻译解说,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一个茶杯砸了出去。还是这套管用,不用翻译了! 日本使馆那边自讨没趣,却也不愿意就此罢休,想必明着不敢来也就只有暗着了,唆使一帮子日本浪客在和庆班门口找麻烦,齐昱一手收拾日本浪人,一手将和庆班收归门下,这一举两得又做了顺水人情,果真妙哉。 借着这个由头给日本军部告了藤原慕武一状,说若是他再不守规矩,便要将他遣返回日本。彼时,日本在上海的势力甚弱,也得罪不起其他国家还指望在上海的进一步发展若是得罪了齐昱撕破脸皮谁都不好看,于是忍气吞声的将藤原慕武降了一级,并派人登门道歉,才就此作罢。 至于和庆班,齐昱早就想下手,日本人帮了个忙,他乐得接手,关键就是看住方菱花,纵是宵小之辈也需小心她翻出大浪。 方菱花到是从善如流,乖乖呆在帅府,听说戏唱的越发好了,人也比以前胖了一圈。只是再不像从前那么自由,特别是见不到林承,到是也生出了一些哀怨,不过好在有戏排着,且还紧锣密鼓,也就将就着过去了。 玖拾叁·窄裁衫裉安排瘦 http://.biquxs.info/ 可是藤原慕武怎么会如方菱花一般,他的哀怨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了。他是一匹狼,野心从来不曾消减过,安生到是也安生了,但冷不丁额讲简奉仪放了出来,就必然让齐昱舒坦不得。 对于日本这样的族类,肖存钦认真研究过,别看成天低头哈腰的一副孙子模样,其实心里就憋着坏呢。藤原怎么可能就咽的下这口气,他的反扑利器也终于出手了。 肖存钦问过齐昱打算如何,他皱着眉头半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在暗处,我在明处,凡有动作他都一清二楚,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等着他呗。” “那简奉仪呢?” “她?她能蠢到这种程度,还让我怎么客气。当年在孩子的事上也是她自己吃了药拿下来的,她不仁,何怪我不义!” 肖存钦倒抽了一口凉气,齐昱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一口凉气抽的脊背都有些发凉了。“如今细想起来,还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 这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扣的事,还真是不多见,但也算情有可原。 只是,简奉仪的对象不是齐昱,她是奔着苏郡格来的,因为一个女人两个男的能打起来,同样,应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也可以掐的不亦乐乎。 圣心教堂的神父安东尼说简奉仪来做过祷告。便是苏郡格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到了。济民会见她来送过物品,时光树她也来喝过咖啡,且和她喝的是一样的口味,就连汇德路的苏公馆门前她也去溜达了机会,伸头探脑的却不知想干什么…… 总之凡是帅府以外的地方,只要是苏郡格所到之处也必然会有简奉仪的踪迹。 但是人家也就是当个小尾巴,顶多是让你心里别扭别扭,你能怎的?置之不理是最好的办法。 再说还有济民会搬迁的事情放在眼下,苏郡格精力有限,也就不再分心简奉仪的事了。 也不知齐昱是什么心思,明知道林承会对济民会搬迁的事情上心,还就偏偏交给了苏郡格,不过林承不喜反忧,这摆明了就是给他和苏郡格出难题。齐昱明知道能治得了他的唯有苏郡格,而他怎么能给心爱的女人出幺蛾子? 苏郡格要是敢推迟搬迁时间那更是摆明了与林承悠然,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林承的办法是找了些人扮成难民把药偷偷运出去,至于藏药的几个地道,还是要费些时候填埋的,这就要费些脑子。 安楚辰也适时出手,说是他们商会的慈善事业也要帮苏郡格忙,借机见了苏郡格一面,以慰相思之情。 既然打的是公事的旗号,那就公事公办,地点就放在了济民会的新地址,城南的新平房里。房子里外看起来还好些,不过有些电线,杂草,需要清理一下,再加上分发物品,也是要麻烦一些的。许多女子办着不方便的事,便都依仗在安楚辰的身上。“有你帮忙还是快了许多。”苏郡格难得对他说出感激的话,且还是主动张嘴。 “小事一桩,本来林嫣也要来的,可惜她今天要上课。”安楚辰心里暖暖的,却也不敢表示过分,就怕又吓到她。“中午一起吃饭吧?” “呃,”苏郡格对于上次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改天吧,我中午还有别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想齐昱又找她的麻烦,另外也确实觉得中午一起吃饭定然会尴尬万分。 “也好。”安楚辰无奈的点头,正巧也有人找他,便借故离开。 苏郡格说中午真的有别的事,这事还真不是扯谎。因为齐昱说了,中午要来接她。 真到了中午苏郡格就站在大太阳底下等他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她眼见着一个身影直奔着刚下车的齐昱而去,简奉仪……连齐昱自己也愣在当场,直到她眼泪纵横的死死抱住他不放,他才回过神来,第一个看的人不是眼下的简奉仪,而是路对面的苏郡格。 旧情人相逢自然是有一番情意诉说的,苏郡格愣完神便十分知趣的看向别处,仿佛是完全没有瞧见一般,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便干脆的离去。心中五味陈杂,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觉得胸口有些闷,嘴里有些发苦。看看天边越聚越多的云彩,想着可能是要下雨了吧。 “小姐,您要去哪里?”车夫问话。 “去,去汇德路苏公馆。”现在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地方可以避身,偌大的上海滩竟没有了她苏郡格的立足之地,也不知道这沪军第一夫人是怎么当的。 玖拾肆·命里无时莫强求 http://.biquxs.info/ 眼瞧着苏郡格逼瘟神一样的逃离,齐昱方想起了身边这个柔弱的女子,“你……”半天竟只吐出了一个字。 “昱,我想死你了。”她的哭声凄惨,听得人心欲碎。 “好了,别哭了,回来了就好。”齐昱抚了抚她的背,心里却想着不知她那边可有人安慰,是不是又回去汇德路。 简奉仪回了帅府,这可真是炸了锅。却就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亦是没有人前去嘘寒问暖。便是齐昱也只是将人送了回来,又交代了丫头侍候,以后就不见人影了。门可罗雀用在她这里着实恰当。 后来简奉仪才知道,齐昱竟然整个人都躲了出去。不知何时竟然住进了汇德路那边,这事别的说是简奉仪吃惊,就是苏郡格都也惊了一惊。 眼见着齐昱命邵震往书房里版文件,她是满腹的不解,终于问出口,“这是干什么?” “少帅说是要陪夫人。”邵震回答的义正言辞。 晚上见着了齐昱,苏郡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闷声闷气的吃完饭,苏郡格扔了他一个人在楼下,刚要上楼,却被他拦住了去路。 “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 齐昱竟被堵住了言词,是呀,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姨太太历尽劫难从广州回来与他重逢,这样的戏码比他当年娶简奉仪的事还算的上什么吗?要生气当年她就该生气了。 “郡格,我也未曾想过她会这样。” “其实也无须惊讶,我早就知道。” “什么意思?” “她跟着我好几天了。”苏郡格便把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详述了一遍给齐昱。 听完她的讲述,齐昱沉吟良久,而后说道:“我已经把她困在帅府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他满是愧疚,不过这也是自然的,谁让始作俑者是他自己呢? 然而没有等齐昱的话落下音,邵震就来报告,“少帅,姨太太在大门口了。” 苏郡格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齐昱脸色变得越来越差,随后便甩手走人了。 齐昱立马门外来收拾烂摊子,却见简奉仪竟然跪在了大门外。眼泪巴巴的往下掉,这苦肉计果然逼真,齐昱上前也拉不起来她。“姐姐在生我的气,都不愿意见我一面吗?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回帅府,奉仪恳请姐姐回帅府,要不然不就长跪不起。” 齐昱只觉得头大,这简奉仪真是有长进,暗中问了邵震才知道她在帅府要跳楼的。怕是没法给齐昱交代只得放她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老三样全用上了。苏郡格在二楼阳台上那是看得一清二楚,这是逼得她不得不与简奉仪朝夕相处,这么一闹果然引得他人注意,已经是有不少好事者在一排守卫士兵外面伸头探脑的打探,指点了。 帅府姨太太是何等温婉可人,委曲求全,第一夫人是何等的善妒,欺压良辈,立见分晓。这北洋府的大小姐如此强悍,竟然大夜晚的罚姨太太大门外跪着,就连自己的丈夫也不让进门。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大约也就是这样了,苏郡格无奈,她对于此等泼皮无赖的手段还真是没有对策,只得与齐昱回府。 眼见着这妻妾这是要和解的迹象,他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人后府里的事还未理出个头绪,济民会旧址果然就出了事,仓库走水了。 行!林承,你有种,够狠的。 还好没有伤到人,后来检查了一下,说是有根电线漏电引起的火花,总之是人赖不着,就找个没喘气的吧,反正它一根电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黑锅是背定了。 也真难为林承了,能干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 齐昱在着手忙着旧仓库改武器库的事情,而苏郡格却在忙着周旋简奉仪,也不知道这倒是谁困住了谁。 她总跟张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你说你能不烦心?要是关系好也就罢了,冷不丁的就从敌对到亲昵,这搁谁也受不住。 逛街,“姐姐,你带我去吧。” 听戏,“姐姐,你点什么我听什么。” 会友,“姐姐,咱们一起吧,我也好久没有见林嫣了。” 打牌,“姐姐,你和什么牌?” 每每这样如“义结金兰”一般的感人场景齐昱都在场,苏郡格知道简奉仪这是做给齐昱看的,可她就不明白了,为何之前跟了她那么长时间也不与齐昱见面,反而突然出现,一切不得而知。 齐昱自然看出了端倪,便于苏郡格商量,“演场好戏怎么样?” 好戏?怎么样的戏码才算好戏?简奉仪这出戏不就正演的上好吗?苏郡格向来只是看戏的主儿,听完齐昱的好戏本子,她苦笑,“恐怕我不合适,要不你去找沈璐娜来。”连头都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别这么没信心。”忽而却低声说道,“她来了。” 简奉仪推开虚掩的门刹那,就见齐昱将苏郡格揉在怀里。虽然是背对着她,却也知道两个人正吻得热火朝天,浑然不知外人已然进入。 苏郡格心想便是演戏,亦假亦真,只是假为真,还是真为假?自己这便宜让他占得也太彻底了。一把推开他的禁锢,脸上绯红如霞,看了一眼如遭雷击的简奉仪便背过身去。 齐昱幽幽的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却寒意甚浓,“不知道要敲门吗?”如此的厉声斥责与训斥府里的下人毫无二致。可是她现在的身份又与下人有什么区别? 玖拾伍·挂绝壁松枯倒倚 http://.biquxs.info/ 自再次进了齐府的大门,便没有一个人理过她。每日舔着脸给这个说话给那个讨好,可到头来没有一个人买她的账,便是之前有过交集的许惠冉和画春见了她也都是躲着走。 现在眼见着鸠占鹊巢,她离开不过几个月,他怀里宠溺的对象就换成了苏郡格。这一生的劫难皆是因她而起,所受的罪也够该她来偿还,应该要加倍偿还,恨意噬骨,痛彻心扉。 房里,齐昱一把将苏郡格揽在怀里,“便是个石头,我也要将你暖化了。” “何必呢?”苏郡格也不挣扎就由他抱着,人在一起,心却差之千里。 “你一定会爱上我。”他信誓旦旦的声音还有些威胁的成分。 “既然你也说了信不过简奉仪,我就权且帮你个忙吧,别想太多了。”苏郡格不以为意。 他却改了话题,两个人心知肚明的打着哑谜,说话也是前言打不上后语。”你说你到现在收这个清白之神,是等着改嫁吗?” “是等着你让我爱上你,你要是有本事让我爱上你,我自然双手奉上。”她竟是满脸戏谑,真是罕见的表情。 齐昱被她这一笑晃了神,平时总见她冷漠淡然,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竟也懂得开玩笑?且这玩笑还开得风情万种,撩人心弦。 “好,我等着你双手奉上。”转身出房门之前,齐昱又说道,“今晚上唱通宵,七点开锣,你记得来。” “通宵?”苏郡格一愣,这是要累死方菱花吗?难道林承…… 不该自己操的心还是不要操,不该管的闲事也不要管。自己已经吃过亏了,还是不要再去当炮灰的好。 果然就在方菱花通宵达旦的为齐府上下唱了一夜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其实何况是她,就连看戏的诸位也都熬了个乌眼青。谁能都和齐昱这般忙着军务熬夜也成了家常便饭,就算是一夜下来也和没事人一样。 苏郡格估摸的也没有错,就是因为林承的一把火烧了旧仓库,让齐昱把这把火引到了方菱花的身上。如此狗咬狗一般的报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那?可真是苦了方菱花这个钻进风箱里的老鼠,就跟着两头受气咯。 都到了第二天,还要来通宵,苏郡格第一个反对。“你们唱你们的,我要早些睡了。熬不住。” “是呀,明天还要上课,我也不要了。困死了。”齐晓也是哈欠连天。于是在一片反对声中,齐昱终于放弃了自己的邀约,心理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没几天,林嫣就借故前来,替林承来要人。齐昱这回倒是从善如流的答应了,反正也折腾的差不多了,留个烂摊子让林承收拾去吧,这样他就无暇顾及苏郡格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档口却让简奉仪带到了机会,从方菱花身下下手绝对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就再送方菱花回和庆班戏园的路上,竟然遇到了一帮匪徒,不图钱财只害命。和庆班一帮子人拼了死命才保了下来。特别是方菱花差点断掉一条胳膊。等林承知道之后自然就把账算到了齐昱的头上,不过他倒也直截了当,找麻烦就直接找到沪军的司令部去了。 就在林承约见齐昱的时候,苏郡格接到了林嫣的邀约。不过电话是简奉仪帮忙接的,但却不是简奉仪亲口告诉苏郡格的,她留了一张纸条,说是下午三点在咖啡馆见。 当苏郡格给林嫣打过去电话的时候,她却早已不在林府了。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可能她已经去了吧,自己也就赶紧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但她没有料到的时候再咖啡馆等到的不是林嫣,而是简奉仪。 玖拾陆·山河百二还如旧 http://.biquxs.info/ 时光树的咖啡馆里苏郡格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刻钟,这时候简奉仪推门而入。苏郡格有些吃惊于她那洋洋不睬的表情,“你也来了?” “怎么这也是你的地方?我不能来吗?”简奉仪语气之中全是敌意。 苏郡格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来者不善。“是你把我骗到这里来的?”察觉到周围也有些异常,何时这不太大的店面里只剩了她们两个。 “骗?别用这么难听的字眼。你也不是没有单独和别人见过面,那个时候林承不是也把你约在一个他保下场子的店里么?”简奉仪点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间,那动作实在娴熟。 这样的动作和她真的不怎么相称,但是她……如今已然成了这个样子,苏郡格偏过头去,她向来受不了烟味,除了烟味,还有更为刺鼻的气味蔓延开来,糟了! “今天约你来就是想给你说清楚,也让你死个明白。”她弹了弹烟灰。 “你到底想干什么?”苏郡格腾地站起身来。 将手中的火柴点燃再熄灭,简奉仪幽然道来,声音如若来自十八层地狱阴沉,“送你离开齐府,离开齐昱,而且是永远不再回来。还忘了给你说一声,今天不会再有人就你了,齐昱和林承忙着方菱花的事情,林嫣与肖存钦正亲亲我我,至于安楚辰他的生意一定比你重要,还有谁会想到你呀?” “那你有必要陪我一起死吗?” “我用齐昱父亲的命换来我父亲的活路,但是该还的我也会还,用我的命来抵,我想也够了。”她的神情绝决如斯。 “齐昱这么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到头来却这样对待他?还害死了老督军,简奉仪做人不能太绝了。” “当年老督军威胁齐昱娶你,让我打掉孩子的时候,他有没有做得太绝?他以为我会和二姨太太邱珍一样吗?”声音疯狂,甚至歇斯底里。 “他只是威胁,没有去做。到底是谁心甘情愿的喝下堕胎药,我想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吗?”苏郡格严词厉问。 “是啊,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要嫁入帅府?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失掉孩子吗?会为了挽回齐昱的心去挨那几刀吗?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吗?苏郡格这一期都是你欠我的!合该你今天来还,你早就该还!” 这个女人彻底疯了,苏郡格看她点燃了火柴,在自己的眼前晃了一晃,就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地上是煤油,一触即燃,身旁的小餐桌上的桌布已经烧了起来。 “你犯得着把自己也搭进去吗?”苏郡格眼睛在四下里查找出路,只可惜连窗户都已经被钉死了,身后不知何时也已经起了火。 “对,因为我早就不想活了,拉你当垫背的,这是我死前最大的愿望。好姐姐,到了黄泉路上有人作伴不好吗?” 苏郡格懒得与她废话,将杯子里的水一下就泼在了简奉仪的身上,将她正要点燃的第二根火柴浇灭,然后就揭掉桌上的台布去扑旁边的火焰。简奉仪劈手就夺了下来,苏郡格吃惊于她那娇弱的身量竟然会有这么大力气。“啪”一巴掌扇在苏郡格愣神的脸上,她被打的都有些耳鸣。这个女人这几个月到底都经历了什么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别白费力气了,这里全都让我布置好了,就等着你来自投罗网呢。”简奉仪轻蔑一眼。 “那几天你跟着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动手?偏偏等到这个时候?”苏郡格被烟火呛得直咳嗽。 “齐昱一直安排人跟着你,你还不知道吧,我几次想动手都让他挡下了。在齐府里下手又怕殃及池鱼,况且他们几个成天跟防贼一样防着我。想找杀你的机会还真不容易……” 苏郡格是真的没有察觉,她一心只想着简奉仪这个大尾巴,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齐昱的作为她一点都没有想到。 不过眼见着这火势越烧越烈,最要紧的还是逃命。 “别动!”背后的枪口森然。 “非要鱼死网破吗?”苏郡格转过身来,也是一支枪口对上了简奉仪的,这回轮到她吃惊了。 还未及开枪,就听见一声,“苏姐姐!”林嫣的声音早她的步子闯了进来。 苏郡格脑子就好像炸开了一样,虽然听到了外面有人砸门的声音,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林嫣。简奉仪枪口中的子弹毫不犹豫的射向了闯进来的林嫣,肩头中弹,立时血溅一片。 就在林嫣中弹的同时,苏郡格的子弹也打中了简奉仪的右臂,她的手枪应声落地。 因为还要护着林嫣,苏郡格完全顾及不到简奉仪的所作所为,她竟然忍着枪伤将一个烧着的凳子砸了过来,苏郡格伸手去挡的时候恰好被火舌舔伤没受伤的皮肤立马红肿甚至有的地方已经燎到了皮肉,热辣辣的钻心疼,伤的是右臂,苏郡格的枪也落了手。 林嫣摸过来苏郡格的枪,朝着简奉仪就是一枪,她的腿上中弹,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这个时候屋上大梁被火烧的无法支撑也就塌了下来。正砸在苏郡格与林嫣的面前,“走,快些,小嫣,这里可能要塌了。”苏郡格拉起林嫣却找不到可以逃跑的地方,望着周围越烧越烈的大火,浓烟熏得人张不开口也睁不开眼,哪里是出口已经找不到了。 玖拾柒·细推物理皆虚幻 http://.biquxs.info/ 当齐昱和林承赶到的时候,外面的冲天大火已经把原来的店面淹没干净,两个人齐齐的往里冲时,又撞到了一起,话不多少竟真的亮了家伙,枪口冲枪口,在门口对峙,一时肃杀。 “你们两人滚开!”还是安楚辰打破了僵局,冲进去的时候大喊,“郡格,郡格……” “在这里,小嫣伤了,我们走不动,快过来。”苏郡格断断续续的回话,就算是嗓子眼里早就满是烟灰也要挣命的张口。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受伤的两个人,林嫣已经昏了过去,倚在苏郡格的肩头。 “我扶你。”安楚辰第一个想到的自然还是苏郡格。她却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抱着小嫣先走,我跟着你。” “好,那你小心。”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木头被烧坏断裂的声音,“哗啦”一声砸了下来,却被林承一脚踢开,齐昱抓了苏郡格的胳膊往身边一带,揽着她就要往门口冲出去。 “好疼。”他抓到了她的伤处。 林承咬牙把她从他的怀里抢了过来,打了个横抱就给抱了出来。齐昱也只有跟在后面,双手空空跑了出来。 再醒来的时候,苏郡格和林嫣都身在医院的病床了。 林嫣有枪伤在身还在昏迷中,苏郡格只是外伤而已,已经可以坐起来吃吃喝喝,齐昱守在她的身边时不时的递水给她,或者交待她别碰了胳膊上的伤口。 “天马上就要热了,溃脓就不好了。” 苏郡格点头同意。 要不是觉得这个医院离得近,他其实要她回家的,家里又不是没有医生。可是她说她想等林嫣醒来。 这几天,他只是默默的陪着,绝口不提简奉仪的事情,其实他真的是羞于出口。 咖啡馆那一具备炸死在大梁下面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正应了那句——害人终害己,苏郡格却不知道,她也无心知道。 如此一来,林承和安楚辰道士挺趁势,借着探望之机,每日在苏郡格床前晃悠,晃悠的齐昱天天飞白眼,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苏郡格也被晃悠烦了,其实她不过是有些烧伤,天热了伤口好的慢,还怕发了炎。 恰好林嫣也已经没事了,可人就是虚弱的要命,苏郡格与她说了几句关于那天的事情,也就不想再多打扰了。 林嫣那时确实去找她喝茶的,不过时间被简奉仪给改成了提前一个小时。林嫣又想着去给快过生日的林承买些东西,这才有给苏郡格打了电话想与她一同先逛街。帅府的人却说苏郡格不是已经和她出去了吗?她这才知道出了事,所以最先到的就是她。 “小嫣,对不起。”苏郡格真不知道该给她说什么合适。望了望一边的肖存钦,她真的想自杀谢罪。 “少夫人不用自责。小嫣不会怪你,要怪就怪我们这几个大男人不中用,害你们两个人受伤。”肖存钦当然是意有所指。 齐昱黯然,“都说是我的错。”他不想承认也难。肖存钦拍了他的肩膀,像是称赞他的勇于承担,又像是安慰他的善于自责。 林嫣的嘴角微漾起一丝笑意浮于苍白的唇上,又牵起一阵咳嗽,苏郡格担心的看着她,“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出院,收好了再来看你。” 林嫣点点头,看着苏郡格胳膊上还吊着纱布,又摸了摸,“你小心些。” 姐妹俩一番告别这才离开,第二天苏郡格就跟着齐昱回了帅府。 玖拾捌·起宿霭千寻卧龙 http://.biquxs.info/ 白琳一脸担心的跑来,“昱儿都不让我们去看你,可是把我给吓死了。这个简奉仪真是蛇蝎心肠呀,难怪昱儿都让我们不要理她,防着她,千防万防却没有防着她这一手。好孩子,伤得怎么样?还疼不疼?” 许惠冉头一回行了腼腆风,“是呀,以前谁知道她这么歹毒啊。能干出这种事来,烧死了也是活该!” 邱珍也跟着说了什么,大约也是一样的意思。苏郡格却只把重点放在了许惠冉的最后一句上——简奉仪被烧死了? 等众位长辈离开,苏郡格终于开口问了齐昱,“她死了?” “是的,被烧断的大梁掉下来砸到的。”他的声音有些哀婉,毕竟是一条人命。 苏郡格说不出什么滋味,这应该是她下的手吧?要不是那把枪打在了简奉仪的腿上,或许她能逃出去?虽然是林嫣开的枪,可毕竟人死了…… 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苏郡格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应,虽然没有悲天悯人的性子,但她真的没有想要她命的心思,哪怕她真的想杀她。 见她沉默良久,齐昱从背后轻轻拥住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郡格,对不起。”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间。 “简奉仪给我说,之前她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是因为你派人跟着我,你真的是拿我当饵? “……”齐昱怔住,心口发闷,“你信么?我会拿我最爱的人当饵?而后陷你于火坑?” “给我一个理由,让我觉得杀人了还不用这么难过。”她看看自己的双手,竟然也会沾染鲜血。 “听我说,郡格,你没有错。跟着你的人是巡捕房的,是肖存钦派去的。当然这件事我也知道,他是为了保护你和林嫣的,绝对不是拿你们当饵。”齐昱的生意十分急切,“那天我和林承因为方菱花的事在一起商量,就疏忽了。肖存钦派去的人只跟了林嫣,却把你给丢了。” “你和林承?你们……” “你以为安楚辰怎么那个恰好就知道你在咖啡馆?他在与日本人做生意。” “什么?” “林承想把他从商会懂事的位子上拉下来,就与我一起商量,算是联手吧。不过幸好,他与日本人做上了生意才知道简奉仪要对你下手。我们也是接到他的电话才赶去的。我想,他应该也只是为了生意,但愿不是那种忘本的人,要不然绝对不会施以援手。” 苏郡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算计又或是被算计,这是自己该面对的劫数吗? “郡格,原谅我瞒着你,但是我并没有骗你,我们……” 简奉仪的报复把他们刚刚要转好的关系打回了原型。要不是他小看了简奉仪怎么会弄成这个局面? “呵……”又是一声轻叹,齐昱紧紧的拥住她,他不会忘了与林承见面时,所有的谈话,虽然那是暂时的谈判,就当前的局势各退了一步。林承的药品卖给齐昱一部分,齐昱答应为方菱花的事买单,拉下安楚辰,遣返藤原慕武,林承则要尽力促成林嫣与肖存钦,关键的一条,苏郡格怎么办? “你要是知道她是我老婆,你最好放老实点,否则我绝不客气。” 苏郡格成了他们俩之间的顽疾。 “既然是你老婆那就看好了,要是她有什么地方过得不好,就是我拆了你这个沪军司令部的时候。” 看来他俩谁偶没有胜算,苏郡格就是好像是天平中的支点,她永远横在两个秤盘中间,不偏不倚。 “你不会得逞。” “你最好别给我这样的机会。” 一个是沪军司令,整个上海的统治者;一个是黑帮堂主,雄霸一方的地头蛇。算不上势均力敌,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在对于苏郡格的感情方面权利与势力占不上一点先机,她的身上从未缺失过这些。身为苏淳严的女儿,她最不稀罕的应该就是权利与势力,只是那片真心,给得起,她又会收的下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絮开始飘飞,漫天漫地,萦萦绕绕,挥之不去。 苏郡格走到阳台上,此时时光恰好,铺一地的明媚,团絮翩飞,且将心事放逐,徒留单影。 玖拾玖·当时无计锁雕鞍 http://.biquxs.info/ 当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齐昱看着邵震抱来的那一叠文件,不由得欣喜,这是他头一回看到这么的文件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情愫。藤原被遣回日本连带着他与东北军之间的猫腻也都抹在了藤原慕武的一笔糊涂账上。 而眼下最关键的是齐昱要腾出手来好好谈一场恋爱了。可是这位出了名的情场高手在面对苏郡格这样的“对手”时,不!是“对象”,则就束手无策了。往日都是他看上或者看不上的女人自动贴过来,需要他少帅费一丝心机吗 便是一个眼神,这“鸡蛋”上有了缝,那“苍蝇们”就趋之若鹜了。 招来邵震,想问个良方,奈何怎么也张不开口。吭哧半天,也让邵震急得头疼。 “你说去欧洲怎么样她一直想去法国……” 以邵震多年来当副官的经验,这么不少过二十个字的一句话,他便立刻心领神会——少帅这是要讨好少夫人,却奈何无从下手。 “少帅,属下有点建议,你看看怎么样这么突然的就去给少夫人说去欧洲怕会有些唐突,不如……” “说来听听。”齐昱两眼放光。 邵震不禁暗笑,不过就是平时你指挥我干过的那些事呗。真是关心则乱,轮到自己身上了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干脆学多少都还回来算了。 “女人都喜欢些花花草草的,金银首饰之类的,不过,少夫人可能不太喜欢这些。少帅应该知道她平时最欢喜些什么,投其所好应该是没错的。不过,好像少夫人挺喜欢茉莉花的。或者是亲手做些饭菜之类的,从小事上关心,但凡是出自真心的,相信少夫人都能体会的到,然后再顺水推舟……”邵震顿住了,其实他更想用的是顺手牵羊。 还是邵震明白事理,对这样女人还真的就是只可智取不可强攻,另外还要小火慢炖,来个温水煮青蛙。 齐昱当然是个聪明的主儿,他才不会蠢到直接去给苏郡格送一捧玫瑰,他巧妙的在整个帅府前院的楼道花厅全部放满了茉莉花,凡是能搁的地方都没让它闲着。特别是花房里竟然还有一大堆的双色茉莉。苏郡格忽儿想起那年齐昱大冬天的为简奉仪拉来的一车绢花。 苏郡格见到双色茉莉也不是特别惊奇,惊奇的是齐昱正挽着袖子和一位新来的花匠侍弄这盆茉莉。 虽然算不上什么名贵的花草,但是难得这样的时节,南方乱的一塌糊涂他却能大费周章的从岭南给他送来这么多,还亲自上阵研习花草修剪。 “郡格,你看着花好看吗” 能不好看吗!可这话其实说的违心。 那双色茉莉一株双花,莹白浅紫两相宜,再加上叶碧胜翠,香味清雅,确实让人喜爱。可与苏郡格平时所钟爱的那种能泡茶的那种却总不是一种感觉。新奇是新奇了些,可新鲜劲儿过了也就平常花草没什么区别。不过看在他费心讨好的份儿上,苏郡格还是点了头。 齐昱笑逐颜开,“这花的名字更好,叫鸳鸯茉莉。真是又应景又讨巧,你说是吧” 她的眉头一紧,他又在明示暗示,“鸳鸯茉莉”这名字还能再俗点吗前面两个字真糟蹋了后面的两个字。 “是不是并蒂开双色的花都会前面加个鸳鸯那边的月季要不也改个名字叫鸳鸯月季算了。呵,如今我算是知道这鸳鸯火锅的来历了。” 齐昱听出她的讽刺,便把嘴角抽到了一边,这女人太难伺候了。“嗯,也好。以后咱们房里的东西就都换个名字,床就叫鸳鸯床,还有鸳鸯枕,鸳鸯壶,鸳鸯杯……你说咱俩一鸳一鸯,凑得多合适啊!” 苏郡格的脸上立马飞出红霞两抹。被他这几句话呛住实属意料之外,奈何自己也没有其他的言辞反驳,更不屑于争一时口舌之快,干脆走人作罢。 在厚脸皮这件事上能赢得过男人的女人相信都是凤毛麟角,于是乎苏郡格也输得不算难堪,而齐昱则胜之不武,但他却抓住了苏郡格的软肋。后来几场戏和电影看下来,几趟街又逛下来,再陪着去几次教堂和济民会,这前路一旦铺好,后面的事情也就省心了。 去法国的船票已然订好,齐昱在手里反复把玩,来回打量。他在想一个最合适的办法送给她,但心里又忌惮着她对闺房之事的恐惧,可大老远出一趟国要是不把这事办了,自己也太亏得慌了。 可……还是智取的好…… 壹零零·柳濛烟梨雪参差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接过邵震奉命呈上来的两张船票时出神了半天,去或是不去,都为难。每日看着齐昱煞费苦心的如此讨好,自己其实也是明白的,要不就给他一个机会吧。怎么说也是结了婚的,那样的事情还不是早晚的但还是宜晚不宜早,最好没有。还又就是介意他之前的那些风流韵事,不是因为爱他,只是有些爱干净。可,活该,谁让当年自己给自己找头疼。苏郡格呀苏郡格你自己也闹不清怎么回事了吧当初你选他是因为他对你的不上心,外面彩旗招展,你也好抽空脱身,如今你又嫌弃他的风流韵事,让你觉得便是想爱也心中有刺。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别说外人说不清了,便是她自己也一塌糊涂的如一锅浆糊。 最终苏郡格决定赌上一把,去!万一比自己想象的要强些呢怎么说也是嫁给他了,算是奖励他这么多日子来的积极表现吧。 齐昱得知消息后当即在军部里仰天大笑。头回见少帅心情好到如此境地,而后整天的表情仿佛是天上下了蜜糖一般,笑起来都甜的腻人。 至于帅府里,那跟过年一样,白琳拉着苏郡格的手也当着齐昱的面儿不住的交代,大抵的意思便是除了要一路小心最好是要添个小人回来。 其余的小姐们则是转着圈的要礼物,先说好的想了再改,最后干脆递上了礼品单子。齐昱不由得头疼光是要买东西恐怕也要占去大部分时间,可以一想能和苏郡格一起逛街,有美在侧也就忍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对这样的消息欢欣鼓舞的,林嫣来给苏郡格饯行时就有些无奈。当然就是向着她哥哥的原因。可把这事一说给林承,他却不以为然,他们能去法国,我就去不成 “人家去度蜜月,你也跟着” 白了林嫣一眼,林承一本正经道,“谁跟着他们了,我是去看药品的。” 林嫣吐舌头,鬼才信你! 谁能想到,在临出发的几天时,齐昱把体贴入微,事无巨细的做事风格发挥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谁能想象得到在出发的头五天他把每天收拾的东西除了核对还要反复掏出来一一查看再重新收拾。苏郡格对于他这样的精神也是瞠目结舌,但想想自己也是头一回出国对于收拾行李实在不怎么在行,干脆乐得清闲由他去吧。 千盼万盼可算是盼到这一天了,齐昱站在游轮上的那天顿时觉得身心舒畅,岸上一群送行的人真是碍眼,他这会儿就想怎么与苏郡格共度浪漫之旅呢,于是火急火燎的催促他们赶紧走人,惹得邵震濒临笑场,苏郡格也是一脸哭笑不得。 在轮船上的初初几天也算新鲜,可没过两天便觉得无味了,眼望着茫茫大海,那种一望无际的无归属感让人空洞极了。苏郡格也无端生出一些迷茫,心情也就消极了一些。齐昱看出她的无聊,便宽慰了一些话语,“还有两天就要到了,别心急,晚上海皇大厅有party,到时候去参加吧。” 又是舞会,苏郡格一脸排斥,“我不想去。”干脆直接的道出自己的想法。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半蹲在她的椅子前,说话的语气都轻软温和。 “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没意思,我不喜欢跳舞。”苏郡格缩了缩身子。 “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菏泽市最后一次,就这样最后一次,当我求你行吗”那可怜巴巴的德行确实让人不忍心拒绝,苏郡格唯有答应下来。 到了晚上才知道,今天原来是齐昱的生日,难怪他会说要给他一个面子。自己丈夫的生日,她身为妻子却两手空空,为难的向四周看了看,瞅见邵震,小声责怪,“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 “少帅说是不让告诉您。”邵震更为难。 灯光骤然亮起,偌大的舞厅中间齐昱着了一身白色的西装,款款向苏郡格走来,四周掌声响起。射灯投向苏郡格,她那一身浅粉色的纱质滚银色蕾丝边的迤地晚礼服立刻出彩,整个人都十分圣洁优雅。齐昱走到他身边轻轻执起她的手,浅浅一吻,而后转身对所有在场的人说道,“我与少夫人结合时过于匆忙,没有时间给她求婚,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希望在座各位能做一个见证,我要不上我的求婚仪式。” 听得苏郡格一阵吃惊,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双手捧起她的手,“郡格,请相信我会爱你一生一世,照顾你一生一世,永远不离不弃,相信我。” 苏郡格杏眸眨了几眨,呼吸也不能自主,确实,齐昱的举动吓到她了。“呃……”她考虑自己应该给他这个面子与否,还有这样的假戏真做今后该怎么收场。 最后苏郡格觉得自己最妥当的做法是点了点头,不同于当时在教堂里举行婚礼的时候这次她点头的幅度大了许多,应该是认真多了。然后不动声色的拉了他一把,这场戏很到家了。 邵震适时的递上一个精致的锦盒,齐昱将它打开,立刻就有人惊叹,竟然是一枚大小如鸽子蛋的钻石,而且是略带浅粉被镶嵌在一条碎钻装饰的项链上,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在投射灯的照耀下令人不能直视它的光华。苏郡格也是见过好东西的热你,但面对这串项链上的粉色钻石她也没有能免去俗套的一惊,不是爱财,只是因为这枚粉钻的美丽,还有齐昱的能耐。 这枚粉钻原来是西班牙皇室的宝贝,后来王室衰落了被人高价买下,几经转手,甚至有人说它丢了。它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名字——挚爱。苏郡格微讶之后浅浅一笑,他的用心良苦确实感人肺腑,齐昱将它戴在她的脖子上,四周立马欢呼起来,有人大喊:kiss!kiss! 齐昱满眼温柔的看着佳人如此美不胜收,这枚粉钻也就她能配得起来,他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了,便将她揽在怀里额头上落下一吻。正在这时音乐响起,众人一起滑向舞池,裙裾翩飞,人影绰约,齐昱却拥着苏郡格一直在角落里,只踱着洗髓的小步来来回回。 “不知道你的生日,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苏郡格好似理亏了一般。 “把你送给我就是最好的礼物。”齐昱埋首在她的发间。 苏郡格突然身子一僵,齐昱知道她又想多了,连忙安抚,“放心,我没那个意思。”顿了顿,有道,“只要这样抱着你,我也足够了。” “谢谢你的项链,很漂亮。” “那份当然,能配得起你的一定是最好的。” 这个时候的情话绵绵恐怕才是齐昱最累的,因为每一个字她都出自肺腑,发自真心,每一个字一出口都必须要做到,他都是掂量了几番之后才敢给她承诺。“等会儿还有更好的。” 突然灯光一岸,而后又是一明,原来一区这么快就终结了。“下面有请今晚的主角,寿星老来切蛋糕吧。” 齐昱与苏郡格共同切下蛋糕,便又引起了一阵欢呼。而后是今晚上最有意思的假面舞,趣味十足,不过也因为只带了面具没有换衣服而少了噱头。 齐昱带了个鹰头的面具,为苏郡格挑了一只鸡的,“”我们是要玩老鹰抓小鸡吗好难看,还是只母鸡!”苏郡格十分不乐意,自己选了个白兔的这才可爱许多。 “反正都是被我抓有什么区别”齐昱打趣。 苏郡格懒得理他,便步入了舞池,说实话这假面舞她也新鲜。 齐昱刚要伸手拉住她,却眼见着一只狼面具飞了过来将白兔带入了舞池中间。音乐响起,齐昱却有些发愣,抓兔子的原来不只有老鹰。 壹零壹·接松径寒云绿苔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透过那面具中间露出的眼睛,一下子心就乱了。林承! 慌忙中又踩了他一脚,霎时狼狈,“对不起。” “你还真不会跳舞啊”林承吃疼刚要缩回脚,却又害怕她重心不稳会摔跤,便结结实实的挨住了她踩得实在,还好这回不是高跟鞋的后跟。 “你,我……”苏郡格真的是做贼一般的心虚,不自觉的看了一眼齐昱的方向,哪怕是隔着面具,她也知道现在面具背后的那张脸异地比面具前面画的那个鹰头还黑。 “你还真不会跳舞啊我教你。”林承扶在她腰间的手猛地发力将她带到紧贴自己的胸前。 “你别闹,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也要去法国”苏郡格语无伦次,她实在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管我去哪里呢,现在专心跳舞。”林承煞有介事。 “你非要弄得这么难堪吗”苏郡格有些急了,每次林承对她的举动都会逆了齐昱的毛,想想上回的事情她就后怕。 “我就是想你了,多见一面是一面。”不再调侃,认真说话的时候还有些伤感的味道。 “跳完这支舞你赶紧走吧,或者换个舞伴行吗”苏郡格不得不哀婉,“这船上大都是他的人,你惹毛了他有什么好处呢” “你怕他” “我怕他干什么啊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那你是在担心我” “林承!” “好,我听你的。” 一是寂然,便是连音乐声也如停止了一般。苏郡格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她从未觉得一只舞曲竟然这般的漫长,长到甚至可以用生命来衡量。 齐昱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小白兔”与“灰狼”起舞时,正琢磨对策,就有一个蝴蝶的面具不期而至,齐昱走神不自然的接受她的邀舞,与她一同步入舞池,却心不在焉的四处搜寻苏郡格的那只白兔的面具。她身边的黑色西装的身影太眼熟。 “少帅,您不可以这么怠慢舞伴的,专心点。”声音甜美,轻柔带着些妖娆魅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齐昱被唤回神思的时候一转头差点将面颊撞到了她的红唇上,这只遮掩半个面庞的蝴蝶面具真的有些碍事。 “抱歉,我还有些事。”他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抓他的“兔子”去,蝴蝶再美也不如兔子能当饭吃。 然后送了这双手,好容易挤过去去抓那双手时,一曲恰好终了,“灰狼”正好将“白兔”的手放下,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齐昱早已沉不住气,一把扯下面具急切地问道:“那个人是谁” “我哪里知道,”苏郡格心想反正自己的面具还没有摘,他应该看不出来她在扯谎,“都戴着面具呢!” “走走走,不跳了,我带你去看好东西去。”其余拉着苏郡格往舞厅外面走,除了舱门他才觉得踏实些,谁出的馊主意戴面具跳舞。 海上风大入夜甚凉,齐昱脱了自己的外套给苏郡格披上,刚刚在里面气氛紧张的不行,这会儿才算透了口气。夜沉海深,漆黑的天空中,略有几颗星子一闪一隐,就好像是被这海风吹乱的一般。苏郡格趴在栏杆上心里空空的,耳朵里传来轮船机械发动的声音,虽然有些聒噪,倒也解了闷。 “在想什么冷不冷” “没想什么,等会再去看你的好东西吧,我想透口气,里面有人抽烟太呛了。” 齐昱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戴狼头面具的人,他和林承的身影正好吻合,林承也抽烟。 “还有忘了给你说一声,生日快乐。”苏郡格淡淡一笑,这会儿她才算是换好了心情,心脏不至于跳的那么快了。到底在怕什么,苏郡格也不知道。 “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些好东西吧”主动的拉了齐昱的手一下,齐昱立马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嫁给自己了,只要自己不放手她就跳不掉,不管那个人是林承也好,安楚辰也好…… 壹零贰·天然妆点秋屏列 http://.biquxs.info/ 进了一个舱门,转个弯到了走廊尽头,再打开一扇房门,里面光线明亮,苏郡格一下子惊呆了,满脸惊喜的捂住了嘴巴。 墙上挂的是柳公权的真迹,还有一副宋代范宽的《临流独坐图》这一直都是她最喜欢的。情不自禁的跨入房内,近前桌上的文房四宝更是让她要惊呼了出来。 她喜欢,非同一般的喜欢,这都是她最爱的东西。“看你用的是端砚,所以还是给你弄了这方端砚。”齐昱解释。笔墨纸砚中唯有砚台不是最好的歙砚而是端砚。 苏郡格点点头,她一直都觉得端砚比歙砚质地更加的坚韧。 “张九成说紫花夜半吐虹霓,果然你的眼光向来独到。”齐昱将湖笔提起,蘸饱墨汁递在苏郡格的手中,“试一试。” 苏郡格接过毛笔他却仍不放手,连带着她的手与笔杆一同握住,把她的整个人都罩在身下,前胸贴着后背,耳畔厮磨着鬓发,桌上的宣纸才落了一个“双”字。 “你费心了。”苏郡格讷讷而言,如今两人这番亲昵的举动让她总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齐昱缓缓松了她的手,满怀留恋却也不能心急。“你喜欢就好,我这番费心也就值了。”而后又拉着她打开一个皮质的箱子。这回苏郡格惊呼出了口:“瓜奈里的琴!” 而后望着齐昱满面的效益,询问道:“这也是送我的” “当然。” 苏郡格抚上那把小提琴的琴弦,欣赏有加,“我的那点背时怎么能用这么好的琴,真是暴殄天物了。” “能让你看得上眼,应该是它的荣幸。” 齐昱的恭维让苏郡格不禁失笑,“你也太夸张了。”嗔他一眼,便又将笑意添回了脸上。 齐昱回想自结婚以来,这是见她笑容最多的一天。平日都是冷冷淡淡的,原来她笑起来竟是这样的美,迷了人眼,乱了人心。齐昱看得目滞,心神都被摄了去。这回他再也沉不住气,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良久,他甚至有些不能确定这是一种真实的感受,低头看她在自己的怀里一动不动,便又紧了紧臂弯。 “我喘不过气来,你松开点,我又不会跑。”苏郡格说的小心翼翼。 齐昱松了她的身子,却又送上来自己的吻。这回可是更不用喘气了,他恨不得要将她整个人都吞进肚子里才安心。苏郡格被他吻的实在受不了只得动手去推他,可他却容不得她有半点反抗,便将她的双手禁锢住,逼得她只好咬了他的嘴唇一下以示惩戒。没想到的是她这不痛不痒的一咬没有压下他的尽头,反而更勾起了他的**,比之前吻得更深。苏郡格这回是真的认命了,就不再反抗,等着他自己觉得疲累再说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昱终于松开了她,两个人都气喘吁吁,面色红润。苏郡格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郡格……”他轻轻唤她的名字,“还需要我做多少才能爱上我” 苏郡格笑了,她头一回觉得齐昱竟然是这么可爱。他绝对不是头一回谈恋爱,却搞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让人忍俊不禁。 “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苏郡格抬起头来问他,“我应该不属于你喜欢的人吧,难道你不是喜欢那种小鸟依人的姑娘吗我或许不太对你的口味吧” “那我为你改变好吗变成一个对你口味的男人,好不好”齐昱目光如炬,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苏郡格一愣,她不得不承认面对如此的一个男人,别说他说做的这一切,就算是他什么都不做,光是那伟岸英挺的身姿,俊美非常的容貌,还有一手遮天的权利,就能让多少女人为之倾倒,而他现在愿意为她改变,这时多大的魄力,说不动容,苏郡格也会觉得自己很假。 壹零叁·有如杨柳风前瘦 http://.biquxs.info/ 直到邵震出去,齐昱都没有听到身后的苏郡格发出一点动静。“不想说点什么”那挑衅的口气让人生气。 “我回去换衣服。”苏郡格迈步就要走人。 “好,那我就把他扔进海里去。”齐昱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管我什么事!”苏郡格头也不回就要开门。 齐昱一把揪住苏郡格胳膊,逼问,“你舍得” “今天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了,林承不是我的什么人,他是死是活与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要是不顾忌林嫣和小村器,随你处置他。别说是扔到海里喂鱼,就是大卸八块都随你。” 她亲口证实了那个人就是林承。齐昱的目光中失望与狠绝一同流露,“我有说过那个人是林承吗” “你跟我玩这样的文字游戏很上瘾是不是齐昱,我不想玩行不行”苏郡格气愤到了极点,一字一顿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喜怒无常” “是,我是喜怒无常,但凡与你有关系的事我都患得患失坐立不安。” “把林承扔海里你就安了你怎么不想想三姨娘是他的表姨,林嫣是他的妹妹,肖存钦要是娶了林嫣那就他的妹夫,你弄死林承对你又会有什么好处众叛亲离吗” “是啊,林承身边这么多的关系,却都抵不过你是他的红颜知己。”齐昱也吼了出来。 “你非要吵架是不是就你这样的态度,就算你做的再多,我也不稀罕,别指望我们会好好相处。”苏郡格把所有的话一并吼了回去,用力甩开齐昱的手。 “不许走,你干什么去是不是去找他是不是告诉他我要杀他你只管他的死活就不管我的死活是不是你要是敢走我就跳海,死给你看。”齐昱拼命去阻拦苏郡格离开的动作,死死的抱住她。“我费尽心机安排了一个晚上,都抵不过他和你跳的一支舞吗” “我们之前的问题不在于谁和谁跳了一支舞,也不在于谁费尽心机给谁安排了什么,而在于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信任!”挣脱了齐昱的束缚,苏郡格觉得自己很累。缓了缓心情,换一种口气,苏郡格又说道,“你说我们也可以白头偕老不离不弃,我也正在努力接受你,给我们两个人一个机会,可没有想到的是你这一屋子的安排竟然都是因为我和别人跳了一支舞,……” “不是,郡格,你别误会,这些我都是发自真心的,知道你喜欢,才一样一样都给你搜刮来。”齐昱赶紧打断苏郡格的花,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之间不信任,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我的,要是你同意圆房,林承的事我绝对不会放在心上。”他死死地抱住她,恨不得把她绑在身上,揣在兜里才放心。 “圆房!”苏郡格顿觉哭笑不得,眼皮子底下的这个一米八几相貌堂堂的男人跟个四五岁小孩似的撒娇耍赖。“”齐少帅,您的脑子挖塌掉了我们吵成这个样子,您竟然还想着圆房神经病!”一下子挣开他的钳制,“想跳海是吧?请便!” 齐昱两手空空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苏郡格摔门走人,喃喃自语:“谁让你和林承跳舞的怨我么” 壹零肆·嫩红娇绿已温柔 http://.biquxs.info/ 齐昱独自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就在这时邵震端了一碗面条进来,“少帅,这时少夫人让人给您准备的长寿面。” 不过就是一碗清汤面,齐昱跟看到珍宝似的双眼放光。二话不说直接就端着面奔到苏郡格房间的门口,奋力砸门,“郡格,我知道你没有谁,给我开开门吧。我不知来找你圆房的,我有几句话要给你说……” 邵震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这碗面他给准备的太是时候了。 苏郡格怒气冲冲的开门,真是丢人丢到家了。看见齐昱跟条哈巴狗一样站在门口,就缺条会摇摆的尾巴了。 “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 “我不胡说八道你能给我开门吗” 对坐沉默,相看两厌。那晚邵震自作聪明准备的长寿面可怜巴巴的被丢在一旁早就无人问津了。寂静之中,机械轰鸣却不知为什么总有些伤怀的意味。 终于齐昱张了张口,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话,“你别生气了,我不对行了吧面都凉了,还怎么吃呀。” “我又不吃。”苏郡格完全没有耐心搭理他。 齐昱自知犯错态度良好,说道:“我一遇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犯浑发脾气,是我不好。可是我不是心急嘛。生怕你会被别人抢走。郡格,你能不能不要再和林承有联系,我实在受不了。” “那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还把姨太太娶进门我就应该受得了我和林承之间没有你想的那样龌龊,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偶尔会说得上几句话。” “我会改的,以后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出现那些风月场所,绝对不会再和别的女人有任何来往。林承对你的态度一看就知道是居心不良。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们见面”齐昱又着急起来。 “不见面就不见面,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有必要弄得又是杀人又是自杀的吗要死要活想什么样子!”苏郡格一本正劲的教训起齐昱来,“当然也不是说这件事情上我没有错误。明知道你介怀林承还和他跳了一支舞,可是那也是事出突然,我也没有想到。” “所以呀,我要把他……”齐昱看了一眼苏郡格的眼神,把喊打喊杀的话赶紧又咽了回去,缓了口气,“郡格我生气你与别的男人见面那是因为我爱你,我不能对你怎么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清理掉你周围的这些男人。说实话,哪怕你同意和我圆房,我都没有踏实的感觉。”齐昱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凄惨,苏郡格是唯一一个他把握不了的女人,在她的面前,他有太强的压力感和挫败感。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苏郡格真的是在认真询问他的意见。 “爱上我,尽快!” 看了看齐昱的表情,苏郡格垂下眼帘,“好,我会努力的。”想了想,又接着说,“我们中途下船吧,不是快到希腊了吗我想去看看地中海行吗这样应该就避免见到林承了吧。” 齐昱激动地抱住苏郡格,“真的太好了,那就明天下船吧。” “去把面热热吧,趁还没有过十二点赶紧吃了,还来得及。” 壹零伍·离字儿一时拆散 http://.biquxs.info/ 林承对于苏郡格提前下船果然是有些措手不及,当他站在甲板上看着她的身影时,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终于反应过来——她是要躲着自己,她选择了齐昱。一拳打在铁栏杆上,登时,血淋淋的一片,他没有顾得上疼,因为这一刻心伤多过于皮外伤。 苏郡格能感受到身后有人的目光灼灼,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于是加快了步子,走的更加匆忙,仿佛是在经历着一场逃亡。齐昱到是毫不避讳,他回头在刺眼的阳光下眯着眼睛放肆的回应林承的目光,得意,挑衅,还有些凶狠。 在希腊的几天玩的也算开心,碧水晴蓝的映衬下乳白色的房屋就像是可口美味的奶油蛋糕,惹人喜爱。雅典卫城的古代建筑气势磅礴之中又带着些悲凉的意味,夕阳下深灰色的残缺人物石像拉长了影子,那样的寂寥与孤独。 苏郡格手中的素描笔不停的在雪白而粗糙的画纸上来回游走,勾勒出一个个精准的轮廓。齐昱在她身后的石阶上坐着,饶有兴趣的看她画兴正浓。 就在这时,邵震远远跑来,呼吸急促,“报告少帅,夫人,不好了。” “什么事” “北洋府与东北军开战了,这是今天早上才传过来的电报。” 齐昱看完电报,又交给苏郡格,她的脸色早已煞白,一把攥破了电报纸,心也揪到了一起。 “几天了” “有三天了。因为临时改道来了希腊所以消息收到的有些迟。” 齐昱一把握住苏郡格不住颤抖的肩膀,“没事,你放心,我马上安排咱们回去。别担心,父亲身经百战会没事的。” 苏郡格点点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会突然开战呢” 齐昱没有回应,应该还是以前的旧账未了。蛋挞可说不出口,要是他说出来了那岂不是不打自招的承认自己暗中与章显昌有来往,邵震与那个神秘人会见的照片不就成了简奉仪口中的事实 后来在邵震的报告中齐昱终于验证了自己想法,果然是旧账未了又添新仇,察哈尔与热河之间一个旗的蒙古不足的王爷暗中投靠章显昌的东北军,把自己手中的百门火炮,百匹战马和零散弹药孝敬了章显昌,并要说服其他四个旗投靠,还暗中划给了东北军一块地。 本来这事瞒天过海都挺顺利的,可谁知这王爷巴结章显昌巴结的太到家了,甚至是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章显昌的儿子,结为姻亲。这倔强的蒙古公主早就有了心上人,在与情郎私奔时将事情败露。 章显昌见瞒不下去,干脆就明着来吧,苏淳严更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不评个你死我活,不算了结。 一出这事,齐昱犯了难。按理说他应该赶紧陪着苏郡格回北平的。可是又怕章显昌抖搂出来沪军与东北军之间的猫腻,更何况这次来欧洲也不是单纯来玩的,他要办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北洋军与东北军打了起来,沪军现在照理说应该与北洋军统一战线的,可就当前的局势来说,齐昱就贸贸然跑到北平去,恐怕与今后他和苏郡格的关系来说绝对不是上上之策。但是不陪着苏郡格他又怎么放心的下又该给苏郡格怎么交代他的不能陪同 而正在这时,山东那边又传来消息,军阀韩德喜将防线部署往南推进了三四百里地。不是个好消息,却是个好借口。可是苏郡格该怎么办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林承。他不正在欧洲吗虽然这算不上一个高招,但还能将就成一个妙计。有林承在怎么说他也会确保她的安全,至于什么争风吃醋的事儿,也抵不过她的安全重要。 “真是便宜这小子了!”齐昱狠的牙根痒痒,下船时的那股子得意劲一扫而光,现在反过来他要求他了。 不过齐昱的戏码安排得当,现实让苏郡格知道他不能一同回北平的原因,且是表现得痛心疾首。再就是发电报给林承,制造最恰当的时机要这两个人邂逅。这也就免去了苏郡格要躲着林承的尴尬。齐昱都服了自己的脑子,怎么就这么好使。他和她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决不能因小失大,总有扳回一局的时候,林承你也别得意的太早。 林承虽然对于齐昱这千回百转的心思有些匪夷所思,但是,难得如此好的机会齐昱深明大义,他也就乐得做个好人,这护花使者当的真是舒坦。 苏郡格现在一门心思都牵挂在察哈尔的战事上,便是无暇顾及他们之间的这些桥段。 壹零陆·渔翁醉醒江上晚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在船上的状态不佳,总是觉得头晕乎乎的,还有些恶心。林承皱着眉头打量了她半天,莫非……这么快呀!咬牙切齿的等着船上的医生出了结果,才知道原来是有些中暑。 “这艘船条件没有那么好,你自己小心些。”林承并不心急,对于苏郡格这样脾气的人需要放长线钓大鱼。 “嗯,谢谢了。”接过林承递来的酸梅汤,苏郡格喝了一口才觉得气顺了。 “我要去北平,你去哪里”装傻也要装得像,林承是明知故问。 “我也去……去北平。”苏郡格想说谎的,可是必要性不太大。 “这么顺路啊。”林承快要憋不住实话了。 顺路真的这么顺路呀苏郡格不再言语,也没有再给他一个好脸色。这样的瓜田李下,要是让齐昱知道了那还了得。估计被扔下海的就不止林承自己了,听说南方有浸猪笼这么一说,苏郡格脊背发凉,可是她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 这艘船小很多,能有几间像样的房间实属难得。那天夜里闹老鼠把苏郡格吓得大半夜都没敢合眼,一夜就听“吱吱”声和逃窜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此起彼伏。某天睡觉的时候觉得身下硌的难受,掀开褥子一看一窝蟑螂四散开来,个个都和大拇指那么大。苏郡格吓得大叫,正把林承给招来,进门就把她给拥在怀里,责怪道:“他怎么就舍得把你扔这艘船上” “是我急着回去,正赶上这一班。”苏郡格惊魂未定的在林承怀里回答。 担心归担心,责怪归责怪,林承也是在忍不下去了,看她这样受罪,他心疼还是要赶紧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来才好。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这么一艘破船哪得佳人抱满怀 这会儿林承却又有意捉弄她一下,惩罚她这几天的坏脸色。故意咳嗽了一声,引得她注意自己的行为出轨,而后一本正经道:“怎么办呀到了南洋估计船上更挤,可能一间房里要安排两个人,你现在这样怎么办呢” 松开林承的衣襟,苏郡格红着脸,她确实没有办法,干脆豁出去了。“我搬去和你一起,方便吗”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林承忍住欣喜与笑意,“嗯,现在看来也只有这样了。我那边当然比这边方便多了。”一直等着你呢,能不方便吗 苏郡格看了林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实在是有种坏透了的感觉。俨然是要羊入虎口了,苏郡格也不甘示弱,低下头半天又抬起头,警告道:“不许乘人之危!” “大小姐,求人不是这个样子的。”林承终于笑出了声,提起了她的行李便把她送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林承的房间,苏郡格就知道自己果然是入了虎口。这里是这艘船上最好的房间,干净明亮 里面布置的所有东西都是在等着它主人的到来。喏,它的主人终于来了,只不过姗姗来迟——苏郡格。 一下午的时间林承都没有在房间里,只留了苏郡格一个人。知道她前几晚都没有睡好,连钥匙也交了处理啊。 “我有些事要忙,钥匙给你了,拿好啊。安心睡一觉,放心!晚饭之前我都不会回来的。这房间就这一把钥匙。” “谢谢。”苏郡格有些鸠占鹊巢的愧疚感,也就客气了起来。 突然脑门上一热,他突然的就将她揽在身前,额间落下一吻,轻软的若柳絮飘在水面。“好好睡吧,不要多想,有事就去打那个电话,不用拨号,拿起来听筒我就知道。” 苏郡格躺在床上拿着那把钥匙来来回回的看,真的就这一把吗是唯一的一把吗 可始终没有抵过困意沉沉的睡着了。梦里烽火纷飞,远远瞧见父亲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模糊不见。突然砰的医生有巨响在身后乍鸣。苏郡格在梦里被摇醒,睡眼惺忪的看着林承正皱着眉弯腰看她。 “没事吧” 苏郡格清醒了一下,第一句问的竟然是:“你不是说只有一把钥匙吗” “我把门踹开的。你睡得可真死,敲了半天都没有喊醒你。”林承揶揄她,“该吃饭了,等会叫人来修门。” 苏郡格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房门,这才放了心。 壹零柒·青山绿水好从容 http://.biquxs.info/ 高脚玻璃杯中的红酒在温暖烛光的照映下折射出绚烂的光彩,桌上的法式菜品摆放考究,样数稀少,但精致到极限。 苏郡格无语、凝噎,烛光晚餐堪比鸿门宴,一样让人受不了。该怎么应对 “我饿了,怎么就这么点吃的”来个不解风情最是妥当,苏郡格就把心一横,情调必须毁个干净才能解除风险。 林承在一旁看着她大快朵颐,精心的准备被破坏的彻底。他却怎么都无法生气,你就闹吧! “不太够还有别的吃的吗”苏郡格抹抹嘴,看着眼前的杯盘狼藉,效果不错。 “还想吃什么”林承忍俊不禁,其实她都不知道刚才埋头吃饭的那个样子有多可爱。 “面条,云吞,米饭包子都行。再来点。”装傻充愣到底。不过说真的,苏郡格没吃饱这事确凿。那么一小小块的鹅肝,一小小撮的鱼子酱,三两个生蚝和麻将块大小的芝士,能当饱才怪。 “苏郡格,你是真饿啊还是装不懂啊” “真饿!”回答干脆,而且实话。 林承又叫来一碗牛肉面给她。那碗真是够大!半尺多长的大海碗啊!“不是饿吗全部吃完吧!” 苏郡格看着慢慢一碗的面和牛肉,倒抽一口凉气。瞄了林承一眼,他反击的也太快了。 戳了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味同嚼蜡。着大海碗怎么可能吃的完!吃完了,那就是要出人命了。可对面的林承好以整暇的正死盯着自己呢。“啪”筷子一摔。“什么面条啊!太难吃了,这船上的厨师太糊弄人了!”苏郡格佯装生气,“不吃了,没胃口。”其实她是被吓得没胃口。 “你不吃我吃。”林承将碗端了过来,方才她的吃相却十分意外的让他有了食欲。可是她把所有的法餐都吃完了,这会儿轮到他饿了。 一顿烛光晚餐吃的生龙活虎,精彩迭起,也算圆满。可眼下又来了一个问题,晚上如何就寝一张床,一个沙发……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剩下的时间怎么办 “咱们下棋吧我看你这有围棋,还有象棋。”苏郡格私下里张望。“要不先来一盘围棋怎么样” 林承抱着肩膀看着苏郡格花样百出。“我哪个都不会。” 苏郡格一愣,有棋还说不会,唬谁呢!“我教你。”总有招儿治得了你。 棋盘上黑白二子纵横来往,不消片刻便满满摆了一盘,白字居多,黑子锐减。苏郡格这老师当得像模像样,一边给林承细致讲解,一边将棋子放了又拿,拿了又放的实战给他看。可林承呢饶有兴趣的只盯着她的脸看她自说自话的热闹。 “怎么样,听明白了没有”苏郡格一本正经。 林承点点头,“下一盘吧,看看我学的怎么样,你要让着我点啊。”却怎么会有些舍命陪君子的意味。 白子先行,黑子押后,错落交叉,苏郡格几次让他逼得举棋不定。哪里是不会下,分明是逗她玩呢!在这样下去一定输的难看,心中一急,草草落子,结果林承伸手便捡走了几枚白子。 “不是这样的,这里你不能吃。” “你真欺负我不懂啊” “你不是说不会吗” “我只是学学某人的谦虚态度而已。” “输给你了。”苏郡格唯有摊摊手,坦然认输。 “输了,要认罚。”林承坏笑,“让我亲一下。” “不行。”苏郡格腾地起身,躲得老远。“围棋下不过你,来盘象棋。” 楚河汉界,将相兵卒,你来我往间,苏郡格已然要胜券在握了。这厢林承刚要跳马,那边苏郡格就抓住了他的手,“垫了马蹄,不能跳了。” 林承扬了扬眉,苏郡格赶紧松手,“将军。” “上士。”林承亡羊补牢。 “再将!”苏郡格步步紧逼。 “这回我输了。”林承也是一脸坦然。“你赢了,让我奖励一个,亲一下。”眼看就要抓住对面的苏郡格,却被她灵巧的躲开。 “你怎么这么无赖呀输了赢了,都要占我的便宜!” “那你来占我的便宜也行。” “不稀罕。” 苏郡格缩在沙发一角,警惕的看着林承,好像是被花猫逗弄的小老鼠。 壹零捌·秾华不喜污天真 http://.biquxs.info/ “很晚了,该睡吧。”林承决定继续逗她到底。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打打呵欠。“你睡了一白天,还有精神。我可是困了。” “嗯,那你先睡,我出去走走。”苏郡格该寻路脱身了,等他睡着了自己再进来。要不就这么一间房子,多不自在啊。 “你当这是在你们帅府啊还有个后花园让你溜达溜达。这是船上,那么多人,鱼龙混杂,你往哪儿去走走” 苏郡格被他堵得没话。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脚下不稳,身子便向前栽了过去。林承整个人就要扑倒在苏郡格的身上。她眼见着的不光是他就要扑过来的身子,要命的是他的唇,这样的角度,正好可以亲在她的嘴上。 结局是,在那一霎,苏郡格伸手捂住了他就要贴上来的唇,却没有挡住他整个倾倒下来的身子。不过这事真的不能怪林承,不知是什么原因,船身不稳,剧烈的颠簸,造成了他的唐突。 她的手细细软软的,就这样隔在两个唇中间,四目相对之时时,两个人的睫毛甚至都要相接在一起。半晌,两人齐齐屏住了呼吸,显然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两个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嗅着她沁人心脾的茉莉香,这会儿将她抱在怀里温香柔软的感觉,林承觉得自己马上就被融化掉。 船身仍旧摇晃的厉害,让人有种天地倒置的幻觉,灯光明灭之中,彼此的眸中倒映着对方的影子,有某种的情愫在不知不知觉中飞快流转,若萤火闪现,一刹那光亮,一刹那熄灭…… 调整好呼吸,但苏郡格仍不愿在林承起身之前松掉她捂住他嘴唇的手。侧过脸去,一个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这个声音让人心凉了半截,林承撑起身子,勉强站稳,“我去看看,你在这里呆着,千万不能出去。” 苏郡格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随着船只的颠簸而上下摇摆不定。灯光完全熄灭,外面是闪电射出来倒映在水面上的昏黄的光,快速闪现,而后一声雷鸣再迅速熄灭。如鬼魅一般的出没,让人不由得心惊胆战。 好在林承没有多久就回来了,进来的时候一件事就是找苏郡格。“你在哪里呢我回来。郡格……” “我在这里。”苏郡格此时蹲在墙角边,半天都没有换姿势,腿都麻了。“下雨了” “是,遇上雷雨了,不过不是大事。就是颠的厉害。咱们这里还好,下面普通舱的早就人仰马翻了。江头儿是老把式了,这点雷雨算不得什么。”林承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 “这船是你的吧” 林承老实的点了点头。 苏郡格沉默,齐昱应该是知道的。 “别想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你平安送到北平。” 苏郡格点点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得一点主壹都没有了,似乎这两个男人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除了外面的风雨和着机械的声音便是他们两人的呼吸声。林承握着苏郡格的手,就这么静静的坐着,随着船身上下摇摆。 疾风骤雨里,这样的感觉应该就是相互扶持吧。苏郡格突然觉得很美好,也很安心。 “苏郡格。” “嗯”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要是没有齐昱,你会不会喜欢我” “……不知道……” 很诚实的回答,苏郡格也不想骗自己。关于这个问题,她其实也是想过的,也是逃避过的。可最终的结局——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如今的事实是她逼着自己去爱齐昱,逼着自己去躲林承。 林嫣说过,爱一个的人感受是,第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齐昱,对林承,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不愿意去亲近他们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想着能躲多远。齐府那一大家子人的麻烦事,林承的穷追猛打,都让自己头疼不已。哪里来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第二,心甘情愿为对方付出一切。好像都是这两个人在付出吧,她干过一件为他们两人付出的事情吗 第三,吃醋。有过吗沈璐娜那件事算不算可是见到齐昱与简奉仪在一起是她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偶尔奚落他娶姨太太也不过就是图的嘴上痛快。关于林承,印象中没有见到他和哪个女子走得很近。方菱花嘛,倒是她一心在撮合他与自己吧…… 只是如今再研究这些爱与不爱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吗她已经结婚了。不赶紧爱上齐昱怎么都说不过去吧。现在能坦然的接受他的吻,苏郡格觉得自己这样一个慢热的性子已经是非常有进步了,值得夸奖。 壹零玖·孤舟五更家万里 http://.biquxs.info/ 北平这边的局势远比苏郡格想象中的更加严峻。天津港都已经被封锁严实,脸许多外国的军舰都只能在港口区爱面候着。 苏郡格着急了,这样干等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林承把她的着急看在眼里,最后是找了一小木船趁半夜划了十几里的水陆给送到了一个浅滩上偷渡了过去。 还好现在天已经热起来了,要不然这一身又是水又是泥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忍受。眼见着要到了,可发现一个没有人烟的乱石滩竟然设置了木栅栏和铁丝网。 “还好你有先见之明,给我找了男装。”苏郡格真的感激林承的尽心尽力。 苏郡格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吃这样的苦,不过天可怜见的是凭着林承的身手一切也算顺利。只是出了天津卫要进北平城的时候苏郡格有些惊讶于眼前的景象。两城之间全是灾民和死尸,垃圾堆积成山,污水混着血水满地流淌,蚊蝇四处乱飞,臭气扑鼻让人作呕。 一打听才知道,这些灾民不是北平城里的,而是从热河那边被赶过来的,又害怕难民中有奸细,所以就被困在了。 “看来北平城不那么好进了。”林承嘀咕了一句。 苏郡格点头同意,眼巴巴的瞅着那高高矗立的城墙,挡得住人却挡不住心,城墙冰冷,而它的背后确实自己的故乡,朝思暮想,温暖心房的唯一去处…… 两个人无奈,只得又回去了天津卫。与城外纷繁复杂的情况相比,天津卫这里却犹如一座空城。林承花了大笔钱买通关系,两个人才又得以回来。 整个天津卫沉沉死寂,店铺关门歇业,大街上也见不到什么人。要说人多的地方还是租界,可也都是到了兵士换岗的时候才听到了了几句人语,而后便又寂静下来。 林承还容易才把苏郡格安排在了法租界的一间旅馆里,便出去打听些情况。他发现北平城也不是密不通风的,想进去都需要去弄一张派司条,可是要去哪里弄,真的就一筹莫展了,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苏郡格翻遍了方圆几里路的电话电报局都说打不通,线路坏掉了,束手无策也就只好在旅馆里焦急的等待。林承赶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不过他却带来了一个人——安楚辰。 苏郡格见到是安楚辰时,心里一振,林承真的是很能干,在北平和天津卫没有人比安楚辰更加妥帖了。 “什么时候到的”安楚辰见到她与林承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的惊讶,苏郡格想着应该是林承已经给他道明了前因后果。 “前天夜里。”苏郡格老实回答。 眼前的苏郡格全然没有往日的干净利落,那污渍泥水早已将她的两条裤腿全部糊住,一双黑色的粗布鞋也根本都见不到原本的颜色。安楚辰有种说不出的辛酸,她是受了什么样罪才来到这里的。 “今天来不及了。你之前的那个特殊通行证也不能用了。明天我派车来接你进北平。”安楚辰出去了一会儿转眼又进来拿来些换洗的衣物。“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就过来。”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晨一眼,颇有些愤恨的意思,转身便出了旅馆。 苏郡格自然会问林承是如何给安楚辰解释这一切的。林承叹了一口气,“我是在楼下遇到他的。他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说我送你来北平,结果没有想到北平进不去了,就暂时住在这里了。” “就这些”苏郡格质疑。 “没有必要骗你。”林承点了一根烟,而后与苏郡格一切沉默。 不用多想,当安楚辰见到她与林承在一起时,心里一定充满了疑问。可他一句都没有多问,是不屑于了解还是已然了如指掌其实他不问对于苏郡格来说倒是天大的好事。 自从安楚辰主动从商会董事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林承就再也没有在上海见过他,而此次在天津卫意外的相逢,林承在庆幸他能帮到苏郡格之余也多留了个心眼。 正在林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时候,安楚辰却正在看着那张递到天津卫港口上的特殊派司条。旅馆外那不是偶遇,其实是跟踪。 那时,安楚辰正在天津卫的港管办理货物出海的手续,恰看见了申请轮船进港的特殊派司条,这是苏郡格的东西,他认得。但让这张派司条作废绝不是安楚辰的手段,相反他还要一力促成这张派司条的通用。但是港管的头儿说:“安董事,我可没这个胆子,你没有看如今这非常时候啊。外国的军舰都不敢往里放。别说是张没人见过的派司条了,现在都必须是北洋府新刻的章子盖得戳儿才行啊。而且,这张条子还是陆上通行的,从水上过来怕是假的吧!谁敢呀万一放进来个间谍特务什么的,我没那个脑袋担保啊!您呀,还是忙您自己的为上策哟!别操这份闲心了吧!” 人家说的在情在理,安楚辰也只得作罢。等自己的事情办理妥当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满世界的找苏郡格。找到他们所乘的船,知道人已经进了天津卫,他就着了魔一般的开车到处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法租界见到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正在为找不到一个能拨通的电话而失落不已的趴在窗台上出神。下车时,正好遇到刚刚回来的林承,就与他一起上了楼。 关于这一切,安楚辰做过很多的猜想,但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齐昱有胆子把苏郡格交待给林承最终安楚辰决定收起他的好奇心,很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去发现它的谜底,问是问不出来的。 壹壹零·夜深微雨润堤沙 http://.biquxs.info/ 接到苏郡格之后很顺利的进了北平城,然而车子只是将苏郡格与林承放在了北洋军军部的外面,安楚辰说道:“这里是军事重地,我不方便进去。我已经提前报备过了,你们放心进去。以后有事可以到广德巷十五号找我,这是地址。现在全城戒严,电话电报早就不通了,自己小心。”将一张小纸条拿在手中之后,苏郡格与林承下了车。安楚辰认真的看了看苏郡格的背影才开车离去。 一别数月而已,再回来时,那印象中的北平城似乎未作甚大改变,只是战火压境的气氛中却让这个沧桑了几百年的古城没来由的生出些许压抑。春末夏初,本是个绚烂多彩的季节。湛蓝通透的天空里阳光明媚的洒下来,无风亦无云的叫人身心畅快。巍峨的城墙中嵌着赭红色的城门,庄重与威严里还渗透着些许的亲切。 苏郡格抬眼望了望军部的大门,不同与沪军大门的欧派作风,北洋府的军部就是当年清朝重臣的府邸。琉璃瓦当,飞檐斗拱,四角的嘲风灵兽虽早已有些陈旧甚至褪色,但那种威仪仍可震慑人心。门两旁的石狮子龇牙咧嘴,静静守望着朝代更替时前来坐镇的主人。 朱漆大门严丝合缝的闭着,两旁的兵士见有人上前便立刻盘查,“什么人” “沪军夫人要见苏大帅!”林承答话。 “稍等。”兵士转身进门汇报。 片刻,便有有一位身着浅灰色军装的人从朱门里出来。见到果然是苏郡格,声音中喜悦异常,“大小姐,您回来了” “孙参谋长。”苏郡格亦是欣喜。 “大小姐一路辛苦,里面请。”孙夫明赶紧将两人让进门里。 话不多少,直奔主题。孙夫明便将苏淳严前线受伤的事说给苏郡格听。这也就是为何一切通讯都被切断,就是怕章显昌得知消息,现在前线是薛鹏捷在全权指挥作战。 苏郡格眉头深拧,“我要先见见父亲。”林承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苏郡格那波澜不惊的面容,可是在他心里他能感受到这个冷静自持的态度下的焦灼,她担心无助,甚至要哭。 在临昆明湖不远的一个四合院里,苏郡格见到了苏淳严,傅含秋双眼红肿的陪坐在一旁。 看见苏郡格的到来,傅含秋先是一愣,而后就抱住她失声大哭,就像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郡格,你父亲已经昏迷几天了,你说这可怎么办我担心死了,总算是见到了你回来,这次心里才算是踏实了。”傅含秋哭诉着又打量了苏郡格身边的林承,是个长相英俊的年轻后生,面生。为什么不是齐昱他怎么不陪着苏郡格回来抽泣了一下,问道:“齐昱呢他怎么没有陪你会来这位是谁” “禀告夫人,少帅有军务在身,特命属下护送少夫人先回北平。属下是沪军特遣部机要秘书员成林。” 在苏郡格的谎话还没有编好之前,林承早就先声夺人。而后是一个军礼,让苏郡格实打实的吃了一惊。他不是军装打扮,军礼却如此标准。 傅含秋被骗的当然顺利,虽然她一是在生齐昱的气,二是觉得这样一个不输给齐昱气质的年轻的人怎么就才是个机要秘书的身份,但是终归一闪而过的念头,便再也没有细究,也没有那个必要。 苏淳严是五月中旬悄悄去前线视察的时候被炮弹皮给击中了颈部,以致流血过多而昏迷不醒。好在手术顺利炮弹皮已经被取出,生命无大碍,只是人仍虚弱,再加上割伤的是大动脉,所以至今昏迷。 眼见着父亲这般情形,苏郡格就觉得心被掏空了一般,便想哭都流不出来泪水。坐在窗前看着远处发呆,这个四合院是苏家的老宅子,苏军哥的生母未过世是,她的儿时便是在这里度过的。也还记得那年与傅含秋关系僵持时,她好几次都是回到这里来痛哭一场。 这个院子从未被荒废过,苏淳严对前妻感情笃深,这里的一草一木便都如她生前摆放的模样分毫不差。 葡萄藤蔓交织错落爬满了整个木架,架下石桌石墩,一旁摇椅折扇……睹物思人,那年她就是这样抱着自己在摇椅上一字一句教着弟子规和诗经楚辞。 而今蝶翩莺飞的季节,柳絮逐团而舞,在这样一个光彩夺目的时间,却再也遇不到那样一个光彩夺目的人…… 壹壹壹·星移物换愁无限 http://.biquxs.info/ 原本是将人送到之后林承就该功成身退的,可眼瞧着北平是这般情景,他如何放心的下苏郡格,但也牵挂着那一船的药品唐三置办的怎么样了。北平如瓦罐一般,电话电报皆是不通,这可怎么办?而今又顶了个沪军机要秘书员的名头,更是脱身不得。杵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尴不尬的让人实在头疼。而就在林承犯难时,苏郡格也在犯难,该怎么找个托词将林承送出去,苏淳严的消炎药也快用完了,她还需要林承给她弄一些来。但是一个机要秘书员去搞盘尼西林,怎么说得过去? 至于上海那边,齐昱到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与东北军断了联系。但是他发现如今的电报只能到山东,便过不去了。北平天津的线路全断了,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章显昌找不到自己了,坏的是他也找不到苏郡格了。 皖鄂两军一听说察哈尔那边打起来了,一个个也是摩拳擦掌,希望在这样的一锅乱粥里也分一杯羹。特别是皖系的宋建章那个爱贪便宜的家伙,更是磨刀霍霍。 关于山东韩德喜为什么会将防线部署向南推了三四百里地。他确实无奈,北边打成了那个样子,他不想惹麻烦,唯有避让。这三四百里地实为借用。韩德喜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夹在北洋府和沪军中间,苟延残喘,但凡有一点动作,北洋府和沪军灭他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韩德喜将电话打过来给齐昱解释的毕恭毕敬,全面周到。齐昱一乐,这样也好,利用韩德喜搅乱了皖鄂联军正是时候。于是他一封电报戳到了皖军军部,用的却是韩德喜的口气。 那意思大概是他要把借用来的这三四百里战线与皖军做交易,地给皖军,换五百门火炮。不是想占便宜还没有找到好由头吗?齐昱深知宋建章的财迷心窍,三四百里的战线虽然看上去不大,但是这其中包含了两条铁路线,盘算一下当然划算,这样的诱饵他绝对上钩,也一定会避着鄂军。 果然,齐昱的如意算盘打成了,皖军真的派兵来收地了。齐昱不慌不忙的等着皖军的五个团全部钻进了套子就联手韩德喜一起灭了个干净。而这时宋建章再向鄂军求救,恐也是张不开口了。想吃独食,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皖鄂联军也就此作罢,没有反目已属意外了。 宋建章再拎出那些密电来找韩德喜算账时,韩德喜这条老狐狸却反说是他半路截了自己的电文,这电文的密码翻译压根不是这样的。这是他与沪军之间的密电,应该用沪军电码翻译,内容是:允五百门新式火炮易鲁申,济沪二线,望悉知。 密电就是密电,又不会署名字,鬼知道这是给谁的。宋建章这哑巴亏吃的真到家。可仍旧不甘心,责怪韩德喜:你也不能打我呀! 韩德喜无奈,老兄,那两条铁路线是沪军借我一用,现在算是我的地盘了。你跑我的地盘来撒野,你说我不打你打谁啊? 那齐昱呢?打他又是为了什么? 齐昱对于宋建章这样脑子不够用的人都不稀罕搭理。那是我沪军借出去的地盘,借出去的就不是沪军的了?宋建章,你个白痴! 鄂军司令饶印刚更是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草长满了吗。饶印刚面对这样的盟友,也算是长见识了。于是赶紧摒弃前嫌的与沪军结成一条心。宋建军孤立无援便只有窝在自己那二亩三分地再也不出头了。 齐昱不动声色的收拾了皖军,没有得罪任何一方而且赢得了乐于助人的好名声,真是大快人心。剩下的事便是察哈尔的战事了。与皖军的这一折腾就折腾了二十几天,关于北平那边的消息唯有报纸上的只言片语,两方相持不下,伤亡惨重却谁都不肯退兵。电话电报虽然早就已经通了,可是几次打过去不是没有人接听就是占着线。电报一封封的拍过去也是石沉大海。 跟苏郡格联系不上便只好找林承和安楚辰。林公馆说是少爷去法国了,没有回来。安楚辰倒是亲自接了电话,回复是我也和你一样的心情,早就和苏郡格断联系十几天了…… 话未说完就是一阵的盲音,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壹壹贰·画楼洗净鸳鸯瓦 http://.biquxs.info/ “马上准备车,我要去北平。”齐昱已经坐不住,再见不到苏郡格他就要疯了,看到邵震进来他已经先开了口。 “少帅,章显昌派人来了,说一定要见您。”邵震不想报告,可是这样的事情终归是躲不掉的。 齐昱沉思片刻,“让他在会客室等我。”一粒一粒的扣上军装扣子。总要有个了结才好,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不过他来的也是时候,正好可以打听一下那边的战况。 章显昌派来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人,自称是东北军特勤处的职员,但是齐昱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应该是身居要职,至少是个团长以上的级别。 “见过少帅,在下刘广晋。” 齐昱点点头,示意请坐,邵震则命人添茶加水。“刘先生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这是司令要我交给您的一封电报,内容重要希望您亲自过目。”刘广晋态度有些倨傲,显然是对这个年轻后生有些不屑。 齐昱阴着一张脸,接过那封密电。大致扫了一遍,意思也就是要齐昱趁机出兵,在北洋军背后捅上一刀子。看来东北军的日子非常的不好过,他想着既然如此,他对苏郡格也就放心了一些。浅浅的笑意挂上嘴角,“此事我已知晓,但还需周密计划一下,章司令莫要心急。放心我一定会出兵的!” 刘广晋对于齐昱这么圆满的话语显然不放心,讪讪一笑,“上海离察哈尔路途是有些遥远。但听说少帅此次赴欧洲不是采办了最新式的飞机吗?还是那种架了机枪的,这战事可耽误不得,飞机飞过去那还不是眨眼间的事呀?”顿了顿又道,“而且司令说了我们是盟军,一定不会亏待少帅的,这里是银票,三十万两白银。” 齐昱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而后一笑,他已经是显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所谓无利不起早,哪有人会白白给你干活的?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是这样的一番思量,连我在欧洲买了几十架飞机的事都惦记着,章显昌果然有能耐。“好!那就如刘先生所言,将我这几十架飞机放出去练练。”齐昱这回答应的也就爽快多了。 刘广晋仗着自己用金钱收买了齐昱,也就觉得踏实多了。“既然如此,那刘某人就告辞了。”手里拿着齐昱亲笔写下的承诺书,他真的是有恃无恐了。 邵震准备送客时,就看见齐昱将手放在了腰间配枪的枪盒子上。果然刘广晋还没有抬脚迈过门槛,齐昱的子弹就先一步到了,后脑门直中一枪,人便砰然倒地。门窗上血渍斑斓,地上更是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 “处理干净。”齐昱的态度跟碾死一只蟑螂没有什么区别,而后用手帕擦了擦手和配枪,又将手帕丢在地上,转身走人。 他现在就要去北平,一刻都不能耽误。 邵震将刘广晋装进口袋里的那封密信拿出来,撕了个干净。代替品是一张当票和一张赌馆的欠条,另外有在他身上多添了些棍棒伤痕。这样的假象实在逼真,不过就是再添个谎话而已。 “来人,拖到城外的乱葬岗子埋了。手脚干净,嘴巴闭严。”邵震跟随齐昱多年,这样的处理方式也大有齐昱的风格。 事后给齐昱报告的时候,也获得了他的认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齐昱还是交代了邵震要堵住东北军在上海的那条暗线,最好是斩草除根,一锅端了他,反正天高皇帝远章显昌这会儿也顾不上操这份心。章显昌是什么样的人,打了这两年的交道,他也是心里有数。当年章显昌能干出背信弃义的事情,现在正是他替苏郡格报仇的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应该也不算是过分。 壹壹叁·素魄娟娟当绣行 http://.biquxs.info/ 今年的夏天来的不早,但来得特别快。一路从北平就热到了察哈尔,热河,且雨水稀少。每天看着那明晃晃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便是连剥了皮的心都有,它怎么就能热成这个鬼德行。 士兵们干脆就脱了军装只穿个大裤衩子趴在战壕里,又怕敌军发现便只好在身上浅浅的洒上了一层土,那太阳晒得汗水与泥土一相遇便跟和泥似得。 男人热了还能脱,苏郡格却只能捂着一身军装在指挥棚里不停地抹汗。衣服后背的浅灰早已成了深蓝,湿湿黏黏的贴在身上把长出来的痱子蛰的生疼。 “大小姐,要不你先回镇里休息一下吧。这大中午的太阳忒毒了,别中了暑。”薛鹏捷实在看不下去。 “也行,我换身衣服去。晚上发起总攻前给前线的士兵们送点绿豆汤。”苏郡格交代了一下,转身就上一辆车,就回了镇上的总指挥部。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她确实有些吃不消。 说实话她面对这样的真枪实弹的战争是真的受不住的。到北平的第三天,苏郡格稍作休整就跟着孙夫明赶到了前线。临出北平城之前,苏郡格交代将所有的通信线路都连接好,电话电报都要能用得上。 现在她回来了,就和父亲未受伤时是一样的。而且她应该需要齐昱的帮助了,当初的联姻为的不就是这一刻战事的突发吗? “郡格,你懂打仗吗?”傅含秋看她真的要上前线,有些慌了。 “不懂可以学。”苏郡格没有停下手里收拾东西的节奏。 “那是要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所以才必须去。”苏郡格拍了拍傅含秋的肩膀,“母亲,我在前线为的是稳定军心。你在家里无论如何要守好父亲,等我回来。我们是一家人,要团圆才好。” “打仗是男人的事,咱们女人家怎么能行?”傅含秋真的着急了。这个家里她也待了十几年过往的不愉快只能成为过往,要是没有了苏淳严和苏郡格,她傅含秋也就是个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这齐昱也是,怎么就不知道来帮衬一把?他缩在上海干什么了?”埋怨声里还带着哭腔。 “皖军那边最近有些不安生,他也有事要忙。”苏郡格看了看带的东西也就这些,不过一个藤条的箱子而已。“这边父亲老部下都是忠心耿耿的,有他们在,你放心。” “那就让他们去打,你一个女人家跟着掺和什么?” “这是苏家的基业,作为苏家的人怎么可能不上心?父亲伤了,有我在大家就安心些。知道我们苏家的人和他们一样都是可以同甘共苦的。再说了我只是去看看,又不会真刀真枪的去打。你就安心在家吧,一旦爸爸醒过来就赶紧告诉我。” “要不让楚辰陪你吧?” “他又不是军人,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再说人家也有生意要做。” 傅含秋便不再做声了,苏郡格句句在理,她就算是操心也是白搭,而且也知道苏郡格的性子,表面冷清却执拗的要命,一旦决定了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和苏淳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怎么说是父女呢。 壹壹肆·慨西风壮志阑珊 http://.biquxs.info/ 指挥总部设在靠近承德的一个小镇的大户人家的祠堂中,苏郡格晃动着僵硬的脖子走进祠堂的大门,只觉得眼有些花,头重脚轻的。这打仗真不是一般人能干了得,劳心劳力,伤人伤神。 “大小姐,您回来了?给您烧吧,您也好洗洗。”为图个方便,苏郡格还是从北平带来个佣人,云嫂,十几年都在苏府伺候的。 “给我找把剪子来。”苏郡格吩咐。 “剪子?”云嫂有些纳闷,但还是照做了。 苏郡格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对身后云嫂说,“帮我把头发剪了吧。” “啊?”“动手啊?” 见云嫂没有动作,苏郡格拿过剪子,比划了一下,咔嚓就一剪子下去,齐耳根给铰了下去。 “大小姐,您这是……”云嫂看着那乌黑如墨的秀发就这样被一刀两断,实在心疼。 “这战场上穿这么一身军装,还留个长发实在不方便。帮我把剩下的都剪了吧,反正以后也能长出来,比我上学那会儿再短点就成了。”苏郡格压根儿没有太多的想法,战场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在乎这点头发? “好。”见苏郡格这么坚决的态度,云嫂便赶紧动手,将苏郡格的一头长发转眼间变成了短发。 虽然云嫂替苏郡格有些惋惜如此好的一头长发,但剪完之后,看着苏郡格这样的短发,精干又俏皮,仿佛有看到那年十五六岁的她上燕京学堂时天真可爱的学生模样。云嫂会心一笑,“大小姐,短发咋也这么好看呢!” “是云嫂手艺好。”苏郡格也是一笑,便起身去洗漱换衣服了。 薛鹏捷在指挥棚里一边看地图一边骂娘,“这他妈的什么鬼天气,端午还没过,就热成这个样子!还让不让人活了?!章显昌这个王八蛋也真会挑日子打仗,老子就看看那帮子东北兵能比我还扛热!你个兔崽子!” 听着薛鹏捷的骂声,苏郡格不禁一笑,“绿豆汤煮好了,薛叔喝一碗吧!” 薛鹏捷一见苏郡格又折返回来了,赶紧把那半敞着的军装领子扣上,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把头发也剪了啊?” 说实话薛鹏捷对于苏郡格来前线阵地是老大不乐意。一个女人家又不懂打仗,跑这里来添什么乱啊?搁平时这么热的天他早就光着膀子凉快凉快了,可是碍于苏郡格在这,他脸皮再厚也干不出来。而且她跑到这里来,也许是对自己不放心吧。可是那也就是想想,苏淳严的重伤也就是托了他的福,那天一个炮弹飞过来,苏淳严飞起身子来把薛鹏捷扑倒在身下,结果炮弹就在两米处炸开,弹皮直直的插入了他的脖颈,薛鹏捷去毫发无伤。嘿!这脑子是给热晕了吧,胡寻思什么呢?!苏淳严什么样的人?他闺女又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屁话,一定是中暑了!赶紧喝口绿豆汤解解暑。 “薛叔,我想说个事儿,您听听行不行?”苏郡格把绿豆汤递给薛鹏捷。 “说吧!大小姐。”其实细想起来,除了不能光膀子,苏郡格好像没给他添过什么麻烦。来这几天了,没听喊过苦,没听叫过累,就跟个勤务员似的帮着端茶倒水,陪着看地图,听他们研究战术,这么听话又懂事的千金大小姐还真少见。 “总攻提前吧,现在就开打怎么样?”苏郡格干脆大胆说了出来。 “现在?!”薛鹏捷看了看怀表,正午两点半,大日头正毒的时候,打仗?还总攻?倒抽一口凉气,她倒是敢啊! “我是这样想的,一百个骑兵袭扰一下,让对方误会,搞不明白咱们到底是想干什么,然后看他们的反应,如果是大规模的进攻就用炮轰,如果没有反应就再次袭扰,反复两三回,最好是把他们的精锐师给引出来。” “如果他们不上当怎么办?” “那今天的总攻就取消,说明他们的精锐还没有到。”说出这句的时候,苏郡格有些言之凿凿,只因为她这几天的勤务兵可不是白干的。而且,这场仗是为她们苏家打的,没有把握她也绝对不会如此信誓旦旦。薛鹏捷听她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示意她继续。 “章显昌说他有十几万的精锐之师,可是从这地图上看,他这么多的精锐放在什么地方呢?特别是这十几万人还号称精火军,章显昌的嫡系,师长是从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全部的重型装备。这么庞大的一个师行动起来一定气势磅礴可是咱们再看看这地图,章显昌该把他们放在哪里呢?”苏郡格却没有大话,句句认真非常。 薛鹏捷看着苏郡格所指的地图,沉吟了很长时间,连带着孙夫明也跟着一起沉思起来。这小丫头说的很有道理,蒙古王爷就那几个蒙古包,四周一马平川,唯一的靠守也就是永平镇了,可是这个镇要是能进十几万精良,估计这镇也要被踏平了,而且这十几万人的给养,难道只靠喝西北风吗?只可惜现在是夏天,想喝都没有。 壹壹伍·龙蟠虎距山如画 http://.biquxs.info/ “或者是把这十几万人给拆散了呢?”孙夫明提出了他的看法。薛鹏捷点了点头,顺着孙夫明的话往下说:“章显昌与大帅打了快二十几年的仗,他这人诡计多端,咱们是不得不防啊,上次老七的三十一团就折在他的手里。” 又看了看表,薛鹏捷确实也不想耗下去了,“袭扰的主意确实不错,但是我想还是直接用炮轰吧,大热天的!” 不出十分钟,炮兵便集结完毕,可是还没有等这边发炮,对面已经开打了!正在这时喊杀声四起,薛鹏捷和孙夫明同时愣了一下,正在这时,有人进来报告,“不是章显昌的部队,是哈乐云旗恪仑王爷的人!” 薛鹏捷一听,冷哼一声,“跟章显昌有什么好处?还不是让人当枪使!打,狠狠地打,让你对大帅有二心!” “薛叔,恪仑王爷就不担心托娅格格吗?”苏郡格问到。 “刚一开战我就给他发过电报,他根本就不在乎,后来我把托娅绑在阵前他照样拿炮轰。这样的爹,我看托娅也不会想要他!”薛鹏捷想到这里恨得后牙根痒痒。 “不会再有人比大帅更疼闺女的了!”孙夫明添了一句。 一句无心的话恰好就勾起了苏郡格的伤心,那个最疼自己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呢?又怕人看出自己的无端伤感,赶紧换了话题,“听说蒙古的骑兵最厉害。” “这倒是不假,所以章显昌现在是如虎添翼了。恪仑王爷的骑兵讲究的就是快准狠,那马刀看着不起眼,但刀刀致命,必然见血才归鞘。元朝时的蒙古人到后来的满清都是骑兵致胜。……”说起打仗来,薛鹏捷都是滔滔不绝。 又过了一阵儿,传信兵前来报告,说是这些骑兵来势汹汹,看起来人数不少。 “看来章显昌的精火军果然是还没有到,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就亮出来了。”孙夫明把嘴一撇。 薛鹏捷这边的安排是埋上了地雷,只等着那些骑兵上钩呢,可是,人家却不见动静了。北洋军的骑兵团奔袭了数十里包抄也没见他们的影子,便无功而返。 孙夫明与薛鹏捷面面相觑,敢情这苏郡格的作战方法竟是跟恪仑王爷不谋而合了。那恪仑王爷年近花甲,戎马半生,打过的仗和吃过的饭差不多一样数量;苏郡格双十年华,从深闺小姐到金屋少妇,打仗?恐怕她连死人都没见过吧!可怎么就这么寸,能想到一块儿去? 就在章显昌四处扬合着他要以数十万精火军踏平察哈尔的同时,苏淳严也放出话来说是他也有十万的精锐之师。一场口舌骂战掀开风波之时,其实也都在揣测对方的实力,至于那虚无缥缈的精锐之师们都身在何方呢?章显昌要是有早就亮出了王牌,苏淳严要是有也就不用大热天在这里干熬了。兵不厌诈原来也挺无聊的。 恪仑王爷这次的袭扰其实也是沉不住气的擅自行动,他心里还是有托娅这个小女儿的。不过这一袭扰不要紧,却同时揭穿了两家的谎言。 章显昌得知恪仑王爷的骑兵袭扰,气的脸都绿了,可是仔细想想也不见得是坏事,可军法严明,还是要小惩大戒的。可还来不及责难,北洋军的炮弹就炸到了,军营边上,随之而来的是杀声震天。 这一场仗就从头条中午三点一直打到第三天夜里,最后的结局是各自退守。 壹壹陆·英雄尽是伤心处 http://.biquxs.info/ 薛鹏捷又开始骂娘,且连带慰问了章显昌的全家及祖宗十八代。孙夫明与其他几个师长冷静的在一旁商量对策,只有苏郡格和步兵师师长不言语,苏郡格是无话可插,而那步兵师师长文福添就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一直低头摆弄他的枪盒扣子。 一场讨论结束时,薛鹏捷点了他的名,“老七,你说说怎么办吧!”文福添在家排行老七,与薛鹏捷几个人结拜的时候又恰好排在第七位上,平日大家里都称他为文老七。 文老七的步兵师里步兵最多又监管着工兵团,是最不吃香的,行动速度快不过骑兵,杀伤能力强不过炮兵,可冲锋陷阵伤亡最大的却都是步兵。身上装备几个手榴弹再加几把手枪步枪,平日里挖战壕,埋地雷也是这些人,身兼重任却总不招人待见,当初分头带兵时就因为文老七的枪法精准便给了他一个步兵师,人最多,活最重,也最难管。 但好在文老七是那种敦厚又肯吃苦的人,步兵师包括运输队,工兵营,还有苏淳严怕他吃亏特批给他的一个整编机械摩托营,总共九个团,二十三个营,其实说白了文老七的第三师就是个杂牌军,不过也是个全能师,他还是带出了成绩的。除了章显昌那次灭过他的一个团之外,他就没有败过。可就因为如此,也就流传出这样一句话,文老七见不得章显昌,见者必败!果不其然,这回又败在他身上。 “军法处置!”文老七霍然起身,把军帽一摘摔在了桌面上。 所谓的军法处置那就是要枪毙的,苏郡格听得心惊肉跳。 “混蛋!文老七你他妈的就没有别的话了?老子现在打仗正是用人的时候,把你军法处置了,我上哪儿找人打仗去!?”薛鹏捷人高马大且膘肥体壮,骂人向来底气十足,这回的阵势却只能有恐怖形容,那吼人的声音快赶上炮弹轰炸了,耳朵里都一阵鸣音。 孙夫明起身拉住他,“坐下!你怎么动不动就撂挑子!军法处置了你,还不是便宜了章显昌?只是让你说说怎么回事,看把你急的!” 其实这事怪到文老七身上也是冤枉,可是事情出在他的运输队身上也就只好找他。正当北洋军全力进攻时运输弹药的运输队竟然脱离大部队,也不知怎么的就钻进一个山坳里,正好遇到了被打的晕头转向的东北军,这可是跟逮到头肥猪似的,当时就要给劫过去,好在运输队也是输了场子,没输人,总共十五车弹药全给点火报销了,一点也没给东北军留。可这是光辉的一面,另一面悲哀的是运输队一百二十人全部殉葬,那个山坳里填满了碎尸与弹片。 发现运输队的是章显昌的一个骑兵营,运输队没有得好处,这个骑兵营也是全军覆没。就因为这样的一个插曲,本来是该得胜的北洋军却没有赢,反而给了东北军喘息的机会。战场之上情事瞬息万变,给敌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死路,这样的道理谁都明白,也就难怪薛鹏捷发飙。 文老七就纳闷了,他什么时候调过运输队运火药了?而且还是通往陶丰县的必经之路上…… 这边指挥棚里正在争执不下,那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苏郡格一听是女人的声音,难道是托娅?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一声比一声挣命。 壹壹柒·朝朝琼树*花 http://.biquxs.info/ 果然是恪仑王爷的小女儿托娅,她蓬头垢面跟个疯子似的正往指挥棚冲。 “女人就是事多又麻烦。”薛鹏捷阴沉着脸啐了一口。 苏郡格觉得这样的事情她出面最是合适于是说道:“我去看看。” 门外的托娅如鬼一般瘫坐在地上,又哭又喊,捶地跺脚的撒泼。 “什么事?大吵大闹的!”苏郡格厉声问道。 听到同样是女人的声音,托娅抬头一把揪住苏郡格的裤腿,哀求着“女将军,求求你看在都是女人的份上,救救我。” 女将军?!身处战局前线,一身戎装,这样的称呼到也合适。 苏郡格叫了几个士兵把她拉到偏僻的地方,好容易平复下来情绪,这才问清楚了缘由,托娅要救得不是她自己,是她的情郎。 恪仑王爷要把托娅嫁给章显昌的小儿子做小妾,托娅倔强不从要与情郎私奔,被恪仑王爷抓住把那个情郎的腿给打断了,为了给情郎治伤,托娅偷偷找人求助,虽然出了狼窝,可谁想就因为她一句话说漏了嘴,道出恪仑王爷要造反,就又进了虎穴,被薛鹏捷给关了起来。 现在的处境是身处马棚缺衣少食,伤病两重,特别是托娅的情郎那一条被打断的腿,一直都没有得到妥善医治,又赶上天热,苏郡格看到的时候差点没有当场呕出来,血肉模糊的都成了一团腐肉,溃着脓血甚至有白色的蛆虫来回的爬,散发出的腥臭味道让人恶心又倒胃。 要是这种情况再不动恻隐之心,那就真的不是个人了。苏郡格对看守的士兵说要把人带走,士兵为难,苏郡格想这个时候再去烦薛鹏捷很是不合时宜,干脆就将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给薛鹏捷留了张字条,便安排人把这两位送回了镇上的指挥部。 到了镇上有医有药有吃有喝,自然是方便多了,只是那个男子的腿是保不住了,只好锯掉,否则性命堪忧。 一切安置妥当,托娅扑通跪在苏郡格的面前,硬生生的地磕了三个响头,苏郡格拦也拦不住就只好由她,“大小姐,”托娅跪在地上深深一拜,其实不止有感激还有敬佩,战场是什么地方,炮火连天生死一线,她身为北洋府的千金大小姐,沪军的第一夫人,这样娇贵的身份竟然敢来,这是什么样的勇气。古诗《木兰辞》的花木兰也就不过如此吧!声音娇娇怯怯,一声大小姐唤的是感恩戴德。“托娅来生做牛做马才能对得起大小姐的大恩大德。” “我算是帮了你的忙,不过你也要帮我的忙。你也不用当牛做马,只要好好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更不要想着偷跑就好了,要是到时候找不到你的人,我的脑袋也就难保了。你一定要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苏郡格这话说的十分中肯,也十分严肃。 “您放心,我托娅发誓,哪里都不会去,就在这间房子里好好带着。”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男人,那一脸的病弱与苍白,托娅的眼泪又泛上了眼眶,“现在我和吉布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这种背井离乡的感觉,曾几何时苏郡格也是深有体会的。她点了点头,又说:“你也去洗漱一下吧,云嫂给你找好换洗的衣服了,去吧。” 托娅点了点头,就去洗漱了。苏郡格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舒展了一下筋骨也觉得全身疲乏,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又是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能如此厉害的熬夜了,她都开始佩服自己的本事了。 梳洗完毕,苏郡格坐在一把摇椅上,拿了本书还没有翻几页,眼皮便不自觉的垂了下来,睡得很沉,云嫂进屋来拿她换洗的脏衣服时她也没听见。 睡着睡着突然一个激灵就赢了,苏郡格猛得睁开了眼睛,四下里望了望,只觉得心里慌慌的没有着落,就在这时“哐”的一声巨响,第一反应是又来打了。慌忙起身时连摇椅也被带翻在地上,云嫂听见屋里有异响赶紧跑进来,“大小姐,怎么了?” “又开打了?” “是打雷,要下雨了呢!今晚上凉快了,肯定能睡个好觉。我把窗子给您关严实。您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吧。” 苏郡格点点头,她最近都有些神经了。虽说没有真的扛着刀枪上阵杀敌,可是每天都在指挥棚里听着炮弹轰然炸响,子弹射击的跟下雹子似得,噼里啪啦。那滋味一样不好受,震耳欲聋,肝胆俱碎,这些形容词个个贴切。现在外面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这动静和在前线是如此的相似。而她,一听见这样的声音现在竟然睡意全无了。 壹壹捌·粉絮成衣怯素秋 http://.biquxs.info/ 这雨下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也没有停,简直就是直着瓢泼一样,直直的从天上倒了下来,气势一直都是恢宏磅礴。苏郡格一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个电闪雷鸣又醒了,而后便又昏昏睡去,如此反复几次,她被自己折腾的也有些吃不消了。干脆起床,一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头脑晕晕的,肚子也有些饿。苏郡格睡不好,也连累了云嫂一夜未曾安眠,见她起身便也索性起床准备早饭去了。 苏郡格早饭还未动筷,就见薛鹏捷和孙夫明一起冒雨回来。 早饭头一回这么正式也这么热闹。一场暴雨将头几天的燥热与战场上的失意全然洗刷干净,虽然被淋湿的滋味并不好受,到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也妙不可言,好歹 是凉快下来了。苏郡格又将昨天下午接托娅回来的事情给薛鹏捷详述了一遍,薛鹏捷倒是十分爽快,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了几句让人看好他俩,别出了吃里扒外的事,也就默许了苏郡格的做法。 早饭结束,两个人都各自回房补觉,只待雨过天晴,还有场恶战。 苏郡格却没有闲着,她又往托娅那边去了一趟,因为有些事还需弄个明白。才刚刚迈进后院,就有个士兵跑来,敬了个军礼:“报告大小姐,这是最近几天从上海那边发过来的电报,请大小姐过目。” 看了一眼士兵呈过来的那一叠纸张,苏郡格叹了一口气,冷冷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回电四个字——一切安好。” “那这些电报……”士兵不解。 “烧了。”苏郡格头也不回的走掉。 之前的几封电报她也都接到了,除了担心就是问询,内容单调且乏味。她哪有这个闲情给他一封一封的回电。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齐昱这回的电报内容有了新意,他要来北平了,彼时,她不知道的,他也不知道,她的人早已在前线。 苏郡格来看望托娅时,她正忙着给吉布喂饭,而从吉布那吃一口咳三咳的情况来看,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病的真的很严重。 今天的托娅与那天相比完全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编了两条麻花辫子,梳着梳着垂在额前的整齐刘海,一身白底碎蓝花的丫鬟装,短袖偏襟的盘扣上衣,滚边齐脚面的长裤,还有一双浅口绣芙蓉花样旳平底布鞋。衬的她异常精神,托娅长相算不上有多么的异常美丽,但确实讨喜,也耐看,皮肤不像汉族女子那样白皙,麦色里透着些绯红,草原儿女特有的健康与结实,五官并不精致,唯有那双眼睛大大的,睫毛浓密飞长,还透着些许灵气,嘴唇厚实,笑起来时一对酒窝挂在两颊,甚是可爱。 见苏郡格来了,托娅便赶紧让座,倒茶,绝对出自内心的感恩戴德,吉布无法起身,就半躺在床上给苏郡格行礼。 客套的话也没有多说就直奔主题了,苏郡格来就是问他们关于恪仑王爷投靠东北军的事。 托娅面露难色,“其实也怨不得我阿爸,是……” “是什么?”苏郡格逼问。 “苏大帅一直都在克扣我们的粮饷,还总是增加牧人的钱税,马匹,阿爸实在迫不得已。这才……” 苏郡格一愣,这样的事实几分真伪,她不好说。 “大小姐,我们每个月要上缴的钱粮马匹都在增加,草原上小马驹还没有长成个子,就被送到县府里。又加上今年春上就开始大旱,草原上草都枯死了,牛羊也都生病,没有什么可以去换粮食。是章显昌答应给我们钱粮,阿爸才去投靠他的。”托娅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你们几个蒙古旗归哪个县管?”苏郡格问题听起来有些突兀。 “陶丰县。”托娅抽泣着依偎在吉布身边,好一对苦命鸳鸯。 “我知道了。你们安心在这里待着,吉布好好养伤,不要随便走动,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云嫂。”苏郡格认真交代。 陶丰县,县长包照勋,听说是前清的进士,祖上还出过状元。还听说他到如今还留着清朝的长辫子,成天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不过就是因为肚子里确实有些墨水,在陶丰县的声望也高,这才做了县长。苏郡格琢磨着是该会会这个前清遗老了。 壹壹玖·土牛泥软润滋滋 http://.biquxs.info/ 雨没有完全小下来,陶丰县县丞门口便停下来一辆黑色的车子,先是下来一个人撑了伞,而后又从后座上迎下来一个人,连带着司机总共三个人都是一水的军装,不过打头的衬在两个一米八多的个头中间矮了些,也单薄了些。 守门的一见是军装,赶紧上前询问,态度恭敬。可这三人并不买账,其中一个还大喝一声:“叫包照勋出来!” 包照勋出来的也快,他就害怕会不会是薛鹏捷来找他的麻烦。可是等看清了来者,却不觉得松了一口气,苏淳严都重伤在身还不知道能活到几何,更何况是他的闺女了,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嫁到了上海更是没人稀罕你咯!包照勋根本没把苏郡格放在眼里。 “不知三位有何贵干啊?”一撩长襟的袍边,包照勋洋洋不睬的径自坐在了太师椅上,那种劲头怎么就有些有恃无恐的意思? 苏郡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果然还是前朝的大长辫子,除了这点让人看不顺眼外,他让人看不顺眼的地方还真多。比如那对老鼠眼,总是贼兮兮的,二寸长的山羊胡子本来就没几根还老是爱抚上几抚。 “来查账。”苏郡格更是没瞧得起他。 “查账?”包照勋立马警觉了起来。 “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怎么会,查便是了。我包照勋为人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很是实在。古语有云,临大利而不易其义,可谓廉。为官数载,绝对不贪一石一粟。”这话说的真是大义凛然。 “呵呵,”苏郡格的干笑让人听上去有些讥讽的意味,“有没有贪谁说了都不算,查了账就知道了。” 包照勋陪笑了一下,装模作样的抚了抚山羊胡子。察省打成这个德行,她却一身军装的跑来查账,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丁大康这个滑头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 “各位稍后,等本官把叫账房先生把账搬过来……” “不必了,我们亲自过去看。” 都不用包照勋带路,苏郡格他们已然先行一步,直奔账房。包照勋心道:她是怎么知道账房在哪里的? 账目看得到是快,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包照勋是老狐狸了,随便翻翻哪一个月的都是滴水不漏。包照勋瞧着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闹了半天这几个人不过是来虚张声势而已。 账房先生却没有知县老爷这样的胆子,见人来查账靠在墙角站着直打哆嗦,看样子只有把他带走才能知道这其中的实情了。苏郡格也确实不是来查账,就算是,真的查也用不着她亲自动手,更何况,包照勋贪了这么些年他也绝对会有准备。账面上要是能看出来,那就不叫包照勋了。还是把账房先生拎回去,既方便又省心。苏郡格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办的。 包照勋果然慌了心,“慢着!”一激动就喝出了声。 “放肆!敢这么对大小姐说话!”跟着苏郡格来的警卫员是薛鹏捷的警卫班班长李正雄,二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更何况薛鹏捷也交代了,苏郡格的安危他全权负责。 眼瞧着李正雄的枪掏了出来,包照勋的心肝肺也跟着颤了几颤,怕死乃人之常情。 “哟!这谁呀!?敢在县衙大堂武舞刀弄枪的,这是没把我这武装团团长放在眼里呀?” 包照勋一乐,丁大康你可算是从温柔乡里睡醒了! 壹贰零·寄襄王雁字安排 http://.biquxs.info/ 李正雄护主心切的立刻挡在了苏郡格的面前,一脸戒备,随时等着枪毙这个衣襟半敞的光头。 “敢问各位长官如何称呼呢?”声音嘶哑若破锣敲响,目光猥琐的看了看李正雄身后的苏郡格,“是该叫你大小姐呢?还是该叫你少夫人呢?”语气挑衅至极。 丁大康何许人也,也就是这陶丰县的武装团团长,手里千儿八百的小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个官儿。可就是他手里这千儿八百的人,个个装备精良的快赶上一个师了,三八大盖,汉阳造三千多把,赛电枪两百挺,火炮三十门,手榴弹,手雷更是数不胜数。就凭这这装备,丁大康说话也就这么底气十足。 苏郡格拨开李正雄,笔挺的站在丁大康的面前,冷冷的眸子里寒光熠熠,“你该称呼我为苏司令!”那声音里透出的威严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丁大康被她这一句回答竟然惊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一旁本来以为有了靠山的包照勋也觉得胸口紧巴巴的,慌得厉害。 “正雄,卸了他的枪!”苏郡格一声令下。李正雄眼疾手快,立马就要上前拿下丁大康。 “谁敢?!”丁大康也反应不慢,掏了枪子弹还没上膛,就听“嘣”一声枪响。伴随出现的还有丁大康的鬼哭狼嚎,他的右手已经皮开肉绽,不知是谁的枪先一步灭了他的嚣张。 包照勋扑通一声就瘫在了地上,好像一滩烂泥。那账房先生则是把裤子直接给尿湿了。 就在这时一个勤务兵前来报告,“城北的弹药库都已清点完毕!” 丁大康突然就觉得手不疼了,可是心口却有撕裂的疼,苏郡格还会了声东击西,什么查账,暗地里是来缴械! “丁光头,运输队兄弟们的账,这才算跟你清了一半呢。”一直没发话的司机走了过来,巴掌响亮的拍在丁大康的脸上,竟然是步兵师的师长文老七。 一切收拾妥当,苏郡格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对,打从进了这个堂屋就有些不对劲,可有说不出来临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中堂画下摆放的那个说到不是刀说剑不像剑的武器很是蹊跷,有些眼熟,再仔细回忆了一下,外鞘深棕水波暗纹,上缀一个红色流苏,这个样式…… 是一把日本的佐官佩刀!当年自己还未出阁时,见过这种佐官刀的旧样式,后来,齐昱新任沪军司令时,日本使节也呈上过这样一个新式的佩刀。看来,日本人的动作是越来越大了。 不出苏郡格所料,包照勋不仅中饱私囊了哈乐云旗的上缴,还变本加厉了十几倍,难怪恪仑王爷会反,搁谁身上都会反。 可眼下打到了这种覆水难收的地步,想挽回怕是难上加难了。薛鹏捷知道个中原委也觉得憋屈,就因为包照勋这龟孙子的贪得无厌,最后弄到兵戎相见,死伤无数。这恪仑也是,有了冤屈不会张嘴说啊,上来就开打,这是什么火爆脾气! “薛叔我听说日本人一直都想在察哈尔这一带圈个他们自己的地方,是不是?” 苏郡格还是不能放下日本军刀的事情。 “是啊,日本人确实有这个意思,而且还要拿十艘军舰来换。”到现在薛鹏捷都记得苏淳严是怎么回拒的,“十艘军舰就不用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日本使节内心狂喜,还没有回过神来,却听苏淳严又补了一句,“拿你们的本洲岛来换吧!”语气平淡,威严却不容小觑。 苏郡格又将在包照勋家中看到日军佐官刀的事情说给薛鹏捷,他啐了一口骂道:“这帮子前清的遗老遗少还不死心呢,都民国几年了?!还惦记着他们的皇帝呢!” “看样子,丁大康和包照勋又是钱又是粮的搜刮,还胆敢伪造电报偷劫运输队的军火,这是想着要复愎呢!”孙夫明这几句更是分析的头头是道。 复愎,多少朝代更替之间不得不出现的杂音…… 壹贰壹·辅汉室功成卧龙 http://.biquxs.info/ 雨还没有完全停住,枪炮声就已经响起,这回直面的便是章显昌的东北军,而且真的是精锐之师,虽然没有他扬言的数十万,但七八万人还是不会少的。这个嫡系便是他那从西点军校毕业的侄子章言致带的兵。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又仗着新式武器做靠山,所以一上来便是强攻。那炮把人轰的耳朵都要聋了,前沿上的伤亡更是惨重。 薛鹏捷在指挥棚里被炮轰的连自己骂娘的声音都听不见,只得塞了个棉花才觉得舒坦点。“不能总让他这么轰下去,章显昌这老小子有两个臭钱把他给烧的!得想个辙儿呀!”薛鹏捷一激动就拍了桌子。 几个参谋和师长也是被炮轰的,乱了阵法,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总也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俄式火炮特别的笨重,现在下着雨,地里的泥还没有干,这些火炮一定陷在泥里不方便动弹。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冒险一下去抢他们的火炮。” 薛鹏捷听了苏郡格的建议,就一个感觉:虎父无犬女。或许对于打仗她真的是经验不足,可是这神来的一笔却总能让人大感意外,且有些非同凡响的效果,薛鹏捷觉得也确实可以一试。 “这样的事儿最合适的不过我们骑兵了,干净利落,保准拿下!” “可是骑兵目标太大,摆明了找炮轰呢!交给我的工兵团,绝对让章显昌哭都找不到地方。”文老七一准是要卯足了劲大干一场。 “最好再配上手榴弹进攻,给他们一个障眼法,一路走一路扔,手榴弹四处开花,打他个措手不及。” “妙!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就这么办了!”薛鹏捷走到作战图前面用笔指了指,又赞许的点点头,却点了文老七的名:“拿不下章言致的大炮,我唯你是问!” “大小姐放心!司令放心!”文老七一个军礼后,大步流星的出了指挥棚。 薛鹏捷目露凶光,只拿下前面的火炮这也未免太小气了。章言致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定叫你尝尝厉害,薛鹏捷想着东北军远道而来,给养绝对不够,要是这个时候再来个后方偷袭断了他们的粮草,那么察哈尔就是东北军的葬身之地。是这么想的,薛鹏捷也是这么干的,亲点一百名敢死队员,他要在黄昏时分潜入东北军的驻扎地永平镇。 而此时的章氏叔侄正在指挥所里研习战略,反正外面有火炮把北洋军轰的全无招架之力,这两个人正好安心挖个陷阱等着薛鹏捷来偷袭粮草。 苏郡格对于薛鹏捷要断东北军粮草的事情不敢妄言,但她总有说不出的预感,这不是一个好计策,更何况他也还要亲自带领敢死队,战事未完主帅离军这应该是兵家大忌。孙夫明与苏郡格的想法一样,于是他提出自己来代替薛鹏捷。 “你?”薛鹏捷不屑,“你一个参谋,说来文的你还凑合,这真刀真枪的拼死命,你会功夫吗?”绝对的实话,薛鹏捷从小习武,虽说现在也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可论起身手来,军中还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便是此时一个两米多的土墙他一提气也能徒手翻过去。 而且薛鹏捷报仇心切,他想着前面有对火炮的攻击作为牵绊,后方东北军一定是首尾不能相顾,此时偷袭必定得手,他一定要为苏淳严报仇方能雪恨。 “薛叔,偷袭还是用骑兵吧,以防万一,现在非常时刻,绝对不能军中无帅。父亲一直都仰仗薛叔,您万不可以身犯险。”最终苏郡格的一席话劝住了薛鹏捷,也让孙夫明松了一口气,放眼军营里,能劝得住薛鹏捷的也只有苏郡格了。 壹贰贰·折碑三尺邙山墓 http://.biquxs.info/ 工兵团的进攻非常奏效,已经顺利的夺下十几门大炮,紧随其后的铁驴子又一拥而上解决了那一帮子炮兵,而后炮筒转向,这样的距离都要炸到永平镇里了。“炸了,把这些炮都给我炸毁!”东北军的炮兵团团长喊的声嘶力竭,只可惜为时晚矣。 工兵团这边得胜的大快人心,可是偷袭的骑兵营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章显昌的炮兵损失巨大,这回逮到了北洋军的骑兵营可是要解解气。果不其然,骑兵营正中东北军的埋伏,马匹的小腿以下全部被钢刀斩断,更是狠绝到把俘虏的人和马一起活活烧死。 薛鹏捷得到消息,骂娘的声音还没有落下,人已然出了指挥部,领了个警卫排就冲了出去。 孙夫明跟在他后面又是追又是喊也全然徒劳,这个时候要是苏郡格在就好了。可现在她正因为胳膊被炮弹皮嘣伤在后面正上药呢。 等苏郡格回来就见孙夫明跟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似的急得上蹿下跳,“大小姐,您可回来了。怎么脸上也伤到了?” 左脸颊上贴个纱布,右胳膊被绷带掉在脖子上,看上去就跟她真的上了战场和别人拼了一架似的。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伤在脸上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结果军医擦去了外面的泥巴才看到腮上是被划伤了。 “薛叔呢?”察觉到了气氛有差,苏郡格开口就问薛鹏捷的去向。 “偷袭永平镇不成,一个骑兵营全军都搭进去了。薛司令得了消息开车跑出去了,这都两个小时了,也没有消息,把人急死了!” “带的什么人?” “就一个警卫排跟着呢!” 苏郡格傻了眼,薛鹏捷这个急脾气,他这不是奔死去的嘛?! “没有人接应吗?” “去了没有消息呢,现在正全力进攻永平镇,这下把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一定确保薛叔万无一失。” 越是担心的事情越是要发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诡异定律,文老七带来了薛鹏捷阵亡的消息。抬进来的是两副担架,其中一个正是薛鹏捷,而另一个,当孙夫明抹去他脸上的污渍,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薛鹏捷的小儿子——薛梓川。薛鹏捷三个儿子,老大死在战场上,老二又疯又傻,最后自杀身亡。这个小儿子薛梓川是他快三十了才有的,好容易长到十八九,一表人才,还是从国外留洋回来的,给说了门亲事,才和人家姑娘见了一面,这人就又没了。那时苏淳严问薛鹏捷你怎么舍得把这根独苗又送到军队里?薛鹏捷说,大帅,男儿生当为人杰,我薛鹏捷就没发现除了军队以外能建功立业的地方!能让老三进来当骑兵营营长,那是大帅瞧得起我!瞧得起我们家梓川! 苏郡格跪在薛鹏捷的尸体旁,良久,是她提议让骑兵营偷袭的!是她把薛梓川送上的黄泉路!薛鹏捷,薛叔,他与自己来说与父亲无异,眼眶发红却始终没有流下泪来。强迫把眼泪咽回去的感觉就像是生生噎住了一块大石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特别的想捶胸顿足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 壹贰叁·思君一度一登楼 http://.biquxs.info/ 北方乱的一塌糊涂,难民跟潮水一般往南方涌来,几条铁路线都是人满为患。齐昱没有那个闲功夫耗着,便乘船从上海出了港直奔大沽入天津进的北平。 瞧见一路的民不聊生,满目疮痍,终于到了北平后却只瞧见了刚能半躺起来的苏淳严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傅含秋。苏郡格不在,他立刻心乱如麻,刚刚松了手的箱子马上又拎了起来,“我现在就去前线。” 傅含秋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这前脚刚迈进门槛,后脚又转身走人,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落忍,可是薛鹏捷已死,苏淳严又重伤未愈,她一个女人家在前线作战,再怎么厉害也得有个男人依靠才好。 “你来了也好,去帮帮她,一个女人家,可如何是好啊……”埋怨是埋怨,傅含秋见他能来也还是很大欣慰的。 齐昱点点头,他想她,已经是不能自拔…… 在战场上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场面苏郡格还是觉得心中的恐惧难平,让她的整个人都有些失常。那时得知简奉仪被烧死,她就对杀人这件事十分介怀,而今每天那么多条人命在眨眼间灰飞烟灭,她来不及感慨,来不及梳理自己的心情,只有强迫接受,强迫习惯。其实多少次她都想嚎啕大哭,或者远远逃离。身心俱疲到了极限,苏郡格就会去用凉水擦擦脸,她告诉自己撑过去就好了,再撑几天或许就好了呢。 三天三夜永平镇久攻不下。那场暴雨后这天气又开始热了起来,夹杂着湿气就跟在蒸笼里一样,那热气都要把人给蒸熟了。就在这样的一个静坐着都会被热气烘熟的天气,却要打仗,而且是攻坚战。 所有人都知道,打到这个份上,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大小姐,去眯一会吧,都好几天没有睡了。”孙夫明劝她。 “没事,我也睡不着。”就这振聋发聩的枪炮声,能睡着才怪。 就在此时,警卫员进来报告,说是齐昱到了。 苏郡格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心慌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孙夫明对她说:“大小姐,去看看吧,这里我盯着呢!” 木讷的点了点头,苏郡格出了门,想见也不想见,脚步有千斤重,似是迈不开腿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紧张呢,这种感觉就和近乡情怯一样的让人难以捉摸。 举步维艰的走到门口时有卫兵帮她推门,迎面就看到齐昱坐在一把藤椅上,那神色随着门扉的打开,陡然阴郁转晴。 见她进门赶紧迎上,人还没站稳,门还未掩上,他一把抱住了她。这个拥抱紧到让人窒息,苏郡格的伤口未愈,正好挤到痛处,便缩了一下。 齐昱察觉,这才松手。“让我好好看看。”猜想过各种与她相遇的情景,只是现在再看她,齐昱心中苦涩难以出口。 短发,消瘦,负伤,这个绝代佳人早已被这场战争折磨的不像样子,心疼与酸楚同时涌来,齐昱又把她揉进怀里,喃喃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满满的自责与愧疚,他责怪自己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壹贰肆·高楼鼓角戒严更 http://.biquxs.info/ 也不必多做介绍,过年回家时这些北洋军大大小小的将领也都混过脸熟。简单的听过孙夫明将战况报告了一下,齐昱又看了看作战图,心中也有了数。 永平镇是当年清军入关时就有的,要不是吴三桂放水,永平镇绝不可能攻破,城高墙厚,易守难攻那是出了名的。齐昱也不得不服气章显昌的本事,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啊! 齐昱沉思了一下,这样的强攻绝对不行,就算是攻下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的买卖可划不来。 “停止进攻!”齐昱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这个。而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去看那幅作战图,身后的几个将领面面相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九九,沪军少帅初来乍到,如此这般揽下大权,且没有跟众人商量,这事儿…… 可也有人觉得齐昱是有两把刷子的,就看他解决宋建章的手段那就一流,而且现在久攻不下,士兵们早都有些懈怠,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就是这个道理。 孙夫明看了看齐昱的背影,又看了看苏郡格,在看了看大家,先是点点头,然后挥手让人退下。凌晨时分停下了进攻。 “你怎么想现在的情况?”苏郡格上前询问。 “不能急,永平镇里的情况应该摸清楚才好,之前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现在一定要小心。你去镇上歇着,这里有我不用担心。”齐昱把她的肩头揽住。 “那我先回去,这身上都馊了。”苏郡格有些不好意思。 “去吧!” 齐昱微笑,她这一身的脏乱差确实让人不舒服。 送走苏郡格,齐昱就开始下功夫研究怎么拿下章显昌和章言致这叔侄俩,一个老奸巨猾,一个新锐精英,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必须要出奇制胜,至于怎么出奇制胜,还是要把孙夫明和文老七几个将领叫过来从长计议的好。 苏郡格一来一回不过三两个小时,再出现在指挥所里时竟然没有想到齐昱早已和一帮“苏家军”打成一团。几个人围着作战图商量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那同仇敌忾的气氛就跟苏淳严在时一般。 再见苏郡格回来,她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齐昱被她这英姿飒爽的气质镇了一惊,“怎么又回来了?”嘴上却忍不住责怪,“不是叫你去歇着吗?” “实在睡不着,反正天也快亮了。” 苏郡格好像已经适应了熬夜,甚至非常擅长,有时困极了,闭上眼微眯一会儿,便能扛过去。更何况她这会儿还给他带了东西来,“这是给你找的军装,你试试。” 齐昱无奈。毕竟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太儿女情长,“那我去换衣服。 ”其实苏郡格在也好,说到底,齐昱也就是个女婿,这场仗毕竟是为苏家打的现在他忝居帅位,还是有些勉强,只身来到北平,连邵震也没有带,孤家寡人一个,苏郡格现在就是他的靠山和后台。 可是当他穿戴整齐后,却发现这套军装没有肩章,他是个什么级别?不由得自嘲一笑,只是来帮忙的,连个下级士官也算不的。又回到指挥所,进来时苏郡格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站起身来,这身浅灰色的夏款北洋军装穿在他身上那股子英气逼人叫她心头一动,比他们沪军的衣裳实在好看太多,灿然一笑,走上前去,“刚刚忘了把肩章给你,来我帮你戴上。” 齐昱一愣,她的言语温柔成这般光景,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显得甜腻,那是苏淳严的肩章,北洋军最高指挥的肩章被她利落的安放在他的肩头。 心细如丝,这样夫妻间的举动哪里看似无意?如今他在北洋军军中的地位和在沪军里是一样的。来救美的英雄也需要一个名正言顺。 壹贰伍·钓磻溪兆入飞熊 http://.biquxs.info/ 对于打仗这件事来说齐昱算不上身经百战,却也是信手拈来的擅长,更何况对手从宋建章那样的草包换成了章显昌和章言致这样的劲敌。章显昌,齐昱还是了解得,他这个人比较张扬也阴毒,特别爱在别人背后鼓捣事儿。可要论起打仗这两人还真没有交过手。 至于章言致,唯一的信息是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的第一批中国学员,成绩优异到令人咋舌,可人是方的还是圆都没有见过。 就这叔侄俩……齐昱仰在椅子上,有些长叹的感觉,绝对难啃道家的硬骨头。不过话分两头说,他对这两个人一知半解,章显昌恐怕也不会料到北洋军这里的指挥官已经换成了他齐昱,应就要赢在这出其不意上。 针对永平镇的作战计划一出,中国的将领都沉默了些。齐昱也是斟酌了很久,他的决定大胆,但或许这是唯一的法子——引蛇出洞。 永平镇不好打,强攻不得,那就让章显昌自己出来,关键在于引蛇的这个饵是什么,能让章显昌上钩的肯定是苏淳严,可现在苏淳严不在,自己正着他的军衔军装顶替一下又何妨 不过在将鱼饵暴露之前,还要让章显昌上当才行,突破口就在章言致身上。据抓来的舌头说,章言致在永平镇已经有些摩拳擦掌了,年轻气盛坐不住这事情理之中的事,从他身上开刀那是最好不过了。于是齐昱也下令让炮兵开轰,被自己的炮轰自己的感觉一定和自己的巴掌抽自己的脸一样难受。 轰了有一天半,永平镇同样是固若金汤,但齐昱这知道这一定是章言致的极限了。果其不然,第二天凌晨将明之时,章言致的精火师主动出击了,齐昱早已连夜命人将阵地防线后撤二十里,章言致见进攻有效也立马跟上。 与此同时,齐昱下令北洋军第二十七团拼死抵抗,其余的且打且退。二十七团,文老七的精锐所在,一个团面对一个师。明摆着鸡蛋碰石头,可是命令已然下了,拼死抵抗不得少于六小时,被说是鸡蛋碰石头,就是榔头也得碰。 文老七也想了,滴水都能穿石,拿鸡蛋碰,一个彭不成就十个百个千个去碰,总有把石头碰烂的一天,二十七团也不是个孬种,那都是一个顶十个的主儿,谁怕谁! 苏郡格没有亲眼目睹隘山口的那场战役,因为齐昱早就把她打发回镇上的祠堂里,让李正雄确保她万无一失。知道齐昱以身犯险的计划,苏郡格的心里生出的感激与不安让她完全失去了以往的理智。她承认,他开始舍不得齐昱,舍不得他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见识了战争的残酷,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刻的分离就等于下一刻的永别,难道已经爱上他了 大约是吧。察省的经历让她整个人的心性都有些转变,若不是这场战争,她与他也不会走的这么近。“我走了,照顾好自己,答应我一定要在镇上与我回合。我在祠堂里等你回来。”这话说得真的有诀别的意味。 齐昱一笑,反而无所谓的样子,附在她的耳边语调轻佻,“我们还没有圆房呢,说的这么悲情,提早给我送别啊就算不想和我圆房也不用这么诅咒我把!” 苏郡格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上,赶紧收拾了东西跟逃命似的就上了车。 齐昱点一根烟夹在手指间,嘴角上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虽然酸楚却也觉得轻松,猛烈的抽一口烟,呛到嗓子里辣辣的,但是很舒坦,这种刺激让齐昱觉得有快感。他其实不喜欢抽烟也不长抽,一是讨厌那种烟草的臭味,二是觉得抽烟没什么意思,一根烟燃烧殆尽的感觉就跟人奔死去的一样,太没劲,太绝望。 这场仗还没有开打,齐昱觉得有些绝望,可是他也想过,或许置之死地而后生呢但希望又有多大什么叫做自掘坟墓,齐昱这回算是懂了,天意大概就是这样的吧,他亲自为自己招来的麻烦就该他自己去承担,苏郡格,谁让我对不起你在先。 壹贰陆·问相知几个白头 http://.biquxs.info/ 坐在车里,苏郡格紧紧的抱住行李箱,可能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心些,踏实些,想回头可是不敢,她怕一回头就会掉出眼泪来。齐昱,我等你回来,你只要回来我就跟你圆房…… 一场战争把人消磨殆尽,北洋军还没有输给东北军,苏郡格就已经输给了自己。其实她向来自识很高的,她只要用心的事就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的,但是这次在战争面前,她一败涂地。这种折磨把她的整个人都撕裂的粉碎,精神也觉得消极而濒临崩溃。曾几何时,内心的骄傲轰然倒塌,所有的坚持也变得一文不值,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容易放弃?苏郡格你太没用了,身为苏淳严的女儿你配吗? “大小姐,大小姐,……” 苏郡格睁开眼睛,是云嫂在一旁叫她。 “怎么睡着了?”苏郡格晃了晃晕晕的脑袋。 “您是太累了。可这热水澡不能泡太长时间,太耗人。胳膊上的伤才刚结了疤别沾了水再绽开了。” 苏郡格点头起了身,实是觉得懒懒的不想动。云嫂端进来一盘粽子和几个鸡蛋,苏郡格问道:“今天端午啊?” “前天就过了,我觉得大小姐在前线没吃上特意又包了几个。” “谢谢嫂子。” “等姑爷忙完,我再包几个肉的,听说南方那边都爱吃肉粽呢。” 苏郡格不知为什么一听到关于齐昱的事她总有种心里痒痒的感觉,脸上还有些发热。 糯米裹着红枣,在配上蜂蜜,让人垂涎欲滴,苏郡格也是觉得饿了,一个粽子两个鸡蛋吃得飞快,也觉得很饱。 吃着吃着她觉得好没良心,齐昱在前线拼死拼活,她却在这里大吃大喝,未免也太过分了。想去看看,可又记起他说的,要是她在他就会分心,还是不要去添乱吧。 碗筷还没有放下,就见孙夫明匆匆赶来,在大厅里和李正雄正焦急的说着什么。 “孙参谋长怎么了?” “大小姐……”孙夫明欲言又止,这事给苏郡格说那是明摆着给她添心事。 “快说!”苏郡格下命令的口气日渐熟练,其实她也早已融入了战争之中。 “二十七团伤亡惨重,现在我们的医药短缺,特别是消炎药,纱布,绷带,大量的急需。” 苏郡格咬了嘴唇,能帮的上忙的唯有林承。真的要找他帮忙?脸皮也太厚了,明知道人家对自己有意思,不仅不避嫌,反而一再求他。 “大小姐,有人要见您。是安家的二少爷。” “有请。” 对于安楚辰的前来苏郡格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他来的目的何在? 见到苏郡格时,安楚辰对自己所看到场景有些震惊。面前的这个女子高贵过,优雅过,清纯过,却曾几何时如此干练过?浅灰色的军装在她的身上穿出别样风情。她本来身量就不低,恰当好处的把这款男式的小码军装衬出了卓然气质。这样的一身军装站在几个军人中间不但没有黯然失色,反而是超群出众,穿一身军装与穿一身晚礼服在她身上是一样的效果。 脸上的五官比在天津见她时更加分明了,双颊下陷,颧骨突出,下巴削尖。那双眼睛显得更大,却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雾气,没有之前的水灵。最刺目的是那道粉色的疤痕,伤在她的脸上,疼在他的心里。 “郡格,借一步说话。”语气神秘,让人多疑。 将他领到后堂,安楚辰递给苏郡格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这是林承让我交给你的,药品清单。” 粗略的一看,都是正所急需的,苏郡格心中一暖。“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只是托我给你送过来,其他的,我也不得而知。全部都在外面的车上了,整整五车药品。” 安楚辰多想现在能帮上苏郡格的人是他自己,而不用假别人之手。 除了清单还有一封信,打开来里面偌大的纸张上就写了三个字——多保重。落款:承。 脑子里一片空白,苏郡格必须承认她有些乱,这种感激让她不止愧疚还升华到了罪恶。药虽然是林承的,但是冒着枪林弹雨送来的却是安楚辰。“谢谢……”苏郡格除了这两个字,她实在找不出来什么再合适的词语了。 “你最近怎么样了?受伤了?”正题说过之后,安楚辰接下来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切入。他有太多想问的,多到不知道从何问起。 “我还好。齐昱来了,有他在好多了。”苏郡格如实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安楚辰望着苏郡格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心里五味陈杂。他多想抱抱她,带她远离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我还有事,把药卸了车,我就先走了。林承还交代,有几种药是要用冰给窖上的,天热不用的时候千万别坏了,一定给冰镇上。” “知道了。”苏郡格不敢抬头,她一直躲着安楚辰那灼热的眼神,就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被烧到一样。 “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安楚辰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迈开的第一步,他狠了心不能回头,否则就再也离不开她了。 壹贰柒·时时拂拭旧弓刀 http://.biquxs.info/ 所有的药品全部卸车安置妥当,孙夫明惊叹:“这么多的药可不是个小数目。”果不其然,光是盘尼西林就二十五箱,棉纱,绷带,消毒药水更是不计其数。 “去把陶丰县的那个账房先生叫来,让他给我好好算,一分一厘都不能差。价格就按市面上的算。”除了钱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还这样大的人情了。 “大小姐,这些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孙夫明把话说的直截了当。 “那就按黑市的算,连运费一起,一样都不能差!”苏郡格的话铿锵有力。 等账房先生和李正雄把药品算好了,也都到了后半夜,两个人累的头疼脖子酸。“大小姐,整数是五十箱六十根的金条,其余的散钱是四千八百七十九块大洋,这是纯药钱,再加上工钱运费,得六十箱金条,只多不少。” “好,就六十箱金条,点好了钱存在库里,到时候我好付账。” 苏郡格一个电话打过去,告诉齐昱说是药品到了。齐昱心里自然是喜忧参半,看来上次的事林承还是没有接受教训。可是如今战事为上,还是不能计较太多,林承为这场战争也是功不可没。 “喂喂喂……”苏郡格的话没有说完,那边一声巨响,就断了电话。苏郡格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很长时间了,她就好像是现在悬崖边上太久的人,前面是深渊,后面无退路。现在突然断掉的电话,就好像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把,还没有喊救命的机会她就已经粉身碎骨。 其实,她给他说完药品到了,还想给他说万事小心,还想给他说一定注意安全,还想给他说,齐昱,我想见你…… 自从这场战争开始,苏郡格就承认她是怕死的,怕的要命,怕的厉害,怕的想一枪解决了自己才算干净,这样也就不用害怕,不用担心了。 齐昱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嘴里的泥沙,看样章言致的行动要比自己想想的还快些!“文师长,二十七团怎么样了?” “已经尽力了,现在,我也……” “兄弟们辛苦了,不用再守了,有机会突围,或者撤到包山山沟,我让炮兵营掩护他们。”齐昱的话也是说的没有底气,这样的一场战役,就没有活着可能。 文老七一把扯下军帽,硬生生的点着头,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抹掉眼泪,文老七开始担心齐昱,“少帅,您也赶紧撤吧,快打到了。” “不急,再等等。”齐昱看了看怀表,他要给自己赌一把,因为他实在想见见这位西点军校毕业的高材生。 孙夫明匆匆赶来,眼看着齐昱还在指挥部里,“少帅,怎么还不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十五里,也就十五里路了。” “伤员都运回去了?”齐昱反而气定神闲一般。 “少帅,别等了。您交代的所有事都办妥了,现在就剩咱们指挥部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 章言致满怀希望的冲进指挥部,扬言活捉北洋军总司令,却没有想到,这里正好在上演一场人去楼空外加请君入瓮。 此时于五里外的土坡最高处齐昱正坐在马上用望远镜看着章言致的人马恰好进了埋伏圈,“狙击手准备。” 一声冲锋号响,而后是机枪的扫射,随之鬼哭狼嚎一片。齐昱知道这回得手了,可以活捉章言致。“少帅,已经把他们断为两节包了饺子了。”孙夫明前来报告。 “好!活捉章言致,给二十七团兄弟们报仇!” 齐昱的声音响亮,这是绝对大快人心的胜利,用整整的一个精锐二十七团做引子,指挥部做诱饵,赌的越大赢的越大。 壹贰捌·凤凰台人物蹉跎 http://.biquxs.info/ 齐昱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西点军校的精英,国字脸,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正是章言致。与此同时,章言致也恨恨的看着齐昱,他没有一点成为别人手下败将的颓败感,反而是眼神轻蔑,表情张狂。在被服之初,见到是一个男人作为北洋军的指挥官他吃了一惊,转而才明白,这个男人有这样的年纪应该正是她的丈夫,沪军少帅——齐昱! 想过各种再见苏郡格时的境况,就是没有想到不是她。她结婚那年,他正在西点军校接受最残酷的搏击训练,每天血头血脸的和一帮人高马大的洋鬼子打在一起。因为是黄色人种,那些白皮猪没有一个看得起他,唯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挣得一条出路。终于有一天他在擂台上把一个白皮猪的搏击教官打的肋骨断了三根,牙齿掉了一把,这才扬眉吐气了一回。 可是当他偶然在一个华人的酒馆看到一份报纸上写着“南北携手,齐苏联姻”时,那天他喝得不省人事。早就预料到他和她之间不会有开始,亦不用想什么结局,可是天意弄人就在于,偏偏她就让他遇见了。彼时彼年他在北平城琉璃厂中开了一间古董铺,不为挣钱只为窃取北洋军的情报,恰巧她陪傅含秋逛街进了他的铺子挑选玉镯。一眼,就这一眼,情根深种,他想抽身都难。 好在开的是古玩店,什么好东西都如信手拈来,有巧合安楚辰要对她大献殷勤,于是他就成了安楚辰的后备仓库,所有的好东西都可着劲儿的往店里搬,单凡是北平城有的他都有,就算是北平城没有的他也有,他的崇雅斋在北平开的风生水起,如今想起来,那年是真的到北平做生意去的? 安楚辰更不知道的是所有他精心挑选来要送给苏郡格的,其实也都是章言致的煞费苦心,只不过假了他的手而已。挂上了安家二少爷这个关系,见她更方便多了。只是与她而言,崇雅斋的年轻老板不过是个面熟,或者再残酷点他这人压根就没存在过。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意想不到的越是出其不意。关于傅含秋给苏郡格下药那事,其实巧的就是当时被来给送货的章言致撞了个正着,心急火燎的在门外眼见着安楚辰望着沉睡的苏郡格不知所措。“大少爷好!可曾见了二少爷?在下给二少爷送货过来!”远远瞅见安楚辰的大哥——安楚宏,便如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打招呼,正好引起他的注意。 安楚辰那时涉世未深,安楚宏可是老谋深算,他自然晓得要是动了苏郡格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别说生意做不成,就是整个安家都完了,傅含秋想在苏家立足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好在安楚辰做贼心虚,一听到自己大哥在外面,便“临阵脱逃”的干净,一身冷汗,狼狈至极。这也就有了后来的安楚宏拉着弟弟到苏府谢罪,且把安楚辰远度重洋送到德国去念书。 这或许是关于他和苏郡格之间最深的一次交集了,然而,谁又知道呢?后来在章言致的女人中,不是长得和苏郡格有几分相似,就是名字里也带个苏字,音同也成。 事隔多年,如今在回想起来,章言致都会不觉莞尔。所以一听说叔叔与苏淳严开战,他突然就那么想见她一面,他觉得她一定也会出现。而今的他早已今非昔比,西点军校的高材生,应该够得上见她一面的资格了。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他听说她在前线指挥,听说她是现在北洋军的最高指挥,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她一身戎装会是什么样子,太想见,也就失了分寸,要不然何以惨败至此?章言致,不是输给齐昱而是输给了他自己。 章言致看着齐昱,除了人长得像模像样,他真的没有一处配的上她。而且章言致也知道齐昱暗中与自己叔叔的来往,现在却又来帮着北洋军来打东北军,他这出吃里扒外演的这是让人恶心! “孙参谋,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章师长谈。”齐昱扪心自问他不是不怕章言致会说出去他和东北军之间的关系,不为别的,就为了苏郡格。 事实上他们俩都是失败者,失败原因也不尽相同,都败在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壹贰玖·山林钟鼎未谋身 http://.biquxs.info/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章言致被五花大绑到只剩嘴巴能动了。 齐昱觉得他开始欣赏章言致了,刚要抓到他时拼死抵抗,要不是一枪打伤了他的胳膊这会儿他早就举枪自尽了。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壮举,却也真叫人佩服。 “照理来说,应该把你给放了。”齐昱站起身来,踱到章言致身边,目光却突然凌厉,“只可惜你有个忘恩负义的叔叔,要是我放了你不就等于是放虎归山?” “说到忘恩负义,你齐昱应该更合适吧!来个痛快的,我章言致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个爷们儿!”大义凛然的真看不出有丝毫阶下囚的态度。 “好不容易抓到你,再一枪给毙了,没意思!”齐昱的打算是让章言致来结束这场战争,他应该比章显昌更合适当东北军的头儿。 “那你想怎么办?”章言致厉声问道。 “咱们做个交易,你只需要守口如瓶,就绝对不会折本。”齐昱声音低沉,让人捉摸不透。其实章言致也知道,就算是不死在齐昱的手里,也会死在章显昌的手里,不过是个时间长短而已。 第二天,北洋军把章言致的军装送回了永平镇,而且大张旗鼓,就不信你章显昌不出兵!要是不为章言致报仇,别说北洋军会笑掉大牙,就算是在东北军内部恐怕也说不过去了。 章言致被俘自尽,这让章显昌再也坐不住了,可是一旦出了永平镇……打不打得赢,他的心里也没数,真没想到苏淳严的闺女还是个将帅之才,也太小看她了。 苏郡格此时正在伤兵营查看药品使用情况,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士兵伤亡严重,又害怕会有流行病传播,军医都有些忙不过来。苏郡格虽然不懂什么医学,但是帮忙包扎一下伤口或者是喂个药什么的还算是顺手,再说她也有在济民会照顾难民的经验。 一天忙下来,整个人也有些虚脱了,这天把人给热的喘不过气来,从早上一出门就觉得空气烫人,皮肉都要被烫熟了。好容易到了下午太阳落了山人才觉得舒坦一些,苏郡格伸伸胳膊,转了转脖子,该回去了,肚子都有些饿了。 一进门,云嫂就迎了上来,满面春风跟过年一样喜庆,“大小姐,您回来了,姑爷也回来了。” 苏郡格一把拉住云嫂的胳膊,“真的吗?”这会儿该她过年了。 “真的,真的,大小姐去看看吧。应该是在后院……” 这是来战场这么长时间苏郡格头一回展露笑容,发自内心的喜悦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比起上次齐昱初来之时她的怯懦,这回苏郡格来不及多想,她想见到他,立刻,马上,行动先于思考,下一刻她已经飞跑了起来。 云嫂笑盈盈的自言自语道:谁说小姐和姑爷的感情不好,看看这不也好像蜜里调油似得。 苏郡格真后悔没有听完云嫂的话,这个祠堂这么大的后院,到底他会在哪里呢?最先被推开门的当然是她自己的房间,可惜没有人在,自然失落不少。可是等找了三间房子都没见人时,苏郡格觉得自己简直想哭了,齐昱,你在哪里呢? 壹叁零·淡月梨花曲槛旁 http://.biquxs.info/ “你找我?” 一回头,他正一脸坏笑的打量着她。苏郡格眨眨眼,确定了面前的人正是齐昱,把嘴一撇,“你知道我找你你还故意躲着?” “我哪里敢啊,不过想洗个澡换身衣服,谁知道你就跑来了。” 苏郡格看着齐昱头发也长,胡子也长,这个形象是与他平日的干净利落大相径庭。“那你去洗洗吧,等会儿一起吃完晚饭,让云嫂做几个好菜。” “好。”齐昱转身就进了里面的浴室。 苏郡格却百无聊赖外加无所事事了,突然觉得想笑,他平安无事,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郡格,郡格!”里面传来齐昱的急切喊声。 “怎么了?”苏郡格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她这几天太担心他的安危。 等想起来,他是在洗澡,再想退出去早就已经晚了,他一把将自己抱进了浴桶里紧紧的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你吓死我了,干什么呀!?”苏郡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她浑身湿透。 “晚上不想吃饭了。”齐昱目光深邃。“那你想吃什么?”苏郡格立马警觉。 “吃了你……”一吻覆上。苏郡格临时开了小差,她想起齐昱说过圆房的话,也想起自己那时心里的打算——只要他平安回来,她就跟他圆房。现在应该兑现了…… “你不听话……”齐昱责怪。 苏郡格这才拉回思绪,专心的看着齐昱,这是她头一回仔细的看他,虽然胡子头发一大把,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那张帅气的脸,浓密的眉毛,英挺的鼻梁,如炬的目光深邃幽远还带着犀利与敏锐,貌若潘安大概也无出其右了,她丈夫真的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 “干嘛这样看着我,嗯?”齐昱审视着苏郡格的目光,有些不解,可是他喜欢她这样看他,带着敬佩和欣赏,男人的虚荣心一下子就被填地满满的。 “没仔细看过,看看不行吗?”她一本正经的回答。 齐昱一下子瘪了气,苏郡格你说话要不要这么实诚啊!结婚半年多了,都不知道自己丈夫如此的英俊伟岸,齐昱这媳妇娶得也失败太多。 “那今天罚你一次看够,就连我身上的汗毛也不能少记一根!”唇与唇相接的一霎那,没有丝毫的迟疑,苏郡格在他吻住她的同时也含住了他的。从初吻到现在,她对于他的吻从来都没有回应过,更何谈如此主动的吻他?唇舌纠缠,苏郡格头一回感受到了吻得甜蜜,她承认她真的爱上了齐昱。 林嫣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不就是嘛,她想他想的疯狂;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这个时候她要把她完全的交给他,心甘情愿,迫不及待;为他吃醋,是,她容不得别人抢走他,除了生死谁都不能带走他。 …… 苏郡格努力的忍受着这种煎熬似的疼痛,她真的没有想到这比她中弹负伤的疼都要让人难以忍耐,可是在心里,却有种圆满的感觉…… 壹叁壹·笑将红袖遮银烛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被折腾的沉沉睡去,齐昱却半倚在床头看着她眉目如画,散乱的短发,还有那个浅浅的伤痕。接下来一场恶战,他回来其实只是为了看她一眼,因为他害怕不看这一眼,或许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在她醒来之前,齐昱起身离开,怕就怕等她醒了,他就舍不得与她分离……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的,只是看到书桌上那盏油灯燃得正烈。翻了个身,旁边空空如也,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并不真实。起身时的一丝不挂和隐隐的疼痛却告诉她,曾经发生过什么;一身的红色印记和床铺上的一点赭色,也都证明了,她苏郡格现在名正言顺的成为了齐昱的女人。 穿上衣服,步子要是迈的开些,便有些不适。苏郡格出了门,正好看到云嫂,没来由的就和看到齐昱一样的紧张,做贼心虚的感觉。 “大小姐,饭都热好了,去吃点吧。” 看了看时间都八点多了,却才吃上晚饭,云嫂一个过来人当然知道其中缘由。 苏郡格点点头,自顾自的坐在桌前扒饭,云嫂的拿手好菜全部都被辜负干净。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味同嚼蜡。 “姑爷说还要去前线一趟,让我给大小姐说一声。” 苏郡格又是点了点头,把头埋的更低。 察觉到苏郡格的异样,云嫂干脆就闭上嘴,进屋收拾床铺,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床单上的颜色,心道:这小夫妻俩莫不是才…… 也难怪,这沪军少帅早就是花名在外,听说还在结婚不久就纳了一房姨太太,依着她们家大小姐的高傲性子,怎么能容的下他这般胡作非为,不许他圆房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现在看来,他能千里迢迢跑到这前线来舍生忘死的为老爷打仗,也足见他对大小姐的一片真心。千金难买浪子回头,他只要懂得珍惜大小姐就好了。 “姑爷吃的什么吗?”苏郡格还是忍不住问他的情况。 “没有呢,什么都没吃,急急忙忙的就走了。”云嫂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仗打的连吃口饭的功夫都没有。 苏郡格沉默,心里不由得心酸,老远赶回来一趟,热饭都没吃上一口。想给他送饭过去,今天云嫂都是云嫂的好手艺。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她去只能添麻烦,说实话薛鹏捷在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放心过,完完全全的把前线交给他。要怪只能怪他们开始的太不是时候,偏偏在这样的烽火连天的岁月…… 静静的躺在床上,房里的油灯换成了红烛,跳跃的火光照映窗棱。旁边是他曾经盖过的薄毯,苏郡格将它抱在怀里。仿佛那里面还有他在时的温度,就这样贴合她,和他在一起时的拥抱是一样的,却不能取代他…… 此刻的齐昱,在这样一个星月沉寂的夏夜,负手而立。试着不去想那次的亲昵,可是却怎么都挥之不去。这个时候战场如修罗场,血腥腐臭,那场欢好来的是时候也不是时候,不应景却应心。越是想她,越是要为她打好这一仗。如墨的夜幕下他长身玉立,仿佛天地初开之时的,混沌不堪,正等待着他劈天离地的壮举。 壹叁贰·汉水秦关古今恨 http://.biquxs.info/ 孙夫明本不想去打扰他,可是抓来的舌头说章显昌那边已经全然出动了,打着为章言致报仇的名义。 “少帅,已经安置好了章言致。文师长的工兵团已经挖好了战壕,其余两个师也已经开拔现在到达第三高地。” “很好。能不能接通天津的电话?”齐昱没有回头,这场战争的杀手锏正在百公里外整装待命。 “现在可以。” 齐昱这才转身,进了指挥棚。电话拨通,那边是邵震的声音。“禀告少帅,已经准备完毕。” 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齐昱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声音决然道:“邵震看好时间,凌晨三点准时起飞,五点之前达到,六点开始轰炸。” 孙夫明听了齐昱的指令,全身一颤。开打之后联系有可能会中断,飞机来了也是听不到地面指挥,所以三点之前的所有计划必须进行完美,否则飞机来炸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如果说上次用指挥棚做诱饵已经是命悬一线,那么这次,根本就是惊天之举。战场风云瞬息万变,这样的事先约定到底该如何兑现? 一旦失败,面对的不仅仅是东北军的血腥屠杀,还有自己人的狂轰滥炸……等等,自己人?齐昱,是沪军的少帅才对。 孙夫明想都不敢想的结局,这真的是北洋军的生死一战了。不能多想,怎么说他也是北洋军的女婿,要是真的干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情,与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更何况拿下章言致的时候他同样是以身犯陷的。多想无益,孙夫明贴身藏好了一把枪,必要的时候你齐昱也就别想回上海了,当然孙夫明也希望这个必要的时候永远不要来临。 就在苏郡格沉浸在那次的缠绵悱恻之中不能自拔时,沈璐娜的到来着实叫人意外,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恰好的把她从梦中唤醒。 眼见着她重伤在身,污秽满身,苏郡格能够预见到她来到这里是受了多大的罪,头一回见到沈璐娜未曾化妆的样子,原来也算的上清秀佳人。 “少夫人……”这是她们正式的面对面。 “沈小姐?……”苏郡格言语吞吐中透出的都是不可置信。 “这是……请帮我交与少帅,他终会用的着。”奄奄一息的沈璐娜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苏郡格赶紧交代军医,“一定要把她给治好,转送到特殊的房间里医治。”环顾了一下周围,只有她是个女的太不方便。“还要随时给我汇报她的情况,确保万无一失,一定治好。” 军医连连点头。 信封里一张地图,一个面具。地图是永平镇的城防图,而那面具,上面鲜血淋漓却也能辨认出是一只蝴蝶。苏郡格身子一紧,在去往欧洲的船上,那场假面舞会,沈璐娜亦在。她是真的爱齐昱,渗透骨髓的爱。都说**无情,戏子无义,可是苏郡格遇到的怎么都是个意外呢?和庆班的方菱花,现在这个样的沈璐娜……苏郡格觉得心里有些压抑,她实在想去透透气。 “大小姐,不好了,托娅跑了。那个吉布也死了!”李正雄进来报告的事情让苏郡格根本来不及感慨。这里是战场,一切都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依照常人的想法或许应该是托娅害怕吉布累赘而杀了他,可是事实完全相反,是吉布看到了托娅对恪仑王爷的担心,想去找他,自己害怕会拖累了她,在她逃走之后选择了自杀。当托娅得知吉布自杀的消息,她竟瞬间沉静如一潭死水,被什么摄取了心神一般,目光空洞。吉布告诉她,趁机赶紧去找王爷,劝他不要投靠章显昌,不要与虎谋皮。他会等她回来,一直等着……想到了过程却没有料到结果,她与吉布之间再没有结果,当然这也都成了后话。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身死相许。”这样的陈词滥调,听得耳朵生了茧子,可依旧是让人欲罢不能。人世间生死已是大事,可情爱却仍能超出其中。苏郡格承认自己寡情,却也不由得感叹,她对齐昱应该做不到这些…… “准备车,马上去前线。”苏郡格话没落声,就听见巨大的机械声在耳边响起。 “大小姐,是飞机!沪军的飞机……”显然李正雄也非常吃惊。 壹叁叁·黄尘万古长安路 http://.biquxs.info/ 天刚刚放亮,有鱼肚白的颜色从东方渐渐蔓延致大片的天空。但此时方看清了战场是何等的惨烈模样,当然也就无怪乎,那么几个形容词,尸横遍野,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不过是几个小时而已。齐昱的计划完全得到实现,可以说这场胜利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不过,章显昌却没有亲自出马,而是恪仑王爷的部队全军覆没。苏郡格连夜赶到时就看到了冲天炮火,听到刺耳的尖叫,汽车在狂红乱炸中拼死的狂奔,躲过了一个又一个炮弹,这都多亏了李正雄的驾驶技术过硬。 “大小姐,这样找不是个办法啊,最好还是联系到孙参谋长,否则咱们,咱们凶多吉少啊!”李正雄把车开进一片小树林,这才喘息了片刻。 “也不知道那个托娅怎么样了。”苏郡格却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的安危,倒不是她有多么的大公无私,而是眼睁睁看着恪仑王爷的人就这样惨死,她多少有点于心不忍,都是做女儿的,这样的心境用感同身受在恰当不过了,可是这里是战场,不由人的。苏郡格沉吟了一下,她还记得那副作战图的样子,想了一下,对李正雄说,“正雄,还记得作战图吧?现在这样的轰炸能躲的地方也就有包山那个高岗了。而且要想指挥飞机作战在那个地方用信号弹最清楚不过了。这样,我们去包山的那个高岗上,碰碰运气吧,就算是找不到也可以有个安身之所,等轰炸结束再回镇上。” 李正雄真的惊讶于苏郡格的记忆力她过目不忘,这样的人要是个男的,绝对也会是雄踞聚一方的霸主。 可是算准了开始却没有算中结果,到了包山的高岗上却只见到了孙夫明。 不要说孙夫明惊讶于苏郡格的到来,就算是苏郡格也惊讶于怎么就只剩了孙夫明自己。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少帅呢?” 这一问一答完全的驴头不醉马嘴,却都透露出了担心的对象。 “少帅领人去永平镇了,刚走了有半个小时。” 苏郡格回想到齐昱曾经说过,永平镇是承德的门户也是察省的要地,一定是智取不能强攻,看来飞机轰炸只是掩护,齐昱真的是要和章显昌来个短兵相接的巷战了。 手里紧紧握住的那张永平镇的防御图,苏郡格这才觉出它的千斤重量,一定要赶上齐昱,有了城防图一定事半功倍。 “往哪个方向去的?”只可惜苏郡格的急切问话却换来了孙夫明斩钉截铁的拒绝。“大小姐,我不能说!” 不用问,苏郡格绝对是要奔永平镇去的,孙夫明心里明镜似的,他怎么可能告诉她。 “我手里是永平镇的布防图,你不说,我自己去找他。”苏郡格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大小姐,那我代替你去!”孙夫明又扔出了他的建议还是斩钉截铁。 “你领我去,这是命令!”苏郡格的气势也决不输人。 孙夫明一言不发,低着头,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就在苏郡格的面前耗了三分多钟。“正雄,咱们走。”苏郡格耐心磨光,干脆甩手走人。 “大小姐,就当我求求你,别去……”孙夫明哭丧着脸哀求。 苏郡格连头都不回的就往岗下走去,李正雄还一脸为难的望了望孙夫明,却也没有敢说什么。他真的绝得苏郡格越来越像苏大帅,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 孙夫明无奈,耷拉着脑袋,小跑了几步这才紧跟上苏郡格,“大小姐,往那边走。”又交代李正雄带上一个警卫排,保护大小姐周全。 章显昌这边听到飞机声的时候整个人有点懵,这齐昱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啊?现在就派出飞机了?不是时候啊?直到有人来禀报战况,章显昌是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齐昱这小子啊,真的是他,竟然来了这么一出。就知道信不过,那时在上海安插的眼线就对了,可是刘广晋的电报却说的是同意合作啊,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来不及多想,章显昌最重要的是保住永平镇,言致也不在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报告司令,北洋军开始攻城了。” 章显昌摆了摆手,他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场仗,千里遥远的赶来,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还让齐昱来了个倒打一耙,很明显,他已经输了。 可是“不甘心”,这三个字还是浮在了脑海里,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让苏淳严落得重伤在身的下场,而今就因为齐昱这个毛头小子竟然要让北洋军得了喘息?好不容易落到手里的东北军大权难道就这样付之东流?“死守永平镇,寸步不让!”章显昌目露凶光,恨得咬牙切齿。 壹叁肆·恰便似三暑十霜 http://.biquxs.info/ 一路上虽跌跌撞撞东躲西藏,但不管怎么着,还是赶到了永平镇外。可是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不仅仅是初上战场的苏郡格,就连孙夫明和李正雄也往下咽了咽唾沫,眼睛睁得比平时大了许多。 永平镇外的石牌坊上面赫然挂着一个尸体,粗壮的麻绳在重力的作用下左摇右晃。望远镜里看的清晰,正是恪仑王爷。花白的头发,深蓝的缎面袍子,一起在风中飞舞,朝霞映衬中壮烈且悲凉的不像样子。 然而等苏郡格看清了,远处飞奔而来的一个身影时,她是慌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托娅公主披头散发的飞奔,而后扑通跪在尸体下面,不停地磕头。她又回到了,与苏郡格初次见面时的样子,如鬼魅一般。苏郡格登时泪水涌出,扔了望远镜就要冲出去,却被李正雄一把止住了手臂,“大小姐,不行啊!”孙夫明也拦住了她的去路,反而自己挺身而出,“大小姐,让我去!” “谁都不许去!”苏郡格目光坚毅,甚至决绝。强忍下泪水,握紧的右手,指甲深深嵌入其中。果然,一个子弹飞来直冲头颅,托娅应声倒地,就在也没有起来。苏郡格只觉得心口疼的就像中弹的人是她自己一样,良久竟不能言。 看着托娅公主殒命,看着恪仑王爷曝尸战场,苏郡格心底里的五味陈杂是谁都不能想象的,她从未有这样的强烈情感,憎恨,憎恨战争,憎恨无比。 然而现实却容不得她有宽裕的时间去平复自己的心情,便立刻与众人一起行动。她现在的想法是,赶紧找到齐昱,送出城防图,尽快打败章显昌,尽快结束这一切,她真的受够了! 城外炮火紧密,城内的巷战更是让人喘息不得。苏郡格与众人打开城防图,仔细地看了片刻,便决定先去西街,那边应该是齐昱的必经之处,说不定就能遇上。 永平镇道路曲折,有的地方甚至狭窄到只能通过一人通过,巷战绝对艰苦异常。李正雄后面掩护,孙夫明则负责探路。苏郡格身上背着的手榴弹和三把手枪确实让她行动慢了许多。 一路行来,也算顺利,有过两三个散兵游勇,也让李正雄等人给解决了。到了西街,这里的景象显然是已经经历过了一场恶战,尸体堆积到找不到正路,他们基本上就是踩在死人的身上前行的,突然听到有火炮轰响,便躲到了一个包子铺里。人还没有站定,就有冷枪放响,正正好好打在了李正雄的小腿上。 苏郡格回身就是一枪,正中那人的心脏。孙夫明看得清楚,苏家的大小姐早不是初来乍到的那个精神总是高度紧张的娇小姐了,如今的不似女子般干脆利落的杀伐决断,真的是成也鏖战,败也鏖战。 齐昱此时正陷入巷战之中,不能自拔。鬼知道,这个章显昌怎么训练出这么个狙击队来,总会躲在难以预料的地方放出冷枪,弹无虚发。 “少帅,怎么办?这边暗哨太多,狙击手我们也看不到具体位置,我的手下只干掉了两个。”文老七低声在齐昱的耳边说道。 看了看这附近的地形,果然是易守难攻。西北方是一座酒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十足的仿古设计,要再这样的地方狙击那真是易如反掌。齐昱左顾右盼了一番,背手掏出了一个手榴弹用力一掷,高高抛起,接着就有枪声响起,而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趴下!”齐昱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匍匐在地。随后七零八落得什么东西都砸了下来,敲在头上还是疼痛有加。 一下子就暴露了两个狙击手,文老七的汉阳造同时出手,说时迟那时快,干脆利落的就射出了子弹。“干得好!”齐昱赞赏。果然都是战场上的常客,这样的配合天衣无缝。 “要是有城防图就好了。”文老七小声嘀咕,“这样就知道镇里面的布局和制高点,也就不用东躲西藏的防他们的狙击手了。” 壹叁伍·放行云飞去如何 http://.biquxs.info/ 听了文老七的话,齐昱思忖,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冒险许多。章言致不就是个活地图吗?只可惜,不知道他现在心意如何,如果让他强行带路,恐怕只会凶多吉少。之前将章显昌谋害章言致之父的事情告知了章言致,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了几分。 多想无益,先照顾眼前的局势才是正题。齐昱拉回思绪,对文老七说,“文师长,这附近不是有一座土山吗?咱们一定要尽快找到它,居高临下,多少不会如此被动。” “是,少帅说的对。”文老七马上翻看地图,又看了一下指南针。“是就在这附近,往北大约十五里。但是我们现在深陷狙击阵中,就怕稍有动作都会引起狙击手的注意,先要躲过去再说。” 齐昱点了点头,只好在脑子里搜寻合适的办法,“抓个舌头吧。”文老七也点了头同意,吩咐身边身手好的士兵瞅准机会去抓人。 “齐昱……”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个人摘了帽子,露出那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正是章言致。 “你?!”齐昱大吃一惊。 他打晕了看守,换了北洋军的军装,偷偷跟着攻城的部队潜了进来。 将遇良才棋逢对手,真不知是人生的一大快意之事,还是人生的一大冒险之旅。齐昱一身冷汗,幸好他没有杀自己的心。“跟我走。城防部署,我知晓的一清二楚。当然,但愿你也没有骗我。” 齐昱不屑的笑意浮于嘴角,“言致兄,骗你没有这个必要,但愿再见你叔父之时,你可以亲自验证。好好问问章显昌,乃父是否为他所害。”斩钉截铁的话语,让章言致真的没有反驳的余地。 话不多说,章言致立马在地图上标出了制高点与防备处。文老七不太言语,他的心里自然是对章言致不那么放心。齐昱细细的看了一下章言致的标注,果然特别符合善用兵者的安排,应该不会是假的。 “好,就这么办!” “少帅!……”文老七显然还是不放心。 回过头,看了文老七一眼,又看了章言致一眼,齐昱沉下了眼眸,嘴角微微翘起,“我相信,言致兄,一定比我们更想见到章显昌。跟他走,就这么定了!” 猫下腰顺着墙根儿一路小跑,终于找到了一个残缺土灰墙后面的安全处,齐昱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前面的两层小楼。正是章言致所说的小药铺,云集堂药铺。章显昌在这里面藏了大量的弹药,拿下这里等于给东北军致命一击。然而怎么样拿下它,也是个问题。 章言致从未进过药铺里面,绝对不知道这间药铺里面的构造如何,只是听说,除了上面的两层,还有在地下的储藏室。 “我领人去。”文老七又开始了身先士卒。 “慢着!”齐昱绝对不会让文老七以身犯险,他有他的主意。“拿东北军的军装来,再找几个能讲东北话的。” “我去吧。”章言致主动请缨。 齐昱审视了他一番,点了点,真的就同意了。“言致兄,一定保重。” 果然如齐昱所料,章言致轻而易举的给军火库换了防,兵不血刃就拿下了云集堂。进了地下的储藏间,却傻了眼,压根没有任何的火药。文老七一冲动就上去揪住了章言致的脖领子,破口大骂。 齐昱也一愣,当初是他力保信任章言致的,可是当他看到章言致也是一脸的惊讶时,他知道错怪了他。章显昌这个老狐狸,早就转移了所有军火,亦或者说,他也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亲侄子,从没有告诉过他所有的真实情况。齐昱显然已经没有面子,可是这个时候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特别是在药铺的地下储藏室里竟然发现了地道。章显昌的障眼法却让他自己错过了这样的一个重大发现。极目地道尽头,齐昱心里总觉得这里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力量正在吸引着自己往里面走去。 将火把点亮,一路探寻走来,地道里并没有什么特殊,可是一出地道口,看到的竟然是西街的那个包子铺,苏郡格曾经来过的地方。只是,曾经已经成为了曾经,苏郡格已经离开了。 壹叁陆·五云绣岭明珠殿 http://.biquxs.info/ 阴差阳错,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 “正雄?你怎么在这里?”齐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不出来是激动还是惊讶。 “大小姐来给你送,送……”李正雄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布防图的事情,多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他的谨慎习惯。 “在哪里?她去哪里了?”齐昱言语混乱。 看出了李正雄的谨慎,齐昱将耳朵附上,李正雄便将前因后果向齐昱详述了一番。“胡闹!”齐昱吼得脸色发红。 “他们刚走不久,沿着这条路往北边去了。少帅,一定要找到大小姐啊。求求你了……”李正雄显然是顾不得疼痛,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齐昱点了点头,临走时就把李正雄交代给了文老七。 “齐昱,我跟你一起去找她。”章言致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百感交集,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比任何人,甚至比齐昱更想见到的人,是苏郡格…… 齐昱满腹狐疑的听了章言致的话,但是来不及多想,只是点了点头就按李正雄所指的方向离开了。 “正如你所言,章显昌果然对我没有半分信任。若是证实我的父亲被他所害,齐少帅,希望今后我们东北军和你们沪军以及北洋军,都能井水不犯河水。”章言致的声音并不洪亮,然而且真切非常。 “好!”齐昱伸手,章言致礼貌回握。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歃血为盟,但是相信二人都是出自真心,也许只为伊人。 换了东北军的军装,这一路人马的行动也就放开许多。不再多余担心东北军的狙击,但是却要担心自己人的误伤。好在齐昱的办法是在右臂上系上一条红布,又将行动的密码电传给整个北洋军内部,这才安心许多。 只可惜走了很久都没有见到苏郡格的踪迹,眼见已经到了正午,大夏天的太阳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齐昱心里难免急躁,不停的摸额头上的汗水,在他的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总有不安的情绪,也强迫自己不要多想,可怎么都觉得心跳都是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 “再往前走就是镇政府了,咱们不好太靠近了。东边是洪官祠,先去里面安排一下再找吧。”章言致建议。 齐昱抬头看看这晃人眼睛的大太阳,如今无计可施,这只能如此了。“少帅,我想,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去解决一下。”章言致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自然他想去找章显昌的。 齐昱没有开口之前,章言致掏出了一个徽章,“如果遇到东北军,给他们看这个就说是精火军的章言致的旧部,一定会畅通无阻的。” 放章言致离开,齐昱给自己下了个赌局,但是他也不是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万一章言致临阵倒戈,再把他卖了怎么办?那么齐昱只好再次使出杀手锏——飞机轰炸,别说永平镇留不住了,他们这叔侄俩也就别想再回东北去了。 齐昱的安排还没有完全妥当,就听到有人在喊,“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快点,妈的!都他妈的,快点!” 找了一个墙根儿一蹲,这才看到是一群东北军在追什么人。眼见着那个人回了一枪,就转过街角。苏郡格!齐昱眼尖,马上就认出那个逃命的身影。 他立马也就跟着这一群人追了上去,却又害怕漏了身份,也不敢太靠前。终于堵到了镇政府的大门口,深灰色的城墙,紧闭的大门,苏郡格无路可退。 “还是个娘们儿,跑的挺快啊!”领头的显然是被累得不行了,摘了帽子,撕开衣领,一边擦汗一边穿着粗气。“上,兄弟们,抓住她今天晚上咱们就享福了。” “有胆子,你就过来!”苏郡格将外套一敞开,看到的不是这帮子东北军该有的猥琐表情,反而是一个个的都畏缩不前了,有人甚至就推了好几步。 齐昱心中一疼,她的腰上绑的全是手榴弹,只要握在她手里的引线轻轻一拉,绝对伤亡惨重,而她真的要与这些杂碎一起,玉石俱焚…… 就连齐昱都不敢稍动的时候,领头的那个东北军又开了口,“小妞,何必呢?大爷就看你没有这个胆,哼!兄弟们,别怕,一起上。”一群饿狼一样的散兵游勇又向前了几步。 苏郡格目光如炬,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导线。没有人不怕死,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不到万不得已,时间也是性命。 “慢着!” 齐昱还没有出口,还没有想出怎样救她出虎口。却听到了有人喊出了这样的两个字,寻声望去,竟然是站在镇政府城墙上面的人,一身中山装,梳了个大背头,一脸的油头粉面,这个人就是章显昌。“苏小姐,久违了。治军不严,让您见笑了。还不都撤到一边去!” 苏郡格抬头向上望去,迎着太阳,看得并不清楚,但她见过章显昌的照片,自然也就知道他是谁。 冷哼一声,“确实,章司令的治军真的让我大开眼界。谁的兵,就随谁,应该亦如章司令平时的为人吧!”骂人不用一个脏字,苏郡格却精准的让章显昌颜面丢尽。 章显昌自然不以为然,如今他处在上风,无需费心思去计较这些言来语去。抓到苏郡格,这不等于就是让北洋军全军覆没吗?章显昌的失意陡然转风,立马是胜券在握。 壹叁柒·乍相逢同是云萍 http://.biquxs.info/ 齐昱身后跟的人早已按耐不住性子,就要往前冲去,目的自然是为了救苏郡格。可是没有万全之策,怎能妄动?齐昱一个眼神便将这些人的蠢蠢欲动全然压制住。暗地里,他自己却已经摸好枪,必要的时候就一定要先灭了城楼上的章显昌,只可惜把握不大,也害怕伤到苏郡格。她手里的导线,另一头就好像是拴在了他的心尖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不由的隐隐作疼。不过,齐昱也想到,现在还有一个最不想死的,就是章显昌,所以他一定不会轻举妄动,也就不会让东北军有所举动。 正如齐昱所料,章显昌的心思也正是如此。 一桶冷水直直的浇在苏郡格的身上,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 “给我抓活的!”城楼上章显昌的话语听上去简直是让人肝胆俱碎。 “都不许动!”齐昱一声令下,伪装成东北军的北洋军立即上前将城下的东北军团团围住。齐昱一个箭步上去就抱住了苏郡格,猛然扯下了她身上捆绑的炸药。城楼上章显昌显然是被这样的场面给愣住了,这是演的哪一出?自己人翻了自己人?不过他也马上反应过来,那些身着东北军军装的手臂上都系着一条红布,既然如此,那就真的要玉石俱焚了。 “开枪!”章显昌立马给垛口上的士兵下命令。城楼下面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苏郡格被披头而来的冰水浇得有些发懵,刚要反抗,这才看见了抱着自己人原来竟是齐昱。 自从与孙夫明失散,她一路辛酸苦楚简直都要化作苦咸的泪水一涌而出,然而这样的千钧一发,怎么有时间抒发感慨。 齐昱一个手榴弹就往城楼上面扔去,同时也按倒了自己与苏郡格。半空中,手榴弹爆炸城楼上下立即乱作一团。楼上机枪扫射,不分青红皂白,是见人就灭。 齐昱护着苏郡格只得躲在城楼墙下的一角,暂得片刻安全。可是章显昌怎么可能就此放过,齐昱只觉得有什么液体顺流而下,正好落了自己和苏郡格一身,章显昌就是要用油引火烧死他们。 “齐昱,你背信弃义,现在竟然替北洋军来打我,你可还记得你我当年的契约?”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齐昱被章显昌的这几句话说得如芒在背,不由的紧紧抿嘴,偷瞄怀里的苏郡格,他既做了贼,自然就会心虚。 苏郡格听的真切,可是,她出口的却是,“竟然有心思用离间计,亏得他有这个闲情。”齐昱点点头,“不用理他用什么计策,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千万不能碰到火星,否则一点就燃。” 城楼上下混战一团,却在这时,突然有信号弹在白日绽放。章显昌闻讯回头,竟然看到了章言致,自然是惊得嘴巴张大。就连垛口上的士兵看到死而复生的章言致,也全然忘记了身处非常时刻,停下了正在射击的动作愣在当场。 放下信号枪,另一手举起的是一把盒子枪,“章显昌,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声音不大,甚至云淡风轻,可是那波澜不惊的脸上杀意尽显。 “你到底在胡扯什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胡言乱语!”当章显昌确定了站在他面前的亲侄子是个活人的时候,他一上来就是责难。根本不用问他为什么还活着,这不过就是齐昱的障眼法而已。 “不说,那就是真的了?”还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言词,章言致目光冷冽,子弹那上膛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的清脆悦耳。 章显昌往后退了一步,他真的被他吓唬住了。原来,他真的是死而复生,从地狱前来索他命的…… 齐昱和苏郡格在城楼下面目睹着上面这一幕汉姆雷特似的剧情演变,都不由屏住了呼吸。突然就有战机的声音响起,抬眼望去,两个人不由得一身冷汗。怎么会是日本人的飞机?银色的机身上那个好似狗皮膏药一样的日本国旗绘制的如此刺人眼眸。一种不好预感就是章显昌与日本人合作了? 炮弹下落,引起一片的鬼哭狼嚎,血肉飞溅。轰炸的目标全是城楼下面。齐昱握紧了拳头,章显昌这个王八蛋! 城楼上章显昌,放声大笑,“齐昱,不只有你飞机!你以为我没有吗?” 章言致睚眦欲裂,东北军竟然与日本人串通一气了。也就是说,当年自己父亲的死就是他的亲叔叔所为。当年关东军要占辽水,章言致的父亲坚决不同意 “大小姐,少帅,快上车!”孙夫明犹如天兵下凡一般的突然出现,解围的正是时候。 寻声而去,章言致目光恰好搜寻到那个身影,她瘦了,也黑了,就连短发也不似那年的精干飞扬,只是那双眼睛,那张樱唇,那对眉黛,依旧,依旧如当年初见时的美丽,风华绝代…… 壹叁捌·掣流云万丈垂虹 http://.biquxs.info/ 车上,齐昱摸了一把自己的腰上,突然明白章言致的那一枪照明弹,他用的竟然是自己的枪,可是引来的却是日本人的飞机。 “孙夫明,停车!”齐昱突然大喊。让苏郡格也有些奇怪。 “可是……”孙夫明此时正在全力躲避着飞机轰炸掉下来的炮弹,想停下来也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怎么了?”苏郡格问道。 “前面五里亭处马上停车。”齐昱显然是没有了耐心。 猛然的刹车激起地上沙土石子飞溅起来,好半天都散不开的烟雾。 “我得回去,就怕这里面有蹊跷。”齐昱马上跳下车。 “等一下,给你这个。”苏郡格从怀里掏出那张布防图。 “这是什么?”齐昱满腹不解打开了地图。心里突然一亮,这才是真正的布防图。原来这永平镇底下还有暗道。而从云集堂下面的地窖走到西街包子铺的暗道不过只是管中窥豹而已。本来齐昱是想回去看看这个章言致是不是真的临阵倒戈,可是却被这份布防图给绊住了脚步。然而,这一绊,却等来了自己的飞机,实属意外之中的意外…… 当发动机轰鸣声响起,齐昱抬头望去,日本飞机显然更加意外,沪军飞机高高的飞跃在日军的飞机之上,炮弹凌空而下,有那么几个就直直的落在日本飞机的上面,机毁人亡显然是必须的。 这一场战役,齐昱几次给自己下了赌注,幸而,他都赢了。这样的赌注他不轻易下,这里不仅是他的自负,关键还在于他多年的战场经验,以及人心向背,大势所趋。 浩浩长空,烈日当头,天上连一丝的碎云都没有,两方战机你来我往之间。一个侧身沪军三号机就躲过了日本飞机撞击,机身上新装的远程机枪立马开火,这个距离恰好集中了敌机的右边机翼。虽然没有一击即中,但是也绝不会让它就这么舒坦了,能死里逃生算他命大。三号机的闪躲精彩卓绝,五号机就没有这么的幸运,后面两架敌机还没有甩掉,前面突然就又有敌机显身,五号机突然低身飞行,在前面的敌机身下一个加速就冲了过去。 这三架跟踪的敌机显然是没有料到此种突变,有两架就撞在了一起,偷鸡不成蚀把米。齐昱在下面用瞭望镜观战,也不住的为他们叫好。这些他用重金在德国培养的驾驶员战士们果然不负众望,一点不输于这些平时训练精良的日本空军。 战机轰鸣不绝于耳,鹰击长空的壮烈之举,让人为之惊叹。更有沪军战机在弹尽粮绝之时,直接就追撞着敌机,毅然与之同归于尽。坠毁之时万里苍穹直直垂下一道耀眼的火光,若垂天长虹,惊艳之中却又伤怀难抑。这让苏郡格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笔下的那个汉朝公主,她是如何在自己的笔下驰骋战场之中,那份潇洒恣意。而今真的上了战场,苏郡格却怎么都找不到笔下的感觉,事实与想象差之甚远,也就难免悲情。 就在这时章言致居然赶了过来,“少帅,你们没事吧?” 齐昱打心里觉得安慰,他真的是不负所望。 目光在苏郡格身上一滞,甚至都觉得呼吸也停止下来,章言致怔怔的盯住苏郡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昱敏锐自然是能察觉的出来章言致的异样,纵然此时苏郡格满身邋遢形象不复光华,可是他知道她的气质是怎么都难以让人忽略的。“这位是我的夫人,苏帅的千金——苏郡格。”介绍打断了章言致的思绪。 “久违。”章言致言出已失,是久违却不是久仰? 壹叁玖·出都门鞭影摇红 http://.biquxs.info/ 来不及回味章言致的意味深长,他就已经换了话题,“让章显昌给跑了。”啐了一口唾沫,又道,“这王八犊子,竟然还藏着一手。坦克,你听说过吗?”显然他已经准备放弃。 齐昱眉头紧了一紧,“他是真的下了血本啊!” “不过就几辆。”章言致狠狠而言,“藏得真深啊,连我都不知道。” 递过来那张布防图,齐昱森然一笑,“你不知道恐怕还不只这些。”章言致咬牙切齿,好个章显昌摆明了拿自己当枪使啊。 “永平镇的老百姓是不是都躲在这些暗道里了。” 这一句话问的章言致有些出神,显然他还知道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不消半刻,他慌张说道,“赶紧去暗道里面救人。章显昌是要活埋了他们!”可一转眼他又换了决定,“你和……嫂夫人先回去把衣裳换了,这一身的汽油万一遇了火星就麻烦了。信得过我章言致,那就让我去救人。” 齐昱心中的顾虑自然是不用溢于言表的,身边的苏郡格一身狼狈,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相信他。已经赌了那么多把,再多一次又会如何?“那就拜托言致兄了。”而后他揽着苏郡格就上了车。 望着汽车绝尘而去,章言致竟然想笑出声来。不管怎么样,终归是见到了,哪怕她对自己跟本就没有任何印象。有的时候再大的努力换来的也只是一个错过,可是不错过又能如何?难道还祈望她与自己会有怎么样的交集?一连串的疑问与回答,让章言致终于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所为从善如流,就应该潇洒放手,执念太深终是误己误人…… 云集堂内,那面虚掩的土墙,章言致率人一把推开。里面的老百姓早已经是死伤过半,章显昌未免狠过了,这是要屠城吗? 老弱妇孺,一个都不放过,眼见着一个婴儿在母亲的怀里就那样吮吸着母乳而亡,那母亲也早已没有任何呼吸。生死见惯的战场,人命早已贱如草芥。但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何等无辜?有必要要活埋他们吗? 齐昱换了军装立马折返回来,正就与章言致相遇在云集堂药铺。眼见着又是尸骨遍野,死人成堆,齐昱真的急了。一把抓散了已经被水凝固的泥块,双眼几乎是要喷出火来。仗打过不少,可头一回见到这样没有人性的。说是让老百姓躲避战乱,实则是要他们全然陪葬。章显昌,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饶,你自找的! “还活着的都赶紧送上担架,马上运回后方。”苏郡格也换好军装一同赶来。 “你……”章言致对于苏郡格的出现立马表示出了不满,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些老百姓原本应该是他们北洋军治下的人口。苏郡格替父出战,现在他们归她管的。 “那这里就交给你。”齐昱倒是对她放心得很。“言致兄,咱们找章显昌好好算账去,国仇家恨,他的一样一样的还!” “文师长,你带兵跟上我和言致兄,孙参谋,你留下来帮大小姐。”安置好一切,齐昱等人马上出发。 与此同时,章显昌正躲在他的坦克车里,四处寻找逃出永平镇的出路。要不是这些新式的坦克,他的脑袋早就搬家不知道多少回了。“沈璐娜这个熊娘们儿,敢出卖老子,等我找到你一定把你给剁了!” “司令,五姨太出卖了咱们?”章显昌的军师在一旁搭话。 “要不然还能有谁?!这娘们儿失踪那么长时间了,还能死到哪里去?”章显昌大呼小叫。 军师暗自沉吟,原来那天沈璐娜主动献媚把自己给灌醉,目的就是偷布防图啊。万幸的是,章显昌没有彻查下去。 就听外面一声炮响,就算是隔着这么厚的铁皮,章显昌在坦克里也被震的头疼欲裂。齐昱与章言致这时正好在土岗上指挥炮旅对着章显昌的几辆坦克一振狂轰滥炸。 虽然炮火猛烈,但是却起不到实质的作用,总是坦克的铁皮里外凹凸,仍旧可以反击逃跑。这些铁疙瘩,真有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气势。 齐昱和章言致不由得感叹,“德国人真的是有本事,能造出这么个战争神物来。就算是飞机投弹,高空之中精准度也欠佳。” “这可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他就这样从眼皮底下逃走,束手无策?” 看着坦克大摇大摆的开过去,其余突然灵机一动,“我倒有个办法,就冒险一些。” 壹肆零·五花马三春帝乡 http://.biquxs.info/ 所谓冒险不过又是以身犯险。听了齐昱的办法之后,章言致稍稍思考也觉得方法不错。敲定之后,两个人就各自行动了。 “郡格,你那边怎么样了?”齐昱赶紧与苏郡格联系上。 “……可以,这边的地道,大部分都已经塌陷,而且地道两边都有石头砌成的墙壁,一旦掉进去肯定上不来。”苏郡格得知齐昱的计划,她几乎是忍着眼泪给他汇报情况的。 “好!你一定注意安全。”齐昱随**代了一句。 “……齐昱……”冲着电话这就好像是一声呼唤,苏郡格头一回这样喊他的名字。有期许,也有绝望。 “放心!”声音随着电话一同挂断。齐昱提上机枪,跨上战马,便是一路狂奔至坦克附近,与之并行。 把马缰绳缠在身上,举手射击,正中坦克的瞭望镜上。而后拨转马头,又朝着另一辆坦克的瞭望镜上再来一枪,又是命中。 正要再次出击,这回就没有那么的幸运了。后面的坦克直接就发射了炮弹,齐昱伏在马上矮身躲过飞来的炮弹。这样的坦克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见过,射程距离完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坦克笨重,虽然射程够远,威力也巨大,但是比起齐昱和章言致在马背上的灵活性,还是差得远呢。 只不过躲得过炮弹,却没有躲过子弹,齐昱左臂突然就疼痛难忍,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来。章言致反应倒也迅速,立马往坦克里露出半截身子的狙击手射击,精准命中。齐昱撕了军装下摆的一块布条,咬牙给包扎上,也算是给伤口止了血。而后紧贴马背之上,扬手一鞭,疾驰而去。前面就是地道塌陷之处,就等着这些坦克一个个陷落其中吧。 苏郡格率人将这些陷阱挖的巧妙,总共就十辆坦克,两两并行,将前排与后排的困住,中间的两辆就连调头的余地都没有。 一个个坦克动弹不得,就在原地打转,前面是深坑,后面是友军,两侧是北洋军的夹击,能做的就是四处开炮,同时在瞭望口架起机枪扫射不停。 为防万一,文老七就指挥一个工兵连,冒死摸到坦克边上去拆履带,还有几个大胆的士兵爬到坦克上直接就与瞭望口的狙击手打了起开,中弹无数的情况下也最后一扑,将身上的手榴弹拉响掉进坦克中,顿时车毁人亡。 眼见如此的惨烈,真的让人不能直视,血肉之躯对上钢铁之身,这样的场面在如今的战场上真是不多见。 速战速决,这是最好的办法! “马上组织敢死队!”齐昱一声令下,自己就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章言致也一同跟了上去,以他们两个人身手绝对一个顶十个。 苏郡格的心一下就拧到了一起,就像是麻绳一样。紧紧的,不能呼吸。他还带着伤,那伤口狰狞着,还渗着血。“文师长,一定保证少帅的周全!” “司令放心!”文师长一个军礼还没有完整的敬完就立即上马,大刀步枪,手榴弹也一同背在了身上。 炮弹的轰炸之中夹杂着血腥味在高温的蒸发下熏得人头疼,对在一旁观战的人来说这都是一种煎熬,更何况是身临其中的战士们。冷兵器或者是机枪火炮,这里已经被装点成了人间地狱,不管是敌是友,此时都是不堪一击的血肉而已,人肉,和那些猪狗的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来去。 知道齐昱身上有伤,更知道苏郡格对于齐昱的担心,章言致一直都在齐昱的身边打掩护。齐昱当然也不是就因为有伤在身就耽误了作战,虽然左臂上的枪伤有些碍事,不过齐昱果然是有妙计,把机关扣拴在马镫上,要开枪的时候只需要用脚一踹马镫,对准角度也能命中目标,不过自然是比用手不方便许多。 “你该回去治伤的。”章言致得了喘息的空就赶紧催促齐昱回去。 “先帮我上了子弹再说。”齐昱递过来的是他的汉阳造。“这些东北军里还有多少是你精火军的人?” “早就没有我的人了,上次不是让你杀的杀俘虏的俘虏,那还有人啊?”章言致的口气有些抱怨。 “可是我觉得你在东北军中待了这么几年,又有你父亲的威名,怎么说你也能一呼百应吧,再这样下去,得死多少人才够啊。”齐昱又看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愤愤说道,“章显昌自己躲在铁皮后面躲安生,这些人却要让他拿来当枪使。” 话还没有落音,章言致就朝着齐昱使了一个眼色,齐昱顺着望了过去,原来是章显昌正伸头探脑的准备从坦克里面逃出去。 齐昱抬手一枪,正好射中章显昌的肩膀。文老七和章言致一同出手,消灭了章显昌周围掩护的士兵,便把章显昌给拎在手中了。 章言致用枪指着章显昌的脑袋,“都别动!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壹肆壹·千金裘万丈文光 http://.biquxs.info/ 一时间竟然是真的安静了下来,章言致站在高处对着不知所以的两方士兵喊话,大概的意思当然就是不要再跟着章显昌做无谓的斗争,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而且也把章显昌卖祖求荣,暗害兄长的事也一并公布于众。 果然是一众哗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双方士兵虽说没有立刻化干戈为玉帛,但是起码已经不打了。 一场战争大的生灵涂炭,到头来其实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世事无常惊到了这种地步。说是笑谈,真真也不荒唐。 仗是打完了,只是账还没算完。章显昌在北洋军的押解之下被领到了地道之中,里面正是她给活埋了的永平镇老百姓,同来的还有东北军的战士们。 “你给他们跪下!章显昌,谁无妻儿老小?!你怎么能这么丧尽天良?”章言致真的恨不得马上就毙了他,睚眦欲裂,声音凶狠而阴森,“这里被活活闷死的冤魂一定会夜夜来索你的命!” 士兵们也是被眼前的情景给镇住了,竟然一片鸦雀无声。他们在外面浴血奋战,为的也就是守卫家园,为的也是家人平安,如今感同身受…… 主官如此毫无人性,谁又会再继续给他卖命? “报告司令,少帅,徐大总统来电。” 苏郡格接过电文。 齐昱则是摇头无言,嘴角微翘,带出讥讽之意。这个徐大总统过摊是个和事老,仗都打完了,他才来说情。 内容果然和齐昱所料想的一样,不过这回多了些东西。因为察省的战事已经集齐了民愤,北平城的一些学校的学生们在大街小巷大了横幅反对内战,正四处游行示威。 多年的无政府状态,任由这些军阀豪强肆意混战,偌大的中国,每天在战火纷飞中混沌度日,民不聊生。 徐泰这个大总统就跟摆设没什么两样,谁会听他的,但总归是年纪在那,尊老爱幼还是要做到的。 齐昱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看着苏郡格一脸的心事重重,应该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电了。一把拿过电报,主动承担了回电的责任。 “等等。”苏郡格又将电报拿了回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有自己的想法。 “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更好的建议?”齐昱打量着她的表情,认定她定会有非凡之举。 “回电就说将叛国贼人章显昌交予徐大总统亲自审理,给全国百姓一个交代。”苏郡格却仅仅说了这一句。 齐昱听完她这一句,稍稍思量,甚至要为她拍手叫绝。诚然,章显昌自当是叛国之罪,他私通日本,擅自将辽河流域几平方里划给日本人以交换飞机,坦克挑起内战,而北洋军则不仅守卫了疆土,还除逆有功,真是一举两得。 而且由章言致自己押解赴京,请求徐泰亲自审理,这也摆明了给这位只有虚名的大总统一个巨大的面子。 如此的一石多鸟,也真亏的她有这样的心思。齐昱打心里也是钦佩苏郡格,“为夫果然不如你,说你是心有七窍玲珑,真是一点也不会错。” 苏郡格却一笑宛然,她并没有费太多的心思,只不过觉得应该如此而已。北平城已经当了多年的皇都,就看陶丰县还有人愿意皇帝复辟一样,其实人心也是想找一个归属感的。虽然已经是民国了,可是一年一年的战乱,皇城走马灯似的换人当家,在这样乱下去总是叫人心慌。若是现在把徐泰捧出来,让百姓们有个觉得可以靠得住的,对于北洋军来说未免不是一个好事。更何况,这是北洋军也给全国的军阀做了个好榜样。 “我不过也就是想妥帖一点,总要堵得上悠悠之口。以后,那些军阀们要是在想打仗总要师出有名才好。要不,又会有多少人命眨眼间灰飞烟灭了。再要出兵,也需要经过总统的同意,方可行动。”苏郡格低垂眼帘,权谋计策她不愿多想,更多的是不想再去回忆战场上的惨烈。 “齐昱,能不能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出兵。”这是苏郡格特别想给他说的,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干脆,沉默下来,不再多言。若是他不去打仗,何来她的安身之处。 “夫人的妙计,可是苦了我们这些军阀们了。”齐昱玩笑。 “还是不想打仗,安安生生的多好。”苏郡格言语温柔。 这场战争终于就此作罢,苏郡格觉得整个人就像是脱掉了一层沉重的外壳一样。 壹肆贰·醉吟诗误入平康 http://.biquxs.info/ ?“忘了给你说件事……”苏郡格看着齐昱的作壁上正换药,伤口有些溃脓,上消炎药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骨头,她忽然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 “什么事?”齐昱忍痛问道。 “城防图是沈璐娜送过来的……”苏郡格还是信口而出。自己这是怎么了,在这样的时候提这件事,是嫉妒冲昏了头? 那天回到祠堂,她见齐昱拿着那个蝴蝶面具翻来覆去的看,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酸楚。为了这场仗,所有人都付出的太多,而自己竟然变的这么斤斤计较了。 齐昱点点头,知道军医包扎好了出去,他才开口,脑门上全是刚刚疼出来晶莹汗水,“听说她还受了重伤?” “……啊,是啊,你去看看吧,在后院的小花厅里呢。云嫂说是现在可以下床了,你去看看吧,要不是她,永平镇也拿不下来。她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苏郡格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恰在此时,他一吻送上,把她堵在门板上。 想推开时,他却含着她的唇瓣,“我可是伤员,不许动手哦!” 所有的担心都在这一吻中全然消散,到现在苏郡格才觉得真实起来,齐昱就在她的身边,安心、踏实。 呼吸真的困难到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先一步躲开,“还是去看看她,她最想见的应该就是你,也替我谢谢她。” “一起去。” “你自己去比我去好。” 齐昱微笑,打趣她说:“我怎么还没有发现你竟然也会如此的贤惠大度?” “那也是被逼无奈,谁让你这么多的风流债呀!”苏郡格白他一眼。 “夫人放心,为夫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出现此事。”齐昱拱手作揖引得苏郡格发笑。 “晚饭的时候等我。” 打发齐昱去见沈璐娜,苏郡格也去了伤兵营。那里现在还是伤员遍地,还好只是人手不够,药品到是绰绰有余,当然这也都是托了林承的福,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才来收账,要不然就到了上海再把钱给他。 “司令来了?”孙夫明一直在这边照应。 “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苏郡格上前一步。 “苏,司令好。”竟然是章言致在这里,苏郡格倒是没有料到。再次见面,章言致有点沉不住气,他甚至有些害怕见到苏郡格。 “章司令,有何贵干啊?”苏郡格眼看着一些东北军义愤填膺的闹事。 孙夫明凑到苏郡格旁边把事情说个明白,原来是东北军也想要一些药品为他们的伤员诊治,而且东北军那边还有些人出现了发烧的症状,害怕会有疫情传播。 粗粗了解了情况,苏郡格倒是爽快,交代孙夫明拨给东北军一些药品,特别是消毒药材用品更是量大。 章言致甚为感激的看着苏郡格处世为人的干净利落,这样的女子,让人不由的心生敬意,佩服之极。 “章司令放心吧,如果还有需要都可以找孙参谋来安排,我可以尽力协助。”苏郡格说完就要里面走去,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章言致,问道,“恕我唐突,请问我是否与章司令在哪里见过?” 章言致顿时慌了神,可到底还是一方将领,这点沉稳还是有的,“是吗?我却没有这样的印象了,我与嫂夫人在何处有一面之缘过?或者是嫂夫人在何处见过与在下长相相像的人?” 突然就从苏司令改口成了嫂夫人,章言致在不断的提醒自己,她已经嫁做人妇,何必再徒增烦扰。 苏郡格点了点头,“抱歉,应是我记错了。”她的过目不忘怎么会有记错一说,那年的崇雅斋,他不就是那个年轻的老板吗? 不在多说,苏郡格径自往里面走去,一边询问李正雄的伤势,一边交代孙夫明,“天气太热,一定消毒彻底,别再染上疫病。要是消毒药水不够用,就用艾草熏或者用醋煮沸也行,石灰也可以。” 再看如今的境况,早已物是人非,不过给他一个提醒还是好的,莫要再有什么差池才好。北洋军与东北军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能随着这样一场战争的结束一笔勾销。今后的岁月,但愿一切安好…… 孙夫明点头记下苏郡格的安排,“司令放心,一定办到。还有一件事……呃……”突然就欲言又止了。 “说吧,什么事。”苏郡格看着孙福明的犹豫。 “又有人来送药了,只是,事有蹊跷,来人,是,是上次那个送您到北平的沪军特遣部机要秘书员——成林,这,少帅……他……” 苏郡格目光闪烁,林承这人真是经不住念叨。孙夫明自然是知道了苏郡格的意思,赶紧说道:“人在后面的药房呢。” “我知道,你在外面守着,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来解决,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许透露半点风声。” “司令放心!”孙夫明的军礼肃然。 ... 壹肆叁·春风再到人何在 http://.biquxs.info/ ?敲了一下门,开门的果然是林承。可是他嘴巴张的那么大,却连个问候也没有。而后就目瞪口呆的看了苏郡格将近一刻钟。 “林堂主要是看够了,就说正事吧。”此时她的手里正握着账本,只待给他过目。 “你是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林承一出口全是责怪,甚至嚷嚷了起来,“齐昱不是来了吗?他人呢?他就这样替你打仗的?看看这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瘦的还有人样吗?这脸上的伤,还有头发都去哪里了?” 被他这一嚷,苏郡格顿时冒火,“你能不能不要给我再添麻烦?吵什么?要是来了就是为了问这些,那请你闭嘴!听我一言。” 林承皱着眉,心不甘情不愿来了一个字——“说!” “上次实在感谢你送来的药品,我已经清点了,账目在这。你看一下,算了算总共是六十箱金条……” 苏郡格递过去的账本被林承一把扯过去扔在地上,人却被他抱在了怀里,口气凶恶,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不许给我提钱的事儿!” 苏郡格脊背挺直,手已经摸在了腰间的枪上,“别动!” 情景重现,又是枪口抵上那张带着匪气的脸,依旧是笑得玩世不恭。“还来这套?” 苏郡格面色沉静,从容的从他怀里全身而退,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承,好像眨一下眼他就会消失一般。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林承一把握住苏郡格拿枪的手,“苏大小姐变成了苏大司令了?一场仗打下来真的是长能耐了,杀伐决断如此利索,也学会了恩将仇报,以怨报德?”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来,手别晃,让我看看你的枪法如何了。”他幽幽而言的声音就好像谈天说地,哪里会有半点恐惧之心,“往这打,一下就行。” 就听“吧嗒”一声,他竟然真的给枪上了保险。害怕走火,苏郡格立即松了要扣动扳机的手,将胳膊放了下来,手里全是汗水,方才提着的一口气也彻底松掉。她没有吓到林承,却吓到了自己。“你别闹了!” “是你要杀我,还说我闹?”林承把苏郡格的枪趁势收了过来,虽然她拿枪的样子很是帅气,可危险却太大,“女人还是温柔些好,特别是漂亮的女人,舞刀弄枪的不合适你。” “说吧,到底什么目的?”苏郡格的耐心消磨殆尽。 “让我亲一下,那六十箱金条我不稀罕,我早说过,你胜过所有。今天带了的药品也全部奉上。”林承标志性的坏笑又爬上了脸。 苏郡格赶紧推开他,“那还是给你金条吧。” “我知道你不缺钱,我也不缺钱,咱们两个人之间谈钱太庸俗了。就缺一吻,是不是?”林承的脸又凑了上来。 在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苏郡格必须赶紧解决了这件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一本正经道:“那好,就一个,说话算话!” 而后警惕的看着林承那张俊颜慢慢在眼前放大,他的睫毛纤长浓密,甚至女子也不能及。眸中清澈却暗含丝丝忧郁,深不见底,仿佛幽泉,一个不小心便不能自拔。苏郡格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绝对要深陷其中。终于要吻上的一刻,她的眼珠一转,轻轻偏了偏脸颊,这一吻恰巧落在了那条半寸长的粉红疤痕上。林承微闭着眼睛,没有吻在唇上,但却烙在了心里,她受伤时该有多疼? 良久,嗅着他身上的那股子熟悉的烟草味道,还是那么的呛人。只可惜良人到底不是他,不能否认,心里多少有点舍不得他失望,可是她爱的人是齐昱。 “好了,我说到做到,你该满意了。”苏郡格面色微红,从他的身边躲开。 林承仍旧站在原地,问她:“就因为他为你打这场仗,你爱上他了?” “我是他的人,”苏郡格回答的清楚响亮,“自然爱他。” 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身体怎么也不听使唤,六十箱金条,千里的路程换来的是她一个仿佛诀别的吻和爱上别人的宣言。 “好,我先走了。”林承没有回头,戴上礼帽压低帽檐转身出去。 苏郡格情不自禁跟了几步,到门槛前刹住脚步,她想说——等回到上海就把钱给你,想说代我问林嫣好……可是那背影,就像会说话一样,断然拒绝她一切的话语。 ... 壹肆肆·贞姿不受风霜侵 http://.biquxs.info/ ?不知道怎么进的指挥部,也不知道怎么进的屋,苏郡格回来的时候齐昱却不在。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仍在,好在他没有回来,不然她一定会露陷。 稍稍定了定心神,刚坐下要喝口水,齐昱恰推门而入,惊得她将茶水泼了一身。 “怎么了?”齐昱拿过两块毛巾,一块给她擦拭,一块给自己抹把脸,这天热的邪乎。 “哦,也没什么。”苏郡格将茶杯摆好,却心神游弋,她该不该告诉他?“嗯……我……嗯……” 齐昱眉毛挑了一下,她瞒住的自己的事到底是什么? “那个,林承刚刚来送药了,我见了他一面。”不过一句而已,她说起来却大有壮士断腕的悲壮情愫。 齐昱面上的和悦收敛了干净,果然,这家伙真的阴魂不散,耐不住性子又跑来了,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再收收他,。 “然后呢?”齐昱将毛巾一一在盆架上搭好,再转过身来时,目光已经柔和。 “我把上回他送的药品钱清点给他了,他也已经看过账目了。”苏郡格到底还是扯了谎,不过只怕和盘托出也不是良策。 “哦,多少钱,一定给他算清楚。”齐昱的话说的毫无感情,这样的口气好像是在给邵震交待公务一样。可是他心里知道,林承一定不会要苏郡格的钱,苏郡格的钱也一定送不出去。 而且他们这一面晤的一定非同寻常,要不苏郡格也不会是这样的表情。可是,既然爱她,就要信她。退一万步说,她要是根本就不告诉你她见了林承,你又能奈她何?她愿意告诉自己,也就说明了,她的心到底是在自己这里的,也就会知道与林承之间的分寸。 苏郡格明显感觉到压力无限,就换话题,“沈小姐怎么样了?” 这话题绝对转换成功,各自去会各自的知己了,这说也算是扯平了。 “她没什么大事,我已经找了车子,明天就把她送走。”齐昱语气淡淡,这时候给他说别的女人的事情,也是在提醒他行为要检点吗? 沈璐娜果然让人出乎预料,她老老实实将自己当年掩映在当红明星豪华身份下的苟且之事交代的干净。方菱花盗取城防图,协助她的正是她的大师兄,沈璐娜媚若无骨,使劲浑身解数,与他一夜风流便将城防图的轻松到手。 她说,当时偷了他的城防图给章显昌,现在又把章显昌的城防图偷来给他,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她这样的人,把能出卖的都出卖了,有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老天爷照顾了。只是看开之中却仍有执念,齐昱,齐少帅,心之所属,是怎么都无法抹掉的,再卑微的爱情也是爱情,别人可是看不起,自己却仍要珍惜。 开往欧洲的船上,她奉命跟踪齐昱的踪迹,眼见着他在自己的生日晚宴上对苏郡格大献殷勤,爱得难舍难分,羡慕之极。“若有来生,少帅,你的爱可否分我一份?哪怕只有只有芝麻那么一丁点也够了。”她的祈求让人真的觉得又可怜又可气。 齐昱冷冷目光,半晌没有言语一个字。 得不到回答,沈璐娜泪眼潸然,“少帅,究竟是爱少夫人多一些,还是爱简奉仪多一些?明知她将城防图被盗之事陷害少夫人,却仍没有追究?”明白这就是垂死挣扎,心有不甘的询问不过是换来齐昱嘲弄眼神,这样的女人真的不配拥有爱情。可是接下来她的话,“少帅,少夫人值得一爱。” 竟让齐昱一愣,他的脑子里闪现而过的是那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何必呢,这样的一个女人,废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她如今连个死人都不如。 齐昱也不是冷血心肠,毕竟她付出了这样的代价送来了城防图,扶她坐下,言词不再似之前的寒意深深,“你好好养着,不要多想。如果真有来世,但愿如你所说,我能还你心愿。” 沈璐娜的笑意隐藏在厚厚的纱布之下,喜极而泣,泪水伴着笑容一同荡漾开来。 可谁也不知道的是,他齐昱只求今生,不要来世。此生唯苏郡格足矣。 ... 壹肆伍·满眼云山画图开 http://.biquxs.info/ ?“郡格?”十分突然的唤她。 “啊?”慌乱的回答了一声,她果然是做不得“坏事”的。 齐昱从背后一只胳膊就揽住了她的腰身,下巴蹭在她的肩窝,“我会好好对你,好到让你再也不想离开我,好到让别的男人永远无法靠近……” 苏郡格真的震惊,不仅仅因为他话语的温柔体贴,还因为他言辞中的内容,让人心都要融化了。这样的大热天里,他的一席话真如习习而来的凉风,拂面之时亦是沁人心脾。 “我知道……”苏郡格将头偏了偏,也贴在了他的面颊上,还是他让她安心。 第二天人是睡到了自然醒。只是好容易这场仗是打完了,偶然如此安生的面对面吃一顿饭还真的不太适应。 苏郡格给齐昱剥了两个云嫂包的肉粽,放在碗里,糯米黏腻粒粒饱满晶莹的黏在一起,又加上酱肉的香味四溢,齐昱真想大快朵颐。可是眼前这位佳人也不能便宜了她,便赖皮道:“你喂我。” “你左臂伤了,右手可没有伤,快吃吧。”苏郡格实在是不好意思如此亲昵。 “不要,你不喂我,我就饿死算了,看你心疼不心疼。”齐昱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苏郡格无奈,用筷子夹了肉粽一角,放到齐昱嘴边,“好了,我心疼,行了吧。快吃吧。看你是伤员,照顾照顾你。” “你呀,总是这么没情趣,我们夫妻之间喂个饭还不是小事吗?”齐昱心满意足的吃下肉粽却还不忘了敲打苏郡格一句。 苏郡格把嘴一撇,“这就嫌弃我?”低头吃了一口肉粽,好吃是好吃,就是太油腻了,还是有些不适。 “我哪敢啊,只要夫人不嫌弃我就算万幸了。”齐昱这时整个人都偎在了苏郡格的身上,就跟那肉粽上酱肉粘着糯米似的。把苏郡格逼的往旁边挪了又挪,可怎么都逃不出他的纠缠,便也只得作罢。 “大热天,你规矩点。” “这几天我一直都规矩着呢,好容易有空闲了,还规矩,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嗯?” 齐昱的嘴早都已经贴在了她的唇边,苏郡格是在躲不过他,硬是推了他一把,“瞧你这一嘴的油。” “哎呦,哎呦……”齐昱佯装她是伤到了自己的痛出。 苏郡格果然上当,去扶他时恰好就让他吻在当场,一番辗转,他松了她的樱唇,哑着嗓音说道:“你就这么帮我擦擦就是了。” “齐昱,你伤还没有好,这天又这么热,你就不能忍忍?”苏郡格自然是明白他要做什么。 “我这几天想你想的,身上就跟起了疹子似的难受,好容易见到了,却还不让我亲近,你说我怎么受得了。” “我是怕你会加重的你的伤势,天这么热,你还要……”苏郡格越说越说不下去。 “不行,舍掉这条胳膊不要了,今天你也逃不掉。不如,我教你……” “我可没有你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不用你教。我也不学。”苏郡格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上。 齐昱恹恹的不再作声,她不愿意,却也不能勉强。良久沉默,苏郡格看着齐昱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到底还是心软了。 想想他也是不易,本想松了口答应他,却在这时“咔嚓”一声。苏郡格惊得一把攥住了齐昱的手掌,“又打起来?” 齐昱将她搂在怀里,吻着她的发丝,“是闪电,要下雨了。” 苏郡格这才缓过神来,依在他的怀里,神色黯然。打仗,真的是把她给打怕了。 “宝贝儿,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特别是在这样的危险境地,原谅我,对不起。”齐昱紧紧的抱着她,感觉到她在自己的怀里有些颤抖。 苏郡格抬起头来,看着齐昱,慢慢将自己的红唇靠了上去,吻上他的。一时之间竟不能自拔,舌与唇竟分不出彼此。“我的手臂不太方便,你主动些。”hang,一只手解开她衣领上的封扣,顺着脖颈就一路吻了下去。 齐昱手臂有伤,撑不起身子,了一下,在进入的一霎,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齐昱低声在苏郡格耳边说道,“宝贝,你真是天生尤物……”苏郡格羞得将整个脸都埋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折腾去。 窗外,大雨滂沱,雨声中细细的喘息与低低的情话一同在耳边响起,苏郡格这时脑子有些空白,偷偷看着齐昱的那张英俊无比的脸在自己眼前节奏一致的上下晃动,她伸了手臂挽住了他的脖颈,脸颊贴上脸颊,能感觉到他浅浅的胡茬扎着自己,觉得有些发痒也瘆的慌,便笑出声来。 引得齐昱责怪,“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这个时候竟然笑得出声,看我怎么饶得了你。” 苏郡格经不住他猛然发力,“啊”了一声,赶紧讨饶,“不笑了,不笑了,你慢些,有点疼……” “郡格,说你爱我,我就饶了你……”他认真的看着她,恨不得一眼将她望尽。开玩笑的内容,却说得认真非常。 “我爱你,明煊……” 他表字——明煊,原来她其实也有留意…… ... 壹肆陆·舞闲阶碎影筛金 http://.biquxs.info/ ?这样的温存,真是把苏郡格第二天的计划全部打乱,不过看看这雨下的无休无止,想伸个头都难,更别说是要把察省的几个县镇给好好修整一番了。 苏郡格望着窗外的大雨一声接一声的叹气,齐昱在一旁摩挲着自己的伤处,心里责怪它怎么就不能一夜痊愈呢? 不过也好,现在正是个空档好好与齐昱商量一下到底怎么修整才算合适。其实,齐昱倒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往年打完了也就打完了,自然有人去给善后。可是这场仗遇到了苏郡格,她却不愿就此匆匆了事。 “陶丰县包兆勋攒了一大笔钱等着复辟,就拿这笔钱开粮赈济,还有城镇房屋楼阁的修缮,也都先从这笔钱里出,不够了再说。”苏郡格找了地图看看这仗都打在了什么地方,一共牵连到了七八个县,十几个镇,还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她这边正精打细算的琢磨怎么花钱,那边文老七慌里慌张的冒雨跑来。 “什么事,文师长?” “司令,你毙了我吧!” 劈头盖脸的就是这样一句,大早上的,竟然来找死? 齐昱将勺子里的豆腐脑送进嘴里,静观这是唱的哪一出。 原来是文老七手下的一帮子士兵跑到原来被东北军占领的城镇里去烧杀抢掠了。苏郡格眼角上挑,嘴角边浮出的笑意一闪而逝,“文师长,这样的事情不需报我知道。你身为步兵师师长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从现在开始,你被降为团长,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文老七被她这些话给震得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啊?”细细的回想了一下苏郡格话,这是要从上往下一降到底了。步兵师降为步兵团,那,那一个班犯事的士兵,文老七狠了狠心,带头的枪毙,剩下的人一人一百鞭子,看你敢再犯! 齐昱对于苏郡格这样解决事情方式和气质给深深吸引,他的女人,大将之风亦是不输于自己。如何治军,她似乎是信手拈来,果然将门之后,苏淳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又与齐昱商议了一些善后事宜,再抬头看看窗外,这时已经云散雨歇了。天空渐渐换了脸色,再也不是阴郁沉闷。 苏郡格伸展了一下手臂,电话把孙夫明给叫来,刚刚写写画画的一些赈济修缮的方案递给他看了一眼。孙夫明也是惊讶有余,当年苏淳严年年打仗不断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考量。 “炊事班的所有士兵都算上,有谁要是会做饭的也算上,明天就在永平镇洪官祠设粥厂,开仓赈济,五天不断。这样,今天下午你贴出告示,让那些难民回来,为他们重建家园。每人还可以领三块大洋。”苏郡格把赈济得事情交代完毕,又看了看地图,“让这几个县的县长,武装团的团长,或是族中掌事的人物明天全部都到承德政府的会议室。” 苏郡格真的是费了心思的,不仅仗要打得漂亮,对于这下面管理的事情一样也要尽心尽力,要不然又会出现陶丰县那样的事情。 “是,属下这就去督办!”孙夫明由衷钦佩苏郡格的周全安排。 “看看你,平时给你说个什么事情也不见得你如此上心。一早上净忙这些了。你那碗豆腐脑早都凉了。叫云嫂给热热吧,再吃点。”齐昱责怪,女人的心思到底还是细腻。苏郡格这个人一向是面冷言冷,可到底还是有副热心肠,不过是平时不爱表露,也或者是在上海时自己都没有往心里去细想过。原来她竟也是个爱操心的人呢! “对你们来说战场上你来我往是家常便饭,可是这回我真的上了战场,才知道打仗到底有多难。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个女人,自然比你们想得多一层。”苏郡格解释完了,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齐昱揽过她来,心疼的说道:“你说的也对,倒是我们这些男人没有你的这些细腻心思。老百姓了有安身立命之所也就不会想着前朝的好,也就不会四处逃难。人不乱,这仗也就打不起来。” 以后的事情,都一一依照苏郡格的安排办妥。 临回北平之前,苏郡格还是又去了一趟永平镇。特意到镇里的洪官祠看了看粥铺的情况,一切还算是不错,孙夫明是个办事得力的人才。而得了大洋和饭食的难民们见了苏郡格之后更是千恩万谢,说是当年的洪官在世,甚至说是观音菩萨显灵了。 