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穿书，崩剧情不崩人设》 第1章 穿书到古代 五月初的清晨，微微有些暑意。 大裕国治下的一个小山村，全村最气派的一座院落里，传来孩童压抑的哭泣声。 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赤着脚从一间房里跑到院子里，四处张望后，眼里的惊恐越来越浓重。 她坐在屋檐下，紧紧抱住双膝，身体因恐惧而颤抖。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鼓起勇气，想到房间里的那个女人——那个与她母亲长得十分相似的女人。她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与床上刚醒来的年轻女人视线相交。 床上的女人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眼睛闭上又猛地睁开。 “小希，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小女孩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本来是一脸惊恐，听到女人的话，她眼里闪过惊喜，试探着叫了一声“妈妈？” 床上的女人叫吕彦彦，头痛缓解后，她终于觉察到不仅仅是女儿的打扮不对劲，是这个房间都不对劲，这不是她家的大平层。 吕彦彦下了床，看着女儿依然有些惊恐的神情，心里一痛，赶紧抱住她。 吕彦彦温柔地拍着女儿的后背，说：“小希，不怕，妈妈在呢……” 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陌生房间，吕彦彦自己也有些害怕，她一边安慰女儿，一边擦去自己的眼泪。 小女孩韩小希也紧紧地抱住吕彦彦，哭的都说不出话了。 韩小希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委屈，刚才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跟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 这个女人看上去跟妈妈长得很像，却比妈妈年轻许多。爸爸和奶奶也不知道去哪了，房间也不是他们家的房子。 她吓的跑到屋外，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院子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她感到极度害怕，直到确认了眼前的人就是妈妈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哽咽了好久，韩怀希才边抽泣边问：“妈妈，爸爸呢？奶奶呢？这是哪里？你怎么变年轻了？咱们怎么穿这样的衣服？”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吕彦彦头更懵了，她也不知道啊。明明刚才还在因为女儿的教育问题引发家庭大战，怎么转眼间就到了这里？ 可不管怎么回事，她得先弄清楚眼下她们在哪里，吕彦彦擦干眼泪，看了眼房间。 这房间的摆设以及自己与小希的穿着，一看就不是自己那个年代会用到的东西，更像是古装剧里的布景。 吕彦彦从梳妆台上的铜镜里，看到一张与自己二十四五岁时一般无二的脸庞。 吕彦彦掐了掐手臂，嘶，真疼。这不是做梦，难道自己跟女儿穿越了，还穿到了古代？ 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比刚才更慌了。 叮嘱韩小希先不要说话，吕彦彦又仔细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房间挺大。 除了床和床边的一张小榻，还有衣柜、屏风、梳妆台、小桌子等家具一应俱全。 墙壁上挂了几幅古代仕女图，地面铺了青砖。 梳妆台上有铜镜，桌子上还摆放了两个白色瓷瓶。 吕彦彦再看看自己和女儿的衣服，都是棉布做的，八九成新，没有补丁。 吕彦彦稍稍安心了点，这家人的家境还不错。 幸好不是穿到那种寒屋陋舍、吃不饱饭的家里，现在的穿越主流就是就开局巨惨，穿越大神逆袭暴富。 吕彦彦很有自知之明，她就是个普通的高中老师。既没有逆天的厨艺可以通过卖菜谱或者做美食发家致富，也没有超强武力值上山打猎挖人参，更没有逆天医术靠治病救人快速跨越阶级。 丈夫韩诺和婆婆陈丽倒是都会做生意，可他俩很大可能是没有穿过来的。 吕彦彦暗暗给自己打气，女儿还不到五岁，无论多难，自己都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护住她。 平复好心情后，吕彦彦轻轻打开了房门，拉着韩小希的手走到门外。 屋外阳光极好，让吕彦彦的心情更敞亮了一些。 这是一座小巧的院落，院子不大，不过房间挺多。 吕彦彦先到灶房和储物间看了一下，发现粮食充足，虽然不是现代的精米细面，但在古代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除了粮食外，盐、糖、油和其他调料也都很充足。 不用为生活物质发愁，吕彦彦放心了一些，开始琢磨着自己和小希都没有记忆，等下遇到其他人该怎么应付过去。 韩小希这会儿突然来了精神，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院落。 院里栽种了各种花草，一排翠竹倚墙而立，还有一座葡萄架，下面摆放着一张小桌子和四个小椅子。 小希兴奋地踩上小椅子，伸手去摘葡萄架上盛开的小花。 吕彦彦看着女儿，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微笑。 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就说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头，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正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有女孩焦急的声音传来。 “娘，快开门，奶奶晕倒在田里了，你快去看看吧”。 韩小希听见这声音吓得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紧紧抱住吕彦彦的腰，颤抖着声音小声问道:“妈妈，是谁？” 吕彦彦轻声说:“小希，别怕，等下你不要说话，我去看看。还有，在这里不要叫我妈妈，要叫娘。” 韩小希迷茫的喊了声“娘”，吕彦彦眼角一红，轻轻的拍了拍女儿的头，转身去开了院门。 门外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院门打开后，女孩满脸焦急的去拉吕彦彦。 看到女孩与韩小希和自己都有几分相似的脸，吕彦彦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仿佛被硬生生挤进去一段记忆，吕彦彦知道这是原主的记忆。 她终于想起来，眼前的女孩是原身的大女儿——韩怀瑜。 这时身后传来韩小希弱弱的声音：“姐姐？” 韩怀瑜惊喜地跑过去，又哭又笑地抱住韩小希。 “小希，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吕彦彦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孩，梳理了一下混乱的记忆，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穿越到古代，而是穿书了。 她跟韩小希穿到那本引起家庭纷争的小说中——《五岁萌娃横走天下，十个大佬争着宠》。 可惜自己一家可不是主角，而是原书中炮灰的韩家二房。 原主也叫吕彦彦，今年二十五岁，原主丈夫叫韩青云，与吕彦彦同岁，是镇里书院的先生。 与吕彦彦穿来之前一样，公公已逝，仅有一个婆婆陈氏。 陈氏自然就是韩怀瑜刚才说的奶奶，她是已去世的韩老秀才韩宏远续娶的妻子。 女儿韩小希在这里叫韩怀希，是韩家二房五岁的小女儿。 原主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韩怀瑾，今年九岁，在凤溪镇书院读书。 大女儿韩怀瑜今年七岁，小儿子韩怀安则是韩怀希的双胞胎哥哥。 看到韩小希一脸迷茫又带着纠结的表情，吕彦彦知道她也获得了原身的记忆。 眼前一堆乱麻的情形和原身一家未来的悲惨命运，现在都需要暂时被搁置在一旁。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自己和小希的身份，否则很有可能被人当做怪物烧掉。 在原小说中，女主就曾因为与众不同，差点被人害死。 想到这，吕彦彦一把抱住韩怀希，不引人注意地轻轻掩住她的嘴巴，然后对韩怀瑜说：“走，跟我一起去看看奶奶”。 第2章 我全家都穿了 韩家是村里的大户，家里有八十亩地，原本都是韩家大房——韩青山一家负责侍弄耕种。 三天前，韩家大房净身出户，田里就没人照管了。 这几天因为韩怀希生病，家里忙里忙外，还没来得及去找短工打理田地。 今天早上韩怀希高烧终于退掉了，虽然人还没醒，但是总算度过了危险期。 村里的刘大夫说已经没有大碍，很快就能醒。 韩怀希没事了，韩青云这才放下心，带着大儿子回了书院。 陈氏也是这边刚安下心，那边又着急忙慌地带着韩怀瑜去看田里的情况。 不曾想，刚到田边，陈氏就晕倒了。 韩怀瑜吓得赶紧扶住奶奶，陈氏微微睁开眼看了韩怀瑜一眼，又晕过去了。 没办法，韩怀瑜只好让隔壁田地里的吴奶奶帮忙照看一下，她自己就赶紧跑回家找大人去了。 吕彦彦带着韩怀瑜和韩怀希匆忙赶到的时候，陈氏紧闭着双眼，眼角却有眼泪划过。 陈氏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五官跟自己前世的婆婆陈丽极为相似。 吕彦彦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又是期待又是担心。 当看到陈氏右手大拇指紧扣在其他四根手指内时，吕彦彦双腿一软跪坐在陈氏身边。 吕彦彦轻轻扶起陈氏，轻声说道：“娘，小希也来了。” 是来了，不仅仅是醒了。 陈氏猛地睁开眼，先看了眼吕彦彦，又去看了双眼带着迷茫疑惑的韩怀希，再也忍不住抱住韩怀希就哭了起来。 韩怀希有点懵，她脑子里好像有个小人告诉她，这是她的奶奶，可是她的奶奶明明快六十岁了啊。 不过想到妈妈好像也变年轻了不少，韩怀希好像没懂又好像懂了，这就是她的奶奶，最疼她的奶奶。 韩怀希一边用小手擦拭陈氏的眼泪，一边跟着哭。 旁边的韩怀瑜和吴奶奶只以为陈氏是在后怕，毕竟韩怀希落水后昏迷了三天，今天可算是醒了。 吴奶奶在没人注意的角度撇了撇嘴，陈氏这个女人对自己家的崽是真贴心贴肺的疼爱。这份慈心但凡有几分用在韩家大房上面，韩家都不是现在这个局面。 吴奶奶暗暗叹口气，韩家大房的韩明珠，据说到现在都还没醒呢，真是可怜。 吕彦彦谢过吴奶奶后，扶起陈氏就走了，没留意身后吴奶奶仿佛见了鬼的表情。 吴奶奶是真的觉得自己见了鬼了。 这吕氏仗着自己丈夫是秀才，又是镇书院的夫子，她自己还是吕财主的闺女，平日里眼高于顶，哪里会跟他们这些人说话，平日里见到他们最多只是神情淡漠地轻点下头。 今天居然跟自己道谢，莫不是小希丫头发烧反倒把她娘的脑子烧坏了？ 到家后，吕彦彦让韩怀瑜去请村里的刘大夫来家里一趟，看看韩怀希和陈氏还有没有异样。 支走了韩怀瑜，吕彦彦跟陈氏眼对眼看了片刻，对着陈氏满脸的疑惑，吕彦彦叹了口气。 “妈，哦不，娘，我们都先冷静一下，等孩子爹回来，看看再说”。 陈氏一怔，惊喜地问：“你是说，韩诺他也来了？” 吕彦彦也不确定。 “咱们三个都来了，他很可能也来了，等晚上见到人再说吧。不过，不管怎么样，咱们三个千万不要暴露身份，没适应这里的身份之前，咱们尽量不要出门了。” 吕彦彦又转向韩怀希：“尤其是你，小希，不要离开我或者奶奶的身边。” 韩怀希点了点头，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小小的脑袋里有两段互不相通的记忆，让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化。不过无论怎么样，听妈妈和奶奶的话，总是没错的。 刘大夫过来后检查了一番，确认了韩怀希和陈氏一切正常后，几人都才彻底放下心来，一心等着韩青云回来。 晚间，听着外面骡子的嘶叫声，吕彦彦和陈氏双双提起了心，忐忑不安地向外走去。 一个长相十分俊秀的年轻男子正卸了骡车，将骡子拴好。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从骡车上下来，对着陈氏和吕彦彦行了个礼，这是原主的大儿子——韩怀瑾。 吕彦彦没心思去看韩怀瑾，只紧盯着那个年轻男子，那男子也在打量吕彦彦，双方眼神正好在空中相遇。 两人对视了片刻，双双轻舒了一口气，确认过眼神，你就是我的那个他\/她。 韩青云疑惑地看向韩怀希和陈氏。 吕彦彦轻轻的点了点头，没错，那就是你亲娘和你亲女儿。 韩青云也就是穿过来的韩诺，眼圈一下子红了。 陈氏看到儿子儿媳的眉眼官司，心里一酸。还好，都来了，不管怎么样，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就好。 韩怀希刚要开口喊爸爸，吕彦彦拉了她一下。 “你爹和大哥回来了，我们吃饭吧。” 韩青云一把抱起女儿，像前世那般，让女儿跨坐在自己脖子上，在院子里疯跑了几圈，小希兴奋的哈哈大笑。 韩怀瑾和韩怀瑜有点傻眼，这是什么操作？ 往常爹虽然很疼爱他们四个，但是总是把读书人的那一套行为礼仪贯彻到底，与子女们关系亲密却不怎么亲昵。 难道小希醒了，爹爹高兴疯了？ 吃饭时，韩怀瑾十分担心地告诉吕彦彦，今天韩青云在学院差点晕倒。 吕彦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原来穿书都得晕一晕。 心情放松后的吕彦彦，这才有心思认真观察了韩怀瑾和韩怀瑜。 两个孩子生的极好，与她和韩青云都有几分相似，包括如今在吕家的韩怀安，吕彦彦这边的四个孩子长相都非常出色。 前世的韩小希就是继承了吕彦彦和韩诺长相上的优点，特别漂亮的小姑娘。 但也因为漂亮，听到的夸奖太多，孩子就有点飘。 身边的亲友只是一味地宠着，尤其是韩诺和陈丽，总觉得孩子还小，无论小希做出什么事，都不舍得管教。 偏偏前世是个鸡娃遍地的年代，几乎每个孩子从出生就注定了卷生卷死的一生。 吕彦彦自己是从小镇上的一所民办初中，一路厮杀进全国排名前三的师范大学，穿书前是海城一高的重点班班主任。 看多了优秀的孩子，每每回到家看到韩小希对着平板傻乐，吕彦彦就火大。 偏偏她每次想要管教女儿，都被韩诺和陈丽以年纪还小为由拦着。 穿过来的那一天，是同事告诉吕彦彦，她家孩子都已经认识一千多汉字了，百位数的加减法都会了。 同事孩子刚满五岁，只比韩小希大半岁，两人都是幼儿园中班的孩子，报了同一个课外教培班。 那一天韩小希刚上完认字课，吕彦彦检查的时候，差点把自己气死。 一节课二十个字，韩小希只认识五个。 让她数数吧，她只能数到三十九，然后就开始闹着要玩平板。 吕彦彦当时也是脑子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自己当时读的一本网络小说拿出来刺激韩小希，引起韩小希的不满。 吕彦彦再次没忍住发了火，听到声音的陈丽和韩诺赶紧过来护住韩小希，一直说不要对小孩子要求太高，大了就好了。 场面一度混乱，吕彦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韩小希把手机扔到地上，然后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唉，吕彦彦又又又一次在心里叹气，别人穿越都穿成主角，自己一家却穿成大炮灰。 现在唯一能让她感觉轻松一点的，大概就是以后再也不用为韩小希，也就是现在韩怀希的教育问题发愁了。 古代的教育，应该不用那么卷吧？ 第3章 原身一家 饭后，韩青云如往常那般在书房督导大儿子学习，同时教大女儿认字，只是今天韩青云腿上多了个韩怀希。 韩怀瑾和韩怀瑜在诧异中，完成了今天的功课，然后被吕彦彦安排洗漱后，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等孩子都睡着了，韩青云抱着韩怀希，给妻子和母亲打了个手势。 几人迅速来到距离卧房最远的耳房。 韩青云压低声音说：“我在这里叫韩青云，不叫韩诺了，你俩可千万别叫错了。” 然后又问吕彦彦：“彦彦，你倒好，名字都没变。对了，大裕国是哪个朝代的？我怎么不记得历史上有这个国家？” 吕彦彦有一点心虚，瞥了一眼紧盯着她看的韩青云和陈氏，低声道：“架空的。” “架空？” 吕彦彦梳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咱们不是穿越到古代，是穿书了，一本网络挺火的小说，叫《五岁萌娃横走天下，十个大佬争着宠》。” 韩青云一脸不可置信：“穿越时空已经够惊悚的了，还有穿到书里面的？” 陈氏关注点跟韩青云不一样，她一脸惊喜：“五岁萌娃？就是咱家小希？” 韩青云也乐了：“十个大佬？那我肯定是其中一个，太好了。” 想得还挺美，吕彦彦翻了个白眼。 “不是！萌娃是韩青山的小女儿韩明珠。娘，韩青山就是那个没少被你压榨的韩家老大。十个大佬跟咱家没关系，咱们就是书中的炮灰，全家都是炮灰。” 吕彦彦说到这里，都想抽自己几巴掌。没事儿看什么小说啊，还看了一本炮灰配角跟自己家名字很像的一本书。 韩青云、陈氏：“……” 房间外，夜色沉寂，月影浮动，忽明忽暗。 房间内，韩青云和陈氏听吕彦彦大致讲述的小说内容，心情比月影浮动的还要厉害。 原小说中，小女主韩明珠一家饱受继祖母的欺压，被韩家二房当牛做马使唤了多年。 后来韩明珠激活了寻宝系统，大房全家摆脱了韩家二房这一房吸血鬼。 因霖王发起战争，女主所在的丰业村逃往都城洛城。 逃荒途中，小女主靠着寻宝系统多次化险为夷，护住了自己一家和村里人，还结识了很多大佬。 最终女主一家在洛城大放异彩。 而韩家二房，也就是他们穿来的这一家人，逃难路上被流民抢劫踩踏而死。 沉默半晌，韩青云打起精神：“咱先别管其他人了，只说说咱们这一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看怎么改变这炮灰命。” 这本书吕彦彦也是跳着看的，而且原书主要围绕女主一家描述，对配角的细节描述并不多。 三个人凑在一起，互相把自己记忆里的事情梳理出来，再结合原书剧情。总算搞清楚了这一家的情况。 韩青云的父亲韩宏远，是凤溪镇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秀才。 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考中举人改换门庭，让韩家变成真正的书香门第。 可惜韩宏远科举之路不顺，他二十岁时吊车尾中了个秀才，之后参加了几次乡试均名落孙山，举人屡试不中，临死都还是个秀才。 发妻赵氏过世后，韩宏远便分出了一部分心思，用在培养大儿子韩青山上，希望他能子承父志。 可惜韩青山天资不高，十岁时背个三字经还磕磕巴巴。 后来韩宏远续娶陈氏，次年陈氏生了韩青云。 韩青云天资聪颖，十五岁时成了凤溪镇第二个秀才，还是梧平县有史以来第一个小三元。 韩宏远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韩青云身上，倾尽全力培养他。 可惜由秀才到举人仿佛有天堑般难以跨越，韩青云两次乡试都铩羽而归。 三年前韩宏远病逝，韩青云为父守孝中间又耽误了一次。 除服后，韩青云就接任父亲在凤溪学院的职务，同时也在积极备考明年的秋闱。 韩宏远在世时，大房的老大韩东辰和老二韩南星因为没什么天分，只在书院读过两年书，便回家打理田地了。 老三韩西顾与老四韩北望都在凤溪学院读书，二房的长子韩怀瑾也即将进入凤溪学院。 与父亲相同，韩怀瑾也是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不凡的读书天分来。 韩宏远在去世前，还逼迫韩青山发誓，让他拼尽全力供韩青云和韩怀瑾读书科举。 在他心里，韩家改换门庭的机会全在韩家二房身上。 但韩宏远不知道的是，其实韩青山的三儿子——韩西顾，读书天分也很高。 自打韩青云展露出读书的资质后，韩宏远就把毕生的目标都放在小儿子身上，对大儿子及其一家都漠不关心。 再加上陈氏的耳旁风，韩宏远以为大房的子孙都是愚鲁之辈，对他们也没有过多关注过。 他的冷漠导致大房的几个孙子孙女都与他不亲近。 尤其是心高气傲的韩西顾，他痛恨祖父的偏心和继祖母的刻薄，也恼怒父母的软弱。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韩西顾极其努力。他发誓一定要成为韩家第一个举人，让祖父知道，他们大房才是韩家的希望。 可惜还没等他成长起来，韩宏远就过世了。 韩宏远过世后，陈氏以韩宏远生病花光家中积蓄为由，停了韩西顾和韩北望的束修，让两人随父兄侍弄田地。 韩家田地多，且不用缴粮税。 韩青云又是案首，每月都有县里的补助，他在书院的修金也不低，妻子吕彦彦又是吕财主的女儿。 在外人，尤其是韩家大房的几个孩子眼中，韩家完全能够多供养几个孩子读书。 但实际上，韩家的确因为韩宏远的病花光了家中的积蓄，韩青云一个读书人又十分清高，并不愿意用妻子的嫁妆。 韩怀瑾是书院免了束修才读的书。 更何况，韩青山与妻子赵荷都是老实巴交的，陈氏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当时韩西顾十岁，韩北望八岁，就随着父母和哥哥在家伺候田地。 原本农忙时期，韩家都会雇几个短工帮忙。 可韩宏远死后，陈氏就再也没有雇过人，田里的农活全部都是韩家大房的人负责。 农闲的时候，韩青山还要带着韩东辰和韩南星出去打短工，虽然赚的钱不多，但也要全部交给陈氏。 而年纪不大的韩西顾和韩北望，经常被陈氏打发去挖野菜摘果子。 在韩东辰成婚前，赵荷与吕彦彦陪嫁的刘婆子负责全家的家务。 韩东辰成婚后，陈氏因为某些原因把刘婆子打发回了吕家，把刘婆子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韩东辰的妻子周桃花做。 即使这样，韩家大房还只能吃全家最差的食物，衣服也都是韩家二房不要的破衣服改的。 可以说韩家大房除了最小的韩明珠，其他人都被陈氏折腾的苦不堪言。 韩明珠就是原书女主，是韩青山夫妻连生了四个儿子后，终于盼来的女儿，是韩家大房的掌上明珠。 陈氏可以对韩青山家的任何一个人打骂折辱，但是一旦涉及到到韩明珠，韩家大房就会奋起反抗。 第4章 两房的恩怨 陈氏这个人，按照书里的描写，尖酸刻薄，面慈心狠。 她是被父母逼着嫁给韩宏远的。 韩宏远生的俊秀儒雅，又是凤溪镇仅有的秀才，不知道多少人羡慕陈氏。 但是有多少羡慕就有多少讽刺。 陈氏生的好看，心气儿也高。韩宏远虽好，却比陈氏大了十六岁，这让她很不满。 身边人人的羡慕与讽刺，让陈氏更加不忿。 成亲时，陈家狮子大开口，额外多要了许多礼金，原本许诺的嫁妆也大打折扣，韩宏远也就对陈氏有些不满。 偏偏陈氏对韩宏远也很是冷淡，夫妻二人刚成亲时，关系并不融洽。 彼时，韩青山已经是十二岁的半大少年，他也不喜欢这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母亲。 所以，陈氏刚嫁到韩家的时候，日子并不好过。直到韩青云两三岁时，韩宏远发现了韩青云的聪慧，她才在韩家立稳脚跟。 韩青云与韩宏远长得相似，又继承了母亲的白皮肤和精致的脸型，长得十分好看。 他人又聪明，是个读书的料子，让韩宏远本来因韩青山死去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之后，韩宏远一门心思只顾培养自己的小儿子，对整个家都不上心，除了小儿子的教育问题，其他所有事情都交给陈氏打理，陈氏因此掌控了整个韩家。 那时韩青山已经十六岁了，但父亲长期的漠视使他变得唯唯诺诺，毫无主见。 陈氏见继子如此好拿捏，就变本加厉地欺压韩青山。 后来韩青山娶了表妹赵荷为妻，赵荷也是个性子软弱的。 夫妻二人被陈氏拿捏的死死的，一心一意为韩家做牛做马，后来还生了几个小牛马。 老大韩东辰与韩青山一样，力气极大，且他自幼就跟舅舅赵春习武，功夫十分不错。 老二韩南星头脑灵活，村里的刘大夫觉得这孩子有学医的天分，曾经提出让韩南星给自己当个学徒，被陈氏以家里的农田无人打理为由拒绝。 老三韩西顾十分聪慧，读书很有天分，可惜性子有点拧巴。 本来韩西顾若是在祖父面前展露天资，说不定韩家大房就会因此受到重视。可惜他只想暗中努力，待将来一鸣惊人，让祖父后悔。 老四韩北望相较几个哥哥，性子跳脱，他是韩家大房仅有的敢反抗陈氏的人。可惜年龄小，他每次反抗都会被陈氏强力镇压。 韩家大房最小的女儿韩明珠，是韩青山夫妻盼了很多年才盼来的女儿，上面四个哥哥又都比自己大得多，全家人疼她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韩明珠比韩怀安和韩怀希这对兄妹只大半个月，也还不到五岁，却极其乖巧懂事。 即使陈氏十分不喜大房，但对这个漂亮懂事的小姑娘，她也没有刻意针对过。 但是对于这些事，陈丽总觉得不太对，她隐隐约约记得原身因为跟继子年纪相差不大，所以没什么太多的接触。 原身虽然有私心，但是最开始的时候，对继子夫妇不算刻薄。 可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两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也记不清了。 与大哥韩青山不同，韩青云是被韩老秀才一手带大的。 韩宏远在世时，韩青云的人生除了娶妻生子外，就是读书读书读书。 老秀才对他寄予厚望，他也确实争气，十五岁就中了秀才案首，还是小三元，被凤溪镇最有钱的财主吕有田看中，将女儿吕彦彦许配给他。 吕有田就两个孩子，老大吕富贵，老二吕彦彦。 吕彦彦是凤溪镇出了名的美人，父母对最小的孩子又总是多几分溺爱，从小就被养的有些娇。 嫁给韩青云时，吕彦彦嫁妆十分丰厚，还陪嫁了一个婆子。 本来吕有田夫妻想给吕彦彦买几个丫鬟，又担心女婿收通房，这才没有陪嫁丫鬟，但是嫁妆又多加了几分。 韩青云为人有些迂腐清高，不通人情世故，性格优柔寡断，耳根子软。 加之母亲强势，妻子骄纵，韩青云的书生意气就显得有些软弱。 母亲对大哥一家不好，侄子韩西顾很有读书天分，这些他都清楚。 他曾私下劝诫过母亲，还提出自己出束修让韩西顾继续读书，但都被陈氏驳了回去。 韩青云被母亲骂过几回后，就再也不敢提了，只能对大哥一家的遭遇睁只眼闭只眼。 “不对啊，这书里的内容怎么感觉跟我记忆里不太一样呢？”韩青云表示不理解。 他记得早年跟大哥一家关系还不错，后来大房四子对他越来越冷淡。 他那时也不过十五六岁，又一心都放在读书上，加上初为人父，对几个侄子的冷漠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两家的关系渐行渐远。 韩青云与吕彦彦先后生了四个孩子。 韩怀瑾跟父亲一样也是极好的读书苗子，于读书一途，比父亲还要有天赋。 他为人更像外祖父和大舅舅，心性疏阔，纯真良善。 他知道明面上解决不了祖母和大伯家的矛盾，便私下里拿些食物和纸笔给几个堂兄妹，也经常把从书院借来的书本跟三堂兄共同研习。 书院本来安排韩怀瑾今年考童生试，但是他却跟祖母提出让三堂兄一起考试，被陈氏教训了一顿。 韩怀瑾今年就没有去考试，陈氏被逼的只能同意明年让两人一起考试。 老二韩怀瑜，是个温柔大方的小姑娘。 刘婆子被陈氏打发回吕家后，赵荷与周桃花被陈氏使唤的团团转，韩怀瑜就一直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减轻大伯母和堂嫂的负担。 五岁的韩怀安和韩怀希，因为是龙凤胎，年纪又小，被家人宠的不成样子。 韩怀安还好，被韩怀瑾和吕家人教导着，就算顽皮一点，也干不出太出格的举动。 唯有韩怀希，打小就被陈氏亲自带着，看着陈氏折磨大房的人，耳濡目染之下，性子也刁钻的很。 再加上有个与韩怀希年龄相仿的韩明珠，两个都很漂亮的小女孩，同样是家里人最宠爱的老幺，难免会被村里人各种比较。 被宠坏的韩怀希，在外人眼里自然是比不过乖巧懂事的韩明珠。 韩怀希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如韩明珠。 韩青云和陈氏听到这话，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咱家小希也好，这里的韩怀希也好，都是好孩子。” 吕彦彦何尝不知道？韩怀希虽然不喜欢被人贬损不如韩明珠，可面对外人的时候，很是护着这个性子绵软的堂姐。 三天前，韩怀希与韩明珠在村口河边玩，韩北望与村里的几个小孩也在河里摸鱼。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村里好事的孩子又调侃韩怀希不如韩明珠，韩怀希发了狠，把韩明珠推倒了。 不巧的是，韩明珠倒下的地方刚好有块石头，尖利的石头把韩明珠的头刮出血，韩明珠当时就晕了过去。 韩北望看到妹妹一头血地晕倒，气的一把抱起韩怀希扔到了河里。 幸亏村里人救得及时，但韩怀希也因此陷入昏迷，一直高烧不退，直到今天早上，韩小希穿过来才清醒。 那日的河边，等到陈氏、吕彦彦和韩青山、赵荷赶到的时候，两个孩子都昏迷不醒。 陈氏听说是韩北望把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扔进了河里，气的当时就要打死韩北望。 韩青山夫妻一面心疼地抱着小女儿，一面还要护住韩北望，最后被陈氏逼得净身出户。 吕彦彦抱着韩怀希去看大夫的时候，陈氏把韩家大房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 可怜韩青山一家，带着一个满头是血的小女儿和一个只有一岁多的孙子，身无分文的被赶出家门，除了几床破被子和几身破衣服，连一粒米都没能带走。 还是村长韩宏志帮忙找了村里空闲的几间茅草屋，让他们暂时先安顿了下来。 村里人也一把菜、一把米的送了点东西过来，可惜村里人也都不富裕，送来的东西也只够韩青山一家吃几天。 第5章 配角一家的炮灰命 等到韩青云从书院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韩青云一面觉得让大哥一家净身出户太过分，一面又实在心疼昏迷不醒的小女儿。纠结之下，他只能等女儿醒了之后再说。 所以，这几天韩家大房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清楚。 想到韩北望把韩怀希扔进河里，穿过来的三人虽然觉得韩家大房可怜，却还是认为韩北望太狠了。 一个十一岁的半大少年，将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扔进河里，这心可是够冷硬的。 韩青云和吕彦彦总觉得这里面有一些隐藏剧情。 韩怀希性子有些骄纵不假，跟韩明珠也确实关系不太好，但是这个孩子不像是主动惹事的。 刚刚穿过来的韩小希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记不得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推了韩明珠。 韩诺和陈丽都庆幸自己家刚穿过来，如果早穿过来两天，只要一想到是韩小希受这个罪，两个人都要心疼死了。 吕彦彦拍了拍脑袋，有了原主的记忆，就发现很多事情跟书里描述并不完全一致。 她看着韩诺和陈丽一副心疼的样子，就没跟这两人说，原书中的韩怀希没熬过去，而且她死的时候，韩明珠刚好醒过来。 韩怀希的死让韩青云彻底恼上了韩青山一家，等办完韩怀希的丧事，陈氏就闹着要韩北望偿命。 可是事情还没解决，就传来了梧平县城被屠的事情。 陈氏悲愤之情无法纾解，一病不起。 原书中韩怀希死后不到半个月，蓟阳的霖王起兵，放封地的灾民一路烧杀抢掠，丰业村人逃往都城。 韩青云一家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没有一个能打的，一直落在村人的后方。 偏偏他家物资多，是其他流民眼里的肥羊，最后流民们一拥而上，他们全家都被踩踏致死。 韩青云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韩青山要往自己这边跑来，又被韩东辰几个拉走了…… 吕彦彦以前看书的时候，站在主角一家的视角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有了原身的记忆，知道了很多原书中没提到的细节，就忍不住站在新的角度看问题。 哪怕是按照书里的描述，原主这一家真正极品的，其实只有陈氏，陈氏恶有恶报吕彦彦能理解。 甚至韩青云优柔寡断、吕彦彦骄纵冷漠，韩青山一家对他们袖手旁观也能理解。 毕竟都分家了，谁也没义务必须护着你们。 但是韩怀瑾和韩怀瑜这两人真的是极好的孩子，大房的人被陈氏欺负时，两个孩子都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保护他们。 就连韩明珠昏迷，韩青山没钱买药的时候，都是韩怀瑜用自己的首饰换的药材。 逃荒路上，凭借韩明珠的寻宝系统，韩家大房在村里极有威望。 若是他们能让村里人一起帮忙，被韩青云和吕彦彦紧紧护住的三个孩子，总是能救回来的…… 想到这里，吕彦彦有些心酸。 大概是原主的记忆和感情的原因，哪怕刚来到这里，跟这边的三个孩子还没相处太多，但她依然忍不住心疼他们的遭遇。 今天晚上韩明珠就会醒，并且唤醒了金手指——寻宝系统。 使用寻宝系统，能清晰地看到方圆五十里以内的水源、粮食、动植物等对寄主有用的事物，还自带导航功能。 提到很快就要到来的战乱，以及逃荒路上原主一家惨死的事情，三人沉默了一阵，开始商量对策。 既然他们一家已经过来了，那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像原主一家那样悲惨的死去。 陈氏提出，他们一家可以提前逃走，路上没有其他流民，他们也安全。 就是可惜了家里的八十亩田地，在这个年代，土地是最重要的财富。 陈氏想过要把田地卖出去，都是良田，肯定好出手。但是叛军和灾民一来，这些带不走的田地就等于白扔钱。 陈氏作为一个现代人，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坑人的事情不能做。 韩青云和吕彦彦对视了一眼，提前走肯定是对自己家最有利的一条路。 但是作为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两人来说，他们原来的国家曾经饱受欺凌，他们的同胞被人大肆屠杀，历史书上的血泪历历在目，这让他们没有办法对其他人的灾难置身事外。 原书中丰业村得到消息的时候，叛军已经攻破梧平县城门。 几支叛军小队带着蓟阳的灾民冲向各个村镇，丰业村六百多村民，最终逃出去的还没有两成，其余人全部被杀。 何止是丰业村，叛军在梧平县杀了三十多万人，整个梧平县都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匪兵们还把尸首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整整烧了三个月。 梧平县的惨剧震惊了整个大裕国，也吓坏了周边的几个府县…… 蓟阳苦寒，百姓辛苦劳作一年，也仅能混个饿不死罢了。 二十年前，霖王用了五年时间的辛苦治理，才换来蓟阳百姓的温饱。 可比起南地温和的气候和丰饶的物产，蓟阳还是差得远。 大前年冬天，先帝惠仁帝病逝。 惠仁帝无嫡子，生前也未立太子，病逝前却传位给一向资质平庸的三皇子安王，而不是深受他喜爱的大皇子霖王。 偏偏这几年，蓟阳接连发生旱灾，百姓几乎颗粒无收，去年冬季又是几十年来最冷的一年，冻死了不少牲畜和百姓。 朝廷虽调拨了物资救援，但对于大裕国占地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蓟阳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今年年初，霖王买通相关官员，借道平遥府、安陵府，让蓟阳的士兵和灾民直通梧平县。 五月中旬他们就会到达梧平县，然后在梧平县烧杀抢掠，残杀百姓。 蓟阳人生的高大威猛，力气又大，普通百姓根本无力反抗，霖王就是要借助梧平县的惨剧震慑立威。 梧平县之后，霖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六个府城，与安王也就是现在的昭文帝分庭抗礼。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按时间推断，现在霖王大军应该已经进入安陵府，正往梧平县袭来。 战争肯定是无法避免的，眼下要想办法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尽量让更多的人逃走。 韩青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接下来就要考虑自家的问题。 最先要考虑的，就是要逃往哪里。 原书中提到，惠仁帝病逝前，正是蓟阳大军与北方的羌族大战，霖王率大军直达羌族腹地，最后杀光了羌族王廷所有人。 这一仗虽大胜，但蓟阳的军队也损失惨重，又逢旱灾及大寒，蓟阳的士兵与百姓都苦不堪言。 拿下梧平县后，周边几个府城迅速归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霖王会一路南下的时候，霖王却只是将这些府城搜刮个干净，所得粮食全都运往蓟阳。 蓟阳休养生息了三年，才恢复生机。 偏偏这三年内，昭文帝居然忍下了霖王夺地残民的耻辱，愣是没派人去攻打霖王。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大裕国绝大部分将领，都与霖王关系匪浅。 昭文帝在这三年里，努力培养自己的心腹将领，其中就有韩家大房最大的助力林平远，以及后来的韩东辰。 三年后，霖王再夺庐江府、东阳府等地，战争再次爆发。 本来以霖王的实力，这场战争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但奇怪的是，这场战争打了将近七年。 那时洛城以北的城池几乎全部沦陷，就在战争达到白热化状态的时候，蓟阳边境突起战乱。 三个敌国联手向大裕国宣战，霖王无奈，只能返回蓟阳迎战。 后来霖王重伤，当时已经是状元的韩西顾，作为谈判使臣，与霖王长子谈判，最终霖王大军退守蓟阳，双方停战…… 韩青云和陈氏都听得奇怪，这霖王为了争位都起兵叛乱了，最后却又为了边境安全退了回去，这不对啊。 吕彦彦也觉得不对，但小说就是围绕主角一家描述的，对配角的行为动机并没有写到。 这里面应该有很多隐藏剧情。 不过不管是什么，主线脉络总是没错的，他们必须在霖王大军到达前逃走。 根据书里面的内容，洛城是安全的，那他们逃亡的目的地就是洛城! 第6章 给大房送吃食 确定了目的地，接下来三人要考虑的，就是对韩家大房的态度。 一番商讨过后，三人也达成了一致意见。 逃难路上，缺粮食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缺水。 原文中，丰业村逃难的村民每次遇到山穷水尽的情况，韩明珠的金手指总能及时找到补给。 然而即使是这样，丰业村逃出去的一百零八人，最终活着到达洛城的也只剩下五十七人。 如果没有韩明珠的金手指，最终能活下来的，可能一成都没有。 除了水源的问题，他们三个还考虑到韩家大房劳力多，除了五岁的韩明珠和一岁多的韩嘉礼，各个都有一把子力气。 尤其是韩东辰，是个以一当十的厉害人。 而且韩青山他们是与韩明珠的舅舅赵春一家一起走的，赵春和两个儿子——赵兴业、赵兴武都是猎人，有一身的好武艺。 如果能跟韩家大房的人一起走，自家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况且，在分家之前，韩青山和赵荷夫妻二人，对韩青云一直都很不错。 若是可以，韩青云也希望能缓和两家的关系。 第二个要考虑的问题，是自家的八十亩地。 地肯定是带不走的，地里的小麦却是一定要提前收割，好在离收割也没几天了，提前收割损失不算大。 最后，三人还考虑到吕彦彦的娘家。 原书中，吕彦彦他们本想跟吕有田一家一起逃走，但等他们一家匆忙整理好东西的时候，就被其他村民裹挟着一起走，根本来不及去找他们。 书中虽未直接讲述吕有田一家的结局，但乱世之中，像吕家那样小有家产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吕有田一家对韩青云一家极好，他们三人占用了原主的身子，总要想办法护住原主在乎的人。 商量过后，几个人便带着心事，回去休息了。 韩小希这会儿趴在韩青云怀里睡的香甜，被抱到床上时，她嘴里还咕哝了一句“果冻”,便又睡去了。 韩青云好笑不已，这是梦到了还在家的时候吧。 这几日正巧赶上学院休沐和农忙假，韩青云和韩怀瑾都不用再去书院。 第二天一早，韩青云嘱咐了几句，便去了县城。 吕彦彦掂量了一下孩子的体力，拿出了十斤精米、五斤白面、二十只鸡蛋和一只鸡，让韩怀瑾和韩怀瑜送到韩青山家，还特意叮嘱两个孩子走人多的路。 韩怀瑾和韩怀瑜吃惊地看着吕彦彦，又偷偷看了眼陈氏。 见陈氏没有反对，两个孩子迅速拿过东西就跑，生怕跑的慢一点，奶奶要反悔。 吕彦彦算了一下原文的时间线，此时的韩青山，应该已经带着四个儿子去了山上。 下午他们就会带回很多蘑菇、野兔和野鸡，从今天开始，韩家大房再也不用担心因为缺少食物而饿死。 赶在韩青山他们回来之前，给他们送些食物，两家的关系应该也能缓和一些。 韩怀瑾和韩怀瑜去韩青山家的路上，被不少准备去田里干活的村人看到。 韩怀瑾每见到一个人，都热情地打了招呼，还大声说自己小妹已经醒了，奶奶和娘让他们送些东西去大伯家，给明珠妹妹补身子。 村民们听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昨天他们听吴奶奶傲娇地对他们说，韩小秀才的娘子对她说谢谢了，村民们就已经够惊讶的了。 今天他们居然还听到陈氏和吕氏让给韩老大一家送东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其实韩怀瑾和韩怀瑜比村民们还要懵。 从昨天起，爹娘和奶奶就有点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小希病好了，他们三个高兴傻了，魔怔了。 不过韩怀瑾他们很喜欢这种变化。 早上爹临出门前，特别温柔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还蹲在他们面前说自己要去县城，回来时给他们带礼物。 因为身体不太好，平日不怎么会照顾人的娘，还帮韩怀瑜梳了小辫子。 就连奶奶，都破天荒的没有再咒骂大伯一家。 来到韩青山一家暂住的茅草屋，韩怀瑾大声喊道：“大伯娘，奶奶和娘让我们给你们送些吃的。” 赵荷与周桃花不知所措地盯着两人手中的东西。 自从分家后，他们一家人就已经做好了跟二房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赵荷性子软弱，但这两天被几个儿子劝说着，也渐渐坚定了起来。 赵荷想，眼下就要到了收粮食的时节，陈氏不肯出钱找人收割，必然是又打起了自己人的主意。 若来的是陈氏，赵还能壮着胆子把人赶走。 可来的是韩怀瑾和韩怀瑜，这两个孩子是二房对自己家最好的人。 明珠头部受伤那天，刘大夫帮着简单包扎了一下，韩青山和韩东辰去镇上买药时，因为没钱差点被医馆的人赶了出来。 还是怀瑜这孩子，把自己的银镯子塞给了韩青山，这才有药材给明珠治病。 刘大夫说如果没有这些药材，明珠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这边赵荷面对韩怀瑾和韩怀瑜，骂人的话实在说不出来，那边周桃花也是纠结不已。 周桃花想着丈夫一再跟自己说，以后要跟二房的人划清界限，二房的所有人都不能接触。 可自己在那个家时，小小的韩怀瑜，帮她做了不少家务活。 大房的人跟二房的人吃饭是分开的，大房人的食物都是糙米黑面。 大人倒还好，韩嘉礼才一岁，肠胃细弱，根本吃不了那些食物，韩怀瑾和韩怀瑜经常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小嘉礼。 儿子韩嘉礼最喜欢的人，除了自己，就是韩怀瑾和韩怀瑜这两个人了。 分家后的这几天，他们吃的都是村人们送的粗粮，韩嘉礼吃不了什么，整个人都蔫吧了。 周桃花看着韩怀瑾他们手里的米面、鸡蛋和鸡，她是想收下的，儿子再不吃些东西会生病的。 可是她不敢收，只要她收了，韩东辰一定会发脾气的。 韩怀瑾两人看着纠结的两人，开口问道：“大伯娘，大嫂，明珠妹妹怎么样了？” 赵荷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回道：“醒过来了。” 想了想，赵荷又问：“小希怎么样？听说小希也好了，是吧？” “小希昨天早上醒过来的。我爹有事去县城了，奶奶和娘嘱咐我们给你们送些吃食。大伯娘，奶奶当时气急了，那日定的分家方式，对你们不公平。爹说晚上他会过来，给你们一个交代，定然不会让你们吃亏。大伯娘先收下这些，给明珠妹妹和小嘉礼补补身子。” 说完，韩怀瑾跟韩怀瑜不顾对面两人诧异的神色，把东西塞到赵荷与周桃花的手里，就跑走了。 赵荷和周桃花急的在后面喊：“不行，我们不能收，快拿回去。” 可是她们手里有东西，心里又惦记着屋里的韩明珠与韩嘉礼，最终还是没能追上韩怀瑾他们，只能先把东西放在家里，等韩青山他们回来再说。 赵荷和周桃花沉默地坐在院子里。 良久，周桃花才问道：“娘，你说怀瑾说的是真的吗？小叔真的会重新分家吗？奶~，不，陈氏会同意吗？” 第7章 哥哥吕富贵 听到周桃花的话，赵荷心疼地看着她。 这个儿媳妇从嫁过来就没过过好日子，但以前再累再辛苦，总不至于饿死。 分家后，自己家什么都没有，她一面担心明珠醒不过来，一面担心村民送的粮食还能撑几天。 有好几次，她看到周桃花抱着小嘉礼偷偷地哭，心里也难受的很。 虽然丈夫和几个儿子说，他们可以出去做工，可以上山打猎。 可出去做工的人比雇主还要多，一个月里能做个三五天都算不错的了。 再说打猎，山外围早就被村民们搜刮干净了。再往里面去就实在太危险了，村里多少老猎手都折里面了。 今天早上，他们一家都还沉浸在明珠醒过来的喜悦中，明珠却突然说，她知道山上哪里有蘑菇和兔子野鸡。 赵荷觉得女儿是病糊涂了，她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都没上过山，怎么会知道山上的情况。 可明珠说的信誓旦旦，丈夫和几个儿子也着实急红了眼，家里的粮食眼看就要断顿了。 赵荷只能在一遍遍不能往深山里去的叮嘱中，送他们出门。 赵荷想，万一韩怀瑾说的是真的，小叔子真能分给他们一些地，哪怕只有十亩，不，实在不行，八亩也行。 就算吃不饱，他们也能活得下去。 可是怎么可能呢？分家文书写的明明白白，陈氏怎么可能同意把到手的东西再分给他们？ 自己那个小叔子人是不错，可性子却跟耳根子一样软，他怎么可能拗得过陈氏？ 万一这只是二房骗他们干活的手段，等到粮食收割完，又一脚把他们踢出去呢？ 赵荷心里又是苦涩又是忐忑，她跟周桃花面面相觑了一会，轻叹了一声。 韩怀瑾两人虽然在外面表现的十分坦然，但内心终究是有点担心。 万一奶奶的脑子又正常了，让他们再去把送去的东西要回来怎么办？ 两人磨磨蹭蹭的在村里转了一会，可再磨蹭，村子就这么大，终究还是要回家的。 两人探头探脑的从门缝里往院子看，还什么都没看到呢，韩怀瑾就感到脑袋一疼，然后听到一道爽朗的声音：“臭小子，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韩怀瑾和韩怀瑜瞬间开心起来，舅舅来了，奶奶今天肯定不会再让他们去大伯家要东西了。 吕富贵也乐了，自己的大外甥和大外甥女平常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何曾见过他们这样偷偷摸摸的样子？ 拍了韩怀瑾后脑勺一巴掌，看到两个孩子的笑脸，吕富贵心里更有底了，感情小希是真的好了，要不然这俩孩子也不会这么开心的。 昨日在镇上，吕有田听丰业村的人说韩怀希醒了，他跟妻子于氏就要到丰业村看看。 吕富贵看天色太晚，好说歹说才把老两口劝住。 今天一大早吕富贵就被父母赶出来，让看看妹妹这边的情况。 吕彦彦听到外面的声音，一打开门就看到被两个孩子簇拥着的男子，男子长相俊朗周正，正是原主的哥哥——吕富贵。 吕彦彦知道，吕富贵表面看上去是个豪爽无心机的人，其实内里非常精明强干。 幸好他们有原身的记忆，谨慎一点就不会被他看出破绽。 若是被吕富贵知道，自己从小疼爱的妹子被人占了身体，那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吕富贵示意车夫和刘婆子把带来的礼物搬进去，就高声喊道：“小希呢?可想死舅舅了。” 韩怀希本来正和奶奶翻花绳，听到声音，她脑子还转过来呢，身子已经窜出去抱住了吕富贵。 吕彦彦和陈氏互视了一眼，看来韩怀希对于新身份，可比他们适应的快多了。 吕富贵向跟过来的陈氏问了好，看着又恢复活力的韩怀希，一把抱起来，就跟着陈氏和吕彦彦进了门。 互相寒暄了几句，吕富贵便提出要带韩怀希去镇上，过段时间再把她跟韩怀安一起送过来。 韩怀希出事后，吕有田一家也是急得不行，不亲眼看到韩怀希安好，老两口不放心。 吕彦彦和陈氏如何敢让韩怀希离开他们的视线？万一这孩子说出些什么，他们可就暴露了。 吕彦彦只说待韩青云回来后，明日她们一家都去拜见爹娘，吕富贵这才作罢。 陈氏拿出五两银子，拜托吕富贵帮忙多找一些短工。 他们家的粮食这两天就要收割，这银子是雇人的定金，等粮食都归仓了，再把剩下的工费结掉。 吕富贵知道韩家分家后，家里的田地肯定是要找人打理的。 来之前吕有田就让吕富贵转告陈氏，田里的事情不用操心，等他们家忙完，就让家里的佃户过来帮忙。 吕有田知道陈氏抠门，又使唤韩青山那一家当免费劳力习惯了。他想帮女儿女婿，雇佣佃户的钱本就打算由他们吕家来出。 怎么都想不到陈氏居然主动给银子，吕富贵本不想收，不过转念想想，还是收下了。 “婶子放心，过两天我就安排人过来。只是婶子确定要这么着急收吗？若是再等几天，粮食也可以多收一些。” “不等了，过段时间大家都要忙了。我家田地多，万一天气不好，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好，婶子就安心在家等着吧。” 吕彦彦还没想好怎么提醒娘家霖王的事情，只能等韩青云回来再说。 吕富贵往日有些看不上陈氏的的尖酸刻薄，但今日却觉得陈氏变化很大，眉目间少了往日的戾气，多了几分慈和。 就连妹妹也不似往日般孤高自矜，小希比起生病前也少了眉眼间的蛮横劲，软软糯糯的更加让人心生疼爱。 刚才听韩怀瑾说去给韩家大房送了些食物，还要重分家产，吕富贵暗叹幸好妹妹一家人还没有糊涂到底。 在吕富贵看来，自家的孩子固然都是最好的，但韩家大房的那几个孩子也都不差，就算不能与之交好，也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万幸这次小希和韩明珠都没事，不然两家可真是结下大仇了。 韩青云不在家，吕富贵也不方便在这里多待，话说完就回去了，不过走之前把刘婆子留下了。 吕彦彦是被家人娇惯着长大的，家务活一点都不会。 刚才看到吕彦彦家拴在牛棚里的牛都好像瘦了些，吕富贵简直都要气笑了，妹妹果然还是那个妹妹。 刘婆子本来就是吕彦彦的陪嫁，把她留在妹妹这边，自己和父母才能放心些。 吕彦彦送吕富贵出门后，忍不住眼圈都红了。 吕家爹娘爱女情深，吕家大哥对妹妹也是疼爱有加，这让吕彦彦想起前世的父母，心中酸涩不已。 第8章 同窗颜世安 前世，吕彦彦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们对吕彦彦的学习成绩要求很高。 可以说，吕彦彦在整个学生时代，就是不停地读书、刷题、上补习班。 吕彦彦承载着父母最大的希望和压力，一直到她博士生毕业，任职于海城一高，才稍微松懈一点。 吕彦彦也不知道父母对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对还是错，高强压力的学习确实让自己走出了小镇，找到一个很不错的职业，但是也让自己失去了其他的动手能力。 吕彦彦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画画、不会弹琴…… 除了学习和工作，吕彦彦好像什么都不会。 吕彦彦一直觉得如果自己做了父母，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样成长。 可是当韩小希出生后，吕彦彦又不由自主的带入了父母的教育方式…… 因为吕爸吕妈觉得寄宿制学校聘请的都是优秀教师，吕彦彦从小学到高中，一直上的都是寄宿制学校，周末和寒暑假还要出去补课。 上了大学更是去了陌生的城市，之后博士毕业，开始工作再到结婚生子。 吕彦彦真正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所以与他们一直不怎么亲近。 后来韩小希快要出生的时候，吕爸吕妈在吕彦彦住的小区租了一套房子。 那几年是吕彦彦跟父母最亲近的日子，也让吕彦彦至今想来，都依然撕心裂肺般的疼。 韩小希不到三岁的时候，吕爸就过世了。 吕爸得了肺癌，在韩小希出生前就检查出来了。 吕爸吕妈一直瞒着吕彦彦，他们做了一辈子工人，几乎所有钱都花到吕彦彦学习上了。 查出来后，两人就没想着去治，只拿了药，在吕彦彦家的小区那边，租了一套房想最后陪陪女儿。 吕爸过世后，吕妈的生命力也迅速枯萎，不到一年，吕妈也去了…… 陈氏看出来吕彦彦的情绪不对，只轻轻扯了扯吕彦彦的衣服，让她不要在孩子和刘婆子面前露出异样来。 另一边，韩青云驾着骡车到县城后，先在县城的几个主要街道溜了几圈，然后去找了之前的一个同窗——颜世安。 颜家是梧平县的富户，颜家在周边几个府城都有产业。 韩青云不敢直接去找梧平县令钱永达。 作为秀才榜首，他也算是钱县令的学生，是可以直接拜访钱县令的。 但是，一来他也实在没有办法说清楚信息来源，钱县令为人精明谨慎，自己就算找到理由，也会被各种盘问，在不能确保自己一家人身安全的前提下，韩青云可不愿意冒险。 二来时间太紧，等到县衙的人确认了消息来源，再去上报给朝廷，霖王大军早就到了，于事无补。 三来是韩青云害怕事情一旦传开，无论真假都会引起大范围骚乱。 霖王来势汹汹，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万一梧平县的异动让他们转战其他府县，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韩青云很清楚，他不可能改变整个梧平县的命运，他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身边的人能活下来。 颜世安听门房说，有个叫韩青云的来找自己，赶紧跑出去迎接。 他是个急性子，不等韩青云寒暄完，便把他拽进门内。 颜世安一边吩咐小厮安排午膳，一边指责韩青云。 “我还以为你韩大才子把我给忘了呢，都多久没见面了？我每次邀你出来，你都不肯，怎么现在舍得出关啦？” 韩青云与颜世安都曾是县城明炉书院的学子。 韩青云天资高，成绩好，人又生的俊秀，很是得夫子的喜爱。 偏偏他家境平平，又是乡下来的，很多自视甚高的学子们，尤其是县城大户人家的学子，没少给他使绊子。 他年纪小，性格绵软又有点迂腐，不擅人情世故，夫子越是夸赞他，他就越是被同窗孤立。 唯有颜世安每次见到他被人为难时，都会挺身而出，休沐时还经常邀韩青云去自己家做客。 颜家八代行商，每一代都努力想捧出一个读书人。 这一代颜家的当家人颜晖，只有颜世安一个孩子，更是倾尽全力培养他。 可颜世安在读书上，属于十窍开了九窍的那种人，学院考评常常垫底。 颜世安在学院上课如听天书，回到家还要面对颜晖特意从省城请过来的段夫子，每日过得如行尸走肉，痛苦不堪。 韩青云在凤溪学院读了三年书，被推荐进入明炉书院，很快就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 出于学渣对学霸的向往，颜世安凭借自来熟的优势，终于成了韩青云在明炉书院唯一的朋友。 韩青云十一岁时就考中了童生，比他大了两岁的颜世安却连个《增广贤文》都读不太懂。 两人相熟后，韩青云把自己的读书体悟掰碎揉开，再掰碎揉开讲给颜世安。 终于在韩青云十五岁中秀才的那一年，颜世安也中了童生，这可把颜晖高兴坏了，对韩青云更是青睐有加。 可惜韩青云中秀才后不久，韩老秀才便让韩青云从书院退学。 他专门托人请了一位夫子，让韩青云在家学习备考乡试。 据说这林夫子是三甲同进士出身，本是临县的县丞，受上峰连累，被剥夺了官身。 以前的韩青云看不透，现在的韩诺却是清楚，进士出身的县丞，哪怕是没了官身，也不可能到乡下给一个秀才当私人夫子。 韩老秀急于求成，多半被人骗了。 韩青云刚从学院退学不久，就与家境殷实的吕财主家小女儿定了亲。 他为人迂腐清高，总觉得娶了比自己家境丰裕很多的妻子，自己在同窗们面前抬不起头，这才与颜世安渐行渐远。 转眼十年过去，韩青云与颜世安在学业上都再无寸进，至今仍只是秀才\/童生的身份。 期间两人虽未断绝联系，却也已不复少年时的情谊。 自打韩老秀才去世后，林夫子也离开了，韩青云需要守孝，与颜世安见面更少了，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前。 颜世安看着久未相见的好友，暗自纳罕，总觉得韩青云隐隐与过去不同。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明明容貌还是从前那副斯文俊秀的模样，就是通身的气质似乎变化不小。 较之从前，韩青云少了些迂腐古板，多了份坦然自若，令人更添好感。 第9章 北方异动 韩青云这会儿可没功夫顾及颜世安打量的眼神，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世安兄，我今日来是有事要与你相商。” “我就知道，你没事是不会来看我的。什么事？”颜世安有点失落，他还想跟韩青云叙叙旧呢。 “前几日我听一个平遥府的行商说，北边似乎有异动。三月初的时候，他看到很多奇怪的人，不少人还牵着马匹，正穿过平遥府往安陵府。这些人大多人高马大，体形高壮，似乎是蓟阳那边的人。” 听韩青云这样说，颜世安猜测道：“这几年蓟阳大旱，去年冬季又遇大寒，据说死了不少人，会不会是蓟阳的灾民往各地逃荒去了？” 韩青云抿了抿唇，身子朝颜世安的方向移了移，压低了声音。 “我听那行商说，这些人大多行止有度，身上有肃杀之气，看上去更像是军人。另外，他们推的车上面似乎有兵器。” “什么？”颜世安大惊失色，他虽然在读书一道上天分像被狗啃过，可是在其他方面却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父亲颜晖原本打算将生意拓展到平遥府，可听到先皇传位给安王时，父亲就不再提平遥府的事情。 颜世安抹了抹额角的汗水，他家在安陵府还有不少产业。 “那行商会不会看错？大约有多少人？” 韩青云神色郑重地说：“你也知道，我岳家虽然现在偏居在凤溪镇，但是早些年他们在平遥府和安陵府都有生意，那行商与他相交多年，为人可信。” “可是若真有军队穿过平遥府，平遥知府早就应该上报给朝廷了。” 韩青云没有说平遥府和安陵府的官场，基本都是霖王的人，空口无凭的话，说多了自己也解释不清。 “那行商说，这些人打扮如同普通百姓，三五成群，并不引人注意，但是延绵数十里，人数极多。若不是那行商早年与蓟阳的官兵打过交道，他也不会注意到。” “青云，三月初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如果真的是霖王的人，安陵府那边为什么也没有动静？他们想去哪？想做什么？” “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知道颜家有不少产业在安陵府，还请世安兄尽快遣人打听清楚……” “你是担心霖王的目的是咱们上阳府？” “不，接连穿越两个府城，蓟阳军队再强大，也是人困马乏，不可能对整个上阳府下手，我怕他们是要在离安陵府最近的梧平县立威……” 韩青云的话还没说完，颜世安就立马脸色惨白的打断他：“你先在这等我，我父亲在临水茶楼，我现在就过去找他。” 说完，颜世安就不顾形象地跑走了。 半个时辰后，颜晖和颜世安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 颜晖摆摆手，止住了韩青云向他行礼的动作，语速极快：“我已经让人去往安陵府打探，最快三天就会有回信。” 韩青云也知道古代交通不便，三天已经是最快的了。他心中虽然焦急，但也不能表现太明显，只能尽量提醒他们早做打算。 “颜叔，虽然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提前安排一下比较好。” 颜晖心事重重地应下来。 午饭后，韩青云就离开了，颜世安告诉他，一旦得到消息，会立即告知他。 韩青云离开颜家后，又在县城转了转，才回了丰业村。 丰业村，韩青山父子按照韩明珠说的路线进山后，果然满载而归。 村民们看着韩青山父子从山上带下来的东西，惊讶不已。 “你们是去深山了吗？怎么打了那么多猎物？” “还有菌子呢？” “哎呦，你们看北望篮子里都是蛋，是鸟蛋还是野鸡蛋啊？” …… 韩青山父子五人激动的想哭，本来他们并不相信韩明珠的话，只是迫不得已去山上碰碰运气。 哪知到了山上，他们惊喜地发现，所有的景象都跟明珠说的一模一样。 韩青山与大儿子、二儿子一起抓了不少兔子和野鸡，韩西顾和韩北望也捡了很多蘑菇、菌子。 明珠说的系统是真的，真的能指引他们找到食物。 多日的郁愤与担忧终于得以缓解，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饿死了。 韩明珠还告诉过他们，在北山深处有棵上好的人参，只是那里有只老虎，现在万万不能进去。 只待以后再想办法把人参采出来卖掉，他们家就可以置办一些田地，再盖几间房子。 韩东辰想的更多，他明天就去找舅舅和两个表哥，再加上自己和父亲，一定能把明珠说的那只老虎拿下来。等卖完老虎，就给妹妹买一对银镯子，再送三弟去书院读书。 越来越多的村民过来围观，他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羡慕者有之，眼红者有之。 面对村民们的问询，韩青山几人只说运气好，便在众人热闹的议论声中回到茅草屋。 赵荷与周桃花远远看见他们拎着野鸡兔子，抱着蘑菇菌子，两人眼眶红了，老天爷终究还是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 韩青山等人进了院子后，韩东辰吩咐周桃花赶紧杀只野鸡，给韩明珠和韩嘉礼补补身子。 赵荷和周桃花讪讪地看了父子几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韩北望突然叫起来：“好香啊！娘，这是鸡汤的味道，咱们家怎么会有鸡汤？” 赵荷和周桃花很尴尬，她们不想动韩怀瑾送来的东西，可是韩嘉礼指着鸡哭着喊饿。 她们实在不忍心，便打了两个鸡蛋给韩明珠和韩嘉礼做了鸡蛋羹，又杀了鸡炖了汤。 本来看见韩嘉礼吃的一脸满足的样子，她们想，就算男人们回来骂她们，也值了。 可谁能想到，韩青山他们居然真的带着食物回来了，这其中还有野鸡。 赵荷跟韩青山父子几个说了缘由，韩青山只通红着脸不说话，但是韩东辰几个却是满脸不满。 韩东辰不好说自己的母亲，只能对妻子周桃花发火。 “谁让你收下他们的东西的？我们与韩家二房已经断亲了，你收下他们的东西，让我们的脸往哪搁？” 韩南星冷笑一声：“二叔家好打算，这是眼看田里要收割了，让我们回去继续当苦力呢。” 韩西顾看了看尴尬的母亲和大嫂，有些恨其不争， “娘，大嫂，我们今天去山里看了，跟明珠说的一模一样。以后咱们家再也不怕饿肚子了，二房的东西咱们不能要。” 韩北望接过三哥的话：“是啊，等回头咱们家采了那人参，再把那头老虎打回来，我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咱们家就什么都不怕了。” 赵荷被几个儿子说的泪水涟涟：“怀瑾说，二弟他要跟咱们重新分家，给咱们补偿……” “娘，你糊涂了，那老太婆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重新分家这种话你也信？他们就是想骗我们回去，让我们继续当牛做马。” 韩北望简直要被母亲气死了，娘还真是拎不清。 周桃花看着婆婆被怼的说不出话，赶紧说：“我们本来也不想收，可今天来的是怀瑾和怀瑜，我们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韩西顾冷笑：“二房老的唱白脸，小的唱红脸。两个小孩给点小恩小惠，就让大嫂忘了被二房压榨的日子了吗？” 第10章 晚间议分家 对二房的人，韩西顾最讨厌的不是陈氏，而是韩怀瑾。 韩西顾不理解，明明自己才是韩家最有读书天分的人，可为什么祖父眼里只有二房父子俩，根本看不到自己。 最让韩西顾不忿的是，韩怀瑾小小年纪却心机极深，最擅长扮好人。 每次陈氏克扣他们的粮食，他就偷偷的给自家拿些食物，让他们家吃不饱也饿不死，搞些小恩小惠，让爹娘给二房心甘情愿的当牛做马。 明明他对今年的童生试没有信心，却假模假样说要明年跟自己一起考，因为这个原因陈氏没少给他冷脸，连爹娘都对韩怀瑾心生感激。 与韩西顾一样，韩北望也最厌恶韩怀瑾。 明明他们两人年纪差不多，韩怀瑾还比自己小了两岁，可无论祖父还是村里人都只会夸韩怀瑾，夸他会读书，夸他好教养，夸他长的好…… 对自己，大家的评价就只是机灵、顽皮。 就连爹娘都很喜欢韩怀瑾，动不动就是“你就不能像怀瑾学学吗？”“你看看怀瑾……” 本来韩青山他们带回食物，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此刻小院内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原本在房间里睡觉的韩明珠，露出小小的脑袋。 几兄弟也顾不上指责赵荷和周桃花了，全都涌上来围着韩明珠，见韩明珠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要比早上还要好，几人都放心的笑了。 韩东辰小心翼翼地抱起妹妹，让她看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其他三兄弟紧张地紧跟在他们身边，生怕大哥手一滑会把妹妹摔倒。 韩明珠看到院子里的小兔子和野鸡，开心地笑了。 韩青山心里有些纠结，二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并不想跟二弟一家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明珠，你二叔家送来的东西，你想要留下吗？” 韩明珠也只是个五岁不到的孩子，她喜欢香香的白米饭，也喜欢软软的白面馒头，喜欢怀瑾哥哥和怀瑜姐姐。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铃，那是二叔从县城带回来的，买了两个，一个给了韩怀希，一个给了自己。 想了想，韩明珠点点头说道：“二叔家送的东西，我喜欢。” 听着韩明珠软软的小奶音，韩青山父子五个心里一片酸软，都怪自己没本事，不能给女儿\/妹妹更好的生活。 以后他们一定要努力让明珠过上好日子。 有了韩明珠这句话，大家都不再提要把东西还回去的话了，只在家等着韩青云过来。 周桃花看着一直小心抱住韩明珠的韩东辰，又低头看了看张着手想让爹爹抱的韩嘉礼，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韩青云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他拿出给韩怀瑾买的白玉笔洗，以及给韩怀瑜买的银锁，又拿出临水楼新出的糕点，让两个孩子吃过晚饭后再吃，还叮嘱不能吃太多，小心积了食。 看着两个孩子眼里的喜色，韩青云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前世他只有韩小希一个孩子，韩小希有些调皮，经常搞的他头痛不已。 他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给四个孩子当爹的感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有原身的感情在，让韩青云忍不住想对这些孩子们好。 虽然暂时还没有办法把他们放在跟小希一样的位置，但他会尽量做到一视同仁，小希有的，其他三个孩子也会有。 吕彦彦简单给韩青云说了白天的事情。 因为韩青山他们并没有把韩怀瑾两人送去的东西还回来，吕彦彦和韩青云稍稍放了心，他们跟大房的关系应该是可以缓和的。 韩怀希拿着糯米糕吃的不亦乐乎，陈氏看着像个小仓鼠似的的韩怀希，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 陈氏有些心疼，小丫头以前就挑嘴，她和吕彦彦都不大会做饭，还是韩诺天天对照短视频苦练厨艺，这才把小希养的白白胖胖。 可这里食物品质和调料品种远不如前世，饭菜的味道自然不能和以前相比，她的小希以后要吃苦喽。 晚饭后，韩青云踏着皎洁的月光去了韩青山家。 听到叩门声，韩青山迅速站了起来，看了看身边的妻儿，他深吸了一口气，让韩东辰去开门。 看着月色下愈发显得俊秀儒雅的韩青云，韩青山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很多的弟弟，韩青山羡慕过、嫉妒过，疼爱过，却从来没有恨过。 他甚至感激过韩青云，感激他在父亲对自己充满失望的时候，给父亲带来希望。 韩青云喊了声大哥大嫂，便将带来的糕点放在破旧的小木桌上，轻轻地摸了摸一直望着自己的韩嘉礼的小脸。 从袖中掏出一块入口即化的酥糖，塞进韩嘉礼的嘴里，韩青云又不着痕迹地轻轻拭去他嘴边的口水。 周桃花有点不好意思，对着韩青云点头示意后，就抱着韩嘉礼进了房间。 她虽然好奇二叔会怎么样补偿自己一家，但这个家本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自己留不留在这里都没有影响。 韩青云又取出一个银锁要给韩明珠戴上，却被韩北望一把推开了。 “韩秀才有事说事，明珠的首饰，以后自会有她的哥哥们负责，戴上韩秀才的镯子，我怕韩怀希又要来打明珠了。” 韩青云淡淡地扫了一眼韩北望，对于这个把韩怀希扔进水里的少年，他实在没有好感。 虽然吕彦彦没明说，但是他俩夫妻多年，彦彦的神色已经告诉他，原书中的韩怀希应当是没有活下来的，那眼前这个少年便是杀人凶手。 “小希也是刚醒来。莫不是小希再跟明珠有争执，你还要把她扔下水？” 韩北望从未见过这般疾言厉色的韩青云，他本想回怼，但终究是有些心虚，也有些后怕。 若是韩怀希真有什么事，莫说眼前这个人，就是吕家都不会放过自己。 韩南星把韩明珠抱起来交给母亲，然后对韩青云问道：“今日怀瑾对我娘说的话，是否是二叔的意思？二叔是如何打算的？” 韩青云没说话，只看着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韩青山，韩青山对上弟弟探究的目光后迅速低下头，不发一语。 韩青云压下心底的叹息，这个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主见。 “家中田地可以分给大哥家四十亩，待明日找村长叔重新了签了分家文书，这四十亩地的麦子，大哥家自行去收割便是。父亲生病花了不少钱，家中存银不多，分给大哥三十两。另外再给大哥家大米一百斤，面粉五十斤，家里的大黄牛也给大哥。大哥觉得如何？” 韩青云自认自己诚意十足，韩宏远过世时，除了吕彦彦的嫁妆，家里没有剩下任何存银，这些钱是原身这几年挣的，这样的分法还是大房占了便宜。 韩青山和赵荷听到韩青云的话，脸上迅速盈满喜色，这比他们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韩西顾却嗤笑了一声。 “我家九口人，二叔家七口人，我二哥也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龄，我家很快就会添人进口。二叔这样对半分不公平吧？况且，二叔家难道只有六十两银子？光二叔在镇上的铺子每年的租金都不止六十两吧？” 第11章 村长韩宏志 韩青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未来的状元？有这样无耻的读书人？ “西顾是几年没在学堂读书，连基本的常识都不记得了吗？还是大哥家与别人家不同，分家还要分女子的嫁妆？” 韩西顾的脸瞬间白了，韩青山和赵荷的脸色更加难看。 韩家本只有六十亩地，吕彦彦嫁来时，吕有田在村里又买了二十亩作为陪嫁，韩西顾提到的铺子和家里的骡车，也都是吕彦彦的嫁妆。 韩青山脸色清白一片，二弟刚才提出的分法，自家已经是占了大便宜。西顾却还想要分吕彦彦的嫁妆，这要传出去，不止自家要被人戳破脊梁骨，韩西顾以后也难以再入科举。 “二弟不要生气，弟妹嫁来时，西顾还小，怪我和阿荷没跟这几个孩子说清楚。” 韩青云气的冷笑，大房这几兄弟无非是觉得韩明珠的系统强大，以后无需再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活，有恃无恐罢了。 刚才韩西顾说出那番无耻的话，除了韩青山和赵荷面有羞愧，其他人可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韩青云不想与这些拎不清的人扯皮，他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诚意，大房若想得寸进尺，就算撕破脸，他也绝不会养大这些人的私心。 韩明珠拥有寻宝系统固然是大机缘，但他韩诺在现代社会能白手起家，在这里未必没有更大的天地。 他愿意跟大房重新分配家产，是因为大房这些年的确没少被磋磨，韩青山和赵荷也的确对他很好。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必须跟这些人搅在一起。 因着原身那点感情，能跟着韩青山他们缓和关系最好，若是不能，他既然已经知道未来的事情，又怎会护不住自己的家人？ “对于我提出的分法，大哥跟自家人商量吧，若是同意，明日我便去找村长叔。” 说罢，韩青云把银锁递给韩明珠，韩明珠喜欢便收下，不喜欢自己拿回去便是。 韩明珠苍白着小脸，她不明白为什么气氛突然变的这么古怪，每个人看上去都很不高兴。 二叔递过来的银锁看上去精致极了，正面是两条鱼儿绕着莲花游动，背面有三个字，怀瑾哥哥教过自己，那是她的名字——韩明珠。 韩明珠不舍地移开目光看向母亲，她不知道该不该把银锁接过来。 韩青云看到韩明珠眼里的喜欢，心下一软，韩明珠也不过是个跟小希差不多大的孩子，却比小希谨小慎微的多。 小希从来都不会去看大人的眼色，喜欢不喜欢都会直接说出来。 “这是我给你买的，上面还刻了你的名字，喜欢就收下来，不需要别人替你做决定。” “小希也有吗？怀瑜姐姐有吗？” “嗯，你们三个都有。” 听到这话，韩明珠的眼睛更亮了。 赵荷和韩青山等人本想制止，但是韩明珠已经收下银锁，还甜甜对韩青云说：“谢谢二叔”。 韩青云摸了摸韩明珠细软的头发，转身离开。 韩青山在他背后喊道：“一切就按二弟说的办……” 韩青云回到家时，一家人都在等着他，只有韩怀希困得直打哈欠，窝在陈氏的怀里，怎么都不肯回房间。 一看到韩青云回来，韩怀希揉了揉眼睛，扑到韩青云怀里，头耷拉在韩青云的肩膀上开始睡觉。 韩青云抱着韩怀希，把她的头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忍不住笑了，刚才在韩青山家激起的郁气都散了。 看着努力装出稳重的样子却被眼神出卖的韩怀瑾，韩青云有些好笑。 又看了看着急了解情况的母亲和妻子，他也不卖关子了，详细说了他跟韩青山家交涉的情况。 听到韩青云说分了四十亩地还有银钱、老牛以及粮食给大伯家，韩怀瑾和韩怀瑜先是吃惊，见奶奶和母亲没有反对的神色，两个孩子又开心起来。 可是再听到韩西顾说的话，韩怀瑾笑不出来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高傲的三堂兄，会说出那样的话。 吕彦彦和陈氏倒没怎么意外，被欺压太久的人，一朝翻身就容易走极端。 看来自己家与大房那边很难融洽相处了。 看着失魂落魄的韩怀瑾和眼中含泪的韩怀瑜，吕彦彦道：“你们两个赶紧回去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去外祖家。” 韩怀瑾和韩怀瑜听到要去外祖家，又精神了起来。 “这次把怀安接回来吧，我都有点想他了。” 韩怀瑜说完这话，有点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以前她可不敢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哪怕是对自己的家人，什么想啊、喜欢啊这类亲昵的词语，都是不能直接说的。 可是这两天家里的氛围完全不一样了，韩怀瑜觉得哪怕自己表现再随意一些，爹娘和奶奶也不会责怪自己，她喜欢家里的所有人，她以后都可以直接表达出来。 吕彦彦好笑不已，果然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是，我们明天接怀安回来，你们赶紧回房睡吧，小心明天起不来。” 第二天一大早，韩青云找到村长韩宏志，向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韩宏志听得满脸激动，青云果然是读过书的秀才，眼界远非陈氏那等妇人能比的。 韩宏志是韩宏远没出五服的兄弟，韩青山和韩青云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可不希望两兄弟闹得老死不相往来。 韩青云说自己今天有事，重新拟定的分家文书要劳烦村长来操心。反正上次分家时，他也没在场。母亲那边他已经安抚好了，绝对不会阻挠。 只是有一点，重新分家时，他希望村里的几个族老和村里的代表，再来做一次见证。 韩宏志连忙点头：“那是一定要的，你放心吧。” 韩青云又隐晦地说道：“彦彦的嫁妆单子，除了她自己手上的和在县衙备份的，当日岳父还让人抄录了一份放在族里。” 韩宏志不太明白为什么韩青云说出这种话，女子的嫁妆就是自己夫家也不能强占，分家更不可能分女子的嫁妆。 韩宏志知道韩青云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然这样说了，自己必定要把吕彦彦的嫁妆单子拿出来公示的。 “放心吧，青云，叔都知道。不过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明天你在家的时候，再分也是一样的。” 韩青云也不想事情赶得那么紧，只是霖王大军越来越近，他只能加紧步伐，尽快安排身边的人早做准备。 况且，他现在不太想见到韩家大房的人，让村长出面就行了。 “就今天吧。村长叔，我前几日听人说安陵府那边最近不太安定，咱们梧平县紧挨着安陵府，你看是不是让村里人尽快把粮食收了？” 韩宏志完全没有听懂韩青云的意思，连连摇头：“那怎么行？提前几天收，一亩地要少打不少粮食呢。” 韩青云知道没有证据，自己是不能说服村里人的，他刚才也只是试探一下村长的态度，一切只能等颜世安的消息传回来再说。 第12章 霖王其人 韩家小院里，吕彦彦收拾好带给娘家的礼物，带着孩子站在骡车旁等韩青云。 韩怀希好奇地打量大青骡，一会儿摸摸骡子的尾巴，一会儿摸摸骡子的屁股，还嚷着要给它起名字。 于是韩家的大青骡正式有了名字——花花。 韩青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个孩子对着骡子喊“花花”，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 前世，韩小希经常投喂小区里的一只猫，她给那只猫也取名“花花”。 太阳已挂在半空中，阳光洒向小院，时间不早了，吕彦彦带着孩子们坐上骡车。 “坐稳了。”韩青云喊了声，就驾着骡车出发了。 韩怀希本来还很新奇，坐在骡车上动来动去，看到什么没见过的事物，都会发出兴奋的怪叫声，可没过多久就开始喊屁股疼。 古代乡间的路狭窄崎岖，远不能和现代平整宽阔的沥青路相比。虽然车上垫了厚厚的棉垫，但还是颠簸的很难受。 韩青云只能减缓驾车的速度。 吕彦彦安抚好韩怀希，想到即将到来的漫漫逃荒路，心中又恐慌了几分。 穿书大神真是偏心，人家穿成主角都有金手指，她这一家炮灰，啥都没有！ 丰业村距离凤溪镇不远，驾着骡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吕家。 一大早，吕家人就在等着韩青云一家的到来，看到韩怀希像个小猴子一样从车上跳下来，吕母于氏眼泪直往下掉。 之前在镇医馆见到昏迷不醒的韩怀希后，于氏就日日祈祷，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小希醒来，她都愿意。 幸好，小希平安无事…… 韩青云将驴车交给门房老丁，跟着吕家人进了院子。 韩怀安躲在两个表哥——吕长平和吕长安身后，对着韩青云他们做了个鬼脸。 他有些不满，爹娘本来前几天就应该来接自己的。 他也知道是因为小希生病了，他们才没来接自己回家的，他也非常担心妹妹，但是现在就是不想搭理他们。 外祖家虽好，就是没有玩伴，他想念他的好伙伴狗蛋、二娃、三毛…… 长平表哥整天就是练武，长安表哥最喜欢抱着账本打算盘，好无聊，今天终于可以回村里了。 看见韩怀安的鬼脸，韩怀瑾面无表情地喊了声：“怀安。” 韩怀安迅速从表哥身后钻出来，对着韩青云和吕彦彦叫了声：“爹，娘”。 然后，他又把背在身后布老虎递给韩怀希，一脸讨好。 “小希，你没事就好。这个小老虎，你喜欢吧？给你。” 韩怀希看着做工粗糙的布老虎，内心十分嫌弃，但看到韩怀安期冀的表情，勉为其难的说：“喜欢。” 吕有田和于氏看着满脸嫌弃，还要口是心非的小外孙女，笑的眼角的褶子更多了。 众人落座后，客套了几句，韩青云就提起蓟阳的事情。 “爹，我记得您早年在蓟阳和平遥府那边做生意。爹可了解霖王这个人？” 吕有田脸色变了，于氏和吕富贵脸色也不太好看。 吕家早年是整个上阳府都数得着的富户，周边几个府城都有不少产业。 二十年前吕家把生意做到蓟阳，在蓟阳得罪了人，吕家人几乎是散尽了全部家产，才保住了性命。 回到凤溪镇后，吕有田的父亲就抑郁而亡，临死前嘱咐吕有田就留在凤溪镇做个富家翁。 吕有田虽然按照父亲的吩咐，一直留在凤溪镇。但他始终难以忘记父亲过世的仇，可惜哪怕是吕家家业最盛的时候，也不能与任何一个当官的抗衡。 灭门知府，破家县令，吕有田太有体会了，这也是他将女儿嫁给韩青云的原因。 韩青云是梧平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还是小三元，极有希望入仕，哪怕只能做个县丞，在县城也能护住他们吕家。 可惜韩青云考中秀才后就再无寸进，吕有田倒也不怪韩青云。这孩子天分好，人也努力，只是考运不济。 韩青云十七岁时第一次参加乡试，在路上受了风寒，到了府城又水土不服。坚持挺过第一场考试后，第二场考试还没进结束就倒在了考场上。 韩青云第二次乡试，提前了十天到府城，这一次没有生病也没有水土不服。 可倒霉的人喝凉水都得塞牙缝，韩青云临考前被一辆马车撞倒，右手大拇指骨折。 虽然及时找大夫做了处理，没有留下后遗症，但是在考场上，韩青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都会的试题，忍着疼也写不了几个字。 三年前，韩老秀才过世，韩青云需要守孝，上一次的秋闱就没参加。 只盼着明年的秋闱，韩青云能“青云直上”。 想起往事，吕有田叹了一口气，向韩青云说了他所知道的事情。 先皇帝惠仁帝只有三子一女。 安宁公主也就是现在安宁长公主，是皇后所出，也是皇后唯一的孩子，深得惠仁帝喜爱。十七岁时下嫁了当年的探花郎，如今已经二十二年了。 皇长子就是霖王李兆英，今年三十七岁，只有一位王妃——谢氏，没有侧妃也没有妾室。 霖王与谢王妃育有三子，只是幼子刚出生就夭折了，另外霖王还收养了一位战死副将的遗孤为义子。 霖王文武双绝，很得先皇的喜爱。 有传言说，先皇早就拟了立太子诏书，太子就是这位霖王，但是这诏书谁也没见到过。 除了霖王，惠仁帝另外两个儿子分别是庆王和安王，他们都只比霖王小了两三个月。 庆王，封地禹城，与霖王关系极好。 少年时，庆王便常常缠着霖王一起读书习武。哪怕后来两人均已封王去往各自的封地，每年年底回到京城后，庆王还都要赖在霖王府。 安王自小身子就弱，比不得两个哥哥，只能从文，不能习武。但是他的文嘛，据说连庆王都比不上，跟霖王就更差远了。 安王封地巴蜀郡，但他身体不好，常年都在洛城养病。封地只是两三年才去一次罢了。 大裕国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建国四百多年，历经二十六位皇帝，几乎每任皇帝都是武艺不凡，军功赫赫。 霖王是惠仁帝的长子，也是三位皇子中武艺最高的，他十三岁时就开始上战场，作战勇猛且极有章法，在军中深得人心。 大裕国叫得上名字的将领，基本都对他十分欣赏拜服。 霖王十六岁时就封王，封地蓟阳虽然苦寒又常年干旱，但蓟阳是全国最大的城市，最重要的是全国一半的马匹都在蓟阳，蓟阳还有占到全国三成产量的铁矿。 蓟阳是大裕国的边境，驻守蓟阳边防的是全国最精锐的百万大军。且蓟阳民风彪悍，百姓又体型高大，几乎全民皆可兵。 大裕国历代帝王，都是先封王，在封地上历练，待被封为太子后，就要立即返回京都洛城。 霖王封王之后，却被先皇特赐，每年可有三个月留在洛城。要知道大裕国历来的皇子一旦封王，至多也只是在过年的那一个月，才被允许留在京城。 先皇没有嫡子，霖王的母妃是后宫位份仅次于皇后的齐贵妃，外家是关中大族齐家。齐家在朝廷中虽没有一二品高官，但三到五品的官员极多，这是百年世家的底蕴。 霖王本人天纵英才，他在蓟阳既要防守羌族、北戎、燕国对大裕国的侵扰，还能将蓟阳管理的井井有条。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霖王就是下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蓟阳苦寒，百姓食不果腹，十六岁的少年霖王到蓟阳之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广邀天下能人异士到蓟阳为蓟阳带去新气象。 未来帝王的召唤，吸引了全国各地的学子、商人、手艺人等，吕家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去往的蓟阳…… 第13章 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吕有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看着韩青云，他不清楚韩青云为什么会提起霖王。 韩青云自己了解的情况，也跟岳父说的差不多。 霖王是大裕国的保护神，是天下士子心中最好的皇位继承人，就连韩青云原身都对霖王十分崇拜。 韩青云曾经问过吕彦彦，种种迹象都表明，先皇属意的继承人就是霖王，可为什么最终却传位给声名不显的安王。 可惜原小说并未提到这一点，他们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昨日我在县里，听到几个乞丐说，安陵府那边似乎来了很多蓟阳人，而且他们都往咱们梧平县的方向来。” “我就去见了一个同窗，刚好他家在安陵府的一个掌柜传了消息过来，也提到这件事。” “我同窗还说这些蓟阳人很像士兵，各个都有功夫在身上。他们家已经另外派人去打探消息了，过几天应该就会有确切的消息。” 吕富贵常年在外，对这种事十分敏感。 他忍不住问道：“你是说蓟阳那边的士兵正往梧平县赶来？可他们来梧平县做什么？” “据说平遥府和安陵府的知府，都与霖王关系匪浅，可咱们上阳府陈知府，却是陈太后的庶弟。我只怕霖王恼恨皇上，迁怒上阳府。咱们梧平县紧挨着安陵府，一旦有兵祸，梧平县首当其冲……” 陈太后便是昭文帝的母亲陈欣荣，是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则是惠仁帝的正宫皇后阮清瑶。 吕有田的双手微微颤抖，二十年前吕家遭遇灾难的阴影再次笼上心头，梧平县是不是即将迎来一场大变故？ “青云，那你可知那些蓟阳士兵有多少？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到梧平县？” “还不是很清楚。只听说他们三五人一队，队伍极长。若是我猜测不错，他们应当会在安陵府边界集合。爹，无论是不是，我们都要按最坏的情况打算。” 吕有田面色凝重：“那你准备怎么办？如果他们真的要攻打梧平县，咱们梧平县可抵挡不了。只怕到时候，咱们家这些人要被抓壮丁。” “爹，蓟阳这几年连逢天灾，百姓食不果腹，万一霖王放那些灾民进来，就不仅仅是抓壮丁的事情了，咱们得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吕彦彦想尽快说服娘家人，她这两天都在忙着做逃难路上吃的干粮，得让娘家这边也尽快动起来。 一听灾民两个字，吕有田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望向吕富贵：“你妹妹说的有道理，咱们家得尽快归拢一下东西，如果咱们猜错了，也不过是损失一些财物。” 吕富贵沉重地点了点头，对吕彦彦说：“我明日就安排人到你家收粮食去。” 吕彦彦趁机说了跟韩青山一家重新分家的事情，吕家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往日他们也没少劝过陈氏和吕彦彦，如今她们能想通就好。 虽然说万一真逃荒了，这些土地也带不走，但毕竟是还没有确定的事情，韩青云能这么分，也算十分仁义了。 吕彦彦仿照前世方便面的做法，做了一种干吃面。 虽然口感不如现代的方便面，但随时可以吃，也可以用开水冲泡吃，不占地方还耐压不易碎，也不容易变质。 她把做法告诉秦玉如，让她也提前准备一些，秦玉如听得连连点头，两人又想了一些其他容易携带的吃食。 韩青云与吕富贵两人讨论逃荒路线，重点是要找水源比较多的路线。 吕有田夫妻心事重重地看着几人，也加入了讨论中…… 韩家前几天的分家文书，韩宏志还没有到县衙备案。 当日韩家大房被逼着净身出户，他实在不忍心，就拖了几天。 没想到居然真的峰回路转，韩宏志心里庆幸，他果然没看错青云这个孩子。 韩宏志打发孙子二毛到韩青山家了解情况，自己则去了韩青云家。 他听村里人说，这两日陈氏性情大变，少了以前的尖酸刻薄，多了份爽利劲。 据陈氏自己说，韩怀希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就发了誓，只要小孙女能醒来，她以后就与人为善，什么都不计较了。 这话村里人都相信，谁不知道韩怀希是陈氏的心肝肉？ 陈氏虽然性情泼辣，心肠也不好，但她却没有一般人重男轻女的想法，对孙子孙女都是一视同仁，各个都是她的命根子。 尤其是韩怀希，当年吕彦彦因为生的是双胞胎，伤了身子，养了好几年才养回来。韩怀安由刘婆子带着，韩怀希却是被陈氏一手带大的。 韩宏志来的时候，开门的是刘婆子，韩宏志愣了一下。 前年韩东辰娶了周桃花后，陈氏便将刘婆子送回了吕家。看来是分家后，刘婆子又回来了。 韩宏志进门就看见陈氏正在喂牛，这可把韩宏志稀奇坏了。 韩宏远还在世时，两家关系不错，他经常来韩家，从来就没见陈氏动手做过活计。 其实陈氏出身农家，父母又偏疼哥哥弟弟，出嫁前她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甚至在嫁给韩宏远后的前几年，她在韩家也没少操劳。 后来韩青云两三岁时，显现出远超常人的聪慧来，韩宏远便将全部心思放到小儿子身上。 那个时候韩青山也已经十五六岁了，陈氏便渐渐当起了甩手掌柜。 “村长是为了分家的事情来的吧？”看见韩宏志，陈氏匆忙放下喂牛的食盆，洗了洗手问道。 “是啊，青云跟我说，你们准备分给老大家四十亩地、三十两银、一百斤大米、五十斤面粉，还有嫂子你刚才喂的那头牛。” 韩宏远声音不怎么大，他都担心陈氏会不会直接给他轰出去，这种分法，二房这一家吃大亏了。 “嗯，这是我们一家商量好的结果。” “这种分法，对你家可是不太公平啊。” “前些年我钻了牛角尖，亏待了青山一家。小希这一病，我算是开看了，只要这些孩子好好的，这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要。而且我家劳力少，种不了那么多田。” 陈氏洗完手，擦了擦走了过来。 “青云每年县里都有补贴，书院的收入也不低，彦彦的铺子也能赚钱。以往，我那亲家没少劝我，经过小希这件事，我才算想通，以前让你们见笑了。” 陈氏趁机给以后转变人设找个理由。 韩宏志赶紧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嫂子如果确定就这样分，我这就回去重新写个文书。下午我把族老们都叫来做个见证，到时候我让三毛过来通知嫂子。” “好，辛苦村长了。” 第14章 吕彦彦的嫁妆 韩宏志飘飘忽忽地出了韩家，今天这事情办的可真顺利。 尽管还没见到去韩青山家的二孙子，但这还用问吗？这种分法韩家大房是占了大便宜的，不可能不同意。 午饭后不久，村长的小孙子三毛就来找陈氏，陈氏跟着三毛来到祠堂。 二毛是个藏不住话的，从韩青山家里出来，就把这稀奇事告诉了自己的小伙伴。 于是村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了一向泼辣抠门、不把继子一家当人看的陈氏，居然要重新给净身出户的韩青山一家分家产，还分了挺多。 这会儿，祠堂外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乖乖，这比冬天打个雷都稀奇，这热闹必须看。 祠堂里除了村长外，还有村里辈分最大的七个老人，以及村里声望比较高的几家代表。 韩青山与他四个儿子都在，几人脸色都不大好看，氛围也有点奇怪，似乎之前有过争执。 看到陈氏过来，韩东辰几个都没说话，韩青山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开眼看向韩宏志。 韩宏志见人都到齐了，便开门见山地讲了请大家过来的缘由。 族老中最有文化的五叔公，读了吕彦彦的嫁妆单子，韩家要分家是不能分这张单子上的东西的。 村里人听得眼睛都直了。 三十匹细棉布、二十匹绸缎、二十亩地、两个镇上的铺子、一辆骡车还有一百两压箱底银子…… 至于什么镂金红梅白釉瓶、前朝大儒的着作、前任太傅的字帖、山水画大家的画作，他们听不懂，但是光是前面那些，都让他们羡慕的直流口水。 围观者惊叹连连，难怪韩家二房舍得分那么多田地给韩老大。 吕彦彦的嫁妆太丰厚了，就算女子的嫁妆跟夫家无关，可绝大多数女子还不是把嫁妆都用到夫家，只要不和离，吕彦彦的嫁妆就是韩老二家的。 而且那两个铺子可都在镇上最好的位置，是下金蛋的鸡，不用担心坐吃山空。 当然人家韩青云也是有出息的，有补贴还有书院的束修收入，说不定过个几年韩青云还能中举人呢。 祠堂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男人们羡慕韩青云娶个有钱的妻子，女人们羡慕吕彦彦有个有好娘家。 就连平常跟陈氏不大对付的婆子们，都羡慕陈氏不仅有个有出息的儿子，还有个嫁妆丰厚的儿媳妇…… 韩东辰兄弟几个听着议论声，脸色愈发难看。 二房一家是故意打他们的脸吗？西顾只是一时嘴快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分吕彦彦的嫁妆，何须这样羞辱他们？ 陈氏面无表情，羡慕吧，羡慕吧，你们也只能羡慕这几天了。过几天什么田地啊铺子啊，全得扔。 待议论声稍稍平息后，韩宏志紧跟着说了分家的内容，让双方没有异议的话，就在分家文书上按个手印。 韩青山努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看陈氏拿出之前的分家文书交给村长，他也赶紧掏出自己的那份交给村长，然后随陈氏一起，在新的文书上签了字并按了手印。 这回韩青山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们一家再也不用冒险上山了。 韩西顾眼神微闪：“村长爷爷，不知原来的文书如何处理？还有这新文书是否应该到县衙备案？” 韩宏志拿出之前在他那边存放的两份旧文书，连同刚才收回来的两份，一并烧了。 “幸好这几天在忙，还没来得及去县衙备案。这新的一份，明天我拿到县衙去。” 说完，他把刚才刚签完的文书抽出两份，分别交给陈氏和韩青山。 韩东辰兄弟四人看着被烧掉的旧文书，又看着父亲手里的新文书，脸色略略好转。 韩青山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个儿子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他兴奋地红着脸，一直对着村长和族老们作揖。 韩西顾有些看不下去父亲的举止，他拉住韩青山，走到韩宏志面前。 “村长爷爷，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之前全仗各位叔伯婶子帮忙，才挺过这几天。只是现在家里已经食不果腹，不知道这分家文书上的东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取？” 韩宏志一愣，食不果腹？你家昨天从山上带回来那么多东西，大家可都看到了。 转念一想，韩宏志知道，这小子应该是怕陈氏赖账呢。以陈氏素日的品行，不被信任也正常。 韩宏志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去拿，只转向陈氏：“嫂子的意思呢？” 陈氏刚穿来的时候对大房还很愧疚，想着原身不慈，自己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多替原身补偿大房一家。 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陈氏的愧疚之情就淡了很多。 这两天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比如韩东辰，明明欺负大房的只有陈氏一个，韩东辰却更厌恶韩青云这个二叔。 比如韩西顾，明明二房对他最好的是韩怀瑾，可他没少对怀瑾冷言冷语。 再比如韩北望，经常在背后骂对他们最好的韩怀瑾，还四处诋毁韩怀希霸道不容人。 可以说，韩家二房的坏名声，一部分是原身自己作的，一部分是韩家大房几个孩子在外面刻意渲染卖惨造成的。 她原以为对方作为原书的主要角色——“十个大佬”里的几个，都是伟光正的形象，万万没想到是这般品行。 两家关系不睦，陈氏对这一家的小心思虽然也能理解，但心理上难免有些落差。 刚才韩西顾是越过自己，直接问村长这个话题。陈氏面上不显，但心里对这所谓的未来状元，又多了几分轻视。 “现在就过去吧，刚好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赶紧把大黄牛牵走吧，她再也不想闻着牛屎味喂牛了。 围在祠堂外的众人听着这话，一窝蜂地往韩家跑去…… 等到几个儿子把分的东西带走，韩青山这才低声跟陈氏说：“您家那四十亩地，等我家收割完，我就带着他们来给你们收。” “不必了，我已经托彦彦的哥哥找帮工了。” 韩青山还想说什么，最后低下头没再说话。 陈氏想到刚才村人们起哄，让韩青山拿刚分到的三十两银子盖房子，即使对这一家有些不满，她还是劝了几句。 “你们现在住的房子虽然破了点，但房间够多，你也不必那么着急盖房子，先把你们田里的粮食收了吧，尽快收。” 韩青山不明白陈氏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他能感觉这次陈氏对自己没有恶意，便点了点头走了。 陈氏望着空了一半的屋子，叹了口气，又回房整理东西去了。 第15章 这家还真挺穷 韩青云一家在吕家逗留至暮色四合，才返回家中。 陈氏正在整理家当，突然间，一道稚嫩而欢快的声音传来：“奶奶，我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陈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莞尔一笑，这是韩怀安的声音，与韩怀希一样，也是个小甜嘴。 “小甜嘴一号”韩怀希与“小甜嘴二号”韩怀安，各自抱着从外祖家带回的玩具，欢快地奔向陈氏。 这是陈氏穿来后第一次见到韩怀安，他长得与韩怀希十分相似，只是容貌英气些。 比起韩怀希，韩怀安眉毛更浓，鼻梁更挺，下巴更圆润，漂亮极了，却不让人觉得女气。 陈氏心中欢喜，双臂一展，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中。 看见韩青云和吕彦彦进屋，陈氏放开两个孩子，让他们先去找哥哥姐姐。 两手一摊，陈氏对着韩青云两人说：“这家还真挺穷。” 昨天陈氏和吕彦彦就商量着，等今天分家后，就把家里的银钱都收拾出来。 家里值钱的东西，大多都是没法带走的，但银钱总要全部带上的，以后安家落户处处都要钱。 今天下午陈氏忙活了半天，去掉今天给韩青山的三十两，这个家现在只剩二百零八两银子，粮食也不太多了。 就这么点，还是因为有吕彦彦拿过来的一百七十两。 在乡下，两百多两银子是一笔巨款，足够很多人家宽裕地过一辈子。 可如果要重新安家，这点银子远远不够，何况还有韩怀瑾的束修，去了洛城，可没人书院再免了他的束修，明年韩怀安也要上学了。 韩家本是普通农户，韩宏远中秀才后，因为是凤溪镇第一个秀才，镇里奖励了他五十两银子，加上后来他又在书院教书，田地也免了税粮，这才慢慢积攒了些家业。 韩青云中秀才后，韩宏远花了大半家产请来林夫子，再加上日常的笔墨纸砚和书籍，以及参加秋闱的花销，韩家远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富庶。 尤其是韩宏远生病以及丧葬事宜，算是彻底把韩家掏了个精光。 韩青云是个要面子的，死活不肯用吕彦彦的陪嫁，更不肯接受吕家的资助。 那一段时间韩家是真的艰难，陈氏趁机停掉韩西顾和韩北望的束修，也不是全无道理。 直到韩青云接任了韩宏远在书院的职务，韩家才又渐渐好起来。 韩家的吃用比普通农户好多了，所以家里开销也大。 韩青云的收入和田地的出息，也仅能维持正常生活，略有结余罢了。 吕彦彦原本倒是个富裕的，她除了陪嫁的一百两，镇上的两个铺子租出去每年都有一百两的收入。 可年初的时候，她去了吕富贵在县城的铺子，看到县城铺子的生意比镇上好多了，一时心热就也买了一个铺子。 铺子以及装修的银子算下来是一千二百多两，吕彦彦不仅把这些年的租金全搭进去，还卖了大半陪嫁的首饰才凑够。 县城的铺子之所以没租出去，是因为吕彦彦要自己做点生意。 韩怀瑾学问愈发出色，凤溪学院也打算让他像韩青云那样，推荐他去县书院读书。 吕彦彦想在县城有了铺子，以后韩怀瑾在县城，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大裕国没有商人不得入仕的规定，她也不用担心影响韩青云。 这个铺子是打算做香粉生意的，原计划是六月初八开业的，现在也不用等开业了。 一千多两啊，白扔了，吕彦彦想想都觉得心疼的很。 幸亏三月份结了镇上铺子的租金，否则连这一百七十两都没有。 韩青云原身不管银钱，不了解家里的状况，万万没想到这个家居然只有这点银子。 他掏出身上的四两八钱碎银，现在家里也才二百一十三两。 几个孩子年岁都还小，逃难路上又要每天不停赶路，他原本打算再买一辆骡车，留给他们坐，现在得重新计划一下了。 韩青云把必须要买的东西比如水囊、木炭、小泥炉、油布等列了个清单，吕彦彦和陈氏又添了几样，得尽快去县里把这些都买回来。 明天地里的帮工就会过来，因为韩青云说的事情，吕富贵又多找了十个人，人数够多，应该这两天就能完成收割。 这个年代粮食产量不高，不过四十亩地也有一万两千斤以上的收成了。 小麦收割完还要碾成面粉，太浪费时间了。 他们早就想好了，把收下来的全部卖掉，再买些路上用到的米面。 加上刘婆子，他们总共八个人，从梧平县走到洛城，大概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光粮食就得不少。 再加上衣服被褥和其他的物品，一辆骡车就塞的满满当当了，有些零星的小东西还需要他们随身带着，韩青云想想都觉得两眼发黑。 至于为什么不去更近的临安府，原书中可说了，临安府很快就被霖王控制了。 后来霖王大军返回北境迎战外敌，再之后霖王世子与大裕国签下停战协议，临安府再次回到昭文帝手中。 昭文帝把临安府作为叛军处置，不少临安百姓家破人亡。 韩青云还担心蓟阳军接手临安府后，恐怕会增加很多赋税，到了那里，他们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五月五日，也是他们穿来的第四天。 