进了洪官祠,苏郡格才知道原来这里拜祭的竟然是明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洪承畴,所以才名为洪官祠。 “只是,这个系出名门王族的大将军最后还是明朝叛军,归顺了满清。”苏郡格审视着大厅中间正襟危坐的石像。始乱终弃之人,苏郡格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大丈夫能屈能伸,明朝当年已然颓败不堪,民不聊生,或许洪承畴的选择也是为黎民苍生的考量。 “可是,这里的人老百姓却不是这样说的啊。”齐昱讲出了他的所闻,“传闻这永平镇的地道就是他领着将士挖掘的,为的就是躲避清军入关和吴三桂的叛军,后来满清发现了地道,于是就要放火屠城。洪承畴主动献身,投降了满清,换来永平镇的安宁。” 孰是孰非,早已随着历史的烟尘消散开去,徒留后人评说罢了,而自己,说不定若干年后也会成为别人的谈资话柄,甚至是传奇谣言呢? ... 壹肆柒·暖日西湖三月时 http://.biquxs.info/ ?今晚的月光极美,银辉自浓墨般的夜幕中倾泻而下,铺天盖地的清亮将这啾啾虫鸣的夏夜全然笼罩,一时之间天地相映,竟然是这样的晶莹剔透。 深深呼吸还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人也仿佛已经融入这天地之中,全然的忘我。齐昱走进了她也没有察觉。 “更深露重的,站在外面干什么?蚊子还这么多。” “有这个,云嫂给缝的香囊,可驱蚊子的。”苏郡格把手里的香囊扬了扬,“屋里太闷了,还不如外面,这避暑山庄果然名不虚传,白天热到了晚上就凉快多了。风景也好,星星都比别处的亮很多。”又想起齐昱刚收到邵震送来的文件,问道:“上海那边事多吗?要不你先回去吧。” 揽她在胸前,“能有什么事,就是一批军费,找我签个字就好。刚刚替你打完仗就撵我走,你也太没有良心了。” 苏郡格知道他在开玩笑,抿嘴一笑,靠在他的肩头。 “还在想白天的事?”齐昱也把他的头靠在她的额发上。 苏郡格没有回答,就是默认。望着皓月如银在夜空中绚烂的清光,轻叹了一句,“快十五了啊,月亮一天比一天圆了……” “是在担心岳丈大人了?不是说已经恢复的很好了吗?” 苏郡格站直了身子,回头微笑看他,“你又知道……” 齐昱再次把她拥在怀里,“不过就是想家儿而已。你是我媳妇,要是连你想什么都猜不到,那不是白娶你了?”然后却叹了一口气,“可是你呀,非要办妥了这边的事情才回北平。白天的事情你也见到了,这几个县衙门掌事的个个都是人精,也是绝对的墙头草,现在还是北洋府的天下,要是换了别的派系立马就会见风使陀。拿些钱财赈济都面露难色,以后更加难办了!” 难办也要办,这也正是苏郡格所要考量的地方,东北军能如此的轻易占领永平镇,也都是因为永平镇的镇长投诚,结果遭殃了全镇的百姓。 “要不这样,把这些人全部都关起来,什么时候愿意拿钱再放人?”齐昱的办法简单粗暴。 “治标不治本啊,总不能每次都把他们给关起来要钱赎人,这样岂不是更尽失民心,给了他们反叛的机会。”苏郡格言语委婉,却态度坚决。 并不是因为缺钱,所以苏郡格才会如此。钱这东西,少了不是好事,多了更不是好事。各县各镇的钱都握得太紧,财政不收归中央,早晚要出大乱子,有了两个臭钱就敢个个犯上。 至于齐昱特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他的办法有点慢,也不想苏郡格总是这样呆在承德操心,于是抛出第一个办法就太过生硬。 见她如此反对,齐昱也只好将更合适的法子讲出来,但是牵扯到安楚辰,他还是慎重一些。刚刚织造厂的军用被服订制上他就来了个釜底抽薪,提前将冬用被服提了货,安楚辰后脚就收购了织造厂,却发现沪军装备早已交钱提货,那可是他花了大价钱收购来的,两倍的价格,最后还是让齐昱给捷足先登了。 这次因为北洋军的事,又要让安楚辰大出血,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怕就怕安楚宏那个老狐狸不答应。看样子有时该让步就要让步,可人都是不长前后眼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为了她,也罢,就让安家尝点甜头吧,费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收回来的织造厂总的派上用场。 于是一通电话达到安楚辰处,将打算以纸币换银元的做法说给安楚辰,期初安楚辰自然是有顾虑的,电话那头就已经有些迟疑的语气。不为安氏的生意,也因为他害怕过不了安楚宏的这一关,但是齐昱说了,山东和湖北那边的买了他的面子,冬季的被服军装就由他收购的织造厂出货,安楚辰这才顺利答应。 齐昱挂了电话暗叹一句:“果然是无奸不商。” ... 壹肆捌·和气雍容自有春 http://.biquxs.info/ ?回北平的那天进城时苏郡格吃惊不小,她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北平城的城门大开,从德胜门进来这一路上都打扫干净,还设了路障隔开车队。从道路正中央开出了一条大道,一路过来,到了快到宣武门的时候地上直接就铺上了红毯来迎接北洋军,街道周围大老百姓们一路挨挨挤挤的就从德胜门跟到了宣武门,欢呼雀跃,拼命鼓掌,大喊“北洋军万岁!” 始料未及,饶是苏郡格历来沉静内敛的性子也觉得意外非常,老百姓们这厚爱北洋军的表现自然也让苏郡格喜上眉梢,坐在车里将玻璃摇下来,一边给人群挥手致意,一边轻笑着问齐昱,“这会不会是你的主意啊?” 齐昱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是北平不是上海,我就是天大的本事也发动不了全城的老百姓夹道相迎。应该还是夫人魅力大,领兵打仗不输须眉男儿,大家都是来一睹巾帼芳容的。” “那应该是父亲的安排?可是也没有道理啊。之前不是还说有学生游行反对派系战争,这转眼就成了全城拥护,还真有些不适应。” 齐昱当然也觉得意外,过他思考着这也肯定不是苏淳严的作为,哪有自卖自夸的?看了看外面有一个横幅大的是全国商业联合会,难道是安楚辰的手笔?这倒也说得过去,为了苏郡格,安楚辰和林承两肋插刀都不是问题,举办个欢迎仪式还算事吗?如此声势浩大,倒是齐昱低估了安楚辰的能力,他这生意做得,蜚声海内外啊。 最终谜底揭开之时,迎接他们的人更让人吃惊,谁会想到是徐泰徐大总统!? 因为人群相迎,北洋军入城的速度也全然放慢,一路行来和人行走的速度也差不了多少。前哨车先停了下来,只因为看到徐泰在城门下设了一个观礼台,领着一帮子政府要员,拉起横幅标语上书“热烈欢迎我军讨伐乱党凯旋归来”几个大字。 孙夫明立刻命人停了车,让士兵去给后面的苏郡格报告,大总统亲自迎接,总是要做个表面礼节的,大小姐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 听了士兵把前面的情况汇报了一下,苏郡格当然也是心领神会的。人家面子给到了家,她总不能搞得功高盖主,原来还是章显昌这个人情给送对了。 苏郡格与齐昱携手出了汽车,这一下车可不要紧,本来山呼海喊,人声鼎沸的场面却让这两个人的出场给震慑住了一般,竟然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翘首以盼想得见苏大帅的千金与姑爷一面,这下终于如愿了。男的英俊挺拔,女的飒爽英姿,这一对璧人站在人群中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徐泰老远看着这两个人站成的一道奇景,捻了一下手腕上的沉香佛珠,轻叹鹤立鸡群原来是这般光景。 苏郡格向众人微微颔首致意,一路与齐昱并肩步到徐泰面前。而后一个正式的军礼,“大总统好!” 徐泰赶紧微笑去握苏郡格的手,十分激动的说:“一路劳累,辛苦了,辛苦了。”同时也握了握齐昱的手,“少帅远道而来,有劳了,有劳了。” 堂堂的民国大总统如此的做小伏低,还不都是因为手中无权,权里无兵,全靠看别人的脸色过活。苏郡格与齐昱是头一个这么给他脸面的人,人家给面子他自然也就知道轻重,这样的礼尚往来多么和谐呀! 齐昱虽然平日不怎么待见这位有名无实的大总统,但就像苏郡格说的,尊老爱幼这还是必须的,怎么说他也年近花甲,礼貌一定要讲。齐昱也是恭恭敬敬的一个军礼,而后回握徐泰的手,答话道:“多谢大总统关心,这都是晚辈们应该做的。” 又与其他政要寒暄了几句,孙夫明走上前来,毕恭毕敬道:“请大总统与司令,少帅,和诸位长官上车,苏大帅在趣园设宴等候为众位接风洗尘,请,请……” ... 壹肆玖·好雨初晴东郊媚 http://.biquxs.info/ ?回北平的那天进城时苏郡格吃惊不小,她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北平城的城门大开,从德胜门进来这一路上都打扫干净,还设了路障隔开车队。从道路正中央开出了一条大道,一路过来,到了快到宣武门的时候地上直接就铺上了红毯来迎接北洋军,街道周围大老百姓们一路挨挨挤挤的就从德胜门跟到了宣武门,欢呼雀跃,拼命鼓掌,大喊“北洋军万岁!” 始料未及,饶是苏郡格历来沉静内敛的性子也觉得意外非常,老百姓们这厚爱北洋军的表现自然也让苏郡格喜上眉梢,坐在车里将玻璃摇下来,一边给人群挥手致意,一边轻笑着问齐昱,“这会不会是你的主意啊?” 齐昱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是北平不是上海,我就是天大的本事也发动不了全城的老百姓夹道相迎。应该还是夫人魅力大,领兵打仗不输须眉男儿,大家都是来一睹巾帼芳容的。” “那应该是父亲的安排?可是也没有道理啊。之前不是还说有学生游行反对派系战争,这转眼就成了全城拥护,还真有些不适应。” 齐昱当然也觉得意外,过他思考着这也肯定不是苏淳严的作为,哪有自卖自夸的?看了看外面有一个横幅大的是全国商业联合会,难道是安楚辰的手笔?这倒也说得过去,为了苏郡格,安楚辰和林承两肋插刀都不是问题,举办个欢迎仪式还算事吗?如此声势浩大,倒是齐昱低估了安楚辰的能力,他这生意做得,蜚声海内外啊。 最终谜底揭开之时,迎接他们的人更让人吃惊,谁会想到是徐泰徐大总统!? 因为人群相迎,北洋军入城的速度也全然放慢,一路行来和人行走的速度也差不了多少。前哨车先停了下来,只因为看到徐泰在城门下设了一个观礼台,领着一帮子政府要员,拉起横幅标语上书“热烈欢迎我军讨伐乱党凯旋归来”几个大字。 孙夫明立刻命人停了车,让士兵去给后面的苏郡格报告,大总统亲自迎接,总是要做个表面礼节的,大小姐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 听了士兵把前面的情况汇报了一下,苏郡格当然也是心领神会的。人家面子给到了家,她总不能搞得功高盖主,原来还是章显昌这个人情给送对了。 苏郡格与齐昱携手出了汽车,这一下车可不要紧,本来山呼海喊,人声鼎沸的场面却让这两个人的出场给震慑住了一般,竟然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翘首以盼想得见苏大帅的千金与姑爷一面,这下终于如愿了。男的英俊挺拔,女的飒爽英姿,这一对璧人站在人群中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徐泰老远看着这两个人站成的一道奇景,捻了一下手腕上的沉香佛珠,轻叹鹤立鸡群原来是这般光景。 苏郡格向众人微微颔首致意,一路与齐昱并肩步到徐泰面前。而后一个正式的军礼,“大总统好!” 徐泰赶紧微笑去握苏郡格的手,十分激动的说:“一路劳累,辛苦了,辛苦了。”同时也握了握齐昱的手,“少帅远道而来,有劳了,有劳了。” 堂堂的民国大总统如此的做小伏低,还不都是因为手中无权,权里无兵,全靠看别人的脸色过活。苏郡格与齐昱是头一个这么给他脸面的人,人家给面子他自然也就知道轻重,这样的礼尚往来多么和谐呀! 齐昱虽然平日不怎么待见这位有名无实的大总统,但就像苏郡格说的,尊老爱幼这还是必须的,怎么说他也年近花甲,礼貌一定要讲。齐昱也是恭恭敬敬的一个军礼,而后回握徐泰的手,答话道:“多谢大总统关心,这都是晚辈们应该做的。” 又与其他政要寒暄了几句,孙夫明走上前来,毕恭毕敬道:“请大总统与司令,少帅,和诸位长官上车,苏大帅在趣园设宴等候为众位接风洗尘,请,请……” ... 壹伍零·满城中落花飞絮 http://.biquxs.info/ ?“给父亲讲解一下你是如何智破日本领事的吧?”齐昱淡笑着看苏郡格,回想她给自己的解释。 苏淳严也是一脸的不解,不过能猜想到当时的场面一定精彩非常,他又错过了宝贝女儿的精彩表现。 “什么智破日本领事啊,我不过就是随便吓唬了他一下而已,那个瓶子上的题词是明朝嘉靖年间的落款,所以就编了个故事,然后他就信了。”苏郡格说着说着自己都要笑出声来。 齐昱也被她的小聪明引得抿嘴忍笑,“谁让他想用当年八国联军进北平的事找麻烦,自讨没趣。”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老朽佩服佩服。”徐泰凑上前来又是一番恭维。 “总统过誉了,一点小事而已。”苏郡格的态度真的是恭敬到把他当做民国真正的大总统了。 好容易挨了两个小时趣园的宴会结束,本来徐泰还想邀请众人接着听戏的,但是齐昱这回到底是没有给他面子一口回绝的干净。 苏郡格知道他这是为自己着想,了解她现在最想做的不是这些场面上的虚与委蛇而是真正的要和家人欢聚一堂,于是便感激的望着齐昱笑了笑。 太阳快落山时才回到了四合院里,一进门苏郡格和齐昱便有些吃惊,白琳来了,还有齐眉陪着。 她二人正在堂屋里与傅含秋相谈甚欢,见到齐昱与苏郡格挽手入内,都一起起身相迎。但见这夫妻二人如此相亲相爱,虽然都喜上了眉梢,却也百感交集。 “郡格呀,看看,看看,这……这都吃了多少苦啊,瘦成什么样子了,这脸上怎么还有个红印啊?是伤到了吗?昱儿呢?这胳膊上怎么还绑着纱布呢?”说着说着白琳便落下泪来,自然是疼惜这两个人到了极点。 傅含秋也是抹着眼泪,欣慰的笑着拉住苏郡格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摩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眉早已哭得跟泪人一样,哽咽着不停抽泣。 “母亲,您怎么来了?这大热天的,赶那么远的路,太辛苦了……”苏郡格感触颇深,眼眶泛红。 “不放心啊,我实在是心里不安,做梦……做梦都没有好梦,现在看见你们了,总算放心了……都平安,都平安就好了。”白琳实在是说不下去。 一场泪如雨下的相逢会就此来拉开帷幕,齐昱虽然觉得无可奈何,但久别重逢又是这样的生死相聚。对于女人们来说,哭,应该就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了。 直达苏淳严的出现才就此打住。“好啦,是喜事就不要再哭了。他们两个人也累了,让他们去换换衣服,晚上都是好吃的,有什么话晚饭时候餐桌上说。” 听了苏淳严的话众人这才各自散去,苏郡格自然就和齐昱一起回了他们的房间。 进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一切早已准备妥当,两人相视一笑,父亲对于自己的疼爱总是多为自己考虑一步。 齐昱倚在浴桶边上,那条扎着纱布的胳膊搭在桶壁上,苏郡格则在他的身后帮他擦拭,两个人在热气氤氲中相处亲昵。 齐昱偏头看着苏郡格认真非常的动作,不由得叹气,她还真的是在给自己洗澡啊,这女人真的是不懂风情,还是不愿去解那风情? “帮我把前面也搓搓。”齐昱就主动帮她来解解风情。 “好。”苏郡格又往前探了探身子,恰好齐昱后脑勺抵住了她前面的柔软,哪怕她还没有冲洗,在他的鼻子里闻到的仍旧是那股子淡雅的茉莉香,和在上海时一样的芬芳,浓郁。 察觉到齐昱的不老实,苏郡格手中猛然发力,“规矩点!” 齐昱“嘶”了一声,“我还受着伤呢……”却转头看她一脸不好意思的笑着把毛巾拧干扔给他。“别装了,你自己洗。” “你怎么知道我胳膊好了?”齐昱把手上的纱布撕了下来,伤口愈合了,只是伤疤还在。 “你亲手接那对瓷瓶的时候,我还看不出来?” “我用的是另一只手啊。” “自然反应,要是这手还疼着,你一定不会亲自上前,不管是哪条胳膊都一样。”苏郡格言之凿凿。 干笑两声,承认撒谎,齐昱摸了摸鼻子,顽皮回应道:“那还劳烦夫人帮我沐浴,真是不好意思。这样,等会儿我也帮你洗洗,咱们算是扯平了……” “你少打我的主意,等会还要去见长辈,别闹!”苏郡格转身去拿要换的干净衣服,最后添了一句,“晚上再说。” 齐昱耳朵尖尖,恰好听到最后四个字,便从后面抱住了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惹得苏郡格扬手就要打他。 两个人嬉闹一阵这才洗漱干净换了衣裳出去,而众人早已在堂屋坐好就等这两个人了。 意外的看到安楚辰竟也在坐,到叫人大感意外。虽然意外但是苏郡格向来一张冷脸,她也就淡笑了一下就与齐昱一同挽手进门,并肩坐在的白琳的下手,与安楚辰和齐眉相对而坐。 ... 壹伍壹·断桥头卖鱼人散 http://.biquxs.info/ ?这真是奇妙的安排,想必傅含秋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有意撮合他两个。齐昱的脸色上虽然流露出的是毫不在意,但绝不与安楚辰搭腔,只是谈笑风生还是要的,与其他人聊得开心就好。。 其实苏郡格知道齐昱对于齐眉和安楚辰这事一直不同意,至于安楚辰是怎么想的,苏郡格便有些看不透了,大约又是权衡了一下生意场上的利弊得失也觉得与齐眉成就一段良缘是一举两得吧! 本来自家里吃饭就是随意的多,烤羊虽然不太合适夏天吃,但是因为是苏郡格的最爱之一,也就是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照理来说,她应该是大快朵颐的,可是今天看见这烤羊总有点难过。她能联想到的便是战场上的焦尸,胃中一阵翻腾,脸色也就有点泛白。 齐昱夹了一块羊肉给她,问她是怎么了,她摇摇头道:“说出来恐怕你也要吃不下去了。” 一下子就激起了齐昱的好奇心,“那你更要说来听听咯,”又给她添了一勺银耳汤,而后给自己的嘴里夹了一块羊肉。 “这些烤羊肉有些像战场上那些死人……”苏郡格十分镇定的一句,闹得齐昱一块羊肉搁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你……”这什么比喻啊?齐昱被呛得咳嗽。 “你让我说的啊。”苏郡格面无表情的搅这瓷碗里的银耳汤,真真的若无其事。 “小丫头,你捣乱是不是?存心不让我好好吃饭。”齐昱在桌下她的大腿上揉了一把。 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腻味劲儿被众人尽收眼底,特别是白琳和傅含秋总是带着一脸马上就要抱孙子的喜悦。 可是安楚辰却成这顿饭吃得最糟心的一个,心中五味陈杂,表面上还要一副铭感于心的样子。白琳给傅含秋通了消息,觉得对于齐眉来说安楚辰不愧为一个天上难寻地下难找的好夫婿,于是傅含秋就主动出面邀约安楚辰赴宴制造机会,见到安楚辰的到来齐眉当然是喜不自禁,然而他不经意间流露出那被人暗算的倒霉相儿,齐眉尽收眼底,还是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他对自己没有上过心,可是这又能怨谁呢?拿自己与嫂嫂比,她没有一点胜算。齐眉这孩子到底是随了邱珍的性子,骨子里的自卑让她甘于平淡。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我喜欢他就好。 至于到底什么是“争一争”,齐眉的字典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字眼,安分守己才是她应有的风格。 想到这里心生悲凉于是这脸面上的表情也就不那么的好看,本就是因暑气太盛而娇弱婉柔,这回脸色一白更是让人觉得她值得捧在手心里疼爱一番。 安楚辰本就是个软肠子的人,一见齐眉这般不适,陡生怜爱就多余问了一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话语温柔,让人很容易出现错觉。 “天气太热,不想吃东西。”齐眉愁眉苦脸的回了一句,也不是不想打起精神来感谢他的慰问,只是她真的拿不出来好心情。 原来她也是苦夏,和苏郡格一样的毛病。“那就喝点这个,莲子荷叶粥,解解暑气。”安楚辰也没有多想顺手就给盛了一勺端在齐眉眼前。 见此一幕,众人反应不一,代表喜悦美满的有白琳和傅含秋,代表忐忑不安的有苏郡格和齐眉,代表不闻不问的有苏淳严和仆人,只有齐昱一个人大热天里满脸跟结了冰霜一样,自然代表不满与反对。 对于齐眉,安楚辰到底是什么想法,到底有多少的真心实意,苏郡格觉得她对安楚辰没有信心,也没有把握。但是齐昱说了要新建银行,票号兑换钱币的事情还不能少了他,所以要行拉拢之策,难道就要搭进去一个齐眉吗?瞬间一句话浮现于脑海——“赔了夫人又折兵”,再看看齐昱的德行,那张脸的颜色那么难看,就知道他可没有当周公瑾的好善举。 ... 壹伍贰·娇鸾彩凤风流处 http://.biquxs.info/ ?晚饭的气氛终归是融洽有余和乐不足。各自散去之后,齐昱没有第一时间随着苏郡格回房里,而是被苏淳严叫去了书房,说了一阵话半道上又逢邵震前来报告沪军军务,耽搁了一两个小时。再等回到房里,还好苏郡格没有睡,正倚在床边上随意的翻书,显然是专意在等他。 齐昱被她这身睡衣给惹得意乱情迷。银色的锦缎布料,铜盆低领将她的锁骨尽展,下身的裙摆堪堪遮住膝盖。虽然在察哈尔晒得有点黑,但是这样的颜色衬托之下却没有丝毫的相形见绌,反而是白皙不减。 “去洗洗吧,桌上还有冰镇的酸梅汤,喝点也解解暑。”苏郡格见他回来也就从床上起了身。 待齐昱冲凉后换了衣服出来,见苏郡格正坐在桌前翻看他拿回来的文件,上面是他与苏淳严商议的币值兑换改革和新建银行的草案。 “有什么想法?”齐昱用毛巾擦了擦头发。 “这些,你们弄去。我倒是更关心齐眉的事情。”苏郡格合上文件抬头看齐昱,表情略显严肃。 齐昱将毛巾搭好,把苏郡格拉到自己腿上坐下,“这是确实难办。齐眉有意,安楚辰无心。他总拿着我妹妹当你的替身,弄得我也无计可施了。”齐昱那一脸故作消极的表现立马招来苏郡格的一记白眼。 “那咱们离婚,我改嫁给他,两全其美?”苏郡格歪着头似笑非笑的挑衅。 “你敢!”齐昱目光凶恶起来,“这个玩笑以后不许开!”赶紧抱紧身上的人,生怕一眨眼就会不见。 “好,这事先不提。”苏郡格有转回话题,“但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若他对齐眉好也就罢了,可是我对安楚辰没有信心,如此下去会毁了齐眉一辈子的,二姨娘的性子柔弱,齐眉随她也一定会吃亏的。再说这也算的什么拉拢,他不喜欢齐眉硬要撮合在一起,最终只会适得其反,到时候别引狼入室。” 苏郡格的担心当然是有她的道理,安家是什么的人,她太清楚了。安楚辰还好说,安楚宏那个油头滑脑,满肚子的生意经,可不是一般人能降得了的。可是这安楚辰也是,要是不喜欢齐眉就别给她希望,晚饭上又是盛汤又是夹菜的大献殷勤,这算怎么回事啊? “想个办法让齐眉对他断了念想。”齐昱冷冷的语气让人听着有点恐怖。不过苏郡格确实也赞同齐昱的建议,不过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什么有成效的办法而已。 “还有,以后不许拿我说事,什么叫齐眉是我的替身啊?”苏郡格突然回想到刚刚齐昱的混账话,于是立马换了话题,目光愤愤的看着齐昱,不自觉中嘴巴都嘟了起来。 齐昱逮住机会吻了个正着,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从前她对这样的事情惧怕无比,心里总是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而今却也可以与他一起比翼双飞,缱绻缠绵,这一夜鸳鸯交颈,注定是贪欢无度,情未足,夜如梭…… 窗外的夏夜,此时此刻月色伴着星辉,这样的夜幕之中竟也有些水**融的意味。那浓的化不开的黑夜里,破碎的呼吸和着清浅的情话惹得暑气入夜也是没有丝毫的减退,反而叫人有些吃不消了。 想想自从战事以来,他们二人的关系,是不是真的有些进展的太快了? 原来情爱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就可以让你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爱他,就像时时刻刻与他长相厮守,就算是苏郡格这样的冷淡性格也不能免去俗套。 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也会像托娅那样,甚至不顾性命吧。 ... 壹伍叁·两三航未曾着岸 http://.biquxs.info/ ?白琳与齐眉同住一间,夜深了灯烛未熄灭,白琳拉着齐眉的手不住的打量她,直把她给看的满脸通红。“我知道你的心思,陪我来北平还不就是为了见见安董事。这件事我与你母亲也商量过了,她见过安董事的照片也算是满意的。再看今天饭桌上他对你的样子,看来他也是有这样的意思的,你嫂嫂的娘家也同意帮忙,这事也就成了,不枉我们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齐眉低下了头,娇怯的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我,喜欢他啊?” 白琳掩口一笑,“这可不能告诉你。”要是让她知道是偷看她的日记才知道的,这良心上和面子上都过不去。“你也知道你父亲在这几个孩子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更何况你母亲付出那么多,要是再安顿不好你,他在九泉之下怎么会安心,别的你都不用担心,只要安楚辰对你真心实意就好。” 齐眉沉默了,真心实意?纵然他在饭桌上又是夹菜又是盛汤,可是怎么她就没有体会到一点真心实意的味道呢? “早点睡,明天不是还要一起去逛逛吗?别多想了。”白琳嘱咐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然而这一夜,最难以入眠的却应当是安楚辰,他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翻身辗转,将台灯拉开又拉灭,最后只好做起身来,这天气热的叫人上火。 想想大哥给他说的话更是叫人心烦气躁。“把齐眉掌握在手里就等于握住了齐苏两大家,这样一来,两军的装备辎重早晚都要握到安氏生意里。苏州织造厂你花了那么大的价格买下,结果还不是让齐昱捷足先登?以后这种亏本的买卖少做!” “也不是让你一下子就娶她进门,你先吊着他的胃口,若即若离这样的手段也学不会吗?一个小女孩而已怎么就摆不平了?别忘了,上海商会的会长职位咱们还是要拿回来的。”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看不上那个庶母生的的小丫头,可是现在咱们这不是关键的时候,还要新建银行发行新币,这样的事情除了我们安邦银行还有其他的六大家银行盯着呢,万一合作的不是我们,那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所以今天晚上苏府的家宴你必须去,还要多带上些礼物,……楚辰,有些事情为了安家还是值得的,我娶你大嫂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嘛。” 为了安家,为了安家,难道就可以一点良心也不讲?安楚辰黯然的闭上眼睛,明天还要同游北平城,这大热天的有什么好游的,既要勾搭着齐眉,还要眼睁睁的看着齐昱与苏郡格甜蜜,他安楚辰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早上起来时暑气还未鼎盛,人也觉得精神不错,可是当众人看到安楚辰带了一个小女孩,安楚宏的小闺女——安多颜,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小姑娘很是可爱,四五岁的模样,扎着羊角辫,水灵灵的大眼睛长着一副精明样,真随她的父亲。 安楚辰想着这一路上与齐眉一定是无聊非常,索性带上个小丫头兴许还能热闹些,小孩子本就招人喜欢也省得一路上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啊?”齐眉蹲下来亲切的问她。 “安朵颜。”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说话,还有些奶声奶气。“姐姐好。” 小女孩的礼貌叫人喜欢,可这样的称呼却让人不安,她叫安楚辰叔叔,却称自己“姐姐”,这可差着辈分呢。齐眉这个时候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朵颜呀,这个应该叫姨,好孩子叫眉阿姨。”傅含秋善解人意的上来解围。 “眉阿姨好。”小女孩立马从善如流的改正。 齐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好,吃块糖吧。”她比安楚辰小了五六岁,比安朵颜大了十来岁,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年纪。 逗弄完小女孩,一时有点冷场。苏郡格到觉得这样的冷场也不算坏事,起码要让傅含秋看出来有些人对于她这样撮合齐眉和安楚辰的不满情绪,于是她也不愿意调和局面就这么冷冷的旁观着,齐昱也是看出了苏郡格的意思,悄悄的给白琳使了一个眼色。 “好了,都赶紧上车吧,等会日头高了,坐车里也热。”傅含秋招呼众人上车。 于是三辆黑色轿车浩浩荡荡的从苏府开了出去,白琳与傅含秋的车子打头,苏郡格和齐昱的紧随,齐眉与安楚辰的则押后。 “那小姑娘真可爱,以后咱们也要一个吧?”齐昱握着苏郡格的手,小心的征求她的意见。 “再说吧。”苏郡格低下头,她也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可是现在就要让她生一个,还真没有充分的准备。 她这会儿的心思全都搁在了齐眉身上。苏郡格真的服了安楚辰,做戏也是下了功夫的,只是苦了齐眉的一厢情愿,还要帮着他看孩子。 这要是走在大街上会不会被人以为安朵颜是他两个生的?十六七岁的妈妈?今儿虽然齐眉穿得是一件短袖的旗袍搭了一双高跟鞋,可是那张稚嫩的脸,早已经把她“还是学生”这几个大字写在了脑门上。 苏郡格现在觉得这安家的人啊,都是如出一辙,个个精于算计。安楚辰真是扎到钱眼里没得救了,他哥是这样的货色,他也一样! ... 壹伍肆·琼花绽春生画舸 http://.biquxs.info/ ?白琳和齐眉从上海远道而来,所以雍和宫是必去的。虽然太阳大了些,温度高了些,但这边依旧是热闹非常的。只是今儿来的都是重要人物,所以一早就把路给戒严了。老百姓们只能在一里外眼巴眼望的瞅着,猜测这皇城根里的哪一位大员前来上香祈福了。里堵外拥的站了大片大片的人,乌泱泱的吵杂声不断,比平时还要喧闹。 三辆轿车一停,上面下来的人都是气质非常,就连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子也是眉眼伶俐,一看就是豪门大户家出来的。 人群里挨挨挤挤的,人人议论非常,“原来是大帅府的啊,还有那个是沪军的少帅吧?长得真好呢,忒俊了……” “难怪这么大的阵仗,了不得呢。” …… 雍和宫自是不负它的盛誉,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泛出金色的光芒,红砖墙灰石阶,虽然比不上紫禁城里的金碧辉煌,但是其间的规整庄重却总不会逊色他处。一众喇嘛站在殿外迎接帅府贵宾,皆是双手合十态度恭顺,云烟袅袅之中可见其香火鼎盛的程度,全北平城恐怕寻不到第二个地方了。 寺中主持引导众人跪拜,上香,仪式虽不繁琐却也隆重,之后便各自行动。 白琳傅含秋说是要到后堂让主持给占卦,且要尝尝主持珍藏的上等茶叶。 齐眉便提出跟着,也真难为她的心情,与安楚辰在一起多种的不随意。虽然多了个小孩当掺和,可是这孩子总是太过老成了,让人觉得她和季文杰有些像。特别是她那双大眼睛眨呀眨的,盯着齐眉,还问了一句:“阿姨,你喜欢我小叔是不?” 齐眉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是有些害怕这个小姑娘了。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了,连解释的勇气也没有,最后把头低的很深很深,不再言语。 “小叔,阿姨不好意思了,我说错了吗?阿姨喜欢你,你也要喜欢她的啊!要不然就不礼貌。” 安楚辰眉头皱了皱,正色道:“吃糖,不许乱说话。” “大人就是虚伪,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喜欢小叔,我都敢说。”安朵颜小嘴一撅,满不在乎。 “朵颜真勇敢。”齐眉想着这应该也算是表扬吧,她不能总是这样被动。而且,她真的只是一片赤子之心,自己心虚作怪而已。 “大人的喜欢和你们小孩的喜欢不一样,不能乱讲。”安楚辰的话一出口就成了欲盖弥彰。 齐眉刚抬起头就又低了下去,安楚辰被自己搞的言多必失,干脆也就闭上了嘴。 安朵颜吃完一块糖,发现他俩都不说话,大声抗议,“你们太没劲了,不要和你们一辆车,我要去前面找那个姐姐,她长的漂亮,和那个叔叔也有说有笑,比你们好玩多了。” “那你想玩什么?阿姨陪你玩,我们翻棉线好不好?”齐眉也是心软。 “这小丫头让我大嫂给惯坏了,太不像话。”安楚辰觉得很是抱歉。 “没事,小孩嘛,都爱热闹的。我小姑家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说话也是这样的。”齐眉解释。 “是小哥哥吗?他怎么不来?来了就有人和我一起玩了。” “你可不能叫他哥哥,虽然只比你大一两岁,但是论辈分也要叫他叔叔。” 小女孩吐了吐吐舌头,“那我永远都不要见他,那么小,还让我叫他叔叔,不公平。” 两个人终于被小姑娘的话语逗笑了,车里气氛稍有缓和,这一路上算是熬过去了。 可是这回儿,又来问题了,齐眉要陪白琳,小姑娘不依不饶,“为什么你不想和我还有小叔一起啊?你刚刚教我翻得棉绳我还没有学会呢,再教教我呗,好不好?”安朵颜拉着齐眉的旗袍下摆依依不舍。 齐眉赶紧蹲下来解释,“可是,阿姨还要……”眼睛偷偷瞄了一下安楚辰,他却不是那么殷切的表情,不咸不淡让人看不到希望。 苏郡格有点冷眼旁观的感觉,她还没有想到万全的方法能解决这件事,齐昱的脸色却已经明显不好,心里已经开始窝火了。 “是呀,是呀,你还是和楚辰他们一道,年轻人在一起有话说,和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不用你们陪,你们玩你们的去。”傅含秋挽住白琳,把齐眉赶紧往外推。 “那好,你们就去喝茶吧,我们几个随便逛逛。”苏郡格接下话来,打发走了这两个和事佬,她才好安排。 “来,朵颜,两个阿姨都来教你翻棉绳好不好?我也会好几种花样呢。”苏郡格一句话立刻就把四个人的位置摆明了。 现在的局面是,齐眉苏郡格一搭,安楚辰,齐昱,他们自由组合,也可以各自为战。 安楚辰真后悔自己为什么早上起来时不装肚子疼赖在家里死都不要来苏家赴约。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苏郡格出面安排了新的组合,他虽然不乐意和齐昱一搭,但是也好过应付齐眉。 见苏郡格和齐眉哄着安朵颜玩,齐昱的脸色比之前还难看,明显有种被人横刀夺爱的苦楚。两个大男人就这么一同冷着脸看三个女子在一起玩的不亦乐乎,这样的场面无聊的叫人简直无法直视。 大热天的,真是找头疼! ... 壹伍伍·洛阳花酒一时别 http://.biquxs.info/ ?齐眉也是自责,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应该都是自己的原因了,当初怎么脑子一热就把母亲扔在上海跑到北平来了那?人家对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心思,自己却厚着脸皮来北平,弄得气氛尴尬不说,估计以后见面都舒坦不了,这哪里是来散心的,分明就是来添堵的。 而后几个人又闲庭信步的逛了一下雍和宫,等着白琳与傅含秋出来,时间也就到了中午。 “你们倒也沉得住气,怎么没有出去玩玩,就在这儿等我们呀!” 没人吱声,气氛又不同寻常,傅含秋看了这几个人反应,心里盘算了一下,看样子他们并不愉快。于是赶紧提议换了项目,“去太液池那边吧,哪里凉快些,中午咱们就在那边用餐。” 车子一路行至太液池边,这里果然是让人神清气爽的多,不过见惯了江南水泽的秀丽,太液池这里也就没有什么好稀罕的了,不过是找个了稍稍凉快点的地方躲躲暑气罢了。北京城里七月流火般的热**人真是难以忍受,此时太液池中碧波万顷,莲叶荷花相应绽放,又有奇石嶙峋,凉亭点缀,自是一番别具一格了。难得北京城中有如此纳凉的佳处,已经算是难得。 齐眉望着窗外的盛夏景致,心里也如油煎火燎一般。一顿午饭,虽然丰盛,但也是味同嚼蜡盼只盼这一天的游程赶紧结束。 一阵的云舒云卷,最后终是阴沉沉了下来。中午饭还没有用完,就是一场雷雨不期而至。 然而大雨还未停歇,邵震的车子就停在了外面,冒雨赶来一定紧急非常。“少帅,这是今天早上截获的密电,您请过目。” 齐昱看着译出来的电文,全然的驴头不对马嘴,这什么东西! “肖警长怎么说?” “肖警长说他已经找了电码破译的专家,正在抓紧破译,暂时还没有结果。” 正在这时苏郡格进来,她刚刚和齐眉一同把安朵颜哄了睡午觉。这小丫头平时看着是听可爱的,就是睡觉的时候闹觉让人手足无措。哄她玩这样的事情安楚辰搞的定,可是哄她睡觉,安楚辰立刻没招。把她带出来却没有料到她还有闹觉这场戏码,最后还是苏郡格给唱着小曲,她在齐眉的怀里终于是闹累了才睡熟的。 “夫人好!”邵震赶紧打立正。 “什么事?”苏郡格和邵震打了招呼便问齐昱。 “也没有什么,就是一些密电破译不出来。” 看着齐昱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的棘手程度,非同一般。苏郡格拿起来看了一眼,不过她只是出于好奇,对于摩斯电码根本一窍不通。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可是苏郡格端详了半天,一没看出门道,二没看出热闹。就是几个乱七八糟的字放在一起,谁和谁都没有关系,想连成一句话都不可能,苏郡格这回终于是帮不上忙了。 这样的电报到现在已经是截获了十多封,可是每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连发报的位置都搜不到。 齐昱最近头疼的就是这件事,实是不知道在这样的一封电报中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收发密电的人又准备着什么样的行动。 “我明天可能就要回上海……”邵震知道两个人是有话要说,于是现行退下,留苏郡格与齐昱在房里提前告别。 不过苏郡格倒也大方,浅浅一笑道:“好,那我陪母亲和齐眉在玩几天,你先回去办事。” “又要把你扔下……”齐昱抱住苏郡格。 “不用说的这么惨兮兮的,过两天我们也就回去了。”苏郡格意味在他的怀里,确实有依恋之感,两个人才好了没几天,又要分开,是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可是总不能老是儿女情长,连正事也不办了。“等会儿给母亲和齐眉说一声就是了。” 齐昱点点头,又嘱咐她,“你在这边自己一个人要小心,齐眉与安楚辰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等回了上海再解决也不迟。” 苏郡格满口答应下来,看看窗外的大雨如注,她的心一同被淋湿了,浇的透心凉。 ... 壹伍陆·高卧东山一片云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齐昱一说要走,白琳也就跟着要走,这倒是让人大大的意外,傅含秋因为齐眉和安楚辰的事情未有着落便卖力挽留。 “不了不了,已经打扰多日让你们费心招待这么久,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们一同回去路上也方便照应,郡格就晚两天吧,你父亲还不太好……”有白琳如此善解人意的婆婆,真是三生有幸。 苏郡格虽然也是铭感于心,却一时两难,也说不好该怎么办。到是苏淳严发了话,“亲家真是太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咱们关系好理应常来常来往的。郡格也跟着一同回去吧,我没有什么大碍了,不需要她照顾。” 齐昱心里高兴,岳丈同意“放人”自然是好事一桩,但是苏郡格表面却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沉静。 下午苏郡格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白琳独个儿造访,问的是关于安楚辰的事,“郡格,我看你和昱儿对阿眉的事情不太赞成是吗?” 苏郡格放下手里的东西,反问白琳,“母亲怎么这样说呢?” “我能看出来,你们都不怎么同意,那个安楚辰好像也是不冷不热的,阿眉的性子软弱可别吃了亏。” 苏郡格点点头,“我和明煊是不怎么同意,安董事不太合适小眉,他的家事复杂,年纪也比小眉大,性格也不是那么处得来。再说了,小眉还是学生,现在就要定下来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早了,万一以后还有更好的人选,岂不是要错过了?” “就怕她随阿珍的一根筋,所以我才要跟着你们回去,赶紧断了她的念想,越陷越深就不好了,你不知道阿珍偷看她的日记,那里面全部写的都是和安楚辰有关的事,有一页纸上面就把安楚辰三个字写的满满的。让人害怕呀!” 苏郡格叹了一口气,“母亲说的是,及早断了还是好,别等到覆水难收就麻烦了。” 与苏郡格一番深谈。白琳更是确定自己的判断,正确的提早离开乃是上上之举。邱珍如今就剩下齐眉这一个依靠,可不能再让她有什么差池,那就是第二次要了邱珍的命了。 齐庚泽在世时三个孩子里最看重的是齐昱,毕竟男子好办些,最疼的就是齐眉,如今人已经不在了,临终交代一定照顾邱珍,提防许惠冉,白琳自然是要一一做到。 对于这样的安排照理来说,齐眉应该是有些不情愿的,可是在她心里却又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安楚辰的面前,她似乎更加自卑,更加不再在,更加拍打自己不够好,于是整个人都紧张到不能自已,甚至每个呼吸都小心翼翼,也觉得身心俱疲。 出了北平城,这种如释重负才让齐眉有些自由的意味。 喜欢,想接近,接近,又不自在,那种千回百转的纠缠于心间的情愫,不吐不快却也欲语还休,最终心中空落,化泪而落。齐眉也不是不恨自己这样唯唯诺诺的性格,可是十几年都这样过来的,她早就习惯了,让她改,改的过来吗? 苏郡格拉着白琳说了些话,便想着能有些什么招数让气氛融洽一些,于是提议打打小牌,在桌子上拿牌的时候眼见着齐眉写的小诗,纸张褶皱,应该是让泪水浸湿的结果。 “若夜,静谧的陀螺; 若昼,轻盈的飞梭。 你在我身边, 深深浅浅, 远远近近, 是夜是昼, 都是让我避无可避的折磨……” ... 壹伍柒·空留下半江明月 http://.biquxs.info/ ?何苦来呢?真的就让白琳给说准了,她和二姨娘的确都是一根筋。苏郡格看着一眼齐眉,真的让她想不操心都难。 火车的机械轰鸣让人有点烦躁,齐眉心猿意马的跟着打了几圈小牌输了个底儿掉,也就不再想打。恰好到了晚餐的时间,齐昱处理了些许军务前来用饭,这才不至于让苏郡格无计可施,白琳也得空休息。 眼见着妹妹的萎靡不振,齐昱就想发火,那个安楚辰到底哪里好了?竟然能将她折腾成这个模样? 苏郡格小声提醒他道:“别觉得她不开眼,听说当年你对简奉仪也是如此,跟父亲也闹过吧?果然是兄妹呢。” 齐昱被她这一盆凉水浇的心里惭愧,那股子怒火就瞬间熄灭,讪笑着看了看苏郡格,自知理亏的就只好坐下吃饭,随口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也就作罢了。 晚上苏郡格拉着齐眉劝解,白琳自己在车厢休息。苏郡格至此才明白什么叫做宁缠红脸汉,不缠软皮蛋,齐眉比三姨太许惠冉都难对付。无论你说什么她都点头,可到底她心里想什么,你就别指望能猜透。最后苏郡格落得一个口干舌燥的下场,她觉得她这一晚上是要把全年的话都给说完了。 火车上两天两夜把人晃荡的没精打采,一下火车苏郡格才觉得心神落地踏实了。上海一别数月也有些怀念,只是暑气比北平更胜叫人有些吃不消。 靠海的气候随比北平多些风,却也是热风烘人,再加上水汽湿热,更让人觉得不舒服。便是连树上的知了鸣叫也是蔫了吧唧,有一搭没一搭的提不起精神,半死不活。 车里被烘烤的跟烙饼子的火炉一般,人一坐进去便真的要烙熟了。窗户摇下来,能通通气却也是里面的热气换了外面的,如出一辙的热。白琳手里的绢扇不住的扇,帕子一刻不停的在脸上擦汗,只吩咐司机开快点,赶紧到家下车,实在是受不住了,受不住了! 好容易到了帅府,一众人等下了车,邱珍和许惠冉站在门口等着,就连小姑齐云茹一家也来了,真是好不热闹。 见到从北平回来的几个人,就一起殷勤上前,嘘寒问暖,特别是对于苏郡格,见她换了模样,又在察哈尔受了那样大的罪,更是关怀备至。 “快进来说话。这大热天的,屋里有风扇,有冰块凉快些,吃点西瓜也降降暑。”齐云茹让着诸位进门。 白琳总念叨着上海比北平热,要赶紧冲冲凉才好,有什么要说的晚餐时候再议吧。然后又在大厅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散去,回去收拾整理。 苏郡格想着自己回来了,怎么样也该给林嫣说一声。可是齐昱却总缠着她不放,说是大中午的,不要打扰人家午休,再输了咱们也要休息不是? 实在是熬不过他的死缠烂打,苏郡格唯有举手投降,由着他大中午的一顿胡闹,这一中午就洗了两回澡。 到了晚上全家一起用餐,聊天,时间不觉就到了就九点,苏郡格想着林嫣别是已经睡下了,干脆也就明天再说了。 第二天齐昱又说想让她也一起去军部一趟。于是苏郡格又随他去了军部,军部里的电话都是专线,她又是一天没有挨上电话的边儿。晚上回来**点了,苏郡格只好再次放弃,仍是不死心的问齐昱:“你最近见了肖警长吗?” “嗯?”齐昱漫不经心。 “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了?” “我能瞒着你什么啊?肖存钦这两天带着林嫣是要去美国了,你总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苏郡格乍听之下也没有多想,敢情人家也是要二人世界了,于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齐昱松了一口气,他这谎话编的挺圆满的,起码这会儿是哄过去了。 “你在做什么?”看着齐昱的手在桌上已经不知道敲了多长时间了,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苏郡格不免好奇他的动作。 “还不是那几封电文嘛,找了多少人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齐昱急的真想挠头。 “看你这样敲来敲去,我还以为你打音乐节奏呢!”苏郡格随口就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齐昱赶忙追问。 “就是乐谱上的节奏啊。”苏郡格进而解释。 “节奏?”齐昱后仰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神思熟虑。 见他兀自思考苏郡格也就不再打扰,低头看自己的书去了。屋子里静的只剩两人的呼吸声,就这样良久,齐昱突然喊了苏郡格一声。 “怎么了?”苏郡格闻声抬头回应。 “你过来,这个应该是什么节奏?”齐昱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 “三连音。” “那么这个呢?” “等一下,是几拍子啊?” 齐昱沉默,是了,音乐里还有好几个拍型,这倒是难办了,是4拍子的?还是8拍子的? “要是4拍子这是什么?8拍子的呢?”齐昱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苏郡格却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自己的一个问题。“那你先要回答我,到底林嫣干什么去了?真的和肖警长去美国?” 能瞒多久是多久的道理,齐昱十分明白,可是纸包不住火的道理齐昱更是门清,皮笑肉不笑的不再看苏郡格直逼过来的目光,太聪明也让人发愁,哄都不好哄了。 齐昱寻思着要不还是和盘托出吧,干脆利索点,也叫人痛快舒服些。更省的她牵肠挂肚,追问不休。 ... 壹伍捌·虚檐外凭损阑干 http://.biquxs.info/ ?“林嫣和肖存钦的事让林忠熙知道了,大闹一场,林老爷子把林嫣给关了起来。” 冥冥之中苏郡格就知道没有好事,果不其然,齐昱亲口证实了。 苏郡格抿紧嘴唇,皱眉秀眉,凭着她和林嫣的情同姐妹,她怎么可能不帮她,可是要怎么帮?苏郡格脑海中立马闪出一张脸,两个字——林承。 齐昱打量了一下苏郡格的愁眉苦脸,“你打算怎么帮她?” “还没有想好,”苏郡格老实回答,不过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求林承。 “那就先帮我回答刚才的问题吧。”齐昱拉她坐在椅子上,看看苏郡格专心致志的写写画画,齐昱心里那种极强烈的占有欲一下子就填的满满的,林嫣的事一早不道明就是怕她会多管闲事。 这闲事一管便又会与林承有交集,可是要是她不出面,肖存钦那成天半死不活的,又该怎么办? 齐昱真是觉得琢磨不透,为什么最近都是为情所困? “你多来几遍,让我看看……” 苏郡格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得出的竟然是一句歌词,门德尔松的《乘着歌声的翅膀》,用翻译过来是——“玉莲花在那儿等待,等他的亲姐妹。” 齐昱瞅着苏郡格留在纸上的娟秀字体,这是什么意思?费了那么多的劲,最后只得了一句歌词?到底这句歌词里隐含了多少秘密……都不得而知。不过,终归是有一点头绪了,这么说来那几份密电也用这样的方法翻译出来试一下就是了。 苏郡格操心完齐昱的事情,就该考虑着要不要帮林嫣了。不帮,心里过意不去,帮了,又要面对林承。两难之中的抉择,摆在苏郡格的面前,看她到底是屈从于良心还是道德。 就在这时,苏郡格看到了花园里齐晓正在凉亭下看书。三姨娘?她不正是林嫣的表亲吗? 虽然平时相处不算愉快,可是为了林嫣,自己先放下身段又如何,面子还能比人重要? 在许惠冉的门前站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襟,敲了几下门,却没有人应声。兴许是敲的力度不够大,苏郡格便又使劲敲了了敲。 半晌,许惠冉打开了门,有些慌张,见来者是苏郡格更是吃惊加忐忑,“呵呵,郡格啊,有什么事?”强颜欢笑的让人费解。 “有点事,想和三姨娘商量一下。进去谈吧。”苏郡格一上来就占了主动位置,目光穿过许惠冉望向里面,倒是没有瞧出什么特别。 “好好……”许惠冉的语气是何等的客气。 丫鬟给上了瓜果梨桃,二人坐下,闲聊几句,苏郡格就问许惠冉知不知道林嫣被关的事情。 许惠冉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下,“这事吧,我自然知道,可是怎么说也是别人家的事情,我们虽有亲戚,却又不好多管。” “我只是想见见林嫣,打从北平回来就再没看见她,三姨娘能不能帮个忙,带我去看看她。怎么说也是亲三分近,林老爷应该买三姨娘的面子。”话到此处,苏郡格又将目光扫向四周。 这一眼不要紧,就叫许惠冉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想着赶紧把苏郡格打发走了才好。 “这倒也是,那改天有空咱们就一起去拜访一下。” “那就后天吧,姨娘想个什么由头,一早儿叫上车就过去。” “也行,也行。”许惠冉只好答应下来。 “这是在北平特意给姨娘准备的一些小玩意儿,姨娘别嫌弃,给晓晓的姨娘也帮忙收好。” 许惠冉打开一看,是一双龙凤呈祥的泥人张娃娃,还有北京的八大件,瑞蚨祥的上等绸缎一块。送齐晓的则是一只玉镯子,看这成色就知道价格不菲。千恩万谢的收下东西,将苏郡格送出了门,许惠冉长出一口气,实在不知道她到底发现了没。 虽然许惠冉探访林嫣的借口并不高明,却也没有让林忠熙拒绝的理由。她说是前来劝林嫣答应嫁给杜盛锋的,言词情真意切。又说林家也没有个女眷开导实在是让人揪心,说不定她与苏郡格一起出马到真能说的动林嫣呢?也总好过父女之间剑拔弩张,有个缓和岂不是更好些。 再说了苏郡格与林嫣两个人本来就过往密切,且不说义结金兰的姐妹情谊深厚,便是苏郡格这双重的重要身份,面子总是要给的。林忠熙思前想后便点头答应。 在楼下坐等安排见面时,林承恰从二楼上下来。苏郡格闻声抬头正撞上他的目光,一时间有什么在二人之间流动,苏郡格沉了一下心思。她本想颔首示意,却不想他只目光一瞥,原来早已是陌路行人一般了。 “表姨来了?”林承先给许惠冉说话,目光未曾有半分游移。而她,其实就在他的右手边上,咫尺而已。 许惠冉起身回应,苏郡格也不好再坐着,便也起身。从她上次嗅到林承身上的檀香味道,这次还是,竟没有了原来的烟味。倒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好,他戒了烟。 “二位先坐,我还有事,告辞了。”林承话语没有拖泥带水,转身也干净利索,就连步伐也稳当踏实,他真的很佩服自己,可以如戒烟一般的也将她给戒掉了。 他们真的就成了标准的陌生人。苏郡格略微失望,却也更感欣慰。放下,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正是自己想要的。 见着了林嫣,苏郡格毫不意外预见到了她的沉郁,憔悴。 那个外向活泼的林嫣早已被剥去了本来的面貌,惨白的脸色全无生机。她的身薄如纸,更叫人担心是不是一旁的风扇吹过来的凉风都能将她击倒。 “姐姐……”林嫣负隅顽抗的坚强一瞬倾塌。抱着苏郡格哭的泪水鼻涕混成一团,也将苏郡格的衣服给抹得污秽不堪。 “别哭了。”苏郡格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听她哭得如此悲痛欲绝是要连自己的眼泪也要给勾出来了。 ... 壹伍玖·痛煞煞好难割舍 http://.biquxs.info/ ?一阵悲泣之后,听她声音渐弱,苏郡格这才插上了话,“喝口水,哭多了伤身体,你把事情给我讲清楚了,我才能帮你呀。要不好容易来这一趟只听你哭了,三姨娘费尽心思的安排岂不是白费了?” 林嫣点点头,哽咽了几声,才缓缓说出了口。 原因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就是林忠熙知道了林嫣和肖存钦的事情。不过过程复杂而已,林承从法国运回来的药品在进上海港口的时候没有掩藏好,查获后唐三被抓了起来,关进了警局的大牢。 策划救人的时候,有个手下说漏了嘴,说是让林嫣去求肖存钦,这话进了林忠熙的耳朵那可是捅了马蜂窝。又加上杜天坤的独子杜盛锋相中了林嫣,林老爷也觉得两家门当户对,就盘算着是不是要把林嫣嫁到杜家去。 林嫣怎么肯就范?这一闹,把林忠熙给惹急了,就给关了起来,也就断了与肖存钦的联系。 “虽然我爹还没有同意杜家的提亲,可是……”话未出口,林嫣又是眼泪涟涟,“姐姐,我怀了存钦的孩子了,都快一个月了,怎么办啊?” 苏郡格大吃一惊,这事,不解决真的不行了。就算不嫁到杜家,嫁到谁家,林嫣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林老爷要是知道了…… 林嫣肚子里的孩子,是福是祸都未可知,也许面对这个未出世的外孙,林老爷会放他二人一码,可是,万一林忠熙不这么想呢? 苏郡格将这个事情说给了齐昱,齐昱也是不敢打这个赌,林忠熙这个人看上去和颜悦色,可是能在上海滩的众多帮派里混出一方天地的,又有几个是心慈手软的。再加上杜天坤的推波助澜,真可谓前途凶险大于一片光明。 和肖存钦不过是几面之缘,苏郡格对他的印象总体上佳。林嫣能瞧得上的人自然有他的非凡之处,更何况齐昱和他还是多年同窗挚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会有错的。 可是再看如今的肖存钦,满脸颓然之色,胡子拉碴,双目涣散无神,那个总是在嘴角挂着温暖笑意的肖存钦荡然无存,他早已随着林嫣被关也让自己给锁了起来。 屋里乱作一团,连个下脚的空都没有。窗帘捂的掩饰,大白天的也合拢着。齐昱一脸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皱着眉头嫌弃他,“你说你,大热天的,也不怕长了毛生了蛆。一个女人就把你给折腾成这个怂样子了?” “要是换成苏郡格,你也会这么理直气壮的教训我?” 这句话语气不重却把齐昱说的一愣,不由得目光锁定身边的苏郡格,要是换成她,自己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弄出来。 “好了,都少说两句。”苏郡格看了齐昱一眼,叫他闭嘴。“肖警长,先看看小嫣让我带给你的信,还有一件事,小嫣怀孕了。”苏郡格声音低沉异常,怀孕有喜,常理来说这是个该多么让人兴奋的话题,可眼下的情状,却就是火上浇油。 “是我的孩子么?”肖存钦的双眸终于有了光彩,却问了这样一句混账不已的话。 “你说呢?!”苏郡格严声厉问,当然不是存心责怪,只是也随了齐昱的埋怨,这男人真的是糊涂疯了。 肖存钦咬了一下嘴唇,愤愤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十分响亮,“我真是混蛋!她怎么样了?怀着孩子,这可怎么办呢?” “你先看信。”苏郡格提醒他手还捏着林嫣的信。 也真是叫人可怜,一个终日以泪洗面,一个浑浑噩噩不知所以,情之一字,伤人亦是不输刀刃。 “肖警长,你能不能离职?带小嫣走。”苏郡格迄今为止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委屈肖存钦了。 肖存钦的身份最是让林家人忌讳,一旦卸任,再去林家提亲,这样帅府在从旁敲敲边鼓,应该也就成了。 “好,我马上去警局……”肖存钦话说的斩钉截铁,行动上却是不知所措。 而就在这时电话铃骤然响起,所有人的心里都自觉的这铃声犹如催命音符一般。 “喂?”肖存钦从未如此战战兢兢的接起电话过。 “肖警长,不好了,唐三死在监狱里了!” 肖存钦话筒滑落,唐三一死,他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齐昱与苏郡格目光不约而同的汇聚到了一起,糟了,果然是糟了,糟的不能再糟了。 …… 一定要镇定,一定要沉下心来,从长计议…… 可是,从长计议,到底该怎么从长,那里是头?苏郡格手里的小楷笔总是觉得用着不顺心,一张小楷被她写错了几十个字。 齐昱在面抬起头看苏郡格的不耐烦,放下文件跺到她的身后,“又在烦心了?看你这眉头皱的,拨都拨不开了。” “是吗?”苏郡格心不在焉,“明天还是想见林嫣一面,不知道林老爷到底会怎么想,真的是不敢让他知道,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关键是要探明林老爷的心意。”齐昱多添这一句,却心有不甘,要如何探明?还不是要找林承?可是眼见着苏郡格皱眉不展,他又是心疼。 “我不会去见林承。”苏郡格又重新捻过一张宣纸,准备再次下笔。 齐昱心头一动,她这是在给自己下保证书。便拿掉了她手中的毛笔,弯下身子咬住她的耳垂。 “别闹。”苏郡格实在是受不住他的挑弄,站起身来就想逃之夭夭。 却又被他环在臂弯里,动弹不得,行动受限,眼神无限,愤然瞪他的心怀不轨,总是无计可施。 ... 壹陆零·望美人兮天一方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就觉得他们两个人简直不能独处,因为总是出现如下的情况,话多说不了几句,四片唇便会黏在一起。吻不了多久一会儿,身子便贴在了一起,拥吻一起没有多长时间,就齐齐睡在床铺上,不分白天黑夜。 最后总会落得一个心满意足,一个身心俱疲,或者一个是意犹未尽,一个是连声讨饶。 那天她正陪着白琳与几个姨太太打牌,他大中午的回来,竟然不由分说就把她从牌桌上拉走。弄得几乎散场不说,气氛也尴尬的几乎冷场。后来白琳给大家欲说还休,添油加醋的一解释,苏郡格以后连门都不想出了,也就再不敢和那几位太太打牌了。 这次的齐昱十分温柔,温柔到让苏郡格招架不住。就像呵护至尊国宝一样的捧在手心里。苏郡格想着也许这就是宠爱之说了。男人啊,也得靠哄,不过一句话而已。 人家一对苦命鸳鸯还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正等着盼着自己出手相救,而她却和齐昱浓情蜜意,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苏郡格与齐昱的专心致志相去甚远,她任由齐昱的“胡作非为”,却考虑着这回她一定说到做到,决不再麻烦林承。上回那些药品,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说法,又连累他的船在港口被扣,药品过期,唐三枉死,她实在是没脸再让他帮忙。 又来到林家的时候恰好与到杜天坤父子正要离开,林老爷子见苏郡格再次来访,虽然表情上是极为热情,但明摆着那都是虚的。苏郡格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却也要候着脸皮,硬是直奔林嫣的房间,脸面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反正自己这样张脸皮也不是头一回被丢掉了,只要能再见的回来就是。 刚要敲门就觉得不太对,上次来的时候不是两旁还站着守卫吗?这回怎么没人了? 莫非林老爷子已经打定主要把林嫣嫁到杜家去,事实既成定局,也就无需看守了。回想一下杜盛锋那一脸的得意洋洋,应该是了。 苏郡格敲了一下,门却自己开了。还没有来得及吃惊,人就被抱离了地面。 林承!也就他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 眼前的这个人目光凶狠,恨不得双眸喷火将她付之一炬。狭小的门后空间,他把自己完全笼罩起来,气势逼人到苏郡格无法喘息的境地。 “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为什么!”一拳砸在苏郡格耳旁的墙壁上,震人心魄,林承面色泛红,青筋暴起,认真起来啊的林承此刻犹如一头发狂的雄狮。 苏郡格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缓缓一句,“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如春风化雨般,林承登时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方才的怒浪滔天瞬间风平浪静。 他从北平回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里疯狂的抽烟,一支接一支,一盒接一盒。后来佣人打扫时候数了数,四十盒演被他三天抽完。而后他出了屋子,就此戒掉。一根都不会再碰,如此像模像样的失恋,而后涅槃重生。 他真的以为自己做到了,真的是可以将她完完全全的抛诸脑后。可是,那天又见到她,一袭湖蓝色的百褶长裙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是谪仙下凡。和在察省见她的一身戎装,傲然**的卓然身姿大相径庭,但是都让人目不能移。 那一刻,他的心便又不能自主,天知道他是怎么费尽心机压下自己心情,稳住自己的行为。 戒的了烟,也戒不了她…… 这回苏郡格又闻到了林承身上的那股子烟草味,冲鼻子,呛得自己想咳嗽。 “放开我,我们好好说一下。林承,别任性……”苏郡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林承终于松了手,满脸丧气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声响。苏郡格的高跟鞋后跟敲在地面上,有一声一声的回音,敲打在两个人的心上,如此的寂寥让人痛心不已。 林承低着头坐在苏郡格的对面,死气沉沉,苏郡格甚至都想伸手去探探他的呼吸,他还是否活着。 “林承,对不起,我不爱你……”苏郡格不想说,但是不能不说。 “……” ... 壹陆壹·冷雨青灯读书舍 http://.biquxs.info/ ?“你要听明白,不是不能爱,不是不想爱,就是不爱。我爱的人是齐昱,除了他我不会对任何人上心。小嫣说过,爱一个人的感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甘心情愿为他付出一切。”苏郡格舒缓了一下心情,气氛也随之柔和下来,“这样的事情我唯有面对齐昱的时候能做的出来,我是真的喜欢他。哪怕他不会为我去打那一场仗,我也爱上了他。” “可是他利用你来对付我,从法国开回来的船,他明知道那上面有的药品是需要冷藏的。天气炎热,他让我送你到天津去,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药品过期。”林承突然目光射了过来,语气再次激动。 苏郡格心中一阵波澜起伏,这事其实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如今从林承的嘴里说出来,也算是得到证实了。 手指关节缓缓的弯曲在了一起,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可是在林承面前她说什么也不能露了陷。“这件事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我会弄明白。”现在也不是得罪林承的时候,林嫣的事情更是亟待解决。 “小嫣呢?你们真的打算把她嫁到杜家去?你舍得啊?他是你的亲妹妹。”一说到林嫣的事情,苏郡格的语调就开始上扬。想想肖存钦的痛心疾首,萎靡不振,林嫣又怀着孩子,苏郡格心急如焚。 “她在对面的屋子里了,不愿意吃饭我就让洋大夫给她打针了。”林承的一句话虽然没有什么温度,但是明显也透着关心。 苏郡格站起身来,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完了,言尽于此多说无益,她准备去看看林嫣。 “林嫣的事情,我不会去管。唐三一家三代对一言堂忠心耿耿,他这样一死,我父亲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不管肖存钦怎么样做低伏小,就算他的警长不当了,这笔仇也是记下了。小嫣就算是不会嫁给杜盛锋,也决不会嫁给肖存钦!”林承言之凿凿的话语让人听着一阵阵的寒意袭来,这样的大夏天竟然让苏郡格心底泛起了冰冷之感。到底还是把他给得罪了。指望不上,那就不指望,本来自己也没有打算让他帮忙。 林嫣笑脸惨白的半坐半倚靠在床头,见到苏郡格来了目光里这才有了丝丝光芒。 “姐姐……”有气无力的话语轻吐出口,柔弱的叫人心疼。 苏郡格点点头,“怎么样了?” “不是我不想吃饭,是我吃不下去,总是想吐。”林嫣抬头看了看那么大一瓶子的药水,还有扎在自己手上的针管。 林承肯定知道林嫣怀孕的事情。 苏郡格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他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妹妹来报复自己,真是太过分了。既是这样,那么他和齐昱为了惩治他偷运药品而利用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突然想起齐云茹劝邱珍的那句话: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就算是母猪会上树了男人也是靠不住。 看着林嫣的憔悴,只希望肖存钦不是这样的男人,念在林嫣对他如此的情深能值得托付一生。 …… 这次从林嫣处回来,苏郡格只觉得身心俱疲。鞋子也懒得换下就坐在沙发上发呆,能有这样的时间好好梳理一下心情也是一种幸运,还好齐昱不在。她现在这样的情状真的不太合适见到他。 画春贴心的端来一杯冰镇的酸梅汁,也只是放下就走人了。眼见着自己的主子从北平回来之后也没有消停的一天,那一场仗把人给消磨殆尽,而今回来却又要处理林嫣的事情,这样的疲于奔命,饶是在强大的人也要有个缓和,可是苏郡格呢? 她本就苦夏,每天吃得很少,脸色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就连那齐耳的短发也不似之前的长发看起来光亮。她的精神不好却还要这样操心,脸上那个浅色疤痕虽然不是那么明显了,可是总也要注意些,这样的大热天里,太阳那么毒,万一给晒出来个好歹,那个疤痕也就处不掉了。 画春看着她这样的萎靡不振却还强打着精神,实在是不忍心,转身便抹着泪水出去了。 苏郡格眼瞅着酸梅端了上来,也没有胃口喝。今天晚上闷热异常,这是南方特有的夏季感觉。原来在北平时候,天气也是热,但是却没有这样的潮湿。若是雷阵雨下过也会有温度下降,多少让人舒坦一会儿。 可是这边就算是大雨过后,仍旧是高温不退又加上湿气太重,天气炎热又加上水汽大,夏天之与苏郡格来说真的是炼狱一般的难熬。 齐昱回来时见到苏郡格这样的状态,上前安慰问话,她却也是态度冷漠,连一句话也懒得出口。 “今天是七夕,出去走走吧?”齐昱总要寻个什么节目来缓解一下最近的紧张气氛,自察省战事以来,她的眉头何曾舒展过? ... 壹陆贰·空辜负锦堂风月 http://.biquxs.info/ ?“没心情。”苏郡格抬眼看了看齐昱,好明显的无精打采。 “越是没有心情,越是该出去走走。南方过七夕比你们北方过年都热闹。跟我出去一趟,保准你不后悔。” 他又是单膝跪地的跟她说话。从未觉得这样的“卑躬屈膝”有何不妥,反而是她觉得不太心安理得。 上次他们这样说话还是在去欧洲的船上,那天是他的生日,她却双手空空…… 苏郡格这样想着便觉得心里一丝亏欠,便点头答应了。 本想只是简单的出门走走,却没有想到齐昱准备了车。苏郡格就问去哪里。 “秘密。”齐昱神秘一笑,便拥着她上了车。车上竟然连司机也没有,齐昱亲自驾车。 大上海的三千繁华在车窗外一一闪过苏郡格的眼眸,初上的霓虹灯盏耀目竟有些刺目。 齐昱不经意间瞥见她的落寞表情,一时心疼不已,她真的是太累了…… 车子一路由华彩无限的城市开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外。 几个小时下去,苏郡格已经在不知不觉得中睡着。醒来时却发现齐昱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四周静谧而安详,暑气虽未消散,但是终归是嗅到了一丝的凉意,有水泽之畔的味道。 揉了揉眼睛,苏郡格问:“这是哪里?” “锦溪。” “锦溪?” 当年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应该就是这样的景象了。 沿溪而行,听流水淙淙,蛙声蝉鸣两相和,水汽弥漫,空气中夹杂着水草的青气。盛夏之中,这种清爽宜人的快感真不多见。 苏郡格对于这样的微分也是非常享受,齐昱怕她刚刚睡醒受了凉,自她身后给披上一方围巾,将她裹在怀里。 “大热天,又不冷。”苏郡格从他怀里退出。 齐昱对她的刻意疏远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又拉住她的手,往小镇深处走去。 方才听到的浅浅歌声,杳杳人语便离他们越来越近,欢声笑语冲撞耳膜,两人的步伐不自觉中加快了些许。 诚然,齐昱不欺苏郡格,南方的七夕节果然是别具一格的新鲜。 河边上摆了好些的红木桌子上置茶酒水果,特别是称为五子的桂圆,红枣,榛子,花生和瓜子,还有鲜花插瓶又放了香炉,相约而来的女子们在案前焚香跪拜。 这日又称乞巧,所以女子们也都身着盛装,个个艳丽娇俏,便是乡下这些足不出户的女人们这日也是轻松许多,喜笑颜开地于跪拜织女星之后围在桌前一面闲话家常,一面祈愿祝祷,一面玩些穿针游戏。 还有三五一堆正在剪窗花做纸船,颜色五彩形状各异,上面都搁了许多的许愿纸条,里面点燃红烛,在水波涟漪的河面上漂浮开练。灯光,水色相映成趣,果然南方水乡的别样风情是有一番引人入胜的滋味。 “要不要也做一个?”齐昱在苏郡格耳边问道。 苏郡格摇摇头。景色是美则美矣,心愿也是诚则诚矣。只是这河灯在深不见底的河水中,放出手去便再难收回,柔弱灯光在茫茫水泽中渺小又无奈说不定一个浪花便会立马倾覆。 他要她也做一个河灯,这是对他们感情的隐喻吗? “我有点饿了,有什么吃的吗?”苏郡格实在不想继续河灯的话题。 “当然,这个时节,鱼虾正鲜。”齐昱心里却在责怪他的粗心大意,都什么钟点了,只顾着哄她开心,却忘了饱她肚皮。 走进了一个古香古色的门庭,却不是什么对外营业的饭馆,而是平常人家的小院。 见到这两个人捡来也并不见外,苏郡格就知道齐昱敢这样带着她出来,应该也就是早已安排妥当的。他每次都背地里安排,何曾让她操心过? 这家人只有老夫妻二人,看面相也是朴实敦厚。 “少帅来了,少夫人好。”男主人先上来打招呼。 “老晋。”齐昱点头,苏郡格也跟着颔首一笑,算是回应。 齐昱给苏郡格解释,老晋是原来在沪军军部里当过伙夫的,后来老了就在这里颐养天年了。今天一定让她尝尝老晋的拿手绝活,豆腐鱼汤和清蒸河虾。 **点钟才吃上晚饭,苏郡格这回是真的饿透了。齐昱看着苏郡格的大快朵颐,就觉得心安不少,这是入夏几个月来她最能吃的一天了,能吃是福,身体也就不会搞坏。 夜深,天幕上银河中星辉熠熠,牵牛星和织女星遥相对望,这亘古的传奇如此美好却残忍。 宵夜用毕,苏郡格站在临街二层的露台上望着河水发呆。听见木质的楼梯发出咯吱的响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齐昱上来了。 “还不睡?”齐昱贴近她。 察觉到他的不规矩,苏郡格一阵心烦。冷冷的瞄了他一眼,“我今天身上不太方便……”声音不大,生硬的声音还透露出一点点的难为情。 齐昱一愣,这是她头一回拒绝他,回想一下画春给她端的冰镇酸梅汤她都没有喝,应该也是这个原因了。 讪讪一笑缩回了手,齐昱便准备睡下了,眼睁睁的看着美人在侧,唯辜负了这**良辰。到底还是她的身子重要,来日方长嘛! ... 壹陆叁·笙歌梦断蒺藜沙 http://.biquxs.info/ ?第二日清晨,鸡鸣二遍苏郡格便起了身,按理说昨天睡得晚,应当懒起才是,大约是择床的原因,怎么就睡不着了。 却没有想到昨天还是漫天的星河灿烂,此时窗外飘洒雨滴,碎如珠翠坠落泽国,敲打窗棂屋檐,激起小小的水花,仿佛精灵下凡人间,美丽而多情。这真是夏天不过见的场景,可算是转念一想,后天就是处暑了,暑热未退先沾秋凉。 没有惊动齐昱,苏郡格独个下楼。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潮气很重,深深呼吸一下确实满满的清凉。 找了一把油纸伞撑开,走进雨中,太早,没有什么人。唯听雨声滴答,就在这样一个清晨,干净安逸,让人不由会心一笑。 苏郡格极少穿旗袍,她这人平日的好恶也并不那么明显,第一样是骑马,这第二样便是旗袍了,只觉得旗袍的样式太不方便也不够内敛。 可是昨天出来的匆忙,替换的衣服只剩这件纯白色的短袖旗袍了。 矮跟的皮鞋踏在浅浅的水渍上吧嗒一声,溅起的水花四散开来。信步而行,苏郡格觉得从未有过这么好的心情,也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下雨的天气。 伸手去接伞沿上滴下来的水珠,恰好落在指尖,晶莹剔透,倒映着全部的世界。折射出来的光彩绚烂了整个天地,这样普通的水珠而已,此刻,却犹胜珍珠一般宝贵。 安楚辰时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此处见到苏郡格,所谓的偶然邂逅而已,在他看来却成了缘分使然。 隔着雨帘,她俏皮的短发长了好多,已经把耳垂给遮住。雪白的旗袍上星星点点的泥点不似污垢,倒像是白色的宣纸上留下的泼墨留白,浅黄色的油纸伞掩映下感觉她竟然也会是弱质纤纤,腰肢细软盈盈不胜一握。 虽已嫁为人妇,但是时光似乎特别的偏爱她,多少年过去了,她终究还是那个样子,丝毫没有改变。如果不是这周遭的景物提醒,安楚辰就好像又回到那年的北平,她依旧如初。 因为溪中游鱼借着下雨在水面上透气,各色锦鲤汇聚,引得苏郡格驻足观看,却在倒影中见到了安楚辰正在注视自己的样子。 抬头望去,他烟灰色的衬衫挽了袖口,两手空空,连伞也没打,正在石桥上与自己的视线恰巧相撞。 幸好这一会儿雨下的不那么大了,否则他一定狼狈。然而见到她,他早已心神都被摄了去,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本来苏郡格是有些吃惊的,可是看他这样神情,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一时之间倒是不知是进是退了。也就这样茫然不知所措的,就这样四目相对,一个痴心不改,另一个漠然置之。 “郡格?郡格……苏郡格……” 身后传来的声音异常熟悉。 苏郡格立时转身,恰好看到齐昱。 细雨中,他连鞋子都没有穿,赤足从远处踩水跑过来。青石板上他所过之处,一路上水花四溅。 他只穿了一身丝质的睡衣,腿脚处也被卷的老高,就好像要下水摸鱼一般。烟雨朦胧中,那上好的材质早被淋得成了深一块浅一块的颜色,却丝毫不再他的关心之中。 苏郡格心中陡然一疼,立马大步朝他走去。原本齐昱应该是将她一把揽在怀里,可是她临到身前,他思量了一下,竟然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我身上湿透了,万一弄到你身上感冒可不好。” 苏郡格将伞也遮到他的头顶,问他:“你跑出来干什么?” “一醒来发现你不见了,吓死我了。下着雨,不要到处乱跑。万一出了事怎么办?”齐昱责怪的口气中全都是关心。 “我就是随便溜达一下。”苏郡格浅笑回应。 安楚辰依旧站在桥上,看着苏郡格回到齐昱的身边,看着苏郡格为齐昱撑伞,看到齐昱将苏郡格碎发掖到她的耳后。 他们是夫妻,她嫁人了…… ... 壹陆肆·露粟枝柔怯栖凤 http://.biquxs.info/ ?安楚辰到锦溪来真的是实属巧合,还不是因为在北平被他那老于世故的兄长给逼急了,出来散个心。顺道看看这边的丝织行业经营状况如何,来锦溪则是顺道路过,见识一下这里的紫砂工艺,再买几个紫砂壶宋玉生意来往的客户。 齐昱眼见着安楚辰到此,心里自然是不痛快,可是他自由他的一番安排——请安楚辰吃饭。 对于齐昱这样的安排,苏郡格自然是明白他其中的深意,一彰显大度,二宣誓主权。 之于苏郡格来说她在考虑的是安楚辰的到来好像为解决林嫣的事情可以帮衬不少。 中午时候,苏郡格见到赴约而来的安楚辰。他早已换去了清晨被淋湿的烟灰色衬衫,这会儿一件牙黄的长衫罩在外面,整个人不似商贾却像书生。 齐昱也是一改早上的狼狈模样,换了一件和苏郡格旗袍一样雪白的衬衫,领口半敞,恰当的将锁骨浅露,一种慵懒的闲散气息扑面而来,和周围的环境有一种恰如其分的和谐,更是和苏郡格的一袭旗袍相辅相成。最显然的是,他已经将老晋家当做了自己的地盘。 如此的登堂入室,苏郡格倒是觉得有点对不起老晋两口子。不过看了看齐昱和安楚辰毫无见外的样子,老晋家也是泰然处之,苏郡格唯有强迫自己心安理得了。 饭桌上,齐昱对苏郡格的关怀有加,虽然也是出于真心,但更过的还是“居心不良”的显摆给安楚辰看,苏郡格心领神会也是全力配合,再说了被人这样照顾着那真的是却之不恭了。 眼见着他将红烧鱼的刺儿全部挑干净,清水虾的虾线也被摘除,这样的亲力亲为,事无巨细,苏郡格突然想到了齐昱对她说多的那句话,“我会好好对你,好到让你再也不想离开我,好到让别的男人永远无法靠近……” 可是利用她牵制林承又怎么算?与东北军章显昌的暗中勾结又怎么算? 对她好,好到让她再也舍不得离开? 呵,应该是好到怎么样才可以弥补掉这些嫌隙吧! 苏郡格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后悔了,在还未完全看清他这个人之前就先爱上了他。 端了一杯藕汁,刚把杯沿碰到了唇边,却被齐昱拦下。“这是冰镇过的,太凉了。你现在不合适喝这个。”转而递给她另一杯,“给这杯,没有那么凉。” 他还记得她为了婉拒编的瞎话。 可是当着安楚辰的面儿,如此的私密话题,还是让苏郡格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便默不作声的饮了一口藕汁,以掩盖自己的羞怯。 安楚辰不是傻子,当然也能看出齐昱的煞费苦心,他深谙其中道理,却也觉得欣慰。苏郡格能得到他如此的呵护,倒也是没有白嫁给他。再者,依着苏郡格那种个性,如果齐昱不是有过人之处,不是良心发现的一心为她着想,她一定也不会这般“委曲求全”的配合。 也好,他知道心疼她就好,她愿意让他心疼更好。 “安董事是不是也要去上海?”苏郡格问道。 “是啊,顺便去上海看看。”安楚辰抬眸望她。林嫣的事情多少他也听说了一些。 “那我们可以结伴回去。”苏郡格又将目光转向齐昱,似是征求意见。 “当然,这一路上可就热闹多了。”齐昱不太明白苏郡格的安排,听她这样邀请安楚辰应该也有她的道理。 “你们不嫌弃我这样妨碍到你们吧?”安楚辰开玩笑的话语却没有丝毫能笑出来的意思。 “怎么会。”苏郡格浅笑一下,接着又道,“林嫣的事情,安董事听说了吗?” “知道一点点。”安楚辰倒是不太感兴趣。 齐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安楚辰去上海,齐眉该怎么办?他对齐眉没有想法,那么齐眉呢?说了不让这两人见面的,这一去上海……但苏郡格提起的却是林嫣的事情,看来他真的是信她信对了。 …… ... 壹陆伍·雾花吹鬓海风寒 http://.biquxs.info/ ?回到上海之后的几天,齐昱基本上都没有和苏郡格搭上话。 先是苏郡格单独和安楚辰谈了一下,而后又往林家去了几趟,林承眼巴巴的看着苏郡格在自己的面前晃了几回,却压根正眼都没瞧过他,此刻倒是羡慕安楚辰了。他是用的什么法子让苏郡格与他过往密切的? 然而就在每个人都还看不懂这其中奥妙之时,却突然传出了惊天的消息,安楚辰到林家提亲,要娶林嫣! 齐昱听到消息的来源是肖存钦的嘴里,虽然表面上看来肖存钦仍旧是颓废无能,但是显然他没有之前的绝望沉沦了,总之是让人欣慰了许多。 “小嫣孕吐的厉害,再这样下去要是显怀了,迟早要出事的。林老爷子因为唐三死在狱中不依不饶,说不定真的会让小嫣落胎。现在安楚辰愿意出手帮忙,娶小嫣,先让她出了林家的大门再说。” 肖存钦酒瓶扬起一大口酒就这样疯狂的灌进嘴里。 齐昱拿起另一瓶一仰脖子也跟肖存钦一样大口灌酒,心中苦楚莫名随着酒味泛起,“我都不知道这件事竟然是她的杰作,不过想想,依着她这样的能力,这事办成这样最为恰当!也只有她……只有她……” 嘟嘟囔囔的说着,齐昱不知不觉中也是好几瓶烈酒下了肚,大夏天的高度酒下肚那种感觉就像是火苗从嗓子眼直蹿到五脏六腑,而后全身就如即将要膨胀爆炸的炮仗一样,打了一个酒嗝却又一切归于平静。 反复几次,肖存钦的屋子里酒瓶已经堆积如山,齐昱起身告辞。 摇摇晃晃的准备回家,幸好邵震一直门外候着,要不是有他齐昱估计半道上就能栽倒路边。 因为要安排林嫣结婚的事情,苏郡格觉得齐府人多眼杂,就把一些安排放在了苏公馆。她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不过就是为了给济民会的孩子们换换胃口做个蘑菇汤烤面包之类的,结果弄成了请全家吃牛排。所以邵震接了齐昱也是直奔苏公馆,要不回去了少夫人不在也没有能够妥当照顾。 可是当齐昱在邵震的扶持之下刚下车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什么奇怪的,苏公馆门口停了安楚辰的车子。这么晚了…… 齐昱一把甩开邵震的扶持,歪歪斜斜的往门里走,就看到大厅中间的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揉了揉眼睛,齐昱猛然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些。 苏郡格和安楚辰? 这唱的什么戏?三娘教子吗? 安楚辰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苏郡格的脚下,头低的很深,显然是一副认罪伏法的样子,而苏郡格呢,一脸的惊讶她定是没有料到安楚辰这样的出格举动。 齐昱被这一场景惊得酒醒了大半,虽然脑子混乱,却还有定力,于是愣愣的看着这两人,他也是看不明白了。 就连随后跟上的邵震也是着实吓了一跳。 “我愿意娶林嫣,郡格,不因为你说服你父亲把币制改革的事情交给我们安家的银行。我是个商人,是安家的人,可是我也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不只有银元和生意!你让我娶林嫣,我就娶,因为我欠你的!我是为了你才娶她!可是,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安楚辰的声音激动,甚至有痛哭的声音夹杂其中。那种痛苦绝望,那种愤恨不已,苏郡格好像突然明白了安楚辰,他其实亦是善良,那件事安楚辰有着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身不由己…… “你别这样,你先起来,你这样跪着我算什么?”苏郡格伸手去拉他。这些年,他们之间无法释怀就像着隔着一道鸿沟,她的讳莫如深,他的良心谴责,这场恩怨连带着齐眉的暗恋,似乎都会因为迎娶林嫣而终结。 见拉他不起,苏郡格唯有放任自由,“如果你把娶当成一种赎罪,那就都算到我的头上好了。但是我想让你帮林嫣一把,因为现在这样的局面,你是最好的选择。” “不想起就不要起!”齐昱大吼一声,突然掏出枪来,对着安楚辰跪着的地方就是一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惊起众人一身冷汗。 回过神来,苏郡格先行动,一步跨到安楚辰一侧,看了一下,还好没有伤到人,只是在地上留了一个弹坑。 “邵副官,你先送安董事回去。”这样的局面唯有苏郡格能把持得了。 齐昱眸中血丝满布,目露凶光,酒劲上来整个人都有些驾驭不住,领带拉开倚在门扉上大口喘气。苏郡格踱步到他的面前,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叫人不由得皱眉。 “你……”苏郡格话还没有说完,齐昱就从她身边冲了出去,直奔洗手间。 而后一阵呕吐声响起,让人是疼不得气不得,苏郡格抱臂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喝成这个样子,还差点伤了安楚辰,几天后就是婚礼,这个时候安楚辰万一受伤这算怎么回事?! 再出来之后,齐昱的酒完全吐完,脑仁有点疼。看到苏郡格坐在沙发上看着婚礼安排,前面摆了个大海碗……应该是醒酒汤。 齐昱一个箭步过去就把苏郡格从沙发上扛了起来,等不到苏郡格呼救人就跟着他上了楼梯。幸好没有什么人,苏郡格这回可以毫无顾忌的反抗了,一拳又一拳的打在齐昱的背上,“你放开我,放我下来,齐昱,你放开我!” 而他,就跟聋了一样! ... 壹陆陆·碧纱窗外静无人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被整个的摔在床上,还好床垫柔软,否则绝对会有大卸八块的痛楚。刚想要起身,就被他扑倒压在身下,一个字也不说就是胡乱的吻着。不过,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是啃。苏郡格闻着他身上的酒味,自己也觉得恶心。 “齐昱你放开我,干什么你,唔……唔……放开,放开……”苏郡格拼尽全力挣扎却丝毫不能动他半分。 齐昱也是急了,扯下来领带竟然直接就系住了苏郡格的手腕,另一头绑在床头上,以惩罚她的反抗而不能让自己得手。 “你疯了啊?不要!不要!……” 苏郡格的声音渐渐被压制下来,挣扎也不像原来那么强烈…… 苏郡格突然心如止水,她明白了什么叫蹂躏,什么叫残暴。她停止挣扎,任由他如忍饥挨饿了很久的豹子好容易抓到了肥羊一般的在自己身上肆意妄为。 那种疼痛,时间长了竟然有些麻木,麻木到苏郡格觉得这个身子就好像是别人的一样。泪水顺脸颊流下,无声的渗进枕头里,就像是这时的她死气沉沉。 齐昱自己也是自己折腾的太累就趴倒在她身上。突然一个激灵,撑起身子,看着她就像是被摆弄断了线的木偶,一脸的绝望,泪痕交错,锁骨上还有深深浅浅的红色痕迹。 老天,他都干了什么!?他拿她当什么了?! 齐昱的酒一下子醒了,就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一样。缓缓的坐起身子,翻身仰面躺在她的身边。恐惧突然袭来,这是他头一回这样的害怕。 “帮我解开。”苏郡格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 齐昱惊讶自己的作为,居然还把她给绑住了。解开领带,齐昱一下子抱住苏郡格的身体,喃喃自语一般:“对不起,郡格,我,我喝多了……我……” “放手。”她的语气轻轻,抓起身边的一条线毯围在身上,然后起身,却又坐回了床上。那样的疼痛,那样的不堪,苏郡格现在瘫软的如一滩烂泥。 齐昱上去抱住她,心揪到一起。“我抱你去……” “别碰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苏郡格目光决绝。 齐昱这会儿也是上了倔劲儿,就是抱着她说什么都不撒手。“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耍赖一般的声调。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爱你自己?是不是觉得拥有我了就特别有成就感?特别能满足你的虚荣心?明知道我忌讳什么,你却……”苏郡格被紧拥在怀里动一下都觉得骨头要散架了。“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齐昱,我不能原谅你!” “不原谅就不原谅,恨我也好,爱我也罢,不原谅我也行,只要你别把我当陌生人,别不理我。我错了,我是喝得太多了,又看见那个,那个安楚辰,他……我糊涂了,我犯晕了,郡格,别不理我,求求你了。好不好?我发誓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齐昱可怜巴巴的腔调让人听着好气又好笑。 可是苏郡格却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我先去洗漱,待会儿有事给你说。” 现在齐昱目光扫过这个卧室,那种惨不忍睹的程度,简直就和暴风雨过境之后的场面毫无二致,那条水蓝的百褶连衣裙好像是上周刚刚做的,她也就穿过一次吧。 齐昱将它拎在手里,不说扣子一颗都找不到,就连前襟也撕全部脱了线,抽了丝。倒抽了一口凉气,刚才他都干了什么? 再看看床上的铺盖,枕头薄被凉席一一被扔在了地上,床头的台灯,灯泡粉碎,灯罩上的布料剥离。这样的场面要是让佣人来收拾也未免太让人脸上挂不住了,齐昱干脆自己动手。 等苏郡格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收拾妥当,齐昱也在客房的浴室洗漱完毕。拿了一块毛巾自动自觉的将她的头发擦干,苏郡格也不多做他想,就由着他去。 揽着她的肩膀一同靠在床头,齐昱问她,“不是说有事给我说,什么事?” “安楚辰要娶林嫣这件事,之前没有给你说。他今天有些激动而已。” “我听肖存钦说了。” 长久的沉默,齐昱把玩着她的发梢,顺滑,只是头发有些太短了,还是喜欢她长发的时候。 “婚礼也定在圣心教堂了?” 苏郡格点头。 “林承怎么说?”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闻不问。说是已经被算计怕了,闲事是再也不敢多管了。” 说完这话,苏郡格抬头看看齐昱的脸色。微微有点变化,却也看不分明。 就算是不提林承的事情,回想那日她让齐昱拖着去了军部在会客室里发现的那枚子弹,也足以让苏郡格起了疑心。 从这枚子弹的弹壳可以看出是齐昱高级配枪专用的子弹,他从来都枪不离身,能让他在会客室里动枪的,一定不是俗事。 会是谁死在了这里? ... 壹陆柒·浩歌惊得浮云散 http://.biquxs.info/ ?还有简奉仪给过她的照片,邵震和一个人的私下会面,他到现在也没有解释清,只说是乡下的亲戚来上海因为欠了赌债来借钱的。 至于章显昌抛出来的那句话,苏郡格反复琢磨,也应该不是凭空而来。要是没有见过齐昱,就他那天的一身打扮,怎么就能认出了是他呢?这其中的蹊跷到底又有多少,他又是打算还有多少事是要把自己给蒙在鼓里,浑然不知的? “太晚了,睡吧。”齐昱将她拥在怀里,不松不紧刚好让她睡得舒服。 可是苏郡格心中有事,又怎么会睡的照。背过身去不想看他,却总难逃去他的面容和话语在自己的眼前耳边来回的转悠。她是不是该宽宽自己的心,要想得开,或许她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堪,万一真的就是自己多想了,岂不是徒给自己添了心事,也伤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好容易走到这一步,这是何必呢? 为什么不再像那时初到上海,他过他的,她过她的,毫不相干,不用为了这些事情废寝忘食,牵肠挂肚。 如果说留在北平是个错,那么嫁到上海来就是错上加错,而现在爱上齐昱则就成了一错再错。 苏郡格到此才算认清,纵你有千般能力却也无法逃出命运的羁绊,谁又能预知未来? 察觉到她睡得并不实在,齐昱贴在她耳边问:“怎么了?是不是太疼了?我给你找药去,好不好?” 苏郡格翻了个身,黑暗中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只是淡淡的一句,“不用了。” 长久的沉默,这样的沉默甚至足以毁灭一切…… “你那密电研究出来什么究竟了吗?”苏郡格率先开口。 “还没有。”齐昱也不想讨论这个。 这样一个转换话题的好时机就让他给生生错过了。不过苏郡格不知道的是齐昱已经查出来了密电发出的位置,竟然是在圣心教堂附近。这真是一时难办,会不会又和苏郡格有关? “你最近留心着三姨娘,她有点不太对劲。” “你也察觉了?” “是。那天我去求她帮忙见林嫣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外面风言风语也多,她最好不要出什么岔子,齐晓还年轻,不要毁在她的手里。” 这事真的难办,要保全齐晓,还要规矩住许惠冉,真的是要煞费脑筋,也要煞费苦心。 “她的事情交给我,你先操心着林嫣吧。” 齐昱其实是打心眼里感激苏郡格的安排,安楚辰这样一娶林嫣该为他解决了多少麻烦啊。齐眉对安楚辰的死心不改可以告一段落,肖存钦也可以与林嫣双宿双飞,安家的银行得了币制改革的好处,不光是在北平尽心尽力,就连苏州纺织厂的生产也是绝无懈怠。 那时说过她的心有七窍玲珑,真是不假。 下巴蹭在她的头发上,那股子清淡的茉莉香,让齐昱渐渐沉醉,为什么在一开始他没有就爱上她,为什么一开始他没有成为她的良人,这一切是不是太迟了? 她说不去找林承就真的没有去找他,反而是放下身段与许惠冉周旋。打心眼里烦感安楚辰,却还是为了林嫣,将北平币制改革的事情交给了安氏的银行,甚至不惜颜面的去要求安楚辰。 她苏郡格那是苏淳严的独生女儿,是北洋府的千金大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样的委屈与别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更何况是她。 而他,竟然还为了争风吃醋这样的伤害她,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虽然现在两个人同榻而眠,但是齐昱总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在北平时候的关系亲密。 苏郡格话少,面冷,可是她心热,而如今,她虽然表面上并无反常,可是齐昱仍能感觉到,在她的心里或许对他早有了变化,而且这样的变化绝对不是向好的方面。 虑及此处,齐昱突然觉得心中一丝寒意,不自觉中又将她抱紧。 苏郡格轻轻的动了动,显然是被桎梏的不太舒服。 “怎么了?”齐昱轻声问道。 “放开我,有点疼,我想睡了。”苏郡格翻过去身子背对着他。 突然的两手空空,齐昱的心也一同坠落。伤她,太重。 ... 壹陆捌·玉人泣别声渐杳 http://.biquxs.info/ ?林府里,林忠熙独自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气。照片上的人美艳如花,细看倒是有着和林嫣相仿的眉眼。毋庸置疑,便是林嫣的母亲。 老爷子如此这般的状态,倒是让林承有些弄不懂了。他在门外站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苏郡格是那种从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也希望别人不要给她添麻烦的性格。 可是他林承就是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苏郡格能说动安楚辰来娶林嫣。她是没有给自己添麻烦,而现在他看着父亲的样子,自己反而想去给她添麻烦了。 那林忠熙以他那洞悉一切的观察能力,随便想想就知道让安楚辰来提亲,那就是个迂回策略。肖存钦,肖存钦……家事,学识,才干,他林忠熙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青年才俊若非因为唐三的事情,他怎么说都是一个上上层的人选。可是,他总要给一言堂上上下下的那些兄弟们一个交代,特别是每个分堂的堂主们。 林忠熙最后点了点头,这个苏郡格真是个非凡的人物,竟然能想到这样的策略也恰好能应对杜家的提亲。 杜家的独子杜盛锋那是上海滩有名的花花公子,林嫣嫁给他,绝对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是碍于情面,林忠熙和杜天坤生意上的过往,他又不得不与海龙帮打起了太极。 杜家三番五次的上门也是让林忠熙头疼不已,这回安楚辰提亲,就恰好解了燃眉之急。就如当年许惠冉想让林嫣嫁入齐府一样,齐庚泽最后的决定是北上向苏淳严提亲。而今安楚辰的出面恰好就让这样的戏码重现了辉煌。 杜家一样也会掂量一下自己与安氏之间的差距。别的不说就安楚辰的相貌堂堂,儒雅绅士,往那里一站就将杜盛锋的猥琐样子给比下去了。 杜天坤也不是个傻子,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心里再清楚不过,自然也就知难而退了。 林老爷子嘴角边上浮出浅笑一抹,倒也不知道是为了苏郡格的上上之策还是为了自己闺女的良好归宿。也罢,年轻人的天下了,就由着他们吧。 “父亲。”林承实在是挨不过去终于敲了门。 “进来。”林忠熙转过身去。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看看他那强打精神的样子,就知道昨晚不是彻夜买醉,就是又熬了夜无眠。两个孩子,却没有一个叫人省心的。 “林嫣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您,过去看看吧?” 林忠熙点了点头,柱了手杖便由林承扶着出去。 自从那件事闹了出去,林忠熙大约有一个月硬是没有看林嫣一眼。当父亲的不是心狠,而是实在拿不出良策来应对自己宝贝女儿的泪水涟涟。 明天她就要出嫁,说什么也总要来看看她准备的如何了。 林嫣神色黯然的坐在梳妆台前,怔怔忡忡的看着佣人们给她收拾东西,没有一丝即将嫁人的喜悦。看到林忠熙前来,犹豫的站起身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恰当。 “准备的如何了?”倒是林忠熙先发了话。 “父亲……”林嫣那张小脸上面的表情杂糅了惊喜,不舍,难过还有亏欠。 她也不是没有怨恨过,只是,而今就要出阁,眼看着林忠熙的两鬓斑白和并不利落的腿脚,她到底还是他的女儿,血缘关系永远是割不断的。 “回老爷的话,都收拾好了。这是礼单,您请过目。”佣人的插话这才让悲凉的气氛多少缓解了许多。 “那就好,那就好……” 养了将近二十年的闺女,一朝就要嫁与他人为妇,说舍不得一点都不会假了。 “你们都出去吧。”林承差遣下人们退下,他知道现在是缓解矛盾的最好时机。 留这林家三口在房间里,气氛骤然凝结,却是说什么都不合适了。 林承知道自己是最合适的调节剂,于是自林忠熙的手上接过礼单,细细的打量一番。 “父亲,这里的铺盖要不要换成云锦被面的。那个软和些,绣工也好。现在六铺六盖,还有不要再加点?” “也行。现在换还来得及吗?”林忠熙抬头征求女儿的意见。 “当然来得及。”不等到林嫣搭话,林承抢先了一步。 林忠熙说过自从林嫣回国之后就不像从前那么的听话了,先是非要到学校去教书,现在又是要嫁肖存钦,没有一刻消停过。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顾忌着女儿的感受。林承知道林嫣马上就又要忍不住眼泪了,好容易缓和的气氛,说什么也不能搞砸了,于是他先一步回话。 而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是苏郡格前来拜访。 林承的心口一紧,她来或不来,都让他寝食难安。 “父亲,那我先下去准备了。”这样的借口显然是有意躲着苏郡格的。 林忠熙点了点头,不见更好。自己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报复在儿女身上,好好的两个人都折损在了情爱之中。 林忠熙觉得自己也是该单独见见苏郡格的时候了。至于是该感谢,还是该责怪,他也未可知。 ... 壹陆玖·雏莺声在小帘栊 http://.biquxs.info/ ?安楚辰娶林嫣风光大造之后,再让他们二人和离,然后肖存钦带林嫣去美国。林忠熙就害怕林嫣有这样的离婚经历,到了肖存钦的家里会受公公婆婆的闲话,抬不起头来。 “少夫人早。” “林老爷早。” 相互问候之后,苏郡格就等着林忠熙发话了。他这样的单独会见,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当然也做好了应对之策。 “少夫人为小女之事真是费心了。林某人感谢之至。”该有的客气林忠熙一样也不会少。 “哪里哪里,倒是林老爷的深明大义让郡格佩服。自己的孩子有谁不是真心疼爱呢?”苏郡格一上来就戳中了林忠熙的软肋,为了孩子,你这当爹的就该同意。 “是啊,小嫣是让我给宠坏了。倒是有你这样的一个挚友才能说得动她,我这个当父亲,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啊。”林忠熙的潜台词就是林嫣都是让你给带坏的。 “我与她年纪相当,自然也是话语投机。小嫣虽然有些孩子气,但是为人处世她自有分寸。安董事与小嫣是多年的同窗,两个人这样的结合也总好过嫁到杜家,明珠暗投的好。林老爷能够同意小嫣与安董事结合,不也是深谙其中道理吗?”苏郡格也不想多废话,总之你是同意了的也就多说无益。 林忠熙被她堵得没话说。这个苏郡格看上去和颜悦色,却没有想到还是个手段非常,心思也是如此的狡狯。齐昱有这样的媳妇,也难怪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我今天来是想给林老爷说一声,安家的人今天下午就到上海了。说是想和您见见面。等会儿我去见见小嫣,也给她知会一声。这都要准备结婚了,两家人还没有正式的见上一见,怎么都说不过去呀。”苏郡格一鼓作气的把林忠熙给逼到了死角,安家人来了,你想反悔都没有机会了。苏郡格的疾言厉色只因为她还不知道林忠熙心里的想法,他是赞同苏郡格这样安排的。 “也是。”林忠熙唯有退败。说到底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何必如此锱铢必较呢? “那我先去小嫣了,告辞。”苏郡格莞尔一笑,退出了房间。 …… 苏郡格拉着林嫣手,安慰她,“看你,不要哭了。眼睛哭肿了,明天上了妆也遮不住。再说了这样对孩子也不好啊。现在一切都见明朗,你再哭可就说不过去了。” “姐姐,你从北平回来就开始为我的事情操心,我都没有好好问问你你在那边是怎么熬过来的。一个女人家在战场上打仗,那是多危险的事情啊。”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熬过来嘛?你呀,就不要再操心了。明天就做新娘子了,开心点啊。有机会我会给你讲讲我是怎么英明神武的打仗的,好不好?”苏郡格为了把林嫣的眼泪给哄回去,真的是使出浑身解数。“现在不能说,你怀着孕,听到这些打打杀杀的对孩子不好的。” 林嫣点点头,终于破涕为笑。 “下午的时候安家人就到上海了。安楚辰的大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安楚辰也提醒我了,说是见他的时候说话要小心些。特别是不能让他知道你怀孕的事情,万一漏了馅儿,咱们就前功尽弃了。我就怕你啊,现在孕吐的厉害,万一见面吃饭的时候表现了出来那就不好了。咱们要想想法子,怎么能不去吃饭,再说了你也不能喝酒,这怎么才能躲过去的。” “是啊,姐姐,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就是不能闻那些荤腥的东西,闻了就会恶心。万一要是表现出来,那真的就完蛋了。”林嫣的小脸又皱在了一起。 “不要着急,咱们总会有对策的。等会儿安楚辰就会过来,咱们一起合计一下,怎么应对。” ... 壹柒零·采燕赵天然丽譕 http://.biquxs.info/ ?安楚辰赶到后将林嫣从林府里接了出来,这样的借口好编,准新郎带着准新娘出门天经地义。然而这位准新娘出了门之后见得人却是安楚辰定下来的伴郎肖存钦。 明白的人自然不会奇怪,可是不明白的人也就要费一番思量了。难得安楚辰安排妥当,自然也就不会让这件事情败露。 这样的一个档口让林嫣见到肖存钦那真的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功德了。 眼看着这两个苦命鸳鸯那催人泪下的相逢场景,苏郡格觉得自己再多呆下去也是无意,更何况现在还有安楚辰在一旁。 眼见着苏郡格有离开的意思,安楚辰自然挽留,“那晚上两家人会面的事情,你和小嫣是怎么商量的?” “她孕吐厉害不能见荤腥,更是不能喝酒。你自己看着办吧!”苏郡格这回倒是干脆利索的把问题抛给了安楚辰。“或者你和肖警长一起商量一下对策吧。” 苏郡格把苏公馆借给这几个人,自己却全身而退的出了门。本想着是躲个清静,却恰遇林承前来。 两个人的眼神相撞,却都是漠然置之。安楚辰跟到门口,见到这般情况,真是有点弄不明白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竟然生分到连个招呼都不打的份上了? 林承送上前线的那些药品怎么也没能换来她的真心,反而是越发的叫人觉得他们的关系冷淡到毫无人性的地步。 就这样的擦肩而过,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迟疑。 等事后安楚辰才知道,苏郡格岂是那种白白占人便宜却仍能心安理得的人?她将六十箱黄金的钱全部划到了申丰银行一言堂的账户上。 林承见到这笔钱的时候心里陡然寒凉,她这是明摆着跟自己划清楚界限了。 告诉她齐昱利用她又能如何?她的心始终都是在他的身上。她说过了她爱齐昱,这真的不假。 其实难道不是他一直在骗自己,想着如此的全心全意为她,多少能让她为自己驻足。可是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呢?真的是让她与齐昱离婚,改嫁自己?还是就保持着这样的不清不楚? 苏郡格是何等的聪敏,她怎么可能让自己身置这样的一个泥沼之中。 看着苏郡格渐行渐远的身影,安楚辰才将目光收回,主题也就转到了走进的林承身上。 两个人也没有太多的话好说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林承瞅着自己的这两位准妹夫,心里却是不禁感叹,他就这一个妹妹,还未出嫁就已经将再嫁人选定好了,他能说这也真是荒唐到叫人无奈至极吗? 干咳一声,引得林嫣和肖存钦注意。林承就开了腔,“她现在怀着孕,你就这样由着她哭?不为自己也总为孩子考虑一下吧?” 一出口便是责怪,话还是给肖存钦说的。虽然听着口气不怎样,但是,这两个人却感激于心。 林嫣知道哥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种心情不在话下。肖存钦则更是要感激涕零了,斗了这么多年,最后的结果是林承终于以当上他的大舅子这种方式冰释前嫌。 安楚辰见此情形正好也是他恰当插入的好时机,于是赶紧说道:“五点钟我去接他们,晚宴定在八点。现在考虑一下小嫣吃饭时该怎么办。” 林承带来一瓶药,递给林嫣。解释说:“这是可以缓解孕吐的,你吃饭之前先吃上它。放心对孩子没有伤害的。酒店里我也交代好了,把酒都换成水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颜色差不多的果汁,你放心喝就是了。” 听了林承的安排,这三个人对于林承的感激又进一步的升华了。 安楚辰感叹,也许人家这样的情分才算的上是缘分使然。苏郡格前脚刚走遗留下来的棘手问题后面就有林承前来解决。而自己不过是一场偶遇,最后还落得徒为他人做嫁衣。 一开始安楚宏突然接到他的来电说是要娶林嫣就是百般的不解,而今真的就是下了聘礼定好日子要办酒席了,自己的哥哥也是难以猜透其中的奥秘。总是一再的问他,怎么就这么仓促? 他也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后来想到了最能说服安楚宏的理由就是要娶了林嫣,上海这边商会的会长位置就还能回到安家的手里,而且上海的申丰银行股份他又可以占到了大头,百分之四十。 ... 壹柒壹·肝肠百炼炉间铁 http://.biquxs.info/ ?安楚宏在电话那边沉吟了好久,终于也就不再多问。估计也是考虑到北平这边的币制改革用的是他们家安邦银行的方案所以也就默许了。 “那……齐昱的妹妹呢?你们打算怎么办?”安楚宏估摸着林家不过是上海滩的一个黑帮,怎么着也不如沪军少帅府的小姐来的正经些。于是心里还打着如意算盘,自己的弟弟,要是能把这两个女人都收归囊中,那可就是天下归心一般的壮观了。 “……”安楚辰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脸色气得发白,哐的一声就讲电话扣死。他这个哥哥真的是拿着他当了什么人了? 安楚宏那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就拿着听筒愣在当场。后来才觉出味来,他弟弟这是生气了。嚯,脾气还真不小。 安楚宏的老婆慕容绣皱着眉头白他一眼,“你也太过分了。人啊,贪心不足蛇吞象,最后别把自己也给吞进去了就好。她小叔能娶到林家小姐也就行了,你也不想想这样的两家人,你想让谁做小?是林家的千金小姐,还是齐府的二小姐?必然是一山容不得二虎,都娶进门来,这是找她小叔的不痛快呢?还让不让人活了。” 拿了把扇子来回摇着使劲的扇风,安楚宏就是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被自己的老婆这么一堵,他也没话了。反正自己是没有吃到亏就好,上海那边的生意也赚回来了。 安楚辰与林嫣的亲事好歹也是定下来了。安楚宏就算是有一千一万个问号在脑子打转转,也只好跟着老婆孩子一起收拾收拾预备着南下参加婚礼。 …… 苏郡格回到楼上,刚刚想推门就见着齐眉红鼻子肿眼睛的往外走,撞到苏郡格,恭恭敬敬的竟然喊了一句,“嫂嫂,您回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这话是从何说起?不过是小小不然的撞了一下,又不是头破血流,苏郡格当然奇怪齐眉的小题大做。可是还没有等她要问出个所以然来,齐眉转身就是一路小跑,而且很是迅速,这和她平时稳重内敛的性格真是有点不太符合了。 回想这些日子,齐眉自从听说了安楚辰要娶林嫣的事情,且不说不吃不喝的整日闷着。就连苏郡格也是理也不理了,好几次两个人正面相遇,苏郡格刚想给她说个话却发现齐眉就躲瘟神一样的避开了她。这样的不受人待见,苏郡格也是觉得自己理亏。可是谁让她是那件婚事的始作俑者呢?千算万千算漏了齐眉对她的怨怼。 不过苏郡格想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她不理解就不理解吧。于是从此以后姑嫂两个人也就相逢无话,如同陌路。 突然的由冷转热,苏郡格还真的是不太适应。 齐昱自屋内出来,见到苏郡格回来便扯起她的手,拉她进屋里说话。 “齐眉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哭成那个样子。” “当然是让我给说了一顿。” “你说她?不会又是老生常谈吧。你何必这么折腾她,她还小,慢慢就会明白的。” “就她那个性格,等她明白过来?我估计黄河水倒流了,也不见得能想明白。就缺个人点化一下才好。” “可是我觉得你的点化一定是疾言厉色,让她觉得今天要是不接受绝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苏郡格揶揄齐昱几句倒是觉得心里痛快了不少,喝点水继续听他显摆自己的“丰功伟绩。” “此言差矣,今天我还真的没有大呼小叫,而是晓以大义。我就说安楚辰娶林嫣是为了将林嫣救离苦海……” “你,这样的事情你竟然告诉了齐眉?” 苏郡格一口茶还没有咽下去就打断了齐昱的话语,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竟然说给齐眉知道,万一坏了事可怎么好? “你放心。齐眉是个闷葫芦,她知道这件事觉得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齐眉虽然一根筋,但是骨子里也是善良的,知道安楚辰救人于火海,她感动还来不及怎么会到处宣扬。而且这一宣扬,与齐眉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安楚辰有心救人,齐眉自然是想帮忙的,想帮这个忙的最好办法就是闭上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齐昱抢过苏郡格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接着又总结道,“所以你安心吧。齐眉绝对不会惹是生非,还会对你感念不已。” 苏郡格仔细思量一下,齐昱说的倒是有理,只是最近太忙了。到没有想到这一层,齐眉对于安楚辰的迷恋足以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做任何事情,守口如瓶这样的事又碰上齐眉这样的性格自然是手到擒来。 “倒是你想的周全,难怪她刚才出门的时候还给我打了招呼。” 齐昱一乐,能得到苏郡格的肯定那是心里开了花一般的得意。 ... 壹柒贰·黄芦掩映清江下 http://.biquxs.info/ ?杜天坤看着手里的那张大红色请柬气的真是要哆嗦了。林忠熙这个老东西,狗眼看人低。三番五次上门提亲事他不答应,原来是将自己家闺女待价而沽,嫁给安楚辰这样的财阀了。 可是等杜盛峰一进到门里来,杜天坤在面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时,立马没有刚才的咬牙切齿。知子莫若父,要是让他也知道自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最终的结果就是与林家撕破脸皮,甚至得罪了沪军。还听说这媒还是苏郡格给做的,就连远在北平的北洋军也是要给得罪了。 一想到得不偿失,杜天坤便一派的悠闲自得,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着杜盛峰气急败坏。“你急什么?人家嫁的是北平安家,你要是有本事,怎么就娶不到手?你也看着你这德行,拿什么去跟人家安家二少爷比?”他反而是教训起了自家儿子。 杜盛峰这个没心计的货,一听自己的亲爹这么一说,他那嚣张气焰立马就全然消失,“那我,我就是喜欢林嫣。要不因为他是安楚辰,哼!我绝对找人把他给五马分尸咯!” “行了,回你房里呆着去。”杜天坤打发儿子滚蛋,自己也好思量思量怎么出了这口恶气。 面对如此的局面,说是不过几个家族之间的事情,其实那背后都是盘根错节的厉害关系。他杜天坤绝不会蠢到拿着自己这个鸡蛋去碰石头,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暗着来,让你们跟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却还有苦说不出。 忍一时风平浪静,这个婚礼他杜天坤还是要去的,而且一定要满脸喜悦,略带惋惜的参加。 不光安楚宏一家到了上海,连傅含秋也一同前来,苏淳严因为公务繁忙就自己留在了北平。因为两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所以林嫣和安楚辰的婚礼盛大规模也不会低于苏郡格和齐昱的太多。 本来苏郡格和齐昱这几个人商量着是不是该简化一下,后来却觉得要是偷偷摸摸的岂不是更让人怀疑,还不如就按长辈的意思来大张旗鼓的办婚礼,也免得别人多嘴。 婚礼安排在圣心教堂也让苏郡格觉得踏实一些,事前给安东尼神父交代妥当就好。 可是苏郡格却怎么也没有料到,安东尼神父忧心忡忡的给她说了一件让自己大感意外的事。 “夫人,哦,上帝保佑我。这件事情我实在是瞒不下去了。请原谅我对主的不诚实。”安东尼神父不断的在胸前画着十字。 好容易等他祈祷完了,苏郡格才知道原来是和齐昱那几天头疼的密电有关的。 “这里是一个发报机,可是我真的不会用。我不懂得发电报,所以就发了很多的音乐节奏。我只懂得这个,我只是觉得那种声音和打拍子的声音很像。哦,上帝保佑我。”安东尼的难言之隐也真的让苏郡格棘手。 许惠冉抽上了福寿膏这事苏郡格和齐昱已经有所察觉,而她每次来取福寿膏的地方就在圣心教堂后面的仓库里倒是苏郡格头一回知道。 “夫人那个时候你不在上海,我没有什么人可以说,只好用这个快要报废的电报机胡乱的发出电报。等你回到上海之后,我好几次都想去拜访您,但是又害怕会撞见那位女士。”安东尼神父也的确很是担心。他在上海这么多年很是了解中国的人情风俗,知道沪军管辖之内大烟是却绝对禁止的。 真是祸起萧墙,齐昱禁大烟,却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家里就出现了抽大烟的事情。那个时候只是怀疑,现在真的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再一听安东尼神父接下来的话,许惠冉害怕圣心教堂的人和齐府的人起疑心,就让齐晓来取福寿膏,齐晓每次来这里她是根本就不知道要取的东西是什么,只是说是什么天主教义而已。 许惠冉这真的是存心让自己过不好,也不让齐晓过舒坦了。那个时候听林嫣说过许惠冉和黄家的主事好上了,而且黄家一直暗地里有烟膏子和军火买卖,如今也是做不了假了。 苏郡格恨得直咬牙,可是想想现在也不是整治许惠冉的时候,还是等过了林嫣的事情再说。又问了安东尼神父一些详细的事情,苏郡格也就不在多做停留。明天就是林嫣大婚,虽说是场戏,可怎么说也要做满全套才好。再说了许惠冉的事情还是要和齐昱商量才能再下定论,先忙完眼前的事情要紧。 ... 壹柒叁·谁人相伴梅花瘦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的婚礼,天气很是不错,甚至比苏郡格结婚那天的天气还要让人觉得舒心。已经是秋天了,也就没有那么的炎热难耐。虽然温度并不见低,但是偶有丝丝凉风吹来,也让人觉得爽快不少。 安楚辰牵着林嫣的手,身后跟着伴郎肖存钦,伴娘齐眉。林忠熙说是因为腿脚不便就只是坐在观众席上观礼,而是由林承将妹妹的手放在了安楚辰的掌中。 傅含秋这回一看到林承就觉得蹊跷,这林承不是什么机要秘书吗?怎么还会是林嫣的哥哥呢? 那个时候在北平见他送苏郡格,他不是说他叫成林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苏郡格是看出来了傅含秋的疑心的,于是解释道,是齐昱叫林承这么说的,害怕你们抱怨他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北平,林承和齐昱那也是关系不错。 傅含秋倒也没有觉得这样的瞎话编出来有什么了不得,于是也没放在心上。却是苏郡格旧事重提的又回想起林承说的那番话,他是为了牵制我所以才把你扔给了我…… 齐昱坐在一边听着这娘俩的对话,自己也是适当的插上一句,算是更进一步的解释。最后看看苏郡格冷冷的表情,他自己也是做贼心虚的将目光转向了前面。这个时候正巧是安楚辰和林嫣要宣誓的时候。 突然就想起了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安东尼神父那时准备了最正宗的宣誓言辞,却被这两个人一个“ok”,一个点头,给搅和的全无兴致。 而这回,同样是两个不相爱的人,又是面对着安东尼神父,倒也是规规矩矩的说着“yes,ido!”可是看看那新娘子的眼神整个都汇聚在了伴郎的身上。 一边的齐眉所流露出的羡慕神情,她是真恨不得这句“yes,ido!”是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又或者事实上她嘴唇微动的内容就是这个。 安楚宏和慕容秀这回见到林嫣也是打心里满意,虽然林嫣比起苏郡格来相貌上是略逊色一点,但是她的明艳动人叫人看起来是比苏郡格那种冷淡的模样是亲切了不少。 整个婚礼进行的也都顺利,几家人也都表示相当满意。到此时苏郡格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这里面的功夫都没有白费。 齐昱揽了揽她的肩头,“你也是辛苦了,现在可以放心了。” “哪有那么容易,”苏郡格躲开齐昱这样的亲密举动,她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不太喜欢如此的毫无忌惮。“以后该怎么安排,还不好说呢。特别是要瞒得过安楚宏。他要是知道我这么利用他弟弟,呵……”苏郡格再没往后说,这样的事情还用多说,自然是宰了她的心都有。 齐昱对于苏郡格近几日来对他表现出来的抗拒也是有点敏感,那回她说是生理上的不方便,其实后来证实是托词,那会有人半个月都一直不方便的。 不过齐昱也考虑了一下应该就是那回他酒乱的后遗症,让苏郡格已经对他是心生恐惧了。 造成现在的后果还不都是自己做的孽,怨得了别人吗? 恰巧这个时候看到了安朵颜,她一个小人正在花坛边玩。齐昱拉着苏郡格过去,想是逗着她玩。 苏郡格皱了皱眉头,他是越来越喜欢孩子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过。可是她还不想给他生孩子。在还有芥蒂之时就爱上他,已经让自己有点后悔,要是再多个孩子的牵绊……苏郡格发现自己不敢再想下去。 “你还记得我吗?”齐昱弯下身子问安朵颜。 “叔叔好。我们在北平见过对吧?一起去雍和宫玩的。”小姑娘的聪明伶俐真的叫人喜欢,有点随了安楚宏精明,可是孩子毕竟天真无邪。 “真厉害。记性这么好!”齐昱夸她。 “嘘,小声点。”小姑娘禁声的这一动作更是有趣极了。 “怎么了?”引得苏郡格也觉得好奇。 “刚才和我一起当花童的那个小子,非让我叫他小叔叔。他比我大不了多少,凭什么啊!?” 齐昱和苏郡格都乐了,原来她说的是小姑家的季文杰。 “那你就是因为这个躲在这里的?”苏郡格又问。 “是啊,以前听那个眉阿姨说过有那么个小屁孩和我一般大,却让我叫叔叔的,我就说那我一定不能见到他。谁知道还真有这么个小子啊,早知道我一定不来上海了。真气人!哼!要是让他看见我就又要追着我让我叫他叔叔,我才不要呢!” 小孩子就是简单明了,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苏郡格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宠溺的说:“好,那就不告诉他。” 可是接着安朵颜就歪着脑袋问苏郡格,“眉阿姨喜欢我小叔,为什么不是她嫁给我小叔呢?他为什么娶了别人?” 这句话问的苏郡格心里一阵酸楚,不论安楚辰喜欢的是谁,在林嫣这件事上他的牺牲真的很大。 要不是自己开口,安楚辰想必也会遇到那个对的人,娶那个对的人。 ... 壹柒肆·风吹皱一池寒玉 http://.biquxs.info/ ?婚宴安排在晚上,齐昱因为有事没有参加。等他看到苏郡格的时候她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不是留你在那边看好夫人吗?你这个副官是怎么当的?!不想干了就提前打报告!”齐昱指着邵震的鼻子就是一顿狠批。 邵震被骂的一声不吭,说实话他也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副官是不想干了。夫人自己端起酒杯来一个劲地喝,他身为一个副官能有什么本事去劝她别喝?他算老几? 画春给苏郡格喂解酒汤喂不进去,连碗都给碰碎了。齐昱这才停止了对于邵震的指责,进屋里来哄苏郡格。 一进来就让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他那个平时冷静淡然的媳妇去哪里了?这屋里的杯盘狼藉全都是她的杰作。这是喝了多少啊? 一面挣脱画春和阿玲的搀扶,一面哭着要酒喝,“你们都放开我,放开,我要喝酒,不是喝喜酒的吗?不是喝喜酒的吗?为什么……” 齐昱示意这两个人出去,自己一把抱住苏郡格,“你乖,想喝什么酒给我说,我给你拿去。” “你谁啊?”苏郡格眼神迷离,转过身子来看齐昱,“你今天结婚啊,怎么出现在这里了?小嫣呢?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也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对不起……对不起……”,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不停的摇晃。 原来她是把齐昱当成安楚辰了。 齐昱一把搂住她的腰身,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会喝成这个样子,这个女人竟然是这样的要强。 在她的心里其实她自我感觉是对不起安楚辰的,甚至觉得安楚辰今后的生活让她给毁了。 听齐家从婚宴上回来的人说,苏郡格当时在宴席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主动讲话。再到后来大家都准备离席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座位下面竟然摆了五六个空酒瓶子。 最后大家都要上车离开了,她一个人还是坐在哪里,连傅含秋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还是齐眉拉她不动,听见她嘟囔着要酒喝,嘟囔着对不起安楚辰,害怕坏了事,于是告知林承将她抱上的车。 林承给齐昱电话的时候一听就是没好气。“放放你的军政要务,回家去看看她,人都醉得不行了!”然后是摔电话的声音,想必那话筒不碎上个三五道裂痕都没法见人了 齐昱一听和苏郡格有关,那还有心思去计较林承的火爆脾气。开车立马回家,结果就见到了这个景象。 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还有些醋劲。她,为了别人的事情都这么费心费神,最后还落得个自己烂醉如泥,这样的伤害身体。 “你听话,不要乱动,把这个喝下去我就给你找酒去。”齐昱将她按在沙发上,喊画春端过来新的醒酒汤,正准备要灌她喝下去,就被她一胳膊给挡了出去. “不要,我不喝。不要给我**汤喝,我不喝,我就喝酒。不要**汤药,不要……”苏郡格又开始耍赖。 齐昱害怕醒酒汤撒到她身上,就赶紧端远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看样子不采取的点手段她是绝对不会听话的。“你们都出去,没有我叫你们谁都不许进来。”他也是害怕苏郡格再多说出来什么醉话引人猜疑,又会生出更多的是非。 几个人战战兢兢的出了门,也都不敢走远,就在门口停着吩咐。 齐昱一手制住苏郡格的不安分,另一只手端过来醒酒汤自己就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然后猛的把苏郡格拉在怀里,嘴对着嘴就给喂了下去。 这样的一个算不上是亲吻的吻,把苏郡格给镇住了,好半天没有反应,终于老实不少了。 齐昱不爱吃酸的,这个醒酒汤里却有不少的酸梅和鲜橄榄。虽然是一口一口的度给她,自己也是好受不到哪里去。只觉得嘴里那股子酸味也让他觉得口苦倒胃。 “你要是再闹,我就打晕你。你试试我敢不敢?”齐昱终于是放出了狠话。 苏郡格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他这句话给吓的,一声不吭,安静了下来。齐昱再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这才招呼人进来,帮忙收拾这一屋子的乱局。又交待画春给她找来新衣服,阿玲给放上热水。看她这一身酸臭的呕吐物,真是让人烦感。 等众人给弄了干净,齐昱才抱着苏郡格进了浴室,给她洗漱干净。 ……,望着水汽氤氲之中,苏郡格脸颊绯红,齐昱这一刻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那些藏在她心底里事情,一堆堆,一件件,她不是忘记了,而是强迫自己不去想。冷静克制,镇定自持,从容淡定,她比同年纪的人多了这些,也就多了更多的负累。 ... 壹柒伍·翠靥眉儿画心字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苏郡格一觉睡到自然醒。 “嘶……”宿醉如此,自然头疼。苏郡格捶了捶脑袋,揉了揉眼睛,开始反省昨天自己真的是喝的太多了,真是自作自受。 “醒了?”齐昱自书桌前抬起头来问她。 “恩。”苏郡格有点不好意思。看看窗外,应该是太阳升得老高了,自己真的是过分了些。 “几点了?” “还早,才刚刚十一点。”齐昱嘴角噙上讥笑。 “我昨天是不是喝的挺多啊?我都不记得了。没有什么大事吧?”苏郡格的眼珠子四下里扫了一边,屋子里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端了一杯水给她,齐昱似笑非笑回答道:“我要是说差点没把天捅个窟窿,你信不行?” 苏郡格心虚的咬住下嘴唇,“呵呵,这么严重啊?” “没有,我吓唬你玩的。快起床吧。头疼不疼?肚子饿不饿?” “还好。” 起身下床,苏郡格干脆利索的洗漱。突然就看到自己平时用的毛巾给换成新的了,她记得上一条毛巾好像是才换了三天,怎么又换了? 看来昨天一定不是齐昱说的那样简单,她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乱子,添了什么大麻烦吧?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苏郡格还没有开口问昨天的事,齐昱就先发了话,“林承打电话过来问你怎么样了?你要不要回一个?刚才害怕吵你休息,我让邵震把电话线都给拔了。” 苏郡格想不明白齐昱这是什么意思了,是在警示她?还是真的善意的告知?回想他这样的性子,苏郡格还是选择相信前者。 “昨天我喝的太多了,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苏郡格淡淡的回应。 “其实也不是大事,喝多酒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见你能喝多酒到真是稀奇。早知道昨天晚上我一定留在婚宴上看看你是怎么一个人喝下了五六瓶酒的。”可是听听齐昱这样的口气说话,这就是苏郡格多想了。“你赖在酒桌上不走,是林承把你给抱上的车,你还恩将仇报的吐了他一身。” 苏郡格听完齐昱的话就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这是头一回喝醉,自己也是没有想到。那个红酒甜甜的,喝的时候根本没有感觉,至于后来……好吧,她也是醉的没有什么感觉了。 “哦,那真是麻烦他了。”苏郡格摆明了是犯了错的样子,声音怯懦,这样的表情真是叫人稀罕。 齐昱拉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你呀,这样喝酒伤身不晓得吗?以后再不许出这样的事情了。”那宠溺口吻将苏郡格牢牢圈住。“看你酒后发疯的胡言乱语,真是叫我心疼死了,你说你这是在虐待自己呢?还是在虐待我呢?” “我说什么了?”苏郡格警觉起来。 “不管你说了什么,我都知道,以后我一定要看好你,一定不许你再独自面对的那么多的事情。还记得那回我和肖存钦喝多了,差点一枪崩了安楚辰,其实我也是气你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安排了安楚辰娶林嫣。你想这样的事情,最后都由你一个女人来扛着,那你嫁给我还有什么意义呢?郡格,把你觉得承受不了的事情也分给我一半,以后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的丈夫,有权利有义务和你一起分担的。明白吗?” 苏郡格眨眨眼睛,林承抱她上车的事情他压根就没提。齐昱这样霸道又睚眦必报的人,对于这件事情竟然是毫不放在心上,反而给她说什么共同的分担,这是自己还没有醒酒呢?还是他转了性呢? “我,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到底我昨天说了什么啊?”苏郡格还是纠结于她的酒后失言。 “想知道吗?亲我一下。”齐昱反而是逗弄她到底。 “赖皮。不说算了。”苏郡格也是佯怒。 “我昨天伺候你又是喝醒酒汤,又是给你洗澡的,你就不能犒劳我一下?未免太小气了吧?” 苏郡格将唇贴了上去,本想只是亲在脸上就罢了,谁知道齐昱将自己的唇也送上,一吻深刻,就再也停不下来。 隐约中她记得,昨天好像也是有过这样的亲吻,只不过是没有这样的认真,这样的专注。 到底他应该还是爱她的,她也是爱他的…… ... 壹柒陆·风露清清湿簟纹 http://.biquxs.info/ 林承一大早打电话到齐府去,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问苏郡格怎么样了,齐昱接到电话就说了四个字,“多谢关心。复制网址访问” 他听到里面电话被挂断的声音,他却半天都没有将听筒放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林承这样安慰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真的是断了线一般。自己这是和她在置气吗?在气她什么呢?有什么好气的呢? 人家媳妇,自己总是惦记着,说到哪里都是自己的不对。要是说药品的事情,她也已经把钱全部都给还上了,你不要那是你的事,可是她苏郡格就表明了态度,你不要也得要。 家里没有林嫣,一时冷冷清清。 一言堂的生意也如从前一般,没有风生水起,也没有一落千丈。这样的无聊无趣,林承都不知道自己该忙些什么才能填补上这些空虚时间。唐三的事情林忠熙交待了好几次让他速速查办清楚,可是他呢,连心有余而力不足都说不上,应该是就没有查办这件事的心思。 那件被苏郡格吐的污秽不看的洋装让不知情的下人给拿去浆洗了干净,谁知他竟不知好歹的把人家给骂了一顿。 强打精神,林承这会儿已经抽了第三根烟了,早上不吃饭先抽烟,他现在的烟瘾比没戒之前还大。 “你这样一大清早就在我这里坐着不说不笑,连口水都不喝,算是怎么回事啊?”方菱花实在是受不了林承这个样子了。 “怎么,撵我走人啊?”林承死气沉沉的声音听着就跟全天下的人都欠他的一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承少,您有什么话能不能说不出来,这样别闷着早晚会出事的。”其实方菱花还是担心他。 林承点点头,接着又要掏烟。 “别抽了!”方菱花一把夺过他的烟盒,扔在梳妆台上。 “我就是心烦,抽几根烟你也要管着。”林承一生气就翻脸。 “能让您这样烦心也就那位少夫人了。您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您这是自己给自己添堵,有意思吗?唐三跟着您鞍前马后的辛苦了那么多年,现在说死就死了。您多少也上上心,查个水落石出,让人家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吧。您倒好,就知道杵在我这里,一天到晚半死不活的,您就给句痛快话,到底想干什么啊?” 林承被方菱花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道:“是啊。那我先走了,去看看林嫣。” 方菱花感叹,林承哪里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那个真是一遇苏郡格就误终身啊。 林承来到林嫣的住所,恰好遇到安楚辰送他哥哥和嫂子出门。亲家之间礼貌的打过招呼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原来安楚宏一家是要回北平去了,安楚辰见到林承前来就把林嫣交给了他。 林承与林嫣闲话了几句,就提出给肖存钦打电话。 “唐三的事情存钦也说是蹊跷很多,但是确实不是他们警局干的。”林嫣就怕林承是要找肖存钦的不痛快。 “你放心,我只是想问问关于唐三在监狱里面的一些事,你也不想他死的不明不白吧?”林承的话说的很是诚恳。 林嫣想了想,要是他们之间还是没完没了,自己的哥哥也绝不会当着她的面找肖存钦。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两个人要是联手,一定会查个明白的。” 肖存钦紧赶慢赶的赶过来,他也是忧心林嫣的身体,她怀着身孕实在辛苦。 “你们谈吧,我去躺一会儿。就是觉得身体总是很累,老是想睡觉。”虽然不放心这两个人,但是林嫣也是不由自主,她想者只要是自己的哥哥不发难,肖存钦是绝不会有什么差池的,便独自回到屋里休息。 壹柒柒·愁浓难补眉儿淡 http://.biquxs.info/ 林承与林嫣闲话了几句,就提出给肖存钦打电话。 “唐三的事情存钦也说是蹊跷很多,但是确实不是他们警局干的。”林嫣就怕林承是要找肖存钦的不痛快。 “你放心,我只是想问问关于唐三在监狱里面的一些事,你也不想他死的不明不白吧?”林承的话说的很是诚恳。 林嫣想了想,要是他们之间还是没完没了,自己的哥哥也绝不会当着她的面找肖存钦。 于是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两个人要是联手,一定会查个明白的。”肖存钦紧赶慢赶的赶过来,他也是忧心林嫣的身体,她怀着身孕实在辛苦。 “你们谈吧,我去躺一会儿。就是觉得身体总是很累,老是想睡觉。”虽然不放心这两个人,但是林嫣也是不由自主,她想者只要是自己的哥哥不发难,肖存钦是绝不会有什么差池的,便独自回到屋里休息。 《烽华绝代》壹柒柒·愁浓难补眉儿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烽华绝代》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壹柒捌·回头沧海又尘飞 http://.biquxs.info/ ?何谓多事之秋?苏郡格现在可是明白了。恰逢秋天,还一团糟乱的事情就是这个意思了。 把从安东尼神父那边听来的所有信息都给齐昱通报了一遍,两个人还是有些不解,于是干脆把神父从圣心教堂里接出来安排到一个地方,专门让他从自己发出去的那些歌词里回想当时的情况。毕竟安东尼神父年纪也大了,记忆力没有那么好,又加上他不会发电报,所以还是需要大费一番周章的。 苏郡格与安东尼神父相熟,让她来军部帮忙正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苏郡格也确实想来军部一趟。上次她在会客室发现的那个弹夹,全是疑团,这是再来也希望有更大的发现。 如果说她是想亲自证明齐昱的不轨,还不如说是她更想证明他的清白。 那么多歌词摆在眼前,几乎描写的都是许惠冉和那个送福寿膏修女见面或者是要见面的时候的样子。就比如那句“玉莲花在那儿等待,等她的小姐妹。” 苏郡格也是服了安东尼神父的机智,这样的手法就是再厉害的破译专家绞尽脑汁估计也是无功而返,也幸好安东尼不懂得发电报,要不然绝对会闹得满城风雨。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等所有电文都解释清楚了,一一摆在齐昱的面前,把他给气的,差点掀了桌子。“把她给我扔到地牢里去!我倒是看看,她还能不能抽上这大烟膏子。” 邵震一个军礼,“是!” “慢着!” 声音却是从两个人的嘴里同时出来的。齐昱回望一眼苏郡格,看来他们是想到一起去了。 就这么草率的把许惠冉扔进地牢里,结局一定是非同凡响。不说别的,齐晓今后该怎么办? 齐昱挥挥手让邵震先下去,他自然是让苏郡格和自己一同 商量一下对策。 “把她送到医院去吧,说是西洋的医生也是有可以戒掉这个的方法。”苏郡格觉得这也应该是最好的建议了。 齐昱没有回应,他站起身来望着窗外。今天的天气不好,阴阴沉沉的,也不下雨也不晴天。他的打算自然是要让许惠冉作饵引出这个背后的人物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让帅府的人吸上福寿膏。 苏郡格听到林嫣之前说过许惠冉与黄家的当家黄桐廉有来往倒也是不假,不过不是什么男女关系,而是许惠冉在牌桌上与他的四姨太太相熟。两个人无话不谈,那个四姨太太就是个瘾君子,最后也把许惠冉拉下了水。 至于那个圣心教堂的修女也不过是那个四姨太太找了个自己身边的佣人假扮的。这事虽说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情,但是要说黄桐廉一点都不知道那就真的是的“冤枉”了他,他的四姨太太这么主动的接触许惠冉自然是受了他的指使。 要是仔细的追述黄家在上海滩的发家史那一定是有些罄竹难书的效果,不过哪一个黑帮的的发家史不是从小偷小摸,发展到打家劫舍再到后来的横行霸道?黄家亦是如此。 最近几年,黄家在上海的势利范围日渐增大,最后发展到黄桐廉马上就要坐到了沪城联合商会会长的位子上,要不是林家和杜家联手请来北平安家的安楚辰坐镇,估计偌大的上海早就是他黄家的金刀会一家独大了。 失去了商会的金钱依靠,黄桐廉自然是要另寻出路,大上海纵然繁华,可是能做的生意也就是那么几样,武馆,歌厅,电影院,赌场,就这么点生意还要和杜家,林家三分天下,黄桐廉当然要开始琢磨这什么生意生财最快。 机遇与风险并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黄桐廉当然也是门清,怎样赚钱,怎样赚更多的钱,自然是风险对等。军火,西药,大烟,那是赚翻天的老三样了。 黄桐廉之前还是小打小闹,后来巴结上了暗影组织,自己立马觉得就不同凡响了。有了外国人做靠山,自然是财大气粗的感觉。 ... 壹柒玖·露冷蔷薇晓初试 http://.biquxs.info/ ?齐昱考虑着怎么整治黄家那也是要费点心力的,不过好在上海滩的三大帮派林家和杜家与黄家是二对一的关系,之前因为什么商会的事情与黄家已然结下了梁子,如果自己拿下黄家其余的两家也绝不会插上一杠子。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林嫣的事情,杜天坤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过看在杜天坤照样来参加林嫣婚礼的份上,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郡格,我觉得这事还是要你帮忙。你觉得呢?”齐昱思量半天,唯有苏郡格他信得过。 “那你就说怎么办吧。”苏郡格倒是爽快。 “把那个假扮的修女给逮住,然后偷梁换柱,你去等着许惠冉来取福寿膏。” 苏郡格也觉得这个办法好些,许惠冉吸大烟高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她的为人要是不抓她个现行,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好。后是做礼拜的日子,教堂里要唱圣歌领圣餐,也正是她来取福寿膏的时候,那我们就提前准备一下吧。还要确保来的人不是齐晓,要不然就麻烦了。” “这个你放心,我安排了齐眉和齐晓一起去和庆班听新排的戏,她们一定不会来。” 苏郡格这才知道齐昱不知道什么时候与林承他们已经……这应该是称为冰释前嫌呢?还是沆瀣一气呢? 前些天肖存钦也说了唐三的案子也是有人暗中操作的,林承已经与他联手了,而今许惠冉的事情这两边相互通个气,也算得上是精诚合作了。 不管当时是怎么都得你死我活,现在总是有共同诉求的,自然结为统一战线。 苏郡格也不做多想,她要早已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做什么也都是应该的,更何况帮的还是自己的丈夫。 “放心,我一定安排周全,绝对不会让你有危险。你到时候只是往那一站,装个样子就好了。”齐昱抱着苏郡格腻味。 “没事,反正当饵我也有经验了。递给她东西的时候我才好露出真面目,要不然她才不会承认呢。” “当饵?”齐昱这两个字差点就要出口,就及时的咽了回去。她说的应该还是那时简奉仪的那件事吧?又或者还是发现了林承送她去天津的事情? 齐昱不敢多想,苏郡格这样聪明的脑子瞒她不过是给自己添堵找麻烦,可是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弥补,弥补到她觉得满意为止。 到了捉许惠冉的这天,倒是也算顺利。她的福寿膏没有了,就准时来圣心教堂来取,苏郡格穿了一身修女的衣服就躲在仓库后面,许惠冉偷偷摸摸的前来,先是咳嗽了一声,然后就小声喊到“出来吧。” 苏郡格低着头走出来,许惠冉赶紧上前伸手去接东西。苏郡格将头上的帽子摘掉,冷冰冰的表情让许惠冉拔腿就要跑,这一跑不要紧,恰恰就证实了她此来的目的并不纯良。 齐昱和邵震一下就断了她的去路,许惠冉见到这个场景,登时瘫在了地上,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完全找不到那个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样子。 “三姨娘,你打算怎么着?” “我,我……” 许惠冉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唯有掩面哭泣,声嘶力竭,“我对不起晓晓,我这是作孽啊,昱儿啊,你饶了我好不好?好不好?就当是看在我在帅府这么多年的份上,求求你,求求你啦……” 苏郡格看着许惠冉这幅德行倒也是让人觉得有些动容了,只不过这个时候被人捉住了就立刻讨饶,也不知道她到底真心多少,要是不被捉住是不是就永远没有悔改的心思呢? 齐昱冷笑一声,蹲下身来,“我会告诉晓晓你出去散心旅游了,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就是送到医院里住着,什么时候戒了大烟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许惠冉傻了一样,愣在那里,半晌没有话语,被两个士兵给架上车。 把许惠冉的事情料理完了以后,那个四姨太太的佣人却没有审出个四六来,最后就只得放了这才算是了结了。 “黄桐廉挺有手段的,这样不声不响的戳了你一杠子,却还让你拿他没辙。” “也不知道肖警长那边忙的怎么样了,这件事是不是应该也说给他知道一下,唐三那件事我总觉得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关呢?” “这两件事会有什么关系?” 齐昱虽然觉得苏郡格是个聪明人,但是就这两件事真的叫人看不透到底什么联系。 “敢和沪军叫板,绝对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他黄家到底是靠上了哪一棵大树呢?”苏郡格看了看齐昱的恍然大悟,显然他们又想到一起去了。洋鬼子…… 这事可就有点难办了,放眼整个上海滩,先不说各自为战又错综复杂租界,就是各国的领事馆,办事处也是花样繁多,更不用问还有下辖的什么分支机构了,这大海捞针一般的猜测真是让人头疼不已啊! ... 壹捌零·江糯吹香满穗秋 http://.biquxs.info/ ?在军部的这几天苏郡格实在是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齐昱给绑票了。你说你一个堂堂的沪军总司令,上班还带个家属,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头几天是要查许惠冉的事情,苏郡格也想着借此机会探探会客室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现在的结局是,她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自己什么都没查到,反而是人让齐昱给扣下了。 只要是他不看文件,不开会,就会跟她耳鬓厮磨,她还真是头回见这么粘人的男人呢! “再过几天都是中秋节了,我回去和母亲一起在家里安排安排,明天就不跟你来军部了。”苏郡格好几天了都在盘算着怎么摆脱掉齐昱。 “不行,你在军部里我习惯了。没有你,我安不下心来。”齐昱一副无赖相儿,却把话说的斩钉截铁。“再说了,家里有什么好安排的。你要是回去了,齐晓管你要人怎么办?” 苏郡格干脆闭嘴不说话,她这一沉默不要紧,齐昱看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是生气了,也是下了决定要回去的。最后唯有投降,软声软语道:“那就明天不来了,不来了,行了吧?” 看了齐昱一眼,苏郡格像是在求证一样的审视着他。被她这样一瞪,齐昱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以后都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行了吧?” “齐晓最近不是在忙她们学校什么话剧的事情吗?再说了,三姨娘也给她打了电话说是去旅游了,她也不是不晓得她这个妈是什么秉性,自己玩得高兴哪里还会顾得上别人。所以齐晓一定不会找我要人的,只要我们把全家都瞒住了,就不会出事。”苏郡格倒也是很有闲心给齐昱解释一番。 齐昱寻思就知道苏郡格是个做事周全的人,她怎么会不瞻前顾后呢? 然而齐昱不知道的是,苏郡格想着回去要给自己的父亲去打个电话。关于齐昱和章显昌之间的暗通款曲,她该怎么释怀?她该怎么放心? 爱与不爱之间,苏郡格迟疑了。 其实应该说她是迟疑良久了,每每面对他的亲昵举动她是想回避,却又有点不忍,久而久之竟成了他口中的欲拒还迎。 苏郡格无奈,暗叹道,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百般苦楚。他曾说过他会对她好,好到让她舍不得离开自己。这回苏郡格真是要恭喜他,齐昱你赢了,明知道你与章显昌的那些事,可她真的就还是离不开他。 苏郡格也明白,这和齐昱有没有为她打那一场仗,根本没有关系,她打心眼里喜欢的是他这个人,是他真的可以为她改变的行为。带着这样的情绪苏郡格拿起往北平要去的电话,又突然放下,这件事告知父亲好么? 可是她的听筒还没有刚放下,那边电话铃就响了起来。苏郡格顺势接了起来,竟然是父亲。 “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小寿星想要什么礼物?” 苏淳严的话一出口,却让苏郡格愣住了,明天是她的生辰了?是啊,中秋节,她就是那天出生的。 听不到女儿的回话,苏淳严又问了一声,这才让苏郡格回了神。最近她只操别人的闲心,把自己生辰这事早就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啊,还没有想到什么礼物,……” “是不是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果然知女莫若父。 “那齐昱怎么就不上心呢?也不知道提醒着点!”傅含秋的抱怨声从听筒里一并传来。 “你们给我记着了就好。”苏郡格想,这事她本人都不上心,还指望别人,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再说了上次齐昱过生日的时候她不是也什么都不知道嘛!现在应该是扯平了。 “我啊给你打了一对羊脂玉的手镯让人给你捎过去,你父亲说是给你找个什么书要给你带过去,也就这两天到了,你好好收着啊。还有……” 傅含秋絮絮叨叨了一堆,最后才把电话又交到苏淳严的手中。 ... 壹捌壹·倦鸟呼愁村数家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试探着问了些币制改革的事,还有东北军的事,苏淳严倒是也都说事情顺利。她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父亲早就已经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最后还是苏淳严说出了齐昱与东北军之间的事情。 “孩子,年轻人都会犯错误,可是千金难买浪子回头。齐昱在北平的时候就已经给我说过这件事,他也是知道错了,现在也是对你好的不得了,你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两个人在一起是夫妻了就应该相互扶持,像这样的猜忌只会让你们两个人越来越伤感情。上一辈人的恩怨与你们没有关系,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不要多想,他用真心待你,你也要用真心待他。”而后压低了声音,“就像你和含秋,那么大的仇怨不是也能冰释前嫌吗?” “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好好对他的。您放心……”苏郡格这句放心,说的是让自己放心更合适些了。 白琳来和苏郡格商量中秋是不是要请戏班子,要吃什么大菜,家里都安置些什么新式样的物件。当然更重要的是,苏郡格这天过生日,想要个什么样的好彩头。 苏郡格这件事上一如往常的随意,只回答,“都好,也不用太铺张了。大家聚在一起,吃吃饭,听听戏就可以了。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其实白琳不知道在北平苏淳严给他的千金过生日那简直就叫一个奢靡,平日里捧在手心不说,这过生日那简直是人生大事,每每都弄得就像苏郡格要出嫁了一般才算完事。 小孩子过生日那就跟过年一样,苏郡格又不用操心这些所以总是自得其乐,而现在嫁到了婆家,那就不再如同自己家一样了,要操心的事多,她当然也就能免则免了,何苦给自己添麻烦呢? 而在齐府过中秋那就跟过年差不多,所以白琳她们也格外上心。只是今年许惠冉不在,虽然平时相处不太融洽,但少了个人还是让大家有点遗憾。 白琳想着苏郡格这是头一回在上海过中秋,不比过年时齐庚泽还在,现在是齐昱掌权,什么事都和苏郡格商量一下也绝对不会失了体面和分寸。 不过苏郡格既然都不怎么想大操大办,白琳但是也觉得她自己也就无愧于心了。 打电话给儿子,齐昱也说是就随苏郡格的主意吧,他最近太忙了,凡事从简也未尝不可。 这事到此为止白琳才算放下心来,都请示了一遍,只要到头来别找她的不周全就成了。有时候白琳想想娶这么个儿媳妇也是让人揪心,真是害怕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了她,好在苏郡格不是个难缠的人,婆媳之间也是相互敬重,这也是积福了。 齐昱最近确实很忙,因为那个来给许惠冉送大烟膏子的仆人死了,再加上又和肖存钦搭上了线,说是这样的杀人手法实在是和杀唐三的有点像。 两边把案子一并,倒是像有人针对沪军的架势了,齐昱自然着急上火。 中午送走苏郡格,和肖存钦研讨了案件。晚上又正和几个年轻的将领商量完了下一步的军事规划,正在齐昱思忖城防部署图的时候突然就大雨倾盆了起来。 齐昱外衣也没穿,就下了楼,开车直奔回家的路。邵震后来想想自己怎么当时就睡的那么沉,少帅下楼都没听见呢!这简直是要撤他职的前奏啊! 苏郡格被滂沱大雨声和雷声一并惊醒,想去拉床头的灯却发现停了电,整个人就立马觉得惊悚了起来,莫名的不安与害怕。 一个人影突然在眼前出现,高大到正好把她给全然盖住。“害怕了吗?” “你怎么回来了?” 苏郡格真的惊讶于齐昱的出现,这回他也没有顾及到身上的雨水潮湿,一下子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这要命的天气,雨下的太大了,半路上车子进了水开不动,我一路跑回来的,就怕你一个人会害怕……” 苏郡格心头就好像突然被剜去了一块肉,生生的疼,反手也抱住他,她也不忍心。 “家里都有人在,没什么好怕的。”苏郡格也觉得她真的是不会安慰人,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太不近人情了。“你赶紧去擦一下,别感冒了。”最后这句才是正儿八经贴心窝子的合适语言。 “没事,大男人淋下雨怕什么!?” 齐昱确实一直很壮实,也很抗病,可是这回他的话虽然说的言之凿凿,然而真的就着了凉,而且还是在苏郡格要过生日这个档口上,病的就太不是时候了。 第二天整个人瘫软在床上起不来,病病殃殃的连说话都哼哼唧唧,量了几的次体温都是是四十几度,西洋大夫几大瓶药水打了进去也是不见退烧。 苏郡格守在床边被他拉着手一刻也离不开,不停的叫画春和阿玲给换冷毛巾降温。 “在这么下去人都要烧糊涂了啊?”白琳更是担心的直跺脚。 苏郡格自觉的都是因为自己害怕打雷才惹得齐昱发烧,别的做不了也只有看好了他才是正道。 ... 壹捌贰·谁肯与莺花做主 http://.biquxs.info/ ?什么样的生日都过过,好容易长到了二十岁,就今年这样的生日没过过。今天正好中秋节,白琳那一大堆的安排眼看就要成了泡影。 苏郡格此时托着右腮正在齐昱的床前打瞌睡。齐昱则是眯了眼睛,浑浑噩噩中看了她一眼,努力的撑起身子,握住她的手。轻声唤道:“郡格?醒醒,到床上来睡……咳咳……” 苏郡格睁了睁睡眼,强打精神看着齐昱的一脸憔悴,“没事,我也不困。”她真的是让那场仗给熬出来的,三天睡了八个小时,绝对堪称人生一大挑战,所以就算是伺候病人的熬眼也称得上是得心应手了。 “谢谢你。”齐昱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如抚在瓷器上一般光滑。 苏郡格有点不好意思,他们之间多么亲昵的事情都有过了,这会儿说谢谢竟然有点矫情了。 “客气什么。以后别这么莽撞就好了……”苏郡格起身给他倒了杯茶水,端给他喝下。 其实齐昱也是这几天给累的,上海出了这么多的事,他心里着急,又不能兼顾苏郡格自然是劳累过度,再加上外感风寒,不病还真不正常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嘛?”齐昱倚在苏郡格肩头撒娇,那样子哪里看着会是平时大权在握申城的沪军少帅。 “知道了你是担心我,所以我也被连累的守了你两天啊。咱们扯平了。”苏郡格开玩笑似的泼齐昱冷水。 苏郡格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你说你大半夜的从军部跑回来干什么,要是不回来也就不用搞得发高烧,当然苏郡格也就不用如此辛苦的作陪了。 “晚上都怎么安排的?母亲说了没有?不会只是听戏吧?”齐昱刚一好能想到的就是苏郡格晚上的生日怎么过。可是她却在心里埋怨他行为鲁莽得了病,还连累自己都没好好休息,说来既情有可原,却也叫人寒心。 “你啊,就好好躺着吧,高烧退了,可是低烧还没完呢,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打打麻将听听戏就挺好的,还想干什么啊?” “倒也是啊,看样子都坏在我这一病上了。”齐昱满脸的歉意。 “好了,别说了……快吃药吧。” 这样的事情再计较下去也是多说无益。 晚上的时候自然就是大家一起团圆饭,各色的精致菜品摆的满桌子都是反倒是让诸位挑花了眼,都不知道从何处下筷子恰当了。 苏郡格的心思这个时候关心齐昱的不多,倒是都放在了齐晓身上,这个孩子自从她妈走了却还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心眼本就不多,年纪也小,又每天忙着排练学校话剧的事情她反倒是没什么让人可担忧的了。 倒是齐昱小声的跟苏郡格嘀咕,齐晓最近总是下了学就待在屋子里,不到吃饭的点儿,不催促几遍绝对是不出门,更关键的是从她房间里打出去的电话变多了。 “会不会是谈恋爱了?”齐昱猜测。 “会吗?不是在忙什么话剧彩排吗?”苏郡格实在是想不到齐晓要是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 “你看她那个样子,吃饭都这么慌张,说不定就是赶紧吃完要去打电话的。排个话剧需要这样吗?”齐昱看人简直入木三分。 “嗯,是有点别扭。有空你问问她?”苏郡格给齐昱添了一点汤。 “我一个大男人,还是她哥,我问不太好吧。你去……”齐昱怂恿苏郡格。 “你觉得我是这种多事的人吗?”苏郡格的反问一下就推脱掉了这个麻烦。 齐昱语塞。 “嫂嫂,能不能麻烦你点事情?”没有想到齐晓却突然开口。 苏郡格看了齐昱一眼,就感觉他是个“乌鸦嘴。” “你说吧。” “我们排练话剧还缺一个配乐的,呃,就是背景音乐,小提琴最好,最合适,我想不到别人能行,嫂嫂给我们帮个忙吧?” 真是好机会! 苏郡格点了点头。 “哎?不行,堂堂的沪军第一夫人给你们几个小毛孩子去配乐,你们不觉得过分吗?”齐昱反而是一脸的严肃。 “啊?我们不是请不到人嘛。外面请一个乐师好贵的,我们都是穷学生没钱。社团里很羞涩……”齐晓撒谎撒的太明显了。 “我给你掏钱。”齐昱很利索。 “哥……你这样我不是很下不了台啊,以后谁还理我啊?我们的宗旨就是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 果然是让齐昱给猜中了,齐晓以前那种花钱大手大脚,单纯的心性改变了。只是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喜是忧,从齐昱那阴沉的表情来看,苏郡格觉得他一定是不抱乐观了。 ... 壹捌叁·伴夜月银筝凤闲 http://.biquxs.info/ ?晚餐用毕,大家都凑到花园里听戏,唯有齐晓又是自己一个人回到了房间里,不过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子,苏郡格觉得答应她去给做配乐也是值了。 看看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到底是在忙些什么,别是着了什么道儿。 今天晚上请的戏班子不再是红透上海滩的和庆班,而是打北边来的云享社,唱旦角的是个男的,叫冷韵戎,女里女气的名字倒是让苏郡格有点不太适应。虽然也不是第一回听男子唱旦角了,但是她总归心里有点别扭。 不过看看白琳她们倒是图个新鲜,说是这个旦角扮相非常,比方菱花还俊俏几分。 苏郡格也算是好奇心大起就跟着凑个热闹。 第一出就是贵妃醉酒,这人一出来,是把苏郡格给震了一下,真是华美至极的扮相。除了身量有点高,哪里就看出他是个男的了? 这样的妆容比起方菱花来真的是还胜一筹,若说方菱花是赢在那眼神的灵动上,这冷韵戎则就是细腻,表情总是恰当好处,若东家之子的美貌增减都由不得他人。 齐昱对于听戏这事一般都是不太上心的,不过听说这男旦有点意思,也就多关注的两眼。悄声对苏郡格说,“这还真的比女人都漂亮。只是妆太厚了,不知道真人什么样子。” 冷韵戎的贵妃醉酒一过,第二场立马就换了个老生,演了出战长沙,锣鼓点一响又上来哼哈二将,一通舞枪弄棒的也是热闹,不过就是比起凌魁树的定军山是差了太多,人也就有点乏了。 等这场一过,又是冷韵戎出来,竟然是新戏——梁红玉。完全不同刚刚的华丽,这个梁红玉英姿飒飒,威风八面,却突然让苏郡格想起了那时方菱花排的新戏穆桂英挂帅。 更犹记得那晚林承把她给堵在小巷子的角落里,让她闻着冲鼻子的烟土味儿。可而今她与林承,最后的交集好像就是那天林嫣结婚,她喝的不省人事,吐了他一身…… 苏郡格突然就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怎么了,眼前京腔京韵还唱的热闹,她却能神游物外,脑子怎么就不听使唤了? 人啊,犯贱可以,但是不能无端生事,苏郡格你最近太平日子过多了,想找不痛快吗? 看了看一旁的齐昱,恰巧他也回看自己,苏郡格心虚的躲了一下他的目光。 “怎么你也是对台上的这个美男子想入非非了?”齐昱又不知死活的凑上来调侃她。 苏郡格皱眉白他一眼,也就沉默应对了。 这个时候苏郡格还能想起林承,可是林承早就没有心情东想西想了。 唐三的案子他和肖存钦还没冤有头债有主的查出个所以然,安楚辰就因为商会的生意和林家老爷子的不太愉快。这说到底能不能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假女婿和真岳丈闹不和,大舅子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林承更多的时候是干脆不着家,林仲熙打了几个电话都找不到人也就干脆作罢。 对于这件事其实林承打心里觉得是老爷子有点小题大做,本来就是安楚辰当了董事之后这个商会的各种事也就是他拍板决定就好了,可是有些事却没有和这帮子老头商量,于是以林老爷为首的几个老头就闹开了。 特别又是安楚辰这次的买卖是和日本的三川株式会社做的,用的却不是林家的码头停船,生意上的招待用的不是杜家的或者商会内部任何一家的舞厅夜场,而是给拉到了上海郊外的什么小镇上去。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这几家上海滩的老东家是如何责难安楚辰的了。 此事之于林承他却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安楚辰这笔买卖也算是赚到了,甜头大家分就好,何必计较太多。 虽然也是不太愿意和倭寇来往太多,但是有钱赚就好,再说他安楚辰也没有干什么太出格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独独遇上了这几位“老棺材板子”,说是退居幕后了,哪一个却都是耳聪目明的,到头来说什么也不肯想让,于是林承就成了上好的炮灰。 ... 壹捌肆·酒醒长恨锦屏空 http://.biquxs.info/ ?等苏郡格回过神来的时候,这边今晚上的戏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演员们上台谢幕。 瞧着台下观众的反应,都伸长了脖子看冷韵戎的真面目呢,简直比看戏都让人期待! 苏郡格也算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把,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趣,她也就不能扫了兴。 果不其然,冷韵戎一上台众人都傻了眼,这么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长相清俊温润如玉的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可是却没有丝毫女里女气的扭捏作态。 再回想方才台上的杨贵妃,梁红玉,哪里就能想的到是同一个人? 可是苏郡格想到的却是这个人怎么就似曾相识呢?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冷韵戎这个名字也头回知道。 齐昱看着苏郡格心不在焉的若有所思,有看看台上谢幕的人,对这样的场景实在不太能理解。他小心眼的以为别是这小白脸把苏郡格的魂给勾走了吧! “嗯哼!”齐昱这一声干咳真的就引起了苏郡格的注意。 “什么事?又感觉不舒服了?还发烧吗?外面风大,进去吧。再量量体温,吃点药。”苏郡格一连串的关怀让齐昱的心头暖意涌来。 “好好,你陪我进去吧。”他可不想再让苏郡格多看冷韵戎一眼。 苏郡格点点头,回头又看了一眼戏台的时候,恰巧冷韵戎也在看她,且向她微笑了一下。 苏郡格这才惊觉,哦,这不是那年上燕京师范学院的时候那个总是到后窗偷看她们上音乐课的小男孩吗? 这个时候出现在上海,会是什么样的巧合? 可是人来不及多想,就被齐昱拉走了。 苏郡格自责,最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敏感,平白无故的就喜欢给自己添堵。 屋子特别黑,齐昱也没有开灯的打算,苏郡格莫名,“怎么不开灯?” “嘘。别说话,会吓到它们的……”齐昱神神秘秘。 可苏郡格还是忍不住去问,是什么东西啊? 突然眼前闪过荧荧一亮,然后对面就有一个心形图案亮起,不停的闪动。 原来是萤火虫。 苏郡格果然是让它们给震惊住了,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 齐昱拥着她的身子,在她的耳边喃喃:“喜欢吗?满不满意我的心意?” 苏郡格点头,他真的很出乎意料,也真的是费劲了心思。知道她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那份用心,他就真的绞尽脑汁去用心设计,为的只是博佳人一笑。 “你真是鬼点子多,这要费多大劲才能捉来这么多的萤火虫啊?” 苏郡格虽然嘴上责怪,当然也是因为齐昱身体未愈,可还是看着这满屋子梦幻一般的场景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上次他过生日时候,她两手空空,反而是他为她准备了铺天盖地的礼物,这次,真的轮到她过生辰,虽然人在病中,却仍忘不了要给她个惊喜。 他是太爱她了,爱的让倒苏郡格心里总有那么多的亏欠感。之前还与他有些嫌隙,而现在,她就举手投降了。 苏郡格其实向来不喜欢欠人情的,如今能还给他的感谢无非就是两人的缱绻无限,而他自然也是照单全收。 ... 壹捌伍·鹦鹉杯中昼日迟 http://.biquxs.info/ ?对于校园生活早已阔别多年,苏郡格这回跟着齐晓来到她们的学校,感觉上是陌生的,却也没有太大的差距。 当年她在燕京女子师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身学生装。不过那时北平还没有上海这样的时髦,夏天是改良的烟灰色旗袍,冬天就是没有统一,都是什么暖和穿什么。 齐晓的学校是男女生都有的,男孩子是白色的短袖尖领衬衫,女孩子也都是白色的短袖尖领衬衫,唯有不同的是男生都是长裤,而女孩子们则是及膝的百褶裙。简单,明了,像极了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气质。 苏郡格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也要了这样的一身学校制服穿在身上。 她自己照了照镜子觉得有装嫩的嫌疑,可是齐晓却把头摇得很拨浪鼓似的,“嫂嫂,你一定是我们学校新一期的校花!哪里能看的出是嫁过人的啊?到时候我就说你是转校生,保准一大堆男生被迷倒,他们绝对要来打听你的!” 一旁的齐昱越来越听不下去,把手里的书啪的合上,“如果是这样,你们两个人从此都不许迈出家门一步!” “那我们就走了再也不要回来。”苏郡格难得有心情竟然愿意和齐昱唱反调。 齐晓冲着哥哥使劲吐了吐舌头,拉着苏郡格就出了门。 学生会的剧目表演安排在礼堂里,苏郡格看了看也就是七八个男女学生。 其中有个小伙子叫人很是难忘,不仅仅因为他复姓上官,更重要的是他应该就是齐晓喜欢的那个男孩子。 当然这个上官卿浩,自然是有他让人喜欢的一面,比如阳光帅气的脸庞,行事干脆利落的风格,相信每个女孩子心中都会为这样男生留一方天地。 “上官师兄,这就是我向您推荐的背景音乐伴奏。我们以前是同学,呃,她是,她是苏同学。”齐晓也是个不太会说谎的好孩子。 “你好,我叫苏琪。”苏郡格来干什么当然也会做好全面的准备,和齐昱商量了一个晚上,当然谎话的内容也是要编的圆满。 “你好,我是这个话剧社的负责人,上官卿浩。谢谢你来为我们做背景音乐,社团因为费用紧张所以不会给你什么样的佣金,对不起了。” 小伙子说话客气却也不卑不亢,声音清脆,苏郡格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要是这样的人来当妹夫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呵,这个时候想这事有点扯太远了。 “没关系,大家当交个朋友,不用说钱的事情。” 没有浪费太多时间,苏郡格就开始看他们的排练,内容是《桃花山》改编的《哀江南》,其中有一段是要用乐器做铺垫的。 于苏郡格说来这样的配乐真不算是什么难事,原版里用的是笛子,不过笛声婉转悠扬,声调略高,却不能反应出李香君那种国破家亡的悲凉心情,就改成洞箫和古琴,不过谱子还需要重新变变调子而已。 何处插曲,何处结束,都要一一安排,也要思量一番,力求完美。 一番忙活,大家统一了意见,这才休息了下来。 齐晓因为有课提前走了一会儿,说是上完课再回来。 苏郡格就是个认真习惯了的人,她真的是心无旁骛的在琢磨怎么样更好的改调配乐。要不是上官卿浩一句:“多谢少夫人……” 她就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呢。 惊讶的抬头看着上官卿浩那淡淡微笑的脸,苏郡格突然就有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眉头拧紧,“你认识我?”苏郡格警惕心这才提了起来。然后扫视周围,台上的几个演员还在排练,台下只有她和上官卿浩,隔得很远,距离安全。 “是啊,圣心教堂里多亏你帮我们。”上官卿浩似乎是在好心提醒。 苏郡格浅浅一笑,回了一句:“不用客气。”她真的是想就此打住这个话题的。而且,以她过目不忘的本事,上官卿浩这应该是他们的第一次照面。 “呵,少夫人可能不记得我了,当时我是在教堂外面,透过窗户看到您抱着药箱,腿还给子弹擦破了皮。所以您可能没有注意到我……”上官卿浩这样的说话方式轻描淡写中透露着抓住别人把柄的快感,绝对让苏郡格对他的好印象跌落到谷底。 “那么也就是说,你是故意让齐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一点也不用费脑子。你所想的都对!” 果然是被人算计了,苏郡格心里倒抽了一阵凉气,这个上官卿浩真是让自己吃了大亏,可是这样做与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苏郡格却还没有想明白。 见她一面的意义何在? “什么意思?”苏郡格也知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还是因为消炎药急缺,还有钱,少夫人肯帮我们一次就不介意再多一次。” “你在威胁我?”苏郡格的目光有点凶狠,搁谁身上都受不了这样的处境。 “岂敢,岂敢,您应该当我是在求您。” 苏郡格唇边挑起一笑,帮你们是人情,不帮是天理,却没有想到帮人还有害了自己这一说,苏郡格有点后悔,可是,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样白白受到要挟。 “关于上次帮你们只不过是凑巧了,如果这次还需要我这样帮你们,那我只能说抱歉,我爱莫能助了,你们应该另请高明。最重要的是不要在齐晓身上做文章,你们没有胜算。”苏郡格瞅了一眼上官卿浩,她开始打心眼里恶心这个外表上看着清爽,内里却心机重重的年轻人,图有着一腔热血,早晚也会误入歧途。 ... 壹捌陆·清晨倦把青鸾对 http://.biquxs.info/ ?等苏郡格回过神来的时候,这边今晚上的戏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演员们上台谢幕。 瞧着台下观众的反应,都伸长了脖子看冷韵戎的真面目呢,简直比看戏都让人期待! 苏郡格也算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把,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趣,她也就不能扫了兴。 果不其然,冷韵戎一上台众人都傻了眼,这么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长相清俊温润如玉的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可是却没有丝毫女里女气的扭捏作态。 再回想方才台上的杨贵妃,梁红玉,哪里就能想的到是同一个人? 可是苏郡格想到的却是这个人怎么就似曾相识呢?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冷韵戎这个名字也头回知道。 齐昱看着苏郡格心不在焉的若有所思,有看看台上谢幕的人,对这样的场景实在不太能理解。他小心眼的以为别是这小白脸把苏郡格的魂给勾走了吧! “嗯哼!”齐昱这一声干咳真的就引起了苏郡格的注意。 “什么事?又感觉不舒服了?还发烧吗?外面风大,进去吧。再量量体温,吃点药。”苏郡格一连串的关怀让齐昱的心头暖意涌来。 “好好,你陪我进去吧。”他可不想再让苏郡格多看冷韵戎一眼。 苏郡格点点头,回头又看了一眼戏台的时候,恰巧冷韵戎也在看她,且向她微笑了一下。 苏郡格这才惊觉,哦,这不是那年上燕京师范学院的时候那个总是到后窗偷看她们上音乐课的小男孩吗? 这个时候出现在上海,会是什么样的巧合? 可是人来不及多想,就被齐昱拉走了。 苏郡格自责,最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敏感,平白无故的就喜欢给自己添堵。 屋子特别黑,齐昱也没有开灯的打算,苏郡格莫名,“怎么不开灯?” “嘘。别说话,会吓到它们的……”齐昱神神秘秘。 可苏郡格还是忍不住去问,是什么东西啊? 突然眼前闪过荧荧一亮,然后对面就有一个心形图案亮起,不停的闪动。 原来是萤火虫。 苏郡格果然是让它们给震惊住了,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 齐昱拥着她的身子,在她的耳边喃喃:“喜欢吗?满不满意我的心意?” 苏郡格点头,他真的很出乎意料,也真的是费劲了心思。知道她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那份用心,他就真的绞尽脑汁去用心设计,为的只是博佳人一笑。 “你真是鬼点子多,这要费多大劲才能捉来这么多的萤火虫啊?” 苏郡格虽然嘴上责怪,当然也是因为齐昱身体未愈,可还是看着这满屋子梦幻一般的场景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上次他过生日时候,她两手空空,反而是他为她准备了铺天盖地的礼物,这次,真的轮到她过生辰,虽然人在病中,却仍忘不了要给她个惊喜。 他是太爱她了,爱的让倒苏郡格心里总有那么多的亏欠感。之前还与他有些嫌隙,而现在,她就举手投降了。 苏郡格其实向来不喜欢欠人情的,如今能还给他的感谢无非就是两人的缱绻无限,而他自然也是照单全收。 ... 壹捌柒·细雨调和燕子泥 http://.biquxs.info/ ?“给我生个孩子,不行,生一个不行,怎么样也得十个八个的,让你没事就往外跑,有了孩子拴住你,看你还敢给我惹是生非!” “你疯了?”苏郡格被抱在床上,让他吻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要不然怎么办?你说?” 齐昱动手解她的衣裳,觉得费劲就直接开撕,他真的是太贪恋她的一切。 真的就像自己说的一样,哪怕她和自己圆了房,真真的有了夫妻之实,他还是害怕会失去她。 苏郡格,我齐昱这辈子都败给了你,但是输得心甘情愿! “可是,我还不想当母亲,还不想当妈妈,我没有想过这样的事……”苏郡格推开他,“给我个时间准备,你把我弄疼了,你慢点,不许咬人……唔……” …… 当齐昱筋疲力竭的压在苏郡格香汗淋漓的身上一动都不想动的时候,看着她疲惫不堪的脸庞,自己的心里突然一阵愧疚。 齐晓学校里这样简单的事情他身为沪军统帅不去亲自摆平,却回来刁难自己的老婆,真是丢人。 苏郡格伸手拿过睡衣,然后下床裹好身子,径直走向浴室,没有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眼神,就这样把齐昱干巴巴的扔在身后。 浴室里水声响起,引得齐昱发愣,她这是生气了? 然后齐昱就完全的确定,苏郡格这不是一般的生气而是非常严重的生气。 第二天他又死皮赖脸的腻到她身上,苏郡格冷冷的看着他,自己把衣服扣子解开,然后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就跟等待行刑一般的决绝。 齐昱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张了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合适。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让人哪里还会有**一刻值千金的甜蜜。 就这么对峙了一阵子。 苏郡格看着他尴尬的不知如何动作,于是说了一句:“你要是没什么可做的,那我就先休息了。” 齐昱立马感觉喉咙里好像是噎了一个疙瘩,她这是什么表情? 好吧,他是真服了这个女人,她总有治得了他的招数,唯有投降是上策。 “呃,你先休息吧,我再去看会儿文件。”齐昱落荒而逃。 以前他就听自己手下的几个年轻将领议论过自己,说他是怕老婆的,现在看来,还真是让他们说中了,他确实害怕苏郡格,不因为她的父亲是苏淳严,不因为她是北洋军的大小姐…… 只因为她是苏郡格。怕,其实就是爱! 可是这几回也是自己不争气,总是耐不住性子,一点小事就和她起脾气,也是把她给惹毛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郡格和齐昱完全的成了陌路人,她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吃饭不等他,睡觉不等他,就连话都不给他多说一句,这样的冷暴力,让齐昱简直有撞墙的心。 可是祸是自己闯下的,他能做的就只有忍着。本来还想着能解决一下齐晓的事情,现在看来,苦果自己种下的就只好自己解决了,如今他是连过问的机会都没有了,就等着苏郡格开口了。 当然苏郡格在齐晓学校里事情齐昱也只能是随意打听打听,或者他也想过要不找个人跟着,可又害怕苏郡格知道了会把矛盾闹得更大,想想还是作罢了,反正以苏郡格的沉稳性格她自然会解决的妥妥帖帖。 思考着要不找齐眉问问,可看她那心如止水,恨不得都快要遁入空门的样子,齐昱自己也提不起精神,还是别招惹她的好。 ... 壹捌捌·琵琶恨青衫乐天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这个人做事真的就是太认真,虽然让上官卿浩抓住把柄要挟了一番,可是经不住齐晓的劝说,又加上想着那仅仅一次配乐确实还没有到位,于是她便秉持着锲而不舍的精神再来了她们学校一趟。 另外也是有私心的想教训一下上官卿浩,这孩子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上次自己怎么就让他给唬住了呢?真是太大意了。 见到苏郡格又来,上官卿浩的喜悦溢于言表,他好像就是觉得苏郡格已然是将他要挟的事情办妥,这回是来交差的。 岂料到,苏郡格一脸阴郁,压根没打算理他。 上官卿浩只好又借了由头,把齐晓支走,让她去请什么陆老师来。 “不知道少夫人药品办的怎么样了?数量上是否有所增加?”颐指气使的态度跟他的学生身份真是不相称。 “上官同学,让我办药品是又要支援广东的革命军吗?为什么要支持他们?目的何在?”苏郡格也是步步紧逼,问的问题直中要害。 “当然是支持北伐,打击北边军阀割据势力,统一我中华民国!”上官卿浩的话语铿锵有力,让人甚至要肃然起敬。 “统一中华民国的目的又是何在?”苏郡格再次反问,目光如炬,等着他自投罗网。 “当然是振兴中华,扬我国威,也将那些洋鬼子赶出中国去!” “说的很好,可是我却觉得个人的努力不仅仅要放在这些假大空的口号上,最重要的是身为学生好好学习,求得上进,学好文化知识,为我们落后的国家谋取福利。上官同学,我听说你的成绩真心是不怎么样,是不是把学习的精力放在太多身外事上了?嗯?” 苏郡格的几句话把上官卿浩说的一阵面红耳赤,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少夫人说的很对,以后我一定教育他们多多学习,少参与这些活动。” 身后有人说话,引得苏郡格回头,是一个教员模样的女子,长发披肩,五官端正,鼻子上架了一副黑框的眼镜。 “哦,您是……那次我们在圣心教堂见过对吧?”苏郡格立刻回忆,圣心教堂光忙着帮忙了,却没有来得及打招呼。 “我是他们的国文老师,我叫陆樵。少夫人好!”陆樵伸过手来握手。“实在抱歉,这些孩子们不懂事,都是我这个老师教育不尽责,竟然对您出言不逊,还希望少夫人能够原谅他们年少无知,有什么过失就责怪我吧。” 人家句句恳切,苏郡格应该是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可是突然看到上官卿浩的表情,他这时的目光里算是愤恨,还有为陆樵打抱不平的怨怼,苏郡格登时来了点火气。 这个孩子真的是心机太重,他知道齐晓对他有好感,可是他的心却在陆樵的身上,利用齐晓讨好陆樵,小小年纪竟然能有如此算计,实在让人汗颜。 “是啊,陆老师,我觉得你确实应该反省自己,身为教员,就应该为人师表,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心里应该清楚!特别是这些血气方刚的孩子,他们涉世未深,难免被人利用,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恐怕陆老师担不起这个责任!” 苏郡格一席毫不留情面的话说的铿锵有力,也确实让陆樵脸上挂不住,特别还是在她的学生面前。 上官卿浩那一脸敢怒不敢言,让苏郡格看了只是越来越讨厌这个年轻后生。 陆樵的脸色不好,去没有耽误她说话时候的沉稳,“以后我一定改正,一定改正,多谢少夫人不吝赐教。听说上次少夫人来帮忙配乐都忙了很晚,真是不好意思。”看了看周围,陆樵上前一步,“少夫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上官同学你也过来!” 陆樵此时的表现却让苏郡格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神使鬼差的跟着陆樵往旁边的一个侧门走去,陆樵凝重的表情真让苏郡格好奇心大起。 当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陆樵第一个动作竟然是掏出了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递给了苏郡格。 “少夫人,谢谢你上次仗义相救。刚刚上官同学对您的不尊重,请您给我一个薄面能不能不要计较。这里是我平时攒下来的一些钱财,想给你帮忙在给我们弄一些消炎的药品,比如盘尼西林什么的,我们,我们……有一个同学受了伤,急等着用药。” 苏郡格真的没有料到陆樵竟然会这样的作为。然后仔细想了想要用到这么好的消炎药,他们这个受伤的同学会不会是受了枪伤? “陆老师,我觉得到了这个时候您最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苏郡格彻底干脆的让她亮开底牌。 陆樵犹豫不决,上官卿浩一狠心开了口,“是陆老师的先生受了伤,被枪打中了,急需药品。请您帮帮忙……求求您了!” ... 壹捌玖·杜鹃声莫啼归去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把事情的前后因果说了清楚,苏郡格这才了解个明白。 原来陆樵的丈夫是个摄影师,在报社工作,在一次外拍任务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受了枪伤。因为他拍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照片,所以被人打中,到现在也不敢出门就躲在一个小房子里,也找不到药品和医生,再这样下去人就要完了。 苏郡格听完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看来问题不大,应该不需要动用大批药品,一个人的计量还是能轻易找到的。 关键是病人还需要手术,这些事情就只好交给苏郡格来解决了。 可是在苏郡格的心里她已然是有了戒备的心理,恩将仇报这事被上官卿浩干的这么到家,真的很难说陆樵是不是这样的人。 本来的举手之劳也就成了犹豫不决,思前想后。苏郡格实在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了。 上官卿浩俨然是非常吃惊,他或许没有料到陆樵急需药品为的是就自己的丈夫,心情一下低落到谷底。默不作声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抗议陆樵不该这样瞒着自己。 苏郡格但是欣慰,这样的年轻人是该接受一些教训。面对陆樵的请求,她淡淡回应了一句:“恐怕我无能为力,实在抱歉。” 陆樵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如同当头棒喝一般的表情,然而她接下来的话语倒是仍显露出她良好的修养,“是我太唐突了,该说的抱歉的是我,还有我的学生。对不起!” 苏郡格心里稍稍一酸,但还是忍住了柔软心肠,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算是原谅了吧。 其实她还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上次自己不过是偶然出手帮忙就惹了这么一大堆的闲事,这回她再也不能重蹈覆辙,若是当面答应下来,以后她岂不成了药贩子了? 从长计议,方可万无一失,而且她自有她的计较。这件事让齐晓出面岂不是更加恰当。 上官卿浩脸色难看的跟吃了苍蝇一样。可是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在一旁暗自生气。 正在此时尴尬非常的时候,突然就跑来一个人,竟然是校长荀海儒。 苏郡格说她不吃惊有点假,可是想想情理之中。她都在在这个学校里晃悠好几天了,荀海儒要是不知道才奇怪呢。 “呃……”荀海儒活到七十多岁了,照理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此时语塞实在是让人汗颜。 陆樵和上官卿浩两个人毕恭毕敬的打完招呼就站到了一边。 显然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校长那是崇敬之至。 苏郡格也是听说过这位老学究的各种光辉事迹,今日有幸一睹他鹤发童颜的光彩也算得上是非常荣幸。 “您应该就是荀校长吧?久仰大名,幸会幸会。”苏郡格浅浅鞠躬。 “不敢不敢,少夫人客气了。”荀海儒却伸出手来与苏郡格握了一下。“少夫人可否到老朽的办公室一下?这里说话毕竟不太方便。” 苏郡格欣然同意。 “你们两个好好排练话剧,别总是给人家惹麻烦。特别是你陆老师。”荀海儒这半真不假的怒气也真是恰当好处。 把苏郡格请到办公室里,又细心周到的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服务完毕。荀海儒这才把自己的想法算盘抛出,希望苏郡格能做他们学校的客座教授。 苏郡格也是料想了各种能发生的情况,可是对于让她做客座教授这件事还真的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说实话,苏郡格自幼就喜爱读书,对学校生活那也是百般珍惜,这回面对荀海儒抛出这样的盛情邀请,她心里还是欢喜的。只是自己不过是个师范生肄业,也没有海外留学的经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当上了专科学校的客座教授,未免也太让人心虚了。 苏郡格言语之中唯有推脱些许,方能显得自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头一回觉得自己原来也可以这般虚伪。 “少夫人就不要推脱了,虽然您所说的那些什么学习经历,海外留学都没有,但是鄙人觉得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您有的真才实学,您的学习能力,我们学校要的就是这样的人。那些夸夸奇谈的虚妄先生们,我们学校一点也不缺,当然也不稀罕。”荀海儒顿了顿又道,“还有一点希望少夫人您能明白,聘请您为我们学校的客座教授并非因为您的身份,而是您的能力。就算您不是少夫人,不是北洋军的大小姐,荀某人也一定会有拜帖送上,恳请您为我校执掌教鞭。还望少夫人不要吝惜您的才华,可以为培养我国今后的栋梁之才做出贡献。” 荀海儒这一番话也说不上来算不算是拍马屁,但是,苏郡格听的确实很舒服。苏郡格也就不再矫情推诿,点头应下了这个“差事”。 荀海儒给苏郡格安排的课程倒也是得心应手,古言和西洋音乐。每个礼拜四节课,一节课两个小时。 ... 壹玖零·至今遗恨迷烟树 http://.biquxs.info/ ?本来是阴郁的心情,却因为荀海儒的邀请而变得阴转晴朗了,苏郡格回到齐府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喜不自禁。 齐昱瞧着她这般心情美妙,觉得应该是个合适的时候与她和好了。 “今天干什么去了?”齐昱开口。 “还是去齐晓的学校,帮她配乐器了。”苏郡格的回答很简单。 同样都是去配乐器,第一次去了回来以后脸色难看的让人心惊肉跳,第二次去了又回来是春风得意的叫人捉摸不透。这是明摆着拿齐昱当傻子吗? “配的怎么样了?”齐昱却还是要不动声色,问的很随意一样。 “挺好的。”苏郡格的莞尔一笑,在齐昱的眼里十分妩媚。“我还答应了话剧社团的学生,包场请他们看一场戏。正好这些学生排的话剧也是和桃花扇有关的。” 齐昱了然于胸,她已经在齐晓的学校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学生们一定很高兴咯。”齐昱目不转睛的盯着苏郡格。 “身为他们的老师,应该的。” “你都没有问过我答应了吗?” 苏郡格转身这才看到齐昱表情上的不对。稍稍一愣,继而又是一笑,却冷若冰霜,“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没想过要问你意见。” “我可以参与意见吧?你去学校那样的地方根本不怎么合适,还去当老师?我沪军帅府养活不起你了吗?需要你去当个教员来养家糊口?你去个教堂就算了,还要去当教员,跟着林嫣你就学不到好事!” “齐昱,胡搅蛮缠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请你闭嘴!” 完了,齐昱只顾着自己说的痛快,却忘了苏郡格的态度,他又把她惹毛了。 齐昱赶紧闭了嘴,但是还是不死心,换了口气说道:“别去了,那些学生不好惹。每天事多着呢。” 本是想挽回,可是已然晚了…… 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苏郡格从自己掌控中“逃脱”,齐昱恨不得仰天长啸。他是有多失败,就这么拿捏不准她! 这厢齐昱还在因为苏郡格的自作主张难以释然的时候,那厢苏郡格已经开始联系方菱花准备《桃花扇》了。 方菱花一听是苏郡格的邀约,心里是说不清楚的滋味。不过一场戏而已,何必想那么多,能不能什么都不要牵扯到林承的身上,只是方菱花就会忍不住去想。 把这件事说给凌魁树,凌魁树却长叹一声。他们和庆班最缺的就是小生,这《桃花扇》里谁演侯方域啊?能挑得起这样大梁的真还是没有人。 方菱花却觉得这还真是个好事,她本来也就不怎么想演,这下还真是有托词了。 苏郡格听了方菱花的难处,就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了。这事好办,云享社的冷韵戎不就是上好的人选吗?他一个大小伙子演女子都是好样的,这小生更是不在话下了。 这样的搭配也确实让人拍案叫绝。 上海滩的两大名角因为少夫人的手段凑到了一起,真是难得。 苏郡格想想这还真是自己头一回这么的“霸道”,如此的动用自己的身份权利。 冷韵戎这边到真是听话,听说是和方菱花合作,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方菱花也是无奈,这少夫人什么时候这么爱操心了。 在上海滩这和庆班和云享社两大头牌的合作确实太让人期待了,少夫人这一壮举简直是福利众多戏迷。只可惜,少夫人又说了,这场戏只许在学校里演,对外不买票。 一众哗然…… 这些学生们也真的感念苏教授的照顾,一个个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苏郡格真觉得自己这个苏教授当的也是合格,一进学校门就给学生们这么大的一个见面礼。 《桃花扇》演出那天本来说的是话剧社的学生看,可是全校师生都挤在了大礼堂,甚至人满为患。 众多人里林承和齐昱的到场自然也不算的大事。这两人都是来看看自己心仪的女人亲自操办的大戏。 果然不出所料,方菱花的李香君美到不可方物,那外柔内刚的气质,一颦一笑中的倔强,虽是下层人物却坚贞不屈的态度真是刻画的入木三分。 而冷韵戎的侯方域,俊美无俦,才高八斗,却性格仁懦,优柔寡断。对李香君想爱又不敢爱的矛盾心情,以及后来竟然引清兵入关的糊涂举动,再到后来思念香君,悔恨不已的表现也是面面俱到。 这样的一对璧人在台上你来我往,却不能终成眷属,台下的学生一会儿随着叫好,一会儿随着落泪,苏郡格知道自己这样的安排就对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齐晓,上官卿浩,一个哭的肝肠寸断眼泪巴巴的望着另一个。另一个却心有所属的看着其他人忧心忡忡。 这一家子真是亲姊妹,齐晓又步了齐眉的后尘。 ... 壹玖壹·情泪新痕压旧痕 http://.biquxs.info/ ?今晚一过,整个学校都沸腾了,方菱花和冷韵戎更是连台都离不了了,不停的回礼谢幕。 林承看着方菱花这红透了上海滩的几年中也没有一场戏是如此盛大的。 再者,冷韵戎确实和她很配,这两人在一起真是登对。 后台,方菱花和冷韵戎一起卸妆,背对背看似没有交集,可这心里都是戏。 “方老板真是戏好,冷某自叹不如。”冷韵戎先开可口。 “哪里哪里,冷老板谬赞了。”方菱花也是客气。 这戏台上情意绵绵,爱的难舍难分,在台下的两个人却不好意思了起来。 “赶明儿,请方老板和平饭店一聚,还望方老板不要推辞。”冷韵戎确实主动了许多。 “本应该是我做东的,冷老板远来是客。”方菱花回应的也是客气。 “这偌大的上海滩,人来人往,应该说咱们都是客。方老板祖籍哪里?”冷韵戎这一句看似问的无心。 方菱花却被问住了,祖籍哪里?她自幼是被人卖到戏园子的,这样久远的事情到哪里记得去? “我的祖籍是山东兰陵。”冷韵戎自我介绍了起来,“后来就跟着家人要饭到了北平,家人都死了,我一个人到处流浪,最后一个学校的教员收留了我。这个教员说,他们有个女儿要是没丢应该也是我这样的年纪,流落在外,真是可怜。” 方菱花听听故事,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多想。这个年月兵荒马乱的,丢个孩子,走失了人口那都是家常便饭。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冷韵戎找她,找了这么多年…… 关于这件事,应当追溯到苏郡格还在北平燕京女子师范上学的那个时候。 方瑜轩是苏郡格的老师,他的妻子庄老师与他一同住在学校宿舍里,但是庄老师从来都不给学生上课。 有一次,方瑜轩和教务长吵了起来,所有的学生都跑去围观。 隐约中听到教务长是嫌弃庄老师住在学校里,从来都不上课,白吃白住。 还有一次是方瑜轩的房间里传出来打斗的声音,后来就在上课时见到方瑜轩脸上有抓痕,于是大家都说方瑜轩老师怕老婆的。 再后来,苏郡格搬到学校里住宿舍。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深夜,突然就听有人喊叫,然后就看见有人在校园里乱跑。 最后就看方瑜轩找人帮忙,原来是庄老师跑丢了。 苏郡格虽然不个自找麻烦的人,但是像这样的事情她就算不想知道,那也知道了大概。 原来庄老师是点精神不太好,因为他们丢了一个女儿。本来两个人都在学校里教学,可是自从孩子丢了之后,庄老师就精神有些失常,偶尔犯病,方瑜轩一面给学校上课贴补家用,另一面还要照顾精神失常的妻子,也是辛苦。 这回庄老师又大闹一场,人也跑丢了,学校里住校的人都跑出去帮忙找了。最后在小河边找到了庄老师,她正披头散发的在冰冷的河水里疯狂的找着什么。 方瑜轩二话不说,当即跳进河里把她给捞了上来。 齐腰深的河水这个时候还是冰凉沁骨的,庄老师在河里也是不老实,到处乱扑棱疯狂的打骂方瑜轩。 苏郡格披着衣服和一众同学老师站在河边看的那是惊心动魄,可是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方瑜轩伸手劈在了庄老师的脖子后面,她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人昏了过去。几个老师才帮忙给抬回了学校。 那个孩子就是跟着庄老师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走丢的,丢的时候才两岁多一点。 曾经庄老师一度觉得孩子是掉进了河里,后来在河边守了十多天,上游下游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人影。 有人说曾见过一个人抱走了一个小女孩,就在没有下文了…… 此后的日子,庄老师清醒的时候就和正常人一样,在自己的宿舍里给一些与方瑜轩关系好的学生上课。 就是那个时候,苏郡格跟着庄老师学会了小提琴,学会了认识五线谱,还有简单的法语。 庄老师——庄莹,其实她正常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安静女子,算不上长得有多么漂亮,但是那份沉稳,那份才情,让所有的人都会为之倾倒。 天意弄人,却为什么让这样的一个人丢了孩子? 至于冷韵戎,那是一个杨光明媚的下午,她们在庄老师的宿舍里排练合唱,有一个人站在窗边伸头探脑。 方瑜轩绕到校园外,找到了他,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把他偷偷的领到宿舍里,给他擦洗干净。 庄莹一下子就愣住了,这孩子这样的年纪,不就是她丢的孩子吗? 小男孩的头发那么长,到看不出是个男孩子了。 “你回来了?菁华,菁华……” 思念太深,错认他人。老天爷为什么这样的戏弄她? “娘……”小男孩忽闪着大大的眼睛,在她的怀抱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一句。 那年冷韵戎十来岁,若是方菁华没有丢,他们是差不多的年纪。 ... 壹玖贰·落花水香茅舍晚 http://.biquxs.info/ ?恰在此时,傅含秋花招百出,为了把苏郡格弄回家她是费尽心机。 方瑜轩倒霉就倒霉在那天安排了几个学生在自己的宿舍里,和庄莹一起给她们排练合唱。 这样的花边新闻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傅含秋直接找到教务主任那里,说是方瑜轩勾引女学生。 这脏水泼的真是让人无力抵抗。 七八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起都站在房间里,自己的老婆还在旁边钢琴伴奏着。 教务主任虽然对于庄莹的事情有些介意,那也只是因为她的病,害怕会影响到学校的教学。可是对于这样的脏水,教务主任的解决办法虽然委婉,却也实用。 他说:“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方老师无非是个就地免职,可是苏小姐的清白该怎么保证呢?闲言碎语自然不会少的……” 好在傅含秋也不是个傻子,她还指望着和安家亲上加亲呢,这样的低级错误可不能犯。 于是息事宁人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她傅含秋什么人物,怎么着也得让方瑜轩吃个大亏。 校方责令方瑜轩离职,搬家。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苏郡格而今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她前脚离开学校回家与傅含秋对质,后脚方瑜轩一家就离开了师范学校。 以后的日子,天各一方。 这个当时还没有从愣子改名为冷韵戎的男孩子,跟着他们夫妻俩饥一顿饱一顿的一起漂泊在北平城中。 方瑜轩靠着微薄的稿费养活全家,愣子也就帮忙做些粗活。 庄莹的病虽然大有起色,可是毕竟元气大伤,在一个寒夜撒手人寰。后来又因为躲避战乱冷韵戎与方瑜轩走散。 人啊,其实还是娇气的。在方家这几年,冷韵戎饥一顿饱一顿,衣裳也是补丁落补丁,可是与他来说,那是一个家,无关贫富,只关情义。 后来的他漫无目的的游逛在偌大的北平城里。以前,他偷过摸过,可现在让他偷他都伸不出去这双手。因为方瑜轩给他讲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某天又看到人贩子偷孩子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应该有事干了。 方家丢的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一点点的信息都成为他找人的动力,十几岁才进戏班子,他得比别人付出多少的努力才能成个角儿。 天可怜见,终于,让他找到了她,相会在花花世界的上海滩…… 他不用去证明什么,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一定就是方家的孩子,一定就是那个方菁华。 她长的不像庄莹,女儿都是随爸爸的,那桃花眼和方瑜轩一样一样的。 冷韵戎要承认他最初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找她,可是见到她之后,他必须承认他有点喜欢她了。 算不算爱情,还不知道…… 更让冷韵戎闹不明白的是苏郡格,他到底该不该恨她,或者到底该不该谢她。如此的无巧不成书,冷韵戎倒是可以释然了,苏郡格间接的帮他和方菱花拉近了距离。 很多事,何必计较太多?而今能找到方菁华就已经是要感谢上苍了。 苏郡格无意之举竟然也就好像是赎了罪过。 剩下的就看冷韵戎怎么一步一步的接近方菱花,甚至带她回北平,若是再能找到方瑜轩那真的就是皆大欢喜了。 在个人看来,两个剧社的合演不过是个人恩怨的圆满结局。但是在整个大上海看来,这恨不得是历史性的跨越。 而无疑的是苏郡格成为了这个历史性跨越的缔造者,她还真是觉得自己忙活这么久了有了如此的成就感,心里都有点飘飘然。 累了一天,苏郡格回到房间里,刚想放下手提袋,整个人就被抱在怀里。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齐昱。 “……” 就这样屋子里一阵寂静,寂静到就像没有人一样。 苏郡格确实有点累,胳膊也被勒的有点疼,稍稍动了一下。 “别动……”齐昱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有点撩人心弦的感觉。 “怎么了?”苏郡格还是心软了。 “……就是太想你了……”齐昱这话说的可怜巴巴,苏郡格不动恻隐之心都不行。 可是他这话却说的太没有道理,他们每天都见面,每天都在同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何谈思念? ... 壹玖叁·知荣知辱牢缄口 http://.biquxs.info/ ?最终还是让齐昱的一句“我想你了”把苏郡格给镇住了。 同在屋檐下,他们除了睡觉时都在卧房。同在饭桌上吃饭,用的不是同一副碗筷。同在一张床上睡觉,盖的不是同一张被子。 这样的冷战,也真的是闹够了。 苏郡格握住齐昱交叉在自己身前的双手,渐渐的感受他的温暖。“我也想你了……”不由自主的吐出了这句话,苏郡格也有点惊讶。 最近她真的是太忙了,忽略了他,心里的内疚与歉意,早已经把上次他对她的粗鲁给抹除干净了。 “对不起啊,我新官上任三把火,确实忙了些,你最近不是也很忙吗?”苏郡格的话确实是温柔了很多。 齐昱没有多说话,就是继续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 的确和她所说的一样,他最近也是很忙,可是以前他就不忙吗?似乎没有过清闲的时候吧! 胶州湾那边日本人和德国人拼了命的在海上打个没完没了。 韩德喜要兵没兵,要钱没钱,就只能干看着这两边的外国人打的热火朝天。 逼急了,就只能向齐昱求救。 齐昱也是无奈,他这边虽然算不上什么风平浪静,但是多少也算相安无事,可是多少也是嗅到了一丝的血腥味儿。 上海历来都是情报中心,齐昱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心里有数。依据现在的情况,德国人绝无胜算。 可是不论哪一方胜利都算不得光荣,毕竟这是中国的地盘,凭什么洋鬼子要来争? 毕竟不在齐昱的管辖范围之内,他是鞭长莫及。要是依着他的脾性,他绝对会来个坐收渔翁之利。可是韩德喜这个货色,就是个龟孙子,胆小的要死,谁也不敢得罪。 齐昱寻思着这个山东估计都要出麻烦。 好在北洋政府那边态度勉强过得去,没有什么表态,也就说是不认同,不支持。 特别是和苏淳严去了几通电话,岳父的态度和他出奇的一致。暂时只能是静观其变,斗得越狠,越是两败俱伤。 至于到后来最好是有人接手,齐昱觉得这个人情还是卖给自己岳丈的好。再说了,北平离山东还是近些,便于掌控。 …… 诚然,齐昱的忙已经成为了固定模式,苏郡格的忙却让他有点无措,一时难以适应。 苏郡格也实在是懒得动弹,就这么由他抱着。要是搁在平常,最后的结局一定是由吻开始,而后一路折腾到床上去。 可是她如今累的,就算是有这个心劲,也没这个体力了。 其实就这样抱着挺好,她也觉得温暖,反而踏实许多。 而齐昱就算是想有下文,也是没了奈何,只能随了她去。 齐晓突然兴奋的推门闯入,还大喊着:“嫂嫂,谢谢你,陆老师说那个消炎药真的有用……” 看到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拥在一起,齐晓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实在鲁莽。 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声,退出了房门外。 齐晓一走,齐昱这才放开了苏郡格,问到:“什么消炎药?什么陆老师?”这样的问话,显然是带着醋意的。 他的思想里一定是苏郡格又不知道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别的“祸端”。 特别是这个“祸端”有可能又是和林承有关。 苏郡格当然有必要解释一下,而且还有件事也需要告诉他。 “我们学校的陆老师的丈夫王先生是个摄影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拍到了一些东西,被人追杀,还中了枪伤,我恰好知道了,她需要一些消炎药,于是就从原来剩下的军用药品里找了一部分托齐晓给她送去的。” 齐昱听完皱了一下眉头,这些应该都不是重点。 苏郡格接着往下说:“关键是他就是在小姑父的报社里工作。” 季志成? “这个王先生叫什么?”齐昱真的开始感兴趣了。 “好像就是叫王岚。我记得我确实看过他的名字在报纸上出现过。” “我知道这个人,胆子太大,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齐昱似乎没有太多的怜悯,他绝对不会忘了上次记者招待会上苏郡格回答的那几个问题,让他的颜面差点扫地,都是拜这个王岚所赐。 不由得自嘲,一遇到苏郡格的事情他就斤斤计较到分毫不差。 还记得有一回他初出茅庐的少帅身份也是被王岚逼问到成天留恋夜总会,花天酒地的有失少帅水准的时候他齐昱还没有这么生气的记住王岚呢。 “你的意思是,这个王岚这回捅的娄子更大?大到非灭口不可?”齐昱认真的看着转身过来的苏郡格。 “我想你是该查查小姑父最近都在忙什么了。还记得上次小姑说过小姑父外面有女人,大吵大闹过,那个时候你就该放在心上。” ... 壹玖肆·晓来清镜添白雪 http://.biquxs.info/ ?真的没有想到苏郡格还是这样的一个会闲操心的人,曾几何时,她总是想把自己和这家人的关系摘的干干净净。 而今看她这样严肃的讨论关于别人的话题,甚至还嫌弃齐昱对于小姑父的事情关心太少。 齐昱苦笑,他这是该庆幸?还是该无奈? 本来想是想着要不要仔细问问,却又怕招来苏郡格的嫌弃,算了,还是还照着她说的,去查查吧。 齐昱果然没有想到的是季志诚这个人在外面养的那个小情妇,真的是大有来头。 藤原慕武早就已经如毒气一般把自己的势力渗透到了上海的每一个角落。暗鹰组织,早就把窃取情报,安插眼线,组织刺杀一系列的活动驾轻就熟。 对于季志诚这样脑满肠肥的人来说,送女人给他那是最好不过的方式。 而王岚也就是拍到了季志诚与暗鹰组织的一些来往的照片。 当然那个时候王岚还不知道季志诚每次神秘回见的人都是谁,可是最近德国和日本不是在胶州湾闹得欢吗? 季志诚手里的一些人脉关系还有情报就显得尤为重要,于是恰巧就被王岚给撞见了。 原来上次安排王岚去拍的什么黄浦江外的军舰拜访不是为了报道新闻,而是为了卖给日本人。 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王岚怎么可能答应。让他交出照片时,他也玩了同样的把戏,季志诚被日本人痛斥,当然不会放过王岚,这也就是为什么王岚落得如此结局了。 苏郡格关心这件事并不是因为她转换了心性变得爱操心,只是这样的一件事,何须转换心性?只要她是个中国人,她就没法不操心。 虽然对于陆樵的做法不认同,可是帮助王岚还是义不容辞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样的事如果干的好,应该称之为风生水起了。 比如这边王岚的事情解决了个七七八八,那边冷韵戎和方菱花的事情多少也有了眉目。 冷韵戎和方菱花相认的过程也算是顺利,最后终于在一来二去中磨合成了暧昧关系。 而且又重排了桃花扇,一时反响强烈,有最初的只在学校里,推广到了大上海的戏园子。 这样的繁盛上海好久没有用过这样一个词——万人空巷。 有恰好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日本人和德国人争夺胶州湾,家仇国恨一时之间涌上心头。人也就难免心中不能释然,这样的泱泱中华,曾几何时竟沦落到如此的境地。 虽说是莫谈国事,可是公道自在人心,身在中华,焉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眼看着日本人就要在胶州湾得势,学校里的学生其实早已按耐不住心里的义愤填膺,卯足了劲是要有大动作的。 果然齐晓他们学校的话剧社就借《哀江南》的演出效果,大发传单,最后串联了两三个学校搞了一场游行。 幸好苏郡格那天因为要送林嫣去美国没有去看他们的演出。 这次游行没有预兆,军方,警方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民众们还都没有摸清四六,纷纷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未曾有所反应。 可是不得不引起齐昱的重视,这事可大可小,在他的地盘上要是真的闹起来又会对山东那边的局势有什么样的影响,他真的好好琢磨一番了。 不仅如此,藤原组织里的人也是紧张了起来。既然祸起《哀江南》,那么原著《桃花扇》自然是成了他的眼中钉。 倒霉就倒霉在,校方因为话剧演出闹的一出游行,是吓出了冷汗,立马禁止了《哀江南》的演出,但是冷韵戎和方菱花合作的《桃花扇》却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眼看着现在的局势越来越覆水难收,藤原慕武实在是不想坐以待毙。万一哪天老百姓要是闹起来,那可比学生严重多了。 但是要着手收拾这两个红透上海滩的名伶那也不是简单的事。 特别是方菱花背后的林承,得罪不起。冷韵戎身后的安楚宏,听说早就想包下他,只是苦于冷韵戎的桀骜不驯这才动不得手。 不过,藤原慕武想了,凡事没有个绝对。比如利用杜盛锋去牵扯林承,再比如让安楚宏知道安楚辰娶林嫣的真相。 这样,恐怕谁都不会有那个闲心去管冷韵戎和方菱花这对苦命鸳鸯了。 果真,在城隍庙搭台子那天出了事,更巧的是林承那天被杜盛锋拉去喝酒。 苏郡格那天接了个来自北平的电话,是傅含秋打过来替安家兴师问罪的。 藤原慕武真的很会挑时间闹事,这一场《桃花扇》在城隍庙上演,看的都是市井之徒,完全不用担心得罪上海滩的某些达官贵人。 ... 壹玖伍·啼得花残声更悲 http://.biquxs.info/ ?藤原慕武这么精挑细选的“良辰吉日”果然是趁了他的心意。 那天天气有些阴沉,但是因为方菱花和冷韵戎,还是有大批的老百姓聚到了城隍庙里,都知道《桃花扇》火的一塌糊涂,可是都被达官贵人请去了,平头百姓无缘得见,今天算是有机会了。 人山人海挤成了这个样子,齐眉和齐晓也是没有预料到。 这两人这回是偷着摸着跑出来看戏的,学校里因为上次游行的事情完全禁止了与《桃花扇》有关的活动,学生们也是接了通知不能再参加此事的,可是通知只是个通知,管得了校内就管不了校外了。 这两个人看了一遍不过瘾,今天又跑来凑热闹。 倒霉就倒霉在遇到藤原慕武的安排上。 开头是一个喝醉了的男人闹事,然后诱发了群体的混战。 齐晓和齐眉也被吓傻了,人群混乱中被挤散了。 其实这天季娇丽也是要跟着来的,无奈季志诚说什么都不同意,愣是给她关在了家里。 可是季娇丽怎么回是个能老实被锁住的人呢? 趁着家中无人她偷偷跳窗逃出来跑去城隍庙看戏,本来打算着开场看不成也能来个重点段落,可是等她气喘吁吁跑到的时候早已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呆了。 场子里被打砸的乱七八糟,桌子椅子全部飞上了天…… 虽然心里承受不了,但是,季娇丽还是个聪明人,当她看到好几个男人一起蹂躏戏台子上的人时,她真的想变成一条狗,一条丧家之犬,夹着尾巴逃得远远的,或者有遁地之术,钻到地下去。 她四下里想找躲藏的地方,可是都不安全,于是撒丫子拼命的跑开了。 好在她腿快,逃离的道路也选择的特别合适,不过却发现自己虽然脱离了魔窟,却跑到了齐府。 “嫂子,救人啊,快救人啊……”季娇丽整个人都疯狂了,大喊大叫完全没有平时娇惯大小姐的形象。 一声惊雷,苏郡格这边的电话被拦腰折断。又听到季娇丽的喊叫,苏郡格冲到楼下,就看到了季娇丽的气喘吁吁,“城隍庙那边戏台子被砸了,出人命了……好可怕啊!”一句话说的乱七八糟,然后整个人就累得昏了过去。 苏郡格吩咐画春和阿玲安顿好季娇丽,自己就要出门,齐昱安排邵震最近负责苏郡格的安全,见到少夫人要出门邵震赶紧的开车跟上。 “好像齐眉和齐晓也去了城隍庙,你去找他们。”苏郡格下了车就让邵震去找她们俩。 眼望着一地的狼藉,苏郡格目瞪口呆,她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那种血淋淋的场面按理来说应该比这个更甚。只是这次揪心的疼,蔓延开来,让她的心中的气血凝结。 方菱花的尸体,一丝不挂,脸上的浓重的油彩已经被抹花,被挂在横梁上飘飘荡荡,两腿间还插进去了稻草,极大的侮辱。 戏台子上冷韵戎的同样是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直挺挺的趴在地上,一样的身无寸缕,待把人翻过来之后才看到前面已经被砸他的不成样子,似乎是被什么利器给抓伤的,整个体无完肤,便是容貌上也认不出来了。 凌魁树的膀子齐刷刷的断在了肩头,整个人昏睡在地上,不省人事。其他的人则作鸟兽散,已经是不知踪影。 大雨虽然冲刷掉了不少的血渍,但是这一切都可以预见当时的残忍景象…… 说一句特别没有良心的话,与战场之上那些死难的尸体,苏郡格只有悲悯的情绪却没有伤心欲绝的感受,那是因为苏郡格不认识他们,而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是两个曾经与自己有那么多交集的人,她的伤心直入骨髓。 身后有人一把把自己揽在怀里,苏郡格大惊,回头看到竟然是林承。 大雨中他心疼的把自己罩在怀里,然后厉声责备:“你疯了!” “你干什么去了?方菱花和冷韵戎都死了,你知道么?你干什么去了?你们一言堂的人呢?都干什么去了?”苏郡格问的声嘶力竭。 林承拼命的抱住她,任由她把雨点般的拳头都砸在自己的身上,他的心不是不疼,只是他更恨自己。 最后苏郡格实在是骂累了,打累了,蹲在地上,不住地哭泣,林承就那样的站着,任凭雨水把他们两个人都浇的透骨凉…… 邵震是在一个弄堂里找到了齐眉的,这个娇小姐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雨淋的,正在瑟瑟发抖,嘴唇都有些发白。一见到邵震,齐眉挖的哭出了声音,搞得邵震措手不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扶着齐眉坐起身来,送上了车,这才安生了片刻。 然而齐晓却一直都没有找到,邵震恨不得要把上海滩给翻过来,最后搞得还是一无所获。 type'')!=2&&hapter'') documentrite(''''); } ... 壹玖陆·好梦回时冷透衾 http://.biquxs.info/ ?外面闹得沸反盈天,齐昱在会议室里面也是不得安生,只不过是他还不知外面的世界就很变了天一样。 几个年轻的将领和几位元老级别的人物因为胶州湾的事情争论得不可开交。特别是重量级人物,瘸了一条腿的明央吾老先生,他可是三朝元老一样的人物。“就现在的局势而言,我们绝对不能趟这趟浑水,北洋军那边都是按兵不动,难道我们要北上?就看德国人和日本人到底怎么个打法,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于战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跟邵震差不多的年纪,却也是个不可多得人才,站起身来就是毫不客气的语气,“老爷子,坐收渔翁之利可以,但是你现在看到了么?日本人明显占了上风,咱们还不帮助韩德喜,这老家伙就要投降给日本人了!北洋军不管,我们可不能不管,还有两条铁路线在山东军的手里呢?韩德喜要是投降了,这两条铁路线且不是也要拱手让给日本人了?这与我们今后北上没有任何一点益处!老爷子,这不是当年了,您的时代过去了!” “你说什么呢?老夫当年跟着齐督军打天下的时候你小子别说穿开裆裤,你爹估计才穿上开裆裤吧?!我是我的时代,你有种,你打去啊!”老爷也是上脾气了,气的直哆嗦。 “哐!”突然会议室的大门就被踹开了。 齐昱正听着一众人等的七嘴八舌,吵杂声中这一计大响,被惊得抬头就看到苏郡格全身湿透外面披了一件男式长款风衣,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偌大的会议桌上所有的人也都愣住了。 门口的卫兵吓得脸上都有点抽筋,自己没有拦住少夫人,耽误了少帅的会议,他有几个脑袋可以够枪毙的? 不过看在进来的人是苏郡格的份上,齐昱这会儿心情正不太好,虽然进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恰好终结无休止的闹剧,齐昱也算是安心了,摆了摆手让卫兵出去。 “各位吵够了吗?”苏郡格虽然一身狼狈但是她可没有被这一身的狼狈掩盖住凌厉的气势。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苏郡格的目光又扫在齐昱的脸上,那愤然的语气一点都没有更改,反而更甚,“齐少帅这么有耐心听诸位吵架,不如此去城隍庙看看那边被日本浪人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连少帅都没有反驳的余地,其他的人似乎也都老实多了。 “身为上海的统治者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治下的老百姓都过得怎么样了,再去想着争权夺利的事情!”苏郡格的话说的义正言辞,没有丝毫退让,反而是这一桌子的大老男爷们都有点心虚的感觉。 一时间没有人应声。 齐昱站起身来,扫视了一众人等,目光中带着一丝的清冷,这事苏郡格闹成这样的,却就好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散会!”语调四平八稳的让人捉摸不透齐昱这个时候的心思。 后来很多人也是无奈了,齐少帅宠老婆宠上了天,就连开个会都让少夫人给批得哑口无言,这在家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等着所有的人都散得干净,齐昱一把拥住苏郡格,“想哭就哭出来。” “没心情哭。”苏郡格话说的特别决绝。 “那就把衣服给换了,否则会着凉的。”齐昱推着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 这件事的影响力比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很多,整个上海似乎都在酝酿着一场大的风暴,只是开端还没有选好。 齐昱也是觉得很难下手,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若是从政治层面上来说那就是两国外交,从小事上说就是聚众闹事,该怎么处理才解气,他也是没有想到办法。但是,齐晓失踪了,这倒是最让人头疼。 林承可没有这样的闲心去想怎么处理才合适,他雷厉风行的立马就着手调查,最后终于扒出来了藤原的暗鹰组织。唐三的帐还没有算清楚,这又来一出,当他一言堂是什么了?! 而这时的藤原也早就开始了他的下一部安排,齐晓现在在他的手上,这简直就是一大胜算。至于该怎么运用这个棋子,藤原自有他的打算。 “少爷,都准备好了。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林承把手指间的香烟掐灭,既然你来暗的,也别怪我不客气。 “从明天开始,见到是日本人就给我拉到墙根里打,打死一个算一个,打不死的也给卸掉胳膊,弄断腿。要不然别来见我!”愤然的烟头扔掉,林承的目光里全是狠绝。 林承的办法虽然粗暴,但是却真的让人觉得解气,以至于最近很多日本人都不敢独自上街,甚至很多日本人的洋行也都关门歇业。 上海一时之间又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恐慌中…… 肖存钦对于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半点的行动,头一次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大舅子是真的有点让自己佩服了。家国天下与自己治下的那点治安情况,他还是选在沉默中——偏袒林承。 苏郡格最近一直不怎么说话,她从方菱花的事情中完全没有缓过神来,自然无心管齐晓的事情,反正有齐昱这个当哥的,他一定比自己更有办法。 “嫂嫂,今天做的鸽子粥,你尝尝吧?我跟别人学的,我这是头一回做吃的呢。”齐眉确实很是贴心,看得出苏郡格早就瘦的没有了人形了。 苏郡格说什么也是要给这个小姑子一个面子的,端起来抿了一口,然后又放下,问齐眉:“晓晓有消息了吗?” 齐眉愣了愣,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苏郡格跟着她一起沉默,突然电话铃响起,是陆樵打来的电话。“喂,您好,少夫人,打电话来就是想问一下,这个星期的课您还过来吗?” 她的口气温婉,带着犹豫,还有试探。苏郡格明白她这是在照顾她的情绪,然后强打精神说了一句:“当然照常进行,……你的先生还好吗?”苏郡格也是找了个话题缓缓情绪。 ... 壹玖柒·冷凄凄霜凌古岸 http://.biquxs.info/ ?如期而至的课程,苏郡格一身天蓝色的洋装,严谨又不失温暖。抱着书本,她亦步亦趋的进了教室。今天演讲的内容是中国古典文学元曲节选,苏郡格选中了关汉卿的窦娥冤,说是无心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冷韵戎和方菱花的死还历历在目,她的心里怎么可能放下。 开始上课,她掀开课本,素描的插图是窦娥行刑前的跪图,眼前一阵模糊,忍不住泪水就要滑落。 “……窦娥,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历经坎坷,最后只落得如此下场,命运不公,世道艰难……她唯剩仰天长叹,把自己那生不逢时的悲惨付诸于并不存在的上苍,若有冤情,则盛夏飘雪……”苏郡格一番讲述,而后抬头发现下面的学生有多少都已经热泪盈眶,凝神屏气的听她一句铿锵的讲述着。 “然而,关汉卿这样一个富有罗曼蒂克感情的作家最终真的就给了她一个兑现,盛夏天气飘出鹅毛大雪,将窦娥的尸体掩埋干净……”苏郡格合上书页,正准备结束这堂课。 “老师,苏老师,我们不想要窦娥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学学陈胜吴广,不能学学李自成?揭竿而起,奋力反抗,仰天长叹最终的结局人还是死了,那又有什么用?”是窗户外面的一群来听课的学生中发出的声音,再仔细看看竟然是上官卿浩。 苏郡格怔怔的望着下面的这些学生们,他们的眼神热切,那种对于她能给一份正面回答的盼望,让她动容。 然而沉了沉心思,苏郡格知道一个人的心情已经有些影响这些孩子们的情绪了,如不控制,恐怕后果难料。再次抬起头来回应这些孩子们的眼神坚定而慎重,而后 “你我是学校的学生和老师,我们的责任一个是学习知识,一个是教书育人,我们不是军人,不是警察,手里没有武器,面对的敌人又是这样的强悍,如果争强斗勇,无非就是拿着鸡蛋碰石头。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事件,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让我们今后的生活不要再出现窦娥这样的事情!” “老师,我不赞同!我们不是警察,不是军人,可是我们有的是正义感,反而是那些警察和军人,他们有武器却在干什么呢?自己的同胞受人欺凌,我们难道不该奋起反抗?!”上官卿浩一下子翻窗进入教室,“同学们,是时候该我们出手了。我们不要暗杀,不要强权,我们就像让日本领事馆给我们一个交代,告诉我们他凭什么在我们地盘上杀人放火,绑架我们的同学,谁允许他们这么猖狂的!” 上官卿浩这样的言辞煽动,无疑是一个点了炮仗的火星,登时群情激昂,整个课堂瞬间转变为沸反盈天的游行策划中心。 苏郡格没有任何言辞上的压制了,她的内心其实也是一样的。何不来个痛快?! 她错的离谱,却也认了!然而却不能放任自流…… 一路上追着这些义愤填膺的学生们到了学校的门口,苏郡格在他们临出学校门口之前挡在了大铁门前面。一同赶来的还有陆樵,她一看这样的情形就知道这帮学生已经是按耐不住了。 “不许出去!”苏郡格伸开双臂挡在了前面。 “同学们你们听我说,现在是上课时间,都回到你们的班级里面去。”陆樵跟在后面大声的喊叫。“你们现在这样出去,就是陷苏老师与两难的境地。” “苏老师,你看看我们的标语,看看我们的横幅,这都是我们早就准备好的,与你讲什么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早就已经受不了了。”上官倾浩一字一句说的非常清楚,“这是我们自己的国家,我们是主人公,日本人和德国人不应该在我们的领土上打仗,祸害我们的人民!我们要求自己做主,我们就要去日本领事馆讨个公道,与苏老师没有任何关系。苏老师,你阻拦不住我们!”而后招呼了一声身后的同学,“男生们,上,爬过铁门!” 就这样呼呼啦啦的人群穿过苏郡格的身旁一涌上街,学生们大喊口号,拉起横幅,从大街小巷中穿过,本来不过是学生们的自发行为,可是后面竟然加入了很多的市民,卖东西的小商小贩,拉黄包车的车夫,甚至还有一些店铺的伙计和老板,到了最后就连青楼里的窑姐和老鸨子都跟着上了街…… 这样的规模简直空前绝后,始料未及。 苏郡格和陆樵一同跟在游行队伍的后面,忧心忡忡的看着游行队伍走向主干道。 中途警察接到通知于是全部荷枪实弹的站在路边,谨慎的盯住这些游行队伍的动向。 苏郡格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肖存钦也在其中,他一身黑色的警服身形挺拔,站在警察队伍的前面特别的夺人眼球。本来他是应该劝阻的,可是他也和苏郡格一样同时看到了对方,这样的时候,心照不宣,他们都默许了彼此的行为。 苏郡格身为沪军少帅夫人,这时她是最能保护学生的,如此坦然的出现当然也就给此次的游行以正名。她苏郡格都认为对,更何况其他人呢? 到了日本领事馆的外面,人群停住了脚步,日本领事馆的新任武官广田贞夫领着一群日本武士在门口严阵以待。 “严惩暴徒,滚出中国。”“停止战争,撤离华夏。”……此起彼伏的高喊声真的是振聋发聩。 日本领事馆的一众人等一看局势已经控制不住,干脆就要以暴制暴,广田贞夫立马掏出了配枪,其余的日本人也同时端着长枪指向了游行人群,一时间相持不下。 慢慢的苏郡格从人群里往前面挤了过去,终于站在了游行队伍的最前面。刺眼的阳光下,她迎着太阳直直的看着广田贞夫的准备子弹上膛的动作。 而这一刻,广田贞夫也愣住了,他的动作凝滞。眼前的人是谁,他比任格人都清楚,自己今天要是开了枪,估计他也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 壹玖捌·风雨端阳生晦冥 http://.biquxs.info/ ?然而情势一时压不下来也确实让人着急,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队日本的宪兵端着枪一起向这边走来,游行的队伍里也突然有枪响的声音。 照常理来数,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原本就该顿时作鸟兽四散,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声枪响没有吓倒任何人不说,还把游行群众的士气给点燃了,一众人等非但没有乱了阵脚,而是挽起胳膊,齐刷刷的脚步又向前整齐划一的迈了好几步,一起逼近日本使领馆的正厅大门。 这个时候宪兵们直接就冲进了人群,用手里的枪靶子往游行群众的头上身上毫不留情的捣去,哪怕是有人奋起反抗也抵不住这些士兵手里的枪械,就被直直的打倒在地,发出一阵阵的惨叫。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肖存钦领着一群警察随后赶到,却不知道该怎么制止这样的局面。苏郡格自然也是没有想到宪兵的加入,局面难以控制到这样的情况。而让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林承手下的人也加入了其中,一看那些出手不凡的人就是一言堂的。 显然这是广田贞夫暗地里的一些安排,可是现在他却一脸轻蔑的笑意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 苏郡格瞅准机会,看到广田贞夫这么自信满满的站在最前面的位置,恰好可以下手。、 她一个箭步冲到了广田贞夫的面前,猝不及防劈手夺下了他手里的枪,顺势捏住他的手腕往后面一掰,广田贞夫果然如预料的一样毫无招架之力,整个人都被苏郡格控制住了。当然周围的一拥而上把苏郡格围在了中间,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敢再多往前一步。因为苏郡格的枪已经顶在广田贞夫的后脑上。 “翻译,给他说,让宪兵都撤出去!我也可以保证他的性命!”苏郡格语调干脆。但是这个时候翻译官已经被吓傻了,站在那里哆哆嗦嗦不敢上前。 陆樵肩膀也在混乱中被砸了一枪,但是仍挤到了苏郡格的附近,大声的用日语帮忙翻译: “撤退させる憲兵でも行きます!私も彼の命を保证することです!” 广田贞夫尝试着反抗了一下,却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这可是在热河的时候李正雄教给苏郡格最管用的擒拿手,万试万灵,特别合适她这样女子,力气小但是四两拨千斤的恰当合适。 于是他只有听从苏郡格的命令,哑着嗓子对这面的宪兵大喊:“撤収し、撤収に行きたいのですが。でも銃を手放す!” 肖存钦在不远处看着苏郡格这样的铤而走险,心里有点敬佩,却也替她提心吊胆,只盼望着齐昱的人能来的快一点,要不然他就要当这回英雄救美的关键人物了,只不过别让林承占了先机就好。 局面这下被控制的十分得当,宪兵队伍撤退,肖存钦领着警察们开始收拾烂摊子。游行的群众们相互扶持着各回各家。 苏郡格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情势趋于明朗,这才放了广田贞夫,不过枪却没有还给他。 很明显这是另一种威胁,一方面是防身,唯恐再生变故。另一面如果苏郡格出了事,他广田贞夫马上就要得罪北洋府和沪军两个方面,如此的得不偿失,他广田贞夫才不会干呢!至于这以后的账要怎么算,找齐昱那是最好的办法。 咽不下这口气也要咽,广田贞夫活到六十岁了,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 苏郡格和陆樵两个人相互搀扶着,从人群中间穿过,虽然柔弱却不卑不亢。有那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她们俩的身影,充满了挑衅,对于这样的一个女人,确实是应该成为一个巨大挑战…… 回到学校里,荀海儒老校长看着苏郡格和陆樵两个人魂不守舍的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就是想发火也没有那个能耐。“这可怎么办啊?学生们闹事,这……唉!”最后竟然哀求了苏郡格一句,“少夫人,请您千万在少帅面前,呃……老朽是承担不了这样的责任啊,还望少夫人能美言几句……” “都是我的责任,没有看管好学生。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处理好。”苏郡格打了包票。 可是要问她该怎么处理,她也是一头雾水,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头一回经历,唯有能解决的办法就是自己给齐昱求情。 可是现在她真的还没有做好面对齐昱的准备。 而齐昱这边,他得知了消息,已经在办公室里掀了桌子,指着鼻子把邵震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下午见到苏郡格,他一腔怒火但是又想着不能让苏郡格太难堪。然而一见到她,落地窗前,侧脸沉静,夕阳斜照完美的勾勒出那吹弹可破肌肤上的精致五官,她周身的光华无论何时都夺目。 听到齐昱回来的脚步声,苏郡格回头看他,然后是一脸的难为情,看着齐昱吞吐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关于游行的事,我为了学生强出头了,不过好在没有太大的乱子。肖存钦已经带着人平息了……” “就这些了?”齐昱板了张脸问。 “呃,就这些了……”苏郡格回答的话又回到四平八稳的节奏。 “哐!”齐昱把端在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苏郡格,你知不知道这事关多大的事情!?学生在你的课上举旗大游行,已经惊动了整个上海,你以为就你这几句话算是完事了?”齐昱气的恨不得跺脚,转了个圈之后手指苏郡格都有些颤抖,“你行啊,你这样是帮着你那群学生反了自己的男人!?帮着整个上海滩推翻我这个沪军?!你拿我齐昱当什么!?” 齐昱生气的话语犹如巨雷在耳边炸响,苏郡格一贯冷静自持,尤是这般依旧我自岿然不动。 “这样的烂摊子还要我给你收拾,苏郡格,你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北平,真不知道你父亲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就是再疼你这个千金大小姐,难道也回由着你的性子胡来?”齐昱越说越气,却怎么都得不到苏郡格的反应,她仍旧是一潭死水般的坐在那里。 吵架,却都吵不起来,如此的让人心灰意冷。 齐昱的独角戏也真的唱够了,转身就出了房间…… ... 壹玖玖·曲埋万丈虹霓志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就是这样的性子,她内心知道齐昱骂的都对,这样的错误她也不是不承认的,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承认才好。 任由着齐昱一通脾气宣泄出来,也许就好了,苏郡格就是这样想的。 这边甩门而去,那边齐昱就立刻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其实他何尝不知道,现在别说是整个上海就是全国早都已经酝酿在这样的一场风暴之下,上海不幸成为了这个风暴的开端,而苏郡格的这一堂课这么巧就成为了这个风暴的导火索。 齐昱叹了一口气,骂了她,其实比自己挨骂还要难受,心被掏空了的难受。 赶紧的转身,推门进来,齐昱一把抱住还坐在椅子上发呆的苏郡格,“对不起,原谅我,郡格,对不起……” 听着他这样的道歉,苏郡格的眼泪没有忍住,悄然滑落在脸颊上,他的面前她无需再继续强忍。爱人就是用来依靠的…… 苏郡格同时伸手抱住了齐昱的后背,拥抱比一切的语言都更加可以让对方明白自己,这是一种信任,无言的信任。 …… 好久没有过的温存,两个人多少都有点迫不及待,这样的感觉,就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在承德的感觉。 苏郡格靠在齐昱的怀里,这样的一个深秋季节,她蜷了又蜷身体紧紧的偎在他的体温里。最近的事情,让她都觉得不安全,纵然是在外面如何的强撑着,在这一刻她还是需要一个踏实的怀抱。 齐昱拥着她,手指轻轻的抚摸在她柔软的头发里,她的头发又长了很多,已经可以垂到肩头了。忍不住的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顺着直挺的鼻梁一路下行,最后停在了唇畔处,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揉捏着嫣红的嘴唇,低下头来,缓缓亲吻,其实她是寂寞的,也是孤单的,不过她很擅长处理这样的两种情绪。 苏郡格被吻得不怎么自在,缩了缩脖子。刚刚的一场**把她给折磨的全身无力,好容易睡了过去,他却又不依不饶。 耐不住他的骚扰,苏郡格张开眼睛,怒目而视,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那张脸,坏的没边没沿。苏郡格翻个身转过去不理他,却又被他从身后抱在怀里,紧紧和他贴在一起。“干嘛……”苏郡格嗔怪,“还没完,都让你折腾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你要不够……”一下含住她的耳垂,不停的啮咬着,齐昱贪恋着她身上的茉莉香,再一次缓缓的进入…… 牵一发而动全身,至此之后,全国都陷入了此起彼伏的游行示威的浪潮之中。整个上海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接二连三的又是大规模的游行,军警虽然出动,却没有任何的作为,就是并排的站在路边严阵以待,乍看上去仿佛是给游行的人们保驾护航。 游行队伍最后围绕了着日本领事馆静坐,表示抗议…… 藤原慕武内心的那种痛心疾首,真事无法言表,齐晓这个棋子在自己的手里好像根本就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事态发展到这样的一个境地,藤原发现在自己真的是小看这些中国人了。 一鞭子抽在齐晓的身上,藤原愤恨的发泄自己的所有**,各种的精神虐待,各种的**虐的**,齐晓早就没有了人样,或者说早就不能成为一个人了。然而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折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不过腾远倒是想到了一个甚为合适办法,齐晓身上的衣服差不多的样式做了几身,又找了手下身高体型差不多的日本女人,从身后看背影差不多就是齐晓就好。总能引出来什么人吧!万一要是齐昱和苏郡格那岂不是更好? 然而藤原慕武却没有想到引来的人竟然是林承…… 昏黄的灯光,林承把它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光线虽然闪耀但是他却没有了任何的反应,麻木无措的就这样呆滞在那里。那天苏郡格和学生们一起游行的时候,他也在,不过比肖存钦隔得更远,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她的大义凛然,看着她的出奇制胜。 他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欣慰,却有觉得伤心,这样的时候齐昱不在她身边,自己也不方便出现,她却仍旧用自己的能力抗住这样的压力。 恨只恨不能护她周全,不能替她出头。林承的心忽上忽下,为她牵动,却不知道她此时身在别人的怀里,那才是她的男人。这样的说法总是特别的残忍,林承也认了,他爱上她,又不是求她一定也要爱自己的,何必这样的较真? 于是当那个与齐晓背影特别相似人出现时,林承想都没有想就跟了上去,然后被打晕后脑,不省人事。 藤原慕武看到捉来的人与自己期望相去甚远,可是转念又想,林承,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不是说,他对苏郡格有意思吗?还在察省打仗的时候帮过忙,一个小鱼饵换一个大鱼饵,也算值了。 齐晓失踪,林承失踪,苏郡格她真的不能再坐以待毙,主动找上齐昱。 管不了那么多的忌讳,她开口直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找到人?” 齐昱转身,目光冷峻,“我的妹妹我当然比你更紧张。” 答非所问,苏郡格也就不再过多询问,拎了一件外套摔门走人,这个时候最能帮上忙的人除了肖存钦再无其他。 “肖警长,看在我帮你把林嫣救出来的份上,麻烦你尽快找人。都快十天了,总要给我一个交待吧?”苏郡格确实没有了太多的耐心。 “我……”肖存钦也是为难,现在外面乱的跟一锅粥似的,人手根本不够,还要排除另外的人去找齐晓和林承,肖存钦确实分身乏术。“我也正在尽力,少夫人,听我一句劝,你最近这段时间最好也不要到处乱跑。” 苏郡格上下打量了肖存钦半天,那种眼生带着陌生的审视,而后点了点头,嘴角牵出一丝冷笑,转身出门。这种四处碰壁的感觉,真的让人特别有挫败感,你们不想办法,我自己来。 ... 二零零·楸梧远近千官冢 http://.biquxs.info/ ?齐昱这样的拒绝苏郡格当然是出于心里的那股子醋意,不管平时怎么宠她上天,在这样的事情上他是丝毫不肯退让的。 苏郡格正愁没有人可以相助的时候,上官卿浩适时现身,跑的两腿发软,上气不接下气:“苏老师,……苏老师……,我……我……看到了一个地方,……我们以前林老师的哥哥他在那个虹口那边的一个校场里呢。” “怎么会在哪里?”苏郡格腾地站起来身子。 “是,日本人,有一群日本人和他打架呢。” 苏郡格愣住,她该不该去?应该先给齐昱或者肖存钦打个电话吧,还是……她从没有这样的六神无主过。 “什么事?”陆樵恰好进了办公室。 “没什么。”苏郡格给上官卿浩递了个眼神,转身就出了办公室的门。 单刀赴会这样的事,是不应该她去做,但是现在能做的人就只剩她了。好在苏郡格的性格也不是那种莽撞的,她还是交代给了上官卿浩,不要告诉陆樵,但是要去警察局告诉肖存钦。 上官卿浩得知这件事情也是绝非偶然,他上学路上悄悄跟着几个进了校场的日本人,于是就看到了里面林承正在跟几个人日本武士大打出手,人已经虚脱了,其实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遭到围攻。 林承倔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以一敌十,结果自然就是寡不敌众的。 苏郡格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了林承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肌肤浮肿,早就没有了人样。 “你让我来的,我来了。”苏郡格缓缓的走进了大厅,说不上从容,也说不上释然,她很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周围,这般的深入虎穴,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那么我应该说,欢迎少夫人了?”藤原慕武一身白色和服盘腿坐在练功席上,顺着她的脚步方向抬头看着她那镇定的表情下的面容。以前只是远远的打量过,是个美人,而今这样的距离看她,才算得上是真的清楚。 她的美,初看惊艳,再看细腻,那双眼睛清澈如秋水,沉静的不荡一丝涟漪。挺直的鼻梁,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嘴唇,她今天不是任何粉黛,因为赶路而慌张的让自己胜雪的肌肤多了一些淡淡的绯红。那件云白色的长风衣无风自飘然,衬得她更加超然脱俗。 而此次见到陌生的藤原慕武,苏郡格没有任何多余的惊讶,甚至没有什么太多的陌生感。藤原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向苏郡格。这个时候才最终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和自己相差无几的身高,因为穿着宽大的和服而显得比较健壮。虽然是恶名昭彰,但是只看他那清隽温润的面容,确实和嗜血好战联系不上。 大约是听到苏郡格的声音,林承努力的张开了眼睛,模模糊糊的瞧见真的是苏郡格就这样的站在自己面前,努力的扶起他的身子。 “你有什么要求说吧,用我来换齐晓和林承,这笔买卖非常划算!送他们走,我留下!”铿锵的语调配上坚韧的目光,苏郡格成功的让藤原慕武有了强烈的征服感。 “谁让你来的!?走!”林承咬牙切齿的推了一把苏郡格,显然他的不领情完全是一种保护。 “很好,这样的场面让我觉得你们好像才是一对苦命鸳鸯,如果要是少帅大人知道了,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调侃的语气,浮在嘴角的冷笑,藤原慕武慢慢地靠近他们两人。 苏郡格转身在兵器架上抽了一把钢刀,横在双方的面前,寒光冷刃,叫人不由得心生怕意。她却丝毫没有退缩,目光凌厉,似乎已经占了上风一般,“要么放了他们两个人,要么我们三个一起死在这里,鱼死网破这样的结局不算意外,但是,你却要付出而什么样的代价,自己掂量着……” “哈哈哈,少夫人,我真是没想到你会天真到这个程度,你们三个一个都走不了。”而后藤原慕武转为站的挺直,轻蔑的一句,“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苏郡格将林承靠在一旁,站直了身子,再次把钢刀亮在两个人的面前,毫不退缩,“那好,咱们就来试试,看我到底有没有胜算!”双手握刀,横着一劈,一道寒光就这么在藤原的面前划了过去。 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的狠绝,如果不是他多年的剑术功夫压身,恐怕这一刀已经划在了他的脸上。 藤原迅速的往后闪身,苏郡格再次咄咄相逼,压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她知道以自己跟着李正雄学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是应付不了藤原的,但是这个时候她不拼尽全力那就是自取灭亡,何不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战,万一有一丝的胜算那也是活命的机会。 藤原慕武被苏郡格的这几刀给逼的无力招架,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有勇有谋,拖延时间等待着肖存钦领人来救,或者趁乱让林承逃走。 一个转身,藤原猛然从刀架上又抽了一把军刀,回身的时候就和苏郡格的刀磕到一起,金属触碰的声音刺痛耳膜,甚至火花迸溅,看得人触目惊心。 然而到底苏郡格不可能是藤原慕武的对手,不过是一上来的那份勇猛值得嘉奖而已。藤原慕武这次绝对没有给她任何还手的机会,耗到最后,他就跟猫玩耗子一样,嘴角噙住一丝冰凉的笑意,下一刻眼花缭乱间就这样被藤原的刀光晃过眼前,反应过来的时候藤原慕武就近在眼前了。 外面一阵大乱,人声吵杂,是肖存钦带着警局的人来了。苏郡格心中一喜,就放松了警惕,后脑重重一击,就不知所以然了。 等肖存钦进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林承,还有一件白色的风衣。 其余的人早就有不知踪影,至于苏郡格……这件白色的风衣应该就是她的了。 肖存钦突然觉得天塌下来一般,苏郡格的失踪该怎么告诉齐昱?而且是这样的一种消逝的方式。 “警长,里面还有一个。”气喘吁吁的下属指着房间里面对肖存钦说。 不用问,应该就是齐晓了。只是肖存钦这一刻真的没有胆量进去看看,他没有任何的胆量去确认。 可是事实就这样的残酷,该是谁就是谁,果然是齐晓,完全没有了心跳和脉搏。肖存钦看着倒出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如果不仔细看哪里还会觉得这个人就会是齐晓呢?他终于明白了苏郡格为什么要管这样的闲事,那个时候冷韵戎和方菱花也是这样的惨死,然而她阻止不了,还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齐昱接完肖存钦的电话,听筒就攥在手里,半天没有放下,等反应过来,一把将话筒摔在了地上,登时四分五裂的样子像极了齐昱的心脏。 ... 贰零壹·满城钟鼓夜初寒 http://.biquxs.info/ ?黄浦江的水永远都这样的静默流淌,深秋寒意更浓,残叶浮于江上,凄惨如此。江边一个不起眼的二层小楼上,原来是一个渡口公司的旧仓库。 苏郡格此时正在这里。 屋子里散发着霉味,铁锈味,血腥味,充斥着苏郡格的呼吸,熏得脑仁疼。在朦朦胧胧中醒来,眼前的光景让她本就有点虚脱的身体这下根本就是更支撑不住。 藤原慕武幽幽然的坐在一旁,看着被吊在铁架子上面的苏郡格慢慢转醒。逞强的后果就是这么的叫人这么的欲哭无泪,要说苏郡格到底后悔不后悔,多少也是有的。可是走到了这一步,说后悔还有用吗? 身体上摇摇欲坠的感觉,苏郡格很是气恼,这样的时候再来校场上的硬碰硬是绝对不行了。然而奋力搏一搏到也不见得就会输,关键蛇打七寸,把握机会最重要。 似乎是不经意间的对着周围的环境来了一番打量,观察了一下,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能有什么自救的办法。 藤原慕武走到苏郡格的眼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然后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看起来实在轻佻。“少帅夫人,真是绝色佳人……” 苏郡格轻蔑的一眼,却又饱含深意,“多谢大佐对我的夸奖……不胜感激。”而后垂下眼睑,好似不在意,却又特别难释怀。 藤原慕武这会儿倒是被苏郡格给弄的不知所措了,他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特别还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如此的环境最需要用的就是心里战术,苏郡格知道藤原慕武对自己调查绝对不少,比如她跟齐昱,林承之间的纠葛,知道内幕的人总会大做文章,可是毕竟她苏郡格才是这事的主角儿,如果可以利用,自然特别合适。 再者,苏郡格对于男人的了解虽然不多,但也知道,好色,是他们共同的本性。虽然铤而走险,可是还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吗?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藤原慕武自然也不是傻的,他伸手捏住苏郡格的下巴,抬起来,自己凑近不停的打量。听说她喜欢茉莉花,果然那样的淡雅,那样的清冷,真的和她的气质太符合了。跟一些低眉顺眼的日本女人相比,她未免另类,但是透在骨子里的桀骜,总是让人会感到这是一种无声的挑衅,恰好,藤原慕武也是这样的拧脾气。 恰又难得的是苏郡格那双翦水秋瞳,此时露出了一点点的不甘心和难过。藤原慕武顿时愣住,凝视良久,竟然有点走神。苏郡格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移,而后又默默转到了其他地方。眼眶里那一抹水色,陡然出现把藤原的一颗心登时给搅乱了。 松了她的下巴然后抬手抹去那点点泪光,藤原慕武这才觉出自己的不对劲。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少夫人在我这里真的是受了千般委屈啊,深感抱歉。” 苏郡格嘴角浅笑,转回目光,轻启贝齿:“委屈?大佐原来也是会怜香惜玉的?”而后冷笑一声,“既然深感抱歉那就给我来个痛快的?也算是知遇之恩?” “知遇之恩?” “看透内心,难道不是吗?” 这么一个反问,虽然没有确定的回答,其实已然是一种肯定。 苏郡格闭上眼睛,那种决然的态度,大可以用慷慨赴死来形容了。 其实这完全都是没有来由的一种回答,所谓的看透内心,不过就是苏郡格笃定的相信,女人越是这样的似是而非,男人越是会猜测,至于这个猜测的方向,苏郡格也是尽量引领。 果然,下一步,藤原慕武一把揽过她的身子,迎头就吻了上去。苏郡格却不多做反应,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种冷漠,因为双手被吊着,所以整个身子都有些被动。 此刻的内心百感交集,苏郡格知道自己这是正在玩火,可是总要赌一把,她的心思游弋,正在考虑这怎么才能摆脱这样的窘境。藤原慕武这一刻却有点深陷不能自拔的境地,毕竟美色当前,就怕把持不住,擦枪走火。 在到底要不要动她,这件事藤原纠结了很长时间,按耐不住,到底要用她换取多大利益,或者说,得到这个女人,其余的事情都从长计议。 是应该爱江山不爱美人,还是应该不爱江山爱美人? 总是需要面对这样两难的选择。 中国人对于贞洁观念的强烈,齐昱要是知道自己媳妇委身自己,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苏郡格奋力的侧过头去,摆脱他的吻,忍住那种想作呕的感觉,这样一个欲拒还迎的动作恰好让自己手上的铐链响动了一下。到底该怎么摆脱这样的处境,苏郡格想不周全,双手触碰的时候就摸到了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是结婚的时候白琳给自己的,齐家祖传的。 心念一动,她还需要一些时间。 “呵呵呵……”藤原慕武大笑起来,然后捏过她的下巴正视自己,苏郡格却别过去目光,“你有什么不满意?”恶狠狠的发问,然后充满挑衅的表情,以激起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特殊感受。刚刚的一吻,藤原有点胜券在握的感觉。 苏郡格目光回转,波光滟潋,轻蔑的一眼,“大佐,吻技太差……”如此从容的说出这样的言辞。她手上的戒指环已经被取下掰直,正在吃力的插进手铐锁孔中。 再次跟他吻在一起,苏郡格早就知道自己这次是豁出去了,一定要让他痴迷自己不能自拔。苏郡格迫于无奈的跟他的唇舌纠缠,时不时的勾住他的舌尖,稍稍一带,就让藤原有些心满意足。 与此同时,两个人下身紧紧的贴在一起,苏郡格知道藤原特别的自负,他觉得自己现在把苏郡格困于此地,一面讨得便宜,一面还能征服她的心,自己绝对的稳操胜券。苏郡格不经意的蹭着藤原的下身,恰当好处的挑起他的**,然而,却不能做得太明显。这一刻她的心里简直就是煎熬,曲意迎逢的伪装再加上逃出生天的渴望,苏郡格矛盾极了,现实逼着自己要放弃,可是哪怕一点点的希望都不能让自己就这样错失。 处境艰难,身心俱疲,那种迫不得已的痛苦,苏郡格感觉自己就像被凌迟一样,那种感觉就是在遭受一刀一刀从自己的身上片下肉来,鲜血淋漓,痛苦难耐…… ... 贰零贰·西风吹断回文锦 http://.biquxs.info/ ?手里的小动作不断,能让他不注意到自己的就是与他吻在一起,这个时候什么样的手段无非都是为了求得生存。所有的一切在生死面前不过就是尔尔,苏郡格个不是没有壮士断腕的精神,不过就这样的死在此处,未免也太窝囊了点。 人,与生死面前,大义能存,则死,大义无关,则生。苏郡格此时就是这样的想法,委屈受的,何如不拼上一把? 难得,锁并不算难开,苏郡格瞎猫撞见了死耗子,真的就给打开了。可是现在还不是急于求成的时候。 那时与齐昱一起的时候就知道,女人不管是再厉害,也没有男人的力气大,更何况还是藤原慕武这样的人。 他的下身已然情动,能感觉到自己被不断的摩擦着,可是还不急与一时,苏郡格的额头上已经是薄汗满满,紧张到不能自已。于是不知不觉间就要放松,藤原却不愿就此罢休,伸手去解她上衣的扣子,苏郡格难为情的动了一下,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难过,一下咬住了藤原的舌尖,不停的吮吸,此刻的藤原才是意乱情迷不知其所以然,苏郡格由一开始吮吸,突然猛咬一口他的嘴唇,藤原疼的赶紧松开了她。 这正是好的机会,苏郡格虽然已经有一只手从手铐挣脱了出来,可是她也不急于就这样显示自己挣脱了禁锢,于是整个人抓紧铁链,身子吊在上面,蜷起双腿,骤然发力,整个踢在了藤原的要害部位。 男子情动,部位恰好敏感,这一踢简直致命。藤原被这一脚踢得疼的半天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张着大嘴,痛苦难当。 苏郡格这个时候才开始挣脱另一只手,一把将铁链子拽了下来,紧接着就勒到了藤原的脖子上,一个反背就死死捆住他咽喉。 到了这样的时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苏郡格何须再手软,她一个弱女子要制服这样的男子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做人就的有脑子,苏郡格可不会白白的就这样便宜了藤原。想起来那时自己坐以待毙差点让简奉仪害了性命,这回她可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当然藤原也不会束手就擒,他双手拉着铁链往后面死命的拖拽,苏郡格本就是身体虚弱,可是为了活命,她也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劲来,眼看着前面有一个铁架子,怎么说的也要奋力一搏,他挂过铁架子,就可以以逸待劳了。 苏郡格拖着藤原在地上奋力的往前挪动脚步,每一步都竭尽全力,生死博弈,就看谁能支撑的更久,藤原下身疼痛还没有清除,脖子被勒住,呼吸基本都是微弱,隔着厚重的铁门,外面的人绝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幻想着藤原与这个貌美的少夫人会怎么风流快活呢,怎么能料想到里面早就已经是命悬一线。 藤原慕武被勒的整个人都已经喘不过气来,脸色发青,额角上的青筋暴起,他想用脚尖去蹬墙缓解一下,以防止自己的身体被往后拖拽。可是他却没有料到自己的这个举动恰恰正好断送了自己性命…… 苏郡格的双手已经磨破了皮,甚至手腕上都已经被勒的出了血。再猛然发力,借力打力的终于把他给挂在了那个铁架子上,然而并不敢松手,还是死死的把人给勒住,听着他在身后手脚并用的挣命扑腾。 不是第一次杀人,承德战场上她的枪瞄准过的人举不胜举,然而那是自己的心境还没有这样的绝望,这样的悲凉,这样的凄惨。 知道身子麻木,整个仓库里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苏郡格瘫在了地上,她力气用尽,全身就像散架了一样一滩烂泥。然而现在还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出了这个牢笼,门外应该还有的人,一切还没有结束…… 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苏郡格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手腕上的痛,全身都在痛,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每一寸肌肤都布满灼烧感,甚至骨髓里都好像有蛊虫在噬咬。 双腿就想是被缠住了一样,费劲的爬起身来,回头看了一下那边躺在地上的藤原,目光呆滞,真的生怕他再次坐起身来一样。 不敢有大的动静,害怕惊动了门外的人,随手找了一块玻璃,提心吊胆的走到他身边,发狠的再往他的胸膛刺过去,也不知道到底刺了多少下,直到整个尸体血肉模糊,用手探了一下鼻息全无了,这才放下心来。 到底是把他给弄死了! 剩下的就是看看自己的怎么逃命了。环顾四周,唯有那边的通风口处可以出去,上面还有一个风扇,还要拆除了它。 好在并不高,苏郡格的身量爬上去也算是轻松,要不是她现在身上有伤,应该会比平时爬的更利索些…… 外面就是黄浦江的水,深秋的夜晚,北风刮过,河水上面漂浮着青苔,水葫芦,还有倾倒的垃圾,各种的腥臭,扑面而来。 “就是把上海滩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苏郡格!”齐昱的桌子拍得咣咣响,自从她失踪了,他整个人都像堕进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寝食难安,脾气暴躁,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大发雷霆或者失魂落魄。 邵震一边看着,跟着揪心,跟着坐立不定,跟着大喜大悲。 “再这样下去少帅都要精神错乱了,你们几个倒是也上上心,不知道少夫人是他的命啊!”邵震也是急了,对着下面几个办事不利的人就是一顿乱吼。这样的事情又不能张扬,搜索的力度却还要达到,也是难为人。 齐昱不能明目张胆的找人,林承对面这苏郡格的失踪比起齐昱的反应,他似乎更多的是恼怒和愧疚,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找她,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这个时候才是正确的,要不是他,苏郡格不会失踪。 那种痛不欲生,这样的苦酒只有林承自己能体会,他对她来说真的就是负累。 ... 贰零叁·长吁气一声欲灭 http://.biquxs.info/ ?生死一瞬,苏郡格闭上眼睛,跃身而下,黄浦江的水顷刻间从缓缓流深到了千浪激起。深黑色的夜里,没有谁会注意宽阔的江面上会有这样的一个声响。 然而,与苏郡格而言,这一跃确实至关生死。 腥臭的江水下一刻淹没过她的头顶,屏住呼吸,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强行的扑腾了几下也无济于事。 而后是冗长的梦境,梦里出现齐昱,出现林承,出现父亲,出现林嫣,……出现了那么多的人,却一个都抓不住,最后是藤原慕武,他掐住自己的脖子,那么的用力,直到不能呼吸。 从未有过的绝望,就这样死了吧,一了百了。 …… “郡格,郡格……”林承在床边一声接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那种急切,那种痛苦,看着她的满身伤痕,心疼的直落眼泪。 “少爷,大夫说要给换药了……”佣人满脸为难的提醒林承。 “好好好,要轻点,她很疼,总是皱着眉头呢。”林承站起身来依依不舍却还不放心的提醒。 看着她这个样子,林承说不好自己什么心情,自己码头上的人把她捞了起来,送到一言堂。 幸好,那天是认识她的人当职,幸好,那天码头上有人,幸好,她还有气息,幸好,她还活着。 想都不敢想,那几天她是怎么度过的,她这一身伤是怎么弄来的,特别是手腕上,两道青紫的血痕,在深一些动脉就要割破了,泡在江水里,这是要人命的。 林承长这么大,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一面庆幸着,一面担心着,一面自责着,一面替她痛苦着,一面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承自认为他还算是一个比较干脆利索的人,可是每每遇到苏郡格的事情,他不仅优柔寡断,而且瞻前顾后,甚至婆婆妈妈,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自己了。 应该把她还给齐昱,这样的决定是最正确的,可是也是最舍不得的。他就这样把她给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今她死里逃生,齐昱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放下,成全,林承早就该懂的事情,只是不甘心,不情愿,自己还是爱她,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爱对她来说已经成了一种负累,一种伤害。 “喂?是齐府吗?” 林承还是打通了齐昱的电话,他找齐昱来接回苏郡格。 齐昱来时,满脸阴郁,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登门,身后跟着的都是医护而已,这摆明了不是来仗势欺人的,但是他却也没有想过放过他。 等着所有的人把苏郡格护送出去之后,齐昱这才跟林承说话,“找个僻静的地方,咱们好好算算账。”话挑明了,林承自然奉陪。 校场上,齐昱把手套摘下,上身的深蓝色西装一脱,扔在一边,那双眼睛都有点泛着血光,他今天绝对要跟他来个对决。 “我把你打倒了,从今以后你不许再跟苏郡格有任何纠缠,否则我自然有办法让整个林家陪葬。” 撂下狠话,齐昱也就不再客气,摆开了阵势就向林承招呼了过来。 “好!”林承把外套一脱,也就跟着迎了上来。 你一拳我一腿,谁也不会想让,不过就是林承压根不是想跟齐昱打架,而是有种拼命三郎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没有任何套路的被齐昱打。当让齐昱也是发了狠劲绝对不肯想让的,既然他想挨揍,那就成全他。巴掌,拳头,腿脚全都毫无保留的向林承砸来,那个气势眼看着就要把他打死才算解恨的样子。 两个人一通闹,最后终于是累倒在地上都不愿意动弹了。 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架其实早就该发生,他们俩因为苏郡格的恩怨纠葛,也早就该清算了。 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角流下,前胸后背都已经湿透,也就算再有心一战那也是没有力气了。 齐昱先一步起身,拎着衣服走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其实没有一分高下的能力,遇见苏郡格,其实两个人都输给了她。 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脸色苍白,双眸紧闭,时不时痛苦的表情露出,齐昱看着揪心,手抚上她的额头,他的掌心布满她的冷汗。 她回来了,那种失而复得,与齐昱来说难以言喻的心情,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气,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想过殉情,可是仍抱着一丝希望,终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郡格,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我想你了……”齐昱每天坐在床前各种情话说了一个遍,他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把两个人在一起的回忆都一一翻腾出来讲给她听。 最初的相遇,最后的定情,一桩桩一件件,他讲得口干舌燥,讲得满口生疮,。她不放弃的又回来了,这点 此时他哪里还是什么称霸上海滩的一方军阀,不过就是一个为情所困不能自拔的普通男人而已。 倾尽天下不如换她笑靥如花,齐昱从未有过的心境,时而颓废,时而激愤,时而雀跃。邵震看着齐昱的各种不稳定,显然已经失了一方统帅该有分寸,特别还是在这样全国局面不甚稳定的时候。 北京那边几次打电话过来询问苏郡格的情况,齐昱无言以对,逼的岳丈亲自来沪查看。齐昱强打精神面对苏淳严的时候仍旧是力不从心,除了低头不言就是万般道歉。 苏淳严倒是通情达理,与齐昱彻夜长谈之后多少让他释怀不少。安楚辰也是专程从美国赶回来探望苏郡格,顺便将林嫣担忧苏郡格的心情一并带了回来。 在苏郡格陷入昏迷的时候,幸好齐晓却醒了过来,整个齐府,现在乱成了一锅粥,齐晓去了大半条命,本来以为人都已经咽了气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这般的顽强,只是现在整个人遭受打击,虽然身体康复,可是精神上受到的刺激极大,整个人都是痴痴呆呆的状态,自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谁也不想见,不是摔砸东西就是大喊大叫。 许惠冉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也就难免愧疚,每天都在房间里陪着她,任由她六亲不认的又打又骂,遍体鳞伤却毫无怨言。 白琳劝她,何必这样为难自己,许惠冉叹息,自作孽不可活啊! ... 贰零肆·皂盖朱幡列五侯 http://.biquxs.info/ ?北京的深秋似乎来得特别快,等到苏淳严从上海回到北京的时候,深秋的北京,风已经凉到吹在人脸上有了痛意。 一切都猝不及防,苏郡格醒来的时候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的父亲遭到弹劾。原因是借用军队物资运输的名头实则是贩卖鸦片。 这件事一查出来,别说旁的人吃惊,就连苏淳严自己也是不明就里,尚且一头雾水。政治上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想把你给赶下台,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徐泰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置若罔闻,已经这个时候他的大总统的位置还是要靠着苏淳严的北洋军的,本来是可以息事宁人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有人愿意揪着这件事不放手,在把它扩大化,让普通老百姓都有所了解,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时候,适时的激起民愤,就是赶苏淳严下台的时候到了。 而面对这样的事情,更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安家的态度观望,但多少也有些幸灾乐祸,早就跟你们说过希望军备这一块由安家承担,你偏偏却要用上海的,杜天坤那老家伙的海龙帮怎么可能靠得住?不过话分两头说,毕竟还是有傅含秋这一层关系在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万一苏淳严倒台,安家的命运也未可知。 东北军此时倒是安生,章言致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想法,甚为军阀,他自然是想大权在握,毕竟就是吃这行饭的,就算他不想,还有东北军的下辖各部分那也是蠢蠢欲动,时局逼着你不得不考虑是否要趟这趟浑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只是可能要委屈了苏郡格了,看着怀表里那张照片,短发的女子,唇角浅浅的笑意,最好的年纪却没有遇上你,有些遗憾是这辈子就不能弥补的。 不能弥补那就不要在弥补,何必如此的执念呢? 至于上海这边,杜天坤和杜盛峰这各怀鬼胎的父子俩,也是有点始料未及的感觉,说到底也算是小心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呢?该给苏淳严怎么交代,两个人提心吊胆的恨不得全身打哆嗦,苏淳严是什么样的身份,灭了海龙帮那还不是一眨眼的功夫。 不过两个人也想了,如果最后的下场是这样,还不如,另想出路,比如事情搞大,苏淳严需要忙着应对舆论和弹劾,也就没有功夫对付自己了?如此一想,倒真的是绝佳之策。 前天齐昱刚看着苏郡格醒过来,能吃些汤羹,今天就收到苏淳严被弹劾的消息,很显然这样的弹劾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预谋已久罢了。 一喜一悲齐昱应付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最近全国的局势确实叫人摸不着头脑,也是泱泱中国,家大业大,按下葫芦起来瓢这样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齐昱无奈也就是跟北京那边通了几次电话,也就是不再多余过问,山高路远的,问了又能怎么样? 至于其他的那些如秃鹰一般盘桓在中国大地上的各国列强们,他们的心思这个时候也都开始转换,谁能当自己的代言那么就选谁,苏淳严这个人似乎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是应该选择下一任接班的了。 更何况闲杂最要命的是青岛这块肥肉,苏淳严的态度似乎越来越强硬,他既不偏心德国也不偏心日本,两方都十分头疼,特别是德国眼看颓势已定,日方有狼子野心的不满足仅仅获得青岛的利益,甚至整个山东都想着收入囊中。 韩德喜这个窝囊废,在逃避责任上课从来都不认怂,他自己不敢定夺就把这个黑锅背到苏淳严的身上,当然了,苏淳严的意思也是明确,青岛你别想占,山东你日本人就更别染指。 六月份,和会上中国代表的拒签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日本人的态度很是明确,一副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的德行,这是非要把苏淳严给赶下台的架势。至于后继者,他们显然还没有选好,观望态度甚浓。 反观苏淳严自己他倒是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既然遭受弹劾,索性不如闲散一下,每日就在家里养花种草,悠哉悠哉。 “恪深……你说你怎么也不上心呢?”苏淳严字恪深,傅含秋可没有苏淳严的这份闲心,她就怕他真的倒了台这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上心又怎么样?故意给我小鞋穿,我还能不穿?”苏淳严给鱼池里的锦鲤们撒了些鱼食。然后拍了拍手,表情释然,“这回是翻不了身了,准备收拾收拾吧……”望着高远天空,浅蓝浅蓝的颜色,赏心悦目却终归以后不再是北京的这方天了,或者说,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天,是不是北京的,又有何妨? 傅含秋听着苏淳严的话,她听得很仔细,一字不落,心陡然凉了半截,完了,盛极一时的北洋军走到头了。 只是傅含秋还没有这样的宠辱不惊,她缓不过神来。跟着苏淳严这一路走来,她清醒的计算着每一步,然而得失常有,甚至得不偿失,可是起码她都挺了过来,而且那多少也都是自己作孽,傅含秋也认了。毕竟苏淳严也不是心狠手辣到惨绝人寰的地步,少年夫妻老来伴,他对自己算得上仁慈,只看平安无事这些年也就是恩典了。 至于跟苏郡格的关系,傅含秋自己没有孩子,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傅含秋算是感激的,她没有跟自己记仇,没有跟自己作对,没有跟自己为难,虽然主动亲近的时候不多,但是多少大家都是女人,尽管年龄有别,但是这个家里她们是苏淳严的全部,冰释前嫌后就已经是相处融洽。 天真这个词,很多时候是不分年龄的,比如傅含秋现在的年纪,四十好几了,虽然因为保养得当脸面上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她的内心真的就好像她的年龄,天真到无以伦比。 愣愣的看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摇头摆尾,好不再在,傅含秋倒是突然羡慕起了他们,人有的时候还未必就获得如一条鱼呢。 兴衰荣辱,傅含秋责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或许真的是自己上了年纪就这么的安于现状了? 或者,她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家,在苏家的这么多年,苏淳严未从亏待过自己,苏郡格未从针对过自己,她真的该满足了。 “姐姐啊,万事都是我的不好,从没有来看过你,今天这临时抱佛脚,就为了求你在天之灵保佑这一家子吧……我是怕死的人,也不想让恪深和郡格有一点点差池……” 傅含秋头一次走进这间房子,那幅画上的女子身着深紫色的旗袍在花丛中笑的灿烂,深深的凝视,然后跪下一拜,这迟来了十几年的祝祷。 ... 贰零伍·江皋楼观前朝寺 http://.biquxs.info/ ?头几天,齐昱眼巴眼望的求着苏郡格醒过来,现在她醒过来的,可是他却都不敢给她多说话了。 家里的报纸都一概被没收,齐昱生怕她知道了弹劾的事情,才刚刚好起来的精神和身体又会垮下去。 再失去她一次,想都不敢想。 半倚在床头,苏郡格神情寥落,这几日她看的清楚,齐昱有事瞒着她,可是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的,苏郡格自然也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明煊,后天给我订张票吧,我准备回一趟北京,快到父亲的生辰了。” “啊……” 齐昱的回答犹犹豫豫,显然是被这样的消息给为难住了。“非得去?你这身体才刚刚有起色,长途劳顿,要不然就给带去些寿礼吧,人就别去了。相信岳丈也能体谅的。”虽然这个解释让人听着特别的恰如其分,然而,那种语气中的迫切,却让苏郡格听着就觉得其中的蹊跷太重。 “父亲出事,我知道了。”苏郡格的语气平静,她就等着齐昱的反应。 果不其然,她在他的眼神力捕捉到了一丝惊讶,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表情上的无奈还有些松弛,他瞒着自己瞒的也是辛苦。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不是特别大的事情,好解决。”瞒的再辛苦也得瞒,宽她的心更是份内的事。 苏郡格点了点头,齐昱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他们的相互试探,终究是齐昱更胜一筹。 “这样吧,我去一趟,祝了寿就回来,你安心养着,怎么样?” 一句话而已,苏郡格沉思了一下,果然应该就是事情不小,他瞒得如此辛苦。可是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再看看自己现在这样的情状,何必又给他添麻烦呢?于是微笑淡然回答,“到也行。” 她的云淡风轻之下总是隐隐透出一种彷徨不安,齐昱也是看的满心焦躁。恰好邵震报告说军部有事,这才得以脱身,否则多待一刻,恐怕他都要将事实和盘托出了。 齐昱在苏淳严寿诞的前一天赶到北平,深秋的古都寒意飒飒,梧桐飘零,傲菊犹绽,齐昱一身黑色的皮衣,因为时局战事的紧张,他不苟言笑的样子更显的冷峻。 苏淳严,齐昱,孙夫明,还有几个平日走得近的人这时都在暖阁中,几方落座,皆是面容阴郁,此时外面就算是艳阳晴好,天高云淡,也难掩这房内的严肃气氛。 “父亲,你旧伤一到了天冷就要复发,还是少抽烟的好。”齐昱是小字辈这样关切的话语说出口那是恰当非常,丝丝暖意扣住心弦,多少也让气氛略略缓和。 “还好,不是大碍。” 苏淳严将胳膊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指间的烟灰轻轻敲落,现在这样的局势,除了烟草和茶叶,他想出更好的办法来麻痹自己,酒,是喝不得的,就怕傅含秋会跟着担心。再说了,能有什么酒是能喝醉他苏淳严,他倒是想试试。 “司令,少帅说的是啊,您还是少抽烟吧。昨天是不是总统那边又有了什么别的动向?”孙夫明一样关切。 苏淳严摇了摇头,他现在所关心的倒不是什么政局变化,他所想的是傅含秋和苏郡格该怎么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今墙倒众人推,就怕是要祸及妻女了。好在苏郡格身在上海,毕竟齐昱大权在握,她的安危有齐昱在一时间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就怕有朝一日,齐昱也会步了自己后尘。 时局动荡,靠的都是洋人的扶持,怎么可能是长久之计? “你们两个现在要担心的就是如何安排好家人。” 苏淳严起身站在窗边,目光悠远,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祖上不过就是山东的一个小商贩而已,跟着父辈贩卖牲口,为了躲避清军与长毛军的战乱,四处逃难,最后进了帮派,本来只是为了寻一方保护,却不想步步为营,最后发展到自己能领着一支队伍反水上峰,建立了北洋军。 风光一时,风采无限,有过这样的经历就已经够了。 花无百日好,人物千日红,这样的道理,在苏淳严这样的年纪要是还看不透那就真的白活了。 “是,司令放心。已经准备好了船票,在欧洲那边的庄园也已经给收拾妥当了。过几天就送夫人过去,只是夫人这边还要司令给说明才好啊。”孙夫明办事向来稳妥。 “我那边自然是全力保护郡格周全,父亲放心。”齐昱也跟着打包票。 半晌,苏淳严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两个心腹之人。特别是齐昱,他对郡格的感情,是自己最大的赌注。男人对于权力与爱情之间的这样的两难选择,齐昱会怎么办?会不会像他的父亲一样? 最不定性的,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这两个人,年华终会老,爱情终会淡,权力才是永恒的存在。怕就怕熬不过时间,斗不过心魔。 而今不再想斗下去,一是自己真有心无力,二是顺便也给齐昱举个好例子。少年夫妻老来伴,所有的一切都是过眼浮云,不过就看自己看重的是什么,只愿齐昱能看的清楚。 “郡格,身子可好了?”苏淳严问道。 “已经没有大碍了。”齐昱如实回答。 孙夫明是精明有眼色的人,适时出去说是准备明天的寿宴了,留这一对翁婿深谈。 “说没说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齐昱被问得一愣,这个问题,他想过,但是没有细想,甚至不敢细想,藤原慕武死了,苏郡格逃了出来,是林承让自己去接的人,至于细节,他其实耐心纠结又矛盾,想问,怕伤感情,不问,却心有不甘。 “没有。” 干脆利索地回答,让苏淳严有点吃惊,不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是深深地叹息,“我没看错人,给郡格挑了最好的归宿。” “多谢父亲。” “孩子啊,不管她怎么逃出来,以后告诉你或者不告诉你,你会不会待她一如既往?” “父亲,我会。看着她一身伤,我心疼还来不及。不管怎么说的,她回来了,其他的不必计较。我要的是苏郡格这个人,这颗心,其他的我不在乎。她拼了命逃出来就是为了见我,我自然明白该怎么待她。” 交心的对话,不需要太多,寥寥几句足矣。 ... 贰零六·海风汗漫云霞断 http://.biquxs.info/ ?没落已经初见端倪,苏府门外早就不是门庭若市,而已经是门可罗雀了。世态炎凉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谁都明白。 不过还是有人亲自拜访的,然而不是冲着苏淳严而是听说了沪军少帅齐昱大驾光临了。苏淳严倒是没有甚大的介意,难得今年是最清静的一年寿辰,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在北平过寿辰了,换一种方式,未尝不是件好事。 借花献佛这样的事情,政客们向来信手拈来,齐昱在,这就撑起苏淳严寿诞的场面。再说了,谁也不知道苏淳严什么时候会东山再起,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方面拉进了与沪军的关系,另一方面也不得罪北洋军,一举两得。 风水轮流转,北洋军风光无限的时候,齐庚泽上赶着给自己的儿子来相亲,而今是北洋军风光不再,就成了沪军的天下,自己过个生日都要借别人的东风才能热闹一番了。 苏淳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都挨得过来,这就不叫事了,处之泰然是他唯一能做的。 “司令,戏班子到了,请您和夫人点戏。”孙夫明端着戏折子过来。 “你们爱听什么就点什么,我都好。”苏淳严摆了摆手,就让给了一旁的傅含秋。 “那就来一出龙凤呈祥吧,热闹热闹。”傅含秋也懒得看什么戏折子,随口就点了一个,龙凤呈祥,说到底也就是图个美好的意思罢了。 齐昱陪在一旁边,毕恭毕敬,点了点头也觉得这出戏算是应景。 “你也点一出吧,想看什么?”傅含秋自制如今的处境,对齐昱的态度那就跟供着的佛爷一样,丝毫不敢怠慢,可是心里却还有点别扭,毕竟这样地位变迁,她内心里是不愿意接受的,何况他还是个小字辈。 “多谢母亲,我平日里看戏不多,全凭母亲喜欢。”齐昱倒是坦然对待,他知道傅含秋曾经对他的态度,自然齐昱不是拜高踩低的人,更何况他们中间还有苏郡格的存在。说到底,齐昱与这个丈母娘之间,总是有些隔阂的,曾经她做过伤害苏郡格的事情,自己觉得难以忍受,而自己也曾对苏郡格也是未曾呵护周全,她又反过头来替苏郡格说话,责难自己。 两厢都是有错在先,礼数上的客气也就是关系上的陌生,而今看来,既是其当好处也是理所应当。 “点一出吧,难道高兴。”苏淳严跟着附和了一句。 “是,那就点一出父亲爱看的定军山?”齐昱应对得体。 在座的每一位都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就有了打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洋军早早晚晚还是要独霸一方的。 “司令,东北军送来贺礼,已经在门外侯着了。” “有请。” 苏淳严站起身来,准备迎接。 齐昱倒是乐见了这样的场面,能在这个时候来北平送贺礼,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诚心诚意,二是一探虚实。 竟然是章言致亲自登门,这倒是出乎意料,连齐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两个人曾经战场上曾经一见高低过,那个时候章言致算不上功败垂成,而齐昱则也就是个借力打力而已。 如此看来,齐昱也没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章言致亦是没有手下败将的失落,更是谈不上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然若是做到握手言欢自然也是尴尬非常。 “伯父。”章言致这一声称呼倒也算得上得体、 “章将军。”苏淳严的回应也是合适非常。 唯有齐昱与章言致之间的称呼倒是简单了许多,“齐兄”,“章兄”。年纪相当,军衔相当,职位相当,唯有地区不同而已。 苏淳严颇有感慨的回想起,当年齐庚泽健在之时,两人见面也是这番光景,不过现在早已物是人非,齐庚泽仙逝,而自己现在的境况已经大不如前。眼见这两个年轻人,不服老也是不行了。 几方落座,便是如常的寒暄几句,却也没有特别合适的话题。既然是贺寿,那就主题明确些好了。孙夫明主动上前提醒,缓解即将到来的冷场:“司令,戏都备好了。” “好,那就都去后院吧。请!” 一并说笑到了后院,这才准备开锣。 戏台上的浓墨重彩纷纷登场,西皮导板,唱念做打,绝对热闹。 台下诸位此时就只等轻松惬意的看戏了,气氛融洽到让人觉得都有些难以适应。然后好景不长的是,台上一个武生突然发难,长枪一挺,冲着台下的苏淳严就长驱直入,幸好躲得快只是蹭破了点皮,不过显然是准备充分的刺杀。 厚重的戏服下面不知何时已经藏好的火药此时点燃,如此近的距离,苏淳严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齐昱和章言致虽然坐的比较近但是也来不及阻拦。 傅含秋关键时刻又被苏淳严先一步推开,就算是一旁的兵士围了上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好在苏淳严自己又功夫傍身,在**爆炸的同时飞身跃出,却还是没有逃出火力范围。武生自己被炸的四分五裂,血肉模糊,苏淳严则就整个人倒地不起。 等硝烟散尽,所有的人这才刚刚的事件中缓过神来,拍了拍土从地上翻身起来,赶紧寻人。面目全非的整个戏场,这幸好是在后院,要不然整个帅府恐怕都遭殃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件,自然是一通大乱,好在齐昱和章言致在场,稳定局面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苏淳严的伤势,确实严重的危及性命。 一方面着手调查刺杀事件,一方面治疗苏淳严的伤势。 苏郡格在上海这边收到消息,整个人当场蒙了过去,政治上的博弈还没有一较高下,而今就已经危及性命了。 后来才知道这次刺杀不过就是那些盲从的爱国分子策划的,把胶州湾的所有事件都推给了苏淳严的身上。虽然知道内情的人是觉得苏淳严有点冤枉,不过更多的是不知道内情的人,觉得苏淳严贩卖大烟,维护卖国贼。 一时间群情激昂,而今就有着大仇得报的快感。 本来在走私福寿膏这样的事情上能说清的,现在却百口莫辩了,人都差点不在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齐昱安排傅含秋带着昏迷的苏淳严准备转移欧洲。 ... 贰零七·倚树哀猿弄去尖 http://.biquxs.info/ ?陆樵在会客厅等了很长时间,时间一长难免有点急躁,她实在是担心苏郡格。“陆老师,您好,少夫人请您进去。”是阿玲过来请人了。 “多谢。” 自从林嫣去了美国之后,陆樵就承担了闺蜜好友的角色,苏郡格倒是也乐意跟她相处。不同于林嫣的活泼外向,陆樵整个人就显得稳重踏实更多,大约都是因为结了婚的原因吧,她跟苏郡格之间共同话题似乎也切入的更快些。 看着苏郡格整个人萎靡消瘦,陆樵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苏老师……”执起她的双手,“有什么话给我说说,帮不了你,却也能开解一下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郡格的伤势还没有好利落,这会儿看着点报上传来的消息,心脏撕裂般的疼痛。 饶是自己的事情她还能镇定自若,而现在换成了父亲,她的情感上却如何担当? 点了点头,就不再言语,陆樵就这么静静的陪她坐着,看着夕阳将彼此的影子拉长。他能体会那种差点就要失去亲人的感受,王岚受重伤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整个人也是感觉天塌了一般。 苏郡格的憔悴那么明显,她现在无措极了,齐昱还没有从北平回来,她的盼望简直如久旱期甘霖,她从来没有这么想依靠齐昱,甚至比在承德如火如荼的战场上都没有这么渴望过。 齐昱说的对,她到底是个女人,她到底是结了婚的,她还是需要男人依靠的。 “陆樵,吃了晚饭再回去吧?我还有话跟你说。”苏郡格好半天才吐出了几个字。 “好。” 一方长桌,上面摆放了一些家常的菜式,不过因为陆樵留下来吃饭,所以有又添了条清蒸鲈鱼,还有粉蒸排骨。 “多吃点吧。我也已经给王老师预备了一些,等一会你给捎去。”苏郡格劝着陆樵吃饭,自己却恹恹的不想动筷子。 “苏老师,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好呢?你还是要多吃点才对啊?”陆樵自己也是吃不下去。 “我想着,北洋军那边现在已经是这样的光景了,不知道接来下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东北军的章言致早就赶到了北平去,到底这次刺杀是不是单纯的爱国运动,还是争权夺利的,齐昱在北平又是怎么处理的?以后沪军又会怎样……” 跟陆樵说这些或许真的不合时宜,不合规矩,但是现在的局面说说也就是说说,苏郡格六神无主的倾诉而已。 陆樵微微一笑,她们之间或许真的应该来一次长谈,不过就是那种不计后顾的谈论,仅此一次,而已。 “苏老师,我泱泱中华,每天粉墨登场的就是各派军阀,我方唱罢你登场,好似搭台唱戏一般,有何意趣?”陆樵看着苏郡格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表情,一时看不出喜好,顿了顿接着说,“我们都是女人,特别是我,不过就是一个平凡的老百姓,一个教书匠而已。和你们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家不能比,按理说不该谈什么政治,什么局势,但是却都有一个盼望,和平过日子,等着军阀不再混战,等着洋人不再在我们自己国家里画出地盘来……” 苏郡格望着陆樵,她从未想过的事情,她一个小小的教书匠就这么轻易地说了出来,不是什么多么慷慨激昂的言辞,就是朴实无华,却让苏郡格听着有发人深省的效果。 “陆老师真的非同凡响,这都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多谢你,让我有新的认识。可是眼下,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郡格,我知道了这样叫你是僭越了,您是少帅夫人,但是我总想着能更亲切一些。” “叫我妹妹吧,我小你两岁呢。” 陆樵点了点头,是朋友就不计较身份。 “妹妹,养好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其实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是总要有人主持大局,北洋军这样看来真的是要垮台,还有少帅啊,还有沪军啊,你们联姻不就是为了不打仗吗?” “没错,那时是为了不打仗,而现在总觉得我们的婚姻也岌岌可危,为了不打仗联姻,现在一方失势,另一方,应该……南方革命军应该也是盯着北平的局势了。”不想说出来的话,哽在咽喉,苏郡格明白,她与齐昱的婚姻应该也到了尽头,因为政治而联姻,现在,是不是要因为政治而结束了? 秋风恼人,秋雨场面,北京城这样的季节里,纷纷细雨绵绵腻腻,就像是理不清剪不断的愁绪,齐昱夜深还在窗前的明灭灯火前看着每天呈上来的文件,这都是原本该属于北洋军的机密资料。 如今掂在手上,那种厚重感,让齐昱竟有点哭笑不得,当年多少人都向往着这把交椅,这些文件,然而现在不过就是烫手山芋而已,谁接手,谁倒霉。 那天徐泰找了自己,商谈如今北平居士问题,他的意见不过就是要么是齐昱要么是章言致,二择其一,代替北洋军。 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是有心无力了,因为之前胶东湾的事情,徐泰就有心辞去大总统这个傀儡职位。徐泰这个人本来就是个传道授业解惑的学究而已,在这样的位置上,也是赶鸭子上架,每每跟着当权者鞍前马后的做陪衬,这种日子不会好过,他也早就受够了。 不过在选择后继者这样的事情中,徐泰就有点为难了,齐昱跟章言致,真的是分不清高下,同样的位高权重,同样的年轻有为,难分轩轾,真真叫人为难。 若是非要叫徐泰选出个人来,倒是倾向于齐昱,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有苏郡格当媳妇。到如今他还记得承德一役,苏郡格出人意表的举动,完全是兼济天下苍生国主的风范,只可惜生为女儿身了,当真可惜。 约谈齐昱,自然是徐泰偏心的举动,他亦是看得出来,到底心里有没有这样的想法,扪心自问,齐昱不能扯谎。只不过,先下,不能急于一时。 章言致身在北平只觉得有些禁锢,这里不是他的地盘,施展不开,倒不如先回东北,退而求其次。人在北平,总给人急功近利的感觉,难免会把苏淳严遇险的账算到自己的头上,哪怕真的不是自己干的,这样的关键时候,如此黑的锅,他可不愿背着,特别还是要从长计议。 ... 贰零八·禾黍高低六代宫 http://.biquxs.info/ ?风起云涌的各方势力,此时蠢蠢欲动,就连本应该因为藤原慕武的死亡而解散的暗鹰组织也换了天地。 日本领事馆看着藤原惨死的状况,那也是恨得牙痒痒,虽然他已经不再是驻华第一武官,但是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死在一个破烂仓库里实在让人难以启齿的羞辱。广田贞夫睚眦欲裂的瞪着眼前督办此事的几个人,一连串的“八格牙路”把这几个人给骂的不知所以然。 说到底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是特别的难办,组织暗鹰本来就是一个秘密的事项,藤原是一个已经被遣返回国的人,现在又出现在上海,而且绑架苏郡格,制造各种密杀行动,而今只能是死有余辜罢了。 也不用论什么渊源,但就都是日本人这样的事情来说,就足够广田贞夫给藤原慕武报仇的了。更何况曾经苏郡格还得罪过广田贞夫,这件事结下的梁子可不是一般的。 这样说来暗鹰组织也就有了有它继续存在的必要性。 广田贞夫的目光汇聚窗外的寂静夜色,他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感喟,嘴边的一丝阴笑,“藤原大佐、私はあなたの仇を討つことができる。” 北平那边扳倒了苏淳严的北洋军,齐昱这边的沪军还是个问题吗? 转身回头看到墙上的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整个中国最好都能收入囊中。野心蔓延如燎原之势,荒唐而又充满张力。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入野心家与战争贩子圈套中。 如今万家灯火的短暂祥和,紧紧如障眼法一般,掩映在阑珊睡意中,不知何时会大梦方醒…… 齐昱日夜兼程的赶回上海,火车上,他想了很多种面对苏郡格时候自己第一句该说的话,然而都以失败告终。心情郁结到不知所措,明天是苏淳严和傅含秋登船去往欧洲的日子。 所有的军队建制已经改造完毕,临时领导人现在换成了联合执委会的人,好在孙夫明在,多少还能是压制片刻的。 接下来到底该谁坐着头一把交椅,齐昱想着,章言致虽然回了东北,但是他应该是有这样的心思的。到底要不饶拱手相让?或者还是静观其变? 眼见着苏淳严的倒台,齐昱倒是明白了所有的道理——登高跌重,其实是不是第一把交椅又能怎么样?只要他是沪军少帅就好,只要中国有他的地盘就好,只要够他与苏郡格相守一世就好。 知道明天就是登船的日子,苏郡格给傅含秋去了电话,苏淳严还在昏迷中,只有傅含秋泪眼涟涟,哽咽着回答苏郡格的各种嘱咐,让她放心。 父亲生死未卜,她却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上,那种心里抱愧,遗憾,怎么能是几滴眼泪就能说的清的?苏郡格异常的冷静,给傅含秋回话,也是干脆利索,听起来似乎不近人情,但是这个时候难道两方只能是哭到不能自已才能表达心情吗? 可以说是大悲无泪,也可以说是镇定自若…… 安楚辰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说是北平那边的换了天,苏淳严下台有自己哥哥安楚宏的参与,山本有心想把苏淳严赶下台,攫取在山东的利益,当然无所不用其极。安楚宏又知道了自己去林嫣的原委,他怎么可能是受这样的窝囊气的人,再加上币制改革靠的还是他的安邦银行,这样下手自然更加的方便了。苏淳严倒台的前几天物价就已经开始飞涨,这摆明了就是给苏淳严脸色看,只是那个时候忙于周旋各方,一时间烽烟四起的感觉就无暇顾及安楚宏如何如何了。 等到真的事态严重了,安楚辰这回真的是坐不住了,他第一个能想到自然是苏郡格。那次她失踪,他身在美国没有能帮上忙,听说就连济民会的小孩都悄悄的找人了,可是他却没有回来。 这次苏淳严遇刺,北洋军倒台,他再不回来怎么都说不过去了。幸好,肖存钦已经赶到了美国,两个人合计了一下,把所有的事情给肖存钦的父母和盘托出,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冰释前嫌了。 安楚辰没有回北平,直接就在上海相见苏郡格一面,却没有想到被拒之门外。着样的情况,始料未及,打了电话也不给接通。 他知道自己现在犹如罪人一般,虽然满怀愧疚,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去见她,看看她的近况,知道她的难处,伸手帮帮她,只是现在他连自己的一面都不愿意见。后来想想自己也真是脸皮够厚的,事已至此,补救又能补救得回来什么? 于是安楚辰也不敢多做停留就赶紧北上,北平那边他还想问自己的亲大哥要一个说法呢,这两兄弟之间的梁子也就此结下了。 恰好的是齐昱刚刚从北平上了火车,这边安楚辰就从上海上了火车。 一别两月,安楚辰对北京城的感觉又不一样了,一面是自己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大哥,另一面,故土情怀的难以释然,他到底是对北京有感情的,自幼皇城根底下长大。 车轮轰鸣,铁轨与车轮之间摩擦的发出刺耳的声音,这一刻恰好掩饰住了各种千回百转的情愫。安楚辰一夜无眠,起起落落的心情,自己现在尴尬境地就是让自己不得不去千回百转的心思,其实说起来他也冤枉,成天的身不由己,受人摆弄,安楚辰的情非得已又有谁能知道,他又能给谁说的清楚? 到底是不是该选边站队?到底应该选哪一边才是正确的?他的苦恼与惆怅,彷徨与踟躇,身处这样的一个位置,说得好听安家二少爷,说得难听安家的高等棋子而已。 自从迎娶林嫣的秘密被爆出后他就借口照顾生意躲到美国,顺便与肖存钦商议怎么安排以后。肖存钦能走到这步已经也是心满意足了,安楚辰在肖家父母好话说尽,才得到父母的谅解,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底,他亦是尽心尽力。 有时,安楚辰也想过,自求问心无愧,又计较什么得失呢?再说了,计较了又能怎样? ... 贰零玖·茶烟一缕轻轻飏 http://.biquxs.info/ ?秋末冬初,干冷干冷的空气,北京城的天明澈透亮,就是温度低得有点骇人。墙根底下的平时揣着两只手晒太阳的闲散常客这会儿也都不怎么见了,多数都躲到茶馆里,两三文钱要上一大壶茶,搓搓冻僵了的双手,捧在掌心里去去寒气,也别计较那些大的跟柳叶一般的茶叶了,图的就是比外面暖和些就行了。 今天一众人等对于台上的相声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反而是三五个人围成一堆,说的就是眼下徐泰辞去大总统一职,苏淳严遇刺下台一事,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 大多数人的意见是置之冷漠,见惯了走马灯一样的政权更迭,反正换了谁都不会让平头百姓吃饱肚子,换谁那就都一样。 “行了行了,诸位,您都消停点儿吧,该喝茶的喝茶,该听曲儿的听曲儿,咱们啊,不谈国事,要不然老板可要撵人咯。”店小二忙着给各位添水,却也不忘提醒着。 众人哈哈一笑,边不在多论,各自散去,喝完了茶也就都忙去了。 安楚宏这是点了一壶茶在楼上包间里侧耳倾听下面这些贩夫走卒们的侃侃而谈,眼看这北京城里的局势一天不如一天了,而今征服是参议院的联合执政状态,到底下一步该怎么走,他安楚宏倒是也没有底了。 当初一怒之下答应和山本,杜天坤合作,最会想到竟然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牵一发动全身,“人呐,谁张前后眼啊?!”安楚宏就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是要说不后悔也绝无可能。 北洋军就这样倒台了,自己安邦银行又曾经跟着搅弄着货币贬值,最近很多人都几倍 只是,天下可没有这后悔药卖,安楚宏纵然是强撑着脸皮义无反顾,却也内心里多少还是百爪挠心的烦闷。慕容秀这个时候也懒得劝他,自食恶果就是这么说的,还用别人安慰,由着他自己悔不当初去吧。就连安朵颜,他也看着闹腾烦心。 正巧这个时候有人约他喝茶,借了个由头就出了门。而且今天弟弟应该也该到了,喝完茶顺道接他。 请他喝茶的人正是章言致留在北平的人,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中间人,介绍一下自然妥当很多,也就是潘家园做古董生意的老板——钱信。两个人也算得上是故交,这样一样来,他引荐的人,安楚宏面子总是要给的。 刚刚接到这样的邀请,安楚宏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今后要是东北军能落户北平,自己岂不是可以一切照旧了?不过,还是先观望一番,更为谨慎些,他不想在重蹈覆辙,靠一个倒一个了。 “安董事,别来无恙。”钱信先一步入了包间。 随后的人一撩帘子缓步进来,一身黑色的中山装,二十来岁,是个五官清隽,干净利落的年轻人,身量不高,但是从步型上来看应该是个练家子,面孔生的很,想来应该是章言致专门挑出来的人才。 可是安楚宏看着他就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冷韵戎。那时候他人还在北京,大约也是这样的时候,他唱的是《红娘》,人一出来,就满场惊艳,红娘的俊俏,红娘的精明,红娘的伶俐,红娘的各种美好都在他身上一一呈现。 安楚宏平生最大的本事除了做生意就是听戏,要是让他来上两嗓子的本事没有,看戏的好坏倒是门儿清。本来也就是个喜好消遣而已,却没成想,见了冷韵戎的红娘竟然就深陷其中了。 后来得知他竟然是个男生旦角,虽然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可是只要是冷韵戎的戏,他每场必到,每场必会送上礼物。冷韵戎那种清冷高傲的性子,对这些俗物自然是看不上眼,但是他也深谙其道,当然是笑脸相迎的接纳,而后转手就兑了钱送给缺衣少食的孩子。 安楚宏就亲眼看着自己从潘家园钱老板那里买来的一对龙凤玉佩送给冷韵戎之后,又被他倒手去潘家园换成了现大洋,一部分留下,一部分送人。 只是不想,他一去申城就殒命与厮,且……惨死…… “这位……怎么成称呼?” “赵衡辉。” “请坐。” “一壶上好的状元红。” 安楚宏眉头几不可闻的紧了紧,这个赵衡辉点的茶,恰恰就是冷韵戎最爱喝的。径自温热壶盏,悬壶高冲,而后分杯敬客,一系列的行云流水,看的安楚宏略略吃惊。 赵衡辉自然是章言致的精心安排,知晓安楚宏的心头好,对症下药,当然药到病除。应该是看出了安楚宏的细微反应,他心中倒是清楚,章司令好手段。 捡了空档钱信就出去了,只留安楚宏与赵衡辉方便说话。赵衡辉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就把章言致想拉拢安楚宏的意思,说的滴水不漏,一是抓不到把柄,二是表明了来意。 怕安楚宏不同意,所以话不能说的太满,也不能甚是透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只有三分点破七分留白。 “安董事的生意做的不错,用过安董事的货,质量绝对上乘,鄙人也在安邦银行有过存款,虽然最近世风日下,不过相信过了这阵风波照旧会安稳下来。只不过需要个主持大局的人罢了,您说是不是?” “可不是嘛!我也就是个生意人,靠的就是质量和信用,难得赵先生看得起,下回我把绸缎庄里的最上等的料子给送到贵府上,如有亲眷需要的,尽管开口,安某人一定办到。”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缓缓端起了茶杯,悠悠然的喝上了两口,这事儿也就成了一半了。 说到底,章言致的策略不过就是先把北平的钱财严管起来,管住了钱,也就管住了人,特别安家还是这京城里最大头儿,安楚宏在北平,安楚辰在上海,说不定哪天,上海滩也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呢? 把握住了经济就是把握住了命脉,有的时候不费一兵一卒照样拿下地盘,这才是章言致的初衷,他其实并不好战,不过也是逼不得已,若能选择兵不血刃岂不更好? 赢了名声,又免于苦难。 安楚宏后来就知道了章言致的计划,安邦银行俨然就成了东北军在京城的一个钱粮准备处,为的就是给东北军进北京打下基础,这可比当年苏淳严对自己的不闻不问强多了。虽然说得难听就是利用而已,然则,有价值的才去利用,他安楚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铭感于心章言致对自己的器重。 ... 贰壹零·一声声滴人心碎 http://.biquxs.info/ ?自从陆樵来过,苏郡格就再也不愿意见其他人,眼下这样的局面她谁都不想面对。白琳本来也不想打扰,只是觉得这样下去恐怕她会想不开。 “郡格啊,吃饭了吗?我给做的汤圆,你尝尝?”白琳只好自己亲自上门来。 “……”苏郡格在房间里听的十分清楚,只是懒懒的不怎么想动,但是听出了是白琳的声音,自己也不好就这么晾着她,毕竟是长辈。“好,我这就来。”指示了阿玲去开房门,自己也披了外套怏怏的趿拉拖鞋去迎接。 “母亲,怎么亲自下厨了?天气冷了,双手沾水多凉啊?”苏郡格赶紧把白琳让进屋里,接过汤圆,又让阿玲给准备个汤婆子给白琳暖上。 “知道你们喜欢吃,那就做做呗,每个房里都分了下去。”白琳坐在沙发上看着苏郡格现在样子,那种憔悴寥落,真是少见。本来圆润的两腮已经深陷下去,越发显得下巴削尖,她这样的身高,本来还算得上丰腴,这样看来整个人就显得萎靡不振,全无气质了。原来那个光鲜亮丽的苏郡格转眼怎么就这么凄惨不堪。“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有空也出去晒晒太阳,成天闷在屋子里,人会被憋坏的……” “知道了,母亲……”苏郡格现在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鬼德行,她哪里还提得起兴致来梳妆打扮,每天还能洗洗脸就不错了。 “好孩子,你还有齐家,你还有齐昱呢?父亲只是去了欧洲养病了,过几天你也可以去看看啊,可是就这样把自己给折腾垮了,你见了他可怎么说呢?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啊,昱儿看着你这样会担心死啊。” “是。谢谢母亲,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眼看着她强打精神的样子,白琳忍不住握住了苏郡格手,“不管怎么样,你都是齐家的媳妇,只要有我在,谁都不敢动你一分,一毫,哪怕你不再是北洋军的大小姐了,你依旧是我的儿媳,依旧是齐家的少奶奶,依旧是沪军的少夫人。你千万记得,郡格!”顿了顿,白琳又接着说,“其实就算是不在上海了又怎么样?咱们齐家,在美国,在欧洲,都有地方可以去,关键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最重要啊。你还年轻,应该比我更懂这样的道理。” 苏郡格特抬起头来,看着白琳的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的感激由心而生。再这样一个风起云动,政权跌更的年代,亦是可以见得真心,亦是可以感动不止。 “是,母亲说的是,郡格明白了,母亲放心,我会好好的。”苏郡格的保证让人听着信心十足,整个人的表情也就不再那么的消沉阴暗。 端起碗来,苏郡格看着白琳亲手做的汤圆,软软糯糯,玉白通透的外皮裹上如墨的芝麻馅,确实诱人,只不过一是她不爱甜食,二是是在胃口不佳,可是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就塞进嘴里一个,让白琳放心。 这边第二个汤圆还在嘴边吹气等凉,那边就听着有人上楼的声音,原来是杨妈气喘吁吁的跑来。“少奶奶好,太太,姑奶奶来了,在花厅等着呢。” 一看这样的阵势,苏郡格就知道决无好事,之前就说小姑跟姑父关系僵持,但是从来没有闹到过娘家的,这回竟然劳烦杨妈一路小跑的来报信,不知道什么大事不好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看看。”白琳也跟着慌张了起来,临走不忘嘱咐苏郡格几句,再顺便发几句牢骚,“还嫌这家里不够乱啊……”。 苏郡格点了点头,就安分守己的在房间里吃着东西,因为季志诚的事情,王岚受到袭击,苏郡格早就给齐昱说过这件事。齐昱倒是也没有手软,直接就借了个由头把报社给封了一段时间,后来又给换了社长。 虽说这样的做法是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他不仁又何怪齐昱不义? 只是不知道这次齐云茹跑来是想闹什么。这件事说到底总也是跟自己有点关系,要说是全不关心也并非苏郡格所愿,所以只好让阿玲去跟着看看。 “少奶奶,姑奶奶哭的可厉害了,说是姑老爷不仅有女人,还成天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就摔东西,娇丽小姐和文杰小少爷也跟着来了。他们要在咱们这里借住,再也不回去了。” 苏郡格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这个时候她也想不好到底要不要出面了,照理来说小姑亲自登门她是应该看看去的,可是实在是有心无力,就算是去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泥菩萨过江都自身难保了,还有这个闲心管人家的闲事? 她能做的就是听白琳的话,真的要好好保重自己,等齐昱回来。 报纸上不管说什么,她已经都可以做到充耳不闻,就想听齐昱仔仔细细的给自己说说北平的情况,还有就是等着傅含秋带着苏淳严到了欧洲给自己来信或者电话,报个平安。 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试着想想其他的事,多少心情不那么难受。 才刚刚把书页翻开,就听到电话铃响,画春帮忙接过电话,回头给苏郡格说:“少夫人,说是您的学生。” 苏郡格想了一下,学生?还是起身过来接了电话。 “苏老师,我是上官卿浩。” 这边苏郡格愣了一下,“什么事?” “您身体好些了吗?”那边上官卿浩的声音有点怯懦,听着似乎是有点怕自己了。 “好多了。” “是这样的,苏老师,我……我想看看齐晓同学行吗?就我一个人……我……,当然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就是问问而已……表示,表示一下关心……毕竟同学一场……” 听到苏郡格这边没有回应,上官卿浩那边就很是失落,“我……打扰老师休息了,抱歉。” “这件事,我现在做不了主,这样吧,等我看看什么她的情况,我会告诉陆老师,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在安排,不行的话,那就不太方便了,你看行吗?” “好好好,谢谢老师了。谢谢苏老师,我挂了,不耽误老师休息了。还有,就是同学们都让我给您带好呢,您好好休息啊。再见……” “再见。” 这孩子就这么慌里慌张的把电话给挂了,可见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给打这个电话。苏郡格这边听着就觉得心里莫名的一阵温暖,之前听说自己失踪了,就连济民会的小孩都到处打听,到处去找她。这会儿在听到学生的问候,突然眼前一阵模糊,孩子毕竟是孩子,单纯天真,掩饰不掉的。 ... 贰壹壹·月沉时一般孤零 http://.biquxs.info/ ?认真的想了一下上官卿浩的请求,苏郡格倒是真的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办法,齐晓现在的样子如同行尸走肉,万一上官卿浩来了,她或许会有好转呢? 要不就跟三姨娘商量一下,或许她同意了,与齐晓也是个帮助也说不定呢。 “想什么呢?连我进门了也不知道?”身后的声音,蓦然传来,低沉中还带着些嘶哑。 “……”苏郡格回头时就看到了齐昱的样子,还是那样的挺拔干练,不过就是多了些风尘仆仆,多了些舟车劳顿的倦容。莞尔一笑,眼角眉梢都透着期盼与想念,还有掩饰不住的喜悦,“是你故意不打扰。” “是,是我唐突了夫人。”齐昱似笑非笑,放下箱子,褪去外面的大衣,一步一步走进苏郡格,每个脚步似乎都是踏在苏郡格的心尖上。 浅浅的咬住嘴唇,她等他等的恨不得心都要熬碎了,微微皱了眉头,这样的重逢不该有眼泪的。 “还没吃饭吧,我让蔡婶多准备几个菜……” 这个时候苏郡格能想到却是扯开话题,她这人有的时候就是太不解风情,甚至清冷到不近人情。 直到一把被拉进怀里,感受他给自己带来的气息,原本属于他的味道还夹杂着外面带进来的寒气,些许的清冽,掺杂着温暖,还有淡淡的气息不定,苏郡格同时才回过神来,同时抱住他的后背,不争气的眼泪顺势而下,苏郡格才不去顾及那么许多。 良久,齐昱回话,“你放心,那边一切安好。就算是到了欧洲,那边也有人照顾。看来父亲很多事也已经早作打算了,一切安定下来,我也送你过去看看他们。” “父亲伤势怎么样?”苏郡格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松了苏郡格,齐昱看着她,一脸的凝重,他不应该瞒她,只有汇报实情。“性命无忧,但是确实伤势严重,可能要截肢一条腿。”沉了沉语气,“吃完饭给你好好说说,让你放心。”再给她拭去眼泪,“别哭,一切都很好,你放心。” 点点头,苏郡格就拉着齐昱一起去餐厅用饭。 怕他不专心吃饭苏郡格就一句都没有提北京的事情,只管往他的饭碗里面加菜,给他盛饭盛汤,自己这边却基本上没有什么吃饭的动静。 齐昱干脆放下筷子,一脸的警告,“吃你自己的!” 苏郡格看这才点了点头,低头专心吃自己的。为了掩饰自己的胃口不好,还努力的往嘴里塞了几口饭菜,虽然是敷衍,但齐昱多少看着也觉得舒心些,她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他不在上海也照样了解的清楚。 “我刚刚吃了母亲给送的汤圆,这会儿也不算太饿,还是你多吃些。”苏郡格强塞了几口,又把筷子放下。 “好。”齐昱也不愿拂了她的美意。 他知道苏郡格这是找补自己内心的空缺,自己的父亲两次受伤他都没有能在身边此后,没有给亲自的端茶喂饭,在照顾人这件事情上苏郡格确实不是一把好手,就看上次自己发烧她陪护就能知道。 也都是平日里要强的习惯了,不习惯被照顾,更不习惯照顾别人。在承德打仗的时候,伤兵营里她也就是跟着递一下各种医疗用具,其他的事情到底还是差距甚大。毕竟是北洋军家的大小姐,这样的事情做不来,情理之中。 然而,做不来却不等于她就没有这份心,相反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的上心,更加的努力。 晚饭后,齐昱洗着热水澡的同时也想着怎么对苏郡格如实交代却又让她能心安理得。还好的是,齐昱出来的时候看到苏郡格竟然在床头依靠着睡熟了,手里的书本歪斜斜的垂在手上,马上就要坠落地毯上。 齐昱想给捡拾的时候,恰好就惊醒了苏郡格,心里抱歉,想着她是怎么又累又困的却还放心不下北平的事情,罢了,不在计较她的不知心疼自己,赶紧给她一一道明,也就接了这个心结。 “看你……”一把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一收帮忙把书本合上,“我在北京时候,恰好章言致也去给父亲拜寿。我们一起听戏,倒是大意了,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在身上绑了**。其实也是难查,一个戏班子要搬那么多的东西,总不能每个箱子都搜的干干净净。父亲也是觉得要尊重他们,毕竟这些人都是常来的。谁会想到,他们能这么干。当时我跟章言致也都在台下看戏,照着当时的情况来看,章言致应该没有这个嫌疑,如果不是父亲甩出一把椅子挡了一下,估计现在我跟章言致也都在医院里躺着了。后来我也亲自审问了整个戏班子,确实没有发现与东北军的联系,就连与其他派系的联系也全然没有,这样看来,就是这个武生的一意孤行,仅此而已。不过为了以示惩戒,我还是把整个班子都给关到了地牢里,罪名是意图刺杀,拘禁一年……” 苏郡格认真的听着,是不是问些相关的问题,也就不多做声了。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深思熟虑,这会儿她是认同齐昱的,争权夺利这是常有的事情,章言致和齐昱都没有这个必要做暗杀行动,万一败露,与谁都没有好处。 看着齐昱的样子,她更是坚信自己的判断,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今生唯一的依靠,决然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看,今后入住北平的会是谁了,如果是齐昱…… 或者……是章言致,又或者是其他? 苏郡格觉得自己操心的有点多,问齐昱,“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这一句问的,似乎是没头没脑,但是要齐昱怎么回答,他还真的没有想好,毕竟苏郡格问的就有些模棱两可,打算?什么样的打算,政治上的打算,还是军事上的打算? 不好回答,齐昱当然也不打算回答,因为怎么回答,都不见得合两个人的心意。 一吻压下,“我累了,今天的公务汇报到底结束如何?”齐昱的眼睛里稍稍闪过一丝狡黠,苏郡格自然看得明白。 不经意间却躲过了这一吻,她心里多少竟然不是那么的适应,总会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利用接吻才杀了藤原慕武的,苏郡格到底是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能适应这样的亲昵,她的心里甚至适应不了该有的夫妻生活。 ... 贰壹贰·读书须索题桥柱 http://.biquxs.info/ ?相聚重逢,本来是该有的良辰美景奈何天,可是齐昱眼望着苏郡格的一脸不情愿也就只得作罢。倒也算得上细心体贴,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逃出来的,可是他须知道,人在就好。 对于此事苏郡格不愿提起,并不是不想解释只是说了会觉得自己难以面对齐昱,原本他跟林承的事情,自己倒是坦坦荡荡,这次她多少都是有一些支支吾吾,就是觉得自己在当时是做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为了逃命,她的主动引藤原上钩,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会不会让齐昱误会? 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说明,就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才最合适。 难得的是,齐昱从来没有问过,她才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找个机会吧,还是要说明白的…… “早点睡,别想那么多。”齐昱给她掖好被子,从后面轻轻拥着她。 有困意,却怎么都睡不踏实。 这一夜,朔风乍起,本来还残存着暖意的上海深秋,也已经慢慢被清冷的寒意逼退到了初冬,算了算日子,还有几天就是他们结婚一年整了。 不知何时,窗外滴滴答答,冰凉的雨水渐渐淅沥,路上有昏黄的光,被雨雾遮住,并不分明的颜色,让人觉得似乎是镀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泽。 雨势不大,却透着旷日持久的意思。 几天后,北平传来消息,政府改组内阁,虽然徐泰又被请回来当上了大总统,可是这回他依然是个甩手掌柜的,全力交给了总理成玄祺。 如此一来,倒是明确了,成玄祺曾在东北军内部做过幕僚,这摆明是要让东北军上位,入主北平城了。 这一举动立刻就引起了全国的轰动,章言致这一招先发制人,明白这就已经胜过了齐昱。南方革命党那边这回的动作似乎也有点大,有人直接就撰写文章发表于大公报上,批判北洋政府作为无能,成为了军阀阁主的傀儡政权。 苏郡格倒真的是大感意外,齐昱面对铺天盖地的这些报道竟然是我自岿然不动一般,丝毫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宽自己的心啊,还是真的就无动于衷。 “明煊,报纸你都看了吗?” “嗯。” 齐昱闷头吃饭,压根就不介意这个。 “是不是因为我?” “嗯?” 抬头看着对面的苏郡格,齐昱点莫名其妙了。 苏郡格自觉言多必失,就怏怏的闭嘴了,喝了口汤,也就不再说话。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自己难免多想。 与许惠冉商量了让上官卿浩来探望齐晓的事情,许惠冉点头同意的很是顺利,还能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吗?死马当活马医呗。 是陆樵领着上官卿浩来的,自然也就顺便会见了一下苏郡格,恰好,齐云茹住在家里也没有走,听说是齐晓的男朋友来了,也跟着凑热闹跑出来看看。 齐晓看到上官卿浩之后,那种眼神似乎柔软了许多,但是紧接着还是歇斯底里的尖叫,用头去撞墙,一直到头破血流,整个人昏迷了过去,被上官卿浩抱在了怀里,这才安生了…… 季娇丽在一旁跟着齐云茹眼泪涟涟看着这一幕,后来就只留下齐晓和上官卿浩独处,众人这才散去了。 “倒是年纪轻好啊,两情相悦,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齐云茹慨叹。 苏郡格点了点头,自从跟季志诚闹僵了,齐云茹也是比之前显得更多愁善感了。“郡格你也算是得了个好人家,就算你父亲不在北平了,倒也有齐家罩着你,昱儿放着北京的权力不要,也甘愿在上海陪着你,如今这局势每况日下的,唉,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啊……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命呢?就季志诚那个蠢货……” 后面齐云茹再唠叨的什么苏郡格是没听清楚,不过那句,齐昱放着北平的权力不要,也甘愿在上海陪着自己,她是听得真真切切。 为了自己不与章言致只争高下?真有些不甚明白了。不过细想之下,倒也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被弹劾罢免,他又是这样的女婿身份,怎么能与章言致相比,虽说都是军阀的天下,可是总也是有利有弊的,齐昱最大的问题就是娶了她苏郡格。 苏郡格倒是忽略了这一层…… 面对着如今的政权更迭,广田贞夫立马给山本去了电话,两个人的意思都是觉得章言致并非最佳人选,毕竟曾经因为章显昌的事情之间有过芥蒂,虽然山本有了示好的手段,但是显然东北军没吃这套,章言致自然也不会就此与日本人称兄道弟的。 热脸贴了冷屁股,日本人就要想这该怎么换手段了,你不听我的,我还要你何用? 虽然现在就全国的势力范围来看,齐昱占尽了优势,只是苏郡格却还是个碍眼的钉子。其实一很多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麻烦,特别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让齐昱休了苏郡格这么简单的事情,应该不是问题,更何况她的父亲还是遭受过弹劾的,随意散布些谣言,让齐昱想不休她都不行,为了一个女人丢了江山,这样的买卖可不划算,这么些年齐家根基怎么说也不能就被一个女人给毁了吧?! 孰轻孰重,齐昱应该想的很明白。 上海的小雨继续淅淅沥沥的下着,带着从海上吹来的腥臭味还有北方夹杂来的寒气,就这么一同在城市的上空发酵着,每天都是阴沉沉的乌云和冷冰冰的雨珠,呼吸都觉得有些不顺畅。 几天后,章言致顺利的进入北平城,没有大张旗鼓,没有鞭炮齐鸣,他此时扮演的就是一个救世主一般的角色,日本人这边有点沉不住气了。 季志诚倒是接到新的任务,而今他的身份是一个流氓文人,杜撰个什么流言蜚语,那绝对是一把好手,更何况现在齐云茹还不在家,没有人管他,更是可以放开手脚了。 ... 贰壹叁·肝肠百练炉间铁 http://.biquxs.info/ ?林承一脸阴郁看着这些最近的的报纸,指间的烟灰马上就要燃到指头上,他却浑然不觉。这几日,他不用费心就能了解关于她的一切事情。这铺天盖地的新闻,基本上每天都有她,沪军,北洋政府,东北军,而如今不仅仅是一些正牌报社,就连那些成天爆料花边新闻的蝇头小报也有她的新闻爆出,更有甚者掀起来对抗的骂战,以笔代枪,针锋相对的热闹。 季志诚用笔名罗碧文,首先发难,把一点小事添油加醋的写的天花乱坠,让人臆想不断,从苏郡格嫁到上海来,那就是一张政治阴谋,再到现在的齐昱因为苏郡格的原因未能跻身北平政权行列里,更是因为娶了苏郡格这个女人,败坏了家风…… 虚虚实实之间把很多的脏水一股脑的泼到一个柔弱女子身上,倒是让人一看出了季志诚的道德水准的差劲,二是这样的八卦内容,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岚到底还是感念苏郡格救命之恩,重伤初愈,就半坐在床前奋笔疾书,回击罗碧文的各种明嘲暗讽,毕竟是记者出身,那种力透纸背的笔力措辞,把季志诚这种闭门造车的肤浅言语就立时给比了下去。 然而时势造英雄,更多的大众读者却没有这样的闲心一一研究王岚的遣词造句,反而是对于罗碧文这种稗官野史的写法更是关心直至。 两方骂战一经掀起,就闹得焦头烂额,那些看热闹的闲人们,才不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孰是孰非。 林承生气自然是因为这些报纸的毫无天性与良知,满天飞的小道消息,简直让人看着头都要炸了。自己了解苏郡格是什么样的人,就由着他们这杨不负责任的乱写,他怎么能忍的下这口气?! “去去去,给我找到这家报社,不把这个叫罗碧文打成残废,你也就别回来了!” 林承用他最原始,最擅长的解决办法来解决这样的事情,倒也是合情合理,自然也是最直接和最管用的办法。 新接手唐三职位的是在救苏郡格有功的原来码头管事——邓松。林承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是有眼力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比起唐三倒是更得心应手些,人也踏实稳重。 邓松倒是没有急于下手,他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找了几个人就把这个罗碧文给查了出来,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是吃惊,这个罗碧文不就是齐昱的姑父吗?怎么就投了日本人的麾下? 难怪他有的是钱,能独自一人雇几个小工就开起了报馆和印刷厂,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足矣在上海滩搅弄一番风云,再加上他发布的所有内容都足够新颖,一下就引起大家的注意,俨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吸引了全上海的眼球。 当邓松把这一切都汇报给林承的时候,林承自然很是吃惊。 “承少,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得罪他啊?” “做的干净点,别留下一言堂的把柄就好。” “您放心!小的明白!” 邓松果然是得了干将,纵然是季志诚小心翼翼,可只要他还坐着就有的是机会逮到他。至于这笔账算到谁的头上?他不是跟黄桐廉的一个什么姨太太过往甚密吗?那就正好顺水推舟咯。 反正黄桐廉也不能算的上是什么好东西,他眼见着安楚辰因为要照顾林嫣,又回了北京,正在商会里四处拉拢人,还想着把商会会长的位子给抢回来。正好借这个机会,让黄桐廉跟日本人结个梁子,也顺便替唐三哥报了仇。 给林承这么一商量,他自然点头同意,“办好了,闸北区分堂就是你的了。” “承少,不用,邓松就想给我唐三哥报仇,要不他收留我,现在我早就饿死路边了。” 林承拍了拍邓松的肩膀,满是赞赏,混帮派的,最喜欢就是这样的重情重义之人,恰好邓松既聪明又有情有义,倒是十分难得。 邓松叫了几个人在一个特别窄的里弄里把季志诚一顿蒙头爆揍,然后故意让人留下似是而非的打人借口,一边喊着打死你,一边喊着让你跟某某有一腿…… 顺便还留下了金刀门的特有纹身,让季志诚不经意间看到,这样一来,整个的黑锅就都背给了金刀门。本来邓松想着是不是整个把季志诚弄死的了,后来想着那还不如留给黄桐廉一个大麻烦,于是留着他这条狗命。 再说了,如果季志诚死了,是亲三分向,怎么说的他也是齐昱的姑父,万一齐昱要是找林承的麻烦怎么办? 以防万一,还是留条活路,与人方便,与己踏实。 季志诚这样的脑子果真就上了当,一条右胳膊直接都给打到了粉碎性骨折,以后是别想再亲自提笔上阵了。 广田贞夫得知消息后,也装模作样的派人来探望,可是这个中缘由,季志诚实在是没脸说清楚。 不过就是些拈酸吃醋的风流韵事,谁让他勾搭的人是黄桐廉的姨太太呢?! 但是季志诚就这么被打的皮开肉绽,他必然也不会就此罢休,有事没事的在广田耳朵边上吹吹风,让他多少都对黄桐廉这个人有点印象,哪天万一正好揪到了错处,那可就不能怪他季志诚手下不留情了。 知识分子一旦小人起来,那可比文盲都狠毒。 黄桐廉这边当然还被蒙在鼓里,自己的姨太太与别人私通,自己又被莫名其妙的摆了一道。本来他还信誓旦旦的以为商会这边自己那么下功夫,怎么说也能把会长的位置重新夺回来呢,却不想,季志诚虽然右手废了,可是他嘴巴照旧毒辣,不用本人亲自执笔,口述就可以了。 竟然把黄桐廉走私福寿膏的事情给抖落了出来,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沪军对于 这事管制就特别严格,这一个借刀杀人,黄桐廉不仅仅商会会长的位子没了,就连金刀门也差点搭进去。 一时间,上海滩的杜,林,金三家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其他的小门小户了,那更是老实的了不得。 只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查就把杜盛峰也给牵扯了进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老话题上,苏淳严曾经利用军备运输往北边贩大烟…… 贰壹肆·天机织罢月梭闲 http://.biquxs.info/ ?比肩接踵的各种流言蜚语再次袭来,苏郡格要是这个时候还能沉得住气,那真是有些太过分冷漠了,甚至可以说是麻木不仁了。 然而她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全国舆论一边倒的阵势,就连王岚也毫无反击手段。苏郡格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没有招架之力,然而任由此事发展下去最后的结果大概就是齐昱也会步苏淳严的后尘了。 甚至都已经有不明真相的群众跑到沪军军部外面举行游行,大喊着让齐昱下台。这样一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民众表达诉求的最好方式不过如此了,倒也不能怪他们的无知无畏,受人蒙蔽。这样的事情谁又能参透其中的道理,确确实实是有大烟膏的存在,虽然不是苏淳严真的在贩卖,可是堂堂北洋军的军备物资运输竟让被人染指,只能说是自己的粗心大意,又怎么能怪别人的横加指责? 道理这样想着也就明白几分了,苏郡格要是硬说什么责怪,只能是说,时也命也了。 “郡格,你到底什么时候搬回去?”齐昱实在忍不住问她。 “不想回去。”苏郡格回答的相当干脆。、 知道她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实在是心情不佳,可是总在外面住着,到底不是个办法啊?齐昱真是觉得早就应该把这个房子给卖了,这样她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苏郡格想着这个齐昱到底是不是太忙了,忙的没有时间回去好好收拾东西?要不然怎么就还没有发现呢? “什么时候想回去?” “没有想的时候。” 苏郡格觉得自己也真的是无能,就连胡搅蛮缠都不怎么擅长。身为一个女人,这是不是太不专业了? “这个是什么?” “什么?” 苏郡格回头,就看到齐昱手里拎着的一个文件袋,然后被扔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显然已近被自己给激怒了,刚刚那种不理不睬,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齐昱这么忍气吞声的耐着性子给她说话,她却仍旧是爱理不搭。那么也就难怪齐昱还忍不住了,他的内心里愿意相信她的忠诚,只是,人难免有心情跌倒低谷的时候,最近他忙成这个样子,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你说是什么!” “郡格,给我个解释,我觉得你应该是想让我看到的这个吧?” “你说话啊!” 齐昱怒不可遏,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苏郡格,恨不得把她看个窟窿出来。 冷冷的抬起目光,与他接应在一起,淡淡的回应,漫不经心的样子,浅浅的声音回答,“少帅,早就给你说过,不要太自负。”此刻,苏郡格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什么感受,五味杂陈的让自己都无法释怀。“直说了吧,这几天的我其实是想着从正式分居开始,我们离婚。”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楚分明,目光里的那种坚定不移,显然是没有人任何的迟疑。 “你再说一遍?” 齐昱皱着眉头,不相信自己耳朵,也要相信了,这就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丝毫不差。 “咱们合离吧!” 苏郡格把一旁的台灯打开,天色黑暗,看起来这个傍晚又要下雨了,点上一盏灯,多少就不再阴沉,这样暖色的灯光也有点温暖的意味。她的目光专注的看着灯光,不理会齐昱,一方面,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撒谎,另一方面,她想自己以后所说的话都是坦坦荡荡的,就算是谎言也是情有可原。 “给我个原因……” 可事实上齐昱压根没有等到苏郡格自述原因,他就按耐不住脾气,“你最近做了这么多让我无法忍受的事情,都是为了跟我离婚?苏郡格,你知道吗?因为最近的事情,我也是一直迁就的,我觉得我们都可以熬过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现在正该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时候,你却还要离婚?你不跟我了,以后去哪里?或者你想着出国躲一下也行,可是有必要非得合离吗?” “请注意您的措辞,合离之后,我今后的何去何从不需要向您汇报,还有,您真的很是高度自己,你以为现在整个的天下是你的啊?你不过现在就是窝在上海而已,您放眼天下看看,到底你还是不是最合适的大树。”唇角浅浅的浮现出一丝微笑,苏郡格摆弄着台灯的灯线。 齐昱愣住,她那些留在家里的信里,真的特别合适的说明了,她现在处境,北平的章言致早就跟她暗通款曲了。 苏郡格为了她的谎话费劲了心机,这是要从她还没有嫁到上海开始,那年在北京遇到章言致,一见倾心,却没想到安楚辰亦是对自己青眼有加。 章言致和安楚辰之间,这样的选择显而易见,又恰好北洋军与东北军之间的那样的不共戴天之仇,苏郡格心里明白,自然也就知道她和章言致之间根本不能成其好事。所以为了逃离家里,苏郡格选择嫁到上海来,她和章言致却从来都没有断过联系。 “你到底对谁才是真心的?是林承,还是章言致,还是我?” “是谁要紧吗?” “齐昱,我们不过就是政治联姻而已,好合好散罢了。” “苏郡格!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竟然说好合好散?是,我们是因为政治走在一起,可是后来,我们是有感情的!” “是吗?讲感情?你现在想起来讲感情了?” 苏郡格直视齐昱的眼眸,在灯光的照应下,他的眼睛中怒火暗藏,可是自己看着却觉得那里都是星辉熠熠。“且不说你齐少帅在我没有嫁过来的时候是如何的风流快活的,自然上海滩这样的地方,就算是您不想,那些的莺莺燕燕也绝不放过。到了我嫁过来,您与简奉仪之间,连孩子都有了,这又是怎么算?更不用说沈璐娜的事情,追你都追到承德去了。所以咱们扯平了吧?对吧?” “那林承呢?” “那只是个巧合而已,我发觉你对我的真情实意,于是也就打算放弃章言致,没想到遇到了林承。其实这也是要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你为了拖延林承船上的药,不就亲自把我从法国送上了他的船?可能你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然而,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发生点什么,岂非不如你所愿的亏了?” “你!” “再者你跟章显昌之间的明来暗往,还有死在你会议室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刘广晋啊?少帅亲自动手杀人,配枪的子弹都是特制的,以后记得让邵震出手。这样断的干净,弹壳也要记得扫干净啊。” 贰壹伍·绿云冉冉锁清湾 http://.biquxs.info/ ?一股脑的将所有压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苏郡格头一回这样的如释重负,她和齐昱之间从来都没有算的这么清楚过,而今有这样的机会能说清楚了,未尝不是件好事,渐渐的这种谎话的编写竟然由杜撰成了写实,苏郡格也就觉得自己不再说出来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还有一件事,或许,你也早就想明白,我是怎么从藤原那里逃出来的。” 凝视着齐昱的眼睛,苏郡格那种似笑非笑的挑衅,她语气中明显带着那种从未见过的魅惑,不管他们原来多么的亲密过,都没有过这样的表情,从来她都是清冷淡然的。 齐昱的心里甚至要疯狂的嫉妒,那些男人,都从她的身上拿走了多少东西?本该属于他齐昱的东西。 “到了这样地步,告诉你也无妨,我一个弱女子,浑身解数也就是这点柔媚功夫,本想着一夜风流也就算了,毕竟藤原的床上功夫我还是看得上的,比起你来,强了不少。可是他却不愿意就此与我一同去日本,圆我的留学梦,却要让我留下来跟着你,打探你的什么军情秘报……” “啪!” 齐昱的一巴掌扇的其当好处,就在苏郡格的唇边,鲜红的手指印就像是烙在她的雪白皮肤上。 这一刻,他根本不去管她的言辞中间有多少的漏洞,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出轨的****而已。甩给她的一巴掌不分青红皂白,只因为自己那妒忌发狂的心。 苏郡格特别会挑合适的内容,轻而易举的就能将齐昱的怒火燃起,其实这很容易,哪个男人听到这样的话会不生气,人在生气的时候什么事情又干不出来呢?要的就是齐昱的失去理智。 长这么大,苏郡格能挨得了的巴掌也就两次,屈指可数的两次,都在上海滩挨上了。上次是简奉仪的,这是齐昱的,也是最厉害的一次。耳朵边一阵嗡嗡作响,牙齿甚至都有从牙龈里脱落了出来,腮上**辣的感觉,颧骨都有点要凸出来的错觉。他果真是下了狠手的,毫不留情。 齐昱自我都觉得巴掌上面疼的就像被刀子给划烂了一样,透骨的疼,掌心里全是汗,晾在半空中,姿势都没有变过。 显然,他也吃惊于自己的行为,出手打她。 苏郡格倒是比齐昱警醒,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次因为游行的事情,他跟她前一分钟发脾气,后一分钟就又把她抱回怀里。这样的事情,一次足矣。 “怎么?不敢相信啊!”苏郡格放下捂住脸的手,轻蔑一笑,“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打女人啊?!哼!”想不让别人心疼自己,那就自己先把自己踩在脚下。 “苏郡格,你非要这么作践自己吗?”齐昱一拳把一旁的花瓶击个粉碎。 “是我在作践我自己?还是你逼的我?想想咱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是不是每一笔账都需要我清算出来?” “你说你跟林承在回国的船上如何如何,可是我知道我们在承德才是第一次……” “我总要给自己留后路,还想着你要帮我打仗呢,所以换点方式不行吗?齐少帅经过那么多的风月场,这点事情,应该比我明白啊。难道还是让我把话更明白些?……” “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把你给逼成这个样子的?” “两天前的刺杀事情呗,你说还能有什么?” 两天前? 那天月黑风高,齐昱和苏郡格两个人用完晚餐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随便散步,夜深人静,只有邵震开着车在不远处小心的跟着。这样的时刻原该有的难得温馨浪漫,撑着雨伞两个人漫步细雨之中,然而,正好一个杀手伺机而动,在她露出面容的一刻,苏郡格惊叹,简奉仪!? 齐昱原本该有的迅速反应,一下被拉低,整个人在她的惊呼之后随之愣住,确实那个眉眼,甚至身高都相差无几,显然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要不是邵震的及时赶到,出手快,齐昱和苏郡格就怕性命难保。 旧情难忘这件事与齐昱来说,真的是恰如其分,毕竟他和简奉仪之间有过一个孩子,也有过很多的美好,虽然破碎,但起码有曾经。 掩饰自己失神,齐昱费了很大的劲,苏郡格又不是瞎的,她看的出来。这件事,算得上是小事,而且依着苏郡格的性子,她要原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在她看来,正好借题发挥而已。 “你想要什么,说吧!” “登报离婚!” 齐昱半晌没有说话,转头冲着外面喊,“邵震,进来。” “少帅,到,到……”里面吵成这个样子,邵震能做的装聋作哑都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照着少夫人,不,是苏郡格的话做!登报离婚!” 齐昱摔门而去,他的羞愤难当,他的万般愧疚,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着能摆脱她,恨不得再也不见。那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却疼在自己的心里。 身为沪军主事,上海滩的一方统领,在这样的一个年代,很多的事情,他的身不由已又有谁能知晓。 曾经齐庚泽在位时,他的各种表现不过就是一个障眼法而已,至于与简奉仪之间,他是曾经幻想过单纯美好的爱情,他以为凭着他的本事,许诺简奉仪一个未来不是件难事,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中间会有苏郡格的介入,谁也都没有想到简奉仪所有的一切都是受人指使。 身在乱世,谁能独善其身?他齐昱不是不想,是力不从心。 夜雨滴答,齐昱厚重的大衣把所有的细密雨丝都一一收藏,藏进密密的布料里。曾经他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今天都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不管真假,总是知道了。 曾经他答应过苏淳严,自己不会问,他做到了,没有多余问过一个字。也不是没有想过到底是什么样的过程,到底她经历过什么,只是,他觉得她对自己不会作假。可,藤原已经死了,苏郡格是唯一的当事人,她说的话,到底该不该信? 自己与她之间,这真的是一笔算不清的账啊…… 贰壹陆·石壁高垂雪练寒 http://.biquxs.info/ ?眼看着自己想要的结果都有了,苏郡格松了一口,她这才想起自己脸上挨得巴掌,苦笑一声。看着满地的碎片,自己现在跟齐昱的关系,就像这一地的碎瓷片,就算是捡的起来,黏到一起也会伤痕累累了。 “刘叔,谢谢你,咱们走吧。” “小姐……” 谁也不曾想过,这个雨夜属于离别,也属于落荒而逃。 如期而至的报纸,上面比较显眼的位置,沪军少帅与原配合离的内容,恰当好处看的清楚。 消息一出,震惊四座。这样的结果,绝对没有出乎意料。 齐昱看着报纸,倒是不知道怎么样的表情最合适,一纸婚约,两个人绑到一起,一张报纸,两个人就此分开。荒唐至极的关系,从天各一方的相聚,到天涯海角的分离,齐昱百爪挠心的难受,他们不是报纸上所说的简单的政治联姻,他爱她,刻骨铭心。 她呢?她苏郡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昱忡怔的看着自己的那只手,打她的那只手,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痛到不能自已…… 她苏郡格什么人,他不知道吗? 他是她的丈夫,竟然就听信了她的话? 为了跟他登报离婚,与他撇清关系的谎言? “邵震!” “到!” “苏郡格呢?” “呃……” 苏公馆里人去楼空,她在哪里? 齐昱站在偌大的客厅里,那么空旷,那么孤单,现在齐昱才知道什么叫做失去,那种空落落的感觉,难受极了。他一时无措,第一个想到要找的人却是林承,毕竟在上海,除了也就是林承对她的关心最多了。 他的野路子也最广,眼线多,探子多,让他帮着忙应该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关心则乱,却没有想到,一个电话打过去,明摆着就是找挨骂的。 “林承,苏郡格不见了……” “齐昱,你做的孽,来找我要人是吗?” “你不担心她的安危?” “轮得着我吗?那是你媳妇!” …… 林承知道苏郡格此时正在去苏州的路上,北平她已经没有了家,能去的地方她想不到,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离婚了,孑然一身,轻松自在,倒是可以四处看看了。 凌晨的时候,码头上看到苏郡格随着难民上船,林承就知道,出事了。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报纸上面登出来他们离婚的消息。 林承安排人跟上苏郡格,一路上不能惊动,只负责保护,倒是护应周全。 这个时候,他不方便出面,应该说是不知道在她面前露面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照理来说,他们两个离婚了,他的心里怎么说的都应该是高兴的吧,因为这样一来,林承的机会就来了,然而,这个时候他却没有自己想象中心情,反而是更加沉重。 他也知道,苏郡格这样的牺牲是因为她爱他,离婚才是真心实意是为了他。 可是齐昱这个王八蛋,他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林承觉得自己咽喉里就像是卡住了一块大石头,苏郡格曾经说自己真的是得不偿失,可是她呢?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日暮西斜,难得的一个雨停的傍晚。天南地北的聚在一起,五湖四海的再次分别,人生聚散无常,应该就是这样的道理了。 北平的天空这会儿却阴暗的就像马上可以飘下来雪花一样,寒风裹挟着尘土,空气中灰蒙蒙的一片。 章言致拿着报纸,看上面的新闻,齐昱和苏郡格离婚了,这样的消息看了几遍,都觉得是第一次看,从来都没有过熟悉感。 “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章言致喃喃自语,然后唇边一抹并不分明的笑意。 他怎么舍得啊? 可是要是这样的事情放在自己的身上呢? 不得而知。 那个女子坚毅果敢,清冷自持,自己与她晤面次数不多,可是,从第一次他在自己的店里买东西,就深深落进自己的心里。 错过了,自己也就打算放弃的,而现在,她离婚了。 章言致突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己想找她。虽然知道现在苏郡格不过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她的父亲是北洋军的苏淳严,她的前夫是沪军的少帅,多么尴尬的身份,谁敢要她? 齐昱的选择完全可以把她送到国外去,可是竟然公开与她断绝关系,也就是说,在今后的去权力纷争上,他齐昱绝对不会手软的。 那么也就要求章言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与之抗衡。 话说回来,章言致现在虽然有着入主东宫的感觉,眼前的烂摊子真真难以收拾倒是让她头疼不已。贪恋权势,到头来,还不是把自己给折腾的身心俱疲? 而且自己现在还顶着巨大的压力,面对南方革命党人的讨伐危机,在华列强的诸多刁难,原来这第一把交椅,并非世人眼中的黄金宝座,以为坐上去以后就万事大吉了。 他章言致虽然是军人世家出身,但是在政治上的决断自然是不如那些老谋深算的政客们熟悉规则,一时之间,自己倒是觉得还不如选择抱得美人归的归隐山林呢。 现在的局面,若他是齐昱,一定选择与苏郡格双双退隐,而绝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似的让人牵着鼻子走。 在其位谋其政,大权在握,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齐昱,何其有幸,你曾佳人在侧,这样的断绝关系,要不是她的主意,你怎么会同意?”所谓的奇女子,应该就是这样的意思吧。章言致感怀之余,却不由得反思自己的决定,来北平到底对不对? “司令,明天要召开两院会议,这是准备好的讲话稿。” “司令,这是今冬军备文件,您请过目。” “司令,山本领事请求回见,时间定于后天上午十点。” 章言致挥了挥手,手下的人识得规矩赶紧退下。一听到这些事情,就觉得头大,每天连睡个囫囵觉的时间都不多了。 很多路就是这样的,一念之差,成佛?成魔? 贰壹柒·近黄昏礼佛人静 http://.biquxs.info/ 《推荐完本免费下载或在线阅读网址:txt2016【百度搜索txt2016】》 白琳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她以前没有任何的信仰,现在总是喜欢在手里摆弄着一串金刚菩提子,麻将桌上,旗袍店里是不再怎么见到她的身影了。 精神上有了寄托,似乎人也就好过一些了。 现在看看这一大家子,齐晓的疯疯癫癫,许惠冉时不时还会毒瘾发作。最要命的是齐云茹赖在娘家不走,并不是管不起她的饭,只是人多嘴杂,要不是她无心一句,苏郡格也不会离家出走,甚至与齐昱合离。 前面白琳才给苏郡格打过包票,说是自己一定会护她周全,绝不让她受委屈,这才几天,她就跟齐昱登报离婚,自己这真是打了自己的嘴巴子啊。 “姐姐,您不要总是唉声叹气的,毕竟都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情,您也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局面,郡格这么做到底也还是为了昱儿啊,难为她的一片苦心,您也多多体谅,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现在能帮衬上也就是邱珍这娘俩了,适当的时候说些体己的话,能叫人舒舒心。 “是,我知道。”白琳一把拉过来这娘俩坐在身边,看着齐眉的样子,腼腆内向,突然觉得,还是有个女孩省心,齐昱要是个女儿,自己恐怕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可是再看看齐晓,白琳有心凉半截,人啊,到底还是左右不了自己呢。 再把菩提子慢慢拨过来一个,口中一句跟随——阿弥陀佛。 承受不了的时候就找个寄托,佛祖未免能给自己实现什么,却起码能让自己为他们祝祷。只是难为她这当妈的心啊,就一直这么悬着,七上八下的怎么都不那么妥帖。 还是邱珍说的对,现在的局势人已经不能左右了,尽人事听天命是最好的选择。 白琳是个识大体的人,借故吧齐眉支开,就给邱珍说点掏心窝子的话,“阿珍啊,我这还有愿望,你得听着了。就是齐眉,你也知道那个安楚辰是什么样子的了,就算是他与林嫣之间没有什么,可那也是结过婚的人,齐眉喜欢他,也不再方便与他来往,我倒是觉得昱儿手下那个邵震,挺不错的。年轻有为,长相也出类拔萃,虽然是个副官,参谋,但是在昱儿手下这么多年了,任劳任怨,上次我见着他把齐眉给救出来,就看着是个踏实的孩子。我也好奇私下里打听过这个孩子老家就是苏州的,家里没什么负累,就一个人,你看,能不能给齐眉透透话,让她考虑考虑,别委屈了自己。” 邱珍听着白琳的话,倒也是实打实的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内心里甚是感激,于是满口答应:“多谢大姐,我会给这孩子说的。只是你也知道,她随了我的性格,就怕执拗任性,不听劝,不过但凡是为了她好,我都会尽力的。” “嫁与王侯将相家又能如何?或许还不如平凡人家落得长久呢,咱们都是过来人,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你说是不是?” 邱珍自然而然就会想起齐庚泽还在世的时候,那一幕幕似乎还在昨天一般,而现在却已经是下一代人的天下了。 “大姐说的是,什么都好不过长相思守。只是现在他们都还不懂,等到了我们的年岁也许才能明白吧。” “那你说,郡格还会回来吗?”白琳说到底还是不甘心的,她眼见着齐昱消沉的样子,实实的心疼。 “大姐,会好的,等这件事过去了,咱们还会聚在一起的。”邱珍说这个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没有什么底,不过就是为了劝人宽心而已。 “当时我是想着,要不然全家都去欧洲,避避风头。因为听说苏家也都去了欧洲的,我想着那边咱们也能在一起呢,可是现在为了不让昱儿找到她,人都不知道跑那里去了,我还是担心她一个女人家在外面,这兵荒马乱的,可怎么好啊?”说到伤心处,白琳还是有些哽咽的。婚可以离,只是连人都不见了,这叫人怎么能放心,白琳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样说来也真的是的,非得要闹什么离家出走呢!出门在外,怎么会比在家里好?” “可是她要是不走,估计这婚,一定也离不成。倒是这个苏郡格,真的是能拿得起放的下,倒不是那样的普通女子,当断则断。只可惜苦了两个人的感情了,毕竟也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除了简奉仪,昱儿……其实昱儿对她可比对简奉仪都上心呢。” 自己的儿子自己当然最了解,他以前身边的女人多如牛毛,唯独对这个苏郡格的各种表现,白琳知道他是真心喜欢她,真心爱她。 如此一来,齐昱那边白琳真的不好说什么了。本来一听到登报离婚这个消息,白琳是想着怒火冲冲的找齐昱算账,怎么着也是想骂他一顿才能解解气的。可是看到他一个人在书房里的那种消极,困惑,无所适从,白琳就只好走进去拍着他的后背尽力安慰。 知子莫若母,这次齐昱真的是身心俱疲。 “昱儿啊,别这样,都会好起来的,会找到她的,她现在举目无亲,去不了很远的。你想想办法。我的儿子一直都很冷静的,你越是这样,越是找不到啊……” “母亲,你说,她怎么能这么狠的心啊,你都不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有多伤人,我就是让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给骗了,就因为我嫉妒发狂,所以才同意登报离婚,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有想到,她会一声不响的离开,让我再也找不到她……母亲,心很疼啊,你知道吗?” 齐昱有多久没有这样扑到自己的怀里哭成一个孩子的模样了,白琳记不得了。从小他就性子顽劣,三天两头在家里惹是生非,就算是长大成人之后也总是花天酒地的不着家,每天都穿得跟个小开一样,出入各种的风月场所。 齐庚泽把多少根木棍在他的身上打断了,也没有见他掉过一点眼泪,第二天接着还是该怎么玩照旧怎么玩。 一物降一物,苏郡格就这么拿下了齐少帅。 贰壹捌·自别后遥山隐隐 http://.biquxs.info/ 《推荐完本免费下载或在线阅读网址:【百度搜索】》 看着水面的波光粼粼,苏郡格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欣赏这湖光山色的闲情,肠胃里面翻江倒海的实在是叫人难以忍受。 这几天她试着不去想和齐昱有关的任何事情,真的是要做个寄情山水的谢灵运了吗?可是看看自己的脚上,却没有那双合适的谢公屐。 记得上次从欧洲回来,自己在林承的船上就有点晕船,看来这回是老毛病又犯了。不过幸好自己看到船上有买蜜饯的,自己买了些,吃下去些就好多了。 “大小姐,咱们这一路上,总是有人跟着呢。你看那个人,我就觉得他总是看着咱们。”刘叔提醒苏郡格。 回了一下头,苏郡格看着这个人十分的眼熟,好像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回想一下,原来是林承的人。她就知道,自己不管走到哪里总会有人眼巴眼望的关注着,她也不是没有注意到。有人跟着不是坏事,毕竟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再加上刘叔这个只能是挑夫的角色,在路上确实不安全。 想跟着,那就跟着吧。 苏郡格原本的打算就是直奔欧洲而去,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到处都有人盯梢,于是想着借道苏州,从苏州买了船票再去欧洲。这样就需要麻烦刘叔一下,先去苏州附近的小镇上住几天了。 上海的码头大部分都掌握在齐昱和林承的手里,就算不是在他们俩的手里,也架不住是熟悉的人。不管,是敌非友,或者,是友非敌,反正苏郡格都躲不过他们的监视。不过到了苏州,他们的手就伸不了那么长了。 下了船,苏郡格还是觉得头晕眼花的,整个人似乎都踩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这晕船的症状似乎持续的有点太长了。 “大小姐,快来休息一下,这一路上辛苦了。”刘婶甚为热情的把苏郡格手里的提箱接了过来。 “要麻烦刘婶了。多谢。”苏郡格脸色蜡黄。 “大小姐晕船呢?” “是有点,过会儿就好了。” 苏郡格努力的整了整精神,强颜欢笑的跟刘婶打招呼。 稍稍洗漱,她就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暗,桌上那盏青色油灯朦胧的光,突然有种错觉,那时候在承德,她从床上醒来,也是这样的灯光,齐昱留她一个人。 现在她又是一个人了…… 大约是睡得时间太长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腹中空空,赶了一天的路,她是真的有点饿了。就听到门外,是刘叔和刘婶的声音,大声小气的,似乎是在争吵。 “哎哟,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明白啊,她现在已经不是大小姐了,而且还要住在我们这里几天,要住几天嘛?你晓不晓得,现在到处都要花钱的,还要养她一个大闲人呢?” “你够了啊,说了几天就是几天,没那么多事,你少说两句啊。我在上海的时候都是托了苏家人的福,才能赚这么多的钱,管住你那张嘴。” 苏郡格听在耳朵里,自然也就记在了心里。说是世态炎凉,倒是很合适,不过,这又能怨的谁?刘婶的话句句在理,自己现在真的已经不是什么大小姐了。 适逢乱世,谁不是不要讨生活的呢? 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作响,等他们说完了话,再出去吧。自己身上的钱还是够到镇上找个旅店的。 苏郡格的晚饭吃的也不怎么顺利,总是有种泛酸的感觉在,摆在桌子上的饭菜真的简陋太多,承德的时候也是吃的不怎么好,但是难得云嫂一番好手艺。这里,自己要是再挑三拣四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又饿又反胃,苏郡格对于自己这样的矛盾表现也是无奈极了。草草吃了几口,也就不准备再动筷子。 饭后,苏郡格叫刘婶到面前,掏出来三块银元交到她的手里,若无其事道:“天冷了,我看孩子们还没有厚棉衣和棉鞋,钱不多,您收着,算是我给孩子们的见面礼。” “哎呀,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您看,我这……怎么好意思呢……”刘婶一边推辞,一边客气,一边不自觉的又把银元接了过来。 “干嘛呢?”刘叔一把夺过来银元又塞回苏郡格的手里,“大小姐,这里是简陋了些,不过好歹遮风避雨,您要是给钱那就是看不起我老刘,我不要这钱,您这不是打我的脸嘛!” 一时尴尬,冷场,苏郡格讪讪一笑,缓解气氛。“我还有别的事要给刘婶说说,刘叔您就先出去吧。” 刘叔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临走的时候还气哼哼的交代了刘婶一句:“不许拿钱啊!” 苏郡格笑眯眯的拉着刘婶,还是把大洋塞到她的手里。 “他不让拿。”刘婶说到底还是有点害怕的刘叔的,只不过钱到底还是个好东西,拿在手里就是有点烫手。 “不碍事,我也想麻烦你一点事,这些钱你留着帮我请个郎中,我最近是不大舒服,想让大夫帮忙看看。剩下的钱,再给孩子买东西,这样,刘叔问起来就说是给我办事剩下的。” “好好好,多谢大小姐。” 想了想刘婶还是不怎么放心,接着问道:“大小姐,我多余问一句,你不会是有……有孕了吧?” 一语中的,苏郡格也是有这样的顾虑。她虽然没有这样的经验,可是,多少也见过林嫣那个时候的样子,而且依据这个月信事的拖延程度,真的不好说。 “这个我也不好说,所以就请刘婶帮忙了。”苏郡格面色微红,她到底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 “对对对,咱们都是大夫,说了都不算。我明天就给你请大夫去啊,你好好休息呢。”刘婶陪笑,然后掂着银元转身出去了。 苏郡格七上八下的坐在床边上,她说不好自己到底现在什么心情。 如果是真的怀孕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呢?不自觉的双手抚上小腹,似乎能感受到什么在里面跳动一样,紧张到手心出汗。 贰壹玖·两下里情丝相连 http://.biquxs.info/ 《推荐完本免费下载或在线阅读网址:【百度搜索】》 难得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恰好照在苏郡格给陆樵的信上,就那么突然的离开,没有给她一个交代,真的是有些不近人情,写封信寄过去稍微解释聊表歉意。 天冷,呵着双手,跺着脚,苏郡格终于把一封信写完,刚刚收入信封就听到刘婶在外面敲门。“大小姐,大夫来了。” “好。请进来吧。” 苏郡格那种慌张,那种忐忑,这种感觉只有她自己能明白。 面前的大夫很是年轻,不过二十几岁的一个年轻男子。刘婶帮忙解释:“这位是万安大夫,别看人年轻,医术了得,全镇的人都在找他看病呢。” “多谢。”苏郡格微笑,伸出手来,万安搭脉。 “恭喜这位夫人,您有了身孕,大概有两月了。”不用多长时间,就有了结论,万安就把手收了回来。“不过你显然是有些补给不足,身体需要好好调养,不宜过度劳累,多吃点好的。告辞了。” 苏郡格点头,微笑送人出门。 然后看着刘婶的一脸尴尬,她知道刘婶这是又有些心里打鼓了,自己就这样怀着身孕住在人家家里,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啊? 可是刘婶不能明着撵人,苏郡格本人也不想让刘婶受刘叔的责难,这样一来她就觉得有些两难了。到底该找什么样的借口,离开刘家,实在是让人为难,而且现在情况来看,她也实在不宜长途跋涉的去欧洲。 “大小姐,呃……有人来找你。”恰好刘叔进来。 “谁?”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苏郡格想不到会会是谁,她内心的期望不是没有,只是不敢说,齐昱,会是他吗? 刘叔把人让进来,苏郡格真的有点傻眼,竟然是林承? 意外是自然的,可是想了想又有些情理之中,林承总是出牌不按常理,他派人跟着自己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知道有一天他会现身。 “郡格……” “这么巧?” 巧? 大老远的跑到苏州来找她,怎么就成了巧合呢?林承哭笑不得,看着苏郡格竟然不知道怎么答她的话。挑了挑眉毛,林承似是而非一笑,反问,“好像不怎么想见到我?” “怎么会……”苏郡格抽了抽嘴角,讪讪一笑,怎么自己的嘴都有点不会说话。 “好了,不多废话了。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去哪里?” “住这里不方便,我给你找了更好的地方。”林承点了一支烟,转身就往外走。 刘婶很是有眼色的就给苏郡格帮忙收拾东西,眼角眉梢都掩饰不了激动。林承的到来恰好解决了她们俩的难题,刘婶自然高兴。 苏郡格了然于心,就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路途不远,就在这个小镇的边上,地方也不算大,没有什么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二层小楼外加一个小院,风格古朴,一看就特别符合苏郡格的气质风格。 “大小姐。”出来迎接的人竟然是云嫂。 大喜过望,苏郡格一把抱住云嫂,那种惊喜真的叫人把持不住。自从父亲出了事,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北平的故人。“云嫂,你怎么来了?” “来照顾大小姐……”云嫂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哽咽不止。 一番叙旧,自然是悲喜交加的。 苏郡格甚是欣慰原来的故人都还能念旧,毕竟这样的时候,且不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不是墙倒众人推就已经是万幸,那还有这样主动愿意跟随的。 “谢谢你。”苏郡格先一步发话,面对林承,她能说的好像就只有这三个字了。不停的谢谢,却怎么都还是亏欠。 “还有别的话吗?”林承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完全是开玩笑的意思。 “刘叔说你,请了医生,怎么说的?” 苏郡格一愣,脚步放慢了些,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给林承听。她离了婚,离开了齐昱,却怀了齐昱的孩子。 “两个月了……” “嗯。要注意休息,多吃点好的,云嫂的手艺可靠,我最近也会一直在这里。” 沉默,也是一种相互回应的方式。 就这么沿着河边走了很久,苏郡格真不知道该给林承说些什么。这样的关系实在尴尬,他给的好处总是雪中送炭,自己无以回报,反而还在齐昱面前借他的名头胡扯。 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苏郡格没干过,头回干,心里还是自知理亏的。 如今再次碰面,他们的关系,到底该怎么重新梳理?很明显,苏郡格不会选择他,可是他的执迷不悟到底还要纠缠多久? “那个……” 两个人同时发声,正好撞在一起。 “你先说。”林承又自然而然的去摸烟,突然想起她有孕在身,赶紧收了起来。 “我虽然跟他离婚了,但是孩子是他的……我能不能……能不能,认你当哥哥,跟林嫣一样,你不在乎多个妹妹吧?” 苏郡格这番话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口的,她就怕林承不同意。 “要是我在乎呢?”林承反问。 苏郡格被他堵的没法,只能是在一边干瞪眼,全然拿他没办法。 一把将她揽在肩头,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逗她一直是自己的乐趣。“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别想那么多,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选择。” “林承,你非得让大家都这么难堪吗?”苏郡格挣脱他的桎梏。 “你现在的情况,不宜动怒。”林承这会儿才开始一本正经起来,认真的上下打量苏郡格,良久才又开口,“你要知道,帮你不是要你以身相许,是我愿意为你付出。苏郡格,所有的人都需要朋友,关键的时候伸把手。我的愿意帮忙其实和云嫂是完全一样的,你可明白?” 他的话说的坦荡,苏郡格无言以对,怔怔的看着他,他说的没错,自己现在就是缺人在身边,他们愿意帮忙,就是自己平时积福。 然而,她现在最需要的人,其实就一个,曾经的丈夫,现在的孩子父亲——齐昱。 贰贰零·更那堪远山粼粼 http://.biquxs.info/ 《推荐完本免费下载或在线阅读网址:【百度搜索】》 新的地方,熟悉的人,条件安逸,最近苏郡格总是不自觉地抚摸一下小腹,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但是她能感觉到里面跳动,那么的细微,那么的轻快,但是她都能捕捉的到,一丝一毫都没有落下过。 曾经苏郡格想过,既然是想和齐昱断绝关系,为什么还要这个孩子?她问过自己,最终没有答案。不是没有想过从此之后的生活,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有多艰难,也曾想过,可能会因为这个孩子会和齐昱重逢。 那是一个羁绊,忘不了他的羁绊。 “大小姐,万大夫来了,给您请脉的。”云嫂打外面把万安给请进来。 苏郡格这才懒懒的从楼上下来,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把完脉,万安神色有些慌张,似乎有什么隐情不好出口,苏郡格倒是宽他的心,“万大夫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夫人,孩子似乎不是特别的康健,就怕不能等到足月了……”万安这话说的十分犹豫,也十分的为难。 苏郡格眨了眨眼睛,又把手抚上小腹,她想起自己那时候与藤原慕武对峙,还从仓库里逃出来,跳进江水里…… 这样想来,似乎是有不妥。 “万大夫有什么好办法吗?”云嫂着急,先一步发问。 “这样,我开几幅保胎的药,你先服用,看看情况。行吗?”万安望着苏郡格刷白的脸色,也只有这样了。 “谢谢万大夫了。”苏郡格强颜欢笑点了点头。 “不用客气。”万安动笔开方子,让云嫂准备拿药,煎药。 苏郡格至此开始就再也没有了笑意,胎儿情况不好,这孩子要是真的保不住,是不是真的就与齐昱切断了联系?她从来不信奉什么天意,这次她想,是不是上天就这样安排的?一切的一切都弄假成真了? 一天的心情就这样破坏殆尽,苏郡格整天都浑浑噩噩的,茶饭不思,云嫂把安胎药煮好了,催着苏郡格喝下去,她也是推辞着等会儿再喝。 “这是怎么了?”林承下午的时候带着邓松一起看望苏郡格,寻思着她跟云嫂两个人住这里实在是不放心就找了个有功夫傍身的人来护着她们。 “万大夫来了,说是夫人这胎怀的不怎么好,给开了安胎药,也不怎么想吃,说是怕不能足月……”云嫂一脸为难的给林承解释。 端起来药碗,林承闻着那股子药味也觉得冲鼻子,“确实不怎么样,也难怪她喝不下去了。这镇上没有别的大夫了?找个西医看看也行吧。”皱着眉头,一边看着苏郡格,一边看着碗里的药。 “堂主,我倒是觉得应该找个更稳妥的医生啊,毕竟这个万安大夫,咱们不熟悉。”邓松看着云嫂煮剩下的药渣,满是疑惑。 “怎么了?”林承过来也蹲下看着。 “堂主,这个药渣里有一样东西,我知道不是保胎用的。您看,是凌霄的花……我见过产妇生产后用它除去污血的。”邓松把一朵花瓣捡了出来,拎到林承的眼前,“我媳妇生产完的时候,大夫说要给除去恶露,就曾经让我给找过这种花,那个时候我就在三号码头老江头的家外面摘了一些给带回去的。所以我知道,老江头还专门叮嘱我,说这个孕妇不能吃,会滑胎的。” 林承不说话,到底是万安的手笔还是云嫂的所为?真是防不胜防,又或者这背后还有什么别的人指使…… “堂主,要不然我领着夏小翠去万大夫的诊所看看,您留这里?” “不要打草惊蛇。” 两个人商量定了,就这样分头行动。 夏小翠是邓松精心选来给苏郡格当保镖的,女孩子,也就十七八岁,却功夫了得,最关键的是衷心,踏实。 邓松跟夏小翠两个人伏到房顶上,揭开一片瓦,就瞧着底下影影绰绰的人,好像是万安和他的掌柜的,一个四十好几的男人。 两个人正在把酒言欢的样子,说说笑笑,还有温酒的气息时不时的飘出来。 一个说,那个少夫人可真是个绝色,就这么死了可惜了。另一个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药吃了吗? 一个回答,那就那么容易,他是个大夫就这么让她死了岂不是有辱自己的名声,以后还怎么行医,而且自己还有别的打算,要是这么一个绝色佳人到了自己的手里该多好。 另一个阴恻恻的笑着,您这个打算是,准备自己…… 邓松跟夏小翠也就不用接着听了,事情已然明了。 林承这边知道云嫂是从来没有生养过的人,她的丈夫跟她成亲没有几天就被拉壮丁,死在了战场上,云嫂伤心过度,从此以后就开始守寡到如今。 “承少,就是这个万安干的,可是不知道是谁指使的他。”邓松回来如实汇报。 “这事不能告诉苏郡格,你交代了小翠吗?”林承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苏郡格。 看看她的苍白无力,本来就怀孕辛苦,却还要每天防着各种陷害,而且林承能看出她对这孩子的看重。 “把万安诊所里面的两个人都抓起来,审,往死里审,能招出来什么就招出来什么,什么都别放过,审完了,不要那么干脆就弄死,明白了?”林承把所有的事情吩咐下去,他的手段对这样的人历来不需要委婉。 “怎么了?”苏郡格看着他们几个神神秘秘的。 “大小姐……”云嫂紧张兮兮的看着苏郡格,她摆明了是过分老实不怎么会说谎,又听到林承对自己刚刚详细说了万安的事,自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目光移向林承求证,面对苏郡格的质疑,他全无隐瞒的可能。 “万安心存不轨,给你的药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幸好你没喝。”林承能说的就是这些,以苏郡格的能力,后面的话她自然能体会的到。 苏郡格沉默,自己现在正是最弱势的时候,任何都有可能趁她不备的时候动手。林承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就是想给她提个醒,万事自保为上策。 贰贰壹·管弦触水莺花市 http://.biquxs.info/ ?回到北平,安楚辰这几天尽量不和安楚宏照面,他实在是不知道跟自己这位亲大哥说什么合适。再说了,他什么都不已经了然于心,何必他安楚辰再长什么口呢。 可是安楚宏却没有这样的耐心跟他耗着,你越是躲着我,我越是要找你的不痛快。眼看着大局已定了,纵然有一千万个不愿意,也是这样的情况,时局如此由不得他人左右。 “明天把之前苏州织造厂的账目给我做好拿来。”安楚宏自然也不会给安楚辰什么好脸色。 “知道了。”安楚辰回答的公事公办,哥俩好的情谊早就荡然无存一般。 “上海那边你就不用过去了,你留在安邦银行。以后北平这边的事情,你负责。”安楚宏这摆明了是找自己亲弟弟的不痛快。 明明知道,安楚辰因为苏郡格和齐昱离婚的事情还没有腾出手来去关心,就这么把他准备“软禁”在北平了,安楚辰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呢? “你不熟悉那边的业务,还是我比较顺手。”安楚辰毕竟顾忌对面的人是自己大哥,话没有说绝。 “啪!”安楚宏毫不客气的拍了桌子,“我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准去,还嫌不够丢人是吧!?我们安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死心眼啊!?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做事信马由缰,随随便便就让人给拿着当枪使,你的脑子呢?我把你送去欧洲念书,你都念得什么东西?”紧接着一个茶杯就摔在地上。 安楚辰自知理亏,于情上他觉得对不起苏郡格,帮助林嫣也是出于人道,于理上,他这样的做法绝对与安家那是无一利。原来还是待价而沽的安家二少爷,现在却为他人做嫁衣的已婚青年。 沉默不语,他能做的就是让安楚宏发完脾气,这样或许自己的大哥能舒坦点,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你说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当时你突然说你要娶林嫣我就觉得这里面有点不对劲,果然啊,你……简直是混蛋!她苏郡格是你什么人?人家是沪军少夫人,是人家的媳妇,关你屁事啊,说什么你都听啊?你自己不长脑子的?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当年你就不该放过她,我也不该去给苏淳严去送那个人情,还差点得罪了傅含秋。”缓了缓语气,安楚宏接着发脾气,“好,旧账不算了,就说你娶林嫣这事,你到底该怎么给安家的列祖列宗一个交代?”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怒不可遏,“我为了安家尽心尽力,舍生忘死,你倒好,放着正事不干,给我讲什么仁义礼智信,损己利人去了?” 安楚辰仍旧是一副倔强样子,哼都不哼一声,就听着他在自己的对面咆哮。 越说越怒,安楚宏一把揪过来亲弟弟的领子,低声怒吼,“老子还不喜欢女人呢,还不是照样娶了你大嫂!生了孩子!这是什么样的时候,由得你任性胡来?” 安楚辰一愣,被他逼视的无法自处,浅抿嘴唇,低下了头,猛然又被安楚宏松了领口,向后踉跄了几步。“大哥……”嚅嚅喏喏出了两个字,到底还是觉得自己理亏了。 就连心底里最**的事情都暴露在了外面,这次看来安楚宏真的是急了,说到底为了这个家,为了守住这个家,自己到底是不如大哥的,虽然说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可是到底安楚辰出了多少力,费了多少心,他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这么多年,大哥领着自己,又当爹又当妈的,为了不让吃绝户的那些老家人不对自己这一门赶尽杀绝,大哥是费尽了心机,虽说有的时候手段上并不那么见得天光,但是要不是他,恐怕如今就算是到大栅栏要饭都挣不到一块巴掌大的地方。 安楚宏端起茶杯来,毫不客气的牛饮,这是他平时最心疼的雨前龙井,这会儿在气头上,管不得那么多解渴就行了。 两方沉默,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尴尬非常。直到慕容秀领着安朵颜进来,孩子一闹腾这才算是恢复正常,“吃饭了,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 “多谢大嫂……” 安楚辰看着慕容秀贤惠和善的面容,她到底也是安家的牺牲品,虽然过得锦衣玉食,不愁吃穿,但自己的男人不过就是把她当做掩人耳目的一种生育工具,倒是可怜至极。 到是自己矫情了,这样的乱世纷争,能吃饱肚皮,不忍饥挨饿,还有什么闲空去谈论情情爱爱。若是这个时候问慕容秀,爱不爱自己的大哥,她定然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还是脑子里长了什么…… 不过就是两家因为做生意联了姻,有那么多的讲究吗? 当年慕容秀刚刚进安家的时候,陪送的嫁妆数量让人嗔目结舌,这也就成了安家东山再起的源头。这么多年安楚宏精于算计,慕容秀稳重持家,一路走到今天,到头来他安楚辰却成了最大的赢家。没吃过苦,没受过罪,留过西洋,不过就是从兄嫂手里接过现成的生意,稍作打理,就忝居上海商会会长的位置,安邦银行的二董事。 就着自己在国外学的那些金融经济的知识,顺手在商海沉浮中跟着随波逐流,靠的还不是他的大哥安楚宏的面子和底子? 要不然就凭他?怎么可能有各种的闲心枉谈什么情情爱爱? 他身为安家的二少爷,到底都干过什么为安家的生意兴旺的事情。安楚宏不禁后悔,他的这个亲弟弟就是读书读得太多了,书本上的知识能帮人,也是能害人呢…… 安楚宏自认为自己倒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性格,他不过就是希望自己能把安家的生意做大,即便不能做大,或者维持现状,在这纷繁乱世里留着够全家老少的余粮也是好的。 眼看着北洋军的倒台,安楚宏也不是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可是要苦苦支撑,手里就的有钱,不靠自己就靠别人,这样的道理,是他的亲弟弟就该懂啊! 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现在是东北军的天下,虽说政治上总是风雨飘摇,走马灯式的连轴转换,可是安楚宏就想着能靠上一时就是一时。 如果安楚辰没有娶林嫣,要是跟现在任上的哪位大员攀上的亲家,才算的上是一举两得。 可是他呢? 安楚宏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怎么千算万算,就算漏了安楚辰的性子? 贰贰贰·陋巷箪瓢亦乐哉 http://.biquxs.info/ 局势紧张,齐昱自然也是忙的不可开交,他就算是有心悔过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却也无暇分顾忌苏郡格了。 而此时,却正当苏郡格怀孕初期反应最难受的日子,总是反胃恶心,甚至彻夜难眠。吃不下,睡不好,人自然也就没有了精神,纵然云嫂使出十八般的做饭武艺,也是难解她的茶不思饭不想。 云嫂看着自家大小姐受罪除了心如刀绞,也就是埋怨齐昱的不负责任,责怪林承的不上心,时不时的抱怨男人都是不长心肝的东西。 可是她却不知道,此时的齐昱身不由己,谁都知道齐昱身边现在空缺这女人,这个空缺,该怎么补,怎么补的巧妙,有点心机的人都要动脑子琢磨了。是该找个跟苏郡格一样的,还是该找个跟简奉仪一样的?又或者另寻他法,找个为齐昱量身定做的女人? 一时之间,各家都有算盘打着,到底用什么样的女人拿下齐昱,就成了各家各户的头等大事。 齐昱呢,眼看着这些人在自己的身上下功夫,今天一个酒会,明天一个晚宴,他应付的甚至有点疲于奔命了,苏郡格不在,哪个女人能入的了自己的法眼?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已,那就给他们这个面子。 至于林承,云嫂更是责怪他,责怪的有些冤枉了。 他虽说是好久没有出现在这个小院里,但是他可没有闲着,每天送来的各种饭菜原料,上等补品那都是他费尽心思弄来的。再者就是关于那个黑心医生万安的事情,他这样的脾气性格,怎么可能就此轻易放过。 依着万安的情况,他不可能跟苏郡格有什么新仇旧账,所以,就要深挖一下这其中的缘由。 然而这一挖不要紧,竟然牵扯出来陈年往事,林承做梦也没有想到,指使万安下毒的人竟然是简奉仪的父亲——简维允,这位头发花白,带着深度近视镜的老教授,自从自己的女儿惨死之后就开始揪着苏郡格这个仇人不放了。 倒也怨不得他的狠绝,想想自己的独生女儿就这样一命呜呼,他这一辈子还有什么盼头?虽说这件事无非就是简奉仪的自作自受,但是对于一个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的花甲老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得? 简奉仪于他来说就是命,女儿死了,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自己身为一个学者,虽说是在学校里教书,但是说白了,也就百无一用是书生罢了。 还能让自己愿意多喘一口气的最好理由就是报仇了。 依着他能力,他的本事,想到找个大夫给苏郡格下毒,那也是费尽心机了,头段时间跟着一些报纸舆论口诛笔伐的针对苏郡格的事情,到底还是不能解气的。 林承看看这位老者,跟自己的父亲一般年纪,也就懒得在他身上来什么大刑伺候了,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视死如归。 “老爷子,您说您都这把年纪了,犯的着吗?”邓松也是跟着无可奈何,“我就问问您,还有没有别人指使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您老实交代,我也给你个痛快怎么样?总不至于,也跟旁边这位似的,让我大卸八块吧?” 简维允瞥了一眼,旁边的万安,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也就是垂死挣扎的毫无意义了,他索性把眼一闭,听之任之,“没有别人了,就老朽自己的主意。动手吧!” 邓松把头转向林承,说实话,面对这样的长者,邓松还是下不去手的,毕竟就算你不用怎么样,由着他活,还能有几年的活头? 林承一脸的不耐烦,皱了皱眉头,把邓松叫到跟前,小声交代:“万安就不用留了,这位老爷子就找个地方关起来吧,也不差他那点饭菜钱,不用好吃好喝的待着,就给点填饱肚皮的,特别是给我看严实了,只要别再放出去找苏郡格的不痛快就行了。反正他也是油尽灯枯的岁数,咱们就当是积阴德了,放他一马。”而后抽了抽嘴角,愤然的出了地牢的门。 邓松自然也认同林承的做法,于是按部就班的也就这么办了。 林承这会儿才想起来好久没有看看苏郡格了,也准备了东西给她送去,另外就是安排安排送她去美国。 云嫂这边想的念的都是那些没有良心的,却有个算是有良心的这会子巴巴的跑来,就是刘婶。她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头几天苏郡格给的大洋花完了,自己倒是觉得心里有点难为情了。在刘叔的强大压力下,拎着东西跑来做补偿。 “哎哟哟……” 夏小翠看着她伸头探脑的不像个好人,一上来就是个擒拿,按住了刘婶,疼得她哀嚎不止。 “小翠,是熟人,放手吧。”苏郡格和云嫂赶出来一看是刘婶,立马解围。 刘婶一脸的痛苦,赶紧揉着被掰到马上就要脱臼的肩膀,惊讶的看着夏小翠脸上骇人的红色胎记,吓得不轻。心想着,幸好是大白天,这要是晚上,见着这么张脸还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平复了一下心情,讪讪地笑着,眼角还时不时的瞟一下旁边的夏小翠,凑到苏郡格的身边跟躲瘟神一样,“我呀今天来看看大小姐,顺便把家里养的这只母鸡给宰了带过来给大小姐补补身子的,这边还有我给做的一些小孩子的衣服,这个针脚可能粗糙了些,但是大小姐看看还是能用得着的是吧?” 云嫂把刘婶给让进了门,陪着苏郡格一起看她送来的东西,倒是真的没有那么好,但是总归一番心意。不过谨记了林承的交代,防人之心不可无,于是云嫂都一一收好,做个样子还是要的。 “大小姐,看你这样子,是很辛苦啊?”刘婶看着苏郡格的样子,也真的是叫人心疼,那张脸比着前几天刚来的时候还要难看,脸色蜡黄,双眼无神,还有些红色的血丝在发黄的眼球上徘徊,倒是可怜。 苏郡格点了点头,她刚刚感谢的话说多了,这会儿就觉得实在是累,张张嘴也懒得了。 “这男人啊,就是没有良心,只顾着自己痛快,撒了种子就不管这地怎么长了。咱们女人啊就是倒霉呢……”刘婶的话絮絮叨叨,倒是话糙理不糙,听着多少是解解气,可是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自作自受的结果。 云嫂跟刘婶这会儿倒是有些投机的话,于是两个人话赶话的聊在了一起,刘婶毕竟养了三五个孩子,有的是经验,说着女人投胎大都是难受的,特别又是前三个月,任过去也就好了,可以做点酸汤什么的,喝了缓缓恶心呕吐,云嫂说做苏郡格想吃山楂,刘婶赶紧制止,说是山楂破血的,这会儿还不算稳定,不能吃。于是教给云嫂做了别的东西,这才准备回去给自家孩子做饭了。 苏郡格知道她是个势力的人性,也念着她也因为生活所逼,临走的时候又给了五块大洋,也算是感谢她对自己的上心,刘婶嘴上拒收,但是到底眼神出卖,最后还是欢天喜地的拿着大洋回家去了。 贰贰叁·六花飞起惹歌声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斜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刘婶跟云嫂的对话,她们以为她睡了,可是她是怎么也睡不着的,摸了摸肚子,她 现在想想真不知道留着他到底做何用处,婚都离了,却还留着个孩子,是在等什么?等他来找自己?等他来求自己?等着他提出复婚? 苏郡格,你真是昏了头了! 大概也真的就是受够了这样的孕期反应,苏郡格真的是想着放弃了。 不自觉的又用手去抚摸上小腹,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还依旧是很平坦。 万安既然能下毒害她,那么也会有说谎话的可能,万一就没有怀孕呢? 然而转念一想,要是自己没有怀孕,万安又何必借这个机会下毒。不去明天再看个大夫吧,苏郡格翻了个身,不想再听门外的对话。 听多了,无非就是给自己心里添堵,还能有什么别的好处。 然则,还没有等苏郡格自己去找大夫,消失了多日的林承就突然出现,顺便带来了他委任的最可靠的大夫。 “苏小姐没事,安心养胎就好了,如果保胎药吃着难受那就少吃,毕竟是药三分毒,头三个月是辛苦,过去了就好了。”大夫把了脉,听了诊,确信无疑就是怀了孕了。 苏郡格突然觉得一丝希望破灭的如同油尽灯枯的蜡烛,最后一点的可能也被毁灭了。 她想着要是只是一场大病而已,与怀孕无关该多好呢! “多谢了。”苏郡格明显的满脸失望,恹恹的闭了嘴,心里再做下一步打算,这孩子到底留不留…… “你怎么了?”林承倒是有这个本事一眼看穿了苏郡格的心事,隔着她各种因为不适而出现的脸色欠佳。 “我……不怎么舒服,……我想着……”该怎么开口,简直比登天还受罪,她到底觉得自己残忍。 汽车喇叭的声音乍然响起,因为专注跟林承说话,苏郡格被这一声给惊着了,其实说到底还不就是想落胎的想法实在是让自己心虚罢了。 “哐哐哐……”一阵狂躁的砸门声,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一震,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而且这么明目张胆? 苏郡格下意识的就捂住肚子,自然而然的往林承身后躲了半个身子。 这种天然的母性,登时显露无疑,林承不自觉的看了她一眼,到底她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夏小翠最先反应,第一个守在门口,就等那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下手。 却没有想到,门被踹开,进来的人是——齐昱…… 黑色的枪口直接指向了要动手的夏小翠,目光如炬扫向房间里所有的人,与苏郡格四目相对的时候,错愕,惊讶,激动,愤然,一时全部涌向心头。 “郡格……”眼角有酸涩的感觉,那种久别重逢难以言喻。 “让他进来。”林承咬牙切齿的吩咐夏小翠。 这样的重逢,猝不及防,苏郡格惊喜不足,惊吓有余,她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齐昱。 脚步坚定,后撤一步,转身就进了内间,禁闭房门。大口呼吸,她就好像是被鬼魅盯上了一样,疯狂逃命,却还是七魂被吓走了六魄。 紧跟慢跟,还是晚了一步,被她结结实实的关到了门外,齐昱的那种迫不及待,好容易见到了她,却是这样的待遇,想到这里抬脚他就要踹门。 “她怀着孩子!”林承到底还是先一步喊出了一句话,然而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在呢子大衣的口袋里摩挲到烟盒,直至最后把所有的香烟都给揉搓的粉碎。 一屋子寂静,林承第一个迈步出了大门, 身后跟着出来的是其余跟他一样不相干的人等。 看到门口站着的邵震,问他,有烟吗? 邵震摸了摸口袋,掏出来一盒递给了林承。这是齐昱的烟,最近他才起了烟瘾,身为副官就时刻准备着。 “郡格,开门好不好?”齐昱站在门外,声音颤抖的凄厉。“我本来是没脸见你的,打你的那一巴掌,我后悔极了……” “啪,啪,啪……”齐昱毫不留情的将手掌拍向自己的脸上,数不清的五指印叠加一起凑成了一片红肿。 “你怀孕了,孩子是我的,让我见一眼都不行吗?”一边不停手,一边哀求。 “别打了!你走吧……孩子不是你的……”门板里面的声音倒是干脆利索,依旧是符合那个性子清冷淡漠的苏郡格作风。 “孩子不是我的,我也要见你,他是谁的都无所谓,我要的是你!” 话语声随着巴掌声起伏,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够了……”苏郡格到底是开了门,苦肉计这招对她也是未尝不可。 面对面的站着,苏郡格看着齐昱,从未有过的那种潦倒,颓然,尽收眼底。 试探着伸手去抱她,却还是没敢动作,齐昱看她的憔悴,也有些不可思议。 “你来做什么?见我干嘛?” 苏郡格的话问的一丝温度都没有,就那么的冷静。 齐昱回答不了,来做什么?见她干嘛?“接你回家。”他的回答简洁明了,却只戳人心。 不经意间舔了舔嘴唇,然后浅咬着,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声音缓缓,掩饰的干净,“不用了。” 紧紧的箍住她的上半身,“还在生气?到底怎么才能原谅我?郡格……郡格……”这种拥抱的感觉,却那么的似是而非,她在自己的怀里,没有任何的亲密感,他们是曾经的夫妻。 “别这样,我们离婚了,不用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好合好散。”苏郡格的声音不大,字字句句却清晰的让齐昱听的耳膜发疼,她就这么狠心。 轻而易举的把她抱离地面,她比那时纤轻了太多。 后脚跟一磕,关上房门,只剩他们两人应该更好说话。 “听我说,我会送你走,去美国,还有齐府其他的人,那边现在还算太平,不会有人打扰你怀孕生产。郡格,我们不要分开,不要因为那些外界的舆论就把我们分开了,当初我就是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压根没有想到你根本就是为了离开我才编的瞎话。郡格,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该比谁都了解,是我错了……你说孩子不是我的,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齐昱的话絮絮叨叨,毫无伦次,把苏郡格听的完全控制不住。 他说的所有事情,对她来说都是不可抗拒的,饶是苏郡格已经努力克制了所有,却还是忍不住眼泪涌出眼眶。 贰贰肆·王图霸业成何用 http://.biquxs.info/ ?以真情换真心,齐昱觉得自己这回是真的做到了。 苏郡格沉默,她真的不知道该给他说什么好,泪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其实早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在乎他,必然也心疼他打自己的几巴掌。 “何苦呢?” 半晌,话一出口,苏郡格就出卖了自己方才的掩饰。 “没有你,就是千般万般的苦,咽都咽不下去” 一吻压上,齐昱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整个人被抵在墙角,没有反抗的机会那就不反抗,当然不反抗也不等就是迎合,就那么紧紧的抿着嘴唇,严丝合缝。 齐昱的吻越来越觉得有点绝望,他松了她的唇,一脸不解的看着她,看着她的心如死灰一般的脸色。 “苏郡格,是不是我太宠着你了?太惯着你了?”他的手捏着她的下巴,原本那还是圆润脸庞,而今两腮深陷,时而苍白时而蜡黄的脸色,曾几何时还能见到红润?就连那双杏圆的眼睛也不似以前有神,眼眶深陷,眼神灰蒙蒙的一片,这样的苏郡格就算是在承德的战场上也不曾有过,齐昱心疼至极,她这一孕,就跟去了半条命一样,女人最脆弱的时候,最无助的时候,最没有人可以分担的时候,也就是现在了。 苏郡格不说话,垂下眼帘,闭了眸子,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宠着你,惯着你,由着你敢给我说分手,说离婚,说走就走,你只知道自己自作主张,你以为你离开了就是成全我了,你觉得这样做就是爱我至深,就没有想过你走了,我呢?我对你的感情,你又知道多少?”齐昱的声音颤抖,指印留在她的脸上,他嘴上苛责,到底还是心软,捏疼了她,也伤了自己。 “你走的倒是干脆,留我一个人看着你在房间里剩下的东西,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我是什么滋味?苏郡格,你知不知道?”顿了顿,齐昱皱着眉头,看着她在自己的对面眼角流泪,咬牙坚持,“你知道不道,你在我这里已经是谁都不能代替,你走了,我的心也死了……” “你跟我说何苦呢,是,我也想着,我这是何苦呢?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何苦呢!”一拳捶到墙上,顿时一片鲜血淋漓。 “明煊……”苏郡格叹息般的回应,她亦是心中百般难受。 这样的相互折磨,说到底了不过就是因为如今的世道艰难,与一方统帅来说,手中没有了权力,岂不就是任人宰割? 在与东北军的政权之中,齐昱已经失掉先机,如果她还在他的身边是不是就要把整个沪军葬送在全国人民的吐沫中? 她为的是他的权力,他为的是他的情感,谁都没有错,错的就是世事弄人,造化非常。 齐昱也曾想过,就此放弃,毕竟身在上海,身居要职,想找个女人有何难处,更何况,他也曾经是那个被人称为花花公子的风流少帅。 可是,等真的女人送上门来,不管是妩媚妖娆的,还是清纯可爱的,又或者是温柔腼腆的,他齐昱竟然一个都瞧不上了。 曾经只是曾经,那人来过,就算是走了,后面的人也不过就是步了她后尘而已,哪怕替代,连她的影子都算不上。 想来杜天坤送来的那个应该是最合适的,别说是长相,就连身高都跟苏郡格无差别,也是一米七几的个头,长相上更是集合了苏郡格的大方高贵和简奉仪的温婉纤柔,甚至还有沈璐娜的万千风情。 齐昱初见这个叫柳如湘的女人时,确实有些吃惊,在她身上,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苏郡格的样子,清冷自持,只是眼角眉梢上的些许露怯又让人怜爱。 毫不意外的几次宴会酒会上都有她的出现,却不主动接近,时不时的浅笑顾盼,饶是个男人都收不住自己的关切外漏,更别说齐昱那时候的意志消沉,自然对她多加青睐。 终有一次,喝的真是过了头,柳如湘捡了个大机会,整个人都贴了上来,红唇眼看就要黏上齐昱的嘴角,却突然听他说了一句,“郡格还在等我回家,麻烦小姐帮我叫一下我的副官。” 柳如湘愣在当场,匪夷所思的看着齐昱,不可相信,却又咬了嘴唇贴了上来,被他一把推开,“松手!滚一边去!”踉跄着站起身来,看着跌坐一边的绝色佳人,皱着眉头,摸了一下鼻子,“她的身上从来都是淡淡茉莉香……” 柳如湘下意识的闻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没错啊,也是茉莉味的香水,怎么就不一样了? “少帅……” 齐昱回头,看着她的满脸疑惑,淡然一笑,墨色的大衣被邵震披在身上,纵然已经酒醉,却也丝毫不减意气风发,反而是刀劈斧凿的英挺五官里多了些慵懒和戏谑,真是有这份闲心给她解释,“她是唯一,谁都没法代替。” 柳如湘这时恍然大悟,收拾了外套,仓惶逃窜。 邵震开车,镜子看着齐昱单手支头,双眸望向车窗外面,上海的初雪竟然就在这样的黑夜里无声无息的铺天盖地而来。 他想过放弃,可是那颗心却不由自主,比她美得,比她好的,不是没有,是他齐昱不想要。仅此而已,他就投降了。 苏郡格,你赢了…… 对面人再没有什么动静,苏郡格缓缓的睁开眼睛,泪水模糊,扑簌簌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眼前的齐昱一会儿被模糊,一会儿被放大。 抚上他的脸颊,那红色的指印,苏郡格到底还是心疼,如鲠在喉却说不出来一句话,指尖冰凉,抚在他的脸上,如轻雪渐触大地。 “苏郡格,不要自作聪明,与我来说权力重要,但是却不属于我一个,可是你,与我来说足可以是全部。”齐昱沉了沉声音,淡淡道,“咱们的父亲不就是个好例子?” 当此乱世,政权更迭的如走马灯,风水轮流转的道理谁都懂,却在这样的时候,她苏郡格竟然不明白了呢? 是了,权力与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手里有兵有炮,时时刻刻都可以起事造反,看着这个权力是炙手可热,可是转眼的走马换将,难道不是最卑贱的吗? “是,我知道了……” 苏郡格的话才出口,就又被吻住,她一直被动,这会儿被逼的无路可退,舌尖感受着他的气味,从未改变过。 贰贰伍·兰麝香中看鸾凤 http://.biquxs.info/ ?越吻越是没有把持,苏郡格察觉到丝丝的危险信号,一手捂住了小腹,另一只手去推齐昱,“不行!”命令的口吻,把齐昱从沉沦中拉了回来。 “我知道……”简单的三个字,又一次把旧事翻了出来,没错,他是知道,因为他当年就差点当了父亲,那个时候孩子是简奉仪怀的。 标准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齐昱这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我是说,我知道了,不会过分的,你放心。” 越描越黑,苏郡格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还是心里放不下,可是计较太多又有什么意义?若是愿意跟他相伴就该摒弃前嫌的,缓缓一句,“我累了。” …… 灯烛摇红,炭火在铜盆内燃烧的正是热烈,屋子里自然是暖和了许多。齐昱看了看这屋子里的陈设,在这样的一个乡下小镇已经算是难得的好条件了,比着齐府那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也算是林承的一番苦心了。 地方简陋,也有简陋的好处,不起眼,不惹人注意,只不过是辛苦了她,怀着孕还要吃这样苦。 齐昱苦笑,要不是林承,恐怕自己再想见到她也是枉然,到底还是需要感谢一下这个情敌了。既是如此,也算是成全了自己了,那这样的好意,如果自己再不笑纳,岂不是辜负了?他认为自己还是很会从善如流的。 从来也没有怎么样的伺候过人,齐昱这回算是豁出去了,就连洗脚这样的事情都给苏郡格亲力亲为。实在是不适应他的这样作为,苏郡格突然不太好意思,两个人之前的夫妻关系甚至都被忽略。 “这个孩子……”欲言又止,苏郡格觉得倒是实话实说的好。 “只要他在你的肚子里,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其他的我不想知道。”齐昱的打断斩钉截铁,他认定了,那就是认定了。 皱着眉头看着齐昱精心的伺候着自己,他原本的剑目星眸平日里都是硬朗霸气的,到现在也记得承德的时候他的那身北洋军的军装,在他身上如此的贴合,只看那身形挺括,脊背笔直的器宇不凡就已经让人目不能移,更何况还是这样的英俊长相,眉峰上挑,凤眸星目,瞳光深邃,那时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霸气凌然甚至有种不可言喻的王者之气都让人稍稍畏惧。 每次自己与他对视也都觉得是凝神屏息,丝丝紧张,总觉得自己看着他的双眸时,那对瞳仁有着非凡的力量似乎能把自己给吸进去,沉沦不已。 想着他也是情场老手,对于是怎样取悦女性自然是信手拈来,自己当初刚刚得到他的表白就想着再不能堕入他的圈套之中,不可自拔,却不想中还是当了他的俘虏,那双眼睛真是立功不少。 而今看着他真的是实心实意的对自己好,却想着他又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人物,如此这般真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苏郡格与他夫妻一年,不管曾经多么亲密,甚至现在怀了他的孩子,心里总还是与他隔着些什么。 曾今自己借故离开,所说的那些话,真真假假,她心里自然是说不清楚的,到来也是自己的性格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总是没有拿他当自己的贴心人吧。 曾听刘婶和云嫂两个人的闲话,便是夫妻很多事也是不能一一巨细的,心事,谁都会有。苏郡格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心事太重了,托付终身,托付终生,却未必就要托付心事,托付心绪。 “放着吧,让云嫂收拾。”总觉得他也不是干家务的好手,苏郡格被伺候的理亏。 “难得我有时间,能给你做的不多,你讲究享受一下吧。”齐昱半开玩笑,把她的被角掖好。 “我跟你有话说,叫云嫂进来收拾,你到底不如她顺手。”苏郡格也没有多想,直接开口。 一句话说的竟然这么直白的就嫌弃了他的能力,齐昱挑了挑眉毛,看着这一地的水渍,倒是自己真的不是过平凡日子的好手。 哑然失笑,将云嫂叫了进来,须臾,收拾利索,屋里就剩了他俩,这会儿倒是安静了不少。齐昱半倚半靠的在床头,看着她欲言又止,顺手把玩过来她的发梢,看的仔仔细细,有些分岔,也不撕以前的那般黑亮,她显然是营养不好,虽然头发长了,却没有之前的精神。 “给我说什么?” “孩子是你的,我……就是故意想气气你……” 苏郡格撒谎不易,说出实话来更是不易,这就跟作奸犯科被抓现行一样,承认错误倒是比撒谎时候需要更大的勇气。 禁不住想笑,齐昱在她的鼻子上捏了一把,“早就说过了,你是什么人,我很明白,再说了,你的撒谎手段实在是不怎么高明。” 果然是他的孩子,内心的欢呼总是要被压制住的,靠着自己的分析,倒是不如她亲口承认的更让人踏实,让人欢欣鼓舞。 齐昱掩饰不住的高兴,嘴角的笑意漾出温暖,他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但是第一次感受到做父亲的喜悦。只因为这个女人是苏郡格,是她而已。 将脸颊贴在她的头发上,伸手拥着她的肩膀,却没有一句好话,“怀着孕还到处乱跑,是在该打。”齐昱的口不择言就已经将他内心出卖,责怪无非还是因为心疼。 “……”苏郡格不回应,不是因为他的责怪,而是自己的不好意思,她也是说不明白,自己的羞愧到底从何而来,已为人母,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怎么还会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我的安排是让你去美国,纵观现在的局势,到底还是美国更安生些,不止你一个人,齐府上下,还有你的父亲,到时候都安排过去,那边妥帖。你现在还不到三个月,再稳定一下,到时候坐飞机去,确保万一。” “留你一个人?”苏郡格抬眸看着他的侧脸,天冷,他的菱唇也干得起皮、 “怎么不放心我?”齐昱微笑,调侃道:“放心,我就算自己一个人在上海也不会胡作非为的。为了孩子,也不会。”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着急着抢白,然后又低下头去,突然捂住了嘴,“痰盂……” 齐昱大惊失色,看着苏郡格已经起身趴在床沿上,指着地上痰盂,这才反应了过来,端过来的时候不算及时,就看着她一半吐在地上,一半进了痰盂。 最后吐到只剩酸水,还是不断的作呕,脸色都蜡黄的让人不忍只是,齐昱给她披上外衣拍着她的后背,束手无策,只能轻声慰问,“好些吗?要不要水?还要不要吐?” 她这母亲当的实在是辛苦,却还要忍着各种难受为了他怀孕,生子,他却替代不了任何,唯有痛心疾首,眼睁睁的看着她受罪。 贰贰陆·掩百沙翠竹柴门 http://.biquxs.info/ ?一夜折腾的齐昱没有睡好,苏郡格也是后半夜才踏实了,大早上起来,齐昱就找云嫂的麻烦,“这人都这样了,你们天天守着她,就没有想个什么办法?” “你闹什么呢?”苏郡格没有给齐昱好脸色,全然是不识好人心,“林嫣怀孕时候比我吐的还厉害,你可以问问肖警长去,冲着别人发什么脾气!大夫也说了,等过了三个月就好了,熬一熬吧。” 云嫂实在是委屈,却也知道这是姑爷心疼大小姐,仍旧含了笑意,回答齐昱,“听上次来的大夫说大小姐这次怀的是双生子,所以,难免的反应大了些,过些日子会好的,姑爷放心。” 听这话,齐昱高兴地搓着双手,那种喜悦更上一层楼,看着苏郡格的憔悴,是在说不上来应该先心疼还是应该先欢呼。 苏郡格已经被折腾的早就毫无心思高兴,就看着他在堂屋里前后的踱步,那情势似乎是要昭告天下了他才能一解心中快意。 “少帅,车子备好了,军部那边有消息了。”邵震的出现把这个温馨局面打破。 “知道了。”他收了喜形于色,一脸表情是晴朗转阴郁,自己要回去了,又得留下她。昨天跟她商量了,说让她回帅府,她跟自己说现在不合时宜,两个人才离婚没有多久,就又回去,纵然是外人不知道,难保家里不会有人说漏嘴,就算是至亲不会,还有那么多的下人丫鬟的,人多嘴杂,这样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最后就怕纸包不住火,再出了事,就怕沪军都要跟着遭殃了。 而且自己现在这边住着也算是方便,乡下地方,环境清幽,合适养胎。 说到这里,苏郡格就突然想起了林承,自从齐昱来了,他就不见了踪迹,这地方,这房子,还是他给安排的。心中有愧,苏郡格却不方便提起他,特别是在齐昱的面前。 “林堂主呢?”齐昱却先一步提起了他,问的是邵震。 “那天晚上就回去了。”邵震老实回答。 “倒是忘了给他道谢,走得这么急,我还想着自己回上海捎着他呢。”齐昱这话说的倒是公允,苏郡格尽量不作他想,然而进了邵震的耳朵里就觉得酸气满满,还有些得了便宜卖乖的意味。 “你也回去吧,我没事,云嫂和小翠在你放心就是了,还有刘叔刘婶呢。”苏郡格趁机换了话题。 “嗯,”执起她双手,百看不厌,齐昱自然是舍不得离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过几天再来,去美国的事情我也会尽快安排,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去找刘叔说,让他跑跑腿,我会托人送过来,不许委屈自己。”满眼深情,声声嘱咐,体贴入微也不能代她受罪,齐昱终归无奈。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没事,也不用太娇贵,这样孩子生下来也好养活。”苏郡格温柔婉约到低眉顺眼的程度实在少见,大约也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做母亲的都是这样的吧。 “该给这两起个名字的。”齐昱难舍。 “这才几个月,着急的什么,以后再说吧。”苏郡格也有初为人母的喜悦也有被折磨忍耐的辛苦,两者夹杂着,却都没有得了便宜,到底还是自己的脸皮薄占了上风,这事说出口总带着些羞涩的意味,又想了想,才记起了白琳,“回去之后给母亲带好,让她放心。”自己的最近精神不济,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知道了。”而后,齐昱突然就拥她入怀,贴在她的耳边絮叨,“你说你就是怀孕生个孩子而已,到底害臊什么呢?林嫣未婚先孕都没有像你这个样子呢!咱们在一起什么没有做过,越是老夫老妻你怎么越是看不开了呢?什么时候这少夫人变成了小媳妇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郡格倒是脸更红了,不是因为周遭还有云嫂,邵震他们看着,而是自己确实是有些矫揉造作,惹得他这样笑话自己。 少夫人……他骨子里还是觉得自己是他的媳妇,而自己也一直就是这样认为的,从未离开过。 原来留着这个孩子,到底还是为了与他重逢,到底还是自己的心里放不下他,到底自己还是在意他的,毕竟齐昱是她今生唯一的男人了。 他走时,苏郡格没有送出门外,听着汽车喇叭的声音远离,自己也跟着一起走了似的,失神好半天。 “大小姐,今天准备了炖鸽子,多喝点,补补气力行吗?”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云嫂这才打断了苏郡格发呆的思绪。 “都好,我也没什么好挑的,反正吃了也是吐。”苏郡格揉了揉额角,坐在窗边竟瞎想些有的没的,她对自己也是无奈至极。 “林堂主回去了?”想着问问云嫂还是合适的,说不操心,到底人家还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忘恩负义也不是苏郡格的为人。 “是,回去了,当晚就走了,也没说什么。看着倒是不落忍呢,怪可怜的。”云嫂这个实话实说真的有点过分,似乎已经责备了苏郡格和齐昱的薄情寡义。 苏郡格知道,云嫂是个老实人,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她说完了摇了摇头,叹着气,也就去了厨房做饭了,并不作他想的。 可是这里的孰是孰非又怎么可能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亏欠他的,苏郡格心里明镜似的,却不知道用什么弥补合适,可叹这天下只有一个苏郡格,要是能多余出来几个姊妹也是好的吧? 真是受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多出姊妹配合林承,那他岂不成了自己的妹夫,拿着别人的幸福还人情债,这事自己又不是没干过,林嫣的事情不就是个好例子,怎么就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呢? 重蹈覆辙在老毛病上,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林嫣,安楚辰,肖存钦,陆樵……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自己而今都已经无暇顾忌了,上次陆樵说是想让帮忙借艘船的,自己这还没顾得上找人帮忙呢。 苏郡格叹了口气,托腮冥想,到底自己还是等着别人的安排吧,以她现在的情状,做什么都是枉费心机,不过最期待的还是能在美国与久别的父亲重逢。 贰贰柒·不管鸳鸯梦惊破 http://.biquxs.info/ 林忠熙端看着眼前这张照片,上面的女孩子很是年轻,也算是貌美,不过总有点小家子气的感觉,配自己的儿子应该也是相得益彰的,可不能个个都跟苏郡格那个长相一样,傲气又清冷,就算是再美看着也不舒服。 “少爷回来了就知会我一声。”林忠熙放下照片便进了内屋。 “是,老爷。”下人答应的很是干脆。 林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扔了大衣在床上,他把自己也给扔在了床上,仰面看着高高的天花板,皱着眉头,就觉得头疼,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着他们的相聚重逢,自己一个孤家寡人,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呢?就算是苏郡格说了,认他当哥哥了,可是,谁都心知肚明,这个哥哥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甩不掉,干脆就换种方式罢了。 “少爷,老爷说您回来就去一趟。”下人门外轻声禀报。 “……知道了……”林承翻了个身,看着那扇门,他有种预感,这回他爹不会再由着他了。 见到那张照片,叫乔隽瑾的女子也算是清秀,家里书香门第,跟他这个帮派出身的人看起来就是不怎么搭调,不过找个女人也好,自从方菱花去了之后,他的身边就没有过红颜知己了。 “人品应该是过的去的,挑个日子见见人吧,合适了就娶进门,你也不小了。”林忠熙端了茶盏,浅抿一口,也不看他,似乎是在坐等林承的反对意见。 “好。”林承回答的很痛快。 这实在是出乎林忠熙的意料,不经意间抽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是被这个意外给吓到了,还是茶水太热。 林忠熙被堵得没话,只有趁势点了点头,“那就让人给乔家知会一声吧,定个时间。” “我都行,随时可以。”林承简直这样的合作程度简直就叫人瞠目结舌。 那个对苏郡格情深不渝的林承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转换了心性?头几天还黏在苏郡格身边呢,这一趟回来了就换了个人? 林忠熙都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被替换了。 乔隽瑾算不得什么名门闺秀,不过就是书香门第而已,她是家中长女,上面有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夹在中间那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又因为是小妾生的,还是个闺女,不招待见自然而然,能送她去上个学堂那也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初见林承自然是让他的气度给折服了,不过天性的唯唯诺诺就连看林承也是偷偷摸摸的。 “乔小姐是害怕我?”林承毫不避讳。 “啊?”乔隽瑾被问的一愣。 “我问你是不是害怕我!”林承目光直视她脸庞,长相能算的了清秀罢了,也不怎么出挑,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当媳妇也算合适,她不会给你惹是生非。 “哦,不是的,”乔隽瑾眨了眨眼睛,“呃,听说林堂主其实是有喜欢的人了,是吧?” “是。”林承一支香烟在手,从容点燃,压根不把她放眼里。 “哦,那个,我……我也是有同学的,不过,我们不在一起了……听说他去北平游行的时候被军警打死了……”乔隽雪喃喃自语似的说给林承听,那种心如死灰的语言描述倒是让人听的有点寒心。 不过她也没说实话,人家那个男学生到底都没有搞清楚她到底姓甚名谁呢,甚至都没有正面瞧过她,自始至终她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已。 “听说了。” “我父亲和令尊大人让我们结婚,可是我我不想结婚,你也不喜欢我对吧?一定也不想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我们假结婚怎么样?求求你了,我还是个学生,我……我……” “行!” 林承这才明白乔隽瑾的胆战心惊,她愿意嫁他是有条件的,恰好的是这个条件自己也愿意接受,那就一拍即合了呗。 “那结婚以后的事,咱们还要商量商量吧,比如说,比如那个什么,我,,我也不行……” 乔隽瑾吞吞吐吐半天想说的话,林承心里跟明镜似的,压根不用她点透。 懒得听她支支吾吾的,林承回的话斩钉截铁,“这些事情,就算你愿意,也要问我肯不肯。你也就不需要操心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你就老老实实当个新娘子就行了。对外,咱们都要守口如瓶,明白吗?” “那当然,那当然,谢谢林堂主了。 ” “叫我林承就行,再叫堂主恐怕就要穿帮了。” “好的,好的。” 终归是压下去了,难得还能找这么个省心的,林承把剩下的烟给掐灭,往地上一扔,足尖碾碎烟蒂,就走了个干净。 乔隽瑾看着林承离去,心里虽然是放了心,可是总觉得有些发闷,她爹还指望着她这门婚事光宗耀祖,她娘也指望着她这门婚事扬眉吐气,可是没想到最后不过就是个瞒天过海而已。 两个不相干的凑到一起,这样的乱世平安无事就是祖上庇佑,还要求那么多干什么? 林承忽然想到是不是当时的苏郡格就是这样的心情嫁到齐府的?她想过的不过是图个清净的安生日子罢了,却没想到,遇到了齐昱,遇到了自己,还有阴魂不散的安楚辰。 世事难料,而今轮到自己做东,也摊上这样的一桩子婚事,真是啼笑皆非。 可惜的是,乔隽瑾不是苏郡格,她也永远成不了苏郡格。 就当自己有多收了个妹妹吧,放家里倒是堵了别人的闲言碎语了。 “少爷,没事吧?”邓松瞅见个机会就赶紧贴过来打听,看着林承那并不分明的脸色,他也是提心吊胆的。 “没事。”林承又去摸烟,邓松赶紧给递上,点着。 “查出来了?” “是,少爷,不过死无对证了,那个藤原的尸体都已经臭了,这个……不能给唐三哥报仇了……” 林承一口啐在地上,随口骂了一句,“他妈的,便宜了这龟孙子……”接着又说道,“那也不能饶了一帮子日本人,总有人接手暗鹰会,你给我盯紧点。还有,安楚辰不来上海了,现在换成了他大哥,身边还总是带着个叫赵恒辉的,你给我查仔细喽,这俩东西一看就是狼狈为奸的货色,商会的事情要不然就不要交给安家了。” “要不然咱们来个釜底抽薪?或者……” “或者什么? ” 很显然,论财力,斗不过安家,林承想釜底抽薪,却也怕安家联合了金刀门和海龙帮,所以他更想听听邓松这后面准备或者个什么。 “或者咱们来个浑水摸鱼,那几位老棺材不是墨守成规嘛?咱们就让他们之间斗上一斗,安楚宏初来乍到,摸不清底细,自然周全不过来。您说呢?少爷……” 林承深深吸了一口烟,这何止是浑水摸鱼,就连借刀杀人,一时二鸟都用上了,嘴边笑意浅浅浮出,这是最近这几天听着最舒坦的事情了。 —————————————————————————————————————————— 预祝2017年都能顺利平安,元旦快乐。 贰贰捌·芙蓉开尽无消息 http://.biquxs.info/ 按理来说,这样的时候最该热闹的应该是北平才对,东北军才入住京师,章言致坐的头一把交椅,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最旺的时机。 然而,却没有想到上海滩终是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自从齐昱与苏郡格合离之后,就是各种的风起云涌,竟没有任何消停的意思。 初来乍到的东北军在北平的日子竟然是索然无味的。不过这样的局势,其实倒也适宜。沧桑古都,迎来送往的将相王侯早就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老北京的岿然不动的沉稳大气一下子就彰显了出来。 恰逢乱世,已经乱到那种突然的太平都会稍显不安的程度,这般的让人唏嘘,竟是人心浮动的各种焦躁情绪杂糅。 大上海的歌舞升平,虽然是浮华表面,却还是这样的劲头让人放心,得过且过的日子,反而舒坦了。 林承的婚礼低调奢华为这样的浮躁横添了更多的意味深长,且不说邀请的宾客竟然没有外人,就连出了五服的亲戚都没有机会参加。林老爷子看着儿子愿意娶媳妇都已经是天大的宽慰,还想着什么大张旗鼓的张罗呢?只要不是苏郡格,谁进门,怎么进,都好说。 齐昱自然是吃惊林承愿意娶亲的,不过他倒是也不怎么客气,亲自登门喝喜酒是没有那个闲工夫,没有那个必要,贺礼送上倒是恰当好处。一对一尺长的和田玉的玉如意让邵震亲自送上,算得上是一种…… 是一种什么,齐昱也说不明白,奖励?奖励林承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齐昱不由得冷嘲,多此一举,他那不是主动放弃的成人之美,那是败者为寇,而自己作为胜利者,此番作为,算得上是安抚一下失败者的情绪,也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 比着齐昱的和田玉如意,赵衡辉的礼似乎就有点过于大发了。竟然是乾隆年间的一双瓷瓶,要说黄金有价玉无价,那么这对瓷瓶比和田玉那就是无上珍宝了。珐琅彩的缠枝花卉,祥云瑞蝠的图案相映成趣。 更何况这还是前朝皇帝御用之物,这份大礼,着实叫人吃惊。按理来说,赵衡辉是东北军的人,理应打着章显昌的名义送来,可是拜帖上却只写了赵氏夫妻,这就叫人琢磨不透了。凭着他这样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能送出这样的东西,真真大感意外。 林承审视着对瓷瓶良久也是没有想出所以然来,到底他这是什么用意,拉拢自己?头几天的时候自己没有出现在商会的董事会上,但是暗地里使了手段,那几个老棺材板子就没有让赵衡辉好过,就连安楚宏都被这个下马威给惊着了,再不敢提什么多余的条件。 自己和赵衡辉两个人都没有露面,但是暗地里的较量却从没有减少过。 而今他送出这份大礼,是行拉拢之举?还是给自己的下马威,叫他知道赵衡辉的实力? 别说林承一头雾水,就连齐昱也是闹不明白,赵家这两口子跟着安楚宏来上海滩到底是干什么的,赵衡辉的老婆——宁漫心在大上海,百乐门处处表现的十分出格,就连小姑齐云茹在麻将桌上都不是这个宁漫心的对手,不是说她多么的会赢钱,而是她能在牌桌上把所有的人算的透透彻彻,谁和什么样的牌,怎么才能给人点炮,她是门清。 也就难怪几次三番的齐云茹彻夜不会的打麻将,还每每都是喜笑颜开,白琳侧面一打听都是接连着赢牌,可见这个宁漫心的能耐。 后来齐昱也得知,安排给自己的女人,比如那个柳如湘就是宁漫心的杰作,她实在是太会投其所好,交际能力不好太好哦。 一个赵衡辉再加个宁漫心,章言致麾下竟然有这样的人物,简直是羡煞旁人了。更要命的是,这个赵衡辉还有个二房,这个二房还是一个德国帮办的女儿,他倒是真不闲着,脸外籍关系也有,宁漫心更是不简单呢,这样的心胸宽广甚至还能和这位叫做hanna的女人相处甚是愉快。 因为hanna的关系,赵衡辉在洋人的租界圈子里也混得风生水起,初来上海就在各种的交际活动中崭露头角,倒是把上海本地的这些大佬们弄得瞠目结舌,这是哪里来的人尖子? 白琳知道了苏郡格的事情,一直要求着他带自己去看看苏郡格,毕竟她那里还怀着孩子呢。 “知道了,过些日子,我最近实在是忙的要命。”齐昱倒也不是打马虎眼,他是真的忙的不可开交。 “我可给你说了,你要是真的忙就算了,我也能打听到自己去,可要是你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对不起郡格的事情,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你也知道苏郡格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自己小心点。你让我问的那个宁漫心我也问了,实在是个厉害角色,小心着了她的道儿!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我只认郡格的孩子,你可想好了。” 齐昱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不仅仅是白琳给的警告和分析。 可是眼下,整个上海滩恨不得都要揣进赵家的兜里了,他身为上海的统领要是再不拿出点真格的,是不是也太窝囊了? 一个外来户想在上海滩立足,有没有问过他这个土地爷呢? 章言致倒是真有能耐,弄这么个人来,就想着把自己的势力渗入到上海来,未免也太低估他齐昱的能耐了。其实说白了这两个人不过就是一个借了洋人的东风,另一个用了美人的温柔刀,看的透彻便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再者说了,赵衡辉这样的能耐真的就甘愿屈居章言致的麾下? 人心人性,他齐昱也是了如指掌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齐昱倒是想看看这个宁漫心到底在自己的身上花多大的心思,柳如湘那样的货色,他已经见识过了,也已经拒绝干净了。 既然都是用女人做文章,何不让宁漫心亲自出马? 且说这个宁漫心,虽然已经嫁给了赵衡辉,早已是为**子,可是身上的那股子风骚劲头,怎么看着都不是个良家妇女。姿色算不得上乘,就是眉眼间的顾盼神飞,言辞间的八面玲珑,谈笑间的风情万种,让人过目难过。 齐昱放长线钓大鱼,每晚都在流连在各种烟花之地,他也发现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宁漫心也必然出现,有一次,他中途换了地方宁漫心也跟着换了场所。原来她对自己也是势在必得啊,这样可真就好办了。 想接近有没有合适的机会,齐昱也替宁漫心着急,那就给她这样的机会,倒是看看她想在自己的身上如何施展。 “实在不好意思,赵夫人……” 齐昱十分坦然,他的一杯红酒都泼在了宁漫心的旗袍上,浅绿色的银丝缎面上赫然一片不协调的颜色。他的手帕下一步就递了过来,“抱歉的很。”毫不避讳对她的称呼,这显然是有些明摆着知道她的身份。 “没关系,没关系,只是一点小意外,少帅不必放在心上。”宁漫心这时候的表情是在是出卖人,那种喜笑颜开似乎就是等他的红酒洒在自己身上呢。 贰贰玖·搅动兰膏四座香 http://.biquxs.info/ 接下来齐昱却不动声色的就这么转身离开了,道了歉,递了手帕,却不做作停留,齐昱这一招欲拒还迎实在是妙。说来这样才更符合规矩,毕竟已经称呼她为赵夫人,知道人家是有夫之妇,要是上赶着那就太不符合齐昱的身份和性格了。 到底还是宁漫心沉不住气,主动地贴了上来,“多谢少帅的手帕,不过,给少帅弄脏了,我带回去洗干净再交还,行吗?” 齐昱如此近距离的打量了一下宁漫心,用的是那种欣赏的目光,是个女人都无法拒绝。 柳叶弯眉中间一颗绿豆大的黑痣是最明显的特征,眉里藏珠都说是有福之人的象征。可是齐昱却想说,她能自求多福才是最好。 “不必了,这样手帕我多的是,赵夫人太过客气就生分了。”齐昱仍旧是这样的态度,不让她得逞,亦不让她失望,总是这样的吊着她的胃口,若即若离。 宁漫心自然是分辨不清齐昱的意思,但她心里知道此时已经开始靠近齐昱了,这是难得的机会。可是,宁漫心到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从齐昱对她的称呼上就能明白,她想成为他的入幕之宾绝无可能,先前推荐的柳如湘是不是还能再用用也未可知,贸然给他介绍新人似乎也是不太合适。接下来的话题该怎么进行,宁漫心竟然有些慌乱了。 “看少帅这话说的,怎么会生分呢?我自罚一杯,少帅大人有大量啊。”果然是风月场的老手,毫无言差语错,宁漫心也是绞尽了脑汁跟他周旋到底了。一杯香槟端在手中,正好该进行下面的话题了,两个人相视一笑,在灯红酒绿中似是波澜不惊,却又暗潮涌动,都在相互揣摩着,试探着彼此。 “表姐……”柳如湘倒是不请自来,这个时候插进来一脚摆明了是不愿意就此放弃齐昱。“原来……少帅也在啊,这么巧……” 巧吗?骗鬼呢!齐昱目光暇了她一眼,口红是刚刚补上的,显然有备而来。“柳小姐好,原来你们是亲戚,那么你们聊着,我先告辞了。” 宁漫心接着就慌了神,眼珠子在齐昱身上不停的打转,还顺便剜了一眼柳如湘,气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干笑苦笑一起挤在了脸上,宁漫心的那个表情把一旁静候的邵震都要给逗乐了。 齐昱站起身来要离开,邵震连忙上前把厚重的雪花呢大衣立马披在了他的肩头。 突然齐昱转头又留了一句话:“小姑说很喜欢跟赵夫人一起打牌,还望赵夫人抽空来家里坐坐。” 宁漫心的魂不守舍立马就转危为安,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一定拜访,一定拜访。少帅,好走,回见了。” 柳如湘一杯闷酒下了肚,冷眼旁观的看着齐昱对宁漫心抛出来的橄榄枝,她就是不明白了,这样一个半老徐娘的有夫之妇怎么就能让齐少帅懂了心思? 自己这正当年的风华正茂就比不上宁漫心的一丝一毫?何以她一出现,齐昱就唯恐避之不及一般的走了? 那种不甘心,那种不服输,那种愤愤然,就都涌上了心头。 宁漫心回头看了柳如湘一眼,白眼恨不得要翻到了天上,手下败将!当初自己怎么就走了眼觉得她是棵苗子,真是缺心少肺的白白浪费了这样上好的皮囊,齐昱不过就是醉时胡话就能愣是把她给吓退了。还真以为他这个沪军少帅是什么痴情种子呢,自己这一出马不就拿下了? “表妹今儿怎么有空了?”宁漫心皮笑肉不笑的问话,灯光闪烁中其实都看不真切她的表情是冷是热,唯有这“表妹”两个字在柳如湘这里听着跟官称似的。 “表姐不也没闲着吗?姐夫呢?”柳如湘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比着宁漫心的老奸巨猾,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回答的话就带着拈酸吃醋,还顺带戳了宁漫心的软肋,说到底你再疯,再浪,再骚,那也是已婚了。 “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两不相干。”宁漫心对柳如湘早就没了耐心,应对的话也模棱两可,早就不是头段时间让她去勾引齐昱那时的亲密了,从棋子到弃子的身份转变如此之快,价值没了,何谈好心情。 “原来如此啊,你们夫妻真是大忙人,可别累着。哼!”柳如湘就是心眼少,这个档口跟宁漫心直接翻脸,未免也太蠢了。 她柳如湘是让宁漫心从安徽老家带出来的,是让宁漫心给**的出人头地的,是让宁漫心推荐给杜天坤的,是宁漫心给铺的路,是宁漫心给搭的桥,是宁漫心让她知道了在大上海有齐昱这样的男人的,怎么转头留给忘干净了? 撕破脸皮,也行,到底你得有靠山,有翅膀,可现在,放眼整个上海滩,她柳如湘最亲近的人其实也就只有宁漫心了,却还不懂得珍惜。 柳如湘看着那些男人对她挥金如土,对她垂涎三尺,对她前呼后拥,她自认为自己成功了,只是还没拿下齐昱而已。 人说她像极了齐昱原来的两个女人,她见过照片,简奉仪的,苏郡格的,她都看了,端详良久却觉得自己其实真像她二人,身段,脸蛋,气质,可是看的久了也觉得不像,说不上来是更胜一筹还是稍逊一等。头一回,柳如湘因为一个男人迷失在自己的长相里,又因为这个男人她竟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到底她是像简奉仪的多,还是像苏郡格的多? 唯独忘了她自己…… 宁漫心也是算了一次糊涂账,她自认为自己的功夫到家,齐昱到底还是在意她这样心思灵巧的,自己在齐云茹身上的功夫到底也没有白费。输了的那些钱财,也是值了。 齐昱坐在车后座,手指轻揉额角,邵震从后视镜里看得出他对这些应酬多少是劳心费神了,难免替他不值。 “少帅,您睡会儿,司机开慢点!” “不用,赶紧到家吧。” “是。” 其实齐昱虽然觉得心是累了些,到底还是有收获的,柳如湘对宁漫心,多好的一出戏啊! 而他,竟然越来越不习惯不喜欢这样的风月场,不是被苏郡格惯坏了,就是把自己养刁了,现在的齐少帅早就没有当初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能耐。 彼时彼年,他何曾需要费这样的心思?不过话分两头说,那时的女人流连忘返自己的身边为的不过名声金钱,就算是沈璐娜也不过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试探,哪有一个是宁漫心这样对自己百般算计,且势在必得的? 想从他齐昱身上捞到便宜的,有且只能有她苏郡格一个。 那就让这赵氏夫妇颜面扫地,灰溜溜的滚出上海滩,让他章言致知道大上海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贰叁零·山接水茫茫渺渺 http://.biquxs.info/ 从什么时候开始,齐昱和林承在不经意间联手了? 这事还真是不好追溯,大约是从林承的婚礼上收到的一对珐琅瓶时就开始了?还是更早的时候,沪商董事会上安楚宏与老董事们的唇枪舌战?一切不得而知,能知道唯一一件事就是,这两人现在同仇敌忾,谁也不想让章言致的人挤进上海滩! 商场如战场,风月场亦是如战场,战场上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林承,齐昱两个人都没有闲着,你死我活间,稍有不慎就是性命之忧。 不过,赵衡辉当然也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要立足上海滩,就不能不万事小心。强龙还压不过过地头蛇呢,更何况他一个外来户,哪怕是仗着洋人的撑腰,也需小心为上,更何况他也明白这些洋人最是靠不住的,都是不利不起早的主儿,现在帮衬着不是因为他赵衡辉是洋人的女婿,而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幸好,安楚宏是个比较通窍的人,他与自己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合作关系还是挺放心的,毕竟两个人志趣相投。别总说是都为了钱,那就真是俗不可耐了。 一对景致的紫砂杯在一旁水汽氤氲,安楚宏皱着眉头站窗前,赵衡辉在一旁的藤椅上翻看着这几日的报纸,内容全都乏味空洞,但是却引人遐想。 无非都是关于沪军少帅与宁漫心之间的种种桃色新闻,捕风捉影的叫人想不信都难,安楚宏已然是忍了这件事很久了,也旁敲侧击的说过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大。 赵衡辉看着看着,那眉头就越拧越紧了,这件事确实出乎意料,当时宁漫心给自己说的是介绍了柳如湘给齐昱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成了她自己了? 对于宁漫心的事情,其实赵衡辉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的时候都是以一种常态,可是现在是在上海,他们两个人是不容有失的。 齐昱刚刚跟苏郡格离了婚,就跟一个有夫之妇勾搭上了,又是一个样的时候,而且宁漫心的身份又是这样的明显,这样的事情明摆着对他们不利。 别说安楚宏会气急败坏,赵衡辉就算是对自己老婆的风流韵事习以为常了,也不能由着她这个时候给自己捅娄子。 “恒辉,你就没给宁漫心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由着她这么作?”安楚宏到底没有人下来脾气。 “大董事,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妥当,没有严加管教,您别气坏了身体,我这就去处理。”赵衡辉陪着笑脸,一再解释。 “也别怪我急躁,不能坏了大事啊。现在跟商会的人关系紧张,再闹出这样的事情,咱们就在上海呆不下去了。衡辉,你说是不是?”转身扶住赵衡辉的肩头,安楚宏的话语重心长。 “那是当然,大董事放心,这事不会再出现了。我这就去安排去……”赵衡辉言语恳切,就此退下,安排善后。 林承这回倒是比较沉的住气,他也看到了报纸上关于齐昱跟宁漫心的流言蜚语,不过他十分明智的选择相信齐昱,他见过齐昱在苏郡格那里是怎么的情真意切,当然更知道宁漫心这样的角色根本就不是齐昱的菜,他的逢场作戏不过就是刺激一下赵衡辉和安楚宏的神经,顺便也敲打一下远在北平的章言致罢了。 这样的自我暴露算不上什么高明计策,不过用在女人身上倒是十分合适,如果是林承他处在齐昱的立场上,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解决宁漫心的。更何况还有个柳如湘呢,她的表现也特别让人期待。 有齐昱这样的掣肘,赵衡辉和安楚宏自然会被牵扯精力,商会那边的事情与他们来说就更不容易了。 与一个老婆出轨的男人做生意?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还有脸出来接管商会?滑天下之大稽! 林承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由衷感谢一下齐昱了,请他喝个酒,然后顺便叫上柳如湘,搅乱一池春水,这样岂不是更让人更能大饱眼福? 可就怕百密一疏,苏郡格那边万一知道了,她还怀着孩子,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候,万一不了解内情,出了什么状况,这就麻烦了。 然而林承能想到的,齐昱自然也是能顾及到,上海离苏州不愿,离那个仙桥镇更是不远,就算是信息闭塞,早早晚晚也是纸包不住火的。 做出这样整治宁漫心的决定前,齐昱回到齐府里很长时间不愿意出门,就连军部都不想去了。他看着自己曾经送给苏郡格的小提琴,山水画,端砚,物是人非,这间房子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到处都是她的气息,还有她爱喝的茉莉花茶,一切都在,她却不能回来。 齐昱就像是告别一般的从房间里出来,告诉阿玲和画春记得按时打扫,一切如旧,就像苏郡格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两个小丫头哭的跟泪人似的,不住得点头,惹得齐昱心烦,吼了她俩一句,“又不是不回来,哭什么!” 吓得两个人赶紧咽了下去眼泪,点头如啄米,“是是是,少爷放心,且都会照办的,和少奶奶在的时候一样,等着少奶奶回来。” 齐昱这才收住了脾气,拎着衣服下了楼,钻进车里,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邵震跟在后面伺候的特别小心,就连司机开车的时候都比之前稳当不少。 非常时候非常对待,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林承恰好这个时候就需要出手收拾赵衡辉和安楚宏了,其实他倒也不是想着怎么和安楚宏鱼死网破,他想的是最好能把安楚辰给换回来,毕竟安家的实力不容小觑,钱多还是有好处的。 杜家一直都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金刀门最近是不怎么露面了,因为得罪了日本人,还有走私大烟的事情暴露,不得已也就是沉寂下来。杜天坤和林承之间其实也暗暗较劲,但是因为世家的关系,还有安楚宏和赵衡辉的出现,海龙帮自然就选择跟一言堂一致对外了。 赵衡辉想让安楚宏掌握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就没那么容易了,骨头难啃,再加上宁漫心的事情,这两个人现在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反观,事件的核心人物宁漫心,她确实冤枉,怎么就成了跟齐昱有一腿了?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就是一起喝过几杯酒,跳了两次舞,压根都没有发生什么。 当然,宁漫心倒也是期望能想报纸上写的那样呢,可是没发生却写成发生,这就是造谣,这就是别用心了。 贰叁壹·压松梢月轮将坠 http://.biquxs.info/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白琳自然也看到了报纸上的流言蜚语,毫不客气就直接去找了齐云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认识这个女人吗?她不是有男人,有婆家的,不是嫁了人的么?怎么又和昱儿勾搭上的?你看了报纸没有啊?” 齐云茹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这几天她天天牌桌上天黑熬到天明,这会儿好不容易躺下,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眼睛呢,就被拎了起来。等白琳的脾气发完了,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当了炮灰,齐昱不在家,能认识宁漫心的也就自己了,白琳不找她发脾气还真对不住自己跟宁漫心的牌友关系。 可是等回过神来,齐云茹觉得自己也是委屈,她不过就是牌场上跟宁漫心你来我往的热闹,这宁漫心跟齐昱的事情她从来的偶没有参与过,也没有关注过啊,赖到自己的头上真是理亏。 “大嫂,您这发的什么脾气啊,这事我也不知道啊,他们什么时候混到一起去的,我也是听你说这才知道呢。您要是不给我看这份报纸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再说了,昱儿那么大的人了,谁能管得了他啊?成天都在这些地方出入惯了,保不齐那就认识了呗,也许就是跳了一支舞,喝了一杯酒,那就被小报写成了这个样子,之前苏郡格也不是被一样写的乱七八糟的吗?咱们自己心里知道没有这回事不就好了?” 齐云茹打了个哈欠,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厚夹袄,天冷的难受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确实滋味不好受。 “可是,现在……” 白琳的话没有说完就咽了回去,她可不能告诉齐云茹这个大嘴巴苏郡格跟齐昱的事情,更不能说害怕苏郡格知道这件绯闻会有什么后果,生生的逼着自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白琳就做了一种自知理亏却又不甘放弃的表情,教训齐云茹,“这样的人你以后少来往,这是什么放荡形骸的女人,简直恶心!” 齐云茹困得是在无力招架最后一句懒得再听,缩回被窝里继续会周公去了。 白琳生气可是却见不到齐昱回来,她能做的就是直奔军部找这个儿子算账。当时他怎么给自己的承诺,说是不会对不起苏郡格,说是过一段时间就安排一起去美国,到时候让她看着苏郡格给她生一对孙子,说以后风声过去了一定会让苏郡格重回齐府的,现在看来,那不过就是搪塞她这个老太太的话。 亲妈都敢骗,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邵震,开车来接我!” “老夫人,您要去哪里?” “去你们沪军军部!快点!” 邵震被挂断的电话,倒抽了一口凉气,老夫人一定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少帅这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啊。 “少帅,老夫人要过来……” “嗯。” 齐昱压根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仍旧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老夫人口气不太好,恐怕是因为最近那个……宁漫心的事情……” 经邵震这么一提点,齐昱才抬起头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母亲从来不往军部里迈步,就算是当年父亲还在位时也不曾登门,这会儿来,想必是“来者不善”。 不过跟自己的亲娘解释一切应该不是个难题,顶多多费一些口舌罢了,这样的心理准备齐昱还是有的。 “你去给接过来吧,什么都不用说,我会给解释清楚。” “是!” …… 这么一交代,白琳问邵震自然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把所有的气都准备好,都冲着齐昱撒呗。 怒气冲冲的杀进齐昱的办公室,就连齐昱的一脸热情迎接都置若罔闻,抱着肩膀坐在沙发上,冷冷的眼神就瞪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恨不能目光化刀锋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才舒心。 “母亲喝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没心情!脸上臊得慌,喝不下去!” 一上来就言辞激烈,完全不给齐昱解释的机会。 “母亲这是来兴师问罪的?”齐昱陪着笑脸,却也不敢甚是造次。 “哟,看样子,少帅这是早有防备了?”白琳压根不给好脸色。 无奈的皱了一下眉头,齐昱赶紧扯开话题,他突然觉得自己就算是说破了大天,可能在白琳这里都会成为敷衍搪塞,还是另寻他路吧,有个人的解释一定比自己强上百倍。 “母亲,您不是早就想见郡格吗?今天这个时间正合适,咱们现在就开车过去吧?” “你还有脸提她?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你好意思去见她,我这老脸往哪搁啊?” 齐昱眨了眨眼睛,白琳这边已经不稀罕搭理他,把脸别到了他处。 良久,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白琳也不想说话,齐昱就陪着不敢言语。 母子两个一致的安静,沉闷,终归还是白琳先说了一句,“好,带我去看看她……” 她觉得自然这样的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那还不如先去解释给苏郡格听听,也省的从别人的嘴里说了出来,到时候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再说了,白琳确实想去看看她,听说她怀孕辛苦,当婆婆的且不说尽职照顾什么的,还把她扔在了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都是生养过的女人,于心何忍啊! 自己曾说过不会亏待了她,可竟然让她怀着齐家的骨肉躲在外面,这于情于理都不该是齐府人做出的事情。当年邱珍因为自己进门就掉了一个孩子,白琳的心里就有些难受,她出自书香门第,受得教育是贤惠温良,知书达理,虽说那事错不在自己,可是终归也是一条命啊,造孽,造孽哟! 这些年她身为大太太对邱珍也是百般照顾,多少也都是因为当年的过往,白琳心里觉得是有些对不住邱珍的。 也不是不往好处想,只因为苏郡格而今被扔在外面,不知道受的什么样的罪,遭的什么样的难,白琳就怕她有个万一,保不住孩子,再伤了身子,她心里着实难受,着实的放心不下,不去瞧一眼,终归不踏实。 贰叁贰·渔樵来访无别语 http://.biquxs.info/ 可是才上了车白琳就后悔了,给齐昱说:“我这两手空空的,去哪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带算怎么回事啊?赶紧下车我买上几样吃的给她带上。” “您放心吧,她那边没有像您想象的那么不堪,也是不缺吃喝的,不用带什么的。”齐昱安慰白琳。 “再好能比的了自己家里的好?在家百事顺,出门万事难,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你要是不上心那可真就是叫她没活路了……”白琳絮絮叨叨的终归还是觉得放心不下,齐昱倒是耐心十足的听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埋怨自己,毕竟那是自己的媳妇,她这样的埋怨自己也只能说明一件事,亲妈都是为自己好的。 云嫂和刘婶这厢正凑在一起给苏郡格准备着小孩子的衣裳,苏郡格本来也想着亲力亲为,怎么说也是亲娘。可是两个人说什么都不让,一是说她未满三月,还不稳定,害怕累着,二是孕妇拿针实在是不怎么吉利。 苏郡格虽然觉得自己最近已经好很多了,整日的懒着不动也实在是娇气,再者她也不怎么信这么多的说法,可是终归人家是为自己好的,也就只能作罢。 一旁看在眼里,就当是学活了,针黹女工这些她实在是不怎么擅长,以后有了孩子缝缝补补的都是难免。 “郡格,郡格……” 苏郡格听着这个声音实在是耳熟,觉出来应该是白琳的声音,可是却不敢相信,生怕是自己幻听了,就不敢多作计较,伸出头去看着楼下。 真的是白琳? 竟然真的是白琳! “母亲……”苏郡格惊呼出口,又掩了口唇实在是大出意料。 “大小姐,可仔细脚下,慢点下楼啊。”云嫂跟在后面不停地叮嘱。 顾不得许多,苏郡格扶着楼梯把手恨不得是一路小跑迎上了白琳,多日未见,骤然相逢,一时都难掩真性情,泪水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白琳一把将苏郡格揽在怀里,“你可是担心死我了,离家钱都没有给我言语一声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让人操心呢?……” “是,是……郡格不好,害母亲担心了,母亲……还请原谅……”苏郡格已经是有些泣不成声了。 齐昱跟在白琳的身后,一直的微笑,这样的画面实在是难以言表。 大时代下,动荡的生活多少人都会经历各种的生离死别,齐昱虽然生就是位高权重,未经历过那些平凡人家的生活,但是所有平凡的感情他一样都不会缺少。 云嫂没见过白琳,远远的看着就觉得苏郡格这样哭实在是对孩子不好,但是又不好上前说明,只有干着急。 刘婶心直口快,接着就说:“这大冷天的就别站在外面了,进屋里暖和暖和再聊吧?” “是是是,进屋,你现在可不能哭啊。都是我太心急了,进屋吧!” 白琳扶着苏郡格往屋里领,齐昱赶紧赶上前来揽住苏郡格的腰部,搀住她也一起进了屋里。 “噫!这里怎么这么大的霉味啊?!这是怎么住人的呢?”白琳进了房子扫视四周就赶紧用手绢捂住口鼻,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 “二楼好些,去二楼吧。”苏郡格反手扶住白琳的胳膊。 “郡格啊,你怀孕呢,这地方条件太差了,我都怕晦气啊!你说你……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在这样的地方受罪,何苦呢?”白琳对这地方的恶劣条件不依不饶。 “住着都习惯了,这边也安静,我也能适应了,妈,不用太担心了。”苏郡格宽慰白琳,顺便也给了齐昱一个眼色,意思是帮她一起说服。 齐昱却没有这样的心思,他总觉得白琳这样对苏郡格的关心则乱自己看着就是打心眼里舒服。 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衣料,针线,白琳看了看也不怎么喜欢,挑剔做工和材料太差,苏郡格回头看看幸好云嫂和刘婶没有跟上来,要不然一准难堪。 白琳又问了些苏郡格这些日子的过往,和怀孕中的一些事,便开始要透露此次来的目的了。 “郡格啊,没有外人在,我先给你说几句话,你可先答应我看在我的面子上说什么都不能生气,你时刻都想着自己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万事以孩子为重,好不好?” 听白琳这样的言辞,苏郡格就有些莫名其妙了,看了一眼齐昱,他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显然这事应该与齐昱有关。 心里觉得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白琳的要求,“妈,我知道,你放心。”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的小腹上,那里连着自己的血脉,有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 “唉,都是昱儿不争气,我这张脸也跟着丢尽了,你是不知道最近吧,那些小报纸竟在胡写些东西,说是昱儿又跟谁谁谁有那么一档子事儿,写的是不堪入目,不过你也知道,昱儿现在虽然和你是没有住在一处,但是他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别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你要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小报,都不能往心里去,知道吗?” 白琳一堆话说的头头是道,然后又示意齐昱抓紧给苏郡格表忠心,可是他却有着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张口了。 “你都做什么了?”苏郡格这样的聪敏自然明白白琳说的意思,齐昱肯定又是惹了什么风流债了。 一时尴尬,齐昱倒是不好张口解释了,特别还是当着白琳的面。 看出了儿子的不好意思,白琳就借口出去喝茶了。 “说吧。”苏郡格追问。 齐昱讪讪一笑,只好把事情的原委到来,与宁漫心接近,写宁漫心与自己的绯闻,为的就是将章言致的势力挤出上海滩。 苏郡格听的认真仔细,这件事在她看来似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惹得齐昱说完了之后就大皱眉头。 “你怎么都没有什么反应啊?” “我答应了母亲不生气,你要我有什么反应?再说了,你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又不是真的背叛我,我需要怎么样?” “……” 齐昱哭笑不得,确实苏郡格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她连醋都不吃,是不是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有所下降啊? 而今怀孕只想着孩子,又不与自己一起住着,必然是不把自己放心上了。 实在是叫人失望…… 齐昱觉得自己这心啊,自己都捉摸不透了。 “好了,小孩子脾气,你也知道我向来不会说什么太肉麻的话,非要我拈酸吃醋,你才觉得舒坦?”苏郡格伸手在齐昱的身后抱住了他,“就宁漫心这样的角色也是能入的了你的法眼?她哪一点能比得过我?别说宁漫心不行,就算是宁漫心和柳如湘两个加一起我看也未必能行。” 齐昱连忙转身把她抱在怀里,紧的苏郡格都觉得要窒息了,“我就知道你识大体,我就知道你懂我,我就知道……” “松开点,勒死我了。” “郡格,我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不得已,你要原谅,你只要知道,我齐昱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任谁都抢不走的,你也只能是我的人,知道吗?” “是,放心吧,我明白。等会儿,母亲那边,我去解释,让她放心。其实你说还不是一样的?” 齐昱无奈,拥她在怀,叹息似的回应:“她相不相信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她怕你不相信。” 贰叁叁·常记相逢若耶上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几日不见,自然是你侬我侬这会儿情谊笃深,千言万语这一会子说不尽,平凡夫妻间的言谈举止原来在他二人之间一样的受用。 “大冷的天,你怎么不劝劝母亲跑这么远的路来看我,太辛苦了。” “她心疼你,我是劝不住的。” 苏郡格会心一笑,说真的她觉的自己算是幸运,虽然早年丧母,傅含秋对自己又是那样的手段,却没想到能在嫁人之后遇上个好婆婆实在是几世修来福气了。 “难为母亲跑这一趟了,乡下地方受苦了。”苏郡格感慨。 齐昱自然也是欣慰,这对婆媳如此相处融洽,实是难得。随口就跟苏郡格聊了聊白琳老家的事情。 白家乃是苏州大户,只是白琳却没有怎么占到便宜,她是家中长女,却不是正房所出,心疼苏郡格应该也是因为白琳自幼也是亲娘亡故的原因。 