一大早，韩青云又匆匆去了县城，他今天要置办的东西太多，要早一点去。 吕彦彦跟陈氏带着刘婆子继续做“方便面”。 今天还准备做炒面和小麻花，刘婆子不理解为什么要做这些，吕彦彦只跟她说韩青云过几天跟几个朋友出远门，给他们准备的。 刚吃过早饭，吕富贵的长随——二林就带着人，来给韩青云家收粮食了。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直奔韩家二房的田里收麦子，看得村里人很不理解。 他们觉得，过几天再收还能多打一些粮食，这韩家二房的人也太着急了吧。 有好事的村民跑去问陈氏，陈氏只说怕下雨，让他们也尽快收。 可惜村里人不知道背后的缘由，他们怎么舍得现在就收，多打一点粮食不好吗？ 韩青云家收回来的粮食，被直接送到了村里的打麦场。 最近天气好，干得快，脱粒也脱得好。 当天晚上，韩青云回来告诉陈氏她们，他已经联系好了粮食收购商。第二天就会来把晒好的麦子带走，不过收购价要比自己拉去卖便宜不少。 陈氏点头，他们本来也没指望粮食能卖多少钱，只是不想浪费而已。 第16章 韩东辰受伤 五月六日上午，吕彦彦去给收粮食的人送水时，见到陈青山与赵荷带着韩南星等人也在收粮食，却没看见韩东辰。 韩青山本来不打算今天就收的，但是他昨天看到韩青云家来了那么多人，他不知道二弟家为什么那么着急。 但是他们家现在也有四十亩地了，地太多，万一真的下雨了，损失就太大了。 他跟赵荷一合计，也收了吧。 所以一大早他们就带着三个儿子来田里了，家里只留下周桃花照顾韩明珠和韩嘉礼。 至于最能干的大儿子韩东辰，昨日他们有些争执，韩东辰一大早就出去了。 韩青山也不怎么担心，韩东辰身手不错，力气也大，在外面吃不了亏，只要不是进山就行。 昨天晚上，韩东辰突然提出，他要进山把那棵人参采回来，如果能把那头老虎打回来就更好了。 韩东辰说这话的时候，他的三个弟弟双眼亮晶晶地表示支持。 韩青山和赵荷却都不同意，深山里太危险了，他们现在有田地有银钱，也有粮食，实在没必要再去冒险。 可韩东辰兄弟几人却觉得，三十两银子太少了，只够他们盖房子用。 若是能把人参和老虎弄回来，至少可以卖两百多两。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送韩西顾和韩北望去读书，还可以送韩南星去当学徒学个手艺，再给妹妹打几套首饰。 几兄弟都认为，韩怀希有的东西，他们的妹妹也必须有。 韩青山、赵荷和周桃花轮番去劝，他们现在有四十亩地，打的粮食卖出去也能有不少钱，但韩东辰怎么都不肯听。 后来还是韩明珠哭着让大哥不要去，太危险。 韩东辰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抵不住妹妹的眼泪，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韩青山、赵荷和周桃花才放下心来，韩东辰最听明珠的话了，既然他已经答应了明珠不去山里，就一定不会再去的。 不过今天一大早，韩东辰就出去了，韩青山知道这个儿子心里不痛快，就随他去了。 午后的阳光十分燥热，吕彦彦去打麦场的时候，看到村口围了很多人，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老虎”“刘大夫”“找韩青山”之类的字眼。 吕彦彦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赵荷的哥哥——赵春背着韩东辰往村里跑。 韩东辰身上都是血，尤其是左手手臂几乎都要断掉了。 赵春后面跟着他的两个儿子赵兴业和赵兴武，两人也是一身的血。 怔愣片刻后，吕彦彦突然想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原书中韩青山、韩东辰还有赵家父子三人一起进山去采人参，还打了一头老虎，书里面的日期就是今天。 可在书里面，他们成功带回了老虎和人参，虽然每个人都受了伤，但绝没有韩东辰重伤被背下山的情节。 这到底怎么回事？ 吕彦彦想起上午看到的韩青山，是了，变数就是韩青山。 书里写了那老虎张着大嘴扑向韩东辰，韩东辰情急之下举起左臂就要去挡。 眼看韩东辰就要被老虎咬到手臂，千钧一发之际，韩青山用尽全身力气将钢叉插进了老虎的脖子，自己却被老虎一巴掌拍飞…… 吕彦彦本来看到韩青山一家去收粮的时候，还在想这一世他们家有粮有田也有了钱，不会再那么冒险。 可如今看来，他们还是舍不得那棵百年人参。 只是，为什么这一次韩青山没有一起跟去？ 韩东辰，未来的护国大将军，是女主的一大助力，更是韩家大房的靠山。 原书中，韩东辰虽被弹劾祖父去世不足一年就娶妻,引起昭文帝的不满。但韩东辰就是凭着一身好武艺立下赫赫战功，让昭文帝不得不器重他。 可是现在这个人伤的那么重，就算保住性命，他的胳膊还能不能保得住? 从外面回来的韩青云，听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了刘大夫家。 虽然分家了，但韩东辰还是他名义上的侄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不过去看看，实在说不过去。 刘大夫家门口围了不少村民，韩青山一家人勤快老实又热心，跟村里人关系都还不错。 而且韩东辰才十九岁，这么年轻，大家都不希望他出事。 韩青山蹲在墙角下双手捂着脸，耸动的肩膀和不停从手指缝里流出的泪水，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酸。 韩南星、韩西顾和韩北望三兄弟，全都脸色苍白、目光呆滞。 韩东辰从小跟舅舅练出了一身好武艺，又天生神力，在兄弟三人心中，是比父亲还要靠得住的人。 可现在那个人现在却躺在刘大夫的房间里，生死不知。 赵荷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她状态有点癫狂，一直不停的喊着“东辰，救救东辰……” 赵春拉着妹妹哽咽着说不出话。 周桃花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她抱着韩嘉礼摇摇欲坠。 年幼的韩明珠一边哭一边扶住大嫂，生怕大嫂一个没抱住，小嘉礼就要摔下来。 韩青云看的心中不忍，他走到韩青山面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韩青山抓住韩青云，像突然才想起来似的，哀求道：“去县城找大夫，青云，大哥求求你了，你家有骡车，跑得快”。 旁边的赵兴业和赵兴武听到后，也赶紧说：“是是是，赶紧去县里……” 韩青云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大跨步进了刘大夫的房间，问他现在能不能带韩东辰去县里。 刘大夫早就急的满头大汗，让韩青云赶紧把人带到县里的同济医馆，现在大概只有同济医馆的陈大夫，能救韩东辰了。 韩青云对着韩青山喊了一句，就急匆匆地跑回家。 吕彦彦给骡车上铺了厚厚的被褥，韩青云驾着骡车赶到刘大夫家，赵兴业和赵兴武赶紧把韩东辰抱到车上，让他平躺着。 韩青山也紧跟着上了车，韩青云一抽鞭子，骡车迅速向县城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骡车到了同济医馆门口，韩青云快步进了医馆找到陈大夫。 陈大夫出门看了骡车上的韩东辰，心头一紧，这也伤的太重了。 听到说是被老虎咬伤的，陈大夫让赶紧把人抬进内室，他自己也带着药箱和一个学徒进了内室。 第17章 颜世安的消息 韩青云原本计划今天就把家里能带走的东西，都打包一下，粮食收购商也还在他们家呢，现在这些事情都只能交给母亲和彦彦了。 今天已经是五月六日了，五月十五日就是霖王大军打进梧平县的日子。根据原小说的内容，五月十六日有一场大雨，沿途中只有一个山洞可以躲雨，韩青云也在计算到达山洞的时间。 颜世安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韩青云就没法通知钱县令，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可眼下再着急也没用，让他对韩东辰的事置之不理，他实在做不到。 韩青云能感觉到韩东辰兄弟几个对自己家的不满，韩青山一家都被原来的陈氏苛待了好多年，他们对自家不满很正常。 他也试图缓和两家的关系，但自第一次与大房一家交涉后，就不太想与他们有太多瓜葛。 他能感觉到，一旦韩家大房得势，自己家或许就会成为那几个兄弟报复的对象。 他不是圣人，他知道及早切断他们与大房一家的联系才是明智的。 但记忆中，在原身十五岁之前，韩东辰兄弟几人很尊重原身这个二叔，韩青山夫妻也一直对原身很疼爱。。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韩青云现在也没心思去探查。 到目前为止，韩东辰几个也只是对自己阴阳怪气一点，还没有真正做过伤害自己一家的事情。 韩青山一家遇到现在这样的事情，他不忍心完全不管。 韩青云越想越烦躁，他觉得自己是被原主优柔寡断的性格影响了，他是韩诺，不是劳什子的韩青云，他与这边的人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只要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梧平县被屠杀三十万人，他就忍不住想要再多做些事情。 可他费尽心思地想让多一点的人逃出去，却严重拖累了自己一家逃走的步伐。 烦躁的韩青云看到满身是血的赵兴业和赵兴武，更烦躁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都到医馆了，怎么还不去包扎一下？屋里已经躺了一个了，你们俩也准备躺进去吗？” 赵兴业和赵兴武吓了一跳，他们以前见到的韩青云一直都是彬彬有礼却又冷漠疏离的，哪见过他这样声色俱厉的一面。 见他发火，赵兴业赶紧摆手：“我们身上大多是东辰的血，我们没事的。” 韩青云气的翻了个白眼，当他瞎吗？ 赵兴业前胸和右腿都被抓破了，露出血淋淋的爪印，赵兴武后背被老虎抓的只剩几根布条，比起赵兴业伤势只重不轻。 懒得跟这两人废话，韩青云直接请了另外一位坐堂大夫给这两人看伤。 等赵兴业两人敷完药包扎好，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 韩青云出去买了点吃食，刚回到医馆，就看到颜世安站在医馆门口急得团团转。 韩青云把食物递给医馆的小伙计，让他帮忙把食物带给韩青山他们。 他将颜世安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着急问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颜世安脸色极其难看。 “我下午去你家找你，他们说你在同济医馆，我就赶紧过来了。我们之前派过去的人，花了五百两，从安陵府同知的管家那边打听到了消息。” “平遥府和安陵府的知府、同知以及下面的县令早就被蓟阳那边的人收拢了。蓟阳那边陆续派出了十万大军，乔装成普通百姓，往梧平县赶来，消息被这两个府的官员捂得死死的。” 颜世安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韩青云插嘴问 ：“这些人现在到哪了？” “五年前霖王的外家——齐家就在安陵府的三乡县，买了一个三千多亩地的庄子，这个庄子离梧平县只有不到两日的路程。现在那个庄子里已经驻进了五万多人，只待剩下的大军一到，恐怕就是我梧平县灭顶之日。” “我爹说这边的产业都不要了。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让人收拾东西，最迟后天一早，我们一家都得走。青云，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你什么都不用带，你回家接一下婶子他们到我家，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韩青云当然想跟颜世安一起走，颜家护卫多，跟他们一起走安全也能得到保障。可是他心里实在放不下丰业村，岳父一家也还没有准备好。 “你们准备去哪里？” “洛城，我二叔在洛城定居多年，我们去投靠他。而且我爹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洛城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世安兄，你们先走，我晚几日再走，等我到了洛城，一定去寻你。” 颜世安大惊失色：“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多留在这里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青云，得尽快走。” “梧平县我是无能为力，可丰业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村里人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什么都不做，还有我岳父一家……” 颜世安看到韩青云眼里的坚定，他眼眶微热，向韩青云抱拳长揖。 “我在洛城等贤弟。我还不知道到了洛城会在哪里安居，你到了洛城，就去城东明光街颜氏绸缎庄，找颜煜颜东家。” “好！” 颜世安走后，韩青云借了医馆的纸笔，写了两封信。 其中一封信，他交给了路边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小乞丐，给了他一钱银子，让他今天夜里塞到钱县令家大门里。不要被人看到，事成之后，他再给他一钱银子。 小乞丐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韩青云在信里简单写了颜世安带过来的消息，但没写消息来源。他不敢把事情闹大，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钱县令提个醒。 韩青云见过钱县令几次，对他印象很好，梧平县是周边几个县城中最富庶安定的，钱县令功不可没。 原书中提到，霖王大军还快要进入梧平县时，得到消息的梧平县县尉乔炳，携带全家逃走。 但钱县令却发动县城百姓组成自卫军，与众衙役一起带领临时组建的自卫军拼死反抗。 他全家都死在敌军手中，包括他年仅九岁的儿子，家人死的时候，钱县令目眦欲裂，却至死未降。 梧平县肯定是保不住了，韩青云只希望钱县令能多做些准备，与敌人对上时能多坚持一段时间，让更多的百姓能逃走。 医馆内院，陈大夫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韩青山赶紧冲上前，满脸期待地地看着陈大夫。 “能不能挺过去就看明天能不能醒来了。可惜我这边没有人参，就是整个县城也不一定能找到年份好的人参。” “有人参，我表弟是不是就能醒来？”韩兴武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棵品相极好的人参。 今天他们本来已经顺利采到人参，赵春父子让赶紧离开，东韩辰却要去猎那只老虎。 韩兴武心里苦涩，早知道韩东辰会受伤，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去打那只老虎。 陈大夫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左臂整个小手臂都只剩一层皮连着，保不住了。但有这棵人参在，我保证他以后身体没有大碍。” 说完他抓过人参就带着学徒去熬药了。 韩青山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庄稼人少了半截胳膊，就意味着这个人废了一半，可儿子能活下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第18章 炸锅的丰业村 韩青云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听到韩东辰没有性命之忧，韩青云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他对着韩青山，十分郑重地说：“大哥，你现在就回丰业村，找村长。” 韩青山驾着骡车，赶夜路回丰业村的时候，简直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几天他过得是个什么日子，先是女儿撞到头昏迷不醒，好不容易女儿醒了，他们开始担心生存的事情。 分了家，终于不再为会不会饿死发愁了，大儿子又出事了。 大儿子刚脱离了危险，二弟又说霖王要打梧平县，让赶紧通知村里做好逃走的准备。 贼老天不给人活路啊！ 韩青山到达丰业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村里人都睡了。 韩青山把车子停在村长家门口，下车的时候腿都在发抖，他这一路从车上摔下来好几次。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前，拼尽全力地敲门，还大声喊道：“村长叔，快开门……” 韩宏志正睡得香沉，突然听到如雷的敲门声和破锣似的大嗓门，惊吓之下，猛地坐起。 待听清楚是韩青山的声音，韩宏志一边穿衣服，一边拿起门口的扫把，这臭小子要是没个合理的说辞，他非得抽死他。 周边的几户人家也都骂骂咧咧的起来了，出了院门就看见还在猛敲村长家院门的韩青山。 有脾气暴躁的村民，张嘴就骂：“韩青山，你是死了老子还是死了儿子？大半夜折腾人。” 刚骂完就想到，韩青山确实已经死了老子，好像儿子也要死了，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不再说话。 韩宏志拉开门的时候，韩青山敲门的手一下子敲在了韩宏志的胸前，韩宏志气的差点吐血,这混小子是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吗? 见到韩宏志，韩青山一路上高度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喷发出来了。 他颤抖着哭起来，看得韩宏志和周围的村民一阵难过，看来韩东辰真的没了…… 还没等他们感慨完，村民们就听到一个让他们心神俱裂的消息。 韩宏志也顾上被拍的生疼的胸口了，一把抓住了韩青山的衣襟。 “你说的是真的？青云真这么说?” “是二弟说的，二弟还说他前几天跟村长叔提过，让大家尽快收粮。” “他提过？他什么时候……” 韩宏志突然想起来，韩青云的确跟他说过安陵府不太安定，让村里人尽快把粮食收了。 可当时的他哪里能听出来，没凭没据的，谁家也不可能为了一句传言就提前把粮食收了。 韩宏志也不困了，冲进屋里拔了灶房的一个铁锅，又拿起擀面杖冲出院子，边跑边用擀面杖敲锅底。 一边敲一边大喊：“都起来，都起来，出大事了，现在大家都到打麦场集合……” 丰业村并不大，几十户人家都住在一起，韩宏志边喊边敲，整个村子都惊醒了，家家户户的灯火都亮了起来，很快打麦场就围满了人。 韩宏志拿着擀面杖站在打麦场中间，看着不停吵嚷问发生了什么事的村民们，嘴唇颤动。 “别吵了！听我说，前天青云来找我，说最近不太安定，他让我通知大家尽快收粮，我没在意。没想到他今天又托青山回来，说霖王大军现在驻扎在安陵府边界，要打咱们梧平县呢，让大家赶紧收拾东西逃。”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村长，这事可不能乱说，霖王可是在蓟阳那边呢，咱们距离蓟阳，可还隔着平遥府和安陵府呢，霖王真要打那肯定先打平遥府。” “是啊，村长，要是霖王真谋反了，那么多军队经过平遥府和安陵府，早就有消息传过来了。” “就是啊，一点消息都没听说呢，别听风就是雨的。村长，赶紧让大家回家睡觉吧，我家明天还有事呢，明天得早起。” 韩宏志被吵的头疼。 “你们知道个屁，一帮泥腿子。是你们知道的多，还是青云这个秀才公知道的多？这个消息，可是青云的同窗家，花了五百两才打听到的。你们以为城里的那些富人们跟你们一样蠢，天天只知道撅着个屁股在地里挣嚼用。” 村民里有些年纪大的村民开始发慌了，以前不是没听过这些皇子皇孙们，为了争那么椅子打的不可开交，可他们大人物打架，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蝼蚁。 前些年今上的祖父永乐帝，就是杀了当时的明义太子才登上帝位，据说当时的都城血流成河…… 妇人们心更慌，有胆小的妇人已经开始哭了起来，被旁边的丈夫骂了一顿，赶紧捂住嘴巴，小声啜泣着。 吴奶奶看到站在最外面的陈氏和吕彦彦，赶紧跑上前问：“你们家提前收了粮食就是因为这个？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陈氏赶紧摆摆手：“青云之前有过担心，我们家地又多，提前收了也安心。这事儿他给村长也提过，只是那个时候他也不确定，这不刚得到确定消息就通知大家了。我跟彦彦也是跟大家一样，都是什么都不清楚呢。” 陈氏怕如果她直接说是，那村人肯定又要怪他们怎么不早说。 吴奶奶更害怕了，她大声问道：“村长，青云有没有说霖王什么时候到啊？还有，咱们要逃的话，往哪里逃啊？” 逃难逃难，越逃越难，在丰业村虽然都不富裕，可大家还能填饱肚子，还有片瓦遮身，离开丰业村，无论去到哪，都没有家了啊。 韩宏志也拿不准主意，他看向韩青山：“青山，青云有没有说让我们去哪？” 韩青山摇头：“二弟没说，他只说让我们尽快收拾东西，让村长叔通知大家。。” 韩宏志看着众人，叹息一声：“蓟阳军骁勇善战，梧平县肯定守不住。大家还是尽快收拾东西逃吧，至于逃到哪，等青云回来咱们一起商量。” 人群又是一阵喧哗，议论纷纷，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一部分人也顾不上休息了，回家找了个火把，就要去田里收割。 也有一些人觉得大家伙儿小题大做了，觉得霖王又不傻，怎么会跑那么远来打一个小小的梧平县？在这里瞎操心，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还有一些人持观望状态，想等见到韩青云之后再说。 赵荷与周桃花见人群终于散去，赶紧向韩青山走去，韩青山看到两人焦急的神色，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东辰没事，放心吧。” 想了想，韩青山还是又看向周桃花说道：“东辰的胳膊不大好。” 赵荷与周桃花本来听到说韩东辰没事，刚放下心，又因为这句“胳膊不大好”提了起来。 想到韩东辰耷拉下来的左臂，两人也猜到了怎么回事。 “活着就好，只是苦了桃花。”赵荷抱住摇摇欲坠的周桃花。 因为担心外甥和两个儿子，赵春今天没有回赵家村，留在了妹妹赵荷家等消息。 这会儿他跟在赵荷两人后面，看着伤心的两人，他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心情复杂地问韩青山：“兴业和兴武呢？他们两个……” 赵春本想问问两个儿子的伤要不要紧，可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来。 韩青山却是猜出他的心思，回道：“他们两个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我二弟说他明天还有事情，让他们兄弟俩在医馆再待一天换完药再回来，顺便照看东辰。” 赵兴业和赵兴武本想跟韩青山一起回去的，韩青云冷飕飕地看了眼他们还在渗血的伤口，他俩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第19章 你可真有出息 在丰业村因为韩青山的消息炸锅的时候，韩青云收到小乞丐的信息，说已经把信塞到了钱县令家里，还保证说绝对没有人看到。 韩青云另外给了小乞丐一钱银子，然后回到医馆后院。 赵兴业和赵兴武趴在韩东辰的床边睡着了。 韩青云虽然很累，却没有一点睡意，只坐在椅子上等天亮。 天蒙蒙亮，一道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赵兴业睁开眼，就看到靠在椅背上睡着的韩青云，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旁边的一床被子，准备盖在韩青云身上，可还没碰到韩青云，他就醒了。 韩青云看到天已经亮了，就交代了赵兴业几句，又给他留了点钱，就出去了。 赵兴业看着手里的钱，他想说不要，可他确实没带钱。他和兴武无所谓，可万一东辰醒来，总要吃点东西的。 唉，也不差这点了，昨天他们的医药费都是这个二叔付的，回头再想办法还给他吧。 赵兴业挠挠头，他小时候也跟韩东辰一样，喜欢黏着这个比自己大不到两岁的二叔，但是自从十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就没再跟韩青云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了。 这些年，韩东辰一直不停在他面前说韩青云如何如何，赵兴业都几乎忘了以前的二叔是什么样的了。 十年足够让很多人性情大变，这个小二叔也不是以前文质彬彬，动不动就害羞的样子了。 现在的二叔好像凶了很多，他只轻轻看自己一眼，自己就觉得全身发凉，可凶是凶了点，但他人还是怪好的。 韩青云可不知道赵兴业怎么想自己，他来到距离同济医馆不算远的富贵布坊。 布坊刚刚开门，韩青云把昨晚写的另外一封信，递给了布坊的李掌柜，让他用最快的方式交到吕富贵手上。 梧平县令钱永达府邸，一大早老管家就拿着一封信，匆忙跑向后院。 钱永达打开信，脸色大变。 他也顾不上吃早饭了，急忙让备车赶往县衙。 安陵府有不少蓟阳人出没的事情，他早前就听说过，还特意写信给安陵府那边的同僚打听情况，可同僚告诉他，都是蓟阳那边的灾民。 蓟阳连年大灾，百姓逃荒到其他府城也正常，钱永达甚至都想好了，如果真有灾民到了梧平县，他就组织县里的富商施粥赈灾。 蓟阳人大都身强体壮，万一在城里闹事就不好了，得好好安抚。 刘师爷前段时间还跟他说，事情太奇怪了，那么多灾民怎么都只在安陵府活动，有好多人在安陵府边界就失去踪迹。 照理说，梧平县紧挨着安陵府，而且梧平县是周边最富庶的县城，都已经逃荒到安陵府边界了，怎么梧平县一个流民都没有。 他当时只在庆幸灾民没跑到梧平县，没把刘师爷的疑问放在心上。 钱县令现在非常后悔，他当时没派人去打探一下情况。 如果这封信上说的是真的，平遥府和安陵府的官员为蓟阳的军队打掩护，待霖王大军聚齐后就剑指梧平，那对他们梧平县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钱县令到达县衙后，火速找来两个功夫最好的捕快去安陵府…… 县衙对面的一座茶楼上，韩青云看到钱县令急匆匆地跑进县衙，然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匹大马从县衙出去，飞速向北疾驰。 韩青云眼神好，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匹马载的是王捕头。 他轻吁了口气，下楼离开，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接下来的事情他就管不了。 同济医馆，韩东辰已经醒来了，只是此刻的韩东辰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韩东辰打小就跟着舅舅和两个表哥一起习武，他悟性高力气又大，十二岁时就能把比自己大四岁的表哥打倒，十五岁起跟舅舅对打就没再输过。 舅舅说，他就是对上县里功夫最好的王捕头，都不会输。 韩东辰一直有个梦想，他想等几个弟弟妹妹再大一点，他就去参军，凭着他的身手，在军中必有一番作为。 哪怕只能做一个校尉，也能成为家里人的依靠。 到那时，陈氏哪里还敢像以前那样糟践他们？ 妹妹以后嫁人，他也能成为妹妹的靠山。 可是他以后再也没有投军的机会了…… 韩青云推门进来，就看到韩东辰正盯着自己的胳膊发呆，眼角还有还未来得及擦去的泪水。 赵兴业和赵兴武两兄弟正不知所措时，看到韩青云进来，赶紧喊：“二叔。” 韩东辰抬起头，看向韩青云，眼神满是不甘。 对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二叔，从十岁那年起，他就不再喜欢了。如果不是二叔，爷爷就不会漠视他们一家人，陈氏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欺负他们。 “二叔，我是个废人了，我再也不能习武，再也不能投军了，你满意了吧？” 韩青云无语望天：你的胳膊是被老虎咬掉的，又不是我咬掉的。 赵兴业和赵兴武赶紧劝韩东辰：“东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如果不是二叔及时把你送到医馆，你可能这条小命都没了。陈大夫可说了，再晚一点送到，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宁可死，也不想做个废人。”韩东辰激动地吼道。 韩青云简直没眼看，这拍古装苦情片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看来那人参真是个好东西，昨天还半死不活的，今天就有力气大吼大叫。兴武，刚才陈大夫说还剩大半人参，问我们卖不卖。你去告诉他，不卖！” “哦，好。” 看到赵兴武跑出去的背影，韩东辰更激动了：“大表哥，你们把人参用了？怎么能就这样用掉？那是我们用命换来的。” “可是不用那人参，你就醒不过来了。东辰，人活着才有希望。表哥答应你，回头我就再去找人参，我还要把伤你的那头畜生打死。” 看到马上又要吼起来的韩东辰，韩青云拿起床边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布，塞进他嘴里。 韩青云昨晚没怎么睡，现在头都在疼，他一点都不想听到韩东辰吵闹的声音。 对着韩东辰都要冒火的眼神，韩青云骂道：“遇见点事就要死要活，你可真有出息，你说你想参军，可你见过真正的士兵吗？他们可能两只胳膊都没了，还要往前冲。” 看见韩东辰眼里涌出的泪水，韩青云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你右臂还在，功夫也好，就是少了一只胳膊，也比大多数人强。若是勤加练习，将来的功夫，比之以前还能更进一步。” “前朝曾有一位威震武林的高手，被奸人陷害，他所在的帮派被污蔑成叛逆，他的兄弟尽数死亡，他自己也失去了左臂。断臂后，他如同丧家之犬，被敌人到处追杀。可哪怕身陷绝境，他仍坚强地活着。” “后来，他凭借自己的坚毅和勇气，在逆境中崛起。不仅为自己和兄弟雪洗了冤屈，报了血海深仇，还曾接替了挚友的位置，成为了四大名捕中，赫赫有名的神龙捕头。最终他掌控了京城两大武林势力，成为了一方霸主，威名远扬……” 赵兴业和刚回房的赵兴武听得眼睛都亮了：“二叔，这个高手叫什么名字？” “戚少商。” 韩青云边说边在心里吐槽，老温就不能尽快把坑填上吗，天知道他等《说英雄谁是英雄》的大结局，等了多少年。 韩东辰听得神往，也顾不上自己的断臂了：“能再讲详细一点吗？他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行啊，等你什么时候能跑能跳了，不一心求死了，我再跟你们讲，慢慢讲，细细讲。” “好。只要我还有用，我就好好活着。” 韩青云内心os：装b的感觉还挺爽。 第20章 众生相 丰业村，村里一大半劳力都在田里抢收粮食，还有一部人仍在观望。 几个妇女要跑回娘家通知娘家人，无一例外都被婆婆骂了。 有一个妇女不理婆婆，要继续回娘家，被丈夫打了一巴掌，然后被拽到地里去收粮。 吕彦彦本想去阻拦，被陈氏拉住了。 这是这个时代女性的悲哀，嫁了人就得全心全意的围着夫家转。 她们两个是外人，还是女人，根本没有立场去管别人家的事。 吕彦彦也想回吕家看看，可她不会驾车，韩青山正带着全家抢收，连还躺在县里医馆的儿子都顾不上了，吕彦彦也不好意思让他送自己去。 吕彦彦还在发愁的时候，那个粮食收购商田大有又来了。 今天的田大有格外热情，昨天还借口刚收下来的粮食没晒干，想要压秤，今天却非常利索的结了账，还跑到村长那里让帮着问问谁家的粮食要卖。 吕彦彦猜到，应该是县里有人收到什么消息，正在买粮，或准备逃走或准备趁乱屯粮涨价。 吕彦彦没猜错，颜家本想不引人注意地偷偷出城。 可颜世安昨晚跟韩青云聊过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最后还是说通颜晖，给与自己家交好的几户人家递了消息。 田大有的粮食铺子今天一大早就被人抢购一空，价格还比平常高了几分，喜得他一大早就又赶到丰业村。 韩青云家今年的粮食已经全卖了，四十亩地一万三千多斤粮食，卖了三十九两银子。 吕彦彦这边刚卖完粮食正发愁怎么回吕家呢，二林和他的哥哥大林就来了韩家。 大林驾着一辆新买的骡车，二林驾着吕富贵的马车，两辆车上都带了不少东西。 车上大多都是吃食，米面、肉干、干饼等，还有一些果干和药材。 药材大概有二十包左右，用油纸包装好，油纸上还写了用途，大多都是伤风感冒用的，还有一些清热的，另外几小包药粉，是用来撒在伤口上的。 见到吕彦彦，二林告诉她，吕富贵已经收到韩青云的消息，吕家已经安排好了，让她不要担心。 新骡车和车上的吃食、药材，都留给了吕彦彦，大林和二林就着急地驾着马车离开了。 吕彦彦感动于吕富贵的贴心，要带走的东西再怎么精简，一辆骡车也肯定是不够的，还有几个孩子要坐车，新骡车来的刚刚好。 家里和村里的异样，让聪慧的韩怀瑾和韩怀瑜感觉不安。 韩怀瑜问吕彦彦：“娘，我们是要出远门吗？我和哥哥能帮什么忙吗？” 吕彦彦点了点韩怀瑜的小鼻子：“暂时不需要，你们这几天就在家好好待着，哪都不要去。” 韩怀瑾知道奶奶和吕彦彦都不会驾车，他是家里最大的男人，爹爹不在的时候，他就是整个家里的依靠。 他走到刚被韩怀希赐名“朵朵”的骡子旁，准备先跟“朵朵”混熟了再学驾车。 骡子性情温顺，吕彦彦也不担心韩怀瑾被踢到，就由着他去了。在这个年代，九岁已经是半大少年了，她不会干涉孩子们的成长。 韩青山家，赵春正在做板车，昨天夜里他跟韩青山一起已经做了两辆车，现在被韩青山他们推到田里了。 天还没亮，韩青山一家就全体出动去了田里，只留下韩明珠和韩嘉礼。 赵春打算这辆板车做好,就回一趟赵家村。 赵春妻子早逝，只留下他跟两个儿子相依为命。 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拉扯大，可他家是猎户，家里没有田，两个儿子都不好说亲。 赵兴业二十岁才娶妻，聘金十五两，一般人家娶亲都只有三到五两聘礼，这十五两的聘金几乎把赵家掏空了。 赵兴业成婚第二年，家里就添了赵志勇，赵志勇从出生就身体不好，一直吃着药。 这几年赵春和两个儿子不停地进山打猎，就是想多赚些钱给赵志勇看病，给家里添几亩田，给赵兴武娶媳妇。 赵兴武今年也二十岁了，他的亲事是赵春目前最大的心事。 所以当韩东辰找到他们，说山里有人参的时候，哪怕知道是在比较危险的深山，旁边还有老虎的洞穴，他们还是没有犹豫地去了…… 这一辆板车做好后，赵春把年幼的韩明珠和韩嘉礼抱到板车上，直奔赵家村而去。 赵春回到赵家村后，简单跟大儿媳林大妮说了一下情况，就把家里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带着林大妮和赵志勇又匆匆返回了丰业村。 他让林大妮留在韩青山家，照看三个孩子，他自己赶去韩青山田里帮忙。 村里打麦场，昨天夜里就去收粮的村民已经占用了不小的地方，其他刚收回来粮食的村民，为了占据更好的位置争吵不休。 韩宏志努力维持着秩序，可今天任凭他喊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他。 大家都是又惊又怕又累，情绪上头得很，眼看都要大打出手了。 韩宏志喊了又喊，看实在没人搭理他，他也喊不动了。 不管了，他自己家的粮食都还没收完呢。 同济医馆内，陈大夫告诉韩青云，明天韩东辰就能离开。 韩东辰最严重的伤是左臂被咬断，身上大多是抓伤，流血过多导致昏厥。现在断臂已经被切除，伤口也都已经止了血，右腿小腿骨折也被固定上了。 他年轻，身体素质一向又极好，只要好好养几天，人是没有大碍的。 韩青云问陈大夫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陈大夫摇摇头。 同济医馆是陈大夫一辈子的心血，他舍不得。 况且他也不怎么害怕，大裕国医士稀缺，地位很高，只要不是昏了头，都不可能屠杀医士，尤其是他这样颇有名望的大夫。 当年永乐帝杀进洛城时，一路血流成河，可医馆的大夫都被保护的很好。 韩青云也不再勉强，在医疗水平不高的古代，越是乱世，医士越是受尊重。 尤其是军中，每日都有不少士兵受伤，能挽救士兵生命的医士都会备受尊崇。 陈大夫若是留下被霖王军队收拢为军医的话，只怕以后会被昭文帝清算。 只是韩青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逃难路上危险重重，除了缺粮缺水缺药材，难民之间为了争夺资源会以命相搏，陈大夫留下反而更安全。 第21章 王捕头的消息 五月八日，天还未亮，梧平县城门处，两匹骏马已经急驰而至。 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守门的士兵正要上前盘查，马上一人亮出腰牌，士兵迅速打开城门。 王捕头和他的副手秦捕快，一甩鞭子疾驰而入。 两人全身都透着疲惫，面带焦急，一路上他们未曾停歇，只为了能够尽快将探听来的消息传达给钱县令。 钱永达昨天是留在县衙过夜的，因为心里有事早早地醒来了。 随着马蹄声和马的嘶鸣声传来，钱永达精神一振，快速来到议事厅，此时听到声音的刘师爷也匆匆赶来。 骑了一天一夜的马，饶是秦捕快这样的高手都被磨得两股颤颤。 王捕头扶着他进门后，正要向钱县令行礼。 钱永达看到这两人行色仓皇，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摆摆手：“快说。” “大人消息不假。昨日我们俩到达三乡县，果然看到不少蓟阳口音的人，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绝对不是普通百姓，有些人身上的功夫怕是比卑职高上不少。” “我跟秦捕快向周边的小商贩打听过，说是从三月份以来，三乡县陆陆续续进了不少这样的人。”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人最后去了哪里。县衙的人吩咐他们不要管，只说都是蓟阳那边的灾民，应是去了其他城池。” 王捕头有点说不下去了，他这一天一夜都在赶路，除了吃了几块干粮，水没喝上一口，嗓子都快冒烟了。 刘师爷赶紧递了杯水给他和秦捕快，王捕头也顾不上礼节，连喝了两杯水后才继续汇报。 “昨天下午我跟秦捕快，分别在不同的几条道路上观察，每条路上都有这样的人。这群人行动隐秘，不聚集，多数都是三五人一群，扮作一家人的样子。但是无论是哪一条路，这些人最终都通往一个地方——望月山庄。” 钱永达知道，望月山庄应该就是那封信上提到的齐家的庄子。 “望月山庄很大也很偏，那些人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我跟秦捕快没敢靠的太近。到了夜里，我们在山庄外的一个大树上观察，可惜离得太远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山庄里影影绰绰，人极多，几个大门和围墙处都有人巡逻。” “秦捕快可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秦捕快刚喝了水，这会儿嗓子好多了，大腿处也没有那么疼了，他向钱县令拱了拱手。 “山庄里应该有不少马匹，还有兵器。虽然离得远，但夜里安静，我跟王捕头都隐隐约约听到兵戈声，像是在练兵。” 王捕头点点头：“是，不仅如此，夜里进入山庄里的人，比白天进去的人还要多，这些人大多牵着马，还有人推着车，我怀疑车上堆着兵器。” 听完王捕头两人的汇报后，钱永达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三乡县的知县就是钱县令之前写信询问过那位同僚，他既然为蓟阳的士兵打掩护，那么三乡县就绝对不是霖王的目标，梧平县才是。 可他现在能怎么办？ 向府城求援别说来不及，就算来得及，整个上阳府的兵力才多少？如何能顶得住霖王大军。 让王捕头两人回去休息后，钱永达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刘师爷叹了口气，也呆呆地坐在一边。 直到有个衙役跑来惊动了沉默的两人。 衙役赶来通报说，富商颜晖带着一家人要出城门，带的东西极多。 若是平常，守城的士兵也不会特意阻拦。 颜晖在县城的名声极好，他出手又大方，与大家关系都不错。 可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一些人拖家带口的出城，守城的林头儿觉得不对劲，这才拦下颜家的队伍。 颜家？颜晖？钱永达觉得，他已经知道给自己写信的人是谁了。 颜家在安陵府有产业，应该是那边的人发现了异样，所以颜晖才给自己写信提醒，又着急逃走的吧？ 颜晖能逃走，所有人都能逃。只有他，梧平县的父母官不能走，他必须与梧平县共存亡。 梧平县势必是保不住的，能多走几个也好，只是他现在也不能往外传这个消息，否则引起整个县城动荡，万一让望月山庄那边的人提前行动就更不好了。 他只能尽量为那些能逃走的人争取一些时间。 钱永达正要说让守城的人放行，刘师爷给他使了个眼色，钱永达只好让衙役先出去。 “大人，此事不宜太过草率。颜晖平时在城中颇有声望，此时他带家人出城，定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若是现在放行，只怕会引得人心浮动，不如晚间再让他们家离去。” 钱永达闻言，眉头紧锁，沉声道：“师爷言之有理，只是若是有人能发觉异样，提早准备，梧平县也能多活几个人。” “若是那样，大人为何不直接公布消息？” 刘师爷心头悲凉，他了解他这位东翁，所以也没有让钱县令逃走的想法，他受东翁知遇之恩，自然要与他共进退。 只是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钱大人还有家人在这呢，若是能给钱家留条根，也不枉日后大人为梧平县做出的牺牲。 “这……算了，一切就听师爷的。只是我现在要马上写一封信送往府城，你帮我磨墨吧。” 随即，钱永达把刚才那个衙役唤了进来，低声吩咐道：“你速去城门口，告诉林头儿，让颜家人在县城再留一天，晚间再放他们出城。” 衙役领命而去，钱永达和刘师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钱县令写好信交给亲信，让他快马加鞭，一定要亲手交到府城陈知府手中。 亲信走后，钱县令转向刘师爷：“你跟着我也有十几年了，这些年多亏你的帮扶，我心甚感。只是如今我已决意以身报国，你走吧。” 刘师爷双目含泪：“大人愿意以身报国，又何妨多我一个。大人不必再劝，我意已决。只是大人，公子年幼，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不如早早安排。” 钱永达与刘师爷相交多年，彼此都了解对方的坚定，也不再劝，只是听到刘师爷提起自己的儿子，他心中一阵酸楚。 他子嗣单薄，三十多岁时才得了一子，今年还不到十岁，若是留在这里等死，他如何忍心。 “我会让内人带着小儿去府城，只要我死守梧平县，知府大人为民心故，也会对他们照应一二。” 刘师爷摇摇头：“霖王的目标，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梧平县，梧平县只能是他立威的起点，打下梧平县后，只怕会有更多的蓟阳军队赶来，到时候周边的几个府城都不会安全。” “那师爷的意思是？” “派两个身手好的人，带夫人和小公子跟着颜家一起走。颜家在洛城有人，颜晖又眼光老道，他肯定会选择去最安全的洛城。他们家商队护卫身手都不错，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全也有保障。” 钱永达这才明白，刚才刘师爷为何会让人把颜家拦下。 钱家早就没人了，只有钱管家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一直跟着他。 他的妻子本是东阳府前知府的庶女，为嫡母不喜，这才嫁给当初还是一介穷秀才的他。 后来妻子的姨娘过世了，两家就彻底断了来往。 既然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安置妻儿，那就洛城吧。 妻子的姨娘是商户女，嫁给自己时，她姨娘将自己的陪嫁全都给了妻子，钱永达自己这些年也攒了些积蓄。有这些钱财，妻儿在洛城也能过得不错。 钱永达跟颜晖打过交道，颜晖人品很不错，颜家商队又是经常往返不同府城的，实力不容小觑。 妻儿若是能跟着颜家去洛城的话，钱县令也能放心几分。 可若是被人看到县令家眷和颜家全家一起出城，那就不只是人心浮动了，所以只能晚上走。 钱永达向刘师爷点了点头，便回家安排去了。 第22章 钱大人决心与梧平县共存亡 城门处，颜晖暗自后悔，他还是贪心了。 本想着自家的商队经常出入城门，应该不会引人注意。 可这一次他们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还带着丫鬟仆役。这一看就是不准备回来了，难怪会被林头儿拦下。 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众人，颜晖拱手向众人团团一揖。 “大家都知道我弟弟颜煜在洛城，生意做的很是不错。前些日子他写信让我也过去，我这一高兴把能带的都带上了，光咱梧平县的特产就带了很多。让大家伙儿见笑了，洛城什么东西没有啊，是吧？” 围观的众人一阵羡慕。 谁不想去洛城啊，要是他们有个什么都为他们安排好的亲戚，他们也愿意举家前往。 林头这边已经收到钱县令的回话，他对着颜晖笑了笑。 “颜老板，莫急。这些年颜老板多次为梧平县出钱出力，支持县衙的工作，钱县令十分感激。他听说你要去洛城，一定要亲自给你饯行呢。还请颜老板多等些时候。” 他走到颜晖面前，压低声音：“颜老板此行太过张扬，路上怕是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回去再整理一下，夜间我再给你们放行。” 颜晖听得后背都是冷汗，他这一行虽然有几个护卫，但更多的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女眷，还有个十岁的孙子颜学文。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万一引来山匪就危险了。 “多谢林头儿提醒，颜某记下了。”说完，颜晖打了个手势，就掉头回家。 颜晖回到颜家后，着人把马车上的东西全都整理了一下，只留下一路上的吃食、换洗的衣物，银钱都随身带着。 收拾过后，原本的八辆马车，只留下三辆。 他又让妻子乔氏把下人的卖身契都还给他们，每个人又分了些安家银子和粮食，只留下经常跟着商队的六个护卫。 安排好一切，颜晖开始等天黑。 可还没等到天黑，先等来了一行不速之客。 刘师爷对迎上来的颜晖长揖一礼，颜晖赶紧拦着：“刘师爷，有事只管吩咐颜某。” 刘师爷转身看向身后的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两个精壮的男子，一看就是功夫极好的练家子。 驾马车的人，颜晖认识，正是钱县令府上的管家。 颜晖看到打开车帘向他致意的钱夫人和钱公子，他一见到刘师爷就生起的不祥预感，终于得到证实。 这是两个烫手山芋。 刘师爷再次抱拳看向颜晖：“颜东家，听说你们举家前往洛城，不知颜东家可否帮忙，捎带钱夫人和小公子一程？钱管家他们会照顾好钱夫人和小公子，不会过多麻烦颜东家。” 颜晖赶紧表示无妨，又问道：“钱大人和刘师爷如何打算？” 刘师爷眼角微红：“钱大人决心与梧平县共存亡，刘某愿与钱大人共进退。” 颜晖心头酸涩不已，向刘师爷行了个大礼：“钱大人与刘师爷大义。请师爷转告钱大人，只有颜某还有一口气在，必定带钱夫人和钱公子安全到达洛城。” 刘师爷招来马车旁的那两个精壮青年，向颜晖介绍到：“这是钱大勇和钱大杰，他们两个的功夫不在王捕头之下。” 转头又向钱大勇两人道：“以后你们两个，一切就听颜东家的。” 颜晖连忙摆手说不敢不敢。 刘师爷说了一句有劳了，走到马车前，对钱管家又叮嘱了几句。 钱夫人竭力压抑的哭声和钱云浩低声安慰母亲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刘师爷不忍再听，赶紧回了县衙…… 同济医馆，陈大夫检查完韩东辰的身体后，就让韩青云把人带回家。 韩青云出去找了一辆牛车，让赵兴业兄弟把韩东辰抬上车后，几人就回了丰业村。 到达丰业村时，天色已经晚了，但村民们还在热火朝天的抢收粮食。 从两个表哥口中得知霖王要攻打梧平县，大家计划逃走的事情，韩东辰很想站起来去帮父母，可骨折的小腿让他根本无法站立。 赵兴业和赵兴武安抚好韩东辰，让林大妮照看好家里，两人也都去田里帮忙了。 韩青云回到家，也顾不上韩怀希期盼的眼神，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便问吕彦彦家里和吕家的情况。 吕彦彦告诉他，家里都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只是吕家那边可能还得一天，秦玉如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秦家势必要与吕家同行。昨日秦玉如就已经去东平镇接他们了。 韩青云抱住吕彦彦，轻声说道：“辛苦你了，以后的路只怕更难走。” 吕彦彦回抱住他：“只要咱们一家人家都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韩青云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觉，在外面还好，一回到家就觉得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 吕彦彦看出他的疲惫，就让他上床睡觉。 韩怀瑾除了完成每日的功课外，就是继续和“朵朵”培养感情。 韩怀瑜则是跟着陈氏用细软的棉布做“口罩”，她年纪虽小，绣工却不错，也很有想法。 陈氏说口罩不能混着戴，每个人都只能戴自己的口罩，所以她便在口罩上绣了字，奶奶的是“陈”，娘的是“彦”，爹的是“云”……她还给外祖一家人都做了一个。 陈氏心疼韩怀瑜，怕她伤了眼睛，只准她白天做，而且做半个时辰就要休息一会。 但韩怀瑜总是趁陈氏不在的时候又拿起剪刀和针线，娘说一个口罩不能戴太久，会滋生“细菌”，她想多做几个换着戴。 韩怀安和韩怀希两人，跟着村里同龄的小孩都快玩疯了，每天都像两个小泥猴一样回家。 这里洗澡不方便，每天晚上给他们烧水洗澡的时候，吕彦彦都得说他们几句，然后收获两张吐着舌头的小鬼脸。 刘婆子最近跟着吕彦彦一起做了很多能够保存的吃食，吕彦彦也跟刘婆子说了原因。 刘婆子早年是经历过逃荒的人，逃到梧平县后，由于没钱安家，她就被丈夫卖掉了，后来又被辗转卖到了吕家，成了吕彦彦的陪嫁婆子。 逃荒路上的苦，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吕彦彦看出她神色不对，问了原因后，看她实在不想跟自己一家走，便跟陈氏商量了一下，把刘婆子的卖身契还给了她。 刘婆子感激地跪在地上磕头，死活不肯拿吕彦彦给的银子，只拿了些粮食路上吃。 吕彦彦问她以后如何打算，刘婆子浑浊的眼神带着希冀。 她的丈夫已经死掉了，儿子多方打听才找到她，为了给她凑赎身银子，儿子带着孙子一直在县里打短工，她要去找儿子。 刘婆子走后，吕彦彦没忍住掉了眼泪，她本就是感性的人，只是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才尽量保持高冷的样子。 这个时代的百姓活的太不容易，吕彦彦无比怀念她穿来的那个年代。 那里虽然也不算绝对的公平民主，但政府已经最大限度地去保障普通百姓的生活。 没有人口买卖，没有轻贱女性，丈夫不能家暴妻子，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孩子都能读书，地方受灾政府会组织救援…… 第23章 出逃前夕 韩青云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如果不是实在太饿，他还能再睡会儿。 吃过饭，韩青云准备去找村长，今天已经五月九日了，他原计划这两日无论如何都要走，可他又担心村里人粮食不收完是不会走的，粮食是村里人的命。 要不要等等村里人，韩青云得等去过村长家再做决定。 村里的几个族老听说韩青云昨晚回来了，一早就到了韩宏志家，准备跟韩宏志一起去找韩青云，问问具体情况和他的打算。 见韩青云反而来了自己家，韩宏志赶紧招呼他坐下。 韩青云向几个族老见了礼，然后转向韩宏志直接说明了来意。 “村长叔，我打算明天就走，霖王那边应该快要打进来了。” 韩宏志叹了口气：“青云，能不能再等等？咱们乡下人辛苦一年，盼了一年，就是为了这几天的收成。这麦子已经熟了，让大家伙儿现在放弃，等于要他们的命啊。” 韩青云也知道这些，他问道：“那村长叔觉得，还需要多久才能收完粮食？” 韩宏志想了想：“如果天公作美，不下雨的话，再有个四五天应该差不多了。” 韩青云皱起眉头：“不行。霖王军队最快四五天就会打过来，就算他们先去攻城，可县里的兵力根本就撑不了一天。” “打完县城，他们肯定会往下面的乡镇放人，这一次可有不少的蓟阳灾民跟着霖王大军一起来呢。咱们就算明天走，都有被追上的可能，过个四五天再走咱们可能一个都跑不掉。” 几位族老和韩宏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听韩青山说过军队的事情，可不知道还有灾民的事情。 蓟阳连年大旱，饿死了不少人，这些人看到他们的粮食，还不都得抢光啊。 可明天走，村里人实在没有准备好啊。 “青云，你准备逃去哪？” “洛城。” “洛城？为什么不直接去府城，或者去临安府？去洛城太远了，而且洛城什么都贵，咱们这些庄稼人到那边怎么活啊。” “村长叔，族老爷爷，霖王既然起兵了，就不会只留在梧平县，咱们上阳府挡不住，临安府也挡不住。这仗打起来还不知道要打多久呢。” “相比较而言，洛城是最安全的。洛城物价是贵，可咱们本来就带不走丰业村的房屋和田地，到哪里生存都很困难。只有先活下来才能考虑怎么活的问题。” 韩宏志和几位族老相视一眼，他们知道韩青云说的有道理，可这毕竟是全村人的事情，他们现在也拿不了主意。 韩青云见状，也不再劝他们。 “村长叔，不如你先问问村里人的意见，看看哪些人愿意走，都分别去哪里，然后再做决定。只是一定要快，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韩宏志点点头：“我现在就去挨家挨户找去，晚上我再去找你商量。” 韩青云应了一声，便离开了村长家。他心里有些沉重，他知道村子里的结局，可村里人不知道，大多数人还在观望，他对晚上的结果没有太多信心。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两天后村民还是不走，那他就只能带着家人离开了。 只是若只有他们和吕家人一起上路，恐怕路上风险很大，听说路上有不少盗匪。 吕彦彦看出韩青云的沉重，她抱住他，轻声说道：“你已经尽力了，听不听的全在他们自己。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 韩青云抱住吕彦彦：“彦彦，对不起。前几日，世安兄让咱们跟他一起走，他们家护卫多，跟他们一起咱们也少很多危险。可我当时想着再给村民一点时间，还想着跟钱县令提个醒，就拒绝了。我现在后悔了，怎么就没跟他们一起走呢？” 吕彦彦轻轻拍了拍韩青云的后背，他就是这个人，说是后悔，可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留下来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没关系的，书上说村里人只有一百零八个人逃出去了，回头哪怕只有一百零九个人愿意跟咱们一起走，你都没有白忙活。” 韩青云被吕彦彦逗乐了：“咱们冒险多留了那么多天，就为了让村里人多活一个？那也太不值了。我相信钱县令一定会有所准备，到时候他那边多撑一会儿，县城里多逃出去一些人，我才值了。” “会的！” 梧平县，钱县令确实如韩青云所料，一直在做准备。 昨天他安排好妻儿后，就跟县丞和县尉等人商量对策。组织人手加固城墙，招募临时兵，训练牢里的囚犯…… 对陆续出城的人，只要没有引起骚动，守城官兵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地放出去了。 可今天一早，县尉乔炳没来县衙，钱永达让人去乔县尉家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才知道他们一家一大早就出城了。 这可把钱永达气坏了，可他现在也分不出精力去追，只能临时提了王捕头做县尉，让他全权负责县城的治安。 当天傍晚，韩青云刚吃过晚饭，韩宏志就上门来了。 现在就能跟韩青云走的有五户人家，四十九人。 这些人家大都是经过两天抢收，田里已经差不多都收完了。 像韩宏志家，他家壮劳力多，地虽然多，两天时间也都收完了。 求着村长让多等两天，到时候一起走有十一户，一百零三人。 这些人家要么地多一些还没收完，要么家里有老人和孩子想要多做几辆板车的，韩青山家就属于这一类。 其他人大部分还在观望，有说霖王不一定会打进来，就算打进来也不一定往村里打。 也有说霖王的人真来了，大不了他们往山里一钻，等霖王的人走了他们再出来。 还有一些人觉得洛城太远了，他们准备去临近县城亲戚家躲躲。 最麻烦的还是几个族老，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丰业村，对丰业村的感情很深。而且人老了最怕的就是不能叶落归根，他们就是死也要死在丰业村。 他们自己不想走，却又要逼着儿孙们走，可儿孙们哪里舍得留下家里的老祖宗，独自逃命。 韩宏志叹了口气：“青云，能多等几天吗？至少等等那十一户人家。” 韩青云算了一下下雨的时间，点点头：“好，那就十二号一早出发。村长叔，不管后天有多少人要走，我都不会再等了。” 这些日子天气好，十二号出发刚好能赶在大雨之前，赶到万仙山山洞躲雨。 韩宏志连忙说：“不等了，不等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咱们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我这就回去通知准备走的人家，让他们这两天务必要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可不能临走了又这事那事的。” “嗯，辛苦村长叔了。” 多等的这两天里，韩青云回了凤溪学院辞了在学院的职务，同时也给韩怀瑾办了退学。 院长虽然舍不得韩青云这样的夫子，更舍不得韩怀瑾这样的天才学子，但县城的事情他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他自己都在考虑要不要先离开梧平县，所以对韩青云的请辞也没多做挽留。 第24章 可知道附近哪里有河流 五月十二日，天微微亮，韩青云一家就起来了，还在沉睡中的韩怀安和韩怀希，被吕彦彦放在了骡车上。 这辆骡车就是吕富贵刚送来的那辆，有车厢，车厢内四周用絮了棉花的棉布包了一层，车轮也加了防震的皮革，车厢内垫了又厚又软和的棉花被。 吕彦彦怕两个孩子热的起痱子，又在被子上面垫了个凉席。 以后逃难路上只会越走越艰难，她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让孩子过得舒服一点。 韩怀瑜也被塞进车厢里，她手里拿把蒲扇轻轻的给弟弟妹妹扇着风。 这辆车由陈氏牵着“朵朵”，跟在韩青云那辆车后面。 本来陈氏和吕彦彦还担心不会赶车怎么办，后来才想到除了他们家，村里只有村长和五叔公家有一辆骡车，其他家都只有牛。 更多的人家连牛都没有，只能用手推的板车，队伍根本跑不起来。她们俩只要看好“朵朵”不要偏了方向就行。 韩青云拉的那辆车，东西就多了，他们家的粮食和衣物基本都在这辆车上。 韩青云今天清点东西的时候发现少了一袋肉干，他想着应该是在“朵朵”那辆车上，便也没放在心上， 韩怀瑾紧紧地跟在韩青云身边，手里拿着昨天吕富贵送来的地图。 这地图是吕富贵外出跑生意，找人特意画的，比市面上的地图内容详细的多。 到了村口，韩青云发现，除了前天村长说的那些人家，五叔公家也来了，赵春一家也跟在韩青山一家身边。 大家情绪都不太好，不少人还在低声哭泣，人离乡贱，这一走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 韩宏志见人都到齐了，便说道：“好了，咱们出发吧。青云的岳父——吕财主家在前面等咱们呢。” 众人应了一声，正要出发，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村长，等等。” 大家回头一看，是王大新和李贵两人，两人身上没带任何包袱。 “村长，我跟李贵还有其他几人商量了，我们在这边再看看情况。村长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先等我们几天，如果村里没事，我们就通知你们，你们再回来。如果真的出事了，我们就跟村长一起走。” 众人一听，都期盼地看着韩宏志，如果还能回来，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韩宏志望向韩青云，韩青云跟吕彦彦两个人耳语了几句。 吕彦彦告诉韩青云，原书中霖王这一次只在梧平县杀戮，震慑住了周边几个城市。 临安府是除了平遥府和安陵府之外第一个向霖王投诚的，所以目前只要进了临安府，暂时都是安全的。 韩青云转身说道：“我们在临安府的万仙镇等你们，那边有个万仙山，听说山内有个挺大的山洞，我们会在那里等你们，我会在旁边留标记给你们。” 原书中写过，众人逃荒途中，路遇大雨，韩明珠通过系统，查看到万仙山有一个很大的山洞，众人在那边躲了几天。 韩青云拿过图纸，给两个人看了位置，又说到：“到这里大概需要三天，我们最多等你们到二十号，二十号不管你们来不来，我们都得走。” “好，我们记下来。” 村民们这才跟着村长和韩青云一起出发，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村子，然后带着忐忑和迷茫离开。 一个时辰后，丰业村众人与吕有田一家会合。 吕有田除了自家的六个人，以及秦玉如的父母秦刚和白氏，就只带了大林和二林两兄弟。 前几天颜家在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吕富贵也听说了。 他跟吕有田商量后，就把情况跟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说了，把工钱结了让他们也尽快做个打算。 家里的仆人也都打发了，他们家仆人本就不多，且大部分都是典契。 只有大林和二林两兄弟从小就在吕家长大，吕家就是他们的根，两人自然不会离开。 吕富贵把马卖掉了，他们一伙儿人带了四辆骡车，骡子耐力好，也不招眼。 就这样又走了一个时辰，大家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 除了常年劳作的男人们，几个身子弱的半大少年和妇人都开始叫苦不迭。 坐在板车上被父母推着的孩子们，也因为天气太热开始哭喊。 韩怀安和韩怀希早就醒了，在车上吃了点东西，一人守着一个车厢窗口发呆。 吕彦彦本来还担心韩怀希从小娇生惯养，坐在又颠簸又闷热的骡车里会闹腾，连一向自诩比妹妹懂事的韩怀安都哭闹了一会儿，韩怀希却从醒来就一直很安静。 吕彦彦摸了摸韩怀希的额头，又见她脸色都正常，放下心来，没生病就好。 韩宏志跟韩青云商量后，便让大家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休息一会儿，给牲口喂点水。 天气太热了，不休息一下，很多人可能就要中暑了，牲口们也受不了。 韩青山走到韩青云跟前，把三两银子递过来，这是同济医馆的医药费。 韩青云想着，以后路途漫漫，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开始就把账清楚是最好的，就接了过来，又从怀里掏出半两碎银递过去。 医药费，陈大夫收了二两半银子。 韩青山连连摆手不肯收，除了医药费，那几天的吃食还有回来的牛车钱，可都是二弟付的钱。 他有三十两分家银，粮食又卖了三十五两，现在可有六十多两银子呢，哪能占弟弟的便宜。 韩青云强硬地塞进他手里，想起韩明珠的寻宝系统，便问道:“大哥可知道附近哪里有河流？大家伙儿刚收完粮，粮食都不缺的。可是带的水喝不了几天，最好每次休息的时候，都能把路上用掉的水补充了。” 韩青山张嘴就道:“我去问问明珠……她舅舅。” 韩青山差点说漏嘴，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家里几个儿子一再强调，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明珠的异能。 韩青云心里有些好笑，这个大哥还真是老实人：“好，大哥去问问吧。” 韩青山家的牛车主要拉粮食和其他的衣物，由韩青山拉着。 一辆板车拉着不能行走的韩东辰，由韩南星和赵兴武轮流推着。 周桃花在旁边，时不时替韩东辰擦擦汗，驱赶一下被韩东辰伤口吸引的苍蝇。 另一辆板车上，则坐着韩明珠、韩嘉礼和赵志勇三个孩子，由赵兴业推着。 至于赵家的板车，是赵春在推着。 这会儿韩明珠和两个侄子，都被晒得满脸通红。 林大妮心疼地用水把帕子打湿，给三个孩子擦脸。 她抬头看着前方骡车上韩怀安和韩怀希白净的小脸，羡慕不已。 韩青山跑到板车旁把韩明珠抱到一边，说了一会话，就跟韩宏志说他知道哪有水，让需要补充水的人，都去跟他一起打水。 听到附近有水源，各家的劳力们都跟着韩青山走了。 韩青云、吕富贵和大林、二林也跟了上去。 第25章 这把伞给他们三个遮阳用 水源是一条小河流，韩青云看着有点浑浊的水，心里犯膈应。 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咬咬牙把水桶往水里一扔。 吓得大林、二林赶紧拉住他，生怕这个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姑爷，把自己给扔进水里去。 韩青云刚来的时候就知道，这具身体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书生。 这些天他刻意练了一下臂力，虽然远比不上之前的自己，可却比原来的小秀才强多了。 韩青云把水桶灌满水，慢慢拎起来。 大林要帮忙拎着，韩青云没同意。开什么玩笑，要是一桶水还要别人帮忙拎，他不要面子的吗？ 吕富贵拿了一个大桶，装满水后轻松提起，然后对着韩青云挑挑眉。 韩青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无聊！ 韩青山站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轻轻地把水桶放到水里，等提起的时候，桶里赫然有一条大鱼。 站在他旁边的村民喊起来:“快看，青山桶里有一条好大的鱼。” 这一声喊下来，其他人都羡慕不已。 “青山这运气真好。” “可不是吗？你们都忘了，上次青山家去山上，可打了好多猎物呢。” …… 韩青山只憨厚地笑着。 吕富贵拍了拍韩青云的肩膀:“你这大哥运气这么好？” 韩青云知道这是韩明珠的原因，这金手指真不错。 打水的人一路打趣着韩青山回来了，其他人听说韩青山打水都能打条鱼回来，又是一阵羡慕。 吕彦彦见刚打回来的水浑浊发黄，她不敢直接给几个孩子喝，只能等下次做饭的时候烧开了喝。 还好他们家多买了几个水囊，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里面都装了凉白开。 只是她刚才给几个水囊添水的时候，发现韩怀希的水囊还是满的。 韩怀瑜也说韩怀希从醒来就没喝过水。 吕彦彦问了几次，韩怀希都说不渴。 更奇怪的是，平常最怕热的韩怀希，坐在闷热的车厢里，居然没出什么汗。 虽然有韩怀瑜给他们扇风，可韩怀瑜一个不满七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 同在车厢里的韩怀安，可是一身的汗呢。 如果不是韩怀希没有一点异样，吕彦彦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 韩怀瑾坐在车辕上，正拿着妹妹递过来的蒲扇，给自己扇着风。 他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回头看去，竟然是赵家舅舅的孙子赵志勇。 看到韩怀瑾回头，赵志勇对着他咧着嘴笑。 赵志勇只有两岁半，其实记不了什么事。 但他记得韩怀瑾，每次他去姑姑家，韩怀瑾都会给他好吃的，有的时候是一块糕点，有的时候是糖果…… 韩怀瑾从赵志勇看到韩明珠和韩嘉礼，三个孩子全都晒的满脸通红，脑门上都是汗。 他看的有点心疼，跑到陈氏和吕彦彦身边，不好意思地指着弟弟妹妹坐的车厢，问吕彦彦能不能让韩明珠他们三个也坐到这个骡车上。 吕彦彦不想打击大儿子的善良，但她也不能让那三个孩子过来。 一是，那三个孩子太小，万一磕了碰了，都是得罪人的事情。 二是，村里五六岁以下的孩子还有好几个呢，让韩明珠他们三个过来，那其他人如果也想把孩子放到车上怎么办，骡车上坐不了所有的孩子。 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韩怀瑜实在懂事的让人心疼。 刚刚看她不停地揉自己的手腕就知道，这孩子肯定是一路上都在给弟弟妹妹扇风。再来几个孩子，韩怀瑜怎么照顾的过来？ 吕彦彦给韩怀瑾解释了原因，又拿出一把油纸伞递给韩怀瑾，让他拿给林大妮。 这把油纸伞是吕富贵从南方带回来的。 南方太阳毒，这样的伞就是专门用来遮阳的，伞面厚实，也很大，给几个孩子遮阳足够了。 韩怀瑾高兴地接过伞，往韩青山一家走去。 周桃花正在给韩东辰换药。 韩东辰躺了一路，烦躁了一路。他真恨自己不但帮不到家里，还成为家里的拖累。 可他也不敢说丧气话，他可不想再被那个他一向瞧不上的二叔说没出息。 韩南星这会儿正帮刘大夫打水呢，当年如果不是陈氏阻挠，他已经是刘大夫的徒弟了。 虽然刘大夫医术比不上县城的大夫，可他还是村里最受尊重的人。 韩南星希望趁路上的机会，能跟着刘大夫多学一点医术。 韩西顾和韩北望正在树下休息，看见韩怀瑾拿着一把大伞往妹妹那辆车走去，他们也赶紧走上前。 他们可不希望妹妹再跟二房的人有什么瓜葛。 可韩明珠却高兴地喊了声怀瑾哥哥，赵志勇也跟着喊怀瑾叔叔，听的韩西顾和韩北望直皱眉。 韩怀瑾把伞递给林大妮:“赵家大嫂，这把伞给他们三个遮阳用。” 林大妮看了看赵兴业，见他没有反对，就接了过来，这伞看起来就极好，反正梧平县肯定是买不到这样的伞的。 赵兴业把伞柄固定在车板上，又调整了一下角度，还别说，三个孩子真的晒不到太阳了。 赵兴业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不用跟韩家二叔那样的人太客气。以后他们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自己一定义不容辞就是了。 韩怀瑾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果干，放到韩明珠手里，看看四周，小声说道:“果干不太多，不要被其他孩子看到。” 韩明珠点头，然后打开包装，掰了一小片塞到赵志勇嘴里。 赵志勇吃着甜甜的果干，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 韩怀瑾走后，韩北望低声对韩西顾说:“伪善。” 韩西顾没说话，他是读书人，不能说话太刻薄。 但二叔一家确实太会做面子工程。 明明就是知道要逃荒了，家里的地没什么用了，这才分了一半给他们。 可村里人个个都说他们好，说他们大房占了便宜，可这些地本来就该是他们大房的。 还有爹娘和大嫂，都对二房感激不尽，他们难道忘了，陈氏以前是怎么欺负他们的了吗？ 还有大哥的伤，如果不是当日分家的时候，五叔公当众公布二婶的嫁妆，大哥也不会被刺激到去冒险采人参，今日也不会躺在车上动弹不了。 刚刚韩怀瑾来送伞就更是可笑，他们家的骡车那么大，如果真的有心，为什么不直接把明珠他们接到车上去？ 当众送伞，呵，不仅让外人觉得他好，看看大表哥大表嫂，简直要对他感激涕零了。 韩西顾在心里认同着弟弟的话，伪善！ 第26章 韩怀希的异样 众人休息了两刻钟，韩宏志便宣布继续前进。 顿时人群里又开始叫苦不迭。 家里有牲口拉车的还好一点，那些家里没牲口的，只能用双手推着重重的板车。 这会儿天气越来越热，五六岁以下的孩子大多被放在板车上，或者被家里大人抱在怀里，除了热倒没觉得累。 可七岁以上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跟着大人一起走，从早上一口气走了两个时辰，可把他们累坏了。 刚歇了一会就要走，这些孩子们不干了，他们实在走不动啊。 有些人早就盯上了韩青云家那个带车厢的骡车，里面只有三个孩子，吕氏和陈氏也只是轮流进去歇着，完全还可以再坐几个人。 可他们也只能想想，连韩青云亲大哥家的几个孩子都没能坐上去，他们凭什么坐上去？ 而且他们也不敢惹陈氏，那个女人万一发起飙来，他们可吃不消。 人群中有叫苦声，有打骂孩子的声音，也有咒骂霖王的声音，一时间如同沸腾的开水，喧闹不堪。 韩宏志又累又热，他已经连喊话的力气都没了，也不忍责骂。 这一次逃出来的孩子，有十来个有个七到十二岁的半大孩子，这样一直走下去的话，这些孩子肯定是受不住的。 然而大多数人家，都只有一辆或两辆板车，堆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地方再安置一个孩子。 可再这样耽误下去的话，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 吕富贵跟韩青云商量了一下，让于氏和白氏坐到韩怀希那辆骡车上。 吕家带来的四辆骡车，可以腾出来一辆给这些半大孩子坐，不过需要村里出一个人驾车。 车上不能一次坐那么多孩子，每次能坐七八个孩子，每人坐半个时辰，轮着坐，这样也不用再担心把这些孩子累坏。 听到这样的安排，村里人都对着吕富贵和韩青云感激不已。 那些半大孩子们，听说最多等上半个时辰就能坐上车，也不闹腾了，继续咬牙坚持。 韩宏志还特意代表村里人，去跟吕有田道谢。 那辆给孩子们用的骡车，车上的东西都被搬到其他车上了。韩宏志按照年龄排序，先让年龄小一点的孩子上车。 其他的孩子跟着车子，眼巴巴等着半个时辰快点过去，有了盼头，也不觉得那么难熬了。 韩北望今年十一岁，也是可以坐车的，韩青山乐呵呵地让他也跟着那辆骡车走。 韩北望脸一沉，说他不累。 韩青山没看出儿子的小情绪，只想着等他累了，自然就会去坐车了。 吕家腾出来的骡车由村里人来赶，吕长平就空出来了。他闲不住，跑来要帮吕彦彦赶车。 在外面赶车也是坐在车座上，不累，不过是真的晒，吕彦彦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脱皮了。 看着还不满十四岁的少年，被晒得皮肤发红，吕彦彦哪里忍心？只让他赶紧到祖父的车上凉快会儿。 吕长平一把拉过缰绳，说道：“姑母，等我累了，你再来换我。” 韩怀瑾看到表哥，从韩青云的车上下来，坐到了吕长平身边，还隔空对坐在另一辆车上的吕长安挥了挥手。 吕彦彦心里感动，也坐到车厢里。 这会儿，这辆车里面坐了四个大人三个小孩，再也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韩怀安本来热的想闹脾气，看见外祖母就让她给自己扇扇子，被吕母笑着拍了一下小屁股。 韩怀希却好像不怎么怕热似的趴在陈氏的怀里，看见外祖母和秦家外祖母，她还甜甜地打了招呼。 白氏看的眼热，这种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真是太招人疼了，可惜她只有两个外孙。 天气太热，不多喝点水可不行，韩怀瑜拿出两个水囊递给外祖母和秦外祖母。 白氏更眼热了，这韩家的四个孩子，长的太好了。她自己的两个外孙也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少年，可还是没法跟这几个孩子比。 吕彦彦陪着长辈聊天，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韩怀希。 她总感觉韩怀希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点不对劲。 路途中间，吕彦彦和陈氏都要替换吕长平赶车，吕长平说什么都不肯。 于母和白母发了话，说这孩子练过几年功夫，身体耐得住造，让陈氏两人不要担心。 韩怀瑾被吕长平赶到吕父的车上，吕长平觉得表弟是读书人，就应该白白净净的。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晒黑了就太可惜了。 就这样又走了将近一个半时辰，韩青山告诉韩宏志附近就有水源。 韩宏志通知大家停下来做饭，需要打水的就跟着韩青山去打水。 众人一听可以休息，纷纷直接坐在地上，哪还顾得上做饭，先休息会再说。 韩青云也暗自庆幸，幸好队伍里还有个金手指，这么热的天，缺了水可不行。 韩北望看着那辆坐满半大孩子的骡车，发泄似的捶打着腿，他感觉他的腿都快要断掉了。 还是赵兴业发现小表弟不对劲，让他等下出发后坐到自己那辆车上。 吕彦彦这会儿终于可以从箱子里，把之前做得几顶防晒帽拿出来了。 这是她仿照前世的渔夫帽做出来的，还特意去镇上找铁匠打了极细的铁丝，用来固定帽檐，铁丝用细密的针脚缝在帽子的夹层里，两边封了系带用来调节和固定，两侧加了遮挡脸部的纱布。 她拿了五顶黑色的防晒帽，分别给了赶车的韩青云、吕富贵、吕长平和大林二林两兄弟。 村里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新奇的帽子，虽然新奇但是看上去实用的很，既不会挡住视线，还能挡住脸和脖子，免得被太阳晒伤。 当他们听说是吕彦彦自己做的时，又是一阵感叹，尤其是年轻的妇人们，心里更是感慨万千。 以前她们都觉得吕彦彦太娇气，哪有女人不会做饭、不用下田，还不会被婆婆和丈夫打骂的？原来人家会的是更高级的东西。 韩怀安和韩怀希在车上待久了，早就闷坏了，一听说要休息，两个小皮猴赶紧跳下车，去找他们的小伙伴玩。 韩明珠眼巴巴地看着在一起嬉闹的小伙伴，满脸羡慕。 她也很想跟小伙伴们一起去玩，可是她有点怕韩怀希。 韩怀希对她的态度总是时好时坏。 在村里的时候，有小伙伴欺负自己时，小希总是帮自己骂回去，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会分给自己。 可有时候又会对自己很凶，上次就是不知道怎么惹到她，才被她推倒的。 韩北望看着妹妹羡慕的眼神，气的直磨牙，这个韩怀希又在跟其他人一起孤立明珠。 韩北望正要劝韩明珠不要理韩怀希，就看到韩怀希对着这边挥手大声喊着：“明珠姐姐，快过来一起玩。” 这一声“明珠姐姐”让韩北望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韩怀希从来都只会凶巴巴的叫“韩明珠”，从来都没有叫过明珠“姐姐”。 这韩怀希是见了鬼了吗？ 韩明珠也呆住了，这还是小希第一次叫她姐姐呢。 韩明珠看着韩北望，眼睛里流出的期盼，让韩北望实在不忍心拒绝。 “去吧，只是千万不要再被韩怀希欺负，她要是再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 “嗯。”韩明珠欢快地应了声，跑向她的小伙伴们。 第27章 韩怀希的金手指 韩怀安一向都是同龄孩子的头儿，他的玩具都是其他孩子没有见过的，更别说他还经常给他们分好吃的零嘴儿。 不过这会儿，却是韩怀希牵头，跳格子、老鹰捉小鸡、丢手绢等等。 这些都是以前没玩过的游戏，韩怀安问韩怀希从哪学会的，韩怀希对着陈氏努了努嘴。 没有陀螺、没有蹴鞠、没有华容道……但孩子们还是玩的很开心。 明明刚刚还都在喊热，这会儿玩的满头大汗，却没一个人再喊热了。 吕彦彦看着跑的最快、笑的声音最大的韩怀希，暗笑自己之前想太多，这孩子明明好好的。 大人们看着孩子们还有力气疯跑，心情都好了很多，不过身体上还是很累，天气又实在太热，没一个人生火煮饭，都是吃点自带的干粮，喝点凉水凑合过去了。 玩闹的孩子们终于疯够了，也跑回各自的家人身边，开始吃东西。 韩怀安吃了几根麻花、两块烤馍片、还有几块肉干，又喝了很多水。可韩怀希却什么都不肯吃，只说不饿、不渴。 这回，连陈氏和韩青云也觉得不对劲了。 韩青云请来刘大夫，让他帮忙看看韩怀希是不是生病了。 刘大夫看了好一会儿，又是切脉、又是翻眼睛的，最后说了句，许是太热了，孩子没胃口，只要精神好就没问题。 陈氏忧心极了，吃不吃饭的倒在其次，主要今天韩怀希没有喝过一次水，刚才玩的满头大汗，还是不喝水。 吕彦彦和韩青云注意到韩怀希眼神闪烁，两人立马猜到，这孩子有秘密。 两人借口带韩怀希去洗脸，抱着她去了河边，陈氏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打水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这会儿河边只有韩青云他们，也不担心被人听到谈话。 韩怀希看着爹娘的眼神，身子往陈氏身后一躲，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就要往外挤眼泪。 这一招对付陈氏和韩青云可谓是屡试不爽，每次只要她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再配上几颗眼泪，爸爸和奶奶一定不会再追究她犯的错。 可惜这一招对吕彦彦没用。 吕彦彦刚才抱着韩怀希的时候，就闻到她嘴巴里熟悉的味道。 吕彦彦心里有个诡异的猜测，她决定先诈一诈韩怀希。 “说，你是不是看平板了？这一次又看了多长时间？” 陈氏、韩青云：？ 韩怀希吓得打了个嗝，娘怎么会知道？ 随着韩怀希打的这个嗝，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碳水化合物的味道，韩青云和陈氏闻出来了，这是可乐的味道。 “我只看了一小会儿。” 韩怀希委屈极了，她真的只看了一小会儿。 娘以前在那个家就是全家最凶的，现在还是全家最凶的。 陈氏和韩青云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这个时代怎么可能会有可乐？平板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很确定，他们穿来时就只带了记忆过来，连身体都是人家的，更不可能带什么可乐和平板过来。 吕彦彦努力压住语气中的激动：“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接着韩青云和陈氏两人，就听到了让他们震惊一万年的话。哪怕吕彦彦已经有猜测，也被震的不轻。 韩怀希年纪不大，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但三人还是听懂了。 韩怀希能以意识的形态，进入到一个空间，这个空间就是他们原来的家以及陈氏经营的社区超市。 穿来前，陈丽已经退休了，她不喜欢跟小区的老太太跳舞打牌，整天无所事事，闲的无聊。 韩诺担心她患上退休综合征，便在自己公司隔壁的小区，买了一套住宅底商，让她开个社区超市。 有了事情做，陈丽精神状态大好。 本来只是打发时间用的商铺，没想到生意特别好，陈丽每天都忙的一整天都顾不上回家。 这个小区离韩诺的公司和吕彦彦上班的学校都更近，而且小区里的幼儿园很不错。 韩诺跟吕彦彦一商量，就把商铺楼上的住宅也买了下来。然后打通了楼上楼下，装了个室内楼梯。 这样陈氏回家方便，韩诺和吕彦彦有空的时候，也能去超市里帮忙。 她们穿来的那一天，吕彦彦的同事再一次炫耀她家孩子有多聪明早慧，还暗戳戳地讽刺韩小希啥都不会，那张漂亮的脸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长残。 吕彦彦当面就怼了回去，但回家后又看到韩小希在看平板，没忍住就发了火。 楼下的韩诺和陈丽听到吕彦彦的声音，担心韩小希挨骂，赶紧跑上楼…… 然后他们一家就都到这里了。 据韩怀希的描述，她空间里的家和超市，格局跟以前一模一样。 空间有电有水有燃气，但办法打开超市的玻璃门以及他们家的进户门。 从玻璃门和窗户往外看，外面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韩怀希进去后，只能在超市和房间里活动。 他们家的超市不小，上下两层有三百多个平方，里面的货物很多。 他家也有一百六十多平方，家里的日常用品和药物也是一应俱全。 韩青云听得兴奋，让韩怀希赶紧进去拿几根冰棍儿出来，他热的就像心里有一团火，急需冰棍儿降温。 看着面前三个人期盼的眼神，韩怀希摊着手：“拿不出来。” “啥？” “我拿不出来，只能在里面吃。” “所有东西都拿不出来吗？” “嗯，我都试过了，拿不出来。” “那你怎么进去的？” “我想着我要进去，就能进去。” 韩青云刚才还火热的心，这会儿比吃了冰棍儿凉的都快。 陈氏想了想，说：“咱们跟小希一块来的，没道理她能进去，咱们进不去啊。小希你快想想你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跟平常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我不知道啊，我在这边醒来的时候就能进去。” “那怎么没听你说过呢？”吕彦彦急了。 “不是你们告诉我，不能让别人发现异样吗？你们还说那边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 吕彦彦一时间不知道该夸韩怀希听话，还是该骂她跟自己耍小聪明。 点着自己和韩青云、陈氏两人，吕彦彦严肃地说：“任何人不包括我、他和她。懂了吗？以后有什么异常情况一定告诉我们。” 韩怀希有点不甘愿地点了点头：“好吧。” 妈妈知道后，她又要失去平板自由、零食自由和冰激凌饮料自由。 吕彦彦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有点担心。 韩怀希说她进去之后，身体就跟在外面一样，能跑能跳能吃能喝。还能感觉到外面的情况，随时可以出来。 所以别人根本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进去了。 吕彦彦担心韩怀希在空间里出什么事，会不会玩电子产品玩的时间太长，伤到眼睛？会不会吃太多凉的闹肚子？会不会以后大人一管教这孩子，她就躲在空间里不出去？ 不同于吕彦彦的焦虑，韩青云和陈氏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他们进不去，但是韩怀希能进去就好。逃难路上太辛苦，韩怀希在空间里就不用受罪了。 韩青云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什么“芝麻开门”“绿豆开门”“我要进去”之类的，可惜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能放弃了。 他想了想家里的东西，嘱咐韩怀希哪些东西不能碰，哪些东西看起来像零食，但实际上不能吃…… 韩怀西头疼，她又不认识几个字，怎么看说明书？ 韩青云等人无语，忘了这还是个小文盲。 不行，他们三个进不去，谁也不能保证小希在空间里会不会有危险，必须要让她能看懂包装上的字和说明书。 扫盲势在必行！ 韩怀希还不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即将到来，她还有个秘密没说呢。 第28章 我妹妹就是香 看见韩怀希期期艾艾的表情，吕彦彦没眼看，这熊孩子还没坦白完呢。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 韩怀希想了想，说道：“我好像能把东西放进去，但是放进去后，我拿不出来了。” 韩青云突然想到少的那袋肉干：“你把什么东西放进去了？” “肉干，我昨天想拿几块肉干吃，可是太干了，我就想进去喝点水，然后肉干也进去了，但是我想拿出来，却怎么都不行。” 韩青云刚刚死掉的心又跃跃欲试起来，他抓住韩怀希的手，让她把自己带进空间里，却忘了韩怀希说的“拿不出来”。 陈氏一巴掌把韩青云拍到一边，这万一真送进去又送不出来怎么办？ 吕彦彦拿出手帕让韩怀希送进去，然后三个人就看到，那手帕像变魔术一样不见了。 “你试试能不能拿出来。” 片刻后，韩怀希说：“不行，原来的东西和送进去的东西，都不能拿出来。” 吕彦彦又捡起一只蚂蚁，让韩怀希送进去。 韩怀希试了一下，说不行。 吕彦彦狠狠心把蚂蚁捏死：“再试。” 这一次，死掉的蚂蚁被送进去了。 这回三个人也明白了，应该是没有生命体征的物品能送进去，其他的不行。 为此，他们仨还轮流让韩怀希试着把他们送进去，都失败了。 “这空间是饕餮吗？只许进，不许出的？” 三人虽然为自己不能进空间而遗憾，但想到以后无论路上有多难，韩怀希都不会渴着饿着热着，对这个略显鸡肋的金手指，他们还是很感激的。 吕彦彦叮嘱韩怀希，让她一定不能把这个事情告诉其他人，韩怀希乖巧点头。 可听到吕彦彦说平板不能玩太长时间，不能吃太多冰激凌，膨化食品也要少吃，韩怀希开始头疼。 陈氏也对韩怀希说，不能再把东西往空间里送了。 他们家粮食可不多，万一这孩子手痒都送进去了，他们家只能喝热乎乎的西北风了。 这个一句那个一句，韩怀希听得耳朵直痒，却也知道父母和奶奶都是为自己好，倒也都记在心上了。 她可没忘记他们来的第一天晚上，她趴在爹怀里睡觉时，隐隐约约听到她娘说，韩明珠因为什么系统，差点被人当成怪物烧掉…… 四人回到队伍里时，看着大家关切的表情，韩青云忙说是小孩子热到了，刚才洗了脸好多了。 韩宏志见到他们回来，就说让大家准备一下出发。 众人哀叹一声，认命地准备继续上路。 韩青云叫来大哥用布条帮他绑住小腿，然后告诉其他人也这样绑着，能减轻腿部酸痛，不过不能绑的太久，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取下来。 众人按照韩青云教的方法绑住小腿再上路，好像真的没那么累了。 韩怀安和韩怀希一到车上就想睡了，连韩怀瑜都忍不住打哈欠。 因为人多，就不能再像早上那样打地铺了，吕彦彦上午换车的时候，就已经把被子凉席收起来了。 韩怀安坐在地上，头枕着吕母的大腿不一会就睡着了。。 韩怀希趴在陈氏怀里睡，她在陈氏耳边小声说，她要到空间里的床上睡，让陈氏抱紧她别让她摔倒了。 吕彦彦搂住韩怀瑜，让她趴在自己肩上睡。 韩怀瑜红着脸靠在吕彦彦肩上，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就这样又走了两个多时辰，相当于现代的晚上七点左右的样子，天色开始发黑，队伍也已经人困牲口乏，越走越慢。 晚上蚊子也开始多来了，吕彦彦点了艾香，但用处并不大，韩怀安脖子上手上被咬了好几个包。 吕母怕他用手挠破会留疤，只能一边抓住他的小手，一边用手给他轻轻揉着。 韩怀希手上也被咬了个包，但陈氏清楚地看到那个包快速消了下去。 陈氏闻着鼻尖淡淡的紫草膏的味道，忍不住想笑。 以前韩小希特别喜欢出去玩，可是外面蚊子多，她自己又不喜欢蚊虫膏的味道，每次都是彦彦追在后面给她涂药。现在倒好，这孩子都会给自己涂药了。 可惜空间的东西拿不出来，要不然也可以给怀安涂涂。 吕彦彦拿出一个带着“平”字的口罩让吕长平戴上。 白日里戴口罩实在太热了，感觉都喘不过气了。这会儿没那么热了，戴上口罩也能防止蚊虫往脸上冲。 韩青云问韩青山附近有没有水源，韩青山说要去问问赵春，但他却不知道遮掩地直奔韩明珠坐的车子。 韩青云扶额，这个大哥还真是憨直的可以，难怪原书中韩明珠差点暴露系统。 他以后得多为他们打掩护了。 过了一会儿，韩青山说在前面不到两里路就有水源，建议大家就在水源附近休息。 众人一听很快就能休息，立马又来了精神，速度又快了一点。 到了河边，村里有几个不讲究的汉子，直接趴在河边把脸埋进水里，虽然晒了一天的河水也有点热，但洗完脸之后还是舒爽多了。 还有一些汉子用木盆，从河里舀起一盆水从头往下浇，来个透心凉心飞扬…… 又到了孩子们放风的时间，五六个与韩怀安差不多大的孩子跑到河边，捡起小石子对着水面打去。 大人们喊了一声“离河边远一点”，就随他们去了。 河水很浅，这些皮猴们在村里也都经常的河里抓泥鳅，大人们并不怎么担心。 突然村长家的小孙子三毛，嗅了嗅鼻子：“好香啊”。 他顺着香味走到韩怀希的身边，叫道：“韩怀希，你身上藏什么好吃的了？好香。” 说着，三毛又忍不住嗅着小鼻子，往韩怀希身边凑了凑，被韩怀安一把推开。 被三毛一提醒，其他孩子也纷纷凑过来：“是啊，韩怀希好香啊。” 韩怀希被吓到了，她喷了空间的花露水，万一被发现，会不会被烧死？ 韩怀安把妹妹挡在身后：“你们知道什么？我妹妹就是香，不像你们，都是臭小子臭丫头。” 臭小子们听了倒没什么，孩子里除了韩怀希之外仅有的两个小姑娘——吴奶奶家的春妞和韩明珠听了，脸都红了，她们真的很臭吗？ 韩怀安又说：“韩明珠，我又没说你，你干嘛闻自己的胳膊？你又不臭。” 这下春妞不干了，合着这臭丫头就特指她呗，春妞哭着跑开了。 第29章 什么时候有这个香味的香膏了 春妞哭着去找吴奶奶，让周围的大人都一脸懵。 孩子们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突然闹起来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跑过来，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韩怀安护住韩怀希，走在最后。 韩明珠走在他们前面一点，闻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香味，她说不上来什么味道，但是挺好闻的。三毛说的对，小希真的好香。 韩青云走到他们三个身边，韩怀希一看到韩青云，眼泪就掉下来了。 韩青云心疼地抱起韩怀希，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什么鬼地方，连个花露水都没有，他还得想想等下怎么说。 吕彦彦本来正在烧水，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 吴奶奶正哄着小孙女：“春妞，不哭啊，咱们是姐姐，不跟弟弟一般见识啊，我们春妞一点都不臭。” 吕彦彦喊来韩怀安，让他跟春妞姐道歉。 韩怀安最怕女孩子哭了，老老实实道完歉，又指着三毛几个人，让他们给韩怀希道歉，他们把妹妹吓哭了。 三毛不干：“我们又没说什么，韩怀希就是很香啊，她肯定藏了好吃的……哎呦” 三毛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韩大川给揍了。 “丢不丢人，整天就是吃吃吃，还欺负妹妹，我今天打死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三毛一边捂着屁股跑，一边还在喊：“我又没说错，韩怀希她就是……” “臭小子，你还敢说。” 韩大川一把拽住三毛的衣服，又拎着他的耳朵，让他向韩怀希道歉。 韩青山赶紧拦住：“大川哥，别这样，孩子没撒谎，不能打。今天小希身上涂了点我从省城带回来的香膏，确实挺香的。” 吕彦彦也赶紧接话：“是啊，今天孩子出了一身汗，说有汗味不好闻，非让我给她抹点香膏，小女孩嘛，就是臭美。” 一旁的韩怀瑾、韩怀瑜：娘什么时候有这个香味的香膏了？ 吕母：这个女婿没挑错，这个香膏肯定是他特意带给彦彦的。 秦玉如：省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香膏了？这个味道一点都不刺鼻，味道还很持久，她见过的香膏涂完不久就没有味道了，而且离远一点啥都闻不到。 吕富贵：回头得问问妹夫从哪家店买的，想办法多进点货卖到其他地方去，这种品质的香膏，无论到哪里都好卖的很…… “啊，真不是吃的啊？”一堆“臭小子”们失望极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香膏，但肯定不是好吃的。 三毛最后还是跟韩怀希道歉了，韩怀安又带着他们去玩了。 韩怀希却不肯再去，她头耷拉在韩青云肩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氏烧了一锅绿豆水，撒进去一大勺白糖。 白糖在古代是稀罕物，刚融化到锅里，空气里就弥漫着甜香。 三毛的狗鼻子再次上线：“兄弟们，空气里有糖，快跟我一起去找找。” 陈氏看到到处跑着找甜味的毛孩子，笑着又往汤锅里加了些水和糖。 等水滚开就把火灭了，取下汤锅放进刚打来的水里冰着。 大人们早就看到孩子们找的甜味，其实是陈氏煮的绿豆汤，赶紧去抓自己的孩子。 这么多孩子呢，分给谁都不好，可都分了人家韩青云一家吃啥？ 被抓住的毛孩子不乐意了，他们就是闻闻味，糖这种东西他们一年都不一定能吃上一次，闻闻味也行啊。 又是一幕孩子在前面跑，爹在后面追着打的场景。 陈氏等着绿豆汤不烫了，就给吕家倒了一半让韩怀瑾送过去，然后又让那几个孩子各自回家拿个小碗过来。 陈氏说的小碗，是这个年代小孩子专用的木碗，不会摔破，也比较轻，碗口深，盛汤不容易洒出来，很适合小孩子用。 那些孩子的家人自然不同意，拦着孩子不让去拿。 陈氏说：“也就今天这一次，出来第一天让孩子们甜甜嘴。我煮的也不多，每人一勺，就让他们过来吧。” 陈氏说这些话，让这些人挺不好意思，可看到自己孩子馋的都流口水了，只好对着孩子说：“还不快谢过韩奶奶，下次再这样我打断你的腿。” 孩子们兴奋地回家拿碗了，有的人家回个鸡蛋，有的回块咸菜，还有的回个干饼子，陈氏也都收下了。 给每个孩子都舀了满满一大勺绿豆汤后，数了一下，咦，少了一个韩明珠。 韩明珠是想去的，她并不是馋那口绿豆汤，只是想跟小伙伴一样。 可是她三哥不让去，说奶奶以前就没给他们吃过好的，这会儿也不可能给她。 韩明珠也怕，奶奶虽然不像骂几个哥哥那样骂自己，可她也基本上不跟自己说话，偶尔看见她，脸色也是淡淡的。 万一她过去了，奶奶不给盛的话，太丢脸了。 狗蛋端着绿豆汤，给哥哥姐姐也都尝了一口，哥哥姐姐是大孩子了，不能去要别人家的吃的，但是他把自己的绿豆汤给哥哥姐姐喝，总是可以的。 看着狗蛋亮晶晶的眼神，狗蛋的哥哥姐姐只是轻轻的抿了一下碗口的绿豆汤，嗯，真甜！ “哥哥和姐姐已经喝过了，剩下的你自己喝吧。” “哥哥你再喝一口，姐姐你也再喝一口……” 村里好几个孩子都是这样，不吃独食，有好吃的会分给自家的哥哥姐姐。 吕彦彦很是感慨，丰业村的风气真的很不错。 赵志勇和韩嘉礼看着狗蛋一边喝一边发出“好甜啊”的感叹，两个孩子嘴角流下银丝。 狗蛋看着盯着他的碗的两个孩子，才想起来韩奶奶让自己通知韩明珠去盛汤。 他正要喊韩明珠，就听到韩怀安的声音。 “韩明珠，你怎么还不过来啊？奶奶给你和志勇、嘉礼留了一大碗绿豆汤呢。” 韩嘉礼还听不懂话，赵志勇却唰的转向韩明珠，韩明珠看看三哥四哥，又看看爹娘。 赵荷找了韩明珠的小碗，递给她，韩明珠有点忐忑不安地过去了。 陈氏一边接过碗一边问她：“怎么才过来？” 韩明珠看着奶奶脸上温和的笑容，有点受宠若惊，这种笑容以前都是对着小希才会有的。 陈氏也没指望韩明珠会回话，她把韩明珠的小碗打满了绿豆汤，韩明珠还看到奶奶特意从下面捞了好多绿豆放到她的碗里。 “太满了，容易洒，让你怀瑜姐姐给你端过去吧。” “好，谢谢奶奶。”韩明珠声音又轻又软。 “乖，去吧。” 韩怀瑜送韩明珠回来后，还带了半条烤鱼回来。 这是韩青山上午在河边捞的那条鱼，韩怀瑜不想收的，不过大伯和大伯娘一直推着她走。 韩青云看到烤鱼倒没说什么，他也不想跟这个憨厚的大哥太过生分。 第30章 夜半惊魂 吃过饭，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被褥席子，累了一天，他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都沦落到逃荒的地步了，也没人矫情到去考虑男男女女能否在一起露天睡的问题。 反正也都是一家人聚在一处睡，与另外一家隔开一到两米之间的距离。 韩吕两家的五辆骡车都摆在一起。 吕彦彦跟陈氏用纱布把两个坐人的骡车车厢盖住，让几个孩子睡在车里。 外面露水重蚊虫多，孩子们睡在车里她们更放心。 韩家的车上两个小的睡中间，韩怀瑾和韩怀瑜睡两边。 吕家的车上睡了吕长平和吕长安两兄弟。 韩青云、吕富贵等人又用竹竿和纱布架了三个帐篷，单块纱布不够大，交接的地方，就用针线简单缝一下，帐篷里放了被褥和凉席。 三个帐篷呈三角形把五辆骡车围在中间。 五个女人睡在离孩子们最近的帐篷里，韩青云、吕富贵和二林睡在最靠近道路的帐篷，吕有田、秦刚和大林睡了另外一个帐篷。 本来韩青云跟韩宏志建议，每天夜里抽几个人执勤，但韩宏志看村民们累的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就拒绝了韩青云的提议。 他觉得他们走的是人迹罕至的小路，大半夜的更没有人会经过这里，没必要让本就疲累不堪的村民们再去值夜。 更何况，他们明天天不亮就得起来，也睡不了多久，实在没必要浪费精力。 韩青云便不再劝，只是和吕富贵搭帐篷时，特意在三个帐篷之间都用了不起眼的黑布条绑在一起。 绑在他们这个帐篷上的布条，韩青云特意接长了一点，末端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三个帐篷都是临时用竹竿搭起来的，主要是为了撑起纱布防蚊，坚固性几乎没有。 如果有人想往他们这边来或是想到他们的骡车旁，无论碰到哪一段的布条，韩青云都能感应到。 这只是一个简易的警报系统，韩青云并不指望更不希望真的能用上，只是图个安心罢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梦乡之中…… 突然，韩青云感到手腕上的布条轻轻一动，他立刻警觉起来，轻轻坐起身。 透过纱布，借着皎洁的月光，他隐约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穿梭在他们这一群熟睡的人中间。 其中有两个人正往他们的骡车那边走，有一人可能因为碰到绊脚的布条，正低头查看是什么。 韩青云赶紧推醒正在熟睡的吕富贵和二林，掀起纱布，大喝一声：“什么人？” 静谧的深夜里，这一声喊叫显得格外洪亮。 村民们赶紧坐起来，有几个村民就发现身边居然有个黑影正在偷他们的东西，吓得一边大喊，一边冲上前去抢夺。 那几个黑影看到村民们醒来，转身就要逃跑。 吕长平在姑父喊“什么人”的时候，就已经一跃而起，飞速地朝他们家骡车旁边的两个黑影人踢去，其中一个黑影被踢中闷哼了一声倒下。 另外一个黑影人怎么都没想到，车上居然有一个会功夫的人，他想去扶起被踢中的同伴，被吕富贵一棍打晕在地。 吕长平踢中黑影人后，就守在表弟表妹的骡车旁，生怕再有贼人出没。 韩青云、吕富贵和二林，则守在女眷的帐篷前。 另一边，赵春、赵兴业和赵兴武一起堵截也抓住了一个人。 韩青山看到他身边跑过两个人，他伸手抓住后面的人就要提拳打去。 被他抓住的那人喊道：“韩青山，你不抓贼人抓我干啥？贼人都被你放跑了。” 原来的是村里的韩大吉。 “大吉兄弟，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坏人。”韩青山一边道歉，一边快跑去抓前面跑掉的那个人。 这时吕有田、秦刚已经点起了火把。 大林眼疾手快，手里的棍子扔了出去，正砸在韩青山追的那个贼人的膝盖上，那贼人摔倒在地，被追上来的韩青山逮个正着。 正在这时，就听到村长的大儿子——韩大河痛呼一声。 韩大河正与一人争夺一个包袱，不想被那人用匕首划破了胳膊。 韩大河吃痛之下松了手，那人抓住包袱就跑，韩大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捂住另一条胳膊上的伤口，大声喊道：“他抢了我的包袱，快抓住他！”。 旁边韩大河的弟弟韩大川上前扑去，准备挡住那人逃跑的身子，却被那人用匕首扎中肩膀，身形一顿，就被推倒在地。 其他的村民还来不及帮忙，那抢了韩大河包袱的人已经跑远了。 黑暗中又有几个村民的痛呼声传来，中间夹杂着儿童的哭喊声，一片混乱。 到处奔跑着帮忙的人，听到声音都不知道该先去哪边了。 混乱中，剩余的几个黑影人已经跑出人群包围圈，四散逃去。 躺在板车上不能动弹的韩东辰，拿起妹妹给他捡的“漂亮石头”，向离他最近的一人扔去，韩东辰力气大，准头又好，那人被砸中后背踉跄了一下扑倒在地。 韩东辰刚刚坐起来发射石头，已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看到那人倒地，韩东辰又重重倒在板车上，真好，自己不是废人了。 