齐昱的外公光是姨太太就五六房,大房正室没有孩子,都是姨太太们生的孩子。 白琳亲生母亲因病故去,她就跟着正室,却也不受待见,时常挨打受罚,要不是家中祖母偶然撞见她悲惨境遇,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过十岁了。 后来随着祖母生活,这才有了大大的改善,出落成大家闺秀。 齐昱的话不过是轻描淡写,却完全没有道出实情。毕竟那段岁月,白琳才是故事的经历者,这其中的辛苦坎坷也只有她最能体会。 白琳的亲生母亲去世后,她失去依靠,大房见她长相俊美,就收到了身边。可终归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视如己出纯属臆想,好不好就要受气挨打,甚至挨饿受冻。 直到一次大年夜祭祖的时候,几个男孩子跪在一起准备跟着大人后面准备一起祭拜。白家规矩大,女子是不允许一同祭祖的,说是忌讳。 白林也偷偷跟在后面,她倒不是来祭祖的,她是来找吃的的。大少奶奶今天心情不好,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之后,就罚她不许吃饭,小孩子经不住饿,丫鬟老妈子们又不敢施舍她,唯有趁着这个时候偷点吃的。 一不小心让家里的弟弟们发现了,先是大呼小叫的去告老爷,后来就把她揪着头发拎到了堂屋,平日欺负她惯了的弟弟们上去就要打,却突然发现了她的身上竟然有虱子,怕被传染,一个个的又纷纷躲开。 这一闹,惊动了老祖母。 事情真相浮出水面,老祖母动了怒,指着满堂儿孙骂了个通透,大房的少奶奶更是难逃责难,要被赶出白家。最后罚跪一夜,才算了结了这桩官司。 从此之后,白琳被领到了祖母的跟前,洗了澡,换了衣裳,吃上了热汤热饭。到真是颇有些平步青云的意思,今后她也就不用在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亦是离开了每天战战兢兢,饥一顿饱一顿的苦难日子。 祖母瞧着白琳的样子实在是讨人喜欢,转意给请了先生,也不同其他孩子一起学习,每日就单单在祖母的院子中习字读书,用不了两年,十二岁的她便唇红齿白,晓通诗书,自然也是出落得叫人刮目相看。 这个时候白家的当家人才意识到,白琳是如此的奇货可居,自然也就会选择囤积居奇了。 那年齐庚泽跟着父亲初出茅庐,从湘南一路到了江浙一带,需要的正是大笔钱财的支援,白家倒也是明白,手里有了权力才是永远的一劳永逸。 白家大小姐养在深闺人不识,却被自己的叔父们推在了人前,整个苏州谁人不晓,谁人不知白家的大小姐知书达理,温婉和善,且美丽动人。 齐庚泽对这些充耳不闻,却也不能免于俗套的听取父辈的安排,迎娶白琳,辜负邱珍。 白琳却终是在嫁入了齐家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成了邱珍落胎的罪魁祸首。然则,她也冤枉。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面对一个因为自己的介入而失去孩子的女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却也无计可施。 后来等到苏郡格进了齐府的门,白琳看这个北洋军的大小姐,虽然未曾经历过她那时候的悲惨命运,但是没有亲生母亲的疼爱,这样的感受竟然出奇的一致,更有,齐昱那时候的心思都给了简奉仪,娘家没有了自己人,婆家又是对自己不上心的丈夫,同病相怜再加上感同身受,白琳心里难免对她偏爱一些。 更兼有,苏郡格这样的性格,不争不抢,却自有风华自持,芳颜绝代,见之难望之余怎么能不叫人打心眼里喜欢。 难得的是,齐昱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莺莺燕燕之后,终于是在苏郡格的身上找到感情归宿,这样的女子才是更应该值得疼惜,爱恋的。 再加上现在苏郡格又怀了孩子,这样的喜上加喜,怎么能不让白琳高兴呢? 虽然北洋军已经倒台,可是谁又能说谁是万年长青呢,所以只听了齐昱与宁漫心之间的事情,白琳就是着急,这个女人不过就是想在自己的儿子身上讨得便宜罢了,难道指望她与齐昱相守一生? 所以着急着见苏郡格,着急着给苏郡格解释,怕就怕她离开齐昱,怕就怕她动了胎气。 现下见到了,虽然养胎的环境不够理想,但是好在苏郡格看起来不错,自己也就放心了。 …… “咱们只顾着在楼上说话,冷落了母亲,这地方又不怎么舒适,你下楼看看趁着天色还早就回去吧。”苏郡格此刻矛盾,她想着与齐昱多多相处一会儿,可是自己又不能自私,白琳那边还在等着回话呢。自己跟齐昱已经说开了,这会儿要是给白琳解释完了,他们也就该离开,只是下次再见就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了。 “你呀,我发现自从怀孕之后更喜欢操心了,你看看楼下就知道了。”齐昱扶着苏郡格站在窗前,给她背上披了一件貂绒大氅。 低头看去,这个时候的白琳正和刘婶,云嫂在下面的院子里相谈甚欢,丝毫没有刚来的时候那种对于这个宅子的各种嫌弃。 “母亲说是不喜欢这里,主要还是怕你受了委屈,她自小在白家吃过苦,怎么会嫌弃这个地方呢?”齐昱声音在苏郡格耳边温暖服帖。 苏郡格微笑,自己到底还是有福气的,这样的一个身份处境还能的到别人的关系,实在难得。 齐昱的手也跟着一同抚在了她的小腹上,似乎现在就已经感受到了那里面传来的一对心跳,一下一下,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温馨。“这两个小家伙还要折腾你好几个月,辛苦了,”这前一句听着真是贴心,接着又来了一句压低声音的阴阳怪气,“也委屈我了……” 苏郡格就知道他没正形,回头瞪他,“有的是女人愿意让少帅不委屈,何必给我诉苦。” “噗,这醋吃的深得我心。”齐昱把她拥得更紧。 贰叁肆·愁浓难补眉儿淡 http://.biquxs.info/ 林承结婚的事情,齐昱也顺便告诉了苏郡格,这样苏郡格去美国之前也就少了个心结。 “我给送了一对和田玉的玉如意,代表咱们俩个的心意。”齐昱握着苏郡格的手,摆明了是在邀功请赏,当然苏郡格给足了他的面子,也反手握住微笑着大加赞赏。 “倒也合适。毕竟帮了这么大的忙。”白琳跟着帮衬了两句,她自然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于是不甚上心。 苏郡格不再做声,低头喝着白琳亲自给炖的鸡汤,美味充斥整个口腔,人也就觉得特别舒畅。齐昱这个时候当然也不会就是重提的自寻苦恼,于是大家就心照不宣的把这件事放在一边,安心吃饭,虽然沉默却也有温馨感,此时此刻才有了母慈子孝,儿媳贤惠的阖家欢乐深切体会。 “去美国的事情就在下个月了,云嫂可以跟着,但是却没有生养过,伺候月子恐怕不济事,到时候还是我再给找个妥帖的,一并带到美国去。自己找的人,放心,你们觉得呢?”白琳想的周到,这夫妻俩也就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一并都点头同意了。 这是最近几个月以来吃的最顺畅的一顿饭了,也不知道是饭菜的味道奇佳还是因为孕初期的反应过去了,苏郡格多吃了不少东西。 白琳看着打心里高兴,不住的给她加菜,又跟着嘱咐了不少,不管是因为苏郡格还是因为孩子,都是诚心诚意,苏郡格听在耳朵里,都受用,也都感激。 晚饭用罢,各自休息,苏郡格不住的问齐昱关于白琳娘家的事情,引得齐昱莫名其妙,好容易等她问完了,这才轮到齐昱刨根问底了。 “你觉得宁漫心和柳如湘设法接近你,到底目的是什么?赵衡辉和安楚宏在上海商会里的各种小动作又是什么?”苏郡格反而提出问题。 宁漫心,柳如湘,赵衡辉,安楚宏这四个人分别行动,两个围着齐昱,两个围着林承,确实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他们背后的人倒是很明确,就是东北军的章言致。 齐昱想过,目的很简单,不过就是想渗透到上海来,最后就是拿下整个上海,收入他章言致的囊中。 “经济呗,章言致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初入北平的时候他收买安楚宏,利用安邦银行把改革了一半的金融财政制度,甚至币值方案都给重新洗牌,取得了良好的效果,赢得了威望,府院之间的关系本来紧张也让他给协调平衡。” “那么这次在上海也就是故技重施咯?” “嗯,应该就是了。” “林承那边掌握着商会,又是新婚燕尔,再加上他的性格直接,所以赵衡辉和安楚宏的办法也就从商会入手,申丰银行名存实亡,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他们两个能做的也很直接,用安邦银行的钱收买商会的人,吸引存款,这样很快就能占得商会的大部分的股份,虽然现在林承用了手段,挑拨商会老股东和他们的关系,但是用不了多久恐怕还是会功败垂成。你虽然有钱有粮,但总敌不过全上海的钱,就怕到时候会成为光杆司令,孤军奋战岂不是要被章言致收归旗下?” 听了苏郡格分析,齐昱不由得点了点头,她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么宁漫心和柳如湘,除了单纯的想接替你的位置,没事给我吹吹枕边风之外,她们现在的目的就是转移我的视线,牵扯我的精力。” 苏郡格点了点头,然后抿嘴一笑,“少帅治下的上海,安居乐业,钱粮丰足,从你这里她们两个能找到的突破口也就是风月之事了……” 齐昱眯了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苏郡格,她浅垂眼帘,正在低声坏笑,摆明了是嘲笑自己,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自己绝对不会放过她。这笔账一定记下,于是阴沉了脸色,不甘心的说道,“少夫人,我这就当是,你在夸我咯?” “是夸,当然是夸啊!”苏郡格掩住口唇,炉火掩映下,面色绯红,甚是可爱,看着齐昱心中技痒,却也无可奈何,只有冷哼一声,接着问,“可这些事与我母亲的娘家有何关系?” 此时才算是问到了正题上,苏郡格正了正脸色,披紧了身上的棉袄,托腮片刻,缓缓道来:“白家原来是苏州大户,靠的是生意买卖才积累了财富,虽然你说现在是生意大不如从前,但是我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年基业也不会就一夕消耗干净。更何况,我最近在仙桥镇住的这几日也听到刘婶他们聊天,说是还是念着那个时候白家在苏州的地位,兴盛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捐桥铺路,带动整个苏州的养蚕织锦,如此这般,我倒是有个想法,不如重振白家的基业。” 齐昱有点闹不明白,重振白家的基业跟上海商会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却还是耐着性子听她讲下去。 “请白家人在上海开个银行,或者把原来的申丰银行扶持起来。安邦银行远在北平,毕竟鞭长莫及。然后你再派财政处的明央吾老先生做银行的顾问或者是总经理,象征着政府出资的银行,老百姓自然会更加信任。我觉得咱们会更甚一筹,当然还有银行储备资金的事情,白家那边你试着给母亲说说,我父亲这边在欧洲的各大银行都有存款,咱们合计一下凑一凑,开个银行,应该没有问题。关键是就看是不是能胜得过安邦银行……” 齐昱听到这里豁然开朗,真心是佩服苏郡格才思,能想出来开银行的招数对付安楚宏他们,实在是有胆识,有魄力。 “那我给你留的位置就是银行副董事的位置,既然是不得罪安邦银行,不得罪东北军,那就是把董事的位置留给白家吧!”齐昱扶着她在床上坐下,揽住她的肩头。 果然是心有灵犀,苏郡格会心一笑,跟齐昱说话就是不用多费口舌,她所想的他都能明白。“你知道就好,那么副董事的位置我就笑纳了……” 齐昱不自觉的感到眼前有些模糊,他想过很多让和苏郡格复合的手段,然而都觉得不是那么的稳妥,只要他在这个位置上一天,那么苏郡格光明正大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小。而今要创办银行了,苏郡格是副董事,再次回到上海,时过境迁,身份转变,她借用这个副董事的身份就还能坐回少夫人的位置。 良久,苏郡格咽下了到眼角的泪水,沉了沉嗓音,淡淡的说道:“我还是想回到上海,想回到齐府,想回到你身边……” 回到那个有茉莉清茶相伴的日子,相互依偎,再不分离。 贰叁伍·萎蒿香脆芦芽嫩 http://.biquxs.info/ 齐昱离开后的第五天,林承果然来了,和苏郡格预料的一样,他一定会来见她。 这样算不算利用,苏郡格也不知道,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歉意的感觉。 本来觉得这样的见面会有点尴尬,不过苏郡格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现在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幸好,林承带来了乔隽瑾,虽然始料未及,但是,也就觉得心安理得了,这样的见面才能看的出来坦诚。 看着这对新人,苏郡格只觉得林承是领了一个新丫鬟来。 同样都是那种文文弱弱的样子,简奉仪是那种小家碧玉的感觉,一眼看上去就是有文化,有内涵,却羞于表达的人。而齐眉则是那种温柔淡雅,内心丰富的大户小姐,不过就是有些主意不定,总是一副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样子。 可是这个乔隽瑾,别说什么气质了,她的唯唯诺诺总是让人会忽略她的存在,要不是林承介绍,苏郡格真的都不留意这个人,她甚至比着那个脸上胎记骇人的夏小翠都不如。 “苏小姐好。”乔隽瑾声音纤细,像蚊子哼哼,跟人问好也是羞羞怯怯的不敢抬头。 “林夫人好,快请坐。”苏郡格侧着脸探了探身子这才满足了自己的好奇感,看到了乔隽瑾的相貌,倒也是五官清楚,眉目清秀,特别是那对柳叶眉的眉心却十分宽阔,应该也是个不怎么操心,好相处的人吧,要不然林承也会不愿意娶她。 “谢谢苏小姐。”仍旧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娇娇怯怯的就好像是中气不足,苏郡格只觉得她比着那红楼梦里的林妹妹还病病殃殃的。真怕这冬日里的寒风会一个不小心吹残了这朵怜蕊。 吩咐云嫂送来些暖和的食物,交到乔隽瑾的手中,她也是战战兢兢的接过来,并不吃,只是一味的低头垂眸,甚至连大气都不敢踹一下。 苏郡格只觉得这个乔隽瑾简直就跟在前朝时候进宫拜见慈禧太后似的,那德行,真是叫人说不上能怜爱,只能是跟着她一起坐立不安的。 想必是头会见面,大不熟悉,所以才是这般光景吧,苏郡格还等着有正事和林承说,就无需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唯有觉得林承这样的人物娶了到真是大大的委屈了自己。 “行了,由她去吧,越是操心她,她也越是紧张。”林承毫不客气的就这么在苏郡格的面前揭了乔隽瑾的老底。 “那林夫人请自便,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苏郡格该有的礼数自然也不能少。 林承冷笑,她在自己家一样的这个德行。 这样看来林承在她面前应该是没什么避讳的,估计也是觉得她这样的性格,还有这样的能力,也都不值得忌惮。 苏郡格也就由着乔隽瑾一边坐着了,不去理会她的存在。 “你何时启程?” “下个月了,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小嫣那边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她现在有肖存钦的父母照顾着,自然没什么大事,你到了美国记得和她联系就好了。” “这个是自然了。” “你这一走,倒是干净,银行的事,齐昱跟我说了,白家那边现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怕挑不起这个大梁。” “她们白家的事情,只有我婆婆最清楚,她最知道谁合适。” 林承捻着手指,是想抽烟却又顾忌着苏郡格怀孕的那种焦灼动作。这件事情,苏郡格主动插手不过还是因为齐昱罢了,怕就怕赵衡辉和安楚宏整个接管了上海的经济,虽然现在只是零敲碎打的跟商会打交道,可是到头来要整治的还是沪军。 自己在这件事上,自然也只能站在齐昱这一边,现在看来,白家,苏家联手合作银行的事情那是势在必得,海龙帮和金刀门也不和自己一心,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选边站队,跟着白家和苏家,银行的名字也定了下来,叫做沪升银行,把原来的申丰银行也给收归了旗下。 一言堂这个时候掺和进来跟着分上一杯羹,那就是原始股东之一,收益这事是自然的,而且还顺手收拾了安家,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可是难就难在林承的面子,他这一同意,那简直就等于是投奔了齐昱的麾下。 这面子里子,哪一点还能剩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我觉得最好还是放下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毕竟安家才是最大的敌人。”苏郡格瞥了林承一眼,毫不隐晦的指出其中要害,她就知道他的心思,不过就是不甘心罢了。 林承回应她的眼神,冷笑噙上唇角,他真的是对这个苏郡格爱不得恨不得,甚至在她面前摔个杯子,这才算是解气。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难受,人没到手,就连商会也要拱手让人了。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倒霉德行,怎么能不让自己愤然不平。 “商会仍旧保留着,丝毫不会影响你们帮派的生意,也能顺便照应济民会那边,你也算不上损失。” “你倒是明白,什么事情都让你给安排好了,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我把你给安排到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你也能想着办法帮齐昱,我真是小看你的能耐了,什么时候成了个女诸葛了?” 林承的话里已经是带了讽刺的意味,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火气,他是真的左右为难,一面讨厌着她对自己的设计安排,一面却又却又舍不得放肆责备。 苏郡格倒也不生气,深深的看着林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就是在告诉他,你奈我何? “做出这样的安排,一是因为我比你们更了解安家,二是恰好我留意到白家各种做生意的经历,三是我觉得假手他人不如自己上阵,四是毕竟上海是咱们自己的地方,岂容他人卧榻旁鼾睡……” 字字句句都说在林承的心坎上,他反驳不了,唯有举手投降,也就因为她是苏郡格,是自己放不下的那个人。 贰叁陆·罗绮香馀野菜花 http://.biquxs.info/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又要来雨雪,苏郡格言尽于此,想着这两个人也该离开了,可是,林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老远的好容易跑来这么一趟,这地方还是他给找的,就这么撵人走似乎也真是不近情理。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林承已然结了婚,也领着新媳妇来了,早就没有了瓜田李下的那些闲话,也就坦然许多。不过就是自己还陷在当初的那些过往的是是非非里不能自拔而已。 这么大的房子上下两层楼,别说是林承领着媳妇来,就是领着全家人来,一人一间也住得下。 林承和苏郡格的话说的透彻,两个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好争执的,及早动手,及早与齐昱合作,及早的把银行办起来那才是正题,于是冷场的刚刚好。 乔隽瑾真是个安静的人,苏郡格刚刚与林承说的热闹,真的就忽视了旁边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苏郡格瞧着她倒也是安分守己的叫人心疼,能这样耐得住寂寞,真是非常人所能及。便想着换了话题,也顾及一下这位新媳妇。 “林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要不要去后面的客房休息一下?”苏郡格问。 “不用了,这点路不怎么累的。”乔隽瑾想也是干坐了多时,又听了两人说话风格,已经是觉得对苏郡格有了些许的了解,也就放松了许多。 “那就随我来。”苏郡格过来拉乔隽瑾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冰凉,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局促的。 乔隽瑾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那种惊讶和慌张,就像是正在偷食的小耗子被抓住时候的表情,显然是吓了一跳,不过她这一吓不是错愕惊异,却是受宠若惊。 刚到这里的时候,乔隽瑾看到苏郡格的样貌,简直惊为天人,虽然整个人看着不怎么精神,脸色苍白了些,只看那五官搭配的精准,明眸皓齿,鬓发如云,世间果然有这样的女子,如此的出类拔萃。自己跟她竟是云泥之别,也就难免自卑。 后来又听到她与林承说话的口气,不卑不亢,进退有据,实在是叫人佩服,原来巾帼不让须眉是这样的意思。 早就听说过苏郡格的大名,在上海滩那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未见之时只觉得她也就是借着自己父亲和丈夫的名头罢了,却不想,今日得见,立马就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而且自从乔隽瑾嫁进了林家,她就没有见过谁给林承说话敢用这样的口气,这样的言辞,这样的语调,她苏郡格独一份啊! 羡慕,自卑,一时同时袭上心头,乔隽瑾的拘束也就难免挨的辛苦。 见她这样的反应,苏郡格却不以为然,她实在是对这个乔隽瑾也充满的好奇,情不自禁的竟然也想逗逗她。 到了房间里,才看清楚她的样子,外面的穿着是不符合她这个身形和年纪的旗袍和厚重皮草,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哪里都看着都不合适。 “林夫人今年多大了?”苏郡格看似不经意的问她。 “过了年就十八了。”乔隽瑾小心翼翼的回话。 十八,正该是最好的年纪,如花似锦,就这么嫁了人,跟自己当年也是一样。不过,就乔隽瑾的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十八的,身量纤纤,眼神怯怯,总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比着齐眉她们这些学生都显得要年轻,甚至青涩。 “上了学吗?” “学了些,不过是在家里,给请的私塾先生,我也跟着念了书。” 就是闲话家长而已,苏郡格却也能看出来,她在娘家的境遇,应该是个不得宠的。 关于乔家的一些事情,苏郡格也有所耳闻,说是书香门第却没有出过几个像样的人物,不过就是家中的老爷子在别人家里当过几天的夫子,后来又有男子被送出国留了洋,回国之后当了学校的教员,就连个教授都算不得。 家底也不算殷实,但是和林家的祖上确实有些什么故旧的交情,这才让乔隽瑾攀上了林承。 至于林承为什么在乔家的众多女子中选择了乔隽瑾,依着苏郡格的估计,那也就是因为她老实,懦弱,安静,这样的女人听话也少费心,倒是安生。 “这个送你,别嫌弃。我结婚时,给的陪嫁,从来都没有用过,你收着。结婚时候,没有去参加你们的婚礼,这算是补偿了。”苏郡格把一方半尺见宽的紫檀木盒子递了过来。 乔隽瑾接过来一看是一对玉兰花形状的掐丝景泰蓝金步摇,这个东西搁在现在这个年月实在是落伍了,但是那种精美的程度,还有古朴的韵味,确实让人爱不释手,她自然也喜欢。 只是这会儿林承不在眼前,她也没有这个胆子收下。 支支吾吾的,连感谢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苏小姐,我……实在是……” “林承是我的干哥哥,你虽然比我小,可是也算是嫂子了,妹妹送嫂子东西,就没有什么好见外的。收下,就是给我面子了。” 苏郡格这话说的实在是很到位,她还是觉得欠着林承的人情,要不然也不会对乔隽瑾这样的态度。 又怕乔隽瑾不怎么会场面上的事情,于是连带着施加了一些压力,纵然她是个闷葫芦,也懂得不能当面拂了别人的美意,更何况,还是苏郡格这种比较强势的言语态度。 “那就多谢苏小姐了,只是,……” “放心,等会儿我会给林承解释的,保准他不敢埋怨你。”苏郡格打了包票,才让乔隽瑾宽了心。 “多谢苏小姐。” “看起来,你很怕林承?” “林大哥,他……他是个好人,就是有时候说话实在是……” 情况明了,林承说话的方式习惯咄咄逼人,直截了当,自己也是领教过的,不过像他这样的一堂之主,又是帮派中的人物,如此的处世态度倒也是符合他的身份。 就是这个乔隽瑾对林承的称呼,却只是林大哥,就让苏郡格觉得有些猫腻,他俩站一起确实没有什么夫妻相,说是兄妹到真是合适的要命。 内心冷笑,林承是不是妹妹有点多啊?除去林嫣这个亲妹妹,她苏郡格也算是个半吊子的妹妹吧。 莫非…… 苏郡格突发奇想,这个乔隽瑾的样子,看起来这般的稚嫩,两个人是不是压根就没有什么夫妻之实? 贰叁柒·昼长无事簿书闲 http://.biquxs.info/ 安楚宏最近有点慌了,他实在是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了,急转而下的情势,简直把他打得措手不及。且先不说宁漫心的事情,而今商会这边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他打起了马虎眼,要不然就是推三阻四的聚不齐人。 所万幸的是,几个老董事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看来赵衡辉跑前跑后的挨个拜访还是有成效的,也算是欣慰了。 不过宁漫心的事情还有些阴云不散的意味,着实叫人头疼,这样的桃色事件实在是有损安邦银行的名声。 安楚辰几次把电话打过来旁敲侧击的问询,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才算恰当,当初因为他沉迷苏郡格,自己主动请缨跑来上海,却没有想到反而马失前蹄,现在除了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的亲弟弟面前都实在是难为情。 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人给自己伸出了橄榄枝。驻上海的日本领事馆总领事——广田贞夫。 跟他搭上线也实属意外之中的意外,安楚辰甚至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自己就被他给盯上了。 赵衡辉一直都是忙忙叨叨的在处理商会的事情,跟那帮子老古董来回的周旋,兼之还要给宁漫心的事情擦屁股,焦头烂额自是不用说。 安楚宏闲来无事,解闷散心就跑到百乐门消遣时间,恰好就遇到了喝的烂醉如泥的柳如湘,一个女子浓妆艳抹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还喝的不省人事,自然是会引得那么些等徒浪子觊觎不止。 就有几个日本浪人乘机对柳如湘动手动脚,虽然她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但是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人侮辱也确实让很多人不能忍受,然而都是眼睁睁的看着柳如湘的旗袍马上就被推到了大腿之上,都没有人敢上前言语一声。 本来安楚宏也是想着柳如湘到底也是宁漫心的亲戚,以后见面还是要说话的,帮衬几句息事宁人就好了,却没有想到这帮子日本浪人一下就来了劲,跟安楚宏叫上板了,甚至毫不犹豫的动了手。 眼看就要在百乐门动了手,老板赶紧出来圆场,有连哄带吓的搬出来了百乐门的东家林家,这才算是安生下来。 可是安楚宏到底还是挨了拳头,这真是始料未及,他怎么可能是忍气吞声的人,就想着等赵衡辉回来一定让这些日本人还回来,那才算解气。 可是还没有等他给赵衡辉诉苦,广田贞夫就主动登门了。 他,如狼似虎的伺机而动,等的就是一个这样的机会…… 胖胖的翻译官站在一边一字一句的跟着翻译,一上来就是态度十分良好的道歉,九十度的大鞠躬,那腰弓的跟个虾米似的。 安楚宏看着这才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但是内心感觉都不如直接上去给他两拳才算泄愤。 “安先生,实在是抱歉,给您填了麻烦,这是治疗瘀伤的药膏,还请笑纳。那几个不懂事的家伙,我们领事馆的武官已经给教训过了,遵照中国的古语,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希望您能够原谅他们的不懂事。谢谢关照,谢谢关照……” 又是一计深鞠躬,在安楚宏的面前道歉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领事先生,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我也就不计较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安楚宏比谁都明白。 广田贞夫咧开嘴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然后叽里呱啦的又讲了一堆日语,安楚宏听不明白,但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安先生,您可能不知道您的弟弟其实是我们日本的佐佐木株式会社有过生意上的往来的,所以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的客气。听闻您来到上海,领事没有亲自来拜访实在是失礼的很,这次跟安先生不打不相识,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啊。” 安楚宏听了胖翻译的话,皱了一下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安楚辰跟日本的佐佐木株式会社有生意上的来往他是知道的,不过就是因为生意的数额较小,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具体这个生意的内容,不过就是因为佐佐木的一批货因为没有派斯证,要被耽误在上海的淞南码头上,可是这一耽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行,耽误的是时间,可是影响的就是金钱,恰好这时候安楚辰也在码头上办事,安家的货物都是免派斯证的。船家不敢得罪雇主,就想请安楚辰帮忙,也办一张派斯证,放自己的船出港。 安楚辰也觉得可行,但是他也不会就此白白送人情,于是就从这批货物里提了两成利润。 佐佐木株式会社的会长对于他这种雁过拔毛的做法很是生气,于是主动跑到上海来找安楚辰算账,却不想一下子就看上了安家大新百货的这批苏州织造,愿意花大价钱买下来。 于是安楚辰接下来就跟日本人做了这笔买卖,自己当时的价格高于市场同价的两倍,可还是顺利签单了。当然安楚辰也没有想到的是,他这批苏州织造在日本却卖出了五倍的价格,佐佐木这一笔赚大发了,于是就跟安楚辰称兄道弟的把酒言欢,喝多了就无意中透露出简奉仪要害苏郡格的蛛丝马迹。 其实这样生意,在安楚宏来看真的是九牛一毛,压根不值得一提,他们安家对于这样的生意丝毫不放在眼里的。可是这个广田贞夫摆明了是要跟他攀关系,能用的上的光辉历史他都要拿来显摆一下,只是安楚宏却没有这样的心思跟一个政客打交道,想的只是在商言商,。 “广田先生,多谢您能亲自前来道歉,我已经没有大碍了。”端起来茶盏,安楚宏用杯盖拨了拨上面的浮沫,又吹了吹热气,搁在中国的传统里,这是好走不送的意思。 可是广田贞夫不仅汉语没有学好,就连中国的规矩也不甚了解,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胖翻译给他连使了几个眼色,都没有请动这位。 他自顾自的又说了一堆,胖翻译唯有全都尽职翻译,“安先生,我们领事的意思是希望您的安邦银行可以注资到我们日本在上海的株式会社中,我们一定比上海的商会更加合作。而且,我们合作的条件可以更加的宽松,现在在上海的日本株式会社有很多家,也有很多的商铺,还望安先生可以考虑。” 安楚宏哭笑不得,唯有放下茶盏,接过来胖翻译递过来的合作意向书,粗略的扫了一眼,大概就是一些在上海的日本企业还有商店。 “另外,我们还可以帮助安先生把上海的申丰银行的股权全部都拿到手,当然不需要安先生出面,只要我们合作就可以了。” 这句话突然飞到了安楚宏的耳朵里,到真的是很具有诱惑力,但是,他也不是傻子,日本人头段时间在上海的日子并不好过,很多帮派甚至都跟日本人动过手,他广田贞夫从哪里能弄来股权? 难道真的是赵衡辉那边来的消息,申丰银行的老董事是被日本人给暗杀了,然后接替董事长位子的那个德国人已经打算把银行卖给日本人了…… 贰叁捌·过浦穿溪沿江汊 http://.biquxs.info/ 北平,今年最大的一场雪,下了整整的一天一夜,清晨时分完全停住,明晃晃的映着整个古城的景致,安楚辰今天也醒的特别早,撩起窗帘看着外面一尺多厚的雪,说不上来的沉闷。 照理来说,雪景之中的北京应该是美不胜收的,可是安楚辰心中有事自然就没有了欣赏美景的心情,看着外面白晃晃的一片,却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已经是沉不住气了,特别是听说大哥还在上海出了事,大嫂慕容秀干着急也不甚敢让安楚辰去上海看看,若是他走了,北京这一摊子自己又看不住,两下里为难。 “大嫂,我去上海多则五天,少则三天,您看行吗?” “可是,北京这边怎么办呢?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这些生意买卖的,更不要说你们那个什么改革了……” “放心,除了咱们还有靠得住的人,财政司会处理这件事的,我也不会耽误时间,早去早回。再说了,您不是也担心大哥吗?” 慕容秀没了主意,只是坐在椅子上发愣,她向来不是个有能力的人,说是管管家政到还可以,别的地方她就是一窍不通了。 思考良久才木讷的点了点头,又嘱咐安楚辰:“那你可早去早回啊,要不然这家里每个男人我一个女的着急忙慌的可怎么办啊!” 安楚辰再三保证,这才让慕容秀给忐忑不已的送出了家门。 …… 一别多日,上海竟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安楚辰想自己能对它有这样的情愫不外乎两点,一是苏郡格的关系,二是自己曾在这里结了婚。 虽然那场婚礼不过就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成人之美,可是自己到底也是当了一回新郎的。 个中滋味,唯有安楚辰自己细细品味了。 上次从美国回来,头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她,却被拒之门外,这次,不知道是否依然重复上回的经历,安楚辰已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她一面势在必得。 如此想来,打着见安楚宏的旗号去找苏郡格,真是啼笑皆非,自己的亲哥哥竟然比不上曾经的暗恋。 安楚辰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所以不管内心如何的悸动不已都应该暂且按下,毕竟大老远的跑来,正事要紧,安家的事,安邦银行的事,就是正事,就是要紧的事。 安楚宏猛然看到安楚辰的出现,自然是吃惊意外,但是到底还是一家人,见了面就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 “你竟然跑来了,家里怎么办?”不轻不重的责怪,显然就还是对北平的事情放心,当初也就是为了圈住安楚辰而已,没指望他能在北平的币制改革上翻出什么花样来。 “财政司的人比我上心多了。”安楚辰回应的也是一针见血。 东北军想在北平站稳脚跟,那就得尽心尽力的实施改革,不用别人给他们鞭子也一样跑的快! “怎么这脸还是有点肿呢?”安楚辰仔细的打量对面的那张脸,眼眶周围的红肿依然清晰可见。 不自觉的把手捂住了挨打的那一边,安楚宏抽了抽嘴角,苦笑了一下,解释道:“不是大事,过几天就消肿了。你赶紧买了车票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大事……” 还没什么大事……安楚辰内心冷笑,商会没有拿下来,人到先被打了,整个上海鸡飞狗跳的还不够热闹吗? “安董事,柳小姐到了。”管家前来提醒安楚宏,柳如湘早就说来要来感谢的,只是他一直推托,不为别的就觉得自己这个闲事管的实在有点多余,英雄救美没救成,反而还遭了别人的拳头,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知道了。”安楚宏回应的声音低沉,就知道是对这个柳如湘全是不满,同时也自责不已。 安楚辰大腿翘在了二腿上,慢悠悠的吹着杯中热气,大有静待好戏出场的意味。 他的私心里是觉得,柳如湘一莲步走进了定跟自己的大哥有点什么猫腻,要不然大哥不会挺身而出,柳如湘不会登门道谢。 只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不知道安楚宏就不好这口。 安楚辰饶有兴致的就看着那么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迈着盈盈走进了客厅。 那眉眼,那脸庞,甚至那身段,出奇的跟苏郡格有着太多的相似。 只不过,柳如湘说话间总是言辞未出,笑意先闻,比着苏郡格的清冷骄矜,华贵大气,她似乎更添温柔委婉,再加上本就是交际花的出身,那种妩媚风韵一看就是个怜人尤物。 安楚辰被她的相貌实在是给惊住了,端着茶杯就那么呆愣片刻,直到柳如湘主动去跟他打招呼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声致歉。 引得柳如湘一阵笑意连连,而后就顺其自然的跟安楚辰聊了几句。 只是安楚辰对于柳如湘的长相更感兴趣,忍不住自己的目光会流连在她的面容上,情难自拔。 这样的光景,绝对能让柳如湘误会他是对自己有些非分之想。 对于安家,柳如湘当然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要是能攀上这样的关系那当然有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优越感,只可惜,兄弟两个都结了婚,自己希望渺茫,特别还是娶得人都是高门大户,就怕人家正室容不下自己。 可是,现在看来,男人都是好色的,就凭自己这样的姿色,任谁不得多看几眼? 柳如湘心里一时得意,转念又想,为何那沪军少帅就不一样呢? 何以他拒绝自己的时候竟然是如此干脆,甚至甘愿与宁漫心都不曾对自己上过心? 曾经,苏郡格喜欢茉莉花,她把所有的香水也都换成了茉莉香,苏郡格喜欢洋装,她也都把各种样式的洋装穿在身上出入齐昱所在的风月场…… 甚至,知道苏郡格会拉小提琴,她把自己那如削葱管的手指给指甲磨平,疯狂的找老师学习小提琴。那个时候别说五线谱,就连简谱也是它认得她,她却不认得它。 一番折腾,人仰马翻,她看到了齐昱跟宁漫心的绯闻报纸,整个人都觉得天要塌了。 要不然也不会喝的烂醉如泥,被日本人欺负…… 当然,更不会有后来安楚宏的强出头…… 和现在的,遇见安家二少爷。 柳如湘突然觉得老天其实待她不薄,柳暗花明又一村,莫非这个安楚辰就是自己的另一方天地? 听说,他的夫人在国外待产,那么现在这岂不就是一个尚好的机会,等他的夫人生完了,说不定自己这边与他也早就尘埃落定了。 既然注定与齐少帅无缘,退而求其次,也未尝不是好事,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自己这样的人,应该先择木才能成为良禽,也就是麻雀变凤凰了。 柳如湘看出来安楚宏对自己的敷衍,于是也就知难而退的告辞,她已经学乖,也不想在还没有拿下安二少爷之前就遭到安大少爷的嫌弃。 于是志得意满的要了安楚辰的电话,就此离开。 “怎么,你看上她了?” “就是觉得太像了。” “确实有点像,不过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这样的女人入不了安家的门。就算再像苏郡格,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比着苏郡格那可差的太远了。” 安楚辰这是头一回听大哥对苏郡格评价,仔细琢磨了一番,到底还是大哥老道,他的评价中肯,绝对不会因为北洋军的兴衰荣辱而影响对苏郡格本人的大加赞赏。 而自己,相思成疾,看朱成碧…… 贰叁玖·原来风动酴醿架 http://.biquxs.info/ 人说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就看是经的道行太深念不懂,还是经的本数多念不完。 赵衡辉被章言致突然召回,他一路从上海的雨雾赶回了北京的风雪,冷风越往北越吹的起劲,从水到冰,那种凝结的感觉就好像是被扼住了呼吸,窒息压抑。 他不知道除了因为宁漫心的事情还有什么别的言辞诽谤,让自己在章言致心目中的位置一落千丈,难道是自己私设小金库的事情被揭发了? 安楚宏跟安楚辰两个人在上海的凄风冷雨里却如坐针毡,这就好像在冰天雪地里被下了油锅,外面是各种冷遇,内心如油浇火燎。 其实两个人都明白,上海所有的商会都已经脱离了安邦银行的控制。 就连那个混合股份杂牌军的申丰银行,眼看着是要被德国人卖出给日本人的,可突然就陡转风向,说是解散集资了。 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是…… 最不可思议的还属宁漫心的遭遇,她本来觉得自己在齐昱这里那是游刃有余的,却不想跟齐昱的风流韵事还未曾了结,那边也不知怎么的就莫名其妙从杜盛峰的床上醒来了。 头天她只记得自己跟他跳了一场舞,这小子还跟自己动手动脚的,后来,脑子里什么印象都没有了,再后来,一觉醒来,自己身边就多了这么张地痞的脸。 她真是欲哭无泪啊,虽然不是个贞洁烈女,可是总也要挑个上的了台面的吧,怎么就跟这个痞子有了一腿呢? 要命的是,此事虽然没有被抓现行,却让杜盛峰这小子给添油加醋的到处大肆宣扬,还说跟她的一夜风流染上了花柳病。 更兼有之前跟齐昱的事情就已经被人诟病,现在别说她跳黄河了,就算是就近跳黄浦江也洗不清了。 宁漫心这个名字,曾几何时就成了****的代名词。风月场上已经如此,麻将桌上她亦是将旧日牌友也都给得罪干净,那么多的豪门太太似乎一夜之间都知道她勾引男人的手段,生怕自己再跟这样的人打牌都会被她勾走了当家的,于是个个避之不及。加之赵衡辉被突然调回,在上海这地方,她一下就孤立无援,也实在是没脸再待下去。 柳如湘一门心思的想攀上安家这处高枝,也觉得安楚辰对自己那是有意思的,想着是趁热打铁,可他怎么就对自己这主动示好的态度冷漠置之呢? 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就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再加上金刀门的黄桐廉本就垂涎她的美色,就这么,她退而求其次的成了这个五十多岁老头子的姘头。 以后的日子更是醉生梦死,过的好比行尸走肉,柳如湘倒也是认栽了。 一边是按下葫芦起来瓢的各种惨淡剧情,另一边,白琳已经挑选好了合适人选准备着沪升银行的开张。 白举巽,按照辈分正该称呼白琳一声姑母。原是白琳三弟白琪的偏房所生的孩子,三十五岁正当年,而且为人精明能干,白家现在所有的生意也都是靠他在支撑,上海白家的当铺,票号也都是他当掌柜的 平日,与齐家来往不多,不过是亲三分向,白琳心里还是有这个侄子的。 逢年过节,白举巽也非常适时的会来给白琳送些东西,不过也只是出于礼貌,他本分,也识大体,知道少帅府是怎么样的地方,更明白在商言商的道理,所以政治他从不参与,一则给自己留后路,二则他明白远的香,近的殃。 白家的生意能周转的过来,也还算得上盈大于亏,几家店铺在他手里也都还经营的不错,这样的一个年代,白家老字号还能存活下去也算得上祖宗积德了。 这回沪升银行的开业,白琳主动联系上他,说明了其中的缘由,白举巽倒也谨慎,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满口答应,只是说了要仔细考虑。白琳倒是没有苛责他的不给面子,如此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搁在谁的身上那不都是要乐疯了。 而白举巽这样反应倒是让白琳觉得踏实,他真的拿着这件事当一件大事来办。要顾着原来白家的商铺,店面,还要出任银行的总经理,白举巽一怕是没有这样的精力,二怕自己这样的年纪,又请了那么多的顾问,只是觉得自己难堪大任,不能服众。 白琳一听这话,就要拍着胸脯保证,董事会一致的决定,只要他白举巽放手去干就好,天塌下来董事会给顶着。 “姑母既然有这样的话放在这里,那么我就托大一把,愿意出任!您看得起举巽,举巽也自当效犬马之劳。” …… 元月一日,上海的沪升银行正是开张营业,地点是法租界的荣欣大楼,那天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上海政界商界甚至影视界的名流们一律捧场,之后又在和平饭店举办的宴会茶会酒会舞会,一直热闹到了午夜时分,这才曲终人散。 如此这般的大张旗鼓,说的近做给安家看的,说的远也就是做给章言致看的。安家这两兄弟倒也是从善如流,沪升银行的开幕仪式也跟着道场祝贺,送的是一面锦旗。 跟着其他人一起在人群中左顾右盼,脸上是笑意盈盈,可这心里全是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这么一来,上海人有了自己的银行,而且是这样的规模,丝毫不逊色安邦银行,谁还稀罕舍近求远的去别家存钱啊。 原来上海商会的所有会长也是大开眼界,更是没有想到林承也会是沪升银行的董事之一,一个个的都无奈叹息,早知道就应该听林承的,让他去给融资,这样拿到的都是沪升银行的原始股。 好在林承倒也是不忘本的人,有好处大家一起分,于是商会的会长股东们都可以低于百分之多少的价格购入沪升银行的股票,年息分红自然也是有照顾的。 另外就是对于慈善事业的大力扶持,济民会头一个受益,一时之间连着民众也跟风支持。名利双收,自然是皆大欢喜。 齐昱没有出席沪升银行的开业典礼,自然也是知道一定会成功的。苏家,白家,林家,还有隐藏之中的沪军齐家,一起注资怎么可能失败。 飞机上他拥着熟睡的苏郡格,看着窗外的云起云落,难得有这样的时刻,就让他们忙去吧。 贰肆零·七里滩雨笠烟蓑 http://.biquxs.info/ 一切已成定局,章言致把赵衡辉给招了回来,正在处理他的各种问题,就听到了沪升银行成立的消息,好一个调虎离山。关键还是借的自己的手,办了自己的人。齐昱,你真够狠的! 章言致一个文件袋子就摔在赵衡辉的脸上,脸颊上登时就是一个鲜红印记,反正都已经给拎回来,那还客气什么,新仇旧账一并算了吧。 “我从来都是以为你办事周全,你到真是周全,不是养着个男盗女娼就是中饱私囊,倒是真有能耐啊,你让你那个洋岳父到底从我这手里抠走了多少油水!你说!” “司令,我哪里敢啊!这都是齐昱指使别人对我的诬陷啊,您看看现在的局势,要不是他用的离间计,上海的那些商会早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章言致听着赵衡辉的解释,他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失败,老天爷何以如此照顾齐昱,让他既得到了苏郡格的人又得到了她的心。 虽然北平这边坐镇的是自己,可是眼望着上海那边的局势,他收不到手里,总就觉得寝食难安。 北京上海,一北一南,这样的对立局势,才是心头一大患。 “那么你准备怎么弥补?”章言致想着这样的事情,这样的非常时候,对赵衡辉的最好态度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现在还是有用的。 弥补?赵衡辉琢磨着这两个字,鬼知道怎么弥补,他也没有打算弥补,难道让他把已经吃进嘴里的给吐出来吗?岂不知他有个外号就做玉面貔貅啊。 但是怎么样还要让章言致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不让他对自己动杀心,保住自己在东北军中的地位,在没有找到下家之前还是很重要的。 冥思苦想了半天,赵衡辉各种紧张中又带着忐忑,而后认真的给章言致回话,“司令,当务之急是咱们不能就这么由着齐昱在上海的过得风生水起,我记得原来的皖鄂两军就曾经联手,不过后来因为北洋军与沪军联姻了,还有山东的韩华喜从中作梗这才让沪军有了喘息的机会。我觉得咱们要是利用一下着其中的关系,是不是就能将齐昱一军。特别是那个宋建章,他对齐昱最是恨之入骨。” 章言致点了点头,“给宋建章什么好处,他才能为我所用?” “他这个人,贪财好色,唯利是图,最是好办了。” “但是这次你就不要出面了,毕竟你在上海的所作所为已经是众所周知,这件事我不想太多人知道与我东北军有瓜葛。” 赵衡辉垂了眸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貌似是全然听从章言致的安排。实则心里,早就暗骂,真是兔死狗烹,自己鞍前马后的一顿忙活,最后还是做了东北军的弃卒。 如果这次联系宋建章还能用到自己,借这个机会,打着宋建章的旗号,自己本可以再捞上一把的,现在用不到自己,这个机会拱手让人了,他赵衡辉岂是替他人做嫁衣的大善人?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赵衡辉自然会另做打算。 安楚宏不是说过日本领事想把日本株式会社的那些钱都存到安邦银行吗?这不是最好的机会? 德国那边在青岛的势力已经全都交给了日本人,高低立见,更何况,日本离着中国更近,这样的生意往来自然最是方便,自己此时不掺和一脚,更待何时? 安楚宏对日本人的生意有些漫不经心,自己可要把握机会。这头一件事就是跟驻京的日本领事联络上,那个山本也跟北洋军和沪军有过芥蒂,有着共同的敌人存在那么就可以称之为同盟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的道理他也是明白,于是赵衡辉翻箱倒柜的找到压箱底的宝贝,一幅八大山人朱耷的《鹭石图》,深深呼了一口气,他可不愿就这么轻易送人,毕竟自己连个狼尾巴还没有瞅见呢. 就在潘家园寻了个专做赝品的画师,照着这幅画临摹了一副。反正他一个日本人,懂得什么八大山人,懂得什么泼墨留白…… 至于hanna那边,他也早就想好了,这个洋妞也没什么用处,干脆就让她跟着她那个洋帮办的爹一起回他们的德国卖啤酒去算了。洋鬼子说话都是直接,没那么多心眼,直话直说到是来的容易。 还有个宁漫心,更是好解决,直接就拿着她不守妇道的事情给休了就得了,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留着不过就是糟蹋粮食。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安家兄弟回来,一切从长计议,赵衡辉觉得,安楚宏还是不会就这样的放弃自己的,只要他还在与东北军合作。而且这种合作起码会一直还持续到币制改革的结束,甚至还会更长。 眼下要留心的就是,着突然冒出来的沪升银行到底是谁的鬼斧神工,自己一时失察竟然被人钻了空子。虽然摆明了总经理是姓白的,但是赵衡辉早就调查过白家的能力压根没有这样的本事成立银行。 再者就是银行的顾问,用的都是沪军财政上的明央吾,董事有帮派,有政府,这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原本了解过,沪军与上海的帮派之间并不是那么太平,但是竟然可以到精诚合作的地步也是叫人大跌眼镜。 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赵衡辉当然不会知道这里面苏郡格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他依着自己的想法自然就是利益当先,谁人不会委曲求全,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和钱权过不去的。 当今乱世,也未有钱权才是正道,也是存活下去的最大依靠。 阳光渐渐露出端倪,却没有丝毫温暖的气息,北京的冬天依旧冷着,温度太低,雪化不了,就被冻得更结实,踩上去咯咯吱吱的作响,那种响声就好像是岁月留痕的声音,刺耳,也惊心。 一样是冬天的寒冷,一样是白色的雪花,只是美国的雪更大,苏郡格窝在炭火旺盛的壁炉前面,心中一片空白,从上海换到美国,地方换了,心境却仍旧还停留在那个时候,从未离开过,是美国也好,是上海也罢,还不都一样。 贰肆壹·灯下姿姿观觑了 http://.biquxs.info/ 好容易熬过了飞机上的漫长航行,苏郡格也算是挺过来了。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弱不禁风了,原来在承德的时候,自己大热天的不也照旧跟着行军打仗吗? 到底女人就是女人,还是脆弱,一怀了孩子就变得娇贵了起来。 大雪天的本来想去看看林嫣但是又怕路滑,白琳说什么都不让,也就只好作罢了。听说再过几天,父亲和傅含秋就要到美国了,那个时候兴许自己也会觉得好过点。 齐昱把自己送了过来,又抓紧回去,这时间是一刻也耽搁不得。苏郡格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沪升银行才刚刚开业,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人来坐镇的。白举巽是个新人,就怕那些老顾问总不能把他放眼里,能镇得住这些人的也就齐昱了。 明窗净几,看着外面的大雪纷飞,苏郡格那种错觉就好像还没有离开故土一样,要不是偶尔有一个高鼻梁,蓝眼睛的瘦高管家艾伯特总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来给送蔬菜肉品,还有一个皮肤深咖色,体形肥胖壮硕叫芭芭拉的女佣总是裹成了棉熊的样子,成天在院子里面扫雪,铲雪,苏郡格真的觉得这里和在仙桥镇没有什么区别。 云嫂,夏小翠和白琳都跟自己一样讲的是中文,说是过几天再给找个会伺候生产和月子的老妈子,毕竟在这里不同于在中国,这里的女人不坐月子,更不能去医院的。 她犹如一只病怏怏的金丝雀,不过就是从一个小点的笼子换到了一个更大的笼子。 早些年,自己就盼着也能像安楚辰和林嫣那样也可以出国留洋,这会儿,真得身在国外了,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那双手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似是无意的抚在小腹上,她也只好释然,自己来这里是来养胎待产的,最好每天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都给扔出去,孕妇就应该过得简单些。 顺手拿过来那本莎翁的《十四行诗》,里面的诗句算的多么的美好,但是这样无聊又无趣的日子里,随意的翻看一下,也算是打发时光了。 要不然自己除了吃就是睡,还能怎么样? “郡格啊,今天想吃什么?云嫂说该准备饭菜了。”白琳又来问了。 “都好,我也吃不多啊。”苏郡格如实回答。 “你现在怀着身子,不为自己也为孩子啊,多吃点才能好生养,更何况还是双胞胎呢。炖一条鱼吧,鲑鱼行不行?挺新鲜的。”白琳干脆替她做主。 苏郡格微笑点头,她好容易挨过了初期的反应,虽然现在不吐了,可是胃口总是欠佳,但是白琳说的对,多吃点为了孩子也是好的。 白琳转身出去,交代了云嫂做饭的事,然后又让夏小翠给后院的许惠冉说中午几点吃饭。 许惠冉这母女俩也跟着来了美国,说是到这边看看是不是有合适的药物可以治疗齐晓的病,顺便也能更好的克制许惠冉的大烟瘾。 留了邱珍和齐眉,还有齐云茹那娘三也都留在了上海。 这样的安排,虽然算不上特别妥当,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关于齐晓的事情,苏郡格其实一直心存愧疚,她甚至有段时间压根就不愿意面对许惠冉和齐晓,看着齐晓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有的时候痴痴傻傻,有的时候狂躁暴力,这一切似乎都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她的一辈子就这样毁在了藤原慕武的手里,苏郡格虽然亲手杀了他,但是她说不上来这到底算不算是一种报仇,她总觉得这样的报复实在是有些太晚了。 如果没有那场《桃花扇》,没有那场《哀江南》也许就不会有任何事情的发生,不堪回首,不忍回首,不敢回首…… 多少回,她梦到冷韵戎,梦到方菱花,满脸是血,全身**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嘴唇边是一丝似是而非的笑,就那么冷冷的看着自己,梦醒时分,满脸泪痕,苏郡格曾经不止一次的责怪自己的擅作主张。 齐昱说一切都是巧合而已,与她无关,可是,话虽然这样说,谁又能忍心看着齐晓这个样子? “不许这样,不许让自己过的不好,齐晓已经这样了,没有人想这样,如果你把自己熬垮了,我会心疼,就算是为了我,能不能不要总是让自己纠结在这件事里没完没了?” 齐昱认真非常的看着苏郡格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真真切切,他的眼神里那种对于苏郡格的心疼和怜惜,也让她实在是不能为难彼此。 最近自己也确实多愁善感了些,精神上萎靡不振,确实让人觉得难受,身子一天比一天犯懒,这也不是办法。过几天父亲就要到了,要是看着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也要难过? 苏郡格从脚尖看到自己的胸前,每天起来都是这一身的睡衣睡袍,就连拖鞋也都是从早上穿到晚上,实在是太没有形象了。以后的日子就算是每天只抱着书度日,也不能就这样下去了,纵然是个孕妇也要梳理整齐,精神焕发吧。 白琳看着她坐在梳妆台前一阵的整理,就问,这是要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就整理整理,最近过的实在是太邋遢了,人也没有精神,我帮帮忙也干点什么吧,实在是懒得叫人受不了了。”苏郡格带着央求的意味。 “你现在怀着孕呢,干什么活啊,就应该休息着,要不然累着了可怎么好呢?有我跟云嫂就行了,用不着你的。”白琳当然是一万个不答应,这回的话也说的有点强硬了。 “那我就跟着扯扯棉花,毕竟我也是孩子的妈妈,分担一点应该的。”苏郡格毫不犹豫的就坐在了桌子旁边,动手去收拾那些细碎的棉花球。 白琳无奈的叹了一口,看她那个样子也确实是闲的整个人都要长毛了,索性由着她去吧,只是扯扯棉花,不动针线和刀剪就行了。 “齐晓的医生找好了吗?”苏郡格问。 “都说这样的病人不想接收,现在还在想着办法呢,人手不够,过几天还是要多几个人才好的。还有一件事,说给你,也就是咱们随便说说吧,你还记得那个男学生吧?”白琳一脸的愁云惨淡。 “上官卿浩?”苏郡格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他了。 “对啊,他呀,现在和季娇丽好上了。唉,原来的时候以为他是齐晓的男朋友呢,谁知道……”白琳说不上来的气闷,手上的动作也就没有那么细致了。 “这么快啊?那个时候看着他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他会对齐晓忠贞不渝呢。”苏郡格有一下没一下扯着棉花碎。 “谁说我不是呢,这个季娇丽,实在是像极了她的爹娘,一点都不知道检点啊。可话分两头说,谁会要一个神经病啊,可怜了齐晓啊,好好地女孩子成了这个样子……” 白琳的话及早收住,她听齐昱说过这是苏郡格的心结,然后随意又找了一个别的事情岔开了话题。 贰肆贰·冲开万顷玻璃皱 http://.biquxs.info/ 眼看着年关将近,每年这样的时候对于中国人来说都是最要紧的,就算是身在国外的苏郡格他们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现在与齐昱他们分隔两地,那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觉,总是叫人挂心不已。 好在苏淳严和傅含秋已经赶到了美国,这一家子也算凑到一起了,逢年过节就算是又吉利又热闹了。 苏淳严一侧的脸颊上被炸药伤的严重,几个月来也的伤疤也没有消减,留下来狰狞的疤痕总让人看着触目惊心。好在只是人是没有大碍,性命保住了,比什么都强。 苏淳严说话时候嗓子里的声带也被损毁,原有的声音浑厚变得沙哑,就好像嘴里含着一堆沙子一样,不仅难听而且费劲。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但是精神还算是不错的,特别是见到了苏郡格,就算是不用强打精神也是自然而然的高兴,开心。 “你父亲这几天都跟孩子一样。”傅含秋在一边含泪解释。 “爸,还要告诉你,你就要当爷爷了。”苏郡格坐在对面握着苏淳严的手,泪水陡然滑落,这个喜讯不是第一次被提起,可是告诉苏淳严却是最让人兴奋和喜悦的。 苏淳严激动,握着苏郡格的手不停地颤抖,张了张嘴,却发布出来任何声音,那种哽咽看在苏郡格眼里实在是既无奈又期盼,然后接着告诉他:“大夫说是一对双胞胎,是两个孩子。” 拼了命的点头,苏淳严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来话,咿咿啊啊的表达自己的高兴,一只手紧紧攥住苏郡格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抹去眼角的泪花,唇边费力的忍住哭泣。 “是喜事,是喜事,该高兴的,不能哭啊。”傅含秋连忙给擦去泪水,拍着苏淳严的肩膀安慰他。 “该吃饭了,边吃边说吧。”白琳也拭去泪水,带着笑意,将话题转换。 推着苏淳严到了餐厅,放眼望去长桌上的饭菜清一色的都是传统中国菜式,清蒸鱼,糖醋小排,酒酿丸子…… 傅含秋拉着白琳的手,不住的给她说道谢的话,“真是劳你费心了,这样的地方也能安排的这么周到。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在法国那边只能是牛排,火腿,牛奶什么的,吃的人都长了口疮疖子,各种的上火。” “也真是难为你们怎么挨过来的,毕竟这国外啊,还不是咱们自己的地方,什么都不那么随便,我们在上海的时候从来不爱吃这些什么西餐,我更是一口都不占的,要是天天的牛排我非得生病不行了。这边啊,是专供的菜地,想吃什么咱们自己动手,再说了,云嫂也是你们的人,现在到这边来给我们做饭,也是托你们的福啊。”白琳喜笑颜开,并无半点生分。 “是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不说两家话,都坐下来吃吧。”苏郡格招呼在座的所有人。 回头又低头问白琳,要不要把许惠冉娘俩也叫过来,白琳摇了摇头,回答道:“就别来添乱了,齐晓那个样子实在是不合适出来见人的,我已经让人给送饭过去了。就算是叫她们来,许惠冉好面子也不肯来的,由着他们去吧。” 苏郡格点了点头,认同白琳的做法。说句不近人情,虽然苏郡格心里觉得齐晓可怜,落得这个下场实在是与自己脱不了关系,可是许惠冉作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咎由自取,而今齐庚泽早就不在了,齐家还能这样的照顾着她们也算是仁至义尽,要是狠了心不管不顾,许惠冉娘俩不饿死街头那就是老天爷开眼了。 人,总是一边矛盾着一边又不能停下犯错的脚步,一错再错,错上加错,最后也许就成了对呢? 不经历这么多,许惠冉可能永远也不会学乖,永远也不会珍惜难得安生的日子。 这顿饭吃的实在是特别的顺心顺意,苏郡格看着父亲用那只还能利落活动的手给自己加菜,忍不住泪总是模糊眼眸。而今的苏淳严,这样的残破不堪,谁还能想到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北洋军司令呢? 那个时候的呼风唤雨,那个时候的不可一世,那个时候的指点江山,一切的一切都归于平淡,而今一张桌子上能吃上一顿安生饭已经成了奢求。 曾经上海和平饭店两家人的定亲宴,那个时候傅含秋的目光总是斜下角的去看人,白琳多少也带着奉承与讨好,现在两个人相谈甚欢。 讨论着孩子的预产期,讨论着还需要准备那些孩子需要用的,讨论着苏郡格怀孕时候的各种反应……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云嫂接了电话就让白琳过去听。苏郡格当时没有注意到什么,知道白琳听了电话回来,神色里的那种凝重,引起诸位的注意,不过很快就被白琳给敷衍了过去,说是没事,就是雪大,路又给堵上了,苏郡格说想去看林嫣不那么方便,林嫣也身子不方便,姊妹两个想见面还是等等吧,开了春,林嫣也就该生了,到时候再聚也是可以的。 解释的周全,苏郡格当然不会任性,也就安心吃自己的饭,一时之间又恢复了刚才的气氛。 晚饭吃完了,苏郡格跟苏淳严一处聊天,白琳就找借口把傅含秋叫了过去,颇有些神秘的意味。 “这是怎么了?妹妹?”傅含秋比白琳大了那么一岁,叫她一声妹妹恰如其分。眼看着白琳把房门紧闭,那种神经紧绷的样子,傅含秋也跟着慌张不已,必然不是好事了。 “沪军和皖军开战了。”白琳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啊?”傅含秋被吓得,差点没有站稳,这样的一个非常时候,眼看还有三五天就要过年了,竟然才想起来去打仗? 齐昱怎么办?苏郡格怎么办?她还怀着孩子,这样的事情眼看着是纸包不住火的,才刚刚过了三个月,就有这样的消息传来,苏郡格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好啊! “咱们这个时候可是要沉住气,一定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就怕郡格知道啊。” “是啊,要不我说恰好你们来了,我能有个商量事情的人啊,我们家的那个三姨奶奶能顾好自己都是烧高香了,有你们在我这才安心些。” “妹妹,你不要着急,咱们先安稳了自己,要不然依着郡格的那个聪明劲,一眼就能看出来咱们不对劲了,到时候问起来我都怕咱们撑不住啊。” “是是是,嫂子说的对……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平时白琳也算是沉着冷静的,只是,这个时候上战场的是自己的儿子,她难免关心则乱。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终于就这样定了下来。 贰肆叁·笔头风月时时过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明眼看着白琳的故作镇定,谎话虽然编的也算圆满,但是那眼神里的各种忧虑仍旧是隐藏不住的,直到苏淳严睡了,苏郡格这才把云嫂叫到了身边,问她晚饭时候接的是哪里的电话。 “是邮电局的。”云嫂早就已经被白琳和傅含秋给叮嘱过了,说是邮电局的,再问就说是要给检修线路。 “知道了,你去睡吧。晚安。”苏郡格目光掠过云嫂的眼神,那种微微的闪躲,显然是内有隐情,如果是有邮电局的,有什么电报邮件,也不需要白琳接电话,是什么内容应该比较重要,白琳当着大家的面儿,不能直言。 苏郡格当然不会为难云嫂,直接让她走人了。 要瞒住自己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与齐昱有关,还是林嫣? 应该不会,如果和林嫣有关,后面的话题应该会绕开林嫣,那就一定是齐昱了,最近他好久没有写信给自己,没有给自己电报了,难道…… 想也不敢想,苏郡格安慰自己不要总是自己吓自己,毕竟那边沪升银行刚刚开业,要忙的事情很多,齐昱顾不过来是应该的。 既然他没有时间发电报,没有时间写信,那自己就主动一些吧。 台灯下,展开一张干净的白纸,苏郡格执笔坐下,可是却不知道该写点什么了,更不知道从何写起。 最后把玩着钢笔竟然冥思苦想的头疼,原来那个时候写都没有觉得这么困难呢!苏郡格自己都想笑话自己的无聊了。 好半天了,才落下几个字,“明煊,见字如晤……” 又觉得实在是过于平淡,官腔,形式,终究还是写不下去,心里莫名的空虚,还有些没着没落的慌乱。 今天大约也是太高兴了,怎么都停不下来这样的兴奋,躺在床上也好半天睡不着,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起身拿过笔来,给他写信。 “你有没有睡着?美国和上海是有时差的,你那边现在是不是白天?我也想睡觉,可是,睡不着,有些担心你,可是想着你应该比较忙吧。白举巽在银行忙的怎么样了?是不是一切顺利? 有好多话想问,一时间却不知道先问哪个了,你不许嫌烦。 父亲已经跟我们会合了,这样大家之间有个照应,他恢复的很好,不用担心。孩子都挺好的,现在还是不能感觉到他们,我也在想是男的还是女的,或者,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多好……” 满脸的微笑,浅浅的咬住笔杆,身为一个母亲对未来充满了各种美好的憧憬,想一句,写一句,不管什么语法豆句,不管什么遣词造句,她最直接的各种想法都这么真实的写在纸上,相信他能看得懂,他能明白自己的所有心思。 美国的暴雪,北京的中雪,上海的小雪,今年的冬天雨雪格外的多,气温格外的低,天气格外的阴沉。 白举巽此刻正在齐昱的会客厅焦急的等待,沪军的钱粮他们沪升银行亦是有份参与。现在开战,拼的也就是钱粮了。 齐昱把他找来,却怎么都抽不开身来见他,想着是商量让沪升银行里 提钱,毕竟要打仗了。 可是,白举巽也是为难,都知道前线打了起来,民众们纷纷到银行里兑换银元金条,再这样换下去,别说是沪升银行,就算是上海的所有银行票号都要空了。 出师不利,真乃大忌。几个董事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定下一个主意,齐昱这边催得又紧,没有办法白举巽只能亲自跑来给他解释,主要还想着靠着几分白琳的薄面,看看是不是能有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而这边齐昱正好也要找他,明央吾就和白举巽一起来了沪军军部。眼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员,那种严正以待的架势,只觉得自己是个闲杂人等。 “两位,少帅有请。”邵震亲自出来迎接。 “谢邵副官。” 两个人三两步并做一步,就往办公室里面赶。心里都在打鼓,到底该怎么给齐昱交代,这话该怎么说,真的是个问题。 看到齐昱的时候,他正埋首作战图之间,听到脚步声才抬眼看着白举巽和明央吾,表情倒是比想象中的轻松很多,应该也是知道这其中的艰难了。 “少帅。” “请坐。” 想过千言万语,可是一时之间却还是绊住了嘴,不知打从何说起,明央吾和白举巽同时变了结巴。 “我知道二位的意思,也明白这其中的艰难,不过,还是一句话,说什么都要撑过这个年关。”齐昱目光中的那种坚定,紧紧盯着这两位,要得就是一个回应,而且是肯定的回应。 “这……”明央吾跟了齐家三代人,自然是多少要熟悉很多,在齐昱的面前说话也是有些分量的,他都犹豫着,更何况是白举巽。 “有什么问题?” “现在确实提不出那么多钱来,如果不先紧着民众兑换,恐怕上海城内里就要乱,这样少帅就要腹背受敌了。一面大跟皖军作战,一面还要担心着城内的经济,实在是不妥啊。” 明央吾的话确实分析到位,齐昱一阵沉默,端起咖啡来,咂摸了一口,眼神迷离,透露出来的算计,叫人琢磨不定。 “其他几个董事的意思也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甚至有人要撤资。” 撤资? 齐昱冷笑,这三家里最想撤资的应该就是林承了,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真是有恰当好处。 “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要不然就是发行债券,我和明老先生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比较稳妥。” 发行债券,说白了就感觉是沪军没有这个钱去打仗一样,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加让民众们变得人心惶惶? 其实宋建章也算不得什么人物,不过就是脑子一热,也不知道是谁许了他什么好处了,就又跟着别人当枪使了。 好在饶印刚不是个草包,而且早就受够宋建章的没脑子,再加上这回齐昱的政策远交近攻,一看出来宋建章要找麻烦,齐昱就先一步与饶印刚结盟,互不侵犯即可。 以前就吃过宋建章的亏,谁都不傻,饶印刚在宋建章和齐昱之间当然选择有脑子的那个。 齐昱觉得最困难的不是这个仗怎么打,而是,年关就在眼前,整个上海该怎么稳定。最关键的还是,沪升银行初初建立就要面对这样大的挑战,着实叫人捏了一把汗啊。 贰肆肆·嵯峨峰顶移家住 http://.biquxs.info/ 农历腊月二十八,天寒地冻的叫人伸不出手来,只是这会儿谁都没有闲心去管什么冷不冷,有空就摸摸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扛着。 城外五十里处,有一人多高的战壕已经挖好,小雪飘飞,冰渣子扑在脸上,小刀剥皮一样的疼痛,可是为了活动方便也不能穿的太多,打仗的时候行动迅速,打不过了逃跑也能快些。 齐昱亲自督战,望远镜里皖军的攻势建立的倒是章法不错,这个宋建章显然是有高人指点了,要不然怎么有胆子跟自己单打独斗了? 听闻是东北军在背后给宋建章撑腰,看来传言非虚。所幸,跟东北军和皖军都打过交道,也不会两眼一抹黑的与他硬碰硬,兵不血刃的机会没有了,那么以少胜多的可能还是存在的。 关于这次会战的借口,竟然还是把旧账翻了出来,宋建章说是齐昱占了他的地盘,一定要血债血还,搞得不共戴天一样。深夜派了一个营突袭沪军西北防线,抢了十门大炮,缴获重型武器不计其数,此等强盗般的行径,简直叫齐昱气不打一处来。 欺负人欺负到家了,别说齐昱不是什么好脾气,就算是脾气不错的,也没有谁能受得了这份气。那都是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谁也别想多占半分。 当夜,齐昱就把所有将领从被窝里给揪了出来。凌晨初至,一场反击战就此展开,这一仗时间并不很长,打退了皖军,沪军没有乘胜追击。 齐昱怒不可遏,他才不会跟宋建章这样你来我去的小打小闹,他的目的是一举收归了皖系,让他从此之后不要跟个小丑一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蹦跶。 所以要准备一场大战,畅快淋漓才叫痛快,而且这场仗不仅仅是收归皖系,更重要的是让章言致也知道,他齐昱不是没有本事坐镇北平,而是,自己懒得跟他计较。更主要的是,也让章言致知难而退,不要没事干就到上海来找自己的麻烦。 但是就这么简单一打,似乎真的有点太掉价,更何况还是跟宋建章这种货色。 齐昱知道,明里是宋建章,这暗里其实就是跟章言致的较量。每次都让他这么牵着鼻子走,真是过于被动。 他章言致能玩阴的,自己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那更是天经地义。据说,赵衡辉已然让章言致给赶了出来,这不恰好就是个机会吗? 还有在北京那边的大总统徐泰听说也是慢慢的对他颇有微词,跟原来与苏淳严北洋军那时候的相辅相承简直有天壤之别。也就是说,其实章言致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好过啊! “邵震,再过半个小时发起总攻,让严凯英和李正雄的炮团给往死里轰,轰他们没有反手的余地,一定是有去无回!”齐昱的死命令 铿锵有力。 “是,少帅!”邵震一个军礼,也跟着回应的毫不含糊。 李正雄是个打仗的能人,自从承德战役以后,他养好了伤就跟着来了沪军。齐昱知道他的能耐,毫不吝惜直接就给了个炮团的副团长,这小子自然不负众望,每次打仗都是冲锋陷阵,为人也踏实稳重,虽然不是炮团的老人,但是,全团上下一致都很服气,也跟团长严凯英特别投机。 炮团早就成了沪军的骨干力量,每每发起总攻,总不会给沪军丢脸。炮弹总是能百发百中,绝无浪费。 这边跟宋建章打的热火朝天,那边还要把上海的经济给调整稳定。 齐昱没有用发行债券的方式,他找到了荀海儒,让他这个学院派经济系的教授给出谋划策。 荀海儒的意见是,发行债券固然可行,但是就怕这样的时局老百姓不会买账,不如这个时候对股市进行调整,另外就是利用一下东北军的币制改革,将散户兑换化整为零,这样也防止了上海那些票号的亏本倒闭。 东北军也是想着将贵金属收归中央,可是推行的时候利用的是安邦银行的股票上涨,然而很多大户并不怎么愿意投资,就算是安楚宏亲赴上海,给上海商会施加压力也没有得逞。 那倒是不如,这个时候沪升银行主动放低身段,出售部分原始股份,另外兑换的业务从小额换为大额兑换,同时出台各种安抚政策,降低物价,稳定金银价格,这样一来上海自然不会乱了。 白举巽和明央吾跟着一起又把政策完善了些,而且又托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出来投资沪升银行的股份。登时,上海滩那些紧张的都要跳出嘴巴的心脏们就都安生的放回了肚子里。 沪升银行颇为完美的抵抗住了这次考验。 然而齐昱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白举巽已经把事情说给了白琳,之前的时候苏家的资金只到位了百分之三十,为的就是关键时候把苏家的地位提升回来。 美国这边,白琳虽然没有给苏郡格透露沪皖开战的事情,但是她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所有的资金注入沪升银行,只不过还等着最恰当的时机,到时候为苏家正名就全靠它了。 “是不是上海那边出什么事了?”苏郡格头一回这么看着白琳,神色凝重,目光如炬,就是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确实是出了点事,不过就是沪升银行的周转问题。我本来想着你父亲的伤病没有痊愈,留着钱还是先顾着你父亲要紧,可是这会儿到了年关,沪升银行兑换周转不灵,所以才有把你的那些资金都放了进去。”白琳还是避重就轻的描述了一番,顾虑她在孕期,不能过度操心。 “那就好,我还是担心齐昱。”苏郡格无奈,还是不问了。 “他又不是小孩了,一个大男人在上海那么好的地方不愁吃不愁穿,家里有管家和佣人,军部有邵震,还有那么多的下属,有什么好担心的啊……”白琳不自然的口气,对自己的儿子那一百个,一千个的放心不过就是为了宽慰苏郡格,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你,操心操心自己吧,怀着孕就不要给自己添心事了,听话啊!” 话一说完,白琳抓紧走人,想想傅含秋说过的话,想瞒过苏郡格这样的人,真是不容易。 贰肆伍·故人曾唤我归来 http://.biquxs.info/ 对于沪皖开战和沪升银行的事情,林承的看法简单,随你们闹去打去,随你们左右不过就是军阀混战,狗咬狗罢了。 谁赢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捞。不过,齐昱这一忙,他就有了空档,现在是一点都不用顾忌被查,被封了。 肖存钦去了美国,齐昱忙着打仗,他趁机大赚一笔。 只是,突然想到苏郡格,也不知道她在美国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那天去济民会,看到一个孕妇临盆,却难产大出血,林承二话不说立马把所需的医疗资源一概无偿捐赠,这样的举动,唯一能说通的也就是他的心里想着苏郡格,还有林嫣。 她在大洋彼岸,一样怀着孩子,她说了自己是他的妹妹,那就跟林嫣是一样的。 哑然失笑的是,为何最难缠的两个人却成了自己的妹夫? 肖存钦也就罢了,齐昱?他可认这个妹夫! 是该去看看她了,听说安楚辰就已经踏上了去美国的旅途,他都能去的,自己为什么不能去,那里有他的妹妹。 林承从嘴里捏出来烟蒂,扔在地上,香烟的火星在白雪里熄灭的迅速非常…… 美国,暴雪已经停了,不过还有细小的碎冰渣子随着寒风抽打在低头赶路人的脸上。 云嫂赶紧的给肖存钦开了门,拿着掸子掸去他身上的浮雪,然后端着热茶给送到手上。 “肖先生好,大小姐在书房等您呢。” “好。” 肖存钦没来得及把身上暖透,搓着手就跟云嫂一起进了书房,一进门就感到暖气扑面而来,壁炉里火光熊熊,整间房子里都是摆满了书本的书架,全都笼罩一种浓浓的书香里,空间拥挤,温度上升自然就比在外面的大厅那可是强多了。 苏郡格是一件深灰色的洋装,搭配一条及踝的褐色厚毛呢长裙,脚上是一双拖鞋。 所有的头发拢在脑后,简单的一个手帕系住,火光照应她的脸颊,有种相映成趣的美感。苏郡格与林嫣的性格大相径庭,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她过于老成持重,失了年轻人的活泼开朗,再加上平时笑意不多,总是有张冷冰冰的脸。 时隔几个月再次见面,倒是觉得她比之前显得温柔随和了不少,人就亲切多了。 “肖警长请坐吧,外面那么冷,雪那么大还让你亲自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苏郡格的话格外的客气,这种客气并非故意,而确实是一种关系上的规律。 在肖存钦看来却有种生疏,她对自己一直是官称,还带着头衔,就算跟林嫣玩的再亲密,也对自己有点毕恭毕敬的感觉,年纪相当,其实是不必要的。 大约,是因为他在她和齐昱的婚礼上先用法语调侃了几句,实在有点伤自尊?当时他说的是,你小子可以啊,是怎么坑蒙拐骗哄到手的?有没有先抱了孩子回来啊?…… 反正他们这群人一起就是没正经,玩笑过了火,谁也不会计较,可是谁想着这个苏郡格竟然听得懂法语!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苏郡格对于肖存钦的尊重,他那个时候是租界的警务署长,对于走私军火贩毒的查处相当严格,要不然齐昱也不会这么省心。 人与人之间,有的时候缺的就是解释,有的时候也不能总是解释,这才是该有的关系与矛盾,要不然何来故事? 肖存钦微微一下,欠身坐在沙发上,回应苏郡格:“少夫人不用这么见外,异国他乡,咱们是最近的关系了。” 苏郡格点头认同,先问了问了林嫣的情况,得到了安心的答案这才张口聊别的内容。 其实肖存钦明白的很,让他来,不过就是因为齐昱。他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再过了年他还准备回一趟上海,把一些匆忙赶来美国还没来得及交代的事情给了结一下。 “这是信,还有这个是送给林嫣的,上好的阿胶,在中国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在美国实在难找,你就算是回了国,也不至于跑一趟山东,再放就不好了,你拿着给林嫣。我还早着呢,用不着。” 然后又递给肖存钦一本书,是一本圣经,这才是最大的关键,能托付的人只有他。 “苏家的所有资本都已经注入沪升银行,但是,我们总要有退路,我真怕我父亲的事情重演,所以这里面的东西,你一定要亲手交给齐昱,他会明白的。”苏郡格把圣经打开,里面被挖空的地方是一把钥匙,看不出来什么非比寻常,不过就是有点上锈。 肖存钦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重要性,苏郡格的郑重之托,显然是把自己今后的幸福,甚至是身家性命都给了肖存钦。 他没有问,也不用问,点了点头,收拾了所有的东西,就此告辞。 两家其实住的并不太远,都是华人街区,不过雪天路滑,想走动也都不太方便。 今天是年三十,苏郡格连留着肖存钦吃饭的客气话都不用说,就算说了那也是虚情假意。 这个时候,谁不盼着全家团圆,去年是在上海,初入齐家,不能与父亲团圆,今年身在美国,又不能与齐昱团圆。 苏子等在中秋节问天,何事偏向别时圆? 苏郡格自嘲,今年美国的风大雪大,而且,恰是月底,不用望月了,用不着那么多的感慨。更的时候人要宽慰自己,应该记得,去年的除夕是和齐昱一起过的,今年的除夕是个父亲一起过的,这样想来自然也就是幸运的。 天下都是乱局,自己没有忍饥挨饿,没有挨冻受穷,比着流浪他乡的人,已经是身在福中,那旧不能不知福了。 云嫂忙了一整天,家里的年夜饭都交到了她的手中,就算是有那几个用人帮衬着了,可是到底这还是中国人最传统,最明白,最地道的节日,管家艾伯特和芭拉拉都是好奇的张大眼睛看着云嫂煎炒焖炸炖,一点都帮不上忙。 白琳和傅含秋也不过就是跟着摘摘菜,递递炊具,顺便聊聊天解解乏,云嫂脾气向来很好,再怎么累,也是任劳任怨的把所有菜式一并忙活。 肖存钦上午走的,等他再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四点了,虽然慢慢的已经开始天色渐长,但是,外面雪住风未息,也就觉得时间过的挺快,眼看着就要吃下午饭了。 “姐姐……” 林嫣的声音陡然响起,是肖存钦找了轮椅推着她来。苏郡格惊喜的转身,看到林嫣裹着厚厚的毯子,身前那个突兀的肚子实在是叫人一阵眼角发热、 “你怎么来了?”苏郡格迎上去问。 “想你,我在家里实在闷不下去了,存钦走了三个街区,一步一滑的才把我给推了过来。”林嫣都要做母亲的人了,却还是那么的任性可爱,嘟着嘴,跟苏郡格撒娇。 “我父母也跟着过来,今晚的年夜饭要给你们添麻烦了。”肖存钦颇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不自禁的说出了口。 这样的时候,不管身在何方,只要都是故土之人,他乡相遇,又是大年夜,那种感情不言而喻。 突然,苏郡格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的眼花,肖存钦接着解释,“林家也都一并从中国过来了。” 贰肆陆·银烛歌成富贵词 http://.biquxs.info/ 有这么多的客人突然来到,云嫂这边刚刚忙完,那边又来了活,一下子就觉得眼前发懵,不由得皱了眉头。 细数了一下来人的数量,整整七个人,可以凑一桌了,这…… 苏郡格出来看着这满屋子的老老少少,也觉得有点眼晕。 好在大家都是异乡客,也都是为了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才来到美国,大家虽然处境,身份,都不一样,但是有共同的话题。 大年三十,有这样的其乐融融还是很应景的。 只是看着云嫂的为难,苏郡格也觉得她实在是辛苦。 “我来!”林承挽了袖子,系上围裙,把自己刚刚从上海带来的那些农家腊肉,金华火腿,绍兴黄酒,南京板鸭……各式各样的美食,成品的,半成品的都一一放在了厨房里。 他们到底心里有数,也不是只扛着嘴来吃的,云嫂这个时候才喜笑颜开,再加上林承的一句,我来,更是锦上添花的作用。 苏郡格大感意外,林承会做饭?真有点喜闻乐见的意思,她自然好奇,往厨房的边上让了让,不想引人注意就怕有人把她撵走。 “尝尝我哥的手艺吧,绝对好吃!”林嫣挺着大肚子在一旁拿着葡萄干解馋。 “你怎么也跑过来?不怕累着?”苏郡格伸手就给紧了紧林嫣的披风。 林嫣却说:“越是要生了,越是要活动活动,这样到时候生的顺利。”转头就调皮的往肖存钦嘴里塞了一个葡萄干,“你说对吧?” 看着林嫣给肖存钦撒娇,苏郡格一边替他们甜蜜,一边替自己感喟,齐昱不在身边,她连个撒娇的人都没有,可是就算他在身边,自己也没有撒过娇吧。 性子使然,又能怪的了谁呢? 林承那边忙的热火朝天,云嫂看的有点傻眼,不一会儿先做好的就是一尾松鼠桂鱼,浇上调好的酱汁,吱吱一叫,真的活像一只松鼠一般,且有浓浓的松香味,扑面而来。 接一下来就是什么白切鸡,甚至还有一道水煮肉片。 林承这人办事历来干脆,就算是七八个菜齐活了,也没怎么见厨房里一片狼藉,依旧有条不紊的,让人赏心悦目。 云嫂忍不住夸奖:“还是林堂主厉害,真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然后忙不迭的帮着把菜端上了桌子。 乔隽瑾还是那谨小慎微的拿捏样子,跟在云嫂后面也帮忙端菜,倒是没有什么堂主夫人的架子,也算是另一种难得。 年夜饭全都上了桌,再加上带来的川酒,果然是整整齐齐,地地道道的年夜饭了。 “哎呀,这个水煮肉片也太辣了,我可吃不下去,给你。”林嫣赶紧把筷子上的肉片放进了肖存钦的碗里,忙着去喝一旁的甜牛奶。 “你怎么胡乱吃啊。”肖存钦立马给她擦擦嘴角。 苏郡格这个时候也准备尝尝水煮肉片,筷子上的百叶已经放在了嘴边上,这一看林嫣的反应,她怀着孕,自己也怀着孕,估计都不怎么喜欢辣,可是那里面的辣椒花生碎实在是太诱人了,香气四溢,没忍住啊。 又看着旁边的乔隽瑾毫不犹豫的咽了下去,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危险系数吧。于是张嘴就咬住了百叶一半,咽了下去,突然的那股子辣劲横冲直撞,就像是一匹野马到处乱闯,忍不住了只好牙齿切断剩下的,又用筷子夹回了餐盘里。 “乱吃什么!”林承已经把橙汁给端了过来。 “谢谢。”苏郡格的眼睛不自觉的看了一下乔隽瑾。 “苏小姐,我母亲是四川人,所以我能吃辣的。”乔隽瑾解释。 苏郡格这才恍然大悟,刚刚被辣的实在是有点过头了,到现在都不怎么能适应,眼泪鼻涕一大把,怎么忍都忍不住,手绢擦了半天才免去尴尬。 林承冷笑一下,对于苏郡格的失态出奇的感兴趣,虽然他应对的也是非常体贴关怀从未改变过,不过这会儿他俨然更多的是看笑话。 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给她递了一杯又一杯的白水,好半天才回复了原样,要不是看在那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林承估计早就要当场笑趴下了。 苏郡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林承的筷子已经伸到了自己食盘里剩下的那点百叶早就进了他的嘴里。 惊异的同时,赶紧扫视整间大厅,幸好是分了两张桌子,要不然长辈那边都没法解释。 又看了看乔隽瑾,她就熟视无睹的吃自己的饭菜,显然刚刚林承的举动丝毫没有任何影响。 就连林嫣和肖存钦也觉得无伤大雅,照旧吃自己的饭菜,照旧腻味的呴死人。 恶狠狠的剜了林承一眼,提示他行为检点些,苏郡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不由得责怪齐昱,为什么不在,更是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坐在林承林嫣兄妹俩的中间。 这两家人摆明了对自己左右夹击,自己的孤军奋战的实在痛苦。 “吃这个。”林承的一块清蒸鱼给夹过来。 “谢谢,不知道你这么会做饭呢。”换个话题这才是正解,苏郡格戳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肉放进嘴里,那种入口即化的感觉确实得夸林承几句。 “当年我爹嫌弃我顽劣不堪,给赶出来的时候,我为了填饱肚皮,在一品居当了三个月的帮厨,顺便偷师。”林承说的非常轻松,内里的辛苦非常也只能由当年十一二岁的他自己体会了。 “既然是顽劣不堪,那就确实该罚。”苏郡格回击的很是彻底,终于逮到了机会反唇相讥当然利用得当。 林嫣笑的前仰后合,肖存钦有心跟着玩笑,但怎么说也是大舅子,自然给些面子,只是安抚林嫣,慢着些别呛着。 林承对苏郡格如此作为,实在是无可奈何但也得挣回自己的面子,便道:“人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苏郡格你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了?清蒸鱼还没有咽下去呢,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数落我了?!” “这清蒸鱼是云嫂做的,我没吃你做的,所以用不着感恩戴德。”苏郡格眉毛一挑,唇边全是顽皮笑意。 两个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想让,跟小孩一样的拌嘴。 唯有乔隽瑾是个局外人,她不声不响的吃自己的饭,听到这四个人的欢声笑语也随着一起笑出声来,也算是难得了。 苏郡格当然也会照顾到她的心情,时不时的让着乔隽瑾吃菜,问她在美国待的好不好。 这样的饭局,聚在一起的虽然不是至亲至,但也是和和美美,欢聚一堂,异国他乡有这样的年夜饭真是可以心满意足了。 贰肆柒·烂柯时树老无花 http://.biquxs.info/ 同样是大年夜,不管是大洋的彼岸还是大洋的此岸,是中国人就有共同的一个习俗。 齐昱的大年夜不准备回去齐府了,前线的将士们在这里,他就在这里.再说了,回去做什么?苏郡格又不在,白琳也不在。 面对着邱珍和齐眉,还有齐云茹那三个,还不如跟自己的弟兄们一起过着舒坦,不过就是地方没有那么的舒坦,夜深更显得气温低,就在这营地里,大有幕天席地的意思,倒也合适疏阔男儿的心性。 众将士们看到少帅大年夜也能亲临前线一起度过,一个个都精神百倍的,跟齐昱一一握手的时候也都跟上了发条一样,很是激动。这么多年给沪军卖命,头一回跟核心人物如此接近,那心中的各种感情自然都是可以理解的。 齐昱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在营地里过年,那个时候父亲还在,说什么都轮不上他这个独子,世易时移,现在自己的心里颇有感慨,些许的凄苦,些许的谩骂,些许的欣慰,些许的潦倒…… 好歹慰问了一圈,人最后还是坐在帐篷里面的,多少都能挡挡风,比着还有些时刻都需要在战壕里遵守的战士们,这是高等待遇。 “妈的,打也不打,就这么耗着,老子的大年夜就这么泡汤了……” “宋建章这货,压根就没有这样的本事,没有金刚钻还揽上瓷器活了,这会儿,估计章言致早就把他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搂着小娘们一度春宵呢,管他的死活!” “哈哈哈……” 几个将领围着篝火取暖,顺便毫无顾忌的调侃一下宋建章解解气,倒也是觉得心情愉快多了,要不然这个时候谁不愿意躺在温柔乡里踏实过年啊。 齐昱听他们的玩笑,也跟着一起仰天大笑,毫无顾忌。 “少帅,饺子都准备好了。”邵震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满头大汗但是脸上却是万分的高兴。 “哟,还有饺子呢!” “还是少帅心疼咱们啊,看看对面那宋建章的兵,别说饺子,估计能喝上面汤都是造化了!” 一个个都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就想着看看这饺子是什么样的呢。 “不管是兵是将,每个人也就三十个饺子,不算多,纯猪肉馅的,吃饱了好过年!”齐昱也站起身来,微笑的看着大家给在座的解释,也顺便鼓舞了士气。 “多谢少帅了……” 感谢声此起彼伏,个个都觉得这年过的是值了,那些小兵就算是在家恐怕也够呛能吃上一顿水饺。 邵震笑道,“就是把炊事班的人给累坏了,宰了十二头猪,一卡车的面粉,哈哈,整整包了一天的水饺啊,听炊事班的人说,这手包水饺包的都要抽筋了,咱们这边吃的热闹,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水饺了。哈哈哈……” 大家都满堂笑声,这样的大年夜也就算是熬过去了。 不出意料的是,沪军这边果然是吃香的,喝辣的,一个大年夜,虽然过得也没有天时地利,却占了人和,只是单单这一个人和,就已经胜过所有。 “平日里都是你们,今天我替你们值夜,都回去吧。”齐昱看大家都吃完了饺子就开始撵人了,言辞一贯的波澜不惊的风格,音调却比平常更加低沉了,似乎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就这么劈头盖脸的压了下来。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一下就像是被人擒住了咽喉,登时没了声响,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然是不知所措了,这样的面面相觑持续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邵震给大家摆了摆手,知道齐昱说一不二的性子,也就纷纷不再言语悄无声息的退下,都上了车准备各自回家。 “你不回去?”察觉到身后的安静,齐昱转回了正在看地图的身子。 “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邵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要家没家,要人没人,自己吃饱全家不饿,过年对于他来说其实才是最难捱的。 “你呀,眼看就把自己给耽误了。”齐昱虚指了一下邵震,“我倒是有个事情给你说说,不过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就随便一听。” 邵震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唯有顺从点头。 “我那个二姨娘的的孩子——齐眉,怎么样?”齐昱的话直截了当。 “啊?”邵震不是傻子,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我……能配得上二小姐?……” “只要你想,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谁也不比谁少,谁也不比谁多,你嫌弃?”齐昱今天晚上是玩笑已经开习惯了,平时都很少见他在军部里对着下属有多少的笑脸的。 “不敢!”邵震赶紧垂首立正,认错的态度恭敬。 “好了,我也就是说说,不想失去了你这个人才,齐眉是个稳重的性子,不过就是有些胆小,慢热,你有空就想想,毕竟人大了,都是要考虑成家的,宜早不宜晚,明白么?”齐昱把话说的无比透彻。 “是,多谢少帅为属下考虑,属下会认真想的。怕二小姐会不同意,我人,爹娘都死得早,连个像样的亲戚都拾掇不全,别嫌弃我就好了。”邵震跟齐昱也不需要太多的客套话,要是成了,以后那就是一家人,比着现在的关系会更近的。 “没有亲戚更是省心,要那么多亲戚干嘛?你看我这么多的亲戚,有什么好处?”齐昱的话里大有丧气之意,邵震那边还没有搭话,就听他又来了一句,“除了能给我添麻烦!” 邵震算是认同一般的跟着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话了,今晚上的惊喜来的有点太多也太快。 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怎么注意过二小姐的,不过就是那次在城隍庙里救过她,风急雨大,她单薄的如同娇花残蕊,在自己的怀里昏了过去,却还死死的攥住跟齐晓走散时候扯下来的,嘴里念念有词,也都是念着齐晓的名字。 这倒是挺打动邵震的,非常时候想到的还能是姊妹,是这样正好的齐眉另一种坚强与善良的表现,也正是恰好触动男人柔软心弦的时候。 齐昱披了厚厚的狐狸毛大氅出了帐篷,外面的温度其实和里面的相差无几,不过就是因为天高风大,所以心里就觉得更加宽快,舒畅,冷那是自然的,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地方,哪里不冷? 地上火光,天上星光,一样的辽阔,一样的静谧,齐昱极目远望,似乎再远一些就能看到大洋彼岸的那个身影,精致的五官,低头浅浅的一笑,双手抚摸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也在这样的一个大年夜时候同时想着自己。 “郡格……” 贰肆捌·钓台下风云庆会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看着林嫣强打精神还想跟自己意犹未尽的聊天,就怕她不爱惜自己,只有好言相劝,“咱们俩以后多的是话说呢,着什么急,你这月份大了,不能劳累,抓紧睡觉,乖啊!”然后给她掖好了被角,把肖存钦叫进来,自己就抱着暖炉回房间了。 简单洗漱一下,躺在床上斜依着,苏郡格手指揉在额角上,她这人其实是习惯静的,人一多就觉得吵嚷,虽然爱热闹却也觉得聒噪。 今天人有些多,晚上饭吃的时间也长,说的话也多就觉得疲累,坐的时间长腰背酸疼了些,也觉得头上就跟崩了根线绳一样,紧巴巴的难受。 这会儿终于安生下来了,就还觉得这脑勺周围跟飞了一群小蜜蜂似的,嗡嗡作响,揉了揉,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喜欢热闹却又受不了热闹,苏郡格也是烦恼透了自己这样的精神。 拿过纸笔,又到了还给齐昱写信的时候,今晚事情太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处写起了。 也不知道他在上海过得如何,每逢佳节倍思亲,就总不能免俗,苏郡格承认自己亦是俗人。 其实俗世红尘,免不去的俗,那就是人情味,有人情味,纵是累了些,也值得。 笔墨在细密的白纸上,沙沙作响,停停走走,记录下的都是无尽思念与牵挂,苏郡格想过齐昱有千万种过除夕的方式,甚至想着他会不会这一夜眠花宿柳,快活的不知归路,就是没想到他能前线职夜到天明…… 与齐昱一样没有舒坦大年夜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安楚辰。 他终于又任性了一把,独自一人来到了美国。在漫天风雪中,他躲在安家的别墅中,就这么隔着落地窗看着玻璃外面的雪花飘落,那种漫无目的,那种飘摇无助,像极了自己。 他舍弃了兄嫂,舍弃了安家,百般的矛盾,千般的纠结,其实到底是谁舍弃谁,应该是自己没有见面再跟着安楚宏祭拜安家的列祖列宗吧。 放不下苏郡格,他去过上海安家的苏公馆,去了仙桥镇的小院子,早就已经人去楼空,走遍了所有苏郡格待过的地方,安楚辰终于放弃,最后才知道她去了美国。 她怀了孕,是齐昱的孩子…… 怅然若失,但是也无可奈何,她对自己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感情,甚至一丝好感都没有,可为何自己就非要这么执着,执着的有些病态。 每次安楚辰都暗自下决心,一定忘掉苏郡格,一定不能再对她有什么想法,可是这心就是按耐不住的去想她。 跟着她一起来到了美国,本想着见她一面,可还是却步了,各种的情愫最后都成了他一醉方休的借口,他没胆量找她。 “二少爷,不能再喝了,伤身体啊。” 听着佣人的劝解,安楚辰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能麻痹的了自己的也只有酒精。 安楚辰酒品算得了上乘,他从来没有喝多过,从来没有借酒撒风过,他向来规规矩矩的让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了。 “现在我只有喝多了,喝醉了,才能睡的着啊,再来一瓶,再来一瓶……” 安楚辰手里的酒瓶子往嘴里一送,仰了脖子就咕咚下去一大半。 除夕,他不是第一次在国外度过,那时候留学德国,和所有的在德留学生一起举办了联谊会,认识了林嫣。那年的除夕比现在热闹多了,可是很多时候人多也不能掩饰自己的孤独,他不太善于交际,孤零零的在角落里,看大家玩的尽兴。 更何况,那时他就好像是因罪流放的人,想起在北京的事,就觉得脸上无光。 身为安家的二少爷,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竟然如此的自卑,好在那个时候他有学业相伴,算不得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可是最后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在这么多高鼻梁,大个子的德国佬中间,他无疑是个佼佼者,赢得尊重最终还是靠自己的努力。 这个时候的安楚辰才是能抬起头来在苏郡格面前可以重新做人的,只可惜,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安排好上门提亲,苏郡格就决定要嫁到上海去了…… 喝到最后,安楚辰的舌头和精神一起被麻木,直到不省人事。 大年夜,除夕夜,几家欢喜几家愁,远在北平的章言致,头一次在这个重要的位置上过年,他没有像沪军将领所调侃的那样拥着小娘们沉醉温柔乡,反而是一脸阴沉的用完年夜饭之后就窝在办公室里说什么都不出来了。 宋建章这个缺脑子的,竟然跟齐昱开战了,而且还挑在这样的一个时候,这不是摆明了打他章言致的脸吗? 当初给他说的是一定要处理妥善,不要操之过急,可是他呢?就是不听,这回可好了,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章言致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支援宋建章啊? 本来老百姓就对军阀混战怨声载道,更何况还是宋建章师出无名的一场仗? 刚刚章言致上台的时候才发表了致全国人民书,说是要促生产,促民生,止内战,止兵伐,这倡议书还没有捂热乎呢,宋建章就头一个跑出来跟他唱反调。 虽然是明里暗里说了是支持皖系的,可是你也不能就仗着有人撑腰就这么的肆无忌惮吧!而且竟然到处显摆自己背后的人是东北军,这下东北军在全国人民心中得是什么形象? 是个两面三刀,阳奉阴违的货色。 而且,最近东北军这边几次三番的又跟总统那边有些摩擦,徐泰的明显对于他们推进的币制改革从支持变成了冷漠,甚至在府院两会上也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态,甩手走人。 临近年关的时候又因为赵衡辉的事情揪出了贪腐大案,一时间顺手拎出来十几个东北军的高级将领,甚至点名告诉章言致以后管教属下要严厉些。 凡此种种,都怎么可能让章言致这个年能过得舒坦? 与此同时,南方革命党领导了两次大规模的起义,喊的口号都是直指章言致下台。 比着苏淳严那个时候,章言致突然就这么腹背受敌,真真让人头疼。 掏出那块怀表,里面的照片依旧还在,章言致摩挲了一下上面的人像,微笑着无奈摇头:“你的眼光实在是有独到之处,我……望尘莫及……” 贰肆玖·指门前万叠云山 http://.biquxs.info/ 年关已过,就这么仓促,就这么紧张,不过仍然还是热闹的,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惊喜。 苏郡格知道了沪皖开战的事情,是从报纸上,虽然军阀开战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但是此次的战役却结束在了全国人民的声讨中,倒是难得一见。 更关键的是,东北军这回也没有捞到好处,本来是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渔翁没有做成却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那个贼,而且是行径昭然若揭的那种。 安楚宏本来不打断算和日本人合作的,但是赵衡辉在中间百般说和,费尽心机,最后也就这么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 苏郡格看着那张报纸上的新闻,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她那个时候的惶惶不可终日原来还是有道理的。 春节一过,就要立春了,可是望着这外面的大雪茫茫,却哪里就有一点春天的意思? 而后笑自己的迂腐,现在是在美国,这里虽然是华人区但是也不会讲什么二十四节气的。 一样的盼雪融,一样的盼春归,齐昱却没有了苏郡格这样的好兴致,他战场负伤,这才能下床。 肖存钦回国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浑浑噩噩的躺着,话说多了,都觉得受不了。 那时刚刚出了正月,宋建章终于殒命,难得的是他怎么也算是吃完了这一年的饺子,过了这个年关,却还是没能逃过劫数。 与齐昱的一场苦战,他也是拼尽全力,因为舆论的原因被章言致彻底放弃,弹尽粮绝之时,只好绝望自尽,这宋建章如此的贪财好利,鼠目寸光,最后却也让自己死得体面了些许,没有当场被齐昱生擒已经是给自己留足了颜面。 当然齐昱也没有在这场战争中获利多少,他没有想到宋建章在失去章言致的支持后,竟然能背水一战的跟自己耗了一个多月,这样的垂死挣扎与齐昱来说真的是最头疼的事情。 特别是青兰山的那场战役,真是艰苦到了极点,宋建章躲进了深山老林里且战且退且藏,齐昱漫山遍野的对他各种围堵,终是因为不能熟悉地形,折损了不少的兵士将领,一时间很是叫人焦急,齐昱情急之下,他亲自带人搜山,却不想中了埋伏,要不是邵震和李正雄护着,恐怕正好整个人都要交代给那枚地雷了。 地雷爆炸的时候,李正雄一下就把齐昱给扑了出去,邵震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去伸手拉齐昱就又踩到了另一枚地雷,幸好是个哑雷,虽然没有爆炸却把人的心肝肺都给吓了出来。 丛林里面担架不方便,邵震背着齐昱硬是一步一步走出了雷区,回到了营地。李正雄则就因为救齐昱被当场炸死。血染白雪,横飞骨肉,李正雄没有甚至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气息全无了。 齐昱痛的咬牙切齿,还没有回到营地里,就皱着眉头抓住给邵震的衣领,下了死命令,“你让严凯英给我放火烧山,就算是把青兰山给我夷为平地也要宋建章给我翻出来!” 寒冬朔风,火势借着风势,整个就把青兰山给团团围住,远远望去,整个山岭就好像是一个燃烧的巨大火盆,方圆几里都能闻到那烧糊的味道,冲鼻子,也呛嗓子。 于战指挥着战机又对青兰山各种的狂轰乱炸,完全不给宋建章留任何的转圜余地。 战争中,哪里有什么对与错,只有生或死,却还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倒是真的如愿拿下了宋建章,可是这样的成功,有什么样的意义?放眼全国,又有几人是觉得齐昱此役是在替天行道的?不过就是争抢地盘而已。 齐昱在白的叫人心寒的医院里,平躺着,就连呼吸都不那么的明显,医生给他换药,检查,都听不到任何声音,然而谁都知道这其中的痛楚到底让人多挨,虽然是用了麻药的,可疼却总是要自己受着的。 邵震跟了齐昱这么长时间,自认为多少还是了解他的,这回却总也想不明白这位沪军少帅究竟是在想什么了。 经历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战争,齐昱头一回竟然有了怕死的感觉,他自认还是比较擅长打仗的,无畏战争,无惧生死,这是每一个战场主帅应该具有的最基本的品格。 他想,自己害怕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很简单,三个字,苏郡格。 还有更简单的,他要做父亲了。 他想活下来,想见那两个孩子,想见苏郡格,想到心痛不已,想到已经无法察觉自己身上的伤痛,想到恨透了自己的身份,想到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当这个沪军少帅…… “少帅,吃点东西吧?”邵震端着白粥恭敬的站在齐昱的面前,殷切关怀。 “……”没有回答,齐昱机械的坐起身子,听话的张口喝粥,就连下咽的动作都那么的按部就班。 邵震一边喂着白粥,一边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坚强咬牙,看着齐昱木讷的表情,双眼无神或者说是神游天外,他们的沪军少帅,这究竟是怎么了? 更叫人两难的事情还有很多,美国那边到底要不要给告知一声,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有发过电报了,老夫人,少夫人早就已经怀疑出了事,邵震的这样的身份瞒也不是,说也不是。 幸好,这个时候肖存钦回国,邵震真是盼到了救星一般。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肖存钦看着齐昱的样子,也是不明就里,心中百般的揣测都无法释然。“明煊,我是肖存钦,你看看我……” 齐昱突然唇边漾出一笑,看着惨白的脸色中挤出的暖意表情,肖存钦这才宽慰许多,“你小子是要把我给吓死吗?” “我想去美国……”这是自齐昱受伤以来说的最多的几个字,把邵震给惊喜的不知所措。 “等你伤好了,肯定要去的。”肖存钦却对他这句话有点糊里糊涂,去美国那自然是要去的,何必如此强调?到底齐昱的心里在想什么? 邵震挑个合适的时候就出去了,他是眼看着肖存钦与齐昱是有要事相商的。 “你怎么了?”肖存钦与齐昱之间自然不用再有什么隔阂与猜忌。 “呵……我累了……不想干了……” “啊?” 肖存钦自然是对齐昱这番回答瞠目结舌不已。 少顷,他心中自然明了齐昱到底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就跟他辞去了警署的职务一样。身在乱世,这样的明哲保身虽然算不上光明磊落,可是,争权夺利就能是长久之计? 他们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觉得值不值得让他们为之付出生命……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我们还需要忍耐。这是你家少夫人让我给你的。” 接过来肖存钦递过来的那本书,齐昱看到里面藏着的钥匙。 他记得她告诉过他,他们苏家在祖籍老家有一个地库,那是苏家的命脉所在,现在在齐昱眼前的这把钥匙就是地库的钥匙。 黯然的闭上眼睛,齐昱的心口处闷闷的,他知道苏郡格这样的做法就是成全他权倾天下的作为。 而他不想再继续争斗的原因却是为了与她一起过个安生日子。 彼此为彼此的心,几乎是同步进行的,齐昱终于明白相隔千里万里他和她之间始终相互挂牵。 贰伍零·万里夕阳锦背高 http://.biquxs.info/ 眼见着终于开春了,冰雪消融,期待的就是繁花似锦时节的到来,苏郡格站在窗前看着屋檐水滴吧嗒吧嗒的落下,她已经有些显怀了,比以前更是勤于抚摸小腹中的孩子,是双胞胎也就比平常的肚子大的多。 林嫣就要临盆,就早早的被关在家里不许再到处活动,她倒也学乖了,一心一意的在家中等待生产,难耐寂寞之时才给苏郡格打个电话聊聊闲话。 苏郡格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的听着林嫣在那里高谈阔论,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话而已,偶尔也会告诉林嫣自己担心齐昱,问得急了也会回答自己是有些受不了齐昱过于繁忙就把自己扔在这里安胎待产,却好长时间都收不到他的电报或是信件,或者是收到了也就几个字的慰问而已,实在是薄情寡义的紧。 林嫣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看肖存钦给她比划的嘘声,也只有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插科打诨的聊起其他的。 肖存钦自回来就各种躲着苏郡格,把所有的事情一概轻描淡写,避重就轻,苏郡格知道他的各种隐瞒也是无计可施,只有等着齐昱自己来美国的时候再说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差点被地雷炸死,齐昱倒是天生的好体质,两个月也就算是痊愈了,三月初就已经下床活动,三月末就出现在了沪军军部的办公室里开始指使邵震各种忙碌了。 邵震被使唤的双脚沾地的时间都不多,却也甘之如饴,有这样的精力指使自己也就说明齐昱是全好了。 虽然还不甚明白那个时候齐昱心中的各种潦倒与颓然,但是现在邵震能明白的就是好歹他们的家少帅又恢复了元气,谁还去计较那么许多呢?然则,他却不知道的是,齐昱不过就是想做好眼前的事情,然后功成身退。 当然这样的事情,他不需要谁去理解,也不屑于告诉他人。 “少帅,北边来了消息,这是电报。” 邵震呈上来的电报是孙夫明用密电发过来的,齐昱抬起头来,微微皱了眉头,不经意间深深吸了口气,似乎事与愿违了,这样的环境由不得他进退自由。 “知道了。”极不情愿与无可奈何为何都是相辅相成的出现?齐昱到底还是接过来了电报。 孙夫明自从苏淳严走后,就留在了政府里任职,他倒是也有心想随着一起隐退,只不过当时的徐泰十分看重孙夫明,说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非要留这么个熟人在眼前才觉得心里踏实,且这话还是当着章言致的面说的。 起初孙夫明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有这么个必要,江山易主,自己这个旧臣还留在这里是何道理? 可是苏淳严的事情,他到底还是介怀的,虽然说是一群戏子的自发行动,可是孙夫明却终觉的这其中还是有些蹊跷的。难得徐泰欣赏他的能力和为人,思量再三他也觉得留下来未必就是坏事,再说了章言致也没有反对,还有沪军缘故,他做个里应外合的人物也到恰如其分。 要不然东北军种种的背后小动作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揭穿的,章言致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孙夫明,不过有徐泰坐镇他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决然是动不了孙夫明了。 这回孙夫明发给齐昱的电报就是告诉他,安家在赵衡辉的提一下已经与日本的很多商会合作了,而且币制改革已经不能成型,就怕这个时候章言致也会摒弃前嫌选择与日本人合作。 齐昱思忖了一下虽然他和章言致之间晤面不多,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就这么轻易忘记杀父之仇,选择和日本人合作还是个未知。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要是合作了,他就如虎添翼,到底是仇恨为先,还是利益当头,就看章言致有没有这样的良心了。 这个安楚宏,倒是真敢啊,早就知道无商不奸,却不想他竟然还与日本人合作,真是见风使舵的行家。 “沪升银行那边都怎么样了?”齐昱一边看着孙夫明的电报一边想着沪升银行因为沪皖战争的事情倒也是承受了不少压力。 “明老先生和白总经理说都没有问题了,少奶奶最后的那一大笔资金注入的十分是时候,而且,现在我们用这笔钱做了抚恤,今天的股市行情也很好,少帅放心。”邵震把所有的情况一并汇报清楚,丝毫不用作假。 齐昱平时从来不关心这些财政上的事情,而今还是上心,不过就是因为她的那一句,我想回到上海,回到你的身边。 借助的就是苏家对于上海金融救助,为苏家正名。现在终于做到了,唯有等她生下孩子,可以放心踏实的回到上海,回到自己的身边。她想回到他的身边,他想去到她的身边,听着并不矛盾,但是做起来却是两种方式。 “没事了,你去忙吧。”齐昱端起来温热的咖啡,站起身来,坐的时间太长了,人都有些恍惚,也觉得腰上有些累。毕竟他还有伤在身,长久的站或者坐都对恢复不利。 “少帅……”邵震欲言又止,美国那边他不得不顾及,“美国那边又来电话了,老夫人说是让您多给去去电话,发发电报,少夫人怀着孕,很是辛苦。” 齐昱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了。” 他不是不想给电话,也不是不想去电报,只是他怕自己忍不住,现在就要飞赴美国,扔下上海这一摊子烂账,不顾一切的守在她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俗话说儿女情长则英雄气短,齐昱自认算的不得什么英雄,但是他毕竟也是一方统帅,每日只是心心念念的与妻子长相思守,耳鬓厮磨,是不是这样的消磨时光是不是有点太无所事事了?以后的日子不在执掌一方政权,不当这个沪军少帅了,该做点什么呢?怎么过活?会不会也像安家一样从商?起码混得了温饱吧! 哑然失笑,早就该想想这些有的没的,换换脑子,憧憬今后的生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贰伍壹·暮云楼阁画桥东 http://.biquxs.info/ 窗前的水仙花绽放,迎着淡淡的阳光,透出晶亮的色泽。终于春归大地,虽然还有凉意甚浓,只看这阳光就觉得心里满是温暖,齐眉百无聊赖的趴在书桌旁,静静的看着光阴悄移,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的日记上写的是小雨,兼而有之的还有林嫣,安楚辰,齐晓的名字一并出现在方格纸上。 而今年,家里却什么人都没有了,就连大年三十的除夕夜都过得寡淡无味,小姑三口被季志诚千恩万谢的拉回去过吃的年夜饭。家中就唯有母亲和自己相顾无言的对坐,桌上的菜式虽然还算的丰富,可是这样的气氛,也只能味同嚼蜡。 家,已经不是个家了,走的走,散的散,物是人非的让人心凉。 第二天又因为琐事吵架,小姑领着孩子又回来了帅府,这回倒是拿出来了当家人的样子,从牌桌上抽身与母亲一起安排家里的各种事务,真也算难得了。 只有季文杰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还对过年抱着满心憧憬与欢喜,该换新衣换新衣,该放鞭炮放鞭炮,该要红包要红包。 大哥不在,不能祭祖,母亲给上了几柱香磕了头,也就尽了心意吧。头一回见到母亲操持家务,竟然是这般的娴熟,齐眉觉得自己以前都是 上次母亲给自己说了和邵震的事情,这么的突然,真叫自己无所适从。 与邵震之间压根就没有想过关于情爱的事情,只是觉得两个人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怎么会又扯到情爱上? 总是见他自由出入府苑,跟在大哥身后,从饮食起居到军政要务哪一样都少不了他。 可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回说到谈婚论嫁的事上,自己却留意起他来。 与他最亲密的一次接触应该就是城隍庙被他救起了,当时让他搀扶着也未曾做过他想。 说实话,打心里还是不能忘记安楚辰,然则这等流水落花的不对等关系终归是自己要吃亏的。安楚辰毕竟娶了林嫣,不管是什么原因,心里已然有了这个疙瘩,就怎么都是别扭的。 齐眉这个人倒是很有规矩的,看着是闷不吭声,但是心里对很多事情都看的十分清楚,明知不可挽回的她也就不强求了。可是对于跟邵震一起的事情,她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愿意再去想这样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也不必急于一时,还想着能去国外念书。 所以邱珍把这件事一说完,齐眉就坚决的反对,不是因为安楚辰,就是因为自己不想再去考虑这事了。 邱珍听到齐眉拒绝的原因,倒也是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只是说:“你想好就是了,我也就是个建议,要是能去国外读书倒也是好的。并不是说咱们自己的地方不好,只是现在这样的乱世,你想着安心读书也没有这样的条件,美国那边也有咱们自己家的人,去那边倒也方便。过些时候,等仗打完了,给你大哥商量一下吧。” “知道了,我亲自去给大哥说,但愿可以。” 齐眉自幼的脾气是不怎么开口求人的,她已经习惯了生活自我的小空间里,自得其乐的过着其实也算圆满。 不过人生在世,哪有独善其身的? 没有等来齐昱的电话,却等来了齐眉的电报,就是想过来美国,一听就是来探探口气的。 苏郡格想着到底都是自家姐妹,再说了齐眉的性格也算是和善,与她相处之中全无芥蒂,来就来吧,毕竟是为了学业,成全一下总没有错的。 于是就答应了下来,也给齐昱去了电报说是同意齐眉来美国念书,会尽快给她挑选好的学校。 白琳知道这件事,自然也是同意的,而且颇为高兴:“邱珍也一起跟来吧,这样有人跟我聊聊天也好打发时间了。不过看来,阿眉是不怎么同意和邵震的事情了,要不然也不会躲到美国来。” “和邵震?母亲的意思是撮合齐眉和邵震?”苏郡格问到。 “当初不是觉得齐眉因为安楚辰的事情不能释怀吗?又觉得邵震也是个好孩子,鞍前马后的跟着昱儿那么多年,家世也简单,长相也出众,我有这个心思就说给了你二姨娘听,谁知道你二姨娘是没有什么异议,阿眉却不同意呢。”这话说起来的口气确实是让人听出了白琳的惋惜。 “年轻人的事情,不着急,阿眉求上进,愿意来美国念书,只要两个人有缘分,等她念完了书可能也就愿意在一起了,也未可知。再说了,妹妹也不大,还有大好年华呢。”苏郡格宽慰白琳。 “是啊,我现在啊,就一门心思的照顾好你,阿眉的事情自然有二姨娘呢。就是齐昱这个小子,电报总是迟迟不到,以前都是三五天发一个,现在这都要半个月了,怎么就听不到他的信了?”白琳对于齐昱的疏远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嘴里埋怨的不停。 “可能是忙着呢,再者说了,现在世道这么乱,前方战事刚刚结束,应该是通讯还没有回复吧。母亲不必担心我,我想得开。”苏郡格撒谎的能耐越来越不济,同样都是在上海,齐眉家里的电报发的过来,齐昱军部的电报就发布过来?骗鬼呢? 白琳无奈,深深叹了一口气,“幸好你是懂事听话的,昱儿有福啊。” 苏郡格微微一笑,他是有福了,可苦了我了。 相隔千万里,除了电报就是相互的猜测,还好没又上升到猜忌的地步,苏郡格很自觉,她知道自己怀着孩子,总不能跟自己和孩子过不去,关键是自己要看得开。等孩子出生了,熬过这几个月,也总会有跟齐昱“算账”的时候。 关于齐眉要去美国读书的事情,齐昱很是郑重的给邵震说了一下,以表示自己对他的器重,邵震的反应倒是在齐昱的意料之中。表情里带着点落寞,还有些失意,不过仍旧是言听计从的态度,他早就已经没有什么自我的概念。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全,难为你了。齐眉的意思也不是不答应,她就是觉得自己年纪也小,还是个学生,也想出去见见世面,你可能明白?”齐昱的解释虽然含含糊糊,在邵震这边倒是已经很明白了。 早年就知道齐眉对安楚辰的感情,更是深知安楚辰去林嫣的原因,自己现在横插一杠子,说到底还是不合适的。再者,齐眉又是齐昱的妹妹,自己为沪军为帅府这么多年的尽心尽力,虽然齐昱不拿自己当外人可毕竟那是主子,自己的身份终究还是有些尴尬的。 “少帅放心,我不会有什么想法,您依旧是我的少帅,邵震照旧会为您尽职尽责,不负少帅厚望。”这样的衷心确实表明的叫人踏实,邵震也知道自己婚事那都是小事,只要还在沪军一天,他就永远都是齐昱的副官,当然他也没有想过离开。 一把握住邵震的肩头,齐昱大力拍打一下,“你邵震名义上是我的副官,其实早就是我的兄弟,没有你我这沪军少帅的位置坐的都不踏实。不要让这件小事影响了咱们的情义,再见到齐眉也不用觉得有什么难为情,她虽然是个小姐的身份,也不见得就能配得上你这样的人品。” “少帅玩笑了,小姐永远都是小姐,身份在,邵震会很尊重。” “那就好,以你的人品,婚事一定不会有差,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劳少帅费心了,邵震铭感。” 贰伍贰·露华凉人怯衣单 http://.biquxs.info/ 山本看着广田发过来的密电,心里各种的满意,他没有想到在北平这边办不好的事情,到了广田贞夫的手里竟然进行的这么顺利,而且还是安家主动送上门的。 章言致那个死脑筋,不过就是陈年旧事而已,总是揪着不放,要不是当年因为章显昌与日本人的关系还算过得去,自己也不懒得搭理这个赵衡辉。 不过他也算是一个人尖子,能在被章言致抛弃之后想到与安家合作,甩掉已经在中国没有任何势力范围的德国人,选择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与日本商会合作,这份眼界,这份胆识着实叫人喜欢。特别是叫日本人喜欢,中国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需要的就是赵衡辉这样的俊杰。 章言致忙得焦头烂额之中又听说了赵衡辉的事情,直接就把茶杯摔在了地上,恨得直磨后槽牙,这小子很有本事啊,巴结上了安家,又依靠上了日本人,顺便还让安家与日本人合作了。 明里暗里都把自己给编排了一遍,这样窝囊气怎么就活该他章言致受的?可是想动赵衡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他现在又日本人护着自然是如鱼得水。 在上海的时候,他混的风生水起,回到北平又一样的风生水起,章言致这回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叫做养虎为患了。 当初把他给招回来就应该一棒子打死了,让他不再有喘息的机会,现在可好了,一单有转圜的余地他就立刻反咬自己一口。 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章言致确实该想办法了,为今之计应该立马断了他们的财路才是正道。 至于怎么断财路,那就还是要从币制改革下手,另外就是多少也得在徐泰的面前服一下软了,政府的支持才是关键。 趁着北方闹腾的时候,齐昱就准备收拾收拾去美国了,再不去他估计自己也是要被这个相思难耐给煎熬死了。 当然也有可能会被白琳给唠叨死,或者让苏郡格给挂牵死。 如此多种多样的死法摆在齐昱的面前,他还是从善如流的选择去美国结束被死亡的命运。 飞机落地,他马不停蹄的赶到别墅,拎着箱子站在门前,然后认真的体会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只是这里还不是中国更不是上海也不是北平,这里是美国,不是自己的家,可是现在的局面,哪里有苏郡格的地方哪里就是家了…… 门外那副春联,是苏郡格的字迹,被雪水淋透已经有些褪色原来艳丽的红色早就见不到了,还有保留的是深黑的墨迹,娟秀中透出遒劲有力。 “站门外干什么呢?不想进来是不是!?”白琳的声音从大门里面突然传来,满是埋怨和气愤,“不想进来那就别进来了!这个家里要不要你我们也照样过!哼!” 齐昱无奈,再次拎起箱子,一脸赔笑的快跑几步赶上转身就要进屋的白琳,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管家在一边适时的接过箱子。 “妈……”语气里都是撒娇,齐昱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年纪了再撒娇还有什么不妥的,在母亲的面前,不管多大的年纪都是孩子,“我这不是回来么?不要生气啊。” “你赶紧去看看你媳妇吧,怀着孕呢……真是没有良心的小子!”白琳嘴上责怪,却见到久别的儿子还是遮掩不住的欢喜。 “知道,知道,您放心,我自然会体谅她的,多谢母亲照应,操劳,辛苦了。”齐昱也是难得的调皮,在白琳的两肩上给捏了两下以示自己的乖巧。 她这个儿子,乖巧听话的时候就是个顺毛驴,什么甜言蜜语都说的出口,要是上了脾气的时候那就是逆了毛的一头倔驴,任谁也拉不住。白琳这会儿被哄的开心了,又嘱咐了他几句,要多照顾苏郡格的情绪,少说些什么上海的事情,免得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齐昱都一一应下来,这会儿他确实心里多有考虑,甚至有些害怕见到苏郡格,自己的电报总是发的不及时,她的心里难免介怀,自己是应该负荆请罪的。 “郡格……”齐昱推开门,就看着她在摇椅上睡得正沉,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也没有察觉。 突然一怔,看到那件浅黄色的毛衣下面微微的隆起,粗略算来,也已经五六个月了,是该显怀了。更何况她那还是双胞胎,肚子自然也就比寻常大些。齐昱蹑手蹑脚走过去,不由自主的蹲在她的面前,丝毫没有惊动她的意思。 慢慢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往她的腹上抹去,隔着衣服,慢慢体会那种生命给于的感动,两个小小的生命这个时候在里面随着苏郡格心跳一起跳动,自然也是跟着自己这个要当父亲的人一起跳动的。 察觉到有异常,苏郡格的眼眸突然张开,十分警觉的看着对面的齐昱,一脸的诧异与不解,大约是睡得太沉了,突然被惊醒,还有些迷糊,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齐昱?”苏郡格是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是,我回来了。”齐昱直起身来,转到她的身边,再次蹲下,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我真的回来了。”微笑的样子十分真实,苏郡格这才由惊转喜,回应了他一个并不分明的笑意。 接着就是黯然与失落,还有应该出现的那种幽怨,言语亦是冷漠:“你吃饭了吗?去吃点吧,我再睡会儿。” “好,那你先歇着,等会儿我再来找你。”齐昱无奈,自己种的苦果他自己不吃谁来吃? 再见到苏郡格的时候她已经是睡醒了,半倚在床头手里还是那本书,看得十分认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进来了,又或者是压根就不稀罕搭理自己。 “还在生气?”齐昱嬉皮笑脸的贴了过来。 “有什么好生气的。”苏郡格翻了一页书,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 “是我错了,不过我向皇天后土保证,我绝对是守身如玉,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媳妇,这你可要相信我啊。”齐昱动作言语都略显夸张。 “知道了,仗打得怎么样?沪升银行运转的还行吗?”苏郡格被他逗笑,也就懒得计较,好容易的相逢何必因为这些琐事闹脾气,再说了,他那么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要回去了。 “还好,没有什么大事,这些事情放给我们男人操心就好,你呀养好身体和孩子就行了。家里不谈那些烦心事。”齐昱揽她在怀里。 却是一句话就透露了他在上海的状态,家里不谈烦心事,那就是上海那边并不是顺心随意的。 苏郡格心中一苦,这样的乱世岁月,哪里的日子会是顺心随意的呢? 贰伍叁·春风骄马五陵儿 http://.biquxs.info/ “这是怎么了?”苏郡格到底还是看到了齐昱身上的伤痕累累,触目惊心的疤痕和父亲身上的疤痕惊人的相似,都狰狞的叫人不能直视却也不忍移开视线,那种疼,从他的身上蔓延到自己的心里。 “打仗嘛,有些小伤难免的。”齐昱把衣服理好,他并非有意露出伤处,只不过是换睡衣的时候忘了背后还有取出弹片之后留下的疤痕。 苏郡格突然觉得眼角酸涩,她自己在这里埋怨他的杳无音信,却不知道他在上海,在前线的种种艰难,那以命相搏的日子他是怎么独自熬过的? “看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一点小事就感怀不已,眼泪汪汪的。” 齐昱在她的鼻尖刮了一下。 “担心你呗……”苏郡格把头撇向一旁。她真的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动不动就会眼泪涟涟,东想西想的,果然女人一怀孕就会不一样了,原来她也只是听听这话,没想到却真的映证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也就只好认同了。 “你呀,就别操心我了,看看你这小腿和脚都肿成什么样子了,我给你按按捏捏吧。”齐昱不等苏郡格反应,就一把把她的腿脚抱在自己的怀里给仔细的揉捏了起来。苏郡格刚要缩回来,却被齐昱拽住,“不许不好意思,我们是夫妻。” 苏郡格无奈,也就只能照做了。 “如果以后我们过的日子都能是这样的,你觉得怎么样?” “是哪样?” “就是寻常夫妻的生活,不做少帅,怎么样?” “真的?” “你觉得怎么样?” 苏郡格看着齐昱是非常认真的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他应该深思熟虑过了这个事情,可是真的就这么放弃了上海的统治权,那是老祖宗的基业啊,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会不会草率了些?我让肖存钦给你的东西你看到了吧?” “嗯,”齐昱点了点头,接着问,“地库里都是什么?很重要?” “我也没见过,听父亲说那是苏家最重要的命脉,我想着应该是一些金银财宝吧,除了钱是重要的,还能有什么更重要?”苏郡格这样的性情对于那些东西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于是话语间全都是轻描淡写。 “倒也是,现在这样的世道,要么有钱,要么有权,除了这两样也没有什么事能保命的了。”齐昱经过了那么多的世态炎凉,在苏郡格的面前才能卸下心防,直言不讳。 “你都没有看看,就说要卸任?”苏郡格自然不是贪恋权势,就算是,也轮不到她,她只是害怕齐昱以后会后悔,而且卸任这样的事情也不是齐昱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暂时的想法而已,当然也许要从长计议。你有孕在身我也不能陪在身边实在是觉得心中有愧。” “暂时的而已,你又何必放在心上,等过去了就好了。我就怕你没有思虑周全,毕竟这不是小事。” “放心,我会为你考虑周全,也会为今后考虑周全,你只要相信我,安心就好。” 苏郡格点了点头,“我知道。” 突然这时,门口有人低声急促的喊了一声,“少爷,少奶奶,睡了吗?” 苏郡格与齐昱相识一下,顿时觉得不解,一同回话,“还没有,什么事?” “肖夫人要生了,正在疼着呢,估计也就这一时半会儿的时候了。”是云嫂的声音。 “好,知道了。”苏郡格很是欣喜,立马把脚从齐昱的身上拿了下来,披了件衣服就要出门。 “林嫣要生了?”齐昱也跟着披了衣服随在苏郡格的身后,一起出门。 “算算日子就是三月呢,这么巧竟然赶在了今天,恰好你也回来了。”苏郡格还没有走出房门两步,就迎头遇到了白琳。 “你干什么去?”白琳问道。 “我去看看吧,林嫣说是要生了。”苏郡格难掩喜悦,声调也提高了不少。 “那可不行,这都是相冲的,你一定要回房间老实待着。”白琳许是过分担心,于是说话间都是板着脸的,那种认真与严肃,也是苏郡格头一回见。 “啊?”苏郡格被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有些慌乱了,她似乎是好心办了坏事。 “对啊,孕妇不能见人生孩子的,会冲到啊,你不能去。”傅含秋也出来,穿上一件外套看样子也是准备出门了,“妹妹,咱们两人一起过去吧,毕竟都是一起来的,还一同过年了,怎么说也算得上熟人了。郡格不放心,就让齐昱陪着我们两个,毕竟齐昱和肖警长是同学。” 傅含秋这样的安排甚是妥当,她这样跟着白琳一起解释,一起安排,也就更有说服力,苏郡格自然也就放心了,她虽是心有不情愿,但是为了孩子也不能任性,于是转身给齐昱嘱咐了几句,也就听话又无奈的回到房里等消息了。 苏郡格虽然有心等着他们回来时给捎带的消息可是奈何,自己怀孕身子沉,人也犯懒,精神不济,最后还是浑浑噩噩的就那么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四下望去,齐昱已然是睡在了自己的身边,看他那沉睡甜甜的样子,估计昨天应该是忙到了后半夜吧,应该林嫣那边也是比较顺利的。 不忍心打扰他的甜睡,苏郡格悄悄下床,去看看云嫂她们是不是起来了,问问他们情况就知道了。 “做什么去?这么早就醒了?”齐昱一翻身,就看到苏郡格起身,他睡眼惺忪,困得糊里糊涂的还坚持着关心她。 “你睡吧,我饿了,去吃些东西。”苏郡格现在也就两件事,一是关心着林嫣,二是自己现在确实胃口大开,一个人吃饭要供着三个人,不饿才怪。 早饭已经被云嫂热了两回了,每个人吃饭的时间不一样,她伺候的尽心,也就不辞劳苦了些。 “大小姐早啊。想吃什么?今天是准备的米粥和蒸饺,行不?不行的话,我再做点别的。”云嫂喜气满面,她伺候了这么多年,心情多数时候也是随着主家转变的。 “当然可以,就吃这个了。”苏郡格在桌边坐好,“看你这么高兴,是不是林嫣那边很顺利?” “是啊,是啊,生了个大胖小子,七斤多啊,哎呦,长得实在是喜人啊。那个眉眼,讨喜啊。肖夫人也没有受罪,这孩子真是招人疼啊,也就两个小时吧,就生完了,那么大的个头,还那么顺利,你说这能不是喜事嘛!”云嫂一边给苏郡格端着早点,一边眉飞色舞的讲着,就跟得了个大胖小子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真的啊。那真是高兴啊!”苏郡格自然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不过转而又遗憾,“可惜不让我见见,”而后又是喜上眉梢,“要是我这边有个女孩,一定要给她配成亲家呢。” 贰伍肆·十里清阴柳影斜 http://.biquxs.info/ 林承最近倒是不急于回上海了,他等着林嫣生完孩子,又等着林嫣做完月子,先把林忠熙给送回去,自己这才带着乔隽瑾坐船回去。 一路颠簸,也不急不燥,还非要去广州溜达一圈。 乔隽瑾是那种随方就圆的人,也就随着他东走西顾,丝毫没有怨言,她长到这么大也就是跟了林承以后才有见识外面世界的机会,虽然辛劳但也乐此不疲。而且她虽然大多数的时候养在深闺,但是没有养成做作矫情的毛病倒也是难得,拎着硕大的皮箱跟在林承的后面那是一个任劳任怨。 林承对她全无照顾,能提醒她看着点路那就算是天大的恩惠了,乔隽瑾也是省心,就老实跟着就好了,权当旅游。 广州的天气春日就已经热的难受,而且潮湿难耐,比着上海的夏天还难挨些。林承的薄长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从小生长于南方也不太能受得了这样的潮热,空气闷闷的,也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城市拥挤,道路狭窄,但是整座城市却都显现出一种沉稳安逸,纵然现在这个时候的局势特别的不稳定,整日整日的都有学生上街游行,或者有军警前来镇压行动,一时间鸡飞狗跳,然而这些事情似乎已经成为这个城市每日都需要上演的剧目一般,如此的小打小闹却总不会动摇整个广州的气度。 陈家祠典型的岭南特点建筑风格叫人实在赏心悦目,林承对这些并不太上心,不过就是看着也觉得很有特点罢了,乔隽瑾却饶有兴趣的端了照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东走西看的四处张望。 “喜欢这些?”林承点了根烟在一旁等她,随口问道。 “以前那个同学是学建筑的,他喜欢,我也就跟着看看,我不懂的。”乔隽瑾回答的实在是太本分了。 “你们这些学生学得那些我是不怎么懂,那就多照几张吧,留着回去送给他。”林承顺手捏着自己被汗水浸透的衣襟扇了扇风。 “可以了,咱们走吧,已经拍了不少。”乔隽瑾收起相机,她看得出来林承这么耐着性子,也算是很给面子了,他是那么怕热的一个人。 “下午我要和邓松一起去谈些事情,你自己在饭店里待着,就算是出来也不要自己到处乱走,现在这么乱。跑丢了我可不负责!” “哦,知道了。我就不出门了。” 林承点点头,还是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由着她跟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这边还没有走出几步,就突然听到一声哨响,林承反应利索,站定了脚步伸手把乔隽瑾拦在身后。 “怎么了?”乔隽瑾一个没有留神就踩掉了林承后鞋跟。 “我怎么知道!”林承在慌乱的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伸手抬脚把后鞋跟给提上。 就听到旁边的一个围观群众说道:“看来是真的了,这回程司令是没有什么胜算了……” 然后就看到整齐划一的灰蓝色军装排着长长的队伍个个都扛着长枪短炮的进了城。原来是革命军真的把盘踞在广州的老牌军阀程一亮给赶了出去。 说来也是世事无常,本来这程一亮也是革命军的分支,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就跟革命军闹翻了,结果最后自己在广州当起了土皇帝,听说倒也是恪尽职守,爱民如子,只不过是毕竟侵吞了革命的果实,如此一来革命党人自然不会放过他。 就在沪皖打的热闹,东北军背后脊梁被全国人民唾弃的时候,革命军顺便就拿下了程一亮。 林承这是头一回来广州,更是头一回感受这样如火如荼的革命热潮,比着上海真的是劲头十足。 却不想一边的乔隽瑾正在慌里慌张的抱着她的那个相机哆嗦的上紧,林承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也是全无反应。 “你怎么了?” “我……我……看到我的那个同学……他……他……” 林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没有看的怎么真切,应该是队伍中的什么人是她认识的,她说的那个同学,也不用多费脑子,应该就是原来她喜欢的那个人吧。 应该怎么说?冤家路窄,还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怎么感觉都不是那么的妥当,天下如此之大,全国那么多的人,乔隽瑾对他用情极深,听说他跑到北平游行的时候被捕了,这会儿却在广州遇见,真的是应该说上天对于乔隽瑾还是眷顾有加的,只不过,人家都没有注意到过乔隽瑾这个人,当然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倾慕爱恋,这倒算是怎么回事呢? 林承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才不愿意深究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才让乔隽瑾这么的迷恋如此,他随口说道:“哪个才是啊?这么多人,你打算找他吗?估计要是花点钱托托人应该能进到军营里找找他。” “不用了,他就不怎么认识我,我去找他,估计也记不得我是哪一个了。”乔隽瑾点下了头。 林承真的不想打击她,表情上还是出卖了他,一个挂在嘴边的冷笑没留神就这么表露出来,忍不住心里想,果然是这么个情况。 “那就别看了,不是你的终究不会是你的,该放下的时候最好还是放下吧。”林承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你不是也没有放下,我看你对那个苏郡格也是喜欢的要命啊。”乔隽瑾头一回这么直接的顶了回去,其实她的本意并不是想回嘴的,只不过心有所属,所属却无心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叫人不能释然,她也就是直白的太厉害了。 林承冷笑换苦笑,她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胆子了,但见她的心无旁骛,一定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目光还在远去的军队后流连忘返。 “看够热闹了吗?走吧!”林承何必锱铢必较的跟她掰扯没完。 “哦,知道了。”乔隽瑾这个时候才又恢复了日常状态。 人总是这样,站在第三者的的角度,看什么都是一清二楚,劝别人也头头是道,唯独到了自己的身上,都成了皆可原谅的执拗。 林嫣生产那天,他看到这齐昱的出现,心中的凉意陡然溢满,他这辈子突然感到心疼还有那种怅然若失的潦倒。当所有的人都为林嫣顺利产子而雀跃不已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了当舅舅的喜悦。 再过几个月,苏郡格也要生了,他认她做了妹妹,她怀的还是双胞胎,到时候,他又会当舅舅,有会多两个外甥了。 只是这样的喜悦怎么看来都是一种讽刺…… 贰伍伍·渡头买得新鱼雁 http://.biquxs.info/ 林嫣发誓这辈子她再也不要生孩子了,那种大命换小命的感觉此生此世一次足矣。更要命的时候没有想到生完了,还有忍受坐月子的折磨,简直叫人生不如死一般。 她一脸幽怨的看着一旁抱着宝贝儿子的肖存钦,真希望他能给说说情让婆婆给自己一点自由,不要每天总是与床为伴,非躺即坐,整个人都有种瘫痪了的感觉。 肖存钦倒是也有耐心,满脸堆笑的哄她:“忍耐一下,也就一个月,哪个女人坐月子不是这样的呢?这都是为了你以后好。不能受凉,不能劳累,你就老实的当你的老佛爷,难得我能这么伺候你啊,一定要多享受享受,对吧?” 林嫣一个大白眼甩给他,就跟一个耳光打在脸上一样,“少来!哪个老佛爷是我这样被软禁的?” “你就忍忍啊,过几个月苏郡格也生了,她也一样是要坐月子的。”肖存钦把孩子又抱回到林嫣的身边,“你看看孩子多么可爱,那么像你,就算是为了他,你也得忍忍对吧?来来来,小家伙饿了,你给点吃的吧。”肖存钦只要一拿孩子来讨好,林嫣立刻就没有了脾气。 “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才不理你呢!哼!”接过来孩子,林嫣嘴上还是不饶他,一边喂奶,一边还警告肖存钦,“今天晚上的黑鱼汤我再也不喝了,反正奶水够的,喝的恶心死了,还没有盐味,换点清淡的吧,否则我就再也不做奶牛了。” “好好好,你说换什么,我给厨房说准备好。” “小米粥或者白米粥都行。” 肖存钦点了点头,满脸堆笑的看着林嫣认真的喂奶,他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哄她吃下去东西的。 每个母亲最大的武器是孩子,最大的软肋也是孩子。林嫣做了母亲也是一样的,她虽然嘴里都是各种的埋怨,但是,说起来对孩子的各种疼爱却一点也不少于其他的母亲。 “姐姐啊,你不知道有多难受,这坐月子比生孩子还难受呢。” “你听话啊,这不是已经出了月子吗?应该会好过许多了吧?” “怎么会呢?我婆婆说不出百天都不行的,到现在也不让我洗洗澡,我都要长毛了,你有没有隔着听筒都能闻啊?” “哈哈哈……你也真是有意思。我隔着听筒可是没有闻到啊,不要乱说。” 苏郡格闲来无事就和林嫣聊聊电话,不过也就是打发这样无聊的时间。只是过不了一会儿林嫣就要去喂奶了,过不了一会儿林嫣又要去给孩子弄这弄那的,能真正聊上几句的完整时间并不多。 齐昱又回去了,剩下自己一个人,总是爱抚摸着腹中的孩子,自说自话,如此也算是聊以慰藉了。苏郡格不由得想,是不是自己生产的时候也能像林嫣这般的顺利,林嫣说就算是只用了两个小时可是也是疼的死去活来,那种被生生撕裂的感觉难以言表。 就算是生完了,还有各种的麻烦等着自己,那些劳什子的禁忌是不是要把人给折磨荒废了也未可知。反正听着林嫣的那些抱怨,那些牢骚,苏郡格觉得这心里真是矛盾极了,做母亲的快乐,做母亲的无奈,都将面对,丝毫怠慢不得。 而男人与生孩子这件事上实在是付出太少,从怀胎十月到生产临盆,再到后面的各种侍候孩子的饮食起居,就算是有佣人丫鬟,可是很多事情也是需要母亲亲力亲为的,怎么处处假手他人? 既然把他/她带到这个世上,就一定要负责到底,这是为人母的基本原则。 “你呀,我劝你最好还是少和林嫣聊天,看你这精神头都不怎么足了,做母亲是每个女人的愿望,有个孩子在身边那是幸事。”白琳拉着苏郡格的手一言一语劝的真切。“你看看你的母亲,还有云嫂,没有孩子,这辈子都会觉得没有盼头啊,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不过你不是还有我们吗?到时候两个孩子一出生,我们都会帮忙带的,自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忙活,我当年生昱儿的时候还是难产呢,整整疼了一天一夜啊,这不都是挨过来了吗?林嫣毕竟年轻,性子是又活泼又急躁些,问她生孩子的事情,到还不如问我这个过来人呢,自己宽自己的心啊。昱儿也是身不由己,他何尝不是想陪在你身边,这次回去也是想处理完公事再回来就等到你临盆的时候了,你担待些啊。” “我知道,母亲,明煊说,他想卸任,不知道有没有给您说过呢?我只是觉得会不会就这样卸任了就可惜了?毕竟这是祖宗的基业,说不要了就不要了,愧对祖先啊。” “这是他倒是给我提过,我也给他说过了要思虑周全,就算是不当这个少帅咱们也照样不缺吃穿,但是你也说了是祖宗的基业,我也是没有办法,就听他的吧。我想着估计是你父亲的事情对他触动较大,他才会有这样的选择。” 不等苏郡格说话,白琳又接着说道:“其实什么祖宗基业不祖宗基业的,如果祖宗保佑,这基业自然也就不会落败,只可惜,你看咱现在的世道,不管南北西东到处都乱的一锅粥,想必就算是祖宗有心庇佑,也无从下手吧,咱们女人家就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也就行了,剩下的事情由他们折腾去。你也听我一句,别跟着操心。” 苏郡格乖巧的点了点头,自己这么敏感,这么娇弱,总是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思考各种事情,当初刚刚嫁进齐家的时候,齐昱回来的日子都不多,还跟简奉仪各种明目张胆的藕断丝连,甚至把她娶进帅府,自己都没有这么的沉不住气,那个时候看淡一切,就图个清净自在,怎么现在就这么的耐不住寂寞?非得心心念念的想着见到齐昱,想让他就和肖存钦陪着林嫣一样也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贰伍陆·顺长江水流残月 http://.biquxs.info/ 其实把不急不慢的生活过成流水账一样的日子是特别简单的,无所事事或者忙忙碌碌的都是很好的方式。 闲的比如苏郡格这样安心养胎的,忙的人那就不计其数了,回到了上海的齐昱,身在广州的林承,赶来美国的齐眉,不知道何去何从的安楚辰,被孩子缠的欲哭无泪的林嫣。 三月,苏郡格送走了齐昱,这回她已经没有之前的患得患失也没有依依不舍,只不过多嘱咐了几句要当心身体,万事小心也就不再多言,微笑着看他上车远去。齐昱却有总是抱憾不已,他心怀愧疚,眼看着后视镜里的苏郡格挺着肚子辛苦的站立送别,渐渐从一个身影变成了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他心中的百般苦楚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了。 一朝别离,何日重逢?那种感伤叫人无处安放。他们之间的一切因为孩子而改变,人远了,心更近了。 那天看在肖存钦在产房外面等着林嫣,自己的心里说不出的感同身受,再过几个月他们的孩子也要出生了,而且是两个。林嫣在产房里面那种声嘶力竭的哭喊,整整两个小时,却像过了两年一样,他陪着肖存钦坐立不安,自己也焦急担心却又不能太过于表现,似乎那个时候在里面的人不是林嫣倒像是苏郡格。 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跟肖存钦说了明白,自己也担心苏郡格到时候生产会不会也这样。肖存钦无奈,你家那是双胞胎,你说呢? 齐昱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唾沫,点了点头,应该比这更甚了。 郡格,你放心,生孩子的时候我一定在,一定陪着你。 四月,林承带着乔隽瑾去了广州,主要还是因为广州那边的一个大单生意,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回的生意是跟革命党做的。起初他只是觉得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毕竟大单生意的机会不多,所以当一场大雨裹挟着雷霆万钧袭来的时候,林承眼看着这样的恶劣天气,也只能是深感无奈,别说是下暴雨,就是下刀子也得出这趟门了。 乔隽瑾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参与的,当然她也没有这么大好奇心,于是就留在旅馆里,头几天的湿热本来就叫人觉得不适,广州的回南天让她领教了威力,那满墙水珠子和总是干不了的衣服,真真是苦不堪言,这场暴雨没有带走潮热,反而让广州的天气更加潮湿。本来她从小就在上海长大也算是经历过那种梅雨季节的,知道回南天的厉害,却不想上海的 实在无聊了,乔隽瑾也只有在楼下的茶馆里闲坐,听着一窍不通的粤语话满天飞,好在这里的茶点实在美味,她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往自己嘴里塞点吃的以慰寂寥。蒸饺,肠粉,蒸排骨,有吃的惯的,也有吃不惯的,不过多少尝尝,也对得起自己来一趟广州了。 林承的声音也算得上是有惊无险,都因为中间人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算得上顺风顺水的。这次广州之行,最大的收益,不仅仅是到手的大洋和金条,更重要的是林承突然意识到,原来革命的风暴竟是这样的猛烈,他想到了齐昱和章言致,也不由得叹息,早早晚晚他们也都会被这场风暴给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五月,安楚辰终于自己老老实实的回国,他在美国这几个月十分的出人意料,安楚宏没有找他,他也没有找任何人,反而是跟美国的一个经济学的老教授联系上了,从年前开始的几个月就在老教授的私人书店里看书喝咖啡,最后与他商讨当今的全世界经济形势。 最后终于这才找到了自己的最终归宿,安楚辰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重新回归学校,有可能做一个教员都要比自己现在做生意来的顺手,于是赶紧的重振旗鼓,他给安楚宏去了一封信,自己准备留在美国的学校任教。 安楚宏收到了信之后,连撕带扔的一并都投进了火炉,那种怒火冲天简直要把他给烧了起来。“给他回信,这辈子不要再进安家的门!”他合该就要有这么一个烂泥糊不上墙,怎么扶都扶不起来的刘阿斗似的弟弟吗? 六月,齐眉和邱珍来到了美国,开启了求学之旅,恰好听说安楚辰也如学校当了一个助教老师,齐眉私心的想把专业改成经济,却没有这样胆量,最后还是选了自己喜欢的美术。 七月,章言致终于和安家正式撕破脸皮,徐泰这回最终选择跟章言致站在了一起,颁布重新改革财政政策,完全把安邦银行排除在外,启用了京业银行。与此同时,安楚宏在赵衡辉的策动下开始跟日本的株式会社全面合作。 八月,苏郡格临盆之时到来,齐昱却怎么都抽不开身了,章言致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竟然被人刺杀,东北军此时大乱,齐昱被徐泰借调北平。说来也是巧合,齐昱这几年似乎总能和戡乱救国沾点边,上次是苏淳严遇刺,这次是章言致遇刺。人说被北平这个地方,帝王之相太过浓重,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赖着不走,迟早是要倒霉的。 本来他想着是才八月初,他硬要去一趟北平,然后再从北平坐飞机去美国,却不想这一去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想卸任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却没有想到反而有一次被推倒了舞台的前沿,又要开始粉墨登场。 上海的沪军少帅都不怎么想干了,这回却要把持整个政府了,齐昱无奈,为何如此的世事无常? 这边苏郡格却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提前了,就在齐昱赶到北京的第一天,正正比预产期早了二十多天。 事出突然,等到齐昱处理完北京的事务,再赶到美国,苏郡格已经开始坐月子了。 他曾经案子许诺自己要在她生产的时候陪在身边的,想看孩子第一眼,想第一个抱着他们,可是现在生生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一双儿女静静地躺在襁褓之中,沉沉睡着,他风尘仆仆赶来,跑了一路气喘吁吁。苏郡格抬眼看着他,突然就落下泪来,生产的时候,她疼到恨不得咬舌自尽,从羊水破裂到生完孩子,整整两天两夜。别说苏郡格拼命拼的死去活来,就连接生的产婆还有医生也给累得满头大汗。 她也真的是有意思,结婚的时候是中西合璧,现在就连生个孩子也是中西合作,还好的是不管怎么说,孩子们和母亲都平安。 “怎么样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齐昱不停地道歉,握着苏郡格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没事……生完了……”苏郡格嘴唇没有血色,说话也是虚弱,这都过了三天了,还是有气无力,可见当时她是如何的全力以赴,才成了而今的虚脱之态。 他这辈子真的就是注定要欠女人的了,简奉仪流产的时候他不在,苏郡格生产的时候他又不在。每每这样的缺席,总是要与权力挂钩,齐昱,或许你才是天生的王者。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贰伍柒·妒韶华风雨潇潇 http://.biquxs.info/ 齐昱把苏郡格包在怀里,紧紧的不愿放手,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跟她拥在一起。 时间久了,苏郡格也觉得有些累了,就躲他,“好了,我该喂奶了,让我躺下歇会儿。” “不是有奶妈吗?还要你亲自来啊?” “林嫣也是自己喂奶的,?是自己的孩子我就不想让别人插手。” 苏郡格抱过来女儿放在胸前,要说她也真是多少偏爱这个小女儿一些的,她生出来就瘦弱的多。 两个孩子,一对龙凤胎,大的是哥哥,先出来的,个头也大,将近五斤七两,小的是妹妹,个头也小,才四斤多点。 齐昱眼看着自己在苏郡格心中的地位马上就要不保,但是无可奈何中还是甘之如饴的。 “你有空就给想想名字吧,都好几天了也没有个正经名字,一天到晚都是叫小东西,小东西的,太不像话了。” 苏郡格一边宽衣喂奶一边责怪齐昱一边还逗弄着孩子。 “这名字一定要好好想想,肖存钦给他儿子起名肖麟升,我的孩子一定不会这么俗气,咱们一次就生了两个,这就比他们强的多!名字一定要仔细想想,一定要仔细想想,不能随便啊!” 苏郡格哭笑不得瞥了他一眼,“这也值得一比,你们不是好哥们吗?” “一码归一码,你不用操心。我自有我的安排,放心吧,咱们这两个宝贝一定什么都比别人强。”齐昱自信满满。 在当父母,维护孩子这件事情上,齐昱原来也是当仁不让的,为人父母,特别还是新任父母,自然也跟新官上任一样,那三把火烧的甚是旺盛。 没有办法,苏郡格也只能自己给两个孩子起个乳名,哥哥就叫齐齐,妹妹就叫苏苏,分别承袭父母二人的姓氏,简单也好记。后来齐昱说,幸好两个人的姓氏是个好姓氏,听着也顺耳。要是姓刘,叫刘刘,得多难听啊。苏郡格便再次接机催他赶紧给孩子起名字。 齐昱思量再三,终于给定下来了名字,哥哥就叫齐赫,妹妹就叫齐诺。苏郡格听了之后,实在是觉得——俗,俗不可耐! 苏淳严听了,却非常认同,说这名字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叫着也是朗朗上口,齐昱也是用了心的。白琳和傅含秋就有点意见,说是人家肖存钦都把妻子的名字放在孩子的名字中,以显示对林嫣的重视,这齐昱怎么就没有这份心呢? 名字好容易取了,结果又催着让他改,这也真是有些强人所难的了,齐昱苦了一张脸,那就在名字中间填一个苏字就好了呗。 苏郡格知道了,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 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过上了这样相夫教子的生活,确实和林嫣一样的繁琐杂乱,幸好有白琳和傅含秋帮忙,再加上邱珍,还有一众的丫鬟仆人,都专程从上海带来的,一堆人看两个孩子,也算忙的过来。 至于自己,每天除了要喂奶,也就是喝各种的下奶汤,喝的整个人都跟气吹的一样,甚至都要比怀孕的时候还要重了许多。眼看着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变形了,苏郡格也觉自己是该干点什么别的事了,整日里围着孩子转悠虽然乐此不疲但是,也着实的叫人觉得是浪费时间。 两个人都已经成了孩子的娘,这回再也没有什么相冲避嫌的事情了,林嫣于是干脆抱着孩子就整个人住到了苏郡格这里,反正齐昱又回了国,肖存钦接任了华人区的警署警长的位置,苏郡格自己也是无聊。 三个孩子弄到了一起,大把的婆子丫鬟伺候着,化整为零,姊妹之间随意聊天打发寂寞时光,这般光景真的舒坦多了。 “姐姐啊,我听肖存钦说少帅有卸任的想法,可是现在又被请到北平去,这都是什么安排啊?”林嫣喝着燕窝粥,随口打听。 “这个我也没有弄明白,之前的时候听他说过,但是也没有完全就此放弃,这回章言致被下毒刺杀,徐泰又打着要让齐昱忠君护国的旗帜邀他前去北平,估计也是念着以前北洋军时候的情分吧。”苏郡格端着另外一碗燕窝粥大皱眉头,这汤汤水水的让自己喝的反胃。 “如果少帅入驻北平,姐姐怎么看?”林嫣喝了一半也就扔下不喝了,看来她也是对吃这些东西十分惆怅了。 “我能怎么看?之前我的意思是觉得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可惜,但是现在看来很多的事情也不是咱们人力能为之的,天意弄人如果让他去了北平,那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依着齐昱的能耐,入驻北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看他愿不愿意了,反正不管他干什么,我都听着呗。”苏郡格摩挲了碗边,一口都咽不下的。 共进退,这是苏郡格能想到的最好法子,时事造人,时事弄人,不管是水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都要看自己是不是该有这样的本事。 不过眼下,章言致的东北军还在京城,他只不过是暂代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权,也不知道再这样一个敌军环伺的环境中,他在北平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幸好徐泰给他撑腰,孙夫明还能与他接应,要不突然,那样的处境可想而知啊。 他来美国这样的事情一句没提,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顺风顺水,还算得心应手。二来是不想让苏郡格担心,给她平添烦恼。 只是无意中说道,这次章言致中毒应该是和日本人有关系,很可能安家也参与其中,不过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也不敢断言,现在整个东北军都人心惶惶的,就怕会出现苏淳严那样的事情,如此看来东北军重蹈北洋军的覆辙也是指日可待了。 至于卸任的事情,齐昱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他不再提,苏郡格也就不再多话。毕竟这样的年纪,未至而立,就要退休,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也太早了些。 贰伍捌·投至有鱼来上钩 http://.biquxs.info/ 孩子未满百天,齐昱就回了国,本来想着是把大人孩子一起接回国来,可是白琳不同意,说是这边清净些,而且孩子太小实在是不方便长途劳顿。齐昱也就只能作罢,带着对孩子们的思念还有对苏郡格的愧疚,他就这么来回奔波着。 而现实,其实是和苏郡格想想的基本无差,齐昱在京城的日子确是过的是如履薄冰,在强敌环饲的政府里他确实有些拘谨,也不得不小心些。 不过东北军倒是没有时间给齐昱穿小鞋,他们忙着给章言致调查中毒的事情,倒是没有空关心齐昱在政府里如何如何了。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是不是章言致中毒的事情跟齐昱有关,但是更多的时候也是知道这样的怀疑不过就是子虚乌有罢了。 而今的世道,天下的军阀多了去了,怎么就该怀疑到沪军的身上,还有山东的,山西的,河南的,四川的,要这样怀疑下去,估计东北军也会是四面楚歌了。 幸而章言致中毒不是很深,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情,随便一个郎中也就能解了的毒,算不得大事。但章言致的亲信参谋长谭家东分析的是,章言致是在安家的宴会上中的毒,这件事说来简单,完全可以让安楚宏负全责,只是当时出席的名流众多,而且在酒店里没有出现中毒的迹象,反而是回到了府邸之后才觉得身体不适,这样的事情,真的是说不明白了。赖到谁的身上都不合适,真真一笔烂账。 大夫治疗之后,章言致吐了几口血,醒来之后也就觉得没什么大事了,只不过还是身体虚弱些,就连说话也力不从心。 本来这事不宜宣扬,可徐泰非要把齐昱给弄到北平来,这么一来,就把章言致出事的消息给宣扬出去了。也难怪,东北军想瞒住,可是总统召见,政府会议一个都不参加,而且拖延了有半个多月,别说是徐泰,就算是普通的政府官员也难免猜度这章言致到底怎么了。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留给徐泰,他自然不会放弃,干脆就对齐昱百般邀请,当然齐昱也是心有顾虑,自然千般推辞,最后徐泰倒是使出了杀手锏,召集全国的军阀开会…… 因为各种纠结盘错的关系,而且还有章言致出事的小道消息一同放出,这个时候得有多少人向来跟着分一杯羹,期待自己能够代替东北军,也有入主北平的那一天呢。 既是如此,齐昱也就跟着一起来了北平,混在这么个人才济济,还汇聚一堂的环境里,他也就不会成为焦点了。不过与几个相识的叙叙旧,聊聊天,仅此而已罢了。 至于这么开会的内容,徐泰当然没有什么要讲的,不过因为程一亮在广州被革命人当做叛军抓住又被斩首示众的事情,四月份的事情几个月后旧事重提,不过就是为找一个大家都能同仇敌忾的话题引起共鸣而已。 此时到真的给这些盘踞的军阀每人都提了一个醒,世事难料,都需仔细着自己的性命,看看之前的苏淳严,几个月前的程一亮,现下的章言致,这不都是上好的例子? 齐昱觉得自己也就是跟着开个会,会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可谁知道徐泰唯独留着他,今天是宴请,明天是会议,摆明了要将他留在政府中,只不过他堂堂的沪军少帅,难道要留在这没有任何实际权力的政府里,做什么?是一个议员,还是一个主任?放着沪军少帅自己都不想干了,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政府里的小官呢。 后来了解了徐泰的深意,是想让他接替章言致,他暗自思忖,到底要不要有这方面的考虑,是不是要争上一争? 徐泰说他,*******,不日天书下九重。上海那个地方,好是好,可是终究帝王之气,比不得北京啊。 齐昱挑了挑眉毛,这都是民国了,讲究的是立宪,讲究的是民主,怎么又提起什么皇帝老儿的事情了?自己怎么说也是国外留学多年的,很多思想早都已经西化,虽然在上海把持沪军也算是一方的土皇帝,可毕竟时代不同了,时过境迁了,也事过境迁了。 而且,他徐泰不就已经是这民国的大总统了吗?哪有一个国家两个皇帝的?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真的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最后徐泰实在是拗不过齐昱也是道出了实情,他这个总统也是不想干了。之前卸任了一次,却不想又被章言致请出来当了个傀儡,这被人摆弄过来,摆弄过去的日子他也真的是过够了。 闹了半天,这是让自己来当傀儡的替身的…… 总统这样的位置,说不来有什么好处,反正最近这几年不过就是一个空名头罢了。如果要是让他齐昱当总统,绝对不会是什么傀儡玩偶,由着别人牵制摆布。但是要把眼下整个的局面都给一统起来,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这第一步就是要跟其他的军阀为敌,打得过,就赢了,打不过,却不是仅仅输了那么简单,必然是要把脑袋都给交代出去的。 恰好这个时候,上海那边出事了,沪军的一艘军舰在吴淞口被炸,齐昱连夜赶回上海,虽然是个噩耗,却也让齐昱有了脱身回去的机会。只不过这一回,是喜是忧都未可知。 临走的时候,徐泰深夜亲自送齐昱到火车站,一番的语重心长,“我并非是要做一个的得利的渔翁,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让你接手整个民国政府。章言致的为人虽然豁达,却有耳根子软的毛病,那赵衡辉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子。东北军在他的手里早晚都会败落,反而是你我倒是放心的多。” 齐昱拱手致谢:“多谢大总统抬爱,晚辈会考虑的,也不能急于一时,此是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我……恐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这么明显的托词,徐泰听的一清二楚,可是爱才之心让他还是多加挽留,避重就轻道:“少帅有这份心最好,老朽静待少帅的回信。” 贰伍玖·火中一战几乎丧 http://.biquxs.info/ 吴淞口处,火光冲天,江水倒映着熊熊大火,那是一种何其诡异的画面,些许的美感,些许的残忍,些许的凄厉,齐昱没有看到,整个上海却都尽收眼底。自火中冲出来的人,带着那种凄惨的叫喊,充斥耳膜甚至是要撕裂心神。 王岚那天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他的相机记录下来了所有,齐昱看着那些照片,甚至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只觉得喉咙里发堵,似乎是被那些烟火呛得不能发出声音来。 “邵震查不来是谁干得了吗?” “已经知道是是怎么爆炸的了,就是这幕后的主使还没有详尽。” “说!” “几艘民船载着火药汽油趁夜色疾驰而来,有值夜的士兵因为水中雾气看不清楚就对着射击,结果引燃了,冲向荣远号,就引起了爆炸。” “知道了。” 齐昱坐在椅子上,双手攥拳,一言不发的从半夜两点坐到天明时分。邵震时不时的进来给添茶送水,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 “七点准备开会,你去通知。” “是。” 会开的不顺畅也情理之中的事情,一会儿争的急赤白脸,一会儿静的鸦雀无声。 齐昱这个时候一般都是静观其变一般的一言不发,不管底下的人说什么,争什么,他都是习惯于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握着钢笔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桌面。众人的意思这会儿倒是非常一致,都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此仇不报非君子,只是找谁报仇,要怎么报仇,这才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报告少帅,新发来的密电。” 邵震这会儿有点兴奋,密电直指荣华号的幕后指使竟然是暗鹰组织。 齐昱皱了眉头,藤原慕武早就是个死人了,这个暗鹰组织却还照旧存在,而且此番有如此作为,倒是是为哪般?更主要的是现在暗鹰组织的领导人会是谁?难道这也要成为和章言致被下毒遇刺一样的无头公案? “都吵完了?”齐昱终于开了口。 “少帅,咱们这些人的意思是一定要追究到底,不能就这么完事了。” “是啊,少帅,一定要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 “现在各大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情,如果我们不拿出点手段来,恐怕会让人笑话咱们沪军无能的。” …… 眼看着这边说着说着就又要争辩起来,邵震一旁有意的干咳了一声,众人都知道他最是明白自家少帅的心思,就都恹恹的闭了嘴。 齐昱把密电往桌子上一扔,冷了一张脸问道:“那谁告诉我,暗鹰组织是什么东西!” “暗鹰?” 众人都把头挤了过来,看密电上的文字,然后再传给长桌对面没看到的,一边琢磨着,一边交头接耳,个个皱了眉头,龇牙咧嘴,慷慨激愤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打了这么年该站采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读!!零!!零!'',如您已在读!!零!!零!,请关闭浏览器广告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贰陆零·常记年时欢花饮 http://.biquxs.info/ 这样的一个时代从来没有什么事是能长久占据热点头条的,局势动荡,战火绵延,总归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春去秋来的光阴荏苒,时间可以代替一切的手段,将所有涤荡干净。那些让人操心的,费神的种种都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被人淡忘,不管是章言致中毒遇刺,还是程一亮被斩首示众,又或者是荣华号的爆炸,查的清,查不明的,也都会就此作罢。 与齐昱来说,这些事情的纷繁杂乱已经成为了一种固定的模式,看的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甚是稀罕了。 唯独当苏郡格领着一双儿女从轮渡上缓缓而至的时候,齐昱才是最难忘的。两个孩子都是三岁,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时候的港口人多却也井然有序,只是因为,齐昱下令封了港口,以保证整个齐府回国人员的安全,特别是这母子三个人还有白琳。 “爸爸,爸爸……”两个孩子对于三五个月才见一面的齐昱却丝毫没有生分,异口同声的喊着爸爸,不过还有那么长的阶梯,手腕又被苏郡格紧紧地攥着,于是纵然心中雀跃,但是总不敢有太大的行。相信如果是平地,这两个孩子早就直奔着齐昱扑了过去。 齐昱微笑,对着两个孩子招手,邵震带人已经上了扶梯,把两个孩子抱了下来,连着那些带回来的行礼也一同拎了下来。 一去三四年,这样的回归,苏郡格怎么都有些隔世经年的滋味,仿佛一切都在昨天,也仿佛一切都远隔千里。 上海,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累不累?”齐昱一边抱着一个孩子,还伸手揽着苏郡格的肩头。 “我还好,妹妹有点晕船,吐了呢。”苏郡格摸着齐诺柔软的头发。 “是啊,妹妹不能坐船的。爸爸,以后可不可以坐飞机啊?”齐赫歪着头问。 “这么小就懂得疼妹妹了,”齐昱刮了一下齐赫的鼻尖,一脸宠溺,“好,以后都坐飞机。”孩子小哪里懂得现在基本上战事吃紧,到处都是禁飞,飞机这会儿还不如船只安全些。 又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齐诺,那可怜巴巴的小样,一脸的愁苦无奈,完全能想到当时在船上时候的情形,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受这样的苦,真是难为他们几个了。 “宝贝儿,那里还难受呢?”齐昱把脸颊贴上齐诺的,没有想到竟然烫的厉害。“郡格,孩子发烧了……” “我知道,在船上吃了退烧药了,可能是时效短,还没有见起色吧。赶紧回去,找大夫给看看吧。”苏郡格心疼至极。 “嗯,一定。”齐昱随着苏郡格也是一样的,总归是偏心齐诺一些。毕竟她是女孩子,而且还是最小的那个。 平时,这个齐诺就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性格中一点都不像苏郡格的沉稳淡然,苏淳严那个时候看着齐诺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她的外婆,苏郡格的生母——佟佳氏·静恬。苏郡格的性子历来都是自持稳重,怎么都不随他静恬的个性,后来再知道的时候就发现都是傅含秋的原因,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 幸而,苏郡格只不过是少言寡语了一些,性格内向了一些,其他的都无大碍,然而,她年纪轻轻就如此的老成持重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事。苏淳严怪只怪自己当时实在是太过于繁忙,没有顾及到她的种种感受和日常生活。 为人父母的,就该尽职尽责,孩子也应该就这样天真烂漫,心无旁骛的。现在看看齐赫,齐诺这两个孩子的样子,苏淳严就知道苏郡格是真的尽力了。这两三年来,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虽然吃穿不愁,也有白琳和其他佣人的帮衬,可是在心灵的开导与教育上,非母亲所不能为。 毕竟于孩子来说,母亲才是最重要的,孩子在母亲身边也自然是最能施展本性了。各种的撒娇,调皮,全都不用藏着掖着。 只是虑及此事,方能察觉到当年没有亲生母亲的苏郡格是如何的难过,再加上傅含秋的刁难,那种日子真的是苦不堪言了。 …… 齐昱看扎医生给齐诺吃了药,齐赫也揉着眼睛,总打哈欠,齐昱眼看着两个孩子都要睡了,心里是有些不舍,他打心里是很想逗两个孩子玩玩的,听他们奶声奶气的叫自己爸爸,轮流的骑在自己的背上欢声笑语,可是齐诺病了,齐赫又因为舟车劳顿没有了精神,也只能让佣人哄着都一并去睡觉了。 苏郡格见两个孩子睡了,她才腾出手来收拾东西。 “少奶奶,阿玲想死你了。” “我也是啊,画春也是想你了,你看看这里东西没有一样和你离开的时候有差别的。” “我自然知道你们都是尽心的,这么多年还守着这里,阿玲还小,画春是不是都该找个婆家了?” …… 齐昱刚刚要进门就听见里面一片哭腔,自然就是阿玲和画春两个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面,诉说相思之苦实乃人之常情,可是现在这个时候齐昱更期待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回忆如潮,涌来之时,齐昱突然想起那时候画春出卖的她的事情,那个时候阿玲画春也是这般的跪倒在苏郡格的面前,不停地哭诉。那年正好是也是这样的春日明媚,玉兰初绽,他们那时候是被邀请去骑马的,他才知道她不会骑马,在自己的怀里那时候的怯懦,柔弱,都历历在目。 不同的是,那时候是白天,而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好了,都下去吧,明天再跟你们家少奶奶叙旧,今天她也累了。”齐昱冷了一张脸赶紧的撵人。 苏郡格心里有数,他分明就是另有所图,自己处境尴尬,索性也就不做声了,由着他去。 “你也知道我今天累了,还想干嘛?”苏郡格人被他圈在怀里,再看那一脸的坏笑就知道是有些在劫难逃的意味了。 “放松心情呗。”齐昱言辞挑逗,多么明确的意思。 苏郡格撇了撇嘴,转身就要溜走,却被他拦腰抱起,直接就放在了床上…… 贰陆壹·书来和泪怕开缄 http://.biquxs.info/ 一家子总算是结束了分居大洋两岸的日子,当初是应该选择美国还是应该选择回国这件事情上,苏郡格正式的跟齐昱商量过,也说了共进退的想法。 齐昱的意思简单明了,他觉得自己在荣华号这件事上看了个明白,想卸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有的时候,不是贪恋权势,而是那一份责任,由不得自己。 苏郡格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她其实也是认同的,身为男子就应该有一份担当,纵然是舍不得家庭,然而国家更是重中之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倦倦的懒在他身上不想动,却也没有犯困的意思,或许真的是再回到上海的激动心情让自己彻夜难眠了。苏郡格不想睡,齐昱也是睡不着,可是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就这么点了一盏台灯,照映出温暖的光线,恰恰合适这样的温存时间。 “咱们就这样,算怎么回事呢?”苏郡格突然开口。 “什么怎么回事?”齐昱反问,其实应该是明知故问吧,他们一直都还是没有名分的夫妻,那个时候登报离婚,昭告天下……这一道还没有抹掉呢。 “你装傻干嘛……”苏郡格责怪,“其实我倒是没有什么,就是觉得孩子们有点委屈了。虽然叫你一声爸爸,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你这么就把我们给接了回来,相信很多人还是要找你麻烦的。” “呵……”齐昱冷笑了一声,“哪个很多人?谁敢找我麻烦,我就让他先麻烦麻烦。”这话说得倒是霸气十足,听着也很是有分量,只不过细思量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底气了,说白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两个人就这么有了孩子,住在一起,苏郡格那个时候走的就不怎么光明磊落,如丧家之犬的逃离,还背负了北洋军的坏名声,她以后该如何自处,如何出现在众人面前,该是一个怎样的身份? 毕竟他是沪军的最高长官,是上海的一方统领,身为夫人,抛头露面那是必须的。 “那就以后再说吧。”苏郡格无奈,她始终都没有想好解决的办法,苦恼了不止一次,却还是跟着先来了上海。齐昱说,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做主,一切都好说,苏郡格却觉得,一切都应该从长计议。 “看你,怎么又徒增烦恼?咱们之前在上海也打了不少的底子,沪升银行有你的股份,济民会那边的基金都是以你的名字在赞助,包括荣华号后面的抚恤工作都是打着苏家的旗号,如今这样的世道,谁还会记得那么许多的,早就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不要总是放在心上。那个时候,你为我受的委屈,我自当一力承担,更不会委屈了孩子们。”齐昱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挑个合适的时候,咱们再结一次婚,不就行了?这次咱们有两个小花童了,不是更好么?” 听他这么一说,苏郡格猛然从他的怀里起开了身子,一脸的怒气,“你这叫做什么话,孩子都那么大了,再办一次婚礼?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没脸呢。”说不委屈是假的,可是谁让自己就这么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他,最后还是丧气的说道:“算了,这件事就不要说了,就这样吧,你不说我不说,家里的人都不提也就罢了。” 齐昱眨了眨眼睛,盯着她看了又看,什么时候她竟然为了自己成了这么一个打落牙齿活血吞的性格了? 再次把她拉回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拥住,“郡格,我不许你这样,我齐昱的女人不能就这么委屈着自己,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必然给你一个名正言顺,必然让你成为这上海滩最幸福,最有荣光的女人。” “知道了。”苏郡格也埋怨自己的沉不住气,怎么就这样的给他提这件事,平白无故的惹了这么多的烦恼,只是,他们之前做的真的都能堵得了悠悠众口吗? 时间是个好帮手,可以清除一切,可以淡化一切,只是记忆却没有这样的利索,藕断丝连的总让人瞻前顾后。 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入主北平,甚至接任总统的职位,她们母子三人会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这一个污点该怎么去掉? 不想把之前北洋军的旧事翻出来,不怕算旧账,就是怕会伤了父亲的心,让他回忆起当年在北平遇袭的事情,他这样的年纪,好容易放下那些事情,可以在美国颐养天年了,为什么还要揭开这些伤疤。 为了成全自己和齐昱的这段姻缘,是不是有太多的人付出了太多,而她和齐昱又何尝不是。 自己现在的身份,说白了,就是个寡妇而已,而寡妇再嫁,嫁的还是前夫,这到底是一出怎样的戏折子呢? 苏郡格不由得慨叹自己的事情怎么就这么曲折呢?何苦来的折腾呢?早知道还就是应该躲在美国不回来,索性不去管上海这边的事情,齐昱再找一个能陪着他的出席各种场合的女人不就好了,如此的两全其美,倒也是省心了。 “我想给你说……”苏郡格这边还没有张嘴,就见齐昱早已经眼睛闭上了,再仔细看看,原来他竟是睡着了。 气息沉沉,就这么半倚在床头,睡得那么香甜,苏郡格把嘴一撇,真是没心没肺的,亏得自己还替他考虑那么多,表完了衷心就这么睡踏实了。 慢慢的起身,披上一件厚实的睡袍,苏郡格还是得看看隔壁的两个孩子,特别是齐诺,她虽然吃了药,却不知道半夜也有没有踢被子,万一再着了凉,那就不好了。 谁知道,就看到了房门半掩着,里面的灯还开着,苏郡格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就见到了云嫂已经在里面给两个孩子在掖被角了。 “云嫂,还没有睡呢?” “大小姐,我来看看两个孩子,就怕晚上踢了被子。” 苏郡格一时感动,这两个孩子的吃喝拉撒睡全靠云嫂的周全伺候,虽然她自己没有生养过,可是对于孩子的那份耐心甚至有的时候超出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 “小小姐已经退烧了,没有大碍了,方才我给喂了点水也喝下去了,又睡得呼呼的了,小少爷身后我给系了一个肚兜,晚上要是我不小心睡着了,他踢了被子也不会着凉的。” “可是劳累你了,自打这两个孩子出世,你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这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大小姐,这都是应该的,我心疼他们两个,自己没有生养过,就觉得他们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的。” 苏郡格感念于心,差点泪水就要夺眶而出,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的,起码这些好人都是让自己个遇到了,感谢上天。 贰陆贰·溪北溪南两履霜 http://.biquxs.info/ 很多事情其实早有伏笔,就像是苏郡格预料一样,关于名分这个事情,早早晚晚它多回事一枚定时炸弹,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表妹,听说齐昱带了个女人回来,那天还把港口给封了,知道不?”宁漫心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玄机。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听说就是苏郡格回来了,还领了两个孩子。”柳如湘看着窗外的景色,春末夏初,正是上海最好的时候,淡绿也罢,深红也好,都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恰当。 “原来你是晓得的。”宁漫心笑得实在是情非得已,可是在看柳如湘的样子,她竟然是这么的淡然处之,也不知道是已经甘拜下风还是觉得不值一提。 “满上海都传遍了,表姐竟然这么的后知后觉?”柳如湘言语之中听不出任何的异样,而今的她并不是看淡一切而是还没有想到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苏郡格回来,与她似乎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些年来,她安心当她的交际花,除了齐昱,林承这样的死心眼,剩下这上海滩有头有脸的男人哪一个不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苏郡格?不过就是有了两个孩子的黄脸婆而已,她柳如湘没必要放在眼里。 宁漫心嘴边牵出一抹冷笑,这个柳如湘真是没救了,她到现在还和自己总是这么的不对付。就不知道这个苏郡格现在的身份不再是沪军少夫人,而是沪升银行的大董事。 如此的来势汹汹,必然不是善茬,照理来说她也没有必要跟她有什么正面的冲突,可是还不都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赵衡辉给了宁漫心一个可以回到自己身边的条件,扳倒苏郡格。 以前她的身份不过就是个少帅的夫人,金屋藏娇似的不是在齐府里呆着,就是在美国呆着,她有什么样神通的本事也没有可以施展的地方,另外,苏家财权势力之大实在是出乎意料。 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洋军当政的那几年苏淳严是真的没有少费心思捞钱呢。 不过也好,本就是有之前军备中间藏运福寿膏的污点,这钱来的干不干净谁也说不清楚,而今却把这些钱都用在了沪升银行上真是有一套了。 “妹妹,你看你,怎么就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呢?苏郡格现在回来了,而且任职的是沪升银行的大董事,现在全上海的钱都掌握在沪升银行里,以后你还想着跟谁好,那不都是要看钱的脸色?比如说那个时候,本来黄老板是有心想同意了让你进府的事情,可是他家的那个大太太说什么都不愿意,为什么?还不就是顾忌你的美貌。最后呢?这都几年了,还是没有着落,黄老板不答应,主要是要因为大太太手里的钱,那你知道她手里的钱都在哪里了吗?她也是沪升银行的股东之一,还有每个月份的分红啊,你是想都想不到的。” 宁漫心捻了捻手指,目光直逼柳如湘,那种略带威胁的口气,让柳如湘立马就软了下来:“妹妹,开开眼吧,年轻美貌那都是一时的,终归是抵不住这时光蹉跎,谁都有老去的时候,这样的世道唯有钱权才是正途啊。” 柳如湘沉吟了起来,显然已经有了被说动的迹象,良久,她才回话,却出乎宁漫心的意料:“那么姐姐为什么不亲自出马,这是要拿我当枪使吗?” 她倒是不傻,宁漫心暗想,这几年倒是在风月场上历练出来了,还真不能小看她,如此一来倒也好,这样与苏郡格争斗起来也就不那么费事了,时时事事都要自己教她,于是宁漫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抹着紫红色指甲油的手掌抚到了柳如湘的手背,“你也知道,我从前是嫁过人的,这寡妇门前是非多,有的人啊,就是忌讳这个,你就不一样了,虽然没有进黄家,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不进黄家你也一样在上海滩混的风生水起,还少了束缚,那黄桐廉都多大年纪了,你跟了他还是委屈了自己。再者说了,毕竟你年轻,有的是资本,且看你这长相,自然不输苏郡格的,那苏郡格现在拖儿带女的,一堆麻烦事,要是有人再提起当年北洋军的事情,她是一样被人唾弃,当年怎么与齐昱离的婚,被赶出了上海滩,只要你出马,她现在还会是这样的结果,你说是不是?” 柳如湘点了点头,她必须承认,宁漫心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是她该怎么出手,从什么地方突破,这还真是个难题。 “妹妹啊,姐姐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是你姐姐我也能有你这样的身段长相,我也不用来求你了,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与你之间的差别那真的是云壤之别啊。你说在这上海滩,谁能赶得上咱们姐妹之间的情分,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之前有什么不合适的,那也都是咱们初到上海不懂得规矩,姐姐要是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得妹妹担待着。”宁漫心一边捧高柳如湘,一边又扯着什么当年的情分,再加上这诚心诚意的道歉,柳如湘这边显然已经是被拿下了。 想想这些年,她与宁漫心不肯往来,孤身一人也是难捱,虽然风月场上得意,可是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个能相互扶持的人,说说知心话,不过就是因为拉不下那张脸来而已,现在宁漫心主动的放下身段来,自己也就干脆借坡下驴呗。 “我也了解姐姐受的那些委屈,毕竟咱们还是一起出来的,说上几句家乡话都还是一如从前的亲切,姐姐也莫要把自己当了什么外人,跟我这份客套,以前的事都不提了,今后就是咱们姐妹携手,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姐姐直说就好了。妹妹听着,也照办。” 柳如湘口中所说的宁漫心受的委屈还是和沪升银行的事情挂着钩,也就是因为她的相好也想入股沪升银行做股东享受分红,可是因为暗地里查出来做的是大烟膏子的生意,所以被拒之门外,由此结下了梁子。 宁漫心其实这几年倒是没有闲着,她手底下几条专门拐带良家妇女的暗娼线,还有蒙骗青壮年到南洋做苦力的买卖人口的路子,都是她给铺出来的,心黑手黑还想把自己给洗白也没有那么容易,毕竟这种丧尽天良的买卖就算是搁到这样的乱世那都是要遭雷劈的。 所以她本想再联络上赵衡辉,却没有想到他打着念及旧情的旗号却让宁漫心扳倒苏郡格,想想倒也合适,于是新仇旧怨加到一起也就成了她来找柳如湘的原因了。 贰陆叁·问孤航夜泊谁家 http://.biquxs.info/ 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苏郡格再回上海的身份竟然是沪升银行的最大股东,林承得知之后也真的是大感意外,却也赞赏有加。这几年她虽然人在美国可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上海的事情,惦记着为北洋军正名。 林承自认为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苏郡格的干哥哥也挺好的,而且现在林嫣已经是要在美国定居了,自己都是带着林嫣的消息给她的,再来探望苏郡格似乎名正言顺了。 “我总觉得你现在这样的身份还住在少帅府是有点奇怪了。”林承十分坦然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齐府的花厅喝茶。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想着应该把原来的苏公馆给收拾出来,我们三个搬过去。”苏郡格拉过来跑得满头大汗的齐赫与齐诺,一边给擦汗,一边让他们叫林承——舅舅。 “舅舅。” “舅舅。” 这两声舅舅把林承叫的十分心酸,但是脸面上那些面子还是一定要的,于是答应的也算得体。 “好孩子,舅舅给带了奶油的蛋糕,去吃吧,但是记得不能多吃,也得记得多喝水。”林承宠溺的看着两个孩子的天真烂漫,毕竟她也算是非常的圆满,自己却非要横插一刀,夺人所爱,这是何苦来呢? “谢谢舅舅,舅舅最好了。”异口同声的两个孩子,被蛋糕所以吸引,立马跑的飞快去找云嫂要蛋糕了。 这边安静了下来,苏郡格才能和林承好好谈谈沪升银行的事情,白琳这个时候听说林承来了也出来打了个招呼。 “伯母好。”林承规矩又礼貌的站起来打招呼,对待值得尊敬的长辈,他向来是毕恭毕敬的。特别白琳对苏郡格的态度还是那么的叫人非常赞许的,当婆婆当道白琳这个份上的还真的是不多。 “林堂主快坐吧,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的。”白琳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她不了解林承对苏郡格感情,自然对他也就是对平常晚辈的态度,不过倒是觉得他这个人算的上有本事的,年纪轻轻也能在上海占有一席之地。这些后辈晚生里面也就自己的儿子和林承才能算得上是佼佼者了,虽然都是承袭了家族的产业和事业,但是没有败坏到手里,还能做出一些些成绩的就已经算是难得。 况且林承这个人虽然看着总是有些玩世不恭的态度,说白了就是总没有那么认真的样子,唇边时不时浮现的笑意也是似是而非,眼角眉梢也是轻易显不出喜怒哀乐,让人整个猜不透他的心思,摆明了是那种“逢人只说三分话,不会全抛一片心”的标准作为。 想来他这样的行事风格也确实合情合理,要不然怎么在这样鱼龙混杂的上海滩操持林家那么大的家业。 “多谢伯母。”林承自然也是客套的相当合适。 “你也是沪升银行的董事之一,咱们的关系是近的。以后都要相互帮忙的,是吧。”白琳的话一向说的巧妙,既不得罪人,也不会失了自己的颜面,两全齐美。 林承一笑,微微颔首,谁知他这个表情是答应呢?还是认同呢?反正你是看不明白他的心思,白琳也深知想把他给笼络到手那也是不可能的,能盼着他不跟着捣乱也就是万幸了。 “沪升银行那边我倒是不着急着过去,我还是先去学校吧,荀校长那边也打过招呼了,说是可以回去代课的,只是不知道学生们的反应如何。”苏郡格知道林承的为人,由她来岔开话题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三年多了,原来那批学生早就毕业了吧?”林承这一句确实让苏郡格释然不少,他知道苏郡格去学校代课实际的目的还是投石问路的,为以后的在更大环境中展现自己。 “所以啊,你的顾虑也不要太多,新的学生了,只要你课讲得好,就不要管那些事情了。学生们会认同你的,而且不是还有荀校长和陆老师在啊。不管说什么,你终归还是这齐府的人,虽然现在没有补齐结婚的手续,但是两个孩子在是不会有假的,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的靠山。”白琳说这话的时候总是顺便看两眼林承,她话突然说的这么满,摆明了是给林承听的。 或许女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的强烈,虽然林承自白琳出现后就没有说过几句话,可是白琳仍旧明显的感觉到,他对苏郡格的感觉是不同的,他们之间或许真的就不平常,今天说是来商议沪升银行的事情,但是白琳能够感受到林承看苏郡格眼神,说话时候的语气,甚至不经意间调整坐姿而微微倾斜的身子,都是向着苏郡格这边的,他对她真的就是不一样的。 白琳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在看苏郡格的态度,她全然没有那种似是而非的掩饰,坦然而直率,没有理由不相信她。只能感慨,苏郡格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是被人惦记的,不过就是老天也同时偏爱齐昱,让她嫁给了齐昱,让她成为齐家的儿媳。 林承又是一笑,人家为自己的儿子护媳妇护到了这么个显而易见的程度,就要反问自己是不是又没有收敛住? “这么多人给你保驾护航,你就不用担心了。”林承轻描淡写一番,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茶杯,一杯茶眼看见底,是该走的时候了。“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告辞了。” “这都快吃饭时间了,一起吃个午饭吧,何必着急着走呢?等会儿齐昱回来你们也可以喝几杯啊。”白琳该有的客气话还是要说的。 林承接着笑道:“不必了,我中午还有些事情免不了要应酬一下,改日吧。” 苏郡格突然觉得自己笑的实在僵硬,究其原因,大概是自己太不会虚伪了。她真的是说什么都想不出来林承和齐昱把酒言欢的样子,大约就算是想到了,也觉得实在是滑稽。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有事情就先忙,有机会多来家里坐坐,就像之前咱们在美国过年的时候一样。”白琳自然是不用什么真心话的,于是送人走也很利索,却又不把话说死了,终归还是大家有着统一的利益。 “舅舅要走了?”齐诺歪着脑袋,嘴边还有奶油挂着。 “是啊,舅舅要走了,下次想吃什么再给舅舅说,给你带过来。”林承弯下腰来,把她嘴边的奶油给小心抹掉。 “我想吃巧克力,舅舅可以吗?”齐赫拉着林承的衣角。 “当然可以。”林承宠溺的自然而然。 “小孩子不可以吃太多的甜食。”苏郡格在一旁颇为严肃地提醒。 “还是听你们母亲的,舅舅还有事要忙,不许这么调皮,听到了吗?”白琳紧忙着把两个孩子拉到身边来。 “好,那舅舅就走了,你们两个要听话,下次就给带好吃的。”林承干脆不去介意那些,就此也就径直走人了。 在门口恰遇齐昱的车子刚刚进门,这厢齐昱也是看到了林承准备上车,于是干脆就让邵震停了车子,提前出来,跟他打个招呼,也算是给统一战线的战友一个礼貌的接待。 贰陆肆·半梅花半飘柳絮 http://.biquxs.info/ “怎么都这个时间了还要走呢?”齐昱下了车,问的直截了当。 “中午还有个应酬。”林承却不能直截了当的回答,难道要说看出来你妈对我有敌意,我中午还怎么在你家吃得下去饭,再者说了,吃饭的时候一定是你们全家其乐融融的给我这个外人大展恩爱,我林承可没有这么傻,白白的给自己添糟心事。 “那就改日吧,到时候咱们去那家新开的淮扬菜馆看看,郡格昨天说想吃松鼠鳜鱼了。”齐昱三句话不离苏郡格。 “是吗?在美国的时候我倒是给她做过这道松鼠鳜鱼。”林承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眼看着齐昱的脸色由晴转阴,“不过也好,去尝尝,看看这菜馆的手艺是不是能强的过我。” 齐昱败下阵来,立马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阴森森的回了一句,“那就到时候见分晓了。” 林承也不多说,转身就上了车扬长而去。 白琳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一顿饭吃的还是井井有条,丝毫不差,吃完了午饭才把齐昱叫到一边,说了今天林承来齐府的事情。 “母亲多想了,不会的。”齐昱反驳的叫人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白琳抽了抽嘴角,自己的儿子都承认这件事,自己一个当婆婆的背后嚼儿媳的舌根这实在是有悖自己的修养。于是红着脸闭上嘴,讪笑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是我多想了,你别放心上,这件事就当是风吹过一阵就算了,咱们都不提了啊。” “母亲放心,这都是没有的事,林承是有妻室的人,郡格又是我的媳妇,还有两个孩子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林承有这个想法,只要我在苏郡格的身边他就没有这个机会。” 白琳听着齐昱把话说得这么铿锵有力,又想着苏郡格和两个孩子,自然也就是不会在提这样的事情。 “那明天她要去学校了,你可要看管周全了,一定给保护好了,我也是真的担心呢。”白琳要交代的还是得交代清楚了。 齐昱点头称是。 回到卧室的时候,苏郡格已经在看明天要准备的教材书籍了,两个孩子交给云嫂去看着睡中午觉,她自然放心。 “你这也太敬业,今天就要开始备课了?”齐昱抄起一把折扇在一旁帮她扇着,上海的夏天来的就是快,冬天一过哪还有春天什么事。 “总要看上一看,要不然明天讲些什么呢?”苏郡格到也不用多么的费尽心思,粗略看看心里有数就好了。 “还有一件事,我细想了一下,总觉得住在这里不合适,要不然我们先搬回苏公馆吧?”把书页合上,苏郡格抬起眼来,认真的看着齐昱。 “你说什么?”齐昱皱了眉头,问的十分严肃。 “你又怎么了?”苏郡格明白的瞅着他的不痛快,“因为林承来了?方才是不是……” “没有。”齐昱想着自己在林承那里受的委屈可不能都在苏郡格的身上还回来,于是压下了火气,又把折扇摇了摇,清风徐来,这才换了表情,“我的意思是,不行。你们住那边我不放心,除非你的意思是也让我把办公地点都搬到苏公馆去。” 苏郡格挑了挑眉毛,故作无所谓,“那好吧,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那就委屈少帅收留我们咯。” “调皮!”齐昱扇子一合,往她的头上一点,长臂一挽就把整个人给带到了床上。 “岂可白日宣淫?” “再多言,我就让你晚饭之前都下不了床。” …… 苏郡格在镜子前面照了又照,见她如此的慎重,齐昱不禁哑然失笑,调侃她:“够美了,我的少夫人。” “我……” 她不过就是紧张罢了。并非是怕自己学艺不精,而是怕有人旧事重提。齐昱了解她,于是故作轻松让她放松。 “陆老师楼下等着你呢,放心吧,有我在。我相信我的少夫人定然不同凡响,学生一定会喜欢你的。” 苏郡格看了齐昱一眼,心道,有你在又怎么样,就是因为有你在,自己这才忐忑不已。也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总不能一辈子都畏畏缩缩,再说了自己也没有做错过什么,北洋军也是被人陷害的。 想到这里,苏郡格就有些昂首挺胸,给自己打气,只需要为人师表,做好讲师的工作就好,自己在美国这几年更是精进了不少,一边带着孩子一边请了教授到家里给自己讲课,虽然算不上留学,但是镀了镀金自然也就不一样了,她应该更加的底气十足。 陆樵看着苏郡格突然举得眼前一亮,这么几年没见,她似乎比以前更加的光彩照人了,虽然已为人母,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那些光艳照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用在她的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和陆樵一样是上身淡蓝色的短袖偏襟盘扣衫,下身深黑色的过膝百褶裙,可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却总觉得陆樵是个老师,苏郡格只是个学生。岁月偏爱的人,总是那么的年轻,似乎时光的流逝与她总是无关。 “姐姐走吧。”苏郡格挽着陆樵,丝毫没有架子。 “好。”陆樵也欣然接受她这样挽着自己。 那些对过往的感慨似乎都无从说起,陆樵也不是不想感慨,她身为一个古文老师能说出来的词汇成千上万,可是这样的场面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一挽,似乎那三年多的光阴早都已被忽略,甚至没有发生过任何的变化。 今天挽着手去学校上课,就像是三年间从来都没有断过,就想她们第一次成为同事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学校里早就没有了齐晓,没有了齐眉,也没有了上官卿浩,唯有不换的是学校里那些依旧古朴的建筑,还有荀校长那一头的白发。 “少夫人,今天的课讲得很好啊,学生们反响很强烈啊。”对苏郡格的称呼荀海儒从未改变过,而现在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还是这样的称呼那就是告诉其他人苏郡格的身份依旧脱离不了沪军齐府。 “谢谢校长,我会尽力而为的,有什么不足之处还望大家多提意见。”苏郡格在办公室里给同事们说话也是平易近人。 至于其他老师的反应自然都是跟着齐声附和,不管是拍马屁也好还是诚心夸赞也好,反正苏郡格担心的都没有发生。 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一个身影远远的正站在那里,望着自己微笑,齐昱竟然也在学校里,他的保驾护航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贰陆伍·铺眉苫眼早三公 http://.biquxs.info/ 上海入夏的时候,北京也同时入夏了,空气中的干燥和热气一同袭来,裹在人身上实在是有苦难言。京城里的老少爷们早就耐不住这样的干热全都长衫换了短袖,识趣的什么地方凉快就找什么地方猫着去。 章言致也终于从被下毒刺杀的事件中全身而退,虽然落下了咳嗽的毛病不过能捡条命回来就算是万幸了,强求别的也是枉然。 赵衡辉被彻底舍弃,而今谭家东就成了红人,在章言致的身边一路的顺风顺水,他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才能混到今天的地步。了解章言致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于是那些年还有闲工夫看着赵衡辉这样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在章言致的面前耍威风,趁他远在上海就落井下石的痛快。 从象牙材质的鼻烟壶里舀出绿豆大的那么一点鼻烟粉,置于鼻孔下深深一嗅,便觉得头脑清醒了很多,里面的烟叶是绝对的上等,谭家东对一壶鼻炎甚是满意,“好东西。”又琢磨着这么好的东西,能弄到手的也就是安家了,可是,这会儿安楚宏能来跟自己上贡? “老爷喜欢就好,您能看得上是小的莫大的荣幸。”对面的人点头哈腰,是个贩夫走卒式的小人物,看看年纪约摸着有三十岁出头。 “东西不错,老爷我很喜欢。”谭家东赶紧端正了坐姿,鼻烟壶却还攥在手里一刻不停的摩挲,心里琢磨着应该不是安家,现在安家有了日本株式会社的注资对东北军都不怎么看得上了。见这个人也是买了自己偏房的面子,说是老家差人来,顺便带了好东西让他一观。而且要是安家的人也不需要这么的起承转合,弄得神神秘秘的。 “这是我们东家的拜帖,请老爷一观。”那人把一封牛皮纸的信件递了过去。 谭家东把花镜戴上,展开了信纸打眼一瞧,粗略看了信的内容,心里顿觉慌乱。“啪”把桌子一拍,低声吼道:“你也不怕我就这么把你给绑了?好大的胆子!” “小的不怕,就怕老爷您不识货。”这人确实有两下子,如此的孤军深入,却还带着单刀赴会的气魄。 “你什么意思?”谭家东是个明白人,他敢这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自然是有备而来的。 “在下是革命军的人,第五军的上校副官——燕宗岳。” 这人此时方抬起头来,谭家东粗看了一眼确实不是个怎么夺目的人物,唯有那双算不得太大的眼睛,却炯炯有神的出奇,过目难忘。 谭家东自是很清楚他动不得这个人,想他能这样就摸到自己家里来,攀上自己姨太太这样的关系,定然也是把自己给查了个底儿掉,如果就这么把他给交出去,自己估计别说仕途不保,就连这脑袋恐怕也是要换换地方了,更别说这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 “请燕副官上座,咱们从长计议。”谭家东这表情倒是换得如此快倒是十分的应景。 革命军自打在广州把程一亮给斩首示众后,又占了几个省市,就越发的声势浩大,基本上不光岭南的地盘有了革命军的力量就连四川那边也跟沾了革命军的光。眼看着就要从广州慢慢往北面发展开来,而今居然登堂入室的直接到了自己的家里。这番作为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谭家东不禁头疼,苏郡格回国的事情,已经叫人不知道沪军这是唱的哪一出了,这边还要应付暗暗潜伏到自己家里的革命军,真是流年不顺啊。 燕宗岳的目的很是简单,不过就是想着能劝说谭家东,有朝一日,革命军北伐之时希望他能做内应。 谭家东这样人自然明白,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到时候给他安一个内通外敌的罪名那就百口莫辩了。 干脆两边都不得罪,两边他各自应对,现在这样的时候,这天下以后还不知道会是谁的,自己没有这个当皇帝的命,那就需要投靠一个可靠的主儿,所以,他还是自然是静观其变,保全自己为上策。 这边还没有将燕宗岳送走那边章言致就派人找了过来,说是要开会。谭家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给自己穿戴整齐,再把这张脸上的愁云惨淡全都隐藏起来,整装以待。 章言致这个时候坐在会议桌前面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最近所有的消息似乎都有些措手不及,喜忧参半。 开会的人都到齐了,一个个都心怀忐忑的看着章言致的脸色行事,围坐满桌就等着今次的开会内容了。 秘书处的人把最近的部署给宣布了一下,众人都认真记录一番,没有听到散会的信息,就一个都不敢轻举妄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又有一番闹腾啊,上海那边最近没有消停,齐昱的野心日发膨胀,眼看着已经拿下来安徽这边似乎对淮河附近都有了安排与动作。 至于安家这边干脆就与财政部断了联系,自顾自的把生意越做越大,安邦银行显然要比京业银行更叫人觉得深入民心。 还有苏郡格的回国,章言致面对这样的消息都不知道是喜是忧,他说到底还是喜欢她,这几房的姨太太哪个不是她的影子?可是也都只能是她的影子,仅此而已。 不管她们长得有多像,不管她们给自己生多少个孩子,不管她们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都无所谓,留给她的位置就是给她的,哪怕知道没有结果,选择甘心错过。 她身边多了两个孩子,她还住在齐府,她去了师范学院当了教授,她出任沪升银行的董事会主席,她与驻上海的美国领事夫人成了忘年之交……她的一切总在自己的眼前来回的晃悠,若近若远,感觉触手可及,却也遥不可及。 “来人,把周焕新给我拿下!”章言致目光扫过长桌,最后停留在周焕新的脸上,他果然是一脸的不解和惊讶。 众人也都在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愣神了片刻之后纷纷左顾右盼,交头接耳。 这个叫做周焕新的人本来是在政府部门的外交部杨次长麾下的办公室主任,却不知道的放着这样的肥差不做,怎么就非要硬塞到东北军里面来,章言致早就对此事很是不满,这会儿正好听说有人外通了革命军,至于是谁没有查出来,那就拿这个外来户开刀呗。 秘术宣读了周焕新外通革命党人的事情,就这么一个完美的借刀杀人再加杀鸡儆猴。 周焕新大呼小叫的自然是只喊冤枉,说章言致公报私仇,最后还是被警备科的人给上了手铐带离了会议厅。 谭家东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一脑门子的冷汗,往椅子后背一靠,觉得一凉,原来这后背也被湿透了。不经意间瞄了在座诸位,还是有人用手帕拭汗的,看来自己还是要提防些,毕竟人在屋檐下,不低头,就得头破血流。 贰陆陆·三脚猫渭水飞熊 http://.biquxs.info/ 不管苏郡格怎么样的小心自处,又或者是齐昱如何的仔细保护,很多事情,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该想办法处理的还是要想办法处理。 上海滩鱼龙混杂是一部分,卧虎藏龙更是一部分,有多少人是并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和在乎范围,但是交道还是要打的,猝不及防的时候还会跟你有些过节。 白举巽去跟美国驻上海的一个银行分支交涉资金兑换的问题,却没有想到遇到了这么一位,约翰·李,混血儿,母亲是亚裔,父亲是美国人。 最先是把白举巽给晾在一边,让他整整等了一个多小时,对于白举巽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时间比什么都重要,一个小时不让走也不让见,白举巽无奈在人家地盘上,要用得着人家自然就得委曲求全,等就等吧,就当是休闲一会儿,喝个下午茶了。 好容易见到,这个约翰·李一点好脸都没有给自己,当头棒喝一般的说白举巽什么登记的册子有疏漏,再不然就是说他们沪升银行什么地方的账目做得不细致……凡此种种,主要目的就是不让他好过便是了。 约翰·李这个人因为是混血的原因所以长相上面十分占便宜,自是一个英俊不凡的相貌,只可惜的是为人处世,还有那待人接物的样子,总是顶儿郎当的样子,各种的刁难挖苦,白举巽这样好脾气也要急眼了,不管怎么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同意。 无奈之下,白举巽只好搬出了苏郡格和驻沪大使夫人之间的匪浅交情,没想到这个约翰·李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一脸的不屑,冷笑砸在白举巽的脸上:“我觉得你应该先去看看我的底细,再把你那不值得一起的莫逆之交给说出来。” 白举巽碰了一鼻子的灰尘,事情也没有办成,他实在是不明白,原来去的时候都是交接特别顺利,基本上你好我好大家好,今儿这是怎么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约翰·李最近结识了柳如湘的缘故,至于他的身份嘛,当然是大有来头,母亲是中国人,祖籍南京是谢氏豪门的名门闺秀,父亲是美国参议院的议员,更是赫赫有名的富豪,家族中人也是非富即贵。 至于他为什么会跑到中国来,也就一个目的——玩。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靠着家族的无能鼠辈,自己也是美国的名牌大学毕业的,有着正经百八的学历和能力。 宁漫心费尽心机找到这么一个人做柳如湘的帮衬那可真是挑对了人,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背景才能镇得住苏郡格了。 “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兑换业务就这么不顺利?”苏郡格看着总是拖拖踏踏的业务流程也有些撑不住气了。 白举巽向来都是干脆利索的人,这个时候一脸的欲言又止,时不时的咬着嘴唇,显然是有大大的苦衷。 “有什么就说吧,你不是这样一个拖泥带水的人。”苏郡格两个意思,催促和鼓励。 “我去了几趟了,总是各种的刁难,说咱们的业务上有各种的纰漏,借口很多……” “还有吗?” “让主事的人亲自去一趟……” 苏郡格慢慢的往椅子后背靠过去,以前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业务还是那样的业务,账目还是那样的账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沪升银行的总经理去了都不行,还要主事的人,看来这又是冲着自己来的咯?! 苏郡格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去会会这个约翰·李,思来想去觉得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两边都是公对公的事情,大白天的再多带几个人,他还能怎么着? 万一确实是因为业务上面的问题呢?自己也不要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思一下,总觉自己最近是惊弓之鸟一般的作为,干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过了头,这般的如履薄冰难道真的是心虚的表现。 于是苏郡格安排白举巽给约翰·李去了电话,说明天一定亲自到访,商谈一些业务往来的事情。 “宝贝儿,你满意了?明天要不然一起跟我去会会这个苏郡格?”约翰·李把柳如湘给抱在腿上,与她一碰杯。 “我才不去呢,有你替我出气就好了,我最信你了。”柳如湘娇媚一笑,如花绽放。 …… 苏郡格和白举巽的遭遇相同,也是等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说是约翰·李这会儿正在开会,等他回来的时候却是从门外面进来的,显然这是明摆着给苏郡格一个下马威,而且也明摆着告诉苏郡格自己就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约翰·李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上下打量苏郡格,那种挑剔与蔑视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钢刷子在苏郡格的身上来来回回的刷了两边,把人给羞辱的体无完肤。 原来那些高傲清冷的性子被苏郡格全都收藏干净,她今天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挑衅的,就当是这家伙的眼里长了脓包,要不然谁这样看人的。 “董事……”白举巽连忙站到苏郡格的身边,低声说道,“要不然今天咱们先走?改日再来?”他明确的知道这个约翰·李就是要苏郡格的麻烦。 “不用。”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苏郡格非常明白,反正早晚都要面对的。今天就来会会他,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怵他不成? “李先生好,我是沪升银行的大董事苏郡格。”苏郡格伸出来的手被晾在一边。 “请坐。”约翰·李压根没有伸手,径直的做到位置上,翘起二郎腿,打开盒子取出一支雪茄在手里揉捏着。 苏郡格干脆的缩回来手,也不用再给他客气,转身想找椅子坐下的时候却发现整间房子就约翰·李自己椅子可以坐,其他的地方什么能坐的都没有,就连个板凳都见不到,更别说椅子了。 这下马威给的,还是真是分量十足,苏郡格稳了稳心神,不能乱套,正事要紧。 “是这样的,听说您需要沪升银行主事的人来商量兑换业务的处理事宜,我可以全权来负责,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请李先生指出来,今后我们一定改正。” “你?一个娘们?” “没错,就是我,一个娘们,沪升银行的大董事。”苏郡格回答很是明确,目光与约翰·李相接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退缩。 “我看不上,虽然你长的是有几分姿色,但是这是共识,不是靠姿色就行的,这上海滩的男人都死光了,要你一个娘们来跟我谈业务?先不说你们沪升银行的业绩怎么样,也不说那些兑换的登记和账目,就说你,就说你这个人,我看着就不怎么样,实在是让我觉得今后难以合作。” “……”听着他把话说得这么刺耳,苏郡格突然觉得自己心中一紧,嗓子被堵住了一般。 “我听说你不是在美国呆了几年吗?你躲到美国的这几年是不是找了加州学校的老师给上了几节课,懂一点什么财务知识之类的,还干什么了?顺便帮你的父亲在美国洗钱?就你这样的人,也配跟我谈业务?你哪里来的资本?你当上这个沪升银行的什么大董事也不过就是当年北洋军借着军备物资的运输走私大烟膏子弄来的钱吧?” “……”站在那里听候发落一般,身体也感觉到僵硬,苏郡格这个时候只能强做镇定,其实整个人连呼吸都已经错乱。 “在我的面前义正言辞那套行不通,你们沪升银行的兑换流水账做得真不如安邦的,我也就只能对你们说好走不送了。请吧!” 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银行大楼,脚步虚浮,整个人眼前都有些发花,大街上那些南来北往的人似乎这个时候都站住了脚步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贰陆柒·萋萋芳草春云乱 http://.biquxs.info/ 齐赫与季志杰两个人正在一处打闹,最后急了眼,齐赫竟然哭了起来,原来是因为两个人下象棋的时候季志杰说齐赫耍赖,才赢了自己,齐赫就说没有,两个人就这么争吵了起来。云嫂赶紧上来劝说,就怕齐赫年纪小吃了亏,万一季志杰再动手打了他那就麻烦大了。 白琳更是护短,没有一个好脸色的就数落季志杰,“你怎么说也是个叔叔了,大我们这么多岁呢,怎么还欺负小外甥呢?真是过分!”这个时候苏郡格正好回来,眼看着白琳的话会越说越难听,就赶紧拦下来。 “妈,没事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不用说志杰,齐赫也有不对的地方。一会儿就好了。”苏郡格一阵安抚又对白琳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蹲下来身子,对两个孩子说,“我今天买了很多好吃的,都在餐厅里放着了,去吃吧。齐赫,以后不许随随便便就哭鼻子,你是男生不能这么娇气。要不然以后没有点心吃。” 转头却看到坐在旁边的齐诺,似乎所有的事情对她都没有影响,她自顾自的在哪里玩手里的孔明锁,小丫头平时都是各种的淘气,可是偏偏就对这些小玩意儿上心,有的时候甚至废寝忘食的摆弄。原来周岁抓阄的时候,齐赫是抓到了齐昱的配枪,死活不肯放手,之前做了安排没有放子弹。就这个齐诺,放她去抓阄她就是不去,脾气大得很,抱着平时苏郡格喜欢玩的九连环不放手,最后实在无奈,也就随她去了,就当是她抓了个九连环吧。 苏郡格终于应付完这些家事,就回了房间,今天一天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得都不想呼吸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白琳却只见孩子不见大人,和云嫂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也只好跟孩子们一起用饭了。 齐昱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房间里特别的闷热,苏郡格没有睡觉,就在窗边坐着,也不开窗户,傻愣愣的看着外面。 “怎么还不睡觉?” “睡不着,太热了。” “白举巽都给我说了。” “嗯。” 齐昱将台灯打开,看着她的侧脸在灯光中渐渐模糊,齐昱转身进了浴室,天热他得洗个澡才能去除这一身的烦躁。 再出来的时候苏郡格趴在窗台边睡着了,眼角边上泪珠晶莹透亮,看的齐昱触目惊心。约翰·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这样拿着她痛楚羞辱她,当时她是怎么就这样承受下来的。 美国银行的人,沪升银行的人,不管是敌是友,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样的被人数落的体无完肤,言辞之中极尽讽刺挖苦,简直叫人无所适从。 “你还真是能挨得住。”齐昱轻叹一口气,那种无奈与疼惜真是折磨人。 很多时候自己受什么样的气不要紧,关键是你看中的人她受了什么样的气,你会比自己受气都觉得难受。 约翰·李…… 齐昱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念叨的心烦意乱,口干舌燥,咬牙切齿! “醒了?” 苏郡格在凌晨时分醒来,天这个时候才蒙蒙亮,窗外有浅浅的雾气迷蒙,她睡得不好是明摆着的事情。 “想吃什么?我听说你昨天下午的饭都没有吃。” “我不怎么饿,就是想喝点水。” “好,都听你的,就是不许难为自己。” “明煊……” 苏郡格靠在他的肩头,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哭了个干干脆脆,彻彻底底,好久没有这样哭过,宣泄宣泄也是好的,她也自觉承受的东西有些过多了,自己给自己的责任似乎太大了。 齐昱不愿打断,就这么揽着她哭,哭完了,也就好了。 “我看这个董事我也是做不下去了。告诉白举巽我今天就不过去了。”苏郡格这样的万念俱灰应该被伤透了。 “你看你,怎么就这么容易放弃了。这件事情倒不如从头至尾咱们梳理梳理,你总觉得北洋军的事情是一个污点,那他永远都会是个污点,不管是过了多少年,三年也好,三十年也好,就算是三个世纪,他都是,都在,所以何必执念呢?”齐昱把她的眼泪擦了个干净,看着她眼眶红肿,再用毛巾沾了干净的水给她敷上“我的苏郡格应该是洒脱释然的,怎么就喜欢钻这个牛角尖呢?” 听着齐昱的话,苏郡格神情黯然,他说的都对,自己确实是急功近利了,要不然也不会就被约翰·李的几句话给激成这个样子,搞得心神俱伤,徒增别人的笑柄。 不在乎,其实最好的抵抗武器。自己这是被下了降头了吗?怎么就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 “不过,也一定不能就这么放过约翰·李,我齐昱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吃了亏。”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毕竟还是要用着他的,再说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打蛇还讲究打七寸呢,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觉得还是不要打扫惊蛇,再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约翰·李突然这么威胁我们,一定事出有因吧,且沉住气,就看背后的关键人物是谁。” “不过我就怕你还有的委屈要受呢。” “这点委屈,算什么,不计较就是了。” “看来这是想明白了?” 苏郡格看着齐昱微笑点了点头,她这一点即通的性格是招人喜欢。 情不自禁,齐昱捧着她那梨花带雨的脸,吻了下去,他实在是爱极了她在自己面前示弱撒娇的样子,虽然还是带着骨子里就透出来的那种骄傲和冷静,他的苏郡格自然是不一样的。 早上饭的时候白琳就看着苏郡格和齐昱一起携手出现,实在是闹不明白这两口子到底是个怎么情状,昨天苏郡格就看着不怎么对劲,晚饭也不吃,窝在房间里不愿见人,半夜齐昱才回来,也没听丫鬟们说他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吵闹声也没有听见。想必是生了闷气,又冷战来着。这今天早上又说说笑笑的出现…… 唉,这小两口,真是床前打架床尾合,叫人白白担心了一个晚上。 贰陆捌·天边白雁写寒云 http://.biquxs.info/ “达令,爱死你了,有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柳如湘就像是全身抹了浆糊一样的粘在了约翰·李的身上,百般的献媚。 “那当然。”约翰·李得意洋洋的揉捏着身上的柳如湘,逗得她各种欢声笑语,与自己亲昵的就跟长在一起了似的。 只可惜柳如湘却不知道,约翰·李羞辱苏郡格的初心却不是为了柳如湘,而是为了他自己。曾几何时,约翰·李眼见着齐昱在上海滩的叱咤风云,那种不可一世的态度,真是叫人有些厌烦,不过两人有交集的地方不多,所以也就没有必要时时事事的针对,这次恰好就都是算在了苏郡格的身上。 至于苏郡格这个人,他多少也有过了解,这女人不管长相上占了便宜,就连气质上也占尽先机,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总是高人一等的感觉,就看她会的第一句话回复的样子,“没错,就是我,一个娘们,沪升银行的大董事。”这叫什么话,吓唬谁呢? 他约翰·李可不是被吓大的,而且在阅人无数这件事上,也从不吃亏,见识的女人类型多了,苏郡格这样的性格的人倒也是见过,有些女子为了引人注意总是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各种的另类手段,这样的欲拒还迎,未免也太老套了。亏得齐昱也是风月场上混过的老手了,就这么点小把戏就给拿下了,就连林承这样的听说也对她是青眼有加。 再者说了,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把幕后的柳如湘给扔出来,有这么个替罪羊随时准备着当炮灰,约翰·李自然是无畏的可以被当枪使了。 白举巽最近的日子过的可想而知了,再这样下去,这个总经理的差事是不好干下去了。领着大董事跑到别人的地盘上被羞辱,这是什么样的胆色能干出这么叫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啊,活到这个年纪了,竟然让约翰·李这样的人物给摆了一道。 他都不敢在往苏郡格的办公室里迈步了,不过幸好,最近她也没有来银行,毕竟是大董事嘛,不需要时时刻刻都泡在这里的。 “白经理,这件事确实是有点不地道,不过吧,要是全都怨到你身上也确实委屈了你,不管怎么说,最后没有出什么事,还是万幸的。可是眼下这业务上的事情可怎么办呢?跟那边还是要来往的,咱们还是需要从长计议啊,商量一个妥帖的法子解决一下,也算是将功赎罪了。”明央吾老先生也是为了白举巽各种的着急,能想的办法,他也是尽量的想,能动用的关系也是需要尽量动用的。 白举巽垂头丧气,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显然自己也是深受这件事的影响,总觉得心里是对不住苏郡格的。“那我先回办公室了,明老先生想好什么法子了,咱们再商量。” “也好,你想去忙吧。”明央吾也没有难为他的必要,最好去跟齐昱商量一下。 “少帅,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邵震把约翰·李的资料全都给摆在了桌子上,然后接着汇报了些今天的日程安排。 齐昱今天确实精神头并不足,他一天一夜没有睡,最近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昨天本来是不想回帅府的,但是想到苏郡格受了委屈,就觉得非得回去看看才放心的。等到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就已经到了后半夜,赶回去看她的样子实在心疼。 可是公事没有处理完,自己就守着她,看着文件,熬了整整一夜。 “邵震,再端一杯咖啡来,不用放糖。”齐昱低头都感觉有点晕。 “少帅,这一上午都三大杯了,还是别喝了,休息一下也行啊。要不然去外面走走?”邵震赶紧给齐昱建议。 “好吧……”齐昱用力的揉了揉额角,闭了闭眸子,而后站起身来,抻抻胳膊,他确实是觉得自己有点疲劳过度了。最近想着怎么把淮河那边几处的地方给收过来的,可是眼看就要到了山东与河南的地界,还需给韩德喜三分薄面。这其中的千回百转,盘根错节的关系真是叫人头疼。 “约翰·李的事情交给你全权负责,能行吗?”齐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邵震。 “应该没问题,他这样的背景虽然看着是很深厚,但是总归还是有着一方面的弱点,比如他在上海这边的时间是有时效的,至多也就三个月而已,就要回美国去了。至于为什么要为难少夫人,确实是很没有道理的,账目上听白总经理说了没有丝毫问题,倒是缺了一个公章,其实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他终归是想做些文章的,所以也就就这不放了。” “好,那就让白举巽受点委屈吧。” “明老先生也是这个意思,说是让白举巽亲自登门拜访,还有就是和约翰·李同一级别的还有一个美国人也是主要负责人,顺便给他一些甜头。” “那就这么去办吧。这件事最好不要捅到那些记者那里去,否则我唯你是问。” “少帅放心,现在更多的事情都关注在了北方,说是章言致有心想笼络全国的派系。” “消息可靠?” “非常可靠,是孙主任的密电也是这么说的。” “看来他真的是把自己当总统了,学着徐泰召开全国会议?” “就怕是场鸿门宴。” “章言致没有这个胆子,他中毒的事情没有传出来,但是很多人都已经听到了风声了,至今为止也没有查个所以然来,我看也是要急眼了。” “少帅说的是,现在确实都是一笔一笔的烂账,算不清了。” “荣华号的事情也不会就这么算了。暗鹰组织最近确实十分的老实,你那边有什么最新的密报吗?” “有,广田贞夫已经亲手接纳了暗鹰组织,但是因为身份有碍,所以他不敢太大的动作了。但是他最近手里又添了一个什么间谍,只负责买卖收集情报却很是猖獗,属下查了一下,是一个女人又叫做吉川千雪。” 齐昱一愣,又是这个名字。看来,又是冲着自己来的了,当年简奉仪的日本名字就叫做吉川千雪,吉川千雪,这么凄冷的名字。 只是眼看着满院的苍翠叠绿,姹紫嫣红,这是初夏的季节,有着各种的绚丽颜色,是雪都会融化的。 贰陆玖·三高祠下天如镜 http://.biquxs.info/ 万万没有想到,苏郡格竟然接到了一张请柬,来自南京,下面签名是谢斐媛。苏郡格拿着这张请柬给齐昱看,齐昱也觉得莫名其妙,谢斐媛这人怎么会邀请苏郡格呢? 说起他来,却也真是让人多疑,这个人就是约翰·李的母亲,那谢家在南京的势力堪比军阀,豪门大户,实在是让人有些高攀不起的感觉。 祖上七位状元爷,两名榜眼,八个探花,曾在前朝官至宰相,最差的也就是四品官员。而到了民国,政府中就有谢家的要员,副总统谢长巍,教育司总长谢展农都是他们谢家的人,就连徐泰这样的大总统也是多有尊重,再加上还有美国这么个女婿,谢家不用什么军权在握就已经可以独霸一方。 关键之中的关键,他们家向来都是以文取胜。谢家人,打个哈欠都带着墨水味儿呢。 “你不能只身前往南京,之前和约翰·李有那样的过节,现在你去了,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齐昱当然反对的很是彻底。 “但是我想着以谢家这样的地位和身份应该不会让约翰·李那样羞辱我,完全没有必要。”苏郡格也是跟着认真的分析。 “那是当然,这幕后的主使当然不会是他,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也不能去。”齐昱接着反对,恨不得把这封请柬给撕个粉碎。 “那就找个托词吧。”苏郡格当然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当羊羔送入虎口的。 齐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信口胡诌道:“你就说自己怀孕了,身子沉,不方便。” 苏郡格差点跳起来,愤然之中全是嫌弃,“这什么借口啊。听着都没水平!” “要不然咱们就把这个借口变成真的?你说呢?” 齐昱厚着脸皮围了过来,苏郡格哭笑不得的一个枕头就给砸了过去,然后厉声批评:“说正事!”然后眸子中间一个暗淡,极不情愿的吐露详情,“我一个寡妇,怀的什么孕啊!徒增笑柄。” “呃……”齐昱最近真的是忙昏了头,她现在终究没有个身份就这么在齐府呆着,虽然全府上下都称呼她是少夫人,可是他们的合离还没有就此完结,到底该怎么离了再结,实在是叫人头疼。 当年干什么不好,弄什么离婚啊? 登报容易,现在可怎么弥补回来? 老百姓们看着这个沪军少帅,今天离了,明天结了,还都是同一个人,玩过家家呢?逗你玩啊!? “要不然咱们就再怀一个?这样坐实了,也就不用去南京了。”齐昱总是不想旧事重提的。 “少来。”苏郡格看着这个请柬上面写的邀请的事由,是什么南京女子学院成立仪式。 这样的事情来找自己去给剪裁,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南京的女子学院成立却让苏郡格去个剪裁,以往也没有这个先例啊? 别说是有与约翰·李的这个过节,就算是没有这个过节,谁也不会贸贸然的就这么去了,师出无名,算什么事呢? “还是想个辙吧,找什么借口不去。”苏郡格也不想叹气,但迄今为止她还是没有想到最好的借口。 齐昱眼看着苏郡格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干脆也就跟着一起琢磨了起来。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总也有他沪军少帅奈何不了的人物。 幸好,这个时候林嫣要回国了,林家自然是要举办一些欢迎仪式,让久别重回的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苏郡格好久没有见到林嫣,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庆祝一番的。 美国的大使夫人ashley也因这样的一些情谊,准备宴请林嫣和苏郡格以及众多社会名流,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这上海滩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是在她的邀请之列。 齐昱和苏郡格看着这一沓的邀请函忍不住面面相觑,最近这都是怎么了?宴请豪饮之风盛行啊,挑挑拣拣的来看看哪一家是最好的借口,能婉拒了谢家,还有不用得罪人的。思来想去的,应该也就是这个ashley的了,毕竟现在有着洋人背景的还是能给三分薄面的,用这个做挡箭牌实为上策。 苏郡格给谢斐媛回信回的自然是要十分得当的,她咬着笔头,思前想后的不仅要写的委婉客套还需不卑不亢,真真是为难呢。 齐昱也伴着她的愁思凝结,与她一起冥想这其中的要义,最终两个人商量得当,才定了稿子。苏郡格苦笑,当年她提笔写的时候都没有这般费劲的绞尽脑汁呢。齐昱安慰道,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委屈该受的受,不该受的一概不受,受的多了,怕就要成了习惯。 “我发现你这样嘴是越来越能说了,是不是我不在的这几年净耍嘴皮子哄女人来着?”苏郡格毫不客气的打趣他。 “天地良心,我可是真的为你守身如玉,绝对没有沾花惹草,要不然你问邵震去,他能证明。”齐昱赶紧的指天誓日。 “少来!他是你的心腹和下属,怎么敢不替你说话?”苏郡格瞥他一眼,冷笑一声。 齐昱又腻味到苏郡格的身上,捏着她的鼻子,一脸坏笑,“你这么编排自己的老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爸爸,你不许欺负妈妈!”齐赫突然出现,挥舞着拳头就直接打了过来。齐诺就直接爬上沙发,一把抓住了齐昱的胳膊,那个气愤的小表情还带着娇声娇气的语调:“爸爸最坏了,竟然欺负妈妈,不能放过你,哥哥,我抓住爸爸了,你快打!” 齐昱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对自己前后夹击,齐赫虽然还小,但是拳头上已经是有了些力道,小拳头砸在身上还真的有点疼了。 “了不得了,有这两个小护身符在你身边,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近你的身了?”齐昱一边揪住两个小东西的手。 “没办法,这呀……”苏郡格把嘴巴靠近齐昱的耳边,低声道,“都是你做的孽,实属活该。”然后笑的实在是非常诡异。 齐昱气结,却也要承认,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贰柒零·阿房舞殿翻罗袖 http://.biquxs.info/ 大使的邀请聚会放在了汇众大酒店,时间是下午五点开始,林嫣和苏郡格两个人都把孩子放在里一起,三个孩子多时未见,玩在一起倒也不显得生分。 “姐姐,看咱们这都是什么命啊,只能是自己来却连个男伴都没有。” “怕什么,不是有你我吗?咱们作伴也是一样的。” “唉,真是命苦,你说,我没有肖存钦陪着是因为嫁给了安楚辰,不过多少我哥还是在的,起码有个帮衬,你呢?就算是少帅来了估计也是不能跟你过从亲密,就怕人家说你们是阳奉阴违。” “我倒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不能陪我是他的损失,也就不用这么自怨自艾了。” “姐姐真是想得开,甘拜下风。”林嫣敬佩的眼神都要把苏郡格给逗笑了。 “很多事情无需想得那么多,万一实际情况要是比我们预料的好呢,何不给自己多一点舒心的机会。”苏郡格明着是在宽慰林嫣,实际上倒是在劝服自己罢了。 夏日天长,五点钟的时候天还没有黑的意思,但是汇众饭店门前的彩灯还是早早的就亮了起来,在众多的单调建筑中十分的显眼。 苏郡格与林嫣款步进来大厅,早就已经是人头攒动,服务生端着各种各样的饮品窜梭其中,两边的餐台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的美食,琳琅满目,应接不暇,果然驻华大使的宴会该有的气度和规格。 “linda,longtimenosee,youresobeautifultonight.” “thankyou,youtoo!” 林嫣跟ashley一个大大的拥抱和贴面吻,这样的亲切程度,一看就知道关系匪浅。 而后是苏郡格和ashley的拥抱和贴面吻,亲昵的自然又恰当好处显示出两个人在这场宴会中的地位。 “missyou,susan,thechildrenarenoing?oh,itsdelicioustonight.” “childrenliketoytheiron,emeetour.” “ok.”ashley热络的挽着这两个人往后面走去,说是给介绍几个人认识。 苏郡格就看着几位打扮入时的女子站在一处端着成有各种颜色酒水的高脚杯有说有笑的,还没有近前就闻到个各种浓郁香味的混合,真的有点冲鼻子的感觉。而林嫣,早就毫不客气的用手绢掩了掩口鼻。 宁漫心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不过就是一件白色的做底子上绣浅粉色的并蒂莲图案的旗袍,样式保守,甚至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特色,虽然也能看出来是上好的云锦刺绣,但是实在不怎么扎眼,在这个美女如云的宴会上穿这样的一身衣服真有些不上档次,看看旁边林嫣那一身华丽的桃红色的洋装,上面还搭着一条明晃晃的钻石项链,真是有点差距。 可是关键就在这个人的身上,这么普通的装扮,虽说是云锦的料子和绣工,但不是明眼人都不会识货的,苏郡格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能把它穿出各种的独具风格。 这是头一回见她的本尊,以前都看的是照片,都说柳如湘跟她有七分相似,今儿一看,分明就是柳如湘自己的说辞吧,这个女人的气质风格怎么可能是柳如湘这样的等闲之辈能比的,别说是七分,就连七厘都没有。 她的举手投足,言语谈吐,庄重大气,优雅之中又带着亲切,眼角眉梢都似画一般。那对远山眉黛与一双杏圆星眸,还有娇俏的瑶鼻,绯红的嘴唇边上总是带着波澜不惊的笑意,决然没有柳如湘的轻佻和浮躁。 宁漫心深深的叹了一口,难怪柳如湘会输得这样惨,自己也差点着了齐昱的到道儿,有这样的女人在身边他怎么可能对别人有丝毫的在乎。 林嫣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站在她身边,那一身的桃红色和闪人眼眸的钻石项链立马就显的俗不可耐,她的摇曳生姿总是比不上苏郡格的雍容典雅。 据说这样长相的女人都是有娘娘命的,怎么她就这么与齐昱分开了呢?到底是她没有这个娘娘命,还是齐昱没有这个帝王命?不过这也倒是个好机会,人嘛,不能总是占得先机,有了这样的绝世容貌,难道还要再给她上好的姻缘,岂不是让别人都没有活路了。 “妹妹,苏郡格到了,人在楼下呢。” “什么?” 宁漫心找到柳如湘的时候,她还在客房里正给自己补妆呢,那艳红色的口红把原本美好的菱唇都给遮掩住了,听到“苏郡格”三个字,差点就被那一抖给画在了鼻子上。 “那我可是要见见了。”柳如湘轻轻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这件浅蓝色旗袍,那上面的印花样式是她觉得最好看的彩蝶纷飞,一枚蓝宝石被碎钻簇拥着别在水滴领的正中间,就像是一群蝶簇拥着一朵怒放的牡丹花。镜子里的自己,此刻在柳如湘的眼里那是无可挑剔的惊艳,恨不得颠倒众生。 可是在宁漫心的眼里,见过苏郡格之后,其他人不过就是跟林嫣一个级别的庸脂俗粉罢了。 “行了,够美了,赶紧出去吧。都等着你呢!”宁漫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颓败的感觉,幸好现在是把柳如湘介绍给了约翰·李,也幸好约翰·李就喜欢这口,要不然做什么都是功亏一篑。 “我给你说,倒是有个机会,今天苏郡格没有男伴,齐昱没来,估计也就是因为之前他们的关系,不能这么的明目张胆。咱们倒是可以趁机让她难受难受,没有齐昱在,她就嚣张不了,你要把握机会啊。”宁漫心小声的在柳如湘的耳边叮嘱。 “表姐放心吧,有我在,就没有她苏郡格什么事了。”柳如湘挽着宁漫心的胳膊,信心十足,语气上自然也就霸道不少。“反正还有约翰在呢,怕什么。他的眼里只有我,你应该知道那个时候他为了怎么羞辱苏郡格的。” 宁漫心强颜欢笑的对柳如湘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有你在,姐姐放心着呢!”暗地里却觉得,柳如湘一定是没有胜算。反正这事都是她当了枪,与自己无干,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是找柳如湘的麻烦。 大厅里面热闹非凡,柳如湘本来想着自己补妆出场一定是艳压四座的,却没有想到端着酒杯在一旁与宁漫心站着聊了都快十分钟了,都没有人来搭讪自己,更要命的是约翰·李这个时候整和另一个女人聊的热火朝天,正眼都没有瞧她一个。 虽然两个人说好了,这样的场合是谁都不会打扰谁的,可是,如此境地的柳如湘也实在是太难看了,于是借故把宁漫心给支走,自己端着香槟慢慢的踱步,来来回回的走了一段还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实在是叫人觉得气愤不已。 就看着ashley那边很是热闹,围了一圈人,柳如湘干脆放低身价就悄悄的凑了过去。 这一群人里恰好就有苏郡格的存在,正面看到苏郡格样子的时候,柳如湘突然觉得心里不安还有些压抑,心口处就像是被糊上一块泥巴,怎么都觉得呼吸不畅,苏郡格那种的高傲与淡然似乎一下子就把自己给压了下去,在她的面前怎么都有抬不起头的感觉。 柳如湘恨极了这样的感觉,可是又无计可施,苏郡格似乎到哪里都是自然的主角,而自己这样的一番精心打扮却成了跳梁小丑。那个时候看到苏郡格的照片,觉得自己跟她没有丝毫的差别,甚至眉眼之间的艳若桃花更胜她一筹,现在,才知道那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这样的差距简直就是云壤之别。 贰柒壹·小楼还被青山碍 http://.biquxs.info/ 灯红酒绿,歌舞缭绕,把苏郡格晃得有些眼晕,她平时就不怎么应酬,这会儿已经觉得有点疲累了,忍不住要打哈欠。林嫣却好久没有这样的环境了,能如此恣意的玩上一把,不过她自然也是懂道理的,毕竟是当了母亲的人,该收敛的还要收敛的,不过也就是跟相熟的人一起跳几个舞就是了,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姐姐怎么不想跳舞呢?”林嫣抹了一把颈下的汗水,小手帕忽闪忽闪的扇着。 “实在是有点热,我也懒得动,不怎么喜欢这样的热闹。”苏郡格递给林嫣一杯冰饮。 “你看见刚才的那两个女人没有?”林嫣接过饮料,伏在苏郡格的耳朵上嘀咕。 “宁漫心和柳如湘?”苏郡格自然心里晓得她的意有所指。 “没错。”林嫣点了点头,“这两个总是时不时的把眼睛往你这边瞟过来,我看着就觉得她俩有点不正常,听说就没干过多少好事。” “由着她看去,我还能少了二两肉?”苏郡格闲散的往后背一靠,一副静待宴会结束的架势。 林嫣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不用等着苏郡格多问,就噼里啪啦的把苏郡格不在上海时候柳如湘和宁漫心怎么勾搭齐昱和安楚辰的事情都给抖落了出来,苏郡格听完笑话她道:“你可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身在美国都比我知道的多啊。” “那是因为肖存钦总是回国,而且我哥这不是也在上海呢。”林嫣一边喝着饮品一边突然就看到了林承,然后热络的招呼他过来,“哥,我在这边呢,过来坐。” 苏郡格稍稍的侧了一下身子,自然是觉得有点不自在,但是也没有什么借口需要躲着的,于是面带微笑,看着林承坐在了自己和林嫣的中间。 “你们聊什么呢?”林承端了一杯红酒晃荡着。 “说宁漫心和柳如湘呗。”林嫣抓了一把瓜子闲闲的磕着,“小乔怎么没来?”林嫣向来都不会叫乔隽瑾嫂子,就算是喊一声小乔,似乎也是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她怎么会是喜欢掺和这些应酬的人呢?带她来我还要照顾她,费事。”林承抿了一口红酒,而后对着林嫣说,“你向来喜欢八卦,估计也会把别人给带坏了。” “此言差矣,我也乐意听这些八卦的。”苏郡格挑了一下眉毛,压根就不领这个情。 林承自然已经习惯了跟苏郡格说话的这种方式,总是调侃之中夹杂着冷嘲热讽,却总能从中体会出非常人所能理解的一番乐趣,真真的乐此不疲了。 关于宁漫心和柳如湘的事情,林承自然是门清,他虽然从未与这两个人有直接的接触,但是对于她们两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了若指掌。更何况,宁漫心贩人口去南洋的时候走的水路还用过自己的码头。 正在三个人聊到兴头上的时候,齐昱突然出现,然而他还没有站稳脚跟,柳如湘就围了过去。妖娆妩媚,言语之中不过也就是想跟齐昱跳一支舞罢了,更何况这里还是大使夫人的宴会,总不能不给面子,闹的大家不愉快吧。 齐昱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就这么接受了柳如湘的纠缠,一方面觉得被人要挟很是气愤,另一方面还有些战战兢兢的怕苏郡格看到,矛盾纠结,把齐昱整个人都给闹的没有心情,他来,不过就是为了保护,当然了,也是顺便监视。来晚了的原因也就是公务繁忙,这才脱身,准备来接苏郡格回家。 幸好是圆舞曲的节拍,跳的还算是中规中矩的,要不然就看柳如湘那旗袍开叉的样子,别说大腿了,就是再往上一点也是春光乍泄,尽展无疑了。 在看齐昱冷着的那一张脸,总是刻意的跟她保持了距离,整个人显得都有些生硬,舞步也就没有那么的利索。 苏郡格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齐昱就在舞池中间,跟柳如湘跳的实在是热闹,可是怎么看着都觉得有些别扭,当初自己也跟他在北平跳过舞的,那个时候他虽然被自己恶意的踩了一脚,但是终归还是跳到一曲终了,绅士风度丝毫不减,今天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因为知道自己也在这里,所以施展不开吧。苏郡格想着想着就不禁失笑,她是不是该避避嫌了。 林承瞧着这个场面实在是让人心里不怎么痛快,苏郡格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跟别人跳舞,那是一种什么滋味?这个齐昱眼珠子到处乱转,应该是找苏郡格呢,他这么一心二用的也真是难为他了。 苏郡格已经站了起来,准备挑个别的合适的地方待着,却被误认为是嫉妒心作祟,难忍齐昱与别的女人跳舞。 众人的目光登时都集中在苏郡格的身上,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似乎又要把前程往事给翻出来了。 苏郡格一看这个阵势,本来的已经站起来的身子,突然这么聚光,连齐昱都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存在,接着就理了理前襟,又坐回了位置上。 齐昱喜出望外的看到了苏郡格,一支舞跳了一半就沉不住气了,突然一脚就踩在柳如湘的脚面上,幸好没有用尽全力,及时刹住了车。可柳如湘这边早就看出了齐昱的心猿意马,这一脚没有实打实的踩上,却是最好的借口。 “抱歉,我还有事,不能奉陪了。”齐昱松了柳如湘的腰身,干脆的转身走人。 与苏郡格的目光还没有接在一起,齐昱的眼前突然就又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个今晚跟约翰·李聊得欢实的那位。 “少帅,可否赏脸请您跳支舞?” “原来是金小姐,幸会幸会。请吧!”齐昱这回倒是认真非常的态度。 柳如湘当时就愣住了,这个金小姐何方神圣?竟然是来抢自己的舞伴吗?可是看着齐昱跟她说话的态度,显然与刚刚和自己一起的时候不是一个感觉了。 这个女人,今晚刚刚霸占了约翰·李,这会儿又来抢走齐昱,真是没有天理了。 贰柒贰·一片世情天地间 http://.biquxs.info/ 此时此刻,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戏呢?舞池上,舞池下,各种角色纷至沓来,粉墨登场,林承自诩应该是对这些人物最知根知的了,却怎么都没有看透,齐昱这会儿对这位金香雪小姐的怀柔政策真是委屈良多。 苏郡格自然也是瞧出来了,齐昱此时待这位金小姐的不同,显然比前来刚才那是自如多了,难能可贵的瞧见齐昱风流倜傥的本色尽显无疑,苏郡格这时候觉得自己这宴会倒是来的值了。 齐昱心里知道,这位金香雪小姐顶的虽然是什么重庆的名门闺秀在上海来探亲访友的,可是实际的身份也就是新任的那位吉川千雪了。 说实话,刚才见到齐昱跟柳如湘一起跳舞的时候,苏郡格就跟看笑话一样,明摆着的就是冷眼旁观着。而这会儿,再看这两个搂在一起跳舞,怎么心里就觉得这么的不对劲了。 分明齐昱的手比刚刚揽着柳如湘的时候更加的紧实,看着金香雪的眼神也更加的关切,与她一起的说说笑笑也亲密了许多。 “少帅的老毛病又犯了吧?”林嫣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再也不肯看着舞池中央那对谈笑风生的舞者。 “少管闲事。”林承这个时候倒是镇定自若,瞅着苏郡格的样子,想必她也是有点心浮气躁了。不过齐昱明知道苏郡格就在这里,却还做出这样的举动,必然有他的道理,林承倒是想看看他意欲何为。 苏郡格展开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眼神里却已经包含了不解和疑惑,还有些许的嫉妒。但是仍能稳住自己的举动,算得上良好涵养的长年积累和性格上本就生有的淡然冷静所致了。 约翰·李不期然的就凑到了这三个人的旁边,第一个打招呼的是跟林承,“林堂主,久仰久仰,幸会了。” 林承缓缓站起身来,与他的酒杯对碰了一下,“多谢李帮办。” 林嫣一把按住苏郡格的手,然后就当着约翰·李的面儿跟苏郡格交头接耳,却还把话说的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这个别人也就无外乎是约翰·李了。 “姐姐,咱们要不然回家吧,这边都是些什么人呢,看不顺眼的实在是太多了,闹心。” “着什么急啊,等会儿还有大使和夫人一起致辞呢,现在走了岂不是扫兴?不想看的人,咱们就闭上眼睛,权当闭目养神了,大夏天的,蚊子苍蝇自然少不了的。” “不介绍一下身边的两位小姐?”约翰·李把目光转向了苏郡格和林嫣的身上。 “何必这么见外呢?上次在您的办公室里,咱们不是有过一面之缘吗?”苏郡格站起身来,毫不客气的回应约翰·李的搭讪。 约翰·李被苏郡格这么突然的发难说的有点蒙,干咳了一声,掩饰突来的尴尬,一时之间竟然就忘了该怎么回击她。 “两位都是我的妹妹,这位是至亲的,”林承此时挺身而出,缓解冷场,介绍了一下林嫣,“另一位是干妹妹,拜了把子的。”接着再指向苏郡格。 “原来是这样啊,”约翰·李显然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应对的也不是那么的得当,“颇有林兄的风范,真是一家人,一家人。” “是啊,不管是干妹妹,还是亲妹妹,都碎了我这个有仇必报的性子,真可谓一家人。”林承不动声色的就这么敲打了一下约翰·李,自然也就是知道前些日子,他是怎么难为苏郡格的。 “谁要有仇必报呢?报什么仇?” 这连续的问话声,真是让,猝不及防,抬头看时,竟然是一位贵妇人,年纪和白琳差不错,不过表情却没有白琳那样的随和。 虽然脸上没有写着姓甚名谁,但是一看这个阵势,大使夫人亲自引见过来的,在看约翰·李的表现,立马就整个人都恭恭敬敬了起来。苏郡格有个预料,这不会是南京那边的谢斐媛吧?她来了上海? ashley马上就喜笑颜开的介绍,果然是谢斐媛。 登时,刚刚热火朝天的气氛下会儿被她的到来浇了个透心凉,俨然一盆冰水,倒是给这夏天降了降温。 苏郡格觉得当时拒绝了她的邀请,用的就是ashley的宴会做得推辞,现在应验了,她应该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欺瞒她了。 林嫣紧张的挽住了苏郡格的手臂,这个老太婆,一身墨色的旗袍,上面戴着长长的珍珠项链,发髻高挽,看着那上挑的眉梢入鬓,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 “原来是谢女士,您好。”林承主动的握手,而对方仅仅是缓缓的,浅浅的,一触,点到即止的感觉,真是让人感觉到了严重的轻视。 林承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抽回手的时候直接就捻了几捻,像是搓灰,他怎么可能是肯吃亏的性子。 “原来苏小姐真的是有应酬啊,我还想着不过是托词,不想给我这个老太婆面子呢。” 倚老卖老?她这个样子,看那面容一点皱纹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保养得当,还是脸上的脂粉太厚了,反正是看不来哪里老了,顶多也就四十来岁罢了。 “怎么会,扯这样的谎话都是没有必要的。况且您和大使夫人也相熟,我要是说了谎话,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苏郡格压根就没有任何的寒暄,这样的直奔主题,多少也是因为之前她介怀了齐昱跟金香雪一起跳了一支舞。“不过还是要谢谢夫人的邀请,没有能去参加是我的损失。改日一定亲赴南京拜访,算是谢罪了。”无论如何,这是ashley的宴会,总不能让她丢了面子,闹得不好绝对是一损俱损。 “既然苏小姐这么客气,那么看来我也就是不能强人所难了。”谢斐媛这算是终止了两方的敌对。 她气势凌人,已经赢了,何必再重追猛打,毕竟还是要给ashley的面子。 “母亲,我扶你到那边坐会儿吧,休息一下。”约翰·李也察觉出来这里面非同寻常的气氛,母亲自然是向着自己的,自己当然也一定得明白个中的道理。 “你呀,什么样的人不好招惹,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犯的着吗?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连累我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谢斐媛转身就要离开,给自己的儿子说话也不忘了顺带贬损苏郡格几句。 贰柒叁·相思懒看帏屏画 http://.biquxs.info/ “稍等。”齐昱的声音由远及近,这个时候他正牵着金香雪的手大步流星的往这边走来。 身后的金香雪显然是有些意外,被拉的有些踉跄,然后就看到这边的一片混乱局面,甚是疑虑。 “李帮办,金小姐还是由你来招待好了,我是没有这么能力了。方才金小姐也给我说,李帮办对她承诺的事情可是不能忘了。”齐昱微笑着眼看着谢斐媛的脸色慢慢的越变越糟糕。 金香雪这个时候才明白了齐昱的用意,原来他是借着自己来惩治约翰·李,自己就这么快被当枪使了?方才齐昱跟自己甜言蜜语没有一句实话,那些话全都跟约翰·李如出一辙的没用,可是由不得不全都敷衍下来。 他告诉自己有空的时候可以带着自己去参观一下最新的舰船和飞机,样样都说到了自己心坎里,难道是已经了然自己间谍的身份? 无奈之下,也只好委婉拒绝,跟齐昱撒娇道:“我是一个女人,喜欢的都是胭脂水粉,怎么会对那些枪啊炮啊的感兴趣呢?少帅真是不会哄人,人家李帮办就说了等回来会送给我美国最流行的香水呢,你也太不懂女人心了。”说着就一指头戳在齐昱的心口处,满面的娇弱。 谢斐媛看着这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看着她身量纤纤,那嘴唇画了那么浓重的火红色,眼看着都要溢出来的感觉。 “这位是……”眼光已经定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谢斐媛就等着他给个解释,孩子大了不由娘,在上海这才几天就已经惹上了这么多的闲事了,不仅如此还跟这样的女人结交。 “呃……”约翰·李自然是支支吾吾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此时愤恨的都要把后牙根给咬碎了。早知道就少数落苏郡格几句了,现在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林承适时的衬了一句,“这不是刚刚还和李帮办在一起说要买美国来的香水吗?金小姐是吧?李帮办可不能贵人多忘事啊。” 林嫣这边忍笑忍得实在是辛苦,身子已经在憋笑憋的发抖了,苏郡格悄悄的扯了她一把,这才算是让她安生下来。 宁漫心此时就在三五米的地方,看着这一群人不知道说什么说的这么热闹,其中有齐昱,有约翰·李,还有一个看着挺厉害的贵妇,这个热闹到底要不要凑上去,她的心里一直打鼓,当然了,还是让柳如湘去一探虚实最好的。 “妹妹,你看看,那边干什么呢?围了一圈人。”宁漫心给了魂不守舍的柳如湘一杯红酒。 “还能干什么,聊天呗。”柳如湘接过来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就恹恹怏怏的不想多说话了,她实在是输的一败涂地。 “我看没有这么简单,要不然咱么也去凑凑热闹?” “你认识人家吗?过去说什么,我实在是没话可以聊了。你自己去吧……” 宁漫心想着倒是也不能把柳如湘逼得太紧了,于是就自己出马,直接打听不到,那就旁敲侧击的问别人。 原来竟然是约翰·李的母亲——谢斐媛,难怪看着这一些热那气氛不对呢。可是这谢斐媛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就为了给儿子出口气? 找了个正好听清楚的位置,宁漫心似是无意的听着几个人说的什么内容,有没有自己需要的。 恰好这个时候正是金香雪开口,说是自己不过就是和约翰·李开了个玩笑,不能当真的,可是也确确实实坐实了她和约翰·李之间的关系,能说到送香水这样的事情上,那就一定不是偶然遇见,也定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依照谢斐媛的脸色变化,宁漫心知道约翰·李这回定要遭殃了,自己到底该不该当这个出头鸟,给约翰·李化险为夷,顺便叫苏郡格栽个跟头呢? 齐昱在,林承也在,还有大使夫人,算了,这笔买卖实在是不怎么划算。要不然还是来日方长,眼看着这个叫金香雪的女人,似乎比柳如湘更加讨男人们的喜欢,是不是也可以借用一下? 自己跟谢斐媛也没有任何关系,这样贸贸然的就暴露自己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反而会把如此可利用的关系给搅黄了。再说了,柳如湘在约翰·李这边还有一席之地。 今晚虽然是没有占尽风头,可是也没有白来,金香雪倒是成了众矢之的,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谢斐媛被齐昱领过来的这个女人给气的不行,自然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约翰·李跟在后面胆战心惊的就这么走了。 “苏小姐好。”这个时候才轮到了金香雪跟苏郡格说上话。 “金小姐好。”苏郡格回应的有些生硬,她必须承认心里确实介意着她跟齐昱的那一支舞。 “姐姐,咱们走吧,我估计孩子们都该睡觉了。”林嫣可不想再跟着继续的虚与委蛇下去了,她的个性历来都是忍不住藏不了的。 还不等苏郡格接话,金香雪就满脸惊讶,“孩子?原来两位已经是母亲了?”金香雪身为一个间谍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苏郡格和林嫣的身份,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应该装装傻,表现出来十分惊讶的样子。 “是啊,怎么了?”林嫣嘟着嘴,显然是觉得金香雪有点看低了自己母亲的身份,自己内心也觉得这个时候了身为一个母亲还不回去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没有怎么啊,就是觉得看着这两位小姐的身段,实在是看不出来已经生养过孩子了,真是很不像是做母亲的样子,就跟未出阁的姑娘一样呢。”金香雪这样的人见风使舵那是信手拈来,一张巧嘴立刻就把林嫣给哄得合不拢嘴。 “是吗,真的啊?我一直都很注意的,就怕变胖了呢,不像苏姐姐没有刻意保养生了双胞胎也是一样的瘦。”林嫣欢喜不已的时候什么话都藏不住。 “行了,赶紧回去吧。”齐昱立刻就冷了一张脸,像是教训人一般的,把两个人登时都给吓住了。 林承和苏郡格自然是明白齐昱的用意,就赶紧拉着林嫣去给ashley告辞了。 贰柒肆·芭蕉雨声秋梦里 http://.biquxs.info/ 人仰马翻的一场宴会终于就这么结束了,苏郡格和林嫣坐在车里,相互依靠着,却没有了言辞,林嫣眯着眼睛也不愿意多说一句了。 她还要跟苏郡格去帅府接孩子,突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人也就觉得疲乏了, 懒懒的不想说话。 “什么都比不上以前了,独自一人毫无牵挂,想玩到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有这么个小家伙,真心是累啊。” “那你也是对你这个儿子疼在了心尖上啊,看看你问ashley要了那么多的巧克力和饼干,还不都是给麟昇的?” “也会给齐齐和苏苏的,嘿嘿嘿……” 苏郡格也跟着笑了起来,都是做娘的人了,一样的心疼孩子。齐昱坐在前面侧了侧头听着后面这两人的对话,心里一边忐忑着一边在琢磨着,今天自己的表现会让苏郡格有多少的误会,是不是还能有修补的余地。 林嫣见着天色很晚,再加上肖麟昇又已经睡熟了,于是也就只能留在帅府里安置一晚了。 “姐姐,你今天准备怎么惩处少帅啊?”林嫣问的贼兮兮的。 “惩处?”苏郡格看了一眼里里外外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的齐昱,显然他是心有余悸的。 “那我先去睡了,手下留情啊。”林嫣抿嘴忍住笑意,她想着苏郡格让齐昱跪搓板的样子就觉得实在是有趣。 看着两个沉睡的孩子,突然觉得心中有愧,就这么把他们留在家里,自己却跑出大吃大喝,身为一个母亲终觉得有些过分了。回来上海,就比在美国的时候陪他们的时间要少多了,真是有些过分了。 “还不睡呢?”齐昱问的小心翼翼。 “知道了。”苏郡格恋恋不舍的离开孩子,回头看了一眼齐昱,自己去大吃大喝,这个当父亲的还去风流快活呢,更是过分。 门刚刚被打开,苏郡格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她冷眼看着齐昱的嬉皮笑脸。难得他还知道礼义廉耻,心中有愧。 “做什么?”苏郡格问的十分严肃。 这就看着实在是有些不能理解了,一个是热情似火,黏黏腻腻的,一个是冷若冰霜,不咸不淡。 “我错了,原谅我呗。” “那我当时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怎么补偿?” “嘿嘿,你看我那边不是放着一个搓衣板吗?好容易才问洗衣房借来的。” 苏郡格看了一眼地上还真的摆着一个搓衣板,真是叫人哭笑不得。“那你还犹豫什么,不去跪着吗?借都借来了。” “啊?你……”齐昱抱着苏郡格的手抖了一抖,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她放了下来,苦着一张脸,央求道,“你真的舍得吗?老婆,我这一跪下去,估计膝盖就要疼上几个月了,以后去了军部可怎么去见我的那些部下呢?” “……”苏郡格冷漠,也不发话。 “好吧,我跪着,只要你不生气了就好,行了吧?”齐昱默默地走到搓板跟前,真的就要往上面跪去。 “好了,还闹,赶紧睡吧。”苏郡格嗔他一眼,就径自床上躺着去了。这一身的筋骨也就放松了下来,这个时候才觉得累的厉害了,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了。 齐昱很是贴心的在她肩膀上帮着捏上几下,顿觉舒坦了不少。反正他也是逢场作戏,何必计较。只是当时自己配合的并不好,只不过是内心起了醋意,行动上却没有甚大的反应。 “这个金香雪现在嘉德医院里是医生,记得一定不要去那边,也不能跟她有任何的接触,根据很多的线报来说她应该是个间谍,也叫作吉川千雪。”齐昱在苏郡格的耳边细心交代。 “知道了,那么你今天就是在试探她?” “没错,其实本来应该是她主动贴过来的,我想着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于是我下了些饵料,她也确实精明,根本不上套。所以我正好看到谢斐媛,那就借她用用吧。” “谢斐媛倒是真的出人意表,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来上海,就跟兴师问罪一样,要不是你领着金香雪过来,我估计我就要倒霉了。” “她这以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来教训你的,我想着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咱们静观其变吧。” “还有一件事我早就想给你说……” “停,不会又是什么让我找个女伴的事情吧?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我的少夫人这么大的胸襟呢?” 苏郡格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咬牙切齿的佯怒道:“美得你,我才没有那么傻呢,今天看着你跟金香雪的那个亲热劲,确实心里不舒服……” 齐昱一吻热忱,“醋了就说明心里有我,别说你不给我找,就是你给我找了一个,我恐怕也不敢要,我是有孩子的人了,不能给孩子做了坏榜样。其实三妻四妾的日子也未必就好过……你说是不是?” “我想给你说的是,孩子们上学的事情,你就是心眼多,竟给我打岔。” “还是该上学了,不过最近的风头紧,我想着还是要请老师到家里来,我想让他们去学校,现在还小,外面不安全。再说了,连文杰算上,再加上林嫣的孩子,四个人一起,也不会孤单,你说呢?” “说得倒也是,关键是文杰大他们太多,眼看着也就要十二了,估计还是请两个老师分别教教吧。这个孩子也是可怜,小姑不管不问的扔在这里,娇丽又跟上官卿浩跑走了。季志诚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鬼混,家不成家,孩子就遭了罪。那天我看到母亲因为齐齐的事情也不给文杰好脸色,其实毕竟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呢?” “我知道,让他也在家里好好的待着,请来老师一起教了,再过几年送到国外去吧,等历练的差不多就跟着我好了。” 苏郡格点点头,家里的事情还是需要安排的妥当也让齐昱在外面能够安心,自己也觉得放心。此时躺在他的臂弯里,出奇的踏实,世事艰难,想他也是举步维艰,人生在世岂能都是顺风顺水的如意? 寻常百姓为的是吃饱穿暖,帝王将相为的就是名利权势,各自都有各自的命,所以都忙得不可开交,有什么样的劫数与波折也在情理之中了。 苏郡格觉得很累,却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想些有的没的,好容易睡着了,突然就听到电话铃声在耳边炸响,齐昱倒是利索,赶紧起来接听电话,生怕惊了苏郡格的美梦,却到底还是给吵醒了。 “什么事?”她哈欠连天的醒的还不彻底。 “革命军北上了,听说是在河南那边跟东北军打起来了。”齐昱倒是彻底被这一通电话给惊醒了。 看了看怀表上的时间,深夜两点十分…… 贰柒伍·南来北往随征雁 http://.biquxs.info/ 仗打起来就是要人命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革命军仗着自己这两三年在广东那边的基础先是和临近的云贵军阀干了一仗,竟然把广西的几个县城给收了过来,于是胆子越来越大,竟然要挥师北伐了。 说来也是,本来这推翻帝制就是人家革命军的功劳,结果却被军阀豪门给抢占了,整个的把革命军给赶到了南方去,感觉就跟流放一样。 难得的是革命军到底还是很有韧性的,就算是被陷害,被驱逐,但是依旧坚韧不拔,在广州,在岭南地区召集多方势力,甚至连海外的华侨华人的关系也一起动用,最终还是形成了自己的军事力量,这几年间,就有了反扑的能力。 而今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对着东北军宣战,也是有了自己的实力的,真真不可小觑也。 林承曾说他到广州的时候见到了革命军的实力,确实叫人有点望而生叹的感觉,能让林承感喟的事情不多,自从跟革命军做了一笔买卖就觉得整个都有了新的认识,醍醐灌顶式的。 他曾旁敲侧击的给齐昱说过,革命军是如何的非比寻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事情到底也不是自己该操心的,而今革命军已经和东北军打了起来, 齐昱应该也就明白了革命军的本事了。 此事到底该怎么解决,齐昱觉得也有些棘手,按理来说应该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是这也应照了一件事,革命军今天敢跟东北军有的一拼,那么以后也就是自己的好例子。 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袖手旁观。 章言致突然觉得跟遭雷劈一般,竟然就被打的这么措手不及,东北军从上次打仗到现在也是有些手生了,安生日子过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怎么就被革命军一下子夺走了三四个县城,就连最要命的核心地区信阳都拱手让人了。 大半夜的把所有人都给惊动了,就连徐泰也知道了这事。 总理成玄祺连夜把所有人都给叫了起来,说是革命军打了东北军倒不如直接就说是革命军要推翻政府了,这无异于天翻地覆。 赵衡辉最近很是安生,他在上海安插的宁漫心,可以甚为容易的了解申城的动向,而北京这边的所有动向也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就像是个埋伏在草丛中等待捕食猎物的猛兽,磨亮獠牙,正在伺机而动。 前方战事吃紧,后方物价飞涨,安楚宏跟赵衡辉商量,现在该怎么办? “打仗嘛,还能怎么办?趁着现在不发财,更待何时呢?安董事您说是吧?” “发国难财?” “国难?咱们这个国家几时没有难?多赚点,少赚点有区别吗?别总让自己的良心当道,说得好像咱们做了亏心事一样,你不做,定会有人做,放心吧!” 安楚宏深深叹息,得承认赵衡辉说的没错,可是总有些于心不忍。饿殍遍野,卖儿鬻女早已屡见不鲜,厉害的甚至还有人吃人的事情发生。 粮价飞升,钱币贬值,再加上战乱,怎一个惨字了得。 谭家东得知开打了,登时傻了眼,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燕宗岳。 “你这是陷我与不义,就算是要打了,怎么就不给我提前说一声?”谭家东气的在燕宗岳面前来回转悠。 “这件事实在是事出突然,是偶尔的一起摩擦,才引发的,并不是有心真要跟东北军开战。” 燕宗岳当然很是委屈,他身在北京怎么可能左右远在前线的部队。 原来这才是最根本的症结所在,不过就是因为革命军偷偷运送物资的车辆被东北军拦下来盘查,一时之间漏了馅儿,于是就地开打,引发了一场大战。 惨烈程度自然是到了生灵涂炭的地步…… 齐昱之前猜测谢斐媛来上海的原因到也是猜对了,自然不是只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的,她自然是有她自己的安排,而这个安排恰好就与革命军有关。 革命军虽然有心北伐,但是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兵戈相见,全都是在计划之中,谢斐媛的海外关系自然是跟那些流亡海外支持很北伐的人有着深切的联系,更何况,她的丈夫是个生意人,在政治上也有些作为,想着也要来掺和一脚中国的局势,于是就有了暗中对革命党人的财政支持。 至于谢家在政府内部的两个要员,谢长巍和谢展农。 这样的乱世,就算是同一家族,同一姓氏,现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利益,自然也就是各自为战了。 约翰·李自打那天的宴会之后就不得不安分起来,每天准时上下班,然后就是下了班回来规规矩矩的陪着谢斐媛,不是喝茶就是散步,再不然就是聆听教诲。 简直老实的就跟一只猫一样,跟柳如湘压根就断了联系。 宁漫心就嗅出了这其中不同寻常的气味,北边打的热火朝天,上海这里简直就是一方平安孤舟,人们照旧歌舞升平。就算是有大批的难民潮水般的涌来,依着上海滩的这不设防的接受能力也犹如海绵吸水般的全然接纳。 生意红火的时候又来了,宁漫心心情甚佳,看着柳如湘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能照拂到她的心情,于是开口劝柳如湘,凡事都是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的。谢斐媛不会常驻上海,等她去了美国,照样还可以跟约翰·李浓情蜜意的。 难民中流离失所的人多如牛毛,随随便便就能有人被骗去妓院卖身或者被贩运去南洋做苦力。 就连济民会也样管理专业的地方也少不了能弄出些人来,她苏郡格不是有能耐想洗白自己吗? 要是让人知道了济民会接着接收难民的名义贩卖人口,那会是什么样子的结果? “多找几个人扮成难民混到济民会里,最好是老乡的关系,能说会道的,多骗几个多出来。女的嘛,也得看看长相,就说是去苏州的纺纱厂和火柴厂做工,男的,最好是十二三岁以上的,不要那些病秧子,就说是码头上搬运货物……” 宁漫心做了这么几年的人口生意早就摸出了套路。 而今一石二鸟,既能做了生意又能顺便陷苏郡格于不义,当真叫人心生欢喜。 贰柒陆·镜里青鸾瘦玉人 http://.biquxs.info/ 天气炎热的叫人心慌意乱,苏郡格每天都看着这些账单名单的叫人也是有些浮躁不已。 “大董事,有一位神父说是认识你,正在外面候着呢。”白举巽敲了敲苏郡格的门。 “赶紧让他进来。”苏郡格知道这一定是安东尼神父。 一别数年,再见面的时候安东尼比之前又老去了许多,苏郡格看着他戴着老花镜拿出来一份名单给自己解说,也有了颇多感慨。 “这是最近离开济民会的人,我都留意了,他们都是偷偷走的,没有留下任何口信。而且都是北边新来的难民,大多都孤身一人,而且都是年轻人,有男的也有女的,最小的十二岁。” “我知道了,谢谢神父,还需要你帮忙留意着,这很重要。” 白举巽而后拿着一张清单过来,是苏郡格交代要给济民会送去的补给品。 “谢谢少夫人,主感谢您所做的,会祝福您的。” “主也会感谢您所做的,神父告诉济民会的人不要轻易离开,可能会有人贩子在难民中间拐卖人口。” “哦,上帝啊,他们已经经历炮火战乱,流离失所,现在还要承受这些,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苏郡格却反应平常,无需祝祷,只要小心,那么多人现在因为战事而虎视眈眈着上海,她反而处之泰然。另外就是告诉林承密切关注着济民会的诸多动向,毕竟他和自己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承不过就是做点药品的生意,顺便还能照拂一下济民会的用药,可是这个人口贩子若是把济民会的难民都给拐带了出去,那就完全不同了,甚至会牵连到沪军的利益。 现在的上海滩其实跟那置身战火中的战场一样的都是如炼狱一般,明争暗斗,情报谍战,从来就没有少过。 陆樵好久没有见到苏郡格来学校,学生们最近也是人心浮动,大都是暗自传播着支持北伐的消息,再这样下去估计又要有大规模的游行活动了。 犹记得,几年前她和苏郡格一起挽着胳膊从驻沪的日本使馆前离开时候的悲壮,那种虽败犹荣的使命感,至今记忆犹新。 时间从未停留,却也从来都没有错过,这三年的过往,就好像苏郡格没有离开过,自己也没有与她分别过。 陆樵找不到苏郡格的时候也会去济民会给帮把手,毕竟她也是有私心的,这里都是最底层的劳苦大众,做思想宣传亦是最好的地方,甚至比那些工厂学校都要强很多,起码不用总是防备着随时有工头和军警的抓捕。 恰恰就这个时候,陆樵遇到了一个哭的不知所以然的小姑娘,也不过就是五六岁而已,身上穿的脏兮兮的,小脸也摸得跟小花猫一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袖子一抹更是污秽不已。陆樵看着可怜也就多问了几句,原来是她的妈妈不见了,找了两三天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最后还是从同是难民的口中得到了消息,原来他们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小女孩的父亲拎着弟弟被炮弹给炸死了,妈妈和她死里逃生跑了出来,可是那天听说有人会给介绍去纺纱厂工作,妈妈就把她拜托其他难民给照顾一下,自己说是去去就回,结果这一走就没有了音信。 “是不是妈妈也不要我了?是不是妈妈也被炸死了?”小女孩哭得声泪俱下,哽咽的让人心疼至极。 “不会的,我们去找找,一定会找到的。可能是上海比较大,一时间走错了路,过几天就回来了。”陆樵虽然是这样的安慰,可是她也知道这不会就是哄孩子的谎话,她的心里没底,而且全是凶多吉少的担忧。 此事与陆樵来说,让她更能深刻的体会到当下社会的黑暗与残暴,这场战阵是革命军的对还是东北军的错,老百姓都不应该为此买单。然而现实与想象总是差距大到不能承受之痛。 陆樵和王岚没有孩子,她想过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想过自己现在的信仰,要孩子就是给孩子带来一份危险。可是眼看着这个孩子的样子,她是个女人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想把她领回家,给她一份温暖。 于是给安东尼神父商量了一下,交代一下所有的事情,就把这个叫做大英子的女孩领回了家。 孩子倒也算是听话的,跟着陆樵和王岚也过的很是仔细,毕竟年纪小,这两口子也是用心待她,说是等她妈妈自然还是让她们娘俩团聚的。 这么一件小事,有人觉得是不经意的善举,确实再这样的动荡时代让人感到甚是暖心,而有的人却觉得这真是一个绝佳得借题发挥的好机会。 盛夏,天气最热的那几天,济民会已经开始了很是不安的躁动,跟着知了的聒噪声一样让人开始讨厌济民会的一切。 时不时的流言四起,说是这济民会不过就是一个拐带人口的中转站,已经有那么多的人走失了,更有甚者说是偷跑回来的一个女人说是给卖到了青楼妓院去了。 难民一时群情激奋,大都是这样的言论,“不想管我们就让我们走,谁也没有想赖到这个地方,现在还要把我们都给卖了,这是什么道理?” “现在不让咱们随便进出,是不是就在统计人数准备一锅给端了啊,人多卖个好价钱啊?” “就是啊,女的都卖到妓院,男的都卖去做苦力,咱们还是赶紧逃吧,倒时候小心死无全尸啊。” …… 林承派邓松听到的消息大都是这样的,因为总是走失人口,这样的人心惶惶那是必然的。 可是苏郡格的交代确实让他看着这帮子难民,否则一定会有大事发生。林承两难之间就有了犹豫,这帮子难民实在是看不住,留着也是烫手山芋,还不如放他们出去。 就这个时候,上海滩的很多学生也跟着蜂拥而起,上街游行表示支持北伐,难民们跟着学生们就这么一起冲出了济民会。登时,上海滩乱的就跟马蜂窝似的,各个租界只好出动警察维持秩序,这些警察个个下手凶狠,就有很多的难民和学生横遭虐打。 齐昱也是坐不住了,交代邵震盯着,再不行就出动不对维持治安了。突然想起了肖存钦,往年的游行总是他能管得住,现在倒好,一个局势不稳,他就赶紧把林嫣和孩子接回了美国,真是会躲清静…… 早知如此,自己也该卸任的,跑到美国南部经营一下酒庄,也是不错的。可惜现在……齐昱站在窗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是忙里偷闲,怎么不干正事净瞎想些有的没的,想必这会儿苏郡格早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贰柒柒·战火曾烧赤壁山 http://.biquxs.info/ 战火燎原,在这片有着厚重积累的土地已经不堪重负,满目疮痍叫人不忍直视。这个国家生生被折腾成了这个样子,这个上海也是不能幸免于难。学生们和难民们一起顶着烈日在外面要不然就是高喊口号,要不然就是静坐示威,叫人看的那是真的无可奈何。 虽然很多租界的军警出动,拿着警棍棒槌对着学生和难民就是一顿追打,下手也是极为狠毒的,甚至都已经出了人命。上海几个学校的校长已经坐不住了,学生们不愿意在学校里待着,教授教员的账一概都不买,全都摩拳擦掌的上街游行。 对于这样的状况,校长们虽然也想着去制止,可是终归受伤的都是自己的学生,他们联名上表,给齐昱要求军警们不再殴打学生,自然也让学生们安分守己些,不许做出过激的行为。 然而,难免有人借此机会藏在学生的游行队伍里,跟着挑唆事情,最后还是难免一场冲突,血流成河。就连荀海儒也在齐昱这里直言不讳的说,要是他还不能解决这样的冲突,荀海儒就要辞去沪升银行财政顾问一职了。 这样的时候,荀海儒也顾得什么上下级之分,直接就是明摆着的威胁了。齐昱看着荀海儒的请辞书,真是哭笑不得,这样的事情来威胁自己,要是能解决他早就解决了。 别人不想干了,能给他递辞职信,他不想干了,给谁递辞呈呢? 外面的骄阳似火,房间里的沉闷潮热,就连长在盆里的那株茉莉花都整个蔫蔫的,被热的没有了任何精神。 苏郡格坐在窗前发呆,她很少有这样的心境,并不是闲得发慌,而是忙的有些力不从心。 她头一回见陆樵哭成这个样子,说她是人贩子,把大英子的妈给卖去了妓院,又把孩子给拐了出去,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当童养媳…… “这都是哪里来的谎话,我是当老师的,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缺德的事情呢?这孩子跟着我们从来不让她吃苦受罪,就等着她妈找到了能来接她,怎么就成了我和王岚拐卖人口了呢?我实在是想不通……” 苏郡格看着陆樵的声泪俱下,这样受人冤枉的滋味,她也是深有体会,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说的清楚呢? 那个时候,她想着要回上海,想着要给北洋军平反,甚至整个人都有些魔怔和执拗,原来的时候那个淡然自若,沉稳镇定的苏郡格就这么不见了。 “姐姐别哭了,我知道,现在这件事咱们不能自己先慌了,局势动荡,有人借机裹乱,这件事总要有个解决的,但是不是现在。” 苏郡格知道自己的劝慰,压根就是无用功,现在千头万绪的,到底该从什么地方找到症结所在,所为的从长计议又是从哪个长? 手边上摆放着谢斐媛的宴会请帖,苏郡格看着就觉得堵心,上次婉言谢绝,说是没时间去南京,这回人家来了上海,自己再不去,真的就说不过去了。可是这样的鸿门宴,林嫣也回了美国,自己要单刀赴会,还真的没有这个底气。 而且全部邀请的都是女士,齐昱也不能在场,孤军奋战的那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郡格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娇气了,也是越来越依靠齐昱了。 还是硬着头皮去吧,要不然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到时候借故,就说孩子在家,提前离席就是了。 这个谢斐媛,非要逼着自己跟她有个近距离接触,到底目的何在呢? 估计也就是因为约翰·李的事情吧,她这样的势力和背景,估计上次的事情还是没有占到了便宜,非要给自己一个彻底的惩治才算万事。如此一来自己是该迎难而上,还是该知难而退? 思来想去,苏郡格觉得还是不能给齐昱说这件事,毕竟他也是焦头烂额了,该面对的还是应该自己去面对。 “请柬送过去了?”谢斐媛半靠在贵妃榻上,半昧半醒的问下人。 “是的,夫人。”下人恭敬回话。 “为什么又要请苏郡格啊?”约翰·李在一旁问的有点战战兢兢,他这样的做贼心虚也就是因为忌惮这苏郡格背后的齐昱,这个女人现在最大的本事也就是因为齐昱处处会给她撑腰,就连林承都时时处处的帮衬着她。 “这个你就管不着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谢斐媛张开眼睛,慢慢的坐正了身子。“自然是有用处的,我就看看这个苏郡格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么多男人给她当牛做马的。不过就是长的出众一些而已,至于吗?”推了推耳后团髻,谢斐媛自恃家境背景的强大,还有她依旧青春美丽的容颜。 曾几何时,她的名气也绝对不逊苏郡格,自然也是王孙公子们竞相追求的对象,不过最后自己还是选择了出国留洋,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苏郡格已然离婚了,听说还带着两个孩子,竟然还能让这么多的男人对她念念不忘。上一次的接触就看出来她确实非同寻常,至于这非同寻常究竟源自何处,确实也应该仔细的探究一下,所以谢斐媛才有安排了这一次宴会。不过说到底还是有些女人天生的妒忌心作祟罢了,故意安排着没有男人参加,就看苏郡格单打独斗的本事了。 而今革命军在河南的战况尚佳,所以该头疼的也就是这些军阀们了,齐昱亦是军阀当中的一员,眼看着东北军节节颓败,他自然也不会多么的舒服。 谢斐媛既然给了革命军的那些钱粮支持,自然也就跟齐昱是对立的一方,给苏郡格也就不需要好脸色。 而且现在济民会也出了问题,虽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给帮了忙,但是,总归是有利于自己的。不管上海的局势如何,谢斐媛来这里搅弄一番风云都是一定的了。 约翰·李递给母亲一杯牛奶,然后试探着问:“母亲是要给苏郡格一个下马威吗?” “不仅如此,我还要让她知道,以她这样的资历水平,最好还是乖乖回家带孩子,另外,白家接着沪升银行的势力已经重整旗鼓了,苏州那边蚕丝收购的价格上涨,南京那边的云锦价格也是一路上扬,这样下去,与谢家不利啊。虽然我早已是出姓的人了,可是毕竟谢家有我的根,该管的,还是要管。” 约翰·李实在是闹不明白,暗地里支持革命军这事情都没有与自己的娘家商量,更何况还有两个舅舅在政府里面当职呢,这个都不顾及,却想到了蚕丝价格上涨的上面影响到了谢家的生意。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却上赶着。这是什么道理? 然而,这其中的内幕,确实有人不知道的,谢斐媛不过就是打着替谢家出气的旗号整治苏郡格,其实还是因为自己之前想要投资沪升银行的时候跟宁漫心的相好一样,没有挤进去原始股东,私房钱错投他处,开战之后股市大跌,她的钱都打了水漂,自然怀恨在心了。 贰柒捌·扬州鹤背骑来惯 http://.biquxs.info/ 还是老生常谈的宴会,苏郡格只觉得乏味,沉闷,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带,想着就是要提前走人的,也就不必麻烦。天气热,又是苦夏的时候,苏郡格随意的吃些点心喝点饮品也就应付过去了。 “苏小姐这是要回去了?”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问话,声音并不熟悉,但是显然是给自己说话的,于是赶紧回头。 “是啊,准备回去了。多谢夫人款待。” 真的是谢斐媛,苏郡格看这架势,应该是来者不善的。 如今身在别人的地盘上,苏郡格想着还是要给足面子的,于是微笑道:“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我就先回去了。” “两个孩子?苏小姐不是离婚了吗?哪里来的孩子?不会是因为我的招待不周,而敷衍我吧。” 这话就说的没有那么客气了,直奔主题,倒是非常符合谢斐媛本次请苏郡格来的意图。 “怎么会呢,夫人招待的很好,我先告辞了。” 苏郡格脸上的笑意全无,那种严肃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生气了,但是还需按耐住脾气。 “等等,苏小姐怎么这么着急呢?是回家看孩子呢?还是另有别的约会呢?是和前夫沪军少帅,还是和有夫之妇一言堂的堂主?” 这话,谢斐媛说出来自然是不合适的,跟在她身后的宁漫心适时的填了这么多的问话,显然是要把苏郡格给置之死地的意思了。 “……”苏郡格挺直了身板,耐心的等着宁漫心把话全都问完。现在的她绝对不会像第一次在上海参加林嫣生日宴会的那个时候如此的草率了。 “表姐,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少帅和堂主?那么这两个孩子,父亲到底是谁呢?莫非一人一个?”柳如湘也凑过来跟着添油加醋。 “不是还有安二公子吗?似乎是少了一个吧?”宁漫心大声小气的吆喝了一下。 不出意外,全大厅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苏郡格依旧是沉静如初,就等着她们各种的编排自己,内心里告诉自己扔出一对耳朵,等她们说完了自己就走人。 一时之间非议声四起,谢斐媛就在旁边却由着这两个人如此的随意评论苏郡格,这么有恃无恐的感觉,于是也就跟着大胆了起来。 “是啊,身为一个寡妇,也太不自重了……” “难怪以前让少帅给扔了,这样的女人确实不能要啊!” “听说那个济民会走失了很多难民,有个女教员把一个六岁的小女孩给拐跑了,那个女教员就跟她很是熟悉呢。” “哦哟,不会吧,打着收留难民的旗号却干着拐卖人口的勾当吧?这可是明摆着监守自盗啊!” “还有呢,听说她是当年北洋军司令的千金,那个北洋军倒台的时候她不是被休了,这会儿怎么人还在上海啊?” “好像是还赖在少帅府里,说是这两个孩子是少帅的孩子呢……” “听说还被日本人给绑走过,都不好说干了什么。” …… …… 苏郡格听着这些流言蜚语,真真假假,是是非非,突然心里却没有那么难受了,这些人说的每一句话,其实也都在她的心里出现过,曾经那么害怕这些话的出现,自己无法面对,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现在觉得自己那么娇弱了。 早就应该听到这样的话,虽然尖锐刺耳,但是也如释重负,她早就该承受的,又何必躲藏? 砸来的这些话语,句句恶毒,声声刺耳,那又怎么样?在心里埋藏了那么久,别人说出来,总好过自己独自承担着。 曾经她被这些话,这些疑问煎熬的不能自已,既然重回上海,那么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每次的抛头露面就像是等待着一场严酷的刑罚,她能想到的,能预料到的,想着怎么去应对,心中负累,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需要随时紧紧地盯着它,生怕丝毫的闪失就会引起爆炸,害得自己也疲惫不堪。 而今真的就这么公布于众,在众目睽睽下,苏郡格被骂得体无完肤,彻彻底底,就像是在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暴风骤雨,劈头盖脸的洗礼了一番。 这么长时间的坚持终于放下,她竟然觉得轻松多了,如此的痛快! 谢斐媛就这么冷冷的旁观着苏郡格身在流言蜚语之中的表现,依旧是漆黑如墨的眸子,古井无波的让人实在是不明白,她到底有没有在意这些,似乎是在走神,可是仔细看看,又能发现苏郡格并不是不在意,她的唇边那似有似无的上翘,明显的又是带着讥讽和自嘲,还有些些的惆怅和轻蔑。 真是看不懂的苏郡格,这样的时候,难道不应该两种选择吗?要么择路而逃,要么反唇相讥,她都没有,默默的承受。 等到所有的人都觉得如此继续数落下去,却全无回应,就像是把一堆的石子扔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连一个回声都没有,真是无趣极了。人们开始渐渐闭嘴,最后也就只能悻悻而归。 那种怅然若失,实在叫人心里不自在。 “苏小姐倒是好心性啊,果然沉得住气,佩服。”谢斐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那话虽然说得是阴阳怪气,但是总归她的心里确实是服气了,原来这就是苏郡格因何会让男人们都愿意粘着她的关键。 “您让我来,不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吗?我自然要配合到您称心如意的。”苏郡格抬起眸瞳,淡淡的扫了谢斐媛一眼,“夫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么我先告辞了。” 登时,谢斐媛觉得自己有种颜面扫地的感觉,自己怎么说也是谢家出身,还有着各种的背景,怎么就跟这些市侩的长舌妇们一起如此的编排人了? 苏郡格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言辞,却跟扇了谢斐媛一个耳光一样,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竟然让自己到了这般年纪还觉得嫉妒不已。 “郡格,我来接你,走吧。”竟然是齐昱。 沪军少帅大驾光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时静谧,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男的英俊威武,女的典雅端庄,绝对的良配佳人,天作之合。可就在这么光鲜亮丽的背后,刚刚苏郡格所经历的,诽谤,侮辱,谩骂,都给她倾国倾城的容貌抹上了污点。 他们两个人,其实并不相配。 曾几何时,那些夸赞的言语,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烟消云散,或者应该说是随着政权的更迭,人心的背离,都已经成为过去。 苏郡格浅咬嘴唇,她努力让自己的眼泪全都咽回去,就怕别人把她对齐昱的感激理解成为了诉苦。 “多谢夫人的款待,家里还有孩子,我要先带郡格回去了。”齐昱给谢斐媛说话的时候,一把攥住了苏郡格手。握成了拳头,紧的让人掰不开。 贰柒玖·十年心事付琵琶 http://.biquxs.info/ 显然,齐昱了解这里所发生的的一切,他就这么亲昵的跟苏郡格站在一起,给谢斐媛寒暄的时候,眼神从在场所有人的头顶略过。 泰山压顶的感觉顿时就这么在每个人的心里产生,尤其是那些刚刚参与了数落苏郡格的人,更是要逃的慌不择路了。 齐昱亲自来接,这样的态度,那就是在证明苏郡格与自己的关系,顺便提到了孩子,更是要给所有的人一个见证,苏郡格的孩子是他的。 谢斐媛定了定心神,真的没有料到齐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少帅客气了,没有照顾好少夫人真是失礼。” 少夫人……谢斐媛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失言了,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承认了苏郡格与齐昱的关系,刚刚是苏郡格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现在是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那么的响亮。 想不承认也不行,说到底,谢斐媛还是认输了,苏郡格与齐昱之间关系不是那一句两句的闲言碎语就能给消磨掉的,所谓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要看是对什么人。 齐昱从眉头紧锁立刻就换成了展颜一笑,“夫人说的是,下次该换我跟郡格两口子做东了,一定要记得赏脸哦。” 大厅里听这句话都听得真真切切,宁漫心和柳如湘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两口子,他们还是两口子,他们自始至终都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 然而从上次的宴会就能看出来,齐昱和苏郡格的关系,在整个上海滩都是默认的,就好像从来都没有那登报离婚的消息出来过一样。 这个时候齐昱的出现不仅仅是给苏郡格撑腰,更重要的是给全上海滩的人知会一声,他与苏郡格关系不变…… 宁漫心明白,齐昱这样的方式昭告天下其实也是给整个上海留足了面子,他身为上海滩的统治者,想要什么,他说了算。 “好,一定参加。”谢斐媛深谙其道,自然从善如流。 宁漫心瞅准了机会,就利索的闭嘴,暗暗的要从中退出,她可不能也成为齐昱针对的对象,与这两口子对立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准备好了小鞋了。于是默默转身,伸手端起来一边的香槟酒就要开溜。 “宁小姐也记得一起来啊。”齐昱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好,好。一定到,一定到。”宁漫心脑门子上都是薄汗。 所有的人都看透了齐昱的意思,唯有柳如湘勇于知难而上,不但没有避其锋芒,反而是强出头的往前迈了一步,断然打断了齐昱跟宁漫心的客套,“少帅,这是逗咱们开心吗?结了又离,离了又结,而且还都是这一个女人,真是有意思。”那种轻蔑的眼神一边看着苏郡格,一边瞄着齐昱,今天的柳如湘似乎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倒是让人不能小觑了。 齐昱的目光凌然,眼角斜睨了柳如湘一眼,“柳小姐说的没错,就是这么的有意思,对于你的不能体会,我只能深表遗憾。口舌之争,非我所长,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不妨跟在座诸位明说了吧,下月初六,齐某人在和平饭店恭候诸位大驾,希望你们能来参加我与内子的复婚典礼。” “少帅,竟然如此戏弄我们吗?”柳如湘的穷追不舍让一众看客都觉得胆战心惊。 “戏弄?”齐昱这回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也知道只靠着权力和兵力自然是说服力不够的,于是目光如炬,表情严肃,扫视周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都等着齐昱给个说法。 少顷,齐昱缓缓开口,“北洋军遭受政敌弹劾之时,少夫人远在上海亦是受人陷害,背负骂名,为了沪军荣誉,上海稳定,才与我登报合离,远走美国,而今归来,带着我的孩子,我齐昱身为一个男人就不能再让她遭受各种的诽谤侮辱,这不是戏弄,这是承诺。” “诸位夫人或者是小姐,不管是嫁做人妇的还是尚未出阁的,如是同样遭遇,是否也希望托付终身之人也能为自己遮风挡雨,力证清白?” 一众寂然,有人就已经忍不住点头赞同,最后竟然掌声雷同,显然是已然让齐昱给说服了。 “少帅说的真是深得人心啊!” “要是咱们也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就好了,我家那个,除了会纳妾就是会纳妾……” “还不都是一样,要儿子,天天就是要儿子,嫌我生的都是闺女,就又新收了三个姨太太。” “还说呢,就带了几瓶香水回来偷着摸着都给了偏房,压根就没有让我看见过。” 陈年往事,家庭琐事,能翻得就都被翻了出来,女人善变,变到底,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成了什么样子。 从一开始都对苏郡格前后夹击,到现在被齐昱说的全都感同身受,早就把原来参加宴会的初衷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 齐昱一番慷慨言辞,苏郡格听在耳里记在心间,这几年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也算没有白爱他一场,那些过往,不管是喜是悲,是聚是散,这其中的心酸坎坷,都值了。 苏郡格终于松了紧紧攥住的拳头,与齐昱的手握到了一起,掌心与掌心相贴,就像是心与心贴在了一起。 柳如湘目瞪口呆,她不是第一次失败,越挫越勇,屡败屡战,她的不死心和不甘心换来的只能是让自己颜面尽失,可是心中到底还是有齐昱这个人,她就不想放弃。 就像是齐昱说的,谁都想要一个能遮风挡雨,托付终身的男人,她也一样,然而所托非人这样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因何,她苏郡格就能得到齐昱这样的男人,而自己却不能呢? 跟黄桐廉那个老男人在一起就因为大太太掌着财政大权,所以她就没有进黄家门的资格,跟约翰·李在一起,互相的利用,哪里来的什么真情真爱。 就连关系亲近的表姐,也不过就是用得着的时候往前放,用不着的时候往后扔。身似浮萍,漂浮不定,柳如湘端起来满满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贰捌零·黄金不富英雄汉 http://.biquxs.info/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心心念念想着它的时候,觉得它解决起来用带着千回百转的纠结,而一旦解决了,就成了峰回路转的顺利 苏郡格给这件事想过千种百种的解决方案和结果却都没想到仅仅齐昱的几句话就这么大白于天下。 解铃还须系铃人,原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齐昱,反而是自己瞎忙活了。犹如当年察省一战,劳民伤财,却让章言致的几句话就给止兵停战了。 “你真的打算要办复婚?”苏郡格这样的追问,有着忐忑也有着不相信。 “那当然,沪军少帅说话也是一言九鼎的。”齐昱把她又往自己的怀里揽了揽。“我要给你和孩子一个名正言顺,这是一定的,不用怀疑。” 苏郡格点了点头,她可以不要名分,可是还有孩子们,总不能老是让人说三道四的,现在年纪尚小,藏在家里也还行,就怕以后叫人说了闲话,他们总是要在这个社会上生活的。 回去把这件事情给白琳一说,倒是让她也十分的高兴,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笑的跟一朵花似的。“早就该这样,你们把这事情一办我也觉得踏实了,这两个孩子也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齐赫和齐诺不明道理,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奶奶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赶紧爬上去给白琳擦眼泪,“奶奶不要哭了,齐齐和苏苏会听话的,爸爸妈妈没有吵架啊,奶奶不要哭了。”两个小孩子不停得给白琳擦眼泪,还安慰的特别用心,真情真意的都感天动地了。 白琳是不能再这么伤感下去了,要不然就要把这两个小祖宗都给惹哭了。“是,奶奶不哭了,奶奶这是高兴的啊。你们两个小家伙赶紧去吃蒸糕吧,听话啊。” 齐赫和齐诺这才看着自己父母的脸色全是疑惑的准备离开了,齐赫却突然站住了脚跟对着父母身为严肃,说道:“儿子读,里面说,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所以,爸爸妈妈,父母之恩如天大,你们不可以再吵架让奶奶生气了。” “对啊,哥哥说的非常对,爸爸妈妈再惹奶奶生气,就要被打屁股了。”齐诺也跟着一起一本正经起来。 白琳看着这两个小宝贝,对自己这样的维护,实在是觉得没有白疼他们一场,打心眼里面高兴。“没有,没有,两个小祖宗,不是爸妈惹奶奶生气的,真的不是,你们两个就不要操这份闲心了。”哭笑不得的让云嫂把两个孩子给给带走了。 齐昱和苏郡格两个人实在是觉得被自己的儿子女儿这么教训也是有些难为情,不过从齐赫和齐诺的言辞来看,这两个孩子倒是懂事了,也知道上进,请来的老师虽然没有明显的夸过什么,但是确实是学到了东西的,真是叫人欣慰。 “你们两个觉得该怎么办合适呢?”白琳看到孩子们都走了,这才跟这两个当事人商量。 “我想着不能过于草率,毕竟这件事实在是不怎么好……”苏郡格的欲言又止,她确实有些畏首畏尾的厉害,虽然齐昱是将复婚的事情公布于众了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才能算得上妥帖,还是得从长计议。 “一定要隆重些,正式些,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们都不用操心了。”齐昱大包大揽的把这件事情给担了下来。 “不要太过分了,毕竟现在外面还有学生和难民的游行,我们这件事情这个时候办总感觉不怎么合适。”苏郡格还是不免要交代几句。 “你们商量着来,关键是要不能留下话柄,再不要重蹈覆辙了。”白琳的话语重心长,她想着那个时候其实齐昱要是解甲归田了,也去美国,还有酒庄,还有厂房,总归这一家人是饿不死的。何必非要再回上海呢?人老了,也就不再有这个心劲斗下去了,总要想着怎么安定怎么来,可是毕竟现在还是年轻人的天下,苏郡格也说了,齐昱毕竟年轻,还是要有些作为的,上海是根基,也是牵挂想丢是丢不下的。 其实白琳也明白苏郡格的心思,她也是有她的目的才想着要回上海的,为了北洋军为了自己的清白。也罢,由他们去吧,很多事情是需要有一个说法的,又是苏郡格这样性格的人,她骨子里的要强谁也拦不住的。 齐昱定下来的日子是七夕那天,和平饭店,至于邀请的人还是清一色的上流人士,还有平时和苏郡格相熟的朋友。 很是有档次却也显得低调,整个的饭店都给包了下来,其实也就是吃一顿上好的饭菜,顺便看看齐昱和苏郡格复婚书。 如此一来也就名正言顺了,齐家给苏郡格一个交代,所有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 齐昱的意思是让苏郡格再披婚纱,两个人还是要有个典礼或者仪式的,可是苏郡格却总有些不好意思,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看着父母结婚,这以后怎么给孩子解释呢? 最后两边协商,就给苏郡格作身最好看的衣服,看着比平时要华丽些,也就是那么个意思了。 齐赫和齐诺倒是很开心,满屋子里面嚷嚷着,爸爸娶妈妈了,爸爸妈妈结婚了。 小孩子自然童言无忌,却惹得大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尴尬才合适了,其余得意的就跟头一回娶老婆一样,错,头一次娶她的时候不是这么的高兴,这次才是他们正式的婚礼,而今想起来真后悔没有对她一见爱上,一爱至深。 齐昱抱着苏郡格试衣服的时候,总是带着傻笑,镜子里面的两个人的表情真是相映成趣。他是无尽的欣赏,盯着她在镜子里羞涩的微笑,脸颊贴住脸颊,问她:“期待明天吗?我会给你一个最大的惊喜,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说不期待的是假的。不仅期待,而且憧憬以后。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的感觉。 贰捌壹·一春鱼雁无消息 http://.biquxs.info/ 这几年的隔岸观火也是过的真心清净,自从上次回国一趟取了东西走人,而今再回来就已经快四年的时间了。 从安董事到安二公子,再到现在的professor·安,他安楚辰的经历算不上什么跌宕起伏,却也曲折离奇了。 那个时候在德国,他是被别人流放,而今在美国是自己对自己的流放,不管所有的过往,他想要的生活,想要的人,这回都应该放下了。可是当无意中听说了,齐昱和苏郡格又复婚的消息,他的心还是莫名的一紧,那一刻脑子中空白了一阵。 心虽然长在自己的身上,可是自己却怎么都做不了主…… 这次回国的事由是跟着什么学术交流一起的,他愿意参加一方面是确有需要,另一方面是想家,还有她。 有一个教授给自己说,放不下就是放不下,躲也是躲不了的,所以又何必强迫自己呢?顺其自然就好了。 谈何容易,安楚辰唯有自叹无奈。 与齐昱和苏郡格的说是不期而遇,安楚辰自己也不会相信,他实话实说还是想看看她,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自己的心情别扭,又期待,纠结到不能自已。 在美国的时候,他和她一南一北,也就这么避免去想她,去找她,真真的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然而,面对着这些拉丁文,个个都是洋字码,全无方方正正的中国字,看多了也觉得眼晕,不过都是与数字有关的内容,哪里来的圣贤道理呢。 既然人都已经来了,那就去凑这个热闹吧,就算是不给自己留遗憾了。 望着整个和平饭店的灯火辉煌和熙来攘往,这样的重逢却像邂逅,个中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全无似曾相识的喜悦,而是忐忑不已的担忧,想见她,又怕见她,安楚辰自跟她相识以来都是这样的情愫。 一进大厅入眼的就是那么大的一张整墙海报,是齐昱和苏郡格合影的照片,一坐一站,男女搭配得宜。 只是安楚辰还没有出够神,就在这时,苏郡格一身暗红色的金丝绣边晚礼服,直直地从里面的偏厅冲了出来,眼角挂泪,慌不择路,撞在了安楚辰的身上也义无反顾的连头也不回的就这么提着裙子跑走了。 出了饭店就上了黄包车,催促着车夫飞奔起来。齐昱等人跟在后面也跑了出来,一时间乱作一团。 问了究竟,才知道竟然是两个孩子不见了…… 而此时的齐赫与齐诺已经给嘴上贴了胶布,身上给绑了绳子关在一个小黑屋里了。 “呲”的一声,齐赫把自己嘴巴上的胶布给撕了下来,疼得龇牙咧嘴的,对面的齐诺早就哭跟泪人一样了。 “嘘……”齐赫给齐诺示意不要出声。齐诺对面狠命的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把眼泪给咽了回去。 齐赫给自己揭下来的时候毫不客气,给妹妹揭胶布的时候却十分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他是随了母亲的性格对这个妹妹疼爱至极。 “好疼啊,哥哥,我们在哪里呢?”齐诺被解开了绳子,一下子就抱住了哥哥,抽泣着顺便还那齐赫的衣服抹着鼻涕。 “拿你自己的衣服擦!小点声,别让坏人听到了。”齐赫嘴上这么说却还是由着齐诺的动作。 “你怎么解开的绳子啊?” “舅舅教给我,在别人开始捆绑自己的时候,就把全身绷紧,这样等到没人的时候一放松就有了空隙可以解开了。” “哼,都不告诉我!我被绑的好疼啊,胳膊也疼,腿也疼。” “这次不是学会了吗?小点声,咱们得赶紧逃走,要不然妈妈会担心的。” 齐赫环顾周围,实在是看不到这边有什么能出去的地方,能露出一个缝的口子也就是这个铁门的不严实。 两个小孩子在黑暗中无计可施,他们两个加起来还不到八岁,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当然的两眼一抹黑。其实别说是小孩了,就算是大人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边齐昱早就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是翻遍全上海滩都要找到两个孩子。苏郡格在孩子失踪的地方疯了一样的找着,等着,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急切已经把她给折磨疯了。 她后悔至极,为何没有陪在身边,早就责难过自己没有好好陪伴他们,现在孩子们不见了,这样的乱世,她曾经亲眼见到了,曾经亲耳听到的,那些孩子的失踪还伴着死亡…… 还记得方菱花的事情,她走失那年才两岁,齐赫和齐诺比她大两岁,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多出来的这两岁,不会有任何的优势。 白琳更是生不如死,是她把两个孩子交给了季文杰的,现在都不见了,三个孩子都没有了,特别有两个还是自己的亲孙子,她该怎么活下去。那天说什么都不应该答应季文杰的要求,让三个孩子独自上车,只有司机和云嫂,自己当时怎么就这么放心了呢? 这一车的人就这么失踪了,最后在郊外发现了被一枪打死的司机和半死不活的云嫂。 …… “今天我来就是柳小姐能给我一个面子。”金香雪亲自出马来找柳如湘。 “金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柳如湘把腿一翘,抬眸上下打量了一下金香雪。 “我自然是有我的用意,不过我觉得你的目的也一定不会是两个孩子,而是孩子的母亲苏郡格吧?这样的话,不如直接一点,我需要一个人情,所以我用苏郡格本人来换这两个孩子怎么样?把苏郡格交到你的手上,这其实两全其美。” 柳如湘审视着金香雪,她必须承认她说的一点都没错,小孩子当然不是她的目标,苏郡格才是。 不过谁让这两个孩子是母亲是苏郡格呢? 她就想看着苏郡格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凭什么她就能得到齐昱的怜惜,得到齐昱的爱情,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给他生了这对龙凤胎?如果这两个孩子没有了,齐昱还会看上她?还能爱上她吗? 自己哪里就比不上她了?如果给她柳如湘一个机会,她一样可以给他生儿育女,也不会比苏郡格差! “你说什么?苏郡格在你的手上?”可是想想刚刚金香雪给自己说的话,柳如湘还是很吃惊,她用苏郡格来换孩子?到底这个女人是什么意图?她要送出去的人情又是什么? “当然,你只要配合我做一场戏,我们各取所需,谁都不会折本的。”金香雪把话说的非常肯定,顿了顿而后接着说道,“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让苏郡格在齐昱的身边消失,不过以我现在嘉德医院的身份,不好直接下手,所以送给你好了,顺便把两个孩子换过来,我有我的用处,两全其美,你说是不是?” 琢磨着金香雪的话,柳如湘把杯子里的咖啡全部喝干净,然后定睛看着金香雪的面容,一双细眉飞挑入鬓,那单薄的眼皮也总是顾盼神飞,她的精明强干比宁漫心绰绰有余。 既然稳赚不赔,何不愉快合作? “成交!” 贰捌贰·铜壶玉漏催凄切 http://.biquxs.info/ 同为医院的医生,金香雪接触同僚和病人自然是非常的容易,苏郡格因为孩子丢了,整个人都陷入了精神崩溃的状态,迫不得已,齐昱默认了医院的医生可以给打镇定剂,恰好,嘉德医院的镇定剂效果是最佳的。 当然这个机会对于金香雪来说更是最佳的。 不会对人体有什么特别大的危害,这是金香雪特意让医院的药剂科给准备的,这样的药品连林承都弄不到手。 “吉川さん、絶対にまちがいを確保して。”这是广田贞夫对金香雪,也就是吉川千雪的重要嘱托。 毕竟这种药物,他弄来也是费尽心机,要的就是一击成功。 “安心して、私はきっとできます。”金香雪也对广田贞夫做出了承诺。 这次她精心周密的策划,一定确保万无一失,要做到放长线钓大鱼,就一定有非常人所能理解的隐忍程度,还要让自己全身而退。 毕竟她是一名间谍,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否则就是途穷末路。于是针对柳如湘报复苏郡格而掳走双胞胎的事情,金香雪的安排就是把苏郡格给从医院里弄出来,但是计策就是借刀杀人。时间地点,她都能安排得当,就看柳如湘能不能得偿所愿了。 而且自己也会顺势告诉苏郡格孩子在哪里,这样一来,她只不过是个敲边鼓的,等到有人找她算账的时候也能推脱干净。 苏郡格痴痴呆呆的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夏日炎炎,树叶花朵都被强烈的阳光给晒的蔫了吧唧,还有那刺耳的知了声,简直让自己有些要崩溃了。 白琳是不能陪在她身边的,家中女眷似乎也就没有合适的人了,齐昱还有别的人事情要忙,毕竟两个孩子现在还没有找到,上海滩却已经快要被掘地三尺了。 林嫣还在美国,陆樵就成了最好的人选,毕竟孩子丢的时候也是她们家的大英子给报的信。 大英子这个孩子虽然也就六七岁,但是很能明白分寸,跟着陆樵在那么的豪华的饭店里怎么都觉得格格不入,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环境,怎么可能是一个乡下孩子能承受的了的地方。于是就给陆樵告假,说是想在门口玩一会,陆樵交代仔细,让她千万不能到处乱跑,现在这么乱一定注意安全。 孩子乖巧,都一一答应了下来,可是在门口玩的时候还是出了意外,她看到那个曾经自称是老乡的人……就是那个把她娘给骗走的人出现了。 毕竟单纯,带着那种对亲娘的期盼,大英子不自觉的就跟着这个人,她想着跟着他或者就能找到娘了。 只是当这个拐子停下来的时候,大英子却看到了他跟其他几个人把三个孩子都给从一辆黑色的汽车上绑了下来,还把云嫂给打晕了,然后开车离开。 大英子吓得张大了嘴巴,心慌到就要跳出嘴里来,她整个人都吓懵了,两腿发软,也说不好最后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害怕还是因为自己有心躲着这些匪徒,竟然是慢慢从墙根处双手双脚的趴着退了出来,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最后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裤子湿透了,原来竟然是吓得小便失禁。 “大姨,大姨,我……我……”陆樵看到她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这孩子虽然是乡野里长出来的,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情形,这到底是怎么了。 “英子,你说吧,不要打哆嗦,我听着呢。” “我看见……呜呜……少奶奶家的三个孩子被人绑走了……呜呜……就在……那边的浦南路顺盈茶庄附近……” 苏郡格这个时候因为天热流汗正在补妆,一听到这话,整个人身子僵直,待反应过来,众人就看着她如离弦之箭一般的冲出了贵宾室。然后就是鸡飞狗跳的乱成一锅粥。 她后悔极了,为什么就答应齐赫要跟季文杰下完这盘象棋再去,为什么不让齐诺带着她的孔明锁一起来酒店,一早就应该把孩子放在身边,而不是由着他们的性子,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只要这些歹人有心,别说是云嫂跟着,就算是孩子亲自带在身边也一样会横遭不测,说不定到时候损失的会是大人孩子都不放过。 齐昱的当时就扔下酒杯,也跟着追了出去。却晚了一步,只看到苏郡格飞奔的背影,还有坐黄包车离去时候的义无反顾。 孩子亦是他的,当父亲的那种担心虽未能溢于言表可是这其中的滋味,也只有齐昱能明白了,他不能像苏郡格一样疯狂的找孩子,更不能泪流面满的跟别人诉说自己的愧疚,他能做的就是面对一切去找孩子,尽一切的可能把孩子找回来,还要面对苏郡格和白琳的眼泪涟涟,以及齐云茹的各种哭诉。 非常时候,女人的母性尽显无遗,随之而来的就是柔弱,悲鸣,那种痛苦交加的感触,简直催人心肝。苏郡格比着一般的女子都更加的坚强,内敛,镇静,可是这个时候她遭受的打击早就把原有的品格都给抹杀干净。 头一次见到她的固执任性,甚至歇斯底里,就在顺盈茶庄那里毫无目的的询问打听,任谁都劝不住,连续三天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坚持站在那里,逢人必问,齐昱无奈,只好让邵震陪着,最后一天天气极差,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她仍旧乘机跑了出去,被齐昱找到,伸手给后脑劈了一掌这才给扛了回来。 醒来之后又要出去找孩子,齐昱这才不得不行下下之策,让大夫给用了镇定药,三天四夜的折磨,苏郡格不仅把自己给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就连齐昱也不得安生,白天要跟着她陪着她毫无目的的找孩子,晚上她噩梦连连,怎么能睡的好觉。 齐昱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这几天他也是筋疲力竭,却仍无所获,悲愤交加自己也没有忍住眼泪。 两个孩子生死未卜,这样的揪心,任谁都无法承受。他们是父母,一样的感同身受,痛彻心扉。 贰捌叁·金波潋滟浮银瓮 http://.biquxs.info/ 两个孩子这个时候的处境艰难,没有父母的陪伴,没有云嫂在侧的伺候,吃的是残羹剩饭,齐诺皱着眉头不愿意吃,齐赫说,要多吃点,要不然怎么有力气逃出去呢? 柳如湘来看过这两个孩子,确实招人喜欢,可是越是招人喜欢就越是让她讨厌,特别是齐诺的那双大眼睛,双眼叠皮,实在是和苏郡格的杏圆眼如出一辙。 “要不是因为答应了金香雪,我真相让你们两个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柳如湘咬牙切齿的松开了捏着齐诺下巴的手,那股子酒气把齐诺给熏得头脑发胀。 “咳咳咳……”一被松开,齐诺憋的通红的小脸就剩下了鲜红的指印,咳嗽不停。 齐赫在一旁不是冷眼旁观,而是觉得自己千万不能说话,否则要是激怒了这个女人更是没有自己和妹妹好过的日子了。 “这位小姐,求求你,能不能给我们买一点贤仁堂的咳嗽药来,我妹妹嗓子不好,就那种最便宜的咳嗽药,吃了就好,行吗?我妹妹一咳嗽都是吃那个的,我们两个人要是健健康康的也能卖个好价钱啊,对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一定要买贤仁堂的,那个效果最好。一定要尽快啊,要不然我妹妹的嗓子不好了,就容易发烧的,谢谢,谢谢。”齐赫把话说得实在是可怜至极,眼泪都掉了好几滴。 柳如湘站起身来,愣愣的看着这两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唇边一抹并不分明的笑意,内心道,苏郡格现在要是看到自己的孩子这个德行,坐等被卖,那心里该有多难受啊?! 然后吩咐身边的人去给这两个孩子买咳嗽药,齐赫听到这里赶忙的千恩万谢,恨不得要在地上给柳如湘磕个头才能算是报恩了。 后来这两个小孩就被又丢回了那个小黑屋,齐诺看到周围没人才问齐赫,“哥哥,我不咳嗽,是被那个坏女人给捏的,现在已经好了,为什么要买咳嗽药啊?还对那个坏女人千恩万谢的,真是丢人呢!”齐诺嘟着嘴巴,一脸的气愤。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真的嗓子不好,我就是想看看咱们这里到贤仁堂得有多远的路,就知道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了,到时候想逃出去也知道路了。”齐赫胸有成竹的回答,“至于为什么会对这个坏女人卑躬屈膝,我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能屈能伸,咱们这个时候被他们给关着,要是不服软,万一他们给咱们提前卖出去了,或者……”齐赫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把齐诺给吓得赶紧往墙根缩了一下。 齐诺吓得脸色发青,哭着给哥哥说:“哥哥我想妈妈,不想死,你说咱们怎么办呢?真的能逃出去吗?” “放心,总会有办法的,那天咱们自己把绳子给解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这样看来应该也不是想要咱们命的,估计就是想卖小孩,可是我看那个坏女人穿得那么好,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把咱们给养了这么长时间,到底想干嘛呢?或者是想勒索,问爸爸妈妈要钱,所以也不卖也不杀,等钱到手了再把我们交出去。唉,现在也不知道小叔叔怎么样了,怎么不把咱们关到一起呢?起码有个照应啊,他自己一个人看不到姑奶奶应该也很难过吧……”齐赫抱着齐诺,顺手拍下一下身边的蚊子,这里又脏又热,真是难过极了,他也不是不想哭,只是觉得自己现在是唯一的男人,是妹妹的依靠。如果自己也哭了,恐怕就真的逃不出去了,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可能会比妹妹哭的更厉害吧。 而这个时候的季文杰,他这个始作俑者,却拿着柳如湘的下人们给的一百块大洋找到了季志诚,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拿着这一百块银元出门去买大烟膏子,回来躺在床上抽得起劲。 季文杰自己的肚子却饿的咕咕作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原本他以为母亲不管他了,他还有父亲,现在看来,有谁都一样,都只顾着自己对他不闻不问。 他开始后悔自己出卖齐赫和齐诺了,他们两个还那么小,自己也曾经跑回去找他们,可是那个地方早就没有了人,他也曾去找柳如湘的下人可是也找不到了。 帅府回不去,现在这个旅馆里又全是大烟膏子的臭味,他实在是觉得好难过,可是该怎么办?他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对这件事负全责,那就应该亲自出马解决它。想着哥哥和嫂子那样的对待自己,可是自己竟然这么的不争气,不把齐赫和齐诺找回来,他真的没脸见他们了。 季文杰偷偷摸到因为吸大烟膏子过量而沉睡过去的季志诚身下的褥子下面,那里面还剩了五块大洋,他要先填饱肚皮,然后自己去找齐赫和齐诺。 …… 虽然齐昱三令五申的严禁金香雪靠近苏郡格的病房,但是,她自然有她的手段,找个女护士就好办了,都不用自己亲自出马。 就在她的耳边告诉她,孩子就在柳如湘那里,然后就领着她去换孩子就好了,就看苏郡格这样的表现,只要能把孩子给换回来,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一定双手奉上。 虽然这样的计划听起来实在是落了俗套,可是金香雪思来想去也就这样的剧情最符合现在的情况,她的计划中这是关键的一步,不够完美,却也实用到家了。 看着苏郡格要用的营养液和镇定剂,金香雪的指尖划过,就全都给换成了强心剂,她被折磨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是身心俱疲,这个时候让她独自一人千万去找孩子,总要有气力和精力撑到柳如湘所在的地方,总不能让柳如湘亲自派人来接吧。 至于那两个孩子,金香雪早就听说了这两个小孩的各种花招,也正好称了自己的心意,不能让两个孩子知道是自己把他们给换出来,应该是在他们逃出来的路上,不期而遇,领着他们吃个饭,然后交给沪军的人…… 今后自己就顺理成章成了他们沪军的恩人,至于那些情报机密,还不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情,苏郡格就随着柳如湘折腾去吧。 不由得内心暗笑,要了那么长时间的沪军战略部署图,这回终于要得手了。 贰捌肆·淡月香风秋千下 http://.biquxs.info/ 金香雪所设想的全部情节都一一实现了,苏郡格拖着病体出现在柳如湘的面前,嘴唇苍白,面容憔悴,皱着眉头质问柳如湘:“孩子呢?” “你放心,他们两个好得很,你有这么聪明的两个孩子,也真是有福气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的命呢?”柳如湘恶狠狠的语气听着就是积怨已久。“少废话,赶紧滚进去!” 苏郡格就被硬生生的给推进了一间小屋子,一进来两眼一抹黑,苏郡格努力适应着这样的黑暗程度赶紧的喊着孩子的名字,“齐齐,苏苏,你们在哪里呢?我是妈妈……” 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好容易看清楚了整个的房间,却发现这里面只有她自己,两个孩子根本就见到。她被骗了,这么的掉以轻心,不过就是因为她是母亲,能用一切去保全孩子。 天性使然,做母亲的职责让她义无反顾的只身犯险。 苏郡格想过很多次,到底为什么孩子会丢,丢了这几天,没有接到绑匪的要挟的电话,全上海都已经被封死了,黑道白道全都是眼线,也没有孩子偷运出去的消息…… 这样看来绑匪需要的不是钱,苏郡格冥冥之中就觉得这次的事情应该又是冲着自己来的。 担心加上愧疚,苏郡格自然就不能把持自己了,所有的情绪全然倾泻而出,人也就整个不能再安定下来。 那天,一个护士悄悄的在自己耳边说找到孩子了,就在北边安澜路附近一个破旧的工厂里,这是地址。 苏郡格迷迷糊糊的听着,然后手里就多了一张纸条,趁着齐昱的人没有留意,就从一楼的窗户翻了出来,一路上躲躲闪闪,总算是来到这个地方。苏郡格明白,现在能救孩子的只有自己,如果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她也没有不给自己留后路,把那张纸条就放在了枕头下面,齐昱应该能看得到。 这个时候,她义无反顾,能想到最坏的结果,但是却还要抱着一丝的希望。 “柳如湘,孩子呢?你把孩子给我交出来,你让我来,我已经来了,把孩子放了吧!”苏郡格把铁门砸的震天响,连哭带喊,撕心裂肺。 柳如湘自然听得很清楚,她有一千种一万种能折磨苏郡格的方式,最后选择的是是女人最不能承受的那种作为了开始。 “把那个瘸子给我带进来。”柳如湘笑的灿烂却总也带着阴鸷,搭配着这晦暗不明的灯光实在是看着非常的恐怖。“再把小屋里的女人给我扒光了,扔在床上,剩下的你们可以自己看着办了,今晚晚上就便宜你们了。” “可是……她是齐昱的女人啊,这万一以后……”有人还是畏惧着齐昱在上海的地位,自己的妻儿老小还是要保命的,只图一时痛快以后要是都报复在了家人身上,真是得不偿失。 “还会有以后?还会有万一?”柳如湘收敛笑意,目光狠绝对其余的人说,“享用完了,就掐死弄到黄浦江去喂鱼呗,做的干净点,别留后患。” 然后柳如湘就走了个干净,带进来的瘸子,全身上下一股子腥臭味,还有斗眼,说话也不是那么的利索,听说是小时候发高烧给烧成这个样子的。没爹没娘,就有一只捡来的破船,每天打打鱼,帮人扛扛货,就这么过活。 柳如湘让这样的人来糟蹋苏郡格,当真是狠毒至极,而且还不只他一个,现在在这里所有的男人都能分上一杯羹…… 安楚辰一回国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真是始料未及。他能做到的却比齐昱多的多,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宁漫心,“宁小姐,我打这个电话很简单,告诉我你那个表妹柳如湘把苏郡格给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话真的是把宁漫心给问愣了,柳如湘又干了什么?把苏郡格给藏了起来?这叫什么话? 难道苏郡格失踪了?她不是因为孩子丢了在医院里面吗?怎么就成了柳如湘把苏郡格给藏起来了。 “安二公子,看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宁漫心还真没有装傻,毕竟柳如湘也不是事事都会给宁漫心汇报的,而且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柳如湘也不会到处招摇的。 安楚辰救人心切,没空给她废话,就直接说重点,“你手下那些拐子早就背着你跟柳如湘干了,应该就是他帮着绑架了苏郡格。我给你的好处是,苏州那边的三个厂子的股权,你掂量着,告诉我最近柳如湘都在什么地方。另外你也知道苏郡格是齐昱的什么人,要是出了岔子,我看别说柳如湘,你可能也要遭殃了。要是听我的安排,顺水人情你做,还有钱拿着,总好过脑袋搬家。” 宁漫心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柳如湘真的是昏了头了,竟然对苏郡格用绑架的一招,那么看来齐家的两个孩子失踪也是她的手笔了? “安二公子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宁漫心立马行动,就怕再晚一步苏郡格性命堪忧。 至于安楚辰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与宁漫心有关的,长话短说就是,那个拐子现在早就成了济民会头号关注人物,是谁都能认得出这个人了。从济民会的闲聊中传到了安东尼神父的耳朵里,最后又说给了安楚辰听。 林承也知道这件事,不过他跟这柳如湘没有什么交集,下手的方式自然也就是摩拳擦掌的想赶紧找到人,然后各种痛快的方式报仇雪恨就行了。 齐昱最近则就是有些暴躁,焦虑,两个孩子还没有找到,苏郡格又不见了,这样的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的日子该怎么过?只要一听到没有消息,没有结果,没有找到,这样的字眼他都会直接摔东西,邵震一天在办公室里都要叫人扫四五次的瓷杯子碎片。 在所有人都为找苏郡格和两个孩子恨不得要天翻地覆的时候,安楚辰另辟蹊径的直捣黄龙,来找宁漫心。虽然听上去有点说不通,既然是知道人在柳如湘的手里,为何不直接找她更为简单? 安楚辰怕就怕把柳如湘给逼急了,万一狗急跳墙,杀人灭口那就麻烦了。可是说给宁漫心就一样了,她这样的圆滑世故,绝对能把柳如湘给说服放人。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安楚辰的神来之笔,他这么横插一杠子,确实在金香雪的意料之外,本来是觉得可以借着柳如湘的手除掉苏郡格的。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问题,苏郡格与金香雪来说,并不是最大的威胁,虽然说得好听是要给藤原慕武报仇,可是为了一个已死的人要让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是得不偿失,她金香雪只为自己卖命,其余的都不稀罕。 现在她手里的这两个孩子还需要交出来,送给齐昱做人情。想必齐昱对自己已经有了防备,不过找了一个吉川千雪当替死鬼了,制造一些不在场的证据,倒是简单非常。 他们都在忌惮吉川千雪,却不知道,自己的代号不叫吉川千雪,而是叫血樱,不是雪花的雪,而是鲜血的血。 贰捌伍·几年月冷依阑干 http://.biquxs.info/ 宁漫心定了定心神,细想一下安楚辰的话,心中暗骂,柳如湘这个小蹄子,真是活腻味了,得不到齐昱就真的敢跟苏郡格下手啊,这事要是真的被齐昱查出来,自己恐怕也要搭进去了……虽然说了是要把苏郡格拉下马的,可是也没有让她这么明目张胆啊,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就算是气的再厉害,她也得压制住脾气,想想该怎么办。难怪最近都找不到拐子了,原来是跟着柳如湘赚双份的钱去了,这龟孙子倒是真会揽生意。 这边,拐子和几个人却没有听柳如湘的安排,几个人虽然知道里面的女人是归自己支配了,可是拐子一脸严肃的下命令说——谁都不许动她! 问了一下原因,他详细说明了一下:“哥几个,咱们别犯傻,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沪军少帅的媳妇,头几天绑的那两个小孩是沪军少帅的儿子和闺女,我说,咱们这是找死啊,柳如湘这个娘们给老子说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明说是什么人,妈的,让咱们几个人给当替罪羊,到时候别说你我,就连家里的老小都保不住。谁要是有这个胆子,谁就干,当然了,敢作敢当,到时候追究下来得有那个种承认,老子不跟着你们吃亏!” “那咱们是不是要把这个女的给送回去啊?” “那不行,柳如湘答应给五千大洋,到手的才两千,咱们等把钱都拿到了手,再说,不能着急。而且,现在整个上海滩都在找她,送出去了不是给自己找死啊?” “我看你们几个就是怕事,咱们要是把这个女的给办了,然后处理干净,拿了钱就各自走人,他上哪里找去?再说了,不是已经放水,让那两个小孩给逃了嘛,这女的就算是犒劳咱们的了。” “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子家里还有沾亲带故的呢,你小子要是敢动她一指头我现在就崩了你!” 拐子毫不犹豫的把枪掏了出来,直指那个持反对意见的,立刻就有人站出来说和,“大家都别激动啊,这件事情咱们确实需要谨慎些,原来的时候虽然也做过,不过那都是些没有靠山没有背景的,这回不一样,生意要做,可是这脑袋也是要保住的,要不然赚了钱可是没有命花,是吧?呵呵呵,有话好好说啊。” 表面上算是就这么平息下来了,可是内里,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也就各自有个字的作为。 苏郡格被关在这个小黑屋里,突然就看到了地上有一点什么亮光,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个小珠子,她认识的,这是齐诺衣服上的装饰。那天是她亲自给挑选的小礼服,上面串珠子的地方她都用心的一个一个给重新串了一遍,后来是云嫂看着珠子太多了,后面也帮忙给串了一遍的。 这两个孩子真的来过这里,可是现在却在哪里呢?是被关在了别的地方,还是…… 不敢去想,越想越觉得绝望,那种痛心谁都不能体会,她怀胎十月,辗转美国,拼了命的才生下他们,其中的辛苦,用心,只有自己一一体会。 自己感伤的不能自已之时,铁门就被打开了,进来的人是两个人,一个是斗眼的瘸子另外一个是硕大无比的酒糟鼻子横在这些猥琐五官中的癞子。 “小美人,这几天是不是闷坏了?天这么热,让哥哥来给你消消暑啊?”癞子蹲下身子,手指就往苏郡格的脸上捏去。 斗眼瘸子只会跟在一边傻笑,然后重复着三个字:“小美人,小美人……” 显然这两个人是来辣手摧花的,苏郡格往后躲了躲,手不自觉的摸到藏在袜口处的刀片,她就算是再怎么焦心忧虑,也不会没有防备,就这么的束手就擒。 癞子失去耐心整个人就这么扑了上来,苏郡格毫不犹豫的就抽出刀片对准了他的喉管,一刀下去,顿时就鲜血四溅,不只是自己就连一旁傻站着的瘸子也被崩了一身血,顿时吓得哇哇大叫。 苏郡格不是第一次杀人自然不会失去分寸,她非常冷静的站起身来,不管也不问地上的癞子痛苦不堪的捂住脖子来回打滚,对瘸子说:“有多远滚多远,别人我看见你,否则你的下场和他一样。”那种狠绝与凌厉的气势,跟方才还因为失去孩子消息的普通母亲完全是天壤之别。 她就是这样的人,该做什么一点都不会耽误。 下一刻就有人听到声响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都被吓傻了,这个女人满身是血的站在那里,虽然相貌倾城,可是面目狰狞起来一样的让人心生畏惧。 苏郡格看到众人都是一脸的惊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于是就开始大呼小叫的装疯卖傻,当年她被藤原慕武抓住的时候,与现在情况不同,对待不同的人就用不同的方法。 “把她给我捆起来,这个疯婆娘,丢了孩子就整个人都不正常了。”拐子看到苏郡格和瘸子面对面的傻笑,又指着瘸子手里的刀片胡言乱语,再看看地上躺着的癞子,实在是没有搞明白什么状况。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瘸子对癞子动了手,苏郡格这是被吓疯了?反正实在是听不得这些尖锐刺耳的哭喊嚎叫,拐子把她捆上也无济于事,用布堵上了嘴又怕她咬了舌头,最后给灌了点蒙汗药,这才算是消停。 “头儿,咱们这不是个办法啊,今天柳如湘说是要来看看,这个女人还活着,咱们怎么办呢?” 拐子这会儿也是开始挠头了,杀不得,留不得,到底该怎么办呢?他真是后悔死了自己的确定就为了这五千大洋,自己就这么糊涂呢?而且现在五千还都没有到手,到时候人财两失,真是亏大了。 就在此时,宁漫心和安楚辰突然如天降神兵般的就这么出现了,拐子就犹如接驾皇帝老子一般的迎了出去,虽然免不了一对挨骂,但是也总好过提心吊胆。 安楚辰看到苏郡格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整个人都昏在墙角,原本是洁白的病号服,现在看起来污秽不堪,脚上的鞋子都只穿了一只。 “郡格,郡格……”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叫的自己都觉得心疼,安楚辰与她多年未见,怎么想都没有想到,这正式的见面竟然是这般田地。 贰捌陆·忧则忧鸾孤凤单 http://.biquxs.info/ 两次遇险,两次都不是齐昱在身边,都不是齐昱第一个找到她,说是偶然是否也是必然? 看到苏郡格的时候她躺在薄毯里,明显是没有什么衣服的。齐昱就这么冷眼旁观似的看着,安楚辰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忙活自己的,压根不把这个沪军少帅给放在眼里。 “咖啡。”安楚辰放在齐昱的手边上,然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搁在齐昱的眼里,就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死德性,他也不紧不慢的回话:“多谢。” 这真的和上次在林承那里接苏郡格不同,那次他们打了一个天昏地暗。这回竟然是平心静气的喝上了咖啡,齐昱心里那种百感交集,说不出的难受。 安楚辰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就这么让他喝了一杯咖啡然后把人就这么送还了,两下里都没有多余的闲话。 苏郡格醒来的时候人在帅府了,两个孩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看妈妈。叽叽喳喳的在苏郡格耳边兴奋的不得了,这样的重逢实在是叫人意外,苏郡格自然是高兴不已,可是突然觉得有些消极黯然,齐昱微笑的给两个孩子说妈妈需要休息,孩子们就这么不舍离开了。 “我确实累了……” “那就多睡一会儿。” 然后她就钻进了毯子里,那么薄的毯子却把自己给捂得严严实实,这样的热天,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受得了的。 齐昱看着她这个样子,也实在是不能明白,这次苏郡格回来真的和上次不一样,那次她没有这样的消沉,没有这样的强打精神,这次怎么看都觉得她心事重重,面对着孩子似乎也没有那么的亲切,和苏郡格以往的作风实在是相去甚远。 刚开始还好,几天下来,齐昱就有些受不了了,苏郡格比着原来没有找到孩子的时候,似乎是更加的消沉,低糜,落寞。 平时也是不怎么欢悦,可是却也没有看到过她这样的一蹶不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齐昱也是心里没底了。 是不是在埋怨自己的没有及时赶到,他也是身不由己,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然后在赶到地方却发现早就已经人去楼空,那个时候他的失落程度也是难受到了极限。 更何况,这边又说孩子们也给送回来了,迫不得已,他才把接着寻找苏郡格的任务吩咐给了属下去办。可是他绝对没有丝毫不在意她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亲自去安楚辰那里接她回来。 而且他心里也是有各种的猜测,她在被绑架其间的事情,但是,他还是一句都没有问,就像是面对苏郡格感冒发烧这样的小事一样,绝口不提。 可是到底苏郡格现在的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给她说话,她都是敷衍了事,也知道她平时淡漠清冷的性子,只是这次,齐昱内心知道,她不是平时的一贯风格了,对待孩子们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跟自己更是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亲切。 齐昱也不是没有问过,但是她总是冷漠的叫自己难以接近。一面要应付着军部的杂乱无章,另一面要面对她的冷若冰霜,齐昱真的也觉得自己很是委屈。 偶然一次,他来了兴致,想着跟她一番亲昵,却没有想到苏郡格的反应是两个字,生硬的“不行”。 这样的日子过到了夏末秋初,一个月多下来,齐昱想着她总能有所改观吧,可是依旧是这样的境况,孩子们好几次也是缠着齐昱问,妈妈到底这是怎么了。齐昱无法回答,云嫂还没有痊愈,只有让阿玲画春把孩子领到一边去。 想着孩子们该过生日了,总要热闹一番,这几个月来,都是过的提心吊胆,也算是去去晦气吧。 更是希望苏郡格的态度能够有所改变,毕竟她是个合格的母亲,齐昱自然是百忙之中抽了时间,说是要在饭店办个生日会的。却没有料到,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苏郡格,白琳也是大吃一惊。 “不许去饭店,就在家里吃点好的就行了。这段时间正好螃蟹都新鲜,两个孩子也爱吃,自己就在家里做。”苏郡格的话说的非常强硬。 白琳一看这样的情形,又发现齐昱的脸色甚是难看,立马说和:“也是,咱们一家人自己聚聚就行了,往饭店里跑什么啊,我也想吃螃蟹了,就在家里吧。”转而又对两个孩子征求意见一样的问询:“宝贝们,吃螃蟹好不好?清蒸的还是酱汁的,你们挑。”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了一阵,然后小心翼翼的又观察了一下苏郡格的脸色,于是纷纷点头,“酱汁的,我们想要酱汁的。” 齐昱百味陈杂其中,这样的苏郡格真的让人匪夷所思,而今连两个孩子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真是有些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了。 不过他还是按捺下自己的脾气,顺从着苏郡格的态度,点头说道:“好,那就在家里,听你们的,小寿星,还想吃什么都给管家说,我一定准备好。” “请林舅舅来吧,我们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对,还有安叔叔,他人也很好的,来看我们还带了很多好吃的。” 齐昱刮了两个小家伙的鼻梁,“是想请人家吃饭呢?还是想让人家给带好吃的呢?” “不许随便问别人要东西吃!”苏郡格这回的插话似乎是动了气的,那样的口气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镇住了,就连白琳都有点不知所措,还没有等大家缓过来这样的尴尬气氛,她竟然自己就迅速起身走人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客厅。 齐昱这回真的是忍不住了,白琳也是没有来得及劝阻,眼看着齐昱就跟着苏郡格追了出去。 “你干什么?吓着孩子!”齐昱跟到了花厅,一把扯住苏郡格的胳膊。 “管孩子也是错误吗?”苏郡格被拉得一个趔趄,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语气严厉的跟齐昱对上了。 那种冷峻的眼神,丝毫不肯退让,甚至还有些愤然,齐昱压不住火气,亦是跟她对抗在了一起,同样狠狠的瞪着她。 可这里是在不合适吵架,齐昱使劲用手一拉,就不管不顾的生拉硬拽把她给带到了二楼的书房里。 “说,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就这么的不可理喻?我真的忍你很久了,你有完没完?”齐昱把苏郡格给扔在了沙发上,用尽全力,就像是孩子丢一个玩腻了玩具。 “……”苏郡格被甩的整个摔在沙发上,头发都散乱了开来。 良久,就这样的对峙着,齐昱才等来了苏郡格的一句,“我想回美国……” 贰捌柒·花心吹得人心碎 http://.biquxs.info/ “想回美国?”齐昱小声的重复着这句话,看着她的表情,她所谓的回美国,应该不止这么简单。“你什么意思?” “既然没有复婚成功,那以后咱们就不要再彼此纠缠了,我受不了这样日子。我已经让父亲在美国重新购置了房产,我们以后就不要来往了。”苏郡格坐直了身子,碎发掖在耳朵后面,那种萧索与冷漠叫人心寒不已。 齐昱顿时觉得脑子里一阵的发蒙,眼前甚至都有些模糊,这个女人真的是能把自己给逼疯了,她这是什么意思,不再彼此纠缠?也就是彻底的分开? “苏郡格真的是够狠心的,我给你说过,很多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可是却没有想过与你分开,我们不是说过共进退吗?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你要跟我分道扬镳,那么孩子怎么办?” “当然是跟我,这还用说吗。” “他们没有了父亲,你于心何忍?”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父亲,所以孩子跟我才会被绑架,要你这样的父亲才是我们的灾难!” 齐昱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就像是栽在了上面一般,他的心突然被掏空了。原来这些时日苏郡格所有表现都是她在埋怨自己,都是她在对自己的谴责,才造成了现在的决绝。 “难道不是吗?就是柳如湘对于你的迷恋,才让她疯狂的绑架孩子,让她恣意的伤害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如果我们再不离开你,想必以后会遭受更大的劫难。” 苏郡格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十分的平缓,显然她是早就做了这样的决定,至于这个决定的关键因素那也就是为了孩子。齐昱太了解苏郡格的脾性,她凡事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一样都没有落下过,对于孩子,她不像很多母亲那样的宠溺在外,却真真正正的是拿他们放在心尖上。表面上看着这个母亲过于冷淡,然而但凡一个母亲能做到的,她一样都不少,甚至更多。人说父爱如山,齐昱却觉得苏郡格很多时候不仅是个母亲,更像一个父亲。 为了孩子,现在要放弃自己,在她的观念里,做母亲的责任胜过一个妻子,他们的爱情在孩子面前一文不值。齐昱只想过会和孩子们吃吃醋,却没有想到,孩子始终都是属于母亲的,苏郡格全部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最关键的时候,她的取舍也就代表了她心中地位孩子永远是第一的。 “你觉得都是我的原因才让你们受苦了?苏郡格……”齐昱忍痛咬牙坚持,他也需要把自己委屈诉说一下,“我承认,每次你出事都脱离不了我的关系,难道我希望你出事吗?我的本意是让你和孩子被绑架吗?你把这一切都怪到我的头上,我难道就不会难受吗?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是夫妻,有事情需要一起承担,可是你呢?你的要强,你的自尊,都让别人对你无从下手,没错,你是留在床头上纸条了,可是谁能保证就在第一时间发现?医院里面鱼龙混杂,我看到纸条的时候都已经三天后了,我这边需要的是层层汇报,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如牛毛,你也不是不知道。苏郡格,你觉得自己很是伟大是么?每次都是做一个英雄似的人物,你是个女人,面对着的都是什么样的凶险?我从来不去想你都经历什么,也一举都不会多问,可是你要知道我心里到底多难受!” 齐昱大段控诉般的话语倾泻而出,他也真的是忍耐到了极限。 “你现在跟我说你要带着孩子远走高飞,离我远远的,你所做的决定对我是什么样的伤害?你有没有想过我?” “直接给你说了吧,第一次被藤原慕武给抓住,我虽然是被打了一掌,头疼得要命,总不能张开眼睛,那是因为我是在虚弱无力,可是我心里很清楚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就算是后来到了林承的码头上,我虽然累到了极限可是脑子是清楚的,我直到被你接回来才敢让自己睡着。这次,我是一刀割在了那个癞子的喉咙上,让他没有对我怎么样,可是后来我被其他人按着灌下了蒙汗药,后面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楚辰把我从哪里接了回来,你可知道我没有嫁给你之前,他……”苏郡格狠狠的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得逞,我不敢保证自己的清白,我不敢面对孩子,更不敢面对你,可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真真实实的是你啊,我与孩子有什么过错?” “要是说我的过错,那就是我为什么执拗的要回上海,要给北洋军正名,为什么还要跟着你在一起,我都错了,我不想一错再错,错上加错,这两个孩子是我身下掉下来的肉,他们在我身边消失的那几天我简直已经到癫狂的状态,我是个妈妈,怎么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已经是风流成性,可以有很多的女人愿意给你生孩子,而我不一样,我只有他们,我不能让他们俩开我!我会疯掉,我会死掉……”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风流成性的人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们也是我的孩子,我一样的担心,一样的快要疯了,你知道吗?你只知道自己难受,你考虑过我吗?” 齐昱的手指攥成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你的心里我的错误永远都是不能原谅的?可是我只要你给我生的孩子,我只要这两个孩子,其他任何女人的我都不稀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齐昱,错就错在,你是沪军少帅,你手里的权力,你个人的魅力,让我们陷入困境。离开你是最好的选择,起码我和孩子不用再受罪了。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 “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是吗?苏郡格?说什么你都要走是吗?我早就知道你这不是单纯的去美国,你这就是跟我分手,你用孩子的安危来跟我说这件事,我没有反驳的余地,都是为了孩子好,好,很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走吧,咱们以后就分道扬镳,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谢谢成全。” 贰捌捌·斜阳绿惨红消瘦 http://.biquxs.info/ 冗长而又繁琐的争辩,让两个人都身心俱疲,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用沉默代替各自的坚定立场。 苏郡格只觉得事情也算是有个解决的方式了,说最后这句话也就应该走人了,强忍着身体上和心灵上的巨大痛楚,站起身来却突然觉得腹痛难忍,身下竟然一片猩红色,骇人的颜色触目惊心,齐昱也同时愣住。 一把捂住腹部,又瘫倒在沙发上,她这一刻才觉得方才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可就算是来了信期也不该是这样的状况。 “郡格……郡格……你怎么了?来人啊!”齐昱眼看着她昏了过去,连忙叫人。 …… “少帅,夫人小产了。”大夫一脸的痛心疾首。 “什么?她……”齐昱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又沉痛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苏郡格。 她又怀孕了,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察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样的情况,无非就是把她又从自己的身边推远了,齐赫与齐诺的安全不能保证,现在有流掉了一个孩子,这叫他情何以堪。或许她说的是对的,他们彼此之间早就应该互相放过了,这样她也就不会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第一次的离开是为了他,第二次的离开就是为了她自己。 曾经他以为他们的感情已经升华到无人能及,而现在,他才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识,苏郡格的选择是正确的,分开未必不是好事,只是他还想做两个孩子的父亲,这样的亲情不能断。 齐昱还想着该给白琳怎么解释,也只能是说苏郡格想回美国修养,可是万一白琳也想跟着怎么办? 苏郡格要得是恩断义绝啊! “怎么会这样呢?之前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留心呢?这可怎么办啊?”白琳哭诉的不成样子,“都是这个季文杰啊,有人生没人养的,要不是他我们家孩子和大人怎么能受这么大的罪啊。齐云茹还好意思来说她的儿子也差点丢了,这样的儿子丢才好呢,少来祸害别人!” 云嫂陪在一边,努力劝慰:“他年纪还小,老夫人别跟他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啊。” “看看,你也是,自己都差点丢了命,竟然还替他们说话,这回谁都不要劝我,让这娘俩滚出帅府去!有多远,滚多远,我再也不要看见他们。郡格就这么流产了,都是她们害的,我这样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白琳后牙根都咬的咯吱咯吱的响,她这样丢了未曾谋面的一个孙儿都觉得受不了,想想要是把亲手带大的一对龙凤胎从她眼前带走,那得是什么样的残忍。 齐昱两难,他也自责,怎么当时就来了那么大的气,竟然把苏郡格往沙发上扔,是不是这一扔所以孩子才没有了? 这个念头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来回的打转,心中有愧,也就不能理直气壮的留她,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在苏郡格醒来之后能够把这个不情之请说给她,让她能够瞒住白琳。 苏郡格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暗,正是傍晚时分,夏天一过白日渐短,这才五点钟就有些黑天的意思了。仰面躺着,看着熟悉的天花板,还有落地窗户外面的景色,她此时平静的如一滩死水。 “少奶奶醒了?你想吃点什么吗?”是画春的声音传来,还是那么的动听,问的很是亲切。 “嗯,给我点水吧,谢了。”苏郡格有气无力,自己就撑着身子慢慢做起来,她的消沉看上去实在是脆弱到不能自已。 画春端来的温水正合人心意,苏郡格口干舌燥,喝的急切就被呛了两口,然后咳嗽起来。 “少奶奶慢些。”画春给连忙顺气。 “孩子们呢?”苏郡格擦了嘴角,第一件事就是找齐赫和齐诺。 “阿玲领着去餐厅吃饭了,少奶奶饿了吧?已经炖了鸽子汤,我给端来好不好?” “我没有胃口,不想吃。” 齐昱这个时候恰好进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孱弱的身子,顾不得什么就三步并作两步迈到床前,一把将她扶着,急切的问:“醒了?还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 苏郡格冷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把齐昱看的全身发毛,然后只能恹恹的缩回了手,保持了适当的距离,这才让她收回来戒备的神情。 “我去端鸽子汤。”画春方才看着这两个人的表现,一时间愣神,这会儿赶紧反应过来才找个理由退下。 “让孩子来我这里吃饭。”苏郡格的声音不大,却非常的有威慑力,画春连忙应声,竟是把齐昱给晾在了一边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人了。 “你才刚好,他们过来,怕是会打扰到你休息,等你彻底好了,坐完小月子再跟他们一起吧。”齐昱的话说的很是温柔也很是在理。 “那是我的孩子,我有我的安排。”苏郡格一句话就把齐昱给堵了回去。 “……” 房间里再无声息,两个人就这么一坐一站,全是冷漠,等到画春把齐赫和齐诺给领来的时候这才算是让人觉得温情了些。 “妈妈,你好点了没有?”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好了,妈妈好很多了。”苏郡格强颜欢笑,她对着两个孩子总是充满了无限的耐心。 “那就好,可是看着妈妈还是很不好啊,你要好好吃东西,奶奶说妈妈辛苦了,要好好补一下啊,苏苏把最喜欢吃的蛋糕都给妈妈留着呢,记得吃啊。” “对啊,我也有好吃的都给妈妈留着呢,都在厨房里了,是我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很好喝的,妈妈也一定要喝……” “好孩子,妈妈会好好吃饭的,你们放心啊。” 三个人温情脉脉,一言一语间都是满满的母子情深。 齐昱这个时候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多余,似乎他如果不存在,这母子三人也可以过得非常好,齐赫和齐诺也不会因为少了爸爸而不开心,可是少了苏郡格这个母亲,两个孩子真的就是无依无靠了。 贰捌玖·惊回一枕当年梦 http://.biquxs.info/ 还没有出小月子,苏郡格也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安安心心的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流产的事情,她嘴上不说,甚至平静的都有些反常,那就像是马上就要脱离苦海前的一种忍耐,终归是自己赢了,再多忍些时日也是无妨了。 在齐昱看来,苏郡格平静之下掩映的是欢欣与雀跃,这样无关痛痒的表现到还不如责怪他几句来的舒服,没有抱怨和苛责,那就是不放在心上了。 定好的时间是下个月,孩子们的生日还是照旧过,一切都按照齐赫和齐诺的要求来,想请的人,想吃的饭,想布置的气氛,哪个都不会少。 苏郡格自然是不会亲自操持,她没有这个精神和体力,自然也不需要这么上心,她的心现在都留给了以后再美国的日子,她要给孩子们安排什么样的学校,什么样的环境…… 从来都没有这么多的憧憬,这一次她想着一并都实现,希望远离这样的乱世,孩子就不会受到各种的伤害了。 时不时的也会想起流掉的这个孩子,倒是觉得释然,苏郡格自己劝自己,离开就离开吧,受了那么多的伤害,何必留恋,找到更好的人家,就不会像哥哥姐姐这样受人陷害了。 林承和安楚辰按照孩子们的要求也都在要求之列,当然他们也都欣然应约,这两个人都是长了通天眼和顺风耳的,对于苏郡格小产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所以带来的东西也就是除了给小孩子们的礼物,还有给苏郡格的滋补品。 齐昱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他们两个对苏郡格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间长了,自己都有点习惯了。 乔隽瑾也被林承带来了,她那么小的个头还拎着给两个孩子买来的衣服,林承也不管不问,估计带她来的目的应该是避嫌吧。 安楚辰独家寡人的,也能是单打独斗了。 白琳对于这样的聚会自然是不会参加的,都是年轻人,她也说不上话,再说了,晚上才是他们全家的聚会,白天不过就是场面的事情而已,招待一下客人罢了。 两个孩子收到这么多的礼物当然是满心欢喜,苏郡格也露出难得笑容,愿意陪着出席孩子生日宴会的人一同推杯换盏,嘘寒问暖。 最不自在的那个还是齐昱,他的一顿饭吃的总是心不在焉,恰巧的时候邵震就接了电话把他给叫走了。 他也总算是摆脱了这样的尴尬局面,说不上来的感觉,自己是孩子的爸爸却总是瞻前顾后的,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又会惹到了苏郡格,她要是在这样的饭局上弄自己难堪,那真就是不能挽回了。 说什么自己也是沪军统帅,上海的霸主,更是一个男人,面子是一定要的。 “诸位抱歉,我军务在身,要回军部一趟,你们自便。”齐昱站起身来,十分大方的给在座的人士致歉,顺便还把苏郡格搂到怀里,亲了一口,贴着耳朵,却还让诸位听得清清楚楚,“宝贝,抱歉了,我先走一步,你帮我招待了。”然后绝对不会多做停留的赶紧走人,就怕苏郡格会不给自己的面子。 却没有想到,苏郡格的反应是丝毫不介意他的亲昵举动,微笑的很是甜蜜,“晚上早回来,我等你。” 这回两个人倒是心照不宣的想到一起了,齐昱是想着欲盖弥彰显示两个人仍旧亲密如初的关系,苏郡格则是为自己,她要掩盖今后一个人带着孩子的生活状态,让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人都彻底的远离。这样看来,齐昱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存在,她又有什么需要拒绝的呢? 林承就当没看见与两个孩子聊得火热,安楚辰却没有了这样的闲情逸致,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两口子的亲密就如此的在众人面前一如常态,心里可想而知的别扭。 回想到那天苏郡格还在自己的地方,她重度昏迷,躺在床上就那么的安静,睡得很沉,连一个翻身都没有,就像很多年前,他与她在那个下午相顾无言的坐着,对面的她也是睡得很沉,不过是趴在桌子上,他看着那纤长的睫毛,紧紧抿着嘴角,脸色还带这些潮红,那个年纪的他青涩而懵懂,内心里看着自己倾慕的女孩就这样的毫无防备,那种悸动和矜持一同存在,他自认是个君子,可是听到外面有人喊哥哥的名字,还是冷汗浸透了衣襟。 时隔多年,情景重现,这个时候她为人母,他伪为人夫,而今看着她那是另一种美好,安楚辰不是没有这个胆子,只是没有必要,无论任何时候他都是喜欢她的,都是倾慕她的,而多年已过,他的心境似乎也有了改变,苏郡格与自己而言,那已经是一种美好的象征,是一个符号。 所以他说什么都不会破坏这样的美好,齐昱问过他关于苏郡格被绑架时候的所有事情,他都一五一十的回答详尽,无须作假,苏郡格依旧是清清白白,那些拐子虽然是给她灌了蒙汗药,但是不过也就是为了让她安静下来,丝毫没有要怎么样她的意思。 而且后来她流产的事情也说明了这一点,要不然,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没有。 “大家随意,小朋友们要多吃啊,多吃才能长高个呢。”苏郡格给两个小寿星布菜,却也没有忘了大英子。 “会的,会的。”齐赫吃的忘乎所以,大半个巧克力的蛋糕都要进他的肚子里了。 “哥哥,你这样会吃成小胖子的,胖起来就像气球一样,好难看啊。英子都没有吃几口,你就不能留一些啊?丢人!哼!”齐诺数落起自己的哥哥来毫不含糊。 大英子跟在一旁偷偷的笑齐赫的吃相,她算是这两个孩子的救命恩人,于是自然也被邀请在列,相比在济民会的时候,她的土气,现在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乡下来的难民了,她也就把上海当成了自己的家。 虽然妈妈没有了,也回不去河南,但是生活没有任何的亏待她,反而让她越过越好,安东尼神父说这都是主的恩赐,所以大英子很是虔诚,她相信未来应该会美好的。 贰玖零·长门柳丝千万缕 http://.biquxs.info/ 对于苏郡格和齐昱的事情,白琳自然是能嗅到一丝不一样的气味,他们两个人表面上的一团和气,其实实情则是暗潮波动。旁敲侧击的问了齐昱几句,他也没有正面回答,白琳就知道这事不会那么简单了。 可是毕竟是孩子的事情,白琳不能说心中没有抱怨,觉得苏郡格不近人情,却也无可奈何,齐昱都不说什么,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再说了,也许只是暂时的吵架,过段时间也许就好了呢,万一自己一掺和又火上浇油,这不是给两个人添乱嘛。本来齐昱这会儿也够忙的了,苏郡格也刚刚小产完,身体也不是很好。白琳的选择还是静观其变,只看着两个孙子就够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可能再过几天,这两个孙儿也要离她远去了…… 苏郡格身为母亲如此的决绝,确实不能让人理解,可是她自有她的道理,她自有她保护孩子的最充分的理由。为了孩子所能做到的,舍情弃爱,有何不可? 齐昱面对她这样的理由,自然是无可反驳,那是他的孩子,他身为父亲给孩子和妻子带来了各种困境,现在在这样看来能解决的也就是她们再次去美国,远离这一切的烦恼,不让孩子们再次陷入困境,所以他也只能保持沉默,这算是一种认同和默许了。 两个孩子自然也是察觉到父母的不同寻常,龙凤胎敏感的程度都是一样的,妹妹问哥哥:“是不是我们做错了,我看爸爸妈妈都不怎么说话了。他们不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我给妈妈说话,爸爸会生气怎么办?要是我给爸爸说话,妈妈会生气怎么办?” “幼稚!”齐赫白了妹妹一眼,“你可以谁都不理啊,小笨蛋。” “哼!”齐诺噘着嘴,然后又拿着她的孔明锁摆弄去了,齐赫一拍她的脑袋,“走,跟我去练练功夫去,我教你怎么解绳索,下次再被绑架的时候,咱们就可以一起逃脱了,省的还要我救你,还有就是练练你的力气,逃跑的时候也不用我拽着你了,上次都把我累死了……” 孩子们也就是无心之语,可是听在齐昱的耳朵里却是这样尖锐,两个孩子不是他救的,是自己从柳如湘那里逃出来的,他想象着两个孩子的遭遇也就理解了苏郡格的做法。 回想那天,金香雪领着三个孩子在沪军军部等着齐昱回来,齐赫,齐诺,还有季文杰,两个小的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那种历经劫难之后却能成功逃脱等待表扬的天真无邪。那个大的就站在那里低头不语,全身瑟瑟发抖,自然就是犯错了之后等待发落的恐惧状态。 但是这样看着此种场景,齐昱心里也就有了数,金香雪微笑着给齐昱说明情况,她倒是完全没有邀功请赏的态度,轻描淡写的说是自己在晚上出诊的路上遇到了三个孩子,然后秉着悲天悯人的医者父母心的态度,领着三个孩子吃了一顿饭,又给洗澡了换了新衣服还给送了些零食,最后一问是帅府的人这就给送来了。 齐昱听金香雪在描述这些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的感激与微笑,现在这个时候能做的当然也只有这些,不管心里存在了多少的疑问与揣测,别人没有遇到他们三个,怎么就这么的恰好呢?而且还是在刚刚把一个叫吉川千雪的女特务给捉拿归案的时候。 不得不说,金香雪为自己的洗白路上,真是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再后来详细的问了一下齐赫与齐诺,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两个孩子也是东一句西一句,说的不是那么的详尽,季文杰倒是很自觉地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可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因为害怕而有所保留。 “那天我们两个知道了这个小黑屋离贤仁堂药店并不是很远,我求他们去买药,他们就算是磨蹭时间,也没有超过半个小时,我就算着要是逃出来一定能很快到大路上,这样行人多了,我们就不用害怕了,他们追过来也不敢就这么动手抓小孩,我们可以大声喊,救命啊……” “可是跑的我都要累死了,你下次跑慢一点嘛,手都被扯得发红了。”齐诺娇娇怯怯的嘟嘴巴跟在一边插嘴,她是哥哥的小跟班却也时刻需要提醒别人对自己的关注力。 “我本来是想着救他们的,我爬上窗户看的时候正好守卫的人都睡着了,我就扔给他们绳子,然后让他们拉着绳子爬上来的,可是铁窗子不好卸掉,我用螺丝刀卸下来的时候还差点把坏人给惊醒了……” “对对对,要不是小叔叔来,我们两个人根本爬不上去,就是小叔叔找的绳子太粗了,我都攥不住,把脚下面的柜子都踢倒了,吓死我了……” 孩子们说的很是轻描淡写,齐昱听得却是非常的认真,看来这几个孩子要想逃出来还真的是如有神助,那么和自己料想的一样,金香雪不会那么巧合的就遇见了这三个孩子,其中的内情,应该静观其变了。 而今沪军在上海这边的布防又有了变更,想必就是用救孩子还送人情了,既然这样,那么这个顺水人情,他齐昱就给了,就算是答谢金香雪的一番搭救情谊,至于金香雪领不领情,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金香雪这人简直机灵的都像个人了,把所有救孩子的话都避重就轻,可是却把自己在这次营救中的作用说的那真是恰如其分的合适。 齐昱很是欣赏这样的人,做事不用太满,但是处处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离了她还真不行。 换句话来说,她也确实很是时机的出现了,那么人情要给,该利用的也得利用利用。 “邵震,盯紧了金香雪,记得,该给她的都给她,看她能有多大的胃口,顺便暗鹰组织,我需要一举拿下,你安排,做得不动声色就好了。柳如湘也不用审了,直接枪毙吧,宁漫心现在先放她一码,毕竟安楚辰做了担保。” “是,少帅,我已经安排了人,于战说是他可以配合,金香雪也已经和于战走的很近了,广田贞夫那边暗哨也盯上了,准备刺杀行动。” 贰玖壹·九重云锁隔巫山 http://.biquxs.info/ 貌合神离的日子终于有结束的一天了,两个人都可以轻松一下了。齐昱送苏郡格他们母子三人上车的时候,干巴巴的表情,看不出来阴晴云雨,木着一张脸对孩子们给他的再见也反应不大。 白琳却已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声泪俱下,还顺带不停地嘱咐孩子要听话,苏郡格要兼顾好孩子和自己。 “奶奶不要哭,苏苏都被你弄哭了,过几天我们就能在美国见面了,到时候苏苏把好吃的都给奶奶留着。”齐诺在白琳的脸上亲了好几口。 齐赫一向都是非常沉得住气的,很有苏郡格的风范,面对众人的依依不舍,他也是努力的支撑着,小小年纪总是能看出不一般的老成。 与齐昱面对面的站在,负手而立,同样也是阴沉这小脸,在大人的眼里看着却是努力的绷着即将爆发的情感,尽显了天真无邪,还有点让人忍俊不禁。只可惜这样的时候,已经是算得上骨肉分离,谁也没有这个心情去玩笑了。 苏郡格忍着泪意告诉白琳让她放心,自己会解决好一切的,内心里却想,总好过在这里朝不保夕的日子。 等都准备上车的时候,齐诺第一个上车,齐赫也跟在后面,苏郡格刚要跟着最后一个上车,却被齐赫退了一把,一侧身,齐赫就冲到了齐昱的面前,“爸爸,抱抱我。” 他整个人都趴在齐昱的身上,就跟两个人之间涂上了浆糊一样,齐昱不过也就是自然的反应而已,在齐赫往他身上窜的时候,他也就是顺手就这么紧紧的抱住了儿子,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和孩子早就紧紧抱在了一起。 “爸爸再见。”齐赫又从齐昱的身上利索的滑下来,然后钻进了车里,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在齐昱的心里却像几年一样,孩子让他抱一下,再到孩子从他的身上跳下来,知道车子离开,他的心神也都这么跟着一起走了。 苏郡格完全没有料到齐赫会有这样的表现,他一开始的沉稳到后来的惊人之举,这才让苏郡格明白父亲在孩子们心中的重要地位。 车上只有齐诺嘤嘤的哭声,自己和齐赫都沉默不语,这样的沉静,让苏郡格突然感觉到自己怎么这样的自私,她的出发点虽然是为了孩子好,可是却忘了孩子们对齐昱的感情,毕竟那是亲生骨肉,是爸爸,血浓于水的感情谁都别想抹煞。 自己错得如此离谱到底该怎么补救? 想到前夜齐昱的做法,苏郡格当时生气,现在似乎也就释然了。云嫂自从受伤之后就不再陪着孩子们睡觉,苏郡格顺理成章的每夜都在孩子们的房间里留宿,这样更好的躲避齐昱,自己也觉得离孩子们更近一些。 可是夜里也不知道几点,齐昱突然就压在了自己的身上,黑暗中差点叫喊出来的声音,也被他严严实实的给捂在嘴里。就算是这样,那冲鼻子的酒味还是能闻的让人脑仁疼,苏郡格摇了摇头,全是讨饶的态度,齐昱的一对眸子却在黑暗中熠熠生光,压根不想管她给你说的意思是换个地方。一直到苏郡格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受制于人,不仅仅是因为齐昱的霸道,还有一旁沉睡的孩子,在他们的面前,她什么都可以屈服。 伸手揽住齐昱的脖子,这个时候才让他放开了自己,被抱回了两个人的主卧,人后听天由命的任他摆布,衣襟尽解,想着然后就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洗礼,苏郡格却突然觉得身上轻了,张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齐昱抱头坐在一旁,完全看不到他整个的面部,可是这样的姿势,就知道当时的是有多么的痛苦,就像是一个一直都怀有沉疴旧疾的人,强忍着伤痛,一言不发独自承受到频临崩溃的边缘,他和自己预料的情况相差太远。 苏郡格敛上衣衫坐起身来,就这么与他并肩,沉默,一同都陷入黑暗中,就像是被沉重的精神枷锁包裹着,捆绑着,透不过气来。 “别走,行不行?”齐昱突然发声。 “不行。”苏郡格回应的利索。 再次被按到在床上,他如鹰隼擒住了猎物,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郡格,只是那看似成功的胜利者,这时面对猎物的眼神却满是疼惜和祈求,完全没有一个胜利者该有的姿态,反观苏郡格的样子,哪有什么坐以待毙的样子?她看着齐昱的那个大义凛然,大有慷慨赴死的气节,这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成了她和自己丈夫之间的一种病态相处模式。 “别怪我……”齐昱撂下狠话,就这样毫不顾忌的惩罚她,带着绝望与憎恨,还有惩罚的意味。 “……”苏郡格不说话,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上胡作非为,那种放任的凄凉与痛楚,其实两个人还是痛到了一起。 疼到最深处,苏郡格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止不住哭出了声音,齐昱吻着她紧闭的眼眸,“你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一点点,只是一点点也行……”他问的叫人心碎。 “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苏郡格面对着齐昱的亲吻,那种温热的感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气味,她选的不回答就已经回答了。 “对不起,对不起……”齐昱给苏郡格的道歉,真诚而痛心,他问的何其傻,他们都曾甘心情愿的为彼此所做的,哪一点不是相爱的表现? 因为爱,所以互相的伤害与原谅,反复如此,刻骨铭心…… 没有孩子的时候,他们都可以毫不顾忌,可是现在,什么都比不得孩子的重要,他们没有出事之前,苏郡格只是偶尔的愧疚,可是孩子真的出事了,那个时候她整个人都崩溃了,每天上天入地的找孩子,恨不得寻死觅活代替孩子们被绑,真等到自己陷入困境却找不到孩子的时候,她自救无门,其实心里是觉得自己可能是贞洁不保,愧对孩子和齐昱,那个时候的无助,艰难,谁又能明白? 他们之间,很多时候存在不仅仅是误会,还有很多时候,那种不能明说的情愫,也不是每次都能心有灵犀一点通。 开弓没有回头箭,苏郡格就这么任由汽车往前开着,只选择分别,不要选择分手,这才是最正确的。 贰玖贰·取富贵青蝇竞血 http://.biquxs.info/ 对广田贞夫的狙杀行动,齐昱要亲力亲为,先是利用金香雪跟于战的关系,交给了金香雪一份沪军布防图。 齐昱送走苏郡格母子,心里虽然是说不过去的难受,可是,想想他们都走了,自己倒是可以没有顾虑的报仇雪恨了,倒也是能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报告,少帅,呃……那个……布放图已经交出去了……”于战这话说的面红耳赤。 邵震没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察觉自己失态,于是赶紧的收敛一下表情。齐昱知道于战这也是难以出口,最近不仅自己压抑的难受,整个军部也是全都难受的跟长了皮癣一样。 “委屈你了,等解决了这件事,好好补偿你。”齐昱的话就这么安慰了于战,然后开玩笑道,“你说你也算是挺滋润的了,有这么个大美女夜夜相陪,做人要知足对吧?” 大美女?于战苦了一张脸,金香雪这样的货色,绝对不会是什么干净利索的女人,先前是约翰·李,后来又跟了多少男人也是算不清了,于战虽然不能说自己是什么洁身自好,可是这样的女人,也真是自己瞧不起的货色。 可是齐昱既然委以重任,让他去睡人,他也只能这么办了。在别人眼里是香饽饽,在他这里不是委屈还能是什么?好在金香雪长得还不赖,于战能看的下去也就闭着眼睛上吧。 邵震打趣于战,“你这视死如归的表情,到底是谁睡了谁啊?” 于战本来一脸幽怨,听他这么说,立刻就反唇相讥:“嘿,你小子也不打听打听,醉红楼的头牌清倌人是谁买下来的,没有金香雪那娘们的时候,咱也是金枪不倒,夜夜笙歌,我好歹也是堂堂的沪军师长,不过就是看不上这千人骑万人乘的**罢了。” 邵震立马给他竖大拇指,“为国舍身,少帅得给你发奖状和抚慰金!” 于战立马就要扬拳头,“你小子,仗着少帅宠着你,找揍是不是?” …… 两个人一言一语的就在齐昱的办公室里调侃了起来,齐昱最近心情郁结,难得今天露了笑容,由着他们闹去,自己也该换换情绪了。 金香雪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多少还有些沾沾自喜的,再加上广田贞夫对自己的信任更上一层楼,她的感觉也就轻飘飘的。而且于战对自己也是毫不设防的言听计从,美人计用到这份上,一劳永逸的叫人心里真是舒服。而且这个于战人高马大的,还真的是挺招自己喜欢的,看着他的敦厚老实就比约翰·李的那个油头滑脑强多了。 沪军的布防图是趁着于战睡觉的时候从他的文件柜子里面翻出来,看看下面有齐昱的亲笔签字,就确定了真实性,这么一到手她就立刻用微型的照相机给拍了下来,然后在给归还到原处。最后洗出来照片,交到广田贞夫的手上。 看到这样细致的布防图描绘,广田贞夫的嘴都要裂到两个耳朵根上了,果然还是血樱有本事,女人向来都是男人的致命弱点。 最近广田贞夫的安排是利用暗鹰组织把日本在上海的利益最大化,最简单的就是让日本在上海的租界面积给扩大,另外就是在海防上面,争取多来几艘他们日本的军舰。而且齐昱态度也是比较暧昧的,广田贞夫急于邀功请赏,竟然准备邀请海军大臣前来上海观光,其实这哪里是来观光,分明就是来示威的。 既然是这样,齐昱正好就借这个机会也给他广田贞夫示示威,别说是海军大臣,就算是他们的天皇来了,待遇也是一样的。 那年,荣华号爆炸的旧账还没有算清楚呢…… 有人正志得意满比如金香雪,有人正垂死挣扎比如柳如湘,有人则就是忐忑难挨比如宁漫心,三个女人是关键,三个女人也是因果。 最亏的也是宁漫心,她其实还是最倒霉的那个,这件绑架的事情一出来,她倒是没有慌神,想着赵衡辉的那种机灵,应该是比她更有主意。 果然赵衡辉的意思跟自己想得还真是差不多,靠上安家那就是留自己一命,顺便还告诉她,柳如湘是万万不能留了,齐昱要找人报仇雪恨,当然就把柳如湘给推出去,一口咬定就是她一人所为。 宁漫心微笑,这和自己的想法真的不谋而合,而且苏郡格现在又回了美国,也算是借力打力的良好结局了。可是自己现在也是如履薄冰的情况,倒还是离开了上海吧,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她还是趁着齐昱没有找到自己的头上来,收拾收拾去苏州,就说是到那里看几个纱厂的股份安排。 至于柳如湘的死法,就看齐昱的脾性了,估计没给五马分尸或者凌迟处死应该是算得上祖上积德了。 和宁漫心想的差不多,柳如湘确实该还回来的一样都没有落下,她起初是咬死不承认,而且反咬是宁漫心的主意,因为用的都是宁漫心手下的人,而且当时救人的时候自己又不在现场,两个小孩的话不能作数,苏郡格注射里那么多的镇定剂,定是看花眼了。 齐昱很明确的告诉柳如湘,“说得真好,舌灿莲花的本事叫人挺佩服啊?可是你忘了一个人,季文杰,他认识你,指名道姓的就说是你干得,你收买的他。少废点力气吧……” 柳如湘呆坐在椅子上,终于死心了,她最欣赏的男人对她是这样的态度,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少帅,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什么你还这样对待我?苏郡格到底有什么好的?她有什么比我强的?我可以为了你去做任何事情,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为什么?为什么?” 齐昱回头,目光凌厉如刀,直戳人心窝,“就算她什么都不好,我也喜欢,你能为我做的就是赶紧去死!” 贰玖叁·柳眉不转蛾眉系 http://.biquxs.info/ 安分守己的林承实在是让齐昱惊诧,他面对苏郡格的各种情况,竟然如此沉得住气,或者是因为得不到她而心灰意冷到了麻木不仁的程度? 一切不得而知,齐昱也没功夫揣摩林承的想法,他的当务之急是要跟林承借用一言堂的地方,用来狙杀广田贞夫。 此处临界日本租界,恰好有这么一间房子正对着广田贞夫的接待室,齐昱不打算动什么新来的海军大臣,要是连他一块解决了,那岂不是要两国开战了。而且齐昱给广田贞夫的死早就给了定性,金香雪最近这个风生水起的架势,何不借来用用,暗鹰组织的内部明争暗斗就是广田贞夫被杀的最好理由。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一举击毙广田?”林承把烟点着,冷冷的看着窗外对面的建筑,灰白色的墙壁,窗户口开的也比较小。下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挑这么一个地方狙击,难度系数相当大。 “看你的合作程度了,只要你愿意提供地方,别的事情我来安排。”齐昱当然知道林承其实是很愿意合作的,他们之间没有共同的利益,却有着共同的敌人,合作一把未尝不可。唐三的案子,荣华号的爆炸,苏郡格的案子,桩桩件件都与广田脱不了干系,新仇旧恨算到一起也够他一死的了。 “我自然是愿意有人替我出头解决这个货色,你愿意干,我是双手赞成。”林承悠哉悠哉的抽着烟,他最近一直是这个状态,什么事情都是是不关系高高挂起的样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齐昱虽然也抽烟,但是没有他这么大的烟瘾,被他这么冲的烟味给熏得呼吸不畅,准备转身就走。 “苏郡格回到美国了?”林承突发在他的身后发问。 “我以为你不再操心她的事情了……”齐昱站定脚步没有回头,就这么回答了一句。 “我早就给她说过,不要回到上海来,她不听,现在终于吃了苦头,也算是得到教训了。”林承也不知道这是说给谁听的,声音不大,喃喃自语一般。 齐昱方回头看他,那一脸的冷静与理智,甚至有些不近人情,难怪最近他这么安分守己,就连安楚辰都跑出来给苏郡格出头,他竟然能保持中立。原来早有定数,他不是不会帮忙,而是坐等苏郡格知难而退。 现在确实就应验了他的预料,齐昱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他们都错的离谱,真的是旁观者清。 “所以就算是苏郡格被绑架了,你也压根都不愿意出手相救?”齐昱问他。 “我自然是有我的安排,不需要什么都给你汇报,你应该也了解我的为人行事,自然不会让她吃亏,可是她流产的事情,你应该全权负责。”林承的话向来直接的不计后果,而面对齐昱这样的劲敌,他更是可以不用丝毫的顾及,没有更加直接一点,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齐昱被他数落的哑口无言,只得认输,他拿人手短的也就没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争了口舌之快又有什么重大意义。 林承却没有就此放过齐昱,他抽了口烟接着说道,“你也该好好反思反思你的所作所为,什么事情都是后知后觉,现在才想起来弄死广田是不是有点晚,上海滩的这帮子男男女女的,那个都看她不顺眼,挨个的盯着她什么时候倒霉,你倒是比我沉得住气,都是等到东窗事发了才去灭火,想让她回上海,难道不应该提早做出安排?这次她被你伤的这么深,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了,你就等着吧。” 齐昱听得很明白,所有的事情也一如林承所料,他确实没有提前做出安排,才让她在上海受了这么多的罪,她选择离开真的也是明智之举。 “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言,你要是有心让我报仇就提前做好安排,别出了纰漏就好,剩下的事情,邵震会做出具体安排。”齐昱准备就此了结他们之间的谈话,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苏郡格,也不想再受任何人的指责和编排。 “狙击距离二百米,你看着办吧,我这边最近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全都给你们负责,注意不要打草惊蛇,那边是他们的瞭望台,二十四小时有人守护,这才是你们要注意的最关键地方。最好是全身而退,不要留下口实。”林承的话终于从苏郡格的身上转了回来,书归正传。 “看来,你也不是一次的想到要杀广田了?要不然怎么会看的这么仔细?”齐昱拿着望远镜对着窗口张望了一番。 “小心点,别有反射的光照到他们那边,小倭寇也贼着呢,要是注意到这边你们就要换地方了。”林承拉了齐昱一把,往后撤了撤身子,低声道,“没错,我想杀他确实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总没有合适的机会。” “现在是下午,这边没有阳光直射,反射不过去。你是想杀他没有机会?还是等着我来呢?”一个反问,终于把林承给堵得没话了,齐昱终于胜出一局。 林承挑了挑眉毛,掐灭烟头,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有心杀贼,只可惜无力回天,你要知道,我们帮派的事情里很多还是有牵连的,你家那位姑父你可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我纵然是想下手,也得有所顾忌吧,就怕我前脚动手,你后脚找我算账呢,而且还有安家,我们林家胳膊拧不过大腿,自然还是等着你出手了。” “你林堂主竟然还是有顾忌的事情,这算是很给我面子咯?”齐昱半开玩笑的语气,占了便宜还要给林承留点面子,这样的和解方式也就他俩能做到。 “多谢你要我给你的面子,毕竟您是一方霸主,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只要是弄死了广田,咱们以后什么事都好说。还有,安楚辰,你准备着怎么办?” “他自然是动不得,你想怎么办?现在沪升银行形势还算一片大好,安家没有在上海捞到便宜,你就暂且睁一只眼闭只一眼吧,总得念着他救苏郡格的情分,你就忍了吧。再说了,他们安家,安楚辰不是关键,安楚宏和赵衡辉才是重中之重。” 两个人自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全都交给邵震安排,一起从后门去了一言堂的一个暗厅商谈其他事项。 贰玖肆·愁则愁月缺花残 http://.biquxs.info/ 北京那边自从和革命军一战之后平静了不少,甚至平静的有些过分了,章言致确实让这场仗给消耗了不少,他面对革命军的来势汹汹,能做到的就是各方施加压力,最后两方和谈,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谭家东跟燕宗岳两个人可算是出力不少,一个在幕后协调,另一个在台前斡旋,表面上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实际上,这样的局面背后不过就是相互妥协的结果。革命党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却没有想到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东北军虽然是没有占了上峰,但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论起来打仗,那也是个顶个的一流。 两边都没有占到便宜,就这么握手言和了,实在是叫人憋着一口气,怎么都觉得不舒坦。 然而,打仗是打的舒服了,可是老百姓的日子过成这个样子,谁也不愿意成为权力更迭的牺牲品,流离失所的日子大家都过够了。 章言致虽然也觉得窝囊,可是自己手里的权力还在,他还坐镇京师的第一把交椅,那么全国就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何不喘口气慢慢收拾他们。 谭家东看了一眼燕宗岳,他是心力交瘁极了,这会儿实在是不想动弹了,燕宗岳却来来回回的转悠,为难的一再“谭老爷,您说的这件事恕难从命啊,我跟您的闺女,那……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啊,您说您这……” “你欠我的人情,就这一样能还的了,要不然现在东北军和你们革命党还打得不可开交呢。” “她又不喜欢我,人家心里喜欢的那可是沪军少帅——齐昱,你怎么非得让我趟这趟浑水呢?” “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娶了她,把她弄的越远越好,省得总是惦记着那个沪军少帅,要不是我把她给关起来了,这会儿指不定就跑到上海去了。万一这事让章司令知道,那还了得?” “可是,您就这样把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了革命党人,您就不怕章司令知道?到时候一样的脑袋不保啊,谭老爷,您这真是棋差一招啊。” “现在革命党与军阀平分天下,我的亲闺女虽然就这一个,可是我还有三个亲儿子呢,就算是偏房生的,那也是我的孩子,儿子的事情我能做主的不多,就这个闺女,我还是说了算的。三个儿子都娶了章言致家里的远近亲戚家的女子,说实话,那些娇小姐们,哪里是来当我的儿媳妇啊,我简直就像个姑奶奶一样的供着他们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唉,我这日子也不好过啊。”谭家东吸了一口水烟,再把鼻烟壶里的鼻烟给准备填满。 燕宗岳一把接过来他的鼻烟壶,主动地给填满了,然后一脸无奈的看着谭家东,带着万般祈求的语气说道:“您说您供着一堆姑奶奶,那么您闺女到了我家,我是不是也要供着一个姑奶奶呢?谭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令千金要是对我有那份心思,我这姑奶奶供的值得,您说人家心思都不在我身上,我这干嘛跟着添乱呢?”添完了鼻烟,再给谭家东递过去,“您现在与革命党人之间的关系,可以算得上唇齿相依,完全没有必要再添什么姻亲的关系啊,我们对于您这这次斡旋中所做出种种贡献那都是了如指掌,当然认定了您是我们革命党人在北京城最可信赖的同志。” “你们个个都说得比唱得好听,万一哪天把我给供了出去,我哭都找不到地方啊。我想着,你也虽然……”谭家东上下打量了一下燕宗岳,他明知这个人长相实在是没有什么让人可以欣赏的地方,跟沪军少帅齐昱那更是没有可比之处,可是相处的这么长时间,倒是能看出来他的为人踏实认真,到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虽然死了老婆,却没有孩子的拖累,也算是清白干净的,闺女嫁过去也不会当后娘,也是省心多了。“但是你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再说了,要是以后你们革命军得势了,我闺女跟着你也不会吃苦了。军阀有什么好啊,还不都是祖上的阴德庇佑的,说倒台还不就是一眨眼的空儿?” 燕宗岳点了点头,他十分赞同谭家东的说法,可是自己也是难保革命军就一定会胜利啊,不过照着现在的形式,应该也是要有个准备的。 世事难料,就得未雨绸缪,谭家东说是对这个闺女不怎么上心,却还是能打算多少,是多少,所谓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就是这样的道理了。 就算是燕宗岳长的不好,也比选择齐昱强,且不说他远在上海,而且还有个前任夫人,那个原来北洋军的千金小姐苏郡格,摆明了就是个刺头,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刺头,齐昱却对她念念不忘,虽然听说现在是去了美国,但他们之间还有两个孩子呢,一旦有了孩子这就是牵绊,齐昱纵然千般好,也不能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啊,自己的闺女要是嫁过去这肯定是要受气的。 齐昱专情如此,谭芷檬也就只有干看着的份,用情越深,伤得越重,谢斐媛甚是疼爱这个谭芷檬外甥女,在上海的一番打探,也只能劝她放弃。谭家东迫不得已也就把她给关了起来,后来想着,这么关着也不是个办法,就打起了燕宗岳的主意。 “在下就怕配不上令千金,这么赶鸭子上架,实在是不合时宜,我以后干的还是革命事业,还是军旅之人,朝不保夕,就怕会连累的大小姐,到时候没法给谭老交代。”燕宗岳拱了拱手,这自然是他的推托之词,可是也是真实情况。 谭家东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勉强了,今后咱们就不再提这件事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你要是有好的人选,也记得推荐一下。既是如此我也就没有拿你当外人,你有数就好了。” 贰玖伍·三秋恨三秋感旧 http://.biquxs.info/ 林嫣知道苏郡格又来了美国,第一个来探望,她让保姆带着肖麟昇去跟双胞胎玩,自己则就跟兴师问罪的一样的态度来和苏郡格谈判,因为她听肖存钦说的都是齐昱自从苏郡格离开之后是何等心情恶劣,而且细听了原因之后也是为齐昱抱亏,却没有想到肖存钦与齐昱的同窗之谊,也忽略了自己和苏郡格之间的义结金兰。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林嫣见到苏郡格立马从兴师问罪变成了关切问候。 苏郡格不自觉地把手摸上了脸颊,眼神警觉着自己的低糜状态,“是吗,我看起来很是憔悴了?” “何止是憔悴,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你在上海满打满算也就呆了一年左右,怎么就把自己给折腾成了这个样子,我看着都难受。听说你还小产了,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你下一步什么打算呢?”林嫣一连串的自我表达和接连不断的询问,叫苏郡格真的是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回答合适了。 “还好,我觉得都还不错。”苏郡格能应对的也就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了。 “唉,其实我觉得少帅这回真的是有些委屈,可是再看你的样子,我也就于心不忍了,你们在上海受的罪,他确实该付些责任了,要是搁在我身上,我也会跟肖存钦一刀两断的。但是换句话来说,他也是不想让你们受这样的罪啊,谁知道柳如湘那个女人能这么疯狂呢,全都怪到少帅身上也确实……” 林嫣这后面的话也着实是说不下去了,说得再多些,就好像是在苏郡格的伤口上撒盐了,自己那就真的是有些缺德。 苏郡格不再言语,抬头看着落地窗外三个孩子一起玩的欢乐,深秋的季节,高大的梧桐黄叶落尽,铺一地的秋意,深深浅浅的黄色,小小的鞋子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三个孩子咯咯咯的恣意笑声,他们的生活难道不应该都是这样的轻松惬意吗?为什么要因为大人的原因而担惊受怕,朝不保夕? 她也不是不知道齐昱的委屈,可是他毕竟是个男人,应该有这样的能力来承受各种的压力,可是孩子不一样,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绑架,杀戮,……这些对他们来说都太过沉重,她保护孩子们的手段是很极端,可是身处乱世,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这样的方式,简单来说就是惹不起躲得起。 前些日子,苏淳严和傅含秋也是侧面劝过她,来美国躲着就躲着了,何必非要弄的一刀两断这么不近人情,毕竟两个孩子还是齐昱的,亲情在,就不能这个的残忍。 苏淳严哑着嗓子对苏郡格说,“你说你心中又恨,可是地库的钥匙你不是还留在了齐昱那里?一日夫妻百日恩,很多事情你自己也明白的,我多说无益。” “我就怕,就算我和孩子到了美国,也不会有人放过我们,我不怕受罪,就怕孩子们跟我受罪,要是没有了孩子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太痛苦了……” 苏郡格一愣,是了,她确实还是爱着他,为他的安危担心,眼看着革命军和东北军一战,她终究害怕有朝一日他会和章言致一样,难免也是要鏖战一场,就像那年在承德一样。 那时候她想,除非生死,谁都带不走他。可是现在她在母亲和妻子两个身份之间不能自由的转换,最终牺牲掉的是他。 很多事情来来回回反反复的想了很多遍,苏郡格的脑子里存在了那么多画面就像是一本厚厚的书籍,来来回回的翻录,看了一遍又一遍,却还乐此不疲。各种回忆,酸甜苦辣…… 傅含秋说她太任性,本来齐昱也是打算卸任了就来美国的,可是她却执拗的要回上海,满怀着对给北洋军平反的希望回到上海。 苏郡格记得自己的话,是她亲口给他说过的,她想回到上海,想回到他身边……可是现在一切都失言了。人说,食言而肥,可是她怎么日渐消瘦呢? 这是第一次,傅含秋在她们之间误会消除之后,推心置腹的一次对话,所以没有什么情面需要讲,说她执拗,说她任性,说她不近人情,苏郡格都没有反驳,她承认傅含秋说的都对,曾经她给齐昱的信誓旦旦,而今都不作数,还把他给伤的体无完肤。 “郡格,你说你是为了孩子,可是你也想想孩子们没有爸爸是什么感受,齐昱又不是不疼他们,你就这么硬生生的给断了之间的关系,还是很残忍的。什么事情都好商量,没有必要这么狠的心。这件事我实在是偏心不了你,所以……作为一个长辈我就只能这么说你,听着不顺耳,可是我说的没错。”傅含秋帮理不帮亲的说辞倒是直言不讳的叫苏郡格无言以对。 苏郡格沉默,眨了眨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要不然早晚后悔的都是你,要是齐昱来美国,给他一个机会,他没有错,何必这样让大家都难过呢?”傅含秋语重心长,道理满满。 苏郡格抬头看着傅含秋,想必她和白琳之间应该是有了什么样的约定,齐昱会来美国? 真是乱得毫无头绪,她什么时候竟然成为搅乱一池春水的罪魁祸首,自己方寸大乱也搅扰的四邻不安。苏郡格承认自己错了,又能怎么样,一起都不回到当初,那年她刚刚进了齐家的大门,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挂在心上,就算是齐昱跟简奉仪的事情也不在她的操心范围之内,可是现在,她竟然这么的执拗,还这么的钻牛角尖,但凡与自己有关系的人也一并都跟着上蹿下跳不得安生。 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这个世道逼着自己变了,苏郡格都无从细究,反正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似乎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有默契的从来不提关于爸爸的任何事情,甚至奶奶的事情也从来不多说一句,苏郡格觉得格外心痛,两个孩子都知道体谅自己的心情,而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甚至不不如两个孩子。 贰玖陆·愁和闷常在心头 http://.biquxs.info/ 齐昱听完邵震对于广田狙击的安排,算是比较满意,明天应该就可以动手了,他看着苏郡格留下来的地库钥匙,总觉得心里发堵,这到底是她的疏忽大意还是她的故意为之,齐昱问也不敢问,他宁愿选择相信,她的心里有自己。 此时隔着汪洋大海,犹如隔着一道鸿沟,在没有从前的默默牵挂,齐昱一时失落,却也不能沉迷其中,他还需收拾心情,应对狙杀行动。 “少帅,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定于明天下午三点钟,那个时候正好瞭望台换防,而且三点钟广田有个茶话会在这里需要召开,金香雪三点钟也会出席会议。” “好,我亲自动手。” “啊?” 邵震当然会惊诧不已,在最初安排的时候齐昱已经是亲力亲为,这回就算连狙击行动也要他亲自出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用啊,我去。” “可是这样是不是太不妥当了,我安排了两个狙击手,确保万无一失,您就别去了。” 齐昱冷冷的瞥了邵震一眼,他是尽了一个副官该有的职业,只是却不能明白他跟广田之间的深仇大恨,不一枪打死广田他绝对不能解心头之气,而今他也识相执拗一次,为了苏郡格,为了两个孩子,还有荣华号上的兵士们,这一枪必须是他亲自射出。 换了一身便装,他准备试试狙击枪的射击,站在窗台前面,模拟整个狙击过程,两百米的射击范围,一击而中,齐昱端着枪支,重量全部都压在他的手臂上,屏气凝神,连呼吸的频率都精心计算,这样的关键时刻,决不允许丝毫的闪失。齐昱自然也明白他亲自操刀狙杀的重大意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一刻的对决至关重要。 林承突然出现,“本来说是不想参与其中的,可是,我想了想,你应该不介意多一个帮手,恰好我也需要报仇雪恨,唐三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枪我都准备好了。” 对于林承的有备而来,齐昱也算不上什么意料之外,他早就会料到他这样的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行吧,咱们就合作一回。” “就这么定了。” 他们都明白此次的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两个人也就没有必要打过多的嘴仗,而且都是要置广田贞夫于死地,那么谁都不要想着去占上风。 林承看了看两个人所用的狙击枪,这枪上面的瞄准镜和消声器都被他一一擦拭干净。“你为主要位置,如果漏射了,我来补上。” “好,你看一下下午三点钟的位置,现在唯一一个麻烦就是不知道广田会坐在什么地方。万一不利于射击,那就麻烦了。” “我们这个二层小楼其实还有一个夹层,是一个储物间,那边也只有一尺见方,刚好容得下一个人,我就在那边待命,你最好是一次性解决了他,这样省得麻烦。我拓然打探了一下广田的这个接待室,确实位置不怎么有利,所以,机会不多,就看天意了。” “我要势在必得,不能都靠天意……” “谁都想势在必得,可是广田的座位确实没有办法定下来,长桌会议,按理来说广田是这边的最高领导,他应该坐在最上面的位置,可是就怕他万一改了位置,比如坐在这个地方,正好一面墙挡住,咱们就要白费功夫了。” “那就让他绝对不能坐这个位置……” “来不及了,还有十几个小时,恐怕不好安排了。” “我到是有个办法,找个工人,把这面墙给刷一下,新粉刷的墙,谁都不愿意靠近,广田自然也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恐怕不行,这样一定会暴露的,而且粉刷墙壁,万一逼得他们换了会议地点怎么办?” “倒也是,那就真的要看天意了?” “我再安排安排……” …… 于战面对金香雪的态度稍微有些疏离,他想着齐昱要解决了广田贞夫自己终于可以从这个女人魔爪下逃脱了,金香雪是何等的聪明,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了一些名堂,她不动声色的照旧跟于战腻味着,却早就准备着各种应对的策略。 上次到手的布防图和最新的军舰设备都给交到了广田的手上,可是他的表示出了口头上的嘉奖,似乎也就没有别的了,这次海军大臣来沪,竟然没有安排金香雪的见面机会。 在这么下去,上面的功劳就都成了广田的,还有血樱什么事呢?恐怕到时候谁都不会记得她金香雪了。 于战这个人也是个嘴特别严实的人,金香雪不管怎么样都套不出他的话,就算是费尽心思把他灌醉或者是云雨之后的餍足,他也没有多说出来什么,金香雪想着不是自己能力有限,就是于战真的没有什么瞒住自己的了。 可是这回于战的表现,金香雪就觉出来不一样了,于战似乎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两个人你侬我侬之后说的话也就宽快许多,从于战的话里,金香雪似乎就听出来了不同的意味,重点在于明天的下午三点的会议上。 至于是什么事情,金香雪想不明白,可是有备无患总是没有错的,女人的直觉,似乎都带着提前预警的功能,她总是要想想该怎么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谨慎的金香雪就在深夜先一步来到了招待室里,环顾四周,这里和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依旧是日常的摆设,桌椅上也干净如初。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错? 她不经意间就透过窗户看到了对面的建筑,那么远,可是这会儿却感觉如此的近,如果是她,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如果有人想她死,会不会这是个最好的机会? 广田不让自己参加与高层的会见,说是隐匿她的身份,但是前一天的会议却要求在这里召开,而且要求自己亲自参加,这同样会曝露她的身份。踩着自己的肩膀往上爬,他现在应该是想要自己的命了。 可是回忆不能不参加,因为不参加就等同于怀疑,广田的怀疑绝不能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金香雪微笑,叫吉川千雪的女子似乎都没有好下场,而她选择做血樱,就绝对不会成为任何一个吉川千雪! 贰玖柒·一片朝云尽日悬 http://.biquxs.info/ 于战给齐昱汇报的时候有点心虚,他自我感觉是不是戏演的有点过了,所以金香雪的表现似乎跟预期的相去甚远。 齐昱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大碍,教给于战说的话都说明了,而且广田贞夫这里也用了挑拨离间的伎俩,就等着这两个人自投罗网了。或许很多时候不能解释清楚的都可以用直觉来对付,这次齐昱的直觉就是此次狙杀广田贞夫一定会成功,这应该就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天意了。曾经他给林承说的什么不要靠天意,只要势在必得,可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齐昱想到的了所有的纰漏,他能做到的万无一失都做到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齐昱在这个已经渐渐黑暗下来的房间里屏息凝神,他从凌晨四点就坐在这个正对窗口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甚至连水也不会多喝一口,邵震就在他的身后,可是这个房间之中的感觉就是没有一丝的生机,他们两个人的存在犹如鬼魅,只见身形,却不见声音,完完全全的融化在这个房子的空气中。 隔间的林承更是悄无声息,齐昱和邵震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如约而来,邵震很是配合的早就在身上配了一把安装消声器的枪支,如若林承不在,他是替补的最好人员。 下午三点,时间流失的叫人心惊胆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度日如年的感觉,一分一秒的过去,死神不仅仅逼近广田,其实在逼近每一个人,成败在此一举。 时针与分针各自指向,下午三点钟,招待室的会议正式召开…… 金香雪自从进了招待室就特别警觉的扫视了在座的所有位置,靠墙的那个位子最是安全,她理所应当的最佳选择。 广田贞夫最后一个到场,他到了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就位,不疑有他,广田贞夫就坐在了最上风的位置上,毕竟他现在是这里最大的领导。 礼貌而周到的向在座的每一位示意,然后直接的走到唯一的那个位置,金香雪突然惊异,原来广田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意思,这个位置,正对那个小楼的窗户,她一时惊慌,却还没有到失措的地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是这个时候不仅仅是简单的女人的直觉,还有就是她身为一个间谍人员的那种对于危险的提前预感。 金香雪一连转换了几个坐姿,压根对于广田的各种会议内容的安排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广田是个比较沉稳的人,他开会的时候声音永远都是四平八稳,就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金香雪看着广田贞夫,如果他站起身来走动一下,或许就不会成为狙击的固定目标,但是她说不出来自己到底要不要帮他,犹豫着,也抉择着…… “砰!” “哗啦啦……” 玻璃的破碎,然后是众人的惊声尖叫,金香雪第一眼就看到了广田的身上,果然,他中弹倒地,脸上还带着惊悚的表情,太阳穴就被打穿了,满地的鲜血,还有**一同迸溅出来,地上幸好铺的是同血液一样颜色的深红地毯,全部的血液都被红毯吸纳,否则景象可能会更加叹为观止。 金香雪第一时间向那个二层小楼望去,没有任何的动静,难道是自己的估计有误? 她来不及多想就跟着其他人员一同迅速撤离,这个时候她不能留下任何的破绽,否则怀疑的对象就一定回落到她的身上。 齐昱额角的汗水还晶莹剔透着,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也敢明显的呼吸了,林承上楼来,看到齐昱和邵震,都同时的放松了状态,刚刚他们两个端枪的胳膊都感觉到酸疼,肌肉紧张到犹如都被勒上了绷带,现在猛然的松弛下来,就觉得全身瘫若烂泥,方才的一切,俨然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 幸好,他们都扛过来了…… 相视一笑,林承烟不离手,接着递给齐昱和邵震每人一根,这个时候是该缓缓了。 “你可以啊,一枪解决了,我还想着总得给我留个机会呢。” “我想着金香雪出现的时候,你会给她一枪呢。” “呵,留着她你慢慢伺候吧。” 林承叼着烟,从刚刚与齐昱,邵震蹲在墙根下的姿势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等着明天见报吧,我估计海军大臣也不会来了。” 齐昱被邵震也扶了起来,“总有需要他们头疼的时候。” 三点击杀结束,他们在小楼磨磨蹭蹭没有紧接着就这样撤离,而是等了一个小时之后才分别离开。 广田贞夫就这么突然的被杀害,当然是一场轰动,金香雪实在是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可思议,本来以为广田是要对自己动手,除去自己这个功高震主的人物,可是没有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他自己身遭不测。 会是谁有这样的大手笔,金香雪想不明白,她考虑过是沪军,也考虑过是革命军,甚至想过是东北军的杰作,毕竟章言致中毒的时候,毒药来自广田贞夫。可是荣华号爆炸事件,齐昱也有这个作案的动机…… 千头万绪,理不清楚,金香雪现在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怕就怕有人知道了是自己把苏郡格交给柳如湘的,那么到时候子弹下就有会多一个冤魂了。 这边广田贞夫的死因还没有查清,那边暗鹰组织的老巢就同时被炸,当场炸死五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金香雪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能活着是何等万幸,上海与她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地方了,是时候该准备万全之策了。可就这么狼狈逃走是不是有点太委屈了自己,金香雪觉得她要活下来就应该有些让自己活下来的依靠。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来那个瞭望台,总觉得那里有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在离开上海的前一夜,找了个机会再去瞭望台看一眼,果不其然,在这里她有了惊人的发现。 广田遇刺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小楼没有异动,甚至如常的一片漆黑,可是站在这个位置,瞭望台的位置,恰好就把小楼上面的黑色一一反射,犹如一面镜子。 镜子?那么当时小楼上面的玻璃其实都是被涂黑了。 贰玖捌·滴尽多少关山泪 http://.biquxs.info/ 暗杀成功,这个成功的寒意不仅包括广田贞夫死的干脆,还有林承和齐昱的安然无恙,个大报纸的头条已经做出了报道,齐昱看着也是心满意足。 深秋的上海已经不见盛夏的草木繁华,再过几天就是立冬了,萧条初现,还伴随着各种沉重的消息在大街小巷里传播,喜忧参半,各家都有各家的小九九,明里暗里到都是一派的祥和与平静。 林承和金刀门,海龙帮都简单的会晤了一下,黄桐廉和杜天坤的态度是比较暧昧的,毕竟这个时候谁也不能显示出来过分的喜悦,要不然日本人报仇雪恨的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他了。 章言致在北京接到消息,看了之后倒是非常的欣然,他天高皇帝远的无须掩饰自己的快意恩仇,立马就和徐泰,谭家东对此事相谈甚欢,甚至毫不掩饰自己对着广田之死的欢喜雀跃,那种高兴的态度就好像对广田的狙杀是他的亲力亲为。 徐泰和谭家东看着章言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实在是担心,纷纷劝他,此事还是低调些,毕竟日本人现在到处找茬报仇呢。 章言致这才按耐住自己的各种兴奋,准备做出其他公务安排。 谭家东回去跟燕宗岳说,这个章言致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以前不过是觉得他耳根子软些,现在看来难当大任。 燕宗岳点头称是,这样的人太容易感情用事,不过倒是可以成为别人的利用工具,他的几次决策都让人觉得差强人意,身为一方统帅,每每决策一出都让人觉得是凑合而不是满意,这就都是矛盾的集结,早早晚晚都是要出事的。 反观,而今广田在上海出事了,那边沪军反应是全城戒严,齐昱的命令是严令追查凶手,可是对某爆炸事件的处理也是着手调查事实真相。整个上海被封的跟个铁桶似的,谁也不别想进来,谁也别想出去。 日本使领馆提出严正交涉,齐昱也都照单全收,然后把整个使领馆的人都给困在原地,他派人去调查,这样一来,日本人完全没有活动自由。表面功夫做足了,内里却全听齐昱的摆布,只要找个替罪羊,完美的各种证据都指向乐他人,日本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而这个替罪羊的最好人选就是金香雪,她恰好这个时间又从嘉德医院不告而别的请假了,归期未定,正可以好定性为畏罪潜逃。 日本人面对这样的一个结果,唯有沉默以对,他们自己的人之间争权夺利的后果,最后自食恶果也算是天理昭彰了。 林承看着报纸上的所有报道,再看齐昱对此事的公告处理方式,他简直要笑的前仰后合了,可是他还是一贯的不动声色。 就在这个时候,邓松着急忙慌的赶来,气喘吁吁的给林承说:“承少,不好,我今天又溜到那个狙击位置的对面,发现了一个特别不对劲的地方,这个照片,您看看。” 林承接过来邓松的照片,恰好就看到了狙击的位置,犹如一面镜子,可以反射的清清楚楚,那么当时如果有人拍照从这个侧面恰好就能看到自己和齐昱聚集时候的样子,甚至脸面都可以清楚的看到。 心里顿时一凉,后脊梁都觉得悚然,冷汗就直接的冒了出来,林承捏着这张照片半天没有说话,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承少,您所在的位置倒是不会被拍到,因为我看到那边枯枝的紫藤正好都给挡上了,顶多漏出一个枪口。” “知道了……” 百密一疏,说的就是这样情况,当时想的倒是比较周全,谁能想到去对面看看,玻璃被涂黑了,就成了一个镜子的底色。 “承少,要不要通知沪军那边?” 对于邓松的问题,林承没有回答,反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会是觉得两个人合作了一次就哥俩好了吧,谁说的他们就能好的可以穿同一条裤子了? 当年在天津港,那一船的药品是怎么因为天气太热而过期的,还有关于苏郡格的所有事情,这一笔笔的账是不是也该算算了。 再说了,借用的是他林承的地方,就怕有一天真的会查到这个地方,到时候就算是全身张嘴都说不清楚了,万一齐昱再倒打一耙,林承总该给自己一个退路。 换句话来说,他也没有做什么,这件事情也只能靠着齐昱自己的修行了,就看有没有人会发现这个蹊跷。再细细的想想,自己的人能发现,恐怕也会有人发现吧。 林承把烟卷熄灭在烟灰缸里,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让齐昱自求多福吧。 齐昱看着铺天盖地的报道,端了咖啡浅抿一口,他这个始作俑者,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金香雪也被逼的走投无路,现在是日本人也找她,沪军也找她,估计暗鹰组织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应该也不会放过她,自己静观其变,等着金香雪被杀的消息传来就好了。 死了一个广田贞夫,同时也把金香雪给逼到绝境,果然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齐昱放下咖啡,看着桌面上苏郡格和孩子们的合影,顿时觉得心中宽慰了。三个月前他们所遭受的一切,现在都可以报复回来,可是他们却再也不想回来了。 上海,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生存的家园,这才让他们躲得远远的,给他们的信件去了一封又一封,每一封都石沉大海,倒是齐眉和邱珍时不时的给传过来电报,告诉齐昱有关他们的各种情况,还有照片,孩子们又长高了,苏郡格又变清瘦了…… 曾经齐昱想过要卸任的,现在这件事情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他愿意放下一切,不管一切的也这么远走高飞,去跟他们团聚,让他们永远都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各种身不由己让他们去遭受劫难。 他的手不自觉的在桌上照片摩挲了一阵,这三个人的笑脸好像就在眼前,就在冲着他笑,齐昱只觉得眼前模糊了一阵又一阵,思念袭来,痛彻心扉…… 贰玖玖·人我场慢争优劣 http://.biquxs.info/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安楚辰回到了北平,古都的深秋阴雨绵绵,扯天扯地的水帘叫人分辨不清方向,似乎这一刻如未开的混沌之时,他亦是迷迷糊糊,茫然而不知所措去见安楚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挨骂,这么些年,他过年都没有回来过,对有这个家,已经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一个,有何脸面回来见兄嫂,甚至连安朵颜他都无言以对。 安楚宏身边的人还是赵衡辉,他进去的时候,看到两个人正窃窃私语着什么,见到他进来,赵衡辉有心避让,准备转身走人之时,却被安楚宏给拦住了,“没有外人,你也不用出去了。” 赵衡辉言听计从的就停住了脚步,回头就这么环顾了一下这兄弟俩,自己的身份确实尴尬,可是安楚宏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总还是要给安楚宏一个面子的。于是默默的回身,给了安楚辰一个生硬的招呼似的微笑,又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安楚辰完全料想错误了,没有狂风暴雨式的劈头盖脸谩骂,两方坐下,却好像是两厢陌生人的会晤,突然就想起来第一次跟着安楚宏谈生意,大概就是这样的陌生程度了。 “我跟赵先生已经把很多事情安排好了,你要是愿意回来就回来帮衬,不愿意回来就算了。宁漫心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既然答应了给股份,那就给吧,不过她这人实在是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赵先生的意思是能解决的就不要拖延。就算我们不找她算账,齐昱估计也不会放过她。你也知道现在上海是什么情况了。”安楚宏的意思很是明确,虽然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已经冷淡,但是就谈话内容而言,毕竟很多的内情需要相互沟通。 “我也赞成这么做,不要留后患,”安楚辰的目光移到赵衡辉的身上,微笑的表情总带着戒备,他总归是对赵衡辉有些不放心,“赵先生真的能这么大义灭亲?” “我们也不过就是挂名的夫妻,谈不上什么亲不亲的,更何况这么多年了,她在上海,我在北平,早就已经是两不相扰,各自过活,安二公子无需对我有所顾忌。她现在人还在苏州,听说准备来北平,就怕她一来就没有那么安生了,早早除去才能踏实。”赵衡辉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这样看来他对宁漫心动了杀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安楚辰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似乎与安家是第一次的交集,什么时候他们从一个生意人慢慢也需要与打家劫舍联系在一起了,这样的无奈,又有谁能体会,太平盛世能把狼变成人,烽烟乱世能把人变成狼,而不管是从狼到人,还是从人到狼,其中的各种惊心历程与艰辛卓绝,又是谁能随便体会的呢? “你到底是留下来,还是去美国?”安楚宏到底还是问出来了最想问的话,这其中还是带着期许的,安楚辰听得出来。 “我现在北京一些时候吧,过段时间还要去美国做个报告。”安楚辰也只有拂了哥哥的面子。 “都随你。”安楚宏这三个字实在是说的黯然销魂。 “这样也好,美国那边二少爷打理好了,咱们以后也方便做生意,毕竟还是自己的人最可靠。”赵衡辉适时的给打了一个圆场。 相谈甚欢的场景是绝无可能了,安楚辰总觉得自己现在实在多余,安家的所有生意也早就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了,他来掺和一脚实在是没有必要。 “哥,我晚上还有个聚会,我先走了。”安楚辰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样的尴尬环境。 “等等……”安楚宏突然就叫住了他。 “啊?”安楚辰回头。 “你还得结婚,给安家留个后,朵颜毕竟是女孩,早晚要嫁人的。” “……女孩……”,安楚辰怔了一下,然后回话,“那就找个上门女婿,女孩子也不会比男孩子差。” “那就到时候再说。”安楚宏对这个弟弟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他这些年远在美国,虽然没有丝毫外表上的改变,可是却越来越有主见。 …… 宁漫心身在苏州各种的不适应,她握着这么多的股权,却完全都没有什么实际的利益,安楚辰答应的股权分量不少可是全都是空头支票,非说要到了年底才能分红,现在才十一月,要等到过年。 可是眼下的日子她该怎么过?难道喝西北风么? 眼看着衣柜里的衣服,都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了,现在她连出门的胆子也没有,自从来了苏州就好几个月没有添置过什么化妆品和衣服了,这跟以前在上海的日子真是没法比。 要不是这个柳如湘作死,她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在上海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给赵衡辉的信也都跟扔进无底洞一样,连个声响都没有,看来想去北京投奔他也是没有希望了。 唉声叹气的看着今天的饭菜又全都是素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宁漫心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过够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敲门声,惊得宁漫心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坐立不安的也不知道改不改去给开门。 敲门声还是没有断,宁漫心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外面的声音回答道:“宁小姐,咱们认识,你给我开开门吧。是我啊,金香雪。” 金香雪?! 宁漫心大吃一惊,听说广田死了之后,现在黑道白道的都在找她,她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从窗口里看了一眼,宁漫心思量一番,她这个人还是很有脑子的,却也落到这个地步,可是现在看看自己的处境,又能比金香雪强多少。在苏州人生地不熟的,多少她也算是一个故人吧。 小心翼翼的开了门,金香雪一闪身就进来,然后宁漫心再张望了一下门外,这才又将门关的严实,顺便还给上了内锁。 “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呢?”宁漫心上下打量了一下金香雪的狼狈不堪。 “咱们同命相怜呗。”金香雪毫不客气的反客为主,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就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上面利索的开始填饱肚子。 “你这什么意思?”宁漫心看着她的大快朵颐,这样粗糙的饭菜也能吃得下去,她这是被饿了多长时间了。 “漫心姐,我是来救你的,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有人要杀你。”金香雪好容易咽下了嘴里的饭菜,被噎的难受。 “我?被杀?你来救我?”宁漫心虽然不想也不愿意去相信,可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金香雪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被困在这里定然是有原因的,会不会是赵衡辉,又或者是安家…… “咱们去南京的,你等会儿收拾下东西。”金香雪抹了抹嘴,这么三下五除二的就算是吃晚饭了。 宁漫心看着窗外马上就要黑透了天色,心里一片荒原般的凄惨,风凌冽的吹过,这是冬天来临的最好征兆。她看了看金香雪,来不及多想,死活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可是谁都想宜晚不宜早。 叁零零·寄一纸来一字愁 http://.biquxs.info/ 很多的事情,有的时候要的不是水落石出而是尘埃落定,这世间太多的纷繁喧嚣,哪有那么多的一清二楚,哪有那么多的恩怨两清,谁都有美好愿望,可是更多的时候是事与愿违。活得长久了,自然也就明白这样的道理,可是现在这样的世道,想活的长远都不太可能了,所以早明白早了。 齐昱终于跟北平那边开始商谈了,不管是徐泰还是章言致都觉得这件事实在夸张,他此次卸任的原因是身体抱恙,中央政府收归所有权利。 徐泰禁不住叹息,这情之一字实在是叫英雄气短,为何就非要选择这样的解决方式,所有的沪军政权收归中央政府,军权也一并交付。 章言致没有亲自出面,但是就这么兵不血刃的把沪军给收到了手里了,从今以后,东北军的势力范围已经突破了长江流域,从黑龙江到黄浦江,全都收归章言致的旗下。 一看到了齐昱的卸任,全国上下的与他是同行的军阀们都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异和骇然。全国上下的达官显贵们也一同跟着上蹿下跳的不得安生,有出面劝阻的,有暗自欢喜的,总之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做出所有的举动,都是情有可原的。 曾经腥风血雨的上海滩,而今就要被他抛诸脑后了,感觉轻松,却也不舍,这里的一切都有他的影子,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亲手建立的。 走的时候是半夜,身边只有邵震和白琳,等消息一出,社会哗然,他却早就在了美利坚的领土上,刚刚踏进了别墅的卧室,倒头大睡。 这一夜他睡得出奇的踏实,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郡格已经在楼下等他,看着他趿拉着拖鞋从楼上下来,一脸的睡眼惺忪,看到苏郡格时候就打了个哈欠然后挠了挠头发,抱歉的微笑说道:“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呢,困死了。” “你疯了啊?怎么就这么放弃了?”苏郡格个冲上去一把抱住齐昱,眼泪止不住扑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看你哭我会心疼,别哭了,我现在还困着呢,孩子呢?一起带来了没有?”齐昱压根就不想再提他卸任的事情,既然选择了那就不要再给自己吃后悔药。 “他们俩在客厅玩呢,说是不能打扰你休息,等爸爸醒了再来找你。”苏郡格回答的泣不成声。 大人有的时候任性的像个孩子,孩子有的时候懂事得像个大人…… 一家人这一次终于聚到了一起,除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那是跟久别重逢的父亲在一起才能有的欢乐和开心,苏郡格却一脸的阴郁,要不是因为他们母子三人,齐昱怎么会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政权军权全部移交,这拱手让人的滋味她能体会,在父亲苏淳严那里就体会过。 从位高权重到平头百姓,其中的各种心情都该怎么平复,这样的落差齐昱该怎么面对? “你总看着我干什么?”齐昱给苏郡格添菜。 “没什么……”苏郡格低头吃饭,却难掩情绪外露,味同嚼蜡。 齐昱干脆不去管苏郡格的各种心绪不宁,他想孩子,今天见到他们就完全要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交给他们,各种的玩闹,各种的游戏,各种放肆的大笑,那几年担惊受怕的时光里,他们之间所失去的都该找补回来。 苏郡格这回被晾在一边了,怀着深深的歉意看着两个孩子跟他玩的不亦乐乎,也忍不住跟他们一起欢笑,这样的温情时候曾经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吗? 可是这都是用他的权力换回来的,苏郡格自责内疚,可是都已经晚了,她矛盾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等她想好该怎么办,该怎么挽救,他就来了美国,而且是放弃一切。 这样看着齐昱是没有任何的反应,毕竟和孩子们才刚刚见面,知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他能不能适应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没有了权力,没有了掌控。 “在想什么?” 看着苏郡格歪歪斜斜的坐在沙发上,齐昱却没有了平时的亲昵,他真的不知道改不改再对苏郡格表示出想有的亲密举动,就怕一时唐突了她。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苏郡格换了一个姿势,恹恹的不想多说话,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处于一种模棱两可之间,没有复婚,没有分手。早上见面的时候那一抱,也是自己一时的冲动,知道他作出了这样巨大的牺牲,难免心潮澎湃。 “那就去睡一会吧,一个人带着孩子是辛苦。” “不用了,等他们睡醒了午觉,就回去了。” 齐昱顿时觉得心里一凉,她还是没有原谅他,就算是这样的放弃也不能让她原谅自己。 “好,我让车送你们……” “呃……我是说我回去,孩子们在这里吧,你们很久没有见了,晚上陪他们再玩一玩。” 苏郡格知道自己的话说错了,赶紧补充,她到底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做不到那么的狠绝。 齐昱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解释,愣了一下,然后一把将她拉在怀里,绝对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唐突了,怎么样也不差这一回两回的。 “你也不要走好吗?不要让我在孩子和你之间做选择,我不想选择,我都想要,一个都不能少……” “可是……”苏郡格的眼泪总是很不争气,“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我们,你也不会这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明煊……” 她还是称呼他的字,强迫了自己那么长时间去恨他,去原谅他,自己的心里多少的反复,多少的纠结,到底还是因为爱他,舍弃不得所以感到沉重不已。 头一回知道,后悔一样也是可以痛彻心扉的,不能挽回也就只有承受。 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轻轻地拍着后背为她的哽咽顺气,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似乎很喜欢苏郡格这样的状态,不是喜欢她的痛哭流涕,而是喜欢她在自己的面前示弱,温柔得像一只小猫,可怜巴巴的叫人疼惜。 她外面的所有冷漠和淡然都能在自己的怀抱里融化干净,暖暖的,软软的。只有最值得托付的人才能在彼此的面前卸下心防,他很荣幸成为她最可依赖的那个。 “以后我就没有工作了,不是少帅了,是不是就不帅了?”听着她的哭声渐弱,齐昱这才插嘴问询。 “是啊,以后我们都是闲杂人等了,过的是平淡无奇的日子,你凡事都需要亲力亲为,对待别人也不能吆五喝六了,还要努力赚钱养家……可是就算不是少帅了,在我心里依旧很帅,无人可及。” “那就够了。” 十一月,也正是美国东部的雨季,缠缠绵绵的雨丝夹杂着冬天的寒气,潮湿与冰冷一同侵袭而来,能抵御这份湿冷的只有人心,抱团取暖是最好的选择,能换来暂时的安宁,已经叫人欣慰。 叁零壹·藕花无数半开时 http://.biquxs.info/ 北平,寒冷的冬天正式来临,大街上行人稀少,朔风漫天卷起灰色的尘沙,铺天盖地的就这么把一城深深浅浅的颜色给遮挡干净,凄风苦雨的年代就连天气都跟着应景。 就在这样的季节里,天寒地冻北风呼啸,谭家东终于迎来了谢斐媛的大驾光临,他很久都没有舒展自己脸上的那些褶子了,这回见到了谢斐媛,那感觉就不是看到了小姨子的忐忑,而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的欣喜。 “大哥,您说您也是,怎么就这么粗暴,毕竟芷檬是个女孩子,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谢斐媛看着谭芷檬的样子,打心里觉得可怜。 “大姨,呜呜呜……”谭芷檬哭的梨花带雨,那弱不惊风的样子着实可怜又可人。 “你也别哭啼啼的,多大点事啊,就寻死觅活的,竟然还要出家当姑子,你要是出了家,这青灯古佛枯燥无味,那就更没有机会接近齐昱了。”谢斐媛这边数落着谭家东,那边对于谭芷檬也是毫不客气。 既然自己来了,那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再讲什么客套的话一点作用也不起,让她管闲事那就什么都得听她的,这些年她谢斐媛都是这么过来的,说霸道也行,说强势也罢,反正这都是她的行事风格,除非你用不找她。 很多人都觉得,谢斐媛是出于生意上的往来或者是与革命军的深层关系和苏郡格结下了梁子,却没有人知道她身为谭芷檬的小姨,还为了自己的外甥女才各种的刁难苏郡格。 在各种的关系中,她身为一个女人,总还是本性使然的要为自己亲姐姐的孩子操心一把。与谢家其他的兄弟姊妹关系都不甚亲近,唯有谭芷檬的母亲,她们是同母所生,只可惜这个姐姐红颜命薄,生下来谭芷檬就在月子里落下了病根,最后死活熬了一年多,终是受不住病痛的折磨跳井自杀了。 就这件事情,谭家东一直都在谢家的面前抬不起头来,不过还好,谢斐媛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她知道虽然姐姐跳井自杀了,但是经过调查也清楚了,这件事绝不会是谭家东所为,所以现在还愿意跟谭家东来往亲密的也就谢斐媛一个人了。 更何况,还有谭芷檬的存在,她对这个外甥女的情感自然是夹杂了跟姐姐的深情厚谊。 “知道了,姨母,芷檬这不是没有办法嘛,我的心思你也不是不知道,自打见过他一面,我就……” “就什么?就情根深种了?就无法自拔了?你就这点出息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你怎么说也是谭家的大小姐,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还不被人家笑掉大牙?也就你敢啊,你看看你哥哥,他在上海的时候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有一个眼神不对,我立马就给弄回了美国。” “那你也把我弄到美国去?” 谢斐媛目光立马凌厉了起来,这个小丫头知道齐昱已经卸任去了美国,竟然也要跟着去?真是好歹不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她的身份,她的价值竟然都要随着齐昱浮沉来决定,真是个孩子啊。 “看来你是油盐不进了是吧?” “姨母……” 谭芷檬的撒娇叫人无法抵抗,谢斐媛被她摇晃的头脑发胀,最后只能答应了下来,“好好好,有机会带你去美国玩玩,不过要劝不听我的安排。” 谭家东听得心惊肉跳,这不是让谢斐媛来解决谭芷檬的相思病吗?怎么到头来她却要成全这个骄纵的闺女。 打发走了谭芷檬,谢斐媛这才把自己的本意说给谭家东听,“大哥,也让燕宗岳来一趟吧,咱们都没有外人,上次听说你竟然要把芷檬说给燕宗岳,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咱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也没有必要牺牲自己的孩子吧。” “呵呵,我这个,那不是病急乱投医吗,你又不来,我劝不动芷檬……” 病急乱投医?谢斐媛可不是傻子,他谭家东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就这么慌乱不堪随意的做出选择,还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的今后做铺垫,面前是靠着章言致,后面靠的是革命军,倒是想的周全。 谢斐媛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既然谭家东有这个心向着革命军,那么她也可以把自己的想法都说给谭家东听听。 “齐昱虽然现在是卸任了,可是看看这现在局面,章言致就算是在北平可是以他的本事,打天下可以,坐天下就难了,现在他跟各方的关系都不是很明朗,各方与他的关系也是似是而非,就连徐泰都不怎么看好他,我总觉得以我的打算,让齐昱回来,娶了芷檬,咱们这才算是完完满满,至于革命军这边,易先生我也给做过工作,他其实也是两难的抉择,革命军内部因为和东北军一战就不像以前那么的心齐了,现在急需一个能掌控大局的人物……” “就怕齐昱太聪明,他能掌控得了大局,咱们却掌控不了他。” “所以,我才想着带芷檬去美国,一方面见见世面,散散心,另一方面还是要解决苏郡格,齐昱对她用情极深,甚至为了她卸任,真是匪夷所思。这个女人了不得啊。” “那你说,芷檬有这个机会吗?” “你应该对自己的闺女有信心,凭着芷檬这样出众的长相,才华,再加上她的背景,比着苏郡格,我倒是觉得也没有差多少,再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谭家东沉思,他还真是对这个闺女没有什么信心,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苏郡格,也没有打过交道,可是面对着这么多真真假假的传言,谭家东自己都能想明白。 苏郡格都已经选择带着孩子离开了,齐昱二话不说把所有的政权军权一概放下,就这么也跟着去了美国。当然还有传言是,广田贞夫的死,说就是齐昱所为,报仇雪恨之后抽身离去。 只可惜,美国也并非世外桃源,以他的影响力,就算是卸任了,也不等于就独善其身,很多事情逃避不能解决。 叁零贰·石颠树老冰崖坼 http://.biquxs.info/ 大雪漫天,今年的圣诞节到了,孩子们说要装饰圣诞树,齐昱抗了一把斧头“少帅,是这活都该是我干的,您看您怎么亲自动手呢?”邵震看到齐昱正在撸袖子,准备亲自为孩子们砍一棵松树做christmastree。 “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再叫少帅了,还叫,罚你砍树!”齐昱半开玩笑的把斧头递到邵震的手里。 邵震笑意盈盈的接过来斧头,连忙改口,“是我忘了,嘿嘿,应该叫少爷。” “叫大哥,什么少爷!”齐昱白他一眼。 看着窗外齐昱跟邵震的一搭一唱,邱珍和齐眉相顾无言,当年想把邵震说给她,她逃到美国,现在又与美国重逢,竟然觉得尴尬万分了。她整个埋头在画作之中,没有任何心思去想别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快把自己给拖成老姑娘了。 “阿眉,你看看邵震这孩子,其实还是不错的,过日子未必找自己喜欢的,踏实肯干,就可以了,何必非要执着什么呢?错过容易,再想找这样的人就未必那么容易了。邵震也算是个人尖子,这么多年都没有看上的姑娘是不是也在等你呢?” “知道了,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等安楚辰,只是觉得不想谈论这件事情,觉得很麻烦……” 安楚辰,这么多年了,这三个字现在再出现在自己的口中竟然是那么的陌生,她并不是还执着,她只是心如止水,提不起那份想恋爱的精神来。 对于邵震,多少有些亏欠吧,毕竟自己不告而别,到底是负了人家美意,自己不小了,邵震也是不小了,这么耽误着实在是对不住邵震了。 幸好,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各走各的门,平时交集基本没有,用不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么难受,但是总要给人家一句准信吧,就这么吊着算什么事呢?自己早就该主动点了,不过到底是一口回绝,还是给他希望,齐眉真的没有想好,一口回绝太过于生硬,给他希望又觉得自己虚伪过分,两难啊。 圣诞节的气氛真的很是让人喜欢,孩子们都很开心,大人们也觉得舒心。身处异乡,很多的时候这样的节日气氛也不过就是偏安一隅的得过且过。 苏郡格看着窗前的这盆梅花出神,恰好是它该盛放的时候,根枝盘结,枝丫斜倚,白琳说这盆红梅实在是有些像浴火凤凰,叫人打心里喜欢。苏郡格看着也是喜欢,冬日严寒,却还能这般傲骨,只可惜这里是美国,本不是它的故乡,应景却不应情。 “怎么不喜欢茉莉开始喜欢梅花了?”齐昱换了衣服,也准备好了给孩子们的理我。 “这个季节没有茉莉花了。”苏郡格回应的简单。 齐昱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接着打趣苏郡格,“我还以为你是要学林和靖的梅妻鹤子呢,或是跟着龚老先生感慨一下病梅可悲。” “我有那么清高吗?你就会编排我。”苏郡格娇嗔一句。 “岂敢岂敢。”齐昱端出来一个纸盒子,“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苏郡格接过来这么精致的纸盒然后解开上面系的蝴蝶结,这么用心,看样子他又是动了一番脑子的。可是打开之后就看到了一株小苗,娇嫩柔弱,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什么?”苏郡格当然吃惊。 “茉莉花的花苗啊,我刚刚看到你摆弄梅花,还以为你不喜欢茉莉呢,所以才藏了这么久,看看这苗都有点蔫了。赶紧的种上,放在房间里,别冻坏了,来年不好开花呢。”齐昱解释的很是周全。 “谢谢,我很喜欢。一直最喜欢的都是茉莉,习惯了就不好改了。不过觉得这株梅花实在是好看,多看几眼罢了。”苏郡格小心翼翼的呵护这株青苗,不亚于对孩子们的呵护,远在异国他乡,还能看到自己国家的花花草草这种满足不可比喻。 “你后悔吗?”苏郡格突然发问,没头没脑的。 “不后悔,有你和孩子在的地方就是家,哪里都一样。”齐昱回答的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那就好,等后悔的时候给我说,我一定不会拦着你的。” 她的话说的模棱两可,却很是坚定,齐昱当然明白什么意思,一时沉默。他们远在美国,却对国内的局势了如指掌,革命军内部有了分裂的倾向,领导人易现文已经有些不能左右他的部下了。章言致在北平日子难熬,很多人派系都紧紧的盯着他这个位子,就像是上个月,鄂派的饶印刚已经去了北平和徐泰一番深谈。 孙夫明把这些都一一汇报给齐昱,他自然是明白其中深意,在徐泰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的肆无忌惮,说到底还是想着齐昱有朝一日能回国。 “以后再说这件事,先照顾好孩子们,等稳定了,我们会有回去的一天。”齐昱安慰苏郡格,可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是稳定的一天,什么时候他们能再回到故土,过平静安稳的日子,哪怕他不是沪军少帅都无所谓。 “父亲也是说过想落叶归根,只可惜眼下的局势,谈何容易。”苏郡格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辛,有多少人还在国内饱受战乱之苦,能希望有美国这样的一方安稳的庇护所,可是谁又能知道这身在异国他乡的各种思乡情切呢? 晚饭有火鸡,蛋糕,披萨饼,还有牛排,红酒,意面,纯纯粹粹的西餐,林嫣说既然是过洋节那就完完整整的都照着洋人的规矩来呗,新鲜一回图个入乡随俗的热闹。 还是几家人凑到一起,能多热闹就多热闹,再说了,只要有孩子们在,那就是最好的调和剂。 三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大人门自然也就跟着开怀了,唯有齐眉觉得自己怎么都不是很舒服,对面就是邵震,她实在是自己给自己下了降头一般,忍不住的去看邵震跟三个孩子玩的开心,却还有些放不开自己的各种纠结心思。 邵震倒是根本就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之前的时候已经给齐昱说的很是明白了,他跟着齐家也不过就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的主仆情谊,自然是难以割舍的。 一直到用完晚餐,齐眉看着邵震正在帮着孩子们一起装扮圣诞树,她也不自觉地一起欢笑起来,齐诺来拉齐眉的手,“小姑和我们一起玩吧。” “好啊。”齐眉这才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人家邵震都没有那么的扭捏,却她还在矫情着。 苏郡格看到这一幕,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理论上齐眉是自己的小姑子,有这么个亲情在,可是帮理不帮亲,她的内心觉得齐眉是配不上邵震的。 “不要委屈了邵震。”苏郡格给齐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你放心。”齐昱这回真的是跟自己的媳妇统一战线。 不过他也相信,依着邵震的能力,应该能解决好自己跟齐眉的关系,爱情之中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吃亏赚便宜,可是终归还是有伤害的。 叁零叁·二松如盖偃中庭 http://.biquxs.info/ 节日似乎特别偏爱冬季,几乎所有的重大节日都会挤在冬天,无关国家或者地区。 圣诞节一过就是新年了,华人聚集地这边倒是不会怎么在意这样的元月新年,都还是依照这旧历过日子,所以新历新年也就是大家在一起的玩乐和聚会的由头罢了,特别是年轻人,自然最是喜欢这样的欢聚。 美酒佳肴,谈天说地,甚至还会有各种美妙的不期而遇。 谢斐媛这样的年纪自然是不会喜欢掺和这样的聚会的,往年都是约翰·李在这里狂欢整夜,今年却不一样了,因为谭芷檬的远道而来,还是有自己的各种筹谋策划,所以她得亲自出马,一是看住谭芷檬,二是掌控整个大局。 她知道,齐昱两口子也在被邀请之列,还有安家的二公子也来了美国,两手准备之中,她还想着会不会有其他的青年才俊要是万一入了谭芷檬的眼,让她不会再接着迷恋齐昱,不也是件好事? 当然了,最好能一举两得,齐昱若是能对谭芷檬一见钟情,那么事情的结果就两说了。 谢斐媛事先提醒了约翰·李今晚自己也要来参加聚会,所以,他会很识趣的收敛一些。这样一来,大家在聚会上也不会难以收场,彼此给彼此留有余地,一方面是自己和儿子的关系不会差,外人不会看笑话,另一方面,给谭芷檬的事情留足了余地,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约翰·李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秉性,自然也就不会顶风作案,言听计从的安分很多。