可还不待他感慨完毕，跑在前面的一个黑影人回头喊了一句“二虎”，然后转身又跑了回来，这人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向韩东辰砍去。 此时韩青山、赵春等人都在其他地方帮忙，赵荷、周桃花、林大妮带着三个孩子离他较远，韩东辰身边只有一个十一岁的韩北望，赵荷和周桃花吓得大喊。 韩北望挡住大哥身前，眼看着那杀猪刀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睛一闭，心道：“我要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秦刚一个梯云纵跃到韩北望身边，把他推到一边，一抬脚就踢掉了对面那人的杀猪刀，然后一个小擒拿手便将那人擒住。 躺在秦刚身后的韩东辰，本来还在担心四弟，看到秦刚的那一手功夫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韩东辰的功夫都是跟赵春学的。 赵春早年在县里威远镖局走镖，跟着镖师学了一些防身术，后来威远镖局失了一个大镖，赔的倾家荡产，便关了门。 赵春也回了家以打猎为生。 赵春的功夫以简单的防身术为基础，后期全靠跟猎物搏杀，才练出来一身好本领，可跟正统的武术却是大不相同。 韩东辰天赋好，十五六岁时就能打败给自己传艺的赵春。 赵春还曾对他说，他的功夫就是对上县里的王捕头都不会输。 他曾见过王捕头出手，他自信自己的功夫虽然招式比不上王捕头花哨，但是加上他的力气，他绝对不会输给王捕头。 可是现在韩东辰看到秦刚以他看不上的“花哨”招式，瞬间就移动了十几米，还轻易就制服了一个人高马大、手拿杀猪刀的壮汉。 韩东辰很沮丧，他就是左臂还在，也绝不可能一招就制服一个壮汉，更不可能瞬移十几米。 韩东辰想到二叔说的神龙捕头，他最开始受故事感染振作起来，可后来又想到这不过是二叔的激将法。 哪里有人能够在断了一臂之后还能当神捕，还能统领两大武林势力？ 但是现在他又相信这个故事了。 正当韩东辰目光灼灼的盯着秦刚时，赵荷、周桃花扑了过来，看韩东辰和韩北望都没事，两人眼泪掉了下来…… 第31章 严家两虎 随着贼人逐一被抓，村民们点起几个火把照明。 其实从韩青云大喊“什么人”到战斗结束，前后也只有几分钟而已，只是对于惊魂中的众人来说，就像过了一夜那么久。 除了跑掉的两个人，其他的贼人都已经被抓。 韩宏志看到两个儿子被伤，心急如焚，赶紧去找了刘大夫给他们俩看伤。 除了韩大河、韩大川外，其他村民都是被打了肚子，扭到胳膊之类，也不用怎么担心。 村民们一边紧张地点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庆幸队伍里有秦刚、赵春、大林等会功夫的人。 若不是他们，今晚就算没有人伤到性命，也会丢失不少财物。 韩大河的胳膊没有大碍，韩大川也没有伤到要害，但却血流不止，如果不能及时止血包扎，还是会有危险的。 而且即使止了血，天气这么热，如果伤口不好好处理，一旦感染就严重了。 刘大夫很发愁，他的药大多都是从山上采的，品种很有限，大多都是治疗中暑、感冒、拉肚子之类的，他没有治疗刀伤的药啊。 韩南星跟着刘大夫打下手，看到刘大夫愁的快把他自己的胡子揪掉了，赶紧问旁边的赵兴武，他们之前从医馆里带回来的伤药还有没有。 当日，赵兴武等人从同济医馆出来时，韩青云说天气热，伤口的药要勤换，就让他们多拿了几日的药。 可他们回到丰业村后，就整天忙着帮姑母家收粮食，也没怎么换药。 不过他跟哥哥身体好，现在身上的伤疤都快好了，伤药就剩下来了。 赵兴武赶紧跑到自家的板车上，拿了药就给了刘大夫。 刘大夫闻了一下，一边给韩大川清理伤口，一边感叹道：“一闻就知道是陈大夫自制的止血生肌散，这个药好。幸亏你们还有这个药，不然大川这个伤口今天可就不好说喽。” 韩大河与韩大川连忙向赵兴武道谢：“多谢兴武。” 赵兴武挠挠头，憨厚地说：“你们要谢就谢二叔，我跟大哥在医馆里就好的差不多了，是二叔非让我们再带些药回家涂伤口，才剩下这些药的。” 韩南星微微皱了皱眉，有点不满二表哥这么说，明明爹已经把医药钱给了二叔。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按照刘大夫的指点，给韩大河清理完伤口，撒上伤药，然后包扎起来。 等到众人忙活完，天已经蒙蒙亮了。 韩大河丢了一个包袱，包袱里是几件换洗的衣裳和二钱碎银子，村民韩喜被抢走了半袋玉米面。 幸好他们这次损失不大，可下次呢？谁能保证下次不会伤更多人、丢更多东西？ 韩宏志后悔地直拍大腿，怎么就没听韩青云的建议呢？ 不行，下次再睡觉，一定要安排人员轮流值守。 村民们对着昨天被抓住的六个人一顿输出，打的那些人连连求饶。 韩青云担心出人命，就拉着韩宏志走上前去。 “先别打了，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对，先问问他们是什么人再打。”村民们附和道。 被抓住的人连连顿首：“别再打了，我们什么都说……” 原来这伙人是近陵镇的人，近陵镇也属于梧平县，紧挨着安陵府的三乡县。 三乡县那边有蓟阳人的事情，他们也听说了，但他们也都以为是一些灾民，早前都没放在心上。 这群人里，有一个屠户叫严大虎，就是那个手持杀猪刀的壮汉。 被韩东辰一块石头打倒的那个人，叫严二虎，是严大虎的亲弟弟。 严大虎、严二虎两兄弟几乎每天都要到县城卖猪肉，对县城的几个官员和捕头捕快等人都眼熟。 五月七日辰时，他们正在县城卖猪肉的时候，看到王捕头和秦捕快骑着马快速出了城门。 五月八日寅时，他们像往常那样往县城赶，却又碰见王捕头和秦捕快骑着马，快速朝县城的方向跑去。 两人都以为是他们近陵镇发生了什么大事，让王捕头亲自出马，还那么着急的赶路。 当天他们进城时，还碰见了县城大户颜家出城被拦。 当时严大虎还羡慕，他们都姓yan,可人家颜东家离开梧平县，县令大人都要亲自饯行，他严大虎却只能每日往返镇里与县里，十分辛苦地卖猪肉赚点小钱。 他们进城后，那天的猪肉被一抢而空。 五月九日他们在进城路上，碰见了乔县尉一家，不过他们是进城，而乔家则是在岔路口转向了凤溪镇的方向。 不过当时他们并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乔县尉一家人，只认出了平常去他们肉铺上买肉的小厮。 进城后，猪肉再一次被快速抢空。 严大虎四肢发达，头脑却着实简单，他只觉得高兴，打定主意第二天多杀一头猪。 严二虎比他哥哥脑子要好使多了，他觉得县城很可能要出事，还是多备点粮食比较好。 严大虎和严二虎连跑了几个粮食铺子，都被告知粮食卖完了。 这下严二虎十分肯定县城要出事了，搞不好还跟上次王捕头调查的事情有关。 而且上次王捕头也不一定是去近陵镇，他问过街坊邻居，那几日他们都没见过王捕头和秦捕快。 严二虎见买不到粮食，就带着严大虎在城门处蹲着。 不出他所料，果然又有人拖家带口的要出城，而且每家出城的人带的东西都很多。 严二虎带着严大虎赶回近陵镇后，找来与他们一起长大的几个朋友，把最近的异常说给他们听。 几个人凑在一起分析，只得出一个结论，最近梧平县要大乱，很可能跟他们近陵镇有关。 他们几个都是光棍，至于为什么这么大还都是光棍，其他人有些同情地看向严大虎，却怎么都不肯说。 几个光棍凑在一起一合计，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到哪都方便，先到隔壁府城躲躲，等事情过去了他们再回来。 于是几人当天晚上收拾好家当，第二天就一起往临安府跑。 走之前还没忘给镇上的邻居留封信，让他们能跑就赶紧跑。 可惜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信上更是语焉不详，近陵镇的邻居能相信几分，他们也说不好。 昨天中午，他们碰到了早他们一天出发的乔县尉一家，乔家女眷多，速度慢一些。 严大虎、严二虎看见正在树下纳凉的乔县尉吃了一惊，又看到那个去他们肉铺上买过肉的小厮，才想到九号那天他们遇到的转往凤溪镇方向的那伙人，居然是乔县尉一家。 严大虎等人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趁人不注意，找到那小厮套近乎。 小厮原本不肯说，直到严大虎掏出一个一两的银稞子，小厮便把王捕头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几人这才知道前几天王捕头和秦捕快匆匆经过近陵镇的原因。 他们庆幸自己跑的快，近陵镇紧挨着三乡县，如果蓟阳的军队真的要打梧平县的话，他们近陵镇就是首当其冲，第一个失陷。 事情坏就坏在严大虎那张口无遮拦的嘴上。 严大虎一听梧平县有危险，身为梧平县治安负责人的乔县尉，居然一知道消息就逃了，气的大骂乔县尉不做人，完全忘了乔县尉的小厮就在自己跟前…… 第32章 被打劫的小偷 小厮走后不久，几个人就感觉乔县尉森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 其他几个人都劝严大虎不要再说了，赶紧走。 可严大虎的没头脑病犯了，他直愣愣地跟乔县尉对视了好一会儿。 乔县尉虽然不想在逃亡路上惹是非，可还是被严大虎气得不轻。 片刻后，乔县尉家的护卫向他们几人攻来，他们这些人哪里是县尉家护卫的对手，很快就被绑了起来。 乔县尉亲自动手打了严大虎几个嘴巴子，警告他下次说话小心点，否则就直接弄死他。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被乔县尉的护卫带走了。 等到吕良找水回来，就看到自己的兄弟被五花大绑扔在太阳底下暴晒。 吕良就是那个伤了韩大河与韩大川后，逃走的那个人。 吕良用匕首割断了捆绑他们的绳子，可等他们重获自由后，乔县尉一家早就跑远了。 粮食和衣物全没了，几人又热又饿，勉强撑着往前走，期盼着能找到些吃的。 吃的没找到，他们找到了丰业村的一群人，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大家知道的了。 “我们只想拿一点吃的，够我们撑到万仙镇就行了，我们有手有脚，到了万仙镇我们就找活计……”严二虎继续说道。 韩宏志听不下去了：“只想拿一点吃的？为了一点吃的你们就敢杀人？” 一想到两个儿子的伤，韩宏志就忍不住红了眼。 “吕良哥没有要杀人，他只是不想被抓而已。你看他们俩都没有伤到要害，吕良哥要真是想杀人，他们俩根本就不是对手。”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赞同严二虎的话，为吕良辩解。 赵荷忍不住冲上前指着严大虎：“那他呢？他要杀我儿子！” “我没想杀他，我只想救我弟弟，是那个小的突然窜出来，我才差点失手的。” 对于赵荷的指控，严大虎非常不服气，他才倒霉呢，被那个穿着靛青色长衫的人踢了一脚，手腕都快断掉了。 一番争执后，被抓的六个人又被揍了一顿…… 另一边，吕彦彦心里想着夜里发生的事情。 吕长平练过功夫她知道，但是她先前并不知道吕长平身手那么好。 还有大林、二林的功夫也比自己知道的高得多，甚至吕富贵都有点功夫底子。 还有秦叔叔…… 她也是刚从秦玉如口中得知，秦家原是在上阳府府城开武馆。 二十年前，吕家在蓟阳得罪了人，从蓟阳回凤溪镇的时候，被人一路追杀，幸得秦家一路护送。 秦玉如的爷爷为护着吕富贵受了重伤，回到家后不久就不治而亡。 吕彦彦的爷爷，本就因家产尽数被卖心情抑郁，又因好友为救自己一家遭遇不幸，更增愧疚，吕老爷子很快也离世了。 吕家退守凤溪镇不久，秦刚也匆匆关了武馆，回了东平镇…… 吕彦彦眼圈发热，吕家比自己想象中实力更强。 那前一世，也就是自己一家没有穿来的原书，是不是吕家在那场浩劫中生存了下来？ 因为原主的感情，也因为与吕家接触后，愈发感受到吕家人对自己的疼爱，她内心深处是真的把吕家当成自己的家人。 前世对父母的遗憾，吕彦彦希望能通过吕家爹娘来弥补。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吕彦彦都希望吕家安然无恙。 对于二十年前的旧事，吕彦彦还有些疑惑。 二十年前，她还是个孩童，只隐约记得她小时候是住在府城，后来就回了凤溪镇，回凤溪镇不久，最疼她的祖父就过世了。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吕家那样的变故，她并不清楚。 前几天，吕有田说起这件事时，吕彦彦只以为是得罪了当地的知县一类的人物。 可听秦玉如的描述，吕家得罪的绝对不只是个知县，吕家遇到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只是生意纷争。 …… 村民们出完气后又犯愁了，这些人到底要怎么处理，谁也不知道呀。 放了他们，又担心他们去祸害其他人。 杀了他们也不现实，这些人罪不至死，他们偷东西也是因为被县尉打劫了，够倒霉的。 绑了他们留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这跟杀了他们没区别。 按说送去官府是最合适的，可他们正着急逃荒呢，哪有精力去官府？ 村民们自从听了那些人的话，原本还想着躲几天，说不定就能回去，现在他们觉得，他们大概再也回不去了。 尽管昨天累了一天，夜里又没睡好，可这会儿他们也不嫌累了，只想尽快走，离梧平县远远的。 严二虎从村民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分析出两个重点。 一是现在除了洛城哪都不安全，而这些村民就是要去洛城。 二是这些人对他们的处置，倾向于把他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严二虎挣扎着站起来，往前跑了几步，一下子跪倒在韩青云脚下。 他早就留意到韩青云了。 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年轻人，除了长得特别好看以外，似乎没别的本事，但这群人看上去对这个人很信服。 刚才他们差点被打死的时候，还是这个年轻人出声救了他们。 还有昨天一出脚就把林山踢晕过去的少年、看上去功夫就很好的大林、二林，以及抓住大哥的中年人，都跟眼前这个年轻人关系匪浅。 为了活命，这个大腿，他严二虎必须抱上。 “公子，求求你，收下我们吧，我们都有一把子力气，愿意为公子效命……” 韩青云：？ “公子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签下卖身契。只求公子给我们一口饭吃，带我们一起走。” 严大虎急了：“老二，你疯了。咱们家祖上八代都是良民，你要是卖身为奴，你看爹不到你梦里打死你。” 严二虎没搭理大哥，人都快死了，还什么良民不良民？ 他继续哀求道：“咱们哥几个，从来没干过坏事。如果不是饿急了眼，绝对不会铤而走险，干这种偷东西的缺德事。公子，求求你，收下我们吧。” 严二虎一边说话，一边向着韩青云磕头，把韩青云吓得不轻。 韩青云是来自新时代的人，他信奉的是人人平等。虽然知道自己必须融入这个社会，以前也没有心理负担地享受着刘婆子的照顾，但他也没有想过主动让别人成为自己的奴仆。 韩青云往后退了几步，向韩宏志说了句“村长叔看着做主就好”，然后就要走。 严二虎急了，他跪着往前膝行几步，凄厉地喊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你们把我们扔在这里，不就是逼我们去死吗？” 韩青云脚下一个踉跄，这怎么还道德绑架上了？ 他们的食物是被乔县尉拿走的，他们的生死跟自己可不相干。 韩青云其实对这几人印象还不错，这些人刚才被村民殴打时，虽然一直在求饶，可却还是想办法用身体护住其他人。 尤其是那个叫严大虎的，一直喊的是：“别打我兄弟，要打就打我……” 吕彦彦远远听见喊声，就带着几个孩子过来看看怎么回事，韩青云一见到他们，就低声对吕彦彦讲了这几个人的来历。 严二虎等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暗叹这一家人长得也太好了，尤其是这几个孩子，长得都跟天上的仙童似的。 这一家人虽然打扮的并不扎眼，可严二虎就是有一种预感，只有跟着这家人，自己几个才能活下来，以后说不定还能有其他际遇。 第33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严二虎拼命地朝身后几个同伴使眼色，除了严大虎，其他几人终于品出味来了。 他们没钱没食物，连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不跟着这些人，他们只有饿死的份儿。 可人家凭什么让偷过他们东西的人跟着啊？还是二虎脑子转得快，卖身！ 对，先卖给他们，等回头安定下来，他们再想办法挣钱，给自己赎身就是。 想通了这些，其他几人也开始跪着求韩青云收下他们，气的严大虎一直骂他们怂货。 严大虎、严二虎？吕彦彦觉得有些耳熟。 她把韩青云拉到一边，走到别人听不到他们谈话的位置才停下。 “他们是不是还有个同伴叫吕良？” “你怎么知道？难道那本小说里提到他们了？倒是听他们提到一个叫吕良的，不过是昨晚逃走的一个。” 吕彦彦想到原书中的一个情节。 原书中提到五月十四日，梧平县县尉乔炳得到消息就匆忙逃走，连家里的老娘和妻子都顾不上了，只带了一个平时十分宠爱的妾室和妾室之子，在护卫的保护下逃出梧平县。 而严大虎等人是作为乔炳的对照组来写的。 蓟阳大军攻打梧平县，近陵镇首当其冲，百姓惨遭屠杀。 杀猪匠严大虎、严二虎以及他们的兄弟吕良等人奋起反抗。 最后在其他几人拼死相护之下，只有严大虎和吕良逃了出来。 严二虎临死前对着两人大喊，让他们赶紧去洛城。 严大虎和吕良没有逃走，他们毅然加入了钱永达组织的自卫军。 可惜梧平县的城门只撑了一天，就被攻破了。 敌人进城后一路烧杀抢掠，严大虎最后为了救一个被凌辱的妇女被杀死。 吕良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兄弟都死在自己眼前，也存了死志。最后与一整个敌军小队对打，杀了十六个士兵后，吕良大喊“够本了”，然后力竭而亡。 作者对严大虎等人的判词是“仗义每多屠狗辈”。 韩青云听的有些心酸。 前世他身边大都是酒肉朋友，对这种肝胆相照的友情他是羡慕的。 他自己做不到为家人以外的人而死，但是他很佩服这种人，虽千万人吾往矣。 韩青云与吕彦彦商量，他想留下这些人，吕彦彦也同意，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也希望能给那些“仗义的屠狗辈”活下来的希望。 可是这些人昨日偷了村民的东西，还弄伤了韩大河兄弟，只怕村民们不会同意留下他们。 正当两人商量该怎么说服村民的时候，就看到村民那边有些骚动。 两人担心出事，快步走了过去。 还没看到人，就听到严大虎的大嗓门“吕良，常飞，你们两个王八蛋，谁让你们回来的？赶紧给老子滚！” 看到韩青云过来，村民们自动给他让了一条路。 赵兴业对韩青云指了指场中站着的两个青年。 “他们就是昨天晚上逃走的那两个，刚才拿着偷走的东西，让咱们放了那六个人。那个叫吕良的，还拿了把匕首让村长爷爷捅他呢，说愿意用他的命换几个兄弟走。” 韩青云走到韩宏志身边，韩宏志握着被塞进手里的匕首，正在发呆。 他刚才只说了一句“就是你们捅伤我两个儿子的？” 话还没说完，那个瘦高一点的青年就把匕首塞给他，让他报仇，只是要放了他的兄弟。 杀人？韩宏志可不敢，他只敢杀鸡杀鱼。 此时场内比刚才还要喧闹，严大虎喊着让那两人赶紧滚，其余几人则是对着村民们不停地求情，让不要杀吕良。 村民们这回比刚才还愁，这六个还没解决呢，又来了两个。 韩大河与韩喜两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包袱和玉米面，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严二虎看到韩青云回来，又对着他不停地磕头。 “求求你，让他们放吕良哥走吧。吕良哥是好人，他真不是故意的。只要放了吕良哥，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村民们哪见过这场面，他们在村里时就是亲兄弟间，偶尔还会为了几口吃食大打出手。可这些人明明不是亲兄弟，却好像都能为彼此豁出性命。 有些心软的村民，转过头不忍再看。 韩青云拉起严二虎：“你刚刚说，让我收下你们。” 严二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连点头。 就连严大虎都对着韩青云喊道：“只要你能保证，不伤我吕兄弟，我愿意卖身给你做奴仆。” 韩青云看着严大虎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眼角抽了抽，怎么感觉他像逼良为娼的恶人？ 从韩青云回来，场中站得笔直的吕良都是一言不发，连表情都是淡淡的。 可当他听到严大虎说“卖身做奴仆”，眼神立马变的犹如寒冰向韩青云射去。 韩青云觉得如果目光能凝成实体，那他现在肯定就是万箭穿心了。 二林看到吕良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家姑爷，赶紧站到吕青云身边，回瞪着吕良。 韩青云对二林耳语几句，二林站出来对着吕良说：“你跟我过几招，拿出你全部的实力，只要你不刻意隐藏实力，无论输赢，我们便不为难你们。” 吕良眼神闪了闪，看了看被绑着的兄弟，向二林拱了拱手喊了句：“请指教。”然后便向二林攻来。 众人有志一同地往后退了一步，给场中对战的二人留出更大的空间。 韩青云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高手的对决。 只见吕良动作轻盈灵活，拳脚之间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仿佛每一招都能致人死地。 二林则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众人看得目不暇接，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严大虎等人也是紧张地看着场中，生怕吕良有个什么闪失。 场外的韩东辰听着众人的叫好声，急的坐直身子往人群中看，可他什么都看不得，气得他又要去捶打双腿，被韩南星制止。 韩青云看的入迷，他本就是武侠迷，对小说中的功夫神往已久，这会儿看着这么精彩的对战，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吕富贵护着韩青云，担心他被不小心伤到，一看到韩青云那不值钱的表情，无语地翻个白眼。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弱鸡妹夫居然有个高手梦，还不收敛点表情，也不怕给他们读书人丢脸。 转眼间，二人已过百招。 突然，吕良一个转身，凌空一脚向二林踢去。 二林身形一矮，躲过了这一脚，却又被吕良猛然袭来的一掌打中。 二林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我输了。” “承让。” 吕富贵看着吕良，若有所思。 第34章 严二虎的打算 经过这一战，村民们也看出来了。 严二虎没撒谎，这个吕良确实对韩大河与韩大川兄弟手下留情了。以他的功夫，十个韩大河加十个韩大川，也打不过他。 韩青云把韩宏志拉到一边说了自己的打算。 韩宏志很惊讶：“青云，你确定收留他们吗？他们这些人，尤其是那个叫吕良的，可都不是善茬。” 韩青云自然不能说出吕彦彦跟他讲的事，只点点头。 “我看这些人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人，对兄弟也十分仗义。咱们这群人，人数虽多，可妇女和孩子也多，大家也没什么防身的本事。” “若是能留下这些人，对咱们助益不小。不过这也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我看那个吕良是个心高气傲的，未必会同意留在咱们这一行人里。” “村长叔，若他们要走，既然东西已经还回来了，村民们也出了气，就放他们离开吧。” 韩宏志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村里除了他家两个儿子受了伤，其他人也没什么损失，若放这些人，村民们应该也不会反对。 他刚才也看出来，吕良想杀他儿子易如反掌，只伤了他们，确实是手下留情了。刘大夫也说了，大河与大川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继续扣着人不放，留下来还得给他们吃饭，还不如让他们走。 “青云，若是他们执意要留下来，你真要的要收下他们吗？我看那个叫严二虎的，不像只是为了保命才让你收下他们的，倒像是真心想跟着你。严大虎是个有勇无谋的，也不用担心，只是那个吕良……” 跟过来的吕富贵插口道：“无妨，吕良打不过大林，最多能跟长平打个平手，更不要说我岳父了。” 韩宏志震惊了，谁？吕长平？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能跟吕良打成平手？ 连韩青云都瞪圆了眼睛，不过吕富贵从不在这种事情上打诳语，看他那表情，长平的功夫只怕胜出吕良不少。 韩宏志震惊之余，也释然了。 他虽然心疼儿子的伤，但如果队伍里能多一个吕良那样的人物，他们的安全也更有保障。 韩宏志想通之后，便对二人说：“咱们先去看看那些人的意思，若他们要留下，我去说服村里人。不过你们还得想个法子，确保这些人不会对咱们有坏心思啊。” “好。” 韩青云走到场中，对着严二虎问道：“你刚刚让我收下你们，是吗？可你的朋友打赢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严二虎赶紧说道：“不走，不走，我们愿意留在公子身边做事。” 一旁的严大虎简直要被弟弟气死了，这个人都说让他们走了，他这个蠢弟弟怎么还上赶着要留下来？ 吕良也挑了挑眉，他当然不能让兄弟们卖身为奴，就算是拼上这条性命，他也要带他们走。 可他了解严二虎，严二虎是他们几人中最机灵的，他想留下来，一定有原因。不止是严二虎，其他被绑着的四个人，看上去也都想留下来。 吕良有点明白了，唉，吃喝面前无英雄，饥饿之下无好汉。可让他为了口饭食卖身为奴，那是万万不能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常飞，已经上前给严大虎等人松绑了，是走还是留，有二虎和吕良做决定呢，他只要跟兄弟们在一起就是了。 “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们？除了他有几分本事。”韩青云抬抬下巴，望向面色阴晴不定的吕良。 “可我们身边也不缺他这样的人。至于你们，我也不知道你们能做什么。” 严二虎一听有戏，甩开要拉他走的严大虎，对韩青云拱了拱手。 “还请公子给我一点时间，我先跟我大哥说个明白。只是有一点，我们能不能跟公子签活契，不签死契，等回头我们赚到钱能给自己赎身。” “还有吕良哥，他不签卖身契 。不过公子请放心，只要我们几人在公子身边，吕良哥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公子效力的。” 说完，严二虎赶紧转身拉着严大虎往其他几人走去，生怕走的慢一点被韩青云拒绝。 韩青云愣了愣，我还没说话呢，谁要你们签卖身契了？你还没说你们有什么能力让我留下你们呢。 严二虎跟其他几人低声商量，村里人也听不见什么，只好奇地盯着他们这群人，偶尔还能听到严大虎骤然响起的咆哮声。 严二虎心累，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他都没吃过一口饭，又被打了一顿，好不容易快要抱上个大腿，他大哥还要拖后腿。 “大哥，我们也不是卖身给他，咱们只是给他干活换口饭吃，等以后赚了钱，咱再把自己赎回来。” “放屁，什么死契活契，卖身就是卖身。咱们卖给他了，就算赚了钱也是他的，拿什么赎身？” “这不是有吕良哥吗？吕良哥不签卖身契，吕良哥那么有本事，一定能很快赚到钱把咱们赎回去。” 吕良:原来你说不让我签卖身契是这个意思，白感动了。七个兄弟的赎身银，压力好大，他现在就得想想以后到了洛城，他能干什么尽快赚到大钱。 严大虎态度有点软化，二弟说的也没错，他们再不吃点东西，还能撑几天？ 他们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又有吕良这个好手，真要不择手段地抢些吃食当然能够做到，可他干不出来那事啊。 夜里偷这些人的东西，都已经是够丢人的了。去打劫的话，他爹一定先到他梦里，把他掐死。 “咱们再坚持坚持呢？再过两天就能到万仙镇了。咱们哪怕给人家当跑堂呢，饿不死就行了。” “你傻呀，大哥。霖王都要打进县里了，他带那么多大军，就只打个梧平县？肯定紧接着就是临安府，这临安府要么反抗要么投降，反抗的话临安府能顶几天？咱们到时候都得被抓去守城门。” 看着其他人已经软化的表情，严二虎继续苦口婆心地劝严大虎。 “投降的话，整个临安府都得养着霖王的大军。蓟阳有八百万的灾民，还有百万蓟阳军，到时候别说临安府，平阳府、安陵府、上阳府，搞不好还有其他府城，都得被搬空去养蓟阳的百姓。到时候，哪还有咱们的活路？” 严大虎脸色变了，严二虎又叹了口气。 “你们还忘了一件事，除了吕良哥的户籍文书在他自己身上带着，咱们的可都被姓乔的那个狗官拿走了。咱们不想当流民的话，只能依附那个书生，他是个秀才！” 这下连吕良脸色都变了，他的户籍是随身携带的，可户籍文书上只有他自己的名字，他这七个兄弟怎么办？ 被迫成为卖身一员的常飞问道：“那万一他非让咱们签死契咋办？签了死契，命可就在别人手上握着了。” 其他几人都盯着严二虎，严二虎表情也变得凝重。 “我看那书生不像这种人。咱们也没要卖身银子，只求有口饭吃，饿不死，如果这人趁人之危非要签死契，那咱们兄弟大不了饿死，也不能签。” “好，就听二虎的。吕良哥你可得尽快把我们赎回去啊，还有户籍，将来也要花不少钱。” 吕良：压力更大了。 第35章 你们真的愿意留下 严二虎等人商量好之后，就走到韩青云身前。 除了吕良外，其他几人齐齐跪在韩青云跟前：“请公子收下我们。” 大林耳力好，那些人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可谈话还是被他听了个七七八八。 严二虎等人走过来之前，他就将那些人谈话简单复述给了韩青云。 韩青云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诸位好汉莫要折煞我，我与你们一样，也是逃难的。诸位的本事，韩某并不清楚，但这位吕先生，也绝不是韩某能驾驭的了。诸位还请速速离开。” 离开那是不能离开的，这个韩青云跟他那个岳父家，一看就带了很多粮食，给他们八人一口饭吃，绝对是够的。 这个人要是跑了，他们上哪再去找这样的冤大头，啊，呸，大腿。 严二虎一边想着，一边对韩青云介绍。 “我大哥和我都是杀猪的，我大哥有一把子好力气。常飞，铁匠。王贵，裁缝。林山，摊贩。李得志，在镇上帮人代写书信，顺便支个摊摆个卦替人算算命，谭木，是个木匠。我们几个人力气虽然比不上我大哥，但也不比普通的庄稼汉差。” 韩青云心中微动，都是手艺人和匠人。日后安定下来，凭他们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不管怎么，总也好过原书几人的结局。 严二虎见韩青山面上似有松动，继续道：“公子，你们虽然人多，可也有不少老幼病残，我们哥几个能帮上不少忙呢。” 看到韩南星正推着韩东辰过来，严二虎指着躺在板车上的韩东辰。 “就像这位小哥儿，瘫在车上，我们可以帮忙推车照顾他。” 刚被推过来就胸口插了一刀的韩东辰：你才瘫，你全家都瘫，看我下次还用石头砸死你。 严二虎看到从车上坐起身子的韩东辰，目光粹着火似的瞪着自己，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个好像不是真的瘫，夜里还用一块石头，就把自己砸倒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对韩东辰笑了笑。 “这以后逃荒的人肯定越来越多。你们走得早，带的食物多。后面再跑的人可没那么好命，有的人可能什么都没带就跑出来了。” “到时候为了活命，那些人说不定会结队抢劫你们，带上我们，你们也能多几个帮手。” 还没等韩青云开口，村民们先心动了。 是啊，这后面的灾民万一一窝蜂的来抢他们，他们还能安全吗？ 队伍里虽然有秦老爷子、大林、二林这样的高手，可他们也护不住所有的人啊。 那个吕良看着就是个仗义护短的，若是队伍里多了这样一个人，保不准自己就能因为他多活几天呢。 有人就开口了：“青云兄弟，你看他们怪可怜的，要不咱们就帮帮他们，反正他们也就八个人，吃不了多少东西。” “是啊，留下他们吧。” 其他人就跟着纷纷附和。 韩青云压了压嘴角，这个严二虎还挺会拿捏人心。 他假意看向村民们，似乎十分为难地问道：“真的要留下他们吗？他们可偷过咱们的东西。” “那他也还回来了啊，咱们也没损失。” 韩青云垂目：“可他们还伤了大河哥与大川哥。” “刘大夫说大河和大川没大碍了，咱们也打了他们出气。大河、大川是吧？” 韩大河、韩大川：我能说什么，没看到我爹都满脸赞同吗? 看众人都在为他们说话，严二虎继续说：“诸位乡亲，我们昨夜所作所为，虽情非得已，但确实是我们错了。谢谢乡亲们愿意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日后我们定当以竭力相护。” 韩青云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看向严二虎等人：“你们真的愿意留下？” 严二虎等人齐齐点头：“愿意！” “哪怕是签卖身契？” “我们愿意签卖身契，只是求公子给我们一个赎身的机会。” 韩青云本不想让他们签卖身契，可这些人本事不差，他也只是听吕彦彦说原书中的几人如何，并不知道时移势迁之下，几人是否还能保持初心。 村民们没有自保手段，他不能让这些人有危害到村民的机会，卖身契也是一个能约束几人的方式。 况且这些人没了户籍文书，若不签了卖身契，以后也很难重新补办户籍。 “我可以跟你们签活契，只要你们这一路安分守己，不做危害我们的事，也没有其他作奸犯科的事，等到了洛城，我就把契书还给你们。” 严二虎等人听到韩青云这样说，面上一喜：“不要赎身银子？” “我也没给你们卖身银子，自然不会收赎身银子。” 严二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我们的户籍文书丢了……” “大裕国有规定，被雇主放出的奴仆，无户籍者，可持雇主出具的放奴书，至各府城官办收容所做工，满两年无犯事记录，可重新登记户籍。” 严二虎大喜，他连忙拉着其他人跪下磕头：“多谢公子收留之恩，我等定当肝脑涂地，以报收留之恩。” 韩青云这才看向吕良：“吕先生，你要走要留？” 吕良看了一眼跪在韩青云身前的严二虎等人，没有半分犹豫：“他们留下，我自然也留下，只是我不签契书。” 韩青云笑了：“那是自然。” 接下来，韩青云与严二虎等七人，在村民们的见证下签了契书。 韩青云对七人说：“这契书不过是为了自保，以及日后你们重新办理户籍的手段罢了。你们无需公子公子的叫着，大家年龄相仿，你们便同他们一般唤我名字就行。” “那不行，签了契书，咱们就是主仆关系，我们怎么可以直接叫你名字？” 韩青云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反对的竟然是憨直的严大虎，随后其他人也纷纷反对。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你们若不愿，就喊一声东家吧。” “也行，东家。” 韩青云带着几人跟家人及吕秦两家互相介绍了一番，便让吕彦彦给这些人先找些吃食，他刚刚可没少听见这些人的五脏庙闹情绪。 严二虎等人看到饼子、麻花之类的，也顾不上形象，一边拱手向吕彦彦致谢，一边拿过来就啃了起来…… 第36章 到达山洞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大家吃过早饭又要开始前进了。 严二虎率先抢了韩青云的缰绳，让他到车上休息，他来赶车。 韩青云也没客气，正好他今天可以把韩怀希的识字启蒙编出来。 林山与李得志分别接替了吕长平和吕富贵驾车，这两人就是夜里被吕长平和吕富贵抓住的两人。 他们对吕富贵还没什么感觉，可对吕长平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是心有戚戚然。才多大啊，给他们的感觉，功夫比起吕良都不差。 严大虎被韩青云支去推韩东辰躺着的板车，赵兴武和韩南星便去接了韩青山的牛车。 韩青云把韩青山喊到一边，让他找村长挑几个人，以后就由韩青山负责去找水源。 韩青山一听点头同意，这个弟弟实在太贴心了，他正发愁以后怎么跟大家说水源的事情呢。 过了今天就出了凤溪镇，他不能再像昨天那样，随意地说出哪里有水源了。 以后他就先问过明珠，再去前面探路，找到水源之后再跟大家说，这样就不怕暴露明珠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找到自己的活计，就连吕良都去帮村长家驾车了。 韩大川和韩大河本来还有点发怵，但看到吕良面色缓和，没有半点被强迫的意思，他们也没那么害怕了。 就这样又走了一天，等到晚上七点钟左右，韩宏志便让大家停下来休息。 连着两天赶路，昨晚又没睡好，很多人早就坚持不住了。 晚饭后，韩宏志召来各家主事的，向他们说了昨晚韩青云关于值夜的建议。 经过昨晚的事情，大家都觉得这个提议很有必要。 众人一起商讨了细节，最后确定下来从队伍里十五到四十五岁的男子中每晚抽出八人来值夜，上半夜四人，下半夜四人。 去掉腿部骨折还不能站立的韩东辰，村里十五到四十五岁的男子总共是六十三人，再加上严大虎八人，是七十一人。 吕长平还不到十四岁，本不在值班人选内，但他自告奋勇要加入。 众人见他虽年少，功夫却很不错，吕家人也没有反对，便同意了，凑够了七十二人。 这七十二人分成九个小组，按照抽签顺序决定值夜顺序。 韩宏志特意留了个心眼，把新来的严大虎八个人全部打散，分配到不同的小组。 今天夜里便是韩青云、赵兴武、谭木，以及村里的其他五个汉子共同值夜。 所幸一夜无事。 天亮时，众人开始起来收拾东西。 收工的赵兴武看到有一辆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竟像是彻夜赶路。 赶马的人赵兴武也认识，是他们经常送猎物的成记酒楼的马夫。 那马夫看到赵兴武愣了一下，待看到赵兴武身后的丰业村众人后，他似乎吓到了，一甩马鞭，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被马鸣声惊到的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尘土飞扬，马车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韩宏志皱着眉走过来：“怎么了？” 赵兴武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刚刚看到成记酒楼的马夫，他赶着马车像是连夜赶路的样子。” 韩宏志听了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看来，他们也得到消息了。” 随后，他又叹息一声：“只怕这两天，县里得到消息的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得加快速度了，先赶到万仙山再说。” 众人闻言，也纷纷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就连几个小孩也懂事地帮忙收拾着，早饭都是拿着干粮边走边吃。 除了早上成记酒楼，今天白天从他们身边又经过三批人。 每一批人见到他们都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一伙儿乡下人居然比他们还要早得到消息，然后他们就加速离开。 看的丰业村众人极其无语，他们虽然人多，但他们都是良民，怎么个个看到他们，都像看到强盗。 虽然已经极力加快速度了，可别人都是坐马车，速度自然比他们快得多。 看得众人心里更是着急，恨不得多长两条腿来赶路。 直到下午六点钟左右，众人终于赶到了万仙山。 吕彦彦和韩青云都松了一口气，暂时安全了，后天晚上有大暴雨，得等到暴雨之后再行离开。 韩青云找来村长和韩青山，建议众人先原地休息，让韩青山与他的寻水小队先去前面打探一下山洞在哪。 韩青山的寻水小队昨天就成立了，除了韩青山这个小组长外，还有胳膊受了伤但不影响走路的韩大河，以及村里的另外两人韩大吉和周勇。 一开始村长定了韩青山做寻水小组的组长，其他三人还有点不大服气。 可两天下来，他们三人便彻底拜服在韩青山的能力之下。 韩青山不仅每次都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水，还能顺便抓个鱼啊，虾啊，采两把野菜之类的。 韩青山领到打探山洞的任务后，回去给家人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寻水小队就回来，果然这次又是韩青山第一个发现目标。 韩青山一边带路，一边绘声绘色地跟大家伙儿讲述山洞有多大，洞边还有清澈的水流，还有野果、蘑菇…… 大伙儿听得高兴，脚下也轻快几分，很快就到了山洞口。 洞内果然很大，足够他们这么多人睡下，还能放下他们带来的物事。 他们在这里等王大新等人，要在山洞住上几天，这可比前几天睡在露天地里好多了。 也有人担心在这里耽误几天，会有危险。 韩青云给大家分析，短时间内，蓟阳军不会打到万仙镇来。 他们在这里多待几天不用怕遇上蓟阳人，只是过几天再走，肯定会遇到更多逃亡的人。 对逃亡的人，村民们不怎么担心。他们人多，真碰上逃亡的人，也是别人怕他们。 既然如此，也已经与王大新等人约好，那他们就在此处等着就是。 男人们开始砍树搭牲口棚子，女人们则在洞里燃起火堆，来减轻洞内的潮气。 孩子们在几个半大少年的带领下去摘果子、挖野菜。 精力旺盛的吕长平带着吕长安和韩怀瑾，去河里抓了几条鱼。 韩南星和赵兴武在山上抓了一只野兔和两只野鸡。 还有几个少年在树上掏了不少鸟蛋。 看的汉子们直冲向村长喊话，让晚上一起吃，村长乐呵呵的答应了 因为明天不用早起赶路，女人们卯着劲要把她们的厨艺展示出来，于是男人们又在洞口砌了三个大泥炉…… 第37章 等咱们到了洛城，就卖这个面 野菜炒鸟蛋，蘑菇炖兔肉，油煎鲫鱼，辣炒鸡块，蘑菇鲫鱼汤…… 再加上各家各户凑出来的咸菜，鸭蛋，饼子，麦饭等等，虽然做饭没放太多油和盐，可丰业村的人都觉得这是他们过年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 吕彦彦最后又煮了一大锅“方便面”，放了她自制的干菜包以及蘑菇，还打了几个鸡蛋。 众人闻着觉得实在太香了，幸好他们刚刚吃得饱。不然的话，流了口水可就丢人了。 人太多，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吃到，吕彦彦给吕有田夫妇、秦刚夫妇和陈氏各盛了一碗，剩下的就是分给各家的孩子们。 分到“方便面”的孩子们简直美疯了，好吃的让他们恨不得把舌头也一块吞下去。 就连陈氏都叹息，自己是在古代呆久了，这比前世差远了的山寨方便面，她现在都觉得十分美味。 严二虎几人看着“方便面”都看傻眼了，他们在近陵镇，稀奇的东西也没少见。 作为几个府城的交界点，近陵镇上的新鲜事物不比几个府城少，可他们没见过“方便面”，看上去还挺好吃。 吕彦彦看着锅里还剩的几碗面，对着严二虎等人招了招手，让他们拿着各自的碗筷来分。 他们也不客气，拿了碗就凑到锅边。 八人的碗筷都是村里人凑的，有的碗还豁着口，不过也不影响他们吃饭。 吕彦彦给他们每人来了一勺，几人几口就吃完了，真是太香了。 村里有些人看得羡慕，看看这几人卖身真卖对了，韩家二房是拿那些人当自己人的。 林山吃完“方便面”，又挪到吕彦彦身边。 “东家夫人，等咱们到了洛城，就卖这个面吧。以我十几年的摆摊经验，这个面一定会风靡洛城。” 吕彦彦笑着说：“好，到时候你就是咱们的面馆大掌柜。” “嘿嘿，我一定好好干！”林山干劲满满。 吃过饭收拾完，韩宏志让多点几个火把，把洞里的蚊子赶出去，又在洞口把秦玉如提供的纱布挂上，这样也不担心孩子们被蚊子咬了。 吕彦彦和陈氏端着木盆，带着韩怀瑜和韩怀希到河边洗漱。 前两天她们都是背着人简单擦洗一下，今天终于可以好好洗个头了。 韩怀瑾和韩怀安，则是由韩青云带着去洗漱。 王贵抱着刚刚大林二林送来的布，乐的见牙不见眼。 大林说，让他这几天把他们八人的换洗衣裳做出来。 王贵没想到还有这好事，这些布料可比他身上穿的好多了。 等到一切都忙活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的时间，大家就开始睡了。 山洞被用粗布临时做出来的围挡分成两块。东边一块住着男人，西边一块住着女人和孩童。 大家虽然很累，但是又都很精神，睡不着。 也可能因为明天不用早起，大家就想一起说说话。 韩怀希与韩明珠这两天感情飞速升温，小孩子忘性大，早就忘了前些天因为对方的原因昏睡了几天的事情。 她们俩再加上比两人大一岁的春妞，三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 赵兴武与韩青云之间，只隔了韩怀瑾和韩怀安两个孩子。 他小声地问：“二叔，睡了吗？” “还没有。” 赵兴武有点不好意思，但难得有机会离韩青云那么近，又难得清闲，他不想放弃机会。 “二叔，这几天有空，你再跟我讲讲那个独臂神捕的故事，行吗？” 赵兴业和韩东辰听到这话也瞬间支起耳朵，希望韩青云能讲一讲，反正这会儿他们也睡不着。 其他的人一听，也来了精神。 “什么独臂神捕？” “青云兄弟还会讲故事？” “那当然，咱青云兄弟，博览群书，啥书没看过？他连走长路要绑小腿都知道。” …… 古代娱乐方式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们，娱乐方式更少。 除了偶尔碰见镇上的大户请戏班唱戏，便是到县里卖东西时，听到茶楼说书先生说书，现在乍然听到韩青云还会讲故事，他们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出？ 韩青云有些好笑：“你们不困啊？” “不困，不困，反正明天不用早起。” “是啊，青云兄弟，你就给我们讲一个吧。” 就连在外面值夜的四个人都在洞外喊“讲讲吧，我们也想听。” “对面的女人和孩子还要睡呢，不好吵到他们。” “孩子们睡着了，雷打不动，不用管她们。我们也想听。” 对面有个胆大的年轻妇人声音响起，顿时笑声一片。 韩青云不再推辞：“好，那咱们就讲一段，不过这个故事有点长，今晚可讲不完。” “没事，没事，先讲一段，明天接着讲。” 韩青云琢磨了一下思路，缓缓道来：“戚少商原是世家子弟，后为奸人所害，十三岁时闯荡江湖……” 韩青云的声音清冷温润，在寂静的夜里如玉石鸣，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却又不会吵醒熟睡的孩子。 众人听得入迷，尤其是韩东辰、赵兴业、吕长平这样酷爱练武的年轻人，当他们听到戚少商独上连云寨，自缚右手、以左手击败连云寨八大当家，被推举为大当家的时候，心神激荡，恨不能亲临现场，一睹“九现神龙”的风采。 众人听到精彩处，叫好声不断。 可待他们听到戚少商遭好友顾惜朝背叛，寨毁人亡，戚少商被断一臂，又开始痛骂顾惜朝忘恩负义，同情戚少商命运坎坷。 韩青云讲到戚少商一路被仇人追杀，却又一次次被旧友红颜所救时就停止了。 “太晚了，都休息吧，明天再接着讲。” 众人正听得起劲，恨不得韩青云把整个故事都讲完，可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确实必须要睡了。 “那明天可一定要多讲几段，我觉得可比城里的说书先生讲的好多了。” “切，那些说书先生能跟咱们青云兄弟比吗？咱青云兄弟可是秀才，还是头名。” 韩青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闭眼准备睡觉。 不一会儿山洞便传来绵长的呼吸声，以及夹杂在中间的打鼾声。 第38章 过来跟我娘学认字 第二天，大人们是在孩子们的嬉闹声中醒来的。 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左右的时间，他们可从来没这么晚起过。 今天已经是十五号了，按照原书的描述，今天就是霖王打进梧平县的时间。 韩青云想趁着消息还没传来的时候，再补充些物资，他家现在多了八张嘴，原来带出来的东西就不够用了。 吕富贵也带着二林跟韩青云一起去了万仙镇镇上。 村里的人都没有跟去，一是他们都是收完粮食才走的，不缺食物，二是他们也没多少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早饭后，妇人们开始洗衣物，男人们喂牲口、规整带出来的东西。 吕长平又恢复了每日练功的习惯，秦刚在旁边偶尔出声指点几句。 韩东辰看得又羡慕又失落，吕长平比他还小好几岁，可看上去比他强多了，枉他往日自负身手不错，原来连个少年都比不上。 赵兴业和赵兴武都在一旁观看，时而学着吕长平的动作比划几下。 就连吕良都眯着眼睛盯着看了良久，最后丧气地低下头。 韩青云说身边不缺他这样的人，他原以为是托词，现在才知道竟是真的，他连这个少年都打不过。 王贵正在做衣服呢，他们兄弟的尺寸，他都了然于胸，不用再逐个量尺寸。 只见他手如翻花，动作娴熟地裁开布料，针线在他手上随心穿梭，不一会儿，一件短打便做成了。 吕彦彦看得佩服，这古代的手工裁缝技艺真不错。 她在前世连针线都没怎么拿过，原身也只会绣花，做衣服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以后若是有机会，她倒是可以画几个图样出来，看看王贵能不能做出来。 陈氏把骡车上的长凳搬了下来，让韩怀瑾做课业。 韩怀瑜拿着韩青云早上给她的识字启蒙，有点怀疑人生。 以前韩青云给她开蒙时，用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怎么爹今天给她这一本，开篇就是泡、腾、片、健、胃、消、食之类的，爹还说不认识的字就问娘和奶奶。 问娘她理解，以前爹和哥哥不在家的时候，也是娘教她认字的。可是奶奶只跟着爷爷学了几个大字，认识的字还不如她多呢。 看着韩怀瑜老是偷偷地盯着自己看，陈氏问过什么事之后，拍了她一下。 “小丫头片子，就你能进步，奶奶年龄大了就不能上进了？你奶奶我还指望你爹和你哥将来考个进士当个官，带我大城市开开眼呢，我能给他们丢人吗？我最近可跟你娘学了不少字呢，不信你问你娘。” 韩怀瑜捂着嘴偷笑。 “信信信，我奶奶最棒了。” 韩怀瑾也在一旁插话：“奶奶，放心，我一定努力，让您当老太君。” 吕彦彦拿着几人的水囊过来。 自从知道韩怀希能进空间后，她给韩怀希的水囊都只灌一半，再加上陈氏在一旁打掩护，也就没人发现韩怀希不喝水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这是作者设定的架空朝代，这里的文字不是繁体字，而是跟现代一模一样的简体字，倒是让韩青云和吕彦彦省心不少。 他们可不想让韩怀希学完繁体学简体，也容易露馅不是？ 韩青云和吕彦彦本来想把拼音写出来，有拼音的话孩子们学的也快，可真的把拼音弄出来，就太惊世骇俗了，他们不敢。 他们只能背着人偷偷教韩怀希，韩怀希在没穿来，上过拼音课，吕彦彦之前考过她，倒还都记得。 韩怀瑜看到吕彦彦，把手里的书递给吕彦彦。 “娘，你看这本书，不太像给弟弟妹妹启蒙用的。” 吕彦彦忍住笑，这是他们三个怕韩怀希在空间，吃了不能吃的东西，由韩青云执笔特意编出来的。 “就先用这本吧，等咱们安定下来，我再把《千字文》那些书找出来。” 韩怀瑜有点不好意思，这本书里有很多字，她自己也不认识 吕彦彦看出她的窘迫，便对她说：“娘来教你们，你也一起学。” 韩怀希最怕认字了，她以前就没少因为认字被吕彦彦骂过。 来到这里，她看到村里的孩子好像都不用学习，姐姐也只每天描几个大字，她还暗自窃喜过。 谁知道爹娘知道她空间的事情，逃难路上还要让她认字，宝宝心里苦。 不过好在娘说每天只要认识二十个字就行了。 在这里不用去上幼儿园，不用去学跳舞，不用上口才课，也不用去练钢琴，一天学二十个字对她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可惜这里也不能学美术，她最喜欢画画了。 “让明珠姐姐和春妞姐姐和我们一起学吧。” 学习这么辛苦的事情，必须拉两个同伴一起来受苦。 “那你自己去问问，她们若是愿意，你们就一起学。” 韩怀希都不用站起来，直接喊道：“明珠姐姐、春妞姐姐，快过来跟我娘学认字。” 山洞空旷，韩怀希的声音在山洞内被放大很多。 两个小姑娘最近被韩怀希带的，性格跳脱很多。 听到韩怀希的声音，她们也不管其他人是否反对，只对爹娘说了一声，就跑到韩怀希那边去了。 韩西顾望着韩明珠跑走的背影，咬了咬嘴巴，最后还是忍着没叫住妹妹。 他对吕彦彦的能力很是怀疑，一个闺阁妇人能认识几个字？ 还是等妹妹回来自己再纠正，免得被吕氏误人子弟。 村里的其他人也听到韩怀希的声音，赶紧催促自己家的孩子也凑上前去。 他们在村里时，没有能力送孩子去学堂，现在能蹭几个字挺好。 不一会儿，就是十几个孩子围了过来。 吕彦彦犯了难，她手里只有一本书，这么多孩子学的话，顾不过来啊，要是有黑板和粉笔就好了。 吕彦彦找到谭木，问他能不能用村里现有的工具做一些方形木板，长6寸宽6寸左右，尺寸可以再大一点，但所有的木板大小要一致，最好找纹理致密的木材来做。 谭木问了问大家都有哪些工具后，就告诉吕彦彦能做。 村里人听说是给孩子们做教学用的道具，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帮谭木。 吕彦彦趁他们做道具的时候，先教孩子们读了颜真卿的《劝学诗》。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注：颜真卿《劝学诗》】 孩子们郎朗的诵诗声传来，大人们听着只觉心里一片火热，做木板的手动的更快了…… 第39章 这货又开始炫女儿了 《劝学诗》？ 韩西顾听得呆住了，他从来没听过这首诗，颜真卿又是谁？二叔家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书籍？ 以前韩怀瑾经常拿书给他看，原来竟是藏着更好的书籍。 可他刚瞪向韩怀瑾，就听韩怀瑾对吕彦彦说：“娘，这首诗寓意真好，我怎么没听过？” 吕彦彦笑着回道：“学识如海，永无止境，你没听过的可多了去了，你以后多学就是了。” “好的，娘。” 韩西顾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等到孩子们都会背了这首诗，吕彦彦又在教孩子们背诵三字经，当教到“孝于亲，所当执”这句时，谭木抱着十几块木板过来了。 吕彦彦惊讶的发现，这些木板无论尺寸还是打磨的光滑程度，都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多了。 刚砍下的木材含水率比较高，容易变形，也不知道谭木用了什么方法，这些木板很干燥，完全不用担心变形和吃墨。 “这些先用着，我们再去继续做。” “好，辛苦了。” 吕彦彦用毛笔在每块木板前后两面，各写了两个大字。感谢原身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感谢吕家爹娘对原身在读书方面的培养，这才让吕彦彦不担心掉马。 写完字，吕彦彦又给每个孩子分了一根小树枝。 她站在孩子们的前面，手里举着木板，开始了今天的认字时间。 每读一个字，她都要拿一根小木棍在木板上，沿着这个字的笔画顺序描摹，让孩子们也用手里的小树枝在地上写画。 可惜逃荒路上条件有限，吕彦彦想，等以后有条件了，就给孩子们打几个沙盘。条件再好些，就买练字本。 多年以后，这些孩子仍然会时不时想起这一幕，想起他们的第一个夫子吕彦彦，想起她一手举木板，一手拿木棍，美丽的脸上熠熠闪光的样子。 吕有田欣慰地看着女儿，越看越满意，真不愧是他女儿，你看那毛笔字写的，你看那诗背的…… 吕有田一边暗自得意，一边对旁人的恭维声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被我和她娘惯坏了。女儿家要学的女红、厨艺样样不行，就喜欢看个书啊、写个字啊、画个画啊、弹个琴下个棋什么的。” “哟，不愧是秀才娘子，还会画画、弹琴，下棋呢，了不起。”众人继续恭维。 秦刚抬头望天，这货又开始炫女儿了，好像谁没女儿似的，他家玉如也不差，他家玉如的功夫能打吕家三个吕富贵。 吕有田看看老友表情，继续笑呵呵地说：“等安定下来，让怀瑜和怀希也去学学。这俩丫头长得比她们娘小时候还好看呢。” 秦刚看看正在打拳的大外孙，再看看拿着《九章算术》研究的小外孙，挥袖离去。 等晚上他就叫女儿女婿再生一个，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外孙女，什么时候停止。 成功噎了一把老友的吕有田心情美得很，可美着美着不对劲了，什么泡腾片、说明书、有电危险，这女婿编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昨天夜里他就觉得不对劲，难怪女婿没考上举人，这心思都用在杂书上面了，虽然故事讲的确实不错。 等他这个故事讲完，就让他专心读书去，明年的秋闱，说什么都得让他再试一试。 此时的韩青云正在万仙镇采买，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老丈人记了一笔。 等他和吕富贵回去的路上，就看到不少从梧平县方向过来的人。 这些人有骑马的，有坐马车的，最次的也是骡车，但无论是什么，都是在拼命往前赶。 吕富贵向二林使了个眼色，二林用石子逼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的人被吓了一跳，看清楚前面是三个年轻男子，赶紧求饶。 “三位好汉，我这有些碎银子，好汉请拿去喝酒，快些放我离去吧。” 韩青云走上前，拱拱手：“老乡，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打听一下，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经过这条路？这路偏僻，往日可没这么多人。” “好汉是万仙镇人吧？我是梧平县东平镇的。昨天下午县衙里来了人，说是让大家能跑多远跑多远，还不能进县里，说是县城昨天夜里就关城门，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出。” “其实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大家都在跑，我也只能跟着跑。我知道的全说了，赶紧让我走吧，后面还有好几伙人呢。” 韩青云和吕富贵对视一眼，坐上骡车匆匆回了山洞。 回到山洞时已近午时，吕彦彦见他们脸色不对，便吩咐孩子们等吃过饭休息一会儿，下午再继续学习。 韩青云跟吕彦彦说了路上的见闻，吕彦彦猜测应当是钱县令特意放了消息，让能跑的人赶紧跑。城门关闭也是为了给更多的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韩青云担心的是后面再来的灾民。那些人跑的急，怕是粮食不够，人饿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他们这群人是应该留下继续等人，还是现在就走，韩青云拿不准主意。 吕彦彦更担心的是即将到来的大暴雨。 原书中，凤溪镇村民是十五号，也就是今天下午才得到消息，他们急急忙忙地收拾完东西就跑，跑的晚的村民，被追上来的敌军和灾民杀了，也给前面跑的人争取了时间。 村民们一路急奔，一路不停地跑到第二天晚上，路上没有板车、家里又有老人孩子的，渐渐地就落在后面，不知所踪。 当时韩宏志见敌军和灾民没有追上来，就想让大家停下来休息，可众人刚停下来，就下起了大暴雨，可露天地里哪有挡雨的地方。 村民们惶惶如丧家犬，只能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原主一家带了油纸，用油纸盖住了驴车上的陈氏和三个孩子，韩青云与吕彦彦两人却也淋得不轻。 眼见大雨连下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韩青山找到村长说前面的万仙山有个山洞，于是村里人又大半夜深一脚浅一脚地万仙山走。 到达山洞时，已经是凌晨两三点钟了。 大雨一直未停，人们虽然在山洞中得以喘息，可好几个老人和孩子都受了风寒，这其中就有赵兴业的儿子赵志勇。 两岁的赵志勇本就身体不太好，被大雨淋了几个小时，起了高烧。 那一世，村里的刘大夫没能跑出来。 韩南星和韩西顾认为韩怀希高烧时，韩青云家买了不少退烧药，药物珍贵，韩青云家逃亡路上必然会把药带上，就让赵兴业和林大妮来找韩青云。 可那时韩青云正因为韩怀希过世，陈氏也一病不起，恨透了韩家大房，连带着也不想看见赵家人。 林大妮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韩青云与吕彦彦都置之不理。 其实那些退烧药在韩怀希过世时，韩青云便全都烧了，可他也没有向赵家人解释，任凭对方跪在潮湿的洞穴里痛哭不已。 第二天早上赵志勇就没了，韩、赵两家人都认为是韩青云见死不救造成的。 这也是为什么韩青云一家遭其他灾民抢劫踩踏，韩、赵两家都冷眼旁观的原因。 第40章 暴雨 吕彦彦想到这一段的情节，就为原身一家难过。 若是有人害了她女儿，她就是拼着同归于尽，也一定要让那凶手一报还一报，哪怕那个凶手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她刚来时，很多细节都不知道，又担心自家会步原身一家后尘死于逃荒路上，这才想跟有金手指一家的女主打好关系。 后来想起很多原书中未提及的细节，又跟韩青山一家接触过之后，便打消了交好的打算。 对韩青山、赵荷以及周桃花，吕彦彦是同情的，这三人是受陈氏欺压最多的人，但还是能保持淳朴的本性。 自从韩青云重新给他们分了家产，这三人每次见到他们，她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感激之情，其实这本来也是韩家大房应得的。 对韩家大房的孩子，除了对韩明珠这个心地柔善的小姑娘，她有几分怜惜，其他四个心思各异的男孩，她实在起不了好感。 当然，她也绝对不会主动对那几人起坏心思就是了。 原书的恩怨双方各有过错，这一世两家暂时相安无事，以后会怎么样，一切顺其自然吧。 山洞里，听完吕富贵与韩青云说了他们在路上的见闻，大家都开始慌了。 有人建议赶紧走，否则被后面的逃荒大部队追上，他们会有很多麻烦。 韩宏志心里也很着急，可丰业村六百多人，现在逃出来的还不到两百人，他想再等等，说不定其他人很快就能赶到呢。 人群里有要现在就走的，也有让继续等等看的，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人群中最德高望重的五叔公发话了，再等两天。两天后，村里人还没赶来的话，他们就走。 下午除了吕彦彦继续用木板教孩子们认字外，其他人都开始做干粮。 吕彦彦本来也想再做一些，被赵荷与周桃花拦住了，她们俩以及村里的几个妇女，帮着吕彦彦把他们家的干粮做了出来，让吕彦彦继续教孩子认字。 吕彦彦推辞不过，就跟陈氏把面粉、油和佐料拿了出来，人家帮忙做饭，东西还是得自己家出的。 村民们出发之前都有带干粮，但是没有准备那么多，他们都带了锅，想着能现煮着吃。 但现在看来，以后在路上休息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可能根本没有时间埋锅造饭，只能趁现在多做些。 村里的妇人们做不出来“方便面”，“麻花”她们也不敢做，开玩笑，那得用多少油啊，都用了，以后还吃不吃啊？ 不过秦玉如跟吕彦彦学过，她跟吕母、秦母以及陈氏做了不少，鸡蛋夏天不好放，她干脆直接打碎揉到面条里。 就这样忙活了两天，大家都准备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出发的准备。 可是晚间的时候，突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汉子们着急忙慌的把牲口棚子用木板围好，板车上的东西全部挪到山洞里，洞外的三个泥炉也都搭上草棚子。 还没等他们忙活完，倾盆大雨就落下来了。 本来炎热的夏天温度骤降，大人们看好孩子，生怕不懂事的孩子这个时候还跑出去玩水，万一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洞内本来就很潮湿，他们来的那天，虽然用火堆烘了一阵，可是一下雨，洞内的潮气愈发大了。 有几个年幼的孩子开始咳嗽，妇女们从包袱里拿厚衣服给孩子穿上，也有人开始煮姜汤给孩子喝。 吕彦彦看看自己家的四个孩子，还好，这四个孩子身体还不错。 到了夜里，雨还是没停，已经有三四个孩子开始发烧，其中就包括一直身体不太好的赵志勇。 刘大夫忙地脚不沾地。 虽然点了火把，但夜里的山洞，还是看不清楚东西，东西又摆的太多太杂。 刘大夫忙乱之中摔了一跤，刚煮好的药全都洒在地上。 他顾不上被烫的发红的手，大喊：“我的药。” 看到洒在地上的药，众人急了。刚才刘大夫就说他没有多少药了，怕药效不够，就全都煮了。这回都洒了，可怎么办啊？ 生病孩子的家人都快急哭了，一个劲地求刘大夫再想想办法。 刘大夫气的连捶了自己好几下，恨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 吕彦彦想起临走前吕富贵送的药，急忙找出来几包，让刘大夫看看能不能用。 刘大夫让人把火把拿近一点，又仔细闻了闻，赶紧让重新烧火熬药。 到下半夜的时候，刘大夫又找到韩青云，拿了几包退烧药，熬给生病的孩子喝。 就这样折腾了一夜，早上，喝过药的几个孩子都退了烧。 他们的家人对着吕彦彦又跪又谢，吕彦彦刚想说是吕富贵给的药，就被吕富贵一个眼神瞪回去了，他可不耐烦应付这些人。 天亮时，雨还没有停，众人只能继续在山洞里待着。 林大妮一起来就过来要帮吕彦彦做饭，她感激吕彦彦救了儿子。 吕彦彦连推带搡才把人送走。 可隔了不到半个时辰，赵兴业又端了一锅鸡汤过来。 鸡是昨天赵春跟着韩青山到山上猎的。 吕彦彦一看就知道，锅里的鸡肉是一整只鸡的，她哪里肯收，但赵兴业放下锅就跑了。 吕彦彦用自己家的锅，盛了一半汤出来，又盛了一小半鸡肉出来，剩下的让韩怀瑾还送回去。 舀了一小勺尝了一下，嗯，味道很不错，佐料放的很足，恐怕林大妮平常做饭，都不舍得这么放材料的。 昨天村里人跟着韩青山去山里，找了不少东西，野鸡、野兔、榛子、菌菇之类的。 韩青山还打了一只小野猪，村里人羡慕的不行，韩青山这寻猎物的本领，比多年的猎人赵春都强得多。 吕长平也跟着上山，打了两只肥大的兔子。 他回来的时候还跟秦玉如和吕彦彦说，韩青山找东西一找一个准，明明他们跑很远都找不到的猎物，韩青山却能轻易发现猎物的藏身处。 吕彦彦一阵暗笑，人家有韩明珠的金手指真实用，你当然比不得。 不过她家也有金手指，虽然只有韩怀希能进去，还不能拿东西出来，那也比没有强多了。 除了赵兴业家，其他的人家也都送来了谢礼，虽然只是鸡蛋、腊肉之类的，但那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今天村里人看韩青云一家人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热切。 他们沾了人家多大的光啊，先是提前收了粮食，做足了准备逃走。 然后是在韩青云的提醒下，东西才没被偷走，还多了几个帮着干活的。 再加上昨晚吕彦彦拿出来的药。 更不用说平日里孩子吃了人家好多好东西，昨天孩子还跟人家学了一天的字，还学了背诗…… 下午雨终于停了，但是山路太滑，现在还不能拉车下山。 韩青云想带几个人下山，去看看山下的标记还在不在。 还没等他们出去，山洞口就传来了哭泣声。 第41章 丰业村之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洞口外站着两个浑身湿透的人，正是村里的王大新和韩三钱。 韩三钱看到村长等人，心神一松便倒了下去。 众人赶紧扶着王大新和韩三钱进洞。 王大新嘶哑的嗓音哭喊道：“村长，终于找到你们了。” 韩大川给王大新倒了点水：“大新哥，先喝点水再说。” 那边韩三钱也悠悠醒转，被灌了点水后，第一句话就是：“丰业村没了，那帮畜生……” “咚！” 众人向后看去，只见五叔公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 刘大夫手忙脚乱地给五叔公扎了一针。 五叔公睁开眼，老泪纵横地问道：“你们两个说清楚，什么叫丰业村没了？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五叔公问完，王大新和韩三钱两个已经哭地说不出话来了。 村里人心急如焚，正要继续催促，韩青云阻止道：“先让他们把心里的那口气哭出来吧。” 韩宏志刚听到“丰业村没了”几个字，也几乎要晕了过去。可他是村长，是丰业村村民的主心骨，他必须撑下去。 王大新和韩三钱两天两夜都没有休息，也没吃喝，一路跑到这里，早就筋疲力尽，只是强撑住一口气，看到村里人，一路的悲怆与绝望终于得以发泄。 哭累了，两人便都睡着了。 村民们着急的不行，却不敢打扰他们，看着两人就知道应该是累坏了，先让他们睡会吧，一切等他们睡醒了再说。 大概是心里有事放不下，两人并没有睡太久。 两个时辰后，王大新和韩三钱先后醒来，依然只是流着泪说不出话，但比刚来时崩溃的情绪要好多了。 村人们煮了粥让他们先吃一点，两人都说吃不下，还是五叔公把两人骂了一顿，两人才边哭边吃。 吃完饭，两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开始向众人讲述他们所经历的事情。 “你们走那天，我跟李贵还有二喜他们几个，也着急了。我们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只待情况不对立马就走。” “村里还有几户人家，在你们走后第二天就走了。不过他们都是去投亲的，没有一起走，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来。” “五月十四号中午，镇里去了个衙役，让互相通知一下各村，能逃的赶紧逃。” “去咱们村通知的是隔壁李子村的人，可他们自己人都不怎么相信，还怀疑那衙役有问题，只是镇长让他们互相通知，他们没办法才来照做的。” “可咱们村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李贵、二喜还有村里其他的十几户人家，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当天就来找你们。” “可二喜他媳妇突然要生了，二喜说他不走了。如果真的有事，他就去山上躲着，村里人很多人都是这种想法。” “二喜媳妇临生前，非要让二喜去她娘家，告诉她娘家的人赶紧逃，她怕她娘家的人不听县里的通知……她这句话让本来一起走的几个小媳妇，都不肯走了，都要回娘家确认一下娘家的安全再走。” “这一闹腾就到了晚上，我跟李贵担心晚上出行不安全，就想第二天一大早，无论其他人走不走，我们就带着媳妇和孩子离开……” 说到这里，王大新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巴掌，双手捂住脸，肩膀耸动着发出呜咽的声音：“都怪我，都怪我，为什么不早点走？” 众人看得心中不忍，今天只有王大新和韩三钱来了这里，那李贵和王大新的妻儿们，只怕都已经不在了。 韩三钱拍了拍王大新的肩膀，也是双目含泪，他稳了稳情绪，接下王大新的话继续往下说。 “大新和李贵是十五号早上走的。我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走，可我爷爷……我爷爷只让我们走，自己却死活不肯走，我们怎么放得下他……” 韩三钱的爷爷就是大家尊称三叔公的，已经七十八岁了，当时村里几个不愿离开故土的老人中，就有他。 “午饭前，村里人正准备做饭，那些畜生冲进村子里见人就砍，我们跪下来求他们，让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留下我们一条命，可那些畜生什么都不听，就是杀杀杀。” “六子、刘安他们那些躲进山里的人，也没逃过去。那帮土匪、畜生，他们居然带了猎犬进去，我们甚至能听见山里面村人的痛呼声。” “我们这些留在村里的人，也一样被人屠杀，我娘、我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我的侄子侄女，一个个都死了，都死了。” “爷爷和爹把我死死地压在身下，爷爷让我一定要找到你们。爷爷说，只要你们还在，丰业村就还没绝种……” “我趁那些畜生进山寻人时，偷偷地从屋后跑了。” “我从村里跑到镇里，一路上都是死人，都是死人。” “我见到大新时，大新正抱着他媳妇的尸体哭，李贵一家还有大新的媳妇女儿儿子都死了。大新说他就去解了个手，回来就是这样了。” “我怕那帮畜生返回来再遇上我们，把大新拉走，一路跑到万仙山，在山脚看到你们留的标记，才找到这里……” 话说完，韩三钱也抱着头哭泣，刚才的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现在也说不出话来了。 村人们早就已经哭成一片，五叔公硬撑着一口气，听完这些再一次晕了过去。 韩宏志掐着五叔公的人中，不停地擦去眼眶中的眼泪。 “哭吧，今天晚上把所有的眼泪都给我流干净。从明天开始，咱们继续赶路。三叔说得对，只要咱们还活着，咱们丰业村就没绝种！咱们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活下去，看霖王那个王八蛋自食恶果！” “对，活下去，活下去！” 村人们大声喊着，给自己也给身边的人打气。 韩青云抬起头望天，可还是没办法把眼泪压回去。 从吕彦彦最开始跟他说，霖王大军屠了整个梧平县，到现在这件事真真切切的发生。 他始终想不明白，以仁慈着称的先皇那么看重的大皇子，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残暴无度、倒行逆施的人？ 明明大皇子在这件事之前，一直都是大裕国的保护神。 还有霖王的幕僚，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暴行只会让霖王尽失民心吗？ 没有一个臣子和百姓，愿意跟着这样一个残暴的君王…… 第42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月十七日傍晚，大军攻破了梧平县城门。 负责攻城的先锋官陆明终于松了口气，一个小小的梧平县，居然能跟他们僵持了将近三天。 去下面村镇的士兵回来报说，下面的村镇逃走了不少人。 看来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否则凭他钱永达，如何能做到如此周密的布控，生生拖了他们几天时间。 陆明一边想着如何跟上官解释，一边挥刀向城内的百姓砍去…… 五月十八日，从上阳府府城临时集结的三万兵士，终于在日夜兼程之下赶到梧平县驰援。 可当他们赶到时，梧平县早已血流成河。 梧平县知县钱永达、梧平县新上任的县尉王平、梧平县县丞陈涛三人的头颅，被高高挂在城墙之上。 带队的将领林平远双目含泪，对士兵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五月二十日，霖王李兆英带着他的长子李继仁和亲卫军，匆忙从蓟阳赶来。 霖王世子李继仁不敢置信地大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楼上的蓟阳兵面面相觑，不知道世子为何这样问。 看着城楼上开始腐烂的头颅，霖王沉默良久，最后踩着满城的鲜血，走进了梧平县衙。 县城内的尸体已经被堆积起来烧掉了，但血液还未来得及清洗。 县衙已经被打扫干净了，霖王走进县衙议事厅，让所有人都出去。 他关上了议事厅的门，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李继仁不放心父亲，在门外叫了声：“父王。” 过了很久房内都没有动静，就在李继仁想要破门进去时，他听到父王压抑的哭声。 李继仁心头一酸，立在门口守着他的父亲。 室内，霖王在泪光中，仿佛又看到惠仁帝了。 他对着他的父皇说：“父亲，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能做个仁君了。” 自古以来，打仗都是士兵之间的事情，即使是屠城，也只仅限于城内的百姓，可他的人却将整个梧平县杀了个鸡犬不留。 他根本记不清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从母妃过世，他的头痛就越发严重。 霖王心口又开始抽痛起来，他明白即使以后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他也会在史书上留下暴君的评价。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想杀人，杀了那个人。 五岁时，他的父皇抱着他对他说：“英儿，你的皇祖父是杀了先太子才做的皇帝，无论他怎么励精图治，在史书都留下乱臣贼子的评价。我和你一定要做明君，做仁君，让那些人知道你祖父的选择没有错。” 十三岁时，他第一次上战场，他的父皇将皇祖父的佩刀交给他：“愿天佑我儿，常胜不败。” 十六岁时，他的父皇对他说：“蓟阳民风彪悍，崇尚强者，只有英儿这样的人才才能镇得住他们。蓟阳苦旱，今赐你‘霖’字，愿我儿给蓟阳带去甘霖，解蓟阳之旱。” 十九岁时，他的长子出生，他的父皇亲自赐名李继仁。 三十岁时，他的父皇对他说：“我儿在蓟阳多年，该回洛城来帮父皇了。” 可他当时却对着父皇刚写好的立太子诏书，说：“北戎、羌族和燕国最近又蠢蠢欲动，儿臣现在还不能离开。” 立太子后就要即刻归京是祖制，父皇既不能违背祖制，也挑不出能接手蓟阳边境的将领，只好让司礼太监暂时收好诏书，让他把接手人尽快培养出来。 三年前，羌族被他打的二十年内，都没有再战之力，北戎和燕国也不敢再轻易挑起战争。 况且，仁儿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信儿和思元也颇有战功，他这些年培养起来的年轻将领也各个出类拔萃。 他本来想，很快他就可以回京，陪在父母身边以尽孝道。 可羌族那一战受的伤，让他足足卧床三个月。 尚未痊愈，他就接到母妃的来信，让他速归。 可还没等到他回到洛城，他就接到父皇病重离世传位安王的消息。 从洛城守丧回来，他还沉浸在父皇离世的悲痛中，他的母妃——荣宠一世的齐贵妃就没了。 宫里来人说,是齐贵妃自先皇离世就一病不起，最后自戕随先皇而去。 自戕？宫妃自戕这是多大的帽子？他的母妃是个心性坚韧的女人，绝对不可能自戕! 后来他在宫里最后几个眼线传回消息，说母妃死相极惨…… 盛暑之日，烈阳当空。 丰业村一行人，在酷暑中继续走在逃亡的路上。 一路上碰到的几个县城，他们原本想试着进城，可是沿路的城门全部关闭，禁止所有人出入。 众人只能继续沿小路前进，这几天他们见到很多从梧平县逃过来的人。 不过能赶上他们的，大都是小有资产的百姓，有马车或是骡车，这些人见他们人多，哪里敢停留攀谈，都是绕过他们后加速前进。 除了梧平县同乡，他们也遇到过上阳府其他地方的人。 不过临安府倒是一片安静，据说临安府知府已经向霖王递了归降书，承诺临安府的一切，供霖王予取予求。 严大虎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骂了一句软骨头。 吕良眼圈微红，皇位与权利的诱惑力，真的能让一个曾经爱民如子的王爷变成一个刽子手吗？ 自那日大雨后，天气越来越热，年龄小的孩子根本撑不住烈日的暴晒。 韩吕两家便把带车厢的两辆骡车，都腾出来给孩子们用。 除了韩怀安和韩怀希两个孩子，还在“花花”那辆车上坐着，包括韩怀瑜在内的韩吕两家人全部下了车。 村人们自是感激不尽，吕有田、吕富贵看得通透，他们身边虽有秦刚、大林那样的高手，可路上那么多难民，真要与他们缠斗起来，自己家也难免会有伤亡。 有很多人看着他们骡车上的物资双眼放光，可最终他们也没敢上前，反而是绕过他们走，无非是见他们人多，不敢罢了。 他们与村里人也算互惠互利。 王大新和韩三钱两人没带任何东西，为了逃命，连王大新板车上的东西都留在了凤溪镇。 村民们每家分出一些食物，又找了两身换洗的衣服给他们。 两人感动不已，拼了命的帮村人推车、拉车。 吕彦彦戴着“雷锋帽”，“彦”字口罩挂在鼻子下面，她觉得脸很痒，可她也不敢挠。 前世她买了很多防晒霜，却不怎么喜欢涂，无论多么大牌的防晒霜，时间长了都会变得黏腻。 但是现在她无比怀念她的防晒霜，可惜韩怀希的空间不给力，啥都拿不出来。 韩怀瑜也感觉自己已经热的喘不过气了，双腿就像绑了大石头一样沉重。 就在她马上就要倒下的时候，韩青云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车座上，韩怀瑾也被拉上车。 天气太热，众人带的草料也不是很多，路边的青草也越来越少。 村里的好几头牲口都开始消极罢工，就连“花花”、“朵朵”这样年轻健壮的骡子，都开始情绪焦躁。 严二虎紧紧地拉住骡子的套绳，生怕它起性，摔了韩怀瑾和韩怀瑜两人。 已近中午，眼看着就要到了容县城门口，韩宏志让大家停了下来。 今天必须要进城给牲口买些草料了，要不然这些牲口可撑不了几天。 还要进城再买些药物，今天已经有几个体弱的妇人和半大孩子中暑了。 还有五叔公，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 他现在是村里最大的长辈，是丰业村的定心石，可不能再倒下了…… 第43章 这冤大头当的 胳膊已经好了的韩大河，跟着韩青云、吕富贵、大林一起去了容县城门。 还没到城门口，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容县城门紧闭，城门外围了几百人，有些人还跪在城门外，求守城的士兵开门。 人群中夹杂孩童的哭闹声，在燥热的中午显得愈发刺耳。 韩青云问了几个人，这些人里面，不仅有梧平县那边逃过来的难民，竟还有容县本地县城的人。 本地人只是外出办事，回来的时候就城门紧闭，无论他们怎么哀求，就是不开门。 韩青云气的骂了句“荒唐！” 他们四人挤过人群，来到城门前，透过门缝看到门内有守门的士兵。 大林就对着门内的士兵问道：“各位兄弟，不知咱这城门啥时候能开啊？” “知县大人有令，城门暂闭，禁止出入。” “那知县大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开门？你看着门外面可有不少县城里的人，总得让他们回家吧？” “知县大人有令，城门暂闭，禁止出入。” “兄弟，帮个忙，我们就进城买点东西，很快就出来，出来时必然再有重谢。” 大林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银票被人接了过去，大林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里面再次传来“知县大人有令，城门暂闭，禁止出入。” 大林在心里骂了句“妈的”，然后又问道：“能不能这样，麻烦兄弟几个帮忙找人，给我们买点东西，放心，我们出双倍的钱。” 这回城门里没再说话，大林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说话，大林试探着问道：“兄弟，还在吗？” “买东西不得钱啊，还能帮你垫钱买东西不成？” 大林看看吕富贵，吕富贵点了点头，大林便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兄弟，我们需要五百斤喂牲口的草料，五十包降暑药。等东西运到了，我们主家另有重谢。” 门内的人接过银票，说道：“不够！” “不够？” 这些东西最多不会超过20两，门外的四人都知道对方是在狮子大开口。 可他们现在确实急需这些东西，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那需要多少？” “一百两。” 吕富贵恨得牙痒痒，容县他来过，什么物价他太清楚了，一百两就是在抢钱。 韩青云拦住大林继续掏钱的手，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走了上来。 “没用的，他们只收钱不办事。” 韩大河气的问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六十两啊，他一年才攒下来三两半银子。 六十两银子，就这么便宜城门内的龟孙子，他都替吕富贵心疼。 那商人冷笑一声：“你们不上当，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也是上过当的，前后花了两百两，都没问出来这城门啥时候开。” 两百两？韩大河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花两百两问一句话，还没问出来，这冤大头当的。 韩青云拱手问道：“这位大哥是容县境内的人吧？” “是啊，我半个月前，去丰县办事。可一回来就被关在门外，这城门已经关了三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 “三天？时间长了，城内的补给也是个问题。” “那就不知道了，陈永那狗官养了一帮狗腿子，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无非是与民争食呗。” 韩大河听到他骂知县，指了指城门，示意他有人在听着呢。 那商人也无所谓。 “管他呢，老子现在就走，什么时候那狗官下台了，什么时候老子再回来。在这里等着，不是热死就是渴死。” 骂了几句，他又是一脸庆幸。 “幸好我妻儿都不在城里，老子不受他这鸟气了。一帮子平日给老子提鞋都不配的狗东西，居然敲了老子两百两，哼！” 商人说罢，甩着衣袖，骂骂咧咧地上了一辆马车走了。 商人走后，韩青云几人又等了一会儿。 只听见门内的人嬉笑着，还说等会儿交班后去酒楼吃酒。 大林气的踹了几下城门，却换来门内更大的嬉笑声。 几人无奈，只能回去。 村里人看到他们空着骡车回来，就知道这是又没进去。 韩大河忿忿不平地说，他们被守城门的士兵耍了六十两，还有人被耍了两百两，气的村民破口大骂。 韩青山正在给大黄牛喂水，看到大黄牛精神不振的样子，他心疼极了。 这头大黄牛来韩家快二十年了，一直都是他在料理，他对这头大黄牛感情很深。 这一路上大黄牛拉着他们的全部家当，没少受累…… 韩东辰这两天已经能下地走几步了，只是不能走太多，刘大夫说最多十天，他就能恢复如初。 他看着爹难过的表情，只能劝道：“爹，别难过了，大黄本来就是头老牛了，即使没有像现在这样整日负重前行，它也没几年好活了。” 韩青山知道韩东辰说的没错，但他还是很难过。 这二十年来，大黄帮他们干了多少活，这半个多月以来又每日不停地赶路，吃得少，干得多，就是壮年的牛也坚持不了多久。 像韩青山家这种情况的，村里有好几家。 牛精贵，村里人都是攒了好几年银钱，才能买到一头牛。 除了农忙时，牛比较辛苦，其余时间，他们可舍不得让牛那么累。 可现在，他们的牛不仅要在烈日下，拉满满一大车货物，还不能吃饱，有的时候甚至连水都不够喝。 看着路边被啃的精光的草根，有个汉子捶了几下地。 “这路边的草，都被跑在咱们前面的畜生啃光了。一路上，所有的城门都是关着的。早晚有一天，咱们的牲口要被饿死，这是我花光了家里积蓄，才买的牛啊……” 他这一哭，又有几家也跟着哭起来，韩宏志被哭的脑子直抽抽。 “哭，就知道哭，一个个大男人，没出息！没了牛，咱们还有自己的手，你一个大男人还推不动车？” “不是的，村长。我就是心疼，这牛花了十四两啊，我家攒了好几年的银钱。” “是啊，我花了十五两呢。” “我家花了十两半，买的时候还是个小牛犊，我养它比养我儿子都细心呢。” …… 这个一言，那个一语，韩宏志听着只觉得头更疼了。 他看着自己家那头早就没精打采的牛，也是心疼的厉害。 这头牛是跟韩青山家那头牛一起买的。 那时候，韩宏远选了最好最贵的一头牛。他却是这边挑挑那边比比，最后花了十五两，还缠着卖家送了他一堆草料。 韩宏志还记得，他牵着牛回家的时候，他两个儿子围着这头牛转了好多圈，嚷着要让他们来喂牛。 哪怕是后来他家又添了一头骡子，这头牛还是家里最珍贵的牲口。 这头牛已经很老了，去年的时候，他就考虑再买一头牛。 可家里已经没有空地再养一头牲畜，除非把这头老牛卖掉或者送去官办屠宰场。已经这么老了，卖掉的价格还不如送去屠宰场给的价格高，据说富人们很喜欢吃牛肉。 可他舍不得啊，一想到陪了自家快二十年的老牛要被人吃掉，他就难受的很，所以一直到今年，他都没有再添新的牛。 可现在这头牛，怕是必须要死了。 韩宏志拍着自家牛的脖子，用袖子蹭掉眼泪，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出发，晚上杀牛！” 第44章 韩明珠，小心 韩大河和韩大川悚然一惊，连大毛二毛三毛都一起喊：“爷爷，不要。” 村里原本还在哭喊的声音，一下子都停了下来。 韩青云和吕彦彦对视了一眼。 经过这些天，他们俩早就知道，牛对于农家意味着什么。 村长说出“杀牛”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们俩都能听出村长竭力控制的哭音，让人听得心酸不已。 可他们也明白，村长家的牛，甚至是韩青山的那头牛，是不能再留了。 这两头牛从前天开始就精神不振，今天早上还差点翻了车。 如果再不杀，留下来是负累不说，万一生病了，不仅牛肉不能再吃了，还有可能传染给其他家的牲口。 韩宏志没搭理儿子和孙子，大声对村里人解释。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可这么热的天，牲口病了，那是会传染的。你们自己都留意一下自家牲口的情况，也让刘大夫帮忙看一下，谁家的牛有生病的迹象，必须马上杀了。” “要是有瞒着不报，你家的牛病了，把其他家的也给传染了，我就把你们逐出队伍！” 这是韩宏志出发以来，说过的最狠的话。 可村人们都知道，他说的出，就做得到。他们只期盼自己家的牛，能坚持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韩宏志缓了缓气息，接着说道：“今晚，先杀我家的牛。听说大户人家最爱吃牛肉，咱们农户们还没尝过牛肉啥滋味呢，今晚我请大家吃牛肉。” 听到这话，几个馋嘴的小子兴奋了，可他们刚喊了一声就被大人们打了一顿，瞬间老实了。 吕有田和秦刚看向韩宏志，露出欣赏的神色。 队伍继续前行，韩青山牵着大黄牛，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刚才村长说请大家吃牛肉的时候，又看了一眼他家的大黄牛，他知道村长家过后，就是他家要杀牛了。 这一路又是大家随便吃点干粮，喝点凉水度过来，终于熬到村长喊停下的时间。 韩宏志中午出发的时候，解了套在他家大黄牛身上的套绳，让两个儿子轮流推着原本由大黄牛拉着的车，他自己牵着牛在前面走。 喊停下后，韩宏志听到大黄牛卧倒在地的声音。 他转头看到大黄牛眼中流下来的眼泪，不忍心再看，喊来严大虎。 孩子们从车里一窝蜂地跑出来，车厢里除了没那么晒，温度却不比外面低多少，孩子又多，各个都是满身满脸的汗。 这会儿听说要杀牛，他们都涌上前去看。 过了一会儿，传来牛的哀嚎声以及孩子们的哭喊声。 韩怀希捂着眼睛转身就跑，被韩青云一把抱走了。 韩怀安转头找韩青云，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爹抱着妹妹走远了，他扁了扁嘴，抱住韩怀瑾张嘴就要哭，被韩怀瑾捂住嘴巴拉走了。 严大虎杀猪是一把好手，杀牛的本领也不差，不一会儿就把村长家的牛处理了。 韩青山看看自家的老黄牛，狠狠心，也牵了牛走向严大虎那边…… 晚间吃饭的时候，每个人都分到一份牛肉。 可惜村里人没吃过牛肉，不知道怎么做，味道并不怎么好，。 吕家和秦家倒是吃过牛肉，可他们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多嘴。 孩子们一开始还不敢吃，后来看着三毛一边哭着喊我家的大黄牛，一边大口吃肉，都看乐了。 在孩子们眼里，牛肉虽然老了点，但总是肉啊，比糙米饭、黑面馍好吃多了。 韩怀希一如往常不怎么吃东西，吕彦彦担心她在空间里只吃零食，逼着她吃了个鸡蛋。 韩怀安问韩怀希为什么不吃牛肉，韩怀希没搭理她。 她在空间吃牛肉干都快吃腻了，谁要吃这个啊，看着卖相就不好。 人虽然多，但也不可能把两头牛都吃完，只是让村里人尝个味罢了。 赵荷、周桃花和韩大河、韩大川两人的媳妇，按照林大妮教的方法，把牛肉切块煮熟，风干后就两家平分收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韩明珠装了一大包牛肉干给韩怀瑜，让二叔一家分着吃。 牛肉干煮的时候没放什么佐料，只加了一点盐，味道不怎么好吃。 但是韩怀瑜还是收下了，并对韩明珠很郑重地说谢谢，韩明珠开心地笑了。 自从骡车给了村里的孩子用，吕彦彦便把车上的被褥都收了。 四个孩子也没再睡过车厢内，两个男孩跟着韩青云，两个女孩跟吕彦彦和陈氏一起睡。 这天夜里，韩怀希突然说起了梦话，把吕彦彦和陈氏吓得不轻。 吕彦彦和陈氏听不清楚她说什么，但见她有点轻微的发烧，就用温热的毛巾搭在她额头上。 好在到了早上，韩怀希又生龙活虎起来。 从第二天开始，没有骡车、马车的难民，开始多起来。 他们大多连个板车都没有，只身上带着个包袱，神情麻木地往前走。 看到丰业村一行人，好多难民就跪在地上求他们发发善心，给点吃的。 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脸，吕彦彦压下自己的不忍，不能给，一旦给了，这些人就会蜂拥而上。 村人们一边含着泪，一边硬着心肠往前走。 韩怀希正在空间里纳凉，突然听到韩怀安的声音：“韩明珠，小心。” 她赶紧从空间出来，愣愣地看着车外打成一团的人群。 韩怀希吓坏了，她怎么从到这边，就一天比一天难，她还可以跑空间躲躲，就这都觉得难过得不得了。可娘和爹还有奶奶，以及哥哥姐姐，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韩怀安的叫声和韩怀希的哭声，让韩青云等人吓得不行。 韩青云冲上骡车，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 那边韩明珠也吓得不轻，张大着嘴巴却哭不出来。 车厢内其他的孩子也被吓到了，这会儿看见大人，再也忍不住都跟着哭了起来。 队伍停了下来，一直护在这辆骡车旁边的赵春和二林，向大家述说了缘由。 原来是韩明珠看到跪在地上的一个孩子，一时没忍心，扔了一小包牛肉干给他。 看到牛肉干，很多人一起去抢，那个孩子和他的父母拿着牛肉干没跑掉，一群人就打了起来。 还有两个人没去抢牛肉干，却死死地拉住韩明珠，让韩明珠给他们吃的，把韩明珠差点从车窗上拉出去。 韩怀安一边喊人一边拉住韩明珠，这才让韩明珠没有掉下去。 赵春他们踢开那两个拉住韩明珠的人，韩怀希却又哭了起来。 那一群人还在为那一包牛肉干大打出手，韩明珠看着头上被打出血的孩子，身子开始发抖。 赵荷也赶了过来，看到女儿胳膊上的抓痕，心疼的不行。 韩宏志让大家不要停，继续往前走，那些人谁敢再上前就打死他。 有些人不死心，继续跟上来，赵春、赵兴业、赵兴武等人见到有人跟上来，就把他踢出去。 可那些人爬起来继续跟着，上前讨要吃的。 大林和吕良对视了一眼，大林折断了其中一人的胳膊，吕良踹断了另一人的腿，这回那些人再也不敢跟着他们了。 众人看除了韩明珠与韩怀希，其他孩子精神都还好，被大人安抚好后，其他孩子还是乖乖的坐在车上，这回他们再也不敢伸头往外看了。 韩明珠和韩怀希却再也不肯坐在车上。 韩明珠被赵荷抱着，一言不发，无论韩青山、韩东辰他们怎么问她，她都不说话。 韩怀希的情况要好很多，问什么答什么，就是情绪不高，一直搂着韩青云的脖子掉眼泪，把韩吕秦三家的人看的心疼不已。 第45章 韩怀希被困在空间 晚间，众人停下休息。 韩西顾抓着刘大夫，让他赶紧去看看韩明珠，说是韩明珠起了高烧。 过了一会儿，韩青山找到韩青云，问还有没有退烧药。 吕彦彦拿了两包给他，韩青山千恩万谢地走了。 陈氏不放心韩怀希，时不时地摸摸她的额头。 但是天热，又都走了一天，自己身上温度就比平常高，也分辨不出韩怀希到底发烧没，只是看孩子精神不太好。 吕母于氏想去请刘大夫过来，陈氏正要应下，就看到韩怀希似睡非睡，迷迷糊糊地问道：“奶奶，退烧贴在哪？” 陈氏吓了一跳。 于氏问：“小希说什么？退烧贴是什么？” 秦母白氏也很惊讶，她听过退烧药，却没听过退烧贴。 “小希说的退烧贴，我也没听过。” 吕彦彦刚给韩青山拿过药，转身就看到这一幕，赶紧走上前抱住韩怀希。 “小希上次发烧的时候，我用凉井水泡过的毛巾，给她贴在额头上，她觉得舒服就自己起了个名，叫什么退烧贴。” 于氏明白了，点点头。 “这孩子古灵精怪的，两头骡子都被她起名花花、朵朵，给湿毛巾起个退烧贴，还挺有创意。” 白氏看着韩怀希无精打采的样子，说：“我这就把刘大夫请过来。” “秦婶婶，刘大夫正在给明珠看病呢。我看小希只是有点困了，等下我喂她吃点东西，如果还是这样没精神，咱们再去请刘大夫过来。” 看到于氏和白氏还想说什么，吕彦彦又让她们帮忙烧点水。 “这孩子身上黏黏腻腻的，她最爱干净了。娘，你跟我婆婆帮我烧点热水，我等下给她擦擦身子。我先带她去那边吹吹风，这边等下都是烧火做饭的，太热了。” 于氏探了探韩怀希的鼻息，呼吸正常，呼出的气体温度也正常，不像发烧的样子，略微放了心。 “去吧，等我做好饭再叫你，这里有我们三个呢。” 吕彦彦抱着韩怀希，又叫过韩青云，三人走到没人的地方。 吕彦彦叫醒韩怀希，韩怀希迷迷糊糊地还有点犯困，吕彦彦问她刚才为什么说退烧贴。 “我觉得我头有点热，就想找个退烧贴贴上。” 韩青云用额头抵住韩怀希的额头，不热啊。 “彦彦，你试试。” 吕彦彦也试了韩怀希的额头、腋下、前胸和后背，都很正常。 “不像发烧。是不是热着了？小希，你除了觉得头有点热，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吕彦彦两人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韩怀希回话，低头一看，韩怀希已经趴在吕彦彦怀里睡着了。 这会儿已经不像白天那么燥热，偶尔吹过来一丝风，虽是隔靴挠痒般，无法缓解闷热的感觉，但也比白天强太多了。 “这孩子，以往这个时候，都是玩的最疯的时候。今天真是被吓到了，那个孩子也就跟怀瑜差不多大吧，被打的满头血，还在往嘴里塞牛肉干，真可怜。”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只是普通人，他们没有办法改变别人的命运，甚至不敢发一丝同情心。 如果说那些什么都没带，就被迫逃难的人是草芥，他们便是蝼蚁。 “青云，你说我们能活着走到洛城吗？” 可能是在生理期，今天的吕彦彦情绪波动的厉害，她感觉自己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艰难过。 村里人都说，从来都没有吃过苦头的吕彦彦，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居然也能像村里的妇人一样，每天在烈日下不停赶路，还一声不吭从不抱怨。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觉得抱怨无用，累极了的时候，她恨不得直接躺下再也不要起来。 可是，她的丈夫和婆婆都还在苦苦坚持，她的女儿还不到五岁，且还怀有大秘密。 她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哪天韩怀希的秘密曝光，被人当做怪物抓走。 还有她这一世的其他三个孩子。 九岁的韩怀瑾，每天像个大人那样走路，每次休息时，吕彦彦都能感觉到这孩子随时都能睡过去，却还坚持每天都要背一篇文章。 他们家大部分的书都没带，东西太多了，装不下。 幸好韩青云天资过人，人又勤奋，家里的书他都记住了。 韩怀瑾便是这样每天听韩青云口述，自己再背诵一遍。 七岁的韩怀瑜，除了偶尔坐在车座上，大部分时间也是在自己走路。 本来白的跟羊脂似的小脸蛋，现在都黑了一圈。 就这样，她还总是想着帮吕彦彦，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知道吕彦彦身体不舒服，走路的时候，韩怀瑜还用自己的小身体撑住吕彦彦，担心她会摔倒。 五岁的韩怀安，小小的人儿，坐在挤满孩子的车厢里。明明热的满头大汗，两只眼睛里，都是将掉未掉的眼泪。 但每次对上吕彦彦的目光，他都会把眼泪一擦，眼睛弯成小月牙，告诉她，他不热，他很好。 她这一世的爹娘和哥嫂，以及每一个明知前路渺茫，却还是努力活着的人，这所有的人，都让她没办法抱怨，只能咬紧牙关跟上。 可她不是小说中的万能女主角，也不是千锤百炼还能百折不挠的神力女超人，她只是个普通人，会累会软弱会想放弃。 或许也只有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她才敢这样直白地面对软弱的自己。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只是问：“我们能活着走到洛城吗？” 有没有答案根本不重要，无论能不能，他们都只能跟紧前面的步伐，走下去。 韩青云抱过韩怀希，然后腾出一只手搂住吕彦彦，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什么都没说。 韩青云了解吕彦彦了，她骨子里既感性又理性，明明柔弱地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却又总是能释放最大的生命力。 她所有的困惑，也只有她自己能回答，自己能做的，仅仅是在她需要倾诉的时候，做那个倾听的人。 外面是韩青云夫妻难得的静谧温馨时刻，空间里的韩怀希却难受极了。 她过去不足五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 空间里的身体，热的好像要炸掉了，可她能感觉到，空间外的身体很正常。 她想像以往那样，回到外面那个身体里，却怎么也做不到。 韩怀希只觉得又热又渴，身体也动不了。 她想喊爸爸妈妈和奶奶，可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喊，就算喊了，他们也听不见。 她真怕自己死在空间里，她的爸爸、妈妈和奶奶，还有那个世界的亲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韩怀希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她的身体终于能动了，但还是很热。 她也顾不得吕彦彦不能喝冷冻水的嘱咐，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的雪碧，费了好大劲才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喝完水，嗓子终于没有冒烟的感觉了，她又把头伸进冰箱里。 等到感觉身上没那么热的时候，她才把头拿出来。 她又试着出去，还是没有成功。 韩怀希怕极了，她哭着在楼上楼下跑了几圈，可还是出不去。 不到五岁的小姑娘，蜷缩在沙发上，身子颤动着，打着喷嚏，鼻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呼吸不过来，头也好疼…… 第46章 空间升级 吕彦彦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她听着韩怀希绵长的呼吸，与韩青云相视一笑。 听到吕母喊他们吃饭的声音，两人抱着韩怀希回到人群中，其他人都围上来，问韩怀希有没有事。 “没事，你看睡得可香了。” “要不要把她叫醒吃点东西？” “不用了，让她睡吧。” 韩青云与吕彦彦都认为，韩怀希在空间里吃过了。 空间内的韩怀希，听到外面的对话，她想爬起来喊“快把我叫醒啊。” 但是她身体沉重，好像又动不了，只能低声呢喃。 韩怀希知道自己生病了，这感觉跟她以前生病很像，生病要吃药，可是吃哪个药呢？ 她努力撑起小身体，向摆在酒柜上的药箱走去。 终于拿下药箱，打开后，有很多药。 韩怀希努力回想以前生病吃的药，打开瓶盖倒了一瓶盖出来。 额，还是那么难喝。 若是以前，韩怀希一定要吐出来，但是现在她不敢吐，她想快点好起来，她要出去。 喝完药，韩怀希有点犯困，她爬到床上，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早上，听到纱帐外村长的喊起声，吕彦彦伸了个懒腰。 低头看着身边韩怀希红润的小脸，以及她眼角的水痕，吕彦彦忍不住亲了一下。 韩怀希睁开双眼，搂住吕彦彦的腰。 吕彦彦感觉胸前湿润一片，她刚要开口问，就听到韩怀希小声说：“妈妈，别说话。” 然后她的嘴里，就被塞了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吕彦彦都要怀疑自己的舌苔出问题了，这里怎么会有巧克力？ 