反正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玩,不急于一时。 看着这位长相甜美,可爱天真的表妹,约翰·李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他琢磨了一下,回想了一下苏郡格的样子,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不驯和冷漠淡然,再看看谭芷檬的感觉,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齐昱怎么可能对她动心呢?别说齐昱这样的不会动心,流连自己这个阅女无数,风月场上的老手都觉得下不去手,简直就是个小孩子啊,虽然看着打扮入时,描眉画眼的很是像样,可是就觉得跟她谈情说爱怎么都有些对牛弹琴的意味。 可她倒是独具慧眼,竟然有着还非齐昱不嫁的魄力。也真是服了她了! “表哥,你老盯着我,看什么呢?”谭芷檬实在是忍不住也死死的盯着约翰·李看个不停,年纪相差不大,说话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规矩,纵然见面不多,也没有什么隔阂。 “呵呵,没什么,你长的这么漂亮,我多看几眼,饱饱眼福啊。”约翰·李是个正经话不多的人,跟谁说话都是这么半真半假的玩笑。 “嘁,色狼。”谭芷檬毫不客气的就顶了回去,那一脸的嫌弃,把约翰·李含在嘴里一口红茶差点就呛了出去。 好容易压下了咳嗽,约翰·李这才缓了一口气,“你这小丫头,我恭维你也不好啊?怎么出口伤人呢?我长的这么周正,怎么可能和色狼沾边呢?没眼光。” 谭芷檬又回敬了一个大白眼,然后把脸转到了一旁,翘首以盼谢斐媛的到来,姨母说了,她一定回安排自己和齐昱见上面,说上话的,不能急于一时,可是这心里百爪挠心的感觉实在是无法言喻,自己坐在位子上也是难以安分。 “唉,万一,人家要是不来了,那就真是扫兴哟。”约翰·李摆明了就跟谭芷檬过不去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闭上你的乌鸦嘴!”谭芷檬恶狠狠的剜了约翰·李一眼,她现在最担心的的就是这个,心里七上八下的提心吊胆,自己大老远的跑到美国来为了见他一面就连过年都不陪在谭家东身边了,真么大的牺牲,万一要是见不到,自己一定会呕死的。 唉,约翰·李内心实在是暗叹,命苦啊,知道自己母亲在这聚会里,自己就像是被捆住了手脚,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做什么,本来想着是跟这个小表妹逗个趣,却没有想到她这么的不识趣,要不是拜她所赐,自己今晚的日子怎么会这么的难熬呢? 不过有一件事约翰·李倒是真的说对了,齐昱和苏郡格真的没有打算来这聚会,他刚刚卸任不久,来到美国自然是有很多的人都对他是各种的盯梢,好容易摆脱了上海那边的俗世凡尘,他可不想来了美国之后再重蹈覆辙。 苏郡格也不是不知道今晚是有例行的聚会的,不过看着齐昱没有想参加的意思,她本就不爱这些熙熙攘攘的人情来往,所以自然也不会提了。一家人在一起小小的聚一下就行了,再说了,前几天刚刚过完了圣诞节,已经是热闹过了,总不能大事小情的都往一起聚吧,人多嘴杂,找这样的麻烦最是不妥当。 电话一响,就知道是林嫣打来,说因为肖存钦在警署的原因,于是要带着肖麟昇去参加,可是聚会上孩子总是玩的不自在,因为见不到双胞胎,就央求着苏郡格也带着孩子来。 苏郡格说,既然如此,她就去把麟昇给接到家里,让他们夫妻好好应酬去。 齐昱不放心,也就跟着苏郡格一起去聚会上接人了。 世事难料,总有阴差阳错,该是他们夫妻的事情那就一件都躲不了,齐昱和苏郡格终于在聚会上出现了。 本来他们也只是站在外面等着林嫣把孩子给出来,就行了,却不想那么多人都盯着齐昱和苏郡格,躲是躲不过的。 人情,面子过不去了,他们两个最后还是出现在了聚会的大厅中央。 谭芷檬顿觉眼前一亮,齐昱,还是和那年她去上海当实习记者的时候一模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丝毫没有变化,相貌上依旧是英俊非凡,若是非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多了更多的魅力,更加的成熟稳重,多了更多对自己的吸引。 至于苏郡格,也还是那个时候记者招待会上的样子,不过现在的她不似当年的清冷孤傲,那个时候回答女权问题的时候,她那么的自信,那么的不可一世,说纳姨太太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会精力旺盛,二是闲得发慌…… 回想当年再看今朝,似乎谁都没有变,变的只是时间。 叁零肆·竟日含情何所似 http://.biquxs.info/ 看到齐昱的出现,谭芷檬立马眼前一亮,她就像是被一种魔力吸引着不由自主的往他身边靠近,于是立刻就站起身来往齐昱和苏郡格这边走过来,却不想被谢斐媛一把拽住。 谭芷檬不解,“姨母,是少帅啊,你拉着我做什么?”她身体前倾,这么被突如其来的一拉,高跟鞋一个不稳差点就要滑倒,这个时候自己要是出了丑,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你能不能沉住气了,让他来发现你,干什么这么火急火燎的。想志在必得,那就要听我的。”谢斐媛紧紧的攥住谭芷檬袖口,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她心里太了解谭芷檬了,这个时候让她毫不顾忌的扑上去,那就是断了谋划的所有念头。 “姨母,您这是什么意思?”谭芷檬有些明知故问,她其实是答应了谢斐媛的,到了美国想见齐昱那就全都听谢斐媛的安排。 “看到苏郡格了没有?”谢斐媛下巴一努,示意谭芷檬注意的关键点。 这下谭芷檬真的看不明白了,她是奔着齐昱来的为什么要注意苏郡格的存在,说得难听些,要是没有苏郡格这个碍眼的,齐昱一定就会注意到自己了。 不过现在看看苏郡格的样子,倒是和几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丝毫没有分别,虽然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青春却依旧安然的展示在她脸上,就连个皱纹都寻不到。 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小雨淅沥的早上,自己跟着所有的记者们都挤在会议室的大厅里,第一眼看了齐昱身着军装出现在正中央她就觉得被他所吸引,目不能移的看着他风度翩翩,看着他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风采卓然,这是她从学校毕业之后第一次参加的实习就遇见了他,那种刚刚步入社会的所有期盼都因他而美好。 那个时候她想着外面的天空都是不一样的蓝色,所以刚刚从学校里毕业就叛逆的逃出了东北的广袤天地。 果不其然,外面的世界就是让自己大开眼界,上海的各种繁华,都将自己深深吸引,而今再看到齐昱,她更是深信不疑,这个世界与谭家东给自己的所描绘的险恶境况是全然不同的。 爱上一个人,原来这么的简单,一眼钟情就可以。 可是他竟然已经结婚了,身边的苏郡格还是这样的惊艳绝伦,谭芷檬自叹不如,但又心存侥幸,他们两个人之间那个时候真的看不出来什么情深意切,就像是两个摆设,甚至没有丝毫的眼神交汇,尴尬陌生,这不应该是夫妻关系的两个人,他们之间没有感情,谭芷檬在那一刻就断言了。 再者就是听说这个齐昱还有个姨太太在家里,看来她料想的不错,女人用直觉说话的时候,往往也是不能忽视的准确。 当其他人的提问显得实在是没有什么深度的时候,她毫不客气的问苏郡格,女权问题和纳妾问题。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很矛盾,不知道问题一出口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齐昱毕竟召开的是记者招待会,私人问题完全可以拒绝回答,所以结果就怕是不了了。 没有想到苏郡格的回答竟然让自己恨不得都拍手叫绝,这个女人了不得。说不佩服是假的,谭芷檬还是思考了一下,自己要是处于这个位置,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问题,该回答什么呢? 思来想去都觉得没有合适的,倒还是认同的苏郡格观点,不过她觉得,要是自己当时是少帅夫人就绝对不会出现与齐昱的貌合神离,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敢问这样的问题。 人都是有嫉妒的心,所以,一切皆可原谅,原谅谭芷檬的各种乖张心思,不服输与不甘心之间的相互矛盾。 后来,自己本想着在上海流连忘返,却不料,东北军与北洋军一战,自己就被谭家东给揪回了东北,从此断绝了跟上海的所有联系,更别想与齐昱一叙情缘。 这阴差阳错的天意弄人,叫谭芷檬情何以堪啊,幸好她的心里从未更改过的就是对他的各种迷恋,深入骨髓的暗恋叫人欲罢不能。 “芷檬,发什么呆啊,姨母给你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谢斐媛看着她的心猿意马就立时的言辞愤慨。 “知道了,明白您的意思,可是这未免也太难为我了,明知道我不喜欢苏郡格,还要先去接近她,真是强人所难啊。”谭芷檬当然听进去了,只是让她这样的性格脾气去如此的曲折蜿蜒玩弄伎俩真是无奈。 “我告诉你,我在上海的时候那可是瞧的清楚仔细,但凡是上赶着找齐昱的,基本上没有一个好下场,柳如湘的故事我也不是没有告诉过你,咱们是做不到她那样的狠毒,可是不要引起齐昱对你的反感和戒心,那就只能这么办了。苏郡格能让齐昱这么的为她赴汤蹈火,甚至放下沪军少帅的政权军权,自然是有她的一套,你跟她接近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学学她的本事,自然也会让齐昱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到时候,齐昱对你爱得死去活来,又能把苏郡格给扳倒了,岂不是一举两得?”谢斐媛把话说的很是透彻,谭芷檬自然也就明白清楚了,纵然她不是这样的人,也得到了真传。 “我母亲说的没错,你听她的绝对十拿九稳,到时候我们就等着喝喜酒了。”约翰·李跟在在一旁添油加醋。 谭芷檬虽然对自己没有信心,不过听着这母子俩的撺掇,在加上自己对美好未来的各种憧憬,于是赶鸭子上架就这么答应了下来,先按兵不动,然后伺机接近。 策略是迂回了些,不过管用就行,而且谭芷檬的确也对苏郡格充满了兴趣,她真的特别好奇这个女人是怎么收复了齐昱的。 虽然那个时候他们的感情是虚情假意的政治联姻,可是现在两个孩子却真真实实让这一段政治联姻由假变真,这里面到底都经历了什么,谁都好奇,谭芷檬也一样不例外。 可是该怎么接近苏郡格,谭芷檬确实要费一番心思了。 叁零伍·物外逍遥云水似 http://.biquxs.info/ 知道苏郡格是心有余悸,所以齐昱绝不会反对她亲自来接肖麟昇的,自己也陪着来,这就让所有人都放心了。另外就是齐昱觉得自己自从卸任之后也开启了闭门谢客,这似乎不太合情合理,这里是美国,深居简出是可以,但是天下都是乱局,置身事外不可能。 自己来美国享清闲,可人情世事也不能少,更何况还有肖存钦在,这场面上的事情,总是免不了的。 人生在世,麻烦是避免不了的,既然不能避免那就顺其自然吧。 肖存钦也是说,他曾经在位期间有过得罪人的事情,就怕卸任之后了这些人来找麻烦,何如有自己的圈子,盘根错节的关系就让有些人不会肆无忌惮的行事,这样也是保护自己和家人的一种手段。 于是齐昱主动现身聚会现场,就是最好的表示,他人在美国却不是来政治避难的,而是一如既往的生活,不过就是换一种更为简洁的方式而已。 国内对于齐昱的卸任哗然和唏嘘是必须的,还有就是惋惜,他的能力和手段有目共睹的,自然也是赞赏有加的,国内少了这么一位青年将帅,那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齐昱在军政两界混了这么长时间,摸爬混打的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于是借机出现,看似无意实则有心,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之间,就让那些人猜去吧。说是推辞了邀请,可是有事打着帮肖存钦接孩子的理由出现的,事出有因,谁对他的出尔反尔都挑不出来错处。 “哟,这不是少帅啊?” “是啊,难得一见。” “还是出现了,本来说是不来了呢。” “还是和苏郡格一起呢,形影不离的羡煞旁人啊。” …… 众多的声音都围绕着齐昱和苏郡格的出现而出现,更有主动的人士就靠了上去,直接跟齐昱伸手握手。 齐昱一切都照单全收,苏郡格也跟着微笑致意,两个人这么一出配合,在别人眼里看着就跟在上海的时候一样,感觉实在接见外宾似的。 “看到没有,他们俩这一搭一唱的总是这么的合拍,要是你,你能做到吗?”谢斐媛在谭芷檬的旁边提点。 “我……我……”谭芷檬底气不足当然回答不出来,其实这表面上看着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她明显的感觉到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早就和那个时候面对记者招待会时候的形同陌路不一般了。 “你呀,总是太天真,要知道齐昱卸任都是为了苏郡格……” “为了一个女人?” “她可不单单是个女人,她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他的卸任是为了一个家,可是也从此能看出来,苏郡格和孩子对他的重要性,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 谭芷檬立马败下阵来,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谢斐媛这一番话那就是想让她认清楚现在局面的复杂和面对苏郡格这样对手的严峻性。 可是接下来她的一句话,差点没有让谢斐媛大跌眼镜,她说的是,“我可不一定能生出来龙凤胎……” “你!”谢斐媛气的半天没有缓过来劲,要是有心脏不好的估计早就给气犯了病,“这跟生什么没有关系,我说的是……” “哈哈哈……”约翰·李直接就笑的前仰后合,他这个没心没肝的表妹,怎么就这么愁人呢?真真是扶不上墙的刘阿斗一般的人物,也真是亏了母亲还为她各种的打算。 “好了,姨母,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学的。都按照你说的来,我先去接近苏郡格就是了,你放心。”谭芷檬也没有明白谢斐媛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看着他们母子两个的表现,自己这才认了错,承诺乖乖听话。 谢斐媛喝了一口果汁这才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谭芷檬的样子,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都要把约翰·李给逗乐了。 “表妹,凡事不要急躁,要学得聪明一些,你虽然够乐观,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长远打算,慎重仔细啊。”约翰·李看着母亲已经被气的够呛,还是自己出马说几句圆场的话,中和一下气氛。 这边,齐昱跟几个人简单的寒暄了一下,就领着肖麟昇准备离开了,苏郡格也是跟熟人都打了招呼。 “他们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啊?” 谭芷檬看着他们离开恨不得也立马就想跟上去,谢斐媛看着这个局面,倒是不着急,“你去把和这个给他们接走的小孩,就问一下是不是他落下的。” 拿到手里一看,是一个九连环的小玩意,很是精美,谭芷檬毫不犹豫的就拿着这个小玩具走了过去,然后叫住了肖麟昇,“小朋友,这个是你的吗?刚刚落在那个沙发上了。” “这个?”肖麟昇转头之后就看着对面的这个漂亮女人,鹅蛋脸,大眼睛,双眼皮,唇角就算是不笑的时候都微微上翘,一看就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苏郡格也跟着回头看了一下,这个女人确实看着很是可爱,那么单纯而清澈的眼神,带着孩子一样的天真。 “是你的吗?麟昇。”苏郡格蹲下身子问肖麟昇。 “不是我的,我不喜欢玩这个,不过苏苏妹妹喜欢。”肖麟昇实话实说,很是乖巧。 “那就送给你了吧。”谭芷檬很是自然的就把这个九连环递到了肖麟昇的面前,她喜欢确实还是喜欢孩子的,又特别是肖麟昇这样的小孩,一身的西装,白色的毛衣打底,还是个继承了林嫣和肖存钦长相上的各种优点的小帅哥一个,谁看着都喜欢。 “我不要,不是我的,就不能乱拿。”肖麟昇可不是一般的小孩,他说话的架势十足像个大人,还双手插在裤兜里,完完全全的小人精一个。 “你好可爱哦。”谭芷檬情不自禁的走到肖麟昇的面前,看着那粉嫩的脸蛋恨不得捏上一把,再顺便摸摸他的小脑袋瓜。 “我是男生,怎么能说可爱呢?”肖麟昇哼了一声接着就转身又走回了苏郡格身边。 林嫣看着有人跟自己的儿子说话,自己也就赶紧跟了过来,就怕小家伙又惹是生非,给苏郡格添了麻烦。 齐昱却一直冷眼旁观着,他刚刚就留意过这个女人,她刚刚一直都站在谢斐媛的身边,而且说话的感觉也是过分亲密,这么巧她又过来搭讪,应该是有意为之了。 “怎么了?”林嫣直截了当的问出口。 “妈妈,这个阿姨问我这个玩具是不是我落下的,我说不是的。我不喜欢玩九连环,苏苏喜欢,阿姨说我可爱,我说我是男孩子,不应该被说可爱。”肖麟昇简洁明了的把所有经过复述清楚。 林嫣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十分抱歉的给谭芷檬笑了笑,“小孩子说话都是比较随意的,不要见怪。” “没有关系的。”谭芷檬看着眼前的这位美女,艳若桃李,当年听说她跟苏郡格是上海双艳,这倒是一点也不差。只不过,苏郡格更多的是内敛沉稳。 “我们走吧,家里那两个还等着你呢。”苏郡格领着肖麟昇就直接往门外走去。 这个时候她与谭芷檬没有多与任何一句的搭话,甚至连应该有的寒暄都没有,如此的冷淡置之,真会叫谭芷檬心凉了半截,就像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跟谢斐媛的谋划一样。 叁零陆·销金帐底烛花偏 http://.biquxs.info/ 安楚辰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懒懒散散的靠在窗边,端着盛有红酒的高脚杯,时不时的看看酒杯,再看看这周围的人来人往,他来这个聚会不过也就来看热闹的,顺便以为能见到苏郡格,可是真的看到了,她却就这么来去匆匆。 看到谭芷檬跟谢斐媛合演的这么一出戏,拙劣到叫人不得不嗤之以鼻。 他也唯有冷笑而已,看苏郡格和齐昱的反应就知道,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入了她的圈套,真是太小看人了。 谢斐媛在上海的是刁难过苏郡格,也吃过齐昱的亏,现在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让谭芷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编个瞎话去接近苏郡格和齐昱,要不要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可是在谢斐媛的目的在于,给齐昱两口子示威,谭芷檬是她的人,在美国不比在中国,这里是她的势力范围,谁都要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什么呢?”肖存钦出乎意料的端了另一杯柳橙汁递给了安楚辰。 “看你儿子啊,那么小就很优秀。谢谢了。”安楚辰接过柳橙汁顺手把红酒放下。 难得看到林嫣的前任和现任能相处这么愉快的,不了解真相的人不是匪夷所思就是大吃一惊。 林嫣送走了苏郡格三人,就回到了肖存钦和安楚辰的身边,拿了一杯热牛奶温在手心。 “你俩今天都喝的不可少啊。”林嫣看着安楚辰和肖存钦都脸色绯红。 “呵呵,毕竟过年嘛,平时难得一聚,多喝几杯也是正常的。”肖存钦赶紧也把自己手里的柳橙汁喝了下去,解解酒。 “是啊,虽然都在美国,可是我离得远,要不是学校放假恐怕我也没有这个空闲了。你今天就原谅他吧,难得高兴呢。”安楚辰跟着说和几句,就怕肖存钦回去之后会被林嫣数落。 “行,既然安教授给你求情,我就放你一马。”林嫣应情应景的开玩笑。 “今年过年林堂主和令尊还过来美国吗?” “不来了,等过完年我们回去一趟,我父亲的腿不太好,说是到了这边天气寒冷恐怕疼的更厉害。” “那倒是,不过国内一直都不怎么太平,你们回去也要万事小心。” 肖存钦和林嫣点了点头,不用安楚辰提醒他俩也心里明白,只是这国内什么时候能太平呢? 叁零柒·太行千里政声扬 http://.biquxs.info/ 车上苏郡格和肖麟昇坐在后排,齐昱跟邵震在前面一排,整车的人都沉默,不是因为话题沉重,而是肖麟昇在,孩子不该知道的事情,.这是一种非正式的保护方式,孩子天生纯真,那些黑暗又肮脏的事情,不配让孩子知道。 可是天真属于孩子们,好问也属于孩子们,又何况是肖麟昇这样的聪明孩子,“苏阿姨,你说刚刚那个拿着九连环的阿姨是不是在给我搭讪啊,这么老土的方式搭讪,真是无聊。”肖麟昇童言无忌,自然什么都能说出来。 “哈哈哈,你呀,真是个小人精。”苏郡格忍不住就笑出了声,这三个孩子怎么个个都这么的聪明伶俐,说出来的话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你真是跟那两个双胞胎一起长大的,说话都是这么语出惊人。”齐昱听到肖麟昇的话也是转过头来打趣他。 “这很稀奇吗?大惊小怪的。”肖麟昇瞥了这几个大人一眼,然后接着说,“不过那个九连环真的很精致,要真的是我的,我就送给苏苏妹妹,她那么喜欢玩这个。” 苏郡格看在眼里,也真的感谢肖麟昇对苏苏的照顾,他虽然不像齐赫一样是苏苏的亲哥哥,但是他对苏苏的疼爱,.当初她一句戏言,说是想让林嫣的孩子跟她结亲家,现在看来真的有这样的可能了。 “你已经送给苏苏很多的玩具了,都很精致的,等有机会看看哪里有卖的这样的九连环,遇到了以后我们也买回来。好不好?” “好,那一定要告诉我啊,我要亲手送给苏苏的。” 齐昱挑了挑眉毛,然后对苏郡格说了一句,“看来你的玩笑要有成真的一天了。” 果然是心有灵犀,他也会想到了苏郡格的那句话,肖麟昇这个女婿他是收定了,只不过现在还只是孩子们的游戏和大人之间的玩笑,他的小公主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被人拐走了,还要看肖麟昇这小子今后的表现。 等到了家,三个孩子一起去玩了,苏郡格才和齐昱一起在书房里对于今晚的事情有了一个闲聊,内容当然是围绕着谭芷檬。 “看出来吧,咱们在美国的日子也不见得就如意料中的轻松惬意。”齐昱这话意有所指,上海的时候她觉得过的不踏实所以抛下他,带着孩子来了美国,现在看来,苏郡格简直错的离谱。 “这个谢斐然简直是阴魂不散,今晚出现的这个女孩,是谁呢?”苏郡格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她选择仍旧跟齐昱在一起,也就说明了她知道了自己的错误,可是心有不甘,“要不是你来了美国,我想这个女孩也不会出现的这么巧妙,你说是不是?” 苏郡格歪着头问他,爱他,无可厚非,可是这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又该怪到谁的头上呢?“我觉得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是冲着我来的,郡格,咱们能不能不要追究这个,毕竟我是孩子的父亲……” “所以我们一起面对,都来保卫自己的家庭,但是不能让孩子再受罪了,找个万全之策,把孩子保护好,这是我最基本的要求。我承受不了那样的绑架事件,你应该明白。” 齐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端进来的牛奶递到苏郡格的手里,又把壁炉里的炭火给戳了戳,立马火光就变得更旺盛,屋子里也更暖和了些。 “我知道,所以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ipromise。我也是孩子的父亲,我的心疼不在你之下,相信我好不好?” “好。” “存钦,现在在这边的警署,不管官职大小,总也是有人情在的。这里现在不比在国内,美国和国内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我现在也不是有权有势的沪军少帅了,就看谢斐媛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可想而知了。” “其实以前我也想过,你可以多一个女伴,这样……” “停,不许再说这件事,我说过的。” “那就看看吧,到底谢斐媛什么目的,这个女孩又是什么来头,我们这么瞎猜也是猜不到点子上。” “那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我会见机行事,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吧。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也无妨。” “什么事?” 冥冥之中,苏郡格就觉得这件事应该不简单,看着齐昱的慎重的神情,她也不自觉地跟着紧张了起来,心跳乱了节奏。 “广田贞夫是我狙杀的。” 把这件事情亲自说出来,齐昱如释重负了片刻,立马就又表情凝重了起来,告诉苏郡格不是怕她会说出去,她这个人历来都是嘴巴严实的,可是就怕她担心自己。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苏郡格沉默了一下,心中的担忧好不容易暂且按下,问的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邵震,林承……” “……林承怎么会知道?” “我们合作的,需要用的是他的地盘。” 苏郡格倒抽了一口凉气,顿觉不妙,林承这个人她说不上来靠不靠得住,世事难料,就怕他会出卖齐昱。 “狙杀的那天,林承作为补枪的位置出现在二楼和一楼的隔间,不过我一枪毙命,所以他没有机会射击。” “他这个人不知道能不能靠的住。” 齐昱看着苏郡格的表情,皱着眉头,嘴角抿紧,就知道她会担心,却也没有想到她能为自己着想,把手握住她的手背,顿觉得凉意袭人,她到底是紧张了。“没关系,我做了安排的。” “那就好,这件事情你一说我的心都乱了,那么这也是你卸任的主要原因吗?” “当然不是,杀了广田不过就是报仇雪恨而已,他死了我其实能更好的坐稳我的位置,不过,很多的时候以退为进,不失为上策。我人不在国内,不在上海,却能更清楚的看到整个局面,顺便也有空陪陪你和孩子。” 苏郡格就知道他这个人从来在政坛都是一把好手,轻易卸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谢斐媛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叁零捌·浩然太素抱鸿蒙 http://.biquxs.info/ 看着苏郡格那晦暗不明的表情,齐昱想着她一定是又要多想了,于是站起身来,给外面的人交代了一句,让他们照顾好孩子,自己又转身进来。 今天晚上,他们之间必须有一次深谈,解开这么多年的结,不留任何的遗憾。今后的路还长,他希望的是他们之间再也不要有任何的嫌隙,“郡格,现在这样的局面,说实话,我也始料未及,看不懂看不透,以前很多事情我自认还是很有把握的,可是现在我承认,我掌控不了,所以有很多的出乎意料,可有一点你要明白,我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特别是你和孩子……” 苏郡格正视齐昱的眼神,这一刻她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期盼,这个男人与她来说就是一切,当然也是她愿意托付一切的人,她需要一个踏实的承诺。所以,她一定要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实实。 “面对今后的生活,我也很多时候犹豫不决,一方面我希望自己能够有一番作为,自然内心里这个沪军少帅的位置是不想丢的,可是我渐渐的发现,国内的局面已经乱的不可掌控了,所以我想着退而求其次,卸任之后再看看情况。” “谁都想天下太平,可是现在咱们国家却是一块肥肉,是谁都盯着,谁都想来咬上一口,所以制造麻烦也就成了很多想瓜分的人必须要做的。” “我也曾想过,还这个天下一个太平盛世,虽然不敢比什么秦皇汉武,可是你应知道手中有权利的人,想有一番作为,所想的都是一样……” 苏郡格点了点头,她认同齐昱的说法,要是自己身处这个位置,她应该也会是一样的想法。她抱着膝盖整个人都蜷缩在摇椅里,思忖着齐昱的话和现在形式,无怪乎齐昱的各种慎重甚至是犹豫。 齐昱双手撑在摇椅的扶手上,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跟一只蜗牛一样的把自己保护了起来。自己整个在他的笼罩之下,她抬头看着他的目光,逆着光,他的面部表情很是柔和,再加上英俊的五官,苏郡格看的有点呆,她沉浸这种笼罩之中,那样的温暖和惬意。 慢慢的他的脸庞下移,渐渐的靠近苏郡格,苏郡格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一脸的娇羞,她在他的面前输的彻彻底底,不管之前多少的误会和纠葛,他们总是分不开。 毫不犹豫的吻住她,不深不浅的,唇瓣似粘非粘的点到即止。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不够亲密,这样的隔靴搔痒才叫人难受。 齐昱突然弯下腰去把她整个从摇椅上抱了起来,放在身上,还记得她刚刚嫁进帅府的时候,身子脸庞都算得上丰腴,这会儿,两个孩子都生完了,却比以前还瘦了那么多,抱在怀里都没有原来的该有的重量,甚至骨头都有些硌人的疼。 摇椅就这么大的空间,就算是苏郡格比以前瘦了很多,可是身量高度一点都没有减少,再加上齐昱的伟岸身材,着实是挤的难受。越是挤,越是觉得感觉非同一般。 他们太需要一个这样的正式亲密时刻,久违的感觉,谁都不想错过。 “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齐昱转了个身,把苏郡格托在面前,轻声细语绵绵不绝于耳。 “还不都是一样的,我也没让你少吃亏……”苏郡格低头看着齐昱的目光温柔。 浓情蜜意一时之间在两人之间稠的调不开了,腻腻的把他们粘在了一起。 衣衫褪去,肌肤相亲,自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狭小的空间里突然就变得这么游刃有余的让两个人翻云覆雨,不知疲倦。 寒冬季节,依旧可以汗水淋漓。壁炉里的火焰越烧越旺,干柴与烈火的交融,就是不容片刻的喘息,他们难得拥有彼此的机会是何等的可贵。 …… 苏郡格沉沉睡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齐昱搂着她,胳膊被从枕的酸麻到完全失去知觉,却怎么都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新的一年了,就该有新的开始,他们之间也是一样的,不管以前有多少的误会,多少的算计,多少的情非得已,从今天开始都要不计前嫌,这不是委屈求全,这是情深不渝的承诺。 齐昱拨弄了一下她前额的刘海,看着她的熟睡如孩子一般的面容,依旧的肌肤胜雪,依旧惊艳绝世,依旧还是那个苏郡格,只不过历来都是这样的性格,不愠不火,冷清孤傲,哪里会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脾气性格,就算是方才的两个人的亲密无间,她也是内敛娇羞,哪里像是一个已婚的女子。齐昱忍不住就又吻了下去,亲在额角和唇边。 被他搅扰到了,苏郡格这才转了个身没有醒来,接着睡的很沉。 难得,她如此的贪睡,齐昱这才算是轻松了一下,被枕着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抽了出来,齐昱揉搓着,却也微笑欣慰。自从上次她被绑架的事情之后,她总是夜夜难昧,噩梦连连,好容易睡着了,就让她睡个好觉。 齐昱心疼至极,又从身后把她拥住,吻在她的发丝上,那淡淡的茉莉香沁人心脾,如果不是顾及她的沉睡,恐怕到这个点,自己也不想就这么轻易饶了她。 这书房里放这一张床还是正确的选择,虽然小了点,可正好应了两个人的需要,总有些假公济私的意味,说是在书房里谈事情,最后却谈到了床上去。暂时的不管孩子,两个人也终于难得的二人世界了一回。 岂料,第二天一早三个小孩子就来找这两口子算账了,齐昱本来就睡得晚,硬是给闹醒了。 “三个小祖宗,干嘛啊?”齐昱一脸的困倦,纵欲过度实在不是件好事。 “……”苏郡格一脸的忍笑,看着这个三个小孩,昨天晚上听说是闹的不清,搞得白琳和下人们苦恼不已,幸好云嫂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来给三个孩子讲故事,这才算是消停了一下。 “你们两个人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我们三个人扔下呢?昨天还是新年,你们都没有送给我们礼物呢。” 原来是这个因由,苏郡格笑了,“谁说没有礼物的?昨天是新年的前一天,所以没有礼物,今天才是正式的新的一年的第一天,所以礼物应该今天送,对不对?” 三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苏郡格堵得没有了话,于是拼命地点了点头,然后齐齐伸手,“礼物拿来!” “去玩具屋里看看吧,每个人都有份。”苏郡格打发孩子们去玩,还是想让齐昱有个能补眠的机会。 齐昱趴在苏郡格的肩膀上一脸的宠溺,“老婆想的真是想的周到,这些小魔头啊,也就你能摆得平。” “没办法,谁让都是宝贝呢,对孩子啊,就得早想一些,多想一些。”苏郡格拍了拍齐昱的手,“你再去睡会儿吧,我陪他们玩。” “不睡了,难得孩子们高兴,外面雪那么厚,咱们一起打雪仗去吧。” “好。” 叁零玖·冷烟衰草长亭路 http://.biquxs.info/ 齐昱和苏郡格跟孩子们玩的很是开心,打完了雪仗就在花厅里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妈妈当母鸡,我们当小鸡,在后面排好队,爸爸是大老鹰……”齐诺最小,都是听从她的安排。 “可是我最喜欢不是小鸡,是母鸡。”齐昱看着苏郡格深情的眼神叫她脸面上立马就一片绯红,当着孩子的面,就这么露骨的恩爱,也难怪苏郡格会脸红。 “别闹。”苏郡格娇嗔的白了齐昱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跟孩子们玩闹在一起,对他的各种表白都视而不见。 齐昱这个老鹰当得实在是不怎么称职,跟苏郡格的母鸡总是贴得太紧,时不时的家就把她抱在怀里,然后让三只“小鸡”吓得叽叽喳喳到处躲藏,差点把花厅里的花盆都给碰倒了。 “小心点,别磕着了,慢些。”一边嘱咐孩子们,一边佯怒的去打齐昱揽在自己腰上的手,“你收敛一些,当着孩子的面干嘛呀。” 齐昱懒得听她唠叨,仍旧是紧紧的抱着不松手,那股子赖皮劲,让人拿他压根没办法。 “哟,大早上的,当着我儿子的面干嘛呢?要不要真么恩爱,羡煞旁人哟!” 不用抬头都知道这话说的这么酸,林嫣呗。 “你还好意思说呢,把你儿子扔在我们家,你们两口子共度了一夜的良宵,吃香的喝辣的去了,还对我们俩颇有微词?”齐昱毫不客气的回击。 “那还不是因为你家闺女有魅力,我儿子早晚都是你家的人,你还挑三拣四的。”肖存钦揽着林嫣的腰身更是不遗余力的反驳,而且明摆着他比齐昱要委屈多了,眼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拱手让人啊,肯定是心里发堵。 “看你说的,我自己的女婿我能亏待了吗?”齐昱白了这两个腻味在一起的人一眼,然后也顺手握住了苏郡格的手。 那种亲昵的程度一点也不逊于林嫣和肖存钦,眼见着这是攀比谁更恩爱。 三个孩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大人们似假非真的打嘴仗,歪着脑袋,一会儿瞅左边,一会儿瞅右边,然后皱着眉头又互相看看,一脸的为难,看着像吵架可是又嘻嘻哈哈。 “好了,孩子们还在呢,别胡说八道的。”苏郡格实在是受不了这几个人如此的毫无顾忌。 孩子们都去房间里拆礼物,齐昱和肖存钦一起在书房里谈些事情,就剩下林嫣和苏郡格两个人在花厅里吃着茶点,聊着闲天,林嫣突然很是神秘的凑到苏郡格的面前,“姐姐,你这下巴怎么回事啊?” 苏郡格惊讶于林嫣怎么这样问自己,不自觉的就把手摸上了下巴,“怎么了?” “那么红的一个印子,你会不知道?” “早上我特意用粉遮了一下啊,而且还穿这么高领的衣服,你眼睛也太尖了……” 埋怨完林嫣,苏郡格还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昨天夜里的那些事情,确实叫人面红耳赤,不堪回忆。 “干嘛怪到我身上啊,你自己的皮肤太白了,怎么可能遮得住。”林嫣笑的贼兮兮的。 苏郡格闷声喝了两口茶,自己理亏,也就不怎么想说话了。林嫣这样嘴反而顶风上,接着神神秘秘的问道:“是不是冰释前嫌了?然后就蜜里调油一般?”苏郡格不回答,佯做听不懂,自顾自的接着送进嘴里一块松糕。 林嫣不死心,还想接着问的时候,突然齐眉就跑了过来,“嫂嫂,不好了,晓晓和三姨娘都不见了……” “啊?!” “昨天芭芭拉想进去打扫房间的时候就发现门锁住了,以为是睡觉了,今天早上还是敲不开门,后来……后来,撞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里面什么人都没有,齐晓和三姨娘都不在。” 别说齐眉慌张的不像样子,光是听听这个消息都让人觉得心一下子就能揪在一起,苏郡格登时就慌了,一个是吸毒成瘾的,一个是疯癫成性的,这两个人能干什么去?那种不好的预料自然就涌上了心头。 “赶紧找人去!”林嫣立马就喊了起来,“肖存钦,齐昱,不好了!” “想想她们能去哪里?现在雪那么大,出门了应该会有脚印的。” “可是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昨天敲门就没有动静了。” 听到喊声,大家一起赶来,聚在花厅里对于许惠冉和齐晓失踪的事情立马着手研究,分工明确,留守的,找人的,各自就忙活开来。 动用了各种的力量,知道深夜,大家最后都是无功而返,家里因为这件事就整个陷入了一种消沉和死寂,三个孩子也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玩乐的声音都不怎么放得开。 齐眉死活都要等着齐晓的消息,就在客厅的沙发睡着了,邵震进门的时候正好是凌晨三点,他带来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看着齐眉就那么趴在沙发上从熟睡到惊醒,邵震虽然无心却也略略愧疚,“二小姐。” “找到了?” “找到了……” 齐眉静待下文,看着邵震的表情,陡然泪水滑落,果然是出了岔子。 “呃……已经没有气息了……” “没有气息了?什么叫没有气息了?谁没有气息了?”齐眉一跃而起,扑到邵震的面前,一把就揪住了他呢子大衣的衣领,攥的出了褶子。 “两个人都没有了气息,冻死在一个香肠店的门外……” 当年,在城隍庙是邵震去找的齐眉和齐晓,他错过了齐晓,救起了齐眉,现在又是这样的境况,戏剧性的重演,怎么能不叫人唏嘘,惋惜。 别说齐眉听不下去,就连邵震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都说不下去,娘俩抱在一起被冻死在,两尺多高的雪地里,活生生的被冻死,这是何等的惨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们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到香肠店外面干什么去啊?家里也有香肠啊,什么吃的都不缺啊,跑那么远干什么去?”齐眉泣不成声,哭的天昏地暗。就这么几乎要瘫在地上,被邵震一把搀住,半拖半拽的给扶在了沙发上。 就这么听她在自己的面前哭的肝肠寸断,最后把全家人都惊动了,凌晨中一片黑暗,唯有这个别墅里灯火通明。 叁壹零·拈花摘叶总除蠲 http://.biquxs.info/ 生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要是活着还不如死了,那就尽快的解脱,这件事情对于许惠冉和齐晓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人生在世不能滋味吃喝而发愁,看着女儿和自己这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行尸走肉一般,活下去到底意义何在? 一年一年这么熬着还看不到有脱离苦海的一天,齐晓痴痴傻傻,许惠冉还是偷着摸着想抽上两口,就算是人不死,心也死了。 许惠冉拖着痴痴傻傻的齐晓本来是想投湖自尽的,她自觉对不住齐家,若是跳楼死在家里那真的就是太不吉利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之将死其行亦善,可是大雪天里她没有找到那个从窗口望出去就可以看到的湖,走了很久,齐晓又冷又饿冻得不想再走了,许惠冉也就跟着坐下,这一坐就再也没有起来…… “唉……”白琳的唉声叹气里总包含着深深的抱怨,她确实对于这对母女的罹难没有太多的惋惜,冤有头,债有主,要不是许惠冉的各种作死,她们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客死异乡,还连累了齐晓,也就是齐晓最是倒霉了。 齐眉哭得死去活来,毕竟是同胞姐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她本来就是个软弱性子,怎么可能不哭。邵震虽然跟着齐昱历经很多的风流韵事,可是在哄那女孩这件事情上,他终是不得要领的。傻愣愣的看着齐眉就这么哭成泪人,最后也就随着众人散去了。 这件事在邵震心里到底也是起了波澜的,他回想起自己当初在上海也见过她哭,那种痛彻心扉,那种真情流露,邵震没有什么至爱亲朋却也能深刻体会到其中的情义。 他在这个家里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人物,可是总在齐昱身边就不能置身事外,齐府于他来说,好像同样有着血缘关系。 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认识的很清楚,他跟齐眉爱不起来。 曾经也认真的想过这件事情,多少都会有些高攀的意味,可是看着她的样子,自己就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由着她,哭的撕心裂肺也不觉得心疼,也不觉得难受。 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就是缺少这样的灵犀之感,所以也就没有必要相互牵扯了。 大厅里众人散去,这一夜除了齐眉的眼泪和哭诉,基本上都是寂静无声的,大家没有其他的言语,也只有沉默可以代替悲哀,多说无益。 “眼看着过年,竟然闹出这么一出,今年这年都没法贴春联了。”白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忍不住抱怨了出来,继而感慨,“也不怨不得别人啊,这娘俩确实也过得叫人揪心,唉……行了,都别哭了,大半夜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吵着那两个小的睡觉。”不用别有深意,白琳的话就是说给齐眉听的。 还是按照原来在上海时候的规矩,烧纸,活化,能照着中国人丧事风俗的也都尽量来,不管到哪里毕竟还是中国人,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忘。 好容易一切打理结束,也就到了年根下,这边就又该忙过年了。 齐昱和苏郡格现在是两家的主心骨,所以一切也都听他们的安排就是了,因为齐晓和许惠冉的离世,今年过年也就一切从简了,家里不再有什么夸张的布置,只不过饭菜上不会低于平时年节的水平。 对于这个表姨的感情,林嫣也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触,平时就来往不多,后来都一起到了美国也从不会相互接触,所以就算是沾亲带故却也亲近不得,丧礼上草草的掉几滴眼泪也就算是尽心了。 林承接了电话也就回复了一句知道了,便没有了下文,然后说话的主题还是放在了林家人的身上,嘱咐林嫣和肖存钦在美国看好孩子,好好过年,也让他们放心上海这边,林忠熙的身体也算康健,不必过度担心,等到过了年开春抽空再见面吧。 家里一切都算得上平安顺遂,这个年得过且过也就这么过去了,冬天的乏味却还好有白雪相伴,孩子们也能有玩的,熬过了寒冬就是暖春,总是要经历一番的蕴藏和痛苦才能迎来美好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开始成为一种默认的规律,大家也就习惯于其中了。 邱珍平来也是那种归于平淡的性格,本来她是没有什么可操心的,可是眼看着邵震最近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担心不已,最后迫不得已就给白琳倾吐了一下心声。 “姐姐,我看着那个邵震是不是心有所属了?齐眉可怎么办呢?” “是吗?这事我怎么不知道?等我有空问问昱儿。” 其实怎么可能白琳不知道,不过就是不想再趟这趟浑水了,你自己的闺女对人家不上心,难道还要人家上赶着. 再说了,邵震对于齐眉的事情整个了如指掌,谁也不想做谁的代替品,看看齐眉不冷不热的样子,怎么都觉得她地安楚辰还不死心呢,邵震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齐昱很是欣喜听邵震说他谈恋爱的事情,好像还是个洋人,齐昱拍着邵震的肩膀满脸的赞许:“你小子真是有出息了,竟然找了个洋妞,了不起了。” 邵震一脸的羞赧:“是她先主动的,我……” “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齐昱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却也替他高兴。“有空领回来让我们见识一下啊。” 齐昱把这件事说给苏郡格听,她当然是从心里赞成的,“当时我就说过了不要委屈了邵震,现在他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这就好了。二姨娘倒是心有不甘,问了我两次,我把话也说得很是明白了,邵震想找什么样的,我们做不了主,虽然是曾经的上下级,但是现在也不过就是因为曾经的情分在所以他才和咱们走得近,以后各自都过各自的了。” “也好,这样说清楚了,最是省心。现在知道后悔啦,当初给齐眉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没见她们这么上心呢。得不到的才是好的,这世上可没有这么多的后悔药吃。好自为之吧!” “齐眉应该还是再等安楚辰吧,现在这样情况看来,并不乐观呢,我可不会趟这趟浑水的。” “那是自然。” “明天人家来了,不知道会是怎么的人物呢,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 齐昱就知道苏郡格这外冷内热的性子,对待邵震她也是一样的重视,什么事情,她嘴上不说,心里都会记挂着,都会照应着,别人滴水之恩,她涌泉相报。 叁壹壹·照映琼林人物好 http://.biquxs.info/ 来势汹汹的寒冬在暖春到来的时候一样被逼退的毫无余地,屋檐上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敲打着窗台,阳光直射进屋子里,铺了一地的金亮,青石的地面油亮亮的泛出一层浅浅的光,看得久了就觉得刺眼,也有酸涩,林承就这么发着呆,看的眼睛不自觉的疼了起来也没有转移,他的脑子里现在只转悠着一件事。 章言致竟然出乎意料的来到了上海滩,这是谁都没有意料到的。 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名义来的,谁都没有说明白,就连章言致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信息,搞得就跟当年的皇帝下江南一样,声势浩大的。 谭家东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就怕引人注意,万一心怀叵测的人下手怎么办? 章言致坚定地摇了摇头,就是要大张旗鼓的,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想对自己的下手,以己为饵,他现在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了。 至于来上海要办的事情,那就是要见见易现文。革命党内部早就已经诸多分化,易现文的日子不好过,章言致也是无人可用,两个同命相怜的人这回就有了共同语言——凡事好商量。 事已至此,易现文也不好说章言致的兴师动众对自己现在处境的威胁,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他曾经领导的革命党四分五裂到功败垂成的结局,唯有与军阀合作才能得以喘息。 当然,章言致也很是能体会易现文的心情,他们既然有心合作那就相互之间也有了默契,章言致来上海只说是参与了一个会议,冠冕堂皇却也模棱两可。 于是众口一词都说,章言致这是来接收沪军政权的,真是不禁感慨,当年齐昱在上海的时候,沪军当政一时风光无两。 林承在这样的一场会晤中其实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只不过他就想知道章言致来了,会和当年的齐昱有什么样的区别,自己的生意是不是还能做得顺当。 杜天坤和黄桐廉已经约过自己几次了,但是他都选择了避而不见,只因为还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应对,而且他也不想与这两个人牵扯太多。 看看现在的形式,林承实在是想不到该有什么样的对策,而且广田贞夫的事情还没有落下帷幕,日本人的追查真的是锲而不舍,万一哪一天逮到了金香雪,拔出萝卜带出泥,再查到自己一言堂的头上,这事就麻烦了。 齐昱一撂挑子跑去了美国,可是林承这堂里的兄弟该怎么办呢?都是腥风血雨一起闯过来的,他不能扔下他们。 沪升银行里还是白举巽当家做主,只不过他现在依靠的不是沪军,也不是东北军更不是中央政府,而是美国人,白举巽面对着齐昱的离开,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孤军奋战,毅然决然的跟美国人合作了。 时局纷乱,就连当下的报纸们也是不知道刊登什么更加合适,主流报纸亦是跟无头苍蝇一样靠谁合适都不清楚了。 真的就像齐昱所说的,现在的局势真的是看不透摸不清,还不如置身事外,当个旁观者。 谢斐媛可没齐昱这样好脾气,她人在美国却时刻都盯着国内的局势,眼看着易现文的革命党投靠了军阀,她实在是气不过,齐昱这边有总是没有下文,怎么能不着急。 谭芷檬更是沉不住气了,一个劲的催着谢斐媛制造各种跟齐昱见面的机会,可是谢斐媛也是委屈,她整个冬天都在制造各种的宴会酒会茶话会,可是人家就是避而不见,你能怎么样?反正不能生拉硬拽的。 约翰·李瞅着家里这两个人的愁眉不展,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就该有些手段了,总要给他们排忧解难才行,要不然自己也不会玩痛快了。只是最近的节目虽然多了些,但是总觉得乏味,自从柳如湘之后,似乎就再没有人能让自己看的上了,倒也不是柳如湘有多么的好,而是在长相上能达到这样档次的人真的不多。 他已经被自己给养刁了…… 就忽然想到了苏郡格,柳如湘的身上有苏郡格的影子,却比苏郡格更让人觉得温润一些。不过苏郡格倒也不是完全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冰冰,比如她在齐昱的身边,似乎就没有那么多的棱角,整个人都显得温暖柔和。 突然想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约翰·李头一回体会到,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苏郡格这样的人对自己能有什么吸引力,一个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而已,不过就是姿色比一般女人更出众一些罢了。 他的身边向来女人都是低眉顺眼乖巧或者言听计从的可爱,想苏郡格这样的刺头,绝对没有出现的可能。 自己是不是想的有点太多了,约翰·李费力的摇了摇脑袋,赶紧把苏郡格这个人的连名字带长相一同从自己的脑子都清除出去。 赶紧想想帮自己母亲和表妹的对策才是,这个时候能请的动这两口子的人的人名不停的在约翰·李的面前晃动,走马灯式的一圈一圈的转过来倒过去。 美国这地方就是太自由了,自由到不能约束任何人,比着在中国的各种人情往来的束缚,有的是真是叫人无计可施。思前想后,约翰·李突然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安东尼神父。 让他来美国,轻而易举,至于因由,那就是安东尼神父最擅长的慈善,他在上海的时候做得很好,来带美国会更加的信手拈来。更何况还有他约翰·李从中安排,老友相聚,意义重大。这样一来,就有了五六分的把握。 从美国到上海再到北京,远隔重洋万里,山水迢迢,多少人还是依旧盯着齐昱和苏郡格,不管是老谋深算的约翰·李还是牵肠挂肚的林承,又或者是困兽犹斗的金香雪和宁漫心,再或者是一筹莫展的谭家东…… 苏郡格和齐昱对于现在的安逸生活亦是觉得心中各种担忧,总觉得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而今的经济萧条,每况愈下的情况,他们不是感觉不到,身在其中避无可避,美国亦然不是安乐乡。 叁壹贰·门前杨柳密藏鸦 http://.biquxs.info/ 很多事情都是出乎意料的巧合,巧合到让人没法相信,比如邵震新交的洋女朋友,谁都没有想到她叫安东尼神父——uncle。 在庄园里的家庭晚宴里,邵震把艾丽斯带回来的时候,大家看着这个美丽的金发碧眼女孩很是开心,她虽然是个洋人,可是中国话说的十分在行。 “我还有个中国名字,颜如玉。”艾丽斯说这话的时候下巴上扬,虽然平仄不分,可还是很骄傲。 “哦,是吗?”苏郡格也很是赞扬的点头,然后把用勺子给她添加蔬菜粥。“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啊。” “我学的是建筑,觉得这些建筑里面就中国的最是神奇,那些斗栱的技术简直太美了。”艾丽斯恰好就看到齐诺的手里拿着孔明锁,然后微笑着对她说,“我就很喜欢你手里的这个小玩具,而且我也会做哦,下次给你专门定做一个好不好?” “好啊,谢谢阿姨。”齐诺笑容甜美,乖巧的感谢艾丽斯。 苏郡格也跟着一起微笑,她看着邵震那满脸的不好意思,就知道这次他是真的动心了,而且艾丽斯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 “下周我们学院有一个慈善合唱演出,您能带着孩子们来参加吗?”艾丽斯的这个邀请发出的很是直接,可是表情上却带着些许的紧张和含蓄。 还没有等苏郡格要同意,两个孩子已经摇着妈妈的胳膊在不停地央求了,那一脸的天真可爱,极尽所能的奶声奶气的祈求,苏郡格自然心软,再说了,她也没有阻拦的必要。 “好,去去去,都去,也把麟昇叫上,好了吧?” “好好好,妈妈最好了。”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欢呼雀跃。 果然三个孩子都特邀嫁入了合唱的行列,跟着三十几个孩子们一起排队站好准备唱歌,三个人头一次就参加这样的集体活动,而且是他们特别喜欢的歌唱节目,自然也是表现的非常精神抖擞。 苏郡格坐在下面看着他们三个也是打心里高兴,孩子们毕竟长大了,他突然有点失落感,是不是应该放手让他们有自己的圈子了,在美国应该上学了的。可是就因为自己的心有余悸,就让孩子们束缚住了自己手脚,她的小心谨慎,她的战战兢兢,她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不是已经成为孩子们的负累,是不是真的过分了? 安东尼的出现算得上意料之外,苏郡格对于故友重逢自然都是无比的欣喜,早早也就忘了什么瞻前顾后。 两个人相谈甚欢,把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情义都一一回顾,也一一一讲述,谈笑风生的时候就忽略了其他的存在。 等到安东尼该准备和孩子们的唱诗班一起合作的时候,苏郡格这才看到了艾丽斯正和谭芷檬站在一起。 比他们刚刚的谈话,想的更加的热切,显然她们之间已经熟悉到了苏郡格不能想象的地步。莫名的心慌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安排,能把各种的巧合安排在了一起。 谢斐媛,约翰·李步步为营,非要与她有各种的交集不可,就为了让谭芷檬嫁给齐昱? 苏郡格不动声色的就把围巾又围了围,谭芷檬显然是知道苏郡格存在,于是目光不自觉的往她这边看过来,一下子就泄露了自己的小心机,她就是要换一种方式接近这一家人。 孩子们站在台上规规矩矩的唱着歌,谭芷檬就站在正对孩子们的指挥位置,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些孩子们,倾听着他们歌声。 一旁安东尼神父在用沉稳而缓慢的声音在做着虔诚的祷告,这一幕看起来简直就是温暖极了,在寒冷的冬天里,周围的蜡烛火光摇曳,每个人都会在内心里感受到真诚和善意。 苏郡格在台下看着这一幕也觉得很是宽慰,谭芷檬背对着自己,腰身纤细,背影跟着指挥棒的上下摆动很是柔美与合拍,原本这一切都是很美好的。只可惜,有些人为何总要带着这么多的伪装和隐秘?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都为孩子们的表演献出毫不吝惜的夸赞,大家合作完美,谭芷檬深深的鞠躬,表示感谢。 苏郡格本来想着是要赶快离开的,可是她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真的需要给谭芷檬聊一聊,或者说白了警告她一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是不是要当着孩子的面,她还没有想好。 邵震这个时候正好赶来,是他也看到了艾丽斯和谭芷檬之间的熟悉举动,眉头紧皱,自觉自己似乎是被利用了,但是在看艾丽斯,这件事应该与她无关。 “你先把孩子送回家去。”苏郡格吩咐邵震。 “那您……” “没关系,她是冲着我来的,躲也躲不掉,不要让孩子们知道就好了,而且也暂时也不要告诉艾丽斯,她应该一无所知。” “等会儿少帅过亲自接您。” “好。” 邵震了解苏郡格的为人,自然也知道她是做好了要与谭芷檬摊牌的准备。而且光天化日之下,这里又是教堂,邵震也不会就这么让苏郡格置身危险之中的。 “抱歉,这三个孩子等会儿还有课,需要先走一步了,谢谢您的教习,下次再来参加合唱排练了。” 苏郡格主动出击,直接就走上前去给谭芷檬说话,目光直视她的圆脸,咄咄逼人的气势毫不遮掩。 “是吗?好的,路上还有积雪,回去的时候小心些。下次见啊!”谭芷檬被苏郡格这么直接的谈话给震了一下,她真的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就这么与她直接接触了。 眼看着三个孩子让邵震接走,艾丽斯也跟在了他们的身后离开,苏郡格只是淡淡的回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显然她是要跟谭芷檬有一番说辞的。 而这个时候,谭芷檬只觉得自己手心冰凉,早就已经把指挥棒给攥出了薄汗。 “我们谈谈吧?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的,对吧?”苏郡格等到周围清净了,直接明了的说出了自己留下来的意图。 “啊?”谭芷檬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如坠冰窖的感觉,冬天未尽,自己冷的无可救药。 叁壹叁·心画心声总失真 http://.biquxs.info/ 冬天,这样的阳光还算是近人情的洒在窗口旁,透过教堂的拼花玻璃印在地上是五彩的颜色,也恰好可以给人一种异样的温暖与惊喜。苏郡格这个时候没有必要采取特别强势的态度,面对谭芷檬,她其实想过很多种直接面对的方式,比如伶俐的,或者是委婉的,思来想去,倒入如直接的。 看着现在谭芷檬的样子,她一脸的惊慌失措,再加上原本的可爱容貌,现在看上去实在是有些让苏郡格下不去手了,这么直接会不会太过伤人。可是再想想自己的家,还有两个孩子,下不去手也该采取一些行动了,守护家庭都是义不容辞的。 “谭小姐,从北平远道而来真是不易啊,没有想到你还精通音乐,看看唱诗班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你的指挥。”该客套的还是需要客套的,苏郡格觉得这是最合适开场对白,总需要过渡一下才能不这么尴尬。 “是啊,我头一次离家这么远过年,没有想到这边这么冷……”谭芷檬面对苏郡格显然是甘拜下风的感觉,甚至不敢越雷池半步。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别扭情愫,谭芷檬自己也说不清楚,有害怕担心,有尊敬畏惧,还有诚惶诚恐,显然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洞若观火,以谭芷檬这样的性格她已然怯懦了,这么闲扯些别的到还让自己放松了许多。 内心里,谭芷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或许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只是日常的礼尚往来? 天真,很多时候充满这妄想,倒也让她没来由的给自己放松了许多,老于世故这样的事总归是她学也学不会,装都装不像。 “是啊,我们当时初来美国也是各种的不适应,没想到这里的饭菜这么的不好吃,还有就是冬天的雪会这么大,比北京的还要大,不过还好时间长了也就适应了。我也能体会你的为难,人生地不熟的,离家又远,一个姑娘家,何苦呢?” 苏郡格直接的态度很让人欣赏,可是再听这言辞,就远不如她初衷的态度,狠不下心来真是叫自己为难。在看谭芷檬的样子,她现在的脸色早就已经没有方才的谨慎和忐忑,脸色由苍白转而红润了一些。 “对啊,很难吃的,都没有什么青菜,我吃着都不习惯……”眼看着谭芷檬的话匣子马上就打开了。 害怕被带偏了话题,苏郡格赶紧阻止,微笑道:“那怎么不想着赶紧回去呢?毕竟还是自己的地方,自己才最熟悉的。” “啊?……”谭芷檬被这么一说就好像是当头一棒,砸的有点蒙,她这是下了逐客令?自己为什么不回去,还不是为了齐昱,毋庸置疑的理由,这会儿面对苏郡格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是为了齐昱?”苏郡格终于回到了自己该有的话题上,这个家是她和齐昱共同的,还有两个孩子,所以她问的理直气壮。眉间微皱,那种质疑和逼迫一下就把自己的利刃又亮了出来。 “这个……”谭芷檬张口结舌,不知道回答什么才是合适的,这和谢斐媛跟自己说的情况相差太原,她的初衷和章法不是这样的,怎么就一下被苏郡格掌握了主动权。始料未及,于是心慌意乱。 手里的指挥棒被攥的发烫,显然,它已经代替了救命稻草的位置,可是却不能代替救命稻草的作用,指挥棒救不了她。 冷场到无法救场,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到谭芷檬的眼神慌乱,苏郡格又把口气放缓了一些,本就不应该是敌对的两个人,何必非要剑拔弩张。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你选的人不对,齐昱是我孩子的父亲,你不是不了解,他有家庭有孩子有妻子,而你年纪轻轻,为什么非要趟这趟浑水呢?我知道你的姨母对你是有期许的,可是齐昱不是个好人选,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思,我想那天你应该看到了我们同时出现时候的状况,你觉得自己如果介入我们中间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语调平静的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苏郡格这会儿的态度很是公平,恭敬,“在你之前不是没有其他的女人,你也知道,可是齐昱完全没有动过心,最后还是随着我们来到了美国,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你原本也可以很好的生活,天下这么大,不值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远赴重洋,背井离乡,更何况还没有胜算。” 谭芷檬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一个字,又眨了几下眼睛,看见着是有泪花隐约的,没有涌出。她面对着苏郡格的字字句句,再想想自己的各种暗恋心酸,确实是各种的不值得。 苏郡格唇角浅浅的笑,像是给谭芷檬的安慰,更像是给自己的希望,“回家吧,美国并非世外天堂,要是我们能回去,谁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家呢?” 她说的没错,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标点都会在自己的心间上颤上一颤,这么多年来,自己对齐昱的各种迷恋,各种憧憬,各种痴情,其实都是镜花水月而已。 “退一万步说,你要是真的得到了齐昱,会怎么样?双宿双飞,甜甜蜜蜜,那是恋爱,他是少帅的时候,确实我们也有过,可是现在这里是美国,齐昱不再是少帅,他是丈夫,还是父亲,你有多大的把握永远能和恋爱的时候一样?” “你还年轻,应该得到的是年轻的爱情而不是以上来就面对他的曾经……” 苏郡格把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她闭上嘴,等着谭芷檬的回应。 “我,没有想过那么多,我确实喜欢他,就是单纯喜欢而已,我没有想过要破坏你们的家庭,我只是……”说到最后果然还是哭了出来,谭芷檬感觉压抑的难受,这寒冷的天气,这残酷的现实,这漠然的语调,她都觉得很是委屈。 何以爱情这么难?不是你喜欢,我喜欢就可以的吗?喜欢就要努力,努力争取在一起,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要面对。为什么要这么多的顾忌,为什么要那么多的阻碍…… 是自己错了吗?到底自己这么怎么了? …… “芷檬,怎么了?” 这个声音来势汹汹,苏郡格不用转头都很是熟悉——约翰·李,她暗自的愤然,他的出现把所有的一切又打乱了,本来看着谭芷檬的表情,苏郡格觉得她马上就能把她给说服了,可是现在约翰·李这个时候出现,根本就是谭芷檬的峰回路转,是自己的前功尽弃。 叁壹肆·缕篆烟消月满帘 http://.biquxs.info/ 面对约翰·李的到来,苏郡格这会儿再也不用各种的委婉,她目光如寒风凛冽,连招呼也不用打,转身就走。 “等一下!”约翰·李自然也是毫不客气的,看着谭芷檬那样委屈的啜泣,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苏郡格。就算不提曾经的过节,自己是谭芷檬的表哥他就有义务护着表妹。 苏郡格脚步一滞,还是接着就往前走去,她知道约翰·李的是什么样的人,自己现在的处境面对他绝对没有胜算,避其锋芒,也为了不在熟人面前难堪,何不退而求而其次。 胳膊突然被强有力的一把扯住,苏郡格迫不得已回头,冷冷的目光从自己胳膊上拦住她的那只手,一直看到约翰·李的脸上,四目相对之时恰好就是怒火中烧。 “李帮办,你是美国人,应该比我这个中国人更清楚自己现在这样的举动在美国境内面临什么样的结果吧?”苏郡格大义凛然,毫不客气的回击。 就像是被蛰了一下,感受到苏郡格目光里的愤怒和凌厉,这才悻悻的把手放开,约翰·李自然是无可奈何的,可是就算他的父亲是国会的参议员,他也需要遵守法规,这是无可厚非的。 “不要得意的太早了,咱们来日方长。”约翰·李的话当然就是不甘心的下了战书,他在女人这方面从来都是没有吃过亏的。 苏郡格步伐稳健的离开,可是心里总是带着惴惴不安的,她知道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底约翰·李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报复自己,那种未知的可怕,突然觉得周身寒意袭来,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她必须承认,自己现在是越来越胆怯,为了孩子,为了齐昱,不得不小心翼翼,于是整个人也就没有原来的凌厉气势,收敛各种锋芒不过就是保得一方平安,说是忍一步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应该就是这样的道理了。 然而什么叫做防不胜防,她却忘了这个道理…… “好了,擦擦眼泪,至于被她几句话给折腾成这个样子吗?要是母亲见了,肯定又要责怪了,丢人不丢人啊!” 约翰·李自然是没有劝慰人的天分,能让他说出这样的句子,谭芷檬算得上是天大的面子了。 “可是……可是……”谭芷檬一听到谢斐媛的名字立刻就擦起了眼泪,对这个姨母的铁腕手段,她自然是畏惧有加。 “有什么好可是的,回家再说!” 约翰·李头也不回大把谭芷檬扔在身后,自顾自的大步流星往前走,任由谭芷檬在后面跟着,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却叫人有些忍俊不禁。 谭芷檬这样的情状怎么可能瞒得住谢斐媛的一双锐眸,她上下打量着谭芷檬,端在手中的清茶随手放在一旁,抬眼看着谭芷檬哭红的眼睛,那种倨傲的态度实在是不可一世。 “怎么了?”谢斐媛的眉头一皱,在谭芷檬看来都能让人心弦乱了步调,她紧张的向约翰·李张望,他说过的要如实禀报,还要说的添油加醋些。 “看他干什么,我让你说!”谢斐媛眯了眯眼睛,左手的中指指尖揉在了同侧的太阳穴上,显然这个语气已然是没有什么耐心了。 谭芷檬一脸的委屈,立马上赶着小碎步跑到谢斐媛的身边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给她捶腿,那谄媚样真是乖巧可爱到再也忍不下心责难她。 “姨母,我想回家了,苏郡格说的对,我孤身一人在美国真的是特别想念父亲,也不知道他在北京过得好不好,我想他了。”说着说着,谭芷檬就开始泪眼朦胧了起来,一汪清水包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珠,真的是楚楚可怜。 “还有呢?”谢斐媛享受着谭芷檬的按摩,看上去心满意足,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不耐烦。 “还有……嗯,……还有就是我不想再见到少帅了,我放弃了,他有家有孩子,我算什么啊?这么横插一脚,弄得大家都很为难,姨母,你说是不是啊?”谭芷檬停下手里的动作,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接着给谢斐媛按压,动作早就不再像刚才那么的连贯。 “这是真心话吗?”谢斐媛坐起身来,直勾勾的看着谭芷檬的表情,那种压迫感让她顿时觉得呼吸都那么的艰难。 约翰·李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人的对话,手指捏着下巴,颇有玩味,冷眼旁观的就是一个看客,一场好戏正在登场,他乐得一观。 谭芷檬自然是不知道约翰·李的打算,她能做的就是照实说,至于约翰·李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别说谭芷檬看不透,就算是约翰·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实在是对苏郡格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才会让谭芷檬这样对谢斐媛一番说辞。 “是,是真的。”谭芷檬低头沉默了。 “就算是真的,这样的话,她苏郡格也不配来说。” “这里是美国,谁来谁走,不是任何人可以做决定的,就算是我也不行,更何况是她!” “你也真是有点出息好不好?!听她这么几句话就立马放弃了?她苏郡格能为你做主了?她是你的什么人?值得你去听她的?且不说你对齐昱如何如何,这苏郡格独断专行,舌灿如花,你就被她说服了?你可是谭家东的女儿,你可是我谢斐媛的外甥女,说什么也轮不到她出面来教训!” 一席话慷慨激昂,很是能激发人心中的那种倔强的力量,而且这个时候再看谭芷檬的样子,显然,谢斐媛成功了,约翰·李也成功了,在某种方面他们彼此之间那种默契是妙不可言的。 谭芷檬的踌躇满志,谭芷檬的斗志重燃,这显然已经成为了这对母子的同盟军,她的天真无知恰好可以成全这两个人的狼子野心。 “好了,母亲,芷檬看样子也是受了苏郡格蛊惑,毕竟年纪小,可以原谅的啊,您也不要动气伤了身体,该吃饭了,都准备去吃饭吧。” 适时的圆场,约翰·李从来都是恰当好处的叫人深觉得他的体贴温柔。 只是唇角边上不经意之间微微上翘的细微表情还是让人越发觉得他深藏不漏,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筹谋已然在他的心里生成。 明天晚上,这个社区里的慈善晚会,正好是最佳时机。 叁壹伍·斧冰河畔汲朝浆 http://.biquxs.info/ 两个孩子对于能在社区的慈善晚会上跟着唱诗班表演,自然是雀跃有加,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崭露头角的机会,孩子们对这样的事情向来是分外激动地。苏郡格就算是有万般不愿意也不好扫了孩子们的兴致,自己保持着该有的微笑面对他们的各种欣喜举动。 “存钦说,把我儿子放你家里比放我家里还叫人安心,你说我是这么差劲的娘吗?”林嫣一脸的不甘心,嘟着嘴巴全是气愤和不平。 “那你就放我这里呗,三个孩子一起玩省的闹你了。”苏郡格看着佣人们安排三个孩子加餐。 “那好吧,我认了,我这个当妈的确实比着你差远了,麟昇明天就又归你了,麻烦姐姐带着他们三个去参加唱诗班表演,我得去参加一个沙龙,都是存钦他们同僚的小姐太太们,带着麟昇确实也不方便,时间还有点长。麻烦姐姐了好不好?谢谢咯。” “……不麻烦……” 苏郡格的回答力不从心,这么巧合,明天林嫣和肖存钦都不会在场…… “怎么了,想什么呢?”齐昱突然出现在身后,猝不及防的把苏郡格的神游天外给吓着了。 “啊?……没什么啊……”回答的慌乱不堪,苏郡格赶紧整理思绪。 “是不是我太没良心了?我……” “不是,不是,是我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早上有点头疼。”苏郡格这样的搪塞理由真是叫人放心不得。 林嫣看了看齐昱,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得寸进尺了,肖麟昇自从懂事以来基本上都是在齐家过的。三个孩子甚至同吃同住,简直没有什么彼此上的区分。 “你忙你的去吧,我不是也陪着呢,把麟昇交给我们只要你们两个人放心就好。”这个时候齐昱没有去关心苏郡格的草率敷衍,而是先打发了林嫣,关系亲密这样的作法自然是不需要多做解释的。林嫣这样的性格不拘小节,当然不会把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于是心有灵犀的诡秘一笑,准备告辞,“那就劳烦两位咯,等我回来给带好吃的啊,宝贝们。” “妈妈,再见!” “干妈,再见!” 孩子们更是好打发,有吃有喝有玩的,这就是幸福的标准。 齐昱拉着苏郡格到后面的书房,他问问苏郡格事情的原委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怎么了?自从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 “我又看到了谭芷檬和李帮办,而且谭芷檬和艾丽斯好像还很是熟识,不知道他们又在打什么算盘呢?” 齐昱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整个身子都靠在沙发里,沉默着,思考的眼神是苏郡格常见的样子。 “她是邵震新交的女朋友,估计也不会知道这里面的是是非非,我觉得还是不要和邵震说,我们自己解决一下。” “所有的事情都这么巧合,也难怪你会觉得蹊跷。” “而且……我,我还跟谭芷檬说了几句话,恰好也被李帮办看到了,这其中恐怕误会会更大,谢斐媛肯定知道了,要不然怎么那么巧就把林嫣邀去沙龙了呢?” “要不然明天就不参加晚会了。” “你看看孩子们的样子,不参加他们多扫兴啊,再说了,不能把他们关一辈子。” “总是用孩子做噱头来引我们两个上钩,未免真是卑鄙。现在还加上邵震,亏他们想得出来。” “不过说什么也不能总躲着,早晚咱们都是要回上海的,或者不仅仅在于上海,还有北平……你说呢?” 齐昱沉吟,良久,点了点头,“可是万事都需小心行事。”执起苏郡格的双手,齐昱放在唇边轻轻吻着,那种疼惜,那种怜爱,他的眼神里满满的深情包含其中。 这一路走来,何其坎坷,而今又要面对的凡此种种,想必又会是另一番的折磨,她本是与世无争的性子,而今跟着自己一起经历这些翻雨覆雨的机关算尽。齐昱闭上眼睛,细细的嗅着她指尖的茉莉香,一如从前一样,在上海的那些腥风血雨的时候她从未改变过,漂洋过海来到这大洋彼岸,她,还是她。 “辛苦你了。”齐昱简单一句,却带着万般凄楚与体恤。 “没事,都一样,你也辛苦。”苏郡格抽回自己的手指,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孩子们,明天要准备的演出服还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齐昱却不依不饶,再次扯住她的手腕,往怀里用力一带,就整个把苏郡格抱满怀,看着她一脸惊讶的跌坐在自己的怀里,齐昱满脸堆着整齐的坏笑。 “今天你就消停消停吧,孩子们要紧。”苏郡格叹了一口,老夫老妻这样的亲昵举动都觉得实在是有些俗套了。 “好,便宜那几个小兔崽子了,也就他们几个敢跟我抢人。”齐昱无奈放了苏郡格,她已是人母,身份多重自然也就有厚此薄彼的时候。当然了,孩子年幼,厚此理所应当,而他是大人,又是男人,薄彼这个责任扛在肩上也算不得重担。 “准备好的枪已经放在柜子里了,你取拿的时候小心些,子弹也记得收好。”看着苏郡格离开房间的背影,齐昱还不忘交代几声。 “知道了,放心吧。”苏郡格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她自我反省着,上次动手,还是半年前,而且受死的人不过就是一个贩夫走卒,下手不用顾忌,而这次,面对的是约翰·李,自己又有几分胜算?还有他背后的各种势力,参议员的父亲,豪门大户的母亲…… 简直比当年的藤原慕武还要不可一世,而自己现在的境况也不再是孑然一身,毫不顾忌了,还有两个孩子,到底会不会殃及池鱼,她心里没底。 齐昱转达林承的话,说他们两个人其实都过于被动了,总是任由别人宰割之后才想起来反击,凡事慢人一步,自然是要受人欺负的。就连孩子们也不能幸免,这样的后果还不如先发制人,就算是会输,也值得搏上一搏。 叁壹陆·倦闲游出塞临池 http://.biquxs.info/ 和预想的一样,孩子费心的排练和卖力的表演真的获得了所有人的肯定,唱诗班整体发挥十分稳定,而且孩子们的募捐也得到了大力支持。 苏郡格若只是身为家长这一个身份看着他们肯定是觉得欣慰和开心的,就算是看到原本的合唱指挥从谭芷檬换成了艾丽斯。 环顾了一下四周,该出现的人都没有出现,苏郡格稍稍松了一个口气,转而却又立马自责自己的大意,他们费了那么大劲开了个沙龙调走肖存钦两口子,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吗?手袋里的枪她正慢慢的握紧,这个救命稻草真的能派得上用场吗? diesandgentlemen,weetooumunitycharityparty.wehavethehonortoinvitemr.millertoday''ssenatefee.now,pleasegivesenatormilleraspeechtous.wee,thankyou.thankyou.." 主持人落落大方的上台为大家宣布今晚的特邀嘉宾,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来了,米勒的一家,米勒议员,正是关键人物的核心。 苏郡格顿时觉得紧张不已,该来的终归会来,自己等的不就是这个吗? 再往下,米勒在台上演讲了什么,苏郡格一个大字也没有听进去,甚至都没有仔细的去看米勒的长相,她只觉得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那双眼睛就像是长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样,把自己看的毛毛的。 今天真不是一个让人舒服的日子,孩子们也已经表演结束了,苏郡格决定提前离开,于是开始准备交代邵震回去。 回头的的时候就看到了约翰·李,正好在一个特别合适的地方看着自己,位置那么的清楚,距离那么的恰当,两个人四目相接,能看清楚对方却还保持着恰当的空间,外人并不会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没错,两个都有心事的人,有的时候并不需要是熟人,一个追求,一个疑惑,这也算得上没有约定的默契,这也等同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道理。 “我手里的东西相信你会感兴趣。”约翰·李走到苏郡格的身边,看似不经意的擦肩而过,却没有想到他能有这样的说辞。 苏郡格滞了滞脚步,被这句话牵住了神思,然后四处不经意的环顾了一下,所有的人都各自为战的或者聊天或者跳舞,三个孩子还在准备下一首歌,邵震给了苏郡格一个放心的眼神,让她吃下了定心丸。 房间里只有一盏壁灯,那种中世纪巴洛克风格的,浓重的暗黄色,把不多大的房间到给映照的非常清晰,只是与黑暗交叠之中又多了压抑和局促,甚至诡谲。 “是什么东西?”苏郡格先开口,她背后的手看似把门给带上了,却其实又在门锁处夹了一张硬纸,等着齐昱到来。 “不用这么紧张,没有开场白总感觉不太合适。我希望我们见面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的……呃……剑拔弩张……你说是不是?susan?” 这么暧昧的语调,叫苏郡格susan,早就知道他这样的花花公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招惹过,现在就连她这个已为人母的女人也不放过了。 “你想怎么样?”苏郡格站在靠近门口的实木桌边,斜倚抱臂而立,目光淡淡的看着他。带着明显的警觉,审视和戒备,就这么的一目了然。此时此刻,不管苏郡格想从约翰·李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是保护自己什么,她都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的柔弱,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有交集,第一次在上海的时候,苏郡格就已经亮出了自己的脾气秉性,这会儿服软,摆明了是有求于他,过于做作。 约翰·李渐渐试探着靠近苏郡格,就在她的面前双手支在两旁的桌子上,正好圈她在自己的身前,鼻息相闻的那一刻,最是惊心动魄,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在苏郡格面前呈现,林承,藤原慕武…… 他们都跟自己有过这样的密切接触,自然人不同,感受是不同的,约翰·李身上的古龙香水简直就让自己喘不过气来,甚至呛的喉咙有些发痒,苏郡格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然后侧了一下脸庞,躲过对面这咄咄逼人的目光。 她身为一个女人,又是这样的身份和经历,自然十分明白约翰·李现在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他对自己的心思竟然有些不可言喻的龌龊。 “李帮办,正事要紧。”苏郡格清了清嗓子,提醒他的肆意妄为已经给自己造成了困扰。 “那好,那好……”约翰·李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苏郡格的面前,“打开看看,我好心提醒一下,不要被吓到。” “多谢。”苏郡格转过身去,把里面的照片一一抽出,心一下子就紧在了一起,内容是齐昱狙杀广田贞夫,玻璃映照下恰好他的侧面,别人看不清楚,她身为他的妻子,怎么可能看不清楚。 “我也觉得很吃惊,不过你放心这件事知道人并不多。” “知道什么?这照片上实在是看不清楚,蹩脚摄影师的建筑摄影,真的不怎样。” “susan,话不要说的太满,我怕你会有后悔的一天。应该还记得宁漫心和金香雪这两个女人吧,这张照片就是从她们手里拿到的。你可知道,金香雪背负着刺杀广田贞夫的罪名四处躲藏,这样的丧家之犬的日子不好过,她想结束这样的生活就一定要把照片想办法送出去,如果到了日本领事山本的手里,我想就算齐昱现在身处美国,日本人一样不会放过他,铁证如山终于不再是莫须有的了。” “还有吗?” 苏郡格不自觉的手指颤抖,捏着照片,简直如就捏着一块寒冰,从里到外整个人都冻在了一起,齐昱告诉过她是他亲手结果了广田贞夫,谁能想到这样的把柄竟然落到了约翰·李的手里。 “当然事情解决的方式很多,就看你选择哪一种,依照我的想法是,你可以做些选择,对齐昱来说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举两得的。”约翰·李的话随着他的手一起都落到了苏郡格的肩膀上,今天她穿礼服是一件落肩的连衣裙,约翰·李手掌的温度就这么轻易的透过肌肤传了过来,苏郡格只觉得全身一麻,他想要得到的是自己…… “李帮办的意思是跟我一夜风流?”苏郡格把照片塞回信封,言辞轻描淡写,已为*母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害臊的,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 “no,no,先把称呼改改,李帮办这真是太见外了,我也和艾丽斯一样有一个中国名字,随母姓,谢景居,当然要是不习惯就只叫我john就可以了。另外还有就是我要的也不是一夜风流,而是夜夜笙歌,最好相伴终老。你说呢?中国人都是讲究白头到老的,我也一样。” 苏郡格转头看着约翰·李的样子,那种深情,那种专注,其实她的内心是看着滑稽非常,关系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竟然想着让自己委身于他,简直痴人说梦。只是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候,苏郡格还不能跟他撕破脸皮,她想要的是照片的胶卷。 叁壹柒·耽耽九虎隔重关 http://.biquxs.info/ “那我的孩子们呢?你不介意当个继父吗?”苏郡格煞风景煞的正是时候,这样的局面她对面了不是一次两次,林承那样的人物她尚能应付一二,却对这样的约翰·李实在没有什么把握。 对照林承的正人君子,约翰·李全无他的优良品质,从他这样的手段来威逼利诱自然就能说明。对照藤原慕武的好色狠毒,约翰·李似乎却更胜一筹,起码他没有绑架自己的孩子,更没有对自己霸王硬上弓。 也就是说,他也在试探,或者说有那个贼心没有那个贼胆,畏惧的自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母亲谢斐媛。 “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他们还有父亲,另外就是芷檬对齐昱很感兴趣,也很喜欢小孩子,我想自然不会亏待他们的。” “呵,你们表兄妹二人现在要明火执仗的抢人吗?拆散我们一个完整的家心里觉得很是功成名就?” 冷笑一声,苏郡格突然翻脸,言辞厉问,回敬了约翰·李一个措手不及,那种凄厉的感觉,顿时让约翰·李失去了掌控。 “若是有人也这样让谢夫人与米勒先生离婚,你去当一个孤儿,你会作何感想?” 她突然生气,自己始料未及,泪眼婆娑的同时也把约翰·李的心肠一把揪住,那个时候他就见不得她在齐昱的跟前温柔如水,千依百顺,而今在自己的面前这般声泪俱下,毫无保留的软弱无助,前面的态度强硬,疾言厉色,其实不过就是她的逞强罢了,女人到底还是水做的骨肉。更何况还是苏郡格这样的绝色女子,温柔婉约更是叫人销魂慑魄。 想也不多想就伸手用手帕去要给她抹去眼角泪水,约翰·李自责自己唐突了佳人。 “郡格……” 声音冷冷的从门口传来,两个人回头看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齐昱负手而立站在门口,虽然表情上十分的冷静,但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已经是有些睚眦欲裂,房间里的两个人被看的犹如炙火烈烧。 “明煊……”苏郡格不自觉地低下头来,躲过约翰·李的手帕,自己用手背轻轻沾了沾眼角的泪水,然后紧凑着脚步靠到了齐昱的身边,被他牵起手来不由分说的就生拉硬拽出了门。 约翰·李在门内还听到了苏郡格的声音抱怨中带着委屈,“你慢些走,我跟不上呢……对不起,我……” 虽然只是苏郡格一个人的声音,但是仍旧能感受到齐昱的气场,显然他是生气了,不知道苏郡格会面对他什么样的惩罚, 约翰·李不自觉得的有些咬牙切齿自己喜欢的女人,自己却做不了主,真是新鲜了。 “你怎么了?我还没有要到胶卷,你就这么冲进来,完全功亏一篑。” 车上有孩子们在,不宜谈论不想关的事情,苏郡格隐忍着一路上一言不发,齐昱更是生了闷气一般坐在旁边连孩子们跟他说话都懒得搭理。好容易安排好了孩子们,听完他们对今天晚上表演成功的各种兴奋表述,另外加上苏郡格对孩子们的大嘉赞赏,这会儿只剩下夫妻两个人的时候,苏郡格才面对闷不吭声的齐昱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唔……” 还想往下说什么,红唇就被齐昱给完全堵住。 被松开的时候,自己的口红都让他的唇舌给擦了个干净,苏郡格呼吸不稳,气喘吁吁。 “你发什么疯?”面色绯红,却还是忍不住斥责他一句,苏郡格对于齐昱今晚的表现实在不敢恭维,说好了,各忙各的,没有想到半路她还是杀了过来。“你那边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 齐昱抱着苏郡格的双臂紧了又紧,用力的嗅着她身上的茉莉香味,却突然发现里面还掺杂着古龙香水的味道,他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猛地法力一把推开苏郡格,对面的人丝毫没有防备就这么一个重心不稳猛地后脑就靠在了墙壁上,一声闷响,显然摔得不轻。苏郡格被摔得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扶着后脑勺,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妒忌心作祟,我昏了头……”齐昱赶紧上前扶住了苏郡格,不停地给她揉着脑后。 “我受不了,看到你在约翰·李的怀里,我难受的不想活了……郡格,我忍受不了,胶卷不要了,我不怕,就怕没有你。”齐昱的声音凄厉,哀怨中带着不甘,这会儿却心疼的让自己肝肠寸断。 “……”苏郡格沉默,她不知道自己回应什么合适。 那个时候,他因为要报复林承,让好好的蜜月之旅半途而废,亲手把苏郡格送上了林承的船,那个些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想不出来更不敢想。而现在,他亲眼看到苏郡格与其他的男人相处,不管之前有没有说好是逢场作戏,现在都不能释然。 这种痛,简直难以承受,那些年,轻狂之时犯下的错误,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今时今日才知道有多严重。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你说的,再说了他也没有对我怎么样,就是提出条件而已。”苏郡格深深的叹息,她知道齐昱这回是真的在意了。 旧事勿提,只论当下,其实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的难受,曾经面对藤原慕武的时候,孤身一人,如何脱离的险境犹在眼前,那时候的自己生不如死谁又能知道深陷其中,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他受不了,自己又何尝能受得了呢? 对面这自己不爱的人,却还要各种曲意迎逢,逢场作戏,那种感受谁又能明了,为的不过就是能活下去,为了孩子,为了齐昱,为了这个家。 “可是你是我的!”齐昱突然再次发力,抱住苏郡格往床上猛然压了下去,一路吻了下去,顺道将她的衣扣一一解开,除了这样的方式,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别样的本事留住她,心也好,人也好,必然都叫他全然承包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 叁壹捌·采采堂上簇兰翘 http://.biquxs.info/ 邵震头一回这么心事重重却又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的坐着,现在的局面他也不是看不透,面对着艾丽斯一次又一次的追问,他能做到的就是支支吾吾或者是敷衍搪塞,然后看着她那双淡蓝色的无辜大眼睛硬挤出几个微笑来,里面还藏着勉为其难的歉疚。 她没有错,自己有什么原因就这样放弃一个好姑娘,况且他还确实是喜欢她的。还没有接到齐昱的任何指示,自己两难之间唯有不停的矛盾着。 “邵震来一趟。”齐昱在门外喊了一声。 早来的晚来的,早晚都要来,面对爱情与情义,邵震的心里不是没有决定,只是还抱着一丝的希望,两全其美的事情不多,可万一实现了呢。 可是邵震却忘了,齐昱早就告诉过他现在早就没有了什么沪军少帅,他只是邵震的大哥而已,上下属的关系已经不复存在。 人却没有这样好的适应能力,长久的关系怎么是说改就能改的,齐昱的话虽然说在了前面,可是,要让他适应没有邵震的生活恐怕也是不易。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也就从从属变成了依附,相互的依附。 依照以往的习惯,邵震的回话还是利索干脆的,“是!”毫不犹豫的的态度跟他现在的状态,宛然两码事。 骨子里,自己还是个军人,这样的习惯实在难改。 “坐下来说。”齐昱看着邵震进门,虚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 看着齐昱的样子,眼眶底下是一圈的青黑,看样子昨晚的事情是给他不小的压力。苏郡格在他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位子,这些年来,邵震都看在眼中,自己对于艾丽斯的感情虽没有到达这个程度,可是他们才刚刚开始的恋爱更是乳胶丝尼的不在话下。 原来情爱,竟有这样的魔力,叫人欲罢不能更是可以舍生忘死。 “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指望约翰·李亲手交出胶卷是不可能的,我也不可能让郡格去为了我冒险,你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其实如果抵死不承认,也没有人会硬栽在我们的头上。” 齐昱看了看邵震的样子,他这次的建议完全是有失水准的,看来他也是忧心忡忡,要不然身为一个高级参谋怎么会有这样的建议,抵死不认?难道就能解决问题了?有多少说模棱两可的事情,到了最后就成了事实确凿,更何况现在齐昱的位置,有人想把他捧上天,有人想把他踩脚下,有的人恨不得让他全家灭族。 他一个男人,要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也就算了,拖家带口的,孩子,妻子,母亲,一大家人都是他的软肋,怎可能是抵死不认四个字就可以摆平的?! “你也是个情种了。”齐昱似笑非笑的调侃邵震。 “啊?呃……”邵震却没有心思也没有勇气跟齐昱玩笑,他确实是黔驴技穷一般的无奈。 “我真是不明白,你倒是担心什么,郡格给我说,咱们家的事情其实与你和颜如玉的恋爱关系并不大,再说了,她也就是被利用的对象,想拿着神父和你的女朋友把我跟郡格引出来,颜如玉那边我想你瞒着不是好事,洋人讲究直来直去。对人家好一些……我和郡格,都想看着你们结婚。” “……” 邵震脸上的表情一下丰富了起来,这样的从忧转喜然后再到喜出望外,和齐昱料想的不太相同,但总归都是喜事,都是喜讯,邵震心心念念的两全其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发生了。 “谢谢少帅!” 回给齐昱的竟然是邵震的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里不再是沪军军部,这里也不再是上海滩的沪军当政,这样的一个军礼,似乎显得那么遥远,遥远到齐昱突然想热泪盈眶。 “啪!”齐昱也利索的回给了他一个军礼…… 相对而立的两个人,就这么敬着军礼,一样的标准,一样的都在眼中含着久别重逢一般的喜悦。 他们谁都没有忘了,曾经的并肩作战,曾经的血战沙场…… 世易时移,风云善变,曾经终究成为曾经,变不了的是那份心。谁说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那是因为缺少了信任和理解。 “吃饭了。”苏郡格敲门进来,看到正在敬着军礼的两个人,一时失神,仿佛回到了上海。 突然温馨,泪水一下溢满眼眶,纵然这乱世的天下,还是有真心真情,邵震跟着他们早就不在是单纯的参谋和下属,那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感情上跟齐眉,林嫣没有丝毫的区别。 世态炎凉,若人心不暖,更是活不下去。 …… 上海的春天总是来得那么快,眼看着这天是越来的越清亮,早上林承在校场就练拳练的大汗淋漓,正欲在跟师傅比划几招,邓松就急匆匆的赶来,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林承眉头皱了几皱,然后跟校场师傅拱手告辞,临走不忘了跟师傅交代,“胡师傅,晚上不变,还是杜老板的场子。”难得新来的胡师傅招式了的,还和林承同样是爱看戏的票友。 “是,承少。”胡建山,胡师傅,乔隽瑾的远方亲戚,托着乔隽瑾的关系到校场来做了一言堂的武功师傅,快五十的年纪却还身强体健,跟林承过招一早上三四个小时,从太极到硬功也没见任何的力不从心。说话声如洪钟,底气十足,性格脾气也是爽直,很招林承喜欢。 “宁漫心被咱们给抓住了,金香雪呢?”林承一路大步流星,手里的毛巾还紧忙着擦汗。 “这女的不见了,宁漫心都快给抽筋剥皮了愣是不说金香雪的下落,小的以为她应该是不知道的。”邓松紧跟慢跟的在林承旁边汇报情况。 “我给你说,宁漫心一定要解决掉,谁都不许留,玩完了一定不能让她活着,否则必然出大乱子。” “是是是,这个您放心,既然审不出来,那就要了她的命,免得出了乱子。” “大小姐的信,今天早上刚收到,说是八号就能到上海了,我安排人接一下。” “你安排就好,务必妥当,特别是小少爷,不能出了错。” “还有一件事……” 等林承安稳坐下,端起来青瓷茶盏刚刚用茶盖子拂去茶叶末,就听邓松低声说了一句,没有送到嘴边的热茶,啪的一声又被放了回去,然后怒不可遏,一伸手又给扫到了地上,登时摔得粉碎。 “他是什么东西!也配得上苏郡格!” 叁壹玖·天涯除馆忆江梅 http://.biquxs.info/ 初春,北平的天气依旧凉的叫人跺脚搓手,夜里还是需要盖着厚被褥才能睡得着,留着耳朵和鼻子在外面都觉得冻得有点发疼。燕宗岳一天都再等着谭家东回来,这边的电报在如此冷的天气在他的手里都要攥出温度了,一个例行会议比着平时长出来了三个多小时,能不叫人着急嘛。 他恨不得这会儿自己亲自跑到中央政府里面去看看到底是开的什么会,章言致能拖拖拉拉一整天,连中饭听说都是在会议室里吃的。 看样子,这天是又要变了…… 燕宗岳站在院里仰着头看着一丝云彩也没有四方天,总觉得还是那样的颜色,那样的通透,一天是这样,一年也是这样。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燕宗岳也说不明白,当年参加革命党,盼着变,盼着革新,而今却又怕变,怕变得叫人掌握不了,怕变得又要炮火连天,血流成河。 变,到最终求得还是不变。 燕宗岳回房里把旱烟袋点上,多少年了,他唯一的爱好不想改的,从关中出来的时候就带着它,到现在也就这点出息。一袋烟抽完了,看着太阳都要下山了,谭家东还没有回府。 看看桌案上摆着的电报,这会儿反倒是不急了,把烟灰往痰盂上磕了磕,铜烟锅子碰上铜痰盂,那清脆的声音,当啷作响的同时,房门也被人一起吱呀一声的给推开。 谭家东扯着领子就闯进了门,口干舌燥的一把端起来燕宗岳桌上的茶水就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凉,凉……”燕宗岳想拦都没拦住。 谭家东才管不了,一通牛饮,第一杯没有解渴,又添了一杯还是不管凉热的就下了肚。“我的天,这什么世道啊!” “谭老,坐下说,别着急。” 燕宗岳赶紧给添上了热茶,然后拿着电报递到谭家东手里,估计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会才会开这么久吧。 电报上就写了一件事,几个字,易现文病危。 真是出乎意料,革命军就这么完了…… “不过已经有新的人接任,江孝全,你应该知道吧。” “听说过……” “今天开会就说的这个事,江孝全的意思是两方合作,现在工人罢工闹的厉害,首先就要给压制一下,要是真的乱起来那还了得。国内的局势就是有添乱的过了头,有些人就是想乘机裹乱。” “是吗……” 燕宗岳点了点头,如今看来,革命党的也就与军阀无异了,与原来易先生时代的初衷早就有了天壤之别。他突然有一种白忙活的感觉,想不到最后竟是这般结局,换了人,就换了一个时代,更何谈初衷。 谭家东叹了一口气,“而今到底是该如何自处,倒是我也想不明白了。虽然这个江孝全与美国人的关系亲近,只可惜,谢斐媛并不怎么待见他,章言致对此人的品行颇有微词。我也见过他一面,此人攻于算计,恐怕最终的目的不仅仅是跟东北军合作,而是要取而代之。” “我倒是听说他曾经也在北洋军苏淳严的手下做过,不过一直不怎么得志,最厉害的时候也就是个警卫连的副连长罢了,不显山不露水的,后来北洋军倒台,他趁势就投了革命军,没过几年就混成了这般光景。” “因为听说北洋军苏家有一个秘密的地库,听说那个是苏家的命脉所在,具体里面是什么,却谁也没有见过。章司令跟我密谈了一会儿,说是江孝全手里就握有地库的秘密,我觉得司令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和江孝全合作,对于地库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可是苏家已经败落,要是命脉之所在,苏家怎么会败落?北洋军怎么回倒台?如果找到地库,里面的东西很是重要为何苏淳严不能东山再起呢?如此看来,只怕就是谣言而已了。” “如此一来,那就真的要找到地库看看是什么了。也不知道那母子两个跟檬儿在美国怎么样了……” 燕宗岳一直都是静静的听着,不管谭家东是不是说给自己听得,真知灼见也罢,牢骚废话也罢,都一一入耳。 天渐渐黑了下来,外面已经有下人给走廊里点灯了,摇曳的灯火将黑暗衬托的更加晦涩不明,谭家东拍了拍燕宗岳的肩膀,“咱们不过也就是供人驱使而已,保命最重要。” “谭老明鉴。”燕宗岳微微一笑,表示赞同,只不过,他的内心里却有另一番的想法,北平,已经不是久留之地。 自己也应该学学良禽,另择他木而栖了。只不过谭家东现在是离不开自己的,自己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怎么可能会就此让他走得干净。 自古以来,卧底有几个能善始善终的,要全身而退,就必须尽快筹谋。 同在北平,安楚宏和赵衡辉和谭家这两个人却有着不同的想法,局势不稳,生意上自然要受到影响,两军交战的时候发了点国难财,却不想因为此事,安邦银行的声誉和股价已然跌倒了安楚宏不能忍受的程度,话语里对于赵衡辉自然是有些责怪的意味。 赵衡辉则不以为然,脾气也是依旧的稳定随和,对安楚宏反而是好言相劝,各种安慰,“你且莫要着急,做生意就是这样的,浮浮沉沉很是平常,你在商界几十年应该比我更是明白,要沉住气。总有翻身的时候。” “我在乎的不是赔了还是赚了,我在乎的是安家名誉,早就说过发国难财这事做不得,现在恨不得千夫所指了。”安楚宏抿了一口热茶,强忍内心郁闷。 “你可知,章言致现在要合作的革命党领秀是江孝全,他的好日子也就快到头了。总有咱们翻身的时候,你怕什么,到时候安家一定会扳回局面的,我保证。”赵衡辉的言之凿凿简直都要给安楚宏拍胸脯保证了。 安楚宏嘴角轻微的牵动了一下,满是不相信的表情,话不多说,就起身准备回家了。 其实赵衡辉何尝不明白,他要是再不做出点什么贡献,恐怕安楚宏这棵摇钱树也抱不稳了,金香雪失踪,宁漫心被一言堂的人给结果了,自己最近实在是出师不利。 叁贰零·扣声寂寞播阳春 http://.biquxs.info/ 落地窗前,安楚辰安静的坐在办公桌后写着什么,笔尖落在纸上,触碰的一刻,沙沙作响,恰如落叶飘落地面的一霎,温柔而淡然。良久,他才抬起头来,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伏案太久是劳累了眼睛,也疲乏了神思。 看看今天完成的这些教课记录,安楚辰有这莫名的成就感,教书或许才是他这样脾性的人该干的活,商场如战场,那些尔虞我诈,是非曲直总跟自己是格格不入。 而现在的生活,平淡到让人不能自拔的境地。 “安教授,天黑了,怎么不开灯呢?”助理正在跟着安楚辰学中文,蹩脚的汉语还是能听得懂,敲门进来后看到安楚辰一脸的疲惫,正在打着哈欠,把一叠信件放在安楚辰的书桌旁然后很自觉地帮忙打开桌子上的台灯。 “多谢。”安楚辰微笑了一下,然后随手拿过来刚刚被放下的书信。 “安教授,从北平来的,加急件,看上去很重要。” “好的,多谢了,我会留意的。” 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命运,刚刚还庆幸自己现在的生活安逸,这会儿看着这封加急的北平来信就知道好日子到头了。 上面清清楚楚是大哥的笔迹,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信纸,安楚辰掂量着这封信件甚至没有想打开的盼望,想想这些年大哥大嫂独自支撑家业,自己虽然现在是用不着花他们的钱了,可是总有一份亏欠在心里。 他也姓安,安家的祖业,安家的产业,他却从未出过力。上次回国,不咸不淡的说了那么几句话,有赵衡辉在,自己跟大哥之间总觉得就不像以前那么的亲切了。 抽出里面那一沓子信纸,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隔着一汪海水,此岸彼岸,他竟然没有了这样合适的拆封家书的心情。 反而诚惶诚恐,甚至是战战兢兢。 果不出所料,安楚宏的厚实书信合到一起就四个字——赶紧回家。 安楚辰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初春嫩绿,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什么事现在似乎都动摇不了自己,唯有心中的亏欠。 或许,自己真的该回去了,这样的躲清闲总归不是个办法。安楚宏说,赵衡辉已经不可信,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还是亲弟弟最可靠。 而自己,或许不想回国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因为苏郡格,听说约翰·李那只脏爪子蠢蠢欲动的已经伸到了苏郡格的身边。 思前想后,他终于做出决定,先去见苏郡格和齐昱一面,然后火速回国。 安楚辰想着是要见苏郡格,可还是先给齐昱打了一个电话,这倒很是奇妙,更是微妙,齐昱接到安楚辰要来家里拜访的电话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直以来,齐昱对于林承和安楚辰的态度就是不屑一顾,想跟他抢人,做梦去吧。 不过这个安楚辰显然要比林承听话多了,性格脾气也内敛得多,虽然一样都是让人不舒服的,安楚辰相比林承还是胜过那么几分的。起码他没有那么的锋芒毕露,该有的礼数都没有少。现在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前来拜访,伸手不打笑脸人,齐昱自然不会刁难他。 而且,依着他在美国的关系,相互走动一下,未必就是坏事。 “这是带给孩子们的一点礼物。”安楚辰亲自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前来,客气的就像是从未有过接触。 “多谢了。”苏郡格让佣人接下来所有的礼物,无非就是些衣服玩具,外加孩子们喜欢的零食。 “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孩子们欢天喜地的跟在佣人后面,直奔着各种礼物而去。这才能留下大人们安静的说会话,详谈正事。 “安教授真是太客气了,这边请。”齐昱不是第一次请安楚辰吃饭,记得上一次跟他一起用餐还是在锦溪的时候。 该上茶的上茶,该寒暄的寒暄,一番前奏之后,安楚辰也懒得再闲聊,“到底是什么事,得罪了约翰·李?” 齐昱和苏郡格面面相觑,他们两个人确实是没有这个准备,被安楚辰问的竟然是哑口无言,总不能再把齐昱狙杀广田贞夫的事情给和盘托出。 房间里气氛一下就凝重了起来,安楚辰端了茶水浅抿一口,然后等着这两口子给自己一个交代。 苏郡格第一眼就给了齐昱暗示,绝不能把广田之死说出来,齐昱自然也是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他干脆闭口不言,就交给了苏郡格。 “其实就是因为谭芷檬,还有……我们苏家的,那个地库……” “他们竟然能查到这么多事情?到底地库里都有什么?” “我也曾问过父亲,不过父亲说,其实他也没有去看过,听说是老一辈跟着土匪抢来的一些金银珠宝藏在地洞里,但是谁也没有亲眼看到过,到底有没有金银珠宝也未可知。” “这家人想要钱无非一个目的,他们并不支持江孝全,所以想来扶持别的人。” 说完这句话,安楚辰别有深意的把目光投向了齐昱,与此同时齐昱也回应一个微笑,那种带着无可奈何又不屑一顾的微笑,真让人看着也是替他有的心中感慨,怎么就招惹上了谢家的人呢? “我后天的船票,准备回国,在广州下船,回到北平大概也要半个月了,你们还没有什么需要我带的?” “倒也没有什么了,前些天林嫣回国的时候已经帮忙带过了,多谢。” 安楚辰听了这话倒也是释然,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尴尬,很多事情信不过那是常。不管现在安楚宏与赵衡辉的关系如何,总之过节就是过节,抹不去擦不净。 “好,那就好,这是我在美国的一个朋友,杰弗逊,有事可以找他,我打过招呼的。放心好了!” 安楚辰的一张名片递出,苏郡格伸手接过来,看了一下上面的英文名字和电话。 齐昱一直没有发话,却突然恍如隔世的感觉,那年他也看着安楚辰这样递出过名片,给的人是简奉仪,这么多年一晃而过,让人怎么能不感叹时光如梭。 那个时候,安楚辰对自己的不待见,就让他一怒牵扯到了苏郡格,他们第一次正面冲突,吵的全府惊动,而现在同样是一张名片…… 叁贰壹·秋后亭皋木叶稀 http://.biquxs.info/ 拼尽全力却还不能尽如人意,章言致也是无可奈何,实在是没有想到江孝全竟然是这般的工于心计,可易现文又全无领导能力,见他一面就知道革命军已经全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要不是看在他对苏家了若指掌的份上,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跟这样的合作。 其实内心里,章言致到底还是想着苏郡格,想着那年一样的初春时节,也是在北平,看着她微葩嫩蕊般的豆蔻年华,一个浅笑,一个回眸,都让自己魂牵梦绕。 本想释然,奈何情牵…… 若是自己真的动了找寻苏家地库的念头,是不是就可以再见她一面? 苦笑,凄然,同是儿女绕膝的年纪,见面又能如何,不过就是陌生或周到的礼貌而已。 再说,她也从未对自己上过心,所有的爱恨情节,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怎么了?这么心事重重的?再不喝这茶都要凉了。”二姨太很是贴心的站到章言致的身边,将茶奉上。 “没什么 。”章言致回答的搪塞,合上怀表,接过茶水就喝了干净。 二姨太看的清楚,那怀表盖子上是个女子的头像,虽然只是侧脸却已经美不胜收,有点像大房,也有点四房,还有点三房的影子。 实在是说不好到底是谁,四房女子,到底他把谁放在了心上,总是在愁眉不展的时候打开怀表看着发呆。 可谁也没有胆量能去问问详情,二姨太算是这个几个人里最得宠的,只是把目光往怀表里稍稍挪了一下,章言致便有所警觉,立马合上。 看来,她们四个谁也不是了…… 于是若无其事的,接着跟章言致撒娇,“我看咱们儿子也到了该还出国的年纪,大帅,你说去哪个国家好呢?学点什么合适啊?” “小六该出国了?” “是啊,是啊,眼看着都要十五了,要是搁在东北老家是要定亲的年纪了,现在什么都是新样式的,男孩子出去历练历练,见见世面也好,我就琢磨着让出国了,这不开给大帅商量一下,你说呢?” 章言致听闻,点了点头,“确实该出了,那就去,美国吧,地方大,东西好,要见识就见识最好的。” 美国,曾经是他的避难所,而现在成了苏郡格全家的避难所。与章言致来说,那里美好的回忆不多,成长历练的苦涩却满满当当。 也不知道是随口还是有心,反正,就这么定下了。 想到这里,章言致突然灵光一现,儿子要去美国了,自己是不是可以顺便给送过去,然后或许也能见到苏郡格。 现在见一面,等到以后将苏家的地库收入手中,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脸面见到她了。权力之下,情义无两全,更何况还是这种没头没脑的暗恋。狠下心来想想,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哪怕是跟她表白了心意,她也不可能是自己的人了,只要有齐昱在,她的心和人就都与自己无关。 章言致对于自己识时务很是自嘲与满意,个人选择既然是如此,那就应有舍弃。就像齐昱,他既然选择了情爱至深那就只能放弃权利。 说是命,也不为过…… 很多事,人左右不了的就只能相信宿命。 北平的春风十里,寸草寸心,对于苏郡格的不能释怀,章言致其实也是苦恼不已,他的那种怀念都甚至已经成了一种病态。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都习惯于打开怀表看看里面的照片,甚至有的时候自言自语,将一切也想与她分享。心心念念的那个她又知道吗? 萌萌绿意,在眼前的庭院中渐渐铺散开来,菱花格的窗子,推开来远望而去,这春天到底是这么悄无声息的来了。现在的这座府邸并非当年北洋军的旧址,章言致来到北平之后就将原属于北洋府的所有的官邸或者是住所都给一一封存了。 这件事其实章言致也是借了谭家东的言辞,说是不吉利,不能重蹈覆辙,就让东北军都给一一查封了。 只是就算有人出钱来买,章言致也不愿卖,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明里暗里多少的流言蜚语都传到了章言致的耳朵里,他却仍旧一意孤行。 “这是什么意思?留着这么些旧宅,难道是自己要绝了自己的后路?怎么看都像是给北洋军守着呢。”谭家东也是牢骚满腹,“本想着用旧宅不吉利,打发着卖掉就好了,这算怎么回事,竟然还给人守着了。哼!” “谭老莫要动气,小事一桩,不提了也就是了,随他去吧。这位大帅的秉性,您又不是不了解,何苦为难自己。”燕宗岳跟着劝慰几句。 “唉,我也是瞎操心,他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谭家东撇了撇嘴,就不再提起这件事。早就听说过,章言致曾经在承德一役中见过苏郡格,会不会是因为这一眼,所以就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了?想必又是一个情种。 也真是奇了,这苏郡格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男人一见了她就会个个把持不住。 齐昱把自己的闺女弄的五迷三道,苏郡格又将章言致还有那个安家二公子给折腾的情根深种,这两口子自己真的想见见了,何等的风姿,何等的神采。 也不是没有见过照片,只是印在报纸上的两个人,也未见得就比别人强多少,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这把年纪了,总是没有了那份闲情逸致去跟年轻人研讨什么情爱之事,要不是因为谭芷檬的关系,自己自然也不会对齐昱这个已然卸任的曾经权贵有什么关注。 从前天子当政,包办婚姻媒妁之言,就有古人为爱情千古绝唱,而今共和民国,讲究的更是自由民主,更是誓要自主恋爱。观念,信仰随时代变迁,犹如脱缰的野马,一发而不可收拾。 谭家东只是感慨,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一个时代,却没有了这个时代该有的年纪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亘古不变的道理,参不透,悟不明。 叁贰贰·晓起清愁酒盎空 http://.biquxs.info/ 杯子里面的酒又空了,约翰·李就这么怔怔的看着水晶杯发呆,阳光折射的光芒幻化出炫彩的效果,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流光溢彩中带着那么浓重的虚幻和朦胧,说不出来这是美好还是骗局。 犹如现在约翰·李的心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自从那一晚之后,他的心情起起伏伏,看着苏郡格离开,她的步子也将自己心一起带走。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将没有拿杯子的那只手掌心面对着双眼,还有当时抚在她肩头的温度,就算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那种温度还在,不是温润的,而是冰凉的,仿佛是触及到了冰雕雪砌的假人一般,她背对着自己看着那些照片,应该害怕到了极点,可遗憾的是这种惊慌失措却不是为了自己。 将手指握回,攥的咯咯发响,另一只手的水晶杯猛然出手,被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幸好地上铺的是地毯,水晶杯子也够扎实,只是一个完美的弧线,然后就是一声闷响,极为配合的声音与动作。 似乎是没有达到预想的粉身碎骨的效果,这样的动静压根不能解气,约翰·李真起身来,又对着水晶杯猛然一脚,应声而动,杯子叽里咕噜的滚到茶几前面,撞击猛烈,把一个整个茶几上面的所有书本瓷盘一律碰倒,摔在了没有铺地毯的木地板上,这回是碎的干干脆脆了。约翰·李也终于觉得堵在胸口间的那股子闷气也终于出来,痛快多了。 他住在自己的公寓里,也快一个月了,因为苏郡格的事情,他无力回去面对谢斐媛,在自己那个强势铁腕的母亲面前,他什么都藏不住,最终都会被看的一清二楚。 躲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谢斐媛自然是不知道约翰·李对于苏郡格所做的一切,她也不会有着约翰·李跟苏郡格有任何的接触,更何况,约翰·李对于苏郡格的念头竟然是娶进门这样的荒唐。 所以对于约翰·李用照片威胁苏郡格这件事,谢斐媛和她的丈夫米勒参议员压根都是不知道的。他窝在自己的租住的公寓里,对于那晚与苏郡格的近距离接触着实不能释怀,吃不好睡不着,他必须承认已经对苏郡格动了心。 却也后悔为什么那天就那样让齐昱带走了苏郡格,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拦,为何当时自己只是一味的跟她谈条件。 依着他平时的对待女人能力,怎么在苏郡格的面前就犯浑了?更要命的是,在上海的时候,他们的第一面就是剑拔弩张,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好,她的无可替代,自己在苏郡格面前到底还有没有扳回一局的可能。 当时自己在苏郡格面前却步了,他现在想起来,为何子既然是没有一把将她按在墙上吻下去。而今反思,大约就是因为自己面对这个女人心中存有的那些隔阂,每一次面对面都是敌意满满,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换了心思。 自己突然对她起了迷恋之心,也是糊里糊涂的。柳如湘有她的几分神似,而自己当时对她百般的忍耐和承受,想必也是因为这种神似的关系吧。 约翰·李的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独独缺了苏郡格这样的,冷若冰霜,桀骜不驯,可是在他面前掉下来的那几颗泪珠立马就让约翰·李心软不已,难得见到,自然是将自己一击即破。 只可惜,她的泪水纵然美不胜收,却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流,人都是拧脾气,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最好的,偏偏苏郡格正对他这个拧脾气的口味,长这么大,他想要什么不是信手拈来。 现在面对苏郡格,竟然全无办法。 这一个月了,他没有再看到苏郡格,自己就算是参加一些活动,闲情逸致也变为了对于她的专心寻找。 若是她不在,约翰·李也就没有了玩乐的心劲。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直接一下电话打去找她,可是,那是齐家的庄园,接电话的也未必就能是她。自己手里握住的这个要挟把柄,现在成了烫手山芋,扔出去了,苏郡格跟齐昱都要倒霉,日本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这样一来,自己更会得不到苏郡格。 不扔出去,就这么握在手里,苏郡格避而不见,他拿着也是白拿,如若被别人知道了自己手里握着齐昱狙杀广田贞夫的证据,估计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幸好,金香雪已经沉湖被杀,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约翰·李的性格终于露出阴狠的一面,逼着苏郡格显身,那就把手里的胶卷再拿出来,她有所顾忌自然会露面。 他要做到的是,让这些照片和胶卷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线,时刻的牵引着苏郡格,让她所有的行动都在这根线的牵动之下。 掌控别人,历来都是所有人的渴望,这种贪婪的本性,其实有的时候还不如一头狼。现在住的这个公寓里离着齐家的别墅庄园大约也就十来里,可是约翰·李却选择了邮寄信件这样的方式,至于寄信的内容,约翰·*一笑,只是署上他的名字就够苏郡格明白了,何须多言。 信送来的时候,恰好齐昱也在场,苏郡格看着信封上约翰·李的署名,心里咯噔一声,然后拆了信封,里面果不其然的空无一物。 齐昱手指在唇边划过,将苏郡格手里的信拿了过来,翻过来正过来细细的打量了很久,近一个月了,他着实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解决这件事。现在反而连累了苏郡格,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却屡次让自己的女人去以身犯险,这样的格局该怎么打破,甚是头疼。 “我去见他……”苏郡格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在齐昱的耳朵里显得那般刺耳,心里紧跟着一痛。 “不行!”齐昱揽住苏郡格的腰身往怀里一带,紧紧扣在怀里,好像一松手她就随风而去了。 “已经躲了这么长时间,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暂时想不到办法,那就能拖延一时就是一时吧,万一他狗急跳墙,遭殃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全家老小。”苏郡格语重心长,将头靠在齐昱一侧的领窝处。 一时沉默,这房间里的脉脉温情也只能作片刻抵抗罢了。 叁贰叁·不尽长淮平似掌 http://.biquxs.info/ “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能去,你也说了,是一家人,那就共进退。再说了,你一个女人为了我去……” 齐昱真的是说不下去了,难道为了保全性命就要想献贡品一样把苏郡格拱手让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可是我们都没有更好的办法,让我去周旋一下,或许会有转机,明煊……就当我求你了。” 苏郡格卑怯的叫人心疼,她身为妻子,身为母亲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了,为了孩子为了家庭,牺牲自己,天经地义。深陷在沙发里,苏郡格双手交叠,骨节被攥的发白。 “你就这么想委身给约翰·李?”齐昱突然发难,问出来的话竟然这般的全无该有的情分。 “你这话是不是说的过分自私了?我怎么会就想着委身与他?我苏郡格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我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和孩子,你明白吗?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物?如此的不知礼义廉耻?齐昱,你让我好失望!”泪眼朦胧中,苏郡格的话语句句灼烧着齐昱的心,可是现实如此,茫然失措之间,他们竟然开始了对彼此的伤害。 “是啊,我是让你失望了,你可以找不让你失望的人,要不是我自作主张的去狙杀广田,可能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你后悔跟着我了吗?”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我在跟你商量对策,你却在无事生非!别忘了,约翰·李的目的不仅仅在我身上,他还想成全谭芷檬和你呢,难道这件事就只怪在我的身上!” 苏郡格那种被羞辱的气愤难当,狠狠的反唇相讥,然后夺门而出,泪水爬满脸庞,却还无处诉苦,冲出了这个门就进了另一个门,趴在床上哭的痛彻心扉…… 两个人一起经历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为了这个家,为了彼此的那些努力那些误会都已经消除,怎么就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这么大的分歧,何以说话如此伤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要置两人的关系于不顾? 哭的无力起身,苏郡格一个翻身躺在床上,仰面朝天,她始终是想不明白,到底齐昱是怎么了。擦了擦眼泪,自己越来越依靠齐昱了,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她心里爱着他,还有两个人的家庭,孩子,她觉得这是世上最牢不可破的关系,可为什么就这一件小事,他就能如此的大动肝火,不可理喻,甚至自己哭的肝肠寸断,他也不来安慰一下,除非…… 不自觉的将食指抵住牙齿,苏郡格尽量的回忆齐昱找茬时候的态度,看来他是有安排的,而自己是不是打乱了他的计划?方才的过激反应,有没有影响到他的部署,一切不得而知。不过,既然他要的是两人反目,那么这场戏就接着演下去吧。 “少夫人她……”看着齐昱唉声叹气,也没有追出门去安慰苏郡格,邵震进门瞅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随她去吧……”良久,齐昱把脸从双手里抬了起来,他的眼中亦是有清楚的泪痕,诛心之言,伤人伤己。 “是……等除掉了约翰·李,相信少夫人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邵震能说的也就只能是这些,“刚才的事情,门外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相信应该会说给约翰·李听。” “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干出安插眼线这件事,真是小看他了。”齐昱唇边一抹轻蔑的笑意,透着狠辣与阴鸷,对待约翰·李这样的卑鄙小人,自己就绝不能手软。 苏郡格把那封信交到齐昱的手上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被落地窗外面的芭芭拉看的一清二楚,齐昱这时候唯有借故找茬,才能让芭芭拉误以为自己与苏郡格翻脸,虽然不知道芭芭拉到底目的何在,但是如今的局面,约翰·李应该最希望的就看到他们两口子横眉竖眼的敌对,而不是浓情蜜意的合作。 心情烦乱到不能自已,齐昱也是手足无措,到底该怎么办,何处才是突破口,真的要到弄死约翰·李的地步吗? 那么今后的自己要面对的敌人就越来越多,美国人,日本人,还有谢家人……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黯然伤神,齐昱闭上眼睛,四面楚歌的日子怎么可能好过,这样的人心叵测,还不如战场上打上一仗来的痛快。 齐昱想着,与其让苏郡格孤身犯险,面对约翰·李,还不如自己去接近谭芷檬,危险系数小的多,终归自己是个男人,吃亏也是亏不到哪里去。再者谭芷檬这个女人单纯愚钝,而且对自己过分迷恋,说不准能利用一下,或许这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那么今天的一出戏,也就算是没有白演了,弄的苏郡格伤心不已,却换来了能够解决问题的方式,保全这个家,保护好妻儿老小。 白琳看着这两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闹成这个样子,第一件能做的就是先教训自己的儿子,当着邵震的面也是怒不可遏把齐昱给训了一顿,虽然是有些委屈,可在齐昱看着白琳这么的一闹,真的就把假戏做真了,表面上负隅顽抗的顶了一下嘴,也就不再多言。 就连晚上吃饭,也把齐昱给撇了出去,两个孩子问奶奶,爸爸去干什么了,怎么不吃饭。 “面壁思过。”白琳毫不客气的在孩子和苏郡格面前对齐昱的处罚。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爸爸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奶奶竟然还罚他面壁思过,真是前所未闻的新鲜。奶奶平时对自己那么好,可是对爸爸却这么厉害,真是想不明白。 再把目光投向苏郡格,看着妈妈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个孩子的统一反应是大气不敢喘一下,乖乖低头吃饭了。 齐昱自己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开一盏落地灯,端着本书,百无聊赖的翻了几页,看不进去也要强行的翻上几页,一打发这空虚寂寞又没有饭吃的挨饿时间。倒也好,长这么大,挨过打,却没有挨过饿,就当是体会民间疾苦了。 “少帅,吃点吧,都快八点了,饿着对胃不好,这是少夫人亲手做的。”邵震端了一碗白米粥两个小笼包子还有两碟子小菜进来。 齐昱看着这些饭菜,果然出自苏郡格的手艺,不由得粲然一笑,他就知道,以她的聪慧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呢。 叁贰肆·笑解吴钩换新酒 http://.biquxs.info/ 上海的暮春已经热的叫人有些受不住,一早上太阳就明晃晃的罩在头顶颇有了些炙烤的味道。 邓松跑了一趟码头把林嫣一家给接了回来,也已经热的汗衫都贴在的身上,映出来大片的水渍,却还对着林嫣笑意盈盈,“大小姐,姑爷,小少爷一路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肖存钦微笑着将手中的皮箱交到邓松的手里 “天生就是劳苦命,能淌汗,没事的。”邓松憨笑着结果皮箱。 从车里出来,顿时觉得外面的空气新鲜多了,林嫣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还是这样的上海最熟悉,风里那股浓浓的沪上气息扑面而来,亲切自然的就像他们从未离开过。为异客时候的那种怅然若失,归故里时候的感慨万分,而今在面前一一展现,肖麟昇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自己的母亲眼眶泛红,甚至泪花闪烁,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看看林嫣又看看肖存钦。 “又不是没有回来过,上次也不见你这么的伤心呢,怎么这回倒是哭起来了。”肖存钦实在难以给儿子解释林嫣的所有感触,能做的就是拿出手帕递给林嫣擦擦眼泪,“要是老爷子和我那个大舅子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那岂不是要要了我的命。” “去你的,没一句好话,本来就受你的欺负了,大老远的嫁到美国去,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家里人,这还不是欺负,是什么?”林嫣娇嗔。 “是是是,是我不好,把你给拐走了,打我两巴掌可解气了?”肖存钦拿着林嫣的巴掌就往自己身上拍。 “妈妈,打疼了父亲,你会心疼的对吧?”肖麟昇这个小人精,总是能语出惊人。 林嫣面色微红,抽了抽嘴角,心中暗想:这小子比着肖存钦的那张嘴可是会说多了,以后估计又会是个祸害小姑娘的好手。只要别跟齐昱一样,风流倜傥到祸国殃民就好。 但是要是能像齐昱一样娶到了苏郡格这样的女子,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而且看着麟昇对齐诺的样子,估计这小子也是有福了。 …… “回来了?”林忠熙这回不再是拄着拐棍,而是坐在了轮椅上,显然比上次见到更显老态了。鬓边白发,脸上皱纹都更加的凸显。 “是,父亲,回来了。”林嫣眼眶又氤氲了水色,可是此时此刻久别重逢如果流了眼泪真是大煞风景,于是赶紧收敛了心绪,恢复常态,一把拉过来肖麟昇,“你给那公带来的礼物快送过去吧。” “那公,我最喜欢吃的蛋糕,送给你。”肖麟昇声音清脆,不标准的上海话把外公这个称呼叫的很是可爱。他对林忠熙丝毫没有任何的陌生感,他知道那公虽然看着有点严肃,可是对自己的疼爱一点都不会少。 “好孩子,好孩子,谢谢阿昇。”林忠熙完全掩饰不了对这个外孙的疼爱,一脸宠溺的和孩子的头靠在一起,“阿昇最乖了,阿昇自己吃吧,那公牙口不行了,咬不动啊。” “哦。那公,那你要好好刷牙啊,等你牙齿好了,咱们一起吃蛋糕好不好?” “好,那公一定好好刷牙。”然后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放在肖麟昇的手里,“这是那公送给宝贝的礼物,拿好咯。” 肖麟昇好奇,连忙打开盒子看,里面竟然是一个高约半寸的玉石小狮子,“这是什么啊?好可爱的小狮子啊。” “父亲,给他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小孩子又不懂,白白给糟蹋了。再说以后可以给大哥……”林嫣知道,这是林忠熙的宝贝,原来是清皇宫里的东西,后来流落在外,几经周折就到了林忠熙的手上,其实就是一枚篆刻的印章,据说清代名家的作品。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玉石本就上乘,再加上名家手笔,自然是金钱所不能衡量的了。 “拿着吧。”林忠熙知道林嫣的意思,以后传给林承的孩子,毕竟那才是林家的孙子,可是林承和乔隽瑾那貌合神离的样子每天在林忠熙的面前晃悠,他又何曾不知道这两个人玩的什么猫腻,还能指望林承给他一个孙子? 再说了,外孙,里孙,都是自己的孩子,给谁都一样,只要肖存钦对林嫣好就行了,肖家也就这一个孙子,自然心疼百倍千倍,自己这个做那公的,那么长时间才见孩子一面,从小也不是看着他长大的,未曾给这孩子做过一顿饭,裁过一身衣裳,给这个东西就算是补偿了。 “那就多谢父亲了。”肖存钦一直都不怎么说话,这回倒是插了一句,他对林忠熙的态度说不上来有多么的别扭,自己原来的身份和位置,与林家一直都是敌对的状态,几经周折而今成了林家女婿,照理来说总是要长幼有序的,说什么自己这个女婿也该对林老爷子毕恭毕敬,只可惜,这么突然的转换他到底还是不怎么适应,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自己在林家还是拘谨又忐忑,陪着林嫣归省,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这心里的为难还是让自己的言行上有了羁绊。 “妹妹和妹夫回来了?”乔隽瑾笑意盈盈的从大门进来,恰好就把这一尴尬的局面打破,然后弯下腰来刮了一下肖麟昇的鼻梁,“还有我们家的大宝贝啊。” “回来了,嫂子。” “舅妈好。” …… 一家人这个时候才有说有笑的在客厅里谈天说地,等着林承回来的时候吃上一顿团圆饭。 其乐融融到无法比喻,就连肖存钦这回也觉得不再那么的拘谨,跟老丈人和大舅子一起还开怀畅饮了几杯,说话也不用那么的瞻前顾后,只是家长里短的就够他们聊到了后半夜。 林忠熙身体大不如前,再加上喝了几杯酒,还是早早就寝了,林嫣和乔隽瑾一起哄着肖麟昇入睡,却还是意犹未尽的相谈甚欢。 林承主动约肖存钦在书房里接着喝上几杯,主要目的还是想了解苏郡格在美国的事情,齐家这回遇上了大麻烦,总不能就这样的受制于人,林承和苏郡格之间情分还在,这个忙不仅是给她帮的,还是给自己帮的,因为狙杀广田贞夫的地方那可是一言堂的势力范围。 “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解决?”林承皱着眉头又给自己和肖存钦添上了一杯酒。 “没有想到约翰·李竟然看上了苏郡格,这个杂种真是出乎意料,还有那个谭芷檬,她对齐昱更是迷恋至极。要不是阿昇无意中偷看到约翰·李对苏郡格动手动脚,我们也是难以想象。可是到底是什么把柄在约翰·李的手上,让苏郡格都受制于人呢?这个谢家的母子,非要把人家一家人弄的妻离子散不可,简直就是该遭天谴。”肖存钦毫不吝啬对约翰·李的厌恶,脏话也就顺嘴冒了出来。 林承没有接话,他并不是不信任肖存钦,只是觉得这个时候还不到和盘托出的最佳时机,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最起码不会危及到林嫣和孩子。 “我听说好像是因为苏家的那个地库,都觉得是一块肥肉,于是都想来分一杯羹。要是没有别的招数,那就想个办法解决掉他们。” “谈何容易,要不然齐昱早就下手了,还能这么坐以待毙?” “他?向来都是这么的后知后觉,吃了几次亏还是没有长进。” “我听说安二公子回国之前也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窗外,天已经黑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这黎明前的浓墨将一切的真相掩盖,然而,总归还是要天亮的。 叁贰伍·楚云吴树两依微 http://.biquxs.info/ 戏台上,唱的正是热闹,这位杜老板的身段果然不凡,一颦一笑与当年的方菱花相比都是难分伯仲的,她的梁红玉简直是还阳人间一般。 “叫杜什么?” “杜莲娥。” “倒是唱得不错,能顶的了原来方菱花的位置了。” “那怎么可能……” 林嫣沉默,与自己的哥哥来说,方菱花的伊人已逝成了无可取代的痛,他虽然从未说过什么,甚至再也不提关于方菱花的任何话题,可是她看到过林承的房间里,就在紫檀书架最合适的位置就摆着方菱花的照片,那是她跟冷韵戎第一次合作的《桃花扇》,李香君对侯方域含情脉脉,甚至时间凝结。 还有那把桃花扇,上面的血迹斑斑和泪痕褶皱,掩盖了原来的道具所用扇子的朱砂斑斓,他都一直收着。偶尔一次,乔隽瑾一个无意将扇子摔在了地上,林承的目光全是杀机,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方菱花就是那个……那个……”乔隽瑾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林承的目光给堵住了下文,立马低下头来,不再作声。 “事情都过去了,别总是横眉毛竖眼睛的。”这个时候还能跟林承顶上几句的人也就剩下林嫣了,她实在是为乔隽瑾抱亏,这个女子跟着林承跟守活寡也没有什么区别,还要时不时的受自己哥哥的白眼,搁谁也受不了的,自己要是再不替她说上几句话,那真是没天理了。 “看戏!”林承阴着一张脸,没有好气,把手里的铁骨扇子扇的哗哗作响。 “娘舅,我想去你的校场看看行吗?”肖麟昇拽了拽林承的袖口。 “可以啊,等下午你睡醒了,娘舅就带你去校场玩玩。”林承的嘴脸变换太快,唯有对这个小外甥全是上乘的好脾气,任谁也享受不到。 “嘿嘿,谢谢娘舅。”肖麟昇美滋滋的笑开了花,也顿觉得这京戏有了滋味。 “你去校场干什么?”林嫣歪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我去学点武艺,等以后好保护苏苏妹妹,听说上次她被坏人抓去差点没有回来,要是我会了武艺,就没有人敢欺负她了。”肖麟昇拍着胸脯打包票。 “挺有志气啊,那下午好好学啊。我让胡师傅多教你两招,保管以后谁都不敢欺负咱们的人。”林承对肖麟昇赞赏有加。 林嫣一脸无奈,真不亏是林家出来的人,纵然是姓肖,却在骨子里也带着躲不掉的打打杀杀,“不……” “去吧,去吧,男孩子是该历练一番。好好学,回来也教教我。”肖存钦接了话头,打断了林嫣的阻拦。 一个白眼翻给了肖存钦,内心里就对他这么巴结大舅子有些得意,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肖存钦自降身价对林承的态度也是为了两家的和谐相处。 “就是,还是我妹夫最明白事理。”林承更是借坡下驴,跟肖存钦一搭一唱的比台上杜莲娥的戏都热闹。 林嫣再扔一个白眼,要不要这么的狼狈为奸的遭人恨,眼看着自己的地位就这么下降一大截,心里着实愤愤不平,可也无可奈何。 “你也一起吧,咱们都去校场玩玩去,练练身手。”林承盛情邀约。 “下午我有事,听说是找到了金香雪。”肖存钦伏到林承的肩膀上,小声在耳朵边嘀咕了几句。“你要是放心就让邓松跟我一起去一趟。” 眼看着这两个人这么肆无忌惮的窃窃私语,林嫣这回不仅仅是要翻白眼了,她觉得自己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要不要真么明目张胆的私相授受,还当着自己的面儿? 再者一想,现在大庭广众自然有些话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肖存钦什么事情都没有瞒过自己,早晚会问个水落石出。 “啊?”林承也不敢相信,于是看着肖存钦的表情真的是吃惊不已。“那好,就让邓松跟着你,小心行事。” “放心吧。” 两个人就这么商量下来,这回真的要把这个女人之置于死地了。 …… 安楚辰到达上海的时候,已经初夏时间,上海夏天的热已经初见端倪,安楚辰的洋装已经湿透,到了酒店里赶紧洗澡换了一身衣裳,真是与广州的天气有的一比。 “先生,您的电话。”酒店的侍应生在外面的敲门。 “接进来吧。”安楚辰一身简单随意的睡衣,才把头发擦干,这会儿全身疲倦,正想倒在床上与周公一会。 “喂?”声音中带着低沉的困倦和疲累,安楚辰心里是不怎么想接这个电话的。 “我是你大哥。”安楚宏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浑厚有力,显然还有带着些气愤,似乎自从自己离家以来,每次大哥打电话来的声音都是这样的。 “大哥……我,刚到上海……” “知道,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让你给我报个平安……,那……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谢谢大哥。” 安楚宏的电话挂了,安楚辰却没有了睡意,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还值得大哥惦念如此,自己真想抽自己两巴掌。他的打算是,上海这边的沪升银行他想入股一部分,借此也把安家的投资放进去一些,现在的局面安楚辰觉得抱团取暖总比两厢抗衡的要好,而且赵衡辉在大哥这边的信任度已经下降,还不如放弃跟山本的合作,转而跟美国人搭上线。 全世界的经济都不怎么咋滴,唯独美国这边还算是风景独好,良禽择木而栖,安楚辰在美国这几年也不是白呆的,看准了时机下手,这样给自己留好退路自然也就不会吃亏,这年月,做生意的,哪有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只不过最近几年安楚宏的身边只有赵衡辉这么一个厉害角色,于是多多少少受他的蒙蔽和影响,就选择了一些对安家来说不是那么合适的发展,国难财也发过,该挣的钱,不该挣的钱都进了安家的银行,安家的库房。 安楚辰自知理亏,要是再不伸一把手恐怕后悔就晚了。正巧的是,白举巽这边也确实缺一个对经济上有高瞻远瞩的人物,安楚辰伸一把手为了安家,白举巽拉一把手为了沪升银行,两相得宜,这才叫精诚合作。 叁贰陆·宿酲人困屏山梦 http://.biquxs.info/ 邓松跟着肖存钦出门办事这是头一遭,原来在林承的身边都是鞍前马后的,跟着自家姑爷应该也是一样的,只要是照顾的周全好,伺候的道理邓松都是深谙其中的。 至于肖存钦,他说什么原来也曾经在上海有着广泛的人脉,当年几个联合租界警察总署的署长也不是白当的,那时候金香雪和宁漫心两个人东躲西藏,他也是明里暗里找了很多关系帮忙找人,就算是人在美国也从未放弃过寻找,不过就是为了手刃仇敌。 宁漫心和金香雪分开跑路,先找了宁漫心就是肖存钦给提供的线索,要不然林承也不会就那么快解决了她。 至于金香雪,这个女人本就是个间谍特务,侦查能力实在是非常人所能及,抓她是最麻烦的,肖存钦也是下了血本的。现在这么巧就在回国的时候听说抓到了,自然要亲自跑来看看,但是林承不一样,他人在上海顾及许多,再加上与这件事本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要是也跑来查看,那就暴露了一些内在关系,一言堂不宜树敌过多,所以派邓松来最合适不过了。到时候有人追问起来,就说是私人关系也就遮掩过去了。 凭着林承对邓松的信任,邓松自然也不会有所欺瞒,事情自然好办了。 见到金香雪的时候,果然和肖存钦预料的一样,金香雪只是一具尸体了,而且面目全非,如果不是有人告诉肖存钦这是金香雪,他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告诉你,不要为了那么几个钱就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怎么证明这么一具尸体就是那个叫金香雪的女人?”肖存钦用手帕捂住口鼻,以免被这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给熏死。 邓松也跟着帮腔,“就是,怎么证明?这实在是看不出来是谁啊,蒙我们呢?” “怎么敢啊,您看看这个身量,再看看这个骨头,她就是个女的,而且我们是从南京给您带回来的,玄武湖捞人,那可是不容易啊。而且听说,这个女的手掌背后有一个红色的胎记,您看看,这手还没有烂呢,这不是这块胎记,您看看。”负责找人的这个头子赶紧解释,他可不希望到手的银元就这么飞走了。 肖存钦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看过的尸体无数,验尸这一行自然驾轻就熟,这里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他得更加谨慎才行。 “好吧,不管真的假的,钱我会照给,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知道知道,我们几个人一定会守口如瓶的,这个您放心。” 肖存钦和邓松两个人安排了车辆就将这个女尸给拉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接着勘验。 等林承见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将自己给收拾妥当了,费尽心思验尸到了后半夜,林承因为还记挂着这件事,所以下午陪着外甥在校场玩到天上了黑影,还不辞辛苦的跑了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晚了还过来?”肖存钦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接过来邓松递来的水一仰脖子就喝了个干净。 “这小子跟你一样的难缠,精力充沛,一下午都没有闲着呢,胡师傅学功夫倒是很上心,也很有潜力,是个好苗子。”林承盯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却还不忘打趣肖存钦。 肖存钦撇了撇嘴,反正就是个玩笑,他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是啊,我儿子随我天经地义。” “验尸情况怎么样了?”林承撩开了白布瞧了一眼,一股子浓烈的臭味扑面而来,就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是被熏得张不开眼睛,立马就捂住了口鼻转过脸去。 “还能怎么样,都烂成这个德行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肖存钦如实回答,他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是一无所获。“不过……”话锋一转,立刻就引起了林承的关心,“这个东西是从她身上发现的,我看这个形状很像一个胶卷。” 林承走过去打量着肖存钦所指的那一堆东西,伸出手指摸了一下,是一本书,挺厚实的,不过已经被水浸透,书页上的自己已然是看不清楚了,肖存钦自然不是指的这个书里的内容。 于是将身子伏低了一些,仔细的看了看这书上,肖存钦所说的印记。 确实书页已经被泡透了,纸页已经软烂,却恰好把中间曾经夹着过的东西的印记给暴露了出来,真的正好就是一个胶卷的印记,大小合适。 肖存钦拿过来一个胶卷正好就塞在了这个位置,林承看的突然觉得身子一凛。 当年他与齐昱,邵震一起狙击广田贞夫的画面似乎在眼前重现,那个时候的所有的一切简直是要让人窒息,好在一起成功了,却还百密一疏,留下把柄。 自己确实想过,要拿这个当把柄,万不得已的时候自救,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把柄不仅仅是齐昱的,也许会是自己的。 看着林承发呆,肖存钦就知道自己这个试探应该是成功了一半,就看他愿不愿意说了。“怎么了?” “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林承思忖着,自己是该相信肖存钦了,毕竟苏郡格那边已经有人利用这件事情要对她不利了。 “想起些什么吗?”肖存钦问的小心翼翼。 “……”林承这回没有回答,反而目光冷峻的看向了肖存钦,却吩咐了邓松一句,“你先去给我和姑爷准备些宵夜。” 邓松的机灵,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应了一句是,拱了拱手就转身出门。 “你想套我的话?”林承眉头微皱。 “你这不是看出来了吗,也就无需我多言了,是不是这个胶卷就是你们狙杀广田贞夫的证据?” “呵,肖警长,你糊涂了吧?”林承冷笑一声,“就这么一个印记,就恰好是放胶卷的地方,放的这个胶卷就是杀广田贞夫的证据,你还是警察吗?信的不是证据,是推测?难道这几年在美国的社区当个警察都把你给当成这般模样了?如此不济事。这个女尸一看就是假的,无非就是为了骗你两个钱花花而已,你也信了。看看这腐烂的程度,我想金香雪就算是死了,现在被沉湖也早就是一堆白骨了,还怎么恰好就留着这个带胎记的手掌呢?还有这本书,做得似乎也太假了,人都能烂成这样,书还能留存下来,真是匪夷所思。” 肖存钦笑了,十分的单纯,这个林承果然是不同凡响,一点小小的破绽都能被他看在眼里。“没错,这尸体绝对不是真的,这本书更是我找来套出真相的。关于广田的事情,我没有亲自问过齐昱,但是我想,他跟你都脱不了关系。”顿了顿,肖存钦接着说,“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能查到齐昱就能查到你的头上,难道我们彼此之间不应该坦诚相对吗?想个办法,解决他。” 叁贰柒·扇遮微雨傍墙回 http://.biquxs.info/ 林承沉吟了一下,看着幽黄的灯光,忍不住拨弄了一灯泡,看着它摇曳不定的又晃了几晃。然后下定决心,他确实该给肖存钦说说这件事了。就权当是人多力量大,一起出主意想办法了。 “走吧,吃点东西慢慢聊。” “我可吃不下去,看尸体都看的让人恶心。” “可是宵夜是你要的啊。” 肖存钦一拍林承的肩膀,立马就哥俩好了一半,“走吧,这房子里臭气熏天,要是不盖着这么厚的白布,更是要恶心死了。” 邓松虽然知道,林承不过就是把自己支出来的一个借口,可是这么晚了到底还是备下了宵夜,不管他们吃不吃。 “还挺丰盛的,吃吧。”肖存钦拿过来筷子就准备开吃了。 林承撇了撇嘴,他还真是百无禁忌,刚刚验完那么恶心的尸体,这会儿也能咽得下去,于是自己舍命陪君子一般的也在旁边坐下,看着他那边吃的热闹。 四下无人,林承就一边看着肖存钦吃的喷香,一边自己也捏了两个花生米下肚,顺便就把狙杀广田的事情都给肖存钦说了个明白。肖存钦的筷子时停时歇,一路跟随着林承叙事的内容,或者把玩,或加菜,就连嘴巴咀嚼的速度都跟上了节奏。 肖存钦也是为人父母,他知道对于齐昱来说手刃加害自己孩子的人那种痛快感,所以齐昱非要亲力亲为,只可惜,怎么就这么巧,反正暴露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其实杀了就杀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却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更何况还有约翰·李这样的小人来插上一脚。”肖存钦恨得牙痒痒。 “你有何良策?”林承也开始动筷子,熬到后半夜确实饿了。 “这样,咱们明天再去你们狙杀广田的那栋小楼看看,到时候咱们再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万全之策。确实很棘手,这事可大可小,最好是小事化了。” “那是自然。” 两个人商量定了,让邓松加派人手对于无名女尸严加看管,既然有人想让他们的上当,那就一起按照计划进行,说不定就把幕后的黑手给引出来了。他们二人就赶紧一同回去林府,生怕林嫣担心。 夜浓于墨的上海,寂静无声的叫人心生畏惧,白天是那样的繁华热闹到了晚上却这般的寂寥,偶有夜猫出没,夜深人静闹上一两声,胆小的也是已经被吓得不轻。 林嫣夜间醒来,看看钟表已经是四点多了,再看看另一半的床,还是空如也,心里难免悬着,就怕他会出事,这上海现在乱的叫人坐立不安,她怎么能不担心。 “回来了?”林嫣立马直起身子向门口张望。 肖存钦本以为自己开门的声音已经是够小心了,却没有想到还是惊动了她,怕吵醒了孩子,低声问道:“还没有睡?” “你没有回来,我睡不着。”林嫣掩口打了一个哈欠,等的人回来了,她这才显现疲乏。 “我去洗漱,你赶紧再睡会儿吧,等这小子醒了就没的睡了,我明天一早还有事情,换身衣服就走。” “这么急?” “早上人少,方便行事,有你哥和我一起,你放心,我会小心不会出事的。” “好。” 林燕乖巧的回到了床上,给肖麟昇掖好薄毯子,也给自己盖好,知道他没事这回就可以放心的睡了。 肖存钦换了一身清爽些的衣服就直接下楼,看到林承也换了衣服下来,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就一起出了门。 比着刚刚回来的时候,天空似乎有了些颜色,已经有小商贩开始上街摆出摊位,早点和鱼铺是最早的,当然也有刚刚从青楼出来的,喝的醉醺醺的连路都走不好,临了了还非要再跟里面的姑娘香一个才罢休,最后还听着老鸨子摇着手里的帕子,拿腔拿调的大喊,“记得明天再来啊,姑娘可等着呢。” 肖存钦和林承一路上脚步急促,两个人没有任何的闲情逸致,一路小心隐匿行踪,终于到了那幢小楼。林承刚想进去,肖存钦拉他一把,“不着急,咱们去对面看看。” 原来作为日本驻上海的领事馆现在已经搬迁,就是因为广田被杀。现在作为中央政府接管上海沪军政权的办事处,已经被改造的面目全非,那个曾经正对小楼的瞭望塔也已经被拆掉,以前的大院子现在减掉了一般,那个广田开会时候会议室全部移平改作了兵器仓库。 其实说实话,这个地方原本应该是个不错的位置,繁华热闹交通便利,确实合适办公之用。 “现在这里才是上海的正式管理者,姓鲁,鲁祥龙。打过一两次交道,说话倒是客气,算是个明事理的人。” “那就好。好说话,就好办事,没有过摩擦,万一哪天可能要用的上他呢。” 肖存钦掏出口袋里的望远镜看了看周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或许真的可行呢。 “走吧,小楼上看看去。” 这个时候两个人才上了小楼,肖存钦和林承一路留心观察,这栋小楼已经荒废已久,里面全是蛛网和灰尘,地板年久失修,踩上去就会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偶有老鼠被人声惊动,吓得四处逃窜。 “幸好没有给卖出去,要不然这回还就进不来了。去年有人说想买,我犹豫着没有答应。” “等着这回事情解决完了,要么卖,要么拆,是不能留着了,再留下去这都要塌了。” 站没站处,坐没坐处,两个人就只能在这里四处打量,然后哈欠连天的做了些笔记就要赶紧回去,一是怕招惹不必要的是非,二是两个人确实困倦疲乏急需补眠。 等到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肖存钦和林承这个时候再碰头,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我想着要不然咱们再安排一场狙击,然后拍下照片,四处传播,不过这件事要做的精致,一定要做出当年狙杀广田的场景,你说呢?” “然后多换几个人,多照几个胶卷,扔到黑市上,我再找人大肆宣扬一番,真假难辨这样就不会只追着齐昱那张照片了。” “没错,我就这么想的。” 叁贰捌·恨入东风泪痕紫 http://.biquxs.info/ 本应该是春色满园关不住,夏日已经进墙来的美好时节,只可惜,最近所有的事情都让人忙的焦头烂额,有的人是求而不得,有的是人忙于应对。 同样都是要动脑子的活儿,放在这样的一个万物生长,气候适宜又美轮美奂的时间段,既显得大煞风景又显得内心龌龊。 那天,邱珍端着一杯咖啡送进房间,就看着齐眉背对着自己还是在窗前作画,外面的阳光极好,她却还能耐得住性子,前面听说是安楚辰来拜访了,却也未见她有丝毫的动静。这样的脾气秉性可怎么是好,安楚辰是没有指望了,邵震也已经另觅良缘,而今这个女儿真的就成了老姑娘,也罢,娘俩就这么相互依靠着过活吧,总是要比齐晓那母女俩强就行了,不图别的就图一个安生。 可是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儿,整个身子都挡在了画架的前面,她正在画的那一幅画也恰好被自己给遮挡干净。 画中,这满目春天的美景,红艳与翠绿相互交叠,还有在这些植被遮掩下面的灰色建筑,邱珍没有看到的是,紫藤浓密中簇簇花蕾垂落,下面的一个浅浅带过的人影正往门外走去,恰恰就是拜访离去的安楚辰。 咖啡被冷落在一旁,渐渐变凉,邱珍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却都没有发现齐眉背对着她早就泪流满面。 那幅水粉画,上面的斑斑水渍其实都是她的泪水晕染,美则美矣,却撕心裂肺。 她知道他来,知道他走,就是不能相见,也没有必要相见。 一种执念根深蒂固,其实早就不是说放就放那么简单,很多时候对一个人的迷恋成了一种习惯,齐眉想若果这种迷恋要是真的成了现实,或许就没有那么美好了,念想就是念想,要的却不是这个人了。 齐眉哭过,画完水粉画,喝了咖啡,自己劝了自己心中释然…… 然而有些人就未必像齐眉这么看得开了,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谭芷檬,她近乎疯狂的想着齐昱,求而不得却无计可施。 她看着外面的春光无限,没有作画的心情更没有宽慰的心情,白天唉声叹气,夜里辗转反侧,约翰·李不在家,自己能说话的也就谢斐媛了,可是年龄之间的差距,性格上的天壤之别,共同话题似乎没有。 谢斐媛看着谭芷檬的可怜巴巴,也是于心不忍,时不时的也宽慰几句,“你表哥说了,让咱们耐心等等,还是有机会的。明天我就在咱们的马场里给准备一场聚会,已经给齐昱发了邀请,他也答应了,所以你看看这就是机会来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这会见到他,我就主动跟他说说话,你说行吗?姨母,我……” “好好好,但是苏郡格可能也会跟着,所以,你要都分寸,毕竟咱们也是大家族,你也是大家闺秀丢身份的事情可不能做,不能让他们看不起咱们呢。” “知道,我会的,这个您放心。我就是跟他说说话,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行为的,就是说说话而已。” “好,我放心。” 谢斐媛看着谭芷檬的小心翼翼,觉得她还是听话的,哪像自己那个亲生的儿子,这都快一个月了,见到他几面了?简直跟失踪了一样,真是恨铁不成钢,还不如有个闺女呢。 说是去解决一些事情,要调查苏家的什么地库,以便有利的制衡现在江孝全的权力,就这么没影了,每次回来也就是一两句话跟点卯似的。 缓缓心口的这个闷气,儿大不由娘,这是多少年的道理了,随他去吧,只要不翻天怎么都行,谢斐媛捋捋自己的胸口这也就是想开了。 谭芷檬得了这么一个欢天喜地的好消息也就算是这么长时间没有白熬了,她孤身一身在美国,多少还是想家的,相思苦,思乡苦,这么多的苦压在心头,她恨不得也要大哭一场了。 可是她天生乐观,已经是被呵护惯了,脑子里全是憧憬与美好,即便是想哭,也被明天的聚会给冲淡了。 …… 夜色浓郁,苏郡格看着两个孩子沉睡,自己却没有了睡意,地库的事情现在闹的沸沸扬扬,自己晚饭的时候又跟父亲谈了谈,苏淳严哑着嗓子说自己确实没有见过什么地库,不过给苏郡格的那个夹在圣经里面的钥匙也就是个苏家的护身符,苏郡格一直带在身边却从未细想过这个钥匙有什么用。 现在看着这个钥匙,突然觉得讽刺至极,苏家有这样的藏满了金山银山的地库,甚至还有什么谣言说是龙脉所在,怎么还会一朝败落?怎么还会流落到异国他乡? 转而又想,这个所谓的地库,也不过就是一些人想要借题发挥的由头而已,聪明人利用它,糊涂蛋被它利用。 嘴角边一抹讪笑,站起身来,将这把钥匙郑重的放起来,权当而今的传言都是真的,自己手中有这么个宝贝就不能暴殄天物了。 将钥匙重新放在书本之中,然后再插入书架里,就算是妥当了。 天热了,自己也觉得身上是有些黏腻,就准备去浴室冲洗一番,也好睡个踏实觉。 “啊……唔…… ” 苏郡格所有要发出来的声音都被他完全堵了回去,先是用手,再是用嘴。 他这些天忍得实在是辛苦,同在屋檐下,心有灵犀到令人发指,却非要貌合神离还得假戏真做,这其中的滋味也就他自己体会了。 只因为,苏郡格向来是个可以耐得住寂寞的人,当年初嫁上海,不就是这样一个人,而今两个孩子总是陪伴她的身边,比着当初在上海日子强多了。 想着那两个小东西,他就觉得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没良心。自从奶奶说了一句让爸爸闭门思过,他俩就跟远离瘟疫一样的躲着他。 在这个家里,犯错误的人都是要被孤立的。 算了,何必跟孩子计较,毕竟他们的世界没有大人那么复杂。 要是有可能,谁都想就这么永远的简单,天真下去。 “别……”苏郡格被拥吻的透不过气来,也只能是牙缝里漏出一两个字。 莲蓬头下水流如注,两个人的衣衫淋湿,贴在肌肤上,整好把所有的曲线一一描摹勾勒,真丝浸透,若隐若现的肌理和凹凸有致的身材,齐昱怎么都无法再忍下去…… 叁贰玖·内家春色少人知 http://.biquxs.info/ 齐昱将苏郡格困在浴室中,多日以来这两个人的一出戏,瞒过全家人,却瞒不过彼此。 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个人免不了的接触,这其中分寸还要掌握得当,特别是齐昱,演得不好怕有破绽,演得太好怕伤了苏郡格,纵然她聪慧过人,可谁又能保证她不会也跟着演过了头。万一一发不可收拾,齐昱自然是得不偿失的。 “明天我要去参加马场聚会,你就不吃个醋?”齐昱哑着嗓子在苏郡格耳边消磨她的意志,人早就被抱在了腰上。 “呃……有什么好吃醋的……”苏郡格被撩拨的喘息不止,呼吸都乱了分寸,心跳也慌了节奏,双手拦在齐昱的脖子上,生怕他一松手自己就掉了下去,这一刻,她亦是自控不能,白白把便宜都给他了,怎么都浇不灭不了心中的这团火,也解不了这身子上的渴求。 “你再忍着我就松手。”每次这个时候,齐昱都是完全掌握主动,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你人都是我的,我有什么好吃醋的。”苏郡格眯起眼睛,咬牙坚持,却怎么都抵不过他这个老手,最后唯有乖乖投降,任他予取予求,可嘴上还是要逞强,“是不是因为我去见了约翰·李,你也要报复一下?” 齐昱的吻稍稍一滞,然后就要在苏郡格的下巴上发狠一咬。 “这里不行!”苏郡格脑子还是清楚的,他们的戏还要继续演下去,怎么可能现在就暴露。 “这里可以……”齐昱低下头去,于峰峦中择一突兀高出浅咬深含,挑弄的苏郡格面色绯红,却还不肯罢休。 他有心惩罚,却不忍用力,那时看着她与约翰·李在一起的时候就怒不可遏,后来约翰·李邮寄过来的信件,苏郡格还是去赴约了,拖延一时是一时,拖延一日是一日,为的就是把胶卷给弄到手,可是约翰·李却对苏郡格势在必得,多次试探都还是无功而返。 她去赴约,约在一家咖啡店内,人多眼杂,就怕约翰·李对自己有什么不轨的行为,齐昱没有跟着,但是已经找了安楚辰给的那张名片上的人,杰弗逊是与米勒可以有相当地位的人物,而且在美国的黑道上也颇有势力,所以苏郡格的安全绝对保障。 各方利益牵制,又杀不了约翰·李,下下之策也只有与之虚与委蛇了。 “susan,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约翰·李搅动着杯子里面的咖啡,不加糖的咖啡,一样散发出浓浓的香气。 “我……总觉得不合适……”苏郡格愣愣的看着对面他给自己点的咖啡,早就没有了热气,也没有被喝上一口,就这么冷落在一旁。“早就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就这么被拆散了,难道就是您想看到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用别的条件来交换。” “什么条件?”约翰·李颇有玩味的笑意坠在唇角,“你有什么可以和我谈的?如果胶卷一旦交出,你们一样是家破人亡,有什么不同吗?要是跟了我,起码不会落个家破人亡,顶多是各自两散。”约翰·李转换了一下坐姿,从刚开始的双腿交叠到双手放在膝盖,身子前倾直接逼迫到了苏郡格的面前,目光里面透出来的阴鸷和狠毒。 “苏家的地库,你应该知道吧?我想这个其实作为交换条件应该是比较合适的。”苏郡格不想跟他对视,低下头来,更何况她不是一个特别擅长说谎的人。 在约翰·李的面前,苏郡格不得不有些小女人的娇弱姿态,毕竟,她曾经跟他打过交道,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强势和冷清的气质,更何况自己还有把柄在他手里,不服软也不行,只是这个分寸却要拿捏得当,委曲求全中还有不卑不亢,情非得已却还要被动无奈,约翰·李是一个习惯于掌控别人的人,那就给他这样一个错觉,然后自己伺机而动。 “呵呵,”约翰·李笑的莫名其妙,苏郡格一时之间竟然看不透他为何发笑,心中难免慌乱一些,于是闭口不言,静待下文,她自认还是有些耐心的,可怎么就这会儿已经被消磨干净。“地库?还有那所谓的龙脉?我一不要当皇帝二不要总统,既不缺衣又不少食,要它干什么?” “……”苏郡格登时被堵的一句话都没有了,确实,约翰·李真是不好收买的人,地库被传的神乎其神,他竟然说不要,自己的瞎话编的不错,却给错了人。 “susan,你可曾想过,我们之间其实应该也是有爱情的……”约翰·李的话脱口而出,这次他看着苏郡格的眼神突然温柔,深邃到勾人魂魄,苏郡格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温情脉脉的感觉,自己不是没有体会过,齐昱,林承,安楚辰都有过对她这样的感觉,可是她能照单全收的唯有齐昱的,心中坦然也就不必忐忑,可是现在面对约翰·李的这般态度,自己没有感受到爱情反而是恐惧。 她想过约翰·李对自己的龌龊念头不过就是为了羞辱自己和齐昱,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所谓的爱情,他爱上自己?简直是匪夷所思。 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被他看上的,到底什么地方与他有了契合点?就这么片刻的时间,苏郡格脑子里与约翰·李的所有交集与过往,哪里来的所谓爱情…… “我……”苏郡格一时慌乱,丝毫没有做作,她只是想不明白,所以回答不了,爱情和这个东西,她唯有在与齐昱一同时才会感受的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纵然是两人有了嫌隙,隔着大洋彼岸,心中带着怨恨或惆怅,却总还会想着能见他一面,仇怨纠结还带着万般牵挂,更不消说两个孩子是他们的感情结晶。 “抱歉,我还没有想的这么深远……之前可能会错了阁下的意思,请给我一些时间,接受这件事情,今天多谢你的咖啡。”苏郡格扔下这些话,抓起手袋逃的痛快。 世事难料,苏郡格竟然被约翰·李的一句话吓得落荒而逃,事后想想,自己都要嘲笑自己的懦弱,原来不能得心应手的猜透别人的心思确实很是麻烦,到时候弄巧成拙就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苏郡格将这件事告诉齐昱,齐昱一脸不解的看着苏郡格,审视了半天就说两个字——“稀罕。”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郡格转头问他。 “他不配!”齐昱头也不回的就这么出了门。 原来是芭芭拉这会儿又站在恰好的位置正巧看着他们两个,齐昱与苏郡格都看的清清楚楚。 叁叁零·鼓枻声传浦溆凉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一同筋疲力竭的从浴室里出来,时间太长真有些叫人吃不消,可是心里却满满当当的都是甜美,时间到了后半夜,房间里全是安睡的寂静。二人相视一笑,借着壁灯的昏暗各自回去房间,要演戏就做全套,怕就怕明早上起来被芭芭拉看到和好的两个人。 齐昱关上书房的门,黯然的闭上双眼,累,却也甘之如饴,她与自己之间从来没有生分过,这是夫妻关系才应有的,更何况他们之间的爱情纯粹又简单,大风大浪,几经沉浮,就算是相隔千里谁也没有抛弃过谁。而明天的马场聚会,显然,谭芷檬会出现,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真是怕了这些女人了,到底哪根香烧的不对,就惹到了她们…… 原来自己还是少帅的时候,何曾怕过什么女人,风流倜傥自是不用多说的。自叹一声,应该还是那个时候的风流债没有还干净吧,惹得他们阴魂不散,总是对自己穷追猛打,难免伤及妻儿。 约翰·李,那叫什么爱情,只能叫做占有罢了。 苏郡格也曾想过,林承也给自己说过爱她,可是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蛮横,没有过这样占有,甚至是补习利用各种的卑鄙手段去威胁自己,更没有说过让他们骨肉分离的话,约翰·李不同,他的阴毒狠辣,道德层面的败坏完全不是寻常人能比拟的。 突然自责,林承在每个自己需要的时候都能伸出援手,不说是什么情爱纠葛,自己到底还是亏欠了他的,要不然也不会娶乔隽瑾那样的女子,配不上他,却只能掩人耳目。 安楚辰的婚姻被自己给毁了,林承何尝不是一样? 对约翰·李这样的人百般憎恶,自己又与他有什么区别,不过也是借助了他们对自己的人情关系,说是救人于水火,其实就是没羞没臊的利用,苏郡格在床上侧身而卧,不由自主的就把食指给紧紧的咬住,现在约翰·李给自己出的这个难题,也算是报应昭彰了,自己该承受的。 明天齐昱就要参见马场的聚会,与谭芷檬有正面的接触,自己又不能现身,身为妻子这种痛苦自然是有的,犹如一只毛毛虫在心头爬着,百爪挠心却也无计可施。 好在两个人彼此有了承诺,说什么也不会拆散这个家,不光为了孩子,更为了彼此的爱情,这是责任,更是信任。 何时睡去,何时醒来,一概不知…… 天大亮,听到了孩子们起床后的喧哗声,苏郡格这才哈欠连天的坐起身来,头脑昏沉沉的,还有些什么虫子一样的东西在额角嗡嗡直响,眼皮睁不开,苏郡格感觉自己还是一脑子的浆糊,困得难受,还是想倒头睡着。 齐昱出门的时候往她的房间门口张望了好几次,看似不经意,却心中不由得担心,往常她没有懒起的习惯,今天是怎么了? 应该是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分寸,用力过猛的后遗症吧,自我安慰外加自我表扬,齐昱还有有些担忧的出了门,邵震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今天艾丽斯会去吗?” “是的。” 邵震颇有些无奈,原来在上海的时候,自家的少帅什么样子他见识的一清二楚,现在跟少夫人关系不睦,万一这谭芷檬乘虚而入,岂不是要让这个家散架。 可是他也知道,齐昱现在今非昔比,与苏郡格虽有嫌隙,可是也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个没有担当的人,邵震自觉自己这回是操心操过头了。 齐昱只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该如何与谭芷檬和谢斐媛周旋,他已经有了初步的安排。 谭芷檬这个人他也调查了一些,没有想到竟然是谭家东的独生女儿,真是惹人生奇。谭家东是东北军的肱骨之臣怎么不把女儿嫁给章言致一家,却要与他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普通人。 估计两个原因,一是谭家东管不住这个千金小姐,二是谢斐媛的目的不在章言致身上。 这么看来,章言致应该还不知道谭家东和谢斐媛的关系,更不知道自己倚重的元老,已经有了外心。那这件事做做文章,未必就是件坏事。把柄是个好东西,你约翰·李能有的,别人一样也不会少。 马场里人头马头都攒动不已,齐昱跟邵震就算是换了骑装也不急于骑马,本来此次的目的就不在与骑马。 “艾丽斯人呢?” “后面换衣服了。” “你就跟着她一起,不叫你别过来。” “知道了。” 邵震点了点头,就四下里环顾一下,就自己去找艾丽斯了。 齐昱原地不动,随手拿了一杯侍应生端过来的香槟,就这么兀自独立,冷眼旁观一般的看着其他的人打牌,说笑。自己不需要主动,就会有人贴上来,他知道被邀请来的目的就在于此。 可是这回齐昱想着还不如自己找找谭芷檬,投其所好,也免去了很多麻烦。时间很多时候是经不起浪费的。 “竟然是少帅,怠慢了,还望海涵。”谢斐媛显然是更加的迫不及待,又或者说他们其实想到一起去了,何如来个痛快的。 “谢夫人言重,在下早就不是什么少帅了,不过平头百姓而已。”齐昱举杯与谢斐媛的稍稍一碰,她比自己年纪大,算是敬酒了。“这位是?……”目光已然投射到了谭芷檬的身上,充满善意的微笑,把谭芷檬给看呆了。 “我的外甥女,芷檬,上次在应该就介绍认识一下的,可是您来去匆匆,没有这个机会。这回又见到了,真是三生有幸,缘分啊。”谢斐媛眉开眼笑,那厚粉之下的褶子都掩盖不住了。 “确实,确实,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齐昱继续微笑,风度依旧,微微颔首算是跟谭芷檬打了个招呼。 却没有想到这个谭芷檬这会儿就不那么自然了,她的微笑僵在脸上,甚至觉得上下嘴唇都有点抽筋,头一回离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近的距离,紧张到呼吸停滞,就这么傻呵呵的看着齐昱在自己的面前完美展现。那个心心念念了多少年的人,今天终于可以跟他相对而立,近到可以看到他皮肤上的每一个汗毛。 “还不打招呼?”谢斐媛提醒着不争气的谭芷檬。 可是在齐昱的眼里,谢斐媛不管是多么精致的妆容和打扮,此刻与一个妓院青楼的老鸨子毫无二致,内心龌龊,表面就风光的荒唐至极。 “少帅好,少帅好。”憋了半天,谭芷檬能说的才三个字,还磕磕巴巴的叫人头大。 “叫我齐昱就好,少帅这个称呼实不敢当,早已是明日黄花了。谭小姐,幸会,幸会。”齐昱伸出一只手来准备与之握手。 谭芷檬这会儿倒是没有犯傻,赶紧回应,紧紧握住齐昱的手,松都松不开的架势。齐昱无奈,这个女人确实是自己高估了她。“听说谭小姐是个记者?” “啊?呃……”谭芷檬恍惚了一下,记者,这个职业是自己当年青春莽撞的时候胡闹的由头而已,他难道记得自己? “原来上学的时候她是学的写点文章,小孩子那个时候玩闹罢了,女孩子自然还是规规矩矩的,芷檬为人内敛矜持,整日都不爱出门,我看着年纪也是足了,这才让她跟着我来美国散散心。”谢斐媛看来是指望不上谭芷檬了,干脆统统包办,话都替她说到,一面引起误会。 “是,姨母说的是,我原来也不是什么记者,就是写写文章罢了,粗浅的很。”这回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谢斐媛听着谭芷檬的回话,才能在心里念上了阿弥陀佛。也别说谢斐媛着急,就连齐昱都跟着捏了一把汗,能有这么一个外甥女,也是谢斐媛这样的铁腕人物几时修来的福气。 “是吗,我夫人平时也喜欢写写文章,动动笔墨,有机会你们是该见见面。”齐昱非常顺其自然的就把苏郡格给带了出来。 谭芷檬一张充满期待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顿时没有了精神。 “对啊,怎么夫人没有来呢?”谢斐媛立刻装模作样的四下张望,“不能一睹两位的绝世风华,真是遗憾。”随后一句话就出卖了谢斐媛的内心,她知道苏郡格与齐昱之间有了矛盾,自然是不会来的。 “她自幼不爱骑马,摔下来过,心有畏惧,所以就不过来了。”齐昱解释的很是妥当。 “那真是我的疏忽了,不知道齐夫人原来是不能骑马的,真是可惜了这一身骑马装,要不然这样吧,芷檬陪着,她骑马的技术就很是了的,一般的男子也都不能相比。芷檬作陪,也是一样的。” “也好。既然都换好了骑装,那就别浪费了,谭小姐请吧。” 面对齐昱的大方邀约,谭芷檬忍不住雀跃的心情,回给了谢斐媛一个赶紧的微笑就立马紧跟上齐昱的脚步。 叁叁壹·楚乡山色偏浓秀 http://.biquxs.info/ 马场上纵马疾驰的人并不多,来这样的场合心中都有数,各种目的自是不在话下,声色犬马若是只单纯的享受起来也未必那么轻松。 所以,跑马都不约而同的成了遛马,可叹这世事艰难。 齐昱这边想着一些话题跟谭芷檬有一搭没一搭的相谈甚欢,那边眼珠子却都留意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纵然他已经乔庄改版的很好,贴了胡子,带了帽子,甚至还粘上了一条伤疤,可是章言致就是章言致,化成灰也认的清清楚楚。 他竟然来了美国,目的何在?那可就热闹了,刚刚还想着要利用一下章言致的疑心病,这会儿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谭小姐,果然骑术了得,齐某佩服。女子中不多见,说是巾帼英雄也不为过。”齐昱信口胡诌,恭维谭芷檬的话简直是不着边际,他什么样的人,阅女无数,就谭芷檬这点费尽心思的小伎俩怎么能看不透。可是只要能把她哄得笑逐颜开那就是大功一件,何必在乎言辞上的夸大不实。 “少帅客气了,叫我芷檬就好。”谭芷檬浅咬嘴唇,一副娇羞模样,已经被夸的心花怒放却还要矜持淡然。做梦都想要与齐昱有这样的亲近机会,而今终于如愿以偿,心里却不知为何怅然了一些,这感觉可真是不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谭芷檬就赶紧将此种念头丢弃干净,眼看着齐昱将马牵给了马倌,便要准备去休息一下。 她也来不及多想,赶紧跟上行动,把缰绳丢给了马倌,紧随齐昱的脚步,就这么心中窃喜的跟在他的身后,颇为得意。 “你也不要叫我少帅了,就叫我齐昱就好,或者,痴长你几岁,唤我一声兄长也未尝不可。” “……”谭芷檬一愣,却没有没有接话,心中失落至极。若是唤他一声兄长,以后是不是就彻彻底底没有了机会,转念又想,这也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他确实也不是少帅,又没有告知自己的字,自己也不好多问,按照年纪来称呼,也算是合适。 当年梁祝初遇,祝英台不是也唤梁山伯一声:“梁兄。” “那好,我便称一句齐兄。” 谭芷檬甚至还老道的拱了拱手,就算是不枉齐昱刚刚夸她的巾帼英雄了。 “不必多礼。”齐昱微微一笑,转身就径直坐在酒水桌子旁边,端了些酒水和点心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谭芷檬也挑选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两个人还是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什么,齐昱自觉辛苦,这个女人实在是叫人有些乏味了,可是章言致和谢斐媛现如今还盯着自己呢,这场戏总归是要做全套的。 章言致把帽檐又压了压,目光却总围绕在谭芷檬和齐昱的身上,眼看着这两个人相互腻着,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楚。苏郡格呢? 为什么,他竟是这般的逍遥自在,从在国内就听过他的名声,风流倜傥自是不在话下。想着他能为了她卸任远走,应该是与她前来团圆的,可怎么就又其他女子纠缠在了一起,还有这个女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是…… 真不知道,当年齐昱的卸任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章言致暗自叹了一口气,突然心疼,苏郡格为何会选了他? 这样的命中劫数,究竟是谁错在了当初,如果自己当年不是这样的选择,不会优柔寡断,不会临阵脱逃,不过一句话,早早的说给她听了,会不会现在不是这样的结局。 再次不自觉的将怀表取出,里面她的照片是自己唯一的念想,只为她当年的盈盈一笑,他就再也不能抽离其中。此生,他情愿作茧自缚,为了她,值了。 不管是谢斐媛的心满意足还是章言致的怅然若失,都一一收入齐昱的眼底,他想着自己这回到底是没有白费心机,此事成了。只是看着章言致的样子,他似乎还没有想起自己身边的男人到底是谁,这就是棋差一招,应该再需要他用点心了。 “我之前曾经也看到过一个长论,是关于当今音乐教育总论的,好像是刊载于……哪一期的报纸上来着?当时我是一读再读,想着上海的一些学校是不是也需要有这样的建树,这样的理论作指导。” “是阳光报纸的副刊,那一期的一个长评,冬天写的。” 方才还犹豫着要不要透露自己以前的职业,恐怕会把自己的父亲给暴露出来,可现在只是几句话就套出了她的老底。 谭芷檬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阅历,怎么可能是齐昱的对手,眼看着她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揭了底牌,齐昱不由得嘴角上翘,接着继续,“你倒是了解啊,不过你也懂得音乐,知道这个长评应该也不意外。有机会真想见见作者,能写出来这样长评的人必然非同凡响。” 恨不得脱口而出自己就是那个写出长评的人,可是谭芷檬还是稍稍的按耐了一下自己的激动,不是因为她此时多了个心眼,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低调些,更能让齐昱对自己的能力有一个惊艳的感觉。 “这个人其实也好认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眼前?” 齐昱左顾右盼,将周围的人物都扫视了一遍,就是故意疏漏了一旁的谭芷檬,“在哪里了?” “就是我呗。”谭芷檬果然提高的声调,将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啊?!”齐昱的表情惊讶,“那你,姓谭,莫非,谭家东老先生就是令尊?” “呃……”这才察觉出来自己的失言,谭芷檬是暴露了太多。 齐昱说的没错,那篇长评最后有人给做了一个序,落款就是谭家东,这么一来二去的深究一下,谭芷檬避无可避的就全部亮了底牌。 章言致自然听得清楚,恰好此时谢斐媛离得远,齐昱太会挑时候了,周遭不小的议论,一时间激起了一个小波澜,谭芷檬赶紧的给齐昱一个禁声的动作,“嘘,能不能不要那么大声啊。” “抱歉,抱歉,我只是过分的意外,没有留神就说出了口。谭老盛名在外,我等小辈望尘莫及,所以原谅我的激动啊。” 齐昱真是戏瘾上来了,装模作样的叫人真是不忍心为难与他,谭芷檬自然更不会有心责怪,唯有故作内敛的抿嘴一笑。 却不知道,章言致这个时候已经漏出阴狠的目光,谭家父女这么快就要另谋出路了? 叁叁贰·笑欣悲怨類咆哮 http://.biquxs.info/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郡格睡得昏昏沉沉听到旁边有孩子的声音才渐渐转醒,脑子里面全是嗡嗡作响的声音,觉得口苦嘴干,张开眼睛,就看到双胞胎都在眼前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挤出一丝笑意,问他们怎么了。 “云婶说妈妈病了,不让我们吵你,可是刚才哥哥想给妈妈端水的时候被烫了一下就叫出声来了,对不起。”齐诺小声的解释着。 “妈妈,你怎么了?”齐赫一脸犯错的样子,唯唯诺诺咬着嘴唇,往后躲了躲,却还忍不住自己对妈妈的担心。 “我没事,可能是昨天感冒了,不要紧的。齐齐的手没有烫着吧?让大夫给包扎一下,抹点药膏好不好。” 苏郡格伸手就牵过来齐赫的手,仔细的看着孩子的双手,还好只是手指一点点的红肿,不算厉害。 “没事的,男子汉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妈妈头还疼吗?感冒了,要多喝水啊。”齐赫小小年纪倒很是贴心。 “谢谢,等会儿吃了药没事了。”苏郡格实在是感恩自己能有这样的两个孩子。 “爸爸,去了哪里?我们都画了一天的画了,不想再画了,麟昇哥哥也不在,好无聊啊。”齐诺撅着小嘴,全是抱怨。 苏郡格沉默了一下,齐昱身在何处,自己现在也不得而知,白琳,邱珍和傅含秋以及苏淳严这会儿都去了另一个靠海的别墅疗养度假,这是齐昱的意思,因为长辈在很多的事情更是难办,还不如把一些事全权交给他们自己。 苏郡格当时是同意了,可是现在看着这两个孩子的寂寞无聊,自己真的是觉得有些思虑不周,或者要是跟着白琳一起去,也不会这么的无聊了。大人的世界里少不了孩子,可是孩子的世界总是要掺杂着大人的事情,真是愧疚不少。 “那就不画画了,咱们一起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现在这会儿太阳也不那么烈。”苏郡格撑着胳膊坐起来,自己这感冒得的真不是个时候。 “可是妈妈是不是还觉得难受呢?”齐赫伸出小手抚在苏郡格额头上。 “我也去晒晒太阳,应该就好的快了。” 三个人就这么一起走到花园里,看着初夏的景致,蝴蝶蜜蜂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鸟都一起在花园里,花草树木,万物生灵皆是动静合宜。 苏郡格用力吸吸了吸鼻子,这才勉强闻到了花香,然后再揉了揉额头,还是觉得全身上下总有些疲乏。 可是为了孩子,她都尽量忍着,真是不想扫了他们的兴致。 云嫂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看着苏郡格虚弱的陪着孩子们,她今天还没有吃下一粒米呢,本来就感冒,这个可怎么好。 这边还没有来得及提醒苏郡格吃饭吃药,那边就听到铁门吱吱呀呀的响了起来,进门来一辆汽车,是齐昱的车子回家了。 苏郡格也和孩子们一起都站定了,看着黑色的车子停在门口,车门一开,下来齐昱,孩子们就迫不及待的要去找爸爸,都是要飞奔着过去。却又不谈刹住了脚步。 车上不仅仅下来了爸爸,还有另一个女人,一身嫩黄色的洋装,实在是合适她那人畜无害的纯真表情。 两个孩子原地愣愣的看着齐昱,实在是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想起来又回头看看苏郡格,总觉得这个被父亲领回家来的女人定然是要带来什么让他们承受不了的东西,孩子们亦是有这样的先见之明。 那种最原始的危机感,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小小的心灵顿时充满的了畏惧和担忧。 苏郡格看着孩子们争前恐后的跑去找齐昱,却见齐昱直接把谭芷檬给领来了,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个想法,纵然知道他们之间有过约定,不过就是做一场戏罢了,可是竟然把谭芷檬给带了回来,这般的始料未及,自己也有点招架不住。 而且还是这样一个自己身体不适的时候,不自觉的叹气这个时候倒是让她该如何打起精神来与谭芷檬虚与委蛇呢? 齐昱也是,怎么就不能早早提点一下,这么突然袭击,就不能体谅一下她的处境。身体不好,自然也就没有好脾气,再加上局面纷乱,情敌当前,她脸色上立马就黯然下来。 这一院子的人站成了一个标准的故事情节…… 云嫂也是一时之间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情节,于是赶紧招呼孩子们,“少爷小姐,都来我这里,刚刚做好的点心可以吃了,还有冰激凌哦。”然后就上去牵着双胞胎的手拉着他们远离是非之地,照理来说,小孩子吃喝不愁就是幸福,可现在看看这两孩子的表情,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要不是远处苏郡格给他们两个摆手,估计这会儿就算是一火车的巧克力和冰激凌,他们两个也不会愿意离开的。 齐昱自然是将所有的场景收入眼底,他十分明白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吧谭芷檬弄到家里来,自然也是有他的目的,可是却没有想到苏郡格因为昨天的一通折腾,伤风感冒了。 谭芷檬看着远处苏郡格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草地上,翠绿色的草地上,她一件米白色的旗袍,外面披一件浅紫色的纱质披肩,清冷孤傲,好似悬在枝头的紫藤萝花一般静静绽放。 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是客人,到底该怎么给苏郡格打招呼却还没有想好,她的登堂入室真成了一种侵犯感,自己感觉都没有那么的舒服,总觉得自己是带着目的性来的,道德上总有些亏欠。 “郡格,这是芷檬,你们见过的,今天头一次来咱们家做客。”齐昱介绍的倒是坦坦荡荡。 “你好,谭小姐。”显然生分的称呼,苏郡格给谭芷檬打招呼却眼看着齐昱,“你们聊吧,我今天不太舒服,失陪了,谭小姐请自便。”说完转身就走,都不等谭芷檬回话。 看着苏郡格用手绢拭了拭口鼻,再听她浓重的鼻音,看看那苍白的脸色,应该不是搪塞和敷衍,而是真的病了。谭芷檬虽然遭遇冷落,可是心里也觉得苏郡格也实在有点辛苦。 “不用管她,咱们去花厅坐坐吧,让你尝尝从国内带来的君山毛尖,顶级的。”齐昱面对着苏郡格这么不给面子的行为,他只有时而不见,甚至还有些嫌弃的意思。 “可是我看尊夫人不怎么舒服,齐兄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啊?两个孩子刚刚也应该是想来找父亲的,大半天没见可能也是想你了吧。”谭芷檬小心翼翼的说着自己的见解,她对齐昱的表现就有些不那么的满意了。 印象中,沪军少帅应该是有担当,有情义的男子,不仅仅在于外表上的帅气和英俊,是个男人,也就应该有责任。 “是吗?孩子们都去吃点心了,不用我照顾,有下人和帮佣的,咱们聊咱们的,小孩子在总是吵闹很多,不用管他们了。”齐昱不以为意,就径自给谭芷檬倒出茶壶里泡好的茶水。 谭芷檬看着渐渐倒满的茶水,心里也被堵的满满的,她被邀请来的目的是什么? 按理来说,看到齐昱漠视结发妻子,怠慢亲生孩子,这应该是自己想要的,说明他对现有的家庭生活并不满意,可是怎么自己反而觉得那么的悲凉与悲哀。 叁叁叁·江湖鸥鸟弗猜疑 http://.biquxs.info/ 谭芷檬在这个别墅里待的并不舒服,说什么都没有想到齐昱是这样的为人。原本以为他应该人如其表,却不知道其实表里不一到了自己难以承受的程度。 “晚上就在这里用餐吧,准备好了很多咱们平时在美国吃不到的东西,你一定喜欢。” “不了,我还是趁早回去吧,晚上我姨妈还有事情找我呢。” “啊?这么快就走了?天色还早呢?我总觉得咱们相见恨晚,还没有聊够。” “那就下次了,反正都是朋友,又都是中国人,见面是常有的事。这次咱们聊的也很开心的,下次再说。” 谭芷檬拎着手提包就准备起身告辞,她一直如坐针毡,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反而是齐昱话比较多,有一搭没一搭的总能勾起来许多话题,然后一个人唱个独角戏,谭芷檬跟着随声附和,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就想着赶紧结束,准备回家。 “那好吧,我送你。” “不用了,您夫人身体不适,您再加陪着吧,我没事的,打了电话有人来接。” “她能有大事,不过就是感冒而已,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不必担心。” “可是……” “没事,没事,我送你。” 齐昱伸手就揽着谭芷檬的腰身,这举止实在是暧昧轻佻,谭芷檬不自觉的侧了侧头感觉到他的手扶在自己的身上,就像是惹上了虱子一样,怎么都觉得难受,可是却不好拒绝。 所有在心中的美好情愫都被一一破坏干净,谭芷檬心里失落到不能比拟,恨不得有想哭的感觉,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脑海里翻腾的各种想法,犹如涨潮的海浪前仆后继,滚滚而来,最后却都层叠罗列的消失在沙滩上,留下的全是残破不堪的泡沫。 心灰意冷的坐在房间里,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自己也像要被这黑暗给吞没一眼,却不敢有半分的挣扎,任由沉沦。 “这是怎么了?” 谢斐媛推门就进来了,一屋子的黑暗,就能看到背对自己坐在书桌前的一个轮廓,萧条寂寥的样子叫人一目了然。 “没什么……” 谭芷檬连头都没有回,就随口敷衍。 “还说没什么,你这样子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谢斐媛开了灯,顺势坐在谭芷檬的身边。看着她的满脸失望,还有些伤心和怅然,内心不住的打鼓,这一下午到底是怎么了,就成了这个样子。 被灯光猛然一照,就觉得不能适应这样的亮度,谭芷檬一下就有感觉有点懵,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在谢斐媛看来就是她好像是忍不住哭了。 这一下子更激起了谢斐媛的好奇心,这谭芷檬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一见到齐家这两口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上次见到了苏郡格是这样的泪水涟涟,这回见到了齐昱怎么还是这样的结果。离着自己的预见真是相去甚远…… 谭芷檬难道不应该欢天喜地吗?不应该欣喜若狂吗? “我懒得跟你废话,你自己说吧,到底怎么了。”谢斐媛真的是被磨光性子。 理了理思绪,谭芷檬就把今天在齐家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谢斐媛听,倒是没有半分的添油加醋。 “听你这么说来,齐昱和苏郡格之间真的是出了问题了,以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谢斐媛有些自言自语,她也是想不明白,齐昱为了苏郡格都能放弃沪军少帅的位置,怎么就这么轻易的两个人又反目了呢?到底是真是假,真的反目成仇还是掩人耳目,真是个难题。 可是不管怎么样,谭芷檬这会儿好像真的对齐昱丧失了信心,他这样的薄情寡义,见异思迁,就算以后他们两个人成了,是不是也会沦落到苏郡格这样的地步。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自己这个新人早晚也会变成旧人,早晚也会被齐昱冷落到不闻不问的境地,那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这世间,给于男子占得的先机太多,年华不易流逝,也无需忍受生育之痛,天生的强者就合该让柔弱的女人去遭这份罪? “我觉得你倒是有点多虑了,齐昱这样对待苏郡格岂不正是你的好时机?你也是,怎么就这么多的心思,唉,想那么多做什么,要是他真的一心对你好,跟苏郡格就这么分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平白给自己添烦恼。” “可是,苏郡格长什么样子,你也是见过的,说是绝色美人一点也不过分,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就这样的女人,他都不要,说翻脸就翻脸,说冷落就冷落,我比着苏郡格能强到哪里去?现在不过就是比苏郡格年轻那么几岁,可能他图一时显现,对我青眼有加,若是真的在一起了,时间一长,我的日子也未必就比苏郡格强吧。” 谢斐媛听着谭芷檬的一番言辞,倒是颇有见地,说的头头是道,也不自觉地沉默,算是内心认同了。 “那你的意思是……” “姨母,我觉得好伤心,自己一厢情愿,却所托非人,白白浪费了心思,浪费了年华……我不想一错再错下去,我想回家了。” 谢斐媛沉了沉心思,缓缓对谭芷檬说:“傻孩子,他是在演戏给你看啊。你就这么上当了?”看着谭芷檬的意志消沉,那种心灰意冷到了难以言喻的地步,谢斐媛却不知道是喜是忧了。 喜的是谭芷檬能就此放下对齐昱的执念,确实是一件喜事,今后各自归属也就不用这么上蹿下跳的叫谭家东不放心了。忧的是谭芷檬一旦放弃,自己想用齐昱替换江孝全的事情也只能就此作罢。 其实这件事,谢斐媛也不是没有全盘考虑过,齐昱是否会合作都是个难题,自己与苏郡格之间过节至深,也不知道齐昱会作何感想。自己手里没有把握,这才利用了谭芷檬,却怎么都没想到,出师不利。 “就算是他骗我了……那又怎么样。看着他花尽心思骗我,甚至不惜毁了自己的人格品行,可见,是对我有多么的不在话,不喜欢,我又何必强求?如果不是骗我,我们之间成了,他就要离开苏郡格和他的两个孩子,这样的叫*离子散,我就能过得好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他们还有孩子……真么缺德的事情,我的良心上过不去。” 谭芷檬语气很是平静,那种出乎意料的成熟感,让人猝不及防。谢斐媛也是被堵得没有话说,自己当时只顾着权力钱财,却忽略了人心道德。自己也是有家有室的人,更何况还是个女人,当初就是昏了头,什么机关都算计到了,就忘了这件事是有悖人伦的。 如今是被谭芷檬的几句话给指点通透,谢斐媛方醒悟过来,自己真是有些过分了…… 叁叁肆·虬枝撑月倚高寒 http://.biquxs.info/ 两个孩子围着妈妈,这是一种守卫者的姿态,一边一个都紧紧的抱着苏郡格的胳膊,甚至都有些纹丝不动的意味,就这么严肃且凶恶的板着脸坐了好半天,跟门神似的。 齐昱站在门外瞄了好几眼,简直是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这两个孩子这副模样,眼看着是要跟自己拼命的架势。白天的事情历历在目,自己干了什么心里自然清楚,演技好到要让孩子跟自己两败俱伤的地步。他也实在是服了自己,早知道就应该让白琳把这两个小家伙带走一起去疗养的。 也不知道苏郡格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就怕这娘三个真的跟自己结下了梁子,这万一假戏真做了,他可如何去弥补。 “你们两个,该去睡觉了啊,怎么还赖着不走?” 苏郡格也不是没有看到门口的齐昱,也知道孩子们就是因为他站在门口所以才这样的严阵以待。要是不把这两个撵走,估计齐昱今天晚上觉都要睡不着了。他确实也是委屈,自己心里明镜一样,总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才好。 “去睡觉吧,妈妈今天感冒了,不能跟你们太近了,会传染的。听话,好孩子。” 看着两个孩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苏郡格唯有软硬兼施,两个孩子面面相觑,齐诺嘟着嘴十分的不情愿,齐赫把眼睛往门外瞥了瞥,还是一同坚定的摇了摇头。 “妈妈,以后爸爸也要给我们找姨娘吗?会像他自己的姨娘一样对我们好吗?” “会像他自己的姨娘一样对奶奶那样好的对待你吗?要是找了姨娘把我们给撵出去怎么办?” “妈妈你不生气吗?” “可是我觉得我好害怕啊,妈妈,怎么办?……” 最后的结局竟然演变为了两个孩子抱头痛哭,且悲切痛心,这是真是始料未及,苏郡格一时也是被吓愣了,看来这孩子们年纪虽小,可是心里也不是没数。这样的危机感,与他们而言就是石破天惊。 听到两个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齐昱实在是沉不住气了,一步就迈进了卧室里,然后蹲在床边上想给两个孩子抹眼泪,却被躲得远远的,惨遭嫌弃。 “不会的,什么都不会发生,更不会有什么姨娘的,不哭了好不好?”齐昱不知所措的在两个孩子面前举手保证。 苏郡格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的手足无措,孩子们的嚎啕大哭,真是乱的一塌糊涂,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弄假成真方知竟是这般于心不忍。 “妈妈也保证,不会有姨娘进门的,不哭了好不好?”苏郡格手忙脚乱的给两个孩子擦眼泪,自己也快要忍不住泪水了。 “可是妈妈,那个女的是谁呢?爸爸还揽着她呢!” “是啊,那个女的长得也漂亮,麟昇哥哥说漂亮的女人都是来勾人的……呜呜呜……” “爸爸也要给勾走了……” 齐昱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逼的下不来台,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算合适了。连苏郡格都搞不定的局面,自己更是甘拜下风。 “小少爷,小小姐,该睡觉了,云婶都困了,咱们睡觉好不好?乖孩子,跟云婶走,云婶有秘密要告诉你们哦,想不想知道呢?”云嫂在孩子们面前故弄玄虚的样子实在是吸引人,两个孩子不由自主的擦了擦眼泪,睁大眼睛,这边看看苏郡格,那边看看齐昱,再看看云嫂,一时之间选择甚难。 “去吧,听话啊。不要哭了,听听云婶讲得什么秘密,回来也说给我听听,好不好?”苏郡格趁机敲边鼓。 感激的看着云嫂带两个孩子撤退,登时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这才有了让人喘息的机会。 “看着年纪小,其实心里比大人想的都多,这回伤得厉害,你要好好补偿了……” “你呢?有没有被伤到?” 齐昱坐在苏郡格的面前,帮她捋了捋额前碎发,一脸的疼惜,他心里何尝不是难受万分。 “我还好,习惯了。” 苏郡格故作轻松,知道他是逢场作戏也就没必要计较,更何况两个孩子刚刚已经让气氛沉重,若是再不换换口气语调恐怕今天晚上大家都睡不好觉了。 “难得你还能开的起玩笑,我真是吓死了。这两个小家伙,越来越难伺候了。明天带着去玩玩,吃些好东西,但愿小孩忘性大,也就抹过去了。” 齐昱却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郡格点点头,难为了他,也难为了孩子们…… “别垂头丧气的了,你也早点睡吧,折腾一天都累了。但愿咱们的良苦用心,能让谭芷檬和谢斐媛知难而退,不要再来骚扰我们了。” 苏郡格深深叹息,心里却还想着那个约翰·李该怎么办呢? “唔……” 刚要躺下身子,就被他一把拉住,吻住唇角。 良久,从菱唇到舌尖都是他的味道,纠缠不休,最后整个人都淹没在了他的气息里,有些沉沦,还有些留恋…… “我还感冒呢,传染上了可怎么办?” 终究还是推开了他的禁锢,脸颊惹上红晕,昏黄的灯晕中,一抹娇羞。 “那就一起感冒,怕什么……” 齐昱额头贴上她的额头,不依不饶,还是方才的腻味模样,指尖从她的鼻尖滑过,微凉,带着阑珊的醉意一般,就这么爱不释手,然后是略带苍白颜色的唇瓣,手指揉捏的温热,轻轻描绘,她的呼吸温柔中浅浅的慌乱,紧张的气氛让自己欲罢不能。 再次覆唇吻住,与她的呼吸一起颤抖,口中似有若无的药味微苦,不忍心她就这般独自承受,就想与她一起分到,吻得更深。 “还闹,今晚上不行,我已经被两个孩子吵的头疼,你就饶了我吧。”苏郡格很少有求饶的时候,两人翻云覆雨都是齐昱迁就着她的矜持内敛,偶然的用强,过时了还是他要补偿回来。 闺房之事,与苏郡格这样的性子和能力来说才是最无能的,她只有认栽。 面对齐昱的索求无度,苏郡格的沉稳骄矜怎么都成了欲拒还迎,惹得齐昱意犹未尽,这回要不是她感冒了,今晚这么难得的机会,他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好,那就饶了你,等你感冒好了,我都要变本加厉的要回来。”齐昱言辞恐吓一般。 然后翻身到了苏郡格一侧规矩的躺下,手却还不老实握住她的肩膀,十分紧实。 “今天还见到了一个人,章言致。” “他来美国了?” “是,虽然换了衣服,还装扮了一下,可我应该不会认错。” “来做什么的?” “不知道,只希望是福不是祸吧。我故意在他面前暴露了谭芷檬,估计章言致应该心里有数了,他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这回应该有好戏看了。” “唉,何时是个头啊……” 叁叁伍·羽衣能补舜衣裳 http://.biquxs.info/ 章言致出现在美国的理由算得上是冠冕堂皇,他无非就是作为一个称职的父亲将自己的孩子送来念书罢了。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他隐含的意思,美国还有几个月就要票选了,总统要换人,自然他也想来一探究竟。 一直以来,章言致都跟美国人的关系稍稍亲近一些,对于美国人的那种思想上的崇尚自由,讲求民主倒是非常的认同,起码可以不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娶媳妇。不管他曾经在美国的军校里过成什么样子,多少次死里求生,多少次忍辱负重,他每一次都备受煎熬却也挺了过来。 那种厚积薄发之后的快意感觉,至今难忘,章言致甚至觉得此种感觉甚为畅快淋漓,在众多的白人里他凭着自己的实力独占鳌头,自然是非常人所能感触的。 成败之间,章言致自然也是深明大义,这里虽然过的并不如意,可自己的功成名就也是由此处得来,他并不记恨美国,可也没有感恩戴德。 美国的总统换届,与中国来说好像并无关系,但是这其中的盘根错节,还有利益纠葛,怎能不让章言致挂心不已。 眼看着日本人在中国愈来愈猖狂,章言致自然不会与之苟且,他是个念旧的人,国仇家恨一并都算在了倭寇的头上。 可是美国总统的现任却也不是自己的最有力的盟友,反而是接下来的竞争者,杰弗逊家族,若是他们最后能够入主白宫,自己的东北军自然也就有了更有力的支撑。 简而言之,不管是国,是家,还是个人,所要面对的都是情分和利益的羁绊罢了,想要独善其身绝无可能。 自从那次参加了马场聚会之后,章言致就一脸的阴郁,便是儿子开学典礼他都没有心思参加,只是窝在酒店中,让四姨太自己带着孩子去了。 谭家东竟然这般的与齐昱暗通款曲,难怪几次对他明示暗示想与谭家亲加上亲,他都置若罔闻,看来人家是有改换门庭的心思了,如此一来,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回到北平就立马把他给孤立起来。 处理他和处理赵衡辉的方式方法一定不能雷同,否则就是给自己无端端的添堵,更何况,谭家东在东北军中的地位,在府院内阁中的地位,赵衡辉鸡鸣狗盗之流都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特别是他的才学,早就蜚声全国,想动他还是要费一番心思的。当年一本期刊,全都是他给做的序,热卖一时。 众多笔杆子一时之间也都对他顶礼膜拜,甚至成了他谭家东的门客一般,简单的笔墨纸砚因为遇上了不同的人,就呈现了不同的境遇,或者犀利,或者委婉,总之谭家东都能驾轻就熟,而且性格圆滑,与其他得志或失意的文人墨客都相处融洽。 撇去政治上的相互制约不说,徐泰与谭家东闲话的时间都比与自己的多,毕竟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笔墨,金石,古玩,字画,这个年纪的人也恰好是有共同语言的。 章言致沉了沉心思,真是祸不单行,这边还要等着票选的结果,那边还要想着怎么收拾谭家东,分身乏术原来是这般的感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怎么样才能两全其美,真是叫人费一番思量。 谭家东把这个闺女藏匿的如此之深,到底是为的什么?让她跟着齐昱这样一个手里没权没势,甚至还拖家带口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愿意想什么真情真爱,不过就是利益驱使,可是至今为止他还没有想到这其中的利益到底是什么。 关于谢斐媛,这个名号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可是没有见过真人,所以那天参加马场聚会,虽然是与谢斐媛打了照面,却也没有正是认识。自然是不知道,马上要下台的这位总统与米勒参议员其实中国的所谓君臣关系。 眼看着自己支持的总统没有连任的可能,米勒一家最近也是一样的头疼,权力如东流逝水,这样的感觉,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好受的。然而全家都在头疼,只有约翰·李头疼的内容不一样,他头疼的是还是围绕着苏郡格,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苏郡格对自己的竟然有恃无恐了起来。 而且中国国内的那些黑市上的流传出来的照片,怎么就那么多,各种照片上的内容似乎都跟自己的一样,只不过有的更加清楚,有的更加明确,只是主角并不与自己手中的相同…… 显然他的照片已经不具备威胁苏郡格的能力了,既然都不能明确到底是谁,这么多的人物,都一一登场,是真是假,谁都不能分辨清楚,甚至连约翰·李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手中的照片交卷是不是真的,开始怀疑是不是被人给耍了。 他悔不当初,怎么就用了这个手段? 花了大价钱,也没有得到人! 而今风声四起,就连北平的山本领事估计这会儿也是一头雾水,到底众多的照片里孰真孰假,谁又能分辨清楚呢? 最可恨的是金香雪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接连捞出的尸体都说是金香雪,却没有一个是能看的清楚脸面的。 不过就是为了把那些悬赏的金条和银元装进自家的口袋里罢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无厌永远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林承和肖存钦两个人在上海的各种安排确实是出力不少,托了关系,花了钱财,找到鲁祥龙,终于潜了驻沪办事处的办公楼里,照着原来狙杀广田贞夫的样子原原本本的布置了一番,然后又用照相机拍了照,总之尽其可能的还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这时再扔到黑市上,甚至费力的还让邓松跑了一趟香港,那里是情报信息关键中转站,如此一来,山本自然是被糊弄过去了。就连远在美国的约翰·里也被蒙混过关。 功夫不负有心人,事成了。 只是这回齐家上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苏郡格暂时摆脱了约翰·李的纠缠,齐昱没有了谭芷檬的瓜葛,缓缓心思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道理。 叁叁陆·枝间新绿一重重 http://.biquxs.info/ 上海的六月天,一天一个德行,跟娃娃脸似的,别说一天一个样,就算是一天之中不一样的时间都不是一个样,从南到北,从北到南,换个地方换个天气。 眼看着这边一片乌云压顶就黑了上来,谁知这边抬头望天,那边低头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瞧见了一地的阳光,晴亮亮的开始晃眼睛了。 好容易盼来的一场清凉雨就这么被一阵风给吹的烟消云散了。其实就算是一场及时雨瓢泼下来,也是当时解了暑热,之后便又是骄阳似火将水汽蒸腾变成热气,反而是叫人感觉身置蒸笼之中一般,被热气包裹着,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样的天气,杜莲娥还要浓妆艳抹,戏服厚重的一场接一场的演也是叫人佩服她的耐力,就连班主都忍不住让杜莲娥悠着点,大热天的别中了暑气,那可就不值当的了。 “都是晚上,没那么热了。”杜莲娥却不以为然,一边描眉画影,一边对镜扮相,浅浅一笑就是娇俏可人,媚眼轻挑就是顾盼生辉,这样的铁镜公主也真能让那杨四郎舍得离开? “也真是难为你又这样的心性了,辛苦,辛苦。”班主倒也是客气,毕竟都出来讨生活的人,谁也不会为难谁。这杜莲娥本不是与平润班一同摸爬滚打起来的,是在平润班正要解散的时候突然就这么插进来了,说是给她三个月时间就能让平润班死灰复燃,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按照她杜莲娥要求的剧目来就行了,另外就是班子里的成员不许提解散的事情,谁要走不拦着,但是出了平润班的大门就等于是一刀两断,再不许回头。 众人目瞪口呆的都对杜莲娥的话半信半疑,又想着自己在这乱世之中离了戏班子也没有其他的生计,于是又把分到手的钱财都交了出来。 班主当时毕恭毕敬,自己把平润班经营到这个地步自然是没有脸再忝居位置,不如也一并都让给了杜莲娥。 “班主,你还是当你的班主,我这人没有别的本事,只会唱戏,杂事一概不管。” 眼见着她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班主于是再也不提让位的事情,本本分分还是当着班主,只不过以他的能力也就管个吃喝拉撒,唱曲演戏全是杜莲娥的职责。 唯有一次,杜莲娥大发雷霆,说是平润班疏于练习,整个班子的人都要练到子时才能就寝。青衣,花旦,老旦都照着自己的这个标准唱念做打,武生,书生,老生都要字正腔圆,天不亮就要河边喊嗓,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行。 众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可是眼看着杜莲娥的唱功扮相,不服却也不行。只有百般忍受,只字不提离开戏班的事情。 背地里却都议论纷纷,杜莲娥比着班主都狠毒,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就这般的要强,这般的严厉。 “你们平时跟着我也是散漫惯了,要不然怎么能到散班的份上,由着她去吧,人家这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看着她这么个折腾法,我倒是觉得有戏,要不然她也不敢夸下海口,要是你们现在有一个人离开了,等到平润班火起来,想回来可就难咯。”班主将一切看在眼中,他这样的年纪,五十多岁,正是知天命的时候,虽然大风大浪没有经历多少,也是个甘于平淡得过且过的性子,可是眼见着杜莲娥这一番作为,自己突然像是年轻了几岁,也想跟着有一番作为,怎么就觉得自己头些年的岁月全然蹉跎了。 班主是个明白人,班子里的老人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也就不再多言,重新抖擞了精神也就一起跟着杜莲娥兢兢业业的勤加练功。 果然,前些年,天津卫一出四郎探母立马红透半边天。 她杜莲娥说到做到! 整个平润班的都为之一振,对杜莲娥自然也是刮目相看,至此之后,平润班也就从诸多的戏班子中脱颖而出,当然收入也就水涨船高。班子里的人也都感叹一声,幸好当年没有因为吃不了苦而选择走人。对于杜莲娥的态度当然也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恭维有加。 有真本事的人就该受到尊重。 然而只有杜莲娥知道,她面对这样巨大成功没有什么大喜过望,而是偷偷垂泪到天明。当年的晏泽坊鼎盛之时,平润班的成功与之相比简直难以望其项背,当年把云享社都给挤到了上海去,冷韵戎何等的人物都不能再北平有立足之地。 只是现在都已经是过眼云烟,自从师兄杜坎的那一柄长枪刺出,晏泽坊的命数就此了结。一切都随着爆炸声灰飞烟,晏泽坊从此就没有了退路。 地牢中的漆黑,湿冷,各种的压抑与悲苦,那时候的她都一一体会,要不是东北军接管了北平,嫌弃这些人浪费地牢里的粮食,她也不会就此逃出生天,更不会有以后的杜莲娥。 曾经,她只是叫做莲儿,那个被整个晏泽坊的人都捧在手心里的班主小闺女陈月莲。 要不是心仪与他,要不是他不得好死,她也不会改名换姓,更不会来到上海滩另谋出路。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报仇,可是,到底要找谁报仇?是将他们一并收押的齐昱,还是挑唆师兄刺杀苏淳严的革命军,又或者是乘机放水由着杜坎去做刺杀行动的江孝全,再或者是找到苏淳严或者苏郡格讨回公道…… 时间是最磨人的东西,磨着磨着就把人的初衷,人的锐气给磨干净了。 对镜自怜,就像这镜中人的一脸沧桑和淡漠,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天真稚气,就看这一对说眸子,早就已经蒙尘,世态炎凉看得多了,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清澈透亮。 今晚又是平润班的四郎探母,这一出早年在晏泽坊里是度看的拿手好戏,他的当初其实并不深谙武生,看家本领乃是须生,可是为了刺杀苏淳严便非要加戏一出《挑滑车》。 《四郎探母》成绝响…… 突然杜莲娥沉下了眸子,一把将镜子按在了桌子上,然后毫不犹豫的一把脸上的浓墨重彩全部抹花,径直脱下已经穿好的戏服,转身就净了脸,将方才的美娇娥登时抹杀干净。 班主和一众演员们这边都要候场了,怎么突然就没有了铁镜公主? “换装。”杜莲娥吩咐跟班。 “是,换谁?” “杨延辉。” 鸦雀无声再加目瞪口呆,都见识过杜莲娥的女装旦角,老生?头回听说。 深知杜莲娥的强势,于是谁都不敢吱声了,可心里都担心着万一要是砸锅了,以后还怎么混下去啊?是不是又要回到原来要解散的地步了? 算了,反正也都已经开始换了,再说又不是没有差点解散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合好散呗。 叁叁柒·凤楼人去箫声住 http://.biquxs.info/ 一起准备就绪,杜莲娥整个人都深深的藏在厚重的妆容和戏服里面,这像是一个盔甲将她严严实实的包装了起来。 站在幕布后面,透过缝隙,她看得清清楚楚,台下站着的,坐着的,包厢里的,八仙桌旁的全是人。自打和庆班跟云享社之后,上海滩很少再有哪个戏班子是能独占鳌头的,他们平润班而今是坐的头一把交椅。 “你哆嗦什么?”杜莲娥一把握住身旁铁镜公主的扮演者的手,温红红甚至都不敢抬眼看杜莲娥。“你试着平润班里跟我最像的,最合适的铁镜公主,除了我,你是不二人选,有我在不用怕。” “是,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温红红赶紧缓下来起伏不定的心情,她怎么能不怕?一直都是只跟着跑龙套的,而今台下这么多的人,万一演砸了,可怎么给平润班的人交代。 “不是尽力,是正常发挥就好。”杜莲娥给温红红的目光全是鼓励,然后看了一眼旁边本来要演杨四郎的男演员那一脸的不服气,低声在温红红的耳边说道,“你难道就想一辈子跟着跑龙套?不想成名,成角儿吗?” 看着杜莲娥的目光,温红红认真的点了点头,顿时有了底气,重新抖擞了精神,按下心中各种不安和杂念。 安楚辰在上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两个月,后天的车票就要回北平了,今晚上白举巽请他来平润班看戏,恰好就是这出杜莲娥的《四郎探母》。 包间里还算是清凉些的,有风扇时不时的送来薄风,安楚辰端了茶杯撇去浮沫,与白举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喝茶,等着开锣。 天气本就热的不饶人,这会儿又挤得楼上楼下满满当当的全是人,白举巽一路看下去,只觉得憋闷不已,吵吵嚷嚷的叫人也烦躁了些。可是在看安楚辰的表现,倒是很有闲情逸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真是沉得住气。 本来白举巽还怕安楚辰会觉得沉闷无趣,万一在这里待烦了。这样看来,自己的担心还是有些过度了。同样都是安家的人,这兄弟两个倒是相去甚远,相处起来也让人觉得比安楚宏要随意的多,合作自然也顺当。 其实白举巽不知道的是,安楚辰本就对戏曲之类的真是不怎么上心,他虽然也觉得吵闹了,可入乡随俗一般反而觉得有意思。从小跟着哥哥一起看戏,也没有觉得有趣过。反倒是现在看着下面的民情俗事,很是自由自在。故土一别,而今看什么都是新鲜有亲切的,所以耐得住这份性子,忍得了那么重的暑气。 “当啷”一声,终于开锣了。 白举巽这才安生下来,跟着所有的人一起闭嘴等戏。 台上的两个人一出来就赢得了满堂彩,蹡蹡锣鼓做点,杨四郎与铁镜公主眼神流转之间全都是家国爱恨,情义恩仇难以两全的分分合合。 安楚辰却突然眯起眼睛,手指在额角轻点,他看着台上的杨四郎和铁镜公主总觉得似曾相识。 这出戏,他不是没有看过,当年北平的晏泽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一出《四郎探母》更是红通半边天,杜坎也因此得名四爷,他的杨四郎恨不得是已经还阳人间了。 只是刺杀苏淳严的时候,他不是被绑在自己身上的*给炸的四分五裂了吗?那么现在台上的这个人是谁呢? 不对,这个人一定不是杜坎,看看这个身量,与杜坎相差甚远,顺手抄起一旁的望远镜,安楚辰仔仔细细的看着台上的杨延辉。怎么都觉得有点奇怪,隔得有些远了,怎么都瞧不真切。今日看着外面的牌子上写的就是杜莲娥《四郎探母》,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总不至于,是挂羊头卖狗肉吧? 可是听这个唱腔,虽然人已经不再是杜坎,但是声线上一模一样,真实再现了当年杜坎时候的杨延辉。 安楚辰顿时觉得来了兴趣,于是跟旁边的白举巽商量,等会下了戏,自己想去后台看看,顺便送些什么。 “自然可以的,安董事想送些什么,我叫人准备去。” “就花蓝吧……” 白举巽这边还没有答应下来,安楚辰又立马变了主意,“不,我去准备。”还没有等别人反应过来,安楚辰就已经起身除了包厢。 不管白举巽是何等的吃惊与意外,总之安楚辰就给准备两匹杭缎,两匹湖绉。实在是叫人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何用意了,一男一女的搭配,怎么送出去的东西却都是女子所用。 心下思量,应该是自己忽略了,这个一出《四郎探母》那个杨延辉好像跟原来确实不是一个人了,莫非是女的?不由自主的看向安楚辰,他倒是眼光独到,难怪用望远镜看了半天,竟然是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自己光顾着听戏倒是没有想的那么多,女子反串老生也有,不过不怎么常见,这会儿见着这位能把杨四郎演的这么老道,真是功夫到家了,难得,难得。 安楚辰早早的就等在后台,他现在满心都是想见见这个唱腔跟杜坎难分真伪的杨四郎,至于台子上后面要演的什么都不在自己的关心范围之内。班主眼见着这位大爷,就这么翘着二郎腿后台坐着,赶紧让人打听他的来历。 这心里就直打鼓,外面的牌子上挂名杜莲娥,却没有写演的是谁,温红红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跟着戏台子上蹦跶,这要是让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在看这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里坐着,会不会是已经看穿了其中的门道? 班主紧张的总是攥着拳头不住的冒冷汗,脚下一直踱着步子,这大热天的,自己怎么还能发冷啊。 终于台上一曲终了,杨四郎和铁镜公主都准备谢幕了,幸好,温红红虽然新人但是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杜莲娥对她一直都上心*,果然一曲成名。赢了个满堂喝彩。也算是没有砸了平润班的名声,更是瞒天过海的巧妙,班主这棵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了。 然后仍旧给安楚辰陪笑,端茶奉水,心道:甭管您是什么来头,多大的身份和架子,这园子里这么多人呢,自己总归还算有恃无恐的。 而后就是一堆的花篮,还有些上乘的点心,赏钱都一并送到了后台,全是常客赏脸给送的,班主都一一谢过。却心知,都没有这位送的杭缎和湖绉更显得高贵,实用,这么大的一匹布料,还是这样的上好材质,真是够戏班子所有的角色一人一身新衣裳了。 杜莲娥和温红红数次谢幕这才得以从台上脱身,下了台就见到安楚辰甚是悠哉的等在幕后,显然都是一惊,特别是温红红本来就胆小,好容易从台上熬了下来,这会儿见到有人正在后台等她们,自然心虚不已,赶忙就往杜莲娥身后躲着,脸儿都被吓白了。 叁叁捌·惜花已自因花瘦 http://.biquxs.info/ 瞧出情况的不对头,班主很是知趣的从里面退了出来,然后知会下面的人赶紧去把林承找来,就算是跪着求,也得给求过来。 怕就怕这位爷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真的就是来砸场子的,是不是自己这个平润班又要散伙了? 自己要是把这事给吆喝出去,恐怕这挂羊头卖狗肉的伎俩自己也未必占得了便宜,温红红毕竟新人,没有撑腰的,杜莲娥就算是已经在上海扎稳了脚跟,可是毕竟也就是个唱戏的,谁能跟上海滩的这一帮子龙虎蛇虫斗得过。 大树底下好乘凉,总算林承赏脸,看重杜莲娥戏唱的好,每次给的赏钱最多,照拂有加,也就算是有个靠山了。这会儿,去求林承解救算得上合情合理吧。 班主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的只盼望林承能给这个脸,往平润班跑上一趟。 林承这个时候恰好就在校场里跟胡建山过招,比划的正上瘾呢,就看着平润班的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来求自己,恨不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拽住林承的绑腿死死不肯松手。 这样的事情确实要费一番思量,区区一个戏子就能请的动一言堂的堂主,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不笑掉大牙?再说了,这个杜莲娥与方菱花对自己的意义那可是全无相同,有必要为了她去得罪安楚辰吗?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只要出现就会掉价,而且安楚辰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人家带了礼物去后台捧场的,于情于理林承都不该阻拦。 要是放任不管又有点不通情理,人家都这般苦苦哀求了,自己怎么都不能无动于衷。突然想起那年方菱花惨死城隍庙,自己到底还是放不下。 “邓松,你爱看戏,就放你去一趟吧。我就不管了,安二少爷是个通情理的人,你不要慌张就是。” 林承把这事整个就扔给了邓松,邓松接过来这么冠冕堂皇的一个锅,也只能干笑,他什么时候成了票友了?哪次看戏不是陪着林承的。 “是,小的明白了,多谢承少,我去去就回不会添麻烦的。”邓松自然是明白林承的意思,于是感恩戴德的就这么去了平润班。 看到来人不是林承,班主心里一凉,这邓松到底行不行啊?里面那位可是安楚辰呢,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纯属螳臂挡车,这可怎么是好。 可是这边邓松还没有抬脚进后台呢,那边安楚辰就这么出来了,见到是邓松还颇为客气,对于邓松毕恭毕敬的打招呼也回应的相当周到。 两个人简单寒暄,就各自离去。 安楚辰跟着在外面等候的白举巽上了车,邓松则是一脸戏谑的看着班主,心道,人家安董事也没干什么啊,小题大做。 杜莲娥此时挑了门帘出来,看到邓松竟然出现了,心里登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邓管事好,里面坐吧。让班主给准备些杏花楼的点心来,赏赏脸。小女子给您引荐一个人,可好?” “好。”邓松到也不客气,反正人都来了,跑了这么远的路吃点喝点也是理所应担的。 温红红坐在里屋魂不守舍的,她这样的长相倒是不怎么出众,只是上了妆就会是另一番模样,十分的出挑,更是像极了杜莲娥的扮相。 邓松进屋看到温红红就这么局促的坐着,再看看杜莲娥实在是不明白这到底是算得什么安排,他家里老婆孩子一大堆,更不是个好色之人,对于杜莲娥和温红红这样的女人也不见得就多么的上心,而且唐三就是前车之鉴,在女人身上翻车丢了性命,可不划算。 然而杜莲娥却与邓松的想法有着天壤之别,她觉得自己虽然被林承照拂过,可是却从来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林承不能突破,那么邓松是不是就可以了呢? 也知道邓松虽然有家有室,可是老婆生了几胎都是女儿,已经是三个闺女了,还要生,恐怕是想要个儿子的。看看温红红的,体态细腰丰臀,好多人都说有这样腰身的女人才能生得出儿子来。邓松难道就不会心动? 刚刚安楚辰竟然问她是不是就是当年晏泽坊的人,这显然是来算旧账了。而她现在谁也不想得罪,也再不愿想起当年杜坎刺杀苏淳严的事情,只想安安稳稳的在这个平润班里终了此生,能混上一口饭吃那是祖师爷给脸了。 她也是尽心尽力的为平润班谋出路,这才想到邓松这一层。 “安二少爷找杜老板什么事啊?”邓松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怎么能看不出来杜莲娥的意思。他眼角都没有瞅一下温红红,径自吃着点心喝着茶水。 “一些陈年旧事,邓管事也知道的,我们都是外地人,从北平过来,人生地不熟的,全靠林堂主的面子这才在上海落下脚,可是原来在北平的时候也是有些事情的。邓管事应该听说过北洋军苏淳严遇刺的事情吧?” “听说过,怎么了?” “都是靠着祖师爷赏饭吃的,自然也有些瓜葛,当年沪军少帅齐昱恰好还是北洋军的女婿,出这事的时候正好人在北平,咱们这些人就被一一审问过,安董事说是听着班子里有人唱腔跟当时晏泽坊的人有些相似,于是过来问问。” “问问怎么了?莫非是真有人当初逃出生天了?刺杀北洋军大元帅,这可不是小事啊,论罪当诛,也是理所应当的。你们就这么害怕了,莫不是心里有鬼?” “这话可不敢说,咱们都是平头百姓,可没有杀人越货这样的胆子,就是害怕被人误会,这就说不清楚了。” “呵呵,杜老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就这么点小事您未必小题大做了。” 眼看着邓松吃饱喝足这就要准备拍拍屁股走人了,杜莲娥想着可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其实是这样的,今儿晚上吧,还是四郎探母,不过是新人,我给搭了杨四郎,可是外面的牌子上就没有写新人的名字,怕是安董事识破了……这才央着班主去求承少的,可巧,是您过来了。” 杜莲娥一把将问温红红拉到面前,推在邓松眼皮子底下,“这就是新人,温红红,您瞧着还挺水灵吧。先前搭戏的总觉得不合适……” 邓松摆了摆手,甚是不耐烦,“你们戏班子的事与我无关,别什么破事都来找我,忙着呢!” 没有任何的好脸色,不胜其扰的一通嚷嚷完全把杜莲娥给吓住了,最后虚点手指,皱着眉头跟杜莲娥说:“小聪明有点,可以,但是不要随随便便什么人的身上都用,承少很忙,我更忙。” …… 温红红看着杜莲娥怅然若失的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反应,她也只是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敢稍微动作,顺手拿来蒲扇给扇了两下。 杜莲娥这下算是明白了,自己的一片苦心全都付诸东流,林承这个靠山是压根靠不住的,人家也没有打算让自己靠着。 邓松对于温红红的就没有任何想法,自己失策。好在安楚辰也只是怀疑,自己抵死不认,然后班子里重新拍戏,再也不演《四郎探母》,就此安生下来便是了。 “你这本名实在是不怎么出彩,以后换个名字,就叫温婉卿吧。” “是,多谢杜老板。” 杜莲娥却不知,邓松愿意要三个女儿,与有没有儿子压根无关,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太孤单,就像是苏郡格,纵然身份贵胄,却只有自己一个,双拳难敌重手,多了些姊妹自然不会孤独了。 叁叁玖·花簪犹拂洛阳尘 http://.biquxs.info/ 狗急跳墙什么样,没见过,兔子急了也咬人什么样,更是甚少见到,只是约翰·李急了什么样倒是现成的。眼看着苏郡格是不能到手了,约翰·李能做到的就是强取豪夺。 弄死齐昱自然苏郡格也就到手了,约翰·李送谭芷檬登船回国的时候就这么下了决心,然后将一把枪塞进了口袋里再去找几个人,非得灭了他不可。 谭芷檬走之前,约翰·李一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看着她这个不争气的样子,满肚子都是气,可是看她那个样子,垮着一张脸,跟霜打了的蔫茄子一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也无处可以宣泄。 好啊,这个齐昱真是功夫到家了,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谭芷檬知难而退,比着自己的母亲和姨夫苦口婆心都要管用多了。而自己这边还没有一剂猛药下去,逼着苏郡格就范,那边就全无了制衡她的筹码。 “谢景居,你最好还是老实点,以后不要总是打他们家的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是看上了苏郡格吧?”谭芷檬把话就这么说到了绝路上,没有给约翰·李任何反驳的余地。 “做人不要太过分,喜欢可以光明正大,但是总用些下三滥的伎俩,真是丢够了我姨母的脸面,至于谢家和米勒先生的脸面你是不是要给保留几分,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奉劝你安分守己吧。要不然我就把你那边破事都告诉我姨母去,看你到时候怎么办,我就不相信了,姨母还能这么由着你。哼!” 又是一番锥心刺骨的说辞,让约翰·李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这个表妹到底是怎么了?自从从齐家回来就跟被策反了一样,原来心心念念非齐昱不嫁的那个谭芷檬哪里去了? 自己还被教训了一顿,可是做的事情又不是光明正大,还只能被动听着,这份气啊,约翰·李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而这个时候齐昱丝毫没有察觉,他正在应西点军校之约赴学校参加校庆,章言致把儿子送进了学校之后本打算就此回去的,可是恰逢母校庆典,他就算是故地重逢,也乘机看看美国总统换届的格局,眼看着杰弗逊家族是十拿九稳了,可是不到最后一刻他是怎么都不可能放心的。 于是说是不期而遇也好,说是偶然邂逅也罢,总之章言致是在校庆上看到了齐昱,齐昱也看到了章言致,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远远对望,然后颔首一笑,这算是非正式的打了个招呼吧。 两方都在思量着是不是要进一步接触一下,毕竟异国他乡,这也算是熟人,可是看台上人太多了,挤不过去,再者就是接下来有精彩的队列表演,谁都不想错过那就等着结束了再聚到一起,闲聊几句权当叙叙旧情。 约翰·李这样的身份能进到军校校庆的典礼自然不是难事,可是里面人太多了,而且还有要员在内,他就算是愤怒冲动莽撞也不会这个时候动手。要做就要做的干干净净,一人做事一人当,总不能连累带父亲和母亲的头上,总统换届还没有尘埃落定,杀齐昱一定不要掺和在其中。 这边庆典刚刚散场,齐昱就已经察觉身后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了,不过想着可能是章言致,于是也就没有多上心,邵震因为和艾丽斯正在热恋中,齐昱更是不必时时事事都把他拴在身边,也觉得虽然孤身一人可是光天化日的也没必要草木皆兵。 就是这一时的大意,恰恰就如愿了约翰·李,一把匕首就这么直直的捅在了齐昱的后背上,正值盛夏,衣衫单薄,感觉到了非比寻常的痛疼的同时,殷红的血液也跟着飞溅开来。 约翰·李是没有逮到正面的机会,要不然这一刀直接就抹在了齐昱的脖子上,而不是他的后背。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觉得腰上又是疼,热辣辣的,还有些钻心,胸口立马就感觉被闷住了,张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抬了抬手也觉得没有力气。 眼前一片模糊,那种疼痛好似蜘蛛布网一般在周身都密布的紧实,齐昱压根没有支撑的力量就这么直直的一头栽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带着消声器的枪这回直接就给了腰上一枚子弹,约翰·李见得了手,自然就是赶紧走人。剩下的就是等着齐昱死讯传来,他坐收渔翁之了,等着苏郡格孤身一人。 “齐兄,齐兄……” 章言致自一旁紧赶慢赶大力拨开拥挤的人群,然后一把扶住齐昱,整个人都给架在了自己身上,而后招呼所有随从,三下五除二就给直接搬到了车上。人多眼杂,绝非久留之处。 “多谢,章司令……”齐昱强撑着一口气,没有疼晕过去,“麻烦回我的家,在……” “好好好,你不要多说话,我知道。”章言致救人心切,也就毫无顾忌,他自然是有备而来,齐家住什么地方他怎么会不知道。 苏郡格见到齐昱和章言致的时候简直是要瞠目结舌,齐昱满身是血,章言致也是衣沾鲜血。被吓得手足无措,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了主意,要不是管家提醒,她还真的就愣在当场了。 “章司令,多谢。”苏郡格好容易安顿好了受伤的齐昱,还得腾出时间来应付一下章言致。“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您,真是荣幸。” “齐夫人客气了,同在异乡,举手之劳。”章言致很是周到礼貌,可是本应该就此告辞了,他却有些舍不得。有多久没有见到她,已经无从记起,但是见到了就不想离开却是不争的事实。 已经没有了任何留下的借口,然而人不留他,天遂愿,突然的狂风大作,一场劈头盖脸的暴风雨就这么直直的灌了下来,章言致竟然一时欣喜。 “这么大的雨,章司令先到客房休息,如果一直不停,还望章司令不要嫌弃,在家里暂且住下留宿一晚也是可以的,等雨停了再回去。”苏郡格跟章言致说话的时候眼睛也忍不住的往房间里面看,医生护士忙得团团转,齐昱在床上疼得咬牙切齿总是哼哼,邵震紧急暂停了约会,赶回家里,守在齐昱的身边。 “齐夫人不用担忧我,自然有管家可以安排,你去照看齐兄吧。” “好的,好的。” 苏郡格这个时候确实没有必要跟他再客气了,她的心里满满当当都是齐昱现在的伤势,可是说实话她却没有那个胆量进到里面。 曾经在察哈尔一战中,她见到过那么的伤员,断了胳膊少了腿的,可是都没害怕过,依旧忍着血腥气息和溃脓腐臭跟着忙前忙后,可是现在她竟然没有这份胆量了,生怕自己在他面前掉下眼泪,怕他见到会担心,取子弹的手术会不顺利。 后背一刀,需要消毒缝合,腰上一枪,需要剜肉取弹,齐昱用了麻药却还是能感受到这刮骨之痛,麻药用量要恰当好处,过量了会影响神经系统,齐昱自然是宁少勿多的。 那种疼痛就像是被蚁啮咬,一点点的在自己身上咀嚼着自己的骨肉,甚至每一颗牙齿咬下去的力道自己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豆大的汗珠接连不断的从额头上滑落,将整个枕头浸湿,前面门牙咬着的毛巾都已经将棉线嚼断,后面的槽牙都要给磨平了。 什么样的伤自己也都受过,多少也不差这一次,只不过他齐昱心中愤愤不甘,真是好日子过惯了,自己连这样的警觉性都没有了。 要是有朝一日,自己回去了中国,是不是也要这样的反应迟钝,成为别人刀俎上的鱼肉…… 他自问,自己还是那个曾经的沪军少帅吗? 叁肆零·相对溪堂雪後山 http://.biquxs.info/ 好在有惊无险,苏郡格等来医生一句话,“手术很成功。” 三个多小时没有白等,终于还是换来了他的平安无事,医生说幸好送治及时,也幸好子弹没有打偏,再多一点点就要到了脾脏,还有后背的一刀,也幸好没有再往里深入,到了大动脉就回天乏力了。 “哭了?”齐昱脸色苍白的看着苏郡格。 “嗯,担心死了。把我吓得不轻。”苏郡格坐在床边一脸愁容,“你别说话了,医生说你需要静养着,这些天都不能乱动,说话多了也会伤元气的。” 齐昱点了点头,就闭上了眼睛,麻药散去之后更是疼痛难耐,这还是夏天,暑热盛行,更是难受。 苏郡格转身出去,轻轻的闭上房门,她目光骤然凝聚一点,杀意外泄,约翰·李!这笔账一定要血债血偿! 章言致自苏郡格身后款步而来,恰好就遇上她兀自怄气,昨日一番恳谈,自己见她已经是明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这会儿看她的样子,恨不得就连微颤的背影都能说出来四个字“有仇必报。” 从昨天下午就开始滂沱大雨到今天也没有停歇的意思,那种电闪雷鸣的阵势简直叫人觉得这雨下的是要天塌地陷了一般。苏郡格看着齐昱的手术做完自然也就放下心来,终归是客,还是上宾,更算得上是齐昱的救命恩人,章言致那边也不能一直就这么丢给管家。 苏郡格拉上管家一起就这么直奔客房而来,看到章言致的时候他刚进了房间,自打学校观礼回来,这一路上真是鸡飞狗跳的叫人心烦意乱。章言致扫了客房一眼,倒是干净利索的跟饭店房间有一比了。自己也不算是挑剔的人,这样的地方自然可以住的踏实。 “章司令,睡下了没有?打扰一下可以吗?” 是苏郡格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得很是清亮,这个时候自然不是该睡觉的时候,但章言致倒是有点疲累,可是来的人是苏郡格他就非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还没有,请进。”章言致理了理衣裳,就给开了门。 “章司令,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来打扰,耽误您休息了。只是因为有些事情我急于了解,还望章司令海涵。” “当然,我自然是知无不言,也没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毕竟咱们都是中国人。” “多谢了,这异国他乡的,能遇到真是几时修来的福分。” “唉,只可惜,遇见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情况,还好齐兄没有大事,吉人自有天相。” “章司令可是看到了是谁下的黑手?” “看是看到了,可是就怕背后还有人,你们到底是得罪了谁,要对齐兄下杀手啊?” “这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可是我应该知道是谁干的了……” 章言致听着苏郡格的话毫无头绪,甚至是语无伦次,一会儿问自己有没有看到是谁干的,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似的说自己知道了,到底他们一家在美国有什么样的经历,自己也无从得知了。 “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齐夫人尽管说,我虽然整日在国内待着,可是美国这边是我留学的地方,多少还是有些认识的人,需要的话打个招呼就好。” “还好,我们也算是有人手的,没有大碍就好,可是就怕那些人贼心不死,见不能得手,还会给我们下绊子。防不胜防……” “现在美国的局势也是混乱,总统换届,自然是有些人趁机裹乱,齐兄在这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跟哪一边站的比较近,所以遭了不测?现在看看选票应该是杰弗逊一家有了最大的把握,你们一家是站在了对立面?” “都不是……” 苏郡格突然觉得自己想简单了,到底是约翰·李的手段,还是当年狙杀广田贞夫时候留下来的祸根,她有点懵了,想报仇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要是约翰·李那还好办了,可要是日本人,自己该找谁去? 章言致看着她的愁眉不展,一下就跟着也揪心起来,一个闪电刺破夜空,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她坐在对面形单影只,深陷在沙发里的柔弱模样实在是触动心弦,自己突然想一把就将她拉在怀里抱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是对她念念不忘,她跟着齐昱,分分合合,走南闯北,个中酸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要是当年,她跟了自己呢?会不会就能安稳度日,会不会就不要忍受这样的担惊受怕…… 只可惜,她不愿意。 她认准的人,她愿意为之伤心,痛苦的人,都不是自己。 不说就是混个脸熟而已,察省一役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其实还惦记着苏家的地库之事,这会儿章言致都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真的关心苏郡格还是接机亲近打听地库的事情。 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愫也是弄不清楚,她嫁为人妇,更是不知道自己对她有着别样的感情,而自己是不是应该避嫌,或者抽身离去,曾经劝自己的那些话,错过就是错过了,怎么现在又不作数了呢? 人有的时候真情假意,自己也都会分不清,不过就是因为在其位谋其政的时间太长了,长的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初衷。 而今两个人只是简单的围绕着齐昱遇刺的事情,说了几句,都明白很多事情是不能往下深谈和深究的,利字当头,各自为战,谁都不能相信彼此。 冗长的一夜过去,暴雨如注,苏郡格辗转难眠床前守夜看着齐昱,邵震顶风冒雨出门找人就想把刺杀的事情给弄个明白。 眼看着天亮了,两个人这才见上一面把事情给分析了一下,再加上问过章言致的一些细节,这才确定下来就是约翰·李的所作所为。 也许是一夜没睡,也许是外面的风大雨大,苏郡格扶着栏杆百感交集,又是悲愤又是伤心,竟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齐夫人,您没事吧?”章言致眼看着她的背影,虚弱又无助,心里一阵酸楚,恨不能上前扶她一把,可是毕竟这是在齐家别墅,男女之间终归是有些忌讳的。 “没事,多谢章司令关心,只是觉得有点头晕,没事的。可能是昨天没睡好吧……”苏郡格脸色苍白,回头一脸歉意的跟章言致微笑说明。 “那就好,齐兄刚刚醒过来,你可别病倒了。”关心的话语恰当好处,不远不近,十分贴合他的身份。 “是。”苏郡格点了点头,然后走下楼梯,准备安排齐昱的饭食。 叁肆壹·惆怅罗浮梦魂短 http://.biquxs.info/ 送走了章言致,看着齐昱只是喝了点清水,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去,苏郡格交代了护士照顾着就跟邵震一起商议对付约翰·李的事情。 “你都查到了什么?” “昨天约翰·李就离开了他原来租住的公寓,不知去向,谭芷檬前几天也坐船离开了,应该是回国了。” “谢斐媛呢?” “这个倒是没有看到她出过自己的公寓,不过因为大选的事情,她倒是很忙活,查到了很多的电话记录,都是邀请一些夫人太太的,说白了还是要拉拢关系,不过看起来她的阵营已经开始转向了杰弗逊一家,是总统不能连任,当然要换人投靠了。” 苏郡格不再说话,看起来谢斐媛应该对她这个宝贝儿子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齐昱遇刺的消息并没有造成太大而影响,甚至悄无声息。 只说是有一个人在观看军校典礼的时候被挤得中暑了。如此看来不仅仅是约翰·李做事手法巧妙,就连章言致救齐昱之时掩藏的也是巧妙。 苏郡格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章言致要杀齐昱,而这一杀一救之间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怎么都想不清楚,再加上齐昱虽然遇刺重伤,可是脑子并不糊涂,也是力证了章言致的清白,至于章言致自己,他面对一个没有任何威胁力和竞争力的齐昱,真是没有痛下杀手的必要。 至于是不是日本人,而今谣言四起,没有确凿的证据,要是杀齐昱却还挑这么个时间下手,恰好邵震不在。 至于惧怕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吗?邵震没有任何的压制作用,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并非是害怕邵震,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来这件事唯有约翰·李了,他害怕事情闹大,却还想整死齐昱。 唯有个人恩怨才能如此的悄无声息…… 那么约翰·李现在在干什么呢? 应该是等着齐昱的死讯吧! 想到这里,苏郡格泪水溢满眼眶,恨得咬牙切齿,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中,掐出来一道道指印,嫣红一片。 “邵震,我的意思是让约翰·李自动显身,这次不能放过他。你觉得呢?” 听起来是在问邵震的意见,可是再听这样的语气,这不是询问,这是决定而已。 “是,夫人,这样最好,永绝后患。” 邵震自然是跟苏郡格一条心的,齐家就这样被人追逼到了绝境,要是再不还击还怎么了得。 本以为,既然胶卷的事情已经有了替死鬼约翰·李就没了把柄,不能再要挟苏郡格,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这般的心狠手辣。 “那么应该将少帅安然无恙的消息放出去?然后让约翰·李自动上钩,咱们守株待兔吗?” “做得巧妙些,家里都要瞒住,消息对外传出去,还有最近我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教堂里,最好是能把他引导那边去,不要让家里孩子们跟着遭殃。” “这个少夫人放心,明后天老夫人和老爷夫人就一起回来了,我已经加派了人手。还有就是杰弗逊那边咱们的钱已经划过去了,他们欣然接受。” “有空我还要渐渐谢斐媛,主动约她。” “见谢斐媛?” “对,约翰·李也不是什么孤家寡人,他威胁咱们齐家,难道就不许我威胁一下他的家人?” “好,谢家的这些动向我都会仔细留意,什么时候要干什么,夫人说一声就行了。” “好的,是最近要辛苦了,给艾丽斯那边也交代好。” “是,您放心。她也很懂事,不会给添麻烦的。” 一说到艾丽斯,邵震总是面露柔情,甚至还有害羞,显然是爱情之中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等这件事情一了解,你们就结婚吧。” “啊……呃……好,我给她商量一下啊。” 苏郡格点了点头,然后就去看看两个孩子,齐昱出事了,孩子们也就跟着安生了,苏郡格分身乏术,无法照顾也就都托付给了云嫂。 可是骨肉连心,孩子们总见不到父亲母亲也是心里难受,可是听话乖巧于是也只好忍着跟在云嫂身边照旧吃喝拉撒,也算是一切正常。 苏郡格忍痛割爱的心情云嫂可以理解,于是全力承担了照顾孩子的责任,她这一生,本可以了无牵挂,却因为这两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一辈子都劳心劳力。为了孩子曾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而今伤势好了,还是要为两个孩子操心不已。 可是她若是真的孑身一人,这辈子又有什么意思,要不是这两个孩子或者也如行尸走肉了。心里还充满感激,自然没有丝毫怨言。 给云嫂交代了,自己最近要照顾齐昱,两个孩子还是全权托付给她,最近自然是辛苦不少,又给两个孩子嘱咐最近要听话,不能给云嫂添麻烦,而且爷爷和奶奶们都要回来了,过段时间麟昇哥哥也要回来了,还有就是买了很多新的玩具,最近都不能随意出门,在家安生待着要懂得忍耐些。 两个孩子都知道最近家里出了事,父亲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于是乖乖点头答应,保证不给云嫂添麻烦,不给家里惹是非。 家里看着一切如常,甚至比平常看着还要安静几分,苏郡格窝在沙发上,愣愣的看着外面雨色初停的景致,已经是下午了,傍晚的夕阳拉长影子,红霞漫天将窗外的草木全部染色,镀上一层绯红或者一层金黄。 她必须打起精神来,接下来是一场硬仗,靠在沙发的一侧,头倚靠扶手,就好像他将自己抱在怀里的感觉,只是没有他的气息和温度。自从齐昱遇刺,她连掉眼泪的时间都少之又少,这会儿才算是放心的好好掉掉眼泪,一是为他受这样的罪,二是为自己给他带来的飞来横祸,三是为不得不狠下来的心,被逼的不得不下手整治约翰·李。 她一个女人,要这般的精于算计,不择手段,并非她不敢,而是不想,当年承德战役,自己也曾经杀过人,一个女人双手沾满血腥,不是情非得已,她也不像这样。 自己劝慰自己,要是不先发制人就要受制于人,为了孩子为了家,她曾经敛尽锋芒,而今却要主动出击手刃仇人。又是血腥,又是算计,不得已而为之,可是良心上过不去。 齐昱当年在上海是怎么狙击的广田贞夫,会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当年抓到柳如湘,又是怎么样的心情…… “大小姐,两个孩子都睡了,我想跟你说说啊。”云嫂这会儿推门进来。 “来,坐这儿吧。我现在确实缺个人说说话。”苏郡格伸手拉云嫂过来,就在身边挨着自己坐下。 “我其实什么都不懂,可是陪陪小姐还是行的,林小姐不在,我充当一下知音了。” “谢谢你。” 苏郡格喝下云嫂端来的米粥,清了清嗓子,缓缓心思,“云嫂,我觉得自己实在是造孽太多,你说会不会遭报应?” “胡扯什么呢,大小姐,怎么会啊,赶紧呸呸呸……云嫂一路跟着您过来的,大小姐什么脾气性格,我看着的最清楚,姑爷差点让人给害了,你说怎么就这么放过啊?要是搁在北平的时候,肯定有人要诛九族啊,可是眼下咱们是在美国,这洋人的天下受委屈的都是咱们啊。大小姐,平时看着您是不怎么上心,也不怎么言语,可是我知道您心思重,可是也不能就这么受人欺负。我看着心里难受啊!咱们女人家天生就是这么的软弱,我倒是钦佩大小姐有这样的胆识。我说一句狠心的话,有的人就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糟蹋粮食,祸害别人,您说是不是?”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放手去做,你帮我护好孩子!” “不只是帮您,也是帮我自己,这两个孩子一样是我的命。” …… 邵震站在门外,静静的听着里面云嫂和苏郡格的对话,就是他把云嫂给拉过来让她劝服了苏郡格的。因为以后,齐家要面对的能更加凶险,唯一能做的就是披荆斩棘…… 叁肆贰·眼前戈戟尚森然 http://.biquxs.info/ 刺杀了齐昱之后,约翰·李虽然从他租住的地方搬了出来,可是他却并没有走远,反而是搬回了谢斐媛的地方。他明白得很,现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自己的家了。 虽然谢斐媛最近因为谭芷檬回国的事情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可是眼看着杰弗逊一族马上就要娶得阶段性胜利,十拿九稳的恨不得一只脚早就踏进了白宫的门槛。谢斐媛又开始了马不停蹄的拉拢,今天找这个明天找那个,左一个酒会,有一个沙龙,简直是忙的不可开交。 约翰·李每天在家里安分守己的待着,谢斐媛虽然也是心存疑虑可是也顾不上多想,她这个儿子很少有这么乖巧的时候,难得愿意在家里安生那就让他安生吧。 最近思前想后了很多事情,约翰·李看看现在这样的情形,齐昱的遇刺并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而且打听到的风声就是齐昱没有死…… 没有死? 没有死,为什么却要把整个齐家的别墅给守得像个铁桶一样? 没有死,为什么齐昱的母亲,老丈人和丈母娘要急匆匆的赶回来? 没有死,为什么苏郡格竟然满脸泪痕的到教堂里找安东尼神父做祷告?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死不了,估计也活不成了,听说就躺在床上整个成了一具活死人。 不经意的唇边挑出一抹笑意,自己的分析应该不会出错,齐昱就算不会登时咽气,估计也不会拖太久了。 约翰·李心里简直就要乐开了花,可是自己怎么说也是个杀人凶手,那种忐忑的心情让他怎么都觉得不舒坦,外面每天打探来的消息亦真亦假,自己做贼心虚又不敢露面,百爪挠心似的难受,特别还有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大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现在他想着最好是能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邵震让云嫂劝着苏郡格下了决心要除掉约翰·李,他自己当然也不会闲着。上天入地的到处找约翰·李,准备报仇,既然和杰弗逊一家有了联系,又给支持了一大笔的参选费用,当用则用,邵震也不必客气。 苏郡格知道自己得沉住气,她每天都往安东尼的教堂跑上一趟,恰好就是人多的时候,给约翰·李的讯息是人多他不敢动手。 可是偏偏约翰·李也是这样想的,越是觉得我不敢,越是要在这样的时候接近她,反其道而行之,未尝不是个好机会。 人多,有的时候并非坏事,比如刺杀齐昱的时候,不也是人多,正好挤挤攘攘的把自己动手时候的所有行为一并掩盖干净。 他找苏郡格也就一个原因,这回他要把她给绑了,既然她不愿意主动献身,那就自己主动一下。手里没有了要挟她的把柄,软的不行那只有来硬的。 就看苏郡格这样的女人,平日里看着是一本正经的,骨子里硬气,面子上清冷,可是一旦让她丢了颜面,失了身子,就看她还有什么脸回去到齐家。有什么脸面去见齐昱,有什么脸面见两个孩子。 有家回不得,这就是约翰·李想要的结果,就算不跟自己,别人说也别想碰她。 谁让你身为女人,天生就是弱者。 就在这天,苏郡格依旧是来参加祝祷,今天是礼拜日,恰好是做大礼拜的时候,人最多。 自从苏郡格下了车的时候,约翰·李就死死的盯住了她,一身水蓝色的旗袍,白色的矮跟鞋,长发披肩,鬓边卡了一个珍珠镶嵌的卡子,这一身打扮简直合适极了她的气质和长相,素颜朝天,往时的眉眼如画也都颓然,都只因为平日里一双星眸熠熠的而今变得黯然无神,本是精明锐利的眉眼现在就看着红肿下垂,幸好还是依旧的淡然清雅,沉静的犹如出水的芙蕖,在一众信徒中间还是的十分惹眼。 约翰·李一时竟然看得目不能移,她如此这般的为了齐昱而伤心,把眼睛哭肿,把精神磨钝。 他有什么好,竟然让她这样为之伤神,伤身…… 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了他的斗志,安排的人往他的身边靠拢,问什么时候动手合适,约翰·李看了看周围,他总共带了五个人,主要是负责搅乱整个局面的。 “rightnow.”约翰·李咬牙切齿的下了命令。 然后就听到有人开始惊叫,“fire!fireefire!” 火势很大,一下就将所有的木质座椅给点燃了,苏郡格明显的闻到有一股子汽油的味道,肯定不是偶然,她赶忙站起身来,随着慌乱不堪的人群一起往外逃去。只可惜,人太多,她又坐在第一排,座椅之间的紧密距离一下子就成了逃跑的最大阻碍,她穿着旗袍怎么都迈不开步子,旗袍的下摆又不知道是被踩到了,还是被挂住了,弄的她不得不回头,恰好又看到了安东尼神父还在讲台上,整个人手足无措的拿着圣经还在不停的划着十字,嘴里还在念念叨叨。 苏郡格一把将旗袍的下摆给硬生生的扯断,撕碎,就这么穿着破烂的衣服一步抢到神台上去拉安东尼神父,却没有想到又被绊倒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再爬起来的时候还没有等自己看清楚周围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看着被五花大绑装进麻袋里的人,约翰·李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诡谲至极。把所有的人送给遣散出去,留他自己一个蹲在旁边兀自兴奋与自满着,丝毫不顾及麻袋里面的人在这样一个暑热非常的时候还被困在麻袋中是否会有什么异样。 他的自私自利早就已经令人发指,甚至惨不忍睹。 就等着麻袋里面的人慢慢苏醒,然后麻袋被翻来覆去的折腾,然后还有支支吾吾的呼救声,他这才慢慢吞吞的将麻袋口上的绳子给解开,伸手往外面扒拉麻袋口,将人从里面拽出来。 却突然就傻愣在了当场。 苏郡格去哪里了? 里面出来的人竟然是一个深棕色头发的外国女人,嘴上被堵着大块的白布,看着约翰·李拼命的摇头,身上也是一件水蓝色的旗袍,鬓角也是一枚白色的卡子…… 只是那双蓝色瞳仁的眼睛,惊恐地看着约翰·李,也发现对面的人正在惊恐的看着自己。 面面相觑之间,他们一时之间就被对方吓住了。 叁肆叁·四八仪容金闪烁 http://.biquxs.info/ 约翰·李被吓得三魂去了六魄,他骤然失策,竟然都差点忘了眼前这个洋女孩就是安东尼神父的侄女——艾丽斯。 可是明明要绑的人是苏郡格,怎么转眼间就换成了艾丽斯呢? 一落千丈的感觉,犹如从高处坠落悬崖,而且不仅如此,他还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似乎自己马上就曝露在别人的阴谋之中,成为待宰羔羊。 果然不错,马上有人一脚将厚重的铁门踹开,铛啷啷的全是铁器掉落地上的声音,一时之间混乱不堪。约翰·李果然猜得不错,自己现在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被暴露无遗。 进来的人都什么人,约翰·李也没有那个心情一一看仔细,反正是中西合璧,土洋结合,甚至还有黑人若干,领着头的是安东尼神父,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根木棍,头回见他这么一脸狰狞,怒气冲冲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真的被惹到了。 平日里不管是不是在教堂里,见到的安东尼神父都是一脸的温暖与和蔼,配上他的银丝白发,更显得叫人亲近,可是这次,被绑架的人是叫他uncle的人,而且还放火要烧教堂,那么多人都差点命丧火海,他怎么可能还那么的和颜悦色。 这会儿领着这一帮子人除了有教堂里的修女忠实教徒还有教堂里一众打杂的人等,甚至伙夫厨娘都一起来了。在看每个人的表情也都跟安东尼神父一样的怒不可遏,手里不是拿着棒子就是提着刀铲,这摆明了是来拼命的。 甚至有人叫嚷着,抓住约翰·李!打死约翰·李!约翰·李杀人放火…… 眼看着自己这会儿是毫无退却之路,而且自己带来的人也都不见了,登时乱了阵脚,也没有了平日里该有的智商,于是又是一出狗急跳墙,他竟然只想到了自己这会儿需要脱身之策。 来不及多想,约翰·李本能反应直接就摸出来匕首,架在了艾丽斯的脖子上,这一招倒是管用,当时就把所有人给震了一下。 可是更糟的还在后面,如果说眼前的这些人已经让自己有些头大,那么接下来的这一幕就让自己简直想用自己手里的匕首抹了自己的脖子。 竟然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一个照相机,当时就把所有的的一切都拍进来那个黑色的小匣子之中,防火绑架,而今甚至要撕票跑路,这么有意义的照片足以让约翰·李身败名裂,不仅仅如此,甚至可以让米勒家族都从此一蹶不振,再往远了说,当下还想连任的内阁政府也压根没有了活路。 而那照相机后面的人,这一刻露出了真相,竟然是邵震的一张脸,微微一笑满是嘲弄和讽刺的望了约翰·李一眼。 呸的一声,艾丽斯一下子就吐出来嘴里的白布,松了身后的麻绳,抬手就是一拳打在了约翰·李的脸颊上,他手中的匕首还没有刺出该有的一刀,就被一旁来解救的人给用手里的棒槌一把给砸了出去。 什么叫做功败垂成,这就是! 始料未及的一切,措手不及的一切,约翰·李都无法承受,何年何月,他竟然沦落到这样的一个地步? 那些时候不管是在上海滩还是在美利坚,他都是个高人一等,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家世,财力,人品……哪一样不是占尽先机? 而今,一子走错,满盘皆输,错就错在,谁让他爱上的人是苏郡格。 一霎的晃神,突然目光穿越愤怒的人群,恰好就看到了那个身影,在远处一闪,只留下一个晦暗不明的表情,娥眉轻挑,眼神下扫,唇角敛笑,大有手刃仇敌的轻蔑与快意,还有对约翰·李的不屑一顾。 他与她之间只有仇恨,没有爱情,那些他一厢情愿的情节,与她来说是劫难,与他来说是霸占,哪里是什么情分与爱恋…… 穷途末路唯有束手就擒,约翰·李此时此刻的心情也只剩下四个字生无可恋。只可惜他现在被众人五花大绑了起来,丝毫没有可以反抗的能力,要不然早就自我了结了性命。 面子里子一概都被丢了干净,除了死,他想不到任何的方式足以解脱…… 恰好在这个时候,却突然警察出现,喊打喊杀的人们也只有作罢,毕竟谁都不跟司法机器相抗衡,于是就在各种谩骂和指责之中,约翰·李就这么被堂而皇之的带走了。 邵震心中一凉,姜还是老的辣,谢斐媛不会亲自出马就使出了这么一招,不管三七二十一,保证自己儿子的性命那才是至关重要的。 幸好照片握在手中,也算是一个重大收获,起码两厢抗衡的时候,这些胶卷就是自己对抗的有力武器。艾丽斯很是骄傲的站在邵震的身边,扬起下巴等着表扬。 一场闹剧,到现在以这样的结局收场,算的上合适的。毕竟约翰·李就算犯下这样的错误,也不到被殴打致死的份上。而且他虽然合该受死也不应该是让这人下手,被他们处以极刑,明知道法律的权限有边际,可是也不能就让这样死于非命。 苏郡格觉得虽然约翰·李被警察带走了,谢斐媛保约翰·李的命也无可厚非,现在他们大势已去,也只剩下这一条命可以保住了。 至于齐昱身上所受的伤,更是简单,随便找个人,寻一个僻静的地方都能对他下手。然而冤冤相报何时了,弄不死他,让他身败名裂比弄死他,两家从此没完没了的结下世仇,互相杀戮,更是方便些。 现在约翰·李结下来的梁子可不仅仅是苏郡格一家,而是整个社区的基督教徒,就算是进了监狱,也照样有人会替自己收拾他。何必亲自动手,脏了自己的良心。 苏郡格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艾丽斯,当初她听了邵震的计策,就是觉得让艾丽斯以身犯险,心里过意不去。所以邵震出了这个主意之后,苏郡格总是不想答应的,要不是云嫂出面劝说,她自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当然也就不能放手去干。 好在艾丽斯本身就很机灵,又因为喜欢邵震,所以还跟着他学了好多功夫,就算是对付不了约翰·李,跑还是跑的及啊。而且本身这个绳子和堵嘴的麻布都是邵震塞得,他不可能让艾丽斯受罪的。 教堂里当时本就乱成了一锅粥,约翰·李虽然看到了苏郡格一个重心不稳摔了下去,可是被麻袋给装起来的人就不是苏郡格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偷天换日,就成了约翰·李失败的关键。 只是邵震这个时候见到所有的人还没有散去,于是多少有些面子上挂不住,当时就没有给艾丽斯说什么,只是一路拉着她的手不做解释。而且一路上就把她给带到了齐家的别墅。 房间里只剩下了邵震和艾丽斯,他才好意思放下自己的面子。细心的问询艾丽斯有没有受什么伤。 “dont worry about me; im very well.”艾丽斯回答的同时还给邵震看看自己的胳膊,就连脖子上被匕首挟持的地方也只是一道浅浅的血印,连皮都没有伤到。 “thankgodyouresafe!”邵震激动的一把抱住艾丽斯,“谢谢你。” “不用客气。”艾丽斯被抱在怀里,甜蜜之中还抑扬顿挫的用中文认真回答。 “我们结婚吧?” “……” “pleasemarryme.” “……” 艾丽斯愣愣的看着邵震一脸的认真,他一遍汉语说了求婚,一遍英文又说了求婚,然后有些忐忑不安的等着艾丽斯的回话,却没有想到等来的不是同意也不是拒绝,而是她哭着抱着邵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踮着脚尖就亲在了他的唇上。 叁肆肆·过雨春波浮鸭绿 http://.biquxs.info/ ? 几封电报而已,从美国那边传来的消息直接就让肖存钦和林嫣提前结束了上海之旅。 盛夏清晨已经是骄阳烈日,肖存钦带着林嫣和肖麟昇赶着最早一班去美国的飞机,林承和邓松领着一言堂的一帮子兄弟一起来送行。曾经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早就已经被时间消磨殆尽,不管林嫣最后嫁给谁,反正嫁了就是嫁了,肖存钦跟一言堂之间的恩怨情仇早就因为这一段姻缘而冰释前嫌。邓松不辞辛苦的给中兄弟们解释的清清楚楚,于是也就没有什么芥蒂了。 还有就是,林承现在需要还一个人情,鲁祥龙给他帮了那么大的一忙,现在上海的工人学生罢工罢课上街游行,搞得乌烟瘴气,他们一言堂和其他的几个帮派是不是也需要有所行动呢? 一言堂虽然势力范围小些,可是在三个帮派中却起这至关重要的作用,杜家,黄家,也都眼睁睁的看着呢,谁先挑个头,就成了重中之重。 要不然,林承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到办事处里再做布置,重新拍照。人情这个东西,总是有借有还的。 烟蒂所剩无几,眼看就已经烧到手指,他也没有觉得疼,他的指尖都是厚厚的茧子,被长年累月的烟草熏得发黄。 林承犹豫,只是因为那天他看到游行的队伍最前面的人是陆樵,举着标语,喊着口号,挺直着脊梁,一脸的愤然与怒火。念在她曾经跟苏郡格之间的情谊,林承下不去手,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必须有他的手段,他的方式。 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个月还没有过完,美国那边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齐昱遇刺,约翰·李被捕,杰弗逊一族大选胜出…… 肖存钦叹了一口气,看着肖麟昇在林嫣的怀里往舷窗外面看着白云重叠,索然无趣。可是他却出奇的安静,小小年纪就这么的心事重重,林嫣对于儿子突然这么老成的表现也是不甚理解,直觉的有些耐人寻味,索性问他是怎么了。 肖麟昇回答:“母亲,我害怕齐齐和苏苏会没有父亲了……苏苏得哭成什么样子呢?” “不要胡说八道!”林嫣言辞厉声,顺便一把捂住了肖麟昇的嘴巴,赶紧呸呸呸。想着自己可能是反应过激了,又连忙安慰儿子,“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马上就到美国了,到时候还是能看到叔叔的。”然后慌里慌张的看向肖存钦,他竟然也是心乱如麻的样子。 齐昱的手术倒是顺利,只可惜,术后高烧不退,已经深度昏迷了好几次,再加上谢斐媛四处为约翰·李奔走开罪,就怕一个不小心她反扑报复,苏郡格一面要照顾齐昱,一面又要应付米勒一家,还有两个孩子,真是应接不暇了。 亏得是杰弗逊家族胜出,要不然米勒家族更是猖狂无忌。现在唯有这个消息能让人心里稍稍安慰一些。 …… 床上,齐昱还在睡着,沉静的就像是一个孩子,连个翻身都没有,苏郡格坐在一边,也这么沉静的望着他,几个小时了都没有换一个姿势,就像是一个雕像一般。邵震几次进来看着这两个人都没敢出声,心情几经起伏,逼的自己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 而今谢斐媛停下了巴结杰弗逊家族的各种社交活动,转而四处活动拼命的去筹谋如何解救自己的儿子,不管是非曲直,只因为血缘关系。 当然和谢斐媛想象的一样,困难的程度叫自己头一次哭的泣不成声。最后只得埋怨起约翰·李,为什么非要招惹苏郡格一家,竟然还去火烧教堂,绑架人质……种种罪行恶性昭彰,杰弗逊新官上任,正好清算旧的势力,拿他开刀势在必行。 而面对这件事情,米勒的态度更是恶劣,他甚至不打算亲自出面去救这个儿子,现在处于此种局面,儿子出事简直就是堵了自己靠近新内阁的机会。 怒不可遏的后果就是不管不问,甚至给谢斐媛直言明白,不要试图救他,任其自取灭亡。 人情冷漠到谢斐媛无可奈何,她就早该知道美国人和中国人就是不同的。 可是就在谢斐媛忙的跟无头苍蝇一样,苏郡格竟然放着在家高烧昏迷的齐昱不照顾,主动约了她见面喝茶。 谢斐媛心有疑虑,可是也想不到她会对自己有威胁,而且听说苏郡格有一部分钱支持给了杰弗逊家族,谢斐媛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去一趟,还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吗? 如果苏郡格是始作俑者,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了儿子求求苏郡格又能怎么样…… 作为母亲,为了孩子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拿命换命都可以。 苏郡格倒是大胆,只身前来,相约的地方就在曾经约翰·李约过自己的咖啡馆。 “您好。” “您好。” 谢斐媛看着苏郡格的面容依旧的云淡风清,沉静如初,不过眼下的深黑色已经出卖了她的憔悴。 “谢夫人,看来最近瘦了许多。” “是啊,诸事繁忙。” “我也一样。” 苏郡格搅了搅咖啡,然后抬眸微笑,“此次我来的目的就一个,冰释前嫌,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谢斐媛侧了侧脸,满目不解,看着对面的人,有些纳闷她的意思,而今她占尽先机,却来主动求和?真是说不通了。 “不用想不明白,我只是想着避免以后的麻烦,大概您还不知道,您的儿子的所作所为,我想若是我和盘托出,恐怕您承受不住。” 苏郡格淡然的看着谢斐媛,冷漠到让人心寒。 “不是因为你们苏家的地库吗?” “令公子曾说过,他一不想当皇帝,二不想当总统,三不缺吃穿,要地库何用?” “那是?……” “是因为我。” 吃惊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谢斐媛吃惊之后却又突然黯然伤神,她的手指在咖啡杯口的边缘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蹭着,不知不觉间那艳红的指甲也浸入了咖啡里,一杯上好的咖啡就这么被白白糟蹋了。 叁肆伍·首足方圆天地肖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看着谢斐媛的神情,在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着更多的内情,就看她愿不愿意说了。 “真是孽缘……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这样的结局,得不到的永远都得不到,我是这样,我儿子为什么也是这样?”谢斐媛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苏郡格这会儿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接着她的话进行下去,她心里现在还担心着齐昱,不管有什么故事都不应该跑题,还是自己来结束这个会面吧。 “米勒夫人,事情是这样的,您也知道最近日本人在找刺杀广田贞夫的凶手,黑市上到处都是狙杀的证据照片,令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了一张照片前来威胁我,令我大感意外的是,竟然要我……”苏郡格自然是难以启齿的,然后缓了缓口气说道,“说是强抢民女,也是不为过吧。更何况我还是有家室的人……现在我的丈夫中枪昏迷不醒,还躺在床上高烧不退。都是拜令公子所赐!” “当年我的父亲看上你们苏家,对你父亲苏淳严青眼有加,亦是想给我提亲,却不想,你父亲婉言谢绝,娶的人竟然是你的母亲,一个落末的清朝郡主,无权无势,再后来,你父亲反水上峰,杀了的人是我的舅父,我才知道,他不愿意结这样的姻亲是早就他要取而代之啊。” “就因为我父亲没有娶你,所以,上峰觉得我父亲功高盖主不能把握,于是起了杀心,如果我父亲没有反水成功,也就没有现在的我站在你面前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的母亲也因为这件事情坠马身亡,当时父亲前线打仗,母亲因为学过摩斯密码破译了后方章显昌的阴谋,原本她骑术了得,可是因为心急,将没有驯熟的马匹骑了出来,那匹马性子剧烈,把母亲摔落马下,还一蹄子踩了上去,我母亲当时就断了几根肋骨,吐血当场,没有几天就撒手人寰,那年我才六岁……” “原本我以为,舅舅死了,你的母亲也亡故了,是不是我还能有一丝希望,可是却没有想到,你父亲这次的选择宁然是傅含秋,为何还不是我?如果当年摒弃前嫌,傅含秋没有进你们苏家门,你也不会受那样大的罪,而我也不会伤心至极,远涉重洋,嫁给一个洋鬼子……” “你们谢家,家大业大,豪门大户,您的舅父迟汉光当年是何等的耀武扬威,全靠我父亲为他立下汗马功劳,才能从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与谢家攀上了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这些恩恩怨怨,如果当年你替傅含秋进了苏家的门,对我就一定能亲如己出?傅含秋手段非常,我父亲得知真相,对她丝毫不留情面,关过她,甚至要杀了她,现在的傅含秋不能生育,对我也就没有了当年的狠绝。要是你,我父亲该如何对你下手?就因为你们谢家的背景,谁动的了你们,谁敢动你们?这么多年了,我本不愿意旧事重提,可是你的儿子,却要加害我的丈夫,拆散我的家庭,果真是土匪的后人,不管隔了多少代,改不了的本性啊。” “原来这些事情,你都知道……” “是,都知道,傅含秋说给我的。” 两方都沉默良久,这些陈年旧事,再次被翻了出来,与这两个隔辈人来说都是不可复制的过往,曾经的遗憾与伤害,不论对错皆是无奈。 “我只希望,我们俩家人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原来她不是来求和的,是来做了结的。 谢斐媛突然心凉半截,她看着苏郡格将杯中残生剩的咖啡一饮而尽,马上就要起身走人了。 来不及多想就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上下打量着苏郡格的样子,她一身无袖的浅绿色裙式套装,与清冷骄矜的气质极为搭调,只可惜缺少了浅绿色该有的青春洋溢,这些日子她们其实挨的都辛苦非常,里面全是哀怨与请求。 纵然还是谢斐媛一贯的华丽装饰,浓妆艳抹,珠光宝气,却总也掩饰不了她内心的惶恐,这些外表的装饰,不过就是她的盔甲而已,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她自己。 “我想见见你父亲,行吗?”那可怜巴巴的语气,我见犹怜的眼神,确实让苏郡格无力抗拒,她犹豫起来,谢斐媛的这个愿望是不是可以满足。 “还是不要了,毕竟傅含秋还在,不方便,而且我父亲身子一直不好,恐怕他也不见得想见您,请体谅我们一家的不易,多谢了。”拒绝的口气算是委婉,只是内容却让谢斐媛明白了其中的强硬。 伸过去的手,不尴不尬的收了回来,只在苏郡格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些许浅浅的红印。 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谢斐媛将收回来的手伸也不是蜷也不是的就这么慌张不已的放在膝盖上,显然她并不想放弃,苏郡格到底心软,也是矛盾之间于是取舍不易,就只好再缓缓离去的脚步。 “苏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当初我确实恨意满满,才会在上海给你难看,芷檬这孩子心仪少帅已久,看着她的单相思就像是看着当年的我一样,懵懂无知却情窦初开,我这个做姨母的也是心疼她。当时想着不过就是想圆她一个梦而已,芷檬心眼不坏,我也想着是不是你们能够和睦相处。” “……” “只是这样看来,并不是你的阻拦就能成事的,是少帅自己不想啊。” “……”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虽然相爱,可是,你却扯了少帅的后腿啊,要不是因为他爱你,怎么会舍弃在上海的一切跟你跑到美国来当一个平头百姓,如果可以,我其实是愿意帮忙扶持少帅,再回上海,继续当他的少帅,甚至可以直奔北平,取代章言致,取代江孝全。” 老生常谈的话题再次在苏郡格的耳边响起时还是如惊雷炸响! 谢斐媛说的没错,她的身世背景永远都是齐昱的羁绊与拖累,可是他爱她,她也爱他,仅仅凭着这单纯的爱情如何支持所有? 苏郡格没有底气,齐昱呢?他现在还是高烧不退,躺在床上胡乱的叫着他们的名字,一会儿是齐齐,一会儿是苏苏,再一会儿是苏郡格…… 叁肆陆·千官何处扈宸游 http://.biquxs.info/ 谭芷檬的船没有直接去天津港,而是转弯去了香港,抛却在美国时候的人心叵测和步步算计,她如释重负,就这么自己把自己给解放了。虽然有遗憾,可是也总比被束缚要好得多。 人总是要自己成全自己的。 看着这个繁华的港口,熙来攘往,好不热闹,她想着也不知是不是该下船散散心,随便逛逛。身边陪着的人是谢斐媛给指定的一个佣人和一个脚夫。都是些也敢说不上话的闲杂人等,自己没有了知音,自然也就觉得索然无味。 美利坚那样的豪华与繁荣自己当时都没有闲心顾及,香港比着美利坚又会强到哪里去? 人不仅要自己成全自己,还要学着自己宽慰自己。 于是交代了佣人和脚夫下船买些平日所需的东西,更要紧的是多买些水果和特产,带回去给谭家东多少也是一番心意。 可是等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都没有见佣人回来,好容易给盼回来了,却两手空空。眼见着邮轮停靠的时间有限,谭芷檬也只好作罢。 “怎么什么都没有买到呢?” “大小姐,外面闹着罢工呢,整个香港基本上都闭门歇业了,哪里还有卖东西的啊!而且听说本来咱们这个邮轮是要停半天的,可是因为香港闹罢工,没有补给了,所以也就会停三个小时,眼看着马上就要开船了。所以我就什么都没买,赶紧就赶回来了,怕是误了船。” 听着佣人解释的到位,于是谭芷檬也不好再责怪,只有作罢。 找来一个望远镜走出船舱,站在船舷上眺望,放眼望去,原本应该是一片繁荣的香港,竟然如凋零的花朵,整个城市在盛夏雷雨的阴云密布中那样的有气无力,仿佛是一个病了很久的人,苟延残喘着。 原来自己想象中的港口繁华不过就是一个假象而已,并不是人们欢欣雀跃的在迎送着每一艘远道而来或者即将远去的船只,而是忙着拒绝所有邮轮的到来。 没有燃料补给,没有淡水补充,没有食物提供,整个香港空空如也,死气沉沉。叫人看得也是没有了兴致,放下望远镜,谭芷檬这个时候才发现船已经开始离岸,景物渐渐远离,叫人有点不舍也有点抱憾,还有些替香港委屈。 而今的香港就像是一个原本穿着美丽的小姑娘,现在却被人把花裙子给抹的脏乱不堪,正哭得可怜兮兮,站在原地被人遗弃。 谭芷檬看的也觉得心疼,可是到底是谁让这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一朝改头换面,又是谁让这个已经脱胎换的的地方再次明珠蒙尘。她不愿意去想,那些缅怀古今的事情,本就不该是她这样的一个千金大小姐所能虑及的。若是替香港鸣不平,那么整个泱泱中华又有谁能给个公正? 船只一路沿着海岸线逐波流而行,或逆流,或顺水,路过福建,路过浙江,到达上海。谭芷檬选择在这里下船,自然是有她的用意,曾经的上海是她的梦想和恋爱起航的地方,最初的就是最美的,她原来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现在一切都破灭了,缅怀一下却未尝不可。 在船上晃荡了这么多天,一下岸甚至都觉得腿有些发软,就像踩在云端,那么的不真实。谭芷檬抬手遮眼望了望这座城市,晴空之下,本应该是朗朗乾坤湛湛清明,可是却怎么都觉得让人喘不过来气,天气的炎热觉得压抑。 定下的饭店在宝山路,黄包车跑的曲折,一路上走走停停,本来是平坦的道路却被挤得颇为颠簸。谭芷檬就看着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游行的学生和工人,口号和标语齐飞,要是离得近些,谭芷檬甚至觉得那些人的口沫横飞都能粘到自己脸上来。 于是催着车夫快点,再快点。 直到前面有军警的手提着棍棒一路跟撵鸭子似的又是砸又是抡的,这才让游行的人们负伤逃跑,给腾出了一条路。 谭芷檬皱着眉头,用手帕捂着嘴巴一脸的嫌弃,这个上海与那个时候齐昱执政时期真是大相径庭。章言致到底是没有这样的能耐,要不然好好的一个上海怎么被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她上学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游行,自己当时就没有这样的心情参加,因为家世和性格,她怎么都觉得参加游行实在是有失体面也有失身份。再说了,游行又有什么用?喊口号也未必当政者就能看得到! 自己的父亲就是站在执政者一方的,对于民众的请愿游行,有的时候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糊弄糊弄就算是给了个交代了。在统治者的眼中,这样的事情犹如孩童过家家。 洗去一路风尘,谭芷檬睡了大半个下午,醒来的时候已经黄昏,按照她打算随便逛逛,看看电影也好,听听戏也好,反正上海不能白来。 十里洋场,曾经邂逅的,曾经错过的,多余的逗留都算是变相的弥补。 谭芷檬自觉心里的那份失落与怆然是深入骨髓一般。陷入在这个楼层林立的城市中,总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本就闷热,戏园子里人多更是觉得烦躁,不停地用折扇扇风,手帕拭汗,可暑热不去,仍旧是大汗淋漓。锣鼓点一过总算是开戏,这才觉得汗没白流,戏没白等。谭芷檬眼看着戏台上的人物一亮相,只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不知何处相识过。 戏是新戏,人是新名,可怎么就那么的眼熟? “谭小姐,晚上好。” 谭芷檬回头正瞅到一身麻布长衫的安楚辰。 上次在美国的聚会上打了个照面,只混个脸熟人不熟,这回再遇见,一晃大半年就过去了。 “原来是安教授,幸会。”谭芷檬礼貌回话。 “是不是也觉得台上的人好熟悉?”安楚辰不请自来,还顺势就坐在了谭芷檬的一边,话也说的直截了当。 “确实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北平的晏泽坊谭小姐应该听说过吧!” 晏泽坊…… 谭芷檬自然是听说过,当年的风头一时无两。就算是东北军的大权还没有握在手中,父亲当时已然在北平打了前站,自己跟随其中,当然也看过晏泽坊的戏。那一出四郎探母真真的名动京城。 安楚辰所指的这名戏子——杜莲娥,似是有些藕断丝连的关系,明着看不出来什么门道,可是却总带着当年晏泽坊的风格。 特别是那个“杜”字,是不是就是那时杜坎的“杜”? 晏泽坊一案,苏家倒台,戏院尽毁,不可谓不惨。 安楚辰本来是要回北平的,可是就听说谭芷檬途径上海,于是就多等了半个多月,不为别的,就为证实这杜莲娥是不是跟晏泽坊一案有关。 “我当年采访过晏泽坊,写过一篇报道,应该还能找得到手稿,有时间给安教授看看。若是能再来一出四郎探母,应该立见分晓了。”谭芷檬侧了侧身子,往安楚辰这边靠了靠。 “自上回我问过杜莲娥之后,她们就在没有安排过四郎探母,看来是让我给说中了。”安楚辰展开了纸扇慢摇扇风,也顺带给谭芷檬扇了热气。 这位安二少爷到真是个痴情种,听说是遵从了苏郡格的安排牺牲掉了自己婚姻。 不管是真是假,总之他现在跟林嫣离了婚,而林嫣也改嫁他人,说没有猫腻,谁会信呢? 而她,大把的青春年华还不是一样的付诸东流…… 感慨别人,何如体谅自己。 叁肆柒·客子东来向西楚 http://.biquxs.info/ 林承本也想去戏园子看戏,可是因为上次安楚辰闹出那件事,他就再也没有了心情。方菱花的事情他再也不敢去想,况且最近自己还接下了鲁祥龙的人情差事,忙的都有些眼晕。 游行的工人学生队伍都要把上海滩给填满了,他手下的人实在是不知道从何处行动,鲁祥龙的意思是林承最好能私下里抓几个领头的,可是领头的人竟然是陆樵和王岚,跟苏郡格有关的人,这叫他怎么下得去手。 恰好黄桐廉最近想巴结鲁祥龙,于是林承只好明示暗示的说自己人手不够,他就接机给应承下了这个差事。林承虽然于心不忍,可是也总比自己动手要舒坦再说了不是他亲自出马,这样还能暗箱操作一下,找个人给王岚他们提前通风报信,特别是他们还收养的那个孩子——大英子,总不能才出虎穴再入狼窝。 突然想到了乔隽瑾,她成天闲的难受,要不然把这孩子给交给她也行,省的乔隽瑾无聊,也省的威胁到大英子的安全。 好在乔隽瑾依旧的安分守己,答应的很是痛快。 说到底,她也是闷得难受,自从林嫣一家三口又去了美国,她就发现自己又开始无所事事了,把大英子领过来也算是给自己解解闷。 安排好大英子,再给王岚陆樵通风报信的周到,授意黄桐廉全权接管镇压的事情…… 不过再怎么安排,跟着鲁祥龙镇压游行队伍的黑锅反正他是背定了,无计可施也只能照办,再说了是福是祸都是前途未卜,随他去吧。 难得清净,林承也想忙里偷闲踹口气,不想看戏,那就去听弹词。有点事情能填满自己心中的那些空白处就好,纵然忙的不可开交,可是却总觉得空落落的,无依无靠的叫人心慌。 台上两个人,一唱一搭,弦子撩弄的清脆,琵琶弹拨的响亮,再配上吴侬软语的缠绵语调,宛转悠扬的唱腔,演唱内容的活泼生动,让人顿觉心情舒畅。 只是林承也不知怎么的,听着这儿女情长的传奇故事却不怎么开怀,时不时的四下张望。在邓松眼里就是一副的心不在焉,平时他在戏园子看戏也不是这个态度。 再看看这台子上的两位唱的那叫一个精绝,台下的听众鲜少有林承这般的漫不经心,个个都是竖直了耳朵,跟台上演员的一唱一和颇为合拍。 看来还是这弹词并不合林承的胃口,而他只是在有意为难自己。 正在林承心意阑珊之时安楚辰就跑来找他了。 自然是因为杜莲娥和晏泽坊的事情,他把前因后果都跟林承和盘托出。 “这事我早就有所了解,查出来的也是零零碎碎,经你这么一说,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林承端了清茶放在安楚辰的面前。 “不过了解了到也没有什么意趣,毕竟时过境迁,她们也身在国外。”安楚辰谢过,颇为客气的接过茶盏。 都是一样的对苏郡格着迷,这两个没有到手的人,却能平心静气的相处实在是难得一见。 “有一件事却出乎意料,就是这背后的指使之人,竟然会是革命党的人江孝全。” “确实是有这样的传言,却不知道真假如何。” …… 难得的相谈甚欢,林承便邀请安楚辰一同晚餐,席间的话题如同桌子上的菜肴一样丰富多彩,荤素搭配十分得宜。 最关键的部分就放在了北平的问题上,章言致,江孝全,赵衡辉,日本人,安氏企业…… 所有的过眼云烟而今轮转到了当下的迫在眉睫,不得不叫人唏嘘。 “谭家的大小姐我见过了。” “我知道,她倒也算是个人物,一来上海就有人给盯住了,恐怕想杀她的人不在少数,或者做些文章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不能在上海出了事,要不然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我安排的人会护她周全,只要不死在上海别的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听说明天就回北平了,昨天我在戏园子里故意跟她贴的近些,也就看到有人盯梢,我想着以我的本事还算是能抵挡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她也无辜,就当是可怜她吧。” “安兄有心,算是给咱们上海滩积福了,谢过。” 天色渐短,这冗长的夏日终于快要结束了,黑暗渐渐吞噬傍晚的红霞连带着白日灼人的暑气。 吴侬软语的唱腔,弦子琵琶的声响,都清晰的在耳边萦绕,安楚辰跟林承听的明明白白,一兴一衰,一盛一落,全在这琢磨不透的人心之中。你方唱罢我登场,莫非真的是至死方休? 然而懵懂无知的谭芷檬到浑然不觉自己在上海滩的境地是何等的危险,只是这样的危局,并非她的原因却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谭家东。章言致对于谭家东阳奉阴违的做法实在是让自己膈应,当然会有点手段。上有指令,下有命令,只是这中间传的多了,也就变了味,到了最后就成了非要治谭芷檬于死地了。 章言致就算在怎么生气,也不至要弄死一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 还有人就是借题发挥,恰好利用这中间的矛盾,让章言致跟谭家东的关系,分崩离析。比如江孝全之流,就是这样的意图。 所谓的联手,不过就是给外人看的,江孝全打着与章言致联合的旗号背地里却干着栽赃嫁祸的勾当,不用意外,身为一个政客,这是必须有的素养。 只是动手的地方,却不能选在北平,香港本来最合适,却因为全城罢工罢课谭大小姐没有下船,又有太多的洋人,不能牵连太多而作罢。而后便是上海,这里鱼龙混杂,谭大小姐一个意外就可以铸成千古大错,却没有想到林承和安楚辰同时出手,才没有让上海滩又成为众矢之的,更免去了血光之灾。 这不是什么善心大发,而是于人于己的方便。 死一个谭芷檬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死了,上海滩就别想清净了,帮派要被封查,十里洋场立马就会变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都不愿意乐见,那就在源头上切断。 这样洞察先机的本事也就正好被林承和安楚辰一同领会了。 江孝全却被他们两个这么机灵的本事给气的不行,谭芷檬安然无恙的离开上海,还有就是章言致比谭芷檬早回国了一段时间,竟然还是安然无恙的就这么回到了北平。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江孝全半夜从床上做了起来,凌晨两点之后就在也没有合上眼,睁着双眸愤然的看着窗外天光放亮,一腔恼怒和满腹阴狠无处宣泄的滋味可想而知了。 岂知不只是害人的人日子难捱,就是这遭人害的人日子一样难捱,章言致旅程并不轻松,一路要各种提防,马不停蹄的赶路也是身心疲惫,四姨太太生来娇惯,可是为了性命也需要疲于奔命。 从美国就乘了飞机,直到天津落地,章言致不敢一刻放松警惕。 叁肆捌·凉蝉抱叶鸣疏雨 http://.biquxs.info/ 时局如此,个人有个人要头疼的事情,一点都不算意外。金香雪苟延残喘的活下来比着江孝全和章言致似乎更加需要头疼。她没死,应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要不然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更是枉为“血樱”的名号。 在日本的时候,她修习忍术,又在参加间谍特训,怎么可能就这么跟这宁漫心一起被抓。眼看着要被逼到退无可退,金香雪一把将宁漫心给从灌木丛里推了出来,然后自己转身跳入玄武湖中,她屏息凝气在水下呆了将近十分钟,否则也不会再世为人。 而今终于摆脱各路人马的追杀,一路东躲西藏的来到北平,然后见到了山本。 可惜的是,金香雪去发现山本对自己并不待见,跟那个时候在上海的境遇不仅神似甚至形似。当年的广田贞夫生怕她功高盖主,现在的山本一样有这样的恐惧和担忧。而且金香雪这个烫手山芋有那么多的势力都在盯着,自己留是不留也在两难之间。 她做过的事情,知道的秘密都是至关重要的,更何况几方势力都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虽然同是日本人,可是她却出生在中国,山本对她的底细知之甚少,也总是猜测金香雪的真实目的。 但眼看着金香雪被如此怠慢的意兴阑珊,山本也有点转换了态度,总不能眼看着江孝全伸出来的橄榄枝把金香雪就这么给勾走了。 于是,他就与金香雪商量起来了广田贞夫的案子,到底会是谁把他给狙杀了。 现在这两个人能有的共同话题也只有这件事,就连说话的表情都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义愤填膺。 不过最终的人选,金香雪却没有落实的具体人物的身上,而是把大致的方向指向了章言致。 山本想了想金香雪的意有所指,于是心中了然,定然是东北军的所作所为了。 可是要说金香雪为什么这样栽赃加害给章言致,想想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齐昱早就已经退居美国,手里没权没势,就算是找人暗杀了他还不就是单纯的死一个人,毁了一家子而已,可是金香雪要想再得到日本军部的信任,只能是在苟延残喘之后东山再起,有大的动作才能被重新起用。 于是打定主意,就把这件事的责任全都推给了章言致,位高权重则登高跌惨,本来章言致也就明里暗里跟日本人过不去,当年还在东北的时候就起过摩擦,现在再加上狙杀广田贞夫的事情,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而且金香雪希望自己能在北平落稳脚跟,东北军也确实成了她的最大羁绊,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欲成大事者理应先放下个人恩怨,之后再分别算账,金香雪就有这样的果决与忍耐力。 她与整个日本军部的都是要谋划大事的人,他们的野心是整个中国,乃至全亚洲…… 在加上山本对于章言致的态度本来也是非常的介意,两个人一拍即合,就找了这么一个借口非要置章言致于死地了,而且已经得到了日本军部的默许和支援,蓄势待发,只等机会。 对于章言致而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也真是命该如此,谭家东因为谭芷檬的事情已经跟章言致有了嫌隙,可是毕竟人还是在东北军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称病不朝,躲起来不在见到章言致。 少了这样的肱骨之臣,章言致也就少了主心骨,再加上徐泰的各种不待见,章言致的日子更是觉得有些难熬。 众叛亲离的感觉是什么,章言致终于有了彻骨的体会,他到底也不知道自己就究竟做错了多少,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境地。身边一个用着顺手的人都没有,时间一长也就难免寂寞,从手握重权也就开始了孤家寡人的生涯,于是就会想起当年还在东北时候的时光。 到底这北平总让自己觉得不舒服,而东北那边的一些旧光景却叫人怀念,再加上身边的人一起怂恿,于是章言致准备启程回东北一趟。 燕宗岳这个时候却觉得心有不安,他以自己的关系先一步察觉到日本人的动作,只是现在他的处境尴尬,革命军里没有了他的位置,在谭家东这里他虽没有冷遇,可是每天跟着这位老太爷琴棋书画的,这么闲的日子是他一个军旅之人该有的生活吗? 曾经他在关中的披肝沥胆而今都做笑谈,革命军已经不再革命,江孝全麾下的革命军听说也要改革,改了名字,改了旗帜,自然也就改了本质。 自己何去何从还真成了问题,要不然真就听谭家东的建议,解甲归田算了,可是自己手里的那些谍报却不能跟着一起归隐田园,总有人盯着自己,自然人也就立于危墙之下。 于是为了活下去,燕宗岳不得不接着收集情报,手里握着东西自然就有人畏惧,有人忌惮,自然也就不得不手下留情。燕宗岳得知日本人对章言致的预谋也是情理之中了。 对于章言致这个人,其实燕宗岳倒也是没有什么偏见的,他这个人虽然耳根子有点软,可是不失为一个带兵打仗的好将领,而且对于日本人的态度也是强硬。 这么多年来的跟洋人的卑躬屈膝的日子里,可算是见到了不卑不亢的领导者,在洋人面前言辞态度都已经没有晚清的唯唯诺诺。 章言致到底是个有骨气的铮铮男儿,人都有弱点,章言致也不是神,自然也是可以原谅的。倒是比那个宁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沪军少帅齐昱不知道强上多少倍,跑到美国就这么躲了起来,真是为人耻笑。 就算是广田贞夫是齐昱狙杀的,却也只是一雪家丑,与国之大义比起来相去甚远,而且报完仇之后就抽身世外,确实是少了一份男儿的担当。 燕宗岳的心里倒是觉得应该帮一帮章言致,怎么说他也是没有功劳有苦劳,对日本人的同仇敌忾,当然应该一致对外。眼看着谭家东已经对章言致提不起兴趣,不闻不问,自己万一据实相告,他却走漏了风声,岂不是白白害了章言致的性命? 这件事还是自己亲力亲为比较好,于是放出风声说是日本人要炸去旅顺的铁路,自然章言致就明白其中原因,日本人想对自己动手了。 果不其然,章言致闻风而动,立刻就取消了回东北的计划,燕宗岳总算是没有白忙活。 可是好景不长,这边章言致打消了回东北的计划,那边东北那边就有日本人要占地盘,北平这边江孝全也不知道是那丸药吃错了,竟然对于章言致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采取了各种抵制措施,徐泰更是一边倒的都支持江孝全,甚至已经把内阁会议全都交给了江孝全主持。 章言致腹背受敌的在北平的日子确实是有些难捱,想着自己在东北还有十几万的军队,总是基业还在,而且听说日本人和原来的旧部马老四竟然背地里苟合,他总要管上一管,就想着不走铁路,走水路回去,从天津坐船去旅顺,这样避开日本人的眼线。 此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拼的就是情报与眼线,这回,金香雪比燕宗岳更胜一筹,章言致于寒冬腊月被炸死在了去旅顺的轮船上,而这艘轮船恰好就是安家的货轮。 叁肆玖·谁使藏舟一夕移 http://.biquxs.info/ 从夏至秋再入冬,这一年一年的更迭,如此荏苒与匆忙。苏郡格只觉得单衣未及脱下棉衣便已上了身。 齐昱大伤初愈也是整整养了四个月有余,从战场上的旧伤,而今在美国新添的枪伤,林林总总罗到一起大病一场,熬过了盛夏,挨过了秋凉,终于彻底好了,人也胖了不少,精壮了许多。 一家子自从跟约翰·李把恩恩怨怨了结清楚,也算是安生了不少时候,苏郡格更多的时候也是与孩子们欢声笑语。林嫣更是这家子的座上宾,基本上都跟苏郡格一家人腻在一起。 章言致被炸身亡的消息传来之时,他们正在围炉闲聊。眼看着落地钟就要转到了午夜十一点,电报发来的猝不及防。 齐昱看完递给了肖存钦,林嫣也好奇的把头伸了过来一看究竟,最后才把电报递给了苏郡格,一时间满屋寂静。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些许的悲鸣,些许的凄婉,竟叫人顿时觉得压抑以及悲愤,章言致与他们几个人来说算是陌生却又熟悉的。这样的似曾相识,似远非近,带着一种隔阂也带着亲切,就是这样的距离,于是被炸这件事就好像是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痛的感觉如此迫近。 当年荣远号在港*炸,齐昱赶到之后只见到了船只上的火光冲天还有烽烟四起,就能想到爆炸当场的景象,何等的惨烈悲壮。这次又是轮船爆炸,齐昱黯然的合上了眼睛,这一刻,他的回忆回到上海,能预见的场面,能估计的场面,都在眼前,真实的历历在目,恨不能自己已经身置火海,被灼烧的感觉如此痛不欲生。 “竟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肖存钦第一个发声,给这间书房带来一丝生机。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章言致触犯了日本人的利益,自然会让他不得好死。”齐昱言辞狠绝,态度愤然,到底还是可惜了章言致遇害。 苏郡格一直没有说什么,她能理解英雄相惜之间的那份情谊,承德战场上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在美国章言致又救过齐昱…… 不管怎么说这总算是一番情意,人一下子就这样没有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真的是日本人做得?好厉害的手段啊?!”林嫣闻之惊叹。 “不知道国内会乱成什么样子……”苏郡格叹息,一下子变成了群龙无首,却不知接下来会是一番何样局面。 江孝全到底能不能掌控大局,日本人是不是要有进一步的行动,一切未知…… 苏郡格一句感慨之后就再没多说什么,只听林嫣,肖存钦和齐昱三人说的热闹,一直聊到了凌晨一点钟才悻悻散去。苏郡格躺在在床上看着窗帘缝隙中间露出来的景象,是月光映在雪地里的晶莹透亮,闪耀如星,看久了眼睛会被刺痛,可是也不想眨一下眼,不知道是在发什么呆,反正睡意全无。 “在担心我?” 齐昱自她身后拥人入怀,苏郡格不由得身子一颤。 是了,这才是关键所在,果如他所言,就是在担心他。 章言致的遇害,被苏郡格映射到齐昱的身上,真的无可厚非。日本人想对谁下手看来都是易如反掌。要不是他们现在身在美国,是不是也会在劫难逃?想到这里怎么能不让苏郡格后怕…… 一把握住齐昱的手臂,还没有说话,显然他是猜中了她的心事。 “明煊,我好害怕,我被吓到了。” “我知道,不用怕,我们会在一起,生死同命就不用害怕。” 苏郡格一时哑然,紧紧的靠在齐昱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跟自己的合拍在一起,这才觉得踏实无比。 齐昱说的没错,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死不惧。 可这纷乱的世道,却早已让人成了惊弓之鸟,若是给个痛快倒也爽利,怕就怕没着没落的突然袭击,防不胜防。 只是现在且不说全国是如何的纷乱,单看安家就已经可见一斑,整个安家都陷入了事件的漩涡之中,日本人,东北军,江孝全都在盯着安家,盯着安楚宏。 赵衡辉这会儿正好冷眼旁观安楚宏的笑话,当初就应该所有的事情都尊从他的安排,听从他的指示,现在落得此等地步,实属活该! 要不是安楚辰已经回到了安家,安楚宏真是想自尽的心都有了。自己怎么就会答应了章言致利用货船把他送回东北,怎么就这么巧,货船中途被炸,不仅货物尽数损失干净,现在章言致都死在了自己的船上,到底是谁的大手笔,到底是要谋算安家,谋算章言致,现在的安家真的要跟着章言致的死一起陪葬吗? “哥,该吃饭了……”安楚辰站在门口看着安楚宏又在哪里发呆。 “……”安楚宏回头瞧见弟弟,唯有他才令自己心安,祖宗的基业,曾经的甘苦,现在全靠他来挽回,能挽回得了吗?“知道了……” 饭桌上,只能听到杯盘碗筷的声音,却一句人语也不闻,安朵颜和慕容秀都明白家里出了何等的大事,也只是低头安分守己的吃饭,赶紧吃完赶紧走人,以免添乱。 少顷,就只剩下了兄弟两个,桌子上的饭菜也没有消减多少。 “大哥,喝点酒吧,天冷,暖暖身子。”安楚辰转身就从里间酒柜里拿出来两瓶高度白酒,一瓶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瓶拧开放在安楚宏面前。 “也好,也好……”安楚宏拿过来这瓶白酒,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些天他郁结难舒,喝了多少茶都无法释然,怎么就没有想到喝酒解忧。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拿酒杯,而是一伸手就这么用酒瓶身子碰了一下,瓷瓶声音清脆,沁人心脾的泠然。 “一醉方休!”安楚辰倒是颇为豪气。 “好一醉方休!”安楚宏也跟着豪气干云。 其实他们两兄弟压根都不是个喝酒的好手,然而事已至此,且将琐事放下,图这一时痛快吧。 …… 安楚辰看着醉酒的大哥,听着他还絮絮叨叨的醉话,看着眼角边上泪珠闪闪。这个家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的负担,安家的祖业,安家的未来,他都扛在肩上。 赵衡辉合作之时的百般利用,背信弃义之后的各种陷害与出卖,安楚宏对他并非全然信任,可是总有疏于防范之时。 本来章言致回东北的事情已经是妥善安排,就怕走漏了风声,可是却没有想到,赵衡辉依据对于安家生意的了解,分析出来章言致应该会利用安家的货船,因为现在是寒冬腊月,从就连海水都因为气温极低出现了结冰的情况,津门港口出发的船只大都是轻装简行,可是安家的货船虽然运送的都是些平常的生活用品,却吃水极深,海关竟然还放行了,也就是说章言致与安楚宏早就已经合作。 现在的赵衡辉没有了依靠,凭他自己当然无法施展拳脚,恰好就与金香雪一拍即合,他们两个从敌对到合作,也就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宴会,一个碰杯,就连解释说明都不需要。而此时的山本,也只能是他们往上爬的垫脚石了。 叁伍零·天风吹得香零落 http://.biquxs.info/ 元旦伊始,北平大雪,从天亮开始一直下到了傍晚,扯天扯地的全是白,深深浅浅的将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素净之中。江孝全从徐泰手中接过委任状,时任陆海军总司令。仪式算不上隆重,也没有繁琐,更不复杂,就连庆祝的晚宴都变成了小规模的酒会,基本上也就一个多小时便草草了结了。 孙夫明也在出席之列,就在不远处看着台上的江孝全毕恭毕敬的接过来徐泰手里的一个纸卷,然后微笑的将内容展现给台下诸位,等着在座诸位鼓掌致意之后再收起委任状,由身边的秘书收好。发表他的任职演讲,时间不长,也就三五分钟的功夫,精炼明了,非常符合江孝全平时的为人。他此次接任总司令,似乎有着免为其难的苦衷。章言致撒手人寰,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群龙无首自然要有人接招的。 一众热闹也算看够了,孙夫明这就准备走人了,可是总招架不住有熟人前来搭讪,他应付的并不自如,本能反应一般的皱了几下眉头,寒暄的叫人又乏味,又词穷。 现在他身处的位置早就让别人不舒服了许久,自己也尴尬,别人也难受。 而今易主,自己不腾地方还等什么?至于何去何从……他还真的没有想好,为今之计,走一步看一步吧。 拖家带口的过活就不能想着跟苏淳严一样能远行美国,当然他也没有那样的实力。 江孝全与他是旧识,也只怕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果不其然,这边孙夫明还正揣着明哲保身,退居二线的心思,那边江孝全就主动靠了过来。 孙夫明想着多少也就是挨他几句冷嘲热讽,自己这张脸皮还是经得起的,算不得大事。 却没想到,人家江孝全是过来笼络人心的。 孙夫明就被江孝全实打实的给惊着了。他被徐泰留在手下,也就是个办公室主任而已,基本毫无实权。话说回来,徐泰都没有实权,给孙夫明能有什么样的实权。 批假点卯做薪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活,当然顺便也留意着政府里的人事调动,随时给远在美国的齐昱送点有用的信息,也是顺手牵羊的事。 “我有个差事,非老兄你不可啊!可不能给我打退堂鼓!” 江孝全一脸的义正言辞简直就把孙夫明要给唬住了。“我身边的位子,秘书处总长——就是你了!你的看家本领,非你莫属。” 孙夫明登时惊慌失措,江孝全就看着他手中的酒杯颤了几颤,红酒来回一荡,便知道自己抛出来的筹码应该可以留住人了。 权力对人的诱惑程度之大与江孝全想象的一模一样。 “呃……不敢不敢,承蒙抬爱,孙某何德何能竟然忝居此位。” 就连推辞的言语都在江孝全的意料之中。 他那厚重的眼袋随着满脸微笑的褶子也跟着晃了一下,“不满意?还有别的职位,先紧着你选。” 孙夫明到今天也就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档口,而且江孝全实在是了解孙夫明的能力,就因为党派之争把这样的一个能人弃之不用,实在可惜。 更要紧的是,他曾经是苏淳严的心腹,还是齐昱的内应。 自己不用,就会有人捷足先登,留在身边自然也就结结实实的给看住了。 “这样吧,咱们也不急于一时,来来来,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认识。”江孝全这赶鸭子上架的手段实在是用的高明,委婉到让你心服口服,就这么孙夫明就又成了新政府部门的一名工作人员,办公室与江孝全一墙之隔,便是大声的打个哈欠江孝全也听的清清楚楚。 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这样的理念在孙夫明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来回折腾,折腾的他好几夜都不能安睡。 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给美国那边去了一封信。 收信人——苏郡格。 孙夫明的密电是在一个多星期之后,苏郡格对照着密码本给翻译了出来,而后又将整封信投入了壁炉里,看着信纸从一开始的挣扎到被燃烧的热烈,最后化为灰烬。 苏淳严此时就在女儿的身后坐着,看着火光一刹之间的明灭,照应在苏郡格的侧脸上。脑子就不自觉的想起当年北洋军时候的事情,这个密码到现在孙夫明还记得,苏淳严内心里还是激动的,说话困难,手指攥成了拳头,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两下。 傅含秋看在眼里,轻轻的用手抚上,以示安慰。她早就从了然于心变得安分守己,再到心如止水。这样的年纪能依靠的人也就剩下苏郡格和齐昱了。 日子平淡,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 她对于苏淳严的照顾也是如此,乱世之中的偏安一隅,能活下来还不愁吃喝就要懂得感恩。 孙夫明这个时候还能想着用原来的密码与美国联系,他心中亦是怀着对旧主的感念。至于孰真孰假,人心隔肚皮,权且是相信他吧。 “我就回信,让孙夫明安心在江孝全身边,万事小心就好,如有需要咱们会帮忙安排接应他的所有家人,您说可好?”苏郡格蹲在父亲的身旁一字一句问的慎重仔细。 苏淳严点了点头,满意的合上双眼,他的精神越来越不如从前,上周在邵震的婚礼上就睡得一塌糊涂,任由周围吵嚷热闹也没有将他给惊醒。后来还是云嫂看到轮椅下面滴下来的水珠,傅含秋掀开厚重的毛毯一看才发现是小便失禁了。 本就重伤落了根,再加上年纪也大了,苏淳严抗得过世事无常,却抵不过时间的消磨,老了就是老了。 苏郡格跟齐昱说了孙夫明的来信,自然也会聊到苏淳严的情况,齐昱沉吟了一下,前思后想琢磨一番之后给苏郡格商量。 “美国这边还是保持原样,孙夫明跟他们联系就联系,不联系咱们也不主动。毕竟他帮过忙就不能端了联系。还有就是章言致的儿子准备回美国,先到北平也需要有人接应,让孙夫明给帮帮忙也是情理之中,别让江孝全赶尽杀绝了,毕竟东北还不稳定。另外给父亲准备一下墓地,提早冲一冲,说不定就好了呢。” 苏郡格听了之后也觉得齐昱的安排自是合情合理,她最近总是懒洋洋的,总也不想动,大约是冬天的原因,人都犯懒了,也就听之任之吧。 “不会是又……”齐昱看着她总是迷迷糊糊的想打盹。、 “怎么会那么巧。”苏郡格白他一眼,不自觉的脸上又飞出红霞。可是经他这么一提醒,自己还真是要算算日子了…… 叁伍壹·云上枯枝白霜重 http://.biquxs.info/ 冬天如期而至的上海,割肉一般的风自黄浦江上吹来,毫不客气的裹挟着冰碴和寒雨就这么劈头盖脸的顺势盖了下来,即便这里已经是南方,今年的冬天却也格外的冷,冷的甚至叫人头皮发麻。 林承在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只穿了单衣练功,今年却也觉得寒风透骨,练功的时候也不敢大意,跟胡建山都选了一件薄棉衣一起对了几招,也觉得有点招架不住,练了半天头上的汗珠都没有存下一个,干脆就到此为止了。 “真是冷的邪乎,风也太大了。”邓松从外面回来也是不住的抱怨。 “沏壶热茶来,要大红袍,都暖暖身子。”林承紧了紧薄棉衣,还是觉得没有暖和的意思。 胡建山这个时候从外面断了一个火盆来,里面熊熊燃烧的炭火登时将房间照映的温暖非常,三个人都将手掌搓了搓靠拢了过来。 “少爷,今天早上码头的伙计们告诉我,他们见到了一个人,看样子是偷渡过来的。” “谁?” “约翰·李,就是那个李帮办。” “还没有整死他……,他跑到中国来干什么?” “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现在还没有传来消息。就看他在什么地方落脚,跟着的人就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报。” “做得好。” 得到林承的夸奖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邓松颇为得意,甚至有点喜不自禁的意思,憨笑不止。 “赏你的。” 林承递给邓松一个袋子,邓松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是银元,还有一张当票。邓松当时就热泪盈眶,他初来上海的时候,实在是没有钱,就把老婆陪嫁的一个金镯子给当了,这么多年了,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起过,老婆也时常念叨过,可是他却总是东忙西忙的,一会儿想起来,一会儿又忘记,耽搁的久了再想起来就安慰自己早就已经过了当期,只能就此作罢。却没有想到,林承竟然给赎了回来,且不论什么金钱价格,只是这份心,邓松就能感恩一子。 “多谢承少,多谢承少……”邓松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行了吧,办完这件事,明天就放你的假,歇上几天陪陪老婆孩子吧。顺便去当铺把东西取回来吧,我都给打点好了。”林承端了茶杯喝上几口,一口热茶下去,暖水熨帖过五脏六腑,寒气打从心底都被赶了出去,这才觉得从心底里都暖和了。 胡建山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也跟着一起乐呵,他从四川老家出来就这么一路打把势卖艺过活,要不是听说了乔隽瑾的娘嫁到了上海,自己贸然登门才攀上这个远房亲戚,入了一言堂。老天对他还算公平,一家子都因为疫病,死绝了还剩个他,投在如此有情有义的一言堂门下,这是几生修来的福分。 “这样吧,让邓管事今天就休息吧,我去接手这件事行吧?反正我一个孤老头子,无牵无挂的。”胡建山主动请缨。 林承琢磨一下,不过就是跟踪一个人而已,胡建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应该也是经验老道,交给他应该也不是大问题,于是就答应了下来。邓松忙活了这么久难得休息,不仅仅对林承感恩戴德,对胡建山也是铭感于心。 “好,那就这么定下来,只跟着就行了,有什么情况抓紧回来告诉我,再给你安排一把枪,防身用。” 林承一向做事滴水不漏,他绝对不会为了约翰·李这样的事情而损兵折将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还有一件事,最近日本的领事又新来了一个,这几天紧着去看杜莲娥的戏呢,还包场了两三回。”邓松又给林承透露些消息。 “最近事多,小日本也来凑热闹,东北那边他们摆平了,想来上海掺和一脚?”林承长舒了一口气,却不是放松的姿态,反而皱了眉头微微眯了一下眼,后槽牙这会儿磨在一起有点发痒。 “给杜莲娥些好处,让她给盯紧了,不要打草惊蛇,看看都是这什么来头,官职军衔,打听仔细就行了。” 邓松认真听着,都一一默记下了来。想着他也别休息了,这事还是自己盯上,才能放心些,反正多往家里跑跑,过年多添置些东西,给几个丫头也每人裁上一件新衣服,丈母娘家再多给些年礼,堵上自己媳妇的那张唠叨嘴也就行了。 “金刀门和海龙帮最近都怎么样?” “挺忙活的,鲁祥龙也没少给好处。” 林承听完自觉自的点了点头,反正镇压游行的事他有没有派人去,都掺和进来了,也就不怕千夫所指,王岚和陆樵都得了消息提前安排好,内心无愧就是天大的安慰。 “杜天坤说是下午跟少爷见面,您说他能来谈什么?” “估计就是沪升银行呗,安楚辰都入股了,他来掺和一脚也是情理之中,跟白举巽说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是,少爷。” 阴冷的风平地而起,卷着旋儿,裹上秋天时候还没有来得及跟秋风撤离的枯叶,一起乱舞,东一头西一头的撞着,叫人看的心中骤生凉意。 林承摸了一只烟塞到嘴里,邓松立马跟上点着,小小的火星,一明一灭,跟他现在的心情差不多,说不清楚的时好时坏,时喜时忧。 他的所有担心,所有牵挂,现在都是徒劳,苏郡格……这个名字现在又陌生又熟悉,就在嘴边上念出来苦涩了些,甜蜜了些,还心痛了些。 现在能得到她的消息,唯有从林嫣的信里,只字片语,捕捉到信息也就是“一切安好。” 林承心里安慰自己,那就好,那就好,她是不是还能回来,都未可知,就算是回来了,齐昱在她身边,自己算是哪根葱,哪头蒜? 自己不是早就看清了自己的位置,可怎么就还是不死心。 他的身边不该缺女人的,杜莲娥,乔隽瑾,还有那个改名叫温婉若的,只要是他想,没有不到手的,可是怎么就没有了这份心思。 要是不怪到苏郡格的身上,那应该就是自己的心里还记挂着方菱花了吧。 难得中午开车回来,他一口饭菜也吃不下去,外面的大衣也懒得脱下,就在摇椅里躺着,就着一旁壁炉里的火热,闭着眼睛轻轻的摇着,暖烘烘的都要把人给晃的睡着了。 乔隽瑾悄悄用手指戳了一下没有关严实的门扉,指宽的门缝里就看着林承在那边躺着闭目养神,他好几天不回来,一回来就是这么个疲累的状态,自己那点事都开不了口了,这可怎么好。 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敢打扰他,可是人还在大牢里,她也不能不救,乔隽瑾一向就怕林承,他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更是怕逆了他的毛,万一不帮忙,那不是更糟糕。 “少奶奶,该吃饭了。”下人的声音这个时候却突然在身后响起,把在门口的乔隽瑾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心里一慌,行为就出错,一步就迈进了门里,林承就这么被惊醒了。 不耐烦的寻着噪声瞥了一眼的乔隽瑾,正在怯生生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一只手揉捏着额角,再长舒一口气,调整调整心情,耐着性子问她:“做什么呢?” “该吃饭了,我……有件事想给你说,行吗?”乔隽瑾讪笑一下,颇为抱歉。 “说。”林承从摇椅上站起来,将大衣脱了。 乔隽瑾赶紧一步跟上,接过来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那不自然的笑就能看出来,她确实没有求人的经验,一脸的巴结相,却还不能很好的掩饰。 叫人看着不太舒服,却也可怜她的样子。林承没有这个闲工夫跟她啰嗦,就冷冷的说道:“有话就说,别浪费时间。” “知道,知道,就是你也知道我那个同学,他最近在上海了,因为游行的事,被抓进了闸北的监狱里,你能不能帮帮忙,给放出来啊?”乔隽瑾知道林承的脾气,她也不敢多废话,干脆利落点,少挨骂。 “叫什么。” “展华庭。” “知道了。” 叁伍贰·莫厌緇尘染素衣 http://.biquxs.info/ 与北方来说,冬天的意义就是寒冷,干燥,萧索,冗长,寂寞,还有深藏起来的等待与蕴藏。 若是说唯一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下雪了,而能在下雪之中更深一步的升华为风雅至极那也就是踏雪寻梅。 谭芷檬自从回来以后,先是躲着谁都不见谁都不理,这会儿就干脆住进了北平北部郊区的凌云寺,翻过这,大包小行李的将凌云寺的三间禅房都给塞满了。 主持碍于谭芷檬的身份也不能怎么说,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僧侣和信众也都纳闷,这是真的是要来静心修养的,感觉真要把凌云寺拆了重新建造才能配得上她谭大小姐的身份吧。 谭家东被江孝全指挥的疲于奔命,只要是看着谭芷檬安然无恙的活着他就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至于她想干什么,且先随她去,只要性命无忧就是天大的万幸。 昨夜一场大雪紧接着今天的小雪,山中本就比城里凄冷更甚,雪至,更是冷的叫人搓手跺脚都解决不了。 仆人丫鬟给谭芷檬端了三个炭盆才将屋子里给暖的热烘烘的。 其实别说外人对谭芷檬一肚子腹诽,就连她身边的人也是背地里说她矫情,闲的没事干跑这里来装什么世外高人啊!害得别人也跟着倒霉! 好好的谭府,高门大户的房子不住,非要来这里受罪。在看这位大小姐,也没见着她跟着晨钟暮鼓的听法会,听讲课,就一天三顿素斋,然后就是坐在房间里发呆,一张一张的看照片,或者眼泪涟涟,或者唉声叹气,也不知道到底大老远来这里有何意趣。 听说原价就想着威胁她爹要当姑子,这回真的来了,也不念佛也不参禅……带发修行都算不上,还得连累别人。 “瑞竹,去我的披风来。”谭芷檬突然发话。 “是,大小姐。最厚实那件吗?您要出门?外面雪还下着,都快半尺厚了……”瑞竹一脸的为难,不知道谭芷檬又出什么幺蛾子。可是毕竟人家是主子,自己是个丫鬟,纵使不情愿也还是去柜子里翻出来那件貂绒配着狐狸毛的披肩风衣。 “那几天听说后院有一树梅花,不知道开了没,想去看看。”谭芷檬起身接过风衣就裹在身上,去换长筒马靴。 瑞竹偷偷的长叹一口气,就知道没好事。 这会儿她竟然真的想起来踏雪寻梅了……纵使风雅,也可悲可叹这样的天气,还得有人陪着她。 于是瑞竹也将那件厚实的棉外套给加在了外面,准备跟着一起出门。 “我自己就行了,你不必跟着。” “啊?这……” “不许跟着!” 瑞竹点了点头,都不知道是喜是忧,自己不想跟着是真的,可是万一这大雪天的,谭芷檬要是摔着滑着,她一个贴身丫鬟可怎么交代呢?老爷要是怪下来,她的好日子也就不多了。 “我说话算话,不用怕担责任!”谭芷檬疾言厉色,终于把瑞竹给镇住了,自己原本的闲情逸趣都差点要毁在这个小丫鬟的手里。 她自视清高,对于下人丫鬟历来好脸色不多,总觉得自己肚子里装了些洋墨水,而且出身书香世家,又会舞文弄墨,身价也就莫名的高人一等。 踏雪寻梅这样的事情,有个丫鬟跟着真的很是破坏意境,粗鄙之人哪里懂什么风雅。 她内心的那种境界,更非一般人能理解的,孤芳自赏,而今她能聊以*的也就这四个字了。 一路上她步步行来皆是小心,青石拼接而成的小路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颇为危险,幸好积雪还是厚实的,踩上去咯咯吱吱的响着,摩擦的力道大了也就不怕摔着,纵然是摔了这么厚的雪也不会摔疼的,无非是样子不好看罢了。想着想着心中也就愉悦开来,自然情绪大好,纵然雪厚步子迈不开,可身子也是轻松的。 一个脚印,一个深坑。 一步一心情…… “呵……”她哈了一口气,搓着手掌,一路走的辛苦,也终于找到了那棵梅树,功夫不负有心人,恰好这株梅树也花开正浓,只是花开粉白,浓的像是化不开的雪。 一阵清香扑面而来,雪气中凝结梅香,冷冽的让人肃然起敬,谭芷檬仰头望着,那清浅的白与无暇的白,一个灵动,一个素雅,相辅相承,突然就想起了,卢梅坡的那句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可谭芷檬不这么以为,她只觉得梅雪相应,颜色上的相近,气韵上的相同。 唯有白梅与白雪相搭配,方显现这一世界的干干净净,纯洁无暇,突然只觉得自己也从凡夫俗子升华为超凡脱俗。 画中景,景中人,一时美不胜收。 白雪飘飞,白梅绽蕊,雪中独立,树下孤影。这天地间仿佛只有那一抹红色叫人觉得真实。 “这么巧。” 身后有清朗的声音响起,谭芷檬回头,看到人是安楚辰。 那一刹仿佛两个人都有了错愕的表情,所期待的并不是对方。 他心心念念的是苏郡格,她心心念念的是齐昱。 唯可笑的是,这两个被别人心心念念的人远在美国,你侬我侬,举案齐眉。 若是此刻站在雪中一身猩红披风凝望白梅的是苏郡格,若是此时听到问候回头望见的人是一身黑色大衣眉宇俊逸的齐昱,又会怎么样? 痴人说梦罢了。 “安董事,真是巧啊。” 谭芷檬不经意间就抽了一下嘴角,明显的泄露了小心机。面对安楚辰的索然无味,她自然是充满失望的。 “是啊,全家来寺里祝祷我就顺便逛逛,没想到竟然会遇见谭小姐。” 安楚辰话说的也不算虚假,他们安家确实是全家出动,都来了凌云寺,甚至包括安朵颜在内。 只不过到底是不是巧合,真的有待商榷了。 安家因为章言致被炸死在自家的货船上,当然是麻烦上身,且不说自己的生意走了下坡路,就连平时的合作伙伴都对他们安家有所顾忌了。 东北军那边更是不依不饶,非要安家给个说法,江孝全为了自己的体面当然也把这事的罪责放到了安家身上。 而安家一听说谭家东入了新政府的麾下,当然也是有心攀附的,至于这攀附的突破口,思来想去就觉得谭芷檬是个好方向。 安楚辰在上海也出手帮过她,这点交情虽然浅薄可也不能不算交情。 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明确,安家总要提醒谭芷檬一下,才能顺理成章的巴结上谭家东。 难得安楚辰是个特别会聊天的人,投其所好看出来谭芷檬此时的心情不仅仅是踏雪寻梅,更多的是她想找个人倾诉自己高屋建瓴的想法,却曲高和寡苦闷于心。 三言两语做个引导,而后边走边谈深入主题,安楚辰与谭芷檬就已经说的喜笑颜开了。 果不其然,谭芷檬现在醉心自己的诗歌写作,正好可以跟安楚辰这样的教授有一番深入研讨,她这时才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知己。 寒天冻地,细雪飘飞,梅树下一双人影,深灰色与猩红色相互搭配,倒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慕容秀给安楚宏指指点点,说是这两个人是不是有戏? 安楚宏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却言辞冷漠,回应了四个字——但愿是吧。 “站的久了都冻麻了,安教授去我那边坐坐吧,我还有几首诗词想讨教一番。” “好,那就打扰了。” 两个人一路往前院山下谭芷檬所住的禅房走去,安楚辰不经意间就看到路旁一个山洞,天然形成,却被在外面装了一到手指粗铁棍的大门,大门上两把铁锁,一把旧款的,一把新款的,他立马觉得好奇。 “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听说是僧人犯错受罚的地方。” 安楚辰听了谭芷檬的解释,也就不再多事,跟着她在雪地里小心翼翼的走着,却始终都想着那扇铁门,只觉得它对自己太有吸引力。 回去给安楚宏说了一下,自己心里的疑惑,安楚宏也是跟着思虑了起来,两个人相视一眼,还是安楚宏先发了花:“不会就是苏家的那个地库吧……” 叁伍叁·北芒古冢纷无数 http://.biquxs.info/ 慕容秀是个朴实温厚的女人,脾气性格也是温婉,进退有礼,平日里跟安楚辰的关系总能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对于他的事情一般也不会多言,他有一个大哥的给他压力就够了,自己这个当嫂子的还是少插话,女人家安分守己就好。 可是今天她却有点按耐不住了,眼看着那个谭家小姐跟自己的这个小叔子很是投缘,家事匹配,相貌匹配,就算是安家有求与她,那也是暂时的,要是两家结了姻亲,那就是万事大吉了。 可是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小叔子结过婚,这抹不去的污点,不知道人家谭小姐会不会介意。毕竟大户小姐还是讲究门当户对的,可话又说回来,谭小姐也是念过书的人,也许不会介意这些呢?这年月男人三妻四妾多的是,安楚辰是离婚了,又不是娶谭芷檬做小…… 千回百转的心思让慕容秀终于还是给安楚辰张了口,她想着安楚宏那个脾气不好,这样的打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麻烦,还不如直接给安楚辰说。 自家兄弟她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领着安朵颜直接就去了安楚辰的房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安楚辰一看到大嫂领着侄女过来自然很是客气和周到,热茶点心都给端了出来。 再一听大嫂是给他说谭芷檬的事情,他心里也早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不好拂了面子,也就只能搪塞,表面上和颜悦色,其实内心里极为排斥。 他这人就是个死心眼了,除了苏郡格,真的对谁都上不了心。至于谭芷檬,是大哥说要接近一下,以便摆平安家最近的倒霉事。 更何况,最近他们兄弟两个重心都到在了那个凌云寺被锁住的山洞上,谭芷檬的事情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没有什么比握在手里的钱更让人心安踏实的。 如果那个山洞真是直通苏家的地库,那么里面不菲的金银珠宝……想都不敢想的金山银山吧。 “可是这么多年,为什么苏淳严都不找找这个地库呢?而且虽然咱们查了很多线索,却为什么会在北平北郊呢?凌云寺中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只能是咱们自己去看看了。凌云寺建寺不过一两百年,这个山洞是什么存在的咱们都不得而知,最好是找个由头进去里面看看吧。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可能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傅含秋也说了,都是传言,这传言的真假只能是咱们自己证实了。” 安楚宏和安楚辰同时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他们安家现在的处境艰难,幸好上海那边白举巽给了确定的消息,沪升银行可以同意安家入股。 安邦银行的股票一落千丈,北平眼看就要待不下去了。靠着什么虚头巴脑的苏家地库他们还能不能东山再起?只是个未知数。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年关难过,几家欢喜几家愁。 窗外雪停了,有寥寥落落的炮仗声传了过来,一会儿远在天边,一会儿近在耳畔。 在美国的春节不管孩子们怎么热闹,饭菜怎么可口,大家怎么欢笑,却都像少了些什么。苏郡格看着两个孩子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意,纵然觉得欣慰,却也觉得无味。 人总是这样的矛盾,这样的不满足,国内不得安生的时候求着一方太平,国外过得轻松自在的时候又想着国内的人情冷暖。 最近苏郡格人胖了一圈,她又怀了孩子,人懒懒的不想动,嘴巴比之前也馋了很多,从来不愿意吃甜食,可是一怀了孕就整天想腻在点心里。齐昱自然是欢喜不已,上一个流掉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心里总有亏欠,那个时候是自己把她推了一把,倒在沙发上才流了产,这回他一定要好好补偿。 于是多给云嫂加了工钱,说是一定保证好苏郡格饮食,想吃什么都不要亏欠,有的时候她半夜饿了,也要加班给做好。 云嫂不由得笑出了声,又把钱给退回到齐昱身前的桌子上,“姑爷,我一个人在这个到处都是洋鬼子的地方,拿着那么多的钱有什么用啊?这外面都是洋人,我就算出去买东西也不会说洋话,用不着钱的。” 齐昱也跟着笑了,不能否认,云嫂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也就只好不在提钱的事情。一旁傅含秋和白琳也跟着笑了起来,“其实咱们还不是一样的,拿着钱啊,都没处花,那些洋字码一个也不认识,洋话一句也不会。哈哈哈……” “我还学会了一个,什么三块油。哈哈哈……” “奶奶,是thankyou。” “还说错了。哈哈哈……” 这样的其乐融融确实难得的叫人欣慰,苏郡格打着哈欠又觉得困了,让云嫂给扶进了卧室里。 客厅里只剩下傅含秋,白琳还有齐昱三个人,这时候傅含秋才低声开口:“现在也没有外人了,我想说一件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就是苏家的地库,我找人帮忙查了查,好像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白琳听到这里不由的看了一眼齐昱,他倒是没有做声,将手里的书本慢慢放下,仔细的听傅含秋讲述。 “是恪深给我说了些东西,我能找到的关系觉得妥当的也就安家了,所以我就交到了他们的手上给调查一下。不过,昨天收到的电报,好像说是没有查到什么东西,入口在凌云寺的一个山洞。”傅含秋递过来照片还有电报。 白琳看着齐昱接过来那一叠纸张,心中不免埋怨,竟然让安家去找地库,这不是明摆着要拱手让人吗?缺心眼。 齐昱却不以为意,看了这些照片和电报之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点了点头说:“难怪父亲没有费人费力去查找,要不然也是劳民伤财。” 听到齐昱这么一说,白琳心里的不满也就消减了一些,她毕竟不怎么懂得权谋军政,无非就是想着苏家地库里要是真的有金银财宝怎么说也应该落到齐昱的手里,假以时日回国之后这都是东山再起的本钱。 等傅含秋不在场的时候,白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毕竟齐昱才是他的亲儿子。“你说那个安家不会是扯瞎话吧?要是他们把地库里的东西都拿走了,然后再拍点照片说什么都没有,那……” “母亲放心,这都不是关键,地库这个烫手山芋落到谁的手谁倒霉,现在国内大权在握的是江孝全,东北军那边现在还不安定,其他的各个派系也都对江孝全并不服气,安家这个时候找到了苏家的地库,那不是自找头疼吗?不管里面是空空如也,还是金山银山,都落不到安家的手里。” 经齐昱这么一分析,白琳这颗心算是放回肚子里了,可是又觉得还有疑问,就顺道一起问了:“昱儿,咱们还要不要回国啊?” “……”齐昱良久没有回答,默默起身倒了一杯威士忌,慢慢呷了一口,“恐怕回不去了……” 叁伍肆·苍苔满地无人扫 http://.biquxs.info/ 回不去了…… 这四个字如此苦涩的念在嘴里,恰如哽咽着的鱼刺,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连带着心里也被扎的千疮百孔。 别说白琳心里过不去这样的坎儿,就连齐昱自己也都不愿去想这事。已经给苏淳严定下了墓地,算不算客死异乡?是不是白琳,傅含秋,还有邱珍今后都要葬身此处,再也不能回归故里。 此种悲凉与伤感,也只有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人才能悉心体会了。白琳默不作声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眼角的泪水无声落下,到底在哭什么,自己也不清楚。难道不应该庆幸,再这样的乱世之中,自己的有生之年还活的衣食无忧吗? 齐昱也并非在这个时候给母亲心中添堵,他能做的就是让家里的这些长辈们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希望太大失望越大。 “父亲,过年了,给您拜年。”齐昱在零点时分给齐庚泽燃了香,上了供,烧了纸,磕了头,然后嘴边一抹并不分明的笑意就那么挂着,怔怔的看着他的遗像良久。随后,将齐庚泽的照片搬下了神龛,跟自己面对面,而他就盘腿坐在了对面的蒲团上,顺手倒了两杯酒,竟然是陈年的女儿红,在美国实在不多见。 一杯先放在照片的对面,一杯放在了自己的跟前,“父亲,好久没有这么跟着你一起喝酒了,来到这里习惯吗?今天大年三十,咱们爷俩好好喝一杯吧。郡格又怀孕了有点困乏,先去睡了,母亲也不想熬夜,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不用担心她们唠叨,咱们尽兴吧。”跟前面的酒杯碰了一下,齐昱一饮而尽。 “不是我不想回去,只是太难了,也可能是这边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我怕这一家子跟我回去之后就没有现在的安生日子了。孩子还小,母亲也上了年纪,国内什么样子,您在天之灵应该也是知道的。我能受得住,他们就怕不行。长这么大,头一回做了一个窝囊废,做了一个缩头乌龟,祖宗的基业都让我给扔下了,愧对您,愧对齐家列祖列宗……” 齐昱咽下杯中酒,咽下眼中泪,都噎在心口处堵得整个人都发疯了, 可他还是抑制住,那些沉寂多年的话而今都这样被自己说了出来,此种悲伤自责里所凝聚的畅快淋漓,矛盾又纠结,还好,他一直都控制的不错,一直都没有让别人为他担心过。 却不知道此时,门外,苏郡格正听得清清楚楚,她才明白在齐昱的心里这些年的时光在美国他熬的竟然这般辛苦。掩住口鼻,才能掩住哭声,如若不是为了她,现在上海的第一把交椅应该还是他齐昱的,甚至北平的第一把交椅,全国的第一把交椅,可能也都会收入他的囊中。 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所思虑的还是家国情怀与儿女情长,却不知此时这些早就已经落了伍,过了时,有些人的举动早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他们所伸出的魔爪可不仅仅再是小打小闹,而是整个亚洲…… 所有的在日驻华人员都清一色的大换血,山本领事是个有着狗鼻子一样灵敏嗅觉的人,自从发现了日本国内的动向非同一般的偏激发展之后,他也闻风而动,立马就跟织田御香一个鼻孔出气了。 至于织田御香是谁,自然就是那个金香雪了。她现在剪了短发,而且成天一身男士装扮,甚至出席社交场所也都是长裤马靴,搂着那些香艳的女人跳舞,虽然身材娇小,可是气场上却不输任何一个男人。 至于这些风月场上的女人们,谁给钱她们就跟谁跳舞,甚至有点羡慕这个女扮男装的织田御香,可以如此的潇洒自如挥金如土,甚至很多有头有脸男人也要对她礼遇三分。 而且同为女人,她对于这些舞女交际花们的态度更为的尊敬和礼貌,出手也阔绰,所以风尘女子们自然不会排斥织田御香,反而更想与她亲近。 只是她们不知道,织田御香绝对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风月场里传来所有的信息都是她要收集的情报。比如拿章言致被炸死的事来说,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最好例子。 章言致的姨太太跟这些舞女中的一个打牌,无意中说到了哪天离开北平的时间,恰好就让这个舞女聊天中透露给了织田御香,再加上赵衡辉又发现了安家货轮吃水深浅的玄妙之处,于是成就了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上海那边鲁祥龙也不过就是个办事员一样的人物,因为着手镇压游行示威的运动,所以分身乏术,对于日本人在上海各种高调的行事风格也就疏于防范。 比着声势浩大的学生游行,工人罢工,日本人也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黄桐廉这人真是得力,直接成立了一个工人纠察队,一个游行规范队,帮派里的人统一黑裤黑衫手持长刀,斧头,甚至还端着长枪就这么时不时的站在上海的街头,一脸横肉,贼眉鼠眼的时刻关注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 鲁祥龙对于帮派的这些行为甚是满意,当下又是年节,于是正月初六就在汇贤居摆了一场,杜家的海龙帮,黄家的金刀门,林家的一言堂悉数到场。上海滩的最大的三个帮派齐聚一堂,甚是热闹。 相互之间最大的共同话题就是最近沪升银行股价飞涨,对于一些游行队伍的镇压成效显著。另外就是谁家的风月场子里又新来的舞女拔了头筹,或者是再露骨点的话题都能让这些人或者窃窃私语,或者捧腹大笑。过年,图的就是一个热闹祥和。 “说件事啊,那个杜莲娥真的是我本家?”杜盛峰一脸的不相信,林承警告过他对杜莲娥少打主意。 “都姓杜,你说呢?”林承瞥他一眼,一脸的嫌弃。是有几分姿色的都让杜盛峰给染指了,整个上海滩的女人真是悲哀。 “少糊弄我。” “我给你说,杜莲娥你最好还是不要碰,否则你偷运大烟的事情我要是说给你父亲说了,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行行行,我听你的,不碰她,可是也不能便宜了日本人啊。那几个小日本有事没事就去听戏,他们那个死德性的,听得懂吗?懂得什么叫做唱念做打啊?真是白瞎了。” 杜盛峰满脸遗憾,却忽然又赚了话锋,“不过那个温婉若倒是挺可人的,看着比杜莲娥可要招人疼。” “她?” 林承确实知道这个人,倒是比杜莲娥还要会勾人,假以时日估计要超过杜莲娥。听说新的驻沪日本参赞们是个新派来的武官是日本军部直接指定的,最喜欢的就是听戏。 恨不得一天三顿饭能免了,一天三场戏都不能省。 杜莲娥对于旁的人基本都是笑脸相迎,可是对于这些武官们她实在是提不起应付的精力,总是带着各种的猥琐和下流的意味。从第一次他们来看戏,杜莲娥就知道这几个东西就没怀着好心思。 一场终了,这几个日本武官把所有人都撵走了,然后就看着演员谢幕,甚至登上了舞台对演员动手动脚,不是敲敲鼓就是打打锣,甚至撩起来戏服…… 把杜莲娥给气的,当时就要翻脸,后来还是班主出来各种打圆场,才算平息下来,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叁伍伍·虚堂淅淅掩霜清 http://.biquxs.info/ 相对比上海滩日本人的行径还只能算是蝇营狗苟,北方这边可就猖狂多了。自打章言致被炸身亡,东北军一边着手调查章言致的死因,一边就是迎接他们新任的统帅。 而织田御香立此大功,那在日本军部里都已经是当仁不让的红人,如此的一来她自然是更要再接再厉,一刻不得停歇的着手准备下一次计划。 章言致的儿子要回国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过也就是一个小孩子而已,谁先到手了,就是谁的猎物。织田御香想着她先一步见到了这个孩子,摆出来些什么好处比如美女,比如金钱,比如权力…… 可惜她没有想到,章戍州第一个见到的人并不是织田御香,而是齐昱,在美国。归国之前他依照父亲的指示,能见的人,该见的人只有齐昱。 章戍州倒是个谨言慎行的人,见过齐昱之后,从他的推测中已然是明白了杀自己父亲的凶手是日本人。所以,纵然织田御香用尽浑身解数,章戍州仍旧是不为所动。弑父之仇,他决然不能就此罢休。 眼看着章戍州不能为其所用,声色犬马他皆不动心,织田御香知道自己选错了人,她得另起炉灶了。于是目光就放到了那些遗老遗少的身上,江孝全和章戍州都不识时务,也操控不了,那就找个能操控的,手里没兵没权,却还有着不小的野心。这样的人最合适当傀儡,当玩偶。 “扶持一下那个皇帝吧,你有多少钱都可以投进去,保证稳赚不赔。”织田御香嘴角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也好,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反正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你说是不是?”赵衡辉拨弄了一下身边的那个玉石算盘,这笔买卖到底合算不合算,他自然是精心推敲过的,日本人早就已经秣兵历马,势不可挡,进军中国是迟早的事情。他赵衡辉什么钱都赚过,难道还会怕再接着发国难财的同时,给日本人当个跑腿的? 谁都靠不住,只有金银财宝最听话。 只是有一件事情闹不明白,安楚宏也是个视金钱如命的人,他怎么就舍得将苏家的地库拱手让给了江孝全呢?还听说,地库里发现最宝贝的一个物件——宣德香炉,都一并给送了出去。这得有多大的魄力啊! 当然了,安家现在处境岌岌可危,他们兄弟两个想找个依靠的人也是无可厚非的。江孝全对安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恶表现,背靠大树好乘凉,安家这回终于找对人了。 话说回来这个苏家的地库也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不过就是从凌云寺的山洞里一路往里走,最后进了一个大溶洞,看这个规模估计藏个上百人没问题。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费那么大功夫却什么都没有,安楚宏当然失望。 可是安楚辰却不这么想,要想让安家在北平这边摆脱现在的困境,最好就是用这个地库做做文章,大张旗鼓的让江孝全收归政府,再把那个宣德炉一上交,两全其美。 安楚宏一开始是舍不得,后来想想,这个烫手山芋不交出去,眼看着日本人就要明争暗抢了,还不如散了不义之财图个安生的好。当此乱世,谁都不能独善其身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择一合适的树木,做一个优良的禽类。此时谁都不会长前后眼,于是唯有赌上一把。 现实面前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只能听命于天,赌赢,赌输,听天由命。安家是这样,谢景居也是这样。 将名字彻底改为谢景居的约翰·李这个时候也在上海待不下去了,他自然知道有人是将他的一言一行都盯在了眼里,上海的事情稍稍处理一下,把之前自己留在上海的那些还是约翰·李时候的资料都处理了一下,他选择的下一个去处就是北平。 在美国,谢斐媛动用了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才把约翰·李给保释出来,压下舆论,削减影响,她就这一个儿子,怎么能就看着他因为绑架勒索,甚至是异教徒的罪名而被关上一辈子。 好容易得来的自由,那个约翰·李早就已经灰飞烟灭,而今的活在世上的只有谢景居,只有中国的谢景居,北平的谢景居…… 更名改姓,改换门庭,无独有偶的事情在这个时代,个个稀松平常,说是人心不古,倒不如说是无可奈何。 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谢景居跟一个四方方的行李箱为伴,突然觉得心思慌乱,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这个城市的一草一木都带着王者风范,纵然是寒冬未尽的气候,一切都在萧索之中,却肃然的很是孤寂,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清冷感,唯有北平是这样的气质。 这样的王者之气,在谢景居的感受中就成了压抑,北平沉淀了数千年的精华与糟粕,磅礴吐纳间恣意从容这倒是更胜上海滩一筹。甚至比着美国的众多城市都要更有气质。 其实从小谢景居是在南京长大的,照理来说他对于南京的情节应该更深一些,南京的历史积淀也比北平更加的浓厚,只是却不知为何,站在这个皇城底下,抬头看着阴沉的天气,那是一种飞雪降至的颜色,却让谢景居觉得自己在拘谨压抑之外竟然生成了一份熟悉,莫名的熟悉,还有亲切。这种感觉就像是严父应该给自己的感觉。 他的生命里缺少的父爱。 世事弄人,他不是没有父亲,只是父亲与他而言不过就是个称谓,仅此而已。 北平,第一次造访,却能让自己这般的感喟,谢景居觉得自己真的是在监狱里待傻了,以前的他潇洒随意,怎么会有这样千奇百怪的心思。 浅浅一笑,他要找的地方也到了,车夫停下黄包车,就把他给放在了一个胡同口外。他抬眼望了望,周遭都是清一色的城墙灰,这里和北平所有的居民胡同都是一样的朴实,垫垫脚尖,就能越过院墙看到里面杂乱无章的堆放物。 “谢先生怎么会找到我?”燕宗岳对于谢景居的拜访自然是吃惊又意外的。 “因为听说一场大战即将开始。”谢景居自来熟的坐在燕宗岳的对面,直视他的眼眸,不是追问,是确认。 叁伍陆·东风吹落战尘沙 http://.biquxs.info/ 这片黑土沃野千里,积淀了千年的尘埃与历史,那种笃定与厚重谁都不能替代。冬天的白雪更是给了这种积淀以非同凡响的气质。春节一过就是初春,可她丝毫没有在这里露脸的机会,白雪皑皑依旧覆盖着整片大地,密不透风的感觉有着被保护被包裹的踏实感。雪太厚,踩上去甚至没有咯咯吱吱的声音,只有闷闷的回响,许久不散…… 谢景居口中的大战终于首发在了这里,在这白雪厚重包裹下的东北。一声声隆隆的炮响撕裂了沉寂的气氛,被白雪严密守护的大地就这样轻易的被刷上新的颜色——红。原本这样的颜色应该是热情奔放的,可现在只剩下了凄惨和悲凉。 这一天,章戍州约了几个人在听评书,台上正好说到罗通扫北的时候,说书人的嘴里口沫横飞着“哒哒哒”的马蹄声。 这个时候,有勤务兵慌忙跑进来在章戍州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就看他的脸色登时垮了下来,不过还是收敛了表情,压抑了呼吸,沉稳的站起身来大踏步的出了戏楼。 随从虽然不明就里,可都还是抓紧跟上章戍州的脚步,不敢丝毫怠慢,回了司令部才知道原来是东北出事了。 一个裂缝被撕开,就像是一匹绸缎被剪子冲开了一个小口,紧接着刺啦一声,拦都拦不住。然后就是更大规模的进犯,所到之处的烧杀抢掠正正符合侵略者的所有行径,整个民族悲泣的声音随之响彻大地…… 战火燎原能带来的就是血腥的残杀,疯狂的掠夺,能想到的,不能预料的,全部摆在世人眼中,瞠目结舌。 日本人很是庆幸他们浓墨重彩的一笔,引以为豪的到处炫耀他们铁蹄所践踏之处给这个曾经是他们主子的古老国度带来的人间惨剧。 对于当政者来说,这时候他们却有点不知所措,江孝全甚至不能相信日本人竟然能真的对中国下手,各系军阀一时之间都有些发懵,何去何从也都一概没有了明确的目标。一盘散沙的时间太长了,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团结一致抵抗外敌。 鄂系饶印刚在湖北,发现了日本人在长江流域的军舰,他倒是有血性,第一个就开了火,丝毫不客气的跟日本军舰有了短兵相接。山东的韩德喜也不是第一次跟日本人打交道,青岛那个时候基本上就划给了日本人管辖,他司空见惯一般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照旧在那一亩三分地当他的土皇帝。 至于其他的人,虽然不想眼睁睁的被欺负,可是却都盯着江孝全的姿态,怕就怕自己这边真的与日本人大动干戈,万一那边被江孝全借机渔翁得了利。 所以暗地里相互牵制着,虽然大家都对日本人恼火着,却又被束住了手脚,不敢妄动。 倒是鲁祥龙挺干脆,这边镇压住了游行与罢工那边立马就整合了沪上驻军,严密封锁港口,甚至在城内都筑起了工事,架好了机枪,这样的架势明眼人都能看的清楚,那就是防着日本人的。 原本留在上海的军队里就有以前齐昱麾下的旧部,因为齐昱卸任,有些被调离,有些被遣散,自然也有一些是被留下来。鲁祥龙是个聪明人,他一直都是与人为善,所以跟这些沪军旧部的关系也就没有那么的紧张,他知道这些旧部比他更了解上海,自然也就更容易控制上海,包括在上海的日本人。 眼见着日本人在其他地方的所作所为,鲁祥龙知道他们对上海的觊觎也就不远了。 战役正式打响自然是天下皆知,犹如瘟疫一样蔓延,从南到北,从西到东,长久以来的经济萧条已经让全球都陷入了一种犹如瘴气弥漫的环境中,消极而滞怠,糜烂而颓废,唯有战争这个东西能迅速的让这种疲倦感消失。 嗜血能让人精神焕发,充满斗志。战争则是最好的唤醒嗜血本能的方式。于是很多国家一起加入了进来,全都疯狂了…… 齐昱自然知道了东北军被袭的事件,当时就一巴掌拍碎了书桌上的钢笔,登时墨水四溅,飞出一片漆黑,将报纸上的铅字全都盖住。 邵震在一旁赶紧拧了抹布过来擦拭收拾书桌上的残局,同时劝慰,“少帅,别生气,气坏了不值得。” “章言致要是活着怎么会让日本人在东北这么猖狂?章戍州这小子,从美国走的时候我怎么给他交代的?不要跟日本人有合作,他倒是听话没合作,可是净忙着回去跟东北军的那些遗老遗少们争权夺利去了,就不能防着日本人下黑手?!” “毕竟他还年轻,而且又是刚刚回国脚步还没有站稳,难免……”邵震的本意不是为章戍州开脱,他的初衷还是劝齐昱切勿动怒。 “就为了那么点权利,争的你死我活?!”齐昱却丝毫没心情体会邵震的苦心,依旧是要把自己内心的不满嚷嚷出来。 邵震无奈,也就只能闭了嘴,任由他把脾气给发泄出来。其实邵震自己又何尝不是气愤难平。 任由一个弹丸岛国在自己的国家里肆意横行,谁都不会舒坦的。 “来,看看这个地图,如果日本人进攻上海,海军从吴淞口处登录,咱们的军舰应该在此处设防,万一挡不住,进入巷战,这里就是第一个要建筑攻防的地方……” 齐昱将整张上海地图都平铺在了桌面上,扔给邵震一支笔,两个人就这么趴在偌大的书桌开始研究起来了作战图。 “缺个沙盘。”齐昱的红笔在整个地图上眼看都要给画满了,可是他还意犹未尽。多年没有上战场了,他这样的年纪若是说宝刀未老真是用词不当。可是赋闲在家,就这么将自己曾经驰骋疆场的锋矛利刃都掩藏的干干净净,当用不用,岂不可惜?那种壮志难酬的悲苦有谁能懂。 “将军……空老……玉门关……” “恪深,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慢慢说,不着急。” “将军,将军空老,将军……空老玉门关……” 傅含秋趴在苏淳严的轮椅旁边听了好久,就是没有听清他嘴里念叨的是什么,唯有用老办法,找了一堆写好字的纸片让他用手一个一个字的给挑出来,可是就这样的一句诗词,“将军空老玉门关”到底苏淳严是什么意思,傅含秋也实在是不能体会。 回想了一下当时她推着苏淳严就站在齐昱书房外面的空地上,能看到的就是齐昱和邵震正趴在桌子上看地图。 傅含秋恍然大悟,问道:“恪深,你想回国是吗?” 苏淳严费力的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的纸笔,傅含秋把他给推到桌前,看着他艰难却倔强的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早就不成样子,有的甚至划破的纸面,有的却只是淡淡的一道,很多字看上去就像是个鬼画符,上下文联系一起才能猜出个大概。 等苏淳严好容易劳心劳力的把这些字写完,整个人就累得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昏了过去,傅含秋给苏淳严收拾利索再去看他写的内容,整个人就哭的不能自已。 看着沉睡的苏淳严,傅含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的生前身后事全都托付在了这方寸白纸之上。 叁伍柒·对梅浑是苏堤上 http://.biquxs.info/ 苏淳严病逝,就在这个春天刚刚起步的时候,冰雪融水还没有细腻的全部渗入冻土,娇弱的嫩芽还没有从枯枝中慵懒的抽出,阳光照射在身上还没有开始变得温暖,春寒让人更觉得凉意透骨。 苏郡格跌坐在地面上,就如当年她六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坐着,只是那个时候脸上没有纵横的泪水。 齐昱跪在她的对面,一身素缟,满脸沉寂。 这里是美国,在美国丧礼的时候不穿白衣,穿黑衣,可是死的是中国人,中国的白事穿白衣,披麻戴孝。 苏淳严过世虚岁六十,可怎么都办不成喜丧的样子了,更何况苏郡格悲伤至此。就连两个孩子都哭的不成样子,一个劲的喊着要姥爷。 林嫣一家前来吊唁,看着满屋子的白绫纸钱,也是哭的眼泪涟涟。“姐姐,我把两个孩子领走一段时间,你们两口子先忙丧事,省得孩子们跟着受罪,好不好?” 苏郡格抱着林嫣哭了一阵子,这会儿才止住眼泪,泣不成声的点了点头,“多谢妹妹,多谢妹妹。”然后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再起身时,就看到额前的红印。 “姐姐,干什么啊!”林嫣一把扶住她,泪水再次涌出。 “在我们祖籍上,孝子头不值钱的。”苏郡格握住林嫣的手,然后拉过来两个孩子交到她的手上。“去吧,跟着干妈去吃点好吃的,听话。” “苏苏妹妹走吧。”肖麟昇上前一把拉住齐诺的手。 两个孩子倒是听话,也饿的难受,虽然舍不得妈妈,但是也知道家中忙的一团糟,就乖乖的跟着林嫣走了。 肖存钦给齐昱说把她们几个送回家里再过来帮忙,齐昱也跟着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忙的,这里是国外,没有那么多的亲戚朋友,这又是传统的丧礼,唯有自家人烧烧纸,哭哭灵,再就是肖家过来给吊唁一下。 闭门三天,自己人办了丧礼。 却没有想到第四天刚刚开门,竟然发现门口站了个人,谢斐媛。 她一身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厚棉旗袍,外面是一件银狐皮草的大披风,鬓边是一个珍珠串的发卡,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同样的素净。在春寒料峭中,她这一身的打扮只会增添丝丝的悲凉与哀伤。 “抱歉,打扰了。”她显然哭过,眸中红丝,眼睛水肿,整个人噤若寒蝉。 “进来坐坐吧,小姐让我来请你的。”云嫂原来是专意请她的。 “多谢。”谢斐媛的步子都有些虚浮,与她平日的为人和作风大相径庭。 谢斐媛倒是也没有多余行为,只是灵堂面前三鞠躬,然后怔怔地看苏淳严的遗像良久。临走时候,对苏郡格,齐昱和傅含秋说了两个字:“节哀。”然后就毅然离开。 苏郡格早就听说谢斐媛在门外站了很多天了,自从听说苏淳严去世,她就每天都来,也不做声,也不敲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总之每天都会出现,来去幽然,好似鬼魅。 现在的谢斐媛何其可怜,苏郡格就请她进来可怜可怜她也无妨。 反正得不到的,就永远都不是她的。 丧礼结束,该忙的都忙完了,至于这时候的悲伤如何抚平,那就只能交给时间了。傅含秋抽出空来,将苏淳严临死时候写的那张纸交给了苏郡格。 “你父亲写的,字迹有点乱,你看不懂的地方,我给你说。” 苏郡格接过来纸张,看着上面凌乱的字迹,又仔细的辨认一下,她认得这是父亲的亲笔,那书写时候的小习惯,都是他独有的,别人模仿不来。 而且在看这内容,是苏淳严希望他死后身葬故土,回到中国。 落叶归根,似乎是人老之后的最大希冀,苏淳严也是一样的。上次齐昱除夕夜的时候在齐庚泽的遗像面前,那番肺腑之言,听得苏郡格更是肝肠寸断。 她下意识的摸上自己小腹,孩子快六个月了,这个时候她不能回国,而能走的人就是齐昱了。她两难,为了自己她并不想让齐昱离开,那对龙凤胎出生时候没有见到父亲,这个孩子,她就不想再错过…… 私心与大意,总是这样两难的选择,总是需要她去面对。说没有任何的抱怨,苏郡格自己都不会相信,可是怎么就非要这样? “还有一件事,一直想给你说,就是那个地库的事情。可能你也知道了……”傅含秋吞吞吐吐。 “是说让安家找到了地库?”苏郡格反问。 “是的。”傅含秋觉得自己先斩后奏的作为也确实过分了些。于是就将自己当时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她早就知道苏淳严想回国,可是想回去谈何容易,想要东山再起,就一定要手里有钱,麾下有兵。于是傅含秋就自作主张的让安家去找地库了,可是最后的结局,却是两手空空。 失望之极,她就跟苏淳严随意聊天,说出了这件事,却没有想到苏淳严告诉她,不用找了,地库里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挖了出来,都换成了别的。 之后傅含秋拿出来一沓子东西,全是些地契,合约之类的,交到了苏郡格的手里。 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她的名字,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她却全然不知。在巴西的咖啡园,在法国的玫瑰园,还有那么多的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庄园,农场,她从来都没有觉察过,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一个这般心思缜密的人。 苏郡格现在手里握着惊天的财富…… “你父亲做这些,我明白,他到底是不放心你,怕你会受委屈。他曾说,男人有的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如果齐昱做了什么事情对不住你,可能他也是无可奈何的。关键是你要保护好你自己,有了这些资产,你和孩子们就不会受委屈。”傅含秋说这话时,眼睛望着窗外极远极远的地方,莫名的伤感还有些许的欣慰,苏淳严的遗愿,她都做到了,心满意足。 “母亲,答应我,你要好好的和我们在一起。”苏郡格突然握住了傅含秋的手,死死的盯住她的眼睛。 “你父亲不在了,我们之间其实已经断了所有的关系了,我们是没有关系的,孩子,我曾经那样对待你,我有罪……”傅含秋忽然大恸,泪流满面,到最后泣不成声。 “我要生产了,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齐齐和苏苏要有人看着,我还要再生这个小的,你在给我帮帮忙,我不允许你有事,不许想那些,我们是一家人,听懂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苏郡格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恳切。 “郡格……郡格……郡格……” 叁伍捌·织就回文难会意 http://.biquxs.info/ 苏郡格越发的不想动弹,很多时候都是看着看着书就这么睡着了,书本掉在地上也不知道。 她这次怀孕倒是没有龙凤胎那次辛苦,可是人这么犯懒,发馋,也觉得有点过分了。 脸色红润,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龙凤胎知道妈妈又要有宝宝了,都很期待,也变得乖巧,基本不再来缠着她。 齐昱却很勤快,总是一天到晚粘在苏郡格身边,半步都不肯离开。走路搀扶,吃饭挑菜,睡觉哄着,简直拿她当个未足岁的孩子一般。 “我都要被你惯坏了。”苏郡格低声的娇笑,“看看你都把我给养成了什么样子了。” “我该补偿的,你只要乖乖养胎就好了。别的事情都归我管,吃胖了还不都是给我的孩子,怀着他你太辛苦了。”齐昱这话说的实在是贴心,叫苏郡格满心里都是温暖,甜蜜的不像话,这样子的男人那么幸运的留在了她的身边。她更是没有胆量想让他离开自己, “帮我把父亲的骨灰送回去吧。”这样的话在嘴边几次都想说出来,却又咽了下去。她舍不得让他离开半步,就怕这一去,他不会回来。 私心强大到自私自利,其实他该属于战场的。 而这个时候,战场上正需要他,将苏淳严的骨灰送回去是一个回国的最好借口。他想东山再起这是最好的机会,他想为国尽忠也是最好的机会。 一边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一边是情爱难舍儿女情长。 “我父亲的遗愿其实是想回国,落叶归根。”苏郡格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她不能就这样困住了他。 “那就等你生完孩子,咱们一起回去。”齐昱并不看她,照旧忙着剥开手中的坚果,放在一旁的果盒里,都是给苏郡格的零食。 苏郡格又想说下去,她从来都是个干脆利索的人,这会儿也不想拖拖拉拉,可是齐昱提前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亏欠你的太多,我放心不下。再等等吧,至多半年而已,我会去父亲的墓碑前亲自说明,相信他在天之灵会明白的。那天你怀着孕,还跪在灵堂里,我简直都要担心死了,就怕会像母亲说的冲撞胎气,幸好时间不长,医生检查了没有问题。郡格,你有一个不安,都会让我心疼。”齐昱认真地看着苏郡格,丝毫不敢有差池。 “现在日本人在国内很是猖狂,本就是个乱局,再加上日本人搅局,我不知道自己这一去,是不是真的就只是送回去了父亲的骨灰……” 原来她担心的,亦是他担心的。 “……”苏郡格垂眸,回不了话,良久再抬起头时,目光坚决,“为什么不是送去了就回?有飞机了,比坐船要快啊,这样,你回来的时候正好我该生了,你也不会错过。云嫂,管家,佣人那么多都能伺候的好,你不用担心的……” 齐昱猛然捧住她的脸,吻住她的嘴唇…… 此时外面正是春光明媚,花花草草都借着温暖的阳光舒展精神,颜色鲜亮的甚至有些不真实。 他们吻得竟然是这般苦涩,其中的心酸与为难,谁又能体会的了? 其实在苏郡格两难的时候,齐昱又何尝不是。要不然也不会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父亲的遗像无辜的倾诉。 更不会忍不住与邵震研究上海的作战图,他是个男人,为家为国都该担起责任,却奈何分身乏术。 而且国内已经收到了苏淳严去世的消息,从南到北,从北到南都在盛传苏淳严要回国厚葬,齐昱也会回国。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江孝全,对日本人的态度暧昧不明,章戍州更是数典忘祖的把东北给拱手让人,国人被欺负成这个样子自然也就觉得窝囊。回想起来当年徐泰还是大总统的时候,唯一跟日本人真刀真枪干赢了仗的北洋军司令苏淳严和沪军少帅齐昱,那才叫一个感慨当年勇呢。 于是苏淳严去世的消息一传来就一众哗然,唏嘘不已,似乎都忘了当年苏淳严当政时候为何遭到弹劾,借用军备物资运送之名偷贩鸦片。虽然当初的罪名只是权利斗争中的莫须有,可民众以为此事简直不能容忍。而今看来,日本人的进犯比着当年这样的罪名似乎才是致命点。 民众们被欺压已久,面对纷乱的局面,似乎有了一种与生俱来的适应感,不管是冷漠也好,或者是无视也罢,反正都这么过下去了。却为何日本人来了,就突然都被拨动了神经弦,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对待日本人的所作所为,大概就是所说的第六感了。 谭家东觉得日本人此次如此大手笔大动作的前来,绝对不会是前朝时候的那种小打小闹,眼看着欧洲那边也已经出现了这种端倪,真的就是来者不善了。 江孝全问谭家东有何良策,谭家东说,那就应该顺应民意,现在看来如果真的就无视日本人的动作,那么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看看那个伪满洲国就知道自己今后的下场了。 齐昱身在美国,而且跟新任的美国总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不愿意跟日本人后面当走狗,又想跟日本人有的一拼,只靠自己,恐怕江孝全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钱财武器都不及日本人的先进,毕竟倭寇有备而来。 江孝全沉吟了一下,接着问:“谭老的意思是……” “接苏淳严骨灰回国,顺便邀请齐昱,这算是跟美国人搭上关系的最好方法而且,鲁祥龙来信说是上海那边很多旧部都有怀念齐昱,就怕会有反水的一天。这些当兵的人,性子都野,真不好说,要是念旧起来,非得齐昱治得了,与其等着他们造反,那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齐昱给请回来,给他个官职,让他替咱们卖命跟日本人打个你死我活。而且,总司令家中还有个熟人,说到底,您与齐昱还是沾亲带故的。”谭家东抚髯一笑,颇有点神秘莫测的意味。 江孝全心领神会的回赠以更加神秘莫测的微笑,说的没错,家里的三姨太太季娇丽不就是齐昱的表妹吗? 他们确实是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自己贸贸然就就这么给齐昱示好,着实突兀了。那就利用一下这样的表亲关系,更显得亲厚,也更加自然。 可是江孝全却不知道,谭家东看起来甚是缜密,而且深得江孝全的欢心,全都是为了新政府在考量,这内里为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女儿,谭芷檬在凌云寺住了三四个月就是不愿意回家。他总不能就这么任由自己的女儿大好年华真的都付给了青灯古佛。 以姻缘,许军权。谭家东为了孩子,也终于走到了俗不可耐的地步。 叁伍玖·掀髯舞爪何狞恶 http://.biquxs.info/ 季娇丽看着江孝全的样子,从第一天见到他,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男人总是变化的那么微小,可是她自己却早就觉得那就不复当年的青春年华,皮肤松弛,眼角也早就耷拉了下来,虽然她才二十来岁。季娇丽半晌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搅了搅碗中的银耳莲子羹。 “怎么样?”江孝全可真是没有耐心陪她耗着。 “好啊,那就我去一趟吧。”季娇丽答应的倒很是爽快。 “那就好。”江孝全端过来自己眼前那碗鱼片粥,就那么稀里哗啦的喝了下去。“人已经到了天津,我安排住下了,你就去见一面,正好叙叙旧。” “知道了,我明白自己该说什么。” “那就好,我只想要最好的结果。” 季娇丽不再说话,还是那个姿势搅动着碗中的羹汤,艳红色的指甲色,艳红色的口红色跟她这样年纪,这张清秀的脸庞实在是没有什么相搭之处。就像是带着一张面具,穿了一套铠甲,每天就她就在这个壳的下面苟延残喘着。 什么青春,什么年华,这些话题早就离她远去,她现在就是江孝全的三姨太太而已。在他江孝全的人生中她们三个女人其实跟家中的花花草草,瓶瓶罐罐也没有什么区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表哥,你岂不知这里已经是龙潭虎穴,回来做什么啊?”季娇丽将自己脸上的妆容从新添了添,特别是跟自己口红一样的颜色的腮红,她画的浓了些,这样就看着不会那么憔悴了。 齐昱拗不过苏郡格,自己扪心自问,也确实想回来看看。更何况,江孝全竟然能派了专人去美国拜访,礼贤下士的叫人无力拒绝。 就这么随便安排了一下,齐昱给苏郡格许诺快去快回,当月就带着苏淳严的骨灰,乘专机回国了。 一别经年,他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时候,脚后跟一落地都觉得踏实,毕竟这里才是自己的国家。 再看看眼前的人,做梦都没有想到季娇丽会出现,更是一大意外。 齐昱当时就精的说不出话来这些年,他与小姑家一直都是断了联系的,重归故土,故人重逢,这其中所蕴含的激动情愫就连齐昱自己也不能控制得住。差点就泪落当场。 “你都有什么安排?”季娇丽似乎并不想与齐昱叙旧,她而今活成这个样子,叙旧就是在自揭伤疤会疼的体无完肤。 “明天回一趟山东,将岳父的骨灰安葬回祖坟。没有别的事,过个两三天就回美国了,郡格怀着孕,还有两个孩子都在等我。”齐昱看着季娇丽的样子,难免心疼,她比齐晓就大了半年。如果齐晓还活着,她们这样的年纪,正好是爱情甜蜜,谈婚论嫁的时候。 “你呢?” “我,我……陪着你吧,好久不见了,很多事情都变了,跟你在北京城里逛逛,带些东西给嫂嫂吧。” 齐昱听出来季娇丽的话避重就轻,自然也就知道她虽然跟了江孝全做的三姨太太,可是穿金戴银却未必幸福美满。 江孝全怎么说也大了她将近二十岁,当她爹的年纪都绰绰有余。 不知这些年季娇丽都是怎么辛苦才走到这一步的。齐昱知道她不想说,自己也就不敢多问,激起她的伤心事自己现在的位置自然也是不能解决的。 而且门外还有人守着,他们说什么自然没有那么随意,齐昱也明白这点。 “好,那你就陪我去逛逛吧,带些东西回去。” “今天你累了,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齐昱点了点头。 从前在上海的那个季娇丽,明艳动人,可爱天真,是什么样的折磨将她摧残成了这般模样。 目送她上了车,车都开出去老远,齐昱这个时候才回神,回到了饭店里。 他早就已经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跟着自己那才叫不正常吧。 现在他是江孝全的座上宾,而且众多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回国的消息和动向,他齐昱但凡有丝毫的差错都是江孝全的责任。 至于这么多盯着他的眼镜里哪一双最要命,应该首屈一指是谢景居的了。 自打谢景居到了北平之后,他就没有一天能闲的住,先是物色了一个铺面,开起了洋行,再就是找到谭家东,搭上燕宗岳,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江孝全智囊团中的一根暗线。 江孝全想尽快的把齐昱给弄回来,这其中也有谢景居的一份功劳,毕竟他生就是个美国人,对于美国的情况更为了解。 国内的舆论声势已经制造完成,美国那边多找找人托托关系,说和一下,特别是曾经有过密切关系的杰弗逊家族中的人物出面,自然轻而易举了。 不仅仅是江孝全想跟美国人来往,其实美国人也想与江孝全搭线,如此一来,齐昱回国就只是时间问题。 而苏郡格深明大义,也跟着百般劝说,齐昱这才放心回来。 “虽然血腥味不好闻,可是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我突然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喜欢中国,喜欢北平。”谢景居的筷子夹起几片薄的透亮的羊肉片丢进了火锅里,然后转了一下手腕又给拎了出来,冒着热气蘸了酱料送进嘴里。 燕宗岳看着他一连贯的动作,比着他这个纯正的中国人吃涮羊肉都熟练,不由得笑了笑,自己也涮了羊肉送进嘴里,刚刚好的鲜美味道溢满口腔,回味悠长,不过瘾就又多来了几筷子羊肉,他现在在谢景居的眼里就是个馋猫。 装作听不懂也好,这样就有全身而退的机会。燕宗岳几次都想离开北平,却总是被谭家东看的死死的。谢景居虽然为人阴狠,可是他的洋行却是个特别好的掩饰,有机会借着进货的理由,估计也就能跑路了。要不然,他怎么可能跟在谢景居的身后装聋作哑。 至于齐昱回国的事情,燕宗岳的态度自然是跟正常人的思维相同,若真的是齐昱回国与日本人大战一场,一雪东北军的前耻自然是大快人心的。 只可惜,江孝全却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出军权,他到现在还在盘算着怎么巩固自己的权利,怎么把那些推行土改,折腾革命,动员游行罢工,跟他争夺权利的人赶尽杀绝。 叁陆零·新篁摇翠添波绿 http://.biquxs.info/ 齐昱回国的事情一时之间掀起的波澜自然是不小的,有人说,他这一回来似乎有着只身闯虎穴的勇气,要知道有人想用他,就有人想杀他,赵衡辉和织田御香就是最好的代表。 眼见着齐昱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北平城里跟着江孝全的三姨太到处晃悠,他们两个怎么能不眼热。至于齐昱面对着自己的生命游走在别人的关注之中这样的事情,其实早就已经见惯不惯,而且他也不会就这么容易让自己就此断了性命和前途。想杀他的人从北平可以排到上海去,可是他现在还能这么安然无恙的活着就证明了,那些人还不是他对手。 昨天夜里他不睡,就这么坐在房子的角落里从窗帘的缝隙里看着对面的窗户伸出来的枪口,然后听到碎玻璃落地的声音,这个时候他才安然的躺在了摇椅上浅浅的眯了一会儿。 伸出来的枪口是日本人安排的,碎玻璃的声音是江孝全安排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以蝉为诱饵,到底还是目的在螳螂,最后才是蝉。顺便,江孝全也挖出来了日本人在北平的一个特务据点。 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齐昱就乐得被江孝全利用一回。 价值都是被利用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的。 齐昱的价值可以狙杀日本人,他觉得值了。 …… 第二天启程去山东的火车上,齐昱自然也是不敢睡沉的,他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抱臂养神,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过来,脚步声被火车前行的机械声给掩盖住。知道有人就在对面,齐昱却没有动,他静待对面人的下一步动作。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蓄势待发。 “齐昱。” 声音很熟,熟到让齐昱吃惊的睁开了眼睛,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 “林承?”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摘下来压低的礼帽,露出一双犀利的凤眼。 “你倒是心宽,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坐车?” “要不然能怎么样?反正他们都想要我的命,想立功那就看谁的能力最大,看谁下手的速度最快。谁都会先杀掉那个那个挡路的人,等他们互相残杀完毕,我再下手也不迟。” “有道理。” 林承把手中的一个盒子放在齐昱面前,“回去的时候捎着。” 齐昱看了看都是些上海的特产,微微一笑,“多谢了。我会分给林嫣一部分的。” “想给你说件事,不知道安楚辰有没有告诉你。” “我回了一趟北平,但是却没有见到安家的人,也不打算见。” 听齐昱这么说,林承就知道了安家的态度,不管会上海还是北平,他们安家只会为了利益而生存,不管是非,不论对错。 “是江孝全的事情,他原来的身份,你可知道?”林承一脸认真的看着齐昱,这个时候他们之间隐瞒什么都是没有必要的。 “听说过,是北洋军的人。还有什么别的事?”齐昱也准备着跟林承坦言,他能跟着坐上火车,就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 “苏淳严遇刺,当时的江孝全是警卫连的,他监守自盗让杜坎带了凶器和*进入了帅府。” “……” 齐昱没有回话,他脑子里将一件一件的事情都迅速的过了一遍,这件事孙夫明一直没有说过,是他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顿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顺着脊梁骨就这么蔓延到全身,而后是冷汗阵阵。纵然现在是春天,可他仍旧觉得发冷。 “我知道了。”现在的齐昱什么都不愿多想,是是非非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他不自觉的看向一旁苏淳严的骨灰,突然的感慨颇多,却又突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样的感受,能不能叫做释然? “是不是觉得我在挑拨你跟江孝全的关系?” “挑拨?你以为我就全心全意的听命江孝全了?” “可是你要是想打日本人,就要跟江孝全合作,现在国内的形式,基本上都以江孝全马首是瞻,东北军那边也是改旗易帜了。” “那么刚刚你说的那件事,我就当没有听说过。” 林承看着齐昱的样子,也只能点头认同,难怪苏郡格会看上他,看不上自己,这就是差距。不能否认,齐昱是个成大事的人,成大事的人该有的胸襟和气度,能力他都有。 这件事要是搁在林承身上,或许他能做的就是睚眦必报,可是眼下又放着日本人进犯的事情,这才是大敌当前。个人恩怨,就让他随着苏淳严的离世都随风而去吧。 “上海那边的动向怎么样?” 齐昱换了个话题,他回来就是要看看日本都是怎么在中国折腾的,这才是主题。 “鲁祥龙还好,他显然不是个软皮蛋,已经着手抵抗日本人了。你想怎么样?回去上海看看吧?” “你这是在邀请我?” “应该是了。毕竟我没有当过一方统帅,带兵打仗我不会,眼看着日本人这么猖狂,不舒服。” “好,那就回去一趟,从上海坐飞机再回美国。” “不准备留下来?” “郡格怀孕了,这回我不能再错过了,答应了要陪在她身边的。” 苏郡格,只要一听到这个名字,林承就会不由自主的内心波动,他多少次强迫自己放下苏郡格,各自成家,就应该断了念想,可是人心啊,总是这么的捉摸不透。 爱过,怎么就能轻易放下? 见到林承不再说话,齐昱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跟苏郡格有关的话题,他能跑到火车上来跟自己通风报信,不论真假,自己都应该感谢一番。本来两个人没有什么过节,要不是都因为爱上苏郡格,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礼尚往来的。 突然一时尴尬了起来,就是这么的戛然而止,两个人都没有了话要说,冷场冷的太突然。 齐昱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问:“你坐车去哪里?” “给商会采办点东西,刚成立了自救会也需要些补给。听说你也在这趟车上,就顺便过来叙叙旧。”林承回答的显然是牵强极了。 这边齐昱还没有开口接话,那边突然就一声巨响,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天旋地转,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倒向一边去。 齐昱惊慌失措间还是抓住了苏淳严的骨灰盒,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眼看着行李架上的行李都齐齐的砸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被砸的,还是被震得,总之全身都是肝胆俱裂的疼痛,只好抱头蹲下,缩成一团。 耳边是风声呼啸,还有呛嗓子的硫磺味道,一股股热浪把人紧紧裹住,连带着物品的重压。鬼哭狼嚎的叫喊此起彼伏,冲击耳膜以后就是吵的脑仁疼。 “妈的,怎么了?”林承先齐昱一步爬了起来,半坐着骂娘。 “哪里爆炸了?”齐昱抱着苏淳严的骨灰盒被边角硌的肋骨发疼,忍不住想咳嗽。 邓松连滚带爬的滚了过来,一脸的惊悚和灰尘,喘着粗气对林承说:“承少,后面的两节车厢爆炸了……” 齐昱和林承互看了一眼,直觉得脑门子冒汗。 “来炸你的吧!害得我们都跟着倒霉!”林承气喘吁吁的还未平复心情,出口责怪齐昱。 “为什么不是你?”齐昱自然也不会饶了他,吐掉嘴里的灰渣子,立刻反击,“你成立的自救会就没人盯着了?” 突遭劫难,两个人如此没有防备的被袭击,狼狈至此,心中自然都是气不打一处来的。 “妈的,小日本!”邓松愤然的啐了一口。 齐昱林承恍然大悟的一般的将目光汇聚,邓松说的才是根源所在。两个人这时候才调整了呼吸,收拾一下,准备从倾倒的火车里爬出去。 可是还没有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就听到一声呼啸,在耳边鸣响的撕心裂肺,齐昱最先反应,大声喊道:“趴下,空袭!” 叁陆壹·浦中莲子青复青 http://.biquxs.info/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放心让齐昱走了呢?”傅含秋一边忙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颇有些责怪的很苏郡格聊天,“至少等你生完这一胎啊。” “没事,不是有你们在嘛,他一个大男人能帮上什么忙啊,生那两个的时候他不是也不在。”苏郡格语言中是毫不在意,其实心中说不在乎怎么可能。 “我到现在才明白,当时你父亲在的时候念叨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将空老玉门关……他也是知道齐昱不该就在美国这么赋闲的。你就知道成全他,自己一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还要看着两个小的,女人啊,真是辛苦。” “快了,他说了快回来了。”苏郡格听着傅含秋的唠叨也不去计较,反正都是向着自己的话,不管是抱怨也好,还是牢骚也好,起码她没有自己一个人,被人唠叨也是一种幸福。 齐昱回国,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听说日本人闹的凶,而他面对的何止是日本人。权力的角逐,军力的纷争,还有强敌环饲,这样的险境,她不能陪他面对已经是遗憾,怎么还能再去拖后腿。 如果可以,她其实也想陪着他一起回去,带着一家老小,不管是上海,还是北平,哪里才是自己的国家,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姐姐,今天看着不是很有精神啊。”林嫣进门来探望。 “嗯,越来越懒了,这一胎啊,真是太沉了,总觉得累,总觉得乏得很,人也馋的要命。我都快吃成猪了,看我胖的。”苏郡格还是跟林嫣比较有话题。 “你以前太瘦了,正好补补,胖些看起来圆润,也好养活孩子。”林嫣看着傅含秋做得小孩衣服,很是欣赏。“傅姨手艺真好,比我婆婆手艺好。” “那等你再生了,也让我妈给你做些。”苏郡格借花献佛。只是这称呼有点惊艳,“妈”这个称呼从苏郡格的嘴里出来竟然是这样的让人欣喜若狂。她期盼多年,今天才听到,差点就泪流满面。 “我也是随便缝的,闲来无事总要找点事情做才好度日。”傅含秋黯然,自从苏淳严过世,她真的就沉寂了很多,也整日的失眠,从天黑坐到天亮,在从天亮坐到天黑,长夜寂寂,白昼寥寥,她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要不是还有苏郡格,还有两个孩子,还有齐昱的母亲和姨娘,她真的觉得这世上毫无留恋。 苏郡格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傅含秋的状态,只是她现在只能尽力,给傅含秋最大的温暖,让她不要总是觉得自己是外人,不要多想。 “你们聊吧,我进去睡一会,休息一下眼睛。”傅含秋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房中。 林嫣和苏郡格目送她走人,自然都能感觉到她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无助和悲凉。人有的时候不是别人想帮就能帮的了的,关键还是靠她自己,能不能走的出来,只能看傅含秋自己了。 齐昱不在,林嫣就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她自然也是担心自己,齐眉虽然年轻可是总少言寡语,邵震和艾丽斯又搬出去住了,苏郡格能说话的人并不多,林嫣也是怕苏郡格怀着孕会多想,会难受。 这个档口,肖存钦都给林嫣交代,一定要稳定苏郡格的情绪。国内的局势,不容小觑,齐昱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如约回来。 那是战场,生死不定。 齐昱也真的如他们所料,没有履约,他这一去竟然就是两三个月。 在山东,火车遇上爆炸和空袭,齐昱跟林承死里逃生,终于把苏淳严的骨灰安葬回了祖坟,这本应该算是功成身退了,可是铁路,水路,全都让日本人给封死了,炸的炸,轰的轰。就算是肋下生翅,齐昱都难以脱身,因为天上也都是日本人的飞机。 林承自然也没有办法去办他的事情,于是两人一起回去上海。 路上见到的是死尸遍野,流民成灾,还有日本军队肆无忌惮的横冲直闯。那种叫人恶心的黄色军装泛滥成灾,就在齐昱和林承的眼前晃来晃去,简直让人看的想吐。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忍到了上海,幸好上海这边鲁祥龙的各种安排让日本人尝到了严阵以待的滋味,没有出现他们一路上遇到的情况。更何况上海的租界区纷繁复杂,面对日本人的强势入侵,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各不相同,所以并没有撕破脸皮的要紧性,都是秉持着观望态度。 林承以为能来接他们的只有一言堂的人,却没有想到,鲁祥龙此时也出现在了火车站。两列士兵一路站好,整齐划一,能有这样的待遇的人,自然是齐昱了。 “中央政府驻沪办事处主任鲁祥龙奉陆海军江总司令之命前来迎接齐昱将军。”鲁祥龙身着灰蓝色的中山装,一见到齐昱下火车就热络的迎了上来,亲密的与之握手。 “多谢鲁主任。”齐昱虽然有些意外,可仍能稳住心神,与鲁祥龙相处自然。 悄悄的上下打量一番齐昱,鲁祥龙深表佩服,早就听闻过齐昱的大名,当年堂堂的沪军少帅,而今看来确实风姿卓然,一表人才且不说,但就是这份派头真是叫人甘心折服。 林承被冷落到了一旁,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倒是很钦佩江孝全的做法,给了齐昱这么一个将军的头衔而今他就名正言顺的可以和日本人畅快一战了。 等着这帮子人把齐昱给风风光光的接走,林承这才慢慢悠悠的从火车上下来。对于这样的场面,邓松不解,也不敢多问,就跟在林承身后,小心仔细的等候吩咐。 “邓松,暗中保护好齐昱的安全。别跟胡建山似的,愣是把约翰·李给跟丢了。”林承偏了偏头交代邓松一句。 “啊?……是,是,承少放心。”邓松不明就里,但是答应的很是干脆,可是到底林承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看着人,跟踪着,还是保护周全?看来他都需要兼顾了。 鲁祥龙将齐昱迎接到了办事处,这里可真是太熟悉了,当年他就是从对面的楼上一颗子弹射进了这里,结束了广田贞夫的性命。 故地重游,他的心中自然有着另一番的感慨,只是这里早就今非昔比。 上海,在中国的边缘,迎面是海风徐徐,后背是大地苍茫,她离战争还有多远? 叁陆贰·黄芽瑞草出幽微 http://.biquxs.info/ 对于苏郡格来说,齐昱的食言她早有心理准备,既然放手让他回国,那就已经想好了他身不由己不能在自己身边陪伴怀孕生产。 他不回来,她也沉得住气,静静的等待孩子的降生,静静的等着他的电报报平安。 “难为你了。”白琳握着苏郡格的手,感同身受。 “妈,没事。你们都陪着我呢,而且明煊现在又回了上海,国家有难啊,他怎么能不管不问?我父亲临终前见到明煊和邵震一起研究地图,邵震也说过要弄个沙盘呢,他的心我能明白,不能拴住他。听说邵震也要回上海去,真不知艾丽斯怎么办。”苏郡格倒是还有闲心操心邵震两口子。 这也难怪,毕竟两个人才结婚,新婚燕尔正式如胶似漆的时候,邵震若是也回了上海,艾丽斯自己一个人难免有些伤怀吧。 “邵震跟着昱儿也是习惯了,扔下媳妇就走真是有点过分了。等他走了,就把那个艾丽斯接过来跟咱们一起就是了,她一个人也怪可怜的。”白琳到底还是心软的。 “那就给他们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吧。”苏郡格这边已经拿起了电话准备拨出去。 “夫人。” 那边门口传过来的声音竟然是邵震的。 “夫人。” 还有艾丽斯的声音也一同传了过来。 苏郡格一愣,“我正想给你们打电话呢,这么巧,你们就过来了。” “是的,明天就会上海了,所以来给您说一声。”邵震微笑着给苏郡格解释。自打他们结了婚就买了房子说是自立门户,可是却没有任何的生分,邵震基本上白天都是在齐家待着,艾丽斯去上课,回来也就在齐家吃饭。他们两个口子也就是晚上才会回到自己的房子住上一晚。 他们只是不同姓氏的一家人而已。 “这么快……”苏郡格沉吟了一句,然后又问,“艾丽斯呢?” “艾丽斯跟我一起走。”邵震回答的很坚定,然后与艾丽斯的眼神碰到一起,甜蜜温馨坚定都满满的溢了出来。 “艾丽斯也去上海?”苏郡格皱了眉头,战火连天,怎么能是一个女人呆的地方? “对,我也去。我的叔叔前天就乘船回去了。” “安东尼神父?他去做什么?” “去做祷告……” 艾丽斯不再说了,沉默的走去一旁径自坐下,神情十分的悲伤,最后终于落下来眼泪。 邵震后来解释给苏郡格听,欧洲那边战事比着国内亦是毫不逊色,犹太人马上就被赶尽杀绝了,中国是唯一一个对犹太人毫不设防的国家,签证一概放行。 上海成为犹太人最大的容纳城市。 艾丽斯就是犹太人。 虽然艾丽斯教安东尼神父一声uncle,但是安东尼神父只是艾丽斯祖父收养的孩子。可是就算这样,就算是安东尼神父信奉的是天主教,他还是选择回去上海,他要帮一帮在上海的犹太人,就像他曾经受过犹太人的救助一样。 苏郡格渐渐的也沉默了,原本她认为战争就是让人疯狂的丧失理智,不用区分是非对错只是把国仇家恨种族矛盾一一都拖进了了血腥与武器的泥潭之中。可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这里其实也是有是非曲直的,国家民族与个人来说那是最永久的归宿,如果没有了,真的就是覆巢之下焉有无完卵? 她突然很庆幸,自己放手让齐昱回国那一刻的决定是如此正确…… “夫人有什么需要带给少帅的吗?” “没有,你们要注意安全,特别是艾丽斯……” 苏郡格看着他们两个人,其实如果她没有怀孕的话,她也是想这样夫唱妇随,跟着齐昱回去上海,回去北平,看看多年离家之后国内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只是而今战火纷飞,是不是还能有原来的景致,不得而知。 安逸的生活过久了,自己都忘了当年在承德的时候那场战争的残酷。 …… 齐昱接到邵震的电报,自然是一番惊喜,独身一人在上海身边没有得力的助手,还真是不习惯。 不过也不是没有惊喜的地方,自打他回到上海,就觉得鲁祥龙的安排还是让人很是贴心。他这个时候官职说是一个办事处的主任,只是这个主任的官职可大可小,现在的上海没有他撑着估计早就是一盘散沙。 而且在对待日本的事情上,鲁祥龙的态度很是明确——抵抗到底。将所有的生活安排下来,齐昱就被鲁祥龙领着见了美国领事,还有原来旧部的那些属下。 用鲁祥龙的话说,齐将军是来打仗的,整个上海就交给你了,至于其他的事情都由我鲁祥龙来办,要什么也找我鲁祥龙来要,不把日本人弄出去我鲁祥龙就不会服气你这个曾经的沪军少帅! 齐昱面对鲁祥龙这番恳切的谈话,能做的就是回应以坚定的眼神和利落的保证,放心,我齐昱也不会就这么放任日本人的,既然让我回来了,那就不让日本人好过。不成功,便成仁! 上海还是那个上海,齐昱现在所在的地方仍旧是曾经的沪军军部作战指挥室,从这个四楼的窗户向外望去,正好看到黄浦江的景色。现在正是春天,恰当好的时节,不冷不热,江面水色平静,浮萍荡漾在江面上铺垫出深深浅浅的蓝绿色,往来的船只还算是秩序有加,偶然挂着其他国家的过期的船只在江上出现,显得刺目又扎眼。 日本国旗的船只明显要多了很多,齐昱就看着这狗皮膏药似的国旗全身不舒服,皱了皱眉头,不管是商船还是货船,又或者是军舰,他都看不下去,就跟眼里进了沙子一样的。 当年差不多的位置,荣远号就在那里被炸得粉碎,火光冲天,死伤无数…… “郡格,多谢成全,明白我是军人。这个国家需要守护,需要我为她拼命到底。”齐昱放下手中的望眼镜,心中的话只能默默念叨,他的愧疚只能等到见了她才能负荆请罪…… 只是一切来得太快,春日的暖阳给大地一层光亮的普照,都还没有闲心去欣赏这样的美景,战役就开始了。 上海沦为炼狱。 叁陆叁·岁寒心事旧相知 http://.biquxs.info/ 这一战甚是艰苦,一直从阳春三月打过了流火盛夏,最后停留在了风声凛冽的秋天。以上海为突破口,日本的人意思是从此处的入海口,一路延长江侵入内地。长江流经之地皆是血染大地,几个重要的城市,上海,南京,苏州……都成为日本人的重点入侵对象。齐昱与饶印刚相互之间做出了接应,一路对日本人围追堵截,各个击破,双方都损失惨重,最后终于让日本铁蹄止步长江下游地区,暂缓了进攻的脚步。 这个时候齐昱才觉得能喘上一口气,他也是被消耗的体力透支,恨不得一觉睡过去才算是舒坦。只可惜,日本人一天不退,他就不能休息。 虽然这次战役算不上去的胜利,自抗战一来已经算是最大胜利了。比着章戍州在东北的不战而退,已经是给了国人莫大的欣慰感。 江孝全特发嘉奖令给齐昱和饶印刚,甚至连鲁祥龙都受到的表彰,举国上下总算是看到了政府反抗侵略者的决心。 “这个齐昱真的挺了不起啊,手底下就这么几个人,正规军不到八万,再加上些乱七八糟的杂牌军,还真的就让他给赢了。然手不够,还能阻截日本人的精锐部队,实在是叫人担心啊。在这么下去,我这北平都待不住了。”江孝全挑了挑眉毛,目光瞥到了一旁谭家东,当初那可是他给出的主意把齐昱给弄了回来,还要跟美国人搭上关系。 “是,真是没有想到。他确实是个打仗的奇才,不过他这一仗虽然人数用的不多,可是装备上还算是先进,都是从美国进口过来配备的。”谭家东解释的牵强,还得陪上笑脸,一脸的褶子都笑的不甚舒展。“北平这几年都不怎么太平,原来还是帝王之都,这几年下来,这帝王之气被乱世也发都消磨干净了,倒是不如南京显得稳重大气。况且离着日本人扶植的那个皇帝也太近了,实在是不祥之地。” 江孝全不语,听着谭家东在自己的耳边又嘀咕了一阵,迁去南京就是为了看住齐昱。这路上经过山东,顺手也可以收拾了韩德喜。 此言一出,江孝全跟谭家东都心领神会的笑了。 孙夫明在齐昱来的时候没有机会与他详谈,一方面是江孝全看的紧,另一方面他的家人都握在江孝全的手里,他不敢有大动作。这会听到齐昱在上海的战报,也觉得欣慰。去了几次电报,齐昱那边都没有什么回信,估计也就知道他正忙于战事,所以也只能就此作罢。 江孝全开会说是要商议定都的地方,其实也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最后定在南京,具体原因也就是说要迎敌抗战。孙夫明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负责记录一下会议内容,内心里却冷笑,不过就是为了看住齐昱吧。 狡兔死,走狗烹,千古不变的道理。 日本人在一天,齐昱就要拼命一天,日本人要是被赶走了,齐昱恐怕也就会成为江孝全的眼中钉。 不管是哪一边,都是要他死! 与齐昱来说,时间飞快,从春到秋几场围战和狙击战,来不及多想就要拼个你死我活。这大半年的岁月,他就这么从一场战争走向另一场战争,不分白昼黑夜,不管寒来暑往。 与苏郡格来说,这半年的花开花落她都没有看到,只是在对齐昱的担心和对孩子的看管中度过,一样的不分日夜,终于看到龙凤胎哄着小弟弟有说有笑了。 “佑申该睡觉了,你们两个也该去睡觉了,听话啊。”苏郡格看着懂事的和不懂事的孩子一脸的满足。纵然齐昱不在身边,她也要将孩子照顾好,也要过的就像是他在身边一样。 从齐昱离开的时候,她就定下了给孩子的名字齐佑申,意思就是保佑申城,保佑上海,保佑齐昱…… 苏郡格庆幸自己还有孩子在身边,要不然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该怎么度过,齐昱身在战场,她身在美国,担惊受怕的时候她夜夜噩梦,却还要努力的稳住自己的情绪, 为的是稳住胎气,她不能给自己添麻烦,更不能给别人添心事,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是她的责任和头等大事。好在她很努力,一切都很正常,孩子生下来绝对健康,她也顺利的度完了月子。 白琳给傅含秋夸奖苏郡格,“这孩子心性就是好,沉得住气,齐昱回不来,她一怨言也没有,我们齐家有这样的儿媳妇积德了。” “是啊……”傅含秋往下就没有词了,让白琳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都是我造的孽,要不然她不会这个样子的。”突然有听到傅含秋喃喃自语。 白琳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傅含秋就悠悠然的径自走了,如此的没头没脑确实让人琢磨不定,不过也就没往心里去。白琳自己也感慨,“人老了,什么都不如从前了。” “大姐怎么会显老呢。”一边的邱珍跟着打趣。 “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看看想染发都遮不住了。”白琳理了理碎发,又忙着给孩子们叠衣服,接着跟邱珍聊天,问她道,“齐眉最近怎么样了?也总不见她,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画画呗,天天画,月月画,年年画,这辈子她也就这样了。”邱珍蛮好的兴致就这么被自己女儿的话题给搅乱了。 “没有看上的人啊?” “不知道,从来也不言语一声,问得多了又怕她生气,以后话更少。” 理解邱珍的难处,白琳多问无益,干脆不说了。这个齐眉眼看就要成了家里的一块心病,老姑娘,越老越嫁不出去,邱珍怎么能不愁? “你知道吗?齐昱来电说了娇丽的事情。” “娇丽?” 这个话题显然比着齐眉的事情更让人关注。 “嫁给了江孝全当三姨太太,比她大将近二十岁,都能当她爹了。云茹也是,听说现在整个人躺在那里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其他的一动不动了。唉,造孽啊。” “我的天……” “当初不是跟着那个上官卿浩走的吗?怎么……” “那个上官卿浩说是被枪毙了,因为参与学生游行被抓之后,给枪毙了。娇丽为了给她妈治病,就嫁给了江孝全。” “这一家子啊,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文杰也找不到了,季志诚吸大烟也吸死了,命苦啊。” 深秋了,风吹落叶,天冷的有点些早了。 叁陆肆·三冬凛冽彤云布 http://.biquxs.info/ 暂时的安宁让齐昱得以修养生息,长久没有打仗了,齐昱自觉地精力体力都是一种严重的透支,以前三天三夜不睡觉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现在两天一夜没合眼,他就觉得脑子晕沉沉的。 邵震递上来一杯热茶,放在齐昱手边,“少……将军,怎么样?”他对于现在的军装不适应,对于给齐昱新的称呼更是不适应。 “还好,就是上次炮弹落身边轰的到现在还觉得头疼,有的时候耳朵也总是嗡嗡响。” “让军医给开点药吧,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好,让军医过来吧。” 齐昱端了热茶抿入口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确实觉得累,这些小日本还是能耐,比着当年宋建章和章显昌之流还是更胜一筹,且不说武器尖端,就连行兵打仗也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凶残暴虐。 “还有一件事,明天晚上委座在上海要为将军举办庆功宴……” “什么?” 万万没想到江孝全竟然到了上海,齐昱刚要进嘴里大第二口热茶就这么被堵在了唇边。 “十五分钟之前的电报。”邵震自觉自己真的是后知后觉,只是忙着打日本人,却对江孝全防不胜防,知道他定都到了南京却不知道人在了上海。 “你是越来越不像话。”齐昱没好气的白了邵震一眼,但他也知道邵震实在是委屈,最近忙着打仗,人都要忙晕了,也就不能怪邵震疏忽。幸好江孝全现在不会危及他的性命,毕竟自己还需要替他打仗,而且季娇丽和小姑都还在江孝全的手里,他有掌控自己的把柄自然也就不会想要自己的命。 大敌当前,权谋诡斗都暂且放在一边吧。 “你准备一下,好好安排不要出现纰漏。”齐昱又恢复淡然的模样,接着喝他的茶,等着军医来给自己检查身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要说这是一场鸿门宴,齐昱倒也只能认了。不失性命,便是还有机会杀日本人,他委曲求全一回乃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美德,何惧之有? 只是真的到了这一晚,说是庆功宴,却没有想到这庆功并不是唯一的主题。还有一个过生日的,还有一个相亲的。 还都是冲着他齐昱来的。 当晚的和平饭店灯火辉煌到将整个上海的眼球都吸引到了整栋楼上,这般的盛装犹如一个贵妇参加一场期盼已久的舞会。 林承竟然也收到了邀请函,照理来说他不是军中人士,这个份邀请对他来说不伦不类的。难道江孝全是为了感谢自己在齐昱抗击日本人的时候伸出援手,将所有的伤兵都收入了自救会里面救治? 邓松见到林承捏着这张请柬,犹豫不决,于是问道:“承少,您去吗?” 林承嘴角牵出一笑,看起来就有些不屑,可还是回答道:“去啊,难得见见上流社会的人物,不去可惜了。”而后调侃的把请柬丢在邓松的手上,扬长而去。 握手寒暄,推杯换盏,这些都是前戏,人到齐了却只能干看着餐台上的食品。秋日天短,眼见着这都已经七点过了,却还不能开席,江孝全不到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全都眼巴眼望着等着重头人物到场,倒不是因为有多饿,而是亟不可待的等着政府对于齐昱的嘉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好奇心是人生必备的条件,这样才能不断求进。 林承来到之后看到齐昱兴致缺缺的坐在角落里,跟邵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这里两个人的样子虽然有些闲适,可是眼见着是没有里其他的人意思,一副生人勿近的德行,叫人望而却步。 可林承却不待见齐昱这个模样,几步上前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来早了?还没有等到嘉奖?” 这样的调侃,这样的打趣,也就林承有这个胆子。 “你不也是一样?”齐昱回敬林承的话一点也不留余地。 林承再想回击,却听到门口一声令下,还有军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就知道江孝全到了。 扔给齐昱一个“此次放过你”的嫌弃眼神,就都看向了门外,齐昱身为将军,按照这个军衔,等级,他应该主动到门口迎接江孝全的。可是他却只是将手中酒杯里的一仰脖子全都喝了干净,把酒杯递给侍应生,就这么背着手一脸木然的看着江孝全在前呼后拥之下款步进入大厅。 而后齐昱这才挪了他的步子,准备在拥挤的人群中找个合适的地方落脚。 林承这会儿很能体会齐昱的心情,江山已改,他现在不过是替人卖命而已。当年,这个位置,这个待遇都是属于齐昱的。曾经的风光现在落在了别人的头上,而且还是在自己的面前,这种失落,犹如被当场羞辱到直扇耳光,剥皮抽筋的地步。 难得齐昱到时真的有这样的承受能力,可能是修养到家,所以才能这般的忍辱负重,接了请柬来这里受嘉奖。林承倒是应该佩服他的胸襟了,放眼望去,现在酒会上都是些熟人,齐昱还是沪军少帅时候的熟人也都在,他还得坦然处之,真是难得。 一阵掌声之后,就听江孝全开始发表冠冕堂皇的讲话内容,这样的讲话内容永远都是换汤不换药,听得人耳朵生茧子,却还得忍受一下。 而后是孙夫明上来颁嘉奖令,宣布了一下嘉奖的名单,林承的名字竟赫然在列。 难怪齐昱刚刚说了一句——“你不是也一样。” 要不要抗击日本人,也不是他江孝全说了算的,公道自在人心,这是自己的国家谁想践踏,都不允许! 至于什么嘉奖不嘉奖,他林承不稀罕,看看齐昱这个样子,他又怎么会稀罕。 虽然嘉奖名单上的人不少,可是齐昱首当其冲,成了主角,之后所有人的话题就都围绕着齐昱。 可是等到谭家东领着谭芷檬出现的时候,立马就变了画风。 江孝全亲自宣布今天晚上的另一件要事,就是谭芷檬过生日。从庆功宴,嘉奖宴突然就变到了生日宴,还是江孝全给主持的,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谁都捉不透。 可后来,江孝全直接让齐昱邀请谭芷檬跳舞,一切就都明朗起来。原来这才是主要目的,给齐昱和谭芷檬牵线的。 窃窃私语顿时四起,齐昱当年在上海的情史早就可以如数家珍,这会儿谭家的大小姐又来掺和一脚,而且是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江孝全明摆着是害怕齐昱功高盖主,给他一个羁绊。 谭家东在江孝全身边的地位,谭家大小姐对齐昱的痴恋,还有齐昱在美国的那一大家子妻儿老小,好一出大戏。 林承静观其变,就看江孝全怎么能把这一出戏唱的精彩纷呈。看着齐昱听完江孝全的安排,那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林承只是心疼远在美国的苏郡格,为他生儿育女,让他前阵杀敌到头来,却让别人给截胡了。 谭芷檬倒是真的来戏,跟齐昱一场舞跳的十分亲密,纵然齐昱千般不愿意,可她的表现却真的可圈可点。舞池中江孝全与三姨太季娇丽也在跳舞,总是似有若无的与齐昱和谭芷檬挨得很近。 齐昱心乱如麻自然也就总是走神,毫不客气的踩了谭芷檬两脚,也不怎么道歉,就这么半死不活的跟着她的节奏,远远的躲着江孝全两个人。 林承从来都不喜欢跳舞,听了那么长时间的废话,他腹中空空这会儿一边看着舞池中间的热闹,一边将餐桌上的美食收入腹中。 “难为将军了。”谭芷檬半天都就憋出了这一句话。 “嗯。”齐昱一张冷脸,回应的都叫人心灰意冷。 “嫂子还好吗?”谭芷檬只好又捡了些他愿意听的跟他聊聊,要不然江孝全和自己的父亲还看着他们呢。 “嫂子?”齐昱被这个称呼弄的懵了头脑。 “就是您的夫人啊。”谭芷檬尴尬的解释,对她来说,苏郡格确实可以称之为嫂子,但是,齐昱什么时候就答应做了她的大哥?可能是那次在美国,齐昱让她称自己为齐兄的时候吧。只是她这近乎套的真是生硬,难怪齐昱晕了头。 “她很好。”又是不咸不淡的回答,齐昱眼看着自己的舞实在是跳不下去了。 “都在看着我们呢,还望将军合作些。”谭芷檬实在是忍不住只好明白这提醒齐昱。 叁陆伍·风触湖心一叶横 http://.biquxs.info/ 宴会散去,已经是十点钟以后的事情。有多少人酒醒时分,有多少人醉生梦死,林承席间接到电话,提前走人,没有看到最后齐昱和谭芷檬一起坐车离开。江孝全很是惊喜,谭家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一场舞跳完了就峰回路转了? 可是谭家东自己还是默许了齐昱跟谭芷檬的关系。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儿把自己的孩子带走,要怪就只能怪齐昱太优秀。 打从一进大厅,谭家东就看到齐昱,不用别人介绍,也能一眼猜中。他在众人中那遗世独立的风姿,确实叫人目不能移。要不是他刻意的站在边角的位置,今晚上的主角定然就是他了,哪里还会有江孝全什么事。 双眸熠熠如星辉,长羽飞睫密如蛾翅,剑眉浓密上扬入鬓,五官恰如刀刻斧琢,叫人多看上几眼都觉得心动堪堪。再加上身形英姿挺拔,还有一身礼服军装更是把他不怒自威的气质全然勾勒了出来。 谭家东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年轻后生他都接触过。但是仔细回想起来能跟齐昱有一比,还真是没什么人。 顺便带眼看看齐昱一旁的两个人,他副官邵震也就是个俊逸青年,在齐昱面前实在是缺了些稳重。 倒是那个一身黑色西装的人,看着还能跟齐昱有一比较。只不过他从卧蚕眼的眼神里不经意露出狡黠,确实有轻浮之感,唇边缀出的笑意还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意味,看人时又总自下而上太过盛气凌人,还有些琢磨不透。 这个一言堂的堂主林承谈吐不俗却也缺少了齐昱的大气和儒雅。纵然是长了一副上好的皮囊,五官也周正,相貌也英俊,可总觉得比着齐昱还是逊色了那么一点点。 这两个人往这里一站,如此的夺人眼球,谭家东也就压根都想不起来在北平时候跟谭芷檬走的比较近的安楚辰了。 谭家东就这么在齐昱的面前败下阵来,他必须承认自己的女儿着实有些配不上齐昱。 犹是这般的人物,能对苏郡格爱的一往情深,可见,那苏郡格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可是,齐昱要真的也能对谭芷檬青眼有加,这样的女婿,他谭家东当然也不会往外推的。 神使鬼差,他就这么任由齐昱和谭芷檬的各种亲密接触,也不去多想齐昱还在美国的老婆孩子。 “谭老,您不懂……”江孝全神神秘秘的在谭家东耳边嘀咕,眼角里还带着些情#色#的意味。“齐昱最近这半年都忙着打仗了,见到令爱这样的红颜知己,又是旧相识,自然是干柴烈火啊。” 谭家东无奈,自己现在处境,可能都要依靠这个女儿来解围。三个儿子都跟东北军关系密切,江孝全很是忌惮。 而今,江孝全的意思是,让齐昱调防北平,要是不出意外,自己的女儿跟了齐昱那么就一定会也跟着回去北平,谭家东则就要跟着政府留在南京,这么一南一北相互牵制,还顺便看住了齐昱,江孝全真是老谋深算的厉害。 齐昱做戏做全套,很是礼貌的把谭芷檬也带到了自己暂住的军部里。安排她到楼上去住,自己跟邵震在一楼的会议室里安了两张行军床。 知道齐昱这会儿就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邵震收拾完他砸在地上的两个碎瓷杯,就打趣说:“这缴获来的小日本的行军床还不赖,看着还挺不错的。”安装好了,邵震还使劲的按了按,看看结实不结实。 齐昱冷哼一声,撇了撇嘴,他今天晚上一直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心情可想而知的难受。 “我先睡了!”说完,齐昱就这么样往床上寝使劲一躺,和衣而睡。 邵震无奈,也就准备去关灯在旁边一张行军床上睡觉。今晚上这一闹,他连去找艾丽斯的机会都没了。掐指一算,自从打完仗以后,大概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媳妇了。邵震苦笑,心中祈祷,赶紧睡过这一夜,明天就算是太平了吧。 这两个人在会议室凑合了一夜,深秋天冷也就盖了一两件军大衣,用可怜两个字不算过分。 可是林承,他这一夜竟然没合眼,就比齐昱邵震他们两个更可怜了。宴会上提前把他叫走的电话是杜莲娥打来的,内容是关于她的徒弟温婉若的。 听说温婉若经常晚上自己出去了,到了后半夜才回来,身上有酒味儿。 杜莲娥从温婉若偷着摸着出门就开始给林承打电话,让他来跟着温婉若。 说也奇怪,这温婉若真是有本事,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林承派人找到了后半夜都没找到,等到一言堂的人都回来了天都要亮了。 越是这样的神秘,越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林承早就开始怀疑温婉若,是不是跟日本人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上海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大战之后,说是修整,其实都在酝酿着下一个行动目标。 日本人没有得到便宜,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而且听说,江孝全要把齐昱调去北平,这下日本人会更加猖狂。 林承一夜难眠,他的脑子里各种想法走马灯一样的来回转悠,一会儿是自救会的事,一会儿是齐昱和谭芷檬,一会儿是苏郡格孤身一人,一会儿是日本人在打温婉若的主意…… 到底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这时候真是没了主意。 仰头躺在摇椅上,本想眯上一会儿,就听到乔隽瑾和大英子的声音,她们这会儿该起床了。 索性不去管她俩,林承自顾自的还是眯眼休息。 “林叔叔……有没有吵到你?”大英子敲了敲门,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他,又怕他听不到,心中甚是纠结。 “什么事?进来吧!”林承听到是大英子的声音就赶紧坐直了身子。 “好几天我都看到婶婶在哭,哭的声音很小,但是哭了很长时间,眼睛肿的厉害,叔叔,要不要问问怎么回事啊?”大英子小心翼翼的询问林承。 听到这里,林承皱了皱眉头,略显烦躁,这乔隽瑾又出什么幺蛾子?不过她在自己面前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来,自己平时也不怎么观察她,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她的眼睛什么时候红肿过。 “有什么事,让她来找我,哭什么哭!”林承不耐烦,顺便也没有给大英子好脸色。 “哦,知道了……”大英子怯懦,也不就不在多说话了。她基本都跟在乔隽瑾身边,见林承的次数不多,也没见他们一起过,虽然表面上两个人相安无事,但是能感受到叔叔对婶婶并不待见,甚至漠不关心。这貌合神离的样子,有时候让大英子也觉得替乔隽瑾委屈。 可是乔隽瑾就算是哭成了泪人儿也不敢跟林承多言,大英子自己也是个外人,只是寄居在林家做个乔隽瑾的陪伴而已,这样的闲事还是不要多话了。 于是大英子默默地从房间退了出去,恰好遇到了邓松。邓松看着大英子的欲言又止,就又问了问缘由。 大英子原原本本又说给了邓松,可是只知道乔隽瑾哭,却也不知道哭的原因,邓松听了也就记下了,不再多做关心,倒是也给了大英子承诺有空会查查是什么情况。可邓松也知道自家这个承少对这位少奶奶的态度,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再过问了。 叁陆陆·池边雪霁无行道 http://.biquxs.info/ 谭芷檬独自一人在楼上,抱着厚实棉被呆坐着,透过薄纱的窗帘望向漆黑的深夜。就算齐昱身在楼下,可她却觉得他此时就在身边,就像刚刚握着自己的手跳舞时候的距离一样,很是适当。可是他身上的那种独有气息,早就将她包围的紧密,就算是此刻,也没有散去。 她从中国跑到美国,从美国在跑回中国,为的都是能让他给自己的一个机会,而今机会就在眼前,可怎么就没有那么的欣喜。 曾经在美国的时候,他逢场作戏的揽住自己的腰身,看似亲密,实则尴尬。谭芷檬叹息,她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对于齐昱的感受,只是一厢情愿对她自己的满足,遥不可及的时候想得到,可一旦得到了,便索然无味。 这些年,她不只是难为了别人,也是难为了自己。 后半夜,竟然在初冬也会有流星划过,谭芷檬愣愣的看着星子一闪一灭之间的光华,就那么短短一瞬。在浩瀚的天际中,转瞬即逝,如沧海一束的渺小。 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能实现的传说。只可惜,她这会儿没有那个心情许愿,或者说,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该许什么样的愿望…… 有时候,她也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放不下齐昱,而今看来,她是放下了的。 空门一入,红尘泯然…… 对于谭芷檬第二天就准备回北平的事情,齐昱倒是有点不甚理解,她的父亲还在南京,她却要回北平?照理来说,自己抛出了橄榄枝,谭芷檬不应该这么的淡然处之,齐昱对于现在进退得宜的谭芷檬有点看不懂了。 似乎比照在美国见到的谭芷檬,现在的她好像又成熟了不少。齐昱觉得她能这么迅速成长倒也是欣慰,应该不会在给自己添麻烦了。自然也就不用对人家一个女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将军,我在北平等你。”这是谭芷檬临上火车的最后给齐昱的一句话。 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总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古怪。 他们还要有什么样的交集? 齐昱似是而非的点了一下头,到底是潜台词,还是字面意思,现在他都来不及细想。 …… 安楚辰知道谭芷檬回来了,火急火燎的就跑去她现在住的四合院找她。究其原因,也就是知道了她在上海和齐昱之间的所作所为。而今流言四起,苏郡格早晚会知道,她该怎么办? 苏郡格亲手将丈夫送上战场,难道也要将丈夫送到别的女人的怀抱? “你找我做什么?”谭芷檬一脸冷漠的问安楚辰。 “你在上海做了什么?”安楚辰皱着眉头反问谭芷檬。 “就是你听到的那些……” 安楚辰登时心凉半截,当事人亲口承认,他还要问什么,还要怎么追问…… 谭芷檬转身回坐到书桌前,将安楚辰晾在一旁。 “安董事,还要让我亲自送客?” “谭小姐,恕我失礼,我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谭小姐,咱们也算是知音,能不能更进一步?” “把话说明白。” “我想娶你。” “……” 话语似有回声一般,在屋子里回响着。 谭芷檬泪涌而出,泪珠吧嗒吧嗒的落在书页上,湿了大片字迹。 安楚辰原地站着,握紧了拳头,努力控制呼吸。 只听到外面的风将脆弱的落叶吹的七零八落,哗哗作响,尘土掺杂其中,更是混乱不看。 “你想娶我?” 谭芷檬转身认真的看着安楚辰的大义凛然,他这是要娶她的样子吗?这分明是慷慨赴死的德行。 娶她,就真的要跟拼命一般? “是,咱们志趣相投,结合也不算意外。” “是为了我们谭家的权势,还是为了你们安家的生意,还是……为了不让苏郡格伤心?” “……” “安董事,你和林嫣结婚又离婚,这其中的缘由,我不是猜不出来,现在又来这套,你有没有觉得故技重施简直就是在侮辱你我?!” “……” “那我告诉你,齐昱,我非嫁不可,因为如果不是我,还会有别人,不是我谭芷檬还会有别人被安排给他,你能猜到是谁吗?我猜不到……” “……” “我确实配不上齐昱,也不想再跟齐昱有任何的瓜葛,可是,江孝全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我们,不管是齐家,还是谭家,我们都逃不掉了……” “……” “我不跟齐昱在一起,换做别人,能容得下苏郡格和她的孩子们吗?齐昱是来抗击日本人的,你忍心看着他前线杀敌,后方却妻离子散吗?” 安楚辰被堵的发慌,他一句反击的话都说不出来,谭芷檬所有的话语都直击人心,疼的就像针扎一般。 “谭小姐,我错了,抱歉……” “其实我也心有不甘,可是你知道我是怎么从凌云寺死里逃生回来的吗?” 日光西斜,扒在窗棂上留下最后的依依不舍。 谭芷檬的给安楚辰讲她在凌云寺不堪回首的遭遇,如惊魂噩梦,本来此生她都不愿再提起。 清晨,霞光微萌,谭芷檬这日也不只怎么了就早早的醒来。可是床铺温热,她醒了却不想起身。 就撩起窗帘,看凌云寺跟她一样睡意朦胧的醒来,瑞竹见她醒了,就打着哈欠给她披上棉衣。 只因为她今天有个大计划…… 主持听到了谭芷檬的要求,直摇头,“阿弥陀佛,谭施主,你要剃度出家,可是贫尼看你并非真心向佛,而是尘缘未了,一心躲避。只是这尘世中缘分未尽,你就算是剃度,也不能真的就能了却俗事,你还是再斟酌斟酌吧。” 主持将谭芷檬端来剃度用具往旁边,推了推,然后接着捻珠念佛。 谭芷檬这边还没有逞强的辩驳,那边就听见外面鬼哭狼嚎一般,嚎叫声将人的心脏跳动都给给打乱。主持一时也是慌了神色,却还强忍镇定,交代瑞竹和谭芷檬先到后院休息,她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这一看不要紧,谭芷檬就是最后一次再见主持了…… “你知道的,凌云寺里都是尼姑,吃斋念佛,普度众生,可是这一队日本兵闯进来以后,一个都没有放过她们,主持被羞辱,燃火*,其他的人也都是被*之后死的死,残的残……我跟瑞竹当时情急没有走好,就掉进你们那次去挖的洞里,就是苏家的地库里,才躲过了一劫。后来幸亏有附近村民去给军队报信,这才来了士兵,把这一队的日本人给灭了,后来才知道,之前来镇压日本人的士兵曾是沪军旧部。要不然,你现在压根看不到我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安楚辰,你说我们是知己,是知音,是志趣相投,你可以娶我,可是你告诉我,你爱我吗?如果瑞竹也能识文断字,懂得诗词歌赋,我想她一样可以成为你的知音,你的知己。我跟你不过就是一对能说得上话的搭子而已,有没有情爱,咱们比谁都清楚……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对不对?你说,对不对?” “我给齐昱的承诺,给苏郡格的承诺,先给你看看吧!” 从声嘶力竭到啜泣喃喃,谭芷檬的话越说越没有力气,她伸手,一把揪下了自己头上的假发,露出的是光秃秃的脑壳。 “谭小姐……” 安楚辰决然没有想到的一幕,她竟然自己给自己把头发全都剃光了…… 她已决心从此以后长伴青灯古佛,只是江孝全对齐昱的猜忌,让她不得已将剪去的秀发重新缝成了假发戴在头上,连谭家东和她的三个哥哥都给瞒了过去。 “谭小姐……”安楚辰突然泪水盈眶,他本是想来解决问题的,却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耸人听闻的故事,还看到了如此触目惊心的场景,除此之外,他也低估了谭芷檬这个人。 “没有主持的舍身救命,我不活不下来,没有苏家的地库,我也躲不过一劫,没有沪军旧部的援手,我也会被日本人残害。现在我对齐昱再也不会有非分之想,我只是想保护他们,和安董事的心是一样的。”谭芷檬咽下泪水,却还哆嗦着嘴唇,良久不能自已。 这份心,他们是知己,无需情爱,就都能体会。 叁陆柒·恨不得袅断鞭梢 http://.biquxs.info/ 上海这边的一场连着一场的闹剧这么无疾而终的收场了。齐昱难得这么好的脾气,一切都照单全收,本来事民众们都眼看着从前那个风流倜傥的沪军少帅又回来坐镇上海滩了。只可惜,江孝全坐收渔翁之利,将南方这边的所有战果收入囊中,然后在把齐昱调任北平。 日本人扶植的所有政权就与北平城隔着长城一线,相互之间都是虎视眈眈。 初冬,萤雪,齐昱就站在长城烽火台上,迎着猎猎寒风,手中握着望远镜远眺对面的日本人侵占盘踞的地盘。幅员辽阔,一眼看不到边际,却都这样白白交到了日本人的手里。 燕山山脉高低起伏,绵延千里,却都掩盖在灰沉沉的天色里,叫人望过去总觉得沉郁,齐昱的披风被寒风吹起,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要振翅翔天的雄鹰。 邵震跟他的左右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齐昱是这般的忧心忡忡,与战场来说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 “将军,所有装备调配齐全,请您督查。” 其实齐昱的心情,邵震颇能体会,大好河山拱手让人,甚为军人那就是不合格。 “好。”齐昱转身款步走下,却忍不住回头,这片土地,是谁的,就永远都是谁的,拿走了也要还回来。 “约翰·李还在北平,听说他一直在给江孝全暗中提供各种情报,不管好坏。就连谭家东都被他摆了一道。”邵震将自己探听来的所有信息全都说给齐昱听。 “约翰·李?竟然又回了国内……” “对,现在叫做谢景居。” “留着他,让赵衡辉跟他狗咬狗去,还有金香雪,现在到底叫什么名字?” “改回了她自己的本名,织田御香,又起了个中国名字官希贤。” “别管改什么,都是狗改不了吃屎,找机会暗杀了她。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必要时候你亲自动手,有你没她,有她没你。” “将军放心,已经开始安排了,这回一定不会再让她逃掉。” “章戍州那边呢?” “他回信了,说是一定会同将军抗战到底的,看来是有悔过的心思了。而且安排了火车,不日即到北平与将军会面。” “你好好安排。” “安楚辰想见您一面。” “不见。” “等了很多天了,见一下或许不是坏事。” “你安排。” “是。” 齐昱下车,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地方,曾经的苏府而今的十七军军部。风水轮流转,而今到别家,齐昱现在住在这里,他的部队收编政府军的十七军。 故地重游的各种感慨一起涌上心头,齐昱看着这古香古色的深宅大院,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就是苏郡格。 这里有过她多少的青葱岁月…… 只可惜那些年,他们还有遇到,还没有爱上。突然觉得遗憾,怎么遇到的这么晚,爱上她也这么晚。 大半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他们的死三个孩子出生,不,应该说是第四个,还有那个未曾出事的孩子…… 听说她给孩子起名佑申,和他像的其实并不一样,他想给孩子的名字是崇安,齐崇安。经历过的战争太过残酷,自然也就崇尚平安。 可是她喜欢的,那就是最好的,一切还是听她的。 每当想起她,唇边都会不自觉的露出会心之笑,这是他回国之后感觉最是甜蜜的事情,乱世当道,唯有回忆的不真实才让自己获得片刻的欣慰。人生何其惨淡与无奈。 他不想回到现实,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而要命的是谭芷檬该怎么办,她给自己说了江孝全的目的所在,可是自己怎么娶得了她?又怎么去面对苏郡格? 季娇丽也劝了齐昱,说是权宜之计还是娶了谭芷檬,毕竟他俩之间的事情早就甚嚣尘上,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众目睽睽之下齐昱和谭芷檬是一同乘车离开了。 苏郡格那边到时候季娇丽亲自去解释,相信她大仁大义,应该也会理解的。 理解…… 无非就是强迫她接受,自己又娶了一个女人回家,谈什么理解? 其实明眼人也不是看不出来,齐昱跟谭芷檬之间的猫腻,也不是不知道这都是江孝全和谭家东的安排。明央吾,白举巽他们在上海的那场庆功宴上见到了这样的布置,倒是一眼就看穿了这样的把戏,一致的评价是粗鄙不堪,拙劣至极。 “大敌当前,竟然还想着争权夺利?”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滑天下之大稽!人家在给我们卖命杀鬼子,有的人却还在背后动手脚,可悲,可气!” “这就是亘古不变的帝王之道,怕就怕有一天手握兵权的人会黄袍加身。个个力量之间相互牵制,这样才不会造他的反。” “想要稳坐江山,哪还管什么礼义廉耻啊!政客从来都是最不要脸的。” …… …… 凡如此类的流言也是不绝于耳,江孝全就算是想堵耳朵可是也难免要受非议,他唯有故作镇定,权当听不见。谢景居则是要跟燕宗岳举杯庆祝了,他满心欢喜的接纳所有流言蜚语,反正没有一句是骂他的。他也只不过就是为江孝全提供了一下情报而已,整个政府军的地下情报网也让他给编织成攻,代号——蜘蛛。 “非要在齐昱身上下手吗?”燕宗岳着实不能明白谢景居的这番作为。 “对,新仇旧恨都要一起算。”谢景居回答的很是肯定。 燕宗岳不在多言,很多事情还需要他自己亲自动手去查,问是问不出来的。这其中的恩怨情仇,是非曲直,确实叫人不知从何处讲起。谢景居不管去了哪里都记得苏郡格对自己的报仇雪恨,差点让他命丧美国的监狱。 这次,他不仅仅要得到苏郡格,还要让她亲眼看着齐昱对她的背叛。人就是这样,不到心死的时候都不能明白什么叫做绝境。 江孝全原本以为他才是最大的赢家,却不知道,他只是赢了权势,却输了人心,而他谢景居则不一样,最大的幕后黑手。 成全了谭芷檬,得到了苏郡格,还要让齐昱妻离子散,江孝全背负骂名…… 他只需要在背后将所有对自己有力的情报一一上报,这是一根线,细密如蛛丝,将每个人都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谁都逃不掉。 “苏郡格也该回来了,主角不登场,这戏怎么唱都觉得扫兴,你说是不是?”谢景居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燕宗岳听。 燕宗岳没有回应,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雪花慢慢变大了,从雪粒变成了雪片,将灰色的大地染成浅白,再染成深白…… 叁陆捌·客路寻常江海上 http://.biquxs.info/ 当苏郡格的回国成为众人关注的话题,这些人都站在各自为战的立场上,给出了他们的理由。 日本人对齐昱恨之入骨,还没有找到最合适的弄死他的方法之前,他们当然希望齐昱能够跟江孝全翻脸,从此以后不会再领兵抗战,一怒之下回了美国。所以他们都巴望着苏郡格从美国回来将齐昱要走。 谢景居在美国没有得到苏郡格的人,他也回不去美国了,当然希望苏郡格来中国,这样谢景居就正好浑水摸鱼,成全他的欲望。 至于其他人,有的是想解一下相思之苦,有的是想一饱眼福,有的是好奇心作祟…… 反正,苏郡格回国是“众望所归”一般的势在必行。 其实别说其他人,就连当局者自己,苏郡格也是想回国的。她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齐昱,说是心中没有挂念,那就真的是太虚伪了。 齐昱的意思也是想把苏郡格接到身边来,还有佑申,他到现在也没有见过,算算也都有半岁了。可是现在国内的局势这么乱,她还要带着孩子,就这么接过来,一大家子人放在哪里都不合适,他还要随军打仗,也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周全。 自己也不是没有想着回去,看看,可是美国那么远,这一来一去的耽误不少时间,毕竟战时,他也是身不由己了。 一时之间,两难选择。 电报一封一封的发过去,再发回来…… “还是我过去吧,就带着佑申,给你看看,行吗?”苏郡格自是体谅。 “你自己带着孩子,实在是不方便。”齐昱的考量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母亲说,她也一同前来,云嫂也跟着,我们三个大人看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吧。就是母亲要在家里看着齐齐和苏苏,比较辛苦了。” “他们两个大了,也会照顾自己了,还有管家和佣人呢,美国毕竟还算是太平的,我倒是不担心他们。” 齐昱都这么说了,苏郡格也就不坚持意见了。心里自我宽慰,早晚都是回见的,也不急于一时了。 “我安排飞机去接你们吧。”几天之后,齐昱来了电报。 就这么几个字把苏郡格看的豁然开朗,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和欣喜无比,或许太过激动, “是不是太想我了?”齐昱第二封电报紧接着就发了过来。 他发电报从来都是普通电码,政府军里成天就看着这位齐将军电报来电报去的跟自己的远在美国的夫人各种恩爱非常。 多肉麻的话都能发的出去,只是美国那边发过来的却总是平平淡淡。 电报局的的人都羡慕死了能做齐将军老婆的人,常常以此调侃,今后若是找夫家就应该找齐昱这样的男人。 可是也不是没有人给泼冷水的,说是人真的来了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齐昱马上又要娶另一位了,谭家大小姐那可不是个吃软饭的。 一山不容二虎,这样的道理难道不明白? 那可未必,说不定人家可以娥皇女英,相处的甚是愉快呢。看看委座的几个姨太太不都是相安无事的,麻将桌上还能多个牌搭子。 齐昱能这么明目张胆,无非也就是给江孝全和谭家东看看,他早就已经娶妻生子,而且对苏郡格一往情深,会不会娶谭芷檬还要两说。 “郡格,别怪我。” 他自知这场赌局没有把握赢,却还是要把苏郡格给拉下水来,这件事谁都不能独善其身。他们是夫妻,就是默认的统一战线。 眼看着就要回国了,苏郡格心里也是充满了期待和温暖的,看着怀里的佑申睡得很沉,呼吸平稳,粉嫩的小脸甚是可爱。 幸好这一胎,她不算辛苦,佑申比着那两个真的是强了很多。 从怀孕开始他就没有折腾过自己,孕吐都没有过,生的时候也是顺利很多,虽然疼痛不减,但是总比生龙凤胎的时候难产要万幸的多。 也许,冥冥之中也许是上天可怜她自己生产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吧。 “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吧?可不要忘了什么,现在那边兵荒马乱的,我真是担心啊。”白琳这几天都絮絮叨叨的,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才八个多月,还要抱着,多不方便。 “要不然还是别带孩子了,拍些照片给齐昱带过去吧,他能理解的。”傅含秋也表示出苏郡格带孩子回国的反对。 “可是……”苏郡格也有点动摇了,再看看孩子的样子,本来是生活安逸,去非要跟她一路奔波,两个大的都不用遭这份罪,他还那么小。 “我给昱儿发电报,就说是我不让带的,何必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受罪呢?只是大人还方便些。”白琳这回也没有迁就苏郡格,就这么定了下来。 苏郡格看了云嫂一眼,还是觉得三个人也是能行的,就听白琳紧张兮兮的说了一句:“你可别忘了上海时候,齐齐和苏苏的事情,真的要再把我吓出个好歹来啊?!” 如梦方醒一般,苏郡格后脊背一凉,一个激灵,那次两孩子被绑架的事情让她多长时间之内都是惊弓之鸟,这回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们自己回去,云嫂也就跟着留下吧,帮我照顾好孩子。”苏郡格立马下了决心。 傅含秋也跟着点了点头,一脸的欣慰。 “大小姐放心。”云嫂接过来还睡的甜美的佑申,坚决保证。 “孩子们终于都慢慢长大了,我也觉得松了一口气了。”傅含秋又莫名其妙的添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只不过淹没在了主要话题中也就没那么引人注意。 “妈妈,你放心,我们也会照顾好弟弟的,我和哥哥商量好了,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弟弟,也不会吵他睡觉呢。”齐诺比齐赫先一步保证。 “你都把我要说的话全说完了,我说什么呢?”齐赫嘟嘴抗议。 “那就是苏苏代表了你们两个人的态度,对不对?所以你们两个人都最棒的,妈妈也会尽快回来的。给你们带好吃的果脯好不好?”苏郡格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 “还有爸爸的照片,我们想他了。”齐诺抿着小嘴,努力的压抑眼泪,可是眼眶早就红红的。 “告诉爸爸打仗要小心,注意安全。”齐赫颇有些男子汉的气魄。 “好,你们放心就是了,我都会告诉爸爸的,你们在家好好听奶奶的话。” 苏郡格心里的感动满满,一边是齐昱,一边是孩子,她都难舍难分。 叁陆玖·瓣香遥拜九江城 http://.biquxs.info/ 飞机自薄薄的云端掠过,慢慢在眼前显露整个机形,缓缓降落,一路滑行,最后平稳的停在北栏机场的跑道上。齐昱早就已经翘首以盼,寒风之中等了两个多小时。 发动机的轰鸣声渐停,机舱门被打开,苏郡格扶着傅含秋小心翼翼的从阶梯上款步而下。 难得冬日有这么好的阳光,苏郡格一出舱门就不由的用手在眼前这了一个凉棚,光线有点刺眼的突然。傅含秋也被阳光这么突然一照觉得很是不适应,眯了眯眼睛,寒风呛人,她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母亲慢些,仔细脚下。”苏郡格温柔提醒。 “来,我扶着。”齐昱迎上前去,伸手去接傅含秋。 苏郡格看着对面的人,深色的墨镜将他整个五官遮去了大半,只剩下薄唇和方正的下巴,却不知为什么叫人看的有点面红心跳。真的是多日不见,心如撞鹿的激动。 “老夫人。”邵震领着艾丽斯也跟着迎了上来,很是主动的搀扶住了傅含秋。 “也辛苦你们了。”傅含秋到底是年纪大了,从在美国就不怎么舒服,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她自然是吃不消的。 “上车吧,旅途劳顿,赶紧回去休息一下。”齐昱立即安排车辆,他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跟苏郡格一聚。这会儿人多,他突然也觉得放不开了。还当着傅含秋的面儿,是需要有些避嫌的。 一路上两个人都故作镇定的眉来眼去,齐昱虽然坐在前排,可总是时不时的回头看苏郡格,要不然就是透过后视镜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傅含秋将一切尽收眼底,怪只怪她这个老太婆夹在中间甚是碍事。 好容易挨到了住处,齐昱还要忙着安排傅含秋,所以总是没有那么及时跟苏郡格卿卿我我,难免心急。 “行了,行了,我要休息一会儿,你们也都去歇着吧。不用管我,等我睡醒了,自然去找你们,都赶紧走吧。”傅含秋明白他们两个的心情,于是立即赶人。 看着他们两个关门离去,傅含秋一脸的欣慰,喃喃自语道:“恪深,你该安息了,放心吧,他会对郡格好的……” 刚刚关上傅含秋的房门,一转身,齐昱就把苏郡格整个给抱了起来。 苏郡格在他怀里低声埋怨:“干嘛啊,还有别人呢,放我下来。” 齐昱只当耳旁风,压根不会理会她,径直抱着人就进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该打,怎么又瘦了?”齐昱宠溺的刮了一下苏郡格的鼻梁。 “有吗?我看你才是该打,看看眼角这个伤疤,离眼睛这么近。”苏郡格手指抚上齐昱眼角,那里有一个浅浅的印记,跟成人小指的指甲盖那么大小,好在现在已经愈合了,不仔细看确实难以发现。 “那么咱们扯平了?” 齐昱一吻堵上苏郡格的红唇,缠绵悱恻到密不透风…… 长久的分别,此时相逢那就是干柴烈火到不能自已,苏郡格被折腾的全身散架,窝在他的怀里就那么一直傻笑,听着他的心跳,此刻特别踏实。大半年的分离,她日夜担惊受怕,现在看着他平安无事,说心满意足真是一点也不为过。本来有一大堆的话想问他,想跟他聊,可是这会儿却什么都不想说了,就这么静静的相互依偎,甜蜜美好到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如果永远就这么下去该多好…… “辛苦你了,宝贝。”齐昱把玩着苏郡格发梢。 “还好,给你看看照片,这是佑申。”苏郡格伸手在床头柜的手提袋里拿出来一张照片,上面的小孩笑的可爱无比。 “这小子,感觉比齐齐还像我。淘不淘气啊?”齐昱捏着照片一脸的幸福。 “能吃能睡,倒是比那两个乖很多,喜欢笑,成天乐呵呵的。比着那个时候两个孩子一出生,我就手忙脚乱的好多了。可能是因为你不在,所以他也懂事些吧。”苏郡格跟齐昱脸贴着脸,一起看着这几张照片,有的是佑申自己的照片,有的是全家的合影,还有的只是小孩子们的,每一张大家的喜笑颜开,看着就让人觉得舒心又温暖。 “……”齐昱突然眼前有些模糊,自己战场上流血都不流泪,这会儿竟然看了几张照片就情难自已。最温暖的地方总是留给家人的。 “等仗打完了,就把我们一起都接过来吧,孩子们也像你,佑申只认识你的照片,还没有见过本人呢。” “好……” 齐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他真的怕自己说漏了嘴,谭芷檬的事情,到底该怎么给苏郡格张口,他还没有打好草稿。 而且,这一仗什么时候能打完,他心里没底。承诺变成了一纸空文,他也只能敷衍了事。 “再睡会儿吧,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肯定很累了。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叫人安排。”齐昱唯有找点别的话题来说说才觉得对得起苏郡格。 “吃烤鸭行吗?”苏郡格伸了伸懒腰,确实累的不想动,但是肚子饿也骗不了自己,嘴巴也馋了,还是想吃点好吃的,又环视了一下房间里乱糟糟的东西,还有这一地的衣服,她又不想叫别人看笑话,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不想睡了,还有那么多的东西没有收拾呢。” 知道她内敛的性子,于是齐昱主动下床准备收拾东西,“交给我吧,你安心再睡会儿,等烤鸭送来了我叫你起床。” “好。”苏郡格浅咬了一下嘴唇,脸上飞晕,不好意思的答应了下来。 “母亲说要给我父亲烧周年祭,你看合适安排一下吗?回山东的火车方不方便?”苏郡格看着齐昱在床边来回的收拾东西,她难得这么心安理得的躺在被子里这么清闲。 “准备什么时候去?我安排一下。”齐昱头也不回的答应,照旧忙活着将散落一地的衣服给收拾利索,行礼也一一摆放妥当。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问问母亲,合适的话,就提前些吧。毕竟我们还要赶着回美国。” 这话一出口,齐昱就不由自主的停了手里的活儿,回头看着苏郡格,恨不能从她身上看一个窟窿出来。 “还是着急走?”齐昱不经意间就讲实话问出了口。 “孩子们都在美国呢,这边又乱的要命,我不放心。”苏郡格解释的也是心情忐忑。要是没有孩子,她一定会常伴他左右,别说是战场,就算是刀山火海也相随到底,可是,她总不能将孩子都推给了白琳就这么跟着齐昱,实在是说不过去。 “也好,那就住上一个星期吧。到时候我再派飞机把你们给送去美国,也许,过几天仗就打完了,我可能就把母亲和孩子们都接过来呢。” “那样最好了,省得坐飞机坐轮船都要把人给累死了。” 她笑的很是轻松,却不知道此时齐昱心里百转千回的考量。 他盼着她来,盼着她来了之后就能让她吓退谭芷檬,可是这表面上看是两个女人的争执,其实暗中乃是权力的角逐,人心的猜忌。国内乱成这个样子,美国起码不是战场,还有三个孩子等着她回去。 齐昱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是留,是送,他为难的简直不成样子。 叁柒零·瑞香亭下寒成阵 http://.biquxs.info/ 蓝的叫人想入非非的天空,一点云丝都寻不到。四周是青灰色的院墙,还有已经落尽枯叶的枯枝,院子里扫洒干净,苏郡格目光从这里移到那里,陌生而又熟悉。怀念与感慨并存,她倒是不知从何说起了。 傅含秋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喝茶,这里的所有物品,摆放的和当年一样,她睹目思人却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因为茶水太热,还是因为天气太冷。 “安董事前来拜访,人在门厅了。”邵震一路小跑的过来回话。这几天都跟着苏郡格和傅含秋,齐昱忙的时候,他负责全权照顾。 “好的,我们这就过去。”苏郡格看了一眼傅含秋,见她也点了点头。 安楚辰花厅中颇有些坐立不安,他环顾四周,这里还是当年的苏府,一点都没有改变,多年没有踏足,却是故人依旧,故景重逢。远远的看着苏郡格搀扶着傅含秋走进,安楚辰那一霎那有些晃神。若干年前,他也见过这样的场景,苏郡格那个时候稚气未脱,清丽可人,傅含秋给自己介绍她。 至此之后,两个人关系便从陌生变成了朋友,后来,后来,又形同陌路…… “安董事。” “老夫人,夫人。” “快坐吧,别这么客气了。” 突然的重逢,竟然不知从何处开口了,安楚辰跟她们寒暄完,竟然有些语塞。他主动的拜访,自然也是不能只客套客套就算了。然而看着苏郡格的样子,他就知道,齐昱应该没有把谭芷檬的事情告诉她,要不然怎么就这么的甜蜜淡然,显然她跟齐昱久别重逢是将这相思之苦开解的十分到位。 “呃,最近回来有什么安排?用的到我的地方,不用客气,只管开口。”安楚辰捡了一个最合适的话题。 “准备周年祭,去一趟山东。也就这两天启程了,然后从山东回来的时候就准备回美国了。”傅含秋转而又问苏郡格,“是这样安排的吧?” “是。”苏郡格点了点头,“美国那边还有孩子,我放心不下,还是要尽早回去。” “是,这样安排也挺好的。最近战事吃紧,齐将军要是没有时间,我陪着一起去山东吧,正好有一批货还需要走一趟火车,咱们一起搭个伴,路上也有个照应,好不好?”安楚辰的态度殷勤到,让人难以拒绝。 “要不然等齐昱回来,我们商量一下吧。”苏郡格还是委婉的拒绝了。 “我倒是觉得可以。”突然就听到了齐昱的声音,引得三个人一起回头,恰好就看到了齐昱迈步进门。胳膊上搭了刚刚脱下的大衣,手套还正摘着,寒气跟着他一起扑面而来,齐昱面带微笑看着安楚辰客气的过分。 “回来了?”苏郡格见到齐昱就不由自主的微笑,自然而然的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大衣,顺便掸去灰尘。而齐昱也侧目温柔地看着她,温情脉脉的叫人羡慕。 安楚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只能自己体会个中滋味,郎情妾意,琴瑟和鸣,他却只能慨叹自己情深缘浅了。 “我恰好最近特别忙,安排好了火车也不方便离开,安董事有空又顺路,那就劳烦你了。邵震跟着,我也放心。”齐昱将这件事全部托付安楚辰,而且借口甚为恰当。毕竟战时,他身居要职,时时刻刻都不能擅离职守。 这借口真是冠冕堂皇的让人信以为真。 安楚辰嘴边挂了一丝冷笑,看来齐昱还没有想好怎么给苏郡格交代,他来这么一套,无非是缓兵之计。 斜睨齐昱一眼,安楚辰故作平静,客套道:“不用客气,应该的。”而后站起来身来,理了理衣襟,拿了礼帽,“那就明天可以吗?方便的话,一早我就来接你们。” “好的,辛苦了。”苏郡格交代下人送安楚辰出门。 齐昱和邵震相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苏郡格跟着齐昱回到房间里,看他帮着自己收拾行李。突然就一把把他从身后抱住了,那么紧,把齐昱勒的透不过气来。 “郡格……”齐昱低声唤她的名字,却没有听到回应。就只听到她呼吸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有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恨不能都撞在了自己的背上,还有些生生的痛感。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良久,连呼吸的长短甚至都没有改变。 “要见章戍州吗?”苏郡格终于收住了心情问齐昱。 “是。巧了,他约的时间,是后天,我不能跟你们去山东。”齐昱解释,有些苍白无力,可是也是实情。眼看着一场大战,就要打响了。 “没事,我知道。” 齐昱转过身来抱住苏郡格,跟刚才她抱住自己的时候一样紧实。心里却想:郡格,原谅我……等你从山东回来我会给你一个解释……当然,也许接下来的一场大战,我身赴国难,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第二日,安楚辰如约来接人,齐昱站在门口微笑送行,就这么看着安楚辰将苏郡格接走,他心中突然的苦涩和欣慰,一并涌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怎么就会爱上她,现在强迫自己放手又这么的难? 曾经,约翰·李那样对苏郡格,他抑制不住的愤怒,可现在,别人的男人把她接走了,他却如此的平静。 自己都难以理解自己,后来想想,应该是她跟在自己身边受的委屈太多了,自己看着心疼。 安楚辰从车里回头望了好几次,直到这条路转弯,他都看到齐昱在那里站着,慢慢的身影从大变小,再到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再看看苏郡格,她静静地坐在车里,闷不吭声,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窗外。再看看一旁闭目养神的傅含秋。 安楚辰忽然想,要是自己当初没有听傅含秋的安排,那么急功近利,也许,现在的苏郡格应该不会成为齐昱的妻子。 倒是是自己那个时候对她太过迷恋,以至于差点失去理智。 苏郡格其实是个慢热的性子,他借着给她送书的空儿,慢慢的也是可以培养出感情的,可是当初怎么就昏了头脑,没有细水长流。 一步错,步步错,错上加错,将错就错。最后,覆水难收…… 齐昱没有给苏郡格摊牌,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给苏郡格说明齐昱要娶谭芷檬的缘由? 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他掺和进来合适吗? 有种错觉,他和苏郡格,傅含秋,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的冬天。那个时候她是一件妃红的呢子大衣穿在外面,下摆处露出一节相思灰的裙褶,一双黑色的皮鞋套在脚上。 杏眼清澈见底,看人都是直击心灵的感觉,虽然是淡淡的笑意挂在脸上,让人只觉得她并不热络,也有些敬而远之。 她那年才十五岁,本不该是这样的气质,也不该有这样的为人态度,冷漠淡然到让人不敢轻易接触。可安楚辰看在眼里,就是觉得她是个颇有威严的,也超乎寻常的严肃。 跟他同校的女生们,每次遇见他,都是娇羞或者妩媚,就是缺她这样的淡然和冷漠。 那时候,他的儒雅含蓄下也隐秘着年少轻狂,面对苏郡格这样清冷孤傲的女子说没有征服欲那是瞎话。 可是到底怎么征服,他还没有想好,一面怕着她,一面念着她。 大约就是对苏郡格这样的敬畏,所以他才会鬼迷心窍,觉得自己总是没有赢得苏郡格芳心的胜算,无计可施就听了傅含秋的安排。 若干年后,他又与苏郡格促膝而坐,其实还是觉得她有些让自己高不可攀,哪怕她现在早就没有了原来北洋军的庇佑,成为普通的女人。 时光厚待与她,从来都不忍在苏郡格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印记,她好像永远都停在了十五岁…… 叁柒壹·过雨群山倍明秀 http://.biquxs.info/ 火车在蒸汽滚滚和机械轰鸣中出了北平,过了河北,天气没有那么的明媚了,渐渐的变为阴云浓密,窗外似雾非雾似雪非雪,看的人只觉得寒意森森。 “今年的冬天冷的特别长远呢。”傅含秋念叨了一句。 “是啊,过年过的晚,所以也冷的长。”苏郡格跟着附和了一句,然后削好的苹果递在了傅含秋的手里。 安楚辰敲门,进来包厢,问候两个人昨天夜里在火车上过的怎么样。 互相之间又聊了聊天,顺带还提到了苏家地库的事情,不过傅含秋知道苏淳严的安排,这个话题也就被一带而过了。 而后随意的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最后说到了季娇丽的身上。 安楚辰甚是凝重的表情,慢慢愧疚的说道:“当时我不在北平,对于她的事情也都没有了解,要是我在,一定从中缓和,也不会就这么让她跟了江孝全。”还有就是江孝全放水晏泽坊杜坎刺杀苏淳严的事情,安楚辰思前想后都觉得这个时候再提起也没什么意思,无非徒增幽怨,所以,傅含秋不知道,苏郡格不追问,他也就咽回了肚子里。 只是还有谭芷檬和齐昱的事情,堵喉咙里发痒,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叫人真是苦不堪言。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她也不是小孩子,跟不跟江孝全都天意。就是可怜了齐云茹,听说人都不能动了。”傅含秋感慨一番。 “听说那个时候罢课游行闹的太凶了,学生们整日的喊口号,军警到处围追堵截,甚至架起了枪支。我回来之后也见过一次,就是在前门那块儿,军警用机枪扫射,后来又用警棍上去厮打,抓的人最多……”安楚辰将他回国后见到的当时情况,详细讲了一下。 “唉,都是命啊。”傅含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苏郡格能猜想到的情形就是,季娇丽和上官卿浩两个人一路私奔到了北平,说是进入北平这边的学校学习,可是那个时候正式罢课游行的高峰期,于是也加入到了游行的队伍里,最后两人一起被抓,都进了监狱。 至于为什么季娇丽平安无事,上官卿浩却死于枪口之下,估计应该是因为江孝全看上了季娇丽的长相吧。 苏郡格的猜测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她却将整个事情都猜反了。 季娇丽自打跟上官卿浩暗通款曲,两个人也是觉得心有愧疚,在上海待着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于是两个人商量着北上,跟着学生团队就去了北平。到了北平之后,每天就是跟着罢课游行喊口号。 江孝全那个时候位子还没有坐踏实,放眼望去又都是这些学生的游行示威,在他眼里就像是漫天飞舞的苍蝇一样,嗡嗡的叫他头疼,于是就出重拳,下狠手,对着手无寸铁的学生就出动了军警。 当时,季娇丽和上官卿浩看到苗头不对,扔了手里标语传单撒腿就跑,因为对北平地形不熟悉,一时之间跑错了路,被堵在胡同里,一下就全抓住了。 其实不光季娇丽和上官卿浩被抓,还有五六百的学生和老师都一起被抓,当时北平的大小监狱里就被塞满了。上官卿浩倒是很有骨气,虽然挨了十几军棍,但是咬牙坚持着没有说出来牵头组织人的名字。 季娇丽眼看着要被打,腿已经发软了,可是面子上挂不住还是强忍着咬牙坚持。可是眼看着有人遭受了烙铁之刑,还有人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她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当时就吓得哭了鼻子。 她这么一软,警察立刻就找到了突破口,单独审讯了季娇丽,威逼利诱之下,季娇丽就全招了,把整个学生社团的罢课游行的组织和安排和盘托出。 本来她只是想换自己的一方平安,却不想审讯她的警察动了邪念,见她长得漂亮就要下黑手。情急万分的时候,警长突然前来督查,就瞧见了季娇丽的样子,他想着往上爬,就把季娇丽当礼物送给了江孝全。 彼时,江孝全还不知道这个惊恐万分,缩在墙角,被扒干净衣裳的女学生就是齐昱的表妹……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季娇丽哭的声嘶力竭,写下遗书,被江孝全发现了,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学生竟然有这样的出身。 江孝全一时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该一枪崩了她,还是该留在身边接着享用,就这个时候季娇丽竟然偷了一身衣服逃跑了。对于此事,江孝全倒也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齐昱身在美国,手里没权没势,难道还要给这个表妹报仇不成?再说了,估计他们两家的关系也不怎么好,要不然怎么不连她一起接去美国,反而会出现在这里,跟着一帮子穷学生游行示威。 可谁知道,她走了大概有两天,就又回来了,说是想借钱给母亲看病。 江孝全无奈,就这么把她给收成了三姨太太,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江孝全也不缺钱,就当是个宠物养着也无所谓了。 季娇丽从此之后就养在了江孝全的深宅大院里,吃喝不愁,虽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可是她也不愿出门。 所以,谁都不知道季娇丽和江孝全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至于齐云茹,她爱打麻将,就在牌桌上认识了一个做生意的人,跟他相好,跟着他却没有想到,那人生意失败,染上了烟膏子,竟然把齐云茹给卖去了八大胡同。 她虽然年纪稍大,可是总还有姿色在,老鸨子强迫她没日没夜的接客还钱,最后染上花柳病又被扔了出来。要不是一口气息尚存,强撑着看到了逃出来的季娇丽,她们娘俩恐怕就都要死在北平城了,如蝼蚁一般。 江孝全此时却成了季娇丽和齐云茹的救命之人了,能有钱治病,能不忍饥挨饿,季娇丽所要付出的不过是身体上的代价而已,能活下来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就算是仰人鼻息,那又如何?谁让她们娘俩都是吃不得苦的人呢! …… 被晃荡了这么久,终于从火车上下来了,脚一沾地都觉得虚浮。苏郡格和傅含秋稳了稳心神看着火车站里人来人往。 安楚辰也一同步下扶梯,他亦是觉得头脑有些发胀,这一路火车因为打仗总是走走停停,本来就慢,这下更是叫人焦心。 幸好,安楚辰都已经提前打点妥当,三个人住进了饭店里,休整一番,然后马不停蹄的就赶去苏家祠堂祭祀烧纸。 叁柒贰·莲烛烟销深院里 http://.biquxs.info/ 一路上颠簸的叫人心里直翻腾,恨不得吐出来才好受些。苏郡格脸都绿了,还强忍着,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怀孕,她就这样的恶心着。 傅含秋更是受不住了,一直用手帕捂住嘴,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安楚辰不得不交代司机开慢点,其实他也是被折腾的不行了。 “真是没想到,这路都被炸成这样了。哎呀,再这样下去车子都要开不动了啊。”司机也是很无奈,眼看着这路面起伏的就跟海浪翻涌一般。“这些日本人真是下作,把路都炸成这样,让人怎么走啊!”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司机恨得咬牙切齿,甚至破口大骂,也不管一旁坐着的是安楚辰了。 “还有多远啊?”苏郡格好容易压下反胃的感觉。 “看到前面那个牌楼了吧?马上就到了,有一里地吧。”