韩怀希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吕彦彦瞬间明白了。 她努力控制住兴奋的心情，然后对韩怀希比了个不能说的手势。 旁边的韩怀瑜听到娘和妹妹起来的声音，坐了起来，迷迷糊糊间看到妹妹抱着娘，似乎哭过。 她紧张地从后面搂住韩怀希，问道：“小希怎么啦？是不舒服吗？” 韩怀希从空间出来时，娘和姐姐还在睡觉，她没敢出声，只是自己偷偷哭了一会儿，这会儿已经不害怕了。 她现在还可以把空间的东西拿出来，心情好的很。 转身抱住姐姐，韩怀希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没事，勇敢小希，不怕不怕。” 惹得韩怀瑜和吕彦彦哈哈大笑。 陈氏等人已经起来了，此刻在外面收拾东西，听到韩怀希的童言稚语，也跟着摇摇头笑起来。 韩怀希心情一好，便开始嘚瑟地去找陈氏和韩青云。 她要把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好东西，分享给爸爸和奶奶。 于氏远远看着跟陈氏腻歪的韩小希，心里羡慕的不行。 双胞胎两个，韩怀安跟自己更亲一点，可她更喜欢抱香香软软的小丫头，偏偏小希是陈氏一手带大的，跟陈氏最亲近。 不过她也不嫉妒，陈氏疼小希，她也高兴。 只是吕富贵这个没用的，长安都快十一岁了，到现在都没生个闺女出来。 吕富贵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回头就看到母亲看他的目光，跟岳父前几天看他的目光一模一样，他打了个寒颤，悄悄地躲远了点。 陈氏和韩青云这会儿是真高兴，小希能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了。 等中午找个没人地方，让她把冰箱里的可乐雪碧冰激凌拿出来，可想死他们了。 今天再赶路，吕彦彦就没了之前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连生理期的不适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过她还是让韩怀希把她的卫生巾拿了出来，古代的月事带都是重复利用的，她觉得别扭。 韩怀瑾和韩怀瑜喝着水囊中的水，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韩怀瑾走到吕彦彦身边：“娘，今天的水，糖放多了。不能放多，咱家的糖没多少了。” 赶路出汗多，吕彦彦怕家里人脱水，所以白开水里都会加点盐和糖。 因为韩怀希能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了，今天她就没再像往日那样抠抠搜搜地只放一点，他们家超市盐和糖多着呢。 韩怀瑜也担忧地说：“是啊，村长爷爷说，到洛城还要一个多月呢，咱得省着点用。” 看得吕彦彦直乐，这两个小操心命。 她小声对两个孩子说：“放心吧，娘心里有数，你爹出发前买了好多呢，都放在车后面那个大箱子里。不过你们不要告诉别人，人太多，咱们给不起。” “可是，那个箱子里不都是书吗？”韩怀瑾急了。 离开村里的时候，爹娘说带不了那么多书，把他收拾的书都拿了下去。 只带了外祖父给娘陪嫁的那些大儒名家的着作，装了满满一箱子，是他亲手装的。 “呃，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在另外一个箱子里吧。” 果然一个谎言需要其他的谎言去弥补。 “那箱子里的书都带了吧？” 比起什么糖啊盐啊，对韩怀瑾来说，当然是那些书最重要。 “带了带了，不信你晚上打开箱子看看。那书老值钱了，我可舍不得丢下。” “那就好。” 韩怀瑾稍稍放了心，但还是想等晚上休息的时候，他再打开确认一下。 韩青云觉得这个上午格外长，都走了很久了，村长还没喊停，他可着急找小希问清楚情况呢。 韩明珠烧还没退，整个人也没清醒。 韩青山不知道哪里有水，他只能带着寻水小队不停地寻找，可走了很远都没寻到水源。 其他几人劝他先回去，昨晚打的水还够今天一天用，到了晚上再说。 韩青山也只能这样，说不定等会儿明珠就醒了呢。 听到没有寻到水的消息，韩宏志有点惊讶。 这还是队伍出发以来，第一次没有找到水源。 可眼下无论有没有找到水，都得休息了，今天走得太久了。 “青山、大吉他们没找到水，大家今天都省着点用水吧。” 人群中发出失望的声音，但也很快就低下去了，说话也费力气费口水，能消停一会是一会。 吕彦彦、韩青云和陈氏带着韩怀希，又一次远离人群，看得韩怀安心里酸溜溜的。 他就知道爹娘和祖母最疼小希了，小希只是去方便，他们三个就都陪着。 韩怀瑾和韩怀瑜看出弟弟的小情绪，就带着他去找外祖父和外祖母了。 遮阳伞下勉强坐下三个大人一个小孩，韩青云看没人跟来，这才敢问韩怀希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韩怀希在空间里生病，全身发烫，动不了也出不来的时候，三个人心疼死了。 他们不敢想象，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一个人被困在空间里，还生着病，她得多害怕啊。 幸好她没事，还因祸得福——空间升级了。 第47章 能把药给明珠姐姐喝吗 吕彦彦怀疑韩怀希的空间，跟韩明珠的系统有关联。 上次她们两个一起晕倒，韩明珠获得寻宝系统，韩怀希获得空间。 这一次韩明珠高烧不退，韩怀希在空间里生病。 韩怀希病好之后空间升级，不知道韩明珠病好了，系统会不会升级。 原着里，并没有提到韩明珠系统升级的事情。 哪怕后来韩明珠被人当做怪物要杀掉，受到惊吓的她，整整烧了三天，醒来后系统也没有升级。 不知道是系统升级跟寄主生病无关，还是韩明珠的系统无法升级。 三人舒服地喝了饮料和冰激凌，又吃了些空间的食物，最后吃了根之前被韩怀希扔进空间的肉干压压味。 韩怀安的鼻子跟狗鼻子似的，被他闻到饮料和冰激凌的味道，他们不好解释啊。 吕彦彦身体不舒服，没敢喝冰镇的饮料，只喝了点常温的。 最后三人又把瓶子、包装袋之类的垃圾，让韩怀希扔进空间里的垃圾桶里。 韩青云有点可惜，这饮料瓶可比水囊好用多了，重量还轻，可惜他不敢用。 午饭，陈氏比平常少做了许多。 他们几人早就吃饱了，拿了碗盛了一点来掩饰，给三个孩子与严大虎他们的碗多盛了些。 严大虎一伙八人，并不全在韩青云家吃饭。 村长有令，不能让老让韩青云家吃亏，这些人当天帮谁家干了活，谁家就得带碗饭给他们。 严大虎他们并不怎么喜欢在别家吃饭，不舍得放油就算了，连盐都不舍得多放，还是韩家的伙食比较好。 但他们也不会说出来就是了，再难吃的饭也比饿肚子强。 韩明珠一直没有醒，依然高烧不退。 赵荷来找吕彦彦，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药本来就珍贵，二弟家的药也没多少了，这又在逃荒路上…… 但她没办法，看着韩明珠小脸烧的通红，她就心如刀绞。 韩明珠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天，吕彦彦把所有的退烧药都给她用了，可孩子还是不醒。 刘大夫又抓断了几根胡子，可还是没办法让韩明珠醒来。 幸好韩明珠只是发烧昏睡，呼吸与心跳倒还正常，否则韩青山一家恐怕要疯了。 这期间，韩青山再也没找到过水。 村民们都愁的不行，村里又杀了两头眼看就要不行了的牛。 他们现在连饭都不敢做了，只吃干粮，就是为了能省点水。 眼看着村民快要渴出问题了，韩青云和吕彦彦只能抱着韩怀希，跑到远处一条干涸的小水沟。 吕彦彦站起来放风，韩怀希用家里的蒸锅，从自来水那里接水。 这可把韩怀希累坏了，她虽然不用把锅抬起来，但她要不停地进出空间。 在前世，幼儿园老师还教过她要节约用水，她每次都得打开水龙头——接满一锅水——关掉水龙头——把水送出空间。 等韩青云把水倒进坑里，再进空间重复上面的步骤。 水一倒进水沟里，就迅速渗进土里，一连倒了十几锅水，水沟里才开始慢慢积蓄了点水。 就这样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水沟终于快满了。 在人群那边打掩护的陈氏，都快要说不出话来了，韩青云终于满面笑容地回来了。 他边笑边冲村里人大喊：“找到水了，找到水了。” 看着韩青云不怎么精湛的演技，陈氏有点鄙夷，这傻儿子表情太夸张了。 还好村里人听到水这个字就高兴疯了，谁还管韩青云的表情夸张不夸张，他们现在癫狂的表情，可比韩青云还夸张呢。 村里人拿着桶和锅，跟着韩青云就走。 等看到几乎满了的水沟，韩大吉挠了挠头。 “我跟青山兄弟他们刚才来过这里，怎么没看到这水沟？” 旁边的韩喜推了他一把，笑骂道:“还好意思说呢，四个大男人眼珠子都不知道长哪去了？这么大一个水沟子你们看不见，还不如青云兄弟一个书生呢。” 韩大吉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两声，加入打水队伍。 吕彦彦看到人来了，这才拉起韩怀希，走到韩青云身边。 韩青云也装模作样地拿了个木桶，装满水后被严二虎一把接了过去。 水沟的水最后全部被打走，最后剩一点实在舀不出来了，众人才作罢。 有了水，众人还是不敢有丝毫浪费，一如前两日那般，只喝了水缓解嗓子的干痛。 谁也不知道下次水源在哪里，他们只希望这次打的水，能够坚持到下一个水源地。 这日晚间，韩明珠依然没醒。 韩家大房的人坐不住了，刘大夫总说看情况就快醒了，可是明珠却总也醒不来。 韩青云家的药已经全部给他们了。 今天中午灌了最后一包药后，明珠身上的温度也确实降了不少，本以为下午就能醒，可现在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看着急得不知所措的韩青山一家，村里人也为他们着急。 韩明珠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极为乖巧懂事，大家都很喜欢她。 韩怀希也很紧张，她不希望韩明珠出事。 “娘，我能把家里的药拿出来，给明珠姐姐喝吗？就是我喝的那个。” “可以，只是我也不知道那药对不对症。” 韩怀希吃的药是治疗风热感冒，这个时代的药大多都是治疗风寒的。 吕彦彦不懂药理，她不确定韩明珠吃了有没有效果。 韩怀希觉得一定可以，她只吃了一次，就精神得不得了。 吕彦彦只好说道：“你得先让我想想，怎么做才能不让人发现。” 一刻钟后，韩青云来找韩青山。 “大哥，上次小希落水后，也是烧了三天，最后一天虽然烧退了，人却没一直醒不过来。后来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一种按摩手法，让彦彦给小希试了一下，小希才醒来。” 韩北望听到落水两个字，瑟缩地低下头。 韩青山和赵荷听得大喜。 “二弟，小希真的是按摩后醒的？” 韩南星有点不太相信，如果按摩真的那么有效的话，那还要药品干嘛，大家都去学按摩就是了。 但是现在明珠醒不过来，三天了，除了能喂进去水和药，饭是一口也吃不进去，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韩南星虽然对二房不满，但他更希望妹妹尽快醒来。 万一那按摩手法真的有效呢。 当时韩怀希高热不退，是全村都知道的事情，情况比那个时候的明珠还危险，可后来她比明珠还早了一天醒来。 韩青云和赵荷想不了那么多，他们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能任由韩青云把韩明珠抱走。 赵荷本想一起去，但韩青云说吕彦彦做事不喜欢被人打扰。 赵荷便不敢跟了，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祈求老天爷，让她女儿尽快醒来。 第48章 今晚我们三个一起睡，好不好 韩青云把韩明珠抱到骡车上，车上已经又重新铺了席子，他把韩明珠平躺着放下。 车厢内点了煤油灯，吕彦彦把车帘子拉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韩怀希迅速闪进空间，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瓶儿童用的布洛芬。 吕彦彦用小勺喂了几勺，又让韩怀希把药送了进去。 吕彦彦确实会一些中医的按摩手法。 前世父亲病重时，吃不下药。她便特意去跟一个老中医学了一套穴位按摩术，以期缓解他的不适。 退烧的手法也在这一套穴位按摩术里面。 只是按摩术并没有那么神奇，只能缓解症状，不能根治，主要是用来配合药物治疗的。 喂完药，吕彦彦就按照前世学的手法，给韩明珠做了推拿。 大概半个时辰后，韩明珠睁开了双眼。 韩明珠醒来时，就看到二婶正用两根手指，搓揉自己的右手臂内侧，她感觉有点痒，轻声喊了声：“二婶。” 吕彦彦呼出一口气，终于醒了，她把韩明珠扶起来坐着。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嘴巴里怪怪的，有点苦又有点甜。” 吕彦彦接过韩怀希递过来的水囊，让韩明珠喝了点水。 “你生病的时候喝了药，当然苦了，刚才我喂你喝了点糖水，就是这个，你再喝点。” “嗯，这水好甜。二婶，我有点饿。” 三天没吃东西，当然会饿，不过知道饿就好。 吕彦彦拉开车帘，对守在车旁边的韩青云说：“明珠醒了，让大嫂给她准备点好克化的食物。” 不用韩青云走去，韩青山和赵荷等人一直关注着这边。 看到车帘子拉开，即使天黑看不太清东西，但他们女儿的身形，他们怎么会认不出来？ 韩青云和赵荷往骡车这边跑来，韩明珠也趴在车窗上对他们喊爹娘。 村里人怎么都没想到，吕彦彦居然真的把韩明珠救醒了。 生病就吃药，没钱吃药就硬扛，没有谁听说按摩就能治病的。 可韩青云没有骗人。 韩怀希当时的情况，刘大夫看的直摇头，连县里的大夫都只肯抓药，不肯让孩子留在医馆，怕孩子死在医馆。 最后韩怀希第三天就醒了。 现在韩明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吕彦彦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吧，韩明珠就醒了。 不说村里人如何震惊，刘大夫一把推开正抱着韩明珠哭的韩青山夫妇，眼神热切地盯着刚下车的吕彦彦。 突然他又觉得这样盯着一个年轻女人不好，转而盯向韩青云。 “书，你刚才跟你大哥说的古书，在哪？给我看看！” 跟过来的韩南星也目光灼灼地看着韩青云。 韩青云双手一摊：“没带，我一个书生，连科考的书都没带几本，那本书我也看不懂，就没带。” 刘大夫一听韩青云没带，简直要被气死了。 他努力压了压怒气，又问道：“那你记得多少？大家都知道你过目不忘，你记得多少，说给我听。” “刘大夫，那个时候小希昏迷不醒，我哪有心情去看书？还是彦彦说家里的藏书中有一本《推拿术》，薄薄的一本，都是画。我们当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还真有用。” “除了这个退烧的手法，还有什么？” “我们只看了退烧的。” “暴殄天物啊。” 刘大夫都想把韩青云打一顿，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那退烧的手法，只有你媳妇会吗？” 吕彦彦接过话：“只有我会。刘大夫，回头我把这套手法画下来给你。” 刘大夫的怒气一下子被浇灭了：“好，好，辛苦侄媳妇了。” “不过那书上说了，这套手法只是配合药物，用来缓解症状的，不是治病的。小希和明珠都是吃了药，身体的病症已经减轻了，按摩只是加速她们醒来罢了。” “这样啊……”刘大夫沉吟片刻，“无妨，总归是有用的。这病人就算表征已经痊愈，人醒不过来都是要出大问题的。你先画给我吧。” 刘大夫走后，韩青山夫妇对着吕彦彦，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大哥大嫂，你们不用那么客气，明珠本来吃了药就快好了，我只是让她早点醒来罢了。” “本来药就是你们给的，这明珠一直不醒，我这心哪，一直揪着。他们都说明珠再不醒，怕是再也醒不了……”赵荷说着又要哭了。 吕彦彦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大哥大嫂，明珠病刚好，需要吃点好克化的食物，娘今天煮了点小米粥，就让明珠在这里吃吧。” “还有就是，她刚好，最好不要再吹风了。他们睡在露天地里，万一又反复了怎么办？我今天已经把骡车收拾好了，不如今晚让她跟我睡一晚。就是不知道明珠愿意不愿意？” “小希也睡骡车上吗？”韩明珠问道。 “嗯，今晚我们三个一起睡，好不好？” “好，二婶。” 韩青山、赵荷又对着吕彦彦一通感谢。 吕彦彦说的对，是要吃些好克化的食物，可小米粥他家没有，赵春家也没有。 最近韩明珠跟韩怀希关系处的特别好，又有吕彦彦这个大人在，把她留在这边睡一晚，他们也不担心。 吃过饭，吕彦彦点了灯就开始把按摩图画出来。 她既然答应了刘大夫，自然不会食言。 可白天都是在赶路，哪有时间画画，只能晚上赶工了。 吕彦彦自己只会素描，不过幸好原身绘画底子好，不一会儿就画完了。 吕彦彦又把注意要点和穴位的具体位置，详细描述了一下，然后让韩青云拿给了刘大夫。 等吕彦彦上了骡车，韩怀希正在给韩明珠讲小红帽的故事，两个人还玩起了角色扮演。 “我正在森林里面走，你现在是大灰狼，你说‘你好，小红帽’” “你好，小红帽。” “你好，狼先生。”…… 吕彦彦看得捧腹，小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等故事表演完，吕彦彦就说要睡觉了，两个意犹未尽的小姑娘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们两个，一个白天在空间睡了，一个睡了三天，这会儿一点都不困。 不过她们知道吕彦彦赶了一天的路，需要好好休息，就躺下假寐。 韩怀希睡在两人中间，侧着身子跟韩明珠手拉手，互相做鬼脸。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笑声。 吕彦彦听到两个孩子的笑声，也忍不住笑了。 她让韩明珠留在这里睡，一是确实担心韩明珠病情反复，二是她想试试看，能不能问出韩明珠系统的作用。 这样强大的系统，只用来找水有点可惜了。 虽然找水对他们这行人来说，也很重要就是了。 可若是能找到一条去洛城最近的路，就更好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没睡？” “哈哈。” “嘻嘻。” 吕彦彦轻轻地拍了拍两小只的小脑袋。 “既然没睡，咱们就说会儿话。” “好。但是，娘，你不困吗？” “娘下午在车上眯了会。” 她月事还没干净，身体正虚弱，秦玉如看出她的不适，在车上腾了个位置让她到车上睡了会。 “娘，你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好。” 第49章 神助攻啊，我的韩怀希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小山村里，有一个小姑娘，她有一项不为人知的能力。” “她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躲在云层里的鸟儿，深潜在河底的小鱼，藏在森林深处的小兔子，还有在大山里猎食的大灰狼……” “小姑娘一开始很害怕，别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事物，她却能看见很远的东西，她觉得自己生病了。” “有一天，邻居家的小儿子不见了，村里人到处都在找他，可怎么都找不到。邻居的叔叔婶婶吓坏了，他们以为他们的孩子，被大灰狼抓走了。” “小姑娘努力地看啊看啊，不一会儿，她就看到邻居家的小儿子，正在村里后山的一棵大树上哭呢。” “小姑娘告诉了自己的父母，果然村里人找到了邻居家的孩子，原来是那个孩子上树摘果子，却不知道怎么下来。” “又有一次，小姑娘跟父母一起去集市上买东西，可是她父亲的钱袋却丢了。她父母急得不行，这可是他们家攒了一年才攒到的钱。” “小姑娘努力看啊看啊，终于，她看到刚才他们走过的一条小路上，他家的钱袋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原来是她父亲刚才被石头绊了一下，钱袋子掉在了石头旁。” …… “后来，小姑娘终于知道了，她不是生病了，她的眼睛是上天给她的恩赐，是一种超能力，她可以用这双眼睛做很多有意义的事。” 吕彦彦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故事讲完了，韩明珠还是没说话。 正在吕彦彦以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的时候，却听到韩怀希的声音。 “明珠姐姐，你怎么哭了？” 吕彦彦让韩怀希睡到自己另一边，搂住韩明珠，低声问：“明珠，你不舒服吗？” “二婶，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是上天的恩赐，不是怪物，对吗？” 吕彦彦听的心疼，再懂事也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 韩明珠这个小女主，跟其他的系统文女主不一样。 那些女主有神，有魔，有穿越人士，也有重生归来的人。 但无一例外，她们都是成年人的灵魂，他们对新奇的事物接受度很高。 韩明珠跟韩怀希也不一样。 韩怀希在原来的世界，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都听过，动画片也有很多修仙、魔法之类的超自然现象的情节。 所以韩怀希不害怕自己的空间，更何况空间还是她最熟悉的家，她接受的也很好。 可韩明珠却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农家小姑娘，所有不合理的现象，都会让她惊恐。 大房的人很疼韩明珠，但是他们自己对那个系统完全不了解。 他们只会为韩明珠有这样的大机缘开心，不会想到一个小姑娘面对未知的事物，会有多大的恐惧。 而且疲于奔命的生活，也让他们没有时间去了解韩明珠的内心，更没有想过去纾解她的恐慌。 韩明珠的系统有没有升级，吕彦彦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她只想安慰好这个敏感的孩子，让她对自己的能力多一些自信，少一些恐慌。 “当然了，我小时候读过一个话本子，那里面有个神仙叫千里眼，能看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可厉害了。” “可三哥说，别人都会把这种人当成怪物。” “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他们没有办法理解超出他们认知的事物，也害怕别人的能力会伤害到他们自己。所以才会诋毁别人是怪物，企图用这种方式消灭让他们害怕的人。” “那如果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只做好事，不做坏事，他们还会把她当成怪物吗？” 吕彦彦只恨自己为什么是高中教师，不如幼儿园的老师会跟小朋友沟通，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说。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听懂，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明珠，小希，身怀异宝的人，总是遭到很多人的惦记，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想要抢过来给自己。”韩怀希先回道。 韩明珠想了想，说：“嗯，小希说的对。” “那如果这宝贝是长在别人身上的，是一种超能力或者说叫异能，抢不走的，他们会怎么办？” “跟他做好朋友。”韩怀希继续抢答。 “告诉他，藏起来，不能让别人发现了。”韩明珠接着说。 吕彦彦抚额，真是两个好孩子，说的话也都符合自己的性格。 “你们两个说的都很好，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会这样做。可也有一小部分坏人，他们抢不走别人的能力，就会想着消灭这个人。” “哪怕他们知道这个身怀异能的人做的都是好事，可嫉妒和无知，依然会让他们想要毁掉这个人。错的是这些坏人，不是那个有异能的人。” “所以，有异能不是怪物，对吗？” 韩明珠还是很执着这个问题。 “只要不用异能去做伤害别人的事，就不是怪物。怪物是坏人的心思，而不是超能力。” “那可以让别人知道这种能力吗？” “不可以。你只能告诉自己最信任的人，绝对不可以告诉其他人。虽然坏人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是你没有办法分辨，别人的心思是好还是坏。万一那个知道你秘密的人，是个坏人，你就会有危险。” 吕彦彦记得，原书中韩明珠为了帮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就告诉他后山里有果子。 那人摘了果子却又追上他们，问韩明珠是怎么知道的。 韩家几兄弟没来的及阻止，韩明珠说她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这次暴露秘密的代价，是韩明珠被偷走，差点被烧死…… 韩明珠听的似懂非懂，她又问道：“可是，二婶你刚才说，有异能的人应该多做好事，不做坏事。” “不告诉别人也一样能做好事，你可以告诉你最信任的人。只有自己安全了，才能用这种能力，帮助更多的人。” 韩怀希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说：“明珠姐姐，你又没有超能力，问这些干什么？” 她其实隐隐约约记得，吕彦彦说韩明珠有什么系统。 但是她觉得韩明珠动不动就生病，还得自己拿药救他，那这系统也太没用了吧，这怎么能算超能力呢，她的空间才算超能力，别人的都不算。 “我有，我也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韩明珠有一点点不服气。 吕彦彦赶紧捂住韩明珠的嘴巴，然后看向韩怀希，神助攻啊，我的韩怀希。 “明珠，这个事情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说。” “我只跟爹娘还有哥哥说过，然后就是二婶。” 韩明珠也不知道怎么被韩怀希一激，自己就把秘密说出来了，明明几个哥哥说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对那个寻宝系统，她其实很害怕。 她第一次发现系统，是在村里摔到头的时候。 昏昏沉沉间，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欢迎来到寻宝系统。” 她以为是谁在她耳边说话，可睁开眼却没看到人，只看到面前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像画册一样的东西。 “画册”里显示的东西，真实的不得了，她甚至能看到蝴蝶的翅膀在煽动。 她觉得一定是她的眼睛生病了。 她大声喊有人吗，可是没有任何人回答。 一直到现在，她的系统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她当时吓坏了，想要睁眼找父母，可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 第50章 韩明珠的经历 在那个系统里，韩明珠无意间用手指头滑动了一下那个“画册”，画册的界面就变了。 她能看到村里所有的房子，虽然房子有点模模糊糊，房子里面的东西也完全看不到，但后山的草木和动物，她能看的清清楚楚。 她还能看到县城城门上飘扬的旗帜。 她的手指头在旗帜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画册”上就出现一条线，这条线就像沿着道路一样蜿蜒向前。 她又试了很多次，才知道那条线是指引她，到达她手指头点的位置的路线。 她在系统里待了很久，等到她把画册的功能搞清楚，她终于醒了。 她醒的时候是晚上，房间里也没有点灯。 醒来后，她第一时间就想告诉爹娘她害怕，可还没等到她说话，就听到娘说家里的食物只够吃两天了。 黑夜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感觉身下的床，跟之前睡的床不一样，房间好像也不是以前的房间。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爹娘和哥哥们的谈话，这才知道他们被奶奶赶出来了。 韩明珠内疚极了，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四哥才会把小希扔进河里，他们一家才会被奶奶赶出来。 听着家人的叹息以及嫂子的抽泣声，韩明珠想到她在系统中看到的后山。 后山有野鸡野兔还有蘑菇，如果他们能把这些弄回家，他们家就不怕挨饿了。 可后山还有很多危险的动物，有大老虎还有野猪，她站在“画册”前看到老虎的那一瞬，都要吓死了。 那头老虎就像随时能扑上来把她咬死一样，她吓得赶紧又划了一下页面，才把大老虎弄走。 韩明珠纠结了很久，她想告诉爹娘，她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食物，可她又怕万一爹和哥哥真的去了后山，会有危险。 就这样纠结一夜，第二天她听到嘉礼的哭声，大哥一直骂嘉礼挑食，说家里只有这些，爱吃不吃，然后大嫂也开始哭。 她再也忍不住了，喊来爹娘和哥哥们，告诉他们，后山那里可以找到吃的。 娘以为她发烧烧糊涂了。 她一遍遍地讲山里有什么，她从来都没进过山，却把所有的东西都说的清清楚楚。 爹和哥哥们决定去试一试，娘很担心，却还是让他们去了。 爹他们走了没多久，她就听到怀瑾哥哥和怀瑜姐姐的声音。 她想起床，却又怕他们问她，为什么不阻止四哥把小希扔到河里。 就这样，一直到怀瑾哥哥和怀瑜姐姐走远了，她才下床。 小嘉礼正指着堂哥堂姐刚送来的鸡，说：“吃，吃鸡。” 娘和大嫂说不能吃，要还回去的，嘉礼哭的很伤心。 她就对娘说，把鸡杀了吧，怀瑾哥哥和怀瑜姐姐不会骗我们的。 那天的鸡汤很好喝，鸡蛋羹也特别香。 娘和大嫂还说，如果二叔真的能分给他们几亩地就好了，他们就不会挨饿了。 下午的时候，爹和哥哥们果然带了很多猎物回来，大家都高兴极了。 可为什么大哥要骂大嫂？明明大嫂一口汤都没喝。 爹问她想不想留下二叔家送来的东西时，她想到嘉礼吃鸡蛋羹的满足表情，她点点头想要留下来。 最终那些东西没有被还回去，晚饭时，嘉礼吃白米饭吃的可香了。 晚饭后，二叔就来了，还带了好吃的糕点。 二叔还要给自己戴上一个很漂亮的银锁，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四哥会把二叔的手打开。 接着二叔又说把家里的四十亩地分给他们，还有其他很多东西，还有大黄牛。 她不太识数，但是四十亩地肯定比上午娘和大嫂念叨的几亩地要多。 她看到爹娘脸上的笑容，可为什么哥哥都不太高兴。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提到二婶的嫁妆，这跟二婶的嫁妆有什么关系？ 二叔好像不太高兴，把银锁留给自己就走了。 第二天，爹带了好多东西回来，还牵了大黄牛回来。 大嫂说是二叔分给他们的，娘也说，以后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爹娘和大嫂都很高兴 ，可是哥哥们却都心情不好的样子。 她跟爹娘一样高兴，有了田地，还有钱，还有粮食，爹和哥哥就不用再去山里冒险了。 而且她也并不喜欢进系统里面，去看那个“画册”，那里面的东西让她害怕。 第三天晚上，爹突然说二叔家已经收粮食了，他们家明天也要收粮食，让大哥他们准备一下。 可大哥却说要去把人参采回来，最好把那头老虎也打回来。 爹娘自然不同意，他们争吵起来。 她当时怕极了，她只要想起“画册”里的凶猛的老虎，都觉得害怕。 爹娘说的没错，他们家现在比村里其他人好太多了，不需要再冒险。 可连其他三个哥哥都觉得，应该把人参采回来。 她只能哭着求大哥不要去，大哥答应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大哥居然还是去了。 当她在刘爷爷家，看到浑身是血的大哥时，她陷入巨大的悔恨。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把后山的事情告诉家人，都是因为自己，大哥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如果大哥真的没了，她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大嫂和嘉礼。 后来大哥从医馆回来了，可是却少了半截胳膊。 看着整日死气沉沉的大哥，她告诉自己，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再进系统，她再也不要看见那个害人的东西了。 但很快大家又要跟着二叔和村长爷爷，逃难去洛城。 路上很热，爹突然跑来问她周围有没有水，还说如果没有水，大家都会渴死的。 看着爹期盼的眼神，她只好硬着头皮，又进去看那个“画册”。 还好这次没有大老虎和野猪之类的东西，她看到不远处的一条河，还看到河边的石头下藏着一条大鱼…… 就这样一路走来，爹每次只问她哪里有水，她渐渐也不再那么排斥那个系统了。 就像二婶刚才说的，异能可以用来做好事，帮大家找水不就是在做好事吗？ 到达万仙山的时候，爹又问她能不能看到山洞在哪里，她当然能看到，她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害怕系统了。 看见大家到达山洞时雀跃的表情，她也开心极了，她的系统越来越好用了。 在山洞里住的第二天，二哥就让她看看山上的猎物在哪里。 她又想到躺在板车上的大哥，告诉二哥会有危险。 二哥说，让她找找看有没有小一点的猎物，野鸡野兔什么的，就像他们家第一次上山那样，只打些小东西。 当时在二哥身后，二表哥一直在催二哥快走。 她担心二哥会去了危险的地方，就赶紧找了几个没有大型野兽的地方，说给二哥听。 还好，那天二哥只碰见野兔和野鸡。 再后来爹和舅舅以及村里的叔伯们也去了山里，她还像之前那样，特意避开了大一点的动物，指了几个安全的地方给爹，所幸一切顺利。 …… 第51章 果然是女主，道德感太强了 韩明珠趴在吕彦彦怀里，低声诉说着她的经历。 韩怀希本来想把她从娘的怀里推出去，可听到韩明珠带点哭音的声音，她忍住了，就把娘的怀抱暂时借给她用一下吧。 吕彦彦听得心酸，她真没想到韩明珠一个小孩子，居然有那么多心事。 她只能不断地轻拍韩明珠的后背，给她一点安慰。 “二婶，我靠异能做了好事，可也害了大哥少了半条胳膊，那我还是不是怪物？” “胡说，谁说是你害你大哥少了胳膊？” “可大哥的确是因为我的系统，才知道人参在哪里，才会被老虎咬伤。” 吕彦彦都不知道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负罪感。 如果韩怀希，这样的事她绝对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错，况且这事本来就不是韩明珠的错。 “你告诉他们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让家里人活下去。” “你是不是说只能去安全的地方，不能去危险的地方？” “是的。” “你大哥执意要去的时候，你是不是阻止了？是他自己答应你不去，却又出尔反尔，他骗了你。” “可是……” “明珠，能力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强弱之分，但人的选择是有对错之分的。你告诉你爹娘这件事，是为了让家里人活下去，出发点也是好的。你还告诉他们要避开危险，方式也是对的。是你大哥自己选择了错误的方法，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我大哥错了？” “对，是你大哥错了。如果他不骗你们，没有去山上，他就不会受伤。” “可是，大哥也是为了让家里多一点银钱。” “你家那个时候并没有那么缺钱。你们有三十两银子，粮食打下来也可以卖很多钱。你大哥就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贪心了。 他跟你舅舅以及你两个表哥，都是身手很好的人，你舅舅更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如果当时他们只要那棵人参，完全可以想办法把那头老虎引走，他们再去采人参，就不会遇到危险。 是你大哥既想要人参，又想要老虎，这才导致自己受伤，这跟你的系统没有任何关系。” 韩明珠从来没有听人这样直白的告诉她，那件事她没错。 虽然那件事之后，家里没有一个人说是她的错，更没有人指责过她。 可也没有人特意说过，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每次对上大哥的眼神，她就忍不住自责。 现在二婶告诉她，她没有任何错，是这样吗？ 吕彦彦感受到韩明珠的情绪，忍不住叹息。 果然是女主，道德感太强了，哪有人整天往自己头上强加罪名的？ “明珠姐姐，我娘说的没错，本来就跟你没关系。大堂哥受伤那天，我听村里人说：‘韩老大家的人怎么想的啊？都分了那么多田地了，还有三十两银，还有牛，这么多东西，别人家一辈子都挣不来，他们家还冒险去山里打老虎’。” 韩怀希绘声绘色地学着村里人的话。 “明珠，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福与祸不是一成不变的。你现在看你大哥少了半截胳膊是不幸，可从长远来说未必是坏事。” “大哥少了胳膊还能是好事吗？”韩明珠瞪大了双眼。 “如果是以前，肯定不是好事，但是以后就不好说了。现在霖王跟皇上是要打仗的，打仗就要征兵。 按照以前的惯例，十八到四十五岁的男子都在征兵之列。上了战场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你大哥身体有损，就不会在征兵的范围，也不用上战场了。” 原书中，韩东辰确实是被征兵了。 不过他在军中认识的上官，也是韩明珠结识的大佬之一。 在军中受上官照顾的韩东辰，没有什么上战场的风险，但他升职速度却很快，以至于后来这也成为他被政敌攻击的把柄之一。 不过吕彦彦现在的目的是开解韩明珠，只能尽量往不用上战场丢性命上说。 “真的吗？” “真的，你大哥这种情况，不会被征兵的。” 韩明珠的情绪终于好了点。 她这些天内疚自责，今天能说出来感觉，再也没有那种胸口被大石头压着的感觉了。 “谢谢你，二婶。” “傻孩子。对了，你说你是上次发烧才有了这个系统，那你这次发烧，有没有感觉有什么变化？” 这个时候还在探听孩子的秘密，吕彦彦觉得自己挺不厚道的，但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变化……多了一些字算吗？” “字？什么字？” “我不认识。” 吕彦彦头大，得，又是一个跟韩怀希一样的小文盲。 “那些字是什么时候出现呢？还是说一直都有？” “我手指头点到哪，那里就出现一行字。还有一个白框，又一个圆圆的带尾巴的图案，不知道是什么。” 吕彦彦明白了，手指头点到出现的字，应该是动植物的注释之类的。 至于白框，应该是搜索框，可能输入什么想要的东西，系统就会标注出来。 这系统还挺贴心，可惜韩明珠现在认识不了几个字。 “明珠，你在那里面能看到人吗?” “不能，看不到人，也看不到房子里的东西。其他的好像都能看见。” “那你现在还害怕它吗？” 韩明珠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不怕了，跟二婶说了话，我觉得我就不怕了。” “明珠真棒！但是你答应二婶，这个秘密，以后不可以再告诉其他人。” 看到韩明珠郑重地点头，吕彦彦又转向韩怀希。 “小希，明珠的异能，你也不能跟任何人说，知道吗？就是哥哥姐姐，也不能说。” “娘，我记下了。明珠姐姐你放心吧，我谁都不会说的。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也有个秘密，我娘不让我告诉其他人……” 吕彦彦心头一紧，韩怀希没感觉到她娘突然绷紧的身体，继续往下说。 “我娘会做很多好吃的，奶糖、酸奶、饼干、面包、蛋糕、冰激凌，薯片，香肠，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等咱们到了洛城，我让我娘给咱们做，保证你吃的直流口水。” 吕彦彦：不，我不会，这个我真不会。 韩怀希只想为以后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找个借口，至于娘那边怎么掩饰，那是娘的事情。 “二婶，这个为什么不能说?娘和大嫂都说二婶不会做饭。原来二婶那么厉害啊。” 被女儿坑了一把的吕彦彦，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也不是做饭，就是做点小零食。这些东西用的材料比较少见，做起来也比较困难，只能偶尔做一次。也就小希吃过，连怀瑾他们三个都还没吃过呢。所以不能说，不能让怀安说我偏心，对不对？” “嗯，我不说。” “明珠姐姐，我口袋里，还有我娘之前做的好吃的呢。但是晚上漱口后就不能吃东西了，明天早上我给你吃，你千万别跟春妞他们说。” “好。” 两个孩子说着说着就打了哈欠，吕彦彦看两人睡着了，这才安心睡下。 第52章 没遇到原书大佬林平远 早上，吕彦彦是被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 迷迷糊糊间，还能听到韩明珠在说“小声点，二婶还在睡觉。” 吕彦彦嘴角扯了扯，睁开眼睛就看见像小仓鼠一样，鼓着嘴巴吃东西的两个小丫头。 见到吕彦彦醒了，韩明珠喊了声：“二婶。” 韩怀希则举着手里的小面包说：“娘，明珠姐姐说这个好吃，你回头再给我们做吧。” “好。” 吕彦彦一边应着，一边暗暗吐槽。 小丫头片子，还挺会演戏，不过演技可比她爹强多了。 她不知道韩怀希是不是先把面包的包装袋去掉，才拿出来的。 不过从昨晚就看出了，比起韩明珠这个心眼实诚的小姑娘，韩怀希心眼明显要多多了。 她倒也不担心韩怀希会在韩明珠面前露馅。 韩怀希吃完面包，又用一根手指头竖在韩明珠嘴巴前。 “你可记好了，咱们吃了小面包和巧克力豆的事情，千万不能跟别人说。” 韩明珠心里暖暖的，连忙点头说：“不说，谁都不说。” 她想小希对自己真好，怀瑾哥哥与怀瑜姐姐还有怀安，都没有吃过的东西，她却给了自己吃。 那她怎么样都不会出卖小希的。 吕彦彦看到韩明珠满脸感动，暗笑小姑娘真可爱。 韩怀瑾、韩怀瑜，甚至更小一点的韩怀安，全都人小鬼大，这种东西根本不能让他们看见。 也只有老实孩子韩明珠，被韩怀希一唬一个准。 吕彦彦下车的时候，大家已经收拾好，准备出发了。 “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点没？” 秦玉如一边问，一边递过来一个烤好的饼子。 “身上已经干净了，没事。” 吕彦彦把被褥收拾好，接过饼子。 “坚持不住就说出来，别跟前几天似的，闷着不吭声。” “放心吧，嫂子。” 吕彦彦又转向车里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两个也得吃点东西。” 韩明珠摇摇头，正要说吃饱了，却被韩怀希打断。 “娘，你等会把水囊拿给我。舅母，那个饼子可以给我和明珠姐姐拿一些吗？” “当然可以，舅母这就给你们拿。”秦玉如爽朗地笑应着。 韩怀希趴在韩明珠耳边小声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偷吃东西。 吃不下没关系，你等下把饼子给我，我藏起来。等你想吃的时候，我再拿出来给你。” 至于藏哪，肯定是扔空间里呗，不过这个就没必要告诉明珠姐姐了。 韩东辰兄弟几个一大早就起来了，他们不放心韩明珠。 昨晚他们就不太想让明珠跟韩怀希一起睡，但是二婶刚救了明珠，他们也不好拒绝。 看到车内韩明珠明媚的笑容，兄弟几个这才放下心来。 韩东辰的腿已经痊愈了。 这些天他大多时候都是躺在板车上，被严大虎推着，心里的躁热比身体被正午的烈日晒出来的燥热更甚。 直到这两天他能走路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才像活过来一样。 经过南湖县高桥乡，吕彦彦看着精神焕发的韩东辰，想起昨晚对韩明珠说的话。 这一世韩东辰应该不会再参军了，但吕彦彦还是不希望韩明珠错过她的机缘。 韩青云是秀才，不可能被征兵。 吕富贵在征兵之列，但吕家是商户，吕富贵即使入伍，也应当是负责粮草辎重的后勤兵，直接上战场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以吕家的能力，完全可以用钱抵兵役。 但其他人恐怕就是先行军之类的，若是在军中有人照顾，情况要好的多。 这一世他们虽然提前了几天出发，但在山洞也耽搁了几天，现在的行程线跟前世刚好能对上。 原书中的写的很清楚，“丰业村一行从丰业村逃出的第二十天，众人行至南湖县高桥乡”。 原书中的逃出第二十天也就是今天。 根据原书的内容，就在前面的石桥旁边，韩明珠会发现倒在草丛中重伤的林平远。 林平远本是上阳府守备。 梧平县被困求助府城，林平远赶到时，正好遇上刚从蓟阳赶来的霖王一行。 林平远带的五百先锋军全部被灭，自己也被霖王长子李继仁一箭射中右肩。 不知道什么原因，霖王一行并没有去追他，才让林平远有机会去洛城传信。 林平远带伤赶了半个月的路，到高桥乡郊外的石桥边时，马蹄打滑，林平远被摔倒草丛中，昏迷过去。 原书中没有韩东辰断臂的事情，韩赵两家对深山并不排斥。 所以在万仙山躲雨时，韩南星也在韩明珠系统的帮助下，采到一棵人参。 没错。女主机缘就是这么强，难得一遇的百年人参，在原书中，韩家大房一个月内就采到两棵。 因为是在逃难路上，人参就没有出手。 这根人参就被韩明珠拿来救了昏迷的林平远，林平远也是本书十个大佬之一。 林平远与韩青山一家共行了七天，待伤好后才离开。 这七天里，他看中了身手不错又力大无比的韩东辰。 临走前，林平远送给韩明珠一块玉佩，让她有困难就去洛城林府。 再见面，林平远已经二品的镇远大将军，对被征入伍的韩东辰和赵兴业十分照顾…… 经过石桥时，韩宏志走在前面对后面的人说：“都慢点，这桥有点打滑。” 吕彦彦一直在留意旁边草丛的情况，可什么都没发现。 或许因为她不是主角，大机缘都是留给女主的。 吕彦彦在车厢旁，问韩明珠有没有看到什么，韩明珠仔细看了看，摇头。 吕彦彦又观察了良久，确认草丛中确实没有人之后，才纳闷地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吕彦彦不知道的是，因为韩青云提前透露了消息给钱永达，钱永达这一世的求援信，比原书早了几日到达府城。 林平远这一次虽然也没能赶在梧平县被攻破之前赶到，但却与霖王一行错开了。 他见到梧平县已被攻破后，就带着援军离开，回了上阳府府城…… 因为韩明珠差点被拉下车的事情，韩青云就调整了队形。 车子与老人妇孺走在队伍最里面，十几岁的少年与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走在中间，青壮年在队伍的外围。 有功夫的人，全部安排在最外围。 赵春、大林在队伍的前面，吕良、赵兴业在队伍外围左侧，韩东辰、赵兴武在队伍外围右侧，秦刚和二林在队伍的最后面。 村长本应该走在中间的，但他执意要走在前面。 他是领头人，赵春和大林只好站在他左右两侧护着他。 吕长平也要走在最外围，韩青云便让他走在武力值相对较弱的韩东辰、赵兴武那一侧。 韩东辰本来对韩青云的安排很满意，他只是少了半截胳膊，但武力值还在，他不做废人。 可看到吕长平他就不太舒服，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嫉妒还是羡慕，总之就是不舒服。 这样的安排确实有用。 有好几次没吃没喝的难民聚在一起，想要抢夺他们的食物，都被打出去了，村人们毫发无伤。 这一日，眼看就要进入云州府了。 村长远远看见有十几个大汉似乎在殴打什么人，他不欲惹事，只叮嘱队伍尽快通过。 韩青云也在跟着队伍加速了步伐，却突然听到有人大喊“青云，韩青云……” 第53章 再遇颜家父子 韩青云倏地回头，就看见颜晖与满脸是血的颜世安，被两个护卫护着。 这两个护卫身上也都是伤，却还在努力保护父子两人。 旁边还倒着几个护卫的尸体。 喊韩青云的，正是颜晖。 韩青云看的神魂俱丧，大喊：“救他们！” 他自己也要跑过去，被身边的吕富贵拉住了。 吕长平已经冲了过去。 少年身如飞鹰，转瞬间已将斩向颜晖父子的两把刀踢落，他转身站在颜世安与颜晖身前。 韩东辰与赵兴武、吕良等人也赶了过来，顺势踢开又要冲上来的几人。 为首的一人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知县家的事，你们也敢管？” 韩东辰、赵春、赵兴业、赵兴武几个一听知县两个字，都愣住了，他们转头看向韩宏志。 吕良和大林、二林却走到那两个护卫身边，给二人的伤口止血。 韩宏志实在不愿得罪当官的人，但被打的这两人明显跟韩青云有旧。 韩青云看出村长的为难，他走过去对村长说：“颜兄正是给我消息的那位同窗。” 韩宏志一愣，这是村里的恩人啊，没有他们的消息，他们哪里能提前跑出来，早就跟留在村里的人一样被杀了。 大林又喊道：“这两位是咱们梧平县钱县令家的护卫。” 众人都懵了，钱县令家的护卫怎么会跟县城的富户在一起？ 但钱县令是好官，那个满脸是血的年轻人是他们村的恩人，得救！ 韩宏志咬咬牙，走上前对那领头的人拱拱手。 “大人，我们是从上阳府梧平县过来的，这几位是我们的同乡。不知他们是怎么得罪几位大人的？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 韩宏志还没说完，就被那领头的人一把推开。 “哪来的乡巴佬、臭乞丐，滚！” 村人们怒了，韩宏志是他们最敬重的村长，这人满脸鄙夷地像推脏东西一样推他们的村长，这谁还能忍？ 虽然他们现在确实造的跟乞丐差不多，那也不能推他们的村长。 还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吕良已经用匕首划破了那人推村长的手。 那人大怒，捂着受伤的手，喊道：“打！” 这回秦刚也上了，一时间战成一团。 村里的汉子想上前帮忙，却插不进去手。 也用不着他们插手，不过一刻钟时间，那群人都纷纷倒在地上。 有几个似乎断了胳膊，正在哀嚎。 那领头人爬了起来，喊了一声“走”。 又回头对他们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给我等着！” 等着？傻子才等着。 等出了力元县，进了云州府，力元知县算个屁。 众人对着逃跑的那群人啐了一声，扶着受伤的颜晖四人，匆匆向云州府奔去。 进了云州府，钱县令家的护卫——钱大勇和钱大杰给大家指路，让先去接钱县令的妻儿。 众人听到钱县令的妻儿也在这里，都很高兴。 他们听其他逃出来的同乡说过，钱县令的头颅被挂在城墙上。 他们都为钱县令难过不已，幸好他的妻儿还在。 吕彦彦与韩青云对视一眼，都庆幸先前给钱县令传了信，总算避免了原书中钱家举家皆亡的惨事。 韩青云给颜世安擦了脸上的血，幸好只是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韩青云本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可看见颜世安双目含泪，痛不欲生的表情，他没敢开口。 到达一个村落前，钱大勇才让众人停了下来。 一个农妇打扮却气质不俗的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迎了上来。 其中一个男孩，韩青云认识，正是颜世安的独子颜学文。 那么另一个男孩，应该就是钱县令之子钱云浩，这个妇人就是钱夫人。 颜学文看到坐在驴车上的颜晖父子，眼泪一下子掉下来，跑上前去扶颜世安。 钱大勇走到钱夫人面前，指着韩青云一行人，低声说着什么。 钱夫人朝他们点头致意，然后对跟过来的钱管家吩咐了几句，钱管家就拿了钱往村里去了。 钱大勇对众人介绍了钱夫人的身份，村长带着众人就要行礼，钱夫人赶紧拦住，只不停地感谢他们救了颜晖几人。 过了一会儿，村里人抬了十几张大桌子，又端来了很多饭食，钱夫人让大家先吃点东西，晚间在这个村子借住一宿。 村长见天色不早了，跟韩青云对视了一眼，应了下来。 众人走了一路早就又渴又饿，但是谁都不好意思上前。 韩青云看出大家的拘谨，向钱夫人拱了一礼致谢，便坐下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坐下开始吃起来。 伙食很丰盛，有肉有蛋还有鱼。 别说逃荒了，就是原来在丰业村，他们也很少能吃上这么丰盛的饭菜。 饭后，大家又在钱管家的安排下洗了澡。 这一个月来他们在路上，最多也就只是简单擦洗一下。除了韩家二房一家人，各个造的不成人样。 他们也不知道韩青云家哪来那么多水洗漱。 尤其是那个韩怀希，干净的跟天天在水里泡着似的。 吕彦彦也好好洗了一下，虽然有韩怀希的空间里的水，逃难路上，她也可以好好的擦洗身上，但总归不是很方便。 她感觉身上黏黏腻腻的，这回终于可以轻快轻快了。 韩怀希还把沐浴露拿了出来，吕彦彦没敢用，家里的沐浴露太香了，她怕被人闻出来。 只让韩怀希拿了她的儿童沐浴露，没什么香味也不怎么起泡，跟这个时代的澡豆差不多。 她把沐浴露倒进桶里，搅拌开，让韩怀瑜也好好洗了澡。 韩怀瑜边洗边说这一次的澡豆好好用，让吕彦彦哑然。 韩怀希就不用管了，前世她从上幼儿园中班开始，就不让吕彦彦给她洗澡了，空间有她自己专用的洗澡盆。 韩怀希讨厌出汗，每天都在空间洗个澡。 吕彦彦每晚带她擦洗，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这个村落很大，村里大概有一百户左右的人家。 其中三十多户人家有空房，他们两百多人就分住在这三十多户人家里。 韩宏志这一路走来，变得十分谨慎小心，他本来想还是大家住在一起，大不了都住在这个村落的空地上。 但看到村里人兴奋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大家都已经在外面睡了一个多月了，现在能有张床睡，诱惑力太大了。 韩宏志心里不安，就找秦刚和吕有田问意见。 秦刚让他安心休息，以后的一个月又是风餐露宿的一个月。 韩宏志听秦刚都这么说了，就什么都不管了。 他现在洗的干净，吃的又饱，还能在舒服的床上睡个觉，美得很，还操啥心啊？ 韩青云给韩怀安洗完澡，就把他丢给了大儿子，自己去找了颜世安。 颜世安一如白天那般意志消沉，听到韩青云进来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他就那么一直坐在床边，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 韩青云认识的颜世安，一直都是乐观爱笑，爽朗大气的一个人。 现在看见他死气沉沉的样子，韩青云很是心疼。 但他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看向颜晖。 颜晖同样是悲痛欲绝，但他毕竟经历的事情比颜世安多，情绪也稳定的多。 他叮嘱颜学文看好父亲，便对韩青云比了个出去说的手势。 第54章 颜家的遭遇 韩青云跟着颜晖来到村尾的河边。 寂静的夜里，颜晖悲愤的声音犹如一根针，刺入韩青云的心里。 韩青云怎么都没想，颜家的遭遇居然如此惨烈。 十天前，颜晖一家带着钱县令妻儿，一路赶到了力元县。 眼看马上进入云州府，颜晖一行人也放松了下来。 颜家逃出梧平县，丢弃了很多产业，尤其是上阳府和安陵府那边的铺子，算是全丢了。 颜晖心中十分惋惜，又想到在洛城重新起家怕是不易，便想在力元县这边进一批货物运到洛城那边去。 力元县有一家崔氏布坊，他们家出售一款如意天香软锦的布料，轻如纱，软如云，色彩丰富鲜艳，在京都十分抢手。 不过崔氏布坊只在每年的六月十号出售这种布料，且东家不接受预定，全部现场抽签来确定买家，倒是公平的很。 如意天香软锦是崔家祖传的手艺，他们也从来没想过扩大生产，每年只出五十匹。 无论来的人有多少，崔氏布坊从不涨价，几十年来，都是六十两一匹。 尽管价格极高，但每年去抢购的商户极多，抢到后全部都是运往全国最富庶的京都洛城。 只要能运到洛城，至少是三倍的利润，若是做成成衣再出售，利润更是大的惊人。 颜晖的弟弟颜煜曾经抽中过一次，那半年颜家绣坊的利润，抵得上之前三年的利润总和。 颜晖既然到了力元县，自然也想碰碰运气。 哪怕机会渺茫，但万一能中签，那他们凭借这批布，就能在洛城迅速站住脚。 与钱夫人商量过后，他们一行十六人，就在崔氏布坊旁边的酒楼住下。 六月十号，颜晖与颜世安早早地等在崔氏布坊会客厅，可惜颜晖父子今年没能中签。 父子两人虽有些遗憾，但也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十分沮丧。 他们赶回酒楼的时候被钱管家告知，颜夫人与颜少夫人去逛街了。 进入力元县后，颜家婆媳以及钱夫人都去逛过几次街，两人也没担心。 可那天直到午饭后，颜家婆媳都没回来，跟在她们身边的护卫颜三也没回来。 颜家父子开始着急了，他们派出其他五个护卫到处寻找。 钱夫人把钱大杰也派了出去打听消息。 下午，钱大杰带回了消息。 那天中午，力元县县令之子王元世碰见了颜家婆媳，强行将人带去了吉庆酒楼。 颜三也被王元世身边的打手打死了。 颜世安一听这消息，就赶紧赶去了吉庆酒楼。 可是当他赶到时，他的母亲乔氏腹部插了一把刀，已经没了气息。 楼上的王元世正骂骂咧咧从楼上下来，门内躺着双目圆睁、额头流血的林巧月。 颜世安冲上楼看到死去的妻子，又看到楼下母亲的尸首，从房间里拿出一个花瓶，就向王元世头上砸去。 可惜被王元世身边的打手挡了一下，那花瓶只砸到了王元世的嘴角。 王元世捂着流血的嘴角，让人打死颜世安。 颜晖带着五个护卫以及钱大杰跟对方打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手段又狠厉，颜二、颜六都死在这场打斗中。 眼看着颜大、颜四、颜五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连钱大杰也受了伤，颜晖只能让他们三人走，带着钱夫人母子与颜学文赶紧离开力元县。 钱大杰拉着颜大、颜四、颜五走后，颜世安被王元世狠狠打了一顿，然后颜晖父子也被关进了大牢。 钱大勇和钱大杰回了酒楼，火速带着钱夫人母子和颜学文去了云州府。 钱夫人感念颜晖父子这一路相护的情义，选了这个村子落脚，然后让钱大勇和钱大杰回力元县打听情况。 钱大勇和钱大杰回到力元县，先找到留在力元县，伺机拯救颜家父子的颜大、颜四、颜五，又凭借对县衙布局的了解，救走了颜晖两人。 可是刚出城门，他们就被王元世的人发现，一路追赶他们到今天与韩青云相遇的地方。 颜世安从见到母亲与妻子的尸身就万念俱灰，对打上来的动作不闪不避。 颜大、颜四、颜五为了护住他，当场就没了。 钱大勇和钱大杰也都受了很多伤。 颜晖本以为自己几人都要命丧当场，然后他就看见了韩青云…… 颜晖说完已经泪流满面，他的发妻，他的儿媳，还有跟着他十几年的六个护卫，全没了。 韩青云听的心如刀绞，他年少时常在颜家住，颜母待他极好。 颜世安的妻子林氏，他见得不多，但知道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五月初他去找颜世安的时候，还见过这两人，没想到只隔了一个多月，两人就双双不在了。 他没办法想象颜世安当时的心情，只恨恶人当道，好人遭殃。 韩青云擦掉眼角的眼泪，想要安慰颜晖。 “颜叔，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望颜叔善自珍重。世安兄未曾经历过亲人离世之苦，学文又还小，颜家还得靠颜叔支撑。” 颜晖点点头：“我知道。青云，帮我劝劝他吧，他已经几天不吃不喝，也不发一言，我真怕他……” 颜晖有点说不下去了，颜世安从小就顺风顺水，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他真怕儿子受不了这个打击，再出什么事。 “好。” 回到颜世安的房间门前，韩青云让颜晖带着颜学文去韩怀瑾、韩怀安那个房间。 颜学文才十岁，他虽未亲眼看见祖母与母亲离世，但丧亲之痛不会比颜世安少。 韩青云对韩怀瑾嘱咐了几句，便又去找了颜世安。 颜世安跟刚才一样，坐在床边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没有动过。 韩青云在颜世安身边坐下。 “你们走得早，大概还没见过梧平县逃出来的其他难民。我们这一路见了不少，很多人什么都来不及带，就跑了出来。” “见到我们有粮食，那些人就跪在地上，求我们施舍一点。可是那么多人，根本施舍不起。” “十天前，我大哥家的女儿——韩明珠，还不到五岁的小姑娘，看到一个孩子饿的面黄肌瘦，没忍心，就扔给他一包食物。” “周围一堆人围着那小孩一家，抢那包食物，小孩被打的满头血，还在拼命地往嘴里塞吃的。” “我们路上遇到的难民说，叛军攻进城后一路抢杀，梧平县内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 “钱县令以一介文人之躯，提刀跟叛军对打，被一刀砍了头。刘师爷见到东翁被杀，也拿刀去砍那叛军，可还没碰到敌人，自己就被砍成几段。” “还有王县尉，就是以前的王捕头，陈县丞，他们两个连同钱县令三个人的头颅，都被挂在城墙之上……” “我们这一行人里，有两个人比我们晚出发几天。” “一个叫王大新。他是跟我们村里的另外一户人家一起逃的。途中，他出去方便的时候，那一户人家以及王大新的妻子儿女，全都被叛军杀了。王大新回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妻儿的尸首。” “另一个人叫韩三钱。叛军屠了整个丰业村，韩三钱眼睁睁地看着叛军杀了他娘，他的哥哥嫂子，他的侄子侄女。他是被他爷爷和父亲压在身下才躲过一劫。他爷爷对他说，让他找到我们，告诉村里人，只要我们还在，丰业村就没有绝种……” “村长让我们好好活着，活着看那些恶人自食恶果……” 第55章 累了饿了就吃葡萄干 韩青云想到哪讲到哪。 讲到最后，他仰起脸把眼泪逼回去，再低头就看见颜世安满脸泪水。 韩青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颜世安抱住韩青云，放声大哭。 住在隔壁的颜晖，听到儿子的哭声也是老泪纵横，但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 颜学文也哭的不能自已。 韩怀瑾有些手足无措，他爹走之前让他注意颜学文的情绪，可这是让他哭还是不让他哭？ 韩怀安拿着手帕一边给这个擦擦眼泪，一边给那个擦擦眼泪。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爷爷跟这个哥哥哭那么凶，还有隔壁那个伯伯，哭的更凶。 韩怀安心好累，他这一路那么辛苦都没哭。 每次委屈极了的时候，看看爹娘和哥哥姐姐那么累，再看看小希连个不高兴的表情都没有，他就不好意思哭了。 韩怀安纠结了一会儿，忍痛从怀里掏出韩怀希给他的一包葡萄干。 这葡萄干比他以前吃的大的多，还甜的多。 他都只舍得吃两颗，想着等他再吃一点，然后跟哥哥平分。 但是现在，只能先把哭个不停地爷爷和哥哥哄好再说。 他先塞了两颗到颜晖嘴里，又塞了两颗到颜学文的嘴里。 抬起眼看到自己的亲哥哥，韩怀安肉痛地也塞了两颗过去。 一边塞一边说：“我娘说了，累了饿了就吃葡萄干。休闲娱乐来一个, 开心时间来一个, 全家团聚来一个，心情不好来两个。” 韩怀瑾：娘说过这话？还有这葡萄干，可不像梧平县能买到的，这也太大了，嗯，好甜。 颜晖噙着嘴里的葡萄干，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继续哭还是继续哭。 他脑子里一直转悠那句“心情不好来两个”“心情不好来两个”“心情不好来两个”…… 颜学文抬头看看呆若木鸡的爷爷，再看看韩怀安那张写满心疼的漂亮小脸。 还不待他想好要说什么，韩怀安再次心疼地塞了两个到颜学文的嘴里，然后低下头不肯看颜学文。 唉，他就知道这葡萄干太好吃了。 那个哥哥望向他的眼神，不就是在说“我心情不好，再给我来两个”吗？ 韩怀瑾知道这个时候笑，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但他就是没忍住，刚笑了一声，赶紧捂住嘴巴，假装咳嗽想糊弄过去。 颜晖却笑了，他抱住韩怀安，用下巴蹭了蹭韩怀安细软的头发。 颜学文这会儿也哭不出来了，韩怀瑾趁机讲了韩怀安的糗事，转移了颜学文的注意力…… 这一夜两个房间里的人，除了韩怀安睡得人事不知，其他五人各怀心事，都只睡了很短的时间。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吕彦彦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起床后简单收拾了一下，看到韩怀瑜也要起床，就拍了拍她。 “村长爷爷还没有叫人起来呢，你再睡会儿。” 丰业村众人难得睡得这么踏实，这会儿都还没起来呢。 昨晚的脏衣服，吕彦彦都让韩怀希扔进空间里的洗衣机了。 家里的洗衣机带烘干功能，睡觉之前韩怀希就拿了出来。 吕彦彦担心被人发现端倪，假装在外面晾着，夏天衣服薄，风一吹就干了。 她现在就是起床把衣服收了。 钱夫人开门的时候，看见正在收衣服的吕彦彦，忍不住愣了一下神。 昨天她就看出来韩家这位长得极好，只是没想到洗干净后，居然这么好看。 钱夫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听颜世安说，原本他是想让韩青云一家与他们一起走。 现在看来，幸好没有一起走，这位韩秀才的娘子，可比颜少夫人生的还要美丽很多。 想到林巧月和乔氏，钱夫人眼角微湿，那么好的两个人…… 吕彦彦上前行礼，叫了声：“县令夫人。” 钱夫人赶紧拦住她，声音有点发颤：“别叫我县令夫人了，拙夫恐怕已经……” 话没说完，她就捂住嘴巴，低声抽泣。 吕彦彦心头一酸，钱县令确实已经不在了，这个她没法用“吉人自有天相”这种鬼话来安慰。 幸好钱夫人很快缓过来了，她又向吕彦彦道谢。 “说来，还得感谢你家韩秀才。若不是他，我跟云浩，恐怕也已经随拙夫共赴黄泉了。” 那封塞到自家门缝的信，钱永达曾经以为是颜家写的。 后来她问过颜晖与颜世安，颜世安想起他跟韩青云分别时韩青云的表现，就猜到那封信是韩青云写的，所以钱夫人才向吕彦彦道谢。 “相公也只是想为梧平县做点事情，可惜他人微力薄，只能借助钱县令的力量，为梧平县的百姓多争取一点时间。” “已经做的很好了。”可惜她的丈夫不能亲自向韩青云感谢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逃荒小队的人都起床了。 这是他们一个多月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不仅是他们，原本精神恹恹的牲口们，昨天喝了水吃了草料都精神起来了。 韩宏志带着其他需要从村里买补给的人，去找了这个村的里正，大部分是买了些草料，也有人又买了些粮食。 收拾好后，又要出发了。 路上，韩青云跟大家简单介绍了彼此。 颜晖不知道韩青云居然是吕家的女婿，他以前只知道韩青云娶了个家境不错的姑娘，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吕家。 他还年轻的时候，吕家可比他们颜家名头响多了，说是上阳府首富都不为过。 可惜二十年前，听说得罪了人，吕家散尽家财，退守在凤溪镇。 当时颜老爷子在世时，常以吕家为例，让他们兄弟做生意宁可吃亏，也不可得罪人。 他当时问过他爹，吕家到底得罪了谁，不过他爹也不清楚。 吕家现在的当家人——吕有田与他年纪相仿，年轻时两人还曾见过面。 不过吕有田做生意善守不善攻，若是盛时的吕家，他便是个极好的家主，但对于衰落的吕家来说，就显得能力不够了。 但吕有田的儿子吕富贵却很有能力。 吕富贵名字起的普通，可人绝不简单。 吕富贵从十几岁起，便开始逐渐收拢吕家以前兑出去的产业，这些年已经把以前的产业收拢了不少。 不过这次，估计也跟自己家一样，上阳府及周边的几个府城的产业，基本上都丢了。 有了对比，颜晖对自家的损失，也没那么心疼了。 吕富贵看到了颜晖打量的目光，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 颜晖这个人他知道，可交。 颜世安的情况比昨天好多了，经历过生死之事后的释然，让他有种历尽千帆的坚毅与淡然，但眼眸深处还藏着一种执念。 韩青云知道颜世安的执念，必定与王元安有关，他也并不劝说什么。 若是有人伤了他的父母妻儿，他就是终其一生枕戈饮胆，也必要仇人付出代价。 第56章 曾经救过他的少年 韩怀瑾、颜学文与钱云浩三个年纪相近的小少年，正边走边探讨学问。 韩怀瑾年纪最小，但学问却最好。 他人又聪明，一般夸人聪明说是过目不忘，可这韩怀瑾却是过耳不忘。 对颜学文与钱云浩提出的问题，不管多长的题干，他不仅可以逐字复述，还引经据典，对他们的问题加以分析论证。 听得颜学文和钱云浩大为叹服。 尤其是颜学文，他总算是知道他爹在韩叔叔面前的感觉了。 他自认在读书上面比他爹强多了，可对着韩怀瑾，他算是知道什么叫高山仰止。 天分这种东西，真是太不公平了！ 站在几人侧后方的韩西顾，看到几人言笑晏晏，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以前韩怀瑾都是跟他讨论学问的，韩怀瑾的书也都会拿给他看。 最开始韩怀瑾会跟他讲，这句是什么意思，那句先生是怎么说的。 他很生气，这让他感觉，好像自己比韩怀瑾差很多一样。 后来，韩怀瑾每次再拿书给他看的时候，都会说是自己看不懂，让他这个堂兄帮忙解释一下。 那时，韩西顾心里得意。他想，爷爷偏宠的孙子也不过如此。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韩怀瑾，韩西顾都会忍不住会刺上几句。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阴阳怪气是不对的。 他也承认他就是嫉妒韩怀瑾，嫉妒他有一个会读书的爹，嫉妒他有一个有钱的外祖家，更嫉妒他受到爷爷的偏宠。 是什么时候，这个堂弟开始跟自己疏远的呢？ 好像是从分家开始，不，也可能是从逃难开始。 他们在逃难路上，每天都能见面。 刚开始的时候，韩怀瑾每次见到他，都还会叫声三哥，可自己从来都没回应过。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韩怀瑾再见到自己，就只是点个头打个招呼罢了。 可他不明白，韩怀瑾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直找自己吗？ 连明珠都能跟韩怀希和好，他作为堂兄，时间久了，说不定就原谅二房一家了呢。 到时候，他就可以跟韩怀瑾像以前那样了。 看到了大儿子与新结交的两个伙伴相谈甚欢，吕彦彦心里十分欣慰。 她也看到了韩西顾盯着韩怀瑾的眼神。 那眼神很奇怪，有不甘也有羡慕，但更多的是吕彦彦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是极希望韩怀瑾能邀他一起畅谈。 吕彦彦有点生气，这人怎么这么脸大呢？ 记忆中，韩怀瑾对韩家大房的人都很好，尤其是对这个读书天分好的三堂哥。 可韩西顾是怎么对韩怀瑾的呢？ 阴阳怪气不说，还特别喜欢贬低韩怀瑾。 那时候的韩怀瑾，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孩。 若是普通孩子，被一个自己喜欢的哥哥长时间的语言暴力，恐怕早就被打击地怀疑人生了。 幸好韩怀瑾天性豁达，人也聪颖自信。 他是为了照顾韩西顾的面子，才故意藏拙，绝不会因为韩西顾的打击，就否定自己的能力。 韩西顾对他阴阳怪气，他也不恼。 他对韩西顾好的原因，除了是觉得韩西顾天分不错之外，更多地是想弥补大房在韩家受到的亏待。 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保持初心便是。 吕彦彦想着想着也不生气了。 韩怀瑾长得好看的不得了，人又聪慧善良，性格坚韧自信，宠辱不惊，还会照顾人，简直是她的梦中情儿。 她吕彦彦白捡了这么好一个儿子，太开心了…… 大概是那天在村子里休息的比较好，最近几天的路程，行进的比之前快不少。 途中虽然遇到不少要打他们主意的难民，但丰业村人心齐，又有秦刚大林吕良那样的高手在，普通宵小对他们毫无影响。 六月二十六日，逃荒队伍行进到云州府中部的锦程县。 一进锦程县，吕富贵便吩咐大家小心，快速通过。 锦程县本来是个很富庶的县城，早些年很多商户都喜欢到这里做生意。 可是前些年锦程县突然从来了一群流寇，他们在锦程县城外的普录山安营扎寨，时不时地出来打劫过路的商户。 这群流寇极贪，过往的货物都要被扣下来，还杀过不少人。 偏偏这些人都是些功夫不错的，人数还很多，据说官府多次围剿都失败了。 吕富贵三年前来云州府时，就差点折在这些人手里。 那时他带了十车货物，准备回上阳府。 因为这批货数量多，又价格不菲，他请了云州府两家最好的镖局押货。 可刚到锦程县，他们就被人拦下了。 那一次普录山的流寇几乎全部出动，来了将近两百人。 流寇人多势众，且各个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狠人，二林和那趟押镖的镖师，都受了不少伤。 眼看为首的那个匪徒提刀就要向他砍来，二林正要扑过来去挡，一支穿云箭带着呼啸声，穿过那匪徒的手腕。 一个俊美非凡的少年手持大弓，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飞驰而来。 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但看上去功夫很高。 他身后带着一支大概五十人的小队，每个人看上去都身手不错。 少年声音清越，对着身后的人喊道：“普录山的贼匪作恶良多，今天就都灭了吧。” 那一支队伍迅速向流寇们杀来，流寇当场死了大半。 那匪首一见不敌，打了个手势，所有流寇四窜而逃。 少年本欲去追，却被身边的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拦下，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那少年对着流窜的匪徒高声道：“今日算你们命大，他日再敢作恶，落到我手上，必不轻饶。” 说完，少年弯弓对着那匪首就是一箭，已经逃出近百米的匪首，应声倒地。 他们应该是有急事在身，青年文士对他们说:“既然没什么大碍，就速速离去。” 然后那一队人就打马离去，任他在后面高喊请留下姓名待日后报答，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这以后，吕富贵再也没有见过那少年以及他身边的人。 他甚至不知道那少年姓什么，是什么人。 他曾经试图打听过，却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把这份恩情记在心上…… 三年前流寇匪首被杀，流寇被击杀大半，据说如今普录山流寇的数量不足百人。 但不知为何，官府却还是没能剿灭他们。 这几年，因为流寇作乱，来锦程县的商人变少了很多。 流寇的日子也没以前好过了，据说已经开始打劫普通百姓了，且手段愈发狠辣。 吕富贵只希望今天不要遇上那些流寇。 他们这一队人，人数虽多，却绝大部分只是普通的农户，遇上凶悍的流寇，战斗力几乎没有。 可怕什么来什么。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大概有六七十个壮年汉子，从两边树丛中窜出来，各个都手持兵器，将丰业村众人围在了中间。 韩青云眉心微跳，这诡异的古装电视剧既视感又来了。 但他这次却轻松不起来，来人的数量虽远不及他们，但从大舅哥的表情上看，这帮人十分棘手。 大林、秦刚、吕良、钱大勇等队伍外围的人这时已经迅速转身向外，护住队伍中间的人。 吕富贵和吕有田以及颜晖互视了一眼，然后从队伍中挤出来，向前方的匪徒们走去。 吕长平看到他爹走出防护圈，赶紧跟上。 第57章 不准伤害我爹 吕富贵对着对面的贼匪大声问道：“不知主事者是哪位好汉，可否商谈一二？” 一个身材魁梧，左眼戴了一块黑色布罩的“独眼龙”走了出来，冷冷地打量着吕富贵，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吕长平少年心性，一见这人轻慢的眼神，火气就上来了。 他正要去拔身上的软剑，就被他爹按住了手。 吕富贵拱手继续道：“我等都是逃难而来的灾民，身上财物不多，愿全部奉上，还请诸位好汉给个方便，放我等离去。” “独眼龙”瞟了眼众人，这帮人大都穿的破破烂烂，脸上都晒得黑红，且精神不济，一看就是长久赶路造成的。 “银钱和粮食全部留下，就饶你们一命。” 独眼龙一边说，一边朝人群中的年轻妇人望去。 村民们一听这话，肺都要气炸了，银钱和粮食都给他们，这不就是逼他们去死吗？ 但他们看村长和吕有田他们都没说话，也只能忍下心中的愤怒。 村民们继续看吕富贵跟这人交涉，但手里却都握紧了钉耙、棍子等武器，只待情况不对，立马就要迎上。 “我们的粮食都是粗粮，想来好汉们是吃不习惯的……” “还有她，留下。” 独眼龙不等吕富贵说完，手指着秦玉如说道，然后淫邪的目光继续在人群中逡巡。 吕彦彦自从知道颜家的遭遇后，这一路行来都用碳灰和空间里的眉粉掩去美貌。 不仅是她自己，连小小年纪的韩怀瑜，都被吕彦彦画了一脸的黑斑。 韩怀希因为整天都在车厢里待着，躲过一劫。 秦玉如素来性子直爽，行事也习惯了直来直去。 且她整日对着容色过分出众的小姑子一家，并不认为自己会因为容貌惹来觊觎，因此婉拒了吕彦彦给她画脸的建议。 可她却忘了，即使比不上吕彦彦的一家的容貌，她自己其实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更何况，如今处在一群糙汉和农妇之间，明艳照人的秦玉如更显的鹤立鸡群。 看到独眼龙指着秦玉如，吕富贵脸色瞬变，他顺手抽出吕长平的软剑，直指独眼龙。 可他只会一点拳脚功夫，这种精巧的软剑，他用的着实不顺手。 吕长平见状，接过软剑脚尖一点，直刺独眼龙另外一只完好的眼睛。 独眼龙举刀去挡，吕长平手腕一翻，一剑削去了独眼龙的右耳。 独眼龙疼的大叫，大喊：“上，都给我上。我要把这个臭小子碎尸万段。” 一场大战瞬间爆发。 丰业村一行，人数虽多，但会功夫的也不过十人左右，其他人纵有一身力气，却哪里是这帮刀口舔血的亡命徒的对手。 眼看丰业村已有四五个汉子受伤，韩宏志、韩青云、颜世安这种力气不怎么大的人，都拿着棍子冲上前去。 陈氏虽然担心儿子受伤，但眼看村里十三四岁的少年都在与匪徒搏斗，她也只能双眼含泪，跟吕彦彦一起护住身后的几个孩子。 韩怀瑾跟着表哥学过一些功夫，但他年纪太小，力气不足，此刻也只能与吕长安、颜学文一起，将钱云浩与钱夫人死死挤在身后。 钱县令为梧平县百姓战死，绝对不能再让钱县令的妻儿受到伤害。 钱云浩拼命的想挤出好友为他设置的包围圈，但他一向养尊处优，身体又弱，力气很小，只能与钱夫人双双泪目。 没多久，两个匪徒冲破防线向妇孺们攻来。 一个匪徒手已向秦玉如抓去，吕彦彦心急地要把秦玉如往后拉。 却见秦玉如杏目圆睁，双手拉住那匪徒向她抓来的手，抬脚用力一踢，那匪徒的胳膊就被卸了下来，腿骨也碎了，躺在地上痛呼。 秦玉如又夺过他的兵器，向另外一个匪徒砍去。 那匪徒似没料到一个年轻妇人居然有这种手段，一愣神就被秦玉如砍中手臂。 他虽及时躲开，未被砍断胳膊，但手臂却流血不止。 他咬牙提刀，正要回击，后脑一疼就倒了下去。 白氏手拿木棍，一击得手后又立即对那匪徒打去。 于氏也手持平底锅，与亲家母一起对着倒地的匪徒连续输出，很快那匪徒便没气了。 本来吓得发抖的妇人们见到这场景，血性也上来了，对着还躺在地上哀嚎的另一个匪徒一阵猛踢，这个匪徒也很快断了气。 秦玉如本想继续留在这边保护她们，但看不远处吕富贵已是左支右绌，眼看就要倒下，她也顾不上这边了，飞速向丈夫那边跑去帮忙。 一时间，双方打的不可开交。 匪徒中已有八人死去，还有十几个受伤。 丰业村这边伤了四十多个，幸好秦刚、大林等人身手敏捷，每个受伤的人都被他们扔回防护圈内，暂时还没有死人。 但此时韩青山、韩东辰、赵兴业、赵兴武、严大虎等人都已经负伤，只是他们不肯退回防护圈，仍在苦苦支撑。 赵春、二林、吕良、钱大杰等人，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秦刚、大林、钱大勇以及飞来飞去的吕长平，还能支撑多久犹未可知。 丰业村的防护圈越来越小，匪徒们呲着牙继续向圈子里行进。 韩青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下了，可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他的老娘和妻子。 她们身后的车厢里，是他还年幼的儿女，就算倒下他也得抱住匪徒的腿，不让他们往前再走。 严二虎和常飞站在韩青云两侧，时不时为他挡下攻击。 随着战况愈发胶着，严二虎不小心被砍中肩膀，眼看对面的大刀就要将他的头砍成两半，韩青云猛地将严二虎推进去，自己却险些被那刀砍中后背。 还是吕有田眼看女婿就要被砍中，用手里的木棍挡了一下。 韩青云躲过一劫，吕有田手里的棍子却也被砍断。 那匪徒又要对着两人砍去，陈氏吓得大喊；“我的儿啊……” 吕长平听见声音，飞快地向祖父和姑父飞去，可还没等他赶到，那匪徒却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一个带着哭声的清脆童音响起。 “让你打我爹，让你打我爹，坏人，我打死你，打死你……” 只见韩怀希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棍状物，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晕倒的匪徒。 所有人都在关注场中的打斗，没人知道韩怀希是怎么从骡车上跑下去的。 这下陈氏已经不是大喊了，她的声音凄厉到变形：“小希，快回来。” 吕彦彦还没从对韩青云和吕有田的担忧中缓过来，又看见小女儿冲了上去，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就倒靠在骡车边。 于氏同样被韩怀希吓得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被同样紧张的白氏扶了一下才没有倒下。 韩怀瑾也顾不得身后的钱云浩了，努力挤出人群，要去把韩怀希抱回来。 韩怀瑜、韩怀安和其他躲在骡车里的小孩子，都在哭着喊韩怀希。 韩青云和吕有田看到突然冒出的韩怀希，吓得肝胆俱裂。 两人把韩怀希往身后一塞，韩怀瑾抱住韩怀希就往回跑。 韩怀希还在哭喊着：“不准伤害我爹，你们这些坏人……” 韩青云见儿子抱走了女儿，这才心神微定，拿着刚从韩怀希手上顺过来的电击棍，对着对面的匪徒就是一击…… 第58章 当年不够大气的少年，如今十足的匪气 众人只见韩青云拿着那个黑色棍子，有如神助。 被黑色棍子碰到的匪徒，都是瞬间倒地。 不过这时，谁也顾不得研究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吕有田和常飞帮韩青云阻拦两边的攻击，吕长平则紧跟着韩青云，每倒下一个匪徒，他就立马补刀。 不一会儿，已经有六七个匪徒被杀，其他匪徒开始慌乱起来。 秦刚等人气势如虹，乘势又击杀了十来个敌人。 独眼龙见势不对，打了个呼哨就要逃。 吕富贵高喊：“不能让他们逃走，全杀了。” 半个时辰后，普录山这一趟出来的六十七个流寇，死了三十九个，重伤倒地起不来的有十二个，剩下的全部被村民们用绳子捆了起来。 吕良手快，用匕首将没死的匪徒，全部挑断了脚筋。 还有力气说话的匪徒们，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可这会儿还真没人顾得上他们。 丰业村的汉子几乎人人挂彩，有几个伤的还十分严重。 刘大夫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几半用，忙得满头大汗。 吕彦彦和秦玉如找出他们带的伤药，全部交给刘大夫。 可惜伤的人太多了，药根本就不够，刘大夫只能先把药用在伤的最重的那些人身上。 这些人中，伤的最重的是韩东辰，他身体刚痊愈不久，这一路又都在日夜不停地赶路，体质本就没完全恢复，又少了一只手，打起来很是吃亏。 偏偏他性格坚毅又固执，刚受伤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就要让他退后，他只说能坚持的住。 后来果然坚持到最后，可他肩膀、腰侧、大腿、前胸全部有伤，且伤口极深。 虽然没有再次伤到骨头，但如果一直流血的话，就会很危险。 刘大夫几乎把一半的药都用在韩东辰身上，可还是没有完全止住血。 但刘大夫也不敢把所有药都用到韩东辰身上，其他几个如韩喜、韩三钱、王贵等人也必须尽快止血。 身上被溅满血的韩青云，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 他从和平年代过来的人，从来都没亲眼见过杀人，更没想过自己会杀人。 刚才凭着一腔义愤坚持下来，现在没事了，他整个人就像泄气了般坐在那里，手一直不停在抖，但手里的电击棍还是紧紧握着。 像韩青云这样的村民还有很多，不过他们大都受了伤，比起对杀人的后怕，他们更担心自己的伤。 吕富贵拉起韩青云，韩青云眼神有点呆滞，对着吕富贵喃喃道：“我杀人了……” 吕富贵本来看韩青云窝囊地瘫在地上，想要如往常那般调侃几句，听见他这句轻的不能在轻的话，心中一软。 妹夫毕竟只是个文弱书生，平常只拿笔杆子的人，今天却拿着把大菜刀就敢跟杀人不眨眼的流寇干。 嗯，关键时刻还挺有种。 吕富贵温言劝了几句，又对韩青云说：“你今天也没杀人，你只是把人打晕了，是长平杀的。” 韩青云本来还神思不属，听到吕富贵说到“打晕”两个字，瞬间精神回笼。 他看到吕富贵正盯着自己手里的电击棍，心头一紧。 如果是村里其他人，韩青云自问绝对可以糊弄过去。 可对上这个一向精明的大舅哥，他是绝对忽悠不过去的。 上次那个花露水的事情，吕富贵都跟自己提过几次。 幸好是逃荒路上，吕富贵没法去上阳府，这才让韩青云暂时没被戳破谎言。 吕富贵看出来韩青云还没想好借口，他也没多问。 他一直都知道韩家大房的韩明珠有问题，韩青山那个憨子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如果不是妹夫替他遮掩，恐怕连村里人都出来了。 他不知道韩明珠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只要对妹妹一家和他们吕秦两家没有恶意，他也不会拆穿。 可他万万没想到，韩怀希居然也藏了个大秘密。 可那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哪怕小希是什么精怪转世，只要是他外甥女，他就得拼尽全力地护着…… 韩青云回过神来，便看到刘大夫在哀嚎。 “药，没药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韩青云走到被捆住的独眼龙面前。 “你们经常打劫，也免不了受伤，你们的药拿来。” 独眼龙被吕长平削了只耳朵，手也折了，身上还被刺了不少，脚筋又被吕良挑断。 他自知今天绝对活不成了，对着韩青云呸了一声。 韩青云一脚把独眼龙踹倒在地，然后趴在他身上，伸手去摸独眼龙怀里的东西。 还真被他掏出了一瓶药和一包碎银子，他把银子随手塞进吕富贵手里，把药拿给刘大夫。 刘大夫拔开瓶盖闻了闻，一边给身边的王大新上药，一边问：“还有没有？” 韩青云也没回答，继续去扒拉那些匪徒的衣服，连死人都没放过。 村里人都吃惊地盯着韩青云，这个脸上身上都是血，还满地扒拉别人衣服的人，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看起来跟仙人似的韩秀才？ 颜晖正在给颜世安的胳膊包扎伤口，听到众人的轻呼声，抬头就看到韩青云正在脱一个匪徒的衣服。 颜晖手里的布掉在地上，颜世安也感觉不到胳膊疼了，这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一向光风霁月的韩青云？ 心情最复杂的，要数手里捧着那包碎银子的吕富贵。 他刚认识韩青云的时候，韩青云还不到十五岁。 刚中了秀才榜首的少年，没有一点意气张扬的感觉。 一说话就脸红，偏偏一张脸长的好看极了，父母和妹妹都满意的不得了。 他虽觉得少年不够大气，但总体也是满意的。 怎么都没想到，当年他觉得不够大气的少年，如今却是十足的匪气。 吕富贵叹了口气，把银子往怀里一塞，跟着韩青云就上前给匪徒脱衣服去了。 几个没受伤的少年和半大孩子们，看吕富贵也上前了，也都在家人的怂恿下，上前开始脱衣服找东西…… 从匪徒身上搜身找到的东西还真不少。 药全部交给了刘大夫，缴获来的刀、剑之类的交给钱大勇看着，银子、铜板之类的全部交给了村长。 除了重伤的那些人，其他人都围了上来，让村长数数看有多少银子。 韩宏志这会儿腰也不疼了，手也不酸了，搂着怀里的一堆银子和铜板，嘴巴越张越大。 “都有份，都有份，今天大家分钱喽。先说好啊，出大力的，受重伤的多分一份，你们有意见吗？” “没意见，没意见。” 白得的银钱，哪怕只有一个铜板，都是好的。 韩宏志数了三遍，脸上的笑容都快憋不住了。 总共是二百七十八两六钱并六十七个铜板，其中独眼龙的那包碎银子最多，居然有八十多两。 村里人听村长说有二百七十八两的时候，都乐的不行。 虽然他们受了伤，可算着自己家，怎么着也能分个六七两银子。 往年他们一年也就能攒下二两，这个伤他们受的值了。 韩宏志是个谨慎的人，看大家伙儿这会儿都精神起来，他想赶紧把银子都分出去。 都在他这边放着，他自己老担心别丢了一块，那要心疼死他了。 第59章 趁机全栽到大舅哥头上 韩宏志叫来韩青云、吕富贵，以及村里的几个代表，一起算每家分多少银子。 吕富贵本来不想参与分银，被韩青云扯了扯衣角，他想了想便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算好账，村长公布了一下每家分多少银钱，又问大家有没有意见。 那当然没有意见。 村里壮劳力最少的一家，都分了五两六钱，够他们两年的嚼用了。 吕富贵拿着手里二十五两银子，吕秦两家算一家，村长全部交给了吕富贵。 吕富贵拿了最多的一份。 韩宏志是真心感激吕家和秦家。 这一次若不是有秦刚、吕长平、大林、二林这些人，他们全村都要死在劫匪手里。 除了这些人，还有看上去纤细高挑的秦玉如，没想到她的功夫也那么高。 在场的家家有份，钱家和颜家也分了银子。 颜晖本来也不想收。 他之前在力元县丢了粮食和货物，但钱财都被颜学文带了出来，经济上的损失不算大。 分来的五两多银子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看到吕富贵收下，他也就收下了。 村里没把他们当外人，他们就更不必把自己当外人。 钱管家收下银子，对钱夫人禀报了一声，就都给了钱大勇和钱大杰。 严大虎、吕良等人的银子，韩宏志本来要分给韩青云，被韩青云拒绝了。 韩宏志就分给了他们本人，这把严大虎几个乐得不行。 从被乔炳拿走全部的家当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己的银钱。 肩膀受伤的严二虎偷偷打量韩青云，眼神闪烁。 当日他们是为了能活命，才卖身给韩青云。 可韩家没亏待过他们。 韩家自己吃什么就给他们吃什么，从来没有区别对待过。 逃荒路上，他们见多了被饿死的人，可他们在韩家能吃个七八分饱。 他们八个都是正当盛年的汉子，十分能吃。 每个人都比韩青云吃的多，可韩家人从来没说过什么。 还有吕家。 韩家的粮食虽多，加上他们八个人，就不够了。 吕家分了很多粮食给韩家，这才让他们每个人都没有饿肚子。 严二虎眼圈有点发热，今天韩青云还冒险救了他。 想到韩青云差点被人砍中后背，严二虎就有些后怕。 万一砍中了手臂怎么办，他一个读书人，手多重要啊…… 严大虎几个都是糙汉子，他们正在拿着手里的银子傻乐呢，除了吕良，没一个发现严二虎情绪不对。 但吕良也只是目光微闪，没有说话。 韩宏志分完银钱，最后剩了三钱银子还有一些铜板，他递到韩怀希手里，让她以后拿去买糖吃。 今天韩怀希可是立了大功的，若不是她年纪实在太小，韩宏志都想给她按照最高的标准去分。 “今天可多亏了咱们小希，要不是小希拿出那个黑棍子，咱们说不定会输呢。” 看着韩怀希那张干净极了的小脸，韩宏志真是越看越喜欢。 难怪陈氏会偏疼这个小的，这也太漂亮了。 “是啊，多亏了小希咱们才扭转战况的。青云，那个黑棍子是什么，怎么一碰人身上，人就会倒下？”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开始问起来。 来了，来了，果然还是躲不过去，韩青云心里发苦。 他倒是可以随口编几个来由出来，可那瞒不过岳父一家和秦家，可能连颜晖都骗不过去。 “那是我之前去南方做生意的时候，从一个南洋人手里换来的。还挺贵，用了一整套极品越窑青瓷才换到。我这妹夫文文弱弱的，我怕他以后赶考别遇上什么歹人，弄来让他防身的。” 吕富贵看韩青云脸色，便知道他还没想好能说服所有人的解释，只能揽到自己身上。 颜晖恍然。 “南洋人的东西，难怪那么奇怪。我听说那边新奇玩意特别多，什么珠宝啊、琉璃啊，他们就喜欢换咱们的瓷器和茶叶。” 之前他一直奇怪，为何吕家在散尽家产短短几年内，吕富贵就有财力收拢之前的产业，原来是跟南洋人做生意了。 吕富贵笑着对颜晖点点头，又转向韩青云。 “刚才那么危险，你怎么没有早点拿出来？我还以为你忘了带了呢。” 韩青云心里感激，对着众人不好意思的说道：“怪我一时紧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我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危险，就把这棍子跟我大舅哥之前带回来几样稀罕物，一起收了起来。” 谁知道小希下次会再拿出什么，趁这个机会全部栽到大舅哥头上算了。 吕富贵不着痕迹地挑挑眉，看来妹夫这一家还有不少稀罕物呢。 车上的三毛疑惑地皱着眉，他刚才没看到韩怀希去翻找东西。 “青云叔，你都放起来了，小希那么小，她知道在哪里放着吗？她怎么拿出来的？” 韩怀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乖巧的笑着，仿佛没听见三毛的话。 想起上次的花露水事件，加上这会儿的事，韩怀希在心里把三毛记上了。 听到三毛的问话，村里人和颜家人都转向韩怀希，目光中带着探究。 韩怀瑜心下一惊，急忙说：“是我拿出来的。” “离开村里前，是我跟我娘一起收拾东西的。我娘当时还让我小心点，不要碰到。我刚才看情况危险，就去拿了出来，刚准备拿给我爹，就被小希抢走了。” 韩怀瑜在匪徒刚出现的时候，就被吕彦彦塞进车厢里。 不过她中途因为担心母亲和哥哥，下车过两次，说是她拿的，还真说的过去。 韩怀瑾早就发现情况不对了，自家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圆呗。 “怀瑜，下次把东西直接给我就好，这么危险的东西，不能再让小希碰了。” 韩怀希是自己的妹妹，这一点韩怀瑾和韩怀瑜都非常确定。 虽然自从上次落水发烧之后，小希就有点奇怪，但自己的妹妹他们绝对不可能搞错。 他们连韩明珠这个堂妹的异常都能帮着遮掩，自己亲妹妹有点异于常人又怎么样？ 无论如何都得先打消其他人的疑虑，万万不能让人察觉到妹妹不同常人的能力。 如果韩青山知道韩怀瑾兄妹的想法，不知道会怎么想。 他自以为对韩明珠的系统掩饰的很好。 其实不仅吕彦彦几人一开始就知晓，这一路走来，精明的吕富贵早就发现了。 韩怀瑾和韩怀瑜两人比常人聪慧的多，又与韩明珠经常接触，自然也发现了她异于常人的本事…… 村里人恍然大悟，原来那黑棍子是从南洋人那里得来的，难怪他们都没见过。 这么稀奇的东西是应该好好藏起来，太危险了，没见那些匪徒一被碰到，就倒地不起吗？ 他们刚才还想看看那黑棍子，只是不太敢，生怕离得近一点就被棍子碰到。 这会儿听到韩怀瑜和韩怀瑾的话，他们就更不敢看了，反正知道那根棍子救了他们就行了。 韩青云、吕彦彦和陈氏三人现在真是五味杂陈，自家这两个孩子真是聪明的过分，反应又快。 今天过后，恐怕除了韩怀安，另外两个孩子是瞒不过去了。 还有吕秦两家，吕富贵的话能能骗过外人，却骗不过他们。 吕富贵这些年外出没少遇到危险，若是真有这么个碰人人倒的宝贝，自然应该留下来自己用。 韩青云一年到头都在书院待着，哪里会遇到什么危险？ 吕彦彦与丈夫和婆婆互望了几眼，三人开始在脑子里扒拉原身的记忆，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第60章 贼匪过往 丰业村这边，正为了分钱开心。 那边的匪徒们，却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吕富贵和韩青云在众人闹腾过后，开始跟村里人商量如何处置还活着的匪徒。 村里人想把人就这样扔在这里，或者报官。 吕富贵却说这些人能一直逍遥法外，锦程县县衙多半与这些人有勾连，所以不能报官。 这些人作恶多端，把他们留在这里，只会徒留祸患，不如全部杀了。 村里人一听就怂了，刚才杀人是为了自卫，是被逼无奈。 可现在人都已经被抓住了，还都被挑断了右脚脚筋，直接把他们杀了，他们不敢啊。 韩青云手里捏着一枚小印，这是从其中一个匪徒的怀里摸来的。 他把小印翻过来给吕富贵和村长二人看，两人大吃一惊。 那印上赫然印着“梧平县尉”，印章底部还有几个小字——乔炳。 韩青云拿着小印，走到被绑着的匪徒跟前。 “说说吧，这个是什么？” 独眼龙努力辨认着韩青云手里的东西，然后大骂。 “哪个王八羔子把这个留下来的？妈的，老子不是说了吗，那群人的东西不能留。” 韩青云也不废话，问吕良：“可有办法让他们说话？” 吕良走上前将独眼龙的另外一只耳朵割了下来，疼的独眼龙痛呼不止。 吕良又削了他一片衣服，团成一团塞进他嘴里。 韩青云和后面的村民被吓了一跳，这个吕良还真是人狠话不多。 不过吕良的方法还是有用的，他刚把割下来的耳朵扔到另外一个匪徒身边，那匪徒就吓得赶紧磕头。 “我说，我说，不要杀我。” “还有谁愿意说？不说的话……” 韩青云努力克制住刚才的恐惧，对着吕良点点头。 吕良再次对着独眼龙，手起匕首落，独眼龙的左脚筋也被挑了。 独眼龙这回痛的连喊都没力气喊了，当然他嘴里还有一团破布，想喊也喊不了，只能在地上翻滚。 “我说，我都说。” “我也说，我知道的最多。” “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求你们给我个痛快。” …… “从头说，把你们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不要想着隐瞒。你们今天是必死无疑，但是究竟是痛快的死，还是受尽折磨而死，就看你们自己了。” 韩青云的话里满是凛冽。 众匪徒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可他们现在连瞪他一眼都不敢。 这个人明明生的一副极好的相貌，却比那恶鬼罗刹还让他们胆战心惊。 初见时，以为这是个最软的柿子，没想到就是这个男人，拿着一个黑棍子把他们打的溃不成军。 然后这个男人，比他们还像土匪地扒拉他们身上的东西。 再然后，这个男人一句话，就让二当家又少了一只耳朵，断了一只脚筋。 他们自己没少干坏事，杀人的手段可比吕良的手段残忍多了。 可那是他们虐杀别人，现在落到他们头上，他们就觉得对方残忍极了。 干过恶事的人一旦害怕起来，胆子就会变得极小。 他们害怕曾经施加在别人头上的凌虐手段，会落在自己身上。 与其那样，还不如痛快死去。 有了第一个愿意开口的人，其他的匪徒也纷纷开口。 村民们本来还觉得吕良手段有些狠辣，可听完这些匪徒的话，只恨不得一榔头敲死这些天杀的祸害。 七年前，这些流寇还是巴蜀那边的犯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 按照律法，他们每个人都活不过当年的秋后。 突然有一天，监牢里窜出一伙人来劫狱，顺便把他们的牢房也都打开了。 这些人本来都快要死了，突然有了生的机会，谁都不愿意放弃。 他们杀了几个牢头，逃了出去。 逃跑途中，他们还遇到其他几个监牢里逃出来的人。 与他们一样，都是被劫狱的人放出来的。 他们觉得巧合过多必有阴谋，可生的机会抓不住就得死。 县衙的人发现他们逃走后，一路追赶。 他们先被追至湖州府，又仓皇逃入长安府，最后逃到了云州府。 大概是云州府距离巴蜀郡实在太远了，到达云州府后，后面的追兵就不见了。 他们从逃跑开始，逃了小半年。 最开始的四百多人，到达云州府后只剩三百人不到。 但这剩下的人，都是些身手不错的。 等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官兵追过来。 他们也逃累了，就在这锦程县的普录山安营扎寨。 除了一路逃亡的交情，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也都对其他人很不服气。 普录山只有山上的一些野果和野菜，哪里能养活他们这么多人？ 为了食物，他们彼此斗的很厉害。 身手不够好的，都死了。 后来一个叫梁大鹰站了出来。 他说他们这么多人想要活下去，不如团结在一起，打劫过路的肥羊，可比自相残杀强多了。 梁大鹰功夫极好，他打败了十几个要挑战他的人，又杀了几个对他不满的人，最后所有人都推举他为大首领。 梁大鹰又根据他们的身手，任命了林三七做了二首领。 林三七就是今天被削了两只耳朵的独眼龙。 有了首领，他们就像有了主心骨。 杀人越货本来就是他们的老本行，如今不过重操旧业罢了。 最开始，他们只想打劫没想杀人。 可梁大鹰说，他们都是逃犯，被人知道了，还是要被抓回去。 所以不能留活口，被他们拦下的人只有都死了，他们才安全。 时间长了，总能逃走几个，逃走的人自然会去报官。 可官府的人只是派了几个衙役到周边走一遭，他们往山里一躲，安全的很。 时间长了，他们的胆子就变大了，开始抢劫大商人，遇到年轻貌美的女子便掳到山里去。 官府围剿力度也大了些，却又如隔靴挠痒般，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三年前，他们的探子回报说，有个外地的商人带了很多好货经过这边。 不过这商人带的镖队各个都是好手，他们也不敢轻敌。 梁大鹰就带着山里所有人出去了，只留了几个人在山上看家。 梁大鹰这次出去就没再回来，被一个少年一箭穿心而死。 那一次他们死了很多人，仓皇逃回山上，才发现只回来了七十多人…… 吕富贵听到这里，急切问道：“你们可知那少年是谁？” 众匪徒都摇摇头。 那少年是他们很多人的噩梦，他们哪里敢打听，上赶着送死吗？ 吕富贵虽然猜到这些匪徒不会知道，但他还是有些失望。 有匪徒看吕富贵的脸色不对，突然发现他正是三年前的那个商人，单腿支撑站起身。 “我认出来了，你就是那个商人。还有你身边那个人，功夫很不错的那个，原来是你们。” 匪徒说完又看向二林。 二林一块石头打向那人膝盖，那人又直直地跪了下去。 梁大鹰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敢再下山抢劫。 万一再遇上那少年，他们可就真的没命了。 奇怪的是，山寨里以前抢来的财物，并没有他们想象中多。 可他们已经习惯了奢靡的生活，习惯了吃最大块的肉，喝最贵的酒，睡新鲜的女人，眼看着山里的积蓄越来越少，他们着急了…… 第61章 小印由来 林三七带着剩下的人，又开始了抢劫的生活。 幸运的是，官府对他们的围剿力度依然很小。 不幸的是，那些大一点的商户，宁愿多绕几个府城，都不再经过锦程县。 他们抢了几次，也只能抢到一些不值钱的货物。 他们虽然生气，但也没办法。 没人敢去其他地方讨生活。 其他地方的官兵，不可能像锦程县这样，对他们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抢劫不到大商户，他们的生活远不如梁大鹰在世的时候好过。 林三七就带着他们，开始对路过的普通百姓下手。 可他们没想到这些百姓，居然比那些商户有血性多了。 不过只是一点点银钱，或是一点粮食，这些百姓就敢跟他们拼命，害的他们手上多添了好多人命。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过去，他们也仅能吃饱穿暖而已，偶尔再抢几个女人回去，手里的银子却是没多少。 直到半个多月前，他们逮到一只肥羊。 那群人功夫不错，害他们也损失了好几个弟兄。 不过这群人也被他们全杀了，只留下一个长相不错的女人，据说是那领头人的小妾。 那领头人临死前一直说，早知道这样死还不如留在县里，还能落个英勇就义的名声。 林三七感觉不对，最后从那女人嘴里才得知，那领头人居然是个县尉。 这把林三七他们吓到了，他们杀了很多普通百姓和商人，却不敢杀官府中人。 朝廷的脸面可比普通人的命重要多了，杀了当官的，锦程县衙大概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任他们肆意妄为。 所以林三七杀了那个女人，然后把那些人的尸首全烧了。 他又让人把抢来的东西都翻一遍，凡是能代表县尉身份的东西全部烧了。 可林三七万万没想到，罗赖子居然把那枚印章留了下来，还被韩青云搜身翻了去。 罗赖子也很委屈。 他以前也是半个读书人，他爹日日盼着他能当个官，县丞、县尉哪怕只是个文书也好的。 可罗赖子就不是读书那块料，还没读几年呢，他就被朋友哄进赌坊，输了全部家产。 他爹被气死，罗赖子杀了哄他进赌坊的朋友全家，被抓进监狱。 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罗赖子，在普录山待久了，他还挺喜欢当土匪的。 看到别人跪在他面前求饶，他就会想到他那个朋友跪在他面前，求他放过自己的画面，这种感觉让他十分满足。 他那天翻出这枚小印的时候，就想到他爹。 他想反正他这辈子也当不了官了，就留着这枚小印当个念想。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无耻的年轻人，居然伸进他胸前掏东西。 太无耻了，真丢他们读书人的脸！ 那只肥羊之后，他们再遇到的都是没什么钱财的普通百姓，让他们沮丧不已。 直到今天他们的哨子看见这群人。 虽然这伙人看上去都是灾民，但他们居然有好几辆车装的满满的，让他们不能不多想。 这伙人人数多，林三七他们不想失手，留下两个看家的，其他人倾巢而出。 不幸的是，他们这一次比上一次全体出动还惨。 三年前那次，他们好歹逃回了一部分人，这一次他们一个人都没能逃走。 匪徒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讲完了。 严大虎等人早就等不及了，冲上前问道：“你们说的上次那个肥羊，他们的东西在哪?” 严大虎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被乔炳的人拿走了。 乔炳死不死，他们不在乎。 但他们想知道，他们的东西还在不在。 “除了一部分信件、腰牌之类的已经销毁了，其他的都在山寨里。” 严大虎等人一听，就想去山寨里看看。 他们的银钱和粮食指定是没有了，可户籍文书要是能找到就好了。 虽然韩青云说以后给他们出放奴书，他们可以去收容所。 可要在收容所干满两年才能补办户籍。 如果能找回他们自己的户籍文书，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韩青云看出严大虎几人的急切，他又问道：“你们山寨里现在还有哪些人？功夫怎么样？” “有两个人，功夫一般，留在家里看家，还有，还有……” 说话的匪徒讲到最后，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讲下去。 “还有什么？” “几个女人……掳来的。” “把你们山寨的地形图画出来。” 韩青云让严大虎等人，把这些还能用手写画的匪徒分开。 给他们松了一只手，每人一根树枝，又找了树林里松软的沙土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在上面画。 “如果你们谁画的跟其他人不一样，就砍了双手双脚，割了舌头，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恶毒！匪徒们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在沙土上画。 他们大部分人都不会写字，只能口述道路的方向和房间的用途。 一个时辰后，韩青云结合这些人的画和他们的描述，用炭笔在纸上画了一份出来。 他逐一核对后交给吕良，又叫来大林，让他们二人到山寨里去查探一下情况。 吕长平听说去山寨探查情况，便跟韩青云说他也要去。 他轻功极好，去打探情况最合适。 韩青云看向吕富贵，吕富贵只说随他去吧。 韩青云又一再叮嘱三人，无论山寨什么情况，都不能擅自行动，遇到事情保证自身安全最重要。 最后想了想，韩青云还是不放心。 他找了韩怀希，从韩怀希那里过来后，把吕长平拉到没人的地方，给了他一个黑色小包。 包里是个小型望远镜，是他们穿来前买天文望远镜送的添头。 虽然是送的添头，放大倍数与清晰度却都是顶级的。 体积不大，重量也轻，放在包里也不怎么引人注意。 韩青云拿出来教给吕长平如何使用后，吕长平如获至宝。 把黑色小包往脖子上一套，吕长平难掩兴奋地小声说：“姑父放心，这个东西我只自己用，大林我都不让他碰。” 韩青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嗯，这也是你爹给我的，咱们这没有。” 吕长平憋不住笑，心照不宣地对着韩青云说：“是是是，这是我爹从南洋人那里弄来的，只此一份。” 韩青云早就知道瞒不过吕家人，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想叹气。 这吕家没一个笨的，就不能都像他大哥韩青山那样吗? 那他就不用想那么多借口了。 韩宏志担心有人从这边经过，就让人先把现场清理一下，他们这些人连带着被绑的匪寇，都挪到丛林后的一片空地上。 至于那些尸首，韩宏志本想就那样扔在那里。 但韩青云担心这么热的天，尸首不处理，容易引发传染病，搞不好还会引起瘟疫。 他就让大家把尸首扔进两边的旱沟里，用土埋起来。 村民们本来对尸体就膈应，身体又多多少少都带点伤，实在不想再处理那些尸体。 但听韩青云说有可能引发瘟疫，他们也害怕了。 又见韩青云脸上戴了个绣着云朵的布块，手上也缠了一块布就上去拖尸体，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人家一个读书人都不怕，他们怕个球。 韩青云让他们也掩住口鼻，手上有伤的就不要再上了…… 第62章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其实尸体埋起来不算安全，依然有病毒细菌的滋生。 韩青云本来是要把尸体一把火烧了，但尸首太多，烧起来尸臭味他受不了。 而且两边又都是小树林，容易引发火灾。 所以他只能让众人把坑再挖深一些，埋土的时候也尽量压得结实一点。 等到一切都处理完，吕彦彦端来水盆，让大家都洗了手，里面她加了消毒液，又加了几块澡豆做掩饰。 这个时候，打探情况的吕良三人回来了。 三人脸色极差，尤其是年少的吕长平，脸色苍白中又带着不正常的红色，对着被绑起来的山匪双目喷火。 吕富贵担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吕长平又怒又气，嘴唇发抖。 吕良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也带着压都压不住的愤怒 “山上没有危险，留守的两个匪徒已经被我们处理了。只是他们囚禁了一些女子……让夫人和吕少夫人带些衣物过去吧。” 吕彦彦和秦玉如对视了一眼，只怕那些女子很不好。 吕良几个又带着韩青云夫妻和吕富贵夫妻，去了山上。 走之前，吕良对韩宏志说，那些匪徒不能再留了，让他们多活一刻钟，都是对那些受害者的不敬。 村里人一听又要杀人，杀完还要再埋，各个表情苦涩。 可看吕良三人回来时的表情，只怕这些人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十恶不赦，那就都杀了吧。 山寨很偏僻，山上的小路蜿蜒曲折，岔道极多。 若是不知道路线，确实很难找到山寨的位置。 难怪那些人能在这里逍遥那么多年。 韩青云和吕彦彦在路上设想了很多场景，但是到山寨看到的场景，依然让他们不寒而栗。 只见山寨外的有个极大的坑，坑内有一部分用土虚埋着，还能看见土里有不少尸骨。 还有一部分没有埋起来的尸骨，有的甚至还没有完全腐烂，能看出用火烧过，但烧的不完全。 没有埋起来的尸骨，打眼一看就有三十多具，实际应该更多。 大多尸骨骨头碎裂，应该是生前受过不少虐待。 吕彦彦还看到有一具尸骨腹部，有一个婴儿躯干样的骨头，应是孕妇…… 大林愤怒地指着坑：“那两个看守的匪徒说，这里全是他们打劫的过路人，除了年轻貌美的女子，全杀了，都埋在这里。 那些被留下来的女子，也大多活不过一年。有的是自己受不住，找机会自杀了。有的是被他们凌虐致死，有的生了病被杀，还有一些怀了身子，也被这帮畜生杀了。” 大林说到最后，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 他不是没经过事的人，也见过不少人间险恶，但是这么赤裸裸不加掩饰的罪恶，仍然让他气的全身发抖。 吕彦彦强忍着心头翻涌的呕吐感，和秦玉如一起随着吕长平来到一个山洞前。 山洞口用一个木板子遮挡着，可远远还能闻到让人不适的霉湿味和腥臭味。 在距离洞口十米远的位置，吕长平停了下来，把身上的包袱递给秦玉如。 “娘，姑母，我不进去了，你们先给她们穿上衣服吧。” “好。” 看着吕长平愤怒尴尬又带着点羞涩的眼神，吕彦彦两人心里一叹。 只盼今天见到的，不要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洞口的木板子并没有什么阻挡的作用，只是虚掩一下洞内的情况罢了。 吕彦彦和秦玉如都不用移开木板，就能进去。 阳光正好，洞口又是向阳的，并不昏暗，洞内的情况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可正因为看得太清楚，吕彦彦两人才被吓了一跳。 七八个不着寸缕的女子被铁链子锁着，身上伤痕累累，身体还被绑成极其羞耻的诡异姿势。 看到她们进来，大多数人神情麻木，就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有几个似乎眼珠子动了一下，但也不说话。 只有一个年轻姑娘着急地问她们：“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刚才那个少年说，等下让人来救我们，是吧？” 她表情急切，声音嘶哑，让吕彦彦她们看得心痛不已。 年轻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容貌娇俏，但眼底青黑一片，被铁链扣住的躯体处，被磨得血肉模糊。 秦玉如怒目含泪，用刀砍断绑着女子身上铁链与绳子，每个人都给了一套衣服。 这些衣服是韩吕秦三家女眷的，不一定合身，但总比什么都不穿强。 可除了那个年轻姑娘外，其他人依然一动不动。 那年轻姑娘快速穿好衣服，对着二人行了个礼，便动手给那些女子穿衣服。 那些女子后背都是被石头磨出来的伤，看上去就很疼。 穿衣服总会碰到伤口，但也只能听到一两声抽气声。 其他人就好像没有知觉一样，任由那年轻姑娘摆弄。 吕彦彦没有去帮忙，转过身想给那些女子，留一点可怜的自尊。 吕彦彦转过身才发现靠近洞口的地方，居然还有一个女人。 逆着光看不大清楚，只能看到那女人穿着褐色粗布衣服。 她刚才跟秦玉如心情激愤，这才忽略了这个人。 那女人向吕彦彦点头致意，然后走到吕彦彦跟前。 秦玉如担心女子对吕彦彦不利，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吕彦彦身前。 女人看到秦玉如的动作，在离两人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下。 吕彦彦两人这才看清,女人两侧脸颊都有一个很大的十字疤痕，应该是用粗糙的刀具或者尖利的石头划伤的，伤口边缘凸起，看上去十分吓人。 “我叫兰娘，被他们抓来快五年了。刚才那个少年说，那些恶贼已经被你们抓了，他们死了吗？” 那女人声音沙哑，却不难听，声音带着愤怒与期冀，似乎如果那些人还没死，那她就要亲自动手了。 “死了。” “都死了？” “我们来的时候，死了一大半，现在剩下的应该也都死了。” 兰娘听到“死了”就表情诡异，看似想大笑，又好似要大哭。 最终她跪坐在地上，大声对其他人喊。 “你们听到了吗？那帮恶贼死了，都死了！我等了五年，终于等来了他们的报应。哈哈哈……” 她声音凄厉，表情疯癫，看得吕彦彦两人酸涩不已。 年轻姑娘已经给其他人穿好了衣服，虽然她们依然神色麻木，但比之前一动不动的样子要好多了。 有一个女人看了看双手，似乎刚发现捆住她的铁链子已经没有了，她神情悲怆，向着山洞的洞壁撞去。 年轻姑娘去拉没拉住，自己却被拽的踉跄倒地。 秦玉如眼疾手快，在那女子头碰到洞壁前，把她推倒在地。 兰娘也赶紧跑过去，抱住那女子，一边哭一边骂。 “你疯了吗？咱们日日都在盼着能逃出魔爪，现在终于自由了，你却要死？你想做什么……” “不死能怎么办？像我们这样失了清白的女人，家里还能容得下我们吗？现在不死，出去还不一样是死？” 那女人表情凄苦，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寻死。 大概是她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洞内哭声一片…… 第63章 他们就是一群变态 吕良、大林带着韩青云、吕富贵，去了山寨储藏财物的山洞。 大概山寨这几年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整个寨子搜出来的银子和银票只有四百多两。 粮食大概有三千斤，另外还有一些首饰、纸笔之类的。 加上今天他们分的二百七十多两，整个山寨才堪堪七百两银钱。 这不对劲。 这帮流寇在这普录山上作恶多年，抢的还大多是富商，他们的积蓄绝不止这些。 哪怕这几年很多商人避开锦程县，看山寨里的摆设和外面坑内的尸体数量，他们也不可能只有这些东西。 不提其他人，就是乔炳，都不可能只带了七百两银子。 韩青云和吕富贵早在那些贼匪坦露过往时，就知道这事必有阴谋。 县衙对这些流寇的态度，也说明匪徒与官府的人关系匪浅。 下面的人未必清楚，但他们的领头人梁大鹰一定是知道的。 不过韩青云和吕富贵可不想管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他们只是一群逃难的，并不想知道太多秘密。 吕良也找到了装有严大虎几人户籍的包袱。 正常情况下，无论是乔炳还是在这些山匪，这种东西都不会留下来。 但严大虎他们的户籍，被缝在一个狐狸皮缝制的小包内层里。 王贵去年帮一个大户人家做狐狸皮斗篷，还剩下一块皮质不太好的材料，那大户人家就留给了王贵。 王贵手巧，用剩下的狐狸皮缝制了一个小包，里面还做了夹层。 他们一行人从近陵镇逃出来时，担心下雨会打湿户籍，就都放在那皮包里。 只有吕良习惯了随身携带重要的东西，才避免了被乔炳一并顺走。 韩青云看着那狐狸皮小包，暗赞王贵真是个人才，这手艺不比前世奢侈品包的高级匠师手艺差。 那包做的极其精美，难怪经手的人都没舍得扔。 几人点过山寨里的东西，就听见不远处山洞里女子的哭声。 哭声悲切，让人听着心酸。 她们大概是要把这些日子来受到的委屈，都哭出来。 吕彦彦和秦玉如本来还一直劝说并非她们的错，不应该为了别人的错自残。 后来她们也不劝了，只跟着一起落泪，一起痛骂那些畜生。 从这些人的哭诉中，她们得知，这些人大多都被抓来不到一年，再早一些的女子们大都死掉了，且都死得很惨。 在这里待的时间最短的，是那个年轻姑娘，名唤真真。 她没有说姓氏，吕彦彦她们也没有问。 真真才十七岁，一个月前她与新婚夫婿回娘家，途经锦程县时被匪徒抓来。 可笑她那夫婿丢下所有行囊，并把她也推下马车，驾车逃走。 匪徒们见他识相，就没去追。 可怜真真却被带回山寨，从此不见天日。 “渣男。”吕彦彦恨得咬牙。 待的时间最长的，是兰娘。 兰娘是临县一个商户之妻。 五年前，她家举家去临安府定居，被匪徒抓住。 她的公婆、丈夫、她年仅六岁的儿子，连同他家五个家仆，全部被杀。 兰娘求死不成，只能趁歹人不注意，用石头划花了双脸。 那些山匪本想杀了兰娘，可他们那个叫梁大鹰的首领，从她家的账册里发现兰娘擅理财务，便让兰娘留下给他们打理账目。 可兰娘怎么会给仇人管理账目？更何况这些都是抢劫来的黑心钱。 梁大鹰便让下面的人，从山洞里揪出一个“不听话”的女人，当着兰娘的面，割了那女人的舌头，弄瞎了她的一只眼。 兰娘当时都要吓晕了。 她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让那个可怜的女人受到这种非人虐待，便答应了梁大鹰的要求，让放了那个女人。 可那个女人最终也没活成，她故意往梁大鹰身上撞，被梁大鹰一刀捅死。 兰娘至今都忘不了，那个女人完好的那只眼睛里，在临死前全是解脱。 后来的日子里，兰娘才知道那些匪徒以虐杀为乐。 被他们抓回来的人，无论男女，只要稍有反抗，都会被凌虐的很惨。 他们就是一群变态！ 她曾幻想，或许有一天官府就会来人，把这些恶人全部抓起来杀了。 可随着像她这样被抓来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官府的人却一直没有来。 她也渐渐死了心。 三年前，梁大鹰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有一只大肥羊过来了，但是来人里有很多好手。 梁大鹰便带了山寨里的人倾巢而出，只留下几个人看管她们。 兰娘觉得机会来了，她想先找到钥匙，把山洞里那些可怜的女人放出来，然后她们再逃出去。 可那个叫林三七的独眼龙，看她看的很紧，她根本没办法拿到钥匙。 但那天还是她到山寨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因为那天出去的两百个匪徒，回来的还不到一半。 那个亲手杀了她全家的梁大鹰，也死了。 她当时就忍不住大笑，被林三七狠狠打了一顿。 梁大鹰死后，林三七从她那边拿走全部账目，让她以后不用再管账目了，只负责给山洞里的女人送吃喝就行了。 兰娘终于不用再对着那些黑心账目了。 她力所能及地照顾那些可怜的女人，给她们喂吃食，清理身体，陪她们说话，让她们再等一等。 可她们始终没有等来救兵。 兰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年轻的生命，消逝在这罪恶的山寨里。 这些匪徒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们讨厌累赘，也知道自己注定不得好死，所以他们也绝对不要后代。 这里的女人，只要被发现怀孕，就会被拉去杀了。 几个月前就有一个女人，因为身形偏瘦，怀孕几个月都没被发现。 兰娘知道，但她救不了那女人。 她只能盼望在那女人被发现怀孕前，能有人来拯救他们。 可两个月前，那个女人还是被发现了。 当时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她说她知道孩子是谁的，她求那个孩子的父亲，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可那个男人捅了那个女人的肚子。 她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呢？无非是为了让孩子能生下来罢了。 但这样留着肮脏罪孽的血脉，要他何用？ …… 兰娘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光了，可是今天当她把这些年的经历说出来时，她的眼泪就没断过。 周围的哭声，在兰娘沙哑的声音下渐渐低了下来。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洞内才归于平静。 吕彦彦走出山洞，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的时间，外面的阳光还是很炽热。 可这样炽热的阳光下，吕彦彦却觉得全身发冷。 洞外站着韩青云等人，山洞带些回音，尽管女子们的声音并不大，可他们还是听得很清楚。 看到吕彦彦苍白的脸色，韩青云和吕富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女子的遭遇让人同情，可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做？ 不可能带那些女子回去。 她们经历长时间的折磨，体力上就不适合跟他们日夜不停地赶路。 而且这个世间对女子的名节，苛刻到令人发指。 他们不会瞧不起这些女人，可村里人呢？ 即使村里人同情他们的遭遇，可根深蒂固的思想，依然会让他们觉得这些女人不干净。 任何一个探究的眼神，都有可能逼死这些本就身心脆弱的可怜人…… 第64章 受害者没有罪 吕彦彦问山寨里还有没有伤药。 大林从怀里掏出几瓶递过去。 “跟那个独眼龙身上的一样，药效不错。” “打些清水放在山洞外。” 吕彦彦接过药就回了山洞。 兰娘这个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看到吕彦彦手里的药，就说去拿些干净的布。 等清水和干净的布巾准备好，吕彦彦和秦玉如就小心翼翼地给那些女子处理伤口，然后上药。 “我们一群人是从别的府城逃难经过这里的，今天拦截我们的山匪，有六十七个人，留在山上的有两个人，现在全死了。兰娘，除了你们，山寨里还有其他人吗？” 吕彦彦担心有漏网之鱼。 兰娘算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了，三年前这群畜生死了一大半。从外面逃回来的，加上在留在山寨里的，剩了七十八个人。去年死了三个，半个月前死了六个。今天这帮畜生终于死绝了，老天有眼。” 吕彦彦放下了心：“那就好。你们以后准备怎么办？” 兰娘沉默了。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低声说道：“我们这种人哪里还有以后？回到家族也是一根白绫罢了。可能连白绫都没有，根本就进不了家。他们会觉得我们给家族蒙羞。” “这又不是你们的错……” 秦玉如气的咬牙，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世人在乎的不是对错。在他们眼里，我们在失去贞洁后，还有脸活着才是最大的错。” 秦玉如哽住，她知道这女子说的是事实。 吕彦彦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想骂人。 “什么狗屁贞洁？不过是卫道士强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锁罢了。 他们为了更好地掌控女人，奴役女人，就把这种不合理的标准强加给女性。 凭什么贞洁只针对女人？凭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必须从一而终？凭什么女人被侵害，作为受害者还要承受世人的指指点点？” 秦玉如听得简直想堵住吕彦彦的嘴。 她还从来不知道小姑子居然会说脏话，还说出这种与世不容的话。 虽然她自己觉得还挺有道理，可妹夫还在外面呢。 秦玉如一直朝吕彦彦使眼色，但吕彦彦只一心给身前的女子清理伤口，压根没看到秦玉如的眼神。 “我以前看书，说一个老头子主张存天理灭人欲，他的拥趸更是要求女性保持童贞、妇贞、从一之贞。 可他们自己呢？逛妓院者有之，与尼姑苟合者有之，更有甚者与自己儿媳妇不清不楚。 这些男人宽以律己，严以待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要求女人必须保持贞洁？ 男人多情便是风流，女人多情便是放荡，这就是双标。因为男人掌握了话语权，所以他们可以随意压榨女性，对女性制定与他们不同的标准。 可凭什么我们一定要对这种不公平的标准，言听身随？ 我们可以做到不多情不放纵。可如果我们是作为受害者被凌辱被欺负，谁都没有资格对我们指指点点。 受害者没有罪，有罪的是加害者，与那些对受害者落井下石的人。 ……” 山洞内，吕彦彦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山洞外，吕富贵和吕长平却是一脑门的汗。 吕富贵都恨不得冲进洞里，堵住吕彦彦的嘴。 俩人从吕彦彦说“什么狗屁贞洁”开始，就时不时偷瞄一下韩青云的脸色。 吕彦彦越说越起劲，她哥哥和侄子的脸色，也越来越精彩。 连大林和吕良都不好意思了，想把韩青云拉走。 但韩青云却一动不动，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失去贞洁就不能活了？你的家人就得逼你去死？那只能说明，你的家人在乎他们的脸面胜过在乎你，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吕彦彦观察着山洞里众人的神色，继续说道。 “人活着是给自己看的，不是给外人看的。 这个山寨里还有四百多两银钱，还有一些首饰和粮食，足够你们生活好几年了。 虽然比不上你们被抓之前的锦衣玉食，可也比外面那些每年为那三五两银，日夜劳作的普通百姓强。 等过一段时间，你们到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就是。 你们都是家里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子，会识字，会算账，会刺绣，说不定将来比你们之前活的还要自在。 ……” 吕彦彦在山洞内，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吕富贵再次紧张地看向妹夫，见妹夫神情温和，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他也不觉得自己妹妹说的有错，但妹夫是读书人，谁知道脑子有没有被荼毒？ 万一因为这些话，对妹妹有心结就不好了。 “彦彦真是被惯坏了，什么话都敢说。不过她只是为了劝人罢了，她自己绝对不是这样想的。她对妹夫的心意，你一向知晓的。” 韩青云听着山洞里女子的低语，知道她们应当不会再寻死了，微微笑了一下。 “彦彦说的很好。” 吕富贵愣了一下，但见韩青云说的十分真诚，也放下心来。 他对这个妹夫，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吕彦彦和秦玉如走出山洞的时候，那些女子也跟了出来。 本来两人想让外面的男人回避一下，但兰娘却说，她们这些人一定要亲自谢谢刚才的少年。 吕长平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从望远镜里看到一个山匪要进山洞，一个女子似乎想阻拦，却被那山匪扔了出去。 那女子就是兰娘。 吕长平飞身过去，弄死了匪徒，却也看见了那些未穿衣服的女子。 他只能跑到山洞外，对她们说，贼人已经被抓，等下会有人来救她们。 见到韩青云他们，那些女子虽然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都低身行了一礼。 对吕长平道过谢后，兰娘就对吕彦彦说，她们会留在山上休养一段时间。 那些女子，身体被摧残的不成样子，没有一两个月怕是难以恢复。 “会不会有危险？” “恶贼们都已经死了，这里除了被抓过来的人，没有外人来过这里。” 吕彦彦想想来时的路，这里确实比较隐蔽，没有地形图，一般人是找不到这里的。 “那以后呢？” “到时我们再商量去哪里谋生吧。实在没办法的话，大不了到庵堂当姑子去。两位夫人放心，最难的时候，我们都挺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轻言生死了。” 吕彦彦看着神情坚毅的兰娘和真真，再看看后面那些虽然表情仍然迷茫，却多了几分生气的女子们，把吕良递过来的四百多两银子和银票交到兰娘手上。 兰娘本不想收，但想到身后的人，还是收下了。 “粮食和衣物，兰娘应该都知道在哪里，你们好好保重，我们走了。” “保重。” 韩青云一行七人，只带走了王贵那只装着他们户籍的小包。 其余的东西都留给了兰娘那些人。 走出一百多米时，他们还能听到身后的女子冲他们大喊“后会有期”…… 来往天地间，人皆有离别。 后会有期！ 第65章 都是早夭之相 回到山下时，众人已将该处理的都处理掉了。 韩青云向大家说了山里的情况，也提到粮食和银钱都留给了那些可怜的女子。 不过他说山上只有几十两碎银子，和一些不算多的粮食。 众人十分唏嘘，只恨在杀那些山匪的时候，让他们死的太痛快了。 这会儿已经下午六点多了，众人忙活了一天，又累又饿。 可他们实在不想在这里待着，旁边可是埋着六十七具尸体呢。 刚刚韩青云他们不在的时候，路上还经过一伙人。 那伙人看他们身上都是血迹，神情紧张地丢了几个包袱下来，赶着车就跑。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那伙人就跑远了。 气的韩宏志在后面喊：“我们不是土匪，不是！” 幸好包袱里都是些吃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韩宏志这才作罢。 众人刚才就是吃了包袱里的吃食。 他们想尽早离开这里，就催着韩青云他们赶快吃些东西。 留在这里，他们害怕。 又行了一个时辰的路，大伙儿实在走不动了。 今天又是赶路，又是打架，又要埋坑杀人，全凭着一口气走到这里。 现在离那些被埋掉的尸体够远了，他们这才停下休息。 也没人想做饭，之前简单垫点干粮也是饿的没办法。 这会儿停下来，他们只想打水清洗一下，身上都是血渍，怪渗人的。 晚上十点多钟，大家都洗漱完毕，准备休息。 今天的月光格外明亮。 回想这惊魂的一天，又想到吕良他们在山上的见闻，丰业村一行人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虽然每天要赶八九个时辰的路，被太阳晒得全身冒烟，吃着粗糙的粮食，喝着浑浊的河水，时不时地还要跟别人干一场，日子似乎苦的不行。 可他们还活着。 比起普录山上的累累白骨，比起那些被锁起来的女人，比起这一路走来见到的面黄肌瘦随时都要死掉的难民，他们已经很幸运了。 青云兄弟可说了，活着就是最大的希望。 很快人群中响起了酣睡声…… 寒星临水动，片月向沙低。 距离众人休息的地方两里路的空地上，除了韩怀安，韩吕两家老少十二人齐聚。 大林、二林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放风。 秦刚夫妇隐约猜到韩怀希有些异样。 但他们与吕家早就是一体，韩家的四个孩子也跟吕长平兄弟一样，都是他们的至亲之人。 韩怀希的事情，他们并不打算知道太多，只跟着吕家保护好这个孩子就是。 所以他们夫妻并没有一起过去，留在宿营地看着熟睡的韩怀安。 吕有田本来打算等安定下来，再问清楚外孙女的事情。 但他又担心，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下次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会不会让小希遇到危险。 韩青云也知道瞒不住吕家，这件事情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从山上回来的路上，他就跟吕富贵约好，晚上把韩怀希的事情说清楚。 这才有了两家大半夜聚在一起的场景。 “说吧，小希到底怎么回事？”吕有田先开口。 “爹，娘，你们还记不记得，小希出生没多久碰到的那个和尚?” 吕彦彦抱紧韩怀希，韩怀希今天贴了防蚊贴，离她近一点，蚊子就少一点。 吕有田夫妇当然记得那个了悟和尚。 不仅他们记得，吕富贵夫妇和当时年纪不大的吕长平、吕长安，都记得那个奇奇怪怪的和尚。 吕彦彦当年怀的是双胎，临产前韩青云又去了府城考试。 于氏怕她生产有危险，就提前几天去了韩家住。 那年的中秋节，月亮格外皎洁。 韩怀安和韩怀希，就是八月十五晚上出生的。 从下午五点多钟发动，韩怀安大概晚上九点左右出生，韩怀希比韩怀安晚了两刻钟出生。 双胞胎本就少见，龙凤胎更是少之又少。 自古以来，龙凤胎就被视作吉兆。 也顾不得那天是全家团圆的节日了，韩宏远和陈氏兴奋地各自抱了一个孩子逗弄。 于氏则守在因生产而虚脱的吕彦彦身边。 那时，大房的韩明珠也刚出生半个月。 韩明珠的生日也极好，七月三十日地藏节。 韩青山盼了多年才盼来的女儿，自然格外上心。 他见韩宏远高兴，便大着胆子跟韩宏远说，韩明珠出生的日子是佛教地藏王菩萨的诞辰。 他想在韩明珠满月的日子，请云空寺的法师，来给韩明珠祈福。 在凤溪镇，的确有婴儿满月宴，邀请佛门僧人给婴儿祈福的传统。 但能不能邀请得到，要看缘分。 那天韩宏远着实高兴。 他最看重的孙子韩怀瑾与大孙女韩怀瑜，都是八月的生日。 没想到中秋节当天,他们韩家又添了一对龙凤胎。 八月是个好月份，说不定他的小儿子这次就能秋闱得中。 韩宏远一高兴，便应承了下来。 八月三十日，韩明珠满月宴，韩宏远托书院的院长,请来了云空寺的了悟和尚。 吕家作为韩家的亲家，全家都去了韩明珠的满月宴。 了悟和尚看着襁褓中的韩明珠，赞道这个孩子好面相，是个大富大贵的，只是四五岁时会有一劫。 韩青山请求了悟帮忙化解，了悟却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施主无需烦心。” 了悟按惯例给韩明珠做了法礼之后,就要离开。 可刚走出两步,他又一眼看到陈氏怀里的韩怀瑜，和坐在陈氏身边的韩怀瑾。 那时韩怀瑾刚满四岁，韩怀瑜刚两岁。 两个孩子生的粉雕玉琢，漂亮的就像观音座下的童子童女。 了悟和尚盯着两个孩子看了好一会儿，嘴里一直念叨“怪哉，怪哉。” 韩宏远急切地问什么怪哉。 了悟说：“这两个孩子都是顶好的面相，却又有受至亲拖累的面相，恐难养成。” 陈氏一听都要气炸了。 大房的韩明珠大富大贵，她的亲孙子孙女却被说成难养成。 就连吕家人听了也都极为不悦，劝了悟和尚慎言。 了悟却又突然开口，说要看看刚出生的龙凤胎。 从了悟和尚来韩家开始，没人提过龙凤胎的事情。 这了悟却像未卜先知一样。 韩宏远有点担心，便让陈氏把龙凤胎抱出来。 陈氏虽然心中不满，但涉及到自己的孙儿孙女，她还是把龙凤胎抱了出来。 了悟先去看了刘婆子抱着的韩怀安，又看了陈氏抱着的韩怀希，面色有些惶恐，但很快又隐了下去，叹了一声：“这家四个孩子生的真好，可惜了。” 吕有田心里担心，忍不住了问道：“这几个孩子，哪里可惜了？” “这般好的面相，一个都难得一见，这家四个孩子却都是极贵重的面相，可惜却又都是早夭之相。” 于氏一听，差点晕过去。 吕家人听得不忿，却又不敢叱骂此人，只问可有化解方法。 陈氏却忍不住大骂。 “什么法师，不过是韩青山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找来的神棍。他家的孩子就是富贵命，他弟弟家的孩子就都是早夭之相，这么诅咒你弟弟一家，你居心不良。” 老实巴交的韩青山一直摆手说我没有，不是我请的。 了悟却直勾勾地盯着陈氏，先是低声说了句奇怪，然后又指着陈氏。 “祸端在你！你面慈心狠，若不速速改正，必会祸及子孙。你儿子本是天分极高的人，你不积福缘，怕他此生也只能止步于此。” 第66章 傻子才看不出来 那时韩青云去了府城参加秋闱。 他的学识是韩宏远请人考校过的，中举绝对没问题。 他这次又吸取了第一次秋闱的教训，早早地去了府城。 那是天气也不错，再次生病的可能性也不大。 了悟和尚这般说，不仅诅咒她孙儿孙女早夭，还诅咒她儿子终生不能中举。 这让陈氏如何能忍得？ 她欲再骂，却看到她的儿子脸色极其难看地站在门外。 韩青云这一次去府城考试，本来一切顺利。 却偏偏临考前被马车撞到，右手大拇指骨折，试卷根本就没写几个字。 他心情沮丧，一考完就回家了。 韩青云带着伤手回家，这回院子里的其他人，都神情古怪地盯着这边看。 韩宏远和吕有田也没心情考虑其他的事情了，只安慰韩青云，下次让吕富贵陪他一起去，必不会再生出其他的事情来。 韩青云那时也才二十岁，科举之路还长着呢。 对父亲和岳父的劝慰，他听进去了，又听到自己添了一对龙凤胎，心情也舒展了些。 可还不待他放松，又见那了悟和尚盯着自己看，仿佛见了鬼。 了悟当时的脸色十分古怪，似乎还有些害怕，他从韩青云看到四个孩子，再从四个孩子看到陈氏，嘴里嘀嘀咕咕，旁人也听不到他说什么。 最后，了悟指着韩怀希，语气有些颤抖：“这一家有一线生机，或许应在这个孩子身上。” 吕有田听到有转机，忙问是什么。 了悟和尚却又神神叨叨地说：“她四五岁时有一劫，若能挺过去，这一家都会遇难呈祥。” 院内诸人愣住了，这话不是刚才说韩明珠的吗？ 陈氏这回不客气了，好吧，这还真是个骗子。 陈氏拿起扫把就打：“秃驴，骗子，滚。” 这回韩宏远也好，吕有田也好，都没再拦着陈氏。 这秃驴看来真是个骗子。 吕家人认定了悟是个骗子，心中又恨他满口胡言，从那年起，便断了他们每年在云空寺的香油钱。 直到两年后吕富贵在锦城县遇险，吕家才恢复了这香油钱。 不过他们是为了给那位救了吕富贵的少年立长生牌位，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那少年的姓名与生辰。 韩明珠的满月宴之后，陈氏看韩青山一家愈发不顺眼。 直到今年韩怀希与韩明珠的那场祸事…… 陈氏知道最近原身人设崩的厉害，她得趁这个机会，再加深一下崩人设的原因。 “亲家，前些年让你们见笑了。这要不是小希病那一场，我还糊涂着呢。 你们不知道，小希发烧那几天，我就一直想着那和尚的话，想的我睡觉都做梦……” 陈氏演技派上身，一边说一边哭。 “在梦里，我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家人遭了大祸，我大声地喊人来救我们，可我平常跟人交恶太多，没一个人伸出援手……” 陈氏哭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于氏拍着她的后背。 “亲家母，别瞎想。莫说现在你们跟村里人处的不错，就是以前那关系，没有他们，不是还有我们吗？ 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看着你们遇险置之不理……” 韩青山给吕彦彦递了个眼神，娘这演技他学不来，绝了。 吕彦彦也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拉住陈氏。 “娘，都过去了，那和尚不是说了吗，小希挺过去，咱们一家都好起来了，别伤心了啊。” 吕有田一看，这得哭到什么时候，蚊子那么多，都快咬死他了。 “亲家母，彦彦说得对，了悟和尚说的那一劫已经过去了，你们一家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你们还是说说小希是怎么回事吧，还有那个韩明珠，她跟小希一样吗？” 吕彦彦有些无奈，韩明珠的事情她是想帮着遮掩的，但目前来看，恐怕吕家人早就看出来。 果然吕有田提到韩明珠，在场的只有吕长安一脸懵。 “爷爷，不是说小希吗？怎么提起韩明珠了……爷爷你是说，韩明珠她跟小希一样？” 吕长安有点沮丧。 他能看出来小希不一样，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实在诡异，可韩明珠他确实没看出来啊。 除了他，他们两家人似乎都知道，就连比他小好几岁的怀瑜表妹都心知肚明，他难道真是他们家最笨的那个？ 吕富贵和秦玉如嫌弃地看着小儿子，平时显得他多能似的，那么多心眼都用到自己人身上了。 韩家大房的人，逃难这一路，时不时地就能捡到好东西。 韩青山更是每次都能直接找到水源，都不带走弯路的。 可韩明珠生病那几天，别说捡东西了，韩青山连水都找不到了。 “爹，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分家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韩老大家那四个孩子，都是有能耐的。我担心他们对你们心有怨怼，这一路上就多关注了些。韩青山表现的那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 吕长安：感觉爷爷意有所指…… 吕彦彦心中感动，但该糊弄还是要糊弄的。 “明珠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隐约猜到，她应该是跟小希差不多时间获得的机缘，只是能力不一样。 那时候，小希发烧第三天的早上才退烧。她退烧后，相公和婆母这才放心去做其他事。所以那天家里只有我和小希。 小希醒来的时候，特别害怕地跟我说，她去了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我当时以为是她做噩梦了，正要安慰她，她却拿了一个我从来没见过东西出来，她说叫巧克力。 我都不知道她从哪里拿出来的，就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我吓坏了，还以为小希碰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她却说是一个老爷爷给她的，可她那三天都是高烧昏睡的状态，哪里见过什么老爷爷？” 演技派二号韩怀希上线，这台词她熟。 在村里的时候，奶奶和娘就让她排练过，说是以防万一。 “娘，我都说了是个白胡子老爷爷，不是不干净的东西。那老爷爷就像普济观里挂在画里的人。” 普济观是梧平县的一处道观。 因着了悟和尚的事，陈氏见到寺院就觉得秃驴晦气，求平安解疑难就只去普济观。 韩怀希确实被陈氏带着，去过几次普济观。 “画里的人？”吕有田有点激动了。 “小希，你是说那什么巧克力，是一个老爷爷给你的？” “不是，巧克力是我从房间里拿的，房间是……。” 韩怀希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 “房间很大，里面都是我没见过的东西。” 那个老爷爷说，他是韩家祖上的人，本不能管太多人间事。但如果我跟韩明珠出事，我家和大伯家就会结成死仇。 他不忍看韩家子孙内斗，就送我回家。还说送我一个空间，里面有很多外面没有的东西，让我以后不要再跟韩明珠争了……” 第67章 跪下，发誓! 看着韩怀希一派天真的样子，韩青云、吕彦彦和陈氏都叹服不已。 这才是他们家真正的戏精，真正的演技派。 吕有田听得震惊，他拍了拍胳膊上的蚊子。 “原来如此。想来是你们家祖上有人得了大造化，他看你跟韩明珠两个有危险，就出来救了你们两个。 还送了你们一人一个大机缘。你的，就是你说的空间。韩明珠嘛，应该是那寻物的本事。” 吕富贵等人也听的点头。 当时韩怀希烧的有多严重他们清楚，县里的大夫都不愿接收。 于氏本来不放心，想留在韩家守着。 可韩青山一家刚被赶出韩家，吕家的人过去住不合适。 她只能把韩怀安带走，让吕彦彦和陈氏专心照顾韩怀希。 据说韩明珠病得不比韩怀希轻多少。 丰业村的人都说，两个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可后来，两个孩子都好好的，原来是托了韩家祖上的福。 “韩家祖上的人？不知婶子和青云可听伯父提过？” 吕富贵走南闯北，稀奇事也见过不少，可像韩怀希这样经历的，他还真没见过。 韩青云沉吟片刻，说道：“我那天回家时，母亲和彦彦脸色都不对。” 直到怀瑾和怀瑜睡去，她们两个才说怕吓到孩子，只能等他们睡着，才与我商量这件事。 我又让小希复述了一遍。可小希毕竟年纪小，那时又一直病着，记得不大清楚。只说是一个老爷爷，还是韩家祖上的人。” 韩怀瑾和韩怀瑜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我不怕，爹娘是以为你会怕。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起来父亲有没有提到过这样的人。 不过我记得我年幼时，曾经在父亲的藏书中，看到过一本《道藏》。父亲只说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却不许我翻看。 你们也知道，我父亲一向只让我看跟科举有关的书籍，可我还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韩青云说到最后眼圈微红，声音低沉。 吕有田夫妻一看韩青云这样，顿时心疼起来，连吕富贵夫妇都觉得心下一软。 他们认识韩青云时，韩青云还不到十五岁，却已经是秀才榜首。 明明是个天分极高的少年，却被只会死读书的韩老秀才，教成了个书呆子。 “这怎么能怪你？要不是你爹死的不是时候，你现在已经是举人了。他自己一个秀才末尾，却让你这个头名按照他那种模式读书，还请了个不知所谓的先生……” 提起这些，吕有田都是一肚子火。 当时颜家请的段夫子多好啊，韩宏远那个蠢货却非让韩青云在家，跟那个什么同进士读书。 吕富贵想到在万仙山山洞的第一个晚上，韩青云讲故事的时候，语气带着的轻快。 他叹了口气，妹夫大概被他爹压抑的太狠了，所以他爹一死，才会放飞看这些杂书吧。 吕富贵斜眼看了看他两个儿子，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教育失策的时候…… 看着吕家人心疼又无奈的表情，陈氏和吕彦彦微微低下头。 好你个韩青云，都会扮可怜招同情了。 不过以后，他们家再也不用担心掉马了。 气氛渲染的差不多了，陈氏接过话。 “那晚，青云把那本《道藏》找了出来，他看完说是跟修仙有关的。我就突然想起青云还小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 那一次青云他爹又落榜了。他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地说，祖上都是骗人的，什么成仙护佑后人，他都考了五次了，都没护佑他。” “跟修仙有关的？爷爷，爹，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吕长平来了精神。 “若是遇上大机缘，或许可以吧。佛道两家素来不容，历来帝王们都尊崇佛教，可就这样，佛教都没有把道家打下去。或许道家真的有很多咱们参不透的奥秘吧。” 吕有田也不确定。 他以前无论遇到寺庙还是道观，总会添点香油钱，可那是因为他们生意人做事求个心安。 至于灵不灵的，他还真说不上来。 但韩怀希的经历，打破了他的认知。 其实早在五月初，韩怀希和韩明珠双双高烧昏迷的时候，他就想起当年的了悟和尚。 他跟妻子特意去了云空寺，可寺里的僧人却说，了悟三年前就去云游四方了。 吕彦彦赶紧接过吕有田的话。 “爹，你是说小希嘴里的韩家先祖，其实是道家得了大机缘的高人，甚至有可能是仙人？” “仙人不仙人不好说，但一定是个高人。小希，那个老爷爷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韩怀希再次做出陷入沉思的模样。 “他好像说，他已经清修了一千年，没想到轮回前还遇到顽劣的后人。 他让我以后好好跟韩明珠相处，说以后韩家人再遇上什么危险，他也无能为力了。轮回是什么意思？” 韩青云再次暗赞一声，他家小希天生的演技派，五岁不到的孩子，这么长的台词都记得清清楚楚。 吕家人都没有答话，听小希的意思，这位高人已经转世了，以后韩家遇险，他也帮不了，只能送了两个孩子一人一个机缘，以保两家平安。 吕长平和吕长安大眼瞪小眼，怎么他们吕家就没有这样的高人？ 吕有田看向两个孙子，又让韩怀瑾和韩怀瑜站过来。 “你们四个听好了，小希的机缘是小希自己的，她想如何使用，是她自己的事情。 你们不可强迫她，不能因为她没有满足你们的要求，而心存嫉妒怨愤。 其他人，哪怕是你们以后的妻子、丈夫、儿女，你们都不可以向他透露小希的秘密。 无论何时，都不可以有觊觎的心思，永远永远不能伤害她！” 吕有田这话说的极其郑重，他知道这几个孩子都很好，但他们都还小，还没有完全定性。 “爷爷\/外公，小希是我们的妹妹，我们怎么可能伤害她？” “跪下，发誓！” 吕有田一向都是极其和蔼可亲的，很少对孩子如此严肃过。 吕长平四个听到这话，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韩青云和吕彦彦本想拦着，却被吕富贵夫妻拉住。 他们四个都还不大，虽然都是心地纯善的好孩子，但未来很长，会不会受人挑唆，会不会在有了小家后起了别样心思，都不好说。 “我吕长平\/吕长安\/韩怀瑾\/韩怀瑜，对天起誓，终生不会向任何人，提及韩怀希的空间之事。不对韩怀希起嫉妒之心，不会对韩怀希行不利之事，尽我所能爱她护她。若有违此誓，必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吕彦彦忍不住有些感慨，倒也不必发这么重的誓。 “都起来吧。”吕有田伸手扶了一把最小的韩怀瑜。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会做出对小希不利的事情。只是以后你们会经历很多事情，有好事有坏事，有好人有坏人，希望你们永葆初心。” 吕有田对几个孩子说完，又转向韩怀希：“你也跪下发誓。” 第68章 抵达洛城 “啊？” 韩怀希蒙了，怎么还有她的事？ “跪下发誓！你不能用空间里的东西做坏事。对没有伤害过你的人，要保持善意，不可主动伤人害人。” 韩怀希乖乖跪下。 “我发誓，我绝不用空间里的东西做坏事，绝不主动伤害别人，如违背誓言，我就，我就……” 韩怀希看看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阻拦她继续说下去。 她只好认命地继续说：“如违背誓言，我就永远失去空间。” 韩怀希的脸都皱成苦瓜了，于氏见她那样，心疼地抱起来。 “好了，好了，小希都发过誓，看这小脸皱巴的。” 陈氏也心疼。 可她更知道，小孙女还不到五岁，心性不稳，骤然间得了这么大机缘，不好好引导的话，好事就会变成坏事，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 吕有田再次转向韩青云和吕彦彦，两人心中一紧，当场就要跪下，被吕有田白了一眼。 吕富贵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被吕有田狠狠瞪了一眼。 “你们一定要好好引导小希，万不可让她入了歧途。” “是，爹。” “我不知道小希说的空间到底是什么，但估计跟佛教说的芥子须弥差不多。 虽然那里面的东西，都是你们韩家先祖留下的。但你们切记，万万不能有不劳而获的想法。 “你们可以用里面的东西，但不能拿来获利，想要什么就靠自己的双手去挣，记住了吗？” “记住了，爹。”韩青云两人郑重应道。 陈氏心里苦，那里面的东西是他们用双手挣来的啊，可她不能说…… 看着几个孩子发完誓，又得到女儿女婿的保证，吕有田放心了些。 “青云，小希这样的情况，需要你有更多的能量去保护她。” “爹，放心，明年我必定全力以赴。” 原身的学识韩青云太清楚了，若不是考运不济，早就是举人了，以后就是考进士也不是难事。 “唉，我对你的学识自是放心的，只是往年运气差了点。倒真应了那了悟和尚的话，只盼经过小希那件事，你们一家否极泰来。” 想了想，吕有田又道：“战争已起，我真担心影响明年的秋闱。” 韩青云知道原书内容，自然知道明年的秋闱是会如期举行的。 “爹，放心。皇上虽继承大统，但一直被民间和朝臣质疑，他急需换一批新的官员，选出属于他自己一批人。 尤其是现在，霖王残杀百姓，皇上应会趁机收拢人心。被霖王占据的府城不好说，但仍在皇上管辖范围内的府城，这几年科举应当都能顺利举行。” “那就好。”吕有田也希望是这样，继而又转向吕富贵。 “你花了那么多心血才收拢回来的产业，现在又损失大半，我们安定下来一切还得从头再来。 这些年是爹对不起你，守着你祖父的遗言，却任我儿在外冒险奔波。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辛苦了。” “爹，我不辛苦，但是您老愿意出山，儿子自然高兴。” 吕富贵难得见到吕有田这么温情的时候，心中又是酸涩又是高兴。 这些年他确实走的艰难，现在又要重头来过，他何尝不心疼。 但他能重振吕家一次，就能重振吕家两次，何况现在他手里的牌面，可比之前好太多了。 流汗沾衣热不胜，馋蚊乘势更纵横。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点多钟，依然闷热的很。 吕有田已经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可在亲家母和后辈面前，也不好去抓挠。 事情都搞清楚了，得赶紧回去了。 “外公，你是不是被蚊子咬了？用这个。” 韩怀希拿出紫草膏，先给吕有田手上的包涂了涂。 吕有田只觉得一阵清凉，手上的瘙痒感顿时减轻了很多，随后手上的蚊子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不见。 不仅吕有田，其他人也被震惊了，这什么东西这么好用？ 吕有田把其他包也涂上药膏后，就乐呵呵地看着他家的孙子外孙们，抢着用那什么紫草膏。 韩家人、吕家人回到各自的纱帐中休息。 秦刚夫妇看他们回来，这才安心睡下。 跟吕家人说清楚后，韩青云和吕彦彦心情轻快了很多，眨眼间就睡着了。 一夜好梦到天明…… 自那日普录山下遇匪后，众人更是日夜兼程地赶路。 幸好这一路他们早就练出来了，也不像刚逃出来时走一两个时辰就疲累不堪。 最后几日，他们每天赶路都增加了一个时辰。 七月六日，他们终于赶到了洛城城外，比他们预想的时间还早了几天。 汉子们还能忍得住，老人、孩子和妇人们，却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一路，他们在持续高温的太阳下不停地赶路，他们在刚下过暴雨湿滑的羊肠山路上艰难的行走，他们在蚊蝇漫飞的野地露宿…… 他们在逃难路上，听到自己的村落被屠的消息。 他们听说他们一向敬重的钱县令，头颅被敌人挂在城墙上。 他们听说他们的家乡——拥有四十多万人口梧平县，被杀了将近十万人。 他们忍着心痛，杀过花费自家最多银钱的牛。 他们遇过贼，遇过山匪，他们还在县令公子的护卫手底下抢过人。 他们与抢他们粮食的流民们打斗过很多次，哪怕那些流民本就是他们梧平县的老乡。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生生地饿死在他们面前，他们还见到过用儿女换一把粮食的事情。 可他们不敢管，不能管，也管不了。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哪里…… 太难了，可那么难，他们居然一个不少地到了洛城。 就连吕彦彦和陈氏，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前世坐飞机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却走了将近两个月。 “我们终于到了，我们到洛城了……” 五叔公泪如雨下，跪坐在地上，引得前面的人纷纷侧目。 在他们之前到的难民，大都是骑马或者驾着马车来的。 骤然见到这样一大群造的不成人样的人赶过来，其他人都不敢相信。 这群人只有一辆马车和几辆骡车，绝大多数人都是手推车。 他们是怎么从梧平县赶到洛城的呢？ 一个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走下来，走向看起来最像人样的吕富贵。 “你们真是从梧平县过来的？” “如假包换。”吕富贵答道。 “走过来的？”那人不敢相信，这么热的天，连续赶路会死人的。 “走过来的。” “你们这有两百多人吧？那你们路上死了多少人？” 中年男子不敢想象，这群人最开始得有多少人。 “未曾死人。” 不但没有死人，路上还捡了十几个。 中年男子听懂这话，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他有钱有车，可他的二儿子，却在跟流民的打斗中没了。 “我姓郑，郑乾，风平镇人，前几日到的洛城。” 挣钱？好名字。 吕富贵哑然失笑，那郑乾也不在意。 “在下吕富贵，凤溪镇人……” “吕富贵？凤溪镇吕家？” 郑乾吃了一惊，吕富贵他听过，却是第一次见。 转眼又看见吕富贵身边的年轻人，郑乾忍不住叹道这长得也太好了。 虽然脸上看上去还挺脏，但近看就能看出此人长相极其出色…… 第69章 霖王往昔 吕富贵看郑乾盯着韩青云，就对他介绍。 “我妹夫，韩青云。” 郑乾这回更吃惊了。 他知道凤溪镇吕家找了个秀才女婿，还是个十五岁的秀才榜首，那可是梧平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 但没人告诉过他韩青云长得这般好啊。 郑乾刚要继续客套，又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颜东家一家不是早就走了吗？ 按理说应该早就进城了才对，那个看上去脏兮兮的人…… 应该只是人有相似罢了。 “那是颜晖颜东家，和他儿子颜世安。” 吕富贵眼睛多毒啊，他看出郑乾的疑惑，便对他说道。 这时颜晖和颜世安也走了过来。 “郑掌柜，别来无恙。”颜晖先打了个招呼。 “颜东家，还真是你啊。” 郑乾在风平镇开了几家杂货铺，进货的主要渠道就是颜家商行。 郑乾只是颜家一个比较小的客户。 但颜晖为人圆滑，所有跟颜家商行有往来的人，他都记得。 颜晖看着郑乾吃惊的眼神，再看看自己身上脏的不成样子的衣服，苦笑一下。 “让郑掌柜见笑了。” “没有，没有。” 几人大致讲了各自的经历，听完都唏嘘不已。 郑乾告诉吕富贵等人，除了最开始来洛城的那批人进了城，后来的人都需要在城门口登记等着。 等凑够了人数，便由士兵领着去往其他府城安置。 不过城门口有施粥点，确定了安置地的百姓，也可凭户口每人领取十斤粗粮。 韩青云等人听得心下一凉。 他们走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还有力气赶往其他府城？ “我看也有一些人进了城，郑掌柜可知哪些人能进城？” “那些啊？他们不一样，听守城兵说，必须要有洛城内五品官以上的人作保，才能进城。” “五品官？投亲不行吗？” 颜晖有点着急，他弟弟在这里有点家底，可他们颜家八代都没出过一个当官的。 “不行，这几天已经有很多人闹过了，最后还不都是乖乖的听从安排，去往其他府城。不然就是在这里坐死，也没人管咱们。” 韩青云等人还待再问，就听到有人在喊“郑乾”。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拿着几页纸的士兵在喊人集合。 郑乾向几人抱拳道：“我得走了，我被安置到长安府，具体哪个县还不清楚。颜东家，吕少东家，韩秀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几人目送郑乾离开，走向村人那边，准备先把郑乾的消息跟大家说一声。 颜晖则向城门处走去。 城门处人很多，负责登记的官员这些日子都忙昏了头。 若不是这些逃难过来的人众口一词，他们怎么都不敢相信，霖王会做出屠城的举动。 霖王，就是那个长在洛城的天才少年，那个为国征战多年的战神。 不仅是他们，整个洛城臣民，乃至大裕国百姓，谁不知道大皇子李兆英文武全才，是先皇最寄予厚望的儿子。 他在国子监读书时，太傅赞他有建安之才。 他在皇家练武场学艺，禁卫军统领直言他是武学天才。 他十三岁时第一次上战场，平南寇据流匪。 主将常老将军含泪上表，大皇子文韬武略尤胜永乐帝。 接下来的三年，大皇子的身影随着各地主将奔赴战场，只要有他参与的战争，必然大获全胜。 十六岁，大皇子获封霖王，封地蓟阳。 他刚到蓟阳，干旱多月的蓟阳天降甘霖。 消息传到京城时，喜的惠仁帝连呼天佑我儿。 霖王在蓟阳励精图治，不过五年时间，竟能使积贫积弱的蓟阳一改旧貌换新颜。 蓟阳不但不再需要每年向朝廷乞求救济粮，还能为边境战士提供精良的战马和新鲜的肉食。 霖王不仅对内管理封地有方，对外更是英勇善战。 他与蓟阳的边境主帅李洪良将军通力合作，让屡屡进犯的北戎、燕国和羌族弃甲曳兵。 霖王二十岁时，李洪良将军旧疾复发不幸离世。 霖王接过李洪良边境主帅的位置，打得敌国不敢越雷池半步。 三年前，羌族突发瘟疫，牛羊死了大半。 被逼的眼红的羌族人，明知碰上战神李兆英是必输之战，还是毅然发动战争。 之后被霖王打的惨败，连羌族王庭所有人被霖王抓住。 可惜那一战中，霖王被敌军偷袭受了重伤。 听到霖王重伤的消息，惠仁帝在早朝上吐了血，之后惠仁帝就一病不起…… 惠仁帝缠绵病榻数月，薨逝前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传位给在京养病的安王，而不是那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天之骄子霖王。 不仅朝臣们满腹狐疑，百姓们更是怀疑其中有鬼，甚至发生过霖王的拥趸围攻安王府要说法的事情。 霖王不仅是朝臣心目中的最佳继位者，更是洛城百姓心中最明亮的天才少年。 十几岁的大皇子，翩翩少年，英俊不凡。 他曾在才子聚集的文苑楼，挥洒出令众人拜服的文章。 曾在京中最大的演武堂，连败十大高手。 曾在倒塌的房屋下，救出年迈的老人。 曾在疾驰的马蹄下，抱走弱小的孩子。 曾在围场上，救下被猛虎撕咬的侍卫。 曾组织官员及富商为灾民重建家园…… 京中哪个少年不以与他相交为荣，哪个少女不曾为之心动？ 他在战场上，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催命阎罗，可他在洛城百姓心中，却是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 哪怕他移居蓟阳，每年冬季回洛城时，都会有不少受他恩惠的百姓夹道欢迎…… 听着案桌前的人絮絮叨叨地描述霖王大军有多么残忍，书吏王申听得气血翻涌，但他只能强忍着。 这些天已经有不少守城的官兵与理事的官员，因为霖王与这些难民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王申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也曾经见过霖王。 王申父亲王平，曾是洛城满玉楼的大厨。 二十年前，工部沈尚书之女沈之意，被指婚庆王。 因庆王喜爱满月楼的菜色，沈尚书便买下了满月楼，给了女儿做陪嫁。 满玉楼成了皇室王妃的私产，皇家用人自然要慎之又慎。 酒楼的人要么签下卖身契，要么领一笔补偿金离开。 王平虽舍不得满玉楼的高薪，但他祖上皆是良民，自然不肯签卖身契，便领了补偿金离开。 可谁知两个月后，满玉楼的掌柜就找到王平，让他回满玉楼。 王平的厨艺极好，同样的菜色，同样的材料，同样的烹饪方法，别人做的总是比他差上一些。 尤其是满玉楼的几道招牌菜，别的厨师怎么都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一次就是庆王在满玉楼，连尝了几道菜都不满意。 他很不给自己未来王妃面子地吐槽了几句。 沈小姐听说后，查明了原因，就让掌柜去请王平回来。 不仅不用签卖身契，月钱还涨了。 王平十分高兴，在满玉楼又尽心尽责地做了五年大厨…… 第70章 一桩旧案 那一年的十一月，安远伯世子陆致远，邀了众好友在满玉楼吃饭。 他照例点了满玉楼的几道招牌菜，这招牌菜自然都是王平掌勺。 这些菜陆致远都吃过很多次了，可那天他却突然全身发抖，鼻孔流血，等大夫赶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愤怒的安远伯陆焱，也顾不上满玉楼是庆王妃的产业了，让人围了满玉楼，任何人不得进出。 后来大理寺来人，很快就查清楚了原因。 陆致远那时患有疟疾，大夫所开的药物中有一味“藜芦”。 这药与满玉楼的一道招牌菜——玉竹老鸭汤中的沙参相克。 王平大喊冤枉，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厨师，对食材分量的掌控早就烂熟于心，那老鸭汤中的沙参，分量根本不足以与其他药物相克。 可证据确凿之下由不得他喊冤，大理寺很快就把王平带走了。 最后王平被判过失杀人，杖三十，徒刑三十年。 王平之妻刘氏凭着对丈夫的了解，认为丈夫绝对不会犯下这样的过失，就去京都衙门喊冤，却被乱棍打出。 另一边，安远伯夫人尹氏痛失独子，她怨恨大理寺没有对王平处以极刑，不顾安远伯的劝阻，使了关系让人在监狱好好招呼王平。 王平在监狱过得惨不忍睹，若不是尹氏想要多折磨他一段时间，怕是早就死了。 刘氏去探监时，看见濒死的丈夫心疼不已。 出了监狱，刘氏就去庆王府，想求庆王府的人救救她的丈夫。 可王平并未卖身给王府或者王妃。 对庆王府的人来说，王平只是他们王妃陪嫁酒楼里的一个长工罢了。 王爷和王妃又都在封地，京城庆王府的人，自然不会为了长工得罪一个伯爷。 刘氏只能一边去衙门喊冤，一边等待庆王回京。 终于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庆王携庆王妃从禹城回到洛城。 王妃是后宅妇人，刘氏很难见到，只能打探庆王的行踪。 庆王的行踪不难打听，他一回京城就去了霖王府。 刘氏准备去霖王府堵庆王。 那时刘氏连日奔波，又被京都衙门打过一顿，走起路来摇摇欲坠。 十一岁的王申担心母亲出事，执意要跟去。 王申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十二月十七日，天气极冷。 他跟母亲站在霖王府正门的对面，一直等着。 大概是他们站的时间太久，又都冻得瑟瑟发抖，霖王府一个侍卫走出来问他们有什么事。 刘氏激动地说想求见庆王，那侍卫皱起了眉，庆王哪里是普通百姓想见就能见的。 刘氏跪下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那侍卫声音温和了一些，让她先站起来，他进去禀报一下。 不到半个时辰，那侍卫便出来了，让他们两个进去。 母子二人喜极而泣，跟着那侍卫就进了王府。 霖王府很大，可母子两个也不敢乱看，只低着头跟着侍卫走。 进到一间房里，就听侍卫拱手道：“王爷，他们来了。” 刘氏赶紧拉着王申跪下。 王申大着胆子抬头偷瞄了一下，上首坐着两个很好看的年轻人，尤其是居中的那个男人，是他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只听旁边那个年轻人不满的嘟囔着：“皇兄，这案子大理寺查的清清楚楚，那厨子过失杀人，也并未判他死刑，还算合理。” 王申的心沉了沉，然后他就到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总要再问问才安心。” 王申再次抬起头。 那俊美男子自然就是霖王。 注意到他偷瞄的目光，霖王说：“你们起来吧，这位是王太医。这位夫人可知道那道老鸭汤的方子？” “记得记得。” 刘氏急忙把方子说了出来，她跟王平夫妻多年，王平的厨艺她都会，比酒楼其他人都学的像。 那王太医听后，说道：“王爷，若真是这妇人说的方子，沙参的含量，确实不足以跟其他药物相克。” 另一个年轻男子，也就是庆王，突然笑起来。 “好久没尝过那道老鸭汤了，你若会做，去做来我尝尝。” 霖王看着弟弟无奈的失笑，却也未曾拦着。 他还让人去请了当日跟安远伯世子，一起去吃饭的刑部侍郎之子——岑仲文。 霖王府的侍女领着刘氏去了后厨。 侍女说王爷吩咐让你做三份出来，一份按照你说的方子去做，一份沙参多放一点，一份沙参少放一点。 岑仲文与庆王是京城出了名的吃货，嘴巴极挑，但也极敏感。 两人尝了刘氏做出的三份老鸭汤，立马就指出其中一份跟王平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岑仲文还说当日在酒楼的老鸭汤，也跟以前他们吃的味道一样。 另外两份，嘴刁的两人也尝出来，一道沙参多了，一道沙参少了。 霖王让人领着刘氏母子先去客房，又问了岑仲文当日的一些细节，然后约了大理寺卿…… 第三天下午，就有人来告知刘氏，王平已被脱罪，让他们去接王平回家。 刘氏两人想去感谢霖王，却被告知王爷已经出去了。 他们接到王平时，王平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但幸好保住了性命。 很快他们就知道案子的经过。 安远伯庶子陆致文，嫉妒嫡兄一出生就被请封世子之位。 他买通府医林大夫，将药方中的一味药，换成了易与参类相克的藜芦。 然后又撺掇陆致远，去满玉楼点了那道老鸭汤。 老鸭汤内的沙参量极小，根本不会与藜芦产生相克反应。 陆致文早就买通了陆致远身边的小厮，在他喝汤后，上了一杯加了大量人参的红枣人参茶…… 大理寺的办案人员先入为主，认定是老鸭汤的原因导致陆致远死亡。 但府医林大夫却被吓到了。 他是陆致远身体开始发抖时，被找过去的。 一到酒楼，他就发现了那杯红枣参茶。 他本以为安远伯庶子,只是想让嫡兄吃点苦头，万万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林大夫留了封信给安远伯，自己逃走了。 安远伯把世子的小厮打了个半死,终于确认就是他的庶子,害死了他的嫡子。 可安远伯只有这两个儿子，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哪怕另外一个儿子就是凶手，他也只能护着。 安远伯知道妻子要报复王平时，本想拦着，却又想着若王平死了，这个案子就是铁案了，他的庶子也能安全了。 便任由尹氏折磨被冤枉的王平…… 得霖王提醒的大理寺卿，迅速提审酒楼当日的在场人员，终于发现了被他们遗漏的参茶线索。 也得知除了当日的在场人员外，第一个到达现场并拿过那杯参茶的是林大夫。 大理寺人员办案极为迅速，很快就抓到了躲在青树街一处民宅里的林大夫。 然后在安远伯府的后院，挖出被灭口的小厮的尸首…… 一桩冤案终于真相大白。 安远伯府庶子陆致文蓄意谋杀嫡兄，处极刑。 安远伯陆焱包庇凶手，诬陷良民，剥夺世袭爵位。 安远伯夫人尹氏滥用私刑，处脱簪赔罪，并向受害人赔偿纹银三百两。 …… 第71章 钱夫人就在马车里 王申一家最终还是没能当面向霖王道谢。 这件事对霖王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他们却是活命之恩。 王申与霖王的渊源，还不止于此。 王平养好伤已经是年后了。 他担心原安远伯陆家，会对他们一家报复。 伤好后，王平就立即带着妻儿返回老家力元县。 不幸的是，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当时案子刚完结不久，陆家人不敢在洛城对他们动手。 可出了洛城，陆家的杀手们就没了顾忌。 那一天，他们一家三口几乎要全部丧命，刚好被返回蓟阳的霖王一行遇上。 霖王记性好，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王申一家再次被霖王所救。 那一次他们跟着霖王共行了三天。 他们在力元县停下，而霖王一行则继续赶往蓟阳…… 六年前，王平打听到安远伯家，在洛城已经彻底销声匿迹。 于是一家三口再次来到洛城。 王平与妻子开了一个小饭馆，生意很好。 王申则找了个书院读书。 两年前，王申中了秀才，成了顺天府府衙的一名书吏…… 王申是七天前来城门口，辅助流民登记工作的。 这七天来，他听着流民对霖王的谩骂，日日如被凌迟。 他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霖王大军屠了梧平县十万人的消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传入了京城。 最开始，几乎没有人相信。 那个心怀百姓，也被百姓爱戴着的霖王，只会对敌人挥起屠刀，怎么会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人？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梧平县难民逃至洛城，越来越多的人告诉他们霖王军队多么残忍，手段多么狠辣，他们渐渐动摇了…… 王申就这样每日犹如提线木偶般，一边机械地记录，一边听着那些人对他心中敬若天人的霖王痛骂诅咒。 即使他认识的那个霖王已经变了，但王申还是希望别人对霖王所有的诅咒，都应到自己身上。 他希望霖王能好好的长命百岁…… 城门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颜晖将一个银锭子悄悄塞到一个兵士手里，让他帮忙给城东明光街颜氏绸缎庄的东家颜煜捎个口信。 那兵士收了银子，同意换班后，会去颜氏绸缎庄带话。 但那兵士也明确告诉颜晖，除了有五品以上官员作保的人员可以进城外，其他流民一律安置在其他府城，这是皇上的命令。 即使颜煜来了，也不可能让他们进城。 颜晖也知道颜煜帮不上什么忙。 但他好不容易到了这里，怎么着都得见到弟弟，说上几句话再做打算。 另一边，丰业村的人听说他们进不了城，要先登记再被安置到其他府城，都忍不住哭起来。 他们能走到洛城已经去了半条命，哪里还能再到其他府城去？ 韩青云心里也不好受。 原书中，能逃到洛城的人很少，基本上只要户籍对得上的，都被安置在洛城。 可这一次因为他的举动，梧平县逃出去了三十多万人。 虽然一部分人去了其他府城，一部分人死在逃荒路上，可大部分都会来洛城。 他们到的比较早，后面还有一大批流民在赶往洛城的路上。 皇上应该也怕这其中会有霖王的探子。 可他又不能不管这些人，所以只能将这些百姓安置在其他府城。 颜晖过来后，劝大家先去施粥点排队。 今天他们只能在城门口休息，等颜煜过来再说。 众人没有办法，只能先听颜晖的。 与他们一同等在城门口的人，都是家境不错的人，带来的吃食也很充足，对赈灾的糙米粥没有兴趣。 施粥点处除了他们这些人外，竟只有三五个人。 打粥的小兵看他们这一行人，黑乎乎瘦巴巴脏兮兮的，惨的不成样子，特意从下面多捞了些稠的给他们。 众人自是感激不尽。 他们这一路为了赶路，大多是干粮就凉水。 这种还冒着热气的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了。 吃过粥，大家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朝廷没有不管他们，只是把他们安置在其他地方罢了。 等他们走的时候，每个人还可以领十斤粗粮。 虽然他们不想再走了，能留在洛城是最好的，但如果必须要去其他府城，他们也只能听从安排。 毕竟他们已经够幸运了，甚至比刚才那个郑掌柜还幸运。 郑掌柜逃难路上还死了个儿子，他们的家人可都在身边呢。 韩青云走到登记处，咨询有没有其他的方式，可以留在洛城。 看对面不善的眼神，韩青云赶紧拿出他的秀才文书，告诉他们自己身家清白，只是想留在洛城。 对面的人告诉他，除了官员作保，没有其他办法。 王申还好心让他们尽快过来登记户籍信息。 有一支去往湖州府安置的队伍，现在还差两百多人。 刚好他们这群人人数足够多。 等登记完，他们今天就能离开。 今天就走？ 韩青云摇头，他现在只想原地休息。 “我们想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来登记，多谢。” “等一下，你是梧平县的秀才头名，那你见过钱永达钱县令吗？” 一个肤色微黑的书吏问道。 听到他提起钱永达，包括王申在内的其他登记人员，都看向韩青云。 钱永达为国捐躯，头颅被叛军挂在城墙上的事迹，是随着霖王大军攻占梧平县的消息，一起传入洛城的。 昭文帝亲自撰写祭文，宣扬钱永达不畏生死以身报国的精神。 洛城人人都知道，昭文帝要借钱县令的事，斥责霖王的暴桀行为，也借钱县令的事激起各地官员抵抗霖王的决心。 现在的钱永达，就是昭文帝刻在碑文上的标杆。 韩青云听到钱县令的名字，鼻子一酸。 “我也算钱县令的门生，自是见过他的，钱县令是个好官。” 那肤色微黑的书吏黯然道：“可惜了钱县令，听说他的儿子还不满十岁，恐怕也已经随钱县令而去。” 韩青云一愣，解释道：“钱公子与钱夫人尚在人世。” “什么？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他们不成？” 韩青云指着他们那一行里，仅有的一辆马车。 “钱夫人就在马车里。” 他又指着马车旁三个年岁相当的小少年。 “那个穿浅蓝色长衫的少年，就是钱县令的独子钱云浩。” “可有证明？”登记的人员惊讶极了。 他们收到的消息是钱县令为国捐躯，钱县令的师爷以身相随，钱夫人和钱公子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的意思，很大可能就是被杀了。 可现在这个人却告诉他们，钱夫人和钱公子还在，且就在这里，这让他们如何不意外？ 那肤色微黑的书吏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竟问出这个消息。 那毕竟是钱县令的遗孀和遗孤，几人也是心有期待。 韩青云莫名觉得事情尚有转机。 “稍等。” 他说完，便向钱夫人的马车走去。 第72章 是极好的去处 钱夫人带着钱云浩向登记处走来。 钱管家跟在他们身后。 城门口等着安置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他们。 “那不是钱县令家的管家吗？” 这些难民中，不乏梧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认识钱府的老管家。 还有几个妇人，看着钱夫人，喊道:“钱夫人。” 钱夫人对着这几人，微微颔首。 登记处的几人听到声音心头微喜，待看到钱夫人拿出的户籍后，心中更是肯定了几分。 不过上头一再强调，所有进城人员的身份，必须核实地清清楚楚。 一个看起来是这个登记管理人员头目的人，站了起来。 他对钱夫人说道:“在下秦超，总理这里的登记事宜。不知夫人在洛城可有相熟的人员？” 钱夫人想了一会儿，道：“先夫有一个同窗，是礼部郎中向为民向大人。” “礼部郎中向大人，在下记下了。我这就向城内报告，请夫人稍事休息。” 钱夫人弯身行礼:“有劳秦大人了。” 大约两个多时辰后，一个中年男子骑马从城内赶了出来。 他焦急地向守城人员问道:“钱夫人在哪？” 钱夫人听到声音，打开车帘就看到那个有些脸熟的男子。 那中年男子也看到钱夫人了，他下马走了过去。 钱夫人也下了马车。 来人正是礼部郎中向为民。 他与钱永达只算泛泛之交，但两人是同窗，又是同年得中进士，两家也算熟识。 向为民对秦超点头: “的确是钱夫人。”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钱夫人，眼圈微红。 “上次见到你们时，还是三年前。不曾想今日见面，竟是故人永逝。弟妹放心，皇上已大力表彰钱兄弟，钱兄弟虽死犹生。” “先夫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当不得圣上如此抬爱。” 向为民转向钱云浩。 “这就是云浩吧，三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钱云浩对这个向叔叔有些印象，向其行礼后，低声叫了声“向叔叔。” 向为民心疼地摸了摸钱云浩的头。 “秦主事，不知钱夫人他们如何安排?” 他自己只是个六品郎中，还不够品级为钱家作保。 “向大人放心，下官已向连大人汇报。钱夫人等人身份既已确定，想来很快就有消息。” 向为民心下大定，皇上如今大力推举钱永达，对他的家眷必有优待。 “有劳秦主事操心了。” 向为民是被找来确认钱夫人身份的，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他对钱夫人嘱咐了几句就回城了。 钱夫人心中已有猜测，自己一家必然能顺利入城，但丰业村的人和颜家人呢？ 他们一家能活着赶到洛城，靠的就是这些人。 “秦大人，跟我一起来的，都是梧平县的百姓。这一路也幸得他们一路相护，我和云浩才能活下来。” “不知朝廷会如何安排他们？若是可以，还希望秦大人帮忙，将我等与他们安排在一起。” 秦超有些犯难，看钱夫人的样子，竟是准备与那些人同进同退。 但是那些人实在太多了，怎么可能让他们都进洛城？ 但又绝不可能把钱家安排在其他地方。 皇上已经知道了钱夫人的事情。 刚才连大人就已经托人告诉他，钱家这几人，必须被安置在洛城。 “夫人放心，这些人我们会就近安排在长安府的清江县。坐马车的话，到洛城不过两日的路程。夫人以后若是想见他们，也很方便。” “秦大人有所不知。云浩与颜东家的孙子颜学文，以及刚才那位韩秀才的长子韩怀瑾，三人一路同行，早就成了至交好友，难舍难分。 那韩秀才之子年纪虽小，但聪颖至极，又博闻广识，云浩与他在一起受益良多。” 秦超望向刚才与钱云浩一处的少年。 虽然并不认识，但他却一眼就能认出谁是韩怀瑾。 实在是那少年太好看了，哪怕满面风尘，也掩不住那少年出色的容貌。 少年与刚才那位韩秀才生的很像，甚至比韩秀才还要好看。 看上去，的确是个聪明至极的。 “秦大人，就将我与云浩一并迁入清江县吧。” 钱夫人看到秦超闪烁的目光，低声说道。 “那几个人是谁？” 秦超指的是吕有田、吕富贵等人，那些人看上去就不是村里人。 “那些村民都是韩秀才所在的丰业村的人，另外几人是韩秀才的岳家，他们也都是梧平县人，在梧平县颇有些产业。” 正在这时，接到消息的颜煜也赶到城外，见到颜晖就喊道：“大哥。” 颜煜不仅是颜记绸缎庄的东家，他的颜记酒楼，在洛城也是排的上号的。 秦超自然也是认识他的。 “钱夫人，还请转告那群人，先到我这边登记。我会单独登记成册，将情况汇报给我的上司连大人。 至于他们最终会被安置在哪里，还得部里的大人们来决定。” 秦超隶属于户部，他说的部里就是户部。 “多谢秦大人。” 钱夫人把她跟秦超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村里人。 韩宏志听钱夫人说完，也没再纠结，立马带人去登记。 他们现在最差，也是被安置到离洛城最近的清江县，比郑掌柜那些人好多了。 两百多人排队登记完，天色已经很晚了。 登记处也要撤了，明早再来。 秦超本想带钱夫人一家进城，被钱夫人拒绝，只好作罢。 颜煜依依不舍地跟大哥一家道别。 进城后，他又在距城门不远的一家酒楼内，定了十桌席面，托守城兵士送到颜晖一行人那边。 丰业村的人吃的开心。 这样的饭菜，他们连见都没见过，逃难还逃出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饭菜，值了…… 第二天下午，秦超带来消息，钱夫人一家被安置在洛城中心青雀街，皇上还给他们赏赐了一处宅子。 京里还派了专人，来接他们入城，先去顺天府尹那里。 丰业村及颜吕秦三家，都被安置在洛城顺天府下辖的零陵县杨柳镇白云村。 白云村距离城门一百多里，走过去也不过三日路程，距离洛城中心也很近，不足百里，是极好的去处。 钱云浩与两个好友依依惜别，约好会尽快去找对方，便跟着母亲进了城。 丰业村这边，也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收拾好行囊，向白云村进发。 走之前，他们还不忘去领每人十斤的救济粮。 进到城内，丰业村的人惊呆了。 不愧是京城，这建筑可太气派了，还有盖两层三层的。 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卖的货物也是应有尽有。 今天又是七夕，路两边的商铺，大都挂了灯笼、同心结、五彩丝线等物。 整条街漂亮又热闹…… 第73章 初到白云村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在打量城内的情况。 道路修的很宽很平整，还都用青石板铺上，不用担心扬尘，以及下雨泥泞的现象。 这条件比他们认知中的古代京城，可好太多了。 不过这是一个架空世界，本来就跟他们那个世界有很多不同。 就这样又行了三日，终于到了白云村。 带他们前来的官差吴六斤，将交接文书给了白云村的村长白嘉年，就要告辞离开。 吕富贵悄悄塞了一小包碎银子过去，感谢他这几日的照顾。 吴六斤掂量了一下，还挺惊讶。 这帮人看上去造的惨兮兮的，居然还挺有钱，这包银子少说也有十两。 他告诉吕富贵，他在杨柳镇当差，如有需要可去杨柳镇巡检司找他。 吕富贵笑着应下。 白嘉年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看上去是个精明的，只是神情淡漠，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白云村是由白氏和云氏两个大家族组成的。 村里有五百多人，两个家族人数差不多，彼此之间斗的厉害。 现任村长虽然是白氏的人，但他尚算公正，两边谁也没能把对方压下去。 本来两个家族之间，斗得不可开交，听说被朝廷安置了两百多人过来，又都将目光转向外来者。 若不是镇里早就派人说，这是上头人的安排，他们真想把这些人都赶出去。 看着白嘉年身后的二十多个人，都对他们目露敌视，就连白嘉年也是神情冷淡，丰业村的人有些委屈。 他们丰业村多好啊，邻里之间虽偶有争执，但大体上还是民风淳朴。 他们虽然不富裕，但能保证温饱。 他们的村长，为人公正和气。 如果不是遇上战乱，谁又愿意抛家舍业背井离乡呢？ 韩宏志向白嘉年拱手问道：“白村长，不知村里如何安置我们这些人？” “你们是一起来的，自然还是住在一起比较好。村里的宅基地是二两银子一亩，但镇里来人说，你们是逃难过来的，让对你们尽量照顾。” 白嘉年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十分为难。 “这样吧，村西头有一大片空地，就给你们按照一两银子一亩去算。” 白云村的人听到宅基地一两银子一亩，先是气愤，后来可能想到什么，又都一脸幸灾乐祸。 白嘉年扫视了他身边的村民一眼，那些人不敢再作怪。 “另外，顺天府有公告，给你们分些田地。成年男子每人两亩，成年女子与十二至十五岁的少年每人一亩半，十二岁以下的每人一亩。” “这些都是免费的，都是中等田。这些田地的产出三年内不用交税。若是你们想要多一点的田地，或是上等田，就按照市价购买。” “可否劳烦白村长带我们去看一下？” “跟我走吧。” 韩宏志带着各家主事的，去看宅基地和分给他们的田地。 其他人则留在原地，跟白云村的人大眼瞪小眼。 韩宏志等人先去看了宅基地，地方挺大，足够他们这么多户盖房子用了。 但这里靠近山脚。 这山不知叫什么名字，比他们丰业村的那座山，要高大幽深的多，怕是不大安全。 再看田地，说是中等田，但其实是介于中等田与下等田之间。 不影响今年耕种，只是产量肯定要比中等田少。 村口这边，几个孩子从骡车上下来，正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村里的孩子看他们玩的开心，也想加入，却被自己大人一把抱走。 那眼神好像他们这群人都有传染病似的，把丰业村众人气的不行。 也有几个白云村的村民，一直盯着吕彦彦一家和秦玉如看。 他们这一行人进城后，是由那个吴姓官差一路领着。 因为有官差在，他们也不好再日夜不停地赶路，中间在两个村落借宿过。 吕彦彦觉得安全了，便把脸上的伪装洗掉了，几个孩子也洗的干干净净。 其他人也都换了干净衣服，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磕碜。 在白云村村民眼里，跟那些穿着普通，脸色黝黑的流民相比，韩青云一家和吕家就显得格外不同。 这两家有骡车，骡车上还打了车厢。 身上的衣着，比他们村长白嘉年一家，还要好得多。 最主要的是，这两家人生的好看。 尤其是姓韩的那一家，从大人到孩子，个个好看的不像话。 严大虎注意到那些人的眼神，对着那些人怒目瞪视过去。 他长得高大魁梧，被他瞪上的人脸色一变，就悻悻地离开了。 到达洛城城门的第一天，韩青云便信守承诺，将卖身契还给了严大虎这些人。 他们几人的户籍也找回来了，以后无论去哪里，凭他们的本事，都可以活下来。 但几人期期艾艾，他们是不想入奴籍，但他们又觉得跟着韩青云挺好的。 尤其是脑子最灵活的严二虎。 他再次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各种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才让韩青云和吕彦彦答应，与他们签订了雇工协议。 在大裕国，雇工是介于长工与奴仆之间的一种人。 雇工不是奴籍，其子孙可以参加科举，雇主也不能发卖雇工。 但其他的就跟奴仆一样了，没有自由，对雇主要绝对忠诚与服从。 雇工本人不能被授官。 雇工对雇主造成伤害或是损失，雇主可以通过县衙追究责任。 雇工背叛雇主，情节严重的，会被转成奴籍。 雇工协议至少要签二十年，雇主可以一次性支付雇工协议内的费用，也可以逐月支付。 对于目前的韩青云和吕彦彦来说，买卖人口他们暂时还是接受不了。 这种雇工协议，他们倒是可以勉强接受。 韩青云感念锦程县遇匪时，几人拼死相护。 且这一路走来也发现，他们确实是如书中所述，都是侠肝义胆的热血男儿。 既如此，他们想跟就跟着吧。 韩宏志等人看过宅基地和田地回来后，各家都商量了一下。 考虑到银钱，他们又都想尽快安定下来，就都同意在村西的那块空地上盖房子。 那空地离山近，他们去砍个柴、采个野菜、摘个野果，都很便利。 还有就是，旁边是一条河，他们洗衣服也方便。 至于住在山脚下，会不会遇上危险？ 他们原来的丰业村就在山脚下，猛兽一般不会下山。 再说，他们这一路什么危险没遇到过？ 就连山匪他们都杀过，怕什么危险。 多留点银钱傍身不香吗？ 第74章 宅基地 丰业村这边加上吕家、秦家、赵家和颜家，总共是二十四户。 严大虎等人不打算买宅基地，他们要跟韩青云一家住一起。 之前打山匪分得的银子，严大虎都交给了吕彦彦，让韩家多盖几间房子。 如果钱不够的话，他们几个会再想办法。 吕彦彦有些好笑，想了想最后收了一半，剩下的钱让他们自己留着。 吕家和秦家，这次打算住在一起。 秦家只有秦玉如一个女儿，吕富贵肯定是要负责二老的以后。 吕有田夫妻和秦刚夫妻，又是打小就认识的，早就是一家人了。 颜家必然是要去洛城投奔颜煜的。 但他们的户口落在白云村，这里还是要盖几间房，留着偶尔回来小住。 王大新和王三钱，家里都只有他们自己，独人独户。 两人决定先住在一起，等以后日子好起来再说。 他们俩找到村里人时，都身无分文。 这一路全靠村里人，这家一口饭，那家一碗粥，这才活下来。 身上也只有上次分的银子，两个人加在一起是五两六钱。 除了买地盖房子，还要买粮食和粮种，钱肯定是不够用的。 韩青云家加了严大虎八人，房间要多盖，宅基地就要买大一点。 韩青云买了两亩地，打算盖成两进的院子，以后就让严大虎他们就住在前院。 家里的孩子小，装修要好一点。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手上的银钱就有些紧张。 陈氏想让韩怀希把空间里她存的金条拿出来，被韩青云和吕彦彦阻止了。 他们家的金条，纯度太高，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标准，是不可能做到的。 拿出来必定会引来灾祸。 陈氏气的不行。 那都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那么多金条却用不了，可心疼死她了。 前世陈氏喜欢金条，吕彦彦喜欢玉石、翡翠之类的饰品。 空间里倒是有几个成色很好的玉石饰品和翡翠镯子。 还有祖母绿宝石、红宝石、蓝宝石、水晶手链等等。 随便拿出一件，都是这里极少见的品质。 吕彦彦甚至觉得，小希买的那些玩具人造宝石，在这里都是非常值钱的。 还有在前世不值钱的珍珠，个头大而圆，光泽温润，最难得的是大小一样。 像粉珍珠、蓝珍珠、灰珍珠等等，在这个时代算极其稀罕的东西，拿出来绝对能卖出高价。 但吕彦彦并不清楚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多使用空间会不会对韩怀希造成影响。 另外她也担心怀璧其罪，那些在前世不算值钱的东西，在这里都是罕见至极的，万一引来觊觎的眼光，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可护不住。 吕彦彦和韩青云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意思。 空间的珠宝，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卖。 他们还是想办法努力赚钱吧。 除了韩青云家要了两亩地，吕富贵家紧邻着他们要两亩地。 吕家要有个练武的场地，院子也要大一些。 其他家都只要了一亩或是半亩宅基地。 最少的是王大新和韩三钱，他们俩只要了三分地。 吕富贵选了韩青云家左边的地，颜家就选了韩青云右边的地。 赵春要跟妹妹家挨着。 赵兴业和赵兴武却想离韩青云住的近一点。 可惜韩青云家左右两侧都被占了，两人便挑了韩青云家对面的宅基。 中间只隔着一条三四米的道路，他们算是跟跟韩青云家门对门。 韩青山也选中了赵家那块地，他想离弟弟家住的近一点。 但几个儿子一打岔，被赵兴业抢了。 儿子多了就是烦人，一人一个想法。 韩青山也不考虑那么多了，在赵春家旁边选了一块, 韩青云家宅基地大，比他们两家加在一起还要宽。 韩青山这也算是跟弟弟家门对门了。 韩宏志则选了赵春家另一边的地。 村里人都想跟韩青云住的近一点. 以前在丰业村的时候，他们没怎么接触过他，还以为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这一路走下来才发现,他们的青云兄弟居然那么平易近人。 人长得好看不说，性格还好，学识高，人还特别聪明，见识又广，还会讲故事…… 不仅是韩青云自己，他家里的人也都好极了。 连以前他们不待见的陈氏，等他们真的接触过才发现，陈氏也是个很大气的人。 韩宏志跟村里人说好，以后只能按辈分称呼他，不能再叫他村长了。 村里人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应下。 不过不管韩宏志是不是他们的村长，他都是他们丰业村人的领头人。 韩宏志统计好各家的需求，就带着银钱又拉着韩青云跟他一起，去找了白嘉年。 白嘉年收了钱，做了登记。 他告诉二人，过些日子，他就会去衙门换红契回来。 像他们这种灾民安置，是不需要另外收费的。 但韩青云还是拿了二两银子给白嘉年。 “白村长，我们想尽快把房子建起来，但是见不到地契，我们也不敢直接就建了。请白村长尽快帮我们办好，这些银子就有劳烦白村长，请衙门的人喝个茶。” 理由都帮他找好了，白嘉年自然是收下了。 他当这个村长，每年得的补助也才二两罢了。 “既然你们这么着急，我明天一早就去县衙，你们明天下午来找我就行了。” “多谢白村长。” 韩宏志心里叹口气，他们这一路承了青云家和他岳父家太多人情。 现在也算安定了下来了，他们得想办法还呀。 韩青云又请白嘉年帮忙，找些房子让他们临时住。 毕竟盖房子再快，也得两个月才能盖好。 得了银子，白嘉年好说话多了。 白云村有一处荒废的院落，占地面积很大，房间也多。 挤一挤，他们这些人还是能住下的。 早年城里的一个大户上山打猎，看白云村山清水秀，就在村里建了这个院落，偶尔过来住一下。 后来这大户搬去其他府城，这座院子就送给了村里。 韩青云两人一听就很高兴，那院子他们刚才过来的路上就看到了。 当时他们还想村里怎会有这样大的院子，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个年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几乎各个村落都有一些荒废的房屋。 但是像那样的大院子，还是很少见的。 虽然看上去破败了些，但收拾收拾也是能住人的。 他们这些人运气还真不错。 白嘉年却又面露难色，他刚收了他们二两的办事钱，这会儿再提钱的事情，他也不好意思。 原来这院子，并非是那大户主动赠与村里的。 院子又大又气派，自建好后，就没少被村里手脚不干净的人光顾。 那大户不堪其扰，就想把房子卖掉。 可村里房子本就不好卖，他这房子又花费不菲，来看房子的寥寥无几。 好不容易有几个看上的，又都被村里的癞子们吓跑…… 第75章 入住大宅子 眼看着院子里的花草、瓷瓶甚至家具，都被人偷去不少，那大户实在不想再跟村里人扯皮。 他干脆把所有的东西搬走，留了个空院子下来。 在大裕，这种空房屋，满五年无人居住，就要收归村里所有。 如今早已满了五年。 白、云两族为了这院子的归属，闹得不可开交。 期间甚至还有人为此丧命，引来官府的斥责。 白嘉年便发了公告，院子归村里所有。 若是卖出，所得收益，村里人都可以参与分配。 可眼看着这院落越来越破败，依然没有卖出去。 村里的人，他可太了解。 他就是想做主留给这些难民借住，只怕村里人都不会同意。 “白村长，是这房子有什么问题，还是有什么难处？” 韩青云看出白嘉年的为难。 “不瞒你说，这房子归村里人所有，若是就这样给你们住，只怕村里人会有意见。” “白村长什么意见呢？” “你们至少要住两个月，十两银子如何？” “三个月，五两银。五两银现在就可以给白村长，三个月内我们全部搬出来。” 韩青云神色微冷，十两银子还真敢要。 他这次若是应下来，那下次这白嘉年必然还会在类似的事情上，狮子大开口。 不能惯他这毛病！ 白嘉年也知道十两银子要的太多了。 但村里人贪婪，五两银子的话，他不好给村里交待，何况那院子也着实不错。 “八两吧。村里有六十多户人，五两银子每家连一钱银子都分不到。” 韩青云看上去笑的十分温良。 “我们是一路逃难过来的，钱总要省着点花。不如我们等下去镇上看看吧，这里离镇上挺近的。 送我们过来的，那个叫吴六斤的官差，跟我们说镇上有很多空房子。 想来五两银子也能租到不错的房子，无非就是再小一点，总比之前风餐露宿好的多。 那吴官差是个极其热心的，让我们有事去镇上巡检司找他即可。宏志叔，我们趁天色还早，赶紧过去吧。” 白嘉年听得脸皮微颤，不就差三两银子吗？ 这年轻人怎么那么抠呢，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 可这年轻人，不仅知道那个吴官差在镇上巡检司里，还知道那官差的名字，想来是有几分交情的。 那官差临走前可特意敲打过他，让他好好安置这些人。 罢了，就五两银子吧，那房子空在那里也是空，五两银子也比空着强。 “看在你们那么远逃过来的份上，五两银就五两银吧。这种小事，何须你们再去劳烦官差。” “那就多谢白村长了。” 既然谈定，韩青云当即就拿出五两银子递给白嘉年。 “还请村长与我签个租赁协议。” 租赁协议？ 白嘉年有些为难，他只读过几年书，字写的都不大好看，他哪里会写什么协议？ “或者我来写，白村长加以指正可好。” 韩青云见白嘉年脸上的神情，猜到他应当是没写过的。 “没问题。”白嘉年找出纸笔递给韩青云。 韩青云蘸了墨，手腕微动，很快写好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租赁协议。 白嘉年看的呆了，这年轻人是干什么的？ 他孙子读书的杨柳书院的院长，写的字都比这年轻人的字差远了。 这协议上的措辞，他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人都觉的好极了。 莫名地，白嘉年突然想起孙子背的那首诗。 “胸中翻锦绣，笔下走龙蛇”，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白村长看看可有什么问题？” 白嘉年看着这个叫韩青云的年轻人。 长得好，仪态好，文笔好。 他突然有了交好的心思。 “没问题，写的很好，我要在哪里签字？” 韩青云和白嘉年分别签好后，各留了一份。 白嘉年又语焉不详地对着两人说道：“那院落很大，只是你们要注意收好自己的东西，找人看着点。” 村里人手脚不干净这事，白嘉年以前也没觉得特别丢脸。可这会儿他却忍不住老脸一红。 “多谢村长提醒，我们记下了。” 回去的路上，韩宏志一直跟韩青云说，今天的七两银子，一定要让村里人还给韩青云。 “宏志叔，大家刚到这里，手里本来就没多少银钱，还要盖房、买粮食。 就当这些钱是村里欠我的，等回头大家手头宽裕了，再还我。” 韩青云也不是一定要当这冤大头。 只是村民们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像王大新和韩三钱那样的，恐怕连盖房的钱都不够。 他好歹还能支应过去，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不过他今天这一趟，也发现了一个赚钱门路。 原身不仅学识底子好，毛笔字写得也极好。 颜筋柳骨，下笔如行云流水，不仅写得好，还写的快。 他目前也没什么其他赚钱的法子，但凭借这手好字，去抄书都能养活一家人。 村民们听韩宏志说，他们这三个月，都可以住在村里那个最大的院子里，意外又惊喜。 颜晖父子向大家道别，他们进城时就给颜煜送了信。 现在看大家都安定下来了，他们也可以安心地去找他们的家人了。 临走前，颜晖让大家先不要着急找工匠建房子，他会托他弟弟帮大家找好。 他心里一直感激这一群人，把自己和儿子从力元县救出来。 而且之后的一路，若不是这些人，他们也不知道又要死多少次。 这些人跟韩青云不一样。 韩青云是颜晖视作子侄的人，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客套。 可这些人的恩情，他总要尽自己所能地去还。 “不用不用，颜东家，你且在你弟弟那里安心住着，房子我们自己会盖。不过你那房子估计要建的漂亮，我们应该盖不了。” 丰业村的人确实准备自己盖房子，他们的房子也不需要多好，能住就行，何必找人浪费钱。 颜晖笑着没说话，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 颜学文跟韩怀瑾告别，心里十分不舍。 颜世安跟韩青云说了一声，就驾着韩青云家的骡车走了。 颜家人走后，众人一窝蜂地往那大房子涌去。 韩青云用从白嘉年那里拿到的钥匙，打开了院门。 院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房间也特别多。 只是明显是很多年没人住过了，杂草丛生，蛛网密布。 打扫干净后，丰业村的人激动不已。 这房子真好，他们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其实这院子房间虽多，但他们人太多，住起来并不宽敞。 基本上都是七八人挤一个房间。 但他们还是很知足，这比他们之前住的好太多了。 而且房间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也方便他们打地铺…… 第76章 忙碌的众人 韩青云一家，分了内院一间大房间。 吕彦彦做了一个布帘，将房间隔开。 她跟陈氏带着两个女孩睡里面，韩青云带着两个男孩睡外面。 这里都是自己人，他们也不担心外人会发现什么，就让韩怀希从空间里拿了蚊香出来，放在角落里也不引人注意。 六月二十六号的那天晚上，韩吕两家夜谈，韩怀安不在。 但他与韩怀希是双生子，从小就是彼此最熟悉的人。 韩怀安甚至比哥哥姐姐，还更早发现韩怀希的异常。 韩怀希也没刻意隐瞒这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哥哥。 两个孩子就是那种你不问，我不说，我看破不说破的状态。 反正她有的东西，韩怀安也会有。 韩怀希遇到麻烦，韩怀安也一定会挡在她前面。 韩怀安人小鬼大，从来只有他能套别人的话，别人休想从他嘴里套出他不想说的话。 韩吕两家的大人，本来只是担心韩怀安年纪太小，知道这种事会被吓到，但并不担心他会说出去。 既然这孩子已经发现了，那就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但韩怀安好奇心还是有的。 他看出哥哥姐姐不仅帮妹妹掩饰，还帮韩明珠遮掩，他立马就猜到韩明珠跟妹妹一样，身上有秘密。 对着韩怀希一顿讨好加承诺，韩怀安终于知道了他们“韩家先祖”的事情。 对先祖给韩怀希空间，韩怀安心存感激。 但对于他还给韩明珠留了个系统的事情，韩怀安撇了撇嘴，表示不满。 一个空间才多大，先祖给的东西一定不多。 大房一家靠韩明珠的系统，可找到不少好东西。 先祖真偏心！ 因着这个原因，韩怀安每次看到韩怀希拿零食给别的孩子吃，都心疼不已。 就连他自己吃一点，都觉得肉痛。 他每次都嘱咐韩怀希，不能再给其他孩子吃东西了，就是韩明珠也不行。 身上还藏着一个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的韩怀希，每次听到这话，都是垂下眼睑不应声。 往事不提，只说眼下。 蚊香液和驱蚊灯都要用电，这里用不了，只能用蚊香。 好在这蚊香味道不重，也不难闻，比这个时代的艾香好用多了。 吕彦彦又给吕家送了几片。 吕家和秦家是两间房。 三个女眷睡一间，五个男人住一间。 大林、二林跟严大虎他们，睡在内院的另外两间房。 在韩青云一家都睡着的时候，韩宏志把丰业村以及赵家的成年人，都叫到前院里。 韩宏志对他们说了，下午在白嘉年那边发生的事，叮嘱他们看好自己的东西，不要被白云村的人偷了。 另外韩宏志让大家想想，他们怎么才能帮韩青云家做点事。 要不然他这心里总觉得欠韩青云家太多，心里堵得不好受。 听他这样说，其他人心里也不好受。 他们从收粮开始，沾了人青云兄弟多少光啊。 能带着粮食提前逃走，自己家孩子还经常能吃到韩怀希给他们的小零食。 还有山洞里的药，以及这一路严大虎几人的帮忙。 吕彦彦教孩子的那首诗，他们家的孩子现在还会背呢。 还有秦老爷子、大林、二林，以及这一路上的打点费…… 这些全都是因为韩青云。 他们能进到洛城，也是因为韩青云要救颜家父子，然后他们才能认识钱夫人，又因为钱夫人进了城。 也有人认为他们进城，也不完全因为钱夫人。 那个秦大人看向韩青云的眼神，都是欣赏。 嗯，肯定也有他们青云兄弟的原因。 众人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韩青云俨然成了他们的再生父母般。 韩青山听着别人夸韩青云，笑的嘴巴都合不拢，看的韩东辰和韩南星牙疼。 众人讨论了很久，才发现他们一帮泥腿子，能为韩青云这个秀才做的事情，寥寥无几。 不过，不能因为能做的事情少，就什么都不做。 他们有的是力气，可以帮韩青云家盖房子，可以帮他家种地。 他们的媳妇，也可以帮韩青云家洗衣做饭。 反正只要青云兄弟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他们全力以赴…… 定居白云村的第一个夜晚，每个人都睡得极好。 这是他们从逃荒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不用考虑第二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赶路。 不用担心他们睡着的时候，会被人顺走东西。 也不用焦虑漫漫逃荒路何时是个头。 众人醒来时天已大亮，揉揉眼睛就得起床了。 虽然不用再赶路，但他们接下来要忙的事情更多了。 建房用的材料，木材他们要去山里砍，土坯他们要自己制作。 不过打地基用的青砖，还是要去镇里打听一下，哪里卖的比较便宜。 还有分给他们的地，宅基地和田地的地契今天就能拿到。 他们可得早点把地里的野草拔了，把地翻一翻，最近几天就能把玉米和高粱种上。 还要种些萝卜、白菜，最近天天吃大酱和干菜，早就想那口新鲜的蔬菜了…… 韩青云和吕彦彦发愁的，跟别人家不一样。 他们一家加上严大虎八个人，总共是二十五亩地，可他们完全不会种地。 陈氏的原身倒是懂，可陈氏本人一点都不喜欢种地。 又要翻地又要耕种，还要拔草浇水，辛苦半年，一亩地也才三百斤左右的粮食。 看严大虎那几个，也不是会种地的。 可也不能让田地荒下来啊。 除了种地，他们要考虑的，还有盖房子的事情。 那么多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太不方便。 他们现在还是不敢用空间里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连牙刷都不敢拿出来用。 只能用盐水和柳树枝解决。 昨天晚上他们一家都吃了一根冰棍，暑气顿消，那舒爽。 冰冰凉凉又甜香软绵的口感，让韩怀安兴奋地差点学猪叫。 可吃完之后，他们就得赶紧睡觉。 香甜的味道太重，哪怕漱了口，还是不敢跟人说话，怕被人看出端倪。 严二虎拿着韩青云画出来的房屋布局图,跟着韩青山、韩大河等人去镇上打听建材的事情。 韩青云画的房屋图是用炭笔画的，按照自己的需求设计的紧凑型二进四合院。 前院和后院，都设立了独立的卫生间和洗澡间. 厨房建的很大，厨房两侧都是用餐的房间。 严二虎看的心里美滋滋的，韩家把他们的起居住用都考虑上了，真没把他们当外人。 严大虎、常飞跟着赵春一家以及韩东辰去了山里。 几人刚走出院子，谭木又跟了上去。 谭木看到韩青云趴在一个矮凳上画图，他想怎么着都得打张大桌子出来。 王大新在老家就是泥瓦匠，他带着丰业村二十几个汉子，去了河边做土坯。 吕富贵一家包括秦家二老，去了洛城最繁华的城东。 他们从梧平县过来的时候，把原来铺子里一些贵重的香料，带了出来。 这些香料得尽快出手。 另外，吕家还要了解一下洛城这边的情况，以及有没有合适的铺面。 丰业村其他人，除了几个年纪大的人，留下看孩子看家，都去了田地里翻地锄草。 每个人都在为接下来的日子，忙碌着…… 第77章 学院考察一 韩青云一家去了城南。 城南是洛城的学术中心，书院比较多。 他们想为韩怀瑾选一家合适的书院。 吕良不放心，本想跟着一起去，被要求留下看家。 其实韩青云家贵重一点的东西，都被韩怀希放进空间里了，屋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吕良不知道，只能乖乖在家陪着林山，研究吕彦彦写的“方便面”做法。 古代交通还是不方便。 从白云村到城南不过六七十里，赶着骡车都用了将近两个时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吕彦彦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韩怀瑾以后确定在这边上学的话，就必须在旁边租个房子了。 虽然书院都有宿舍和食堂，可每旬都有一日休息时间。 总不能让孩子休息日也留在书院吧。 但这一日的时间，也肯定是不能回白云村的。 来回就是将近五个时辰，十个小时。 一天啥都不干，净在路上耽误了。 盘算着手里的银钱，吕彦彦叹口气，看来赚钱势在必行。 韩怀安和韩怀希指着路边的酒楼要吃饭。 韩青云一口应下，带着全家就进了这家锦绣酒楼。 陈氏对着吕彦彦用嘴型吐槽了韩青云几句。 吕彦彦也是无奈地笑。 韩青云前世就是个手大的，尤其是对孩子更是予取予求。 他们家虽然不缺钱，但吕彦彦也不希望韩怀希养成浪费的习惯。 可无论怎么劝说，韩青云依然故我。 韩怀希被惯得大手大脚，完全不懂勤俭节约的美德。 这些且不说，不到五岁的孩子，居然还有很强的攀比心理。 别的孩子没有的，她要有。 别的孩子有的，她要更多更好…… 幸好在韩怀希彻底长歪之前，穿到这里。 到了这里，赶上战乱和逃难，韩怀希好似一下子懂事了很多。 看她难得像前世那般撒娇卖萌，又加上这一路的辛苦，哪怕手头紧张，今天也得满足她一次。 进了店门，就有热情的小二迎上来。 一家七口在大堂里坐下，立时便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 这一家颜值太高，哪怕是已经四十出头的陈氏，都相貌出众的很。 韩青云一家没搭理注视的目光，点了几道招牌菜。 因为今天是韩青云的生辰，陈氏还特意又加了一碗面。 韩怀希趴在韩青云耳边小声说：“生日快乐，爸爸。” 惹得韩青云一阵轻笑。 很快饭菜上来了，看上去卖相十分不错。 韩怀瑾、韩怀瑜吃的十分开心。 其实味道算不得多好，但这是他们第一次全家在酒楼里吃饭，两个孩子心里有一种小小的仪式感。 韩怀安最近被韩怀希投喂了太多零食，嘴巴也养刁了，吃了几口就想停下来。 但是想着这一路艰难，祖母总是念叨不能浪费，他就只好继续吃，不过脸上表情不大好看。 韩青云他们四个也是面无表情。 他们刚才看附近的饭店，就这家生意最好，还以为味道不错，谁知跟前世的饭店比可是差远了。 店小二看着几个人味同嚼蜡的表情，挠挠头。 他们锦绣酒楼可是这条街最好的酒楼，附近的学子也最喜欢来他们家。 这家人嘴巴也太挑了吧？ 虽然不好吃，可价钱还挺贵，这一顿饭花了一两半银子。 韩青云结过账，就跟掌柜攀谈起来。 这会儿酒楼已经没有太多客人了，掌柜的也闲下来了。 他看韩青云俊秀儒雅，也愿意与他多聊几句。 从掌柜口中得知，整个洛城叫得上名号的学院有上百家。 排名前十的，有四家都在城南，一家洛城中心，三家在城西，一家在城东，一家在城北。 书院每三年进行一次排名，比较标准不限于科考成绩，还有三年一次的学院大比。 学院大比，就是每家书院挑选五名优秀的学子，报名统一进行比赛。 比赛的内容，包括史义子集与经策、诗书棋画。 而对这些学子成绩的考评，则是由翰林院内随机抽取的十位庶吉士，和洛城内的十位大儒，共同评比。 也并不是每家学院都会参加评比，大多数学院明知不可能获得好成绩，也就不会参加了。 所以每次学院大比也就是三四十家学院参与。 很多学院也挑不出五个优秀学子，有的书院只有一到两人参加。 尽管如此，每次比赛也都有一百多名学子。 这些人都是各学院中最优秀的学子，若能在比赛中脱颖而出，那真是极大的荣誉。 评比成绩排名前十的学子们，不仅会得到国子监颁发的荣誉证书和奖学金，更有机会进入国子监读书。 这对于各大学院的学子们，诱惑力极大。 这也是为了给那些就读于不入流学院，却天资优异的学子，一个成名的机会。 往年就有这样的学子被大儒看中，收做门生。 有些学院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排名进不了前十，但如果有特别出色的学子，他们也愿意给自己的学子一个比赛的机会。 万一这学子拿了好名次，对他们学院也是一种荣誉…… 韩青云听得哑然，就还挺现代化。 虽说学院排名，每三年就要更新一次，但几十年来，也都是那十几家的争夺赛罢了。 目前排名第一的应天书院，位于洛城中心。 自立国以来，应天书院从来没有掉到第二名过，当之无愧的洛城第一学院。 应天书院主要招收官家子弟，但也不是所有官家子弟都能进的。 书院招生门槛高，只招收十五岁以下，已考取童生资格的学子。 考核也严格，满二十五岁没中秀才，就得退学。 官家子弟，有年龄限制的童生，还有二十五岁必须考中秀才。 这些条件之下，导致应天书院的学子数量，一直都是十大书院里最少的。 应天书院任教的夫子，也基本都是致仕的官员，或者无心仕途的举子。 应天书院重质不重量，学子虽少，但每次科举考试通过的学子，远超其他学院。 每年的学院大比，前十名都有应天学院的学子。 甚至有些年份，应天学院能包揽前三。 除了教学质量，应天书院还有一个十分吸引人的优势。 那就是几乎每个皇子年少时，都在应天书院就读一段时间。 掌柜的说到这里的时候，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个名字。 “那位，当年在应天书院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年少时就是学院大比的第二名。” 掌柜说的是霖王，只是如今这个名字，在洛城很少被人当众提起。 因为这些原因，应天书院是洛城所有官家子弟的首选。 哪怕中不了秀才、举人，万一跟皇子攀上关系也是不错的。 吕彦彦失笑,原来古代学院就有“掐尖”的做法。 官员子弟相较于平民子弟，在受教育上，本身就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年少的童生说明天资好，二十五岁之前必须考中秀才，是怕这些学生进入学院后不思进取。 还真跟她前世任教的高中有些像。 第78章 学院考察二 排名第二的五岳书院，和排名第三的齐鲁书院，分别位于城西和城北. 两家书院在排名上，缠缠绵绵百余年。 五岳书院和齐鲁书院，规模相同、师资力量相当。 就连招收的学子，都以应天书院不收，但资质不错的官家子弟，以及落魄贵族子弟为主。 每年学院大比后，这两家书院再从普通学院里，挖走一些比较优秀的寒门学子。 两家书院在科举考试中，表现相当，虽比不上应天书院，却比其他书院要好的多。 两年前学院大比中，五岳书院有一个寒门子弟获得大比第二名，压了齐鲁书院一头。 那一年的评比，五岳书院排名第二，齐鲁书院屈居第三。 排名第四的南城学院，位于城南，是整个洛城内，学生最多的一家学院。 它建院不足六十年，却在近些年的排名中后来居上。 南城学院是永乐帝登基那一年，令礼部协同国子监，创建的一家专门面向普通百姓的平民学院。 因为束修费低，又没有阶级门槛，很受寒门子弟的欢迎。 作为寒门学子进阶的主要渠道，学院的学习以科考为主。 学子基本功扎实，近些年科举成绩相当不错。 但在学院大比中，没有太多出彩的人物。 排名第五的学儒书院，位于城西。 它的学子，全部是以谢、齐、陈、柳、宋五大世家为首的世家子弟。 与南城书院相反，学儒书院不太看重科举，对学子的培养，偏向君子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 不看重科举，不代表科举成绩不好。 学儒书院的学子，都是世家贵族子弟，在学识天资上就比普通人强，这些年出过不少举人、进士。 不过相比科举，学院大比中的成绩，才是学儒书院能位居第五的重要原因。 每年学院大比，学儒书院必有斩获，有时甚至能压应天书院一头。 排名第六、七、八的青莲书院、华庭书院、向阳书院，在排名上也是你追我赶、你上我下。 青莲书院位于城西，其他两家书院都在城南。 这三家书院都是建院将近两百年的老牌书院，在招生上没有特别的倾向性。 有官家子，有世家旁支子弟，有寒门子弟，也有富商豪绅之子…… 排名第九的丰源书院，位于城东，是近些年异军突起的一个学院。 里面的学子都是商人子弟，束修极高。 书院的住宿条件和伙食，都是除了应天书院以外最好的。 丰源书院招的夫子，有致仕的进士，有天分不错的举人，甚至还有几名文坛大儒坐镇。 丰源书院的学生在科举考试中，表现不算出色。 但他们的夫子，却有不少中了进士。 这些人也是丰源书院的一大人脉。 排名第十的紫薇书院，是洛城唯一一家女子书院。 女子不能参加科考，就连学院大比，以前也是不参加的。 紫薇书院的学生不限家世、不限身份，上至公主、下至寒门女，所有七至二十岁的女子，都可报名。 通过入学考试，就能进入紫薇学院。 但书院的考核标准也是十分严格，且有人数限制。 书院分设初级班、中级班和高级班。 每个班级又按年龄、能力以及主学技能，分为八个小班，每小班只招二十五人。 紫薇学院除了教授基础的经史子集外，更倾向琴棋书画和骑射，以及算学、调香和刺绣等，注重的是女子个人能力的培养。 无论是世家贵女，还是普通百姓女子，均以能考入紫薇书院为荣。 从紫薇学院毕业的女子，嫁人都能有更多的选择。 成绩优异的女子，也有留在书院当夫子的。 历代皇帝都很礼重紫薇学院，每位公主都会送到紫薇学院，就读一至三年。 这一任的紫薇书院山长宋明芝，与阮太后的交情匪浅，与前几年逝世的齐贵妃更是闺中密友。 宋山长出身五大世家之一的宋家，少女时期就是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 她一心向学，终身未曾嫁人。 当今皇后阮心雨，就是宋山长的得意门生，也是紫薇学院那一届学生的佼佼者。 紫薇书院早些年，并不参与学院大比，导致很多人都认为，紫薇书院是因为是女子学院才忝居第十。 宋山长接手紫薇书院后，紫薇书院后才开始参加大比。 成绩不算特别好，但却一年比一年好。 听到这里，韩青云和吕彦彦都是眼前一亮。 韩怀瑜聪慧不输韩怀瑾，两人也不舍得她明珠蒙尘。 若能进入紫薇书院，以后韩怀瑜的眼界要开阔的多。 而且韩怀瑜八月份就满七岁了，紫薇学院招生也是八月下旬开始，倒也赶得上。 不仅是韩怀瑜，以后的韩怀希也是要往紫薇书院送的。 所以两人对紫薇学院的细节就打听的多一点。 前三名应天书院、五岳书院和齐鲁书院地位坚不可摧。 就算排名有变化，也只是五岳书院和齐鲁书院的二三之争。 第十名紫薇书院因地位特殊，既不会往前排，也不会落于十名之外。 所以其他书院能争的,就是是第四到第九名的排名。 如聚贤书院、修远书院、香茗书院等等,都曾多次入选过前十书院。 掌柜的看出韩青云是读书人，所以介绍的还挺详细。 韩青云郑重谢过他后，就离开了。 韩青云一家走出锦绣酒楼，就商量起刚才打听到的那几家书院。 目前来看，最适合韩怀瑾的，就是南城书院。 华庭书院、向阳书院也行。 青莲书院位于城西，距离太远，暂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韩怀瑾个人的意见，也是更倾向于南城书院。 韩怀瑾比韩青云和吕彦彦考虑的更多。 除了夫子的学识外，他还要考虑束修问题，他们家可没多少钱了。 既然这边有女子学院，那必然要送怀瑜去的。 南城书院束修费最低，他也能为家里省点钱…… 吕彦彦有些可惜，原文中并没有太多有关学院学风的描述。 书中，韩青山一家进城后，凭借林平远的信物，送了韩西顾和韩北望去了青莲学院。 书中有关学院的描述，大多围绕青莲学院。 关于书院排名，书中也只提到青莲学院后来超过学儒书院，却还是被南城书院稳压一头。 那就是说，南城书院还是很不错的。 打定好主意，一家人便开始考察南城书院、华庭书院、向阳书院的环境和学风。 按照三家书院的位置，一路行过去。 这些书院也都有报名接待处。 不过女眷不好进入，韩青云便带着韩怀瑾进去询问…… 第79章 这个学生，南城书院要定了 第一家华庭书院。 接待处的林夫子，看上去十分和蔼。 他先是问了韩怀瑾的启蒙事宜，又是问了韩怀瑾一些问题。 韩怀瑾从容地一一回答。 林夫子见韩怀瑾谈吐不凡，学识远超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范畴，处事又不卑不亢，心中十分喜爱。 只是看他容貌过分出众，又聪慧太过，怕他小小年纪，在他们这种鱼龙混杂的学院受到欺凌。 华庭书院的学子，从官家子弟、世家子弟、豪绅子弟再到寒门子弟，人数上可谓相当。 每年学院考评中，也都各有千秋。 但出色的寒门子弟，总会受到比其他人更多的恶意。 华庭书院的夫子虽尽力平衡，但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他们在课堂上的维护，往往会让那些学子受到更多的霸凌。 林夫子是真的欣赏韩怀瑾。 虽然只是不到半个时辰的接触，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只要这个小少年能顺利成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现在的他，还不到九岁。 林夫子虽语焉不详，但韩青云少年时在明炉书院，没少受到同窗的孤立与欺凌。 若没有颜世安，他只怕还要凄惨的多。 寒门子弟总是比旁人多了几分坎坷，若是过分出色，碍了别人的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韩青云躬身向林夫子谢过，便带着韩怀瑾离开了。 林夫子在两人身后叹息。 这般出色的孩子，培养个几年，将来在学院大比上，必能大放异彩。 就是科举，也难不倒这孩子，可惜了。 韩青云让韩怀瑾上车，也不准备去向阳书院，径直向南城书院行去。 吕彦彦听韩怀瑾的叙述，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前世那样一个公平法治的社会，她任教的学校内，都免不了校园霸凌的事情发生，何况是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 到了南城学院，依然是韩青云带着韩怀瑾进去询问。 南城书院接待处的王夫子，是个精瘦的老人。 他看着眼前的两人，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容貌和天赋一般人只得其一，容貌越佳，天赋越差。 这一大一小全都生成这般相貌，那天赋还不知投胎时被狗啃成什么样子。 居然还来他们南城书院咨询？ 南城书院虽然面向寒门学子招生，可也不是什么天资的人都会收的。 幸好王夫子还记得自己的职责。 他压下心中的不耐，随口问道：“何人求学？” “学生韩怀瑾。”韩怀瑾恭谨答道。 “年岁几何？” “下月满九岁。” “可开蒙了？” 王夫子问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这孩子看上去是读过书的。 他转而问道：“读了几年书？” “学生本是梧平县凤溪镇人士，为避兵祸，随家人逃难至洛城。之前在凤溪镇学院读过三年书。” 王夫子听到是梧平县人，微微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 “何时到的洛城？” “七月六日抵达洛城城门，昨日到达零陵县杨柳镇白云村定居。” 王夫子心情更好了几分。 昨日才安定下来，今日就能来求学，学习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即使天赋不佳，看这孩子教养不错，也不是不能收。 他想着，便例行公事般拿出一套试题让韩怀瑾做。 韩怀瑾一看，都是蒙学知识，太简单了点。 不过一炷香时间，韩怀瑾便双手捧着做完的试题，躬身递给王夫子。 “学生已答完，请夫子过目。” 这么快？莫不是会的题目没几个？ 王夫子满腹狐疑地接过来，先是被试卷上的字体惊到。 字体虽有些青涩，却风骨已成。 若不是年纪太小腕力不足，只怕比书院上舍最出色的学子，都不差什么。 但即使腕力不足，这字体也绝不是一个不足九岁的孩子能写出来的。 这比他们书院绝大多数学子都写得好。 王夫子心里暗赞一声好字，又见题目全部答对，顿时对这个本来看不上的孩子刮目相看。 这样的学生，他们书院自然是必收不可的。 不过王夫子还有心再考一考韩怀瑾，便让二人等着，转身去了书院内。 王夫子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套今年内舍学子的考核试题。 他交给韩怀瑾后，便与韩青云交谈起来，丝毫不在意两人谈话声是否会影响韩怀瑾答题。 王夫子本来只是想看看韩怀瑾的定力，可他与韩青云聊了一会，便有些欲罢不能。 眼前的年轻人言之有物，学识渊博，与之交谈令人心旷神怡。 听说韩青云是个秀才，王夫子有些汗颜。 韩青云这个秀才，可比自己这个举人学问好的多了。 两人年纪相差大了点，但交谈甚为愉快，不觉间就忘了时间。 韩怀瑾做完试题，乖乖地站在一边候着。 韩青云早就发现了，但他却并未提醒王夫子，心下满意儿子的表现，眼里笑意更浓了几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王夫子终于发现韩怀瑾已经做完试题，还似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他又是惊讶又是尴尬。 王夫子接过试卷更是惊讶不已，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把试题做完不说，帖经和明算几乎全对。 策问,这个孩子肯定是没学过答题技巧，但居然也写的颇有新意。 这孩子是怎么培养的？ 真的只有九岁吗？ 韩怀瑾却有些不好意思。 “‘司寇司秋，以听狱讼，治民之烦乱，执权变民中’中间那句我不会，后面是‘作起不敬以欺惑憧愚’。” “‘凡民之不刑，崩本以要闲’，出自《大戴礼记 · 千乘第六十八》。这本书你还没有读过，不会很正常。” 韩青云语气温和，他对儿子今天表现已经很满意了。 “还有最后那道大题，我写的也不好。” “你没有学过策问作答，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王夫子现在看韩怀瑾，就像在看一个大宝贝。 这个学生，他南城书院要定了。 王夫子再次丢下父子二人，带着韩怀瑾的那两套试卷又走了。 片刻后，王夫子满面春风地走过来，语气中带着兴奋。 “怀瑾的情况我已经汇报给山长，山长看了怀瑾的答题很是惊喜，让他破格进入内舍学习。” 一般学子入学都是从外舍开始，考核成绩优异方可进入内舍，内舍的学子再经考核通过方可进入上舍。 韩怀瑾能直接进入内舍学习，真是意外之喜。 “多谢王夫子。” 韩青云与韩怀瑾均行礼道谢。 王夫子看着韩怀瑾，越看越满意。 “新生八月一日就要开班，不如今天就把入学手续办了，七月底你们再把怀瑾送来。” “有劳王夫子了……” 第80章 没想到他也有做软饭男的一天 入学手续办的很顺利。 束修费只要五两，住宿费也是五两，总共十两银钱。 不过很多附近的学子都不在学院住宿，所以住宿费暂时不用交，等办理入住的时候再交。 书院有食堂，伙食费自理。 王夫子说，南城书院有朝廷补贴。 无论是束修费、住宿费还是伙食费，都比其他书院便宜的多，一年的伙食费也就三到五两左右。 办完手续，王夫子给了韩怀瑾一张录取书。 拜别王夫子后，韩青云又带着一家人，到紫薇书院打听入学情况。 紫薇书院距离南城书院不远，坐骡车两刻钟就到了。 这次是吕彦彦带着韩怀瑜去问的。 因为不需要考虑科举，紫薇书院每年的假期，比其他书院多一个月。 新班是九月一日开班。 其他学院只要考核通过就能入学，紫薇书院却有名额限制。 每年的八月十八日，所有报名的适龄女子统一考试，择优录取。 录取后全部是进入初级班，每年只招两百人。 情况跟锦绣酒楼掌柜介绍的一样，吕彦彦也不纠结，当场就报了名。 领了证明书后，她们就离开了，只待八月十八日送韩怀瑜过来考试。 一下午办完了两件事，一家人也心情放松不少。 只有韩怀瑜有点闷闷不乐。 不像南城书院有朝廷补助，束修费与食宿费不高。 紫薇书院光束修费就是二十两，住宿费是十两，加在一起三十两。 伙食费也不好说，每年估计得五两以上。 韩怀瑜担心万一自己真考上了，家里又要多花不少银子。 吕彦彦看着韩怀瑜一脸发愁的样子，暗暗发笑。 “怀瑜，紫薇书院的考试，你全力以赴即可。若能考上，咱们全家与有荣焉呢。” “可是，娘，学费和食宿费太贵了。” “这是该大人操心的事情，我只问你愿不愿去紫薇学院？” 韩怀瑾实在说不出不愿意的话。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她看哥哥去书院读书就很羡慕。 不过她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好太多了，爹爹每晚都会教她认字。 “其实我跟爹认字也是一样的，娘，你也可以教我。” “我和你爹只能教你读书认字，却不能教你怎么开阔眼界，这些都是需要你自己去感受的。” “可是……” 怀瑜还在纠结犹豫中，就被陈氏打断了。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怀瑜你只管去书院读书，一切有你奶奶和爹娘。” 韩怀瑜想了想，就不说话了。 她真幸福，有这样的奶奶和爹娘。 韩青云有些内疚，他居然让孩子操心学费的事情。 这个父亲当得可太失败了，想他前世可从来都没有让家人为钱操心过。 他甚至还不如原身那个文弱秀才呢。 原身在韩家最困难的时候，都没用过吕彦彦的钱。 可他家现在，加上严大虎八人那一半的银钱，也才二百四十多两银子。 今天又花了六两半，就只剩二百三十五两了。 这里面光吕彦彦自己的钱就有一百七十两。 眼下要盖房，还要预留出怀瑾的食宿费，以及怀瑜的束修和食宿费。 不用吕彦彦的钱是不可能的。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也有做软饭男的一天。 想到这里，韩青云看了看吕彦彦。 媳妇来到这里可真没少受罪，看着整个人瘦的，还黑了。 他一定得给媳妇养回来。 不行，今天就得把抄书的事情定下来。 前世韩青云跟吕彦彦都是**师范大学的学生，他高吕彦彦一届。 不过吕彦彦是学校王牌专业的学生，而他是通过艺术特长生被招进去的。 吕彦彦入学的时候，他作为校学生会文艺骨干参加迎新活动。 两人由此认识，不过当时他们并没有过多交流。 他当时对吕彦彦的印象是，多好看的姑娘啊，怎么就一脸的苦大仇深呢。 吕彦彦对他的印象则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长到男人身上了，可惜了。 在学校，吕彦彦是当之无愧的校花，他是独一无二的校草，同在学生会做事，难免会被人打趣凑成一对。 可吕彦彦是高考大省卷出来的高材生，是真正的学霸，对他这样的半学渣是看不上的。 他对吕彦彦这种只会学习毫无情趣的女孩，也没兴趣。 直到他大三，吕彦彦大二的那一年，两人在一家特殊学校碰上了。 那所学校全是聋哑孩子。 他每个月都要去一次，教那些孩子用特殊的方式，感受音乐的魅力。 那一天他站在教室外，透过玻璃隔断，看着吕彦彦极其有耐心地用手语教那些孩子认字。 那时吕彦彦脸上满是温柔，他平静了二十年的心，第一次为一个女孩跳动。 从那以后，他就像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用各种笨拙的方式，去努力打动心爱女孩的芳心。 痴缠了一年多，终于在他临近毕业的时候，迎来了他前世今生唯一的爱情。 毕业后他就去参加了工作，两年后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而吕彦彦考了本校的硕博连读，博士生毕业后到海城一高工作，两人才正式修成正果。 后来有了女儿小希，两人虽然经常为了小希的教育问题有争执，但感情一直都很好…… 韩青云想起他跟吕彦彦的恋爱史，嘴角就忍不住地翘起。 不过还好他没有一直沉浸在回忆里，看到有一家生意很好的书店，他就停了车。 吩咐了一句，韩青云就走进了这家四全书店。 韩青云开门见山地跟书店掌柜说，自己想抄书赚钱，掌柜还挺惊讶。 四全书店掌柜姓单。 单掌柜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直截了当地说要抄书赚钱。 文人清高，就算囊中羞涩，也是一副被逼无奈的委屈样。 这个坦率的年轻人，他看着顺眼。 不过顺眼归顺眼，字写得如何，还要考察一下的。 韩青云也不废话，刷刷刷写了一首诗，妙笔生花，灵动飞扬。 单掌柜惊艳了，这字写的跟这年轻人的脸一样漂亮。 “不知韩小哥想抄什么书？” “价格不一样吗？” 韩青云还真不太清楚行情。 单掌柜拿出三本差不多厚度的书，一本《千字文》，一本《集注尔雅》、一本《江湖奇闻录》。 “这种启蒙类的书，每抄一本五百文。”单掌柜点了点《千字文》。 他又点了点《集注尔雅》：“这种学术类书籍，七百文。” 最后又拿起那本《江湖奇闻录》，看韩青云一脸疑惑的样子，单掌柜满脸得意。 “这可是木子李最新的大作，卖的特别火。我这都快断货了，抄一本，一两银子。” 韩青云拿起那本《江湖奇闻录》翻了几页，这写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来写都比这写得好，这不就是一本普通的艳俗小说嘛？ 古人到底娱乐方式有多匮乏啊，这种连垫桌子角他都觉得碍眼的书，居然会被奉为圭臬。 嫌弃归嫌弃，韩青云还是选了《江湖奇闻录》，这本钱多啊。 付完押金，拿走纸墨，韩青云跟掌柜的约好时间，就带着家人回白云村了。 刚回白云村，韩青云就感觉情况不对…… 第81章 他媳妇怎么那么可爱 在他们居住的大院子外面，围了很多人。 丰业村的人看到韩青云一家回来，纷纷让出路来。 “青云兄弟，你可回来了，咱们家进贼了。” 一群汉子招呼着韩青云，去看院子里的情况。 “放你娘的屁，你才是贼，你全家都是贼。你们这帮天杀的，今天要是不赔十两银子给我儿看病，我就撞死在你们这里。” 韩青云冷眼扫去。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胖妇人，趴在院门的门槛上，不让任何人出入。 院内，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捂着胳膊哭爹喊娘。 “怎么回事？” 韩青云望着院子外乌压压的一群人。 这群人里，有他们这边的人，更多的是他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应当是白云村的人。 白嘉年被韩青云目光一扫，只觉得一阵心虚。 他转开视线，不敢跟韩青云对视。 他心里觉得有点丢人，这年轻人比他儿子还小得多，自己怎么会觉得害怕呢？ 林山一见公子回来，立刻跟他讲了事情经过。 “这个叫什么云二狗的，今天下午偷溜到咱们院子里，想要进公子你的房间，被我们发现还要试图反抗。吕良卸了他一只手臂，不过那手臂只是错了位，扳正休息几天就好了。” “胡说，明明我儿子的骨头被你们打断了，你们必须赔我们十两，不，要二十两。不然我们就不走了，你们得养我们一辈子。” 门槛上的妇人一眼瞥到韩青云那辆骡车，目露贪婪。 “明明是他自己偷东西，我们打他不是应该的吗？” 丰业村的人自然不同意。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儿子偷东西了？这本来就是我们白云村的房子，我儿子怎么就不能进来看看了？” 那妇人以一当十，即使趴在门槛上，也不影响她气势如虹。 周围还有几个白云村的村民在旁帮腔。 韩青云冷眼看了一会儿,对上白嘉年躲闪的眼神。 “白村长，这房子是签了协议的。我们付了租金，这三个月的使用权，就是我们的。不经我们允许进来，就是擅闯民宅。” 白嘉年被韩青云盯着，只觉得如坐针毡。 他当然知道这事是白云村的人引起的，但他毕竟是白云村的村长，白云村的人，他怎么着都得护着一二。 他底气不足地说：“是的，是的，这房子的确是付过租金。二狗只是好奇来看看，是吧，二狗？” 云二狗一听更来劲了。 “村长，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就是路过看看，他就把我的胳膊拧断了。” “你拿了我们公子的盘子，被我发现后，就摔碎在地，你这不是偷是什么？” 吕良恨不得真的把这癞子的胳膊拧断。 “报官！”韩青云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胡说……”妇人刚又要骂，就被韩青云这句报官惊到了。 本来吵吵闹闹的人群，也瞬间静了下来。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镇上巡检司的官差，以及城门的衙役。 报官，那可是天大的事。 白嘉年也急了。 “不至于吧，他进了你们的宅子，也被你们的人打了。你们找大夫把他的手接上就行了……”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白嘉年看着韩青云的眼神，打了个寒颤。 “根据大裕律，擅闯民宅者，杖二十。偷盗者，刑一年起，破坏财物双倍赔偿。民宅主人为秀才及以上者，罪加一等。不巧，区区正是秀才。” 白嘉年只觉眼前一黑，他早就应该想到韩青云不简单。 一个二十多岁的秀才，中举的可能性很大，一旦中举就可捐官…… 白云村的人又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他是秀才？” “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你看他长到就比别人好看的多。” “臭娘们，又找抽，长得好看就是秀才吗?” …… 吕彦彦看了韩怀希一眼。 韩怀希偷偷从空间里，把韩青云的秀才文书拿了出来。 韩青云扬起文书给白嘉年看。 “白村长，对我的身份，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韩秀才。” 白嘉年哪里见过秀才文书，但他敢确定，韩青云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人。 云二狗的娘哭嚎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 她现在有点下不来台。 要不到银子，她实在心有不甘。 可万一这人真的报官，她的儿子会不会被打？ 韩青云的眼神冷的像蕴了一层寒冰，他俯视着地上的云二狗。 “起来吧，趁天色还早，今天去了衙门，你还能在牢里吃顿饭。” “不要啊，娘，我不要坐牢。村长，救救我。” 云二狗着急的大喊。 云二狗的娘也不趴着了，起身就拉着儿子往外走。 “不要钱了，我们不要了，我们这就走。” “站住！” 随着韩青云的话，严大虎、赵兴业等人拦在门口，不让云二狗母子出去。 云二狗和他娘被迫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韩青云。 一碰到韩青云冰冷的眼神，他们赶紧低下头去。 韩青云用两根手指夹住一片瓷器碎片。 “这个盘子，五两银子。” 什么盘子值五两银子？ 人群中一阵低语。 “相公，那是霁蓝描金开光青花瓷，一对盘子可花了我们三十两银子呢。” 吕彦彦不满地道。 人群中又一阵沸腾，什么盘子要三十两？ 这家人疯了吧，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可看看那碎掉的瓷片，那品相真没的说，哪像他们用的粗陶碗。 看那碎掉的盘底上，还画了栩栩如生的两条鱼以及荷花，真是漂亮极了。 听说大户人家一个花瓶就是好几百两。 这么一想，这么漂亮的盘子，十五两一个也不算贵啊。 韩青云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神他喵霁蓝描金开光青花瓷，这就是前世九块九两个，还包邮的普通瓷盘。 他媳妇怎么那么可爱啊？ “是三十两一对没错，但咱们也用了那么长时间了，让他原价赔偿也不合适。” 韩青云看上去颇为无奈。 “可就剩一个盘子就不成对了，当时是咱们买的东西多，才给便宜的。这盘子现在再买，三十两哪里买的到？” 吕彦彦不依不饶。 “五两，二狗娘，还不快回家拿钱去。” 白嘉年赶紧对着云二狗的娘喊道。 “好，好。” 二狗娘正要回家，脚跨到门口，又停下了。 “这位秀才老爷，我家真没钱。要不我们先欠着，等我们有钱了再还。” “可以，就按钱庄的利息计算，五两银子，到年底你要还我……” 韩青云伸出手指算了一下。 “嗯，五两银子，年底你得还我十四两九钱加三百文。还要劳烦白村长帮忙做个见证，我现在就去拿纸笔……” 第82章 脸可真大 “十四两九钱？” 云二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到年底就要还那么多，万一年底还不上，那明年岂不是要涨到天上去。 “娘，去拿钱。” 云二狗简直要哭了，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来惹这帮煞星？ “我去拿，我去拿。” 云二狗的娘回家了，云二狗却被赵兴武拉住。 “你娘什么时候拿钱来，你什么时候走。” 不久，云二狗的娘气呼呼的拿着钱回来，给了吕彦彦。 吕彦彦数了数，袖子一甩。 “今天便宜你们了。” 云二狗的娘又气又臊，拧着云二狗的耳朵就走。 韩青云冰冷的声音却又在身后响起。 “吕良，下次再有人敢进来，直接打断腿扔出去。” “是，公子。” 云二狗母子走后，人群却没有散去多少。 “还有什么事？” 韩青云无奈，他现在只想趁天色还早，多抄一本书。 韩东辰从篮子里拿出一只灵芝，没有说话。 好大的灵芝，不用说，这又是韩明珠的金手指指路。 韩青云有些不满，大哥这一家就不能低调点吗？ 这万一惹了谁的眼，对韩明珠可不是好事。 白云村的人看着灵芝，眼神闪烁。 这灵芝怎么说也能卖个几十两银子。 严大虎指着白云村里的几个人。 “他们说，这灵芝在山上采的，就是属于全村人的，卖的钱要全村分。” 被指着的几人一脸理所当然。 “山是白云村的山，山上的东西，自然也是白云村的。我们是白云村的村民，当然有权利分这个灵芝。” 白云村的山？脸可真大。 这山名唤连云山，延绵上百里，白云村才多大。 韩青云冷笑，语气中却似乎带着点漫不经心。 “有道理。东辰，这灵芝你先收着。明天你带几个人到山路口守着，凡是从山上带下来的东西，你们都记着，到时候一块卖了分钱。” “守好了，一个人都不要漏了，这些东西咱们可都有份……” 白云村到连云山的路只有一条。 韩东辰听的眼睛一亮。 “是，二叔，明天我就多带几个人过去。” “凭什么？我们弄到的东西凭什么分给你们？” 白云村里有很多人都不乐意了。 这些人大都是云氏一族的，他们不太擅长耕种，更喜欢去山上打猎物，摘野果。 “凭什么？不是你们说，山上的东西就是村里的东西，村里的人都有权利分，我们也是白云村的人。” 云氏一族的人不乐意了。 他们虽然也眼红韩东辰的灵芝，可那灵芝卖了，分到他们手上能有多少钱？ 他们每年从连云山上弄回来的东西，远不止这点钱。 虽然他们也想闹腾耍赖，但今天在山上，他们可是看到过姓赵的那一家出手，他们打不过。 还有那个断了一只手叫韩东辰的，功夫简直比那个叫赵兴业的还好。 院子这边，那个叫吕良的更是恐怖。 他们听见云二狗母子的声音，本想冲进院子里看，都不知道吕良怎么出的手，就全被踢出来了。 更何况这群逃难来的人里面，居然还有个动不动就要报官的秀才。 这帮人，他们可惹不起。 惹不起这帮外来的，他们还能惹不起姓白的那群狗东西吗？ “姓白的，你们就是嫉妒我们云氏能在山上打猎，缺心烂肺的狗东西，想分你爷爷的东西，你们也配？” “姓云的，说什么？你们以为谁怕了你们吗？” …… 白氏和云氏两族人，又开始撕打起来。 反正他们也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白嘉年开始还在劝，后来发现劝不动了，就不吭声了。 打吧打吧，反正今天已经被这群外来的，看了不少笑话，也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了。 看了一盏茶的好戏，韩青云也不耐烦了，对着吕良说了句什么。 吕良身子一跃，正扭打在一起的一群人，纷纷倒地。 白嘉年赶紧站出来，对着刚才叫的最凶的那个，狠狠踢了几脚。 “分分分，有本事你自己上山找去，分别人找到的东西，丢不丢人？” 他又对着韩青云抱拳道：“让韩秀才见笑了，这连云山能者取之，别听那些混小子们胡说八道。” 韩青云此时笑的如沐春风：“村长英明。” 谭木又适时站了出来。 “那这些木材呢？村里人说我们砍得太多了，让我们赔钱给村里。” “赔钱？不如把连云山划出来一片给我们，按人数分一下，我们也能分得三成，以后咱们就砍属于我们的那三成。白村长，你看如何？” 韩青云笑的还是很和善。 白嘉年却觉得韩青云笑的挺渗人。 “不必分，不必分。这连云山所有东西都是天生地养的，谁有能耐谁自己去山上扒拉。” “多谢村长，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好，好。” 白嘉年摸了摸头上的汗，这年轻人明明长得挺和善，怎么气势那么吓人？ 不过此人是个秀才，只可交好，不可得罪。 韩青云可没空搭理他们，让自己人进来后，就把大门关上了，任外面那些倒地的人哀嚎。 韩宏志把中午拿到的田地地契，以及宅基地地契，给了韩青云。 “砍这么多木材做什么？现在房子都还没打地基呢，做房梁早了点。” 吕彦彦看着堆成一堆的木头，有点奇怪。 “给公子做个桌子，再做几把凳子，写字吃饭都用的上。” 谭木快速答道，又看着林山，继续解释。 “还有林山，他想出去卖那个方便面，我做几套桌椅。” “成功了？” 吕彦彦有些惊讶，她今天都在外面，没有现场指导，只是写了做法。 林山迅速进房间拿了几块面出来。 “夫人，你看看。我中午试了，味道跟你做的一模一样。” 吕彦彦每次听到“夫人”几个字，都觉得不习惯。 他们七个人的身契已经烧了，但严大虎七人连同吕良，却还是要跟着韩家。 韩青云现在哪里还养得起八个大汉？ 而且他们一家，也不想外人过多介入他们的生活。 前世除了吕彦彦父母过世的那一段时间，他们家连保姆都没请过。 但严二虎多会说啊。 他们虽然都算手艺人，可在这洛城最不缺的就是手艺人，他们谋生也困难。 所以就跟着韩家，也不用开工钱，给口吃的就行。 反正韩家一定会崛起的，他们跟着韩青云只会越来越好。 弄得韩青云格外不好意思，这些人对他的信心比他自己都高，被缠的没法，就跟几人签了雇工协议。 他们八人不再喊韩青云“东家”，喊“公子”，她就成了“夫人”。 吕彦彦也想不出更好的称呼，就这样叫吧。 看着手里的“方便面”，吕彦彦真对这几个人佩服的很。 他们只在逃荒路上吃过两次，居然做的比她做的，都更像前世的方便面。 味道不错。 第83章 吕富贵的计划 看着方便面，吕彦彦对林山说：“今晚就吃这个吧，打几个鸡蛋进去，再放点青菜。” 他们今天进城的时候，买了些鸡蛋和蔬菜。 今天给大家补补身子。 “好嘞，今天就让夫人你们试试我的手艺。” 林山信心满满。 吕彦彦又掏出一大包卤料。 这是他们今天去菜场和药堂，分别买到的八角、桂皮、香叶、茴香等材料。 用了空间里的充电式研磨机打的，打的极细。 卤料是韩怀希在空间里，用手机查到的配方。 手机能拿出来，也能正常使用，但是不能联网。 是韩怀希在空间搜索好页面，再拿出来给吕彦彦看。 韩怀希也遗传了韩家的好基因，是个过目不忘的。 最近韩怀希识字量大增，上网查资料倒是方便的很。 可惜这个时代材料不全，还缺了几样，不过应该影响不大，先试试看能不能做出类似的味道吧。 “这些用纱布包起来，一包大概二两重左右……” 吕彦彦详细跟林山讲如何做卤菜。 其实能做出什么样子，她也不清楚，都是今天现学现卖罢了。 为了做卤菜，吕彦彦他们还买了鸡翅鸡爪、猪蹄、猪头肉、脆豆腐。 这个时代，食材品种实在不够丰盛。 像牛肉、海带、藕片这些，都不是普通百姓能买到的。 只能先试试最常见的食材了。 当卤水沸腾的时候，整个院子的氛围堪比沸腾的卤水。 这味道也太香了，他们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太好闻了。 吕彦彦放下来心来，大差不差了。 她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些穿越女主角，能通过卖美食发家了。 她以前觉得那些种田文描述美食的时候太夸张，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太少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做饭时连油都不敢多放，味道自然都很清淡。 卤煮香味霸道，且大料特别容易刺激人的味蕾和嗅觉。 别说这里人了，就是她，两个多月没闻到这味道，都觉得馋的不行。 林山端出卤鸡爪、卤猪蹄、卤鸡蛋等食物时，他自己都觉得要流口水了。 韩怀安和韩怀希眼巴巴的盯着林山。 吕彦彦好笑地刮了刮他们的鼻子，一人先给了一个卤鸡翅。 韩怀安在这个时代，算是吃过好东西比较多的孩子。 最近他又被韩怀希投喂了很多现代的零食，嘴巴早就被养叼了。 可这个鸡翅，他还是觉得好吃的不得了。 他以前不喜欢吃鸡翅，觉得肉少不好吃，可今天这个卤鸡翅可太香了。 韩怀希吃相好多了，这个卤鸡翅跟前世比还是差了点，不过已经很好吃了。 林山每种都切了一点尝了尝，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卤煮绝对会大火。 他心里越发有干劲，这两天就得把摆摊的物事准备好。 他一定要把方便面和卤煮尽快卖起来。 院子里的孩子又被馋哭了。 怎么韩怀希家总能做出那么香的东西？这次比上次的方便面还要香多了。 吕彦彦让林山把剩下的东西都做完，每家分一碗过去。 夏天东西不能放，就算他们要靠这个东西赚钱，每天也要卖新鲜的食材。 晚饭后，沸腾的小院终于安静了。 林山跟吕彦彦商量摆摊的事情，到时候挣了钱都给吕彦彦用来盖房子。 吕彦彦也跟林山说，方便面不难仿制，可能卖不了太久。 卤煮让他多留点心，不要让别人探查到配方。 林山当然知道秘方泄露的话，他们的生意就做不长久。 他已经想好了，卤煮料用完就捞出来烧掉。 除了吕彦彦，谁都别想知道配方。 吕彦彦拿出了十两银子给林山。 摆摊用的大锅、刀具、碗筷，以及其他要用到的东西，都要置办齐全。 她还让林山打听一下，哪里有卖木匠工具的。 谭木的手艺好，吕彦彦之前在山洞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会儿，看他用普通的切菜刀和一些其他的简单工具，就把一张桌子做的有模有样。 可惜没有打磨的工具，桌子表面还是有一些毛刺。 他们新房子里，需要做很多家具。 木工工具的钱不能省。 严二虎也跟韩青云汇报了今天打听的情况。 他们准备盖的房子大，房间又多，光工费就得四十两。 材料费初步估计就得八九十两。 这还不包括里面的装修。 跟韩青云估计的差不多。 他估算着到时候装修这一块至少也得三十两，就这还是考虑家具让谭木自己做的情况下。 可装修的钱省不了，地面最差也得贴青砖。 墙面这里没有乳胶漆，但是有石灰粉，墙面要刮白。 卫生间还要贴青石板，还要做排水沟…… 韩青云一边想着，手下抄书的速度更快了. 还算好家里有充电的台灯，晚上可以多抄一会。 吕彦彦用布挡住窗户，以免被人发现屋内太亮，不像煤油灯的光，引人怀疑。 吕富贵一家出去了一天,终于在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到家了，还又买了一驾马车回来。 吕彦彦刚哄完几个孩子睡觉，听到动静，总算放下心来。 她跟着韩青云一起来到屋外。 吕家今天把香料都处理了，可惜在梧平县甚至上阳府都算得上很好的香料，在洛城只能算品质一般。 价格甚至比在上阳府还低。 但没办法，香料不能久放，他们只好便宜出手， 幸好也没亏，只是赚的比预想的少。 除了处理香料，吕家也去看了铺子，洛城物价贵，商铺更贵。 他们今天看了十几个铺面，都没定下来的。 价格略便宜的，位置不太好，房屋也老旧。 他们看得上的铺子，价格又实在高的离谱。 吕家也不是买不起，只是买完铺子，铺子要装修还要铺货，手头上就紧紧巴巴。 吕富贵想过一段时间，等房子的材料和工匠，以及吕长安读书的事情定下来，他就去一趟越州府。 越州府是大裕国东南方的府城，毗邻海域。 很多南洋的商人，就是在越州府，与大裕国商人做生意。 越州府甚至比洛城还要繁华，是大裕国最大的经济贸易中心。 吕家在越州府还有一处铺面，这也是吕富贵目前最大的底气。 听韩青云两人说起今天打听的书院情况，吕富贵决定明天带吕长安，去华庭书院或者向阳书院试试。 这两家书院距南城书院都不远。 至于吕长平，吕富贵决定这次去越州府，要带他一起去。 吕长平快要十四岁了，虽然一身功夫高绝，但生活阅历不足，是时候带他出去历练了。 几人又把各自的事情说了一下，就都回去睡觉了…… 第84章 颜家的礼物 天一亮，丰业村众人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一天。 林山带着严二虎、李得志、常飞去镇上置办摆摊用的东西，同时也去看看摆摊的位置。 严大虎正笨拙地从昨天上山逮到的野鸡身上拔毛，准备给韩怀瑜和韩怀希做个鸡毛毽子玩。 陈氏跟吕彦彦准备去田里看看，先种点蔬菜出来。 他们昨天买了不少菜种。 可一到田里就看到他家的地，已经被翻好了。 弄得两人颇为不好意思，只能不停地向大家道谢。 听说陈氏她们要种菜，韩喜夫妻俩一把接过菜种子，就让两人回去，他们帮着种。 陈氏和吕彦彦自然不肯，自己家的地那么多，难道以后都让村里人帮忙不成。 村里人却一直说顺手的事情，几个妇人硬推着把两人推走了。 他们跟着韩家可太占便宜了，帮着种点地怎么了。 远的不说，昨晚那碗卤煮，他们吃着比那天在城门外的酒楼席面还好吃。 就着卤煮，他们连粗面馒头都多吃了两个。 韩青山也跑过来对陈氏和吕彦彦说，让她们不要操心田地的事情。 韩青山家分了十三亩半地，赵春家分了八亩半，都不算多。 他们两家劳力多，种这些地不费事。 两人早就商量好，韩青云家的二十五亩地，他们来帮着种。 可没想到村里人都是这般想的，他们都还没怎么帮忙呢，韩青云家的地就翻好了。 昨天李得志和王贵也在地里帮忙，今天李得志跟着林山去了镇里，就只有王贵一个出来了。 可他一个裁缝，实在不怎么会拿锄头，昨天就被众人打趣了。 今天本想着埋菜种子应该挺简单，王贵就跟着吕彦彦一块去地里。 可今天也没他的用武之地，只能悻悻然地回了家。 吕彦彦看王贵闲的无聊，就找了一匹细棉布，让他给韩嘉礼、赵志勇，以及村里的另外两个两岁左右的孩子，做几件肚兜。 他们这一行两百多人中，就是这四个孩子年纪最小。 再大一点的，就是像韩怀希这样五六岁左右的孩子，他们自然不能再穿肚兜了。 今天林大妮抱着赵志勇给她送蘑菇，她看到赵志勇脖子上长了很多痱子。 她又不能把痱子粉拿出来给赵志勇用，只能给他做两件肚兜了。 做了赵志勇的，韩嘉礼和五叔公家的小重孙闹闹，韩喜的孙子大成，也不能漏了。 王贵欣喜地接过布。 所有人都在忙，他闲下来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做衣服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韩青云还在抄书，就听到有人找他的声音。 外面闹哄哄的，都是惊喜地推拒声。 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站在院门外。 他手里牵着正是“朵朵”——那辆被颜世安带走的骡子。 骡车的车厢里，堆满了礼盒。 那年轻人看到韩青云，眼前一亮，躬身行了一礼。 “这位就是是韩青云韩公子吧？小的颜庆，现在跟在颜世安颜公子身边做事。” “世安兄一切可好？” “我们公子一切都好，只是这两天在忙小少爷入学的事情，过几天再来亲自拜访韩公子。” 颜庆又指着不远处连成一长排的骡车，车上都是青砖。 “我们老爷让给你们送些砖瓦过来，过两天等东西都送齐了，就会有匠人来给你们盖房子。” 韩宏志走上前来。 “是啊，青云，咱们的宅基地上，现在已经堆了好多青砖，还在往这边运呢，我们说不要，可他们不停啊。” 村里人本来都在地里干活，也有一些在河边做土坯。 听到有人给他们送青砖，他们还以为是韩青云和吕有田家的。 可随着一车又一车的青砖拉来，他们觉得不对了。 这两家用不了那么多青砖啊。 又听说来人说这些都是给吕老爷、韩公子和丰业村村民的，他们这才知道，居然是颜家给他们这些人家都买了青砖。 这让他们多不好意思。 来人还一直感激他们对颜老爷几人的救命之恩。 可明明就是韩青云和吕家帮的忙，他们没帮上什么忙。 甚至有些人当时还害怕引祸上身，说过几句风凉话。 听说这人要找韩青云，就都引着他来院子这边。 听到韩宏志的话，丰业村的人也都纷纷出声。 “是啊，我们没帮什么忙，怎么能收下这些砖呢。” “青云，你快给他们说说，留下你和吕老爷家的砖，其他的都拉走吧。” …… 韩青云心头暖暖的，这就是他当时想多救一些村里人的原因。 丰业村的人，虽然也有不少毛病，斤斤计较、喜欢说脏话、脾气粗鲁等等。 但丰业村的人，也感恩、重情、淳朴、不爱占便宜。 颜庆一听赶紧说道：“不能拉走，老爷和公子一再叮嘱我，一定要把东西送到。” “宏志叔，让大家到宅基地那边帮着把砖卸下来吧。这是颜叔和世安兄的一片心意，大家就安心收下。” 韩宏志没想到韩青云会这样说。 可看韩青云一脸认真的表情，他只能带着众人转向颜庆。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请代我们向颜老爷致谢。” 颜庆一一应下。 韩宏志带了几个人，去院子里拿水给送砖的人喝，其他人先去卸砖了。 跟着看热闹的白云村村民大开眼界，这帮逃荒的居然要盖青砖房？ 人群散去，颜庆又看向韩青云。 “我们公子让我问问，韩怀瑾少爷准备去哪个书院？可愿意去丰源书院读书？” “他已在南城书院报名，八月一日就去书院了。” “这样啊。” 颜庆有点失望，他知道学文少爷有多想跟韩怀瑾一起读书。 连老爷跟公子都想着，若是学文少爷能跟怀瑾少爷一起读书，肯定受益匪浅。 据说他们公子，就是因为受眼前这位韩公子影响，才考上的童生。 但他毕竟只是下人，不好说什么。 而且，南城书院可比丰源书院要好。 只是他家是商户，不能在南城书院读书，太可惜了。 “南城书院极好，老爷公子他们听到，一定会为怀瑾少爷高兴的。” 韩青云颔首。 颜庆把话带到便走了。 韩青云、吕彦彦和陈氏一起，把车厢里的东西搬了出来。 都是布匹、吃食，还好都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 韩青云轻舒了口气，继续回屋抄书。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人都回来了。 林山把东西都买好了。 摆摊的地方，选在河洛码头。 万事俱备，就等着明天大展身手了…… 第85章 兄妹合作 谭木的木匠工具，林山也带回来了。 十两银子肯定是不够的，他们四个人又凑了一两多银子。 谭木对着工具爱不释手。 他也顾不上吃饭，之前打的桌子、椅子上的毛刺，他都打磨平了。 他今天忙了一天，不过总算把暂时要用到的东西都打完了。 明天他准备跟夫人商量一下，有关新房里家具的事情。 虽然新房地基还没打呢，但总不能等房子都盖好了，再去打家具吧。 他家公子和夫人脑子里的新奇事物都太多了，他想跟着好好学一学。 村里人今天特别兴奋，颜家拉来的全都是崭新的青砖。 青砖房啊，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 王大新他们的土坯，也不用做了。 昨天他们在河边做土坯，被白云村的人骂了。 要不是他们初来乍到，都要打起来了。 以后再也不用受那些人的鸟气了。 他们都盖青砖大瓦房，眼红死他们。 不过做好的土坯，也不能便宜别人。 全都拉回来，他们就是垫茅坑里，也不会给白云村那些人。 韩宏志点了三十来个汉子，去宅基地那边守着。 他今天看到白云村人眼里的羡慕嫉妒，他担心这些砖别被偷了。 不出韩宏志所料，当天晚上确实有几个毛贼准备偷砖，被赵春、韩青山、韩大川等人逮住，打了一顿。 那几个贼又哭又求，表示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们是真怕那个韩秀才要送他们见官。 赵春几人考虑到韩青云最近忙得很，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他。 他们就把这些小偷的胳膊都卸了，这才放他们走。 被卸了胳膊，不说找大夫会花多少钱，光养伤就得十天半个月，够他们喝一壶。 白云村躲在暗处查探情况的人，听到那些人凄厉的惨叫声，心里都跟着一跳。 如果这几个人偷砖成功，他们也跟着偷。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帮逃难过来的人，居然比土匪还可怕。 幸好今晚没有那个叫吕良的，要不然就不只是胳膊被卸了。 他们昨天被吕良踹中的胸膛，现在还在疼着呢。 怕了怕了，惹不起，他们还是匿吧。 当天晚上吕富贵一行回来的更晚，吕彦彦也没见到他。 第二天一早才知道，昨天他们又在洛城逛了一天。 吕长安已经确定进入华庭书院。 本来依吕长安的学识，是没法通过考核的。 不过吕长安数算极好，也算是破格录取了。 吕彦彦也为他高兴。 吕富贵打算过几天就去城南租个院子。 休沐的时候，韩怀瑾和吕长安就不用回白云村了。 他昨天在城南也选好了铺子，已经下了定，过几天就办理过户。 两件大事解决，吕富贵本来打算今天跟着严二虎，去买砖瓦准备建房。 没想到颜家把东西都送来了，连工匠都找好了。 他南行的计划可以提前几天了，这几天把行李收拾一下，等铺子的事情一落定，他就出发。 “彦彦，这次我跟爹，还有岳父、长平以及大林二林都要去。等铺子手续办好，娘和岳母以及你嫂子，就要忙装修的事情。家里面和房子的事情，需要你多操些心了。” “哥，你放心吧，家里有我呢。” “嗯。” 吕富贵点点头，他这一去就是小两个月，家里有妹妹、妹夫帮衬着，他也能放心离开。 吕富贵家的房子是按照韩青云那张图改的，少了几间房，院子大一点留作练武场。 其他的布局都是一样的，他倒也不怎么操心。 说话间，吕富贵闻到一股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很好闻。 “这什么味道？” “卤煮。哥，林木他们准备卖这个。” 吕彦彦一边说，一边让林木端了一碗过来。 鸡爪、鸡翅、猪头肉、猪耳朵、猪蹄、鸡蛋、豆腐、还有花生。 吕富贵看的有些惊讶，这些都是很便宜的食材，会有人买吗？ 可闻着味道真香，他尝了一下。 好吃！ 就连以往他碰都不碰的鸡爪，都格外香。 他又浅尝了一点汤汁，不错。 看旁边没人，他压低了声音。 “彦彦，这是小希拿出来的吗？” “不是。小希空间里有，煮出来比这个还好吃。但是里面有几样东西，咱们这没有，不过就是这样，味道也足够好了。” “你是说，这个汤汁，用的都是买来的材料？” 吕富贵有点心动，这要是真能做出来，可是个大商机。 “都是能买到的。哥，我今天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个事。我们把这个做出来，你弄到南方去卖。” 吕彦彦拿出一个纱布包，里面就是打碎的卤料。 “会不会被人仿制出来？” 吕富贵细细闻着纱布包，他能分辨出里面的八角、桂皮、花椒，其他的就闻不出了。 “这里面有好几种材料，都是南方没有的。应该不会有人能闻出来。” “而且就算他们把所有的材料都分辨出来也没用，里面的配比很重要。” “再高明的厨师或是大夫，短时间内都没办法仿制出来一模一样的。” “更何况，就算被仿制出来也是很长时间以后的事情了，咱们在这个时间应该也能赚不少。” 吕彦彦知道这东西早晚会被仿制出来，但只要不是多到烂大街，他们就有的赚。 “好。不如这样，你做好，我运去南方卖。那边我有几个相熟的酒楼，这种东西我有预感，一定可以大卖。到时候利润你七我三。” 秘方何其重要，必须掌握在妹妹自己手中。 “做出来能花费不了多少功夫，困难的是运出去卖掉。就算是马车，你一个来回，再加上在越州府的时间，怎么也得两个月。我四你六，别争了。” “去掉成本，利润五五分吧，就是爹也会同意这样分。” 吕彦彦想了一下，点头应下。 古代交通不便，运输成本远高于制作成本，不过吕彦彦有独家配方，五五分也算合理。 况且，她跟吕家也不必分的太清楚。 林山几人已经装好了车，准备出发。 吕彦彦叮嘱他们万事小心，早点回来，卖不完也没关系。 林山应着就出发了。 “咱们也跟上看看吧。” 吕富贵提议，他对这个卤煮太有兴趣了，想去看看别人的反应。 吕彦彦跟韩青云叮嘱了几句，就坐着吕富贵的骡车跟上了。 洛河码头距离白云村差不多三十里路，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吕彦彦、吕富贵两人，跟在林山那辆车后面，还能听到路上的行人一直在说，什么味道，好香。 到了码头，付了五个铜板的摊位费，林山几个人把炉子支上，桌椅摆好。 严二虎开始吆喝起来。 “来一来，看一看，好吃的卤煮方便面。让你吃的饱，吃得好，保证你吃了还想要……” 第86章 摆摊大卖 此时，已经凉掉的卤煮一加热，顿时又散发出那股诱人又霸道的香味。 不少人被香味吸引着，围了过来。 “啥是卤煮方便面？怎么这么香？” “方便面就是这个。” 严二虎端着一个竹编的小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块干的方便面，他还用一只手轻轻挥了一下。 “来，小哥儿，闻闻，是不是特别香？这可是都是白面做的，里面加了鸡蛋，还过了油。” 在卤煮的诱人味道面前，哪有人能闻出方便面的味道。 那小哥儿被香味刺激的口水直流。 “多少钱一份？” “五文。加一个鸡蛋是六文。” “五文？怎么会那么贵？别人家的面，都是三文钱一碗。” 他们做一天工也才三四十文，五文钱一碗的面着实贵。 严二虎嘿嘿一笑。 “兄弟，我们这面里可是加了鸡蛋，还有油。你再看看这汤，你知道我们这锅里煮的什么汤不？骨头汤！我们熬了一个半时辰呢。” 排队围观的人，被卤煮的味道刺激的不轻。 “你就别说那面了，你先说卤煮是个啥？” “大家听我说完啊。这方便面啊，放在碗里，浇上沸腾的骨头汤，盖上碗盖，半盏茶的时间都不用，就能开吃。软嫩鲜滑又劲道，可不是什么面都能跟我们比的。” “泡？半盏茶不到？不用煮的吗？”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吃法，一个个好奇的很。 “方便面，图的就是方便、美味。再配上我们的卤煮，那才叫人间美味呢，保管你吃完还想吃。” “什么卤煮，那不就是鸡爪子，鸡翅吗？哟，还有猪蹄，猪耳朵呢，还有豆腐……” 围观的人有点不相信，这些东西可不算好吃。 林山捞出一个鸡爪，用刀切成指甲盖那么长的一小段，用竹签插着。 “大家可以来尝尝看，仅限十个人啊。” 一堆人挤了上来，虽然鸡爪不好吃，可这味实在太香，就像有个小虫子勾着他们往前走。 林山给了排在前面的十个人，每人一小块。 “这鸡爪也太香了，老板，这鸡爪怎么卖？” 尝完鸡爪的人立即问道。 “两文钱一个。” “那么贵？” 两文钱可以买一斤鸡爪了。 “贵的不是鸡爪，是我们的卤料。那里面可都是好东西，贵着呢。” 有人就嚷了起来。 “什么是卤料？里面都什么材料？我们都没听过，怎么敢吃，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先说这卤料怎么做的吧。” …… 几个人吵吵嚷嚷的要配方，还有人想让林山也切给他们一点尝尝味。 吕彦彦有点不放心，想下车看看，被吕富贵拦住了。 “再看看。” 严二虎抱拳道：“诸位，见谅啊。这可是我们的祖传秘方，告诉了各位，我怕我们家老祖宗，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我们。” “我们兄弟几个不过就是做点小本生意，混口饭吃。为了这个原因，让祖宗们在地下睡不安稳，那可是我们这些做后辈的不孝了。” “哥儿几个，今天就是一文不卖，也决不能让老祖宗们气着。各位兄弟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语言诙谐，又配合搞笑的动作，人群中轰然一笑，也就没人再提配料的事情。 严二虎继续道：“诸位若是不放心，我来给大家试试。你们说让我吃那个，咱就吃那个，或者……” 严二虎说着，用勺子从锅里舀出一勺汤倒进碗里，又用勺子反复扬了扬，等没那么热了，一饮而尽。 香是真香，可太咸了…… 围着的人看见严二虎连汤都喝了，也没什么顾忌了。 食材都是常见的食材，没什么不能吃，煮食材的汤没问题的话，这食物当然也没问题。 “这鸡蛋怎么卖？鸡翅呢？还有那个猪耳朵？” “给我来两个鸡爪，再加个鸡蛋。” “猪蹄怎么卖？” “还有花生呢，给我来一盘” …… 小摊被围得水泄不通。 原本问方便面的年轻人愣了，也不管贵不贵的问题，闻着这味，就是吃着干饼子都是香的。 “老板，我的方便面，要一碗，再给我加个卤鸡爪。” “好嘞。” 林山、常飞、李得志三人正忙着卖卤煮。 严二虎拿起一个碗放在桌子上，把方便面和干蔬菜包放进去，用大勺舀起沸腾的骨头汤往碗里一倒，又拿了个碗盖一扣。 让常飞递给他一个鸡爪后，也放在桌子上。 鸡爪是放在一个小盘子里，盘子里垫了一张荷叶。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严二虎打开碗盖，一股与卤煮不同的香味飘出来。 这香味虽不如卤煮的味道那么强烈，却别有一番风味。 “小哥儿，请慢用，注意别烫着啊。” “这就好了？真的不用煮？” 那年轻人用筷子夹起一根面，尝了尝，被烫了一下，赶紧呼出一口气。 面的味道真不错，比他之前说的三文钱一碗的面，可好吃太多。 因为好奇围着年轻人看的人，催着问：“怎么样，好吃吗？这面都没煮，不会是生的吧？” 年轻人一边连说好吃，一边大口吃面，又喝了口汤。 “嗯，汤也鲜极了，好喝。” 再咬口鸡爪，妈呀，真的像老板说的，吃完还想要。 “老板，再给我来两个鸡爪。” “好嘞。” 旁观的人哪里还忍得住，都要试试那方便面。 四个人忙的手忙脚乱，卤煮还好，大多是带走吃，用油纸包着就行。 可方便面的碗却是要刷的，不然不够用啊。 吕彦彦看的着急，可她毕竟是女人，在这个都是男人的码头上，这会儿也不方便去帮忙。 吕富贵却不需要考虑太多，他下了骡车，径直走过去。 他从桌上收了碗，先放进一个水桶里刷一下，再放进另一个水桶里涮洗一遍…… 本来忙的脚不沾地的四人，看到有人拿他们的碗，正要去阻止，就看到竟然是吕富贵。 四人哪里肯让吕富贵干这种粗活。 严二虎想要接过来自己干，吕富贵说了一句：“做好自己的事。”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 四个人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忙碌起来…… 因为是第一天卖，林山没敢准备太多食材，也就一个时辰多点，东西就全卖完了。 还有很多排队的没买到，有些不乐意。 严二虎招呼他们先坐下歇歇脚，然后每人盛了一勺大骨汤。 “来，这么热的天，让大家伙白白排队，是我们的不是。大家尝尝这骨头汤，免费的啊。不过也剩的不多，没喝到的兄弟叔伯们，可千万别生气啊。明天，咱们兄弟多准备些方便面和卤煮。” “老板，你明天可一定要多准备点啊，我这闻着味，都快馋死了。” 喝了骨头汤，这些人也没那么大怨气了。 哪怕是排在最后连骨头汤都没喝到的人，也不怎么生气了。 人家老板已经做的够好的了，再闹腾也没用，要怪只怪自己来晚了。 …… 第87章 韩怀希的另一个秘密 下午两点多钟，林山四人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吕彦彦和吕富贵既然决定了卖卤料，就得大批量进货了。 从码头出来，两人分别去了杨柳镇的菜场和药店买材料。 怕被人看出端倪，药店他们还分了好几个店。 看看堆满小半个车厢的材料，两人叹息，杨柳镇还是太小了，明天得去洛城。 “这些东西磨成粉麻烦吗？” 吕富贵最担心的是，在保证吕彦彦一个人知道配方配比的情况下，她怎么加工的问题。 吕彦彦思索了一会儿。 空间超市里有大一点的研磨机，专门给有需要的顾客研磨粗粮粉用的。 家里还有料理机，这两种电器每次都可以打磨三斤左右，只需要十几秒的时间。 可她进不了空间。 韩怀希年龄太小，她绝对不会让孩子在空间里用这种电器。 她之前用的是便携式研磨机。 那研磨机很是智能，只要打开盖子，无论开关是否关掉，刀片都是立即停止。 安全的很，也不怕几个孩子会伤到。 只是每次出量比较少，每次可以打三两左右，也就是半分钟的事情。 那研磨机续航有一小时，最多可以打出来三十六斤，就得充电。 可那研磨机只有usb充电口，这也是吕彦彦敢让韩怀希给它充电的原因，没什么危险。 可充电太慢了，充满电就要八个小时。 吕彦彦细细算了一下，扣掉韩怀希休息的时间，每天最多最多只能出七十二斤。 这还是把所有不能及时充电，以及不能及时拿出空间的因素，都排除掉的情况下。 吕彦彦和吕富贵，本来想着趁别人仿制出来之前，多出些货。 可吕富贵最多五六天就得走，这一次怕是带不了太多货。 吕彦彦跟吕富贵说，每天大概能加工六七十斤的样子。 吕富贵安慰道：“能出多少是多少吧，反正你也说了这种东西仿制很难，南方那边材料不全，咱们倒是有不少时间赚钱，不急在一时。” “嗯。” 其实两人最初都想过在洛城卖卤料，出货及时，也不需要考虑运输途中的防潮防雨以及其他的风险。 但洛城高官权贵云集，若是真碰上强取豪夺的，他们可没办法守住方子。 倒不如全部卖到越州府。 那边大多是商户，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卤料方子在那边，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在越州府，商人看中的货品也好、调料也好，宁可多费些功夫，倒手到其他府城转卖，也比他们执着于研究方子，或者想占据方子要省事的多。 越州府的繁华靠的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良好的经商环境。 越州府的上下官员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很少有强夺财物或是配方的事情出现。 而且，吕富贵在越州府有几家交好的商行和酒楼，卤料可以直接卖给他们，也能省不少事。 平衡利弊之下，两人还是觉得不能在洛城这边售卖，得全部运到南方去。 至于林山他们的卤菜摊子，本来就是小打小闹没打算做大。 严二虎又是个圆滑精明的，也不用太过担心被人盯上。 吕彦彦回到家的时候，林山几个早就在等着她了。 他们今天居然卖了五两三钱银子，去去成本，至少可以赚一半以上。 林山今天多买了些卤料食材，剩下的四两银子都要给吕彦彦。 吕彦彦让他先留着，到月底的时候算算利润，到时候她拿三成就行了。 林山几个不同意，卤料是吕彦彦提供的，方便面的做法也是吕彦彦教的，随便给他们几个铜板就行了。 码头上的摊位不是吕彦彦的重点。 但她也从摆摊这件事上，看出了几人的本事。 这个摊子可以给几人多分一些。 无论是做方便面还是卤菜以及出摊，他们几人都整天忙的不可开交。 除了今天出摊的四人，在家其他四人也都没少帮着张罗。 这个摊位能赚的钱有限，八个人拿七成的利润不算多。 她着急把卤料打出来，也没跟几人说太多，一锤定音利润三七分，她拿三成足够了。 林山等人自然是又是兴奋，又是感激。 把今天买的材料全部运到房间里，盛放卤料粉的袋子找好，吕彦彦就让韩怀希进去拿研磨机。 一个小时后，研磨机没电了。 吕彦彦让韩怀希进去充电，却见韩怀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像给手机充电一样，你不是会吗？你看，就是这个孔……” 吕彦彦还没说完就见研磨机消失，然后很快又出现了。 “我说的是充电，你怎么又拿出来了？” “你试试。”韩怀希一脸得意。 吕彦彦按了开关，果然研磨机又转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 吕彦彦又惊又喜。 她记得很清楚，空间里的便携研磨机，只有这一个。 “只要我进去它就自动满电了，之前手机就是这样。” 吕彦彦兴奋地抱住韩怀希，亲了亲她脸颊。 “去告诉你舅舅，按照娘那个方子，明天能买多少材料，就买多少。” 正在抄书的韩青云也惊讶了，他接过吕彦彦手里的研磨机帮忙。 “这空间这么智能吗？这是什么原理？” “以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大概是能自动补货的空间。” “自动补货？” “就是宿主进入空间，空间里原有的东西，会恢复原始状态。” 那边韩怀希跟舅舅传过话，就回来了。 吕彦彦把她抱在腿上。 “是不是你每次进了空间，你空间里的东西，都跟咱们到这边那天一样？哪怕是你吃掉的东西，你进去之后又恢复了，是不是？” 韩怀希对着吕彦彦比了个大拇指。 “还是我娘最聪明。” 韩青云有点激动了，他本来还担心家里的药储备的不太多。 像消炎药、感冒药这些常用药，万一用完了怎么办？ 现在他放心多了。 “别人吃的也能恢复吗？” “可以，我给二娃、狗蛋还有春妞都试过，他们吃了牛肉干，是能恢复的。” 空间里的东西，除了给韩吕两家的人外，韩怀希基本上不会拿给其他人。 哪怕是对韩明珠，她也只拿这个年代可以仿做个差不多的东西。 “我只给他们吃过牛肉干，我说是舅舅从南方带回来的。” “为什么只有二娃他们，没有三毛？” 吕彦彦故意问道，这小丫头还挺记仇。 “哼，不喜欢他。” 韩怀希对三毛意见大着呢，花露水和电击棍的事情，她能记一辈子。 吕彦彦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又问道：“那这研磨机拿出来，你再进去？” “娘你不要净想美事了，能自动充满电都够好的了，你还想一变二、二变四吗？” 这熊孩子怎么说话呢，吕彦彦气的捏了捏她的包子脸。 韩青云笑的差点把打好的卤料粉弄撒。 “不过，”韩怀希突然又说道：“吃食和家里的东西，都是用掉才能变回来，可是我之前拿出去的红薯，还没用吃掉，进去的时候，又变回来了，有点奇怪。”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咱家超市很好多红薯呢。” 吕彦彦记得那个红薯，这个时代还没有这种作物，她怕煮出来的红薯味道太过香甜引人怀疑，就一直留着了。 “没有，我选的是最大最圆的那个，不会搞错的。” 吕彦彦和韩青云严肃起来，红薯为什么不一样？ 他们现在已经觉得，这个世界或许根本就不是一本书，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带着什么使命。 会不会跟红薯有关？ 第88章 他们家有点邪门 吕彦彦和韩青云也不清楚红薯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韩怀希继续说。 “上次爹拿着那电击棍，我还又跑进去，想着能不能再变出一个，结果没有。 还有望远镜、刮胡刀、手机、研磨机、玩具这些，拿出来，空间里面就没有了。不过我猜这些东西如果用坏了，应该能变回来。 之前你不是让我拿镜子出来吗？拿出来后我再进去，空间里是没有那面镜子的。 我把镜子送进去的时候，手一滑摔了，镜子就碎了。可是我再进空间的时候，那面镜子还好好的，放在妈妈的梳妆台上，那面碎的镜子就不见了。 爸爸的刮胡刀，前天爸爸不是说刮胡刀坏了吗，让我把镜柜里那个新的拿出来，可是我昨天拿出那个旧的，你也没看出来是坏的啊。 还有被那个云二狗摔碎的盘子，也变回来了。 食物不吃掉的话，进去的时候也是没有的，必须吃掉才能再变回来。 除了红薯……” 吕彦彦突然福至心灵：“土豆，你选个自己能认出来的土豆出来试试。” 韩青云心头一震，是他想的那样吗？ 韩怀希很快拿了三个土豆出来，再隐身出来后，对着吕彦彦和韩青云点了点头。 “彦彦，你说是不是有人要借小希，把这种高产作物送到这个世界来？” 吕彦彦也是这般猜测。 可是他们现在的身份，连卤料方子都能不见得能保住，这种高产作物会不会引来二十年吕家那样的灾祸？ “算了，暂时先不想这个问题，只有咱们好好活下去才有以后。” ……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陈氏带着另三个孩子回来。 上午的时候颜家送来的工匠就进场了，人数很多。 再加上村里会盖房的汉子帮忙，这会儿已经有好几家的地基都打上了。 韩青云家自然是第一批打地基的，陈氏就带着三个孩子去看了。 韩怀安一回来就兴奋地拉着韩怀希，给妹妹讲房子的事情。 吕彦彦和韩青云看着韩怀安兴奋的小脸，想到这孩子每次吃韩怀希从空间拿出来东西时，都一副吃了这次没下次的肉疼样子，都忍不住暗暗好笑。 陈氏接过韩青云手里的活，让韩青云继续抄书去。 吕彦彦用空间里的奶粉勺和电子秤试过，二两大概就是五勺左右。 之前王贵缝的纱布包还有，她就先装了一部分。 纱布包还得多缝一些，现在知道空间能自动满电，她也不担心出不了量的问题，但纱布包却是要赶紧做了。 研磨机打出的卤料比较细，纱布袋的缝制要求针线要细密，不能让卤料漏出来。 几人说着话，终于在天黑前，所有的所有的材料都磨完了。 陈氏让韩怀希把东西收进空间，她自己就去做饭了。 吕彦彦伸了个懒腰，收起针线和剪刀。 明天得找人帮忙了，纱布包做的太慢了，不够用。 第二天一早，吕富贵就带着吕有田、秦刚、吕长平还有大林、二林去了洛城。 这一次他们除了买材料，还要再去买一驾马车。 于氏、白氏和秦玉如跟着吕彦彦、陈氏一起，坐在院子里做纱布包。 韩怀瑾带着弟弟妹妹，和吕长安在外祖父那个房间读书， 吕长安年纪最大，但他不怎么会读书。 吕富贵担心他在华庭书院跟不上课，让他这些日子跟着韩怀瑾和韩青云好好学学。 可他不大能坐得住，看会书便觉得头昏脑涨。 韩怀瑾便让韩怀安和韩怀希一起跟着读书。 这两个小的脑子好使，逃荒路上每晚都跟着韩青云识了不少字，这会儿千字文和声律启蒙，比吕长安读的都熟。 吕长安看着比他小那么多的小表弟小表妹，发出了今天早上的第八声叹息。 韩家的表弟、表妹都什么脑子啊，他读都读不懂的句子，那两个小的听一遍就记住了。 以前他就知道，别说跟怀瑾表弟比了，跟怀瑜表妹都比不了。 现在他居然又被两个不到五岁的小不点比下去了。 房间内很快传来吕长安今天的第九道叹息。 院子外，于氏听着小孙子的叹息声，笑的直不起腰。 “真像他爹。富贵小时候读书就是这样，听不到他的读书声，尽听他叹气了。字儿倒是认得不少，连在一起就是不知道啥意思。” 其他几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五叔公家的小孙媳李氏和韩喜儿媳妇孙氏，刚从小河边洗衣服回来，看见她们在缝纱布包，也过来帮忙。 李氏是闹闹的娘，孙氏是大成的娘。 昨天她们得了吕彦彦送给孩子的肚兜。 那肚兜的布细软的很，两个孩子特别喜欢。 两人刚才在河边，还在商量怎么回报吕彦彦呢，这不机会就来了。 吕彦彦也没推辞，又找了一条长凳让两人坐下。 这会儿大家都在外面忙。 地要翻、草要锄，房子要盖，衣服要洗，男人女人们忙的不可开交。 大一点的孩子们也都看盖房子了，小一点的孩子还在睡觉。 院子里除了她们几个，也没其他人了。 李氏突然压低声音问：“你们听说青山大哥家的事情了吗？” “他们家不好好的吗？” 白氏有点不明所以。 孙氏神秘兮兮地往院子外看了看，也压低了声音。 “村里人都在说，他们家有点邪门。” 吕彦彦心里一跳，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大哥家怎么啦？没遇到不好的事情吧。” “没有不好，就是太好了，好的让人觉得不对劲。”李氏接过话。 韩明珠的事情，不仅韩青云一家和吕家都知道，秦刚和白氏也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包括韩怀希的情况，他们也从来都不问。 吕彦彦家的四个孩子，在秦刚夫妻看来，也跟自己的亲外孙差不多。 至于韩明珠，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的亲人，他们都可以装不知道。 可如果韩明珠的事情牵连到韩青云一家…… 白氏一脸这很正常的样子说：“有的人就是运气好，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人。” 李氏是一脸不赞同。 “咱们逃荒路上多难啊，饿死的人咱们都见过好多，路边的野草和树皮都被啃光了。 可青山大哥一家却能捡到芋头、蘑菇、果子，还时不时打个野鸡兔子什么的，这可不像只是运气好。” “是啊。咱到这第二天，青山叔家就得了灵芝，第三天他家又在山上采了一个何首乌，这么大。” 孙氏接过李氏的话，说到何首乌时，还用手比了一下。 吕彦彦还真不知道何首乌的事情。 “灵芝我知道，何首乌我没听提过。” “何首乌是他家老二碰到的，说是跟刘大夫学了一段时间的医术，就上山采药，碰巧了。” “这还不止呢。昨天，青山大哥家那两个小的，西顾和北望，他俩才多大就敢上山，居然还从山上抱了一窝兔子回来。” “我公爹昨天跟青山叔，还有他家的韩南星，一起去镇上了，那灵芝跟何首乌一共卖了六十多银子呢。” “咱才来几天，他家上山从来不空手，还都是好东西。刚才洗衣服的时候，你听见没……” 第89章 原书中的大房四子一 李氏和孙氏你一言我一语，把韩青山这一家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李氏听孙氏提起洗衣服时的事，声音压得更低了。 “你是说韩北望提到的獐子的事情吧？” 吕彦彦越来越不安，却不能不继续问。 “什么獐子？” “韩北望说他大哥去山上打獐子去了。他都没上山，怎么知道他大哥上山打的是什么。” “可能是东辰前几天在山上见到了呢。” 吕彦彦一边希望韩东辰今天能空手而归，一边为他们掩饰道。 “二婶，你不知道，韩北望说的很清楚，让孩子们晚上去他那看獐子，就像很确定他们家一定能抓到一样。” “可那獐子长着腿，就算韩东辰前几天见到了，那獐子还能在那等着他不成？” “小孩子的话，总是喜欢说的满，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看韩东辰那孩子，是打猎的好手，可能他有特殊的跟踪方法呢。” 于氏也只能硬着头皮找补。 她对韩青山家的几个孩子谈不上情分，对韩北望这个把韩怀希扔河里的孩子，更是极度不喜。 但她也不希望韩明珠被人发现秘密。 不说那个小姑娘比她几个哥哥要好多了，单说她的异能也是韩家先祖给的，她也盼着这孩子能平平安安。 “赵春一家打猎经验不比他们丰富多了吗？可他家这几天，也就逮了几只野鸡，剩下的，也就蘑菇野菜。可青山大哥一家，回回不落空，还都是好东西。 村里人说，自从韩明珠那一次昏迷醒来后，就是咱们还在丰业村的时候那一次，她醒来后，青山叔一家就变了。 她刚醒来，他们一家从山上带了好多东西回来。隔了两天，韩东辰就得了一棵人参。他们都说韩明珠被什么附身了。” 孙氏最后几句声音压的极低，说到附身的时候，她自己还打了个寒颤。 吕彦彦想把韩青山父子五个统统都骂一顿，这帮蠢货就不能低调点吗？ “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你看我家怀安、怀希，跟明珠在一起时间最多，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有的人天生运气就好，可能我大哥一家最近走大运呢。再说东辰那棵人参得的可不容易，断了只手呢。” 李氏和孙氏都不再说话，她们不认可吕彦彦的话。 但吕彦彦跟韩青山一家可是至亲。 哪怕两家已经分家了，以前关系也谈不上多好，可最近两家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她们也不好在吕彦彦面前多说些什么。 “弟妹\/二婶，今天我们俩胡说，你可千万别跟你大哥那一家说啊。” “咱们女人在一起不都是顺口聊几句闲话吗，聊完也就聊完了，谁还能再说出去不成？” “对对对，都是随口说说。” 几人就这样忙了一个上午，外面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该做午饭了。 吕彦彦端了两盒糕点分给她二人，两人推辞不过也就接下了。 正在这时，有几个孩子兴奋地跑进院子。 “快看啊，东辰哥\/叔，真的打了头獐子回来，还活着呢。” 吕彦彦只觉得头皮发炸，抬目望去，就见韩东辰和韩西顾抬了一个猎物回来。 果然是獐子。 这两人还高兴地合不拢嘴。 这回连陈氏表情也绷不住了，收拾了一下就进了房。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蠢人。 吕彦彦最近又把原小说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以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原书作者很懂得避重就轻，全书站在主角一家的视角看问题。 对主角方受到的委屈与不公，就大肆描述，却从不探究其中缘由。 对配角的不幸遭遇，就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韩家大房四子的崛起，并不是那么磊落。 可原书中从不写明原因，只写过程和结果。 他们四个明明是很有私心的人，可作者就是不写他们内心活动，只会写他们是迫于形式的选择。 韩明珠作为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作者只写她的能力对韩家大房的崛起有多大帮助，却从来都不写小姑娘内心的想法。 想到逃荒路上，韩明珠趴在自己怀里低声哭泣的可怜模样，吕彦彦一阵心酸。 原书中，丰业村一行逃出一百零八人，最后只有五十七人活着走到洛城。 死了五十一人，其中就包括赵春的孙子赵志勇。 那一世，梧平县逃出来的人很少，活着赶到洛城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有赶到洛城的灾民，基本上也都被安置的在洛城内。 只是都被安置到比较偏远的地方。 丰业村一行，就是被安置在距离洛城中心最远的广清县。 但韩青山一家与赵春一家并未去广清县。 他们凭借林平远的玉佩找到林府，之后在洛城城西安顿了下来。 韩西顾和韩北望也在林府的帮助下，去了青莲学院。 韩赵两家并未住在一起，分别住在距离不远的两条街道上。 原书中写道“韩青山一家在城西住下后，凭借韩明珠的寻宝系统，迅速积累下不小的财富，在洛城站稳脚跟。” 只有这一句，至于怎么积累的，作者并没有细说。 吕彦彦猜测，应该也是像现在这样，今天一棵灵芝，明天一只獐子之类的。 原书中他们独门独院，且周围都是不熟悉的人，没有人刻意去关注他们。 可现在不一样，他们住在村里。 不说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丰业村人。 就是白云村的人，也因为韩东辰的灵芝，对他们虎视眈眈。 不低调一点行事，很容易引祸上身。 原书中除了致富方式写的隐晦，韩家四子的成功，也是春秋笔法。 韩东辰入伍后，受林平远关照。 危险的战争，基本不用他上。 稳胜的战争，必有他的身影. 所以韩东辰的战功积累与官职的晋升，都极快。 作者当然不会直接写韩东辰因蒙受长官照顾，才晋升的快。 他只告诉读者，韩东辰军功显着，连续升职。 直到后来，韩东辰成为护国大将军后，被人弹劾。 弹劾他的理由中，就有一条说他在战场上“不居险地、不入虎穴”“赫赫战功，只歼敌数百”。 韩东辰政敌颇多。 除了上面那一条，还经常被弹劾“孝期娶妻”，以及“宠妾灭妻，欲贬妻为妾”。 “孝期娶妻”是说韩老秀才去世不足一年，韩东辰就娶了周桃花。 不过韩老秀才去世时，韩东辰还只是个乡下小子。 乡下人对孝期的界定，不如官员那么严苛，也勉强不算大错。 但“宠妾灭妻，欲贬妻为妾”，却是作者明明白白写出来的事实…… 第90章 原书中的大房四子二 周桃花性子绵软，大字不识，长相也只是清秀，谈不上美貌。 原书中提到，韩东辰对她的感情并不深厚。 韩东辰虽是因为林平远的关系，才晋升很快，但他本人也确实是有能力的。 他所参与的战争，只要不碰到霖王父子，以及霖王精心培养的蓟阳四将，韩东辰都是胜利居多。 这在将才凋零的大裕国，也算十分难得。 何况他还很年轻，长相又英武，在一众老将中十分显眼。 他被怀化大将军陆闻看中，欲将爱女许之。 作者并不认为这种思想有什么奇怪，他认为“军中之人不拘小节”。 所以作者笔下的韩东辰，最终还是娶了陆闻的女儿陆媛媛为平妻。 最开始，韩东辰本欲给周桃花一大笔钱，与其和离。 但周桃花一个以夫为天的乡下女子，听到和离二字就要上吊。 幸而被韩明珠发现，才没有死去。 韩东辰厌恶周桃花“寻死觅活的行径”，便要周桃花安心做妾。 周桃花那个时候，已经在洛城住了多年。 她知道妾的地位有多低贱，为了不让儿子成为庶子，她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韩东辰无奈之下，只能与陆闻及陆媛媛商议。 最后陆媛媛同意，以平妻的身份与韩东辰成亲。 二人成亲后，周桃花与韩嘉礼就被安置在后院中，将军府的大小事宜都是陆媛媛打理。 当韩明珠从外地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大哥娶了平妻。 已经成为既定事实，韩明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敲打将军府的人，不可怠慢了周桃花母子。 她还劝说韩东辰，不要冷待了周桃花，让把韩嘉礼送去学堂读书。 韩东辰一一应下。 可很快韩明珠就随着其他几个兄长再次外出。 再大一些，韩明珠在家的日子就更少了。 后来，书中就不再提到周桃花与韩嘉礼二人，也不知道他们最后究竟如何。 原书中的韩南星，想拜神医叶迦南为师，但叶迦南并不想收他。 作者写韩南星“极有医学天赋，但叶迦南为人高冷，不欲收徒。” 尽管全书中，韩南星除了小时候被刘大夫看中过，并没有其他任何描述，能体现韩南星“极有医学天赋”。 但作者说是就是吧。 韩南星找了很多关系，打听到叶迦南妻儿早逝，与仅存的孙女叶杏林相依为命。 而叶杏林也是个医学天才，最喜欢各种珍奇的药材。 不顾彼时战争正打的激烈，韩南星带着韩明珠，花了大半年时间，跑遍四个府城。 最后搜寻到千年人参、百年灵芝、天山雪莲以及鹿茸、麝香等。 他也终于打动了叶杏林的芳心。 与叶杏林成婚后，二十岁的韩南星，被叶迦南收为弟子。 作者认为韩南星勇气可嘉，意志坚定。 可他又不写韩明珠的感受。 韩明珠那时才十岁，她经过战场是否会害怕？ 大半年内跑遍四个府城，还要花大量时间搜寻宝物，她是否会疲累？ 这些，统统没写。 原书中的韩西顾，作者盖章“天资惊人”。 可书中却没写韩西顾参加学院大比的事情。 作为作者很喜欢的人物，若是韩西顾读书真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有参与学院大比呢？ 以韩西顾的性格，这种能充分体现他能力的场合，只要他有把握，不会不参加。 要么是作者压根没想起来让韩西顾参加，要么就是韩西顾没有拿到好的名次，作者就没写。 韩西顾十五岁中童生,十八岁中秀才，二十一岁中举人。 原书写名列前茅，却没写到底是第几名。 二十二岁,韩西顾参加会试，名列第九。 同年殿试，昭文帝对着会试前十名的殿试试卷，“踌躇片刻”，点了韩西顾为状元。 作者没写其他人的反应，但结合上下文就知道. 彼时韩东辰在郑城守城，与敌军打的极为激烈。 在殿试前三天，昭文帝还收到了韩东辰的战况折子，顺带提了他的家人。 在殿试期间，韩南星的师傅兼岳祖父——神医叶迦南，正在为阮皇后调理旧疾。 除了韩东辰与韩南星，韩北望正带着韩明珠，在洛城城门布施。 他们为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连施了三个月的粥，在民间声望很高。 原书中的韩北望是个豪商，可怎么成为豪商的呢？ 韩明珠在系统中，发现了一个坍塌的前朝贵族古墓。 韩北望问清楚位置后，就把古墓里的各种奇珍异宝都拿走了。 韩明珠阻拦过，但韩北望用给流民赈灾的说法，获得了韩明珠的理解。 后来韩北望各处打听这种古墓，活成了“盗墓笔记”男主角。 当然每次挖完，他都会把古墓修复好，居然没有被人发现过。 爽不爽？ 吕彦彦不知道爽不爽。 她看的小说不少，比这更离谱的情节都有。 所以在看到韩北望盗墓聚财时，她内心毫无波动。 但读者书评区里有很多叫爽的。 以小小的付出，获得大大的收获，怎么能不爽呢？ 想到吕有田告诫她和韩青云绝不可不劳而获，吕彦彦心里愈发敬重自己这一世的父亲。 原书中说，韩家四兄弟极宠韩明珠。 他们生怕韩明珠嫁人后受委屈，对韩明珠的众多爱慕者十分挑剔。 后来，韩家四兄弟终于挑中了出身寒门的探花郎——周疏影。 周疏影是韩西顾的下属，为人老实本分，才学和长相都不俗。 最主要的是，周疏影父母早亡，连个族亲都没有。 韩家四兄弟认为，这样妹妹就不用受公婆磋磨，也不用担心被周家族亲攀上。 韩明珠成婚时已经二十三岁了，在古代十几岁就成亲的大环境下，韩明珠着实是晚婚了。 成婚后，夫妻二人就在韩家旁边，买了个宅子。 两人夫妻和睦，韩明珠在周家确实没有受过委屈…… 在吕彦彦陷入回忆中的时候，屋外一片喧闹声。 循声望去，就见大小孩子们，都在兴奋地看活着的獐子。 獐子自然就是韩北望提过的那只。 吕彦彦、韩青云、陈氏无语望天。 吕有田房间里，韩怀安眼巴巴地从窗户上看着那只獐子。 就连吕长安，也有点跃跃欲试。 野鸡野兔他们见得多了，可獐子他们是第一次见呢。 韩怀瑾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人。 “想去就去吧。” “大哥\/表弟真好。” 二人应着就要出门，还想随口叫上韩怀瑜与韩怀希。 可回头就看到韩怀瑜正身姿挺直地练字，韩怀希也正襟危坐读着《训蒙文》。 吕长安与韩怀安大眼对小眼。 片刻后，两人乖乖坐下继续读书。 比不过韩怀瑜他们认了。 可比不过最小的韩怀希，说出去太丢人…… 第91章 韩明珠失踪 吕长安与韩怀安两人哪里知道，韩怀希可不是为了学习才不出去的。 她前世什么动物没见过？ 空间里的相册，还有她跟狮子、老虎、大象的合影呢。 一只獐子可引不起她内心波动. 何况，她也不喜欢獐子身上刺鼻的味道。 听到白氏喊吃饭的声音，吕长安觉得，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 但是在大表弟的目光注视下，吕长安还是认认真真地写完最后几个字才起身。 他只觉得腰酸屁股痛，低头看向旁边两个小不点，还正一脸没心没肺地背着《增广贤文》。 背的很顺畅，中间连个停顿都没有。 吕长安无语问苍天，天赋这种东西真是太不公平了。 今天怀瑾表弟根本就没有教《增广贤文》。 这是怀瑜表妹练字的时候，吟诵了一遍。 只一遍，这两个小的就记住了…… 午饭时，院子里依然一片欢腾景象。 孩子们时不时拿根草去喂那獐子。 大人们讨论着，獐子是卖到酒楼还是医馆更值钱。 还有人一直称赞韩东辰和韩西顾运气好，打猎的本领好，脑子好。 韩东辰和韩西顾被夸的喜形于色。 正在这时，韩南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医书。 韩南星昨天跟着韩青山去镇上，把灵芝和何首乌卖掉之后，他就买了这本医书。 可惜医书上的字，他并不完全认识。 他怕在院子里背错字被二婶听到。 逃难这一路，他才知道二婶居然读过很多书，还读过医书。 而且她的学识，好像也没比二叔差多少。 所以韩南星就去了村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背书，直到这会儿才回来。 “南星，怎么就你一个回来？明珠呢？”韩青山问道。 韩南星一脸莫名。 “明珠不是跟北望在村西口玩吗？” “二哥，明珠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 韩北望一脸茫然地从孩子们中间挤出来。 韩南星比他还茫然。 “她何时跟我一起走了？” 众人这才感到不对。 有人问道：“是不是在青云房里。” “对啊，她平常最喜欢跟小希一起认字了。今天青云家的四个孩子，都在家读书呢。” “对对，一定在青云家里。”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韩青山匆忙跑到最里面韩青云的房间。 “二弟，明珠在你这里吧？” 说完就探头往房间里看，可房间里只有韩青云一家，韩青山的脸色变了。 “大哥，怎么啦？明珠没在这里。” “明珠姐姐本来要跟我们一起认字的，韩北望说要去河边抓鱼，就把她拉走了。” 韩怀希大声说道。 韩怀瑾和韩怀瑜也站了起来，证实了韩怀希的话。 韩青山又赶紧跑回去找韩北望，韩青云也跟了上去。 “你今天是不是带明珠去河边了抓鱼了？” 韩青山抓住韩北望的肩膀，着急地问道。 “是啊。不过上午的时候，二哥过来找明珠，明珠就跟他走了。” “南星，是不是这样？你把她带走做什么？”赵荷也急了。 韩南星脸色发白，他今天的确把韩明珠带走了一会儿。 因为那本医书上有几个字他不认识，可他记得明珠曾经在地上写画过，说是二婶教的。 他把明珠带走，就是想问问那几个字怎么读。 他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问只有五岁的妹妹，这个字怎么读，那个字怎么念。 “我……我的确把她带走了一会儿，可是我很快又把她送了回去。北望，你当时不是还应了一声吗？” 韩南星现在心里很慌张。 他把韩明珠送回去的时候，对着韩北望喊了一声。 他听到弟弟说“二哥，我知道了。快看，这里有河蚌。” 他就是听到这句话，才转身走的。 但是现在想起来，他也不确定韩北望有没有到明珠身边。 他当时心里想的，都是那几个字的读法，生怕时间长了又忘了。 韩北望听到这话，也慌了。 他好像是听到二哥让他把明珠带过去，他也随口应了一声。 可他当时正在抓河蚌，等他转过身的时候，没有看到明珠。 他还以为二哥又把明珠带走了。 众人听到这里总算听明白了，韩明珠就是这个时候不见的。 赵荷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倒在地上。 “明珠，我的明珠啊。你们谁见到她了？” 韩青云又问起当时在现场的其他几个孩子。 孩子们确实见到韩南星送韩明珠过来，当时他们还打过招呼。 韩南星走的时候，他们正听到韩北望说河蚌，就都围了上去。 韩明珠去哪了，他们也没看到。 韩青云心口怦怦跳，他预感韩明珠一定遇到危险了。 他指着今天在河边玩的一群孩子，开始安排。 “分头找。大哥，你跟大嫂先去村里问问，东辰、西顾、兴业、兴武你们去山里看看，南星、北望，还有你们，去河边找。快！” 说完，他又向村里人拱手道：“有劳大家一起去找明珠了。” 人群一哄而散，韩青云也跟着出去了。 吕彦彦看着四散的人群，心跳如擂。 原书的逃难路上，韩明珠也失踪过，还差点被当做怪物烧掉。 她本来以为这个劫已经过去了，韩明珠不会再遇上类似的事情，可现在…… 吕彦彦可不相信什么主角光环。 他们穿过来后，很多情节都变了，谁也不敢保证韩明珠是否还有主角光环护体。 吕彦彦看过的小说中，有不少配角重生或是穿书，倒反天罡搞死原主角的小说。 可跟那些小说虚伪的原主角相比，韩明珠就真的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 无论是原书还是现在这一世，她都没做过坏事。 吕彦彦只希望大家能尽快找到韩明珠。 可是一直到晚上，出去寻找的人陆续回来，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韩青云满脸疲惫地回到家，被四个孩子团团围住，问韩明珠的事情。 韩青云看着孩子们担心的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 古代不像现代到处都是监控，找到失踪儿童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时间越久越是危险。 韩明珠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会一个人乱跑。 她当时距离韩北望的距离，不过二十米左右，韩南星也在她不远处。 她跑到韩北望身边，也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如果遇到危险，她随便喊一声大家都能听到。 可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消失不见了…… 第92章 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 “河边一点痕迹都没有，村里人也都问了，没有人见到过她。” 韩青云的声音透着疲惫。 “会不会掉到河里？” 自从韩怀希被扔进河里后，韩怀安就不怎么喜欢去河边玩了。 听到韩明珠在河边消失，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落水了。 韩青云摇摇头。 “今天上午，在河边洗衣服的人就没断过，没有人看到有什么东西落水。” “把韩东辰他们找来，问问他们这几天的情况。” 吕彦彦也没有头绪，只能看看从他们几人身上，能不能发现不一样的线索。 韩青云也想到了，只是他身心疲惫，实在不想看见那几个蠢货。 可现在也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娘，你带几个孩子去岳母家挤挤吧，我等下让大哥他们几个过来问问话。” “小希，把那些收起来。” 韩青云揉着眉头，指着台灯、牙刷、剃胡刀。 韩怀希把东西收进去之后，又拿了一块面包和牛奶出来。 “爹，你肯定饿了，先吃点东西。” 韩青云心头一片酸软，烦躁的心情也舒缓了一些。 他揉了揉韩怀希的小脑袋。 “晚上不准闹腾外婆和奶奶，早点睡觉。” 陈氏带着几个孩子走后，韩青云几口吃完了面包，又把牛奶喝完，就出去了。 吕彦彦把包装盒藏了起来，又去找来吕良。 等韩青云带着韩青山几人进后院后，吕良就在旁边守着，不让其他人靠近。 后院有五间房，住的是韩吕秦三家以及严大虎吕良他们八人。 是村里人特意给他们留出来的。 韩青云带着韩青山父子五人进到房间后，韩西顾一脸的不情愿。 他都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二叔不想着怎么找明珠，把他们叫过来干嘛。 屋里面，吕彦彦多点了一盏灯，也不算太暗。 韩青云对着吕良喊道：“看好了，不要让任何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吕良应了一声，韩青云就把门关上了。 韩西顾以为韩青云要对他们做什么。 他气急了，大声喊道：“二叔要干什么？” “你有力气就使劲喊吧，喊到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从山上得来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不仅是韩西顾，其他四人脸上也露出慌张的表情。 韩北望刚想大声反驳，又担心真的被人听到什么，只能压低声音。 “二叔，这些东西当然都是我们从山上找到的。” “你是在把谁当傻子吗？没有明珠的系统，你们最多也就跟赵家一样，哪来那么多人参、灵芝、何首乌给你们找？” “你怎么知道明珠的……” 韩东辰没忍住喊了出来，被韩南星及时捂住嘴巴，没说出系统两个字。 韩青山也呆了。 “二弟，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你以为逃难路上，不是我一直给你打掩护，你还能瞒过全部的人吗？” 韩青云看着韩青山一脸茫然的样子，只觉得心头的火气又要涌上来。 “你是我大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吗？ 逃难路上，大家都只顾着赶路，没那么多心思想你们的事情。 可到了这里，大家都住一个院子里，你们怎么敢的？” 韩青云声音虽低，语气却越来越严厉。 “来这里五天，除了第一天咱们晚上才安定下来。从第二天到现在，四天的时间，呵…… 先是灵芝，再是何首乌，然后是一窝兔子，今天又来一只獐子，你们是嫌自己暴露的不够快吗？” 韩青山几人脸色苍白，最近他们确实大意了。 韩西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咬咬牙，冷声道：“二叔可真是一叶知秋。可现在明珠已经不见了，二叔不想着怎么去找明珠，却只顾对我们兴师问罪，又有何用? 何况一切也只是二叔的猜测，明珠的失踪，是否与我们近日的行为有关，还未可知，二叔却已经给我们定罪了。” 吕彦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叛逆期的少年，嘴巴比鸭子还硬，明明心虚的要命，还在狡辩。 “还未可知？”韩青云冷笑一声。 “韩西顾，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别人都是笨蛋？从明珠在丰业村醒来，你们家发生了什么变化，你当别人都是瞎的吗？” 韩青山听着弟弟的指责，抱着头蹲在地上，低声啜泣。 二弟知道了，村里其他人是不是也知道了？ 韩青云看着这个大哥，心里又是一阵腻歪。 “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我把你们找来，是要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情线索，不是要看你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你给我站起来。” 韩青山惶惶不安地站了起来。 “你们这几天，有没有感觉被人打探或是窥视？对别人有没有说漏过嘴？” 韩青云也不废话，直接问韩东辰四个。 他大哥就是个木头，问也白问。 韩东辰四人虽然有些不满二叔骂自己的父亲，但为了尽快找到明珠，还是极力回想起来。 韩东辰先开口。 “七月十号，也就是咱们到这的第二天，我是跟舅舅一家，还有严大虎他们，一起上山的。 当时山上有白云村人，他们看见我们也没搭话。 舅舅他们看见兔子就去追了，严大虎也去追了一只野鸡。我趁那个时候去找灵芝，我确定当时没有人看见。 灵芝采完后，我就放在篮子里，用布盖上，回头去找他们。 中午下山的时候，谭木砍了很多木头，我跟兴业表哥就留下看着木头。 其他人先把兔子、野鸡还有一部分木材送回去。白云村的人看到木头，就说我们砍的太多了。 还有一个人要看我篮子里装的是什么，被我一脚踹了出去。然后我跟兴业表哥，就跟对方打了起来。 这个时候舅舅他们也回来了，对方哪里是我们的对手？他们发了狠，要找村长评理。 临走的时候，有个人踹翻了我的篮子，当时对方的眼神就都变了。 舅舅怕再生事端，就让我先回去把灵芝藏起来。可我到家的时候，云二狗的母亲正在院子外哭闹。 那些之前在山上的人看到我回来，就说灵芝是村里的，让我交出来。 当时人越聚越多，闹腾了很久，一直到二叔你回来。” 之后的事情，韩青云都知道了。 他示意韩东辰先停下，自己则开始回想那日的情形。 可惜并没有什么线索。 经过今天下午的搜索，他基本可以确定，韩明珠就是被白云村的人带走了。 可到底是谁呢? 这些人到底是探查到明珠的秘密，还是说嫉妒大哥家的好运，想要用明珠换好处？ 第93章 事情经过 韩青云大脑快速运转着。 灵芝事件，发生在他们刚到白云村的第二天。 就算韩东辰采到灵芝，正常人也只会认为是他运气好，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那问题应该出在后面几天。 “韩南星，说说你去采何首乌的经过。” 韩南星已经心乱如麻，明珠失踪是他没有看顾到位，他现在只想把她尽快找回来。 听到韩青云的声音，他就努力去回想。 可他满脑子都是明珠的脸，什么都想不起来。 吕彦彦看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都是冷汗，倒了一杯百合菊花茶递了过去。 韩南星也顾不上杯子里是什么，他现在需要冷静，抓住水杯，一饮而尽。 片刻后，韩南星颤抖的声音响起。 “那天早上，我跟明珠说，我最近跟着刘大夫认识了不少药材。 我还拿了从刘大夫那借来的《神农百草经》给她看，问她连云山上有没有书中的药草。 她指出了黄连、重楼和半夏，过了一会又指出了何首乌。 何首乌罕见，我就让她给我详细描述一下。她给我比了个大小，又告诉我在哪个位置。 我当时逗她说，等卖了钱给她买糖吃。 她说她不要糖，她要我们刚进城时看到那种头饰，就是带铃铛的那种。小希喜欢，她要买来送给小希。” 吕彦彦眼角一酸，转过头去。 她知道那个带铃铛的头饰。 小希说梳双丫髻，一边一个铃铛，走路一定很好听。 他们当时跟着官差赶路，也不好停下去买东西。 何况，空间里孩童的古风发饰特别多，铃铛发饰真不算稀奇。 却不想，这件事会被韩明珠记在心上。 “我到山上时，先去采了黄连和半夏，见后面没有人了，我才去找那株何首乌。” “你确定你采何首乌的时候，没有人看见？那为什么你采到何首乌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 韩青云声音里带着冷意，韩南星的心更慌了。 “我不知道，我采的时候确实没有看到人。只是下山的时候，大川叔他们问我，又找到什么好东西。 我打开篮子给他们看，说只是一些药材。何首乌被我放在黄连和半夏下面，别人根本看不到。 大川叔还说我没有大哥运气好。旁边几个白云村的人问，‘他跟昨天那个采到灵芝的年轻人是兄弟？’，也没人搭理他们。 可是我还没走到院子这边时，一群小孩从我身边跑过，篮子被他们撞翻在地，何首乌就这样曝光了。” 真蠢啊，韩青云心里暗骂一声。 “那几个问你情况的白云村村民，还有那些孩子，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 韩青云怀疑那群孩子是被人指使，故意撞翻韩南星的篮子。 他大哥一家，就是这时候被人盯上的。 “记不大清楚，但是如果我见了，我一定认得。” 韩青云心里已经有了头绪，看向韩西顾和韩北望。 “你们两个也说说。” 韩西顾抿紧唇角，低着头没说话。 韩北望跟韩南星一样自责。 他知道是因为他应的那一声，二哥才会放心离开。 可他把妹妹弄丢了。 “昨天，明珠说舅舅家的兔子吃掉了，志勇哭的好可怜。 我对她说，再去山上抓几只就是了。最好抓几只小的给明珠、嘉礼还有志勇养着玩。 明珠想了一会说她找找看，然后就告诉我们山上有一窝兔子，我跟三哥就上山了。 我们刚把兔子都抱起来，有几个人就过来问‘你们两个小子，是不是跟那个采灵芝和何首乌的是一家的？’ 我跟三哥没理他们，抱着兔子就走了，回来的路上遇见的都是咱们的人，没有外人。” “你还记不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子？见到他们能不能认出来？” “能。”韩北望赶紧点头。 韩青云还是想不通。 就算他们被人盯上，那些人是怎么怀疑到韩明珠头上的呢？ 还是说，明珠被带走，是为了让韩青山一家掏钱赎人？ “你们在外人面前，有没有提到过明珠？” “我只说过，这兔子这么可爱，明珠一定很喜欢。有没有被人听到，我就不知道了。” 韩北望还在努力回想细节，韩西顾却满脸惊慌地猛地抬起头。 韩东辰也向韩西顾看去。 韩青云一看这俩人的举动，就知道问题恐怕出在他们两个身上。 “韩东辰、韩西顾，说！” 韩西顾还是一脸不敢置信，摇着头低声说：“不会的，不会的。” 韩东辰不敢隐瞒，说道：“今天上午，我跟西顾上山时，还担心那獐子长着腿，会不会乱跑，我们去到那里有可能扑个空。 可是到了那里，那獐子还在。当时西顾就高兴了喊了一句，喊了一句……” 韩东辰说不下去了。 “他喊了一句什么，快说。” 韩青云简直要被这几个人气死，这个时候还遮遮掩掩。 “他喊‘大哥，快看啊，明珠说的没错，那獐子果然在这里‘。’” 韩东辰说完就低下头。 韩西顾的脸色，比韩南星的脸色还要难看。 他低声喃喃道：“没有人，我们一路都留意着，没有人在旁边。” 韩东辰却捂脸哭了起来。 “我们靠近獐子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丛林里有什么东西穿过，我当时以为是兔子，就没在意。” “蠢货！”韩青云最终还是没忍住，骂了出来。 除了韩西顾还在摇头喃喃自语，其他几人都垂着头流泪。 韩青山本来还想蹲在地上，想到弟弟刚才骂他的话，没敢再蹲下。 “大哥，我不理解。你就这样任由他们压榨明珠的价值吗？” “二弟，我不是，我没有，我，我……” 韩青山摆着手该怎么说。 “你们是不是觉得，明珠有这样的机缘，你们就可以任意妄为，随意用她的系统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你就不怕折了明珠的福缘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明珠，她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她内心怎么想的？ 你们有没有问过她，问她是不是愿意这样滥用系统？ 你们只管按照她的信息，直接去找你们要的东西，可她在系统里会看到什么，你们可知道？ 她会不会看到危险的东西，会不会害怕？ 你们是没有想到，还是自私地认为只要达到目的，牺牲一个孩子的恐惧感没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被韩青云的话说的无地自容，韩西顾却突然像是醒过来一样。 “二叔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好命，找了个好岳家，从此衣食无忧，再不为银钱烦恼？” 第94章 韩青云训侄一 韩青山愣住了。 这个说话尖刻的少年，是他一向聪慧的儿子？ 他怎么可以跟长辈这么说话？ “西顾，你疯了，你怎么跟你二叔说话呢？快道歉!” “我说错了吗？二叔现在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们，不就是因为他有个好岳家，不缺钱吗？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冒着暴露明珠的风险，也要不停地从山上找东西……” 韩青山想要去打韩西顾，被韩青云拦住了。 “说完了吗？没说完继续说。” “第一次分家后，我们被赶出来，一粒米都没有，如果不是村里人，我们家早就饿死了。 可就算村里人给了东西，我们又能吃几天？ 是，你后来是分了三十两银子给我们，可三十两够做什么？ 如果没有明珠的系统，我们还要继续做一辈子趴在地里干活的乡下人。” 韩西顾最后几句话，带着不甘。 是，他是很后悔暴露明珠，可他就是没有办法接受韩青云对他们的指责。 韩西顾说完，低下头，不去看别人的目光。 韩青云冷笑一声。 “三十两够做什么？你还真是飘了？ 三十两够普通农户一家十年的生活。绝大部分农家，一辈子都攒不了三十两银子。 我知道你想读书。可在凤溪镇，一年的束修也不过三两银子。你们家还有四十亩地，供养你读书完全不是问题。 即使是到了这里，你们逃来前把大部分粮食都卖了，卖了三十多两银子，再加上路上分的银子，你家至少有七十两银子。 房子是颜家给盖的，你们也不用花什么钱。这七十两银子供你上学、供你一家吃喝也足够了。 若你是个有本事的，去南城书院读书，一年束修费也才五两，即使加上住宿费也不过十两。 南城学院还有奖学金。你成绩优异的话，第二年说不定束修费和住宿费都免了。 这里还分了地，山上还有猎物、果子、野菜。只要你们够勤快，不坐吃山空，日子不会过得差。 可你想的却是一步登天，你看不上土里刨食，只想用最少得劳动，换最多的财富，何其贪婪！ 若你们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挣的，我还真高看你一眼。可你们不过是借助明珠的系统，微劳而获罢了。” 韩青云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见韩西顾颤抖着双唇想说什么。 他停下了，冷眼看着韩西顾。 “南城书院？你那天带韩怀瑾出去，是不是就是去了南城书院？他考上了？” 韩西顾的脸色难看又诡异，也不知是喜还是恨。 这几天他在村里打听过，父亲跟二哥也在镇上打听了。 南城书院是专门招收寒门学子的学校，不仅束修费和食宿费是整个洛城最低的，里面的夫子也都是很有名望的先生。 南城书院名列洛城十大书院第四名。 他从听到这些，就想去南城书院读书。 可别人都说南城书院的入学考试极为严苛。 光招生处准备的招生试题，就有几百套，完全不担心试题泄露。 普通的学生根本就考不进去，能进去的学生都是天资过人的。 韩青云看着他悲喜难辨的表情，想起原身的记忆，声音冰冷。 “是。怀瑾天资出众，招生处的王夫子对他十分喜爱，怀瑾可以直接进入内舍学习。” “内舍？怎么可能？” 韩西顾踉跄了一下。 “怎么不可能？你是不是觉得怀瑾样样不如你？” 韩青云往前走了一步。 韩西顾后退了两步。 他眼神惊惶，不，二叔怎么会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韩西顾，你狂妄自大、心思狭隘，怀瑾待你一片赤诚，可你怎么对他的？ 那个时候你被迫休学，你恨你祖母，我能理解。可你更恨怀瑾，全家对你最好的韩怀瑾。 你刚刚说三十两银子算什么？可你祖父过世时，整个韩家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欠了刘大夫三两银子，这件事你大可向刘大夫去求证。 是，吕家有钱，彦彦有钱。可堂堂一个男子向妻子或是岳家伸手要钱，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 你退学觉得委屈，觉得我二房一家苛待你们。你可知，当时我热孝在身，连去做个夫子、做个账房都不行。我只能去抄书，赚几个钱养家糊口。 那一年，韩家的确没钱送你和韩北望读书。你肯定要说那为什么韩怀瑾可以去读书，对吗？ 你祖父在书院教书时，经常带怀瑾去学院，这个你不会忘记的。 你觉得你祖父偏心，我现在就告诉，不仅你祖父偏心，凤溪学院的院长和夫子都偏心。 怀瑾那年六岁，正是要读书的时候，我那个时候因为你祖父去世感伤于心，又为家中困境焦头烂额。 是陈院长和常夫子亲自找到我，让我一定不要耽误怀瑾。他们不仅免了怀瑾的束修，还让我热孝过后去书院教书。 韩西顾，你自命不凡。可你在凤溪学院读了四年书，可有怀瑾这样的待遇？ 怀瑾知你不能读书心情抑郁，他就从学院借书给你看。可你怎么看他？你以为他在你面前炫耀！ 他为照顾你的自尊心，以向你求教的姿态，让你跟他一起学习。可你怎么打击他的？ 你说他‘资质愚鲁、不堪大用’，说你祖父‘鱼目混珠，不辨高低’。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说出这样阴阳怪气的话，你可真有能耐！” 韩青云越说越生气，对韩西顾这个自以为是又阴阳怪气的少年，他今天一点脸都不想给他留。 “是，你的确是个天分还不错的人，可你跟怀瑾比差远了。 你在书院读了四年书，退学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可你的先生对你最大的称赞，也不过是‘天分不错’而已。 于读书一途，你连我都比不上，我只是考运不济，并非实力不足。 你可以问问你父亲，我十岁时候读的是什么书，作的是什么文章。 读书上，你远不如我，而我也不如怀瑾。在为人与心性上面，你与怀瑾更是天渊之别。” 韩西顾已经退到墙上，后背顶住墙面，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倒下。 他不敢抬头，他怕看到二叔冰冷又鄙夷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剥光了衣服，被人看，被人讽，一遍又一遍被凌迟。 可二叔说错了吗？ 没有，正是因为没有说错，他才难堪到无地自容…… 第95章 韩青云训侄二 这么多年来，韩西顾一直告诉自己，他才是韩家最好的那个。 他一遍又一遍说给自己听，来维持自己的自尊。 可他真的骗过自己了吗？ 并没有！ 越是跟韩怀瑾接触，他的挫败感越强。 他只能通过不断贬低韩怀瑾，来维持自己骄傲又脆弱的内心。 可韩怀瑾就像听不出他话里的恶意，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韩怀瑾就一直那样冷静、自持，对他一如既往，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怜悯。 可韩怀瑾越是情绪稳定，他就越是要抓狂。 天分上的差距，他还能怪老天。 可心性上的差距，他只能怪自己。 韩怀瑾偶尔流露出的怜悯，更让他是痛苦的无以复加。 谁又愿意在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孩子眼里，看到怜悯？ 偏偏那怜悯的眼睛，还要倒映出自己卑劣的形象。 他只能继续用打击对方的方式，来维持自己的骄傲。 可后来因为韩怀希落水的事情，韩怀瑾再也没有找过他。 他本以为自己会觉得松了一口气，可内心的失落，又让他忍不住怨怪北望。 怪他为什么要把一个小孩扔水里，怪他把两家的关系弄到没法收场的地步。 逃难路上，他无数次看向韩怀瑾，可韩怀瑾每次都对他客气又疏离地微笑。 后来韩怀瑾跟颜学文和钱云浩在一起，脸上的笑容，是在自己面前从来都不会有的。 他那时嫉妒的发狂，恨不得把颜家和钱家都赶出队伍。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他连跟韩怀瑾主动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韩西顾脸上痛苦的表情，吕彦彦觉得解气极了。 韩青山却懵了。 他的三儿子居然真的这样对怀瑾？ 怀瑾多好的孩子啊。 他真不敢相信一向懂事的西顾，背着他居然是这样的。 可不待他惊讶完，韩青云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韩北望，你心术不正，为人阴狠，又喜欢拨弄是非，你可知错？” 韩北望瞪大眼睛盯着韩青云，又迅速低下头去。 今天的二叔比那天遇到山匪时，对着吕良轻飘飘地问“可有办法让他们说话”的样子，还要可怕。 “不说，就是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不是……” 韩北望心虚地说道，可韩青云根本不再给他机会。 “在丰业村时，你最喜欢一边吃着怀瑾给你的食物，一边诋毁怀瑾小小年纪就活的像个伪君子。 你在村里的孩子面前，说怀瑾为人高傲，瞧不起泥腿子。 如果有人反驳，说怀瑾看上去很好相处。你就说怀瑾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可你们俩，到底谁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跟怀瑾说你祖母不给饭吃，你饿，让怀瑾偷拿家里的东西给你。 可怀瑾心思纯正，宁可自己饿肚子，把省下来的食物给你吃，都没想过偷东西。” 韩青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小儿子居然想教坏怀瑾? 韩青云根本不去看韩青山受伤的眼神。 这几个孩子没教好，他大哥责任最大。 “你想把怀瑾变成一个身上有污点的人，想让他变坏，看他一步步堕落，这样你就能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了，对吗？ 利用他人的善意，满足自己的恶意，过往种种，就当怀瑾的好心喂了狗。 日后我自会规束他，善良有尺，忍让有度。对你这样的人，配不上他的善意。 你让村里的孩子孤立怀瑾的时候，又在村里的大人面前卖惨，说小希如何如何欺负明珠，让小小年纪的小希备受村里人的指点。 是，以前小希是有点蛮横。可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日日辱骂明珠吗？她有怂恿过你祖母惩罚明珠吗？她有霸着食物不让明珠吃饭吗？ 你不过是借对怀瑾和小希的诋毁，来发泄自己对二房的不满。 你不敢说其他人，只能对最善良的怀瑾和最小的小希下手。四处拨弄是非，让别人讨厌他们。 若不是你，在村里时，小希和明珠的关系，绝不会是那个样子。 即使是村里人夸明珠踩小希，让她对明珠愈发不满。可明珠被村里孩子欺负的时候，是小希护在她前面。 小希吃什么，也会有明珠一份。我给小希买的一对银铃，她都会分给明珠一个。 可你看不到这些，你只看到被人说不如明珠时，小希对着明珠发火，甚至打骂她。这样的事，小希是有错，可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吗？ 当日，小希和明珠原本就没有在一处。她在磨盘上坐着，明珠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玩石子。 是你非要凑到小希面前，说她长得丑、人又蠢，什么都不如明珠。还怂恿其他孩子，跟你一起骂小希。 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你居然用这么恶毒的字眼说她。她当时气不过要去打你，是你跑着躲到明珠身后，明珠才被推倒。 你不但不知错，还把小希扔到河里，你……你心思歹毒至极！” 韩青云说的这里时，已经气的浑身发抖。 这些都是后来，他才听村里孩子说起的。 吕彦彦也是第一次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惊得捂住嘴巴，强忍着把眼泪憋了回去，目光冰冷地盯着韩北望。 他们是穿过来的，小希还好好的活着，这让韩北望显得没有那么罪大恶极。 可原书中的韩怀希，的的确确是被韩北望杀死的。 可他们却不能用这个理由，为原书中那个可怜的孩子报仇。 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护住原主的几个孩子和吕家人…… 韩青山和韩东辰几个，也是第一次知道。 他们之前虽觉得韩北望把小希扔进河里，做得太过分。 可毕竟是小希对明珠下手在前，北望只是心疼明珠下手没了轻重。 可没想到，事实竟如此不堪。 韩青山强打精神，才让自己没有摔倒在地。 他指着韩北望问：“这是真的？你说！” 韩北望身子抖得就像秋天的落叶。 他当时看到明珠额头都是血，一冲动就把韩怀希扔到了水里。 在把她扔下去一刹那，他就后悔了。 他赶紧下河去抓，可韩怀希却被冲远了。 他游过去的时候，已经有村里的大人把她救了上来。 紧跟着，就是祖母要杀了自己、又把自己一家赶了出来。 然后明珠高烧不醒，他那时又悔又怕，哪里还敢对父亲说出真相？ 韩青山见韩北望没否认，一巴掌扇了过去。 他力气极大，这一巴掌下去，韩北望倒在地上，嘴角、鼻子都流了血，脸也肿了。 韩北望不敢去擦，只倒在地上流泪。 韩青山打了儿子，又跪在韩青云和吕彦彦面前，狠狠地抽自己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 韩青云仰头，把眼泪逼回去，又把吕彦彦的眼泪擦掉，低头看着一张脸都肿的不成样子的韩青山，微微叹气。 这一世，他们一家来了，韩家二房才没有像原书那样凄惨死去。 韩北望的罪孽就显得没有那么严重，可让他原谅这个孩子，他实在做不到。 逃难一路来，他都对韩青山家的这四个孩子敬而远之，如非必要，他就当根本没有这几个人。 今日若不是明珠失踪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主动跟这几人说话。 “大哥，你先起来吧，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韩青山心头一紧，不，他不想再听了…… 第96章 必然不再教二叔失望 韩青山的脸色比死人还不如。 韩青云不管他，又看向韩南星。 韩南星被盯上，脑子迅速过一遍他有没有欺负过二叔家的四个孩子。 想来想去，好像没有。 他除了偶尔没忍住刺过二叔几句，但绝对没有犯过三弟、四弟那样的大错。 韩青云盯着韩南星，比起韩西顾和韩北望，韩南星勉强算是个正常人。 但骂一个是骂，骂一窝也是骂。 今天他心情不好，那就都骂了吧。 “韩南星，你装腔作势，自欺欺人。你学医，若是一直这样不求甚解的态度，只想着在外人面前维持你的体面，你以后就是害人害己！” 韩青云一句话，就把韩南星所有的侥幸打散了。 “刘大夫虽然医术不精，但他有一点极好，那就是他绝不会不懂装懂，这是一个医者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庸医害人、误人，你也想成为那样的庸医吗？” “我不想，二叔，我没有想害人误人。”韩南星急急答道。 “你连字都认不全，你怎么当个大夫？不认识的字，去问别人很丢人吗？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研究，你能研究出来个屁！ 你有没有想过，你记错一个字，写错一个字，都有可能给病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你以后若还是这样，就不要再学医了。” 韩南星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二叔，我错了。” 韩青云不再看他，转向韩东辰。 韩东辰扑通跪在韩南星身边。 “二叔，我，我……” 韩青云目光灼灼地看着韩东辰，韩东辰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隐隐约约知道韩青云会说什么，可没想到韩青云说的，比他想的还要多。 “韩东辰，我知道你最讨厌的人，不是你祖母，而是我。” 韩东辰流泪默认。 “你认为是因为我的存在，才导致你祖父偏心二房，对大房漠视不管。 但你可知道，在我没出生前，你祖父也曾对你父亲寄予厚望？你父亲天分不在读书上，这不怪他。 可你祖父对韩家中举的执念，已经成了心病，如果没有我，他活不到五十四岁。” 韩东辰本来还跪的笔直的身姿委顿下来：“二叔。” “你因为你祖父偏心，迁怒于我。我是你祖父偏心的受益者，没有资格因为这件事指责你。” 说到这里，韩青云本来还算和缓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韩东辰，你身为长兄，不能持身中正，不能以身作则，对弟弟的过错不但不加以规劝，还听之任之，此错一也。 身为人子，不顺父母，固执己见，好勇斗狠，致自己于险地，惹父母伤心痛苦，早生华发，此错二也。 为人夫，独断专行，不敬妻子。女子本弱，以夫为天，可你这个天可有为她遮风挡雨？为人父，态度冷淡，不重天伦。稚子童心最堪怜，可你又有几分怜子之心？此错三也。 我说的，你可认？” 韩东辰以头抢地，痛哭失声。 靠在墙上的韩西顾和倒在地上的韩北望，此时也都过来跟两个哥哥跪在一起。 良久，韩东辰才抬起头：“二叔，我错了。” 韩南星、韩西顾和韩北望也纷纷喊道：“我错了。” “错不错，看在别人眼里，改不改，是在自己的行动上。” “二叔，你且等着，我必然不再教二叔失望。” 韩东辰顿了顿，又说：“也绝不会再让爹娘失望。” 其余三兄弟也哭着点头。 韩青山也低着头：“二弟，我错了。” 韩青云看着韩青山那肿的跟黑面馒头一样的脸，眼角微抽了一下。 “今天就先这样，你们回去反思一下，想想以后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明天你们四个跟我一起去村里认人。明珠如果找不回来，你们四个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是，二叔。”四个参差不齐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愧疚…… 吕良坐在房顶上，看着韩青山带着四个儿子回了前院，这才从耳朵里掏出布条。 公子说不能让任何人听到谈话。 可他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为了不听到谈话，他只能用布条堵住耳朵。 他刚才打眼一看，韩青云五个人脸色都很难看，也都哭过。 这他能理解，韩明珠都失踪了，这父子几人肯定心情不好。 可韩青山那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还有韩北望肿了半边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家公子看上去弱不禁风，手劲没那么大吧？ 吕良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想到被他拦在外院的吕富贵一家，急忙跑过去请他们进来。 吕富贵一家回来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却被吕良拦着不让回家。 吕良也没跟他们说原因，只说公子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自己就又飞到房顶上了。 吕富贵几人也没让吕良为难，径自坐在前院。 刚才韩青山父子五人，从韩青云房里出来。 远远看去他们几人脸色极其难看，韩青山和韩北望的脸还都是肿的。 吕富贵他们便避开了，没跟那几人打照面。 这会儿看到吕良过来，吕有田挠着被蚊子咬出来的肿块，狠狠地瞪了一眼吕良。 吕良摸了摸鼻子，回房间睡觉了。 吕富贵等人见到韩青云，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韩青云听说吕富贵明天还要出去，就提出让吕长平和二林明天留下帮忙。 吕富贵点点头，本来还想跟他说今天碰到颜世安的事情，看他一脸疲惫就没再提。 第二天一大早，韩青云带着韩东辰兄弟四人去找了白嘉年。 他给了白嘉年五两银子，让他帮忙把白云村里所有人都找来。 白嘉年现在哪里还敢收韩青云的银子。 推扯了两回，韩青云随手扔给了白嘉年的妻子。 白嘉年咽了咽口水，没再还回去。 五两银子，给的实在太多了。 白嘉年收了银子，办事很利索。 不到一个时辰，除了去了镇上医馆的云二狗母子，以及走亲戚的白三强一家，其他的村里人都到了村里的空地上。 连去山上的人，也都被找了回来。 本来有几个人不愿意过来，被白嘉年勒令必须过来。 白嘉年在空地上，宣读了县里对秋种的指示。 他还要求所有人逐个按手印，今天不按手印的，明年赋税就要多加一成。 白三强的哥哥白大强一听，就说要去找白三强回来。 白嘉年偷偷看向韩青云，见他微微点了个头，就同意了。 白大强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先摁了个手印。 白嘉年对每个过来按手印的人，又都讲了几句话。 确保韩青云几人能看清对方的脸后，才让按手印…… 第97章 韩怀安带回来的线索 就这样足足忙活了两个多时辰。 连白三强一家都回来按了手印。 韩青云这才带着韩东辰几个回家。 韩东辰兄弟四人，认出了十三个大人和五个孩子。 韩青云又根据他们的描述，重点勾出了七个人。 他记性好，用炭笔画了这七个人的画像，和那五个孩子的画像。 午饭后，韩怀安带着自己的玩具和零食，去了村里。 韩怀安的玩具，都是村里孩子没见过的，对孩子们来说，十分新奇。 他又大方的很，给每个孩子都分了零食吃。 不一会儿全村的孩子都来了，包括那五个孩子。 一个时辰后，探话成功的韩怀安回来了。 当日让这五个孩子撞翻韩南星篮子的，是云大宁、云二宁，他们俩是亲兄弟。 不过当时除了云大宁和云二宁之外，现场还有云福成和白三强。 他们也都看到了篮子里的何首乌。 在白云村，白氏以种田为主，上山也只是在半山腰挖点野菜，基本不去山上。 白三强是为数不多敢去深山的白氏人。 云氏人地都不多，以打猎为主。 云大宁，云二宁，云福成都是打猎的好手。 昨天跟韩东辰猎獐子差不多时间在山上的，除了云福成、白三强，还有一个云顺子。 云顺子跟云二宁关系很好。 韩北望在孩子群里，吹嘘他大哥去打獐子的时候，云顺子和白三强都在现场。 也是听到他的话，这两人才去山上。 不过云顺子很快就下了山，云福成下山也比较早，这两人都是在明珠失踪前下山的。 白三强是在明珠失踪后下的山，但是村里的孩子也不确定，白三强中途有没有下过山。 韩怀安最后又拿出了一根红绳，这是他用了三根小麻花换回来的。 韩青云和韩东辰几个一见那红绳，脸色都变了。 韩青云曾经送给韩明珠一个双鱼戏莲的银锁，韩怀瑜和韩怀希也都有一个类似的。 吕彦彦给这三只银锁都用了同一种打结手法，那是前世才有六股编绳打结法。 韩怀安手里的拿的，就是韩明珠那个银锁上面的红绳。 “翠芬说她是在昨天酉时初，在村子北边的那棵大桃树旁边捡的。她很确定未时她经过那个大桃树的时候，还没有这根绳子。 三狗子说那个时间内，村里有十来个人经过那里。其中就有云福成、白三强。” 韩怀安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完了，韩青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做得好。” 韩怀安听得小胸脯又抬高了几分。 韩青云揉了揉额头，把重点放在云福成、白三强两个人身上。 但其他几个人，也得让人盯着了。 下午六点钟左右的样子，出去盯梢的几个人陆续回过消息，但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直到晚饭过后，吕长平让村里人传了个信给韩青云。 云福成晚饭前鬼鬼祟祟地上了山，不到半个时辰就下了山，下山的时候怀里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韩青云几乎立刻就断定，这个云福成有问题。 他让吕良去找吕长平，一起盯死这个云福成。 另一边，吕长平守在云福成屋外的一棵大树上。 云福成是个鳏夫，一个人住在村口的一个小房子里。 吕长平拿出望远镜，清清楚楚地看到云福成从怀里掏出一段木材。 吕家也做香料生意，吕长安当然能认出那段木材叫沉水香，价格昂贵。 吕长平也已经确定，韩明珠就是这个云福成带走的。 他的这段沉水香，应该是韩明珠给他的信息。 吕长平轻舒了口气，至少韩明珠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趁云福成去做饭的时候，吕长平悄悄潜进他的屋子。 他在床底下的一个木盒里，找到那个刻着韩明珠三个字的银锁。 银锁已经被捏扁，但上面的字还能看清楚。 吕长平脸色沉了下来，轻声走到厨房，对着云福成的后脑勺就是一拳。 云福成还来不及叫出声，就晕倒了。 吕长平找了绳子把云福成绑了个结结实实，嘴巴和眼睛也堵紧了。 趁着夜色中看不清东西，他驮着云福成飞走了。 吕良刚找到云福成的家，正要去找吕长平在哪，就看见夜色中一个少年身影的人驮着一个大汉，跃出院子，朝村外奔去。 吕良懊恼极了，他从万仙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吕长平的对手。 可也不至于连吕长平驮着个大汉，他都追不上吧。 可事实就是如此。 吕长平在距离村子很远的荒地上停了下来，吕良追的气喘吁吁，总算追上了。 “怎么把他带到这里了？” “在这里，他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听见。而且，如果有人过来了，我们也能看的清楚，可以快速转移。” 怎么叫都不会有人听见？ 吕良觉得这少年太对他胃口了。 “我来问他吧。” 吕良还是觉得吕长平年纪太小，审讯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来吧。 “也好，别弄死了。”吕长平低声道。 吕良咽了咽口水，他对这少年的心狠程度还是低估了。 按了按云福成的人中穴，云福成醒了过来，一醒来就扭动身子想喊人。 吕良压低声音：“别喊，你敢喊的话……”。 他说着就用匕首切掉了云福成的左手的一节小拇指。 云福成疼的又滚了起来。 片刻后，待云福成不再翻滚的时候，吕良又问道：“昨天你抓走的那女孩在哪？” 云福成拼命摇头。 吕良把他嘴里的布慢慢往外拿，云福成刚能说话就想大喊。 吕良又把布塞了进去，又切了他一节小拇指。 云福成疼的冷汗直冒。 “你等下还喊吗？喊的话我就再切一节。” 云福成再次拼命摇头。 吕良拿下他嘴里的布，云福成也不敢再喊了。 “什么女孩？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好汉，你就饶了我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吕长平皱眉。 “别装了，那个银锁我在你床底下找到了。你乖乖说出来她在哪，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冤枉啊，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银锁我没见过啊。” “嘴还挺硬，既然不想说，就别说了。” 吕长平又把布塞进他嘴里，示意吕良继续动手。 “你想说的时候，就点点头啊。” 吕良一边说，一边把那根小拇指的最后一节切了下来。 云福成还是摇头，吕良又切了他左手无名指的一节。 一直切到云福成左手中指的第二节的时候，云福成终于疯狂点头…… 韩青云看见吕良的时候，赶紧去叫了韩青山一家。 赵荷本想跟去，被拦下了。 云福成在白云村与邻村流水村之间的山脚下，搭了一间房子。 这间房子是他平常打猎，临时歇脚的地方。 位置十分隐蔽。 第98章 救回韩明珠 昨天，云福成在山上听到韩东辰跟韩西顾的话，就起了疑心。 后来遇到云顺子，听云顺子说起韩家那个最小的儿子，一大早就知道他哥哥去打獐子。 结合前几天韩青山一家的收获，云福成就猜到问题出在韩明珠身上。 云福成又套了几句云顺子的话，知道韩明珠今天也在河边。 他不想让别人也知道他的猜测，就把云顺子哄下了山。 过了半个时辰，他自己也下了山。 韩明珠难得出那个院子，云福成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他就悄悄地跟在韩明珠身后。 直到韩南星把韩明珠送到河边，而其他小孩都被韩西顾找到的河蚌吸引时，他用了平常打猎用的迷药，把韩明珠带走了…… 韩青云等人赶到的时候，就见到吕长平已经弄断了房子的锁头。 云福成躺在吕长平的脚下，喘着粗气。 “姑父，韩明珠情况不太好。” 吕长平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韩明珠被绳子捆着，绳子的另一端绑在床腿上，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 小姑娘脸上手上都是伤，吕长平气急了，没忍住又把云福成打了一顿。 打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韩明珠一直在往床边靠，全身发抖，眼里都是恐惧。 吕长平只能提着云福成，去了屋外等人。 “长平、吕良，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 韩青云带着韩青山几人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全身发抖、满脸伤痕的韩明珠。 韩青山父子一边给韩明珠解绑，一边不停地说：“明珠，别怕，我是爹\/哥哥……” 可韩明珠却还是害怕地发抖，甚至一直往后躲，不让这几人触碰。 韩东辰兄弟四个，后悔的无以复加。 他们在韩青云训斥他们时，就已经知道错了。 这会儿又亲眼看到一向疼爱的妹妹变成这样，几人更是恨不得以死谢罪。 韩青云看着这样的韩明珠，也是心酸不已。 “明珠，跟二叔回家好不好？你怀瑜姐姐跟小希妹妹，都在等你回家。” 韩明珠还是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抗拒韩青云的靠近。 韩青云轻柔地抱起她走出门，韩青山父子赶紧跟上。 “无论对谁，都只说明珠昨天去山上找东辰他们，不小心摔倒在山底。” “好。” “这个人，做的干净点。” 韩青云对吕长安和吕良吩咐了一声，就抱着韩明珠回家。 韩青山父子一直在后面对着韩明珠说对不起，韩明珠却只是搂紧了韩青云的脖子…… 韩青云他们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多钟。 丰业村的人听说韩明珠摔到山下了，安慰了几句就都回去睡觉了。 这两天他们为了韩明珠的事情，都累坏了。 还有一些人暗笑自己想多了，韩明珠自己都能摔下山，怎么可能被怪物附身？ 赵荷听到女儿回来，泪水涟涟地想要去抱韩明珠。 可韩明珠就是死死搂住韩青云不松手。 “大嫂，明珠吓到了，今晚就跟我们睡吧，让怀瑜和小希开解开解她。” 赵荷只能哭着点点头。 韩青山提出让韩嘉礼也过去睡，韩青云看着大哥哀求的眼神，就答应了。 吕彦彦和陈氏看到韩明珠的样子，也在心里把云福成骂了个狗血淋头。 韩明珠见到吕彦彦，就伸手让她抱。 韩怀瑾几个虽然担心，但是怕吓到韩明珠，就没敢上前。 吕彦彦拉上帘子，给韩明珠换了一套韩怀希的衣服。 她原来的衣服都是血迹。 云福成为了逼韩明珠说话，居然用刀子划破了韩明珠的胳膊、肩膀和后背。 “畜生！” 吕彦彦恨不得亲自捅云福成几刀。 韩怀瑜和韩怀希泪眼汪汪地看着，没敢说话。 换衣服的时候难免会碰到伤口，韩明珠很懂事地没喊出来，但额角却渗出汗来。 吕彦彦用温水给韩明珠小心擦洗了一下，伤口处抹了空间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 那个药效果比这边的刀伤药好用。 她又细细检查了韩明珠的身体，见只有皮外伤，便稍微放下了心。 她真怕韩明珠遇到那种禽兽不如的变态。 另一边，韩青山把韩嘉礼送了过来，韩青云一家就睡了。 韩明珠抱着吕彦彦不敢放手。 韩怀希就没再像往常那样缠着吕彦彦，翻了个身窝在陈氏怀里睡着了。 这一夜，前院韩青山屋里，传来鞭打的声音和赵荷的哭泣声，以及韩东辰几兄弟的闷哼声…… 第二天一大早，韩东辰带着三个弟弟跪在韩青云门口。 四人后背都是鲜血淋漓，上衣被打的粉碎，嵌在伤口里，看着都疼。 村里人纷纷看过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说是因为韩明珠的事情，韩明珠摔下山也找回来了，不至于四个儿子都被打成这样吧？ 韩青山却一点都没给他们隐瞒，把四个儿子对弟弟一家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 其实从丰业村一路走到洛城，村里人也早就知道韩青云一家，不是他们以前听到的那样。 这一家极好相处，又大方坦荡，他们都很喜欢。 但韩东辰对亲叔不敬、韩南星学医态度不端、韩西顾嫉妒韩怀瑾、韩北望试图带坏韩怀瑾以及辱骂韩怀希的事情，还是让他们都惊讶不已。 在丰业村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四个孩子对韩家二房不满。 但除了这些，他们也没做过坏事，村里人对他们印象还是很好的。 万万没想到，四人心思居然如此不堪。 尤其是韩北望，那干的是什么事啊？ 明明自己招惹了韩怀希，自己害韩明珠被推倒，还把韩怀希扔进河里。 韩怀希才多大？ 也有几个人听家里的孩子说过这件事。 但每个孩子了解的情况都不太多，他们也只了解一部分真相，现在才知道真相竟是如此。 更有些曾经调侃过韩怀希的人，觉得自己偏听偏信。 他们竟然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恶意揣测，实在不是个东西。 只盼着以后，能多弥补这个孩子些。 村里人的议论声，让韩东辰四个人脸上、心里都火辣辣地难受。 但四个人却跪地更直了。 若是以往，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人这样指指点点。 可现在却觉得村里人的责备，能让他们好受很多。 韩青云家的房门一直没有打开。 韩东辰兄弟四人一直跪了两个时辰。 天气热，背上的伤口又疼又痒，四人也不敢动，只直直的跪着，面上都是忏悔…… 第99章 小希不是要推我，对不对? 直到年纪最小的韩北望实在顶不住，就要倒下的时候，韩怀瑾带着三个弟妹打开了门。 “我爹说，知不知错不是最重要的，改不改过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如今跪在这里，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内心的愧疚少一点。但被你们伤害过的人，更想看你们以后的路怎么走。” 韩怀瑾声音不大，但语气却不容质疑。 四人仰起头对着门内喊：“二叔，我们一定会改的，以前的错，我们绝不再犯。” “都起来吧。” 韩怀瑾说着就去扶四人。 “怀瑾，对不起。我以前说的话，是我混账。你待我一片赤诚，却被我伤害。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不如你。天分不如，学识不如，人品更不如。 是我一直嫉妒你，却不肯承认。我不求你原谅，但日后我一定会改。” 韩西顾以前觉得，要让自己承认不如韩怀瑾，那是千难万难。 可如今心头那份傲气已去，说出这番话，反而让他觉得心头轻快了不少。 既然自己的天资与品性都远不如这个堂弟，那他以后就修一个坦然。 坦然面对以前犯下的错误，坦然面对以后要走的改过路。 “三堂兄的话，怀瑾记下了。” 韩怀瑾依然笑的冷淡而疏离。 韩西顾心头更是酸涩，以前怀瑾都是叫他“西顾哥”。 “怀瑾，我以前想把你带坏，还在背后说你坏话，对不起，是我错了。” 韩北望郑重向韩怀瑾道歉后，也顾不得后背的疼痛，又往韩怀希的方向膝行了几步。 韩怀希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小希，我不是人。我以前骂你，还冤枉你，是我的错。” “明珠明明是被我牵累才摔倒，我却冤枉你，说是你推倒了明珠。我还把你丢进河里，差点害了你。三堂哥错了，我向你道歉。” 韩北望一边哭，一边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 屋内的韩明珠却满脸诧异。 “二婶，在村里时，小希不是要推我，对不对？” 吕彦彦点点头，韩明珠无声落泪。 “我对不起小希，我以为她是要推我，我还怪过她，我等下要向她道歉。” 吕彦彦叹息，这些古代的孩子都太早熟了。 韩明珠夜里才被救回来，脸上的淤肿还没下去，就为自己不知道的过错内疚。 外面跪着的那四个，在现代，最大的那个还在上大学，最小的小学还没毕业，哪怕古人早熟，能够如此坦荡地认错，也算不错了。 希望以后他们真的能摆正心态，堂堂正正地靠自己撑起以后的生活。 屋外韩怀希甜甜的声音响起。 “道歉要是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咳，要官差干什么？” 其实韩怀希还真不记得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来的时候，原身已经高烧了两天两夜。 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被韩西顾扔进河里，其他的事情都忘了。 “我知道，道歉也没办法改变你曾经受到的伤害。 但是我道歉，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更是要让其他人知道，当日的错在我不在你。你不能再因为我的过错，受别人误解。” 吕彦彦和韩青云对视了一眼。 韩北望这话，还真让两人对他高看一眼。 “好吧，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也已经知道了，原不原谅，看你以后表现。 你们四个现在都起来，身上的伤那么重，万一因为跪的久了，出了什么事，别人还以为是我家故意为难你们。” 韩怀希小大人一样的语气，让韩怀瑾和韩怀瑜苦笑着摇摇头。 韩怀安却觉得妹妹说的对极了。 “小希说得对，你们赶紧回去吧。等你们伤好了，再想想怎么弥补我哥哥和小希吧。 早点回去，伤也能早点好，难道你们还想一直伤着，就不用……” 韩怀瑾给了韩怀安一个爆栗子。 韩怀安瞬间化身成乖巧的小鹌鹑，不再说话。 听完韩怀希和韩怀安的话，韩东辰四个也不好再跪下去。 四人起身后对着屋内，语气诚恳地说：“明珠，家里需要什么，哥哥以后会用双手去挣，绝不会再让你遇到危险。” 院子里还有其他村民在，兄弟四人也不敢说的太明白。 但韩明珠听懂了，她双眼泛红，泪珠将落未落。 赵兴业和赵兴武看到四个表弟站了起来，赶紧过去搀着他们。 四人里伤的最重的，是年纪最小的韩北望，他比三个哥哥多挨了十鞭子。 他现在几乎都要站不起来了，赵兴业要背着他走，却被他拒绝，只让表哥扶着，他要自己走。 赵兴业与赵兴武虽然心疼四个表弟，但更多的是为他们高兴。 人生在世，就要无愧于心。 下午，颜世安带着颜学文，回了白云村。 给村里人又带着两车礼物，其中一车是钱夫人托他带来的。 韩宏志很不好意思地代村里人，谢过颜家和钱夫人。 颜学文一进院子就跑去找韩怀瑾，颜世安则去找了韩青云。 吕彦彦、秦玉如、陈氏等人听说颜家过来，就把打好的卤料和各种材料，都弄到吕家的另一间房里，给韩青云和颜世安留下说话的空间，也不耽误她们继续干活。 颜世安对韩青云说，颜学文也进了华庭书院，以后跟吕长安就是一个学院了。 两个人都是外舍的学生，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一个班。 韩青云有些诧异，明明前几天听颜庆的意思，颜学文应该是要到丰源书院读书的。 颜世安低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然后站起身向韩青云深躬一礼。 韩青云赶紧去扶。 “世安兄，你这是做什么？” “青云，我也不跟你客气，反正我这辈子算是赖上你了。” “啊？”韩青云不明所以。 “我颜家八代都没出过一个读书人，我若不是早年赖上你，哪里能考上童生？ 学文天赋不算好，却已经是我颜家在读书上，最有天分的了。 无论是我爹、我二叔，还是我堂兄和我，我颜家现在的三代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学文身上。” 颜世安说着，眼角微湿，声音有些颤抖。 “我娘和巧月，以及颜家六个护卫的仇，我可能这辈子都报不了。 但只要学文能考出来，哪怕只是个举人，就是倾尽我颜家全部财力，也定要让他入仕，或许这个仇还能得报。” 韩青云轻轻拍了拍颜世安的肩膀。 “学文天资不差，态度又踏实端正，举人应当不在话下。若是方法得当，进士也不是不可能。” 颜世安苦笑。 “你莫要安慰我，学文的天分，目前来看，考个秀才已经是上限了。 但我不甘心，我颜家全家都不甘心。错过学文，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读书的苗子了。所以学文必须考中举人……” 第100章 朝廷要开恩科了 颜世安说完颜家的不甘，又看向韩青云，语气中带着些哀求。 “青云，你刚才说的方法得当，这就是我的所求。 就像当年我听不懂夫子的话，可是你给我讲两遍，我就能听懂，学文跟怀瑾在一起也是这样。 逃难路上，学文跟怀瑾在一起也就二十多天，可他却觉得过去几年学的东西都被贯穿在一起，他不懂的，怀瑾一点拨，他就明白了。 那天颜庆回去，说怀瑾已经入了南城书院，我爹和我二叔到处托关系，想把怀瑾也送进南城书院。 可南城书院招生标准极为严苛，莫说学文是商人之子，本就不在南城书院招生范围内，他的学识也达不到南城学院的标准。 直到前天上午，我遇到了富贵哥，他说长安入了华庭书院。 富贵哥还在城南买了一处宅子，说是已经跟你说好，以后怀瑾跟长安都住在那个宅子里，就不在书院住了。” 韩青云点头。 吕长安在华庭书院报名后，吕富贵就在华庭书院与南城书院附近，买了一处宅子。 那宅子距离紫薇书院，和吕富贵刚买的铺子，也都很近。 “我和我爹茅塞顿开，前天下午就给学文在华庭书院报了名。 我们也买了一处宅子，紧挨着富贵哥的宅子，以后两家院子开个小门，三个孩子一起读书，方便的很。” 颜世安没说的是，为了能买下那个宅子，他家足足花了高出市场价双倍的价格，才让原主人同意转让。 今天上午已经办好了房契。 后来，颜晖与颜世安，无比庆幸他们当年的这个决定。 “青云，我知道这可能会耽误怀瑾的学习，但是我没有办法了，我保证不会让学文耽误怀瑾太多的时间，我……” 颜世安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厚道。 “教学相长，怀瑾给别人讲解的时候，自己也很有收获。就按世安兄说的吧，以后三个孩子除了上学不在一起，在家的时候都可一起读书。” “青云，谢谢你。” 颜世安激动的眼眶又红了，他知道韩青云会同意，所以才直接买了宅子。 但只有亲耳听到韩青云同意，他心里才会彻底踏实。 颜世安告诉韩青云，钱云浩被皇上特赦进了应天书院，只是他很可惜，不能跟韩怀瑾一起读书了。 钱家现在就是皇上用来昭示百官的招牌，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 钱夫人只好日日待在宅子里，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本来钱夫人和钱云浩都想来白云村，因为这些原因最终未能成行。 钱管家托颜世安给丰业村一行人，送些实用又不打眼的礼物。 另一个房间内，颜学文听着韩怀安和韩怀希背书，再次对天赋的不公平感到沮丧。 幸好还有个吕长安，能让他脆弱的心理得到少许安慰。 颜学文跟吕长安本来不算很熟，但因为以后就是华庭书院的同窗了，聊了几句，居然觉得分外投契。 颜世安与颜学文在韩家待了一个多时辰，就得回去了。 颜学文一边回味着韩怀瑾跟他讲解的几个文章，一边抱着从韩家得来的几本书，那书上有韩青云或韩怀瑾的注释，美滋滋的走了。 如果不是这边实在住不下人了，他都不想走了。 跟陈氏和吕彦彦等人道过别，颜世安突然对韩青云说，朝廷似乎要开恩科了，让韩青云尽早准备。 果然，当天晚上吕富贵等人回来的时候，就带来了恩科的消息。 吕有田本来打算这几天跟吕富贵一同去南方，因为恩科的消息他也不走了。 他就留在白云村，看着韩青云。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他这女婿打从小希落水醒来后，就变得跳脱了很多。 简直像被韩老秀才圈起来多年的羊，一朝出圈翻身农奴把歌唱，心思都放在其他地方去了。 吕有田也能体谅韩青云在逃难路上太累，偶尔放松一下也好。 可他这个女婿的自觉性，还不如他大外孙呢。 怀瑾可是抽时间就看书。 逃难路上，吕有田跟颜晖没少聊过。 颜家跟他家一样，经商上有天分，却同样是八代都养不出一个读书人。 颜晖愁的不行，可吕有田觉得颜家可比吕家强多了。 颜世安好歹是个童生，颜学文看上去比他爹要强不少。 可他们吕家呢。 吕富贵就不说了，就没长那根筋。 他的两个孙子，吕长平好武成痴，一看就是秦家的种。 吕长安整天抱着算盘珠子，一看就是他吕家的种。 他吕家往上数三代再到他的孙辈，学识最好的是吕彦彦。 也因为吕彦彦在学问上的天分，他没少花心思培养。 可吕彦彦终究是个姑娘家，不能科举。 恩科消息带回来的当天晚上，吕有田就没收了韩青云抄书的工具。 看着那什么《江湖奇闻录》，吕有田就牙疼。 韩青云过目不忘，早就会默了。 但他就是不想违逆吕有田，抱着吕有田带回来的书读了起来。 吕有田知道开恩科的第一时间，就冲到洛城的几大书店。 只要是老板说对科举有用，吕有田统统买了回来。 韩青云看着远比“十年高考三年模拟”还要夸张的书，有些好笑。 这里面的确有些能用的，但大多数都是韩青云早就读过，还烂熟于心的。 不过韩青云并没有说什么，老爷子的一片心，他不舍得辜负。 如果没有韩明珠失踪的事情，韩青云的那本《江湖奇闻录》，早就已经抄够十本了。 现在还差了两本，在吕有田的灼灼目光下，韩青云没敢提。 吕彦彦抱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心态，找来林大妮和周桃花帮忙缝纱布包，自己把剩下的两本抄完了。 这几天，林大妮和周桃花总是跑过来帮忙。 尤其是周桃花，不但帮着做饭，还要帮着洗衣服，扫院子。 吕彦彦拦都拦不住，最后也就随她们去了。 吕彦彦知道原因，林大妮因为退烧药，一直都认为吕彦彦是儿子的救命恩人。 周桃花本来就对韩青云一家有好感，现在更因为韩东辰的转变，对二叔一家更是感激不已。 与其让她们洗衣服、扫院子，吕彦彦自己也尴尬，还不如让她们都去缝纱布包。 卤料生意若是真能做起来，她真得找几个帮手了。 勤快干净的周桃花和林大妮，都是很好的人选…… 第101章 征兵入伍 七月十八日，吕彦彦跟着吕富贵进城的时候，去了四全书店。 单掌柜惊讶不已，居然这么快。 打开检查了一下，虽然有两本字体不一样，但都很好。 单掌柜痛快地付了十两银子，却听吕彦彦说押金也退，以后就不抄书了。 单掌柜看着手里的书，心痛极了，这么好的字体可太难寻了。 退完押金，单掌柜还跟吕彦彦说想抄书的话，一定要找他，他给的工钱高。 吕彦彦笑着应下来。 回到白云村的时候，吕彦彦就听到云福成在山上被猎物咬死的消息。 说是已经死了两三天了，因为这个消息，村里的一些猎户都下山了。 怕是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敢再上山。 吕彦彦跟吕富贵相视一笑，吕良和吕长平做事，确实干净。 七月二十日，吕富贵带了一千斤的卤料，和一些洛城的特产，去往越州府。 同行人中，还有秦刚、吕长平、二林以及严二虎和林山。 严二虎和林山听说要去越州府，眼睛都亮了。。 码头摊位少了两个人，由严大虎和村里的王大新补上。 王大新能干、整洁，人也会来事，这个人是严二虎挑的。 如果不是年纪不对，王大新都恨不得对着严二虎叫大哥。 除了这两个人外，摊位上帮忙的，还有一个韩北望。 韩北望对读书不感兴趣，伤好后他就到摊位上帮忙，帮着在收拾桌椅、洗碗，招呼客人等。 林山还夸过韩北望，手脚勤快，人也机灵。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不到两天就晒的黑不溜秋的，比逃难路上看上去还要黑瘦。 吕彦彦与韩青云都没说什么。 对于韩北望，这种身体上的磨砺，也是对他心性的磨砺。 这孩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也要看看。 韩北望虽也觉得辛苦，但还是一直坚持了下去。 他希望过个几年，吕富贵再去越州府的时候，能带上他。 因为韩青云要参加乡试的原因，韩宏志勒令每一个进到院子里的人，都不准大声说话，走路都得轻手轻脚。 谁影响到韩青云读书，他跟谁急。 就连韩怀瑾几人，都被安排到前院学习。 弄得韩青云都有些尴尬，他真的没有那么容易被影响到。 对韩青云秋闱之事最紧张的，除了吕有田，就是韩青山了。 韩青山始终没有忘记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七月十五日晚上，吕家带回来恩科的消息，七月十六日一大早，韩青山就去了镇上的千山寺。 他十分虔诚地上香拜神，还求了个上上签，把韩青山喜的不行。 大房几个孩子中，韩北望可以不去读书，但韩西顾肯定要去。 本来韩青山想让韩青云帮他参谋韩西顾去哪个书院好，因为秋闱，他就没去打扰韩青云。 他自己一个人去了镇上打听。 可镇上除了小规模的私塾，就只有一家杨柳学院。 韩青山就在杨柳学院报了名，报名费十两。 韩西顾知道的时候，心里失落不已，但什么都没说。 对他来说，父亲还愿意送他去读书，这已经很好了。 韩青山报完名第二天，韩明珠跟韩怀希他们一起读书的时候，说起这事。 韩明珠还说以后三哥每天都能回家，不像怀瑾哥哥和长安哥哥，可能很久才能回家一次。 韩怀瑾听完，考虑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跟韩青云和吕彦彦提出，想让韩西顾去南城书院试试。 韩青云和吕彦彦对这个儿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也太圣父了吧。 但韩怀瑾却认为，自己并不是无限度的烂好心。 韩西顾为人高傲，哪怕现在行为有所改变，但他的本质依然是那个心气很高的人。 以他的天资，在杨柳学院读书，很快就会脱颖而出。 这很容易让他本就没有完全沉淀下来的心思，再度漂浮。 韩怀瑾认为，还不如让他去人才济济的南城书院，磨磨他的傲气，对他以后的心性的塑造也是好事。 韩怀瑾还说，一个家族的崛起，绝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完成的，那需要多年的沉淀与积累。 而出色又有担当的人才，是家族崛起的根本。 韩西顾天资不差，若真能洗心革面，对韩家来说是一件幸事，也是一大助力。 韩家的崛起，一定是祖父在天上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韩青云和吕彦彦听得心情复杂，又有些骄傲，他们还是小瞧了这个才九岁的儿子。 韩青云满心欣慰地去找了韩青山。 七月二十五日是书院今年招生的最后一天，韩西顾通过了南城书院的考核，成为南城书院外舍的学子。 从南城书院回来，韩西顾对着韩怀瑾躬身行礼，其态甚恭。 他什么都没说，但韩怀瑾能看的出来，这个三堂兄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韩青山交报名费的时候，把住宿费也一并交了。 他知道吕富贵在附近有处宅子，以后韩怀瑾和吕长安，甚至颜学文，就会在那宅子里住。 他当然希望儿子能跟韩怀瑾多相处，但他更知道，现在的韩西顾还不配。 杨柳书院的学费，韩青山也没退，只是把学子的名字换成了韩南星…… 七月二十七日，白嘉年在村里逐户通知，朝廷要征兵了。 凡十八至四十五岁，且无功名在身的男子，每户都要征一人入伍。 一时间整个白云村都炸了锅。 村里哭闹声、咒骂声不停。 白嘉年训斥过村人后，他们也不敢再骂，只是哭闹声愈加震耳。 丰业村所居的院落中，也是哭声不止。 白嘉年要求，明日必须把每家要入伍的人名都报上去。 所以，今天就得确定人选。 他们的房子即将盖好，他们的粮食已经种下。 眼看着好日子就在前面招手，却碰上征兵。 古来征战几人回，当了兵上了战场，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生死抉择面前，一向和睦的丰业村，终于开始了争执。 有人抱怨父母不公，让自己上战场，而不是让自己的兄弟去。 也有人正与兄弟、父亲或是儿子，争着要去报名。 还有人抱怨家里太穷，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抵兵役。 但他们也不可能出去借钱。 一百两银子，他们就是还一辈子也还不完。 韩青云有功名在身，他的孩子又小，都不在征兵范围。 就连严大虎八人，也因为跟韩青云签了雇工协议，不用入伍。 一时间适龄的男子，都想跟韩家或吕家人签雇工协议。 可现在签协议已经晚了，必须是在七月十五日之前，在衙门备过案的才算。 严大虎几人心里暗呼好险。 他们之前跟韩青云签的卖身契，就没在衙门备案。 后来卖身契还给他们当日，又在严二虎的死缠烂打下，签了雇工协议。 这份雇工协议，本来韩青云也没打算去衙门备案。 王贵决定卖方便面和卤煮时，严二虎为了让吕彦彦对他们完全放心，主动提出的。 没想到误打误撞，倒让他们躲过一劫…… 第102章 他并不想要四个逆子 吕有田听说可以用银钱抵兵役，就第一时间用银钱抵了吕富贵、大林和二林的兵役。 大林、二林从小就在吕家长大，并非奴籍。 秦刚今年四十八岁，也不在征兵之列。 至于丰业村这边及赵春家，除了王大新和韩三钱是孤门寡户不用参军外，其他人家都要出一人，总共是十八人。 当天晚上，韩青山带着韩东辰四个，进了韩青云的房间。 “跪下。” 随着韩青山的话，韩东辰兄弟四人齐刷刷地跪在韩青云面前，把韩青云吓了一跳。 “大哥，这是？” “二弟，我要走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 “大哥……” 韩青云早有猜测，韩青山一家符合年龄的，只有韩东辰和韩青山两人。 可韩东辰断了一条手臂，那被征的人就只有韩青山。 “听我说完。我知道这几个逆子往日对你不敬，我不敢奢望二弟原谅他们。只是……” 韩青山虎目含泪。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把大房一家托付给弟弟，对弟弟是一种拖累。 可他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了。 韩青山又对着韩东辰四兄弟大声喝道：“以后我不在，你们要视你们二叔为父，凡事都要听他的安排。” 韩青云：不，他并不想要四个这么大的逆子。 “是。”四兄弟声音不大，但态度十分坚定。 韩东辰痛苦地不停流泪，本来应该他去的，可现在只能是父亲去。 他现在更加体会当日二叔骂的话。 他何止是让父母伤心、早生华发，他还让他爹代他去九死一生的战场。 如果当日自己没有执意上山采人参，今天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爹，去报了入伍的名额。 “如果你们忤逆你们的二叔，就是忤逆我，忤逆你娘。你们四个发誓，要终身孝顺你们二叔二婶，做不到的话就天诛地灭。” “大哥，不必……” 韩青云的话再次被四兄弟的声音打断。 “我韩东辰\/韩南星\/韩西顾\/韩北望，今日在此立誓，终身视二叔为父，视二婶为母，视怀瑾怀瑜怀安怀希为弟妹。为人子，必当全力尽孝心、行孝道，为人兄，必当爱护弟妹，友敬手足。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韩青云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种时候，大哥把几个孩子托付给自己，他也只能尽力。 反正哪个不听话，他就关门放吕良。 “这次我跟大哥一起去。兴业和兴武两个，虽与你年岁相差不大，但他们脑子不灵活，你又是长辈，他们两个那边……” 韩青山说着，自己都觉得难堪。 他不仅把自己的儿子交给韩青云管教，还要把自己大舅哥家的儿子也交给韩青云看护。 “大哥放心，兴业、兴武都是极好的，有我在，定不会让他俩被人欺了。” 原书中，是韩东辰和赵兴业被征了兵。 这一世，因为韩东辰的胳膊，他们家只能让力气极大，却没有功夫在身的韩青山入伍。 赵家也换成了与韩青山关系极好的赵春。 大哥只有天生的大力气，却不会什么武功。 这一世又没了林平远的照顾，此一去，当真是危险重重。 韩青山离开后，韩青云就找到吕彦彦和韩怀希。 空间里有消炎药、退烧药，他得想想办法，弄成这个时代可以拿出来的药。 韩青云本想写一份《孙子兵法》，但一来他大哥识字不多，看不懂。 二来万一被别人看到，这种精妙的的兵书，他解释不清来源。 总不能说自己编的吧，他一个文弱书生也不可能写出这种书。 兵法的事情无奈作罢。 韩青云只能根据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和前世的一些职场学问，编了一些简单易懂的故事。 希望他大哥能受启发，多一些保命手段吧。 吕彦彦把空间里的药丸碾碎成粉状，加了炒熟的面粉和黑芝麻粉。 混合均匀后，又用蜂蜜做成了药丸子，用小瓷瓶装起来。 吕彦彦不知道这样做对药效有没有影响，但她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想其他的办法了。 为了精确用量，每粒药做成一个药丸子，还挺费事。 用了半天时间，才堪堪做出一瓶退烧药，一瓶消炎药，每瓶三十粒。 做完了这些药丸，又去了医馆配了止血的伤药，这些外用的药就没办法用空间的药了。 吕彦彦想，如果自己一家作为主角，被人写到小说里，那他们现在的行为，包括之前的一些行为，很有可能会被读者骂“圣母病”或“神经病”。 有些读者喜欢站在主角的立场，看待一切让主角不顺的人和事。 凡是对主角有半点不好的人，就应该死掉或者命运悲惨。 主角心软一点就是“圣母”。 每个人的人生理念不同，这也无可厚非。 但他们现在是生活在一个活生生的现实，而不是一本冰冷冷的书里面。 他们有他们的感情与不忍。 若是韩西顾和韩北望，他们还能狠狠心不管。 但，要参军是韩青山。 韩青山没有做过伤害他们一家的事情。 在分家之前，韩青山也对这个弟弟十分疼爱。 哪怕两家分家后，无论是逃难路上，还是到了这里，韩青山也在努力为他们一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不能因为他没帮上大忙，就否定他的用心。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韩青山算是一个好大哥。 她与韩青云都不希望这个人出事。 二十九日，韩青云把韩青山和赵春叫到他房里。 他把写好的故事交给他们，又逐个把每个故事蕴含的智慧，详细地讲给两个人听。 韩青山和赵春二人先是觉得故事写的有趣，听着听着也慢慢品出些道理，对即将上战场的恐惧也减轻了一些。 韩青云又拿出伤药和药丸子，对两人仔细介绍了药丸子的用法和用量。 “大哥，赵春哥，这药丸子十分罕见，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用它。” 韩青山两人感动的热泪盈眶。 韩青山一个劲地点头：“知道了，记下了，我都听你的。” 韩青云看着两人，心情复杂。 这一去，不知两人何时能回来，还能不能回来。 “大哥，赵春哥，你们一定要回来，家里人都在等你们。” 两人含泪点头。 韩青山却又问道:“二弟也会等我回来的，对吗？” “我当然会等大哥回来。” 韩青山笑了。 “嗯，大哥一定会回来，大哥还会努力挣军功。” “二弟，这次秋闱，你一定能榜上有名。” “到时候咱们韩家，文有你，武有我，爹在天上看着，一定会很高兴的。” 韩青云这回真的绷不住了。 他抱住韩青山，眼泪也落了下来。 “会的，大哥……” 第103章 送亲人出行 七月三十日，丰业村入伍的十八个人，都站在院子门口，与亲人告别。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韩宏志老泪纵横。 这次被征走的，是他的大儿子韩大河。 征兵消息一出，韩大河与韩大川就争了起来。 他们是争着去战场，让对方留在家里。 两个儿子争得不可开交，可他们越是如此，韩宏志就越是心痛如绞。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被征走，都让他痛不欲生。 最后韩宏志流着泪，采用了抽签的方式…… 除了韩宏志，每一个送别的人都痛哭流涕。 本来还有些怨愤父母让自己去的汉子，这会儿也没有怨了。 他们跪下对父母说:“儿不孝，不能奉养双亲。爹娘一定要保重身体……” 韩明珠也紧紧抱住韩青山，哭的不能自已。 韩青山心里酸涩难言，今天是女儿五岁生辰，他却要远行。 负责白云村征兵事宜的，是老熟人吴六斤。 韩青云拿出一张三十两的银票，一再拜托吴六斤多多照顾他们这群人。 如果可以，就让他们分在一个队伍里，彼此间也能有个照应。 吴六斤自是应下，村里人看着韩青云，又是感激又是无奈。 无论别离之情有多么难舍难分，时间一到，丰业村十八个汉子，与白云村的五十一人一起出发了。 身后哭声震天…… 送走了被征兵的人，韩青云一家和吕家，就去了城南吕富贵的宅子。 明天韩怀瑾、韩西顾和吕长平，就要入学了。 吕富贵买的宅子比较大，这一次吕有田夫妇，和秦玉如母女，以及大林都过来了。 村里的事情，他们已经安排好了。 在韩青云考试之前，如非必要，他们都不会再回村里了。 今科秋闱定在八月二十二日，刚好考至八月三十日。 韩西顾要住在书院，韩青云就把他送到南城书院。 “你在书院好好读书，大嫂和东辰他们，我会照应着。” “休沐时，你可以跟怀瑾一起回家。有困难的话，也要通过怀瑾告诉我。” 韩西顾心里感动，他眼圈通红地说：“二叔，我记下了。” 回到吕宅时，颜世安跟颜学文就过来了。 他们见到韩青云招呼了一声，就在吕有田不善的眼神中回去了。 距入场时间只有二十多天了，吕有田把铺子装修的事情，全部交给秦玉如几人。 他就留在家里看着韩青云。 就连韩怀瑾几个，也被打发到颜家去读书了。 这把颜世安乐的不行。 颜吕两家买的院子都不小。 跟吕有田商量过后，颜世安就找了工匠，在两家院子的分隔墙上，开了个小门。 进出两个院子十分方便。 八月一日，韩怀瑾入学。 放学回家的时候，他有些兴奋地对吕彦彦讲述夫子的学问很好，学院的伙食很好，学院的藏书阁对所有学子开放，书籍还特别多…… 吕彦彦看他这个样子，彻底放了心。 进入八月后，天气不再像之前那么酷热。 吕彦彦每日除了教三个孩子读书认字，就是跟秦玉如去吕家的铺子，打点下装修的事宜。 吕家的铺子是准备开茶楼。 在洛城城南，书院多学子多，与之相关的书店、文房四宝店早就饱和了。 大多数书院都有食堂，外面的酒楼，生意大多不太好。 但城南只有两家茶楼，且主要都是针对官家子弟与富家子弟开设的，收费极高。 普通人只能望楼兴叹。 吕富贵就是要开一家平价茶楼，主要针对普通学子和周边的百姓。 越州府那边有全国各地的茶叶，高中低档都有。 而且吕富贵认识一个南洋商人，曾经给过他一种特殊的茶，叫可可豆。 可可豆是棕黑色的果实，烤熟后研磨成粉冲泡喝。 但冲泡出来的茶水，口感极为苦涩，一般人根本喝不下去，也没有人愿意买。 那商人还跟吕富贵吐槽，说大裕人不识货。 吕富贵本来也接受不了那个味道，但他喝完后，觉得人都精神了很多，便带了一些回来。 可惜吕家人和秦家人，都不喜欢那味道。 用吕有田一句话，比汤药还难喝。 他努力保养身体，就是不想吃汤药，干嘛还要自己找罪受，喝那么难喝的东西？ 吕富贵看韩青云读书辛苦，就将可可豆给了他，说是可以提神。 韩青云却让他兑牛奶和糖进去试试。 吕富贵找了周边的牧户买了一桶牛奶，按照韩青云的说法，又加了砂糖。 再入口，不仅涩感大消，入口后还有回香。 就连吕有田那么挑嘴的人，都觉得还不错。 吕富贵这次去越州府，主要就是带茶叶和可可豆回来。 茶楼的装修，是吕彦彦根据现代中式茶餐厅，以及咖啡厅的装修风格，画出来的。 看的秦玉如直呼太好看了。 吕彦彦还让人打了底部可以加碳的小炉子，用来给茶水保温。 因为茶楼装修的事情，谭木和常飞都被从村里叫来帮忙。 他们俩一个木匠，一个是铁匠，还都是脑子活泛、手艺精湛的。 只要吕彦彦画出来，再给他们解释一番，他们就能做出来。 秦玉如对吕彦彦连连赞叹，韩家真是捡到宝了。 码头上的生意愈发好了，虽然有人也仿照他们做方便面，但是味道差远了。 卤煮就更是没人能仿出来。 也有人试图探听卤料的方子，全部被李得志推给了离开的严二虎。 他说是从严二虎那边买的。 别人再问严二虎在哪。 李得志也不隐瞒，都在越州府呢，想买请去越州府…… 常飞和谭木要忙茶楼的事情，方便面和卤煮的加工，就缺了人。 李得志特意跑来跟吕彦彦商量。 最后找了林大妮、周桃花，吴奶奶的三媳妇也就是春妞的娘——赵大丫。 这三个人都是勤快干净的。 每人每月五百文，做方便面和卤菜。 工钱不低，不过也是真的累。 码头上生意越来越好，很多人都是跑很远，特意去码头买了带回去吃。 林大妮和周桃花本来不愿意要工钱。 李得志说，这生意吕彦彦只拿三成。 她们三个，包括码头那边的王大新与韩北望，都是从他们兄弟的那七成里面出。 林大妮和周桃花这才同意。 其实当日吕彦彦跟林山他们说的，是净利润三七分，自然要扣掉人工的费用。 但李得志认为，他们八人本来分七成就太多了。 现在还少了严二虎与林山两人。 这两人去越州府，吕富贵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他曾经跟吕彦彦说过少了几个人，他们就不能再分那么多了。 吕彦彦觉得虽然少了严二虎和林山，但吕良基本上不用管小吃摊上的事，都是在跟自己家忙其他的。 就连谭木和常平，也是帮着茶楼装修。 这三人都是从摊位的分红里拿钱。 给他们七成其实不算多。 更何况，这个小吃摊对吕彦彦来说，只是个试点。 她也是想通过这个试点，看这几人全力施为下的能力…… 第104章 吕有田买人 吕彦彦没做过生意，一开始想法有些简单。 她最近也在反思这些事情。 她现在手里也只有小吃摊这一个生意，但偏偏事情杂乱的很，给严大虎他们的工钱就有点混乱。 这八人兄弟情深，如同一家人。 据说他们以前挣的钱，也都是放在严大虎那边。 这也是当时他们八人的工钱，让他们自己内部协调的原因。 但这些人以后都会有自己的小家庭，不可能永远这样一笔糊涂账下去。 等怀瑜进了书院，茶楼装修好，就得考虑这些人的事了。 吕彦彦在装修茶楼与茶楼的经营上，提了几个建议，让秦玉如十分惊喜。 她想让吕彦彦技术入股，给吕彦彦分成。 吕彦彦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也不愿这样占娘家人便宜。 她与秦玉如商定，她以后会做一些小食。 如果秦玉如觉得好，就在茶楼卖，茶楼按售价抽一成。 八月八日是韩怀瑜的生日，吕彦彦做了一个八寸的戚风蛋糕。 幸好空间里充电打蛋器，不然她的手腕都要废掉了。 吕彦彦现在觉得，韩怀希的空间实在太有用了。 尤其是万能的网络。 对照教程，她一个手残党，不仅能指挥常平与谭木两人做出了烤炉和烤盘，还只做废了两个蛋糕坯，第三次就做成功了蛋糕。 除了戚风蛋糕，她还做了奶茶、炸鸡腿，黄山烧饼等等。 味道跟前世的烘焙店，以及肯德基、麦当劳这些不能比，但也十分不错了。 韩怀安吃的欲罢不能，一直让吕彦彦每天都给他做。 可这些东西哪里能多吃，还不得变成个小胖子？ 韩怀瑾、韩怀瑜以及颜学文还有吕长安，也吃的停不下来。 只不过他们几个，吃相要斯文得多。 几个孩子中，反而是韩怀希表现最为淡定。 穿来前韩怀希就不怎么喜欢吃蛋糕、奶茶这类甜腻的食物，反而对炸鸡腿、披萨这些情有独钟。 可戚风蛋糕、奶茶和小烧饼，都可以利用古代现有的食材做成功。 鸡腿的腌料少了几种材料，对于没有吃过这种做法的人来说，已经很美味了。 但对于经过前世各种美食轰炸的韩怀希来说，就有点兴致缺缺。 披萨目前就更不可能了。 没有奶酪和芝士，披萨做出来，也就跟普通的大饼差不了太多。 韩怀希吃的不太满意，吕有田和秦玉如却觉得这几种小食，在茶楼肯定能大卖。 秦玉如一边羡慕韩家有个好老祖，给了小希一个这么给力的空间，各种美食方子都有。 一边觉得自己家的茶楼，白白分了这小食售价的一成，实在占了大便宜。 看来以后得在其他地方，弥补吕彦彦了。 吕有田心里已经盘算着，等茶楼开业了，就给吕彦彦买几个厨艺不错的丫鬟婆子。 等吕彦彦把人带出来，就不用天天围着厨房转了。 而且女儿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吕有田说干就干，隔天就从人市买了八个仆人，两男六女，年纪都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 逃至洛城的流民，大部分都被安置到其他府城。 但还有一些流民，根本没有力气再去其他府城，就在城门口闹了起来。 朝廷若是要镇压，当然也是能镇压的。 但先帝在位时施行仁政，对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不会使用暴力。 昭文帝登基三年来，一直被质疑先皇传位诏书的真实性。 他也只能努力效仿先皇，维持朝臣与民心稳定。 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些死活不愿去其他府城的流民，就被放进了洛城。 但他们每人只有在城门口领的十斤粗粮。 没有更多的粮食维持生计，也没有粮种种地，他们总不能等着饿死吧。 一开始很多人都是卖妻女，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卖自身。 牙行趁机压价，买了不少人回去。 起先，人牙子们还为低价买了人而高兴，后来发现居然是请了一堆大神回来。 这些流民各个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吃的他们头痛肉痛心口痛。 偏偏大裕国明令禁止随意打骂奴仆，禁止饿死奴仆。 牙行们尽力在不触犯禁令的情况，用最少最差的食物吊着这些人的一条命。 可时间久了，人牙子们还是不胜其烦。 他们恨不得立马全部出手，所以奴仆的价格压得很低。 吕有田买了八个人，只花了十两银子，还是死契，只能转卖不能赎身的那种。 就这，还都是年轻且有些本事在身的。 两个男子，一个曾在酒楼做过账房，姓李，也是这些人中最贵的那个，花了三两银子。 吕有田把他交给秦玉如，负责茶楼的账目往来。 另一个男子，会赶车。 吕有田给他重新改了名，叫吕甲，让他接替吕良接送几个孩子，这个人花了一两半。 女人就没那么值钱了。 这六个女人，有的在酒楼做过帮工。 有的是大户人家的厨娘，逃荒路上被扔下来。 有的是家里的主妇，负责一家人的饮食。 无一例外，这六人都会做饭，且都悟性还不错。 六个人只值六两银子，人牙子还抹了零头，跟两个男子一起一共是十两银子。 吕有田把这六个女人的身契，交给了吕彦彦，让吕彦彦把人领走。 吕彦彦呆愣了一下，把人领了回去。 韩怀希对这六个人问来问去，六人都是一口一个小小姐的恭谨回话。 看的吕彦彦和陈氏心里很是不对味。 这几个人跟以前的刘婆子不一样，刘婆子是他们没穿来之前就有的。 可这六个人，却实实在在是吕有田为穿来后的他们买的。 哪怕穿过来三个多月了，吕彦彦、陈氏包括韩青云，都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人口买卖这件事。 与严大虎等人的雇工协议，已经是他们能接受的最大限度。 可吕彦彦哪敢跟吕有田说这些。 她也知道，吕有田的做法才是对的。 严大虎等人与自己一家同生死共患难过，而且这些人做事极有分寸，从来都没有探听过卤料方子的事情。 这六人与严大虎他们可不一样，糕点的方子是一定要保密的，买人就成了最大的保障。 他们三个纠结的原因，除了自己心里暂时过不了那个坎，还有韩怀希的教育问题。 韩怀希五岁，三观还没完全定型。 他们不知道到底是告诉韩怀希人人平等，还是顺应这个时代观念，让她知道人生来就有阶级之分，人口还可以买卖…… 不过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考虑吧，或许很快，他们自己的观念就会被同化。 这六个女子既然已经买进来了，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对他们没有坏心思，他们就对这些人好一点便是。 有个之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厨娘的女子，让吕彦彦给她们赐名。 吕彦彦头疼不已，这大户人家规矩还挺多。 没等吕彦彦想好，韩怀希和韩怀安就起好了。 六个人分别叫赤柰、橙橘、黄桃、绿柚、青柠、蓝莓。 几人纷纷谢过小小姐和小公子赐名。 这名字可比她们之前叫的张王氏、李赵氏之类好听多了。 吕彦彦见她们挺喜欢这些名字，就这样定下了…… 第105章 绝对不成家 距离中秋节越来越近了。 吕彦彦与陈氏，带着新来的六个厨娘，做了广式月饼和潮式月饼。 这两种月饼都比较耐放，口感也没那么腻。 做了不少，除了送给颜家和吕家的，剩下的准备送回村里。 吕有田尝过月饼，问过女儿成本不高后，定下了茗香楼与吕彦彦的第一单生意。 茗香楼就是吕家那个还在装修的茶楼，预计九月初才能装修好。 吕富贵一行从越州府赶回来的时间，预计在九月下旬。 茗香楼开业初步定在十月初。 虽然开业还早，但宣传总要做起来。 吕有田就是要在中秋节期间，把茗香楼的名号先打出去。 月饼做的不大，每个算下来成本还不到一文钱。 吕有田跟吕彦彦定下来按照三文钱一个拿货，以后就是在茶楼卖也是这个价。 听说是为了给茶楼打广告免费派发的的，吕彦彦让谭木改了模具。 再做出来的月饼表面，都多了“茗香楼”三个小字。 除了吕有田要的五千个月饼，吕彦彦又做了五百个准备送回白云村。 幸好又砌了三座烤炉，不然这么多月饼还真做不完。 八月十四日一大早，吕彦彦带着韩怀安和韩怀希，回了白云村。 丰业村的人在村西口的房子，已经有几户盖好了。 他们也没怎么装修，简单打了家具，就住到新房子里去了。 大院子里少了不少人，也显得不那么拥挤了。 吕彦彦把月饼分给大家，又特意包了两盒给白嘉年送去。 白嘉年客套了几句，也就收下了。 韩青云家与吕家、颜家的房子连在一起。 这三家也是盖得最气派的房子。 现在还没盖好，估计要等到八月下旬才能上梁。 下午三点钟左右，李得志、严大虎一行回来了。 吕彦彦看着晒得乌漆嘛黑的韩北望，哭笑不得。 小孩子皮肤不比大人，黑的很快。 李得志给韩北望开的工钱是每月三百文，王大新是六百文。 不过李得志跟吕彦彦提过，韩北望表现很好，不怕苦不怕累，人又机灵会来事，不比其他人差。 吕彦彦提出让韩北望留在家里，给周桃花他们帮忙，工钱不变。 韩北望却不同意。 他在码头虽然辛苦，但能接触不同的人，还能跟着李得志学算账，对他自己的成长更有利。 吕彦彦有些欣慰，韩青山家的四个孩子，一夕间都长大了很多。 转变最大的，就是这个小少年。 李得志抽空跟吕彦彦盘了账。 他们是七月十二日开始摆摊的，这个月的账算至八月十一日，他们总共营收二百四十三两六钱。 若不是最开始几天做的太少了，他们还能卖更多。 卤料的材料，大部分是在菜市买的。 还有几种在药店买的也不是名贵药材，都不贵。 折算下来每包卤料，二两的重量，也就是六十文左右的成本。 吕富贵带去越州府的卤料，是准备按照每包五百文出售。 越州府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和猎奇的人，五百文的价格在越州不算高。 最开始准备卖卤煮的时候，吕彦彦提出卤料成本价计算，林山等人也都同意了。 但是吕彦彦又说自己只拿三成利润，林山他们就不能再按照六十文的价格算卤料成本了。 林山和严二虎认为这种卤料，在市面上卖至少是三百文往上。 最后与吕彦彦谈定，按照每包两百文的价格直接付给吕彦彦，剩下的钱再扣除成本进行分配。 随着他们卤菜的分量日渐增多，卤料每天的用量也在增加，现在每天都要用到七八包的样子。 这一次盘账算了二百零四包卤料，这四十两八钱是直接给吕彦彦的。 除了卤料，其余的猪蹄、鸡翅、鸡蛋，包括做方便面用的面粉和大骨、青菜等，都不值钱。 但架不住量大，这一块的支出，是七十一两一钱。 最后算下来，吕彦彦除了四十两八钱的卤料钱，还能分三十九两半的分红。 李得志算成本的时候，没有算王大新、周桃花这五个人的工钱。 吕彦彦提出要把这一块算进去，李得志不同意。 他们八个人分到的钱，去掉这几人的工钱，每个人都能分到十一两还要多。 这在以前，他们一年也挣不了那么多，现在一个月就挣到了。 吕彦彦心头一动，突然想起之前自己的考虑。 “你们八个人一直都是这样，所有的钱都在一起算吗？以后成家了怎么办？” “成家？” 李得志赶紧摇头，不成家，绝对不成家。 女人都是祸害！ 但是当着吕彦彦的面，李得志没敢说出来。 最开始认识这些人的时候，大家都说这八个人年纪都不小了，居然都没成家，太罕见了。 这会儿看李得志的表情，吕彦彦就更觉得奇怪了。 这不是前世那个自由包容的时代，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们八人中，最大的严大虎已经三十二岁了，最小的严二虎也二十六岁了。 每次被村里人调侃，要给他们介绍媳妇时，几人都是一脸羞愤。 对，是羞愤。 不对劲。 “不成家的话，你们不怕别人说你们不孝吗？” “我们都是孤儿，爹娘老子是谁都不知道，谁还管我们孝不孝顺？” “大虎哥应该也不会再成亲了。倒是二虎，还是得让他有个孩子，我们不能对不起严爹爹。” 李得志决定等严二虎回来，他们兄弟一定要给严二虎找个女人生孩子。 孤儿、再成亲、严爹爹，吕彦彦有点懵。 李得志觉得吕彦彦是个好人，又是主人。 有些事情还是说透比较好，免得有误会生了隔阂。 另一方面，他也想让吕彦彦帮着给严二虎操操心。 他们八个人的故事，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近陵镇是几个府城的交界。 这导致一方面近陵镇是附近最繁荣的镇子，另一方面又成了弃儿的聚集地。 总有些人，把要丢弃的孩子扔到近陵镇。 官府的人都不知道该去哪个府城，去找孩子的父母。 先帝在位时，明令禁止丢弃幼儿。 可禁令归禁令，总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丢弃幼儿。 这些弃儿大多年纪小，根本记不住家在哪里。 年纪特别小的孩子，官府会帮着找人收养。 实在没人收养的孩子，就被送去收容所。 可收容所也没太多钱，能把孩子养到四五岁就不错了。 到了可以乞讨的年纪，这些孩子们就会被收容所送出去。 李得志、林山、谭木、常飞和王贵等人，就是被扔到近陵镇的幼儿。 他们先后被近陵镇的巡检司，送进了梧平县的收容所。 几人年纪相仿，性情相投，又听人说他们都是近陵镇那边送来的，彼此间就都当成一家人。 后来他们略大一些，就被收容所赶出来了。 他们得为比他们更小的弃儿们腾位置…… 第106章 严大虎等人的渊源 在梧平县乞讨时，年幼的李得志五人合力，才能从其他乞丐手里抢些吃食，勉强活下来。 可他们经常被打的鼻青脸肿。 这种日子持续了大概一年的时间，直到他们遇到了严豹。 严豹就是严大虎、严二虎的爹。 那一日，他们五个讨来的馒头，又被两个年纪大的乞丐抢了。 他们五个自然要抢回来。 可他们太小了，哪里抢得过两个十几岁的少年？ 五个孩子被打的极惨，王贵的胳膊都被打断了。 若不是遇上严豹，说不定他们五个就被打死了。 那日严豹卖猪肉回家，看到两个少年欺负几个孩子，想到自己家里的两个孩子，严豹阻止了那两个少年。 再看王贵的胳膊耷拉着，严豹一边心疼今天刚卖的银钱，一边把王贵放在车上去看大夫。 另外四个孩子，就在后面跟着。 幸而王贵年纪小，骨头裂开是能长好的。 大夫给王贵的胳膊用夹板固定好，挂在脖子上。 大夫本来想骂严豹怎么看孩子的，可看看严豹，再看看几个脏兮兮浑身破烂的小乞儿，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最后没收严豹的钱，只对另外几个孩子吩咐，王贵的胳膊一定不能乱碰，两个月后过来拆夹板。 几个孩子乖乖答应了。 严豹出城回家的时候，几个孩子就跟在他后面。 严豹急了，他只是不想看几个孩子被打死，并不是要养这几个孩子。 他也养不起。 严豹的妻子，是在生严二虎的时候，难产死的。 严二虎生下来的时候，瘦瘦小小。 很多人都说，他大概养不活了。 是严豹求爷爷告奶奶，让镇子里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帮着给他喂口奶，严二虎这才活了下来。 严二虎满四个月的时候，严豹就不好再求人喂奶了，只能熬些小米粥给他喝。 家里也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严豹就让六岁的严大虎在家看着弟弟，他还要到梧平县县里卖猪肉。 县里猪肉的价格，比近陵镇一斤多出两文钱呢。 遇上李得志他们那一日，严大虎不到九岁，严二虎还不到三岁。 养家里的两个孩子都有些艰难，严豹哪里敢让这几个孩子跟着？ 他骂他们，让他们滚，几个孩子继续跟着。 严豹没办法，作势要打他们，这才把几个孩子吓跑。 第二日，严豹卖完猪肉又要出城时，没忍住又去昨天遇到李得志他们的地方。 这一看，严豹简直要气死了。 还是昨天那两个少年，还是在殴打那几个孩子。 与昨天不一样的一点是，李得志他们四个，把断了胳膊的王贵，紧紧护在后面。 几个孩子比昨天还要凄惨，王贵被护在后面，一直哭喊着不要打。 严豹想，如果他这次再出手，大概这辈子都不能再摆脱这几个孩子了。 可等他想到这一点时，他已经出手打跑了两个少年。 李得志他们四个跪下求严豹收养王贵。 王贵这样的情况，如果不能跟着严豹走，不仅胳膊保不住，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严豹心酸不已，最后把五个孩子全都抱上板车。 他一边骂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一边把几个孩子推回了近陵镇。 李得志告诉严豹，收容所的人说，他们几个都是从近陵镇过去的。 严豹骂了一句，妈的，还真是孽缘。 回了严豹在近陵镇的家，严大虎和严二虎都高兴多了几个小伙伴。 可问起他们叫什么名字，李得志几人犯了难。 别说名字了，他们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只知道应该是五六岁左右。 在收容所他们都是按编号排的，哪有什么名字？ 严豹一听，这不行，总不能叫他们阿三阿四吧。 于是严豹又腆着脸，求隔壁给人算命为生的张半仙，给几个孩子起了姓名。 至于年龄，就都是六岁吧，生日就定在一到五月的二十号。 严豹还找一根树枝，折成长短不一的五支，让他们抽。 常飞抽到最长的一支，排在严大虎后面，成了老二，李得志是老三，谭木老四，林山老五，王贵老六，严二虎就是最小的弟弟。 之后严豹去了衙门，以收养的形式，给几个孩子办了户籍。 邻居们知道严豹又带回几个孩子，纷纷骂他蠢蛋。 自己的孩子都是勉强养活的，又去养了五个没爹没娘的小乞儿，不是蠢蛋是什么？ 可骂归骂，谁家有点剩菜剩饭，看见这几个小乞丐，也会给口吃的。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严大虎开始跟着严豹一起进城卖猪肉。 李得志几个，天天带着严二虎，在镇上逛荡。 今天去张半仙摊子上，蹭着认几个字。 明天去吉庆酒楼，帮着打扫卫生讨点剩菜回去。 隔天再去刘裁缝的铺子里，帮忙招呼客人搬搬布料，走的时候捡走一些不要的布头…… 从李得志他们十岁开始，严豹每天都会刻意剩些肉回来，给张半仙、刘裁缝、陈铁匠、花木匠等人送些。 他想让这些孩子给这些人打下手，学些手艺回来，将来也能有个养活自己的营生。 可手艺人的手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传给外人？ 张半仙他们自然不搭理严豹，看见几个孩子过来，就把他们轰走。 李得志几个从小摸爬滚打，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轰是不可能轰走的。 但他们也知道，这样一窝蜂地围着一个人可不行。 于是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爱好，各选了一个人跟着。 李得志选了张半仙，王贵选了刘裁缝，常飞选了陈铁匠，谭木选了花木匠，林山去了吉庆楼。 几个孩子各个勤快又有眼力见，你忙的时候我帮忙，你闲下来我就凑上去问长问短，把张半仙几个烦的不行。 偏偏他们都是严豹家的，那严豹跟他大儿子严大虎，长得五大三粗，还特别护短。 张半仙他们，不敢对这几个孩子动手。 可他们骂又骂不走，还得忍受着熊孩子魔音穿耳般师傅长师傅短。 就这样磨了一年多，吉庆楼的古掌柜先服了软，把林山留在了吉庆楼。 随后张半仙他们，也逐渐在一声声师傅中动了心。 他们年纪不小了，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这些小子们，看上去比他们儿子还能指望些，那就教着吧。 后来张半仙他们不想干了之后，就是李得志几人奉养他们到老。 过世时，也是李得志他们帮忙办的丧事。 张半仙等人，这几个徒弟没白收。 就在李得志几人努力学手艺的时候，九岁的严二虎又捡了一个人回去…… 第107章 吕良的来历 严二虎捡到的人，自然就是吕良。 吕良比他们大两岁，被严二虎捡回去时，已经十四岁了。 被拖回家时，吕良全身都是伤。 李得志他们严重怀疑，吕良本来没有伤那么重，是被严二虎硬生生拖出来的。 严二虎也很委屈。 他不仅要拖着一个比自己高了半截的少年走，还得边走边处理血迹。 他怕吕良后面，还有追杀他的人。 他可太难了。 李得志问，你那么担心，干啥还救他啊。 严二虎胸脯挺的老高。 “他伤那么重，要杀我也是易如反掌，可他没杀我，还让我别怕，他说他不是坏人。” 李得志等人无语，他自己说不是坏人你就信了，等着严爹爹回来收拾你吧。 果然当严豹回到家，看到家里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少年，气的当时就揍了严二虎。 可揍完严二虎，严豹更愁了。 这少年不治的话，就是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但是治的话得花多少钱啊，治好了还要养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他的小儿子，又给自己捡了个“爹”回来。 吕良从小被养在一个叫“暗影阁”的帮派里。 暗影阁的阁主专门从大街上，拣一些资质好骨骼佳的孩子。 这些孩子被专人训练成为高手，学成后就被卖到一些高门大户里，成为侍卫或者暗卫。 暗影阁的训练极为残酷，不少孩子死于训练中，但活下来的都是功夫极为不错的。 吕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他并不想成为侍卫或者杀手。 他无意间听到阁里的老人说过，他们这些孩子并不全是被抛弃的乞儿，很多都是被暗影阁拐来的。 在暗影阁里，吕良是没有名字的，只有代号——地影十六。 吕良这个名字，是他被严二虎捡回去后，自己起的。 从十二岁起，吕良就在努力逃出暗影阁。 可他每次都被抓回去，然后受到严厉的惩罚。 如果不是吕良资质实在不错，将来能卖个大价钱，可能他早就被杀了。 吕良十四岁时再次逃跑被抓，这一次他受到的惩罚，比以往都要严厉的多。 暗影阁阁主已经联系了一个权贵，准备把吕良送去培养成死士。 死士的训练冷血无情，严苛残忍，再硬的骨头，在死士训练中都得软下去。 那一次吕良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吕良以及另外两个“不听话”的同伴被转移前，两个士兵模样的人，打开了关着他们三个的地牢，斩断了绑住他们的铁链。 吕良以为是要带去做死士，佯装晕倒。 趁两人去扶另外两个少年时，他逃了出去。 直到后来，吕良才打听到，暗影阁拐带幼儿、残害良民。 安陵府当时的官员，早就查的明明白白。 可他们打不过暗影阁，而且暗影阁背后应该是有个大人物。 那一年，霖王照例回京，途经安陵府时，被几个苦主拦住了。 霖王大惊，查看了卷宗，多方查证后，确定暗影阁这些年干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 又听安陵府的官差说，暗影阁高手如云，普通官差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霖王大怒之下，亲自带人围剿了暗影阁。 暗影阁阁主和阁里的老人，几乎全部被杀，其他犯过案的人，也都被抓了起来。 只是逃走了一个重要人物，官府也一直在通缉。 后来，吕良打听过那些跟他一样，被暗影阁拐走的孩子。 听说，只要被查明没有犯过案的人，大都送回给了他们的家人。 还有一些没有家人的，自行选择去留。 有很多人去蓟阳当了兵。 吕良想，如果他没有逃走的话，他一定选择去蓟阳，跟着大裕战神把敌国打的落花流水。 但吕良一点都不后悔逃走，因为他遇上了严二虎。 被严二虎捡回去之后，他有了八个亲人——一个爹和七个兄弟。 这是他过去十几年，都不敢奢望的亲情。 那时，严豹当时看着伤痕累累的吕良，一边骂着严二虎，一边去请了镇上的大夫。 所幸吕良身体好，养了十来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了。 严豹看人好了，就话里话外地赶人。 但是吕良天生就应该是李得志他们这群人的兄弟。 在脸皮厚这件事上，吕良不输任何人。 任严豹说破天，他就当听不见。 严豹看赶也赶不走，只能问吕良的来历。 吕良也不隐瞒，他是暗影阁的受害者。 暗影阁的事情，严豹也知道。 这些年暗影阁拐走的孩子，不仅包括安陵府当地的，周边几个府城都有受害者。 暗影阁被围剿的事情传来时，多少人拍手称快。 听说隔壁镇里就有找回来的孩子，那家人一直对着蓟阳的方向拜谢霖王。 吕良这么说了，但严豹还是不怎么放心。 他跑到衙门里花了不少钱，查了暗影阁一案的事情。 伏法与被通缉的画像里面，确实没有吕良，严豹这才放下心来。 吕良也就这么留在了严家。 吕良一身的好功夫，自己又勤奋，伤好后就没停止过练功，连带着严大虎几人都学了几招。 可惜他们都不是学武的料，堪堪学个几招能自保罢了。 严豹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给吕良看病、去衙门打听事情，还有吕良的户籍，花了他不少银钱。 他嘴上吐槽着，却又找刘裁缝，给吕良做了几套衣服。 吕良一感动，第二天就跑了。 严豹以为吕良走了，气的一直说，走也不跟他们打个招呼，没良心。 两个月后，又黑又瘦的吕良回来了，还带回来二十两银子。 原来吕良找了个镖局挣钱去了。 本来就瘦的少年，又瘦了几分，胳膊和脸上还有伤。 气的严豹拿起扫把，把吕良打了一顿。 打那以后，吕良在二十二岁之前，都没再跑过镖。 后来他们这些人都长大了，严豹一天比一天愁。 都知道他们家八个小子，可他家只有一套房子，还不怎么大。 这几个孩子娶亲的事情，就成了严豹最头疼的事情。 其实那个时候，李得志等人已经能挣钱了，但镇上的宅子还是很贵的，他们买不起。 吕良还想去跑镖，跑个几年，他们兄弟的宅子就都有了。 被严豹死死瞪着，吕良也不敢再提跑镖的事情。 后来几人一琢磨，一个一个解决吧。 除了严大虎，其他七个兄弟从镇上另外租了一个院子。 果然没多久，严大虎就说到媳妇了。 还是个挺漂亮的乡下姑娘，叫柳叶。 好不容易解决一个，下面还有七个儿子在等着呢。 尤其是吕良，吕良只比严大虎小一岁，眼瞅着都快二十了。 严豹愁的白发都比别人多一些。 严大虎成亲后不久，柳叶就查出有孕。 严豹又喜又愁。 孙子一出生，要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 第108章 严豹之死 吕良兄弟几人看着严豹的白发，开始不停地接活赚钱。 吕良不能去跑镖，就去扛沙包、做短工。 反正只要能挣钱，干什么都行。 就这样攒了两年，连同之前赚的钱，总共两百两，他们都给了严豹。 严豹也很高兴，两百两再加上他手上的四十多两，在镇里能买到两套小一点的房子了。 到时候吕良和常飞的婚事，可以一并解决。 这时候，柳叶抱着儿子毛毛过来了。 毛毛那时已经一岁多了，看上去跟柳叶长的很像，挺漂亮的孩子，大家都很喜欢他。 柳叶听说要给吕良和常飞买房，还劝说他们，让他们多去看几个房子，别被牙人给骗了。 过了几天房子就选好了，一个大院子改成的两个小院落，二百二十两。 严豹等人觉得很划算，就准备尽快定下来。 可当严豹和严大虎回到家时，却发现家里就像被人洗劫了一样，凡是值点钱的东西都没了。 两人担心柳叶和毛毛，到处找，都没找到人。 后来镇里一个相熟的人说，看见柳叶抱着毛毛，带着一个大包袱上了一辆马车。 严豹和严大虎匆匆赶到柳家村，也就是柳叶娘家所在的村子。 可柳叶娘家根本就不认，还说一定他们害死了他们女儿，想要赖到自己头上。 严豹和严大虎空有一身力气，嘴巴却不会说，被柳家人挤兑地都说不出话来。 得到消息的严二虎和吕良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严豹和严大虎被骂的抬不起头。 吕良一脚把柳家的大门踹倒，又砸了柳家的灶台，柳家人这才不敢再骂。 另一边，严二虎也打听出来柳叶的事情了。 柳叶早就跟村里的一个叫赵旭的年轻人好上了。 可柳叶家嫌赵旭太穷，不同意两人的事。 谁知道柳叶那个月的月事没来，柳叶娘急了，她找了媒婆让给她女儿赶紧找个好人家。 刚好媒婆听说镇上的严屠户要给儿子找媳妇，于是找上严屠户，两边一拍即合，很快就下定成亲。 严二虎曾经想过，这么着急成亲，会不会女方有什么隐疾。 但媒婆说人家是柳家村的村花，就想嫁到镇上来。 挑了几年，女方年纪也大了，碰到合适的，就想早点成亲。 严二虎见爹和大哥都很满意的样子，也就没再说什么。 柳叶嫁给严大虎后七个月，就生了毛毛。 但孩子比较瘦小，大家都认为是早产的原因。 严大虎人憨厚，知道疼人。 严豹也是极慈爱的。 下面几个弟弟，各个都对柳叶很尊重。 柳叶还看到几个弟弟挣的钱，都交给严豹和严大虎保管。 她心里满意，也想过跟严大虎好好过日子。 可严大虎嘴里时常念叨着，要给弟弟买房子娶媳妇，这就让柳叶很不满了。 很快柳叶又借着回娘家的由头，跟赵旭又勾搭上了。 前一天柳叶回到柳家村，让赵旭租辆马车，第二天上午在镇口等她。 这些话都被赵旭的邻居听到了，邻居还亲耳听到，那个一岁多的小崽子喊赵旭爹爹。 但邻居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若不是严二虎一再逼问，他也不会说出来。 听赵旭邻居说完，柳叶娘家的人都不吭声了，只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严豹气的吐血，他一直视为心肝肉的小孙子是别人的种，他的儿媳妇还把家当卷光逃走了。 严大虎三人急的不行，也顾不上找柳家人算账，背着严豹就回了镇上。 严豹这一病就真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平时高大强壮的汉子，一下子干瘦苍老了许多。 无论大夫和几个儿子如何安慰他，他都没办法跟自己的心结和解。 严豹的心结除了儿子被人背叛、孙子不是严家的种之外，让他更郁结于胸的，是那些钱都是几个儿子不停辛苦干活才赚来的。 他愧对他们呀！ 严豹缠绵病榻半年多，严大虎八人不仅要想办法开解父亲，更要不停地赚医药费。 大夫说严豹必须吃补药才有可能好。 可大夫开的补药太贵了。 吕良也顾不上对严豹的承诺了，又去跑了趟镖。 一个月后，当吕良拿着用命换来的六十两银子回来时，他的严爹爹已经不在了。 死之前，严豹还在嘱咐严大虎一定照顾好几个弟弟，让吕良回来后再也不许干危险的事情…… 李得志说到严豹时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桌子上无声哭泣。 吕彦彦看着他耸动的肩膀和紧握的拳头，心里酸酸涩涩。 她在原书看到说，这八兄弟情逾手足。 跟他们相识以来，也看出这几个人确实感情好的就像一个人。 哪怕不在彼此身边，也不会影响几人之间的情分。 现在吕彦彦终于知道，这种感情与信任，究竟从何而来。 她用手帕擦掉自己的眼泪，然后静静地等待李得志发泄完心中的悲伤。 良久，李得志闷闷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们问过严爹爹，为什么我们不姓严？” 他说严家屠户出身，杀孽太多，每一代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不希望严家的不幸，发生在我们身上。 可我们本就是被人抛弃的乞儿，没有严家，我们早就死了，还怕什么不幸？ 但严爹爹说，他太爷爷早年被倒塌的房屋砸断了腿，他爷爷杀猪时被滚烫的杀猪水烫烂了半边脸，他父亲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孩童被水冲走，他自己，妻子早逝。 有些事真的不信邪都不行，这一代的大虎哥，又碰见那样的事。 遇见你们的时候，二虎说你们一家都是大富大贵的好面相，我们跟着你们，说不定就能跟着蹭点福气。 二虎虽然是我们中间最小的，可他最聪明，他说的我们都信，你看，我们现在可不就蹭到你们的福气了吗？” 李得志说到最后的时候，笑中带泪。 吕彦彦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堵住了，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片刻后，吕彦彦才郑重对着李得志点头。 “是，我们和你们，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 吕彦彦回去的时候，车上装满了野菜、蘑菇、野果，还有些野兔野鸡之类的。 之前种下的菜还没长大，这些是村民们上山采来的，都让吕彦彦带回去。 吕彦彦笑着收下了。 中秋节，吕有田在茗香楼派发新式月饼，每人限领两个。 本来对这种免费的东西，大家都觉得不会太好。 可有人尝了以后，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月饼。 别说中秋节了，就是平常作为茶点，都足够美味。 很多人领完之后，又跑回去要买一些，可惜吕有田说今天全部都是免费送，不卖。 想吃的话，等茗香楼开业，管够…… 第109章 初遇叶杏林 一听茗香楼可能要等到十月才开业，有人觉得等的太久了。 不过吕有田又说了，茗香楼可不止这一种糕点，还有其他新式的糕点，口感比这个月饼还好。 众人又开心了点，只说等茗香楼开业一定来捧场云云。 今天除了是中秋节，还是韩怀安和韩怀希这对双胞胎的生日。 韩怀希一大早就缠着吕彦彦和陈氏，让用空间里的腌料给她做烤鸡腿。 她还要吃意大利面、披萨、奶油蛋糕…… 天大地大，小寿星最大。 吕彦彦和陈氏只能避开赤柰、橙橘她们六个，做了这些食物，让韩怀希和韩怀安以及韩怀瑜，吃了个痛快。 这些只能用空间的食材做出来的食物，晚间因为有颜家的人在，就不好再拿出来了。 过完中秋节，很快就是韩怀瑜考试的时间了。 吕彦彦和韩青云虽然觉得自家女儿是最优秀的，可韩怀瑜毕竟年纪太小。 两人也担心万一考不上，韩怀瑜会受到打击。 韩怀瑜却比爹娘还要稳得住。 她是这一届报名的学生中年龄最小的，即使考不上也不丢人，她明年再来呗。 八月十八日，吕彦彦跟车夫吕甲一起，将韩怀瑜送到紫薇书院。 紫薇书院外人山人海，有锦衣华服的大家小姐，也有荆钗布裙的平民女子。 这些人大多数都在十到十五岁之间。 小小的韩怀瑜被挤在人群中，吕彦彦真担心她被人挤倒。 紫薇书院只允许考生本人，凭借准考证明进入。 其他陪考人员，不得入内。 可即便如此，吕彦彦还是看到五条队伍都排的特别长。 略微估计一下，人数在两千人左右。 可紫薇书院所有的学生，加起来应该只有六百人。 即使加上毕不了业的学生，应该也不会超过八百人。 这么多考生怎么安排考场啊？ 当然这些问题，也不应该是吕彦彦操心的。 她只能目送女儿跟着队伍前进，一直到她看不见，吕彦彦才离开。 韩怀瑜考试结束的时间，是在下午五点钟左右。 吕彦彦早早地等在书院外。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看到韩怀瑜虽然疲惫，却神采奕奕的小脸。 吕彦彦提了一天的心，放了下来。 韩怀瑜见到吕彦彦，就快步走了过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韩怀瑜对吕彦彦介绍说，这是她新交的朋友叫彭玉。 那个叫彭玉的小姑娘看着吕彦彦，眼睛瞪得溜圆。 “怀瑜，你可没说你娘亲居然生的这般年轻美丽。” 惹得韩怀瑜和吕彦彦好笑不已。 很快彭玉的丫鬟就找了过来，彭玉只能依依不舍地跟韩怀瑜和吕彦彦告别。 临走前，她又约韩怀瑜二十日一早，来看录取名单。 接过韩怀瑜，就要去接韩怀瑾、吕长安和颜学文几个。 颜世安陪儿子过完中秋节，就回了城东。 这边只留了几个仆妇，照顾颜学文的起居。 颜学文跟吕长安不仅在同一个书院，还在同一个班，两人的接送都在一起。 去接韩怀瑾的路上，韩怀瑜跟吕彦彦说起彭玉。 彭玉是太医院院正彭百草的孙女。 在排队进考场时，她被人挤得差点摔倒，被旁边的韩怀瑜扶了一下。 巧的是，两人居然在同一个考场，这才在出考场时多说了几句话。 接到韩怀瑾、吕长安和颜学文几个后，几个孩子就问起了韩怀瑜考试的内容。 吕彦彦在旁边看着，不禁莞尔一笑。 八月二十日，紫薇学院外依然人满为患。 今天跟吕彦彦和韩怀瑜一起出来的，是吕良。 他功夫好，几个躲闪轻跃就到了公示栏前，然后飞身回到吕彦彦他们身边，看得周边人目瞪口呆。 韩怀瑜听说自己被录取了，一向稳重的小姑娘，还是落了泪。 她在见到试题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信心，但真的听到被录取，还是难免激动。 “想不想亲自去看看？”吕彦彦问她。 韩怀瑜点点头。 “那我们就多等会儿，等人群都散了，我们再过去。” 紫薇学院每年招收的学生只有两百人。 能考中的学生毕竟是少数。 一个时辰后，人群散去。 不少人都在叹气：“又没考中，明年还得再考” 吕彦彦带着韩怀瑜来到公示栏，韩怀瑜盯着自己的名字，嘴角忍不住地翘起。 她还想继续找有没有彭玉的名字，就听到身后传来“怀瑜妹妹”的叫声。 两人转身望去，就见彭玉带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两个小姑娘给吕彦彦微微见礼，吕彦彦点头示意。 彭玉一把抓住韩怀瑜，对身边那个小姑娘说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怀瑜妹妹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你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吧？” 韩怀瑜一阵羞涩。 “彭玉姐姐就会打趣我。” 那英姿飒爽的小姑娘却道：“彭玉没说错，你的确好看极了。那日还要谢谢你扶了彭玉一把。”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当不得姐姐的谢。” “你不知道，彭玉自小体弱，彭爷爷和我爷爷，用了很多方法给她调理身体，可总是不能大好。若不是你扶了她一下，只怕她这次考试就不能参加了。” 吕彦彦看了眼彭玉，她上次就看彭玉脸色苍白，身形瘦弱，怕是有不足之症。 她还问过韩怀瑜，韩怀瑜说彭玉从七岁就开始考紫薇书院，一直没考上。 但这是她的坚持，哪怕身体不太好，有机会的话，她也不会放弃的。 “姐姐家也是行医的吗？”韩怀瑜问道。 还不待那姑娘说话，彭玉就笑着给她介绍。 “叶姐姐的祖父是神医叶迦南，也是我祖父的好友。我们两家是世交，叶姐姐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叶杏林。” 叶杏林？ 吕彦彦有些吃惊。 难怪她之前听到彭百草这个名字耳熟，这就是原书中，请叶迦南为阮皇后治病的太医院院正。 而叶杏林正是韩南星的妻子。 只是这一世，因为自己一家的蝴蝶翅膀，剧情已经偏离原书太多。 两人是否还会再续前缘，犹未可知。 三个小姑娘又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彭玉是最开心的，因为她连考了五年，今年终于得偿所愿考中了。 就连今年陪她一起考的叶杏林也考上了。 吕彦彦原本担心韩怀瑜年纪太小，无法融入其他学生中。 但现在看她与彭玉和叶杏林都相处融洽，也就放了心。 有两个朋友相伴，至少不用担心她在书院被孤立。 韩怀瑜考试的事情过后，又轮到韩青云的乡试了。 不过乡试的事情，吕彦彦几乎插不上手。 因为一切都有吕有田在忙活…… 第110章 乡试考场 城南的吕宅，距离贡院驾马车大概需要一个半时辰，不算近。 韩青云以前参加乡试，不是生病就是断手指，考运极差。 吕有田就像前世送孩子参加高考的父母，生怕出一点意外影响韩青云考试。 他早早地就选中了距离贡院最近的福韵酒楼。 从这家酒楼走到贡院，也用不了两刻钟。 乡试考试分为三场，每场都是持续三昼夜，连考九天七夜。 也就是说韩青云八月二十二日进场，一直到八月三十日考试正式结束，才能出考场。 吕有田在这家价格巨贵的福韵酒楼里，订了三间客房。 韩青云的房间在中间，左边是吕有田自己和大林。 右边是吕良和吕有田特意找来的常大夫。 找大夫过来，是以防韩青云又有什么突发状况。 韩青云对吕有田的做法，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他压力也大了一点，这要是万一失了手，哪能对得起老爷子的拳拳之心？ 八月二十一日下午，吕有田给家里安排了一下，就带着韩青云直奔福韵酒楼。 第二天一大早，韩青云临出发前，吕有田又让常大夫帮韩青云把把脉。 常大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从昨天到今天，他都给韩青云把了六次脉了，啥事没有，健康的很。 若不是看在吕有田出手实在大方，他都想直接走人。 他可是名医，名医！ 信不过他，还请他来干嘛？ 吕有田还想让韩青云带些药丸子，可药丸子是不允许带入贡院的。 韩青云一再向吕有田保证，他的身体没问题，不会生病。 吕有田这才悻悻然地放弃。 韩青云最后是被左边提着考篮的吕良、右边扛着铺盖的大林，一路护送到贡院门口的。 他后面还跟着吕有田和常大夫。 考生很多，排了长长的队伍，等着验明身份和搜检考生是否有夹带。 轮到韩青云的时候，官差看了看韩青云带的“方便面”、烤面包、小烧饼，有点发愣。 肉干、果干、糯米糕，以及其他的吃食，他知道。 可这些？ 韩青云看官差的样子，拿起方便面、面包和小烧饼，逐个咬了一口。 “吃的，呵呵。” 官差无语，看这年轻人长的跟画里的人似的，怎么还是个吃货？ 别人都只带了饼子、大馍。 他这带的倒是五花八门啥都有。 看上去就好吃。 官差又看了看韩青云的香包，打开仔细闻了闻，就还给了韩青云，然后放行。 香包是吕彦彦担心韩青云会分到臭号，特意准备的。 吕有田看着韩青云逐渐消失不见的身影，又令吕良和大林在贡院外守着。 万一韩青云身体支撑不住被抬出来，他们也好有个接应。 贡院内，韩青云分的号舍还不错，离茅厕挺远。 他匆匆把被褥放好，放好号板，就开始答题了。 第一场考试对韩青云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他也不怎么着急，细细揣摩好答案后，才开始动笔，以免出现涂改。 考试开始后，除了大小解，考生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中午就随便吃了点面包和肉干。 韩青云去了趟茅厕回来，赶紧拿出香包，放在鼻子下狠狠嗅了几口。 下午他就尽量减少喝水量了，实在是茅厕的味道，太难以忍受了。 很快第一天的考试，就有条不紊的结束了。 天色已经渐渐昏暗，虽然还有一些学子在奋笔疾书，但更多的人担心晚上看不清写错字，涂改会影响卷面，就停止了作答。 韩青云把考卷小心收好，以免第二天早上被潮气打湿。 一到晚间，秋蚊子就开始肆虐起来，直冲人脸上飞来。 韩青云的香包里，放了前世在网上买的驱蚊香袋里的药材。 效果还挺好，蚊子都绕过他，去咬他两侧的学子了。 韩青云在两边拍蚊子的啪啪声中，铺好了床铺。 跟记忆里之前两次乡试的号舍一样，矮、窄、小。 韩青云长得又高，在床铺上试了一下，需要蜷缩着身子才能睡下。 他又把考篮接上，这回好多了。 考篮是吕有田打听完号舍的情况，特意定做的加大考篮，高度正好跟床板拼上。 韩青云想着这些，嘴角又翘了翘。 晚饭，他用小泥炉煮了方便面，加了蔬菜包，在一片啃干粮的声音中，显得格外香。 此时在考场巡视的官差中，就有早上搜检韩青云的那两个官差。 这会儿两人看着韩青云抱着大碗吃的喷香，吃口面配口肉干，最后再吃些点心和果干。 两个官差无语了片刻，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吃货。 别人都是一边吃干粮，还一边就着微弱的烛光拿着考卷研究。 他倒好，吃的还挺丰盛，考卷也不知道被他放哪了。 不过那面到底从哪里买来的？闻上去还挺香。 不仅官差想知道那面哪里来的，周边的学子也想知道。 此时已经是八月下旬，天气渐凉，尤其是晚间。 他们又不准穿带夹层的衣服进场，都是薄薄一件长衫。 这会儿已经全身发冷，要是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汤喝，该有多好。 不过考场内是不允许交谈的，这些人也只能望面兴叹。 韩青云刷完锅碗回来，就看见他号舍右侧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秀才。 此刻老秀才正眯缝着眼睛，在微弱的烛光下看考卷。 可惜烛光实在微弱，老秀才眼睛也不大好，考卷就离蜡烛越来越近。 韩青云看的心里猛地一缩，赶紧把老秀才的蜡烛拿开，只差一点点考卷就会被烧到。 老秀才被吓了一跳，喊了一声出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连连向韩青云拱手致谢。 听到声音的巡检官差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老秀才赶紧解释。 “都是我不小心，险些被蜡烛烧了考卷。多亏这位小兄弟眼疾手快，不然我这次可又要白考了。” 那官差看见韩青云手里握着蜡烛，白皙的手背上，还有烛泪烫出的红痕。 “下次小心些，还有，禁止攀谈。” 官差说完就走了。 老秀才再次向韩青云露出感激的神情。 韩青云把蜡烛还给他，又做了动作，示意夜里露水重，让他也把考卷收起来。 老秀才会意，赶紧把考卷收好，放进了油布卷带内。 就这样连考了几天，到第六天也是第二场考试的最后一天，已经有不少人被抬出去了。 有个考生晕倒之后，刚被官差抓起要抬出去，那考生却又惊醒过来。 “我没事，我还能考，不要把我扔出去。” 声音虚弱地让人不忍卒听，可他还是努力站直身体，证明自己还能接着考。 可待官差刚转身，他就又倒下了，这次再也没站起来…… 第111章 出考场 跟那考生一样情况的人，很多。 他们被抬走的时候，还啜泣着说自己还能考，可就是站不起来，拿不住笔。 韩青云看的心酸。 他十七岁第一次参加乡试，就是倒在考场上。 刚被抬出考场他就醒了，那种茫然无措，他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考场外，吕良和大林紧紧盯着贡院大门。 每抬出一个人，俩人都是第一时间上去查看，确定不是韩青云后，开始庆幸。 从开考第三天开始，陆续有人被送出来，且一天比一天多，今天已经抬出来八个了。 吕良和大林都在心里盼着，自家公子\/姑爷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大林比吕良更多了几分难言之情。 韩青云第一次乡试，是在上阳府。 那时候韩宏远在书院教书走不开，韩青山又只是个庄稼汉，到了府城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夫子也跟韩宏远说好，他会陪韩青云一起去。 吕有田担心林夫子性子尖锐冷淡，韩青云又太年轻，就让大林陪着去。 可那时，吕富贵第一次去越州府。 二林的功夫，还没有现在那么好。 大林实在不放心自家少爷，就跟吕有田提议，让吕家的老仆吕兴跟着韩青云一起去。 谁知道那一年天气骤变，林夫子突然生病，府城是去不成了。 去府城的路上，吕兴和韩青云也双双生病。 吕兴年纪大了，还得韩青云照顾他，后来韩青云倒在了考场上…… 三年后，大林陪着韩青云去了府城。 这次倒是一路顺利，韩青云平安到达府城，没生病，也没水土不服。 大林遇到急事，就去了秦家之前的武馆办事。 可谁知临考前，韩青云被马车撞了。 大林带着韩青云回丰业村时，正碰见一个和尚在韩家大放厥词。 可韩青云的情况，偏偏被那秃驴说中了。 后来那秃驴被大林套了麻袋打了一顿，他自己也被吕有田打了一顿。 那时大林就想，下次姑爷考试前，他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 可这个下次，一等就等了五年…… 考场内，韩青云右侧的老秀才，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感觉浑身发冷，随时都要倒下去，只能先停下笔，用手支撑住头。 韩青云注意到了，他关切地望着老秀才。 老秀才满眼恳求地看着韩青云。 韩青云知道他的意思，他还想继续考下去，不想让巡检的官差发现他病了。 韩青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韩宏远，那个对他付出了全部心血的老秀才。 终于熬到午饭时间，韩青云见那老秀才浑身颤抖的样子，心有不忍。 他把伪装过的保温壶打开，倒了半碗水递过去，那水还很热，水里加了姜糖。 老秀才颤颤巍巍地接过水，喝了几口，觉得没那么冷了，对韩青云投去感激的目光。 韩青云前几天中午都是吃面包、小烧饼、糯米糕这种不需要开火的食物。 今天他特意煮了两块方便面，给了老秀才一碗。 老秀才这几天晚上，早就对韩青云的方便面好奇不已。 这会儿吃了几口，只觉得比酒楼的饭菜都不差啥，更何况他现在就需要吃几口热饭。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热饭热汤，老秀才下午感觉精神好多了，终于在收卷前把试题都答完了。 之后几天，韩青云烧水做饭，都会把老秀才那一份带上。 老秀才居然坚持到了最后一天。 虽然他最后也倒下了，但好歹是写完了考卷，眼瞅着监考官收卷封卷后，才放心倒下的。 老秀才被人抬出去的时候，还在晕晕乎乎地想，自己还没跟那年轻人好好道谢呢。 怎么就不能等他问过那年轻人的姓名后，再倒下呢？ 贡院大门外，吕有田和颜世安站在马车旁，焦急地等着。 吕良和大林挤在人群中的最前面，不错眼地盯着大门。 只见那些考生各个形容狼狈、面容枯槁，或被人抬、或被人扶着出来。 有的人刚出来就倒下了，被家里人背着离开。 韩青云是跟在最后一批人里走出来的。 跟别人相比，韩青云勉强还算精神，就是脏了点、臭了点。 吕良和大林赶紧上前扶住，吕有田和颜世安也疾步上前。 颜世安想问问韩青云考的如何，吕有田却让韩青云赶紧上马车睡一会。 韩青云上了马车，对着几人笑了一下，然后倒下就睡。 再次被吕有田请来的常大夫，给韩青云把了脉。 “没大碍，就是累了点，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吃的清淡点。” 常大夫是真的无语，都从考场出来了，还那么紧张干嘛。 没见过对女婿那么上心的。 吕有田听到没大碍，这才舒了口气。 他当然希望韩青云能考中，但比起考上举人，韩青云的身体能否承受的住，更重要。 城南吕宅，吕彦彦让陈氏、于氏等人进屋，她自己带着几个孩子焦急地等着。 终于，大林驾着马车回来了。 吕良进入车厢想把韩青云背起来，可刚扶起他，韩青云却又醒了。 “我没事，我想洗澡。” 韩青云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比逃荒的时候还要脏还要臭。 吕良喊了一声：“公子说他要洗澡。” 吕彦彦赶紧进去安排。 韩怀希跑到韩青云身边。 韩青云从来没有跟女儿分开那么久过，正想抱住她好好温情一下。 就见韩怀希捏着鼻子跑开了。 “爹好臭，哥哥，姐姐，你们闻闻，爹好臭。” 韩怀安跑过来嗅了嗅，也捂住口鼻。 “不好，快跑，爹太臭了。” 韩青云：这两个熊孩子，要不是现在他没力气，非得揍一顿不可。 韩怀瑾和韩怀瑜上前扶住他，往屋里走去。 韩青云脱掉衣服，泡在浴桶里的时候，还在对吕彦彦喊。 “那衣服烧了吧，我只要一想到那个厕所，我就……” 韩青云有点说不下去。 韩怀瑾担心韩青云洗澡的时候会睡着，就守在他身边，顺便给他搓背。 吕有田一听要把衣服烧掉，一把从女儿手里抢过，递给黄桃。 “洗干净，放好。” 如果韩青云这次考中举人，这衣服是要当传家宝传下去的，怎么能烧掉？ 这些个不省心的…… 韩青云洗完澡，就再也坚持不住躺在床上就睡了。 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中午。 刚睡醒，韩青云还有点懵，就听到院子外陈氏的惊呼声。 “二林？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韩青云担心出什么事，赶紧穿好鞋，套上外衫走出房门。 院子里，二林整个人又黑又干又瘦，牵着一匹马。 那马也是十分疲累的样子。 二林现在的样子，简直比昨天的韩青云造的还惨。 吕彦彦正在院子里教韩怀希和韩怀安认字。 她也不解地看向二林。 二林对着吕彦彦，语气中充满疲惫，又带着激动。 “少爷说，用最快的时间，做出来三千斤卤料，运到越州府……” 第112章 观念的转变 吕彦彦看着二林精力不济的样子，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回头再说越州府那边的事情。卤料的事，我现在就去安排。” 二林点点头，晕晕乎乎地走到自己的房间就睡下了。 吕甲不认识二林，但也知道这是跟少爷出去的长随。 他也没等吕彦彦吩咐，就把二林的马牵进马厩里。 见韩青云已经出了房间，吕彦彦问他考的如何。 韩青云点点头，回了一句还不错。 吕彦彦就去准备做卤料的材料了。 这么大批量地购进不常用的佐料和药材，肯定会引人注意。 万一碰上聪明人，卤料方子可就藏不住了，得想想办法掩饰才好。 思索了一会，吕彦彦叫过赤柰等人。 她让每个人去不同的菜市和药堂，先买了一部分材料，分别送到白云村的院子，和这边的吕府。 吕彦彦此时才有些明白，为什么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小说主角，能那么快接受买卖奴仆的观念。 人手不够用，又对外人不放心，手握卖身契才能有保障。 不过此时也不是纠结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吕彦彦跟陈氏交代了几句，就叫上秦玉如和吕良，要去更远的明源县，买几样关键的材料。 明源县盛产八角、桂皮和小茴香。 而且明源县药堂多，分散去进货，不那么引人注意。 只是明源县较远，这一趟估计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才能回来了。 等吕彦彦安排完，韩青云已经跟吕有田和颜世安讲了考试的事情。 讲完，他就跟着吕彦彦一起去了明源县。 到达明源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 吕彦彦等人趁药房关门前，先采购了一部分，然后在附近的酒楼定了三间客房。 晚间，韩青云帮吕彦彦捏背揉肩。 这是自穿越以来，第一次两人晚间独处。 哪怕是在城南吕家的宅子里，他们的房间与韩怀安的房间，也打通了一个小门。 倒是韩怀希，不是跟陈氏睡，就是跟韩怀瑜睡。 难得的二人时间，韩青云也没了往日的一本正经。 “媳妇儿，你说你这么辛苦干啥，这种事情交给我就行了，大老远跑过来，看把你累的。” 看着吕彦彦的白眼，韩青云赶紧改口。 “我媳妇是女强人，绝对不会做男人背后的女人，看来以后我还得靠媳妇养呢。” 想到这里，韩青云是真的有点憋闷。 想前世，他媳妇虽然是光荣的人民教师，可挣得真不算多。 到了这里，反而他媳妇赚钱养家，他成了吃软饭的那个。 吕彦彦看着韩青云憋闷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你不想被我养，你还想被谁养？你个小白脸。” 韩青云赶紧做矫揉造作状：“人都是你的了，不让你养，让谁养？” “哈哈……” 两人腻歪了一阵，开始说正经事。 “咱们也去买辆马车吧，以后白云村那边的房子装好了，咱们去城里也方便，估计半个时辰多点就能到。” “好。” “我现在还在想，要不要给怀瑜买个丫鬟回来。她今天第一天上学，咱们两个都不在，不知道她回到家会怎么想。” “怀瑜是个懂事的，她跟小希不一样，不会生气的。” “可不能因为孩子懂事，就委屈她。回去得给好好道个歉。” “好，你刚才说给怀瑜买个丫鬟？” “嗯，怀瑜最近认识了两个朋友。一个是太医院院正的孙女，一个是神医叶迦南的孙女，两个女孩都只有十二岁。她们身边的丫鬟也就跟她们差不多大，可我瞧着，处事十分周到妥帖。” “你是担心怀瑜年纪小，在书院被欺负？” “嗯，我想找个年纪大点的，最好是在大户人家呆过的。有时候，古人的管理方式不服不行，就咱家新来的那几个女子，那个叫赤柰的，明显比其他几个懂得多，人也周到的很。” 赤柰之前是在上阳府范同知家里做厨娘。 因为长相姣好，被醉酒的范同知调戏了几句。 同知夫人就把赤柰赶回了梧平县，伺候范同知的老娘。 蓟阳大军打进梧平县时，范同知的娘带了府里的家丁侍卫，逃到上阳府去了。 家里的丫鬟仆妇们，就被扔在了梧平县。 赤柰是个机灵的，她趁机找到自己的身契，拿了些粮食，随着逃跑的百姓一路逃到了洛城。 可惜，她一个弱女子到了洛城，为了活下去，还是自卖自身，把自己卖给了人牙子。 韩青云知道吕彦彦纠结的是什么。 他自己最近也想到过买人的事。 吕良那样的本事，只在自己身边做个长随，实在太可惜了。 但如今，他身边也不可能没有人。 他搂紧吕彦彦，轻声安慰。 “时移世易，买人的事情是早晚都要经历的。雇工这种形式也并不是完全可靠，咱们有大虎他们就够了。” 嘴里说着买人，韩青云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他们也才来四个月，就已经被同化了，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坚持矫情又可笑。 韩青云又叹了口气，不知是在努力说服吕彦彦还是自己。 “我跟怀瑾以后必然是要入仕的，不可能身边连个小厮长随都没有，不仅要有这些人，还得是死契。” 吕彦彦点头。 “我知道，只是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虽然咱们没有坚守人人平等的本心，但我们一定是好主人，不会随意殴打、发卖奴仆的。跟着我们，总比被那些有着严重阶级思想的人要好多了。” “嗯，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怀瑜的事情交给我吧，我让颜家帮忙找个教养嬷嬷。别想那么多了，早点休息吧。” 韩青云亲了亲吕彦彦的额头，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吕彦彦四人分头去了明源县下辖的几个村落。 他们买了大量的八角、桂皮和小茴香，又搭配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让村民们帮忙送到酒楼。 无论是赤柰她们那边，还是自己这边，买的材料并不是按配比的重量购买的。 其中还夹杂了几样做卤料用不到的材料。 这样就算万一被人发现端倪，他们也没法确定具体的配方。 这一次他们购买的东西，比三千斤卤料用到的要多很多。 一是为了惑人视线。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万一吕富贵那边还需要的话，她短时间之内，就不用再往明源县来了。 至于会不会用不到，浪费掉？ 不可能。 就算不做卤料，这些东西，吕彦彦也可以做其他的东西。 因为买的东西多，再加上四个人，一辆马车明显是不够用了。 刚好两人昨天才提到买马车的事情，今天就要付诸行动了。 韩青云去买马车，吕良在酒楼看着马车上的货物。 吕彦彦跟着秦玉如去逛街。 路过一家布庄的时候，两人忽然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女音。 “不，我不是他们家的奴仆，他们胡说……” 第113章 再遇兰娘 吕彦彦跟秦玉如循声望去。 竟真是故人。 吕彦彦十分惊讶地说：“是兰娘……” 兰娘就是那个被锦程县流寇抓到普录山上，自毁容颜的女人。 她也是那一群可怜的女人中，给吕彦彦两人留下最深印象的人。 此时兰娘正被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扭住胳膊。 壮汉旁边，是一个年逾四十的中年妇人。 兰娘一直苦苦哀求。 “我不是卖身给她，是她说，让我假装卖给她，过几个月就为我做保，送至收容所。 王掌柜，求求你，放过我吧。你不想作保也没关系，你把卖身契还给我就行了。” 那中年妇人晃动着带着大金镯子的手臂，脸上的粉随着身体的晃动，也咔咔往下掉。 “大家都听到了，她自己都承认卖身契在我这，怎么就不是卖身给我了？她就是我家的奴仆。” “不是的，王掌柜，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兰娘急的眼泪直掉，张开嘴想要继续说话。 那王掌柜却不肯让她再说下去，扬起胳膊就打了她两巴掌。 兰娘依然在哭喊，说自己被王掌柜骗了。 本来还在围观的人，这会儿也算是看明白了。 最近流民太多，这些人还有很多户籍都丢了。 没有户籍就没法落户，不能分得田地，也无法置办产业。 这些人想活着，就得依附大户生存。 要么给别人当佃工换口吃食。 要么卖身为奴，入了主家的户籍。 卖身为奴的，若是能跟个心善的主家，过个几个月，主家出一份放奴书。 被放出的奴仆持放奴书，到收容所做两年工。 只要符合条件，就能重新登记户籍。 一些想重新办理户籍的人，就是这样操作的。 不过这样做，肯定也要给主家些好处，人家才愿意配合。 这个叫兰娘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恐怕是那个王掌柜反悔了，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兰娘哭喊着：“王掌柜，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啊，这半个月，我帮你做了那么多活，还给了你三十两银子……” “丑八怪，你少来污蔑老娘。王五，给我打这个贱人，狠狠地打。” 壮汉听到吩咐，放开抓住兰娘的手，就要打兰娘。 可他还没碰到兰娘，自己的身子就被踢飞了。 兰娘本来吓得眼睛都闭上了，可预想中疼痛没传来，却传来一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兰娘。” 兰娘睁开眼，就看到吕彦彦和秦玉如。 她哭的不能自已。 “韩夫人，吕夫人，我……” 吕彦彦看着兰娘流血的嘴角，忍不住的心疼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明源县？” 还不待兰娘回答，那王掌柜就喊了起来。 “哪来的两个小贱人，敢管老娘的闲事，你们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打骂自己的奴仆？” 秦玉如和吕彦彦对视了一眼，如果兰娘跟这个王掌柜签了卖身契，那事情还真的很麻烦。 “兰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明明是我家邻居，是良民。怎么会成为这个人的奴仆？莫不是有人故意逼良为奴？” 吕彦彦故意大声问道。 说完，她就看到王掌柜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 吕彦彦心中微定，事情或许不是没有转机。 兰娘虽然着急，但这会儿脑子转的飞快。 她知道，如果她今天不能跟韩夫人、吕夫人走，她就真的只能成为王掌柜的奴仆。 王掌柜贪婪无耻，她以后只怕比死还惨。 “我跟你们走散后，就被分到了明源县。王掌柜是羽衣坊的东家，上个月，我应聘成了羽衣坊的绣娘。 前两天，王掌柜听说我户籍丢了，就说可以帮我补办户籍。只是要先卖身给她，过几个月她就出个放奴书，再送我去收容所。 我那时也不知道你们在哪里，就答应了她，还给了她三十两银子。另外为她免费做工半年，作为谢礼。 昨日签了契书，今日，王掌柜就要我把全部绣技，教授给羽衣坊的其他绣娘。 绣技是我的傍身之本，我如何肯教？就与她理论了几句。 可她却说,我跟她签的是死契，就是把我打死，或者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都是可以的。 可我明明跟她签的是半年的活契，半年后她就要放我离开，不知为何就变成死契……” 兰娘说这话的时候，全身颤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吕彦彦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手，让她别怕。 “胡说，你长成这个丑样子，若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你早就饿死了。如今却来污蔑我，真是个丧良心的娼妇。 大家说，哪里有良民一张脸都是烂的？说不定是官府通缉的犯人呢，你们说是不是？” 王掌柜本来被吕彦彦说的“逼良为奴”吓到了，可又想到，不管兰娘是不是良民，他们签身契的时候，兰娘确实没有户籍。 她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王掌柜满嘴脏话，秦玉如对她实在厌恶的很，真想一脚将这个女人踢飞。 可兰娘的卖身契，还在这个女人手上，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兰娘两侧脸颊上的疤痕，围观的人早就看到。 有人开始对着兰娘窃窃私语。 吕彦彦看他们原本对兰娘报以同情，此刻眼神却带了几分怀疑，心里对信口胡说的王掌柜，多了几分恼怒。 “凭别人脸上伤痕，就断定别人是逃犯，这位王掌柜不去做官，真是可惜了。 兰娘与我们，都是梧平县逃难出来的。当日走散后，她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孤身一人，若不毁去容貌，如何能平安走到洛城？” 兰娘是五年前被掳到普录山的，家人全都不在了。 梧平县百姓被蓟阳大军屠杀的，就是近十万人。 再加上逃荒路上死掉的百姓。 梧平县的户籍，根本无法统计清楚。 所以吕彦彦才敢说兰娘是梧平县人。 兰娘也在一旁哭泣点头，看上去着实可怜。 众人看向兰娘，见她虽然脸颊两侧的疤痕很大，但五官生的很好，如果没有疤痕，的确是个容貌秀丽的女子。 梧平县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虽然不解一向心怀天下的霖王，为何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对梧平县逃出来的人，还是很同情的。 “哪个女子不是视容颜如命，可为了在逃难路上保住清白，兰娘只能狠心毁去自己的美貌。 她已经足够可怜了，竟然还有人因此怀疑她是逃犯?难道不知道犯人黥面是要加墨、伤疤处呈黑色吗？” 围观的人听吕彦彦这么说，又开始相信她的话了。 这兰娘脸上的疤痕，的确不像官府刻字。 再看兰娘哀哀切切的可怜模样，众人心里倒多了几分敬佩与同情。 第114章 变化的卖身契 王掌柜一见众人风向转变，立马大声吼起来。 “老娘管她是不是逃犯？反正她现在，已经跟老娘签了卖身契，还是死契。老娘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不是，我签的是活契，并非死契。” 兰娘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看的清清楚楚，怎么第二天就变成死契了。 吕彦彦心中微动，兰娘是个聪慧的女子，不会连死契和活契都分不清。 这里面只怕有猫腻。 有猫腻就好，不怕对手犯错，就怕他不犯错。 “兰娘说是活契，这位王掌柜却说是死契，不如让王掌柜拿出契书，我们也能分辨一下。” 吕彦彦说话时，不错眼地盯着王掌柜。 她看到王掌柜听到“活契”两个字时，表情闪过一丝不自在。 吕彦彦更确定，这个王掌柜一定有问题。 “是啊，把契书拿出来看看。” 围观人群纷纷发声。 “啊呸，你们想看就看啊，老娘的东西偏不给你看。” “那就报官吧。没有契书，你就是逼良为奴，你应该知道，咱们大裕国对逼良为奴的惩罚吧？” 吕彦彦边说边要拉着王掌柜去报官。 “报什么官，你们想看就看吧，多大点事还要报官？老娘只是怕麻烦，可不是怕了你们。” 王掌柜有些不情愿的拿出契书。 她还特意背着秦玉如，生怕被秦玉如抢去。 王掌柜小心地拿着给围观的人看。 人群中，有不少识字的。 “没错，是死契！契书上说，这个叫兰娘的，自愿卖与王掌柜为奴，终身不得赎身。” 秦玉如听得眉头紧皱，兰娘脸色惨白，只一个劲的哭着摇头。 吕彦彦凑近契书，王掌柜赶紧收到怀里，生怕被吕彦彦抢去。 吕彦彦嗅了一下鼻子，此刻眼睛亮的惊人。 “王掌柜，伪造契书，你可知何罪？” 王掌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嚷了起来。 “小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谁伪造契书了，你个杀千刀的，为了救那个娼妇，居然这样污蔑老娘。就应该把你们俩，一起卖到窑子里，被千人骑……哎呦” 王掌柜捂着嘴，指缝里都是血。 她惊恐地看着秦玉如。 秦玉如用石子，打落了王掌柜的两颗门牙和嘴角。 她眼神冰冷，向王掌柜步步逼来。 “再敢出口不逊，我就把你的牙齿全都打下来。” 嫂子好帅！ 吕彦彦心里感叹着，也没忘记正经事。 “嫂子，那契书有问题。” 秦玉如把王掌柜踢倒在地，从她怀里掏出契书。 王掌柜想去夺回来，被秦玉如冷冷扫了一眼，就不敢再动了。 吕彦彦接过契书，打开看了看。 “王掌柜，你说，这加了柠檬汁的墨水，我是让它现在显形呢，还是到县衙当着县太爷的面让它显形？” 王掌柜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惨白。 她赶紧爬起来，跪倒在吕彦彦身边，用漏风的声音说道：“契书给你们，我放她走。” “她给你的三十两，还有她的月钱？” “都给她，都给她。” 王掌柜怎么都没想到，她做了十几次都没失过手的事情，是怎么被这个女人看出来的。 但王掌柜现在哪敢多说一个字。 她跑进羽衣坊拿了四十两出来，递给兰娘。 然后讨好地对吕彦彦说道：“她月钱是二两银子，这才干十几天。多的，算我给她的补偿。” “衙门那边备案了吗？” 虽然算一下时间，应该还没来得及，但吕彦彦还是觉得确定一下比较放心。 “没有，我发誓，没备案。” 这种东西她哪里敢备案，不过是欺兰娘无依无靠，无从申述罢了。 围观的人惊讶了，怎么这王掌柜瞬间就换了副面孔？ “这位夫人，这卖身契有什么问题？” 兰娘确确实实是没有户籍的，到了官府与她无益。 吕彦彦刚才说报官，也只是逼王掌柜把契书拿出来罢了。 既然此刻契书已经拿到，兰娘的银子也拿了回来，她自然不会再报官。 再说，她也没有太多时间耗在明源县。 但这个王掌柜敢用这种方式欺骗兰娘，恐怕之前也有人被她骗过。 若是此时不揭露真相，只怕以后，还会有人被这种伎俩所害。 想到这里，吕彦彦没管王掌柜乞求的眼神，大声对着围观的人解释。 “大家有所不知，在墨汁加入柠檬汁，写过字后不消片刻，字迹便会消失。 有些人就是利用这种方法，在你们摁过手印的纸上，再写上他们想要的内容。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只要将这种纸放在火源上烘烤，原来的字迹还会显现出来。” 王掌柜见吕彦彦把她的秘密说了出来，就要去打，被秦玉如一脚踢开。 这一脚秦玉如用了十成的力量。 她家是生意人，实在恨这种耍弄手段的人。 王掌柜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她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想要爬起来。 这会儿，已经有人冲上来抓住了她。 “好啊，我就说上次的文书有问题，原来问题出在这里。走，跟我去见官。” “兰花，我的兰花，就是被这个王掌柜骗的，签了卖身契。报官，报官。” “大家都问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受害者，不能便宜了她。” …… 人群中吵吵嚷嚷，王掌柜已经被人拉着去官府，不少人也都跟着去了。 有几个人还特意跑到吕彦彦身前，行了个大礼，嘴上说着“谢谢夫人告知”，就匆匆跟上前去。 这个王掌柜，必会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但此刻，吕彦彦三人也顾不得后续了。 韩青云带着新买的马车，含笑望着吕彦彦，他们得回家了。 秦玉如看着韩青云与吕彦彦对视的眼神，总感觉自己有点撑。 可她午饭没吃太多东西啊。 秦玉如当然不知道，她刚才已经吃了一种叫“狗粮”的食物。 直到跟着吕彦彦和秦玉如坐上马上，兰娘才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韩夫人、吕夫人，你们又救了我一次。” 吕彦彦递了一条手帕给她。 “兰娘，别哭了。你怎么会来明源县?真真她们呢？” 听到真真两个字，兰娘的脸色稍好了些。 只是不知道又想起什么，她脸色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良久，兰娘沙哑的声音才又响起。 “真真回家了，她是我们当中最好命的。韩夫人，你说的不错，这世上的确有父母，在乎女儿的生命甚于她的名节……” 兰娘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前后颠倒，但吕彦彦和秦玉如都听懂了。 自那日吕彦彦他们走后，兰娘就带着其他几个女子，在山上养身体。 吕彦彦的话，她们听了进去。 她们之间也说好，一定努力地活着…… 第115章 分别后的经历 在其他女子努力养好身体的时候，艳华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艳华就是当日要撞向山壁的女子。 她趁其他人不注意，拿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那日经过吕彦彦开解，艳华的确想过活下去。 可她出身书香世家，从小读的书最多的书是《烈女传》，听到最多的话，是女子清白大于天。 艳华日日梦到，她的父亲问她，已经给家族蒙羞，为何还要活着？ 艳华在等待死亡的时候，突然后悔了。 她后悔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 韩夫人说的多好，大不了换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当时血流的太多了，艳华已经没救了。 她临死前对姐妹们说，一定要活下去。 艳华死后没两天，真真的家人就找来了。 真真的父母，就是锦程县人。 他们本来接到消息，说女儿女婿要回家探亲，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 真真父亲和哥哥急了，跑去真真夫婿家，见家里居然没有真真。 真真的哥哥把真真夫婿暴打一顿，这才知道，真真居然被普录山的土匪抓走了。 一个长相娇美的年轻女子被土匪抓走，能有什么好下场？ 真真的父亲和哥哥气急了，他们打断了真真夫婿的腿，又拿到和离书，就回家准备找人救真真。 可一来，他们不敢报官，怕闹大对真真影响不好。 二来，他们只是小富之家，哪里请的起高手，到土匪手里救人？ 真真的父母和哥嫂急的上火，却突然听说普录山的土匪，好像一夕间都不见了。 真真的家人，带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找到山上。 果然土匪都没了，他们还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 真真的家人带走了真真，又给山上其他女子留了一辆马车。 兰娘是会赶车的。 因为真真的事情，青然和柳眉觉得，或许她们也能回到家中。 兰娘就先送了青然回家。 青然是临安府当地的望族，她家的家丁见到她的时候，就像见了鬼。 第二天，青然对兰娘哭着说，她要被送进家庙了，大概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兰娘也没办法，只能安慰她几句，就回了普录山，她还要送柳眉回家。 与其他女子还有些牵挂不同，兰娘夫家都被那帮土匪杀了，娘家父母早逝，她与家里兄嫂关系淡漠。 无论飘零到哪，她都是孤身一人。 柳眉家在云州府，兰娘就想送完柳眉，她就去洛城。 她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吕彦彦她们。 其他几个女子听到兰娘的打算，也都不想在山上待了。 她们想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真真和青然都没要山上的银子，山上的四百多两银子都还在兰娘身上。 兰娘就每人分了七十两银子，她自己留了六十五两，这些银子以后就是她们的傍身银。 水桃在云州府自卖自身，给一个大户人家当了丫鬟。 兰娘就是因为水桃才知道，没有户籍的人，可以通过卖身，以后重新登记户籍。 柳眉本是云州府连枝县知县的一名小妾，遭知县夫人设计，被抓到普录山。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回知县府了，只能回自己娘家。 柳眉的娘家，是连枝县的一个普通商贩。 因柳眉生的好看，父母对她的培养，比旁人家多了几分。 后来，她就送到知县府里做了小妾。 柳眉的哥哥，也因为这个原因成了一名小吏。 柳眉回到家后，她的父母和哥哥都吓坏了。 柳眉失贞，居然没自杀？ 这若是被知县大人知道了，她哥哥的小吏位置，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柳眉因为真真的家人泛起的一点期望，在那时全都破散。 她跟家里人要一百两银子。 不给她的话，她就到县衙门口，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给知县大人戴了绿帽子。 柳家人当然不肯，他们想抓住柳眉。 可他们一动，柳眉就大喊。 柳父没办法，只能给了柳眉一百两，让她永远不要回连枝县。 柳眉就跟着兰娘她们，继续南下。 期间遇到流民，是一个猎户救了她们。 樱子就跟那猎户走了。 她说她是从青楼里出来的，那猎户也不嫌弃。 他都穷的娶不起媳妇，突然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要嫁他，哪怕是青楼出来的，他也十分愿意。 凤英去了一个酒楼当厨娘。 因为没有户籍，她的工钱都比别人低不少。 可她说，她都有七十两银子傍身了，工钱低点就低点吧。 以后看看，能不能也像樱子那样，找个人嫁了。 莲蔓把自己卖到了云州府的凌风梨园。 她本就是一个戏院的旦角。 在去给锦程县一个大户人家表演的时候，整个戏院都被抓了。 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她也是从戏院出，回戏院去罢了。 后来只剩下兰娘和柳眉，两个人来到了洛城。 本来她们是进不了洛城的。 那些有户籍的人，都不一定能分到洛城，何况她们？ 可那天，城门外闹得厉害。 她们俩就稀里糊涂地进了城，稀里糊涂地被分到明源县。 可两个没有户籍的弱女子，说不定哪天就被人贩子盯上，被卖到不干不净的地方去。 路上，她们的马车和粮食，都被人顺走了。 幸好银子是她们随身带着的，没被偷走。 柳眉生的好看，一路上有不少人上来揩油。 兰娘不放心她出来，就租了一个小院，让柳眉在家待着。 她们两个加在一起有两百多两银子，可再多的银子，也不能坐吃山空。 更何况兰娘一直记得吕彦彦说的那句话——“你们都是家里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子，会识字，会算账，会刺绣，说不定将来，比你们之前活的还要自在。” 兰娘除了会算账，她的刺绣更是一绝。 当年她的夫家，就是凭着兰娘的一手好绣活，招揽了不少生意。 兰娘就去了羽衣坊应聘，本来王掌柜看兰娘脸上的疤痕，不肯要她。 可当她看到兰娘绣的蝶戏百花，她就同意兰娘留下。 可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后来那样…… 吕彦彦和秦玉如听完兰娘的讲述，也不禁为她们的经历叹息。 但好在除了艳华外，其他人都在努力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此时马车已经跟等在酒楼门口的吕良会合。 韩青云问车厢内的兰娘，是否需要把她送到她们租住的院子。 兰娘这才从回忆的悲伤中醒过神来。 她扑通跪在吕彦彦和秦玉如面前。 两人伸手去扶她，兰娘只摇着头不肯起来。 “韩夫人、吕夫人，请你们收下我跟柳眉吧。我会算账，会刺绣，柳眉也很勤快，我们不会吃白饭的。” “兰娘，你先起来。我跟嫂子带你们回洛城，等到了洛城，你们再做打算好不好？” 兰娘想了想，坐了起来，她说了地址，请韩青云带她去找柳眉…… 第116章 泼辣的柳眉 兰娘和柳眉租的房子。在一个弄堂里。 那弄堂，一看就是租金便宜的贫民区。 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见到马车，便吹起了口哨。 这种地方居然能有马车过来，对他们来说还挺稀奇的。 青年们看到马车停在弄堂里，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娘子家门口，口哨声吹得更响了。 还有个人对着院子喊：“小娘子，原来你认识有钱的相好啊，难怪看不上我们。可跟着咱们，咱们好歹疼你，你看你跟了个有钱的，却只能被人养在咱们这么个破地方。” 院子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滚，老娘有没有相好的，都不可能跟你们这群懒汉。” 青年们笑的更嚣张了。 马车里的兰娘脸色难看。 “那些人又来纠缠柳眉了。中人只说这里房租便宜，离县里又近。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会住在这里。” “先下去看看吧。” 吕彦彦刚下车，就听到那些青年里传来嘘声。 “小娘子，不好了，人家大房夫人坐着马车，来找你算账了。人家可比你长得好看多了，你看，你还不如跟着哥哥我呢。” 听到那些人对吕彦彦发出的嘘声，韩青云紧皱眉头，斥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聚在别人家门口？” 那些青年可不理他，继续道：“哟，还是个小白脸呢，长得可真俊啊。难怪那小娘子看不上我们呢。” 韩青云被气得额角直跳。 “让开，我们找人。” 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站了出来。 “我就不让开，你能奈我何？长得人模狗样的，老婆那么漂亮，还在外面养小的，啊呸。” 被造黄谣的韩青云：？ 秦玉如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一个文弱书生，跟一群流氓掰扯啥呢？ 那青年还待继续挤兑韩青云，就见马车里又下来两个人。 一个就是住在这院子里，那个脸上有疤的女人，另一个是个明媚飒爽的女人。 黝黑青年见到秦玉如，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个女人虽不及前面那个好看，年纪也大上几岁，可身上那个劲，他可太喜欢了。 “这位娘子是何人，为何来我们春林巷？” 他边说还边往秦玉如身边凑，手还要往秦玉如脸上摸。 韩青云上前攥住那人的手，他虽然看上去瘦弱，其实力气并不小。 那黝黑青年觉得，被韩青云这样一个小白脸抓住，实在丢脸。 他另一只手就向韩青云脸上挥去。 韩青云侧头躲开，手还是没有松开。 黝黑青年恼羞成怒，那只没被韩青云擒住的手，转而向秦玉如胸部抓去。 “你不让我摸，我偏要摸。” 他那只手在离秦玉如有一个拳头距离的时候，被秦玉如抓住，往下一折。 “咔嚓”一声，黝黑青年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顿时惨叫出声。 韩青云看着那青年断掉的手腕，这才想起，秦玉如的功夫，可比他那个大舅哥强多了。 秦玉如拍了拍手，又一脚将那黝黑青年踢开。 “还有谁要拦着？” 其他青年们一哄而散，他们只是过来讨几句口头便宜，又不是来找打的。 那黝黑青年也爬了起来，一边喊你给我等着，一边跑的飞快。 听到外面那群经常找她的青年散去，柳眉从门缝里看到吕彦彦等人，心头一喜，赶紧打开门栓。 “韩夫人、吕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柳眉转头又看向兰娘，见兰娘双眼微肿，担忧地问道：“兰娘姐姐，你怎么啦？” “柳眉，我被王掌柜骗了，幸而碰到韩夫人和吕夫人，我才能平安无事。” 柳眉赶紧向吕彦彦两人拜谢。 “多谢二位夫人再次援手。” “柳眉，我想跟韩夫人她们去洛城，你怎么想？” 柳眉听了，眉眼含笑，对着吕彦彦两人道：“多谢二位夫人收留。” 说完也不等两人说什么，就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兰娘和柳眉的东西不多，只有几套换洗的衣物和一些银子，一个小包袱就装完了。 柳眉头也不回地锁上院门。 “房租我们是交到年底的，这会儿退租，房东也不会把钱退给我们，我也不想再看见那个老色胚。等我把钥匙放在邻居那，咱们就走吧。” 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现在外面那些懒汉，还不敢闯进她的院子。 可再过一段时间，当他们发现自己跟兰娘，只是两个无依无靠，还没有户籍的弱女子之后，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还有那个总是有事没事来找她的房东，总是色眯眯地盯着她看，柳眉烦透了。 看着柳眉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样子，吕彦彦也猜到她们的处境，点点头。 “去吧，我们等你。” 回洛城的路上，兰娘和柳眉一起求吕彦彦买下她们。 她们现在也没有好的出路，没有户籍的流民就算被人贩子带走，官府也不会立案。 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天天提心吊胆。 所以兰娘明知道王掌柜这个人，可能靠不住，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签了卖身契。 她本想着，过个两三年她办好户籍，就能带着柳眉活在阳光下。 经过王掌柜的事情，兰娘现在也不想签活契了。 如今的收容所，跟前些年大不相同，工作繁重不说，据说里面风气还很差。 若是签了活契，日后她们就是拿着放奴书，在收容所也不一定能挺过两年。 吕彦彦和秦玉如不仅人好，还很有本事，能护住她们。 更不要说，这两人还救过她两次。 跟她们签了死契，也好过在外面颠沛流离的过活。 柳眉以前就是可以被随意送人、买卖的小妾。 后来在普录山惨遭折磨一年多，若不是兰娘一直照顾她们、安慰她们，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再后来，遇到韩夫人她们，害她们的土匪都死绝了。 可之后遇到的事情，也并不比之前做小妾时的日子好过。 与其过那样的日子，还不如卖身给韩夫人她们，她们都是大好人。 吕彦彦理解她们的心思，最终跟她们签了活契，她们什么时候想离开，或是遇到可以托付的人，可以为自己赎身，赎身银子一文钱。 秦玉如其实挺欣赏兰娘和柳眉的，但她却只让两人都跟着吕彦彦。 吕秦两家因为二十年前的那桩事，不少忠仆死在其间。 吕老太爷感念这些人一路相护，且那时吕家已经决意退守凤溪镇，便将家里大部分奴仆都放了。 哪怕后来吕富贵重拾了吕家不少产业，也大多是雇工或是长工，吕家轻易也不会再买奴仆。 逃出梧平县前，吕富贵也把家里的雇工，和仅剩的几个仆从的契书都还了回去，让他们尽快逃走。 至于大林、二林，他们早就是吕家人了，不可能离开吕家。 不过到了洛城后，吕家人的想法也变了。 洛城到处都是权贵，他们的茶楼和卤料生意，早晚都会被人盯上，死契无论对吕家还是韩家，都是最有保障的。 秦玉如想着洛城的事情，茶楼快要装修好了，二林这次回来，她都没顾上问吕富贵的情况。 不过以吕富贵的风格，茶叶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只是吕富贵自己，恐怕要等到第二批卤料全部卖完才能回来。 茶楼应该要提前开张了，公公怕是又要买些人回来了，当时的宅子还是买小了…… 第117章 比杀猪轻松多了 韩青云、吕彦彦一行回到城南吕家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 几人没敢惊醒孩子们，只在外面简单吃了点东西。 把兰娘两人跟赤柰她们安排在一起，他们就都去睡了。 第二日，吕彦彦向韩怀瑜道过歉，又把给几个孩子带的礼物交给他们。 韩青云也给韩怀瑾补了生辰礼，韩怀瑾的生日是八月二十七日，那时韩青云还在贡院考试呢。 吕彦彦去明源县之前，让常飞定制了十个大号的药碾子和捣药罐以及筛箩。 这些全部都都被送到白云村那边，常飞找人把送去的材料先分类捣碎。 如果不是时间实在太紧，吕彦彦都想研究一下手动研磨机，但这个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空间里的研磨机只有一个，能做出来的卤料有限。 况且，研磨机也不能拿给外人用。 现在能利用现有条件加工的，就先找人来做。 有几种用量比较小又特殊的材料，她再用研磨机打的细一点。 放在吕宅这边的材料，有一部分已经被陈氏磨好了，吕彦彦让人全部装上车，就回了白云村。 这一次，除了在这边上学的韩怀瑾、韩怀瑜兄妹外，韩青云全家都回了白云村。 就连吕有田和于氏也回去了。 白云村的房子已经盖好了，他们得回去装修了。 虽然多了赤柰和兰娘等八个女子，但已经有很多人住进了新房，原来的大院子里，也能住的下。 二林告诉吕彦彦，卤料运到越州府后，本来吕富贵想送到相熟的酒楼去。 但林山和严二虎两人，就像在河洛码头摆摊一样，在越州府最热闹的客商街，煮了一锅卤煮给人试吃。 卤煮的香味，让客商街人满为患。 卤料最后定价每包八百文，在吕家越州府的铺子——琳琅百货行售卖。 不到一天，卤料就被一抢而空。 买的最多的，是几个南洋商人，还有各府城的大商贩，其中就有洛城的商贩。 知道琳琅百货行背后东家是吕富贵的人，很少。 其中有两家酒楼掌柜，跟吕富贵关系很好。 这两人还怪吕富贵给他们留的太少了，想要多一点的卤料。 吕富贵便让二林尽快回来，这一次多运卤料过去。 吕富贵和严二虎他们，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茶叶，吕富贵托了镖局运回来。 二林又掏出两千两银票，其中一张一千两的、十张一百两的。 “少爷说，具体账目等他下次回来再算，这两千两先给小姐用。这次过后，恐怕要不了多久还需要第三批货，让小姐提前准备。” 吕彦彦接过银票，喜出望外。 她在梧平县时，镇上的两个铺子，用了十年也才收了一千两的租金，还被她拿去买铺子了，最后铺子也没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吕彦彦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没去成本的，她实际分不了那么多，是她哥哥知道她没钱，先支付给她的。 不止这两千两，之前吕富贵就给过她一千两。 这两次买材料和定做研磨工具用的，都是这一千两里面，刚好也花的差不多了。 到了白云村，大家看到他们回来，都很高兴。 他们租住的大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村民们房子盖得不大，也不用装修，打点床和柜子就能住。 院子里拾掇的很干净，每一家走之前，都把屋里屋外打扫了好几遍。 韩青云一家还要住呢，他们可不能把房间弄得脏兮兮的。 林大妮、周桃花正在做方便面，赵大丫正在做卤煮。 她们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出门一看，原来是韩青云家和吕有田一家回来了。 三人赶紧出去打招呼，吕有田只让她们各自去忙，三人应了一声，就赶紧回去忙活了。 在最里面的房间，看着卤料的严大虎、王贵两人也出来了。 严大虎前天得了常飞吩咐，等材料送到村里后，他跟王贵就留在家里。 码头上，是赵兴业和赵兴武兄弟俩在帮忙。 昨天下午，常飞才送来两个捣药罐。 他们从昨天就没停过磨料粉，可把他们累坏了。 吕彦彦检查了一下磨出来的粉料，细度还可以。 严大虎明显力气大得多，不仅磨出来的比较细腻，磨出来的量也比较多。 “辛苦了。” “夫人，不辛苦，比杀猪轻松多了。” 严大虎憨笑着，王贵也说不辛苦不辛苦。 “下午剩下的磨具就会送到，你们去村里挑些人，要干净、力气大、干活细致、嘴巴严实的。工钱你们看着给，别亏待了他们。” 要说对村里人的了解，吕彦彦不如严大虎他们。 “行，我工钱给高一点的，让他们签保密协议，哪怕是一个村出来的，也得防着点。” 最近来白云村打听卤料的人不少。 白云村的村民，只知道逃荒的这批人，有一户是做吃食生意的。 那味道，香的全村都能闻得到。 可到底是什么，他们也不清楚。 有些人还曾想冲进院子看，被韩东辰和赵兴业打了出去。 丰业村这边，也碰到不少花钱买消息的。 可第一，丰业村的人，都对韩青山一家感恩戴德。 第二，他们确实不知道卤料里面都是什么。 卤料的方子，外人自然打听不出来。 不过，吕彦彦也知道，自己家现在条件有限，想保密困难重重。 可眼下也得关关难过关关过。 吕彦彦让常飞去码头上，先把李得志接回来。 在明源县的那个晚上，她跟韩青云聊过，韩青云把前世自己的管理经验，跟吕彦彦说了一些。 吕彦彦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员管理混乱。 之前他们只有一个码头摊位，严大虎这些人自然是以摊位为主。 可现在，他们更重要的是卤料的生意，以及吕彦彦之后的计划。 那像严大虎这些有能力又是她信任的人，就不能只守着一个小食摊位了…… 院子空了下来，也不用再像以前那么挤着住。 吕彦彦和陈氏安排好各人的住处，又把带来的卤料分到两个房间。 其中一个房间，都是常用的材料，这些是准备让村里人磨的。 另外一个房间，是放她们加工的材料。 等吕彦彦安排好这些杂事，常飞接着李得志回来了。 外院中心的一间房内，吕彦彦把包括吕良在内的六个人，都叫到房间内。 现在除了在越州府的严二虎和林山外，她的团队成员都到齐了。 房间里放着谭木之前为韩青云打的桌子。 当时考虑到吃饭用，桌子打的挺大，现在正好当会议桌。 吕彦彦坐在正对着门的方向，她的左右两侧，各有三把椅子。 每把椅子前面的桌面上，还摆放了一本空白册子和一支炭笔。 严大虎等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吕彦彦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子前，几人左右看看，不知道是不是要坐下。 “各自找把椅子坐下，开会。” 吕彦彦看着几人郑重道。 这是吕彦彦这个小团队的第一次会议，之前吕彦彦问韩青云要不要参加，韩青云只笑着摇头，说他相信吕彦彦的安排。 第118章 团队的第一次会议一 严大虎等人学着吕彦彦的样子，坐在桌子旁。 看着桌上的空白本子和炭笔，几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难道让他们写文章？ 可他们只会写几个大字，哪里会写文章？ 吕彦彦也没跟他们兜圈子，让坐在最外面的王贵把门关上，就开始了今天的会议。 “我知道你们很奇怪什么叫开会。开会就是咱们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事情，讲述一下各自的工作进展，以及各人的工作安排。也可以跟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的感悟，和好的经验。” 吕彦彦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词汇去表达。 “工作就是你们要做的活计、劳动以及营生，懂了吗？” “好像懂了，那这个本子……？” 严大虎作为大哥，首先代表兄弟们提问。 “会议上重要的事情，就用这个本子记下来，以免以后忘记了。” “懂了。” 吕彦彦忍住笑：“那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开始了。今天会议的主要目的，就是讨论咱们的卤煮摊子，和卤料生意的计划。” 严大虎几人有点懵，卤煮摊子现在挺好的啊，赚的钱一天比一天多。 至于卤料生意，那是东家自己的，他们想都没想过跟卤料生意沾边。 “我直接说，我想让你们从村里选出可以信任的人，接管码头上的卤煮摊子。你们几个，跟着我做其他的事。” “啊？”李得志有点不舍。 他是从第一天就开始去摆摊的人，虽然辛苦，但值得。 不过夫人的话总是要听的。 “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耗在一个小摊位上，实在是大材小用，而我现在需要你们。” “夫人，您别这么说。咱们本来就是韩家的雇工，您有什么安排，直接告诉我们就好。” “好。首先说卤煮摊子，码头上的卤煮摊子，是咱们事业的起步，我和你们一样，都不会放弃它。” “但我们不能把精力，都放在一个小小的摊子上面。以后，我们会开更多的卤煮小店。我们的精力，就不能只放在某一个摊子上面，应该放到如何管理那么多店铺上面。” 除了吕良还有些懵之外，其他五人的眼神都亮了。 “夫人，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店？其实不开店也行，就是摆个摊位，生意都好得不得了。我早就想在其他地方再开一个了，只是一时走不开。” 李得志挠挠头说道。 “当洛城开始有其他人，卖卤煮或者卤料的时候。” “什么？那岂不是说我们的配方泄露了？” 严大虎急了。 “配方是早晚都会被人参透的。但是，只要我们管理的好，这几年内，应该都不会有人能配出类似的卤料。” “那夫人的意思是？” “卤料在越州府卖的很好，有些洛城的商人，在越州府买了，准备带回来。” “啊?这不是，这不是……” 王贵有点说不上来。 吕彦彦笑了笑。 “这不是很好吗？咱们已经对外宣称，卤料是咱们从越州府买回来的。这些人刚好可以为我们作证，也为咱们保守卤料方子，减轻一些压力。 另外，他们的卤料，是在八百文一包的基础上，再加他们回程的运费，那他们的卤料至少要卖到一千五百文，甚至更高。 无论他们是卖卤料，还是卖卤煮，我们都跟他们一个价格，哪怕卖的少一些，咱们都比他们赚得多。” 李得志第一个反应过来。 “是这个理儿。可是夫人，我们为什么不趁这些人，还没有赶回来的时候，先把店开起来抢占市场呢？” “第一，洛城那么大，不是我们一家能吃下的。 第二，我们现在占市场，就说明我们有进卤料的特殊渠道，会引人注意。 第三，我们不能破坏市场，我们要看别人的定价后，再定我们的价格。如果我们的价格比别人低太多的话，会引起恶性竞争，那可不是好事。 你们要记住一点，我们的卤煮店一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更重要的一点，是为了为卤料做宣传，卤料生意才是最重要的。” 李得志又想到一个问题。 “其他人会不会发现，咱们跟吕少东家的关系？” 吕彦彦摇摇头。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我哥哥在越州府有一家百货行，知道他身份的人很少。” “懂了，夫人。只是码头上的价格以后也要提高吗？” 严大虎有点不忍心，码头上的苦力，赚的都是辛苦钱。 “以后卤煮店开了以后，估计普通百姓很难吃的起，有钱人的钱不赚白不赚。但码头上摊子的价格，我们也不能提高，这些人都是老顾客，也是因为他们的认可，才有了卤料生意。 码头每天只收几个铜板的摊位费，价格肯定不能跟店里比。这一点，以后我们的竞争对手，也会考虑到。 但摊位费与店里租金分摊到卖价里面的差价，也不会特别大。精明的同行一定会想到，关键就在我们的卤料价格上面。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吕彦彦最后一句话，除了吕良和李得志听懂了，其他人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吕彦彦也没再解释，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下肯定会懂。 吕良难得插了一句：“要不，码头那边，就说咱们跟越州府的卤料商人有关系，拿的价格比别人便宜，所以卤煮的价格就低。” 吕彦彦心中暗赞吕良确实是个聪明的。 这话他是说给严大虎那几个听的，一是解释吕彦彦最后的话，二是强调卤料是从越州府买的，不能对外说错话。 严大虎几人果然恍然大悟，纷纷提出了他们的建议。 但吕彦彦都觉得不太满意，她看向李得志。 李得志也在想，怎么才能更好地打消别人对他们的探究。 “东家刚刚说，再开的卤煮店铺，客人会是有钱人。而码头上的，大多是普通百姓和码头上苦力。这两者，对食物品质的要求，肯定是不一样的。” 吕彦彦点点头：“接着说。” “如果别人一定要问起，那就是越州府的卤料商，与码头摊子老板严二虎，关系匪浅。他特意给严二虎留了一批，用宣州府的花椒做出来的卤料。而越州府琳琅百货行售卖的卤料，用的是品质最好的花椒，是从南洋进口的花椒和巴蜀郡的花椒。” 花椒是卤料里面，最容易辨别出来的材料，只是配比多少外人不清楚罢了，这一点不用担心泄露秘方。 大裕国花椒的价格都很高。 其中巴蜀郡的花椒，要比其他府城的价格高出一半还多，跟从南洋商人运来的花椒价格差不多。 不同品质的花椒，价格差距很大。 用不同产地的花椒做出来的卤料，价格自然也不一样。 这样的说法，也能解释的过去。 其实巴蜀郡的花椒品质，不见得比其他府城的花椒好，只是背后有人操控罢了。 这导致很多人在心理上，就认为巴蜀郡花椒的品质比其他的好。 尤其是上层官员，和富裕的豪门望族，只买巴蜀郡的花椒或进口花椒，其他府城的花椒，他们也看不上。 “这个主意我觉得可行，你们觉得呢？” 吕彦彦看向严大虎等人。 严大虎等人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主意，纷纷点头认可。 第119章 团队的第一次会议二 以后工作的重心，与对外说辞确定好之后，接下来就是人员的问题。 吕彦彦开始安排。 “李得志，码头的摊位，你尽快交给别人打理。 你抽出身后，就去洛城几个主要街区寻几个铺子，咱们现在没有足够的钱买铺子，只能租。面积不需要太大，但要有水井，有灶房或者可以搭灶房。” “好。” “吕良，你负责卤料材料购买和运送的事情。每次进货的单子我会写给你，也不一定是跟卤料相关的，你只要按照我给你的单子去买就行。 你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你自己挑人，工钱你来定。回头跟我说一下，不合适的话，我会给你建议。” 吕良挠挠头：“那公子那边？” “我已经跟你们公子商量过了，他身边我会再挑人。 另外，运送的事情，主要由我哥哥那边负责。但货只有卖出去，我们才有钱赚。有的时候，可能也需要你的队伍参与。就像这次的货，这次就由你们跟二林一起送过去。不过这次之后，我哥哥那边就会安排好，以后你们主要负责采购的事情就好。” “好。” “严大虎，你以后就负责卤料的加工事宜。跟吕良一样，人你来选，工钱你定。只一点，一定要干净，嘴巴严。加工好后的卤料，你交给我，我来配比。” 严大虎点头：“夫人放心，我选的一定是靠的住的人。” “常飞，等这批货做完，我有个东西需要你打出来。如果这个能做出来的话，咱们以后做卤料就不用那么累了。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再做调整。” “好。” “王贵，你暂时先帮着严大虎，看着卤料加工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暂时只是个设想，先不说了，等回头我再安排吧。” 吕彦彦看中了王贵和兰娘的手艺，但成衣铺子的事情还早，暂时不能说。 “好。” “谭木，你的工作最繁重。咱们的新家装修，还有这个院子我也准备买下来，到时候也要简单收拾一下。还有找到合适铺子以后，要用到桌椅。你可以找几个学徒打下手了。” 谭木嘿嘿一笑：“好。” “我刚才的安排，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可以提出来。” 严大虎六人互相看了几眼，最后都冲吕彦彦摇摇头。 “既然没意见，咱们就谈谈你们的工钱。码头上的摊位，分成方式不变，依然是你们七我三。以后再开的卤煮铺子，以及卤料的生意，我占七成，你们两成。另外一成，我会捐出去。” “啊？新铺子和卤料生意，我们就不要了，现在码头上的收入就很高了。” 几个人都摇头表示不需要。 卤料生意有多赚钱，他们看二林快马加鞭赶回来，就能猜得到。 他们已经分的很多了，不能再贪心了。 “你们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下来。卤料也不过就是这两三年的好光景，等这个生意疲软了，我们还可以做其他的生意。不过你们中间，如果谁做的不好，我会换了他。那个时候你们的分成，也会相应减少。” “是，夫人。” 严大虎等人一起应道，再推辞下去就显得矫情了，以后他们跟着夫人好好做事就是了。 “夫人，二虎和林山？” 严大虎想问问弟弟回来怎么安排。 吕彦彦弯了弯眼睛：“他们两个回来后，我会有其他安排。” 当然，前提条件得是吕富贵愿意放人才行。 只怕这一趟越州府之行后，她哥哥大概是不舍得了。 “还有一件事情，白云村是咱们的大本营，也不能跟这里人闹得太难看。你们观察一下有没有可用的人，让他们做一些，不需要太保密的事情。开的工钱比他们出去做工高，他们就会死心塌地帮咱们做事。尤其是白嘉年家里，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就定下来。” “知道了。” 严大虎六人也不清楚会议记录是什么，但也都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了自己名字和今天的安排。 毛笔字他们不大会写，但炭笔用着还挺好用的。 随后，李得志又汇报了码头那边的情况，和他的安排。 码头那边，他们直接交了一年的摊位费，又给主事拿了一点好处，就在原来的位置搭了三间木屋。 环境比之前好多了，还挂了个招牌，就叫码头卤煮铺。 现在码头上除了他们，还有三家卖方便面。 其中一家做的跟他们的，已经有几分接近，估计用不了太久，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方便面。 不过他们家有卤煮，还有木屋，只要不是太着急的客人，都还是到他们的摊子上来。 王大新和韩北望做的都不错。 尤其是韩北望，年纪不大，学东西很快，脑子灵活，手脚麻利。 如果不是韩北望年纪太小，李得志都想让他来管理码头卤煮铺。 他们几个抽身出来后，码头卤煮铺就交给王大新统总，王大新的工钱也相应涨起来。 李得志准备再找三个人过去，一个是韩三钱，一个是韩大川，另外一个，他准备留给白嘉年的二儿子。 白嘉年这个人还算公正，虽有些小贪心，但整体不出大格。 他家的二儿子是个老实的，也是白云村里对他们最和善的那个人，从来没有打听过他们的事情，遇到他们有困难，还会主动帮忙。 不过以防万一，李得志会让王大新和韩北望多看着点。 吕彦彦点点头，韩三钱和韩大川都是不错的。 白嘉年的二儿子，她没接触过，但李得志的眼光不差，他挑中的人不会有大问题。 吕良这边要挑功夫不错的，目前只有韩东辰和赵兴业合适。 赵兴武也不错，但村里面要留一个能打的，不能全部都带走。 他这边至少四个人，另外两个人他要陪吕彦彦去人市挑。 吕彦彦揉了揉额角，买人的事情，是躲不过去了。 严大虎挑了六个人，五叔公的大孙子、韩喜的大儿子、韩有福…… 这样一来，丰业村一半以上的人家，都有人在他们这边做事。 韩大虎还准备在村里公告。 他们以后还会开第二家、第三家铺子。 到时候用的人更多了，只要人不错，他们都会考虑。 包括白云村的人。 吕彦彦暗笑，还挺会画大饼…… 会议结束，吕彦彦让他们尽快把会上定下来的事情，落实下来。 赤柰等人都是能干的。 她们这会儿，已经把严大虎之前磨的料粉全部过筛，剩下的颗粒比较大的，她们正在继续研磨。 陈氏在旁边看着，让她们不要几种粉料弄混了。 韩青云去找了白嘉年，以一百五十两的价钱，买下了现在住的院子，这个价格可谓相当划算了。 白嘉年自从知道韩青云的秀才身份，就对他十分恭敬，承诺这两天就会把房契办下来。 韩青云又找了工匠让把院子的院墙加高，院墙顶部全部加上铁蒺藜。 韩怀希和韩怀安除了每日必做的功课外，最近还迷上了“练武”。 最开始是缠着秦玉如教，后来见到大林和吕良，也要让两人教几招。 虽然两人的姿势看上去不大像样，但还很自得其乐地一边练，一边唱。 “师傅，我快坚持不住了，我从小有个梦……” 看得韩青云牙酸。 自从见识过吕长平的轻功后，韩怀希就对“飞檐走壁”有了概念，每天都要在韩怀安面前，唱一遍《少林英雄》。 把韩怀安唱的激情澎湃，恨不得立刻就能“枪扎一线，棍扫一片”。 …… 第120章 扩张规模招人 韩青云家的美食摊招人的事情，很快就在整个白云村传开了。 白云村的人惊住了。 那帮人在白云村住下没两天，那个大院子里，就整天传出香味。 那个味道真好闻，他们每天就着这香味，都能多吃一碗饭。 最让他们震惊的是，他们村长的二儿子白永贵居然被招上了，一个月还开了六百文的工钱，据说年底还有红包，以后做得好的话，还能再涨工资。 这也太好命了吧。 那帮丰业村的人被选上，他们虽羡慕但也能理解，毕竟有好事肯定先选自己人。 可白永贵凭什么啊？ 凭他是村长的儿子？ 可那群人对村长的态度，也就那样。 有些人琢磨出点味来了。 那群人刚来时，跟他们白云村起过冲突。 当时，连村长都在和稀泥。 只有白永贵替对方说话，还被他们白云村的人骂吃里扒外。 不仅那一次，后来有人拿着钱到他们村，打听那个叫什么“卤煮”的事情。 白永贵还劝村里人，不要惹那个大院子里的人，他还跟来打听的人吵过架，骂别人“不安好心。” 白永贵还背过那群人里年纪最大的“五叔公”。 那些人房子上梁的时候，白永贵搭过手。 那个叫“春妞”的小丫头，差点滑到河里的时候，也是白永贵顺手拉了一把…… 白云村的人，越想越后悔。 怎么他们就没想过，那些人套套近乎呢？反而让白永贵那个老实疙瘩抢了个先。 听那个叫严大虎的说，以后他们还会招人。 如果他们以后在那些人面前好好表现，应该还会有机会吧？ 任白云村的人如何纠结懊悔，丰业村那边家家都很高兴。 这是自打征兵的事情之后，他们最高兴的事情了，比搬进新家还让他们高兴。 虽然也不是每户都有人在韩青云家做事，但只要他们好好表现，以后都有机会。 而且韩青云家的地，也给他们种了，韩青云只象征性地收田里收成的两成。 下午，新招的十一个人，都跟吕彦彦签了保密协议。 看着韩东辰和赵兴业满脸笑容，赵兴武委屈巴巴地问吕良：“吕良哥，为啥不选我啊，我比我哥差不了太多。” 韩东辰虽然断了只手，但他最近功夫练得比以前还要勤，之前还向吕良请教过几招绝杀术。 现在比他之前的巅峰期还要强几分，赵兴武可不敢跟他比。 看着赵兴武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露出那种委屈脸，吕良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明公子偶尔也会对夫人和老夫人露出这种委屈脸，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但吕良也没打击赵兴武的积极性。 “我们这一趟去越州府，估计要两个月才能回来。村里这边就都是没有功夫的人，万一出个什么事怎么办？你必须坐镇这里，保护大家的安全。” 赵兴武一听，立马挺起胸膛。 “嗯，二叔以后就在村里住的多了，我得保护他。” 吕良拍拍他的肩膀：“嗯，好好干。” 吕良没说明天他跟吕彦彦去人市买人，其中就包括为韩青云选个身手不错的长随。 就给赵兴武留个美好的愿望吧。 第二天韩青云、吕彦彦就带着吕良出发了 吕有田听说去人市，也跟了上去。 这里不是凤溪镇，没有对自己家死心塌地的人可不行，吕家现在也得把人支起来了。 这是韩青云和吕彦彦第一次见识古代的人市。 尽管两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被绑住手脚，脸色麻木等待买家的人，两人看的还是心酸。 虽然朝廷有规定，不得随意殴打奴仆，可这也不是完全能禁住的。 有一些奴仆喊饿，就被人牙子打了几鞭子。 这会儿看到韩青云等人，好几个人牙子围了上来，他们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手里的“货”出掉，太多了，养一天就是耗费一天的粮食。 吕有田没跟他们过来，他直接找上了上次接待他的人牙子。 吕良仔细打量着，然后对韩青云和吕彦彦摇摇头。 也是，这些人大多是逃荒过来的，都是普通百姓或是庄稼汉，哪里有什么功夫？ 一个面相机灵的人牙子，看到三人的眉眼官司，立即猜到这三人要买的，可不是普通的奴仆。 “这位公子，我叫李三，敢问您想要什么样的仆人？我家的跟别人不一样，什么样的都有。不如，咱们先到店里坐坐，我按公子你们的需要，带他们来给你们看看，可好？” 韩青云想了想应下了，跟着李三走到“李记牙行”。 落座后，吕彦彦随手拿起桌上的册子。 这是一本介绍这家牙行业务的册子，除了奴仆买卖，还有房屋租赁、买卖等业务。 册子是活页的，纸张居然是羊皮纸。 前面是业务介绍，中间是房屋信息。 房屋的地址、面积、房间等情况都描述的很清楚，还画了简图，后面还备注了租赁或是出售。 再后面是被卖的奴仆信息，年纪、性别、身高体形、特长等都标注了。 每页有好几个人的信息，有的被画掉了，应该是已经卖出去了。 不过奴仆的信息不大全，至少这家店外面的那些人，应该都没有。 看备注应该都是有本事在身，卖价比较高的奴仆。 李三对着吕彦彦笑道：“夫人好眼力，这本子只有我家店里有，其他店本来也想学我们，可他们没那水平。” 吕彦彦抬头看了李三一眼，这个人不简单，这册子有前世中介公司信息目录的水准了。 吕彦彦把册子先递给韩青云看了一下，又拿给吕良看。 李三笑着看几人，说道：“不知道公子和夫人有什么需求，在下可以帮忙介绍一下。” “我们想雇……买几个有功夫的仆人。” 吕彦彦本想说雇佣，又赶紧改口道。 李三听到吕彦彦说的那个“雇”字，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最后化作一片阴影。 “不知这些人，公子和夫人是想用来做护院、侍从还是……？” “一个做贴身护卫，两个护送物品。” 李三明白了，他凑到吕良身边，对着吕良正看着的几个名字介绍起来。 “这个王宏伟，二十九岁，是一个大户人家的护院。被小主子当大马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小主子，就被卖了出来。 这个马超，二十一岁，本是临风镖局的镖师。三个月前，失手打碎了一个价值八百两的瓷瓶，临风镖局帮他出了这个钱，但这个人也被送到我这里了。 这个柳阳，三十一岁，是个武馆的教头，本也是温饱之家。可去年，妻儿外出时，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就没了。柳阳的母亲一病不起，花光了积蓄不说，还欠了不少外债。两个月前母亲过世，柳阳也只能卖身还债。” …… 韩青云和吕彦彦听得又是同情又是愤怒，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不是说大裕国以仁治国吗？可这些人的遭遇都叫什么事啊？ 李三看到了两人眼中的不忍，他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他闪烁的眼神…… 第121章 皇城之下，却还有这样的霸凌 吕良跟韩青云耳语几句，然后对着册子连点了七八个人。 “这些人可否带出来？我们要看一看。” 李三看着吕良点点头。 很快，八个二十多到三十多岁之间的壮年男子，被带了出来。 这些人还算精神，不像外面那些人精神萎靡，神色麻木。 李记牙行门口的奴仆，虽然也被麻绳捆着，但明显的要比其他牙行的仆人状态好的多，没有饿的奄奄一息，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 想到这里，吕彦彦倒是对这个李三多了几分好感，此人看来不是那种苛刻奴仆的人。 这八个人中有五个是李三刚刚提到的，有三个是吕良自己选的。 韩青云和吕彦彦对着八个人细细询问了一番。 其中一人眼神飘忽，回话时也是避重就轻，看向吕彦彦的时候，眼睛里有一抹惊艳之色。 还有一人是一个贪官的家仆，韩青云听出此人恐怕手上沾了不少脏事。 韩青云告诉李三，这两个人可以带下去了。 吕良又跟剩下六个人都过了招。 第一个人叫卢强，还没过十招就败下阵，韩青云摇了摇头，也被带了下去。 第二个人是李三提到过的马超，跟吕良打了四十多招输了，吕良看上去不太满意，但也没让带下去。 第三个人是柳阳，跟吕良对打了一百多招，吕良对此人很满意，在把柳阳击败后，赞了声好功夫。 李三看着吕良愈战愈勇，眼神微微眯了起来，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第四人个叫连城，能接上吕良六十多招。 第五个人是王宏伟，就是李三介绍的第一个人，此人跟吕良打了八十多招。 吕彦彦和韩青云虽然看不懂，但从吕良凝重的神情来看，此人功夫应当很好。 可吕良看上去，却远不如对柳阳的的赞赏，甚至还不如对那个连城客气。 王宏伟落败后，还要上前再战。 吕良却让李三把他带下去。 李三不解，此人明明功夫很好，吕良怎么就看不上呢。 他看向韩青云和吕彦彦，其实韩青云和吕彦彦也不知道原因，但他们信任吕良，就对李三点点头。 李三只好把王宏伟带下去，王宏伟却不服气。 “我的功夫虽比不上柳阳，但比其他几个都要好，你为何不要我？” 李三也支起耳朵，想听吕良如何解释。 吕良对韩青云和吕彦彦解释道：“此人胜负心过强，刚才若非我及时制住他，恐怕他要与我不死不休。” 韩青云和吕彦彦，以及李三，这回都懂了。 他们要的是随身侍从和押送货物的护卫，首要目的是保证雇主和货物的安全，而不是遇到强者便与之缠斗不休。 王宏伟这样的人，把胜负看的比他的责任重要，当然不适合他们。 最后一个人叫洪达，也跟吕良打了六十多招。 马超见留下来的四人中，自己是最弱的那个，急忙跪下求韩青云他们收下自己。 “公子，夫人，求求你们买下我吧，我知道我功夫不算好，但我以后一定会誓死效忠公子和夫人。” “你先起来说话。” 韩青云和吕彦彦还是不太习惯别人动不动就向自己跪下。 “公子，夫人，我并没有打破那个花瓶，那花瓶本来就是破的。可梁东家和镖局，都不肯听我解释。 梁东家要我妹妹做他第九房小妾，我妹妹为了我，要答应他。可我身为男儿，护不住妹妹已经是无能，又怎能让她代我受过？ 我娘把我们家所有的家当，包括给我妹妹准备的嫁妆，都给了镖局。可镖局说，还差十二两银子，要把我妹妹卖了，那怎么行呢？我就让他们把我卖了过来。 我刚进来的时候，我娘和我妹妹还来看过我，可从上个月开始，就再也没有来了。我担心她们出事，可我也出不去。 公子，夫人，我已经来了三个多月，我不能再等了。我求求你们买了我 ，我只去看一下我娘和妹妹的情况，确认她们安全就行。” 马超说话的时候一直不停地磕头，额头都已经渗出血迹。 韩青云拉了几次都没拉起来，最后只能问：“你家在哪？” 马超眼神亮了一下，赶紧说道：“青柳街罗兹巷六十八号，距这里大概六七里路。” 韩青云不好意思地向李三看去，李三此刻比刚见到他们时，表情还要热切的多。 “公子只管派人去查看，我这里不着急。” 吕良接到韩青云的眼神后，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吕良离开没多久，吕有田那边已经挑好了人，他跟韩青云和吕彦彦说了一声，就先把人送到城南吕宅去了。 半个时辰后，吕良回来了，表情有些奇怪，似悲似怒。 马超赶紧看向吕良。 “我娘和妹妹还好吗？” 吕良看着马超祈求的眼神，点了点头。 但马超却觉得不对。 “如果还好，她们不可能不来看我。” 吕良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她们性命无碍，只是之前有人去闹事，你娘眼睛毁了一只，你妹妹为保清白，用炭火烫伤了脸。” 吕彦彦轻呼一声，又一个兰娘那样刚烈的女子。 她眼眶微红，不想失态，只好转身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韩青云听得也是心里一堵，皇城之下，却还有这样明晃晃的霸凌。 只怕所谓的花瓶，也是为了逼马超妹妹入府的手段。 马超听后拼命抽打自己的双脸：“都怪我，都怪我……” “你妹妹说不怪你，那闹事的说，如果你妹妹早点听话的话，根本就没有花瓶的事情。” 马超却并没有被安慰到，他擦掉眼泪，又对着韩青云跪了下来。 韩青云叹了一声气，最后问向李三：“李老板，这几人多少银子？” 李三眼角含笑：“公子应当清楚，这些人的价格，可比外面那些人贵多了。” 韩青云点头：“我知道。” 李三简单算了一下：“四个人，总共八十五两，不讲价。” 说完，他又担心韩青云嫌贵，赶紧解释。 “现在外面的流民多，随便花个一二两就能买到不错的奴仆。但有功夫的人还是少，何况他们还都是本地人。” “公子莫要觉得贵，他们中最便宜的马超卖给我时，都花了十五两。加上这些天的吃住，八十五两，我也只赚了二两而已。” 韩青云跟吕彦彦商量了一下，本来他们以为这些人至少要一百两。 刚刚吕有田也买了一个会功夫的仆人，大林试过身手，说是很不错，花了三十两。 就这还是吕有田多买了些人，牙人给了优惠的价格。 韩青云他们选中的这四人，功夫也都不错。 最差的马超，吕良也说功夫跟赵兴业差不多，资质也不错，若是练功得法，将来不会比连城和洪达差。 李三给的价格的确不高。 韩青云也就没还价，痛快的给银子换了身契。 第122章 霖王府罪奴 事情办好后，韩青云正要告辞离开，李三却喊道：“韩公子请留步。” 韩青云不解：“李老板还有事？” 李三看向吕良，以及新买的马超等人。 “韩公子，可否让他们回避一下？” 吕良却执意不肯走，他觉得这个李三奇奇怪怪，万一对公子和夫人起了歹心怎么办？ 李三叹了口气：“那就让马超他们，先回避一下吧。” 韩青云对吕良点点头，吕良把其他四人带到马车上，自己迅速回到韩青云身边。 “李老板，到底何事？” “韩公子，我这里还有一家人，祖孙六人。 祖父鲁兴五十岁，右脚微跛，但手上功夫不在刚才那个柳阳之下，还精通数算，是理账的一把好手。祖母程氏四十九岁，曾经做过宫里的教养嬷嬷，还会些医术。 他们的儿子鲁元同，三十一岁，功夫跟吕先生在伯仲之间。儿媳陶金枝也是三十岁，厨艺女工无一不精。 孙子鲁向华，十二岁，十分机灵，身手也不错。孙女鲁向晴，九岁，也是聪慧的。这两个孩子都是读过书的。” 韩青云和吕彦彦惊呆了，这个李三是调查过他们吗？这一家人太适合他们了。 只是，李三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一家人？ 韩青云笑着对李三说：“李老板，我们今天本就多买了一个人。你刚刚说的一家人，各个都很不错，可惜我们并不需要。” 李三急了：“不要银子，这一家人就当我送给韩公子，只求韩公子能善待他们。” 送？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 不说那个功夫堪比吕良的男子，以及功夫高又会理账的人，值多少钱。 光教养嬷嬷的身价，都不比一个普通的功夫高手低。 “李老板在说笑呢。” 李三也知道自己太着急了，他只是不想错过韩青云。 他刚才已经看出，韩家夫妻都是心善的，想来不会苛待鲁家人。 “韩公子，实不相瞒，鲁家人与我有旧，我想为他们谋一户合适的人家。我能看出韩公子与令夫人都是大善之人，这才想把这家人托付给你们。” “有旧？那为何李老板不留下他们，你自己照应他们，不是更放心吗？” 李三神色复杂，最后长叹一声。 “他们是官府登记在案的罪奴，我们这些中人，只能为他们争取三个月年的时间。三个月内，若是没有被人买走，就要被送入矿场，送到那里就是死路一条。现在他们到我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 “罪奴？” 李三看韩青云神色不虞，赶紧躬身赔礼。 “韩公子，莫怪。鲁家人是受主家拖累，才被卖出的。鲁家人，是京城霖王府的人。” “霖王？” 吕彦彦和韩青云脸色都变了。 韩青云冷笑了一声：“李老板可知我们是从梧平县逃难过来的？” 李三瞪大双眼，脸色巨变，最后变成惨痛。 “我知道霖王对梧平县的百姓来说，是罪大恶极，可他曾经也是大裕国百姓的保护神。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霖王做出这种事，可他曾于我有恩，无论他做过什么，我都不能对他恶语评之。” 韩青云跟吕彦彦在洛城城门外，见过不少人为了霖王与流民大打出手。 那些人眼神里的哀痛，与现在的李三如出一辙。 “李老板，霖王于你有恩，那是你的事。可梧平县十万无辜百姓的鲜血，岂能轻易忘却？朗朗乾坤，罪恶昭昭，霖王的人，我们不敢要。今日的话，就当李老板没说过吧。” 李三已经知道，今日怕是很难将鲁家人托付出去，可他还想再为鲁家人争取一下。 “霖王出兵梧平县的时候，鲁家人都在京城，他们并未犯错。韩公子，请你们相信我，买走鲁家人，绝对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这些都是官府登记在册的，所有的流程都是……” “李老板，我们并不只是怕麻烦，我们只是不想跟霖王有任何瓜葛。” “韩公子，若你见过霖王，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刺入韩青云的内心。 原身也是非常崇拜霖王的。 他努力读书，除了为了韩老秀才，还为了能考中进士，亲眼见见霖王。 在梧平县祸事之前，天下的年轻人，又有几个不崇拜霖王？ “我不管曾经的霖王，多么文韬武略，多么惊才绝艳。我只知道，他现在就是屠杀了梧平县十万人的战争罪犯。你们可以继续感怀他，可我做为梧平县人，不能忘却。” 韩青云努力甩开心中的刺痛，对李三说道。 李三双目含泪，哽咽着说不出话。 吕彦彦听到吕良加重的呼吸声，转头看去，只见吕良也是一片哀伤。 吕彦彦知道吕良的身世，忍不住叹了口气，可还是劝道：“吕良，你不是只蒙他救命之恩，你还有近陵镇百姓数年的看护之情。” 吕彦彦没说“他”是谁，吕良却听懂了。 他嘴角颤抖，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韩青云抬脚又要离开，李三却又拦着他，在韩青云发火前，对韩青云躬身一礼。 “韩公子，可否听我讲一段往事？” “不听！” “你不敢听？你怕你听了会动摇？” “李三，激将法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韩公子，既然你心如铁石，便是听我讲个故事又能如何？” “不感兴趣。” 韩青云说着便往外急走了两步，被突然进屋的人撞了一下。 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胳膊上挎着一只大篮子。 篮子里装的满满当当，有鸡蛋、肉和蔬菜，最上面还有几双新做的鞋子。 老人冷不防被撞了一下，差点摔倒，韩青云赶紧扶住他。 “老人家，小心。” 老人连连说着：“公子，小老儿不是故意的，请公子见谅。” 李三已经走了过来，接过篮子， “田伯，我说了我不会亏待鲁家人的，你怎么又来送东西了？” 那老人说道：“李老板，这都是咱们的一点心意。隔几天不来看一看，心里总是不放心。” 韩青云听的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鲁家人？” 李三正色道：“正是我刚才为公子介绍的鲁家人。” 那老人听到这话，面色激动：“李老板，这就是你说的合适的买家？” 韩青云和吕彦彦更不解了。 “李老板，既然你都可以不收钱，将鲁家人托付出去。为何不托付给这位老人家？” 那老人一听，更激动了。 “李老板，我都说我可以的。我们所有人，都会照顾好鲁先生一家的。” 李三对那老人微笑着说：“田伯，我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呢。如果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好人家，我就将他们托付给田伯。田伯，你就先回去吧，放心，有我呢。” 那老人一边哎哎地应着，一边走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他还对韩青云说：“公子，鲁家人都是大好人，你买下他们，一定不会后悔的。” 韩青云和吕彦彦知道，他们应该现在就走，可不知为什么，脚下就是没动。 李三拉着韩青云让他重新坐下，又把另一张椅子搬到吕彦彦旁边，让她也坐下。 “韩公子，就当我李三闲来无事，与公子唠个闲嗑可好？” 见韩青云没有出声，李三继续问道：“韩公子可听过继安学堂？” 第123章 八年前的雪灾 韩青云和吕彦彦为韩怀瑾打听书院时，听到过继安学堂。 但听到说继安学堂不对外招生，他们就没再打听下去。 今日听李三讲述，才知道继安学堂的来历。 八年前的冬天，霖王一家如往年那般回京。 那年冬天格外干冷。 霖王在外行军多年，看出天气异常。 他便奏请惠仁帝，为北城罗什街的贫民区加固房屋，防止雪灾造成房屋倒塌。 罗什街是整个洛城最穷的地方。 那里住着四千多户最底层的百姓，他们的房屋，已经几十年都没有修缮过了。 先帝仁慈，自然是同意了霖王的请求。 可英国公，也就是当时的户部尚书阮柏，极力反对。 大裕国地理位置优越，物种丰饶，百姓安居乐业，这也使得大裕国成为周边国家虎视眈眈的对象。 东面的东陵国、西面的西齐国和丰源王朝、南面的南莱国，北面的北戎、羌族和燕国，各个都恨不得从大裕国撕咬下来几块肉。 这些国家的国土面积，基本上都只有大裕国的一半大，最小的丰源王朝也就比蓟阳大一点。 单打独斗的话，他们绝对不是大裕国的对手。 但他们彼此之间互有勾连，让大裕国烦不胜烦。 其中最难缠的就是北戎、羌族和燕国。 大裕国以武立国，良将辈出，这些人能跟东陵、西齐、丰源和南莱国打的有来有往，即使不能将敌寇歼灭，也能将敌人拒之国门之外。 可北面的北戎、羌族和燕国三国同气连枝，时不时地跑到大裕烧杀抢掠。 朝廷派出良将无数，却都折戟蓟北。 后来，一代名将李洪良将军，以近六十岁的高龄再披战甲，在蓟阳大败北戎。 可那时，李将军伤病缠身，恐难久撑。 年仅十六岁的大皇子李兆英临危受命，受封霖王，至蓟阳与李将军通力合作，连打了几个大胜仗，这才渐渐稳住北境局势。 后来李洪良将军病重逝世，霖王就成了北境最强的防护线。 北戎、羌族和燕国，再也没能踏入大裕国境半步。 但三国贼心不死，时不时就要来骚扰一番。 不止北境三国，其他相邻的国家，何尝不是如此。 就算打不过，他们也要来恶心你一把，顺便转移他们本国内部的矛盾。 这种连年打仗的情况下，国库并不丰裕。 惠仁帝又是个爱民如子的，不愿对百姓多加赋税。 阮柏之前的每一任户部尚书，几乎都活不过六十岁。 他们整日想的，都是如何用最少的银子，干出最多的事情，愁的华发早生，夜不安眠。 所以当霖王提出，为四千多户底层百姓修缮房屋时，阮柏极力反对。 阮柏认为洛城地处偏南，虽有小雪，但绝对不会造成雪灾。 四千多户房屋修缮下来，至少也要两万两白银，国库的钱连年亏空，抽不出这两万两银子。 当时朝堂上吵成一片，最后在阮柏强硬的态度下，不了了之。 可偏偏那一年，洛城经历了建国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罗什街的房屋，几乎尽数倒塌。 罗什街近五万百姓，哭声震天。 京都衙门派出了所有的衙役去救人，惠仁帝连禁卫军都派出了一半去救灾。 当时霖王带着两百亲卫军，和京城霖王府的五十家丁亲临险地，在遮天蔽日的大雪中，不停地从倒塌的房屋下，救出无数生命。 就连当时年仅十岁的霖王世子李继仁，都不顾劝阻，跟随自己的父亲，穿梭在救灾现场。 李继仁是惠仁帝亲自赐名。 当年因为惠仁帝给三位皇子赐婚时，霖王妃出身远不如另外两位王妃，让有些官员怀疑圣心动摇。 可李继仁这个名字一出，所有疑虑都被打消。 霖王就是下一任帝王，而李继仁也将会是下下任帝王。 两个未来的皇帝，都在大雪中不停地出入险地，庆王也带着亲卫军们过来了，这让本来还有些懈怠的官差们无比汗颜，各个争先上前。 那场救援持续了四天五夜。 最后，四万多名百姓被活着救了出来，可也有七千多百姓死于其中。 参与救援的人员，死了二百多人，伤了八百多人。 就连霖王自己，也在为李继仁挡倒塌的墙壁时，伤了右手。 鲁兴的右脚，也是在那场雪灾救人时，被砸伤的。 雪灾过后，惠仁帝在朝堂上下了罪己诏。 阮柏被降为户部郎中，之后多年都受到惠仁帝的冷落。 安王继位，阮柏才重登尚书之位。 朝廷重建罗什街花了大量银子，不少商户和百姓也纷纷捐钱捐物，这才让罗什街百姓重新安定了下来。 但雪灾中有不少失祜的孩子。 收容所已经人满为患，再也收不了更多的孩子了。 那时春节已过，霖王也即将返程回蓟阳。 临行前，霖王妃谢柠卖了陪嫁中仅有的一个铺子，建了继安学堂，用来收容这些孩子。 继安学堂取自霖王第三子——刚出生即夭折的李继安。 霖王妃是五品光禄寺少卿谢付扬独女。 谢付扬出身寒门，为人极清正，妻子过世后没再续弦，与爱女谢柠相依为命。 二十年前，谢柠被赐婚霖王，一向清廉的谢付扬竟凑不出像样的陪嫁。 幸好皇室聘礼丰厚，这才没让谢柠被人嘲笑。 但毕竟是独女，谢付扬东拼西凑，总算为谢柠准备了一个铺子。 霖王的俸禄，大多用在了蓟阳百姓和士兵身上，想要收容那些孩子，也是囊中羞涩。 所以霖王妃这仅有的一个铺子，也被卖了筹钱。 继安学堂不仅是学堂，更是慈善堂。 从最开始收容的八十多个刚出生至八岁之间的孩童，到目前已经有一千多个十岁以下的孤儿。 这些孩子不仅能得到比收容所好得多的待遇，还可以读书识字。 就连罗什街的孩子，也能进去免费读到十岁，甚至学堂会提供笔墨纸砚。 这样的继安学堂，当然开销越来越大。 虽然有罗什街的百姓，帮忙照顾孩子，打扫卫生，送些吃食。 可笔墨纸砚、孩子的衣服、看病钱，越来越多。 八年来，霖王妃当初卖铺子的钱早就花光了，是庆王每年送了一千两，再加谢付扬的大部分俸禄，以及一些好心人的捐款，才勉强支撑起来。 三年前，谢付扬过世，继安学堂便愈发艰难起来。 鲁家人应霖王的要求，时不时将霖王府多余的物品，送到学堂。 霖王起兵的事情传到京城后，昭文帝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命人抄了霖王府，霖王府奴仆全部被卖。 霖王府奴仆只有一百四十七人，比正常亲王府的规制少了一半还多。 这些人被卖时，一部分被庆王府买走，但庆王府奴仆数量有限制，也不能全部买走。 剩下的被一些与霖王关系颇好的官员买走，还有一些，被受过霖王恩惠的普通百姓买走。 只有鲁家人，因为当时在建安学堂，没有第一时间被卖，才剩到现在。 李三很会说话，他的话极有感染力，让吕彦彦听得眼圈红了又红，连韩青云也没忍住叹了口气。 第124章 感怀的是他撑起的天 李三讲完那场雪灾和继安学堂的事后，已是泪流满面。 韩青云猜测，李三或许就是罗什街的人。 “韩公子，你刚才说我感怀霖王，可洛城百姓感怀霖王的人至少八成以上。我们感怀的，不仅仅是霖王这个人，更是这个人为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撑起的那片天。” 李三的话，已经带了几分激动。 “先皇在位时，吏治未必完全清明，但却也不会，动不动就有人因为一个花瓶倾家荡产，因为冲撞贵人就被随意打杀，因为被高门大户强占了土地活不下去……” 李三说着，丝毫不遮掩地露出讽刺的笑容。 “今上万般都好，可先皇仁政只学了面子，没学会里子。” “李老板，慎言。我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不可交浅言深。” 韩青云赶紧制止李三继续说下去。 李三却也不在意。 “放心吧，咱们这个皇帝致力于复刻先皇的仁政，不会让我这等不足挂齿之人因言获罪。” 片刻后，李三面色才归于平静。 韩青云没接话，他现在心头一片杂乱，完全不知要怎么做。 茫然中，他问了一句：“鲁家人，为何没有托付给刚才那位田伯？” “因为鲁家人自己不愿意。” “为何？” “田伯是罗什街的人。在罗什街，霖王是他们的大恩人。霖王府的仆人，尤其是鲁家这样，经常来往继安学堂，对罗什街颇有照应的人，罗什街的百姓对他们也极为敬重。 鲁家人到了罗什街，只会被供着敬着。这不是鲁家人愿意看到的，与其这样靠主人的恩荫被人供养，他们宁愿去矿场。” 韩青云和吕彦彦明白，这大概就是霖王府人的傲气。 但这样的傲气，有没有考虑过两个孩子？ “既然之前的霖王府的人，都被人买去了，鲁家人为何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吕彦彦忍不住问道。 “因为除了看到他们被抓的罗什街百姓，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外人都认为霖王府的人，都已经被发卖了。 我也不能大肆宣扬，我这里还有霖王府中人。毕竟霖王也得罪过不少官员，若是这些人一定要买鲁家人，买回去折辱，我该怎么办？ 我只能寻摸有没有心善的买家，若是最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被送到矿上。哪怕他们不愿意，罗什街也是我最后的选择。” 韩青云点点头，但还是在李三期盼的目光中说道：“我明白李老板用心良苦，若我不是从梧平县而来，我或许……” 韩青云心头苦涩，起身对李三拱手道：“抱歉。” 李三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 但他这次没再拦着韩青云，只说道：“是我不该为难韩公子。公子，慢走。” 从李记牙行出来后，三人都是面色凝重。 马车旁，马超、柳阳等人分立在两边，见到他们回来，齐齐行礼。 韩青云压下心头的烦闷，对吕良说：“你先带他们回村，我跟彦彦随便走走。” 吕良不同意：“公子和夫人身边不能没有人。” “让马超跟我们一起吧，顺便让他去见见家人。” 马超一听大喜，赶紧跪下说：“小的一定誓死保护公子和夫人。” 吕良无法，只能带着柳阳等人先回去。 马超带路，大约半个时辰，三人来到青柳街罗兹巷。 马超已经是走路带风，归心似箭。 但他不得不顾及韩青云夫妻的脚步。 终于到了家门口，马超双目含泪，跪在门口喊：“娘，我回来了。” 一阵疾跑的声音传来，院门被打开。 一个十六七的少女探出头来，看到马超，就哭着说：“哥哥。” 少女原也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只是右半张脸有一块很大的灼伤疤痕，看上去有些狰狞。 马超看着少女，哭的不能自已。 “小蕾，对不起，都是哥没用，你的脸……” 少女却并不在意。 “若非这张脸招来梁绍那狗贼，咱们家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般下场，毁了就毁了吧。” “超儿。” 少女身后，又走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左眼被纱布包着，因为哭泣，纱布上还渗出血泪来。 “娘，孩儿不孝。” 马超跪行到妇人面前，妇人搂住马超痛哭。 “公子、夫人便是买了我哥哥的好心人吧？快进来休息。” 少女说着，便搀着吕彦彦往院子里走。 马超和那妇人也回过神来，引着韩青云进了院子。 马超家不大，院子里搭了很多衣服，一个大木盆里还泡着一些衣物。 院子里只有三间卧室和一间正房和一间灶房。 房间都不大，但很干净，桌椅破旧，但一点灰尘都没有。 韩青云和吕彦彦坐下后，那个叫小蕾的少女，把两只粗陶碗涮了又涮，倒了两碗水端了过来。 “家里没有茶叶，只能请公子和夫人喝些清水。” “无妨。” 马超的母亲要跪下，被韩青云拦着了。 “今天只是让你们家人见个面，下午马超就要跟我们回去了。” 马超的母亲赶紧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放心，超