司机是指了指前面,然后接着转方向盘,他也不想被颠成筛子。 “妈,你能走的动吗?路不远,咱们下车走走吧,这样坐着太难受了。”苏郡格提议。 “好好好,那就下来走走。我也是恶心的要命了。”傅含秋同意。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下了车,舒舒筋骨,换换空气,然后就接着往前走去。后面邵震的车子也停了下来,都跟着一起步行。 “几位莫不是苏家人?”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拄着手杖上前主动说话。 “是,来烧周年的。”安楚辰上前一步。 “唉,亏你们还有这份心。不过,一是女人不能烧纸,二是……恐怕你们也烧不成了。”老者摇了摇头。 “怎么了?”苏郡格问道。 “算了,现在也没这么多讲究了,走,我领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老人转身就沿着小路往里走去。 其他的人自然也就跟在了后面。 走了一段路,苏郡格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镜,她来过苏家祠堂,这周围那个时候修建的甚是规整。 因为苏淳严任北洋军司令,所以祠堂祖坟都是重新安排过的。石人石马,牌楼墓碑也都一应俱全。 可现在,除了断壁残垣就是杂草丛生,荒凉的就跟祖坟被挖了一样。 傅含秋悲声痛哭,她最先看到了苏淳严的墓碑,竟然只剩了半截,就连墓碑上的镌刻的名姓都不那么清楚,能看清的只有恪深二字。旁边散落的算是石头渣子和枯草干枝,还有一个两米多长的大坑。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这样了?”傅含秋哭的声嘶力竭,坐在地上双手攥了一把黄土,拼命捶地,“恪深,怎么会这样呢?恪深……” “妈,别哭了,妈,……别哭了……”劝着傅含秋不要哭,可是苏郡格自己何尝不是哭成了泪人。 那边邵震就干脆的给了老者些许银元,打探这里的情况。 “唉,还不都是日本人闹得,飞机轰炸,附近镇子里的人都往山里跑,没有地方住,就躲在祠堂里结果一个炮弹扔下来,整个祠堂就都完蛋了,死了上百号人。这边的祖坟也都跟着倒霉,都是被日本鬼子给炸的。你看看,这树,皮都被烧光了,就剩个空壳了。唉,也就我这样的老不死的命大,拿了苏家的钱,没地方去,就一直守着这里。”然后将接过来的银元又还到了邵震的手上,接着说,“上次,来给大帅下葬的后生给了钱了,我老了,花不着,家里也没人花,我不要,你收回去吧。这世道,要钱不如要命啊。再说这祖坟我没给看好,我也没脸拿钱,等我也到了下边,没脸见苏家的人啊!”说罢,老者用袖子摸了摸眼角的泪水。 苏郡格跪在半截墓碑前面,泪如雨下,点了干草默默地往里面加着纸钱。 寒风萧瑟,她的脸被冻得发红。 那个时候,苏淳严过世,她有孕在身,就只在灵堂前坐了一个小时,哭都不敢大声,就怕动了胎气。 而今自己终于可以正式的尽一尽悲情与哀思,哭的彻彻底底…… 安楚辰和邵震也跟着一起填了纸钱。他们与苏淳严之间并无太多的交集,男人的情感多是沉稳,自然没有眼泪,只是跟着沉默罢了。 “恪深,在美国的时候我就想跟着你一起的,可是郡格说,她生了孩子,还要我帮忙,我就只能等等,也想把这个小家伙的样貌看的清楚,到了那边告诉给你听听。后来,孩子大了,可是我想着要是在美国就这么咽气了,还要别人帮忙给把骨灰运回来,多麻烦啊。都不如我自己过来,让这把老骨头亲自走过来,跟你一起。你不知道,当时谢斐媛来祭拜你的时候,我真的挺得意的,她也喜欢你,可是最后你还是选了我。我啊,还是跟着你踏实。原来,对郡格不好,都是我一时到了糊涂,难得你们都没有扔下我,现在我也不能扔下你啊……” 谁都没有听到傅含秋贴在苏淳严半块残存墓碑上的窃窃私语,她这话是说给苏淳严一个人听的,别人都不能知道,也没人注意到。 然后,傅含秋起身,理了理褶皱的大衣,恭恭敬敬的给苏淳严的坟头鞠了一躬。 苏郡格以为她是要准备离开了,却没有想到下一刻,傅含秋一头就撞向了墓碑。 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邵震第一个反应伸手去拉,都没来得及近到身边,就眼睁睁的看着傅含秋额头上鲜血如注,整个人顺着墓碑滑下来身子,血液将石碑染红,直直的流下来一道暗红色,一直渗进了地上黄土里。整个身子瘫倒下来的时候,仰面朝天一个鸡蛋大的血窟窿,就在脸上那么的狰狞。 “妈……”苏郡格惊呼一声,本来她还想着,大老远来这么一趟,纸钱还没有烧完,怎么傅含秋刚刚还痛哭流涕,这才一会儿的时间怎么就准备走人了。原来,她想来烧周年只是借口,殉情才是根本。 如此骇人的一幕就发生在了眼前,惊的众人都愣在当场。就连看坟的老者也被吓得嘴巴张的老大。 幸好有安楚辰和邵震在场,要是只有苏郡格自己,她简直都要昏厥过去。 伤心,最伤人…… 叁柒叁·行路无情客有情 http://.biquxs.info/ 生而同衿,死而同穴。 傅含秋到底是做到了,她比自己的母亲幸运。 苏郡格把傅含秋一并安葬到苏淳严的旁边。 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佟佳氏·静恬。她的坟茔现在还在北平,没有迁回来。 当年苏淳严想着他跟苏郡格的生母能离得近,方便祭拜,而且可以等他百年之后就可以与佟佳氏合葬,再一起迁回祖坟。 却没有想到世事难料,最后合葬到一起的竟然是傅含秋。半路夫妻也是夫妻,纵然她曾经犯错,可是这么多年也不并非一无是处,人都是自私的,她就算是功过相抵了。 说句实在话,苏郡格真的没有想到傅含秋能死的这么悲壮,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胆子能撞碑而亡,让人看得触目惊心,这是何其的悲壮。 “郡格,都安排好了,你先吃点饭吧。”安楚辰敲了敲门进来,看到邵震正在跟苏郡格说话。 “知道了,多谢安董事。”苏郡格抬眼看了看安楚辰。 称呼上的不同,立马就拉开了远近亲疏。 自从安葬了傅含秋,他们开始往北平赶路,因为铁路线断了,最后只好在济南下了火车,换乘汽车。 这一停就要耽搁一天了。 苏郡格来过济南,那还是小的时候跟着父亲来的,回一趟老家,顺便在济南玩了几天。 而今故地重访,又想起当年自己陪伴父亲的时候,那年的济南城古香古色,大明湖,趵突泉,城畔柳色,城中名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皆是经典。 而今再看这济南城,灰头土脸,满城烟沙,放眼望去整个济南都笼罩在灰蒙蒙的烟尘里,就连这正中午的太阳也被遮了光华,挂在半空中,病怏怏的。 苏郡格看了看这大街小巷的熙来攘往,却总觉得浮躁心慌,转身叹了一口气,就进了芙蓉阁。 芙蓉阁的名菜四道,芙蓉腰花,春媚酱骨,花团锦簇,明湖柳色。 听着名字确实很风雅,其实也就是爆炒腰花,酱排骨,冷盘素拼,还有一个清炒时蔬。只不过,芙蓉腰花却是炒出来之后,腰花呈现艳红色,犹如芙蓉绽放,且不说味道如何,单看色泽就叫人垂涎欲滴。 春媚酱骨,竟然没有浓汤酱肉,而是浅浅的绯红色,可以大快朵颐,也可以赏心悦目,确有春色撩人之感。 至于冷盘素拼,也就是拼一个刀工,将各种颜色的蔬菜瓜果雕刻如花,一是速度快,二是颜色佳,三是味道鲜。 最后一个明湖柳色,那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无非就是一碗白菜汤,可是这么清汤寡水的菜汤,就是能让你喝出来鲜美无比四个字来。 眼看着这个四道招牌菜上桌,确实很是让人有食欲,苏郡格好多天都没有吃上一顿像样的饭食了,最近总是舟车劳顿,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总是郁郁寡欢,自然也就吃不下去什么。 安楚辰也是听别人推荐,才将苏郡格安排进芙蓉阁用餐,觉得她换换口味应该能多吃点。 却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季娇丽。 苏郡格与邵震对视一眼,立马警觉,难道真的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邵震这几天都说好像有人跟着他们,原来竟然是季娇丽? 季娇丽是江孝全的三姨太,那么也就是说是江孝全要对苏郡格下手? 谭芷檬的事情,邵震知道,可是齐昱不说,当然也轮不到他多嘴。而今季娇丽只冲着苏郡格而来,看样子真的是要把这个窗户纸捅破了。 不过转过来想想,江孝全也不至于为了让齐昱娶谭芷檬就对苏郡格下杀手,要是真的下了杀手,齐昱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日本人猖狂,他还需要有人给他卖命打仗呢! 所以季娇丽来济南应该是来做说客的。 “嫂子。” “娇丽啊,这么巧。” “我是专程过来的……” 苏郡格本想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这回却被生生的回绝了。 “那就一起吃些吧,咱们边吃边聊。这家饭店,还是挺有名的。”苏郡格让店小二给多添了一把椅子。 “好,那就谢谢嫂子了。”季娇丽很是恭敬。 安楚辰在一旁却不怎么高兴,他费尽心机安排了地方,想让苏郡格多吃点,可不想就这么被季娇丽搅局了,于是插话说:“还是先吃吧,要不然冬天菜凉的快,就不好吃了。等吃完了,旁边的雅间,我叫上两壶好茶咱们再聊不迟。” 季娇丽看了一眼安楚辰,明白他是有些拦着自己的意思,再看看苏郡格的样子,想必她最近奔波的辛苦,脸色都有些发黄,于是点了点头认同了安楚辰的建议。 于是一整顿饭吃得还算顺心,苏郡格图饭菜新鲜,比平时多吃了些饭菜,至于季娇丽想说什么,都等她咽了饭菜再说吧。 酒足饭饱,几个人就在雅间落座,上了一壶好茶,于是就开启正题。 “难得,这样的战乱时候,还能吃上这样精致的饭菜,真是不容易。”季娇丽漱了漱口吐在痰盂里。 苏郡格看着她样子与当年在上海的时候真是大相径庭,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了,涂脂抹粉的脸上总让人看着那么的不真实,浓妆艳抹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只觉得厌弃,她本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来这里找我。”苏郡格确实跟她耗不起时间了。 “呃……”季娇丽看看两旁的安楚辰和邵震,欲言又止,这两人在场她确实不好张口。 邵震和安楚辰同时一记眼刀扫来,季娇丽立马就明白了,他们都在瞒着苏郡格,那么也就是说,齐昱不打算让苏郡格知道他和谭芷檬的事情。 可是她是带着使命来的,她还要想着自己跟母亲今后的生活依仗江孝全,而且这次看着就季娇丽带了个丫鬟,其实,江孝全早就派了人跟着。她们的生杀大权都掌控在江孝全的手里。 “但说无妨。都是自己人,如果有什么差错,也好有个见证。”苏郡格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茶水。。冬日此时,暖茶下肚确实叫人舒心百倍。 “就是齐昱和谭芷檬的事情。”季娇丽这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邵震和安楚辰把眼珠子瞪得飞了出来,或者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真能在自己的身上剜下来二斤肉,这话她也是咽不下去的。 “嫂子,你回美国吧,带着孩子们好好过,不会缺吃少穿,等到我表哥打退了日本人再去美国跟你汇合。” “那么谭芷檬呢?我回美国了,她就可以安然的嫁给齐昱了?江孝全利用谭家控制齐昱,又将谢家拉了进来,真是技高一筹。齐昱已然前线杀敌,却还要被算计着不要功高盖主?季娇丽,好歹你也是齐昱的表妹,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江孝全算计齐昱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苏郡格的话句句问的季娇丽无言以对。 “也罢,都是我自作主张,是我让他回国,是我放手在先,怨不得别人……”这样的慨叹,更是叫人心碎。 “你们两个人也知道是不是?从一开始齐昱的就瞒着我,邵震,你跟在齐昱身边,你最早知道,安楚辰,你一直在北平,你更是清楚,是不是?独我是个傻子对不对?”苏郡格声音悲切,严词逼问,却没有丝毫的伤感,反而只觉得慷慨激昂,她目光如炬将在座诸位的表情一一炙燃眼底。 “我会尽快回美国。”苏郡格起身,走的利索,她的心痛全都闷在了胸口,闷的泪珠都掉不出来一个。 叁柒肆·雪后西山崖壁峭 http://.biquxs.info/ “你做什么去?”齐昱进门就把苏郡格抱在怀里,任由她挣扎的毫无章法。 “放手,我回美国。”苏郡格终于挣扎累了,冷冰冰的一句话扔了出来。 “不走行不行?”她往皮箱里收拾一样,他给拿出来一样。 “不可能,还有孩子等着我呢。”她气急败坏,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巴掌。 “那就等我打完仗一起走。”他的一只大掌抓住她的双手,愤然的将箱子盖给合上。 “不行,孩子等不得。”她干脆往旁边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目光别向他处。 “那我不打仗了,现在咱们就一起走!”他一步跨到她的面前,半跪她的面前。 “你有完没完?”她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不生气,好不好?”他仰视她的面容,突然撒娇。 “不好。”她还是要再气上一阵才能罢休。 “那你说怎么办?”他站起身来,弯下腰,低头与她的额头碰到一起,鼻息相闻。 “算了,我也就是气你瞒着我……你不是跟章戍州刚刚见完面,准备连手反击日本人了吗?打你的仗吧。我先回美国,佑申还小,应该想我想的不行了。等会儿你拍张照片吧,我带回去,给他看看爸爸,长到快一岁了,还没见过爸爸的样子呢。”她侧过头去,不想看他。 “那我跟谭芷檬的事情呢?”他不依不饶的追问。 “你该娶她就娶她,还能怎么办?都已经定下来的事情,也难为她这么多年对你迷恋之深。”她躲过他追问的目光。 “那么是不是等打完了仗,要把谭芷檬和你们都接到一起住着?”他任性至极,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强,还是这样不近人情的言辞。 “既然你都这样安排了,我就悉听尊便!我有孩子,没有闲心顾及别人了。”她的态度叫人心寒。 “你是为了让我手中有兵,有权,所以才委屈求全,有没有想我的感受?”他压抑情绪,还是不肯罢休。 “当年韩信都可以受胯下之辱,只不过让你多娶一个女人进门而已,你又不吃亏。我……也算有人分担了……今后就只是专心照顾孩子们……”她语调冰冷,眼中全是漠然。 “我们才是夫妻!”他愤然打断她的话,一双锐目直逼人心。 “可是我们并没有复婚……我们的复婚宴席没有举办成功,我们复婚的消息也没有刊登报纸,我们只是在一起住着而已……算什么夫妻?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一直都不是夫妻……你娶了谭芷檬,明媒正娶,她才是你的妻子,我不是,我们早就离婚了……”她的话一字一顿说的特别清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就是能忍的回去。 这一路来回山东,她看的很是明白,日本人在国内就跟螃蟹一样的肆意横行,饿殍满地,流民成灾,甚至比军阀割据的时候更是凄惨。 如果没有齐昱这样的军人与之抗衡,早晚要被日本人给蚕食鲸吞干净。 在齐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苏郡格拎起箱子,快步出门。她不想让自己后悔,更不想让齐昱后悔…… 就算不去讲什么民族大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大道理,但是还去做的事情,就该认真去做。这是为人的本分。 现在再看看这个北平城,苏郡格的回忆再次被牵出,她望着整条大街,何去何从,自己心里也是没底。 上次逃离是在上海,这次逃离是在北平,缘何她总是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让自己踏实落脚? 突然想起来,要不然去看看母亲吧,祭拜一下,尽尽心意。她现在满肚子的话,也真的想找个人说说。 至于怎么回美国,她不想再找齐昱,坐船回去应该可以的。她还没有买上票,所以这中间耽搁的时间,就只有去看看母亲了。 而齐昱这回也是狠了心跟她对着干,邵震催促他去追苏郡格,他动都没动一下。 难道不知道,在他心里,苏郡格就是唯一,可是她竟然还跟自己说什么复婚不复婚的话,与他来说,名分比他这个人都重要了。 这么多年相濡以沫,三个孩子,难道都是换不来他们是真正夫妻的事实? 大是大非之间,他身为男人却有的时候幼稚的像个孩子…… 天擦黑之前,苏郡格终于找了个合适的酒店住下,放下行李,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可是偏偏不知道吃什么合适了。一个人就算是满汉全席,珍馐佳肴也是食之无味。突然好想孩子们,想立时就能到他们的身边,可是她却还没有买到能回美国的船票。 在她的脑海里,现在有千种百种的想法,就盼着怎么解决回美国的船票的问题。 “夫人。” 是邵震的声音传了过来。 “夫人,还有我,是我颜如玉和邵震。” 还有艾丽斯的声音。 苏郡格慌忙开门,一见到这两人自己突然觉得顿时感动的要热泪盈眶。 “快进来,外面那么冷,你们怎么来了?” 赶紧把他们两口子让进门来,将一个汤婆子端到艾丽斯的手上。 “喝点热水吧……”苏郡格忙的不亦乐乎,她不掩饰都难。 “夫人,您别忙了。我们就是来看看您,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您走之后,我劝了将军很久,他也是……您二人也真是我……不过将军还是放心不下,所以让我们两个来看看的·”邵震欲言又止,他何尝不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道理。可是就这么眼看着苏郡格走人,而且在北平还是举目无亲的境地,齐昱确实过分了。 “我也确实有事要让你帮忙,给我定票,我要回美国去。从天津上船吧,这边近些。”苏郡格顾左右而言他,她实在是不想回忆白天吵架的事情,多说无益,邵震都能来看看她,齐昱却没来。说什么是齐昱让他来的,苏郡格才不会相信,邵震当然劝合不劝分,谎话说的也是特别顺溜。 “夫人,您赶快回去吧,要不然那个叫谭芷檬的就把将军给……霸占了……我看进她刚刚就进门去找将军了……”艾丽斯好容易才插上话,汉语应用并不灵活,却还是进步了。 “shutup!”邵震恨不得一把捏住艾丽斯那张聒噪的嘴,平时她汉语不行,说话慢些,或者驴头不对马嘴的乱用词汇,听着还挺可爱的,这会儿怎么听都觉得厌弃。 艾丽斯突然被吼,吓得立马闭嘴了,这还是她头一次被骂,一时之间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说的没错啊,刚刚她就是看着谭芷檬进了指挥部的大院,难道说实话也是错误吗?而且如果是她的话,就不会在这里傻等着,应该赶紧回去吧自己心爱的男人给抢回来。那个时候她第一眼看到邵震的时候,就喜欢上他,然后就立刻放手去追了啊。 苏郡格瞪了邵震一眼,然*住艾丽斯的手,微笑的安慰她:“好的,我知道了,你跟邵震回去吧,明天我会去找他,你们先回去吧。” “哦。”艾丽斯这会再也不敢张嘴了,生怕又说错了什么,然后怯怯的看了邵震一眼,不自觉得嘟了一下嘴。 邵震看这样的情况,也知道他们两个人再留下去只会添乱,就干脆告辞走人了。 叁柒伍·相送空林夕景微 http://.biquxs.info/ 谭芷檬的突然造访,真是让齐昱猝不及防,他这边苏郡格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妥当,那边谭芷檬就来添乱,他自然没有好脾气迎接她,哪怕这是她头一次登门拜访。 别说齐昱有些反感,就连齐昱的这些下属们也觉得谭芷檬有些操之过急了,上午刚走了一个,下午又来了一个,这谭家大小姐是有多么的倒贴啊,这么的迫不及待嫁人?还有人说,齐昱将苏郡格给气走目的就是要让谭芷檬进门的。 反正流言四起是怎么都避免不了了…… “听说姐姐来了?”谭芷檬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那一抹风华绝代的身影。 “姐姐?哪个姐姐?”齐昱翘个二郎腿就在沙发上看报纸,真个人被偌大的一张报纸遮住了半个身子,只能听到声音中的漠然,看不见人也知道他心情不好。 “哦,就是苏姐姐……我特地来看看她的,怎么没有见到人呢?”热脸贴了冷屁股,谭芷檬却还是硬撑着脸皮。 “走了。”齐昱的声音仍旧冷的跟这个天气一样,都能呵处冷气来。 “这么快就走了?你没送送她?”谭芷檬站了半天了,齐昱都没有叫她坐下的意思。一边的丫鬟瑞竹都看不下去了,怎么说也是谭家的大小姐,至于这么上赶着做小伏低吗? “你有什么事,快说,我还忙着呢。”老套又俗气的托词,齐昱说的顺其自然。 “那个婚礼到底安排在什么时候?我父亲来信问了。”本来谭芷檬是想用“催”这个字的,可是想想不妥,又换了个“问”字。 “明天。”齐昱不假思索就直接来了一句,然后终于放下了报纸,满脸怒气的看着谭芷檬。 “啊?明天?”谭芷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了?”齐昱接着就又把报纸端了起来,横挡在他和谭芷檬的前面。 “来不及啊,现在都六点了,什么都没有准备,怎么结婚啊?我父亲还要从南京赶过来,这都来不及啊。”谭芷檬这回真的是被逼急了。 “你不是早就准备了礼服吗?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关你父亲什么事。”齐昱把手里的报纸往旁边一扔,冷冷的看着谭芷檬。 “你可以不用顾及我父亲,也可以不用顾忌谭家,谢家,难道都不用顾忌江孝全吗?”谭芷檬皱着眉头质问齐昱。 “早晚都是死,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死在江孝全手里,我有的选择吗?无所谓。”齐昱上下打量一下谭芷檬,充满了蔑视,站起身来双手插进口袋,径直走过她的身边。 “可是你也不在乎美国那边的一大家子人吗?还有苏郡格,还有三个孩子?”谭芷檬不顾一切就这么直白的将齐昱的底牌全都揭露。 “那你说吧,想怎么办?”齐昱定住脚步,不耐烦的问她,连头不愿意转一下。 “多给我两天的时间,起码要骗过江孝全才行吧?”谭芷檬慢慢乞求的语气,叫人不心软都不行。 “这个周日,不能再晚了。我还等着打仗呢!”齐昱下了最后的通牒一般,把这个时间扔给了谭芷檬。 “唉,到底还是主持说的对,我可能真的还没有看透红尘,要不然怎么就算是不喜欢他了,可还是要对结婚这件事上心呢?怕就怕这么敷衍,瞒不过江孝全。”谭芷檬对于齐昱的冷漠倒是没有丝毫的上心,就连他甩脸子走人也不觉得难过。瑞竹一边看着,只觉得惊讶,原本以为她剃度出家不过是说说罢了,这么多年对齐昱心心念念的,还能真的说放下就放下?可是现在看来,面对这样的局面,她竟然还能处之泰然,这下真的是信了。 万万没想到,凌云寺的一场劫难竟然能把谭芷檬给“度化”成这个样子,真的是要看破红尘,六根清净了。 “小姐,也不要烦心了,咱们就顺其自然吧。可能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正好将军军务繁忙,所以心情才不太好呢。”瑞竹开解谭芷檬。 “本来我还是想见见苏郡格的,怎么她就走了呢?看这个样子,倒是不像军务繁忙,估计他们两个人是吵了架吧。其实应该把这件事缘由说给她听听,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他们也就不会吵架了。”这个时候了,谭芷檬却还能不任性,不撒泼,竟然能为别人着想,真是超然物外的境界,瑞竹也确实觉得她们家的谭大小姐真的是长大了。 “小姐的一番心意,他们有一天总会理解的,您不也说了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说出来吗?”瑞竹劝谭芷檬,然后就跟她一起上车离开了。 “江孝全和谢景居两个人绝非善类,先瞒过他们再说吧。等这件事一过,你就别在谭家了,有合适的人选就嫁了吧,我早晚也是要走的,你跟着我都耽误了。”谭芷檬说的很是平静。 “我……”瑞竹确实没有想到谭芷檬会这么说,心里陡然掀起了波澜,一时激动,她其实想过自己今后可能都要永远陪在谭芷檬身边,她在谭家,她也在谭家,她嫁到齐家,她也跟到齐家,她出家为尼,她也住到尼姑庵。除了,她去美国的那几个月,她不在身边伺候着,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围着她。可是这回,她突然放了她,如大赦天下一般。 她这个谭大小姐,从来都是娇生惯养,说一不二,跟着她,自己的委屈也确实没少受,所以心里难免对这个大小姐都是埋怨,觉得她难伺候,任性又娇纵。只不过为了每个月,还算是不菲的工钱所以才一直忍受着,忍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也就这么熬过来了。再者说来,人之间处的时间长了,慢慢也就生出来了感情。 “就这么定了。”谭芷檬斩钉截铁的口气。 “可是,小姐……那你怎么办呢?”瑞竹一时感伤,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都说了好几遍了,不要叫我小姐,叫我空念。”谭芷檬目光望向前方,全然冷漠,从前她的精神依靠是对齐昱的迷恋,现在她的精神依靠就是佛祖念珠。 叁柒陆·玉阳一遇疑云断 http://.biquxs.info/ 谢景居淡淡的看着一份份的电报就这么被翻译出来,那些密密麻麻的电码终于渐渐的变成汉字,嘴角渐渐露出微笑然后又收敛干净,自从他干上这一行之后似乎总是这么的阴晴不定,脸上表情总是转换的迅速又直接。 燕宗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瞥了谢景居几眼,然后接着一脸沉郁的就在那边翻译电码。他好几次都想不再干了,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万全之策可以脱身,就只能这样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再说了,他一个人也要过下去,这边打下手就当是讨生活吧。 “明天我要求不管是什么报纸,都必须在明显位置刊登齐昱娶谭芷檬的消息。听明白了吗?是所有!今天下午五点之前把样刊拿来给我看!”谢景居脾气暴躁的把一个电话打完,就又坐回了椅子上,却突然又转为了心满意足的感觉,想必这一次他是绝对的赢家了。 “就想这么糊弄过去,你也太小看我了,齐昱。”谢景居嘴边歪出一丝笑意,他还有别的事也应该趁这个时候一起办了。手指划过笔记本上的钢笔才写好的三个字——苏郡格。 一个是踌躇满志,一个是踯躅不前。谢景居与齐昱正好唱了一个反调,却都统一的脾气不小。 齐昱望着窗外的月上枝头,这清冷冷的冬夜,叫人寒心。邵震在忙着查看结婚要用的东西。 “将军都清点好了,什么时候送过去?” “就现在。” 邵震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天都黑了,这个时候送聘礼过去,恐怕不吉利吧?” 齐昱不耐烦的回应一句,“能给送都是天大的面子,别那么多废话。”接着又来了一句,“还有我不穿礼服,就穿军装!” 这礼服都是谭家给准备的,现在说不穿,这是要跟着聘礼一起送回谭家吗? “好。我知道了。”邵震无奈,您一句话,可是我们做下属的就为难了,恐怕谭家老爷子要骂娘咯。 齐昱看着邵震就这么忙活着,突然想到四个字“天意弄人”,他活到现在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大概都要用这四个字来概括了。 可是这天意弄人却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已经预知的无可奈何,另一种是突如其来的惊慌失措。 谢景居对苏郡格贼心不死应该是前一种,齐昱被逼着娶谭芷檬也是前一种,可是苏郡格拿了船票却上不了船不能去美国那就只能算是后一种了。 江孝全在齐昱跟谭芷檬婚礼的前两天滴答北平,专程前来参加婚礼可见重视程度。 可就因为江孝全来了北平,整个天津的对外港口都封了,苏郡格等到了邵震给的船票,望眼欲穿的想回去美国看孩子们,这会儿却走不了了。 一夜无眠,苏郡格迷迷糊糊的在凌晨三点才睡着,却遭遇噩梦又被惊醒了,至于到底梦到了什么,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苏郡格倚在床头看了会儿书,百无聊赖,书也是看不进心里去。她不是不知道,今天齐昱结婚,可是新娘不是她。于是起床洗漱,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这张脸,突然觉得老了很多。眼底下的黑眼圈,眼角似乎也有了细密的纹路,她真的不再青春。可齐昱仍旧风采翩然,大约,这就是输给谭芷檬的原因了。 打开收音机,避无可避的听到里面的广播传来了齐昱和谭芷檬婚礼的新闻。 只是自己很有本事,就这么冷冷的听着,竟然心底都没有了波澜,冷静的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想想是什么原因,苏郡格觉得可能是哀大莫过于心死了。可能是真的被伤透了,也可能是自己的太想孩子了,整个心思都没有放在齐昱的身上…… 就这么两个原因吧,她就把自己给宽慰的再没有了多余的想法,只是觉得就这么无所事事的耗在这里等船开,确实心中焦虑。 好在她的性格沉静,也耐得住寂寞,懂得让自己怎么样才能舒心,于是就准备在这饭店的房间里待上一整天。 至于所有人都关心的男主角齐昱,他这时努力的让自己跟平时一样,就连早上的例会也没有省掉。 明知道苏郡格还在北平,可是他却不能去找她,表面上还要跟她怄气,内心里也是担心至极。好在邵震机灵,齐昱知道他和艾丽斯去探望过,也就放心了。 拿过来今天报纸,满眼都是他跟谭芷檬结婚的消息,看多了都觉得恶心。气愤的把报纸团成纸蛋扔到一边,然后交代邵震:“提前例会!” 本来下属们都举得齐昱要结婚了,今天可能会放假一天,甚至可以跟着喝点喜酒,沾沾喜气。可是没有想到,非但没有放假,例会还提前了一个小时。于是失望与牢骚漫天飞起。 “没打过仗是吧?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放假?等到日本人斗骑到咱们头上了,你看看到时候是不是还想放假?” “开会!” 下属们被吼的一个个都没有了脾气,乖乖的进了会议室听齐昱的作战部署。,本以为的提前开始会提前结束,却没有想到,要不是邵震提醒,估计齐昱都忘了要迎亲的事情。 看看时间,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了,从七点到九点十五分。 “散会。”齐昱严肃的两个字结束了今天的例会,充耳不闻下属的窃窃私语,他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解释多了也没有必要,整个中国这么多的人,难道要他每一个都去解释一下自己是逼逼无奈才娶了谭芷檬,为的不是争权夺利而是抗击日本人?! 至于女主角谭芷檬,她这会儿心如止水的看着一旁的座钟,时间一下一下的流逝,她不怕别的就怕齐昱不来迎亲。 “小姐,时间快到了。”瑞竹一边提醒。 “着什么急,还有半个小时呢。从指挥部到谭府也就一里路,爬都能爬到了。”谭芷檬毫不客气的口气,她也是着急,可是又要沉住气,这个时候最容不得有人催促。 “你再看看我的头饰,不要弄掉了,万一穿帮就麻烦了。”谭芷檬努力平复了心情,长舒一口气。 “放心吧,我用卡子都给卡住了,再盖上盖头,看不到的。只是行礼的时候注意一点,弯腰磕头都不要低的太厉害了。”瑞竹又给整了整发饰。 “嗯,我知道。”谭芷檬自己也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她故意选的中式婚礼,穿着嫁衣,戴着盖头,这样谁都不会知道她早就已经剃度了。要是现在流行中的西式婚礼,不仅要穿露肩的婚纱,还要在头发后面加上头纱,就怕自己的假发撑不住长长的头纱会被坠落下来,而且还要当众接吻,她已剃度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事情。 谭芷檬思虑周到,免去了麻烦,大家都不尴尬。 鞭炮声骤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瑞竹又高兴又激动从外面跑进来地对着谭芷檬大喊,“新郎官来迎亲了!新郎官来迎亲了……” 这一声吆喝,谭芷檬听在耳朵里,终于放下心来,闭上眼睛,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不枉她日以继夜的吃斋念佛,天天祝祷。 接下来的一切都进行的甚为顺利,自有主事的人给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婚礼,齐昱特别合作,都听从了所有的安排,甚至给谭家东敬茶都很是周到。只是一张脸没有丝毫的笑意,叫人看着不像结婚的,像是来处理棘手公务的。 突然想起当年娶苏郡格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的心境,可是对面的人整个被艳红色笼罩其中,看着这个身量比苏郡格矮了很多,到底不是她,谁也取代不了…… 叁柒柒·世间迷误总无厌 http://.biquxs.info/ 看了一上午的书,脖子感到有点酸疼,站起身来休息一下,一看时间才发现都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天已经黑透,要不是实在看不清书上字迹,她都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 苏郡格咬了咬嘴唇,她觉得自己是不在意齐昱结婚的,要不然能这么老僧入定一般的把两本书都看的完完整整。 可是这一整天了,她竟然只吃了一顿早饭,也就是半碗清水面条。看书不过是为了牵扯一下自己的精力,不去想齐昱结婚的事情吧。眼前有点恍惚,大概是没吃东西的缘故。想了想该吃什么,也想不到,觉得口渴,就跟侍应生要了一杯牛奶。 “请进。”苏郡格听到敲门声,随口回答。 “您好,小姐,这是您要的牛奶。”侍应生端了一杯牛奶进门。 “好的,多谢。放在那边吧。”苏郡格交代了一声,她在站起身来擦擦手,就将牛奶喝了下去。 侍应生将空杯子端了出去,顺便带上房门。 苏郡格喝下温热的牛奶也觉得舒服很多,可还是无事可做,就有准备去箱子里选选自己带的书,看看还有哪一本是想看的。 这个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苏郡格回头,以为是侍应生忘了什么东西,却发现一个戴礼帽的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您是哪位?”苏郡格立马警觉,却还要稳住心神,此人绝非善类,她得想法子出去,可是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离门口太远了,怎么逃出去成了问题。 “您好,苏小姐。”摘下来礼帽,露出的面容是熟悉的,从前的约翰·李,现在的谢景居。 “……是你……”苏郡格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暗自责怪自己的大意,侍应生出去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留神他有没有把门关严实,就这么放任陌生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不用紧张,看你,脸都有点被吓白了。”谢景居微笑着往苏郡格身边靠了过去,看似非常的礼貌却目露凶光与贪婪,就像是饿狼终于围住了穷途末路的一头肥羊。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苏郡格皱着眉头问,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也不用掩饰自己对谢景居的厌弃。 “看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见外呢?”谢景居一步跨到了苏郡格面前,整个将她给逼到了墙角位置。 退无可退的境地,苏郡格只剩下直接反击,伸手就去推谢景居,可是怎么都觉得提不起力气,脑子里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糟了,是那杯牛奶! 苏郡格分离的摇了摇脑袋,可还是不能清醒,甚至更加的难受,胸口阀门,体内就想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着,喉咙干痒。 “你卑鄙……”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都觉得费力,哼哼唧唧的像是*,咬字不清。 谢景居伸手就把她的腰身揽住,一脸的得意坏笑,“这种药效果还不错啊,这么快。” “别挣扎,我会觉得你这是欲拒还迎呢。齐昱过他的洞房花烛夜了,你自己一个人在酒店里独守空房太不应该了,让我来陪陪你吧。咱们两个人不能总这么擦肩而过,对吧?”说着就将手往苏郡格的下身探去,谢景居知道苏郡格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而且还是个倔强性子,硬来不行,那就只有下了药。他守在这个酒店好几天,买通侍应生,就要的这个时机,奈何苏郡格一天没有出门,也不吃东西。要不是苏郡格口渴要了一杯牛奶,他今天的机会就又要错失了。 可巧,这个时候正是齐昱结婚的时间。他要应付酒席,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管苏郡格。 “放了我,我家里还有孩子,不值得你这样……你要什么,我给你……”这个时候,苏郡格能想到的就是缓兵之计,跟谢景居试着谈谈条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身体上已经开始出卖自己,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真的叫人忍不下去。突然眼前的人就恍惚成了齐昱,再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才看清还是谢景居,那张恶心的笑脸。 “就要你。”谢景居没有了耐心,最是讨厌现在是冬天的季节,她穿的那么厚重,要是天气暖和点,他早就动手去撕了。苏郡格上身是一件黛蓝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青白的毛衣,下身一条深黑色的毛呢裙子,上下其手还要费劲半天。 苏郡格喘着粗气,斜倚在墙根处,努力支撑着身子不往下掉落,她还是巴望着能有一丝的生机,让自己可以拼一下,夺路而逃。可是这次,谢景居有备而来,与上次跟藤原慕武相持的时候情况全然不同。 她,羊入虎口,已经成了定局。 上身的呢大衣被扯掉在了肩膀一下,方领的毛衣也被拉到了胸脯前面…… 苏郡格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这一次,自己真的就要完了。 “哐!” “郡格!” 有人踹开了,声音也很熟悉,可是是谁,已经模糊不清,苏郡格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只觉得脸上跟烧了火一样的发烫,病怏怏的出声,“明煊……救我……” 来人竟然是林承,他身后跟着的是邓松和夏小翠,还有几个黑衣的跟班。眼看着谢景居挡在苏郡格整个人的前面,而她都已经瘫软却还努力的颤抖着双腿移在墙边,一条胳膊耷拉下来。 林承伸手就拽住了谢景居的后脖领,一个狠劲就给扔到了身后,邓松紧跟上来上前一脚跺在了谢景居的裤裆处,黑衣人一起涌上来,七手八脚的就给谢景居捆绑的结实。 面对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谢景居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他一直都沉浸在自己对苏郡格的情欲之中,得意忘形。 唯有挨了邓松的一脚之后,才惨叫了出来,跟杀猪一样的声音,连外面的走廊里都听见了。 林承一把扶住了烂软如泥的苏郡格,“你怎么了?郡格……” “早就知道你俩也是一对狗男女,她吃药了,要是你不救她,这药会让她心力衰竭的,至于怎么救她,哈哈哈,是个男人就会明白的……哈哈哈哈……”谢景居眼看大势已去,却还做这无谓的挣扎,被正当时的时候给跺上这一脚,那种疼痛让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嘶力竭,就像是恶鬼勾人下地狱时候的诱惑声。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特别是齐昱,要是知道了苏郡格跟林承好事成了,会不会跟吃了苍蝇一样的堵心。 “把他给我阉了!”林承恶狠狠的看了谢景居一眼,咬牙切齿到能清楚听见牙齿磨到一起的声音。 “是你,不是明煊……怎么是你……怎么是你……”苏郡格这一次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一刹那眼泪涌出,她已经快要顽抗到极限,来的人却不是齐昱。为什么不是齐昱? 苏郡格绝望的眼神在泪光中变得凄惨,她整个人都没有力气,那种*焚身还有心脏揪疼,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说不出话来,却还是要拼命地发出来反抗的声音,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听上去实在是像极了求欢的*,可是再看她眼里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下,瞳仁满是痛苦与悲鸣,林承下不去手,只能扶她站好,整好她纷乱的衣衫。 “你忍忍……”林承束手无策,难道真的要看她心力衰竭而死? “郡格!不要!求你,不要!” 苏郡格难受到了极限,伸出舌头,贝齿后移,眼看是要咬舌自尽了。 叁柒捌·黄裳元吉纵金风 http://.biquxs.info/ 谭芷檬坐在被红绸装饰的铺天盖地的洞房,心里也被塞的满满当当。虽然现在是冬天,外面的冷风嗖嗖将窗户纸吹的哗哗作响,可是她只觉得屋子里很闷,透不过气来。小心翼翼的将盖头摘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带掉了头上的假发。好在她梳的发饰并不繁琐,没有弄上凤冠霞帔,那是自己强硬的态度争取来的。 这边刚好摘下来盖头,那边就看到齐昱进门。他还是那身白天的军装,胸前挂着的大红绸花这会儿垂头丧气的样子跟齐昱一个德行的。 “喝酒了?”谭芷檬没话找话说,用鼻子一闻就知道了,还需要废话那么多。 “嗯。”齐昱环顾了一下整间屋子,看样子又要玩阳奉阴违的老把戏了。玩的多了,自己都有点腻味。“我睡地上,你睡床上吧。你先睡,我再看会儿文件。”说着齐昱就倒腾出来两床被子,一个枕头,往地上一铺,然后把身上碍事的红绸花摘下来,往旁边一扔。 外面没有炭盆,比着屋子里冷了不少,他就把军大衣往身上一披,迈开步子走人。 谭芷檬点了点头,很是客气的说道:“委屈将军了,多谢。”然后她也起身替换厚重的礼服,准备上床睡觉了。无事可干,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将军,有急事!”邵震急切的在外面敲门。 谭芷檬还没有来得及看个究竟,齐昱就立马跟着邵震出了门,走得很急,连关房门的时候都是气急败坏的,差点把门闩给震掉。 能把齐昱给急成这个样子的,估计就是苏郡格了。 洞房之夜,新郎官把新娘子扔在房间里,让她独守空房,自己去找前妻,倒也是新鲜啊!谭芷檬现在的心境处境,如此想来,没有丝毫怨怼,只剩下叹息感慨,就像听到一个笑话聊以慰藉自己现在的百无聊赖。 曾经她年纪轻轻的时候也想过各种跌宕起伏的精彩生活,可是现在这样的传奇事件就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却心如止水似的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好像在看别人的笑话一般。 眼看着这天是越阴越厚,风也刮得厉害,应该离下雪不远了…… 齐昱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诡异非常的场面,苏郡格紧紧的咬着林承的半个手掌,睚眦欲裂,那副表情狰狞的叫人不敢相信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竟然会是苏郡格。 就在她抬起头来的一刹那,齐昱竟然看到她的目光里算是杀气腾腾,被吓得当时就愣住了。 “别愣着,她正等你呢!”林承疼的嘴唇直哆嗦,说话都是磨着后槽牙的。 齐昱立马从林承怀里抱过来全身无力的苏郡格,可是她的牙关却怎么都松不开林承的手,齐昱下狠劲,捏了她的咽喉,那一刻,苏郡格的脸从红变白的特别明显。 再松开嘴的时候,苏郡格的唇边有些殷红,而林承的手掌上是正反面两排深深的牙印,还有血丝从中溢出。 “有军医,你去看看。”齐昱一把横抱起苏郡格,她主动的贴在齐昱的脖子根处,蹭来蹭去。 林承点了点头,在齐昱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把齐昱听的差点就慌了神,难怪苏郡格会是这个德行。他痛心疾首,把苏郡格放在床上…… “别,别,求你……”苏郡格哼哼唧唧的说着,这样的精神与身体相背离的强迫着,她得有多难受。 齐昱趴在她身上,端正她的目光,“是我,我啊,我是明煊……”然后吻下去,把她的红唇含在嘴里。 竟然有那么浓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林承的血。 齐昱没有功夫忌讳这些,这个时候反而感谢,要不是林承,恐怕现在的苏郡格已经咬断了舌头…… 从未有过的心境,他们之间的结合竟然是这样的被动和屈从,齐昱并非不愿意,只是怕她吃了药,身体会有后遗症,特别是心脏。 …… 看着苏郡格睡得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齐昱摸了摸她的额头,大汗淋漓将刘海浸湿,她早就没有刚才的迫不及待。头一次见到苏郡格这般的主动,却并不是最合适的时机,齐昱心情忐忑,想要她又怕伤了她,再想想方才她的痛苦挣扎,自己真的就没有可这样的心情,可偏偏自己又是她心里唯一的人。 痛心疾首的把她拥在怀里,齐昱眼角竟然滑落了泪水,她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忍到他出现,如果他不来,如果他不在,她是不是真的会咬舌自尽,还是会不肯委屈求全心力衰竭而亡…… 再想下去,恐怕自己也要把自己给怄死,齐昱看看时间,八点多,他起身穿上衣服就想看看林承走了没有。 自己现在这个处境分身乏术,怎么照顾的好她,刚才看到林承能那样救她,倒不如放手,让林承去照顾苏郡格,起码性命无虞。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 他不怕死,他怕自己死了,她会伤心。 只是,身不由己,他能怎么抉择? “堂主,没事了吧?还疼不疼?”邓松眼看着林承稍稍舒展的眉头,这会儿应该是好多了。 “嗯。给我倒杯茶来。”林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怎么能不疼,刚才被咬住的时候他差点背过气去,要不是因为她是苏郡格,估计一耳光就扇过去了。后来咬的时间长了,自己都麻木了,可是手掌拿出来的时候,自己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再看看这么深的伤口,自己都服了这个苏郡格,她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转念一想,幸好她咬的是自己的手,这么大的力气要是咬的是她自己的舌头,那是一定要断气的。 林承颓然,这样的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个人还是齐昱,不是他,哪怕自己就在她的眼前,她不想要的,自己就勉强不了。 她咬着他的手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满头大汗,说不了话,却拼命的摇头…… 他看着心疼极了,可是她不想,他就不能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她的命,让她见到齐昱。 “林堂主,这里是军医给开的药,上面写了用法,记得回去换药。”邵震把一包药粉递给邓松。 “不用,一言堂不缺这个。”林承给了邓松一个眼神,然后一脸嫌弃的准备走人。不知为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失败极了,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齐昱正好出现在门口,看着林承要走,立马出声阻拦。 叁柒玖·闲抛香饵下纶钩 http://.biquxs.info/ 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苏郡格的感觉就像是一直在云端站立,脚步虚浮,整个身子都被架在半空中,上面有人提着,下面有人拽着,她累极了,想挣扎却动弹不得,想喊叫发不出声音,只有咬紧牙关等着齐昱来救自己,然后真的就看到了齐昱,他把自己身上的枷锁全都除去,紧紧的抱着她,然后一场欢畅淋漓的翻云覆雨,毫无保留…… 是他身上的气味,很熟悉,可是还混杂了烟味和酒气,齐昱喝酒也偶尔抽烟,但是不会成瘾。到底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明煊!”苏郡格突然醒过来,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心口起伏,肩头被子滑落,顿时寒意袭来,她打了一个寒颤。 “你睡醒了?”对面正在拧着毛巾的人,不是齐昱,而是林承。 “怎么是你……”苏郡格眨了眨眼睛,再次确定眼前的人,也顺便回想,她昏过去之前的事情。 “要不要喝水?”林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交代夏小翠去给端水。 “齐昱走了?”苏郡格干脆问的直接。 “……嗯。”林承看着苏郡格,他还是不打算说谎,他是输家就该正视失败。“江孝全还在北平呢。”就这一个理由,足已让苏郡格明白齐昱所有的苦衷。 是他,没错,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苏郡格收拾自己散落一地的失望,纵然没见到,可是他来过就足够了,回头看了一眼枕头上的印记,与她同床共枕的人只能是他。长长的慢慢的舒了一口气,她不理会林承,径自又躺回了被窝里,半天都没有再出声。 林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被冷落在了一边,自己在苏郡格的面前总是这么的没有底气成了习惯。 “苏小姐,喝水吧。”夏小翠是个实心眼,照旧把水端到了苏郡格的面前。 “哦……多谢……实在抱歉,我还没回过神来……谢谢。”赶紧坐起来,发现自己上身没有衣服,就赶紧抓过来一旁的睡衣披在身上,接过来夏小翠递过来的水杯,她确实口渴,就一饮而下。 “林承,你的手没事了吧?”苏郡格红着脸问他。 “没事,都包扎好了。”林承回答的简单,可是看看他手上的绷带就知道自己当时下口真是没留情,醒来以后还冷落恩人,苏郡格真的觉得自己是过分了些。 “谢谢……”苏郡格埋下头,她实在找不到别的合适的词语,每次都是这两个字,乏味空洞到自己都觉得厌烦。 “不用客气,顺便而已。”林承就这么认真的看苏郡格,两个人之间戛然而止的沉默,倒是没有觉得冷场,只是对于今天晚上的事情都有些慌乱和惊悚,这会儿突然的平静下来,就都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分一切归于平静,心中起伏的情绪,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太晚了,我先回房间,小翠留下来照顾你,一切事情明天再说吧。好好休息,记得吃药,是齐昱部队里的军医留下的,放心。”还是林承先开了口,看看时间都已经快两点了。这一折腾,真是经不住时间的耗损。 苏郡格点了点头,微笑道:“好,那明天见。” 窗外有亮晶晶的雪片飘落,苏郡格坐在床边看到折射的光亮,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睡衣,齐昱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已经下起了雪…… 谭芷檬睡得糊里糊涂的时候听到有人轻声的开门,虽然蹑手蹑脚可还是惊动了她的睡意。 再用力的卷了卷身上的被子,谭芷檬只觉得这会儿冷的邪乎,于是伸头看了看帘子外面的炭盆,火苗不再像没睡之前那么旺盛了。 不想起身,也得起身了,谭芷檬无奈,抓起一旁的棉袄披在身上,穿上鞋子,去拨弄炭盆里的火苗,又给添了些柴火。这才打着哈欠,准备再与周公一会。 齐昱恰好推门进来,看到谭芷檬起来添火,她表哥晚上差点要了苏郡格的命,这会儿见到谭芷檬一脸无辜的样子,他的心情恨不得立刻掐死她为苏郡格报仇。 “回来了?”谭芷檬自然是不知道谢景居都干了什么缺德丧良心的事,面对面的遇上齐昱总不能装作看不见吧。 “嗯。”齐昱恶狠狠的给了谭芷檬一记眼刀,锋利的如同千年寒铁被锻造后又淬入鸩毒之后吹发可断的剑刃,只这一眼便伤入肺腑,毒入骨髓。 多亏了谭芷檬现在对齐昱没有了当初的心思,要不然绝对能有寻死觅活的举动。 她现在知道齐昱的委屈和烦闷,干脆也不理会,看着他抱了两床被子转身出门,反而哑然失笑,原来他也是怕冷呀。 谭芷檬这么出人意表的表情,惹得齐昱莫名其妙于是又瞪了她一眼,然后开门出去。 这一夜,真是要把人给逼疯了,一连串的事件叫他恨不能生生活剐了谢景居不可。 齐昱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想着林承给自己说苏郡格,那么精明谨慎的一个人,自己在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天,可是却忘了给房门上锁,侍应生进门送牛奶都可以轻易开门,可想而知,齐昱娶谭芷檬对她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她不说话,不吱声,看上去沉静淡然,可是内心里那种苦痛怎么能言说明白。 要不是自己的疏忽,也不会让谢景居得逞。可换句话说,谢景居对苏郡格一直都存占有之心,只要是他想干的,自然就会找到机会,防不胜防。再说了,林承也说,有人把谢景居给救走了,这往后的日子恐怕还是只有小心防备。 这次要不是林承提前有防备,恐怕苏郡格一定要栽在他手里。现在这个局面,自己又要打仗,又要周旋江孝全,如此的自顾不暇,怎么能照顾好苏郡格和孩子们,交给林承虽然心有不甘,可总是好过让她们被人加害。 认命吧,你齐昱这辈子就不该有苏郡格这么好的女人陪伴终身,许国又许家这样的两全其美,本就不该属于他这个从军打仗的人…… 叁捌零·磨衲簪缨等游戏 http://.biquxs.info/ 雪,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下了一夜,清晨起来的时候,才看到扯天扯地的白色,屋檐下垂着晶莹透亮的冰柱如琉璃光彩,枝头还有未落尽的残叶被雪包裹,随风一吹摔在雪地上,立刻融入其中。 冬天里要是没有几场雪,真的就不叫冬天了,从小就生长在北方的苏郡格当年刚刚嫁到上海,面对着冬日寒雨,湿漉漉黏腻腻的环境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南方的雪不常见,甚是稀罕。 再次回到北平,眼看着这个属于中国北方的独特雪景,心里一番感慨。美国的雪,那种霸道与蛮横,将整个冬天占据,每天都是暴雪成灾,连一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昨天夜里那一闹,苏郡格睡得混乱,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揉了揉脖子,摇了摇脑袋,还是觉得不怎么舒服,可是再不起床肚子就要饿的咕咕叫了。 “苏小姐,您醒了?”夏小翠用钥匙开了门进来,看到苏郡格坐在床上正伸展筋骨。“药吃过了吗?” “还没有,谢谢你照顾我。”苏郡格腼腆一笑,昨天晚上夏小翠一直跟着她,跑前跑后的,还劳烦她大半夜给打了一大桶的热水给她擦洗。虽然是熟人,可是也觉得这样挺过意不去的。 “这药要空腹吃,给您水,我们家堂主说是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就等您睡醒了好过去一起吃。”夏小翠看着苏郡格把药吃完,然后又把床铺拾掇一下,自从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后,林承就交代夏小翠,苏郡格的事情都要她一手包办。出现任何差错,夏小翠都要一力承担。 苏郡格穿好衣服,就跟着夏小翠一起去找林承,昨天就说好了今天见,那就真的有必要见一下。 见到林承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安楚辰竟然也在。苏郡格暗暗发冷,昨天晚上的事情,连安楚辰都知道了?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苏郡格强忍着冷静下来,也许安楚辰只是顺便前来探望,不要想得那么深远。再看看林承的样子,他应该是个守口如瓶的人,这样的八卦应该不会四处乱说吧。 “郡格。”安楚辰连忙站起身来,上赶着跟苏郡格打招呼。 “安董事,林堂主。”苏郡格僵了一张脸,勉强寒暄。 “过来吃点东西吧,再不吃就凉了。”林承连这应有寒暄的都省了,这样的熟络劲头,让安楚辰有些吃惊还有点吃醋。明显的他跟苏郡格之间的关系要比自己跟她的关系亲近多了。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更上一层楼了?是不是因为齐昱娶了谭芷檬所以,苏郡格就…… 安楚辰这么就被不经意的冷落一边了,也只好讪讪一笑,跟着苏郡格一起落座,他早就吃完了早饭,只是觉得多少再吃点会拉近感情,饭桌上更容易找话题聊天。 林承也不多说什么,他也早就吃过了,就在一旁只负责给苏郡格添菜,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可是眼看着他这样的动作,亲切的就跟齐昱在苏郡格身边一样。 安楚辰与他们两口子一起吃过饭,当时就被挤兑的吃不下去,一桌子河虾鱼蟹都被被冷落,现在看着林承这样对苏郡格,安楚辰就有想起来当年在锦溪的时候他们同桌吃饭的样子。心里自然不怎么舒服,再说了,林承不是齐昱,他凭什么有这样的待遇。 “听说你要回美国,要不然我看看最近安家的船有合适的时间,你跟着回去吧。”安楚辰喝了一口米粥。 “那也好,看看时间吧。合适的话,我要尽快回去,佑申才一岁。”苏郡格当然想着的还是孩子,要不然她自己哪里都可以安生待着。 “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林承突然泼凉水。“整个天津港都被封了,而且眼看着章戍州就要南下,齐将军现在总领北方军政,大战一触即发,还是去上海吧,总比在这里要强很多。” 安楚辰不甘示弱,立刻顺着林承的话说:“那也好,到了上海我也能安排你上船,再不济就去广州或者香港也可以。” 林承丝毫不介意被安楚辰截和,牵了牵嘴角说了一句:“还是要看局势,日本人来势汹汹,一切都不好说。”然后接着给苏郡格添菜。林承这个凉水一瓢接着一瓢的泼给安楚辰,水量不大,正好浇灭安楚辰所有跟苏郡格贴近关系的苗头。 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味甚浓,再这么下去,打起来的可能性没有,吵起来的可能性一定有。 “那就到时候再说,哪里方便去哪里。”苏郡格放下筷子,一字一句说的很是清楚。你俩吵成什么样都没有用,她只听船票的。 左右各自看了林承和安楚辰一眼,他俩终于闭嘴,苏郡格这时候可以安心享用饭菜了。 聒噪褪去,难得安静,苏郡格几口饭终于妥当的送进嘴里,那边有听到一句:“郡格说的对极了。” 齐昱!? 苏郡格回头,真的是他,这会儿正一脸微笑的站在背光的门口,军装挺拔,又恰好被镀了一层光芒,叫人目不能移,苏郡格惊喜加意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眨了眨眼睛确认是他,才要走过去,却没有想到齐昱的身后闪出一个谭芷檬,让苏郡格立马望而却步,立住了脚步,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前妻。 “苏姐姐……”谭芷檬很主动的去跟苏郡格打招呼。 苏郡格嘴角动了几动,怎么都没有挤出来一丝像样的笑意,那种失望,伤心,全都一股脑的写在了脸上,苏郡格咬了咬嘴唇,还没有等自己想好说什么,林承下一刻就站在了自己的前面,正好挡住齐昱和谭芷檬。 “这么巧?”林承一脸的严肃,他俨然是护着苏郡格,生怕他俩会对苏郡格不利。特别是这个谭芷檬,这个时候跑来是来给苏郡格耀武扬威的吗? 齐昱冷冷的看着林承,他是说要让林承照顾苏郡格,可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他就进入角色,就连自己在场,也不肯退让。 “这个……芷檬是来找郡格有些事情。”齐昱这话说的真是叫人心里不舒坦。 芷檬,这两个字说的这么顺当,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叫了。 苏郡格终于也知道自己也会皮笑肉不笑,她身份尴尬的都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有什么事……”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郡格,你吃好没有?多吃点,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林承这话说的根本就是带着气的,他就是保护苏郡格成了习惯,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只是者肆无忌惮可以保护苏郡格的权力却不是他的。 这会儿一旁安静的安楚辰倒是没有说话,他是这里面最明白的一个人,所以当然不会多管闲事。 可是谭芷檬不是准备出家了吗?怎么齐昱这么介绍谭芷檬,这语气显然是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解冻。 如果不出意外,谭芷檬这会儿来找苏郡格,会不会是来解释他们假结婚的事情。 “也好。”苏郡格到真是沉得住气,她就算是再大度,也不想受这样的气。 听着齐昱介绍谭芷檬的语气和语调,说她不吃醋,怎么可能。于是,苏郡格转身回到饭桌上,接着喝她还没有喝完的米粥,还有那半个没吃完的馒头,顺道还自己加了一些菜。 齐昱看着苏郡格跟自己怄气,林承又在一旁帮腔,可是看看这一圈的人,似乎不怎么合适讲明。 他没有办法,那就等着她吃完吧。 “姐姐,我也没有怎么吃呢,方不方便一起啊?”谭芷檬倒也是不客气,径直坐在苏郡格的旁边,看她吃什么,自己也拿着吃。 齐昱无奈,不由得要笑出声来。瞥了林承一眼,那意思是,你到真是护驾有功,都不知道该夸你还是该骂你。 叁捌壹·朦胧降气结朱英 http://.biquxs.info/ 等谭芷檬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众人都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对她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苏郡格颇有些难为情,可到底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飞醋白吃了,她也要认倒霉。 齐昱在桌下握住苏郡格手,却被别扭的用力甩开。苏郡格面色微微一红,林承看在眼里,是忧是喜,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林承默默地站起身来,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然后悄悄开门出去,在走廊上站着,看着窗外的风景。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里窝着白雪,一派的古香古色中还透着灵秀和温婉。 只是这样的美景,林承一眼都看不下去,想想里面围坐一桌的人,而今都是核心人物。至于核心话题,自始至终都围绕在而今的这场战争中。 他当然也想参与这个话题,可先现在他的整个心思都围在苏郡格的身上,对当下局势丝毫没有心情。 出现在北平也不是什么凑巧的事情,得知苏郡格回国,他就想来看看,可是战事吃紧,到处都是打仗的攻防设施, 铁路线也断了好几条。兜兜转转,也是等苏郡格都从山东回来了,林承这才赶到北平。 幸好提前把夏小翠安排到了北平,一直跟在苏郡格的身边,要不然,谢景居一定会得逞的。 齐昱说是对苏郡格放手,可转眼就把谭芷檬给拉来跟苏郡格解释他们假结婚的事情,而且没有想到的是谭芷檬竟然在预期与结婚之前就 已经剃发。 这真是大感意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看那个样子跟乔隽瑾差不多,都跟长不大似的小孩一样。 除了顶着一个谭家大小姐的名号,毫无亮点,能这么舍身取义的帮齐昱和苏郡格,用叹为观止四个字应该也是不过分了。 一根烟在林承的手里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敲了很久,本就不该心存侥幸, 认为一别两宽,各自为安,可是一看到她就身不由己,忍不住这份心,才是关键。 齐昱告诉他,要将苏郡格托付给他来照顾的时候,他内心里竟然那样的激动,后来才觉得这算不算是施舍? 那个被林嫣形容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哥哥,而今需要别人的主动让路,自己才能有这样的机会上位。 只要齐昱在一天,林承就没有任何的机会,说他没有记恨过齐昱,他自己都不承认。 可是他又不是谢景居那样的人,得不到的就要毁灭。 苏郡格……她太好了,舍不得让自己下这样的狠手,除非自己也一同殒灭。 林承自认为他算得上大大咧咧的星河,很多事会去太计较,自己也不怎么放心上,可是这回他却真的就计较上了。 真的就觉得有点被齐昱坑了的感觉,心里不舒服,毛躁得让自己坐立不安,就连烟都不想好好抽上一颗了。 说白了,他失望了,觉得苏郡格这回又要回到齐昱的身边,他又被剔除在外,心里空落落的,现在是身体发冷,站着都觉得腿软,乏累。 “邓松,定明天的火车票,回上海。” 突然听到林承开口说话,邓松可被吓了一跳,他正愁着看林承脸色不对,怎么开解,这会儿林承发话了,虽然一惊可是总算放心了,听林承说话的语气正常多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是,堂主,我马上就去办。”邓松转身就要走,却见到了齐昱走了过来。 “等等再去。”齐昱拦住邓松,“我跟你们堂主有话说,你先下去吧,不叫你不用过来。” “来,借我一根抽一下。”齐昱毫不客气直接拿过来林承手里的烟盒,从里面出来一根烟,夹在手指间,手伸到口袋里掏出火柴,给林承和自己都点上烟,再给林承塞进他嘴里。 林承恨恨的把烟从嘴里揪了出来,冷冷的看着齐昱那故作悠然自得的模样,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齐昱还能这么的不要脸,一脸不屑又把烟塞进嘴里,干脆不搭理他。 “郡格还是要跟你去上海,北平这边不能待。到了上海,你全权负责她的行程,一定确保她的安全。”齐昱幽幽然的吐着烟圈跟林承说。 “我是有家室的人,为什么要确保别人的老婆安全,有伤风化吧。”林承竟然这个时候跟齐昱拧巴上了。 “你!”齐昱被堵的一句话都没有,就瞪着林承,烟灰都落到了军装上,差点给燎出一个窟窿。 齐昱没好气的把身上的烟灰赶紧用手,扫了扫,“我给说,林承,你别不识抬举啊,我把苏郡格交给你,那是我对你的信任……” “他不愿意,我负责!”齐昱的话被安楚辰强行打断。 这回一下就热闹了,三个人终于聚到了一起。 “上海那边我们安家的船还是有的,再不行就坐飞机。美国人我认识几个,飞机票还算是好到手。”安楚辰将他的有利条件都讲了出来。 齐昱掂量了一下,没有立马就反驳,可是他的犹豫一下就看出来了对安楚辰的不信任。不过,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所以不用这么快就否定他。不管他是为的安家,还是真心为的苏郡格。 谭芷檬说,从燕宗岳那边得来的消息,江孝全已经知道苏郡格手里的大把的财富,什么时候人都不会跟钱过不去的。他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就有心想打苏郡格的主意。 不过至于怎么打苏郡格的主意,这还要且看下文了。 谢景居敢对苏郡格下手,恐怕他是背着江孝全的,明知道苏郡格手里握着泼天的财富,却还敢这般无耻,他得到了苏郡格单纯出于自己的报复心,可是却一下就会毁了江孝全的计划,这么看来,如若江孝全知道了谢景居的举动,恐怕也不会让他好过。这么看来,与其自己动手跟江孝全结下梁子,还不如就让江孝全去结果了他。 只是,要是谢景居没了,赵衡辉和织田御香那边就少了牵制…… 这么想来,幸好林承没有弄死他,要不然北方这一战还真不好打了。齐昱抿嘴一笑,计上心来,利用一下谢景居也是未尝不可啊。想到这里,齐昱更是对安楚辰宽容了不少,安家毕竟在北平还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的,打仗不就是不能缺这两样?再加上谢景居的情报,章戍州的接应,这回应该还是有胜算的。 林承眼看着这两个人一搭一唱还真是热闹,而且安楚辰急于表现,看来他对苏郡格还是贼心不死,可是齐昱的态度晦暗不明,这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可是自己刚刚跟齐昱别扭完,这会儿就这么认输了,也真是太丢人了。 他干脆不吭声,就看齐昱怎么说。 “既然有安兄帮衬,那真是多谢了。”齐昱的客气一看就特别假,“不过还是要看郡格的想法,毕竟我还是要留在北平。” 然后齐昱再扯点别的话题,就赶紧把这事搪塞了过去,现在的时局,随便提出一点来都能聊上三天三夜。 林承心想:就知道他会拿苏郡格做托词,这齐昱也真是奇怪了,刚刚托付自己照顾苏郡格,甚至还有些倒贴的意思,怎么这会儿安楚辰主动说是照顾苏郡格,他却不同意了? 这么论起来,安楚辰对苏郡格也是实心实意,怎么就不愿意把人交给他呢? 远远的看到了苏郡格跟谭芷檬一路走了过来,三个人就此打住了所有的话题。 男人之间的话题,他们女人还是少知道的好,免得多想又担心。 安楚辰走在前头,齐昱故意拽了一把林承,两个人放慢了一些脚步,齐昱低声给林承说:“苏郡格你照顾也得照顾,不照顾也得照顾,你听明白了吗?林承,别让我轻看了你。” “怎么就非得是我?不是安楚辰?”林承斜了他一眼。 “他不是你,他在安家说了不算,不像你,一言堂是你当家做主。”齐昱甩开步子,把林承一个人扔在后面。 林承嘿然一笑,他对自己倒是很了解。 叁捌叁·鸳鸯双飞出城去 http://.biquxs.info/ 这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自然也是明白了其中道理,是糊涂就该装到底。 “是啊,我们安氏的银行与苏小姐之间有些资金周转问题,所以就来拜访一下,恰好就遇到了林堂主和齐将军了。”安楚辰突然抢先回话,他的目的很是明确,无非就是为了将苏郡格与安家的生意往来说的明确一些,正是战时用的着安家也就不会动苏郡格。 “确实很巧,我是给苏小姐来送消息的,船票紧张,回美国不怎么方便了,前来告知一声。可以去上海坐船,去美国。”林承也跟着接话。 江孝全干咳一声,微笑的点头,再把目光移向齐昱和谭芷檬,谭家东一旁看的全身都是冷汗,昨天晚上洞房花烛夜之夜,齐昱突然跑了出来估计江孝全都知道了,今天早上的电报也是把苏郡格手里的巨富都一一汇报给了江孝全,要不然他也不会拉着谭家*然造访,正好将这几个人堵了个正着。 齐昱和谭芷檬的手攥在一起,两个人都不由的手心冒汗,谭芷檬更是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两个人的谎话最难圆。 “砰!”苏郡格将房门突然打开,把在场的人都给震了一震,但看她面色微红,怒目而视,一瞬不瞬的瞪着齐昱和谭芷檬,“齐将军,您想要都给你,现在可以领着您的新媳妇走人了,不要在这里跟我显摆恩爱情深。”而后就看到一堆照片被扔了出来,散落一地。 谭家东和江孝全看的目瞪口呆,苏郡格名扬在外,这第一次见面却是这样的光景,不由的内心唏嘘。特别是谭家东,他这第一次见到苏郡格,真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看着她的模样,果然是清丽佳人,说是绝色也不算过分。只是哭的梨花带雨,还横眉竖眼的,着实煞了风景,要不然再看看自己的闺女,明显的是多余的那个。 谭家东毫不忌讳的弯腰捡起了几张照片,孙夫明也跟着一同捡起照片,江孝全看着苏郡格的样子,回想起当年还在北洋府时候的光景,突然颇有感慨了一些。 这位大小姐当年与他并无照面,也是在她出嫁之后,自己才被擢升为警卫连的副连长,得以跟苏家的核心有了接触。 从前只是听说苏家大小姐冷若冰霜,艳绝倾城,现在在看来一点也不差,而且比照传言之中的说法,真是见了真人才能明白什么叫做倾国倾城。 她杏眼含泪,瑶鼻娇俏,虽然一脸的怒气,五官少带扭曲,可是怎么都掩饰不住她的气质出众,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瞳睛深邃,泪珠浸湿,就像是一汪清泉。古人说的秋水剪瞳,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样的女人,确实叫人动心,难怪这几个男人都能汇聚于此。 “是什么照片?我也看看。”江孝全伸手接过来孙夫明递过来的照片。原来都是一些孩子们的照片。 “总司令见笑了,一点家事而已。”齐昱表现出一脸的隐忍不发,可心里他真是服了苏郡格,这个时候这么一闹腾,终于是遮掩过去了他和谭芷檬也来找苏郡格的原因。 “我也不过就是想给苏姐姐来陪个不是,将军想念孩子,没想到姐姐误会了。”谭芷檬真有慧根,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哭的梨花带雨,委屈的就跟真有其事一样。 这么看来齐昱和谭芷檬真的是来跟苏郡格讲和的,顺便要点孩子的照片以解相思之情。合情合理的叫江孝全都想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了,再说了这两个女人一哭起来那真就是搅乱整个局面,乱中取胜,齐昱赢了。 “原来是这样啊,呵呵,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江孝全把照片有交还给了齐昱。 “刚刚林堂主说苏小姐回美国没有了船票,明天我就要回南京,不如苏小姐可以跟我一起乘车去上海,这样更方便些。”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这不是再商量,是在变相的下命令,叫人没有办法拒绝。 苏郡格颇有些豁出去的架势,回答的很是利索:“那就多谢总司令了,却之不恭。” 齐昱当时就冷了一张脸,苏郡格竟然答应了江孝全的要求,可是他这邀请真是前途未卜,凶吉难料了。 不管一旁的几个人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苏郡格都十分的肯定她决定。 “林堂主正好也要回上海,就都劳烦总司令了。”苏郡格收敛了之前狰狞的面容,满脸的高深莫测,冷静自持,摆明了跟齐昱这是怄气呢。可是这话题一转,就把林承给拉了出来,倒也是聪明。 这会儿齐昱才算松了一口气,起码林承在。 “哦,既然这样,那也可以。”江孝全嘴角抽了一下,答应的勉强。 谭芷檬就看着江孝全对苏郡格的那眼神,是个人就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是为色就是为财,最巧合的是苏郡格色财俱佳,这个江孝全真是所所不用其极。可是他们却忘了,这趟回上海路过南京的火车上还有她谭芷檬呢。 跟齐昱对视了一眼,谭芷檬给了一个心安的眼神,齐昱明白于是就不在多说什么。 这么一闹,江孝全却觉得没有意思了,苏郡格如此从善如流到真是够听话的,听话到让人索然无味。 林承舒展了一下眉头,他在自然就不会放任别人对苏郡格图谋不轨,只是江孝全如此示好,到真是不知道他接下来还要干出来什么事情,真是要让人提心吊胆了。 上火车的那天,基本上没有来送行的人,就算是有人来,也被隔开了好几堵人墙之外。苏郡格紧紧的跟在林承身边,看了前面江孝全和孙夫明,还有另一侧的谭家老小,每个人都心事重重,也十分注意周遭的情况。 “听说,日本人盯上了这趟车。”林承在苏郡格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那么江孝全还这么大张旗鼓?”苏郡格反问林承。 “他没来,你们都是他的挡箭牌而已。”林承回答。 “难怪,我觉得怎么有些古怪呢。”苏郡格有看了看孙夫明身边的人,身高体型都相仿,就是这走了的步子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一般来说,位高权重的人走路都是四平八稳的四方步,那天看着江孝全走路的时候也是毫不例外,可今天在看这个人,压根没有那么的沉稳。 这样一来,苏郡格倒也放心了,江孝全不在车上,大家也都舒坦点,可是要是真的日本人盯上这趟车,那么他们几个也就性命堪忧了。 “我们该怎么办?” “上车再说。” 林承扶着苏郡格踏上月台,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打算,在沧州就下车换乘。至于就是这一车的人,是不是都要成为假江孝全的陪葬品,他就无法预知了。 乱世之中,各安天命,这也是无奈之举。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跟江孝全同车算是万幸,可是日本人要是动手了,估计整趟车都要完蛋了。 林承跟苏郡格都忧心忡忡的等着火车到沧州然后下车换乘,谭芷檬和谭家东也在焦急的等待,怕就怕等不到沧州日本人会提前动手。 好容易到了沧州,火车却没有停站,而是放慢了速度,林承一下就慌了神,苏郡格也是怕极了,难道真的是要命丧黄泉了?这可怎么办? 突然就看到窗外,齐昱骑在马上一路跟着火车奔跑,苏郡格趴在车窗上,看着他就在外面,手扬马鞭,马匹的速度与火车齐头并进,隔着车窗玻璃他在跟自己笑,可是苏郡格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是趴在窗子上满含热泪的望着他,呵出的热气把玻璃上了雾水,把雾气抹去在看着他,一次再一次,睫毛上也都沾着晶亮亮的水珠,可她就是不想放弃。 直到最后火车加速,齐昱骑马的身影被甩的再也看不到,苏郡格就只剩下趴在窗子上发呆……竟然忘了,日本人可能盯上这趟火车,刺杀江孝全的事情,就这么一路到了南京,过了长江,抵达上海。 叁捌肆·马头曾为使君回 http://.biquxs.info/ 上海,看着外面阴冷的天,苏郡格怅然若失的就这么坐着,说是发呆也不为过。 刚刚下火车的时候,她答应住在林家,本来觉得也不过就是几天而已,可是现下都快十天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上海俨然成了孤岛,而她哪里都去不了,在林家也不方便再待下去,于是她选择搬出来,回到当初的苏公馆。 林承也知道苏郡格的性格,就只有放人,反正一言堂都是人,直接派几个过去也就可以了,夏小翠还是跟在苏郡格的身边,基本寸步不离,确保她的万无一失。 同样也是带玻璃的窗子,这一刻似乎又看到了齐昱一身黑色的骑装策马扬鞭,披风被烈烈吹起,然后对着玻璃窗子里面的苏郡格笑的那么自信,那么亲切,近在眼前却又望眼欲穿,他追着火车,忽远忽近…… 那个时候,为了看清楚他的样子,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玻璃上的水雾,可是现在向来,自己突然后悔,怎么当时就没有想到在水雾上给他写一些字啊。比如“我等你”“我爱你”,就算是画个心也行,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他跟在火车后面催马扬蹄追的辛苦。 幸好,但是谭芷檬也在车上,要不然岂不是又要穿帮了。 只是苏郡格和齐昱都知道,他所处的这个位置,只能看到苏郡格,看不到谭芷檬。 凑巧,林承来给苏郡格送新包好的饺子,正好看到她,对着窗户哈气,上面成了水雾,她就在水雾上面写着齐昱,然后画上一颗心,要不就是水雾褪去字迹消失,要不就是她写满了再擦去,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林承站在那里良久,她都没有发现,专心致志到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郡格,你在做什么?够了,不要再写了。”林承实在是看不得这么魔怔的苏郡格,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放开。”苏郡格一把挣脱,再回到刚才的位置,又开始重复刚刚的动作,那个时候齐昱就在火车外面,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给他留言,懊悔至极。 林承看着窗户外面空空如也,可窗户里的苏郡格却执迷不悟。 “我不许你这样,我看着会心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对自己?他不在这里,这里是上海,不是北平,他在北平,他在打仗,这里是上海,在你面前的是我!听到了吗?!”林承拽着苏郡格的双手,逼着她看着自己,她的头还是转向了窗子的方向,只是这次垂头丧气满眼失望。 “对不起,我就是太无聊了。”苏郡格终于垂下了眼眸,也不想看林承一眼,那种潦倒憔悴一言难尽。 “吃饭吧,包了饺子。”林承松了抓住她的手,看着她这个样子,他的难受与心痛一点都不会比她少。如果可以,现在林承都不想再做他自己,把他变成齐昱陪在她身边。 只可惜,这世上的情爱,只有唯一,没有替代。 “恐怕最近都走不了了,整个上海都封了海港,日本人的军舰天天都停在吴淞口,哪里都出不去,上海不打起来都是因为北平那边的战事牵扯着,要不然日本人的早就打进来了。”林承给苏郡格端了一碟子香醋放在热腾腾的饺子旁边。 “好的,那我就再等等,反正都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几天了。”苏郡格倒是意想不到的冷静沉着,恨不得都要死心了。美国那边还有三个孩子,电报发过去了,回电也没有那么的及时。自己怎么能不担心…… “我想你就在这里了。”夏小翠把乔隽瑾和大英子一起给领了进来。 “嫂子。”苏郡格立马起身跟乔隽瑾打招呼。 “苏小姐好。”乔隽瑾微微颔首,只是表情上没有那么的热情。 “什么事?”林承回头看看乔隽瑾,问话更是冷淡。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苏小姐,大英子也说要来看看。我就一起领了过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乔隽瑾回话。 苏郡格看着大英子也是觉得不外气,就上前拉她过来一起吃饺子。 “一起吃些吧,味道不错。”苏郡格把筷子递了过来。 “我包的饺子,当然知道味道。”乔隽瑾的回话很是平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郡格就听出了冷嘲热讽的意味,是不是自己最近想得太多了。 林承目光斜了过来,冷的叫人看一眼就想发抖,乔隽瑾最近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说话总是带着些不满的意味,好吃好喝一样不少,这是想找麻烦吗? “那就尽快吃,吃完好回家。废话那么多干嘛!”林承回击的话真是够招人恨得。乔隽瑾默默的坐下,拿起筷子,沾了香醋吃了一两个饺子。 “苏小姐的船票还没有弄好吗?”乔隽瑾问苏郡格,那语气就跟撵人一样。 “有票,但是没有船,还要再等等。”苏郡格在林承发火之前先一步接下话来,回答的语调平静,“总是麻烦你们很过意不去,多谢了。” “也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林承的干妹妹,那就都是一家人。”这回乔隽瑾的话说的就中听很多了。 大英子看着乔隽瑾的样子,撇撇嘴,她总是阴晴不定的脾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堂主也不关心一下,总感觉不是个好兆头。 “吃完了那就走人吧。天冷了,你早点休息。电报到了,我会叫人送过来的。”林承用手帕抹了抹嘴,他早就不耐烦了。 乔隽瑾也跟着起身,她这就不像是来叙旧吃饭的,明显是来找茬的,却还不敢挑明了是非。 大英子最可怜,在家只看书来着,没来得及吃饭就被拉到了苏公馆,好容易盼上一顿饭了,还没吃几口又要走人了。 “今天晚上大英子在我这里住一晚吧,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聊聊天好不好?”苏郡格开口留人,一脸鼓励的微笑。 “真的吗?我可以留下来吗?”大英子央求着林承和乔隽瑾。 “嗯。”林承点了点头,乔隽瑾不咸不淡的也点了一下头,大英子就这么留在了苏公馆。 “堂主,有点急事。”邓松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天这么冷,他还一头大汗。 林承交代别人把乔隽瑾送回林府,他则和邓松一起去了平润班。 杜莲娥今晚上被生拉硬拽的去了日本人的领事馆,眼看着是在劫难逃了。这会儿,林承再不出手,恐怕今晚上杜莲娥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可能性极大。 “想想,能给日本人说上话的,还有谁,咱们不能硬闯,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林承先稳定了心情,再想计策。 苏郡格送走了,林承两口子,这边就和大英子一起吃了饭,然后去壁炉跟前暖和,交代大英子看看这里有什么喜欢的书想看就拿着看。 大英子却挨在苏郡格的身边,欲言又止的说道:“苏小姐,我要是给你说一件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很不好啊?” “很不好?” “就是像长舌妇一样扯别人的闲话。” “哦,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是关于谁的?” “就是林婶婶,是她的。” 这么一说,苏郡格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听了,大英子这几年都跟在林承两口最身边,自然说的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貌合心不合,更何况是大英子,算算大英子现在也有十来岁了,这样的事情与她来说真的是有些畸形的关系,当她也会面临情爱家庭与抉择取舍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内心的憧憬,可是从一开始林承与乔隽瑾就是个错误的例子。 “那还是不要说了,毕竟不太好,你说是吧。”苏郡格委婉的拒绝了。 “可是,林婶婶总是哭,你说那该怎么办呢?”大英子咬了一下嘴唇,最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这样吧,我们今日事今日毕,现在我们就敞开了说,然后说完就不许再想了。好不好?”苏郡格也是觉得乔隽瑾很奇怪,人都有好奇心,她也不是圣人。那些静坐当思己过,闲谈莫说人非的道理谁都懂,可是谁又能真的做到。 “有一天婶婶去逛街买东西,说是遇到罪犯游街砍头了,回来之后就哭的不成样子了。说林叔说话不算话,答应了救人的,怎么就被砍了……念叨了好几天呢。”大英子就这么把当时的情形重复了一下,没有过度渲染的任何情节。 苏郡格沉吟了一下,这么看来确实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要不然乔隽瑾不会这么阴阳怪气的,看看她今天吃饭时候的表现就知道了。 叁捌伍·葺茅编苇结行窝 http://.biquxs.info/ 谢景居坐在椅子上,翘一下腿都觉得费劲,他就这么被林承给废了,身为一个男人,现在的结局是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苏郡格你有本事,让这么多人都甘心情愿的为你保驾护航,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而他,这会儿只想仰天长叹,自己是不是该一早就选择林承这样的角色,才不会让她跟自己如此的敌对。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谢局长,密电已经发出,这是今天早上截获的电报,破译有点困难,会不会他们已经换了密码本?”燕宗岳进来给谢景居汇报工作,看他在太师椅上时不时的还皱着眉头就知道这回自己要是不出手,他必死无疑。 可是这事能怪得了谁? 在美国就吃过亏了,跑到中国来还是不死心,做人啊,太缺德,人不收你天收你。 本来燕宗岳也不想管这档子闲事,谢景居要是死在林承手里,他是自然要接替特工总局局长的位子的,奈何谢景居这人手里还握着一些跟日本人有关的资料和破译密码,国难当头,燕宗岳就只好施以援手了,留着谢景居的命为抗击日本人贡献点价值也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也是幸亏了林承对谢景居下手,要不然最近的这些事情恐怕都不会解决的太顺利。江孝全为了掩人耳目,突然造访苏郡格下榻的饭店,透露自己回南京的车次,到了晚上火车的时候又突然临时改变行程。 燕宗岳趁着谢景居养伤,给齐昱送去情报,把日本人要炸毁列车暗杀江孝全的事情透露出来。 齐昱情急之下,迅速调动部队,于河北南部和山东北部搭界之处紧急增兵,集训,突然就触动了日本人的神经,一时之间都以为这是要提前开战了。于是紧急情况下放弃了炸毁火车的计划。 去没有想到,竟然只是虚晃了一招,骗骗他们而已,这一趟火车上基本上都是要紧的人物,江孝全却毫不犹豫的就这么让他们当了挡箭牌,幸好,燕宗岳和齐昱提前准备,要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特别是苏郡格就在火车上,如果真的让日本人得手了,那就是永远的阴阳两隔。 齐昱也是有胆子,调兵谴将之后竟然还策马追赶火车,就给苏郡格送行,想想这个曾经的沪军少帅的风流倜傥也真不是浪得虚名,什么时候了都还有这样的一番浪漫的心思。 两位夫人都在火车上,一个前妻,一个现任,到底去送谁的,谁也说不清楚,一笔糊涂账当事人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赵衡辉都忙什么呢?他也真是老实的叫人太不放心了。”谢景居看了看燕宗岳送来的文件,稍动一下就疼得总是龇牙咧嘴,可是也只能忍着。 “他表面上看起来是很老实,基本不怎么露面了,那是因为得罪了安楚宏,枪打出头鸟,他怕自己一出来就会被弄死。可是,局长您看这个,最近赵衡辉都在干什么。”燕宗岳又给了谢景居一份流水账目。 “这么多钱?!”就连谢景居都觉得不可思议,赵衡辉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大笔大笔的金钱数额虽然写在纸上是数字,可是到手的都是真金白银啊。原来这小子,最近都在空手套白狼呢,从古玩字画到柴米油盐,再到鸦片军火,什么都有他掺和的,他还能不发财? 另外就是背靠着日本人和日本人扶持的伪政府,现在的赵衡辉摇身一变成了什么经济总顾问了。 本来谢景居也跟赵恒辉的关系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可是奈何战争一起各为其主,再加上,原来在上海的时候赵衡辉不小心得罪过谢景居,他在上海的大行拉拢之风的时候,对于谢景居,也就是当年的约翰·李帮办压根没有放在眼里,同样都是帮办,不过正副之分,赵衡辉只注重当时那个纯美国人,却忽略了他,送的东西也就分成了三六九等。 谢景居是什么样的身份,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就用这一个什么景泰蓝的一对小瓶子打发了,真是看不起他呀。 无形之中,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更何况,现在的局面里日本与美国是对立的,各为其主,当然谢景居也就不会与赵衡辉站在统一战线上。 谢家这样的豪门大户又是书香门第,骨子里带着的就是清高与桀骜,谢景居有一半的骨血是谢家人,现在也是中国名字——谢姓冠名。谢家人怎么可能甘心为日本人低头哈腰,而且早就有谢家人对于日本人的进犯口诛笔伐,他自然也是选边站队到了江孝全的旗下。 总而言之,他一个美国人和中国人的混血,怎么着也跟日本人搭不上边。 “少费劲,直接找人刺杀他。手脚干净点,最好是因为分赃不均,留下织田御香的把柄就行了。” “好的。” “齐昱呢?他最近忙什么了?抽个机会,把邵震弄过来调查调查,拿他身边最近的人开刀,让他心里也有点数,想从我的手里拿情报必须老实点。” “呃,这个……” 看到燕宗岳的犹豫不决,谢景居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样的事情居然还要他亲自来教?燕宗岳立马心领神会,这次回答的就特别干脆了,“是,属下这就去办。”心里想:这事还真不能交到别人手里,要不然邵震会更倒霉。 谢景居摆了摆手,让燕宗岳出去,他这会儿正疼的难受,没有别的办法也就只能换换药,忍过这几天。 燕宗岳识趣的出了办公室大门,手里拿着这叠罗织了邵震私下对政府不衷的罪证,他真是哭笑不得的想给撕个粉碎然后扔进垃圾桶里,可是奈何还要应付谢景居,也只有忍了。走走过场吧! 下午的时候,燕宗岳就出现在了齐昱的作战指挥部里。幸好的是,燕宗岳也不是第一次跟齐昱和邵震打交道,听完了燕宗岳要提审邵震的理由,齐昱压住火气,后槽牙磨得吱吱作响,要不是燕宗岳一再保证自己会妥善处理,他早就想掀桌子骂娘了。 “正当用人之际,燕副局长准备怎么调查我身边的人,大敌当前,自乱阵脚,你们特工局还是喜欢添麻烦啊。” “这个……齐将军,大家都是为国尽忠,只是方式不同罢了。”燕宗岳自然客气有加。 “没事的,我行的正站的端,不怕调查。将军放心,我去去就回来。”邵震倒是非常的镇定自若。 齐昱上前拍了拍邵震的肩膀,低语道:“小心谢景居。” “就知道是他。”邵震也低声回应,“放心就是了,我会小心应对的。” “邵副官,请吧。”燕宗岳不得已打断了他们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路上再想对策吧,现在的时间耽误不得了,燕宗岳就怕谢景居会起疑心。齐昱当然也是相信邵震的能力,可是总要万无一失,怕就怕谢景居一上来就对邵震用刑,特工总局的人那就跟天下都有仇一样,好进去难出来。 至于里面各种刑讯逼供的手段,其中的狠辣与恶毒不用太多的想象就能猜得出来。 “来人。”齐昱总不能看着邵震白白的就这么被谢景居折磨,他要报当年的仇怨,自然不会让邵震好过的。 齐昱一份电报发给去了美国使馆,然后再触动一下织田御香的神经,谢景居要把她和赵衡辉的那些敛财的破事都给送去给日本人了。 而他就静静的等着,这一场对决比在战场上的厮杀更为惊心动魄…… 果不其然,邵震出去还不到三个小时,车子还没有到达特工总局,就有人出来截杀。齐昱这时候确实要感谢燕宗岳的精明,他来请邵震的车子用的竟然是谢景居的专座。 这账该算到谁的头上,谢景居自己看着办吧! 叁捌陆·西风摇落梧桐井 http://.biquxs.info/ 今年的除夕甚是平静,平静的几乎听不到一丝的爆竹声,艾丽斯恰好这天到了上海。 苏郡格跟艾丽斯还有大英子一起包水饺,三个人也算有说有笑,这毕竟是过年,总要让人觉得心情愉悦些。 “打仗打的叫人心寒,听够了枪炮声,这炮仗声都不想听了。哪怕它代表着否极泰来,还能吓走年兽。”真是没有想到艾丽斯身为一个外国人,却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苏郡格看着这一桌子上只有寥寥落落的几盘子水饺,心里的酸楚和悲凉油然而生。现在她孤身一人,丈夫孩子都不在身边,这个年过的叫人痛心疾首。回想当年在上海的第一个新年,初到夫家,那种的寂寞与孤单,再后来是在美国背井离乡的年夜饭,不管如何总之还是丰盛的。 可是看看现在,与自己一过年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些熟悉的面孔,更何论年夜饭是什么样子,现在能有一顿热腾腾的水饺也算是一种福分。 “英子,吃饭了,别再包了,就咱们几个人够吃了。”苏郡格拿了碗筷来喊还坐在面案前擀饺子皮的大英子。 “知道了。可是,我……”大英子却还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反而加快了速度。 “有什么事情直说吧。”苏郡格看她忙活,也就帮着忙一起再包了些水饺。 “我偷偷告诉你,但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求求你了。”大英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苏郡格。 “王岚叔叔被救出来了,我想等会儿去给他们也送点水饺。”大英子看到苏郡格点头答应,而且也知道她和陆樵王岚之间的关系,所以就干脆说了出来。 苏郡格想了想,却突然按住了大英子手下的擀面杖,愣了半天没有说话,把大英子吓得也半天没有敢喘气。 “不行,暂时还不能去,特别是今天晚上。吃饺子也不在乎非要除夕,保命更重要。”苏郡格沉静的面容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些畏惧,大英子听她这么一说,更是怕得要命,一错手就把擀面杖给松了,没留神就给滚到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艾丽斯听到声音就转身看了一下。 “没事,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苏郡格转而换了温柔的笑意,然后又给大英子一个暗示,两个人就不再说话了。 这边三个人正吃着水饺,林承又来了,这回他是来送饭菜的,看到三个人的年夜饭只是吃着水饺,心里自责,要不是他今天事情太多,怎么回到现在才有时间跑来给送饭菜。 “上海也不行了,打仗打的什么都短缺,你们就凑合一下了,受点委屈吧。”林承看着邓松也就端出来四个菜,白斩鸡,酱板鸭,香菇菜心和冬笋肉丝。 “已经很好了,能吃上这么多,比那些挨饿的人都是最好的。”苏郡格看着林承的细心准备,感激在心。“送完了,你就回去吧,嫂子一个人在家不太合适。” “这么快就撵我走啊?太没良心了。”林承还带来了一瓶红酒,艾丽斯眼睛最尖,还欢呼了一声,然后一把抱住了红酒。“喔噢,竟然还有红酒,太惊喜了。” 早就该知道结局,苏郡格也只有无奈。艾丽斯很是自觉的拿来杯子给大家分红酒,除了大英子,每个人都倒了小半杯。 “过年了,喝点酒图个喜庆,新年快乐。英子不能喝酒,那就给个红包,压岁钱好好收着啊!”林承端了杯子,跟每个人都碰了一下。 大英子连忙感谢,“林叔,来世做牛做马英子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说着说着眼睛里都泛出了泪光,她是真的感激林承收留了她,要不然就现在外面的乱局,她这样的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出路。 “过年了啊,少说扫兴话。来世再说来世的,过好现在就行了。”林承立马换了话题。 苏郡格欣慰,人间自有真情在,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 饭菜都见了碗盘底了,艾丽斯端了一盘子瓜子花生在一旁闲闲的磕着,还顺便也剥给大英子和苏郡格,只有林承还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红酒。喝的也不快,但是看在苏郡格的眼里就非常着急。 这都快八点了,他怎么还不走? “你还不回去?外面下雨了,小心路滑。邓松送……”苏郡格张口就想让邓松送林承回去。 “别喊了,邓松早就回去过年了。我今天不回去了……啊……”林承打了个哈欠,就这么一脸微醺的看着苏郡格。 白了他的嬉皮笑脸一眼,苏郡格没好气的就直接说:“不行,必须回去。”然后伸手去拉他。 “别拽我啊!还有一件东西忘了给你们呢。”林承却自己笑嘻嘻的起身出门拿了三个箱子进来。“打开看看吧。” “oh,whatagreatsurprise!”艾丽斯看到一件非常绸缎面旗袍,杏黄色做底,上面是粉色木樨花的图案,对于艾丽斯这个中国迷来说那就是最好的礼物。 大英子也得了一件新衣服,小姑娘家正好撑得起这样的桃红色,看着乖巧又可爱。 就苏郡格看着剩下的那个箱子压根就不想动一下,林承就主动开了箱子,然后抖落出一件银朱色的旗袍来,引得艾丽斯和大英子齐声发出赞叹。 “这颜色太艳了,不合适我。”苏郡格却没有这样的心情,也不是旗袍不美,只是她就不想跟林承有什么瓜葛。 林承给大英子和艾丽斯一个眼神,这俩就立刻开始怂恿苏郡格试一试。 没办法,驳不了她们两个人的面子,苏郡格就换上了。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总是穿的那么素,看着人也没精神,还是鲜艳些的叫人看着舒服。”林承瞅着苏郡格的心不甘情不愿,除了这一脸的表情与这身衣服不相称,别的毫无瑕疵。 “多谢了。”苏郡格回话还是冷冷的,她可真没有这份闲心。 艾丽斯这会儿有点明白为什么苏郡格对于齐昱娶谭芷檬不怎么着急了,原来还有林承这样的男人喜欢着她。 真是有点羡慕了,虽然看出来苏郡格对于林承不怎么喜欢,可是人都是会被感动的吧。只是有一点艾丽斯不太明白,林承也有了妻子的,怎么还会喜欢苏郡格呢?虽然林承的那个妻子跟林承不怎么搭配,可是毕竟也是结婚了的。 艾丽斯使劲的摇了摇头,这里面的事情真的很复杂,难怪临来上海之前,邵震不让自己打听那么多事情,也不要管,也不要多问。 “大英子,我们去睡觉吧,我觉得好困啊。”艾丽斯拉了大英子一把。 “好。” 等到楼下的大厅里就剩下了林承和苏郡格两个人的时候,气氛莫名的诡异,可是苏郡格却就这么保持着这个气氛。 林承故作轻松,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啊,别客气了。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你该回去了。”苏郡格落座,第一件事还是撵他走。 “有件事,正好跟你讨论一下。别人我还真不知道问谁合适。” “说吧,说完了,你赶紧回去。” “杜莲娥一手提携温婉若,捧红了她,可是这温婉若却恩将仇报,拉着杜莲娥非要给日本人唱戏,你说这女人到底想的什么?” “你问她们俩去,我哪里知道,我又没干过恩将仇报的事情。” “我的意思就是你帮我分析一下你们女人都是怎么想的。” 林承腹诽:你恩将仇报是没干过,可是你总是对我熟视无睹。 “不知道,我没想过。” “那你看,我就是单纯的跟你讨论一下,不需要这么不近人情吧。” 林承已经开始了死缠烂打,苏郡格回敬一个懒得搭理。 “那么这么问吧,有没有什么良策,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不去就是了,反正杜莲娥有你们一言堂罩着,怕什么?” “关键一言堂再厉害,也斗不过日本人啊。” “那就让杜老板吃点苦头吧,说是染了传染病,出不了了门了。” “好主意!” 苏郡格耐性用完,直接开始拉起林承往外推人,却没有想到他借力打力将她抱了个满怀,拥抱良久,林承和苏郡格都没有动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着急着赶他回家,这会儿自己却被镇住了。 突然涌泪至眼眶,她是坚强了太久,忘记了伤痛,自己到底是个女人,需要安慰与怀抱。 只是,一时错付就将终身悔恨,她还是拉回理智,微笑着跟林承再见。 叁捌柒·凤鸟不来人渐老 http://.biquxs.info/ 杜莲娥坐在房间里,简直是要被闷的长毛了,大年节的却只能这么干坐着,平日里这整该是自己和平润班最忙的时候。 可是林承发话了,要是她出门遇上了日本人那就后果自负。班主也是安慰杜莲娥莫要着急,现在日本人盯得这么紧,上次要不是林承出手相救,恐怕整个平润班都要让日本人给糟蹋了。 想想之前的凶险,杜莲娥也只好作罢,要不是林承找人在外面放了一把火,把那些日本人给吓得四散逃命,恐怕还真是难逃一劫,其实始作俑者还不是温婉若那个骚蹄子,竟然跟一个日本人好上了。放着好好的戏不唱,还跑去演什么电影,就她这样的品格相貌,也能演的上电影? 汉奸,就是个汉奸! “不好了,温婉若又来了,你躺好。”班主差人交代了一句,就赶紧跑走。 而后就听到那个叫人恶心的声音,捏着嗓子交投造作的一声,“听说姐姐病了?我来瞧瞧什么病啊?不会是上次大火的时候给吓着了?我正好找了人来给驱驱邪。” 温婉若高绾发髻,一脸的厚粉,外面穿着华丽的皮草大衣,那红艳的嘴唇就跟刚刚吃了死耗子似的。 “谁呀?”杜莲娥虚弱的抬了眼皮看看对面的人。 温婉若伸头这么一瞧,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这杜莲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一脸的脓包,那脓包上还鼓着一个个白色的尖头儿,硬撑着胆子再仔细看看,竟然已经溃脓了。 “这……”温婉若定了定心神,强颜一笑,“姐姐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怪吓人的。有没有去看大夫?” “说是得了疥疮,咱们也不知道,呃,也有人说是麻风病,可是谁都不愿意给看,好长时间没有戏唱了,没什么钱这医术好的大夫咱们也请不来,就只能这屋里待着,怕传染,反正大过年的也不会有人来看戏了。”班主很是着急,但又无计可施。 “……”温婉若抽了抽嘴角,她本想伸手去撩开被子看个究竟,可是这会儿杜莲娥已经先把手伸了出来,那双手比脸上更加的瘆人,全是白色的脓包,原本规规整整的指甲上也都干瘪。 就像是一双从地府里伸出来的鬼手,眼看是要将温婉若给拉进了死亡的边缘。 “妹妹,你来了?走近点姐姐好好看看你……”杜莲娥有气无力的呼吸,又深刻伸手想去拉温婉若。 “啊!”温婉若吓得连忙后退,脸色惨白,终于不再冒死满足好奇心和疑惑心,最后连招呼都没打,就落荒而逃了。 班主看着温婉若坐着日本人的车就这么走了,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 “走了,放心吧。” 听到这话,杜莲娥才敢从被窝里坐起身来,其实刚才她也是直冒冷汗啊,被子里都要被湿透了。 拿过来温热的毛巾把脸上的妆容全部都给擦掉,手上的也给擦干净。温婉若也是做贼心虚,要不然能被吓成这个样子?她离开班子这么久,恐怕也早就忘了,戏园子里化妆的本事了得了。 林承正在给林忠熙调节广播,乔隽瑾坐在一边看着画报,邓松跑进来给林承汇报说是一大早杜莲娥就把温婉若给吓跑了。 林忠熙抬了抬眼皮,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然后垂下眼帘侧耳倾听着收音机里面传来的广播声,他现在路走不了,眼睛也看不清,整个人就剩一双耳朵还算是有用。乔隽瑾看着邓松和林承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应该又跟苏郡格有关系,大年三十都跑到她那里过到后半夜才回来。 她最近是越来越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从前小心翼翼的跟着林承,生怕有什么不测,掩人耳目一般的就跟他一起过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守活寡,自己也总算是在这个家里安分守己,很会配合着林承演戏。 可是就让他把展华庭给救出来这么一点小事,他嘴上答应,却没有去办,为了一个戏子他都愿意出谋划策,怎么对自己就这么的吝啬,甚至不惜欺骗。眼睁睁的看着展华庭被游行示众之后被枪毙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 努力的让自己平复心情,可是怎么想都是越想越觉得委屈,这一辈子,大约展华庭就是她最大的念想,可是现在展华庭人没了,她这一辈子的执着也没有了。 可是林承呢?他这辈子的执着都在苏郡格身上,他喜欢的人就安然无恙,为什么会这么的不公平? 所以再见到苏郡格,乔隽瑾总是忍不住的会充满敌意,她心中的愤愤不平,都想冲着苏郡格来。 乔隽瑾就这么生着闷气,可在不知不觉间手上翻画报的速度都有些加快,那种烦躁不安和气急败坏都表现了出来,翻书页的声音把林承都给惊动了。 林承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行为出格的乔隽瑾,她又回复如常。他接着又把收音机来回多调了一下,然后听到政府的广播,转头问一旁的林忠熙:“老爷子,这个行吧?” 林忠熙只是稍微抬了一下一根中指,就再没有别的反应,林承又说了一句:“那就听这个了,要是不合适再换。”林忠熙这回就连中指也没有动一下。 林承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里一紧,不由的趴近了身子,伸手探了探林忠熙的鼻吸,惊的一哆嗦,再伸手去摸脖子上的动脉,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把乔隽瑾给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邓松!”林承冲着门外大喊,嗓子都喊破了音。 “堂主,我在呢,怎么了?”邓松极少数听到林承这么声嘶力竭的喊自己,着急忙活的跑了进门,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给美国大小姐去电报,老爷子没了……” 林承的声音十分的空洞,平静,那种怅然若失让人听着很是悲凉,邓松一时慌神,看向了轮椅上的林忠熙,他坐在那里的姿态就像是在打盹儿,怎么就咽气了? 一屋子的安静,突然就听到了两个字——“去呀……”。 林承半天才又说了话,人还是跪在林忠熙的面前,一动不动,乔隽瑾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然后跌跌撞撞跑过去跟着林承一起跪在林忠熙的面前,突然就哭的出了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她不是真的孝顺而是被吓着了。 林承木木呆呆的看着乔隽瑾哭成泪人,一把将她颤巍巍的肩膀揽了过来,难得柔声细语的安慰她说:“别害怕,有我在,你安心待着就行了……” 乔隽瑾看着林承的沉静的面容,他到底在想什么,自己也猜不透,可是这会儿就是觉得心安,反而越哭越厉害,怎么都刹不住自己的泪水了。 “知道了,我知道了……呜呜呜……我就是难受……林承,我难过……”乔隽瑾连哭带说,她跟这个公公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深情厚谊,不过就是说话还算客气,逢年过节的才会聚在一起,平日里出入都不会走同一趟门,可是今天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去了,自己就是觉得心里难受,就是想大哭一场,撕心裂肺的那种最好不过。 接到林忠熙去世的消息,苏郡格也是意外,只是听说老爷子腿脚不太利索,怎么大年初一,人就没了! 总觉得心里有点难受,虽然来往不多,可是毕竟也是相熟的人,说没有了就没有了,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大英子,艾丽斯,咱们准备一下,换个衣服,也去看看吧。”苏郡格交代她俩。 “嗯。”大英子毕竟在林家住了很长时间了,对于林忠熙更是熟悉,人就这么没了,她是最难受的。 林忠熙为人总是严肃,平常也是不苟言笑的,大英子多少都有点怕他,可是他对自己到是从来没有过嫌弃。 自己刚到林家的时候在花园里玩,猛然看到林忠熙坐着轮椅过来,想逃,可是又怕面子上过不去,于是束手无措的站在那里,等着他发落。 “叫什么?多大了?”林忠熙把胸前挂着的眼镜,戴在耳朵上,仔细打量她。 “叫英子,12了。爷爷好……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见那边有只猫……”大英子吓得脸都白了。 “哦,那就去玩吧,记得好好吃饭,别光玩,也得多念书,我看不清字,你认识字有空给我来念报纸好不好?”林忠熙竟然笑了。 “好,好,我知道了,爷爷。”大英子站在那里还是不怎么敢动。 “孩子别傻站着了,赶紧回去吧,该吃午饭了。”林忠熙冲她摆摆手。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交集,不算融洽,可是大英子头一次感受到了原来有爷爷的感觉是这样的,可是到现在她都没有给林忠熙念过一次报纸。 叁捌捌·新霁彩移阶砌曲 http://.biquxs.info/ 等林嫣和肖存钦回到上海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之后的事情了,头七早就过了。林嫣穿着一身素缟跪在林忠熙的遗像前面哭昏了好多次,昏过去再醒过来,然后接着哭。 “小嫣,你不能这样哭下去了,对身边不好。”肖存钦看着林嫣这个样子很是心疼。 林承知道妹妹的脾气,她最悔恨的是没有能见到林忠熙的最后一面,没有在膝下尽孝,远嫁异国他乡的各种无奈与辛酸。 苏郡格理解这样的痛苦,主动承担起劝解林嫣的责任,抱着哭的不成样子的林嫣对她说:“小嫣别哭了,我知道你难受,可是总要节哀的,麟昇还在美国等着你回去,你哭伤了身体可怎么办呢?他还需要妈妈,不为别的就为了孩子,好不好?” 林嫣听了苏郡格的话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被拉到餐厅里吃了回国之后最像样的一顿饭。 “还是苏小姐有办法,大小姐终于愿意吃饭了。”乔隽瑾站在旁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引来林承的侧目,那目光跟她的冷嘲热讽真有一拼。 “是啊,谁让你们对小嫣没办法呢。”苏郡格回击的毫不客气。她发现这乔隽瑾真的喜欢针对自己,自己最近闲情逸致不多,那就不必总是照顾她。而且这么看来……难道她是在吃林承的醋? 其实苏郡格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这阵子,乔隽瑾也是觉得自己对林承跟以前不一样了,特别是从上次林忠熙去世时候,他揽了自己一把。那个时候自己就抬眼看着林承的侧脸,纤长的睫毛遮住他的他的目光里悲伤之中深藏忧郁,平时那种盛气凌人,那种不可一世,现在看着却总叫人很是心疼,他像一只刺猬,尖刺之下其实内心软弱,乔隽瑾头一回对林承有这样的感觉:心疼。 心疼他失去父亲,心疼他独自一人想哭却努力压制,却还要强撑着整个林家…… 可是心里还有怨恨,怨恨他没有救出来展华庭,这种矛盾的心情,一边怨恨,一边心疼,一边自责,从来都没有过的这么辛苦过,乔隽瑾彻底败给了自己。 她不再是那个安分守己的乔隽瑾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结束了。 大概是从展华庭被枪毙开始,也大概是从林承头一次示好开始,她的心从一开始的古井无波,到现在的波澜骤起,乔隽瑾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变了。 上海的冬天终于过去,眼看着这灰沉沉的天慢慢放晴,天空也渐渐的变得高远起来,春天近在眼前。 只是日本兵压境,纵是有再美的景致,也无心欣赏了。这命悬一线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的。 租界地们也都各自为战,严防死守的跟铁桶一样,生怕日本人跑来找麻烦。 苏郡格也就不再住到苏公馆,林嫣一回来,她们两个自然就黏在了一起。 这里毕竟是一言堂的地方,帮派到底还是地头蛇,日本人暂时没有必要惹他们。 当然,就是暂时而已。 日本人的虎视眈眈,林承也不是感受不到,要么就投奔过去,要么都被日本人给灭了。 林承跟金刀门,海龙帮也都有过几次的接触,接着林忠熙的葬礼,这三个帮派巨头汇合到一起,商量着而今日本人盘踞的上海他们该怎么生存。 “我爹说了,反正汉奸不能当!”杜盛锋这回真是学乖了,拍着胸脯保证不跟日本人靠近乎。 主要还是因为他在风月场子里看上的一个女人竟然被日本人给当众抢走了,心里那份憋屈啊。曾经在上海滩的风月场上霸道横行的小霸王,这回可算是遇到了刺头,谁有胆子敢给日本人抢女人,人家真刀真枪的,就连鲁祥龙都因为之前跟齐昱一起抗击日本人的事情而被调离,现在的上海早就没了之前的生龙活虎,而是被日本人给压制的苟延残喘。 “嗯,这也是我的态度。”杜天坤点了点,他倒是十分的明事理。日本人不可交,自己也没有这个本事跟他们斗。 “可是现在的局面,到底怎么办?总要有个对策啊!?就那个自救会,日本人早就看的不顺眼了。”黄桐廉这条腿换到另一条腿的翘着,他的焦躁俨然是苦于脱身无门了。 “找找门道吧,现在看来唯有南下,北方打成那个样子,不南下都活不下去。”杜天坤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林承一直抽烟,一言不发就听着他们的建议,一个烟圈接着一个烟圈的吐着。杜天坤的话确实也是值得考虑的,没有退路,那就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还南下?这都上海了,再往南只有去广州了。”杜盛峰皱着眉头,阴阳怪气的。 “香港吧,那边英国人多些,可能还好点。”林承一根烟抽完了,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其实啊,都差不多,香港那边估计交通方便的多,可能还真的有胜算。”黄桐廉觉得此事可行。 “那就准备一下,往香港那边打点一下,这中间不要走漏了风声,特别是沪升银行的资金,一定把账面做平了,怕就怕日本人查账。自救会……恐怕也就只能这样了……”林承的叹息一声,他还真是少有的如此直白的表露自己的无可奈何。 从济民会发展到自救会,一路走来,这样的一个自发性组织承载了他和苏郡格之间太多的故事,而今终于走到了尽头。 还未结束,就要开始缅怀,真是有些畸形。 “打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有一个协定,海龙帮,金刀门,一言堂绝不做日本人的走狗,汉奸,一旦发现叛徒,就地正法,绝不姑息。如何?”林承将一份协定摆在了桌子上,还有钢笔,印泥。 “费什么话,反正老子跟日本人不共戴天!”杜盛峰头一回这么有担当,他没有钢笔签字也没有用印泥按指印,直接就拿起水果刀子在食指上划了一道子,鲜血如注,然后按在协议上,“妈的,还真疼啊。”然后把手指嘬在嘴里,疼的皱了皱眉头。 林承,杜天坤,黄桐廉都一起在协议上按了手印,签了字,头一次见到这三个帮派这么的同心协力。 “听说咱妹妹回国了?”杜盛峰贼眉鼠眼的在林承面前言语轻佻。 “你小子,老实点,不光她回来了,还有肖存钦呢。”林承瞥他一眼,全是嫌弃。 “嗨,我知道,不就是问问嘛。这么多年了,都过去的事了。是吧,呵呵……”杜盛峰笑的很是虚伪。 “明白就好。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安生点吧,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了,少惦记别人家的。”林承收起来三分协议。 “我这不是生不逢时嘛,但凡事我看上的,都名花有主了。就那个温婉若,长得那样的,老子我都瞧不上,人家竟然跟日本人好上了,哎哟,就这么就攀上高枝了,跑去拍电影,还出唱片呢。戏唱的比着杜莲娥差远了,可就是有本事当汉奸。听说,那个日本人叫什么小坂君,就一眼看上了温婉若,成天带着她到处去参加这些高层次的宴会,我看啊,娶她的心都有。”杜盛峰成天混迹在风月场里,自然对这样的八卦事件也了解的透彻。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可是为什么这么温婉若就跟杜莲娥过不去呢?她这不是混的挺好的吗?”林承接着打听。 “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小坂君其实是个老实人,不过就是跑到中国来做做生意,可是这个温婉若就不一样了,她其实是瞧不上小坂的,总想着自己还能攀上更厉害的人物,比如那个高桥将军。奈何,心比天高,高桥瞧不上她,看中了杜莲娥,所以啊,温婉若这才非要让杜莲娥去给高桥唱戏,这才是其中的原因。幸好最近杜莲娥病了,要不然没完没了。”杜盛峰将自己知道的都说给了林承。 “难怪啊。”林承悄悄叹息了一声,杜莲娥确实要比温婉若强多了,只可惜她养了一头白眼狼,这会儿要不是苏郡格支招儿,恐怕杜莲娥难逃高桥的魔掌。 叁捌玖·腾飙曳烟轧腥雨 http://.biquxs.info/ 已经熬了三天了,三天三夜没合眼,齐昱这会儿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睡不着,跟章戍州一起制定的作战计划叫他兴奋且紧张,成败在此一举,战争的白热化叫人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 “将军,这是章师长送来的密电,日本25师渡过了涟波桥,”邵震进来送战报,“章师长说可以准备收网了。” “好,我会做接应,让他放心。”齐昱拿起望远镜对着远处的战壕和高地看了过去,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就等日本人钻进套子里了,上次在上海那不过就是延缓了日本人的进攻速度,而这次,齐昱想真的胜一场。 “你伤没事了吧?”齐昱接着又问邵震。 “小事一桩,早就没事了。”邵震微笑回答,顺便摸了一下自己手臂受伤的位置,隔着厚重的军装还是能感觉到当时被划中的那一刀,不过好在刀口不深,现在只剩下的是半寸长的细窄伤口,细如风筝线的一道红印。 这一切自然都是拜谢景居所赐,齐昱从他手里硬生生抢人,截杀谢景居座驾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两拨人马,就连在场的燕宗岳都云里雾里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好在他心中只秉持一个信念——保全邵震。 谢景居真不是吃素的,他看着燕宗岳用了自己的车子出去就料到这其中估计有事,燕宗岳一直都是模棱两可的态度,他看上去很是认真本分,可是谢景居知道他对自己心里是不满意的。 只不过是要看在他曾经从林承的手里救过自己,这次也就不再多计较,可是该给的教训,一样都不会少。 所以,他也派了一拨人,齐昱什么时候动手,他就什么时候动手,所以就出现了两拨人一起抢邵震。 事先齐昱也没有给邵震大招呼,说自己会有这么个出其不意,因为他觉得以邵震的能力,这点分辨力应该是基本常识。果然不出齐昱所料,邵震真的做到了,眼看着两方人马都来抢自己,邵震就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 果然,他看出来了其中一方人中有一个人用枪的姿势压根就不是军中训练过的,可是这个人却在邵震的耳边小声说,是齐昱让他来救自己的。 邵震微微一笑,反手就夺过来他的枪往他胸口上扣动扳机,顿时鲜血涌出。燕宗岳皱了一下眉头,伸手去拉邵震却被给了一刀,邵震这一刀也不是没有理由,这样就可以让燕宗岳摆脱了故意防水的嫌疑,谢景居那边也就好交代了。 燕宗岳也不是傻子,反抗的时候立刻也给了邵震一刀,就划在了手臂上,混乱中子弹乱飞,燕宗岳趁机开车逃走。 谢景居看着挨了一刀的燕宗岳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好好养伤。 后来,江孝全给了谢景居一个暗示,让他不要再找齐昱的麻烦,这件事也就只能就此作罢。 正好这个时候,织田御香和赵衡辉对于谢景居也是忌惮已久,于是谢景居的日子也就没有那么好过了。上次因为想炸毁火车暗杀江孝全的事情,织田御香就被齐昱和特工局给耍了。她被日本军部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山本也没能幸免。 这回织田御香一定要报仇的,赵衡辉看着织田御香这个蛇蝎女人这会儿正端着一杯红酒,而这杯红酒的颜色,就跟血液的颜色是一样的。 织田御香的红唇将整杯红酒喝下,就像是嗜血的恶魔。 “少喝点。”赵衡辉将织田御香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织田御香一脸的丧气。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赵衡辉坐下来,支肘托腮给织田御香详细说明。“现在不管我们说什么都不会再有人相信我们,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要不然就是做的多,错的也多。什么都不做,就等着看齐昱和章戍州赢了这场战争,然后你就会发现江孝全深怕功高盖主,只要齐昱赢了,他就自然会替我们灭了他。而没有胜利的帝国部队这个时候会发现没有了我们的情报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还有,高桥将军听说很是想再与齐昱一战。我们需要这个机会,才能东山再起。” “果然还是你更有心。”织田御香赞许的一笑。 “不,是我比你更懂人心。”赵衡辉回敬的微笑高深莫测,一把将织田御香收在怀里,两个人腻在一起没多久,就衣衫尽褪,滚在了床上。 “那安家怎么办呢?”织田御香半躺在赵衡辉的身上,手指在赵衡辉的胸膛前画着圈圈。 “这个……”赵衡辉确实觉得很难解决,安家的根基太深了,又不愿意跟日本人合作,而且之前自己还因为章言致的事情利用过安家,现在他跟安家之间的关系简直是水深火热。 而现在安家很是趋利避害的将所有的钱都捐给了抗战组织,江孝全更是很看中安家,上海那边的也跟安家一条心,沪升银行还有着美国的关系,这样一来安家就成了最难啃的骨头。 “那就缓缓再说,到时候收购安家就是了,或者换个人入股安家,一定要身家清白的,让安楚宏和安楚辰都查不到底细。”织田御香仰头抚摸了一下赵衡辉的愁眉。 “这样也行,反正现在打仗最要紧,咱们先按兵不动吧。”赵衡辉退而求其次,步步为营才是正题。 安楚宏也知道自己是日本人的眼中钉,所以他早就听从了安楚辰的建议将大部分的重心都放在了上海那边,这都多亏了安楚辰回国的时候提前去给白举巽商谈过。 苏郡格在上海的时候白举巽来跟她谈过,苏郡格现在还是沪升银行最大的股东,一切事情还是需要她点头才能通过的。 安楚辰想着自己放心不下苏郡格,还有安家与沪升银行的事情,所以他最终的决定是举家全都来上海。却没有想到这一路上,因为打仗路程竟然慢了将近三倍。 叁玖零·频年清夜肯相过 http://.biquxs.info/ 季文杰,这个名字很久没有人叫过他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忘记了自己姓季,只记得自己现在的名字——潘国豪。 自打从上海那个家里出来之后,他就开始了颠沛流离,给人家抗活总是被克扣工钱,吃得也不过就是一顿顿的馊饭泔水。好在每天干活很累,有吃的就算不错,也能哄饱肚皮。实在吃不饱饭了,他再决定改行,可是换来换去还总是吃不饱饭。 什么叫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季文杰这下算是明白了。他也无奈,要怪就只能怪为什么自己这个肚皮就是填不饱呢? 整个季家季文杰是最不怕吃苦的,可是现在他却是最怕吃不饱的。 上海待不下去了,他就去了杭州,无锡,苏州,还有福州,可是却还是混不饱一顿饭,最后只好北上,去了山东,山西,河南。 倾其所有,为的就是一顿像样的饱饭。 直到日本人打来了,政府征兵,季文杰看到上面的征兵口号就是:吃饱饭,打好仗…… 还有什么是比挨饿更难受的,那种滋味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就像旁边一同来参加征兵的小兄弟说的,“只要能吃饱一顿饭,就算上了战场马上掉脑袋都值了。” 可是却没有想到这次投军的部队竟然就是齐昱的军队,当时只是知道番号17师。 等后来知道了,17师的将军竟然是齐昱的时候,季文杰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去认这个表哥,想想从前自己都干了什么,这回实在是鼓不起勇气。 季文杰这孩子最好的地方就是都没有随他的父母和姐姐,难得活的艰辛却不愿意丢了骨气,纵然做错了事情,也肯承担责任。 只是毕竟年纪小,心性不全,所以做事难免欠考虑。 怎么说,他也还是个孩子。流浪在外,没有沾染上那些坏毛病,不偷不抢,不吸不嫖,也就很难得了。 齐昱当然也不会想到季文杰会在自己的军中当了兵。这么多年,也托人找过他,可是总是没有消息。 还是邵震在一次集训中看到了季文杰,觉得很是眼熟,可以查名字却叫潘国豪。 多亏了邵震仔细,把人拉到了面前来,劈头就问他:“季文杰,还认识我吗?” “呃……呃……”季文杰吭吭哧哧老半天,也不敢抬头看邵震,就那么闷着。 “走,跟我去找将军去。”邵震也懒得跟他废话,拉着他就去见了齐昱。 “你小子,我找了你好多年了,怎么也不给家里一点消息呢?还以为你……”齐昱其实现在也是不太敢认季文杰了,可是毕竟有血缘关系在,他就算是长高了,长壮了,有着齐家的血脉那就一定错不了。 “大哥……”季文杰扑通跪地上了,一声大哥喊的声泪俱下,引得齐昱也差点就掉下眼泪来。 “好了,别哭了。看看你都跟我一般高了,男子汉别哭鼻子,流血不流泪。”齐昱一把拉起来跪在地上的季文杰。 两个人又说了点寻常话,齐昱觉得他受苦了,不想让他在部队里待着,想给他钱,让他去上海找苏郡格,然后接着去念书。可是季文杰不愿意,他说自己也想凭本事吃饭,在军队里最能建功立业。 齐昱想了想,既然季文杰喜欢部队,那自己就带带他,等仗打完了,还可以接着去读书,反正他还年轻。 “其实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接着去读书,现在也有很多学校不要钱,还给补助,可是今天游行,明天罢课,现在日本人又来了,哪有地方能安稳的放下一张课桌啊。”季文杰吃着齐昱给准备的加餐,他好久没吃过这么多好东西了,嘴巴都塞的满满的。“我多少还算是在家上过私塾的,认识字,那年跑到山东的县城时候正好遇到了招小学的老师,说是一个月能给两块大洋,可了不得了,于是我想着自己这点本事多少教这些五六岁的孩子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我就去了。而且那个时候我都挨了好多天饿了,两块大洋还让住在学校里多好啊。我就去了,结果一看是个日本人的小学校,天天就教什么大东亚共荣圈,还要唱歌,还要天天学日语,弄的我也跟着学日语。虽然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对着日本人要点头哈腰的,可是那个时候太饿了,我就想赚点钱我就不干了。可是谁知道,没过几天学校里出了事,一个叫秦爱力的学生领着一群孩子把学校里的一个日本孩子给打了。其实吧,这事也愿不了这秦爱力,那些小日本到了咱们这里都是趾高气昂的,别说他们,就连那些高丽人都跟狗似的,看着咱们中国人都想咬上两口。这个秦爱力啊跟这些小学生,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都会遇到一个同龄的日本小孩,天天牵着个两个大狼狗,后面跟着一个高丽小孩,耀武扬威的,非要这些放学的小孩路过的时候给他们弯腰鞠躬,然后才放行。这个秦爱力就受够了,突然有一天看见这个日本小孩没带狼狗,于是几个孩子一拥而上,就把这个日本小孩和高丽小孩给打了一顿。这一下就捅了大篓。日本人要求严厉彻查此事,最后所有的小孩都不来上学了。我这一个月都没干够,两块大洋也没拿,不过我也确实不想干了,干这样活,还不如出苦力抗大包舒服呢。” “也是难为你了。怎么一直都不跟我们联系,自己一个人就这么吃苦。不过,从现在开始就不用再受这样的罪了,你想在军队里,那就跟着我吧,起码让你吃饱饭,不过不一定能吃上多好的。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你现在可不一般了,江孝全都得喊你一声小舅子了。倒不如你去南京,估计比在这里强得多,凭着你姐姐的关系谋个一官半职的,也是轻松。”齐昱看着季文杰吃的大快朵颐,也有闲心跟他开开玩笑,顺便打趣一下江孝全。 “那这么说来,你是江孝全的大舅子咯?”季文杰也不示弱,赌气一般的又往嘴里塞了两个肉包子。“我不去,丢人,她去给人家当小老婆,我才不认她这个姐姐呢!哼!” “你都知道了?”齐昱听着季文杰这话倒是心酸。 “知道,我姐和我妈都干了什么,还有我爹那个抽大烟抽死的事情我都知道。可是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们不一样,人活一口气,丢不起这个人。大哥,我现在只认你。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别人我不认。你就让我留在你的部队里,当牛做马没问题,这么多年,我有的是力气,干什么都行。就算是不会,我也可以学的,好不好?不要赶我走。”季文杰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把抹去眼角的泪花,再端起玉米面的粥还不忘喝上一口送送嘴里的包子和咸菜。 “好,那就在部队里,跟着我吧,行兵打仗确实苦,上战场也做好心里准备。”齐昱拍了拍季文杰的肩膀,“那你是叫潘国豪,还是叫季文杰?潘国豪……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呢?” “潘国豪,盼国好……”季文杰解释的很是伤感,吃饭的速度也不像刚才那么快了,一下又一下的咀嚼着嘴里的白面包子,这会儿他突然觉得包子也没有那么的美味了。 “难怪啊,你也有心了。”齐昱点了点头,“那就还叫这个名字吧,明天起你换到警卫连来,跟我近一点。另外,你聪明学东西也快,顺便学一下摩斯密码,翻译电文。” 叁玖壹·山无重数水悠悠 http://.biquxs.info/ 杜莲娥的事,苏郡格的事,上海的事,北平的事,一个人的事,很多的人的事,全中国的事,搅和在一起分不清,扯不明。 林承的焦头烂额和疲于奔命都用上了,还是不能足矣形容自己的忙碌。而且准备着想去香港,那么很多事情就都要做的像样一些。日本人的眼皮底下,什么事情就要万分小心,特别是苏郡格,她手里的钱财早就让人眼红的要冒光了。 小坂治一已经邀请了苏郡格很多次了,高桥圭也开始蠢蠢欲动。这边想保全杜莲娥,那边还要护着苏郡格,林承深感分身乏术。 其实这一切也就是温婉若的主意,自从上次见到了杜莲娥之后,温婉若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对,于是她正好借此机会弄死杜莲娥,谁让高桥圭喜欢她呢?要是变成了死人,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呢? 既然是得了麻风病,那就借这个机会吧。反正她杜莲娥自己说的,她身体不好,不便出门。 温婉若就不用客气了,倒不如借用一下上次林承的手段,州官放的了火,百姓也一样。 于是她就把这事说给了高桥圭,添油加醋的活杜莲娥故意躲着他,现在得了麻风病,这种病是要传染的。 高桥这个人自尊心极强,这样被别人耍弄肯定是心有不甘,他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温婉若又添了一句,也可能这个麻风病也是装的呢? “要想知道是不是装的,其实也很简单,麻风病是会传染的,要想杜绝传染最好的办法就是隔离和用火烧。这样也正好验证一下,到底杜姐姐的麻风病是不是装的,也正好可以印证一下,将军您说是不是呢?” 得不到就去毁灭她,高桥这样的人占有欲极强,此计正中下怀。 温婉若也正好受够了对与杜莲娥的态度,从仰望到恭维,再到巴结和恐吓,还有其中各式各样的弯弯绕绕,倒不如彻底一点。 那么多的人都说过她没有良心,对,那就彻底的没有良心一点,断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 她找了些穿白大褂的字日本人直接就跑到了平润班的门口,带着所谓的医疗器械和消毒工具来整治麻风病。 班主看到了吓得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杜莲娥无奈亲自出马,就看到了温婉若的得意和恶毒。 “温婉若,你究竟想干什么?” “纠正姐姐一个错误,我叫温婉,不叫温婉若。新上的影片,免费送票给你。上面的主演名字就是我,温婉小姐。记住哦!” “你戏唱好了,现在真的有出息了。我们平润班存不下你这么大的一尊佛,还请自便吧!” “哟!这话怎么说的,咱们当初可是好姐妹,好师徒呢。要不是姐姐您不开眼,也不会落得这样境地不是?如果您答应我愿意给高桥将军唱上一回,这事不就解决了?” “做梦去吧!你这只是单纯的让我去唱一次,还是让我去当日本人的汉奸走狗?我待你不薄,你是怎么待我的?” “呵,你待我不薄?现在说是我让你去当日本人的汉奸走狗,当初你还不是要让我去给邓松当小老婆?!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回轮到你身上了!” “是,当年是我的错,我那是为了平润班能有个靠山,我也就是随便一提,你没同意,我也没有强逼。” “可是我这人脾气不好,你同不同意我管不了,现在你说了也不算。姐姐还是安心养病,我带了医生来,正好给你看看,能看好最好,看不好了,咱们还有别的方法,不用着急啊!” 然后整个平润班就全部都被围了起来,这阵势哪里是给看病的,明摆着是来杀人的,虽然这些人都穿着白大褂,可是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大夫。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温小姐,之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您多担待,可是咱们不能这样啊,我们的麻风病都好了,没有传染的啊,你看看没有传染的,我们都好了没事了。真的。”班主吓得恨不得都要给温婉若磕头了。 “有什么事冲我一个人来,不管别人的事,是杀是刮你看着办,放了其他人!”杜莲娥大义凛然,站在班主前面独当一面。 “好啊,那就先检查吧。”温婉若闪到了一边。 班主差人来向林承求救的时候,他正在沪升银行跟苏郡格和白举巽一起做账。 “这些都捐了,看看买飞机够吗?”苏郡格看着算出来的这些钱,也是觉得触目惊心,她还真的没有算过这些钱,自己现在的身价还真是叫人眼热。 “捐了买飞机?”白举巽吃惊的看了看苏郡格,又看了看一旁的林承。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的钱。”林承把头转了过去看向窗外,她想把钱去买飞机,还不是为了齐昱,现在的局面总是跟日本人相持不下。 正好这个时候林嫣两口子也跑来,将他们在美国的各种中国人组织的社团和商会的捐款一并都给捐了出来,这下算了可真是一笔大数额。好几架飞机的钱都有了,还有短缺的药品…… 苏郡格交代白举巽一定都要把这些钱变成东西,全部买好了再给江孝全送去,钱一旦变成了实物,意义就不一样了。这样可以确定江孝全会把东西用在刀刃上,而非敛财之后去争权夺利。 那些从四川出来的军队到了北方缺衣少食,可是前线作战却没有一个退缩的,齐昱在河北与章戍州联手对抗,身后要不是川军在山东奋起反抗,恐怕就要腹背受敌。江孝全若是再不近人情的不管不问,那就真的是没有天理了。 白举巽也深知政府的德行,明白苏郡格这么做就是对江孝全的放心不下。所以他会对苏郡格的指示全部照办。 这几个刚刚摆弄平整了沪升银行的账面,那边小坂治一就跑来了,几个人眼神流转之间传递的信息是:小日本,你来晚了! 岂不知这个小坂治一与其他的来中国抢掠的日本人似乎并不一样,他身材矮小,稍微有点发福,白胖的脸上还有两撇小胡子,穿着黑色的和服和木屐走起路来有点像鸭子。林承看着他的样子,心道:难怪温婉若看不上他,这形象真是有点叫人哭笑不得,比着高桥圭的人高马大,他逊色的不是一点点。 不过小坂治一看到这几个人之后很是客气,点头哈腰的让林承看着多少舒服多了。 他的中国话说的很是顺当,听得清楚,稍微的一点点口音也不是大的瑕疵。“各位午安,我是小坂治一,就是现在东洋商行的经理。您们好,您们好。” “小坂经理?”苏郡格微笑了一下。纵然她对日本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苏郡格还是耐着性子跟他寒暄一下。“您好,我是沪升银行的董事,苏郡格。” “早有耳闻,苏董事。这是我的名片,幸会幸会。”小坂治一又弯了弯腰,递出来自己的名片。 “多谢。”苏郡格接过来,扫了一眼,就让一旁的白举巽给收好。 “之前我们与白经理一起讨论了参股的事情,我想进一步来商议一下,顺便我们把合同给签了,可以吗?”小坂治一说话的态度倒是不怎么招人烦。 难道日本人里也有好人,不都是一个个来中国鲸吞蚕食的抢掠? 这边小坂治一正和苏郡格,白举巽谈的融洽,那边林承就听着邓松说温婉若去平润班找麻烦了。 林承犹豫了,看着小坂治一的浑然不知,还有些对于高桥圭的忌惮,就怕牵一发动全身,可是对于杜莲娥,林承压根说不上什么喜欢与否,只是心理上的亏欠而已,可是这种亏欠却是对方菱花的。 当年她死时候的惨状历历在目,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现在面对杜莲娥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无能为力。温婉若面上有小坂治一,背后有高桥圭,却非要和杜莲娥过不去,到底是为的什么? 上次在高桥的官邸把一只老鼠尾巴上绑了火苗放了一把火,搅乱了杜莲娥给高桥唱戏的场子,又给她出了主意,装病不出,可是这个温婉若还是不肯放过,女人之间的仇恨竟然如此叫人无法理解…… “走吧,去看看。”林承还是准备亲自出,救人要紧,他不想再错失一条人命。 叁玖贰·金鼎满添留命药 http://.biquxs.info/ 冲天大火,烟雾迷漫,老远就能看到被火烧成了炼狱的戏园子,还有那声嘶力竭的喊救命的声音,听着就能猜想出里面惨不忍睹的景象。 林承就看到温婉若跋扈张扬的样子,她抽着烟依靠在的黑色汽车门边,满眼都是的得意洋洋。 “救火,马上救火,救人!”林承对着邓松大喊,都知道温婉若有日本人的背景,所以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谁都不敢动手,要不是林承下令,恐怕就要看着它烧完了。 “林承!你敢!”温婉若一看是林承,整个人就像发狂了一样凶神恶煞的瞪着他。 “温婉若,我从不跟女人动手,所以,你滚一边去。”林承冷冷的回她一眼。 “高桥将军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温婉若狠得咬牙切齿。 “这是法租界,我们林家的地盘,关高桥将军什么事,你在这里放火,烧的是我林家的产业,得罪的是我。”林承怒火中烧也不打算就这么饶了她。 大火终于熄灭,温婉若气急败坏的领着人要走的时候,小坂治一和苏郡格也赶到了。 “小坂君……”温婉若拿出惯用的撒娇伎俩,嗲声嗲气到让人牙都要酸倒了。 “这是怎么了?”小坂治一一头雾水,也被惊讶张大了嘴巴。 杜莲娥跟平润班的人好容易都被从大火里给救出来,幸好只是被浓烟大火给熏得受不了,有的人也只是晕过去了,受伤的人基本不多。 林承交代邓松都给送去医院。 转头看到苏郡格时候心里一下紧张了,怕就怕苏郡格见到了杜莲娥,再扯出来什么陈年旧事。幸好,杜莲娥被熏得满天灰尘,苏郡格也认不清楚。 其实杜莲娥在北平的时候登台的机会并不多,苏郡格那个时候对京剧的热情并不高,也不常看戏。 再加上杜莲娥在北平的时候也不经常登台,所以就算是打正面也未必认识。而且有心隐瞒,那就不会让苏郡格知道当年的事情。 林承早就警告过杜莲娥,杜莲娥自己也深知其中的厉害,自然也不会透露丝毫。 苏郡格目光如炬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温婉若心虚的瞄了她一眼,就要跟着小坂治一上车走人。 “等一下!”苏郡格突然发难。“小坂先生,现在我们是合作对象是吗?还想不想有更进一步的合作?” “是的,当然是,当然也希望多多合作。”小坂治一没明白苏郡格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人留下,我把另一份合同也签了!”苏郡格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白举巽听到这话登时一愣,另一份合同?百分之三十的沪升银行股份啊! “白经理,拿合同!”苏郡格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小坂治一和温婉若。 “不要,我不要留下,小坂君,带我走,不要留下我……求求你了。”温婉若死死的哀求小坂治一,整个人瘫坐在了车门旁。 其实也别怪苏郡格生气,林承都没有想到温婉若的手段能凶残到这样的地步,要不是先以救人为主,林承一样也不会放过温婉若的,就算他不亲自动手,还有别人。 “发生了什么事?” 高桥圭突然出现,还领了一队日本兵,大概三十几个人。 苏郡格回头恰好见到这些人,领头的竟然人高马大,日本人里竟然还有高个子,也真是不多见。高桥圭手握黄色刀穗的佐军刀,一身黄色的日本军装,往那里一杵还挺震慑人心的。 可是苏郡格压根就这么大致扫了一眼,连多余的停留都没有,就把头撞了回来,那种蔑视的态度,让高桥真的很发狂,被一个女人无视,这是天大的耻辱。 “高桥将军。”小坂治一趿拉着木屐,一路小跑的往高桥身边凑了过去,毕恭毕敬的九十度鞠躬致意。 林承指挥救人之后,也没有丝毫的停顿就回到了苏郡格身边,只是捎带瞥了一眼高桥,那眼神就跟看路人一样,不带一点点的个人情感。 身居要职,出场必然是艳惊四座,可是一个无视他,两个还是无视他,立刻就有自尊心受损的挫败感,高桥有些暴躁了。 当然也不是全都没有别人注意,除了小坂治一应该有的瞩目之外,还有捞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温婉若。她在小坂治一这里得不到应有的庇护,于是连滚带爬的就到了高桥圭的身边,目光里带着多重复杂的情感,有憧憬,有得意,还有怨念和谄媚。 “高桥将军,平润班的人都得了麻风病,他们都被杜莲娥给传染了,需要处理和隔离。应该马上被烧掉的,可是他们前来破坏,还把这些传染病人给带走了。” 高桥圭看着温婉若疯疯张张的样子,一脸的嫌弃。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大庭广众之下跟这样的人说话都是一种耻辱。更何况他还是个将军,是个日本军人,身份在,面子就不想丢。 被想注意的人忽视,被不该注意的人重视,高桥圭的心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于是他选择忽略温婉若的疯狂,而彰显自己的势力,所有的日本兵在他的指令下一拥而上,把苏郡格一干人团团围住,并且端枪戒备。 林承将苏郡格护在身后,白举巽他们也个个都警觉起来,登时气氛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いいえ、高橋将軍はこのようにしないでください、これらの人はすべて私達の東洋の商社と協力しています、上海リットル銀行の取締役たちです。銃で人を指差ししないでください、銃を置いて、銃を置いてください。(不不不,高桥将军请不要这样,这些人都是和我们东洋商行合作的,是沪升银行的董事们。请不要用枪指着人,请放下枪,放下枪,有话好好说。)” 谁都没有想到小坂治一竟然会挺身而出,一面去求高桥,一面竟然敢于去按日本兵手里的枪。 不过这么冲动,到底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对人本身的保护,还是想着苏郡格转让沪升银行百分之三十股权,都未可知。 只可惜这双方对峙的人都不领情,多言一句都没有,剑拔弩张的互相站着对望。 高桥圭看着中间最引人注意的两个——苏郡格和林承,真是让人羡慕的郎才女貌。 苏郡格的男人,高桥圭见过,是齐昱。他们交过手,内心里评价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打仗出奇制胜,,在沪皖鄂作战时努力拖延了将近一个月。 总是没有胜利,可是他的战术也是日军整个作战计划都被推迟,甚至改变,速战速决的战争模式已经成为了不可能。 中国的面积太大,中国的能人太多…… 高桥圭这么想着就越看苏郡格越是不顺眼,他暗地里握着刀穗的手似乎马上就要抬起来,这个时候他想先发制人了。 林承目光敏锐,给了邓松一个眼色,他立马心领神会偷偷的把双手交叠,林承身手了得,抬腿就踏在了邓松的掌中,身子一轻,凌空一个翻身就越过了人墙,脚尖点地,再一个跃身就到了高桥圭的身边,先一步将他佐军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架在了高桥圭的脖子上,刀刃紧贴高桥圭的脖子已经有细微的血丝出现。 “放人!” 苏郡格也是没有料到林承会有这么一招,从前知道他会功夫,可是这一回是真的见到了他的真功夫,竟然是这样的行云流水,别说苏郡格吃惊,一旁日本人更是个个意外,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样的动作就从包围圈里这么轻松出来了,还将高桥圭变成了人质。 那次见到的时候是在藤原慕武的校场里,他一个人被二十几个人围攻,丝毫没有反击的能力,全身是血,后来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强撑了五六个小时,任谁也扛不住这样的攻击。 而这次,他的出其不意和攻其不备,还有先发制人,简直是完美到令人叹服,估计就连高桥圭也没有想到林承会这么一招。整个局势立马反转,苏郡格冲着林承一个赞许的微笑。 僵持下去没有好处,更何况他们还手无寸铁,要不是林承恐怕就会成为待宰羔羊,哪怕是小坂治一跪下给高桥圭磕头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高桥猛然发力,想反抗,却被林承后面的一只手给治的死死,别看高桥圭人高马大可是在林承四两拨千斤的功夫之下也只能受制于人。 “你先放了我!”高桥圭倒是个倔脾气,他没有丝毫的屈服,反而与林承讲起了条件。 “你先放。”林承也不退缩。 又是一个僵持的局面,只不过这会儿苏郡格看到日本兵里有人开始忌惮高桥圭被威胁而稍稍松弛了。 可是现在整个上海都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中,胜算到底最受属于谁,一切未知。 叁玖叁·耽耽九虎隔重关 http://.biquxs.info/ 安楚辰得到了消息就立刻赶往平润班,看着这样相持不下的局面,他看着苏郡格,看着林承,这样的局面就算是高桥圭在手上他们一样不能胜出。 因为还有更多的日本军队这会儿正在往这里集结,情况只会越来越糟,高桥圭是那种特别强势的人,他被挟持,恐怕只会恼羞成怒。 “都住手!”安楚辰来不及想那么多,“现在美国使领馆请苏郡格小姐是参加会议,都住手。伤到了她,你们没法交代!” 然后一个箭步冲到了林承的面前,毫不犹豫的就握住了林承手里的刀柄,努力的压制,可是林承还是不依不饶,苏郡格还自日本兵的枪口包围之下,林承怎么肯轻易放松,于是对着安楚辰也直发狠。 高桥圭眼看这安楚辰来救场,却丝毫没有感谢的意思,反而是觉得自己丢脸丢回日本去了。 “林堂主,不要冲动!”安楚辰的坚持最终让林承渐渐的放松下来。 “高橋将軍、ここは法の租界で、あなたはあなたの軍隊を撤退して下さい、さもなくば他の国家に説明することができません。(高桥将军,这里是法租界,也请您撤离您的军队,否则不太好给其他国家交代。)”转过头,安楚辰接着又给高桥圭施加压力。 这场面真是前所未有,宪兵,伪军,日军,警察,一言堂汇聚一起,各自为战。各色的军队,各色的制服,看上去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肖存钦真是庆幸有林嫣这么机灵的媳妇,一看到高桥圭的出现就立马去搬救兵。 现在能治得了日本人的也就只有美国人了,这里又是法租界,日本人不占理当然只有放人。 艾丽斯更是聪明,她搬来的救兵是和平救援组织的领导人物,德国人比尔。更是声称苏郡格和林承也是和平救援组织的人,来这里是为了帮助疫病救而已。 高桥这回算是明白了,自己现在如果非要整治苏郡格那就要把所有人给得罪干净了。可是心底里真是佩服苏郡格的本事,能来这么多人为她保驾护航。而她,现在只是淡然的站在那里而已。目光甚至都不曾游移一下,坚定而踏实的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就自然而然的有人为她赴汤蹈火。 看来中国的那句古话是有道理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他也真不应该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穿着一身军装就这么跑来自取其辱! “小不忍则乱大谋。”安楚辰错了一下肩,在林承身边低语一声。 林承这才松了刀柄把刀都交到了安楚辰手里,却还不愿意就此离开,怕就怕高桥圭又玩花招。 安楚辰微笑着把刀放下,端在了高桥圭的手里,“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大家都不要太紧张了。”这么个借口真是天衣无缝。 “是,真的是一场误会。”小坂治一也立刻转变了态度,借坡下驴。“高桥将军也是前来维护一下社会安全,毕竟这里离高桥将军的府邸也是很近的。” “来人!把放火杀人的温婉若给抓起来!”肖存钦一声令下,警察就把还惊魂未定的温婉若给五花大绑。凭着肖存钦曾经在上海滩警界的关系,办这点小事不费吹灰之力。 温婉若又想去死皮赖脸的求高桥,却被一个眼神给治住了,她只能束手就擒,作所有的罪状现在都背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高桥将军辛苦,这样的小事以后交给宪兵队或者警察局就好。”安楚辰态度特别恭敬而殷勤,甚至有些谄媚,保全了高桥的面子,就是保全了大家的性命。这个时候总不能火上浇油,他安楚辰自知身价不保,可是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事态发展到完全偏离了苏郡格预想,对于高桥的突然出现,她没有一点点防备,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端着枪围上来,再看着他们退下去,如潮水一般的涌动,苏郡格心头那种滋味是悲凉和凄楚的。 之后的整整一天她都在反思,自己当时的冲动带来了多大的恶果。她就是太要强,这么多年了,她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怎么就学不会收敛锋芒呢? “想什么呢?”林承问她。 “我太过分了是吧?”苏郡格反问。 “当时的场面,谁都忍不下去,不只是你。”林承现在的习惯是面对苏郡格只捏着烟,在他的手指间来回的倒腾。 “要是不留下温婉若也可能就没有这么多的事,差点闹出人命,还连累了别人。”苏郡格目光由近及远,看着正月就要过去,看着春天已经来临,甚至似乎能看到柳枝抽出新芽……可是其实什么都没有,冬天还是没有离开。 “别自责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唯独有一点,真不知道这个温婉若到底是怎么了,就跟杜莲娥过不去,为什么非要整死她不可呢?好在都摆平了,现在准备着去香港吧,船什么的都安排好了。挑个合适的时候,尽快走,要不然高桥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林承忧心忡忡,他其实心里很明白,这件事其实是捅了一个马蜂窝。 现在能做的就是惹不起躲得起,本来就计划着逃离上海,现在这个计划要抓紧实行了。 高桥圭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他心里的那个气啊,简直是要憋炸了! 颜面尽失这四个字用在他的身上可以说的上恰如其分。 可是这毕竟是小事,最要命的是华北那边传来的消息,齐昱在北方大胜日本军团,日军领军将领切腹自尽。 这就是晴天霹雳了! 高桥圭的佐军刀在办公室里一顿乱砍,将所有的物件打落的七零八落。 正在这个时候发来电报,高桥圭调任北方,接替原来切腹自杀的那个将领。 高桥圭目露凶光,上次在南方与齐昱没有好好的一较高下,这回他一定不会再放弃大好的机会。 再加上在上海的这笔旧账,都一起去北平好好算一算吧! …… 赢了,终于赢了一局! 齐昱都是这么感觉,甚至似乎还有点不太真实…… 邵震看着齐昱和季文杰也是一脸的傻笑,章戍州激动的握着拳头,不住的颤抖,功夫不负有心人。多少个日夜的不眠不休,他们终于盼来了胜利。 歼灭日军整整一个加强师的兵力,缴获大量重型武器,甚至还有打下来两架日军飞机。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了,终于取得了一次完完整整的胜利。欢欣鼓舞到想得意忘形,这样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别说齐昱他们亲历战场的人会为这场战役的胜利而欢呼,就连谢景居和燕宗岳身居幕后的人竟然在得到消息以后也是深感兴奋。 谢景居当时就把手里的电函和文件扬出了手,然后整个特工局里的人都随之欢呼起来。 燕宗岳带头鼓掌,然后是整个在场的人都掌声雷动。 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他们都日以继夜的熬着,现在终于赢了…… 这样的感觉多少有些奇怪,和有仇的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同仇敌忾? 谢景居苦笑,时局弄人,他情非得已罢了! 上级调令,擢升谢景居为上校军衔,调任南京总部,担任保密局主任。照理来说算是平调,可是人在南京,这就居于核心位置,档次自然就提升了。 这场战役的胜利,不仅仅在中国的国内引起了轰动,就连美国,甚至整个世界上都算得上知名。 白琳听着管家给翻译了报纸上的内容,说是儿子打了胜仗,激动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这么长时间了,她提心吊胆的日子都是怎么熬过来的,真不敢回想。 “一会儿说是得了嘉奖,一会儿说是娶了谭芷檬,这会儿又打了胜仗,真不知道都忙什么呢。”白琳唠唠叨叨的跟邱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大姐,别多想,他们都是大人了,不用担心的。”邱珍宽慰白琳,“咱们啊,年纪大了,就看好孩子们就行了。他们会平安的,放心吧。” 看着三个孩子玩闹着,哥哥和姐姐一起给弟弟叠纸飞机,白琳想,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叁玖肆·杳冥中万度生灭 http://.biquxs.info/ 叁玖肆·杳冥中万度生灭 北方战场上的一场胜利之后迎来的是日本人更大规模的反扑,好像疯狗一般的撕咬着中国的每一寸土地。 从北至南,从南到北,贴着狗皮膏药的日本飞机就像是来去自如的苍蝇,嗡嗡不绝。 防空警报似乎失控了一般,总是不分昼夜的说响就响,随时随地撕裂天际,冲撞耳膜,听的多了就觉得耳朵发木生茧。 江孝全在南京有些坐不住了,孙夫明就知道他还是贪生怕死的,于是建议前往重庆避一避,还美其名曰,远离沿海,有利于办公。 而他,请调最前线的作战部队…… 江孝全这回很是好说话,打点行装很是利索,对于孙夫明的请调更是答应的干脆。 尾大不掉这样的道理他明白,江孝全也不想拖家带口的一起跑路,轻装简行才是关键。 所以一开春,整个政府就将全部的核心都迁往了重庆,然后草草开张。 可是几天素净日子没来得及过,日本人的飞机就闻风而动,飞赴山城,狂轰滥炸的日子又开始了。 而被中央政府遗留下来的城市们依旧遭受着惨绝人寰的浩劫。 就像苏郡格等人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准备上船却不得不躲进了防空洞。所有的计划都逼迫一再推迟,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就连刚刚齐昱那边传来的胜仗消息也变得微不足道,当务之急是怎么逃出上海,坐船去广州,然后从香港再去美国。 苏郡格也是被熬的不行,自己感觉都是头昏脑涨的,每天提心吊胆的连睡觉都不敢睡沉了。就这么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眼看着所有的人都急成一团,还是忍忍吧,相互之间宽慰宽慰也许就好些了。 齐昱在赢了这场战役后历经短暂的欣喜和满足,而后他又要投入到新的战争中,就像是被滚动的雪球,越滚越大。 深陷战争的泥沼之中,他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这条自己选的,他心甘情愿。 江孝全发来贺电,表示嘉奖,齐昱回电,不赶走日本人,绝不受奖。 其实内里,齐昱想的是,他要是为了什么狗屁嘉奖,他会来打仗?!谁会稀罕你江孝全的嘉奖! 章戍州看着嘉奖令也是觉得哭笑不得,无奈一笑,就跟齐昱一起研究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晚辈有个想法,下一步是不是日本人要改变战争布局了?新任的高桥圭可不是个好东西!” “没错。我跟他交过手,知道这个人。”可是齐昱还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华北局势已定,依照江孝全的疑心,这回他又要地方了。 而高桥圭这个人虽然记仇,可是他也懂得以大局为重,不出意外,他或许会选择两湖之地,而非北上。 “这么说来,表面上的情报只是个障眼法?” “我也不敢断言,不过这次我倒是想主动出击一次,申请调去湖南。” 章戍州沉默,他其实还是想和齐昱一起的,可是北边也不能没人,自己留下来是当务之急。 果不其然,所有的战事都被齐昱不幸言中,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让人吃惊。 高桥圭提前部署,再加上日本人最近空袭取得的成绩斐然,长沙一战必然艰苦卓绝。 齐昱纵然做好了准备,身边还添了孙夫明这个得力干将,可是依旧前途未卜…… 长沙城多年未见,这里依旧是湘江流处风光无限,岳麓山下初春萌绿。 齐昱硬是挤出时间来欣赏这样的景致,他的祖籍就是湖南。 齐庚泽过世那年,齐昱回来过一趟,把父亲的骨灰迁入祖坟,牌位供上祠堂。 而今,齐家的祖坟和祠堂竟然与苏家的命运一样,早就不知所踪了。 战乱之中,人尚且不能苟全,何况这些身在之物。 一轮圆月,升在夜幕中央,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硝烟味儿,齐昱现在那里良久,湘江碧波现在只是漆黑一片,偶有三两点渔火在宽阔的江面上跳跃几下跟天上寥寥落落的星子遥相呼应。 孙夫明一旁静静地陪着,这回总算是舒心多了,他从江孝全的牢笼里逃了出来,连呼吸都觉得顺畅。 现在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承德的时候他们也曾并肩站立过,看的风景虽然不一样,可是这么多年来,心境似乎没有改变过。 他其实还是想叫他一声,“少帅”…… “这城算是毁了……”齐昱感慨一声。 “真是没想到啊!”孙夫明也一同感慨。 邵震拿着齐昱刚刚看完的作战计划,不由得无奈,而今作战计划都要先上报重庆,这要是再等批复下来,早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都已经什么朝代了,难道还是宋朝的兵不是识将,将不识兵吗? “还有多长时间?”齐昱问邵震。 “还有半个小时发起总攻。”邵震回答。 “提前!”齐昱拿手里的望远镜看了看远处。 孙夫明就知道齐昱从来都是出其不意,现在这个非常时候。 他为打战而来。就绝不会心慈手软。 突然一个信号弹骤然腾空而起,声音刺耳,随之远处响起轰隆轰隆的炮声,紧接着火光冲天,战役就此拉开帷幕…… 上海这边,林嫣最近抱怨生气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基本上每天都嘟着嘴,皱着眉,她算是个乐观的性子,可是总在上海这边耗着,不能回美国见儿子,也就难免心烦,肖存钦也不是没劝过,却也发现劝了也是没用,时间一长,他自己都难免焦躁烦闷,苏郡格和林承沉稳的多,可内心的焦灼感一天比一天增长,战争让人变的都有些不正常了。 只是还没有等来去香港的船,却等来了齐昱重伤的消息。 苏郡格捏着电报,眼里含泪,嘴唇发白,半天没有动作,就连呼吸都透着脆弱和心疼。 林承知道瞒不住,干脆就顺其自然,她总会从报纸和广播上得来消息的。 “你先安排林嫣他们回去,我再等等。”苏郡格按下心里的难受,咬着嘴唇出来这几个字。 “我知道了。”林承答应下来,可是看着苏郡格的样子,他却心疼的恨不得一下打晕她就这么抗到香港去,坐船去了美国,再也别回来。 林嫣突然闯了进来,慌里慌张的样子一下就让苏郡格看出来不寻常。 她倒是也很聪明,立刻就调整了表情,眼神却还游移不定,可是明显隐瞒了什么。 “怎么了?”苏郡格问,她心里能预感到不祥。 “没什么,船准备好了,咱们走吧?”林嫣目光躲闪了一下,她不敢面对苏郡格,生怕自己被她看穿。 “好,不知道了,你先去收拾东西吧,你们先回去。”林承背着苏郡格给了林嫣一个眼色。 林承很是沉得住气,慢慢安抚了苏郡格,后来才找机会问林嫣两口子。 林嫣还没开始说话,就声泪俱下,肖存钦一脸的悲愤替她回答林承,“其实,齐昱不是受了重伤,是被流弹击中,已经死了……” 叁玖伍·弄晴微雨细丝丝 http://.biquxs.info/ 林承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当时就懵了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空白的就跟一张纸似的。 跌坐到了椅子上,眨了眨眼镜,抬头再看看林嫣和肖存钦,他们两个的悲伤表情让他相信自己应该没有听错。 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承握住了拳头,紧张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他自认为一向都是很有主意的,可是齐昱的死事关苏郡格,他这算什么? “哥,不能告诉苏姐姐啊,她会伤心死的……”林嫣摇了一下林承的胳膊,“你说是不是啊?” “是。不能说,可是她留在国内就会知道,你们一起回美国去,不要再回来了。马上走!”林承能想到的就是让苏郡格对这样的消息避而远之。 “但是不太好办,她接到的消息是重伤,万一非要见齐昱怎么办?”肖存钦忧心忡忡,苏郡格不好糊弄。 “对啊,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林嫣更是没有主见。 “就说……就说……美国那边孩子病了……”林承能想到的借口,唯有这个是能治得了苏郡格的。 “呸呸呸,哪有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的,诅咒孩子呢!?”林嫣立刻反对。 “这不是诅咒,就是一个借口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再说了,要是苏郡格知道齐昱没了,你知道后果什么样?还不如她回去了美国,看着三个孩子,那个时候再告诉她,可能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会少伤心一些呢。苏郡格性格倔强,万一在这里想不开,那可怎么办?”肖存钦这一番话立刻点醒了林嫣,“你不要自乱阵脚,还是听大哥的安排,尽快离开。” “是,我知道了。那我们就都守口如瓶吧。”林嫣沉下来激动的心情,点头赞成。 “拟一份电报,就说是从美国发过来,给苏郡格送去。”林承前思后想,琢磨着怎么瞒过苏郡格。 他真的觉得自己心里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想法,那时候齐昱让他照顾苏郡格,甚至是托付的意思,可是转眼他就又跑来跟苏郡格告别,引得她念念不忘,现在齐昱没了,自己是不是该…… 这等龌龊的念头,林承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恶心。可是他忍不住会去想,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苏郡格看着收拾了一半的东西,箱子的盖子大敞着,里面就三五件衣服,一包点心,外面是些随身用的,还没有来得及往里装。 她那么愣愣的看了很久,然后又把里面的衣服给拿了出来。 不知道齐昱受伤了,这会儿应该在什么地方,伤到了哪里,自己只觉得头疼,闭上眼睛却出现的都是齐昱躺在血泊里的样子,甚至胳膊和腿都断成了两处。 那天自己突然做梦,梦到齐昱躺在一个像棺材一样的木盒子里面,不停地喊疼,不停地喊着“郡格,我好疼,我好冷……救救我,救救我……” 她那个时候被吓醒了,一身冷汗的坐起身来,按着突突突乱跳的心脏。 好半天,自己才安慰自己,精神压力太大了,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现在真的应证了齐昱出事了,她就承受不了了。 自己当初让他回国打仗,现在看来也是自己把他推进了火坑里。 十七军在湖南大败,齐将军重伤…… 这样的消息来来回回的在苏郡格的脑子转悠,转悠到最后苏郡格突然相见齐昱,看看他到底伤的怎么样。 “苏姐姐……忙吗?”乔隽瑾敲了一下门。 “进来吧。”苏郡格终于回神,去给乔隽瑾开门。 可是一看到乔隽瑾的样子,苏郡格大吃一惊,她的眼镜肿的跟核桃一样,难怪刚刚听着声音也有点嘶哑。 “这是怎么了?哭了?”苏郡格把人让进来坐下。 “嗯,我怕你受不了,所以来看看的。你也哭成这样呢?”乔隽瑾抹了抹眼角,“你呀,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三个孩子呢,对吧?” “是,我知道,没事的,我能放宽心的。”苏郡格点点头。 “那就好,我还害怕你受不住呢,想来劝劝你,打仗这样的事情咱们都说不好,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的。”乔隽瑾眼泪一下子又掉了出来。 “你说什么?”苏郡格一下就激动了起来,“什么要节哀?谁死了?我要节哀?” 这一连串的反问,叫乔隽瑾当时就蒙了,苏郡格竟然如此的反常,问话的声音都有点失控,声调提高到她的极限。 “啊……我……我没说什么……我有事先走了,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对不起,我先走了……我……呜呜呜……”乔隽瑾吓得脸色都变了,站起身来,趁着苏郡格不注意就溜出了门,然后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掉眼泪,咬着手绢左顾右盼。 如果不出所料,她捅娄子了,苏郡格不知道齐昱死了,她还不知道,而她,竟然就这么不知死活的给说了出来。 林承没有告诉她,林嫣也没有告诉她,乔隽瑾的牙齿松了手绢,就换了一只手不停的拍自己的嘴巴,这可怎么办?林承要是知道了,会活剥了自己的。 恐惧与担心一起涌上心头,她怕极了…… 安楚辰恰好前来,他们安家也一样需要乘船去美国,都是熟人,林府家丁自然放人进来。 今天安楚辰过来就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齐昱战败,要瞒着苏郡格,怕她伤心,第二件是可以出发了,准备上船吧。 却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林承扬起的巴掌不偏不倚的就落在了乔隽瑾的脸颊上,随之而来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乔隽瑾被吓得哭都不敢哭出声音,只是捂着脸低着头,头发被一并打散,遮在半个脸颊上。 苏郡格冲出来把乔隽瑾护在身后,对林承怒目而视。 离得有点远,安楚辰听不见她怒气冲冲的在说什么,可是看这个紧张的情形和苏郡格狰狞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估计很是严重。 最后林嫣,肖存钦和安楚辰一起过来劝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会离开,你们走吧。瞒着我没用,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死了,他母亲还在,孩子还在,我总要找到他的尸骨,带回去,每逢初一十五,过年过节可以上上香,祭拜一下,让孩子也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英雄。” 这是苏郡格本该说的话,悲情又决绝,可是突然想起来上次因为平润班的事,自己强出头闹出来的事情,这回她不能再任性了。 看着林嫣一家,还有安楚辰一家,如果她说出来留下的想法,恐怕一定会殃及池鱼。 跟林承对峙了一阵子,责怪他瞒着自己,却还跑来骂乔隽瑾,自己按下心情,平静又淡然,“准备登船吧,先去美国。其他的事情……从长计议,邵震在前线,他会照顾好一切……”眼泪不争气的还是涌了出来,眼眶里泪水包着眼珠,强压着所有的悲愤与伤心。 林承和安楚辰都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 齐昱阵亡的消息,一经传出便是铺天盖地的叹息。 而更让人觉得心里难受的是,齐昱的尸体现在正躺在高桥圭的指挥部里! 春末,高桥圭将整个十七军团团包围在岳麓山山谷中,长达一个多月的坚守,日本人终于等到援兵,杀伤爆破弹将整个山谷都要被炸的翻了个。 弹片四处飞溅,整个山谷里从一开始的喊杀震天,到后来的鬼哭狼嚎…… 齐昱提前将邵震派出,身边只有孙夫明和季文杰。 在山中兜兜转转的打了那么长时间的游击战,最后齐昱以为可以短兵相接拖死高桥他们,或者是拖到自己的军队赶来支援,可是没有想到,却拖到了日本人的援军来了…… 无独有偶的是,谢景居将齐昱阵亡的消息发布出来的时候也是心情复杂,死对头死了,确实该欢欣鼓舞一番,可是他竟然没有了这样的心境,反而是点了一根雪茄,幽幽然的抽了很久。 江孝全从南京撤离,他和局里的人就一起就近来了上海。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又从北平转回了上海,他也说不清楚,反正,苏郡格在这里应该是最大的理由和借口。 叁玖陆·雷风唤起双龙舞 http://.biquxs.info/ 登船的时间到了,所有人都按时上船,看着船舷离岸,就算是前途未卜,可总算是有莫名的踏实和期许。 只是苏郡格的房间里却空空如也。她本就没什么行李,现在更是只扔了一个箱子在船舱里,里面的衣服用品还很齐全。林嫣来找她闲聊的时候,发现她不在,以为去方便了,可是左等右等,半个多小时下去了,还没见人影,就不能不能着急了。 苏郡格上了船,却又悄悄溜走了,谁都没有惊动。 箱子里有她留下的一封信,林嫣看了自然会明白。 而她,毅然决然要去找齐昱,生同衾,死同穴,现在是她最大的希望,就算是不能如愿,她也要把他的东西带回去,要么是军装,要么是遗物,要么是骨灰…… 邵震还在,艾丽斯还在,联系上他们就可能找到齐昱。 苏郡格所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高桥圭也非常迫切的想让人来找齐昱。 躺在那里的那具烧焦了的尸体,面目全非,到底是不是齐昱,他心里没数。 所以苏郡格找齐昱也不用大费周章,但是有一点他不太能确定到底是该给齐昱的哪位夫人送信更合适,苏郡格还是谭芷檬? 然而正在高桥圭将齐昱阵亡的消息昭告天下的时候,谭芷檬在重庆被飞机轰炸身亡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毕竟谭家是大户,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会有轩然大波,谭芷檬随着谭家东一起跟着政府去了重庆,之后便又去了尼姑庵里,却不想日军轰炸重庆,连带着尼姑庵一起也给炸了个粉碎。 谭家东得了消息去收尸的时候都不知道这满地的碎渣,如何才能拼凑出他原原本本的闺女。 呼天抢地的一番痛哭,谭家东至此就遣散了家里的佣人,开始了闭门谢客。 五日后,谭家东的大儿子从东北回来,敲门没敲开,最后翻墙进入,才发现他上吊自尽了。 在这个春日明媚的季节,却过着最凄惨的日子。 谢景居手里的消息一向都是最快,最准的,他接到这个消息,也只是一时的伤感,本就是远亲,伤心不起来,更何况他还是自己顾命要紧。 织田御香也不是第一次对他下手了,上海的暗鹰组织已经重新启动,跟踪与反跟踪,暗杀与反暗杀,他们之间不止较量了一次两次了。 要不是用忙于这样的周旋,苏郡格在上海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 齐昱阵亡,与谢景居来说,就是天大的喜讯,他与林承不同,他可以丝毫不用良心谴责,更不用掩饰内心的矛盾与纠结,就是想得到她。 恰好苏郡格最近正在艾丽斯那里,跟着和平救援组织一起住着,她还要等着见邵震,谢景居就有的是机会。 但是这次,谢景居想换一种方式,北平的时候,他真的是急功近利了,说实话,不该下药伤害她,可是自己那个时候就是猴急,没想到后果,更没想过林承横插一杠子。 “怎么会是你?”苏郡格被骗出来,见到了西装革履的谢景居,他身后还有两个黑色中山装,带着墨镜的人。 “你应该不意外才对。”谢景居就这么将苏郡格给堵在了死胡同里,他背靠着墙壁,抱肩斜靠着,“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送你去找高桥圭,你不走,应该就是想要到齐昱的尸体或者遗物吧。” “……”苏郡格实在是不想见到谢景居的德行,把目光瞥向他处,也不回答,反而是一副不屑样子。她到现在都记得谢景居在北平是怎么对待自己的,要不是林承及时赶到,这辈子她都不能面对自己。 “高桥其实也等着有人能给齐昱验明正身,不过,就怕你真的去了,高桥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说是不是?susan?”谢景居直起身子,往苏郡格这边走了过来,慢慢靠近她,他以为那股子淡淡的茉莉香会幽然的飘了进来,然后沁人心,只可惜什么都没有。 “条件是什么?”苏郡格问。她镇定自若,甚至透着绝望。 “条件……”谢景居突然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竟然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看着她的样子,怎么就提不出来条件了。乘人之危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可是这回怎么就心软了?一个刚刚死了男人还带着孩子的寡妇而已,不过就是姿色上乘,心有七窍,却让自己迷恋不已,现在竟然还起了恻隐之心,谢景居不再说话了,摆了摆手,“你走吧。我安排车,送你去。” “那就谢谢了,等你想好了条件再提出来吧,我会履约的。”苏郡格低着头从他的身边经过,也没有放快脚步,就那么的四平八稳。 谢景居明显感觉到她没有生气,面对齐昱的死亡,她的灵魂已经被抽干了,所以她问条件,也就是不会再去在乎了。 如果现在提出来要她的身子,她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甚至心甘情愿的就躺在床上予取予求。但是自己怎么就有了这份不一样的心?他就想帮帮她,很单纯的那种。不用她陪笑,不用她陪睡…… 谢景居哑然失笑,自嘲的暗想:只可惜,他现在也没有这样能力了,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却早就是个摆设了。 见了谢景居之后的第二天,苏郡格就被接到了高桥圭的指挥部外面,谢景居说到做到,还真是守信用。 苏郡格做好了所有被羞辱的准备,她一身素缟,发间插着三朵白色的茉莉花,戴孝而来。 高桥圭站在指挥部的外面,亲自迎接,可是那表情轻蔑而挑衅,就等着苏郡格出现,谭芷檬死了,就剩苏郡格了。而且依照他所获取的情报,苏郡格想比谭芷檬对齐昱的感情更深,要不然也不会为他生三个孩子。 “请问,您是哪位?”高桥圭的汉语能力进步飞快,这样简单的问答他说起来还是顺利的,苏郡格听起来也不费劲。 “齐昱的妻子。”苏郡格站定脚步,抬头仰视高桥圭的锐利目光。 “你?是齐昱的妻子?那么谭芷檬是谁?齐昱真的是……”高桥圭突然想不到用什么词更合适了,目光寻求一旁翻译官的帮助。 “艳福不浅。”翻译官立马心领神会,用词恰当好处,却还带着嘲讽和讥笑,连一旁的人也都跟着起哄嘲笑。 死者为大,这就是对齐昱的最大不尊重,苏郡格听在耳里,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说齐昱为了军权,休了糟糠之妻,另娶谭家大小姐,背信弃义就成了一张标签贴在了齐昱的脑门上。 “他只有我这一个妻子,只有苏郡格一个人是他的妻子,看这个,是我们的结婚的登报声明,认识中国字吗?看清楚了吗?”苏郡格一张报纸举在高桥圭的面前,然后又塞在了一边翻译官的手里,“有空翻译给你的主子听,免得他不认识字。” 翻译官打眼一看,这竟然是苏郡格自己刊登的一个声明:自今日起,原配妻子苏氏与齐昱将军恢复婚姻关系…… “领我去见齐昱的尸体!”悲愤交加,五味陈杂,苏郡格大踏步往前走,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畏惧的就这么脚步坚实的只身前往指挥部里面走去,一旁本来戒备森严的日本兵居然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高桥圭顿时无措,只能被动的跟在苏郡格身后,前面一个日本军官的人着急忙慌的引导着,竟然颇为客气。 白色的厚布被揭开,这是一张完全看不清的脸,焦黑的五官全都成了黑炭,深褐色的是血液凝结,苏郡格捂住嘴巴,不是因为传出来的恶臭,而是她想抑制住自己过度的伤心。 如果此刻没有日本人在眼前,她会哭的痛不欲生,瘫倒在地,可是她不是来奔丧的,只是来领走齐昱的尸体,她就一定要撑住。 “明煊……”苏郡格咬住下嘴唇,念出这两个字来就觉得心里是绞痛的,她能感受到那种灼烧感撕裂皮肉的痛苦。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只是想站在那里哭,却怎么都不愿意再靠近,难道是自己真的坚强过分了? “这是遗物,齐将军的怀表还有望远镜……” 苏郡格还是照旧站在原地,听着一旁翻译官的介绍。然后她慢慢的将脚步靠了过去,那股子恶臭更加的让自己难以忍受,天气渐热,烧焦的尸身搁置久了那种让人作呕的气味充斥在自己的鼻腔里。 再往下揭开白布,有些黏连,手部还有些没有烧到的地方,皮肤完好,指甲脱落,苏郡格小心翼翼的握住,冰凉凉的,就像是握着一条鱼,些许的滑腻不知道是什么体液留在了上面,这双手很熟悉,却不是齐昱的。 不,不止这双手,还有这具尸体,应该都不是齐昱的…… 叁玖捌·玉局讲残春换劫 http://.biquxs.info/ 各方势力蓄势待发的样子就像是在草丛里蛰伏了很久的野兽,都在内心里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也都觉得自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能让这些野兽伺机而动的“猎物”,这个时候正享受着短暂的重逢。 苏郡格看着刚刚转醒的齐昱,所有的情感一起涌上来,这止不住的眼泪流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痛彻心扉。 “别哭,你一哭我都想跟着哭了,可是我一哭就觉得头疼……”齐昱勉强笑笑,他高烧未退,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知道了,我不哭了,你好好睡会儿,再过半天就到上海了。”苏郡格给自己擦擦眼泪,又给齐昱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要不要喝水?” “好。”齐昱答应。 服侍齐昱躺下,苏郡格这才放松下来,到上层船舱,依在船窗上看着外面,眼看快夏天了,自己就这么又耗了大半年,就算是美国来电报说孩子病了找妈妈,她都狠心没有回去。 现在好容易找到了齐昱,她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回到上海,先把他的伤给治好,然后就去美国。 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自私就自私了…… 孙夫明那个时候把齐昱藏到了山洞里,找几个心腹保护着,他则主动出来投降,背负着汉奸卖国贼的骂名,可谁都没想到被俘虏的路上就服毒自尽了。 为的也就是保全齐昱,不让他被日本人给抓住。 就算齐家,苏家对他有恩,这样的报答,也是足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郡格这几天奔波劳碌,也是不得安生一个好眠,趴在那里人都快要睡着了。 如果有根火柴她真想把眼皮给撑住,可是就算有火柴她这眼皮也是撑不住了。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好在邵震还醒着,有他时时刻刻盯着,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这艘小船是艾丽斯找来的和平救援组织的船只,里面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全是难民,都是从武汉拉来的,下层就是藏了齐昱的。 一路上且不说船舱拥挤,齐昱重伤,害怕会感染上疫病或者齐昱伤势加重,怕就怕会遇上日本兵或者伪军。 就算是写了和平救援组织的标语和旗号,也有些日本兵是不管不顾这些的。 所以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难得老天爷保佑,这一路过来,都算顺利,就算是有日本军舰用探照灯照了,说是上船检查,可是发现这上面一层的人竟然还有几个是满脸溃脓的天花病人。 日本兵其实有心想来抓花姑娘的,可是一看这样情形,就再没有了兴致,满嘴骂着脏话就都走了。 有惊无险,躲过一劫。 …… “少夫人,快到码头了。”邵震不得已推了一下苏郡格,上海到了,该下船了。 “哦,……我怎么睡着了……明煊没事吧?”苏郡格掩口打了个哈欠,眨眨眼,看看周围,她这一觉睡得,全身酸痛。可还是强打精神,动了动脖子,就去看齐昱的情况。 难得已经没有那么烫人的高烧了,齐昱额头上的汗也少了很多。 上船之前军医就说一定要尽力退烧,现在看来应该没大碍了。 苏郡格放下心来,笑容也就浮上双颊,到了上海就好多了。 可是现在更要紧的是,还要躲过上海这边的所有稽查,日本人在上海设置的稽查站多如牛毛,真是防不胜防。 “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还要应付日本人。”邵震交代所有人都要保持警惕。 苏郡格这时候把头发全都藏进了鸭舌帽里,就她一个女的,太危险了。 幸好个头高,又是后半夜了,要不然这男人还真不好装。 所有人员都准备下船,担架抬着的,别人搀扶的,一堆老弱病残下了船准备换卡车去救援医院治疗。 齐昱和苏郡格当然也混在其中,跟着队伍晃晃荡荡的准备上车。 人多,就要分三个卡车,苏郡格和齐昱是第一拨上车的人。 可是这边第二拨才刚刚开始蹬车,就有警报拉响,是日本兵临检。 第一辆卡车已经启动,开了有十几米远,又被拦了下来。 一群日本兵打着手电筒,快步跑到了三辆车的周围,连坦克车都给开了过来,直接就堵在了三辆卡车的前面。 荷枪实弹的将所有人都看的严严实实。 有孩子已经被吓哭了,顿时乱作一团。 “这是国际和平救援组织的车队,请你们放行。”艾丽斯和组织里的其他成员一起挡在了最前面。 “我们只是前来检查一下,车上有没有违禁人员。带走了违禁人员,其余的人就都可以放行。”出来解释的竟然是个女性口音的人,虽然穿着男士军装,但是从身高体型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女的。 “不好,是金香雪,她怎么跑来了?”苏郡格透过人缝一眼就看了出来。“她认识我们……这可怎么办呢?” 邵震不由得按住了自己腰间的枪,里面的子弹已经上膛,随时可以拔枪射击。“现在金香雪叫回了她的日本名字——织田御香。少夫人,小心些,暂时让艾丽斯他们抵挡一阵,人多,他们要检查很长时间,咱们可以趁乱逃走。”看着局面越来越混乱,邵震想着是不是要先发制人,可是还有那么多的无辜百姓,如果乱起来,就怕损伤严重,他也就只能观望一下。 “所有人都下车,要挨个检查。”那边织田御香已经开始让日本兵爬上车来了。 “砰!”却突然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一下就将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日本兵还没有来得及蹬车就有纷纷下车,端起枪来,一直对着爆炸发生的地方,个个警觉戒备。就连织田御香也被惊吓到了,慌忙转头去寻找爆炸的地方。 接着就是一阵的枪响,甚至还有机关枪发射子弹的声音,然后是一排日本兵随之倒下,织田御香脸都白了,这是有人要来捣乱? 坦克车紧接着调头,转了方向,进行回击。就在眼前,一场短兵相接的巷战开始了。 艾丽斯和其他人员赶忙护着难民趁势躲避在卡车附近,小孩子被吓的哭都不敢大声了。防空警报同时拉响,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苏郡格扶着齐昱从卡车上爬了下来,邵震掏出抢来严阵以待。 “是我……,跟我走,进那个巷子,弄口有我们的人接应。”林承突然出现,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将嘴上的蒙面摘下来验明正身。 “多谢。”苏郡格看着林承如救世主一般的下凡,心中油然而生的感激,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是不忘了客套。 齐昱也是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走的艰难,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下腹部的伤口已经又裂开了,疼得直冒冷汗,也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对林承有感谢,也无力寒暄了。 夜深人静,这么一闹腾,整个码头都跟煮沸了的开水一样,鸡飞狗跳自然是不用多说了,好在林承先一步下手,将苏郡格他们都接了出来。怎么说都远离了日本人,安全确保了。 林承让邵震背起齐昱,这样行动速度能快很多。苏郡格在一旁扶着齐昱,前面是胡建山和邓松,林承跟几个兄弟则负责押后。 一路谨慎小心,从里弄穿过再准备换了轿车开去十六铺,毕竟一言堂还是有一定的势力范围,又在法租界,齐昱在那里养伤安全得多。林承考虑的实在是周到。 “砰”“砰”“砰”又是三声枪响,还没有看到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枪声,林承就一声令下,“趴下,不是自己人。” 果不其然,来的人虽然同样都是黑色的衣服,但是能感到这帮黑衣人来势汹汹,手里的枪全部清一色的中正式步枪,这样的装配是一言堂所不具备的,但又不是日本兵的标配,那就一定是政府军。 谢景居?苏郡格能猜到的人也就只有他了,于是立即告知林承,“应该是谢景居,我在上海见过他。”而且也正好,就是他。 林承一面让胡建山和邓松保护苏郡格等人的安全,一面自己回击谢景居,现在想起来能在日本飞机没有来空袭的时候就动用防空警报的应该就是他了。 谢景居有这个能耐,林承恨只恨当时在北平的时候就应该对谢景居赶尽杀绝,要不然现在他怎么能还在上海给自己添麻烦。 子弹毫不留情的见缝插针,直直的从眼前飞过,有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从黑暗里传来,还有子弹迸溅到了铁器上飞出来的火花,还有的人躲避不及就血肉开花,痛不欲生。 “啊!”林承一声惨叫,子弹从肩胛骨穿了过去…… 叁玖玖·韶华无限暗中消 http://.biquxs.info/ “林承,你怎么了?”苏郡格连滚带爬的摸到了林承身边,却被她一把推开,重心不稳就摔在了地上,连带着一句忍痛的“快走,别啰嗦!我没事!” “邓松护送他们走人。”林承坚持着将苏郡格推给了邓松,自己则一个翻身就地找了一个墙角将自己掩护了起来。 邵震护着齐昱藏在一个铁通后面,密集的子弹就跟雨点一样,让人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这个铁桶眼看就要被射成了筛子,齐昱和邵震都要被暴露出来。 “别躲了,没意思!”谢景居倒是真的放开了,手里端着机枪,就这么肆意妄为的走了过来,“到真是为难我了,你们两边我应该先送谁去见阎王?” “砰!”谢景居话没说完,就直接打在了林承的左腿上,然后又是“砰!”的一枪给邓松,打在了他的大腿上,“一报还一报,该我了。” 邵震强力的子弹已经打完了,眼睁睁的看着谢景居逞强凌弱,苏郡格在一旁怎么都忍不住了,悄悄的去摸一旁死尸身下的步枪,却被谢景居一脚踩住了手掌,“别动,难得你们聚的这么齐,不要着急自杀啊。” 苏郡格疼的倒抽凉气,甚至喉咙里都发出了*,怎么都抽不出来压在谢景居军靴底下的手掌。反而越挣扎,越是疼得难以忍受。 “放了,郡格,我任由你处置。”齐昱艰难的求着谢景居,每一个字都是哆哆嗦嗦的带着颤音。 “你不用我处置,交给保密局,比给你一枪要让我痛快的多。”谢景居对于齐昱真的失去了兴趣,一个重伤在身的人,真的不需要他浪费时间了。 林承那边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苏郡格在担心是不是人还活着…… 胡建山这个时候猛然跑了过来,脚步没有刹住,一个趔趄,看到了谢景居就赶紧后退隐藏,谢景居却已经看到了他,回身就是一枪,却打在了墙壁上,灰色的石砖沫子一下子就碎了一地。 “我是乔隽瑾的亲戚,是胡建山。” 这个时候突然扔出来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乔隽瑾?跟她什么关系? 谢景居立刻转身过来,还是一把步枪指向了他们,“废话少说!”子弹上膛,谢景居又瞄准了林承的脑袋,然后勾动扳机,刺耳的枪声再次响起这次是连续的。 苏郡格的手掌虽然从谢景居的军靴底下抽了出来,可是疼得就是想被活活砍了下来,那种痛让整个手掌都不停的发颤。 枪响震耳欲聋,苏郡格被震的捂住耳朵,闭着眼睛,蜷缩在角落里,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垂死挣扎。 人进入了一种盼死的状态,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走啊,走!”不知道谁在拉自己的胳膊,这种感觉就想要被扯断了筋骨,苏郡格疼得已经失去了知觉。 浑浑噩噩的就这么跟着走了,也不管拉她的人到底是好是坏。 突然想起来还有齐昱和林承。 “救人啊,救人……” “明煊,林承……” 眼前事晃来晃去的人影,月光下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苏郡格感觉身体一轻,被抱了起来,至于是谁,她没法去想,也想不起来了。 还有水的声音,很大的水声,可是不是她落到了水里,接着是颠簸,颠的自己心肝肺都要出来了…… 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白色,她在哪里,自己也不知道。 “明煊……林承……”苏郡格转动了一下脖子,像是生锈了的螺丝钉,很费力。一旁是齐昱,就在她对面的病床上,沉沉的睡着,身上盖着干净的白色被子,跟她自己身上的一样。 “苏小姐,你醒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带着惊喜和温暖。“我是平润班的人,是杜老板的人。您放心,这里是法租界,安全的。” “谢谢。”苏郡格勉强的坐起身子,看着周围人,也不多就一个灰色长袍的老先生还有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女的是杜莲娥,男的是胡建山。 “苏小姐,您醒了。”杜莲娥很是热络的坐在了苏郡格的身边,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不是假的。“齐将军,还在昏迷,大夫说没有大碍……邵参谋长伤口也被包扎好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林承呢?” 没人回答,杜莲娥低下了头,胡建山也把脸别了过去,一时苏郡格遭受了冷落,人如坠冰窖。 “邓松呢?” 还是没有人回答,杜莲娥还是保持着她的姿势,胡建山悄无声息的就要蹑手蹑脚的出门去,苏郡格只觉得全身冷透了。 “他们死了?是不是死了?说话啊?”苏郡格激动的声音都变了,手里攥着病床上的床单都给要给攥烂了,“放心,我承受的住,给我一句实话,好不好?” “怎么了?”齐昱悠悠转醒,看着苏郡格在一旁痛苦的表现,“郡格,你怎么了?” 苏郡格一下泄了气,她不再说话,愣愣的看着齐昱,木木呆呆就像是三魂去了六魄,“明煊,你还记得我们在那个护城河边上的小里弄发生的事吗?”她问的小心翼翼,沉静的叫人不安。 “我不记得了,当时疼晕了过去。郡格……你的手还没有好……”齐昱只有实话实话再加上转移话题。 苏郡格看着自己另一只手,这是被谢景居踩住的那一只手,上面还包扎白色的纱布,一股浓浓的药味从中间透了出来。手背上灼灼的疼痛感,就像是被火燎了一样。试探着动了动手指,疼的更是钻心。 这手掌的正是自己在北平时候被下药之后,咬了林承的那只手的位置。 苏郡格潸然泪下,只是默默流泪,没有一句给齐昱的回话。 “苏小姐,别伤心,林堂主只是掉进了护城河里,现在正着人去捞了,会找到的,我们平润班的人和一言堂的人都去了,您放心,一定会找到的……”独恋的话说的实在是没有底气。 苏郡格清醒的时候,知道林承身中两枪,现在又告诉她,人落入水中找不到了,完全是没有胜算…… 是因为救她,他才前来,如果这样的一份情谊她还装聋作哑体会不到,她苏郡格还是人吗? “郡格……”齐昱看着她伤心欲绝的表情,不是为了自己却为了别的男人,照理来说,他应该生气的。 可是林承是为了救他们,不管他的初衷是不是因为对苏郡格的爱慕,齐昱都要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自己因林承而活,林承因自己而伤…… “你要是再这样哭下去,我就要吃醋了。” 这个时候欧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苏郡格舒心些,半开玩笑的态度,可是齐昱自己都笑不出来。一条人命到现在重伤而不知所踪,怎么能不让人难过唏嘘。 纵然是情敌,可是他们毕竟有交情,说不难受是假的。 “我真的难受极了,明煊,我好难受……”苏郡格下了床,坐在齐昱旁边,头枕靠在他的病床床沿上,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痛哭。 齐昱叹了一口气,抚上她的发丝。这会儿他安慰什么都不合适,就只能这么静静的陪着她伤心。 杜莲娥忍不住也跟着不停的掉眼泪,可是又怕悲伤过度,再引得苏郡格遭罪,也就能默默的哭着。她的心里,对林承总有着别样的感情,可是总觉得自己高不可攀。 若是将当时的情况都一一说明给苏郡格,恐怕她会更承受不了。 胡建山故意吆喝了一嗓子,主要是想给林承报信,谢景居能全然得知齐昱的行踪都是乔隽瑾从中作梗。 她平时看似安静,心中却因为林承营救展华庭不利而满腹怨恨 可她却不知道,林承并没有不尽心,只是因为展华庭把出狱的机会让给了王岚。有人提展华庭出狱,他因为王岚伤重,就谎报了名字,把自己跟王岚的名字对调。后果自然就是王岚被救,而真的展华庭则被斩首示众。 后来,林承对苏郡格和杜莲娥都不遗余力的出手相救,更是让乔隽瑾满心妒忌与仇恨,她向保密局举报揭发了苏郡格和林承,恰好是谢景居受理,自然而然就有了接触。 有几次乔隽瑾还靠着亲戚关系让胡建山给谢景居送去消息,只可惜胡建山良心不安,就总是阳奉阴违。 平润班的热就是胡建山给请来的救兵,班里的人都感念林承和苏郡格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也就会鼎力相助。 赶到了事发地区,就看着谢景居对曾经的恩人要赶尽杀绝,纵然手上的武器都是平时戏班子里的戏台上用的刀枪剑戟,可是跟保密局的人拼起命来也是丝毫不含糊,一场力量悬殊的混战就此开始。 林承缓过来一口气,看着他们以卵击石,心里过意不去,又见谢景居霎那分神。 他摸了一块碎铁皮拼尽全力扑向谢景居,死死的勒住他的脖子,再腾出手来一举把铁皮插进了谢景居的脖子里。他就只剩下出来的气,再没还手之力了。 之后王岚和陆樵又领了一群人来,有重武器加身,情势这才扭转。 这场混乱引起了日本宪兵队的注意,织田御香也一起赶到。 日本人不分青红皂白举枪就射,林承反应快,一转身就把谢景居堵在了前面挡子弹。谢景居毫无招架之力,就被打成了筛子。 日本兵蜂拥而至,林承退无可退,一回身就跳进了护城河里。 幸好夜深无月,水面压根看不清楚,日本人的子弹射进水里也分不清目标,水流湍急,人眨眼间就不见了。 王岚和陆樵两个人到底有经验些,领着平润班的人与日本人周旋以后全身而退,除了一些皮外伤,都无性命之虞。 唯独不见了林承…… 肆零零·祥烟轻韵罩清楼 http://.biquxs.info/ 照片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每看一次都觉得欣慰又怀念,可是这眼神总是越来越不好,摘下老花镜,再用手绢擦擦镜片。 戴上之后还是觉得模糊,可能是度数又不够了,该换镜片了。 苏郡格抬起头来,望望那边的齐昱,他又再打盹儿了,身上披的衣服滑了下来也浑然不知。 这老头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明煊,明煊,衣服掉了。去床上躺着睡,别感冒了。” “哦,我又睡着了?” 苏郡格稍显嫌弃的一笑,齐昱揉了揉眼睛,打了打哈欠,又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披在身上,站起身来问苏郡格看的什么。 “是照片。” “又看照片,想他们就给他们打电话,光看照片有什么用。佑申最近了,打电话让他过来,包饺子吃。” “都要上班,忙着呢。” “再忙也要吃饭,我给打电话!” “我看你是越看越霸道了,都六十的人了,怎么就脾气越来越大。” “我是老子,他们是儿子,就要听我的。” “你当你还是沪军少帅呢?说一不二的霸道,打电话就打电话,说话别那么冲。” “嘿嘿……行,听你的。” “让孩子们也一起来,蒸了好几种发糕呢。” “好。” …… 当春去秋来成为人生的一种习惯,万物生长与此消彼长也成为一种特性。 时间的流逝如水,如沙,光阴转眼似箭。 他们终于一路白头。 在美国的时候,苏郡格和齐昱送走了白琳和邱珍,看着三个孩子成人,成家,再有了自己的孩子。 苏郡格挨在窗边听着外面微雨敲打的清脆,春天又来了。 “姐,我姐夫呢?”齐佑申端着饺子问正在倒醋的齐诺。 “去美国了,我婆婆病重。”齐诺回答的时候看着外面苏郡格正在跟几个小孩子一起看电视。 深知这姐妹俩之间的情意,齐诺也是不敢告诉苏郡格。 “啊?怎么这么突然啊?”齐佑申吃惊。 “是脑梗,幸好我公公在家,要不然就吓死了啊,差点人都没有了。过几天我也要回去看看。”齐诺叹了一口气,又交代弟弟,“可别让咱妈知道了,怕她伤心。” “放心,放心。”齐佑申保证。 “有件事,想告诉你俩,你们要保密。”齐赫突然进来,对妹妹赫弟弟神神秘秘的说。 “什么事?”齐诺问。 “我找到了一个人,给你们看看。”齐赫给他们两递过来一张照片。 “是林舅舅?” “是。” 可是在看这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那种老态龙钟的样子,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当年的林承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是现在再看看这张照片上的老人,同样都是跟苏郡格,齐昱差不多的六十来岁,他却更显老了。 看着这张照片上的景物,应该是在一个养老院的地方,背后还有其他的老人,至于现在林承身后的这个中年女人,看着也觉得面熟,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了。 到底要不要告诉苏郡格和齐昱这真的成了难题,深知父母对于当年的事情,很是介怀,可是毕竟父亲还在,要是说出来了,恐怕这三个人之间的纠结又要重新提起。 关键是齐昱。 这些事情,原来三个孩子并不知道,后来林嫣给齐诺聊天的时候才无意说了出来。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可是看着原来的旧照片,他们也能想得到这三个人之间纠葛。 那个年代的人,到底是怎么过下来的,也真是难以想象,谁都有过的青春年华,谁都留不住,可是他们之间的情意不管是好是坏都是不能磨灭的。 都知道齐昱跟林承是因为苏郡格有过节,可是却不知道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现在和苏郡格的心情是一样的,对林承早就从戒备换成了愧疚。 人,年纪一大不单单是总会忘事,还会忘仇。 然而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三个人最终还是想把这件事给瞒下来。 不过他们却不仅仅就这么瞒着,而是找个一个更好的地方给林承换了更好的环境。 本想着把身边照顾的人也给换了,却没有想到,那个总在林承身边的中年妇女就是当年的大英子。 她全心全意的照顾着林承,几乎寸步不离,最苦最难的时候甚至去要饭,甚至偷东西,都不曾将林承扔下。 至于林承,现在的他早就不认识任何人,每天就是木木呆呆的坐在轮椅上,不说不笑,如果没人管他,恐怕饿死了渴死了也不会出声。 大英子有的时候也是着急,摇晃着林承哭诉:“林叔,你就说句话啊。你别这样好不好,医生说,你是可以说话的,你为什么不吱声呢?你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你说话吧,你动一动手也行的……” “郡格……郡格……”林承终于动了动嘴唇,就好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四个字。 可是在大英子的耳朵里听着就像是皇帝下了圣旨。 “林叔,我会去找她的,我把她找来,您就好起来,行不行?”大英子激动的恨不能跳起来,可是转念又想,这么多年了,到底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万一苏郡格人不在了,该怎么办?顿时转喜为悲,她心里没底,可是总要让他有个期盼,这样人才能活下去。 当年,他收养自己,让自己衣食无忧,就跟对待亲闺女一样对待自己,现在他伤了病了老了,自己就不能不管不问不理,做人都是要有良心的。 回想那个时候,林承整个人被水冲到了河堤边,全身都被水草缠着,伤口也被污水浸泡的发白,幸好没有伤及大动脉。 大英子听说林承不见了,就天天到处跑着找他,原来一起在济民会里的人也都跟着一起寻找,苍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是找到了。 那时候,大英子就想,她的林叔是个大好人,要不然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能活下来。 日本兵封了一言堂,还到处抓人,苏郡格他们也是自身难保,就跟林承断了联系。 大英子要不是在王岚和陆樵的帮助下是怎么都到不了香港给林承看病养伤的。 日子虽难,但是总是两个人报团取暖,她的林叔跟亲爹是一样的。 纵然总是昏迷不行,毫无精神,可是只要有一口气在,大英子就觉得自己还是有亲人的,还是有归属感的。 再苦再累,也总有一个家。 林承终于说出来他埋在心里的期望,见到苏郡格,大英子就全力以赴,拍了自己跟林承的照片,到处的张贴,还花钱找人给送到美国去贴着,就是期望还能见到苏郡格。 这些年,她在找他们,她其实也在找她们。 林嫣一家在美国,苏郡格一家滞留香港,这些年就都没有停止过打听着林承的消息。 可是最终,林承的照片被齐家拿到却还是多亏了安家。 安楚辰一家在美国没有预想中那么顺利,特别安楚宏,他一到美国就感染上了百年不遇的感冒病毒,还没有撑够三个月就一命呜呼了。 好在慕容秀和安朵颜防护措施做的及时,没有被感染,安朵颜后来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发现了校园里贴的大英子做的寻人启事的照片,拿回家来,被安楚辰看到就给送到到了林嫣手里。 安楚辰却没想到,遇见了在林嫣家里做客的齐眉。多年未见,各自成家,齐眉嫁给了一个亚裔的开画廊商人,他颇为欣赏齐眉的画作,慢慢就相互送去了生活,之后结婚生子,邱珍的一桩心事也就了了。 只是安楚辰现在的他还是孤身一人,当着大学里经济学的教授,生活安逸却总是一个人,陪着他的是厚厚的书本和一届又一届的学生…… 这一来二去的再到齐家也就简单了。 故事并不复杂,就是曲折太多,很多时候机缘巧合比什么都重要。 而苏郡格做梦都没想到,一直寻找的人也在香港。 …… 一年后,齐昱因为心脏病发而过世,苏郡格的精神也日渐萎靡。终日总是长吁短叹,云嫂倒是身体不错,还能陪着她聊天,就是总担心苏郡格再这样下去身体不垮,精神也要完了,于是给三个孩子商量给苏郡格换个地方住住,要不然睹物思人,她怎么能好过? 这时候齐诺想到林承,就把苏郡格也给送去了林承所在的养老院,就差一场偶遇…… “林承……是你吗?我是苏郡格啊!林承……” 当年齐昱曾经问过她这样一句话,“郡格,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最爱的人是林承?” 她回答:“没有如果,只有你。” 齐昱微笑说:“要是跟着林承或者安楚辰,也许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的罪了……抱歉……” 她回答:“不用抱歉,我愿意跟着你,就算是受罪也值了。” 爱情与恩情是两码事,可是,现在的苏郡格不想再区分的那么明显,不管什么原因,林承剩下的日子里,她都在。 “郡格……是你……真的是你!”林承抬头,看到一个老太太,满头白发,穿着一件有些长银朱色的旗袍就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的看着他。 可是他记得那个时候她给自己的背影,是深灰色的,冬日的残阳把她装饰的有些冰冷和严肃,但是现在她却如此艳丽,纵然老去,可仍是当年那个让人惊艳,风华绝代的苏郡格。 碧玉萧·怕见春归 http://.biquxs.info/ 乔隽瑾篇 “怕见春归,枝上柳绵飞。静掩香闺,帘外晓莺啼。恨天涯锦字稀,梦才郎翠被知。宽尽衣,一搦腰肢细;痴,暗暗添憔悴。” 初见这首词的时候,乔隽瑾看着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苦,广州那时人群里得见展华庭,只此一眼,她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儿时心境,少时懵懂,情窦初开的年纪里都将所有的美好给了他。 她的母亲是个裹着小脚的四川女人。天生漂亮,性格温婉,被买到了乔家,就做了小妾,本想着能给乔家添丁进口,却不想,生了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母亲难产,她也羸弱,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不算清苦,可是白眼没有少受。 难得乔家自诩书香门第,颜面还是要的,于是家中的几个孩子都要学习,家中请了先生来开蒙。 后来社会变了,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寒门子弟都要进洋学堂,于是乔隽瑾也沾了点便宜,跟着去学校里混了一个脸熟。 她出生时因为是傍晚,恰好晚霞满天,她那个没有文化的母亲能想到的名字就是霞儿,可是听到父亲的耳朵里就成了瞎字。 看看这孩子也算眉清目秀,于是给改了名字,叫瑾。依着乔家族谱中女子的辈分,她的名字也就叫乔隽瑾了。 这么一来,整个人也就雅致了起来。只可惜在学校里,有很多同学都说,她这个人真是配不上这么好的名字。 那年,见到展华庭的时候,是乔隽瑾正是抱着一本书从学校的操场路过,就听到主席台上有人演讲,还四处扔着传单。 人围的很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她个子矮,也挤不进去,就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往上看。 缝隙中,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孩子热的满头大汗,脸都被太阳晒红了,却还声嘶力竭的拿着手里纸筒卷成的喇叭喊着什么什么主义万岁,要打破什么什么…… 星眉剑目的男孩子让她觉得实在是很好看,忍不住抿嘴泛起笑意。人被挤得东倒西歪,也不介意。 然后就听到后面有人大喊,“不许随便喧哗!都回去上课!” 男孩子停止呐喊,弯腰就抓起一大把的传单,向他前面的人群里撒了出去。 乔隽瑾就看到雪片一样的传单在风中飞舞,春天的风,将它们带向任何一个可以畅游的地方。 那么的自由,那么的惬意…… 乔隽瑾向往的生活似乎都可以随之飘远,慢慢实现。 一面之缘而已,她的心里就起了波澜,少女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琢磨不定,她自己也不明白。 每天都想着能在同一个地方遇见他,就连怎么跟他打招呼自己都暗自练习好几遍,生怕吓到人家。 可是他却再没有出现过。…… “展华庭被开除了?” 这个消息突然闯进自己的耳朵里,同学们都在议论,乔隽瑾当然也好奇。 “走走走,去看墙上贴的大字报吧。” 乔隽瑾也跟着一起挤到黑板的前面,白纸黑字写的一清二楚。 她看的分外明白,她与他做同学的缘分才刚刚开始呢,他却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不过也好,能知道他叫什么,总算是留个念想。 再后来…… 她就这么出其不意的嫁做人妇,嫁给林承,那个总是带着心高气傲表情的男人,自己看着多少都是有些望而生畏的。 后来听说他其实有了喜欢的人不过就是因为他爹要求他娶自己,他才答应下来这件婚事的。 这样的联姻,多少还是让自己心里有些埋怨,只是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多想也是无意义,干脆就这么听天由命吧。 乔隽瑾也是逆来顺受惯了的,既来之则安之。 听说他有喜欢的人,而且就是沪军少帅的前妻——苏郡格。 乔隽瑾心里总算是有了数,自己嫁给林承不过就是个挡箭牌的角色。 记忆里看过苏郡格的照片,在报纸上,印的也不清楚,但是能感觉到是个美人。 后来见到她,才知道这女人真是叫自己羡慕不来的。 那时候在仙桥镇,苏郡格因为怀孕就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慵懒,却别有风韵。 难怪林承会喜欢她,这么美的女人,自己是个男人也会喜欢上的。 后来她将那对簪子交到自己的手上,笑意温柔,大方得体的让自己对她满怀感激。 再后来,美国见她,已经显怀了,挺着大肚子,可整个人还是光彩明艳的。 林承看自己的眼神,林承看苏郡格的眼神,是决然的不同。 他给她做饭,给她布菜,吃她吃不下的辣椒…… 一桩桩一件件都看在了乔隽瑾的眼里,她不是瞎子,明白的就这么羡慕着,甚至祝福着。 要是苏郡格没有先一步嫁给齐昱,跟着林承,或许会更幸福。 而自己若是没有这么样的胆小怯懦,能给展华庭表明心里的想法,是不是他也能像林承对待苏郡格一样的这么疼爱自己? 一切未可知,但是那时候她的心里总是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的。 可是这种期待和希望是什么? 乔隽瑾自己也说不好,自己已经嫁为他人妇,难道还想着再续前缘?前缘……展华庭根本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哪里来的前缘…… 慢慢的乔隽瑾才明白,展华庭与她来说就是个念想和盼头,与真实的生活,其实没有任何关系,她为了自己哄自己编出来的故事罢了。 安分守己的过着每天的日子,胡思乱想一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这样的生活对于乔隽瑾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安排了。乱世中的苟全,此种方式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小世界里就此安生,只是却没有想到那天在街上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展华庭,一身是血,跟着其他人被推搡上了大卡车,就这么从自己的面前被车拉走了。 那个时候自己愣住了,多年前,广州偶遇,而今上海再逢,却为何,每次都是这样的擦肩而过,匆匆一瞥…… 他不是在广州当兵了吗?怎么又来到了上海,又为什么会被绑?一切不得而知,其实,她对他的了解从来都是自己臆想。 “又抓了一批啊,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听说监狱里都要满员了,要枪毙一批呢。” “咱们不懂,这些人都是要什么革命的,咱们啊还是别看热闹了。走走走……” 听着一旁人的议论,乔隽瑾的心都要揪到一起了,能想到的解救方法也就是去求林承,她没有给他张过口,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答应。 人命关天,说什么都要试一下。 乔隽瑾虽然忐忑,可是到底还是张口了,难得林承心情好,也就一口应了下来。只是林承忙的要命,不可能试试亲自过问,也就交代了邓松去办,邓松也只是按照林承说的名字去牢房里救人,至于哪个是真的展华庭,他也没细问。 后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乔隽瑾再见展华庭却是人在铡刀下,刀起头落,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她的念想也就这么断了…… 林承,你答应好的,你说了要救他的,可是人呢?为什么会身首异处? 她心中的怨恨与日俱增,却又无可奈何,以她的能耐,又能做的了什么,不过就是每每想起来哭成泪人罢了。 至于林承,他的心思全放在了苏郡格身上,而且又要安排全家人去国外,那里有心思管乔隽瑾的事情。 这一耽搁,就有了足够的时间让乔隽瑾安排对他的全部报复,可惜的是,一切没有尘埃落定,林忠熙过世。 她出其不意的被林承揽在怀里,这应该算是他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林承身上的烟味充斥着鼻腔,味道不好闻,但是她却莫名的踏实,似乎是飞了很长的时间鸟儿,这一刻倦鸟归林。 却为何是林承? 她心中所起的波澜竟在是在这一刻,为了林承? 难道不应该是展华庭? 乔隽瑾自己都把自己给吓住了,到底自己是怎么了,这样的念头这样的情感是什么时候从自己的心里横生出来的。算爱情吗? 外面就是林承的书房,琉璃窗上整好映出来他整个侧脸的轮廓,乔隽瑾的手指就这样的从额头沿着他的侧影一根线条慢慢下滑,来到鼻翼,触及唇畔,不由得轻点了很久,指尖冰凉,却直通心弦,撩人难安。 下一刻,乔隽瑾双唇贴近,以唇瓣代替指尖,轻轻贴在琉璃上,这个位置与林承的唇是一样的位置。 眼角酸涩,泪水陡然滑落,他爱的人不是自己,而自己爱的应该也不是他啊! 转身落荒而逃,狼狈的叫自己都嫌弃的要命,可是乔隽瑾还是要承认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她就是这样的卑微,卑微到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的第一个人其实是林承啊。 那么展华庭呢? 那是一个梦啊,似有似无,触不可及但是陪伴了她那么长时间的年少懵懂,青春华年。 而今的独守空闺,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羁绊与牵挂,最好的情感都已经错过,错付了…… 沉醉东风·信笔 http://.biquxs.info/ 谢斐媛篇 有待江山信美,无情岁月相催。东里来,西邻醉,听渔樵讲些兴废。依旧中原一布衣,更休想麒麟画里。 那个时候,北平还很冷,说是立春了可是丝毫没有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只不过是晴天的时候风吹在脸上没有那么的疼了。 谢斐媛下火车的时候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围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可还是觉得冷了很多,一旁的丫鬟把暖手的汤婆子递到她的手上,揣进了袖子里,这才觉得手不再冷了。 舅舅跟在谢斐媛的身后也走下火车,风灌进了脖子里还是觉得寒意袭人,抬头看看这北平的天气,阴沉着看着是要下雨了的。 “这鬼天气,真是比不上南京。”忍不住发些牢骚,舅舅把手套又戴回了手上。 “是不如南京。”谢斐媛跟着附和了一句,她的心里这里是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跟对了人就好。 以后她和苏淳严的生活应该定在南京吧,北平这里总是觉得没有那么亲切。就算是要下雨了,也是干冷干冷的,比着南京的温润差了很多。 落脚的地方是恭亲王府,当年皇帝还没有被废黜的时候,这里可是众星捧月之处,只是如今的天下,没有了皇帝老子的一言九鼎,取而代之的是群雄并起,鹰视狼顾。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喊了好几千年终于又再次重新实现了。 谢斐媛望着这里的雕梁画栋和曲径通幽,不免也是感慨世易时移,只是纵然已经转移到了现在的共和政府手里,这恭亲王府的气势和气质仍是不一般的。 此次,谢家把加官进爵的庆功宴放在这里,一是总统想彰显对于谢家的感恩戴德还有就是倚靠重用,二是谢家也想扩大自己的实力,拉拢正当年的苏淳严。 谢斐媛不止一次听舅舅说过,苏淳严自从脱离了自己之后那是声誉日隆,现在就连总统都对他刮目相看,说他是难得的帅才。 “舅舅,可是这样的人物你怎么就舍得放走?”谢斐媛疑惑。 “他岂是池中物。我有心压制了一些时日,去了他的心腹,却不想竟然没有斩草除根,让他逃了,后来在山东又白手起家,今日已经不能与当时同日而语了。”迟汉光无奈之中又多了些阴鸷。 他自然不会放过苏淳严就这么从自己的手下东山再起,依靠上了谢家,就不用再瞻前顾后了。 他带着谢斐媛来北平也就这个意思,要么就是结了姻亲,从此干戈化玉帛,要么他再将苏淳严手里的兵权夺过来。 “苏淳严今天也在邀请之列,只是他会来吗?”谢斐媛放眼满屋子的人,一个个都对自己想入非非的眼神恨不能立即与之攀上关系。 “总统亲自发的邀请函,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错过。”迟汉光言辞笃定。 谢家长子谢铮被新任总统极力邀请担任了总理一职。 而苏淳严这一年才二十出头,因为作战勇猛,又在关键时刻将共和军主力将领救出危难。 至此之后,苏淳严一战成名,迟汉光也始料未及。 人红眼热,这似乎是必然的规矩,迟汉光这么一看当年把苏淳严逼走无异于放虎归山。 猛虎,还是关在笼子里比较安全。 谢斐媛坐了许久,也就觉得无聊了,想见的人没到,不想理的人很苍蝇似的。 她也有点没耐心了…… 刚开始对这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们还有个好脸色,一问一答还算是沉住气了,慢慢的就变成了爱理不搭。 毕竟是谢家的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脸色也就不好看,王孙公子们很是识趣立刻也就敬而远之。 百无聊赖的看着满园的苍松翠柏,水榭歌台,初融冰雪的碧园到底还是有了春的意思,看纤柳的枝头还是冒出了嫩芽,抽一丝萌绿。 第一次见到苏淳严那个时候在南京,大约也是这样的时候,或者江南春来早些,没有这样的阴冷。 她跑到了舅舅的营部,恰逢正开会,冒冒失失的闯的进去,当时傻了眼。 一个英姿挺拔的人着了军装刚好这个时候站起来,应是准备发言的,就这么被她打断,回头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舅父不以为然,“媛媛你先去我办公室”,接着目光回到青年身上,“苏淳严你说你的。” 谢斐媛那一刻竟然手足无措,不经意间还脸红了一下,就这么缩手缩脚的退了出来。 至此记住了这个青年人的名字——苏淳严。 他的器宇轩昂,他的眉清目秀,他的目光如炬…… 这惊鸿一瞥就像烙印一般,深深烙进了自己的心里,想忘也忘不掉。 可谁都没想到,就因为军政上的关系,舅舅竟然逼走了他,那是第一面,那也是在南京的最后一面。 其实当初谢斐媛就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她觉得凭着自己的美貌,苏淳严只要是看上这一眼是绝对不会忘掉的,要不是因为舅舅的原因,或许苏淳严就会上门提亲了。 可女儿家的心事,总是深埋心底,男人不主动,莫不是要她上赶着? 毕竟身份地位都在,她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也总是要周全舅舅和谢家的面子。 而这次,不远千里奔赴北平,这次谢斐媛是主动的,她真的怕去苏淳严就这么忘了自己。 从母亲那里听说了舅舅的心思,想把苏淳严重新收归麾下。灵机一动,还有什么比结为婚姻更加牢固的关系吗? 答案一目了然。 所以谢斐媛来了,她信心满满。 “恪深兄,来晚了,自罚一杯。” 有人大呼小叫,谢斐媛随之回头,恰好看到苏淳严进门,就这么规矩礼貌又不失风度的跟在座诸位打招呼,他现在是红人,谁都要敬畏三分。 “抱歉,抱歉,公务缠身,来迟了,来迟了。”苏淳严解释的很是自然,借口更是冠冕堂皇。 “这位是……” “内子,还有小女。” 苏淳严介绍的时候目光里全是柔情,甜蜜的叫人羡慕。 谢斐媛五雷轰顶的只觉得头上一懵。苏淳严是何时结了婚,又是何时有了孩子?只觉得眼前突然一片黑暗,谢斐媛脑子里全然空白,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待到眼前的模糊被擦拭干净,才看到了苏淳严的一家三口,女子清雅,男子英俊,孩子可爱,当真是配极了。 谢斐媛失落到了极点,一个错过便是一年,这一年里……多少事情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在发生,而她却还固守陈规,对苏淳严总是抱以期待,可是他早就把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 殊不知,哪里是忘记,苏淳严是根本没有留意过谢斐媛,会议室的第一次见面,对于谢斐媛来说是惊鸿一瞥,对于苏淳严来说是毫无印象。 以至于,现在的重逢,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苏淳严与其他宾客虚与委蛇,自己却一旁默默地哭鼻子,可这其中的缘由却没有办法向外人诉说。舅舅看到自己的样子,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当然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他不仅仅有了妻子,甚至连孩子都有了,自己这谢家大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给他做小…… 到底是因为什么就这样让他对自己心灰意冷,娶了别人,生了孩子,就因为自己的舅舅当年与他的恩恩怨怨,于是他连带着自己也放弃了。 再看看他的手里,一边牵着女儿的手,一边揽着妻子的腰,这样的举动可是在做给自己看?为了让自己吃醋还是让自己后悔? 苏淳严,你都做到了,我谢斐媛输了,一败涂地。 “舅舅我想先回去休息了。”谢斐媛强打精神,与舅舅告别。不等迟汉光回答,她就低头掩面从众人的眼前的小的干净。 “可……”迟汉光还想说的是,这么多的人,总不能在苏淳严一个人的身上吊死吧。 但是谢斐媛的为人,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了,这一切就算是错,那就错的彻底吧。 反观苏淳严,他整个人对于谢斐媛的所有举动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有人跟自己说话就说话,没有人跟自己说话那就跟妻子孩子说话,,一场聚会本来说是谢家的庆功宴,而今却变成了他们苏家的亲子宴。 其实也不是苏淳严真的是在针对谢斐媛就要把静恬和苏郡格都给带来,而是他已经被相亲这样的事情不胜其扰,于是纵然静恬是那种不爱社交的人,可是总也要让他给拉出来当了挡箭牌。 给苏淳严提及婚配的时候他总是说家里已经娶了娇妻,可是谁都不没有见过,佟佳氏·静恬虽然性格外向,但是她并不爱抛头露面,也不爱这些宴请交往,苏淳严也是再三请求这才把这母女两个给带了出来。 那边苏郡格才一岁多些,才会迈出步子,看着周遭的热闹还有些应接不暇。但是天生就随了苏淳严和静恬的优点,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往四处张望。吃东西的时候小心翼翼,小小的舌头先试探着舔一下,才长大了嘴巴咬上一口。 几个要员带着夫人前来,看见这么可爱的孩子也忍不住上前逗一逗,可是苏郡格总是腼腆一笑,然后就往静恬怀里钻,引得众人更是哈哈大笑。 再后来的事情,就要说到苏淳严跟迟汉光的关系了。 借助着谢铮的关系,迟汉光终于彻底摆脱了当年土匪的黑暗历史,一跃成为了总理手下的心腹军队,总理和总统之间就这么看似平衡却总要背后的军队撑腰着,就像是一杆天平,就看谁的军权多,谁的砝码就重。 各帮各派为了自己的利益大行拉拢之策,苏淳严这个时候又被推到了前台,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恐怕听命于人那是必然。 却没有想到,此时迟汉光占尽先机,竟然按照编制将自己的军队收归旗下,这回他终于又成了他的走狗。 可想而知,苏淳严心里是多么的难受,好在他沉得住气,本来就没有跟迟汉光撕破脸皮,所以重新回归之后,一笑泯恩仇算不上,但是也没有太大的矛盾冲突。 苏淳严心里都记得,当初怎么逼死了自己的副官,遣散了自己的连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现在还不到十年呢,好事多磨不着急。磨刀不误砍柴功,苏淳严的韬光隐晦换来了拨云见日,一次战役的乘虚而入,终于翻盘,苏淳严又把原来的旧部给从迟汉光的手下拎了出来。 而迟汉光,则是督战不利,差点就给降级处理,至此就再没有了风光无限的迟汉光。 至于谢斐媛,这五年中她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回了南京之后就躲在自己的闺房里不出来,或者就是成天抱着书本发呆,任谁也不愿理会。 还出了一趟国,至于去的哪里也没人知道。 等到家人不断催促谢斐媛成亲的时候,她才哭着给父亲说,自己心里的人就是苏淳严。 二十三岁了,谢斐媛这五年来白白浪费的时间都在苏淳严身上,空度了自己最好的年华。 知道自己女儿的这一心思,再想想现在的时局,还有苏淳严的妻女,真是难办啊。 左右为难,女儿又任性,谢家这次真的头大了。 九月份的时候传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的是佟佳氏·静恬坠马身亡,坏的是迟汉光被苏淳严枪毙在了冀州。 这叫她谢斐媛该怎么面对?谢家苏家这梁子结下了,自己不死心还跑来北平,得到的消息是苏淳严要娶傅含秋了。 远远的看着苏家大门口张贴的喜字,悬挂的灯笼,她还不死心吗? 第二年一开春,谢斐媛去了美国,嫁给了米勒,这个高鼻梁蓝眼睛黄头发的高大美国男人,为的不是别的,她谢斐媛成全不了自己,就只能成全谢家的颜面了。 岁月无情,世事弄人,谢家的大小姐在二十四岁的时候终于嫁人了…… 可悲可叹的是,五十四岁的时候,谢景居死在了中国,她这一生唯一觉得还可以依靠的儿子也没有了。 三十几年,弹指一挥间,谢斐媛自己把自己给熬了进去,如果可以再活一回,可不可以不论对错,只论生死。 春寒,美国的雪还没有融化干净,谢斐媛坐在轮椅上就这么长久地睡去,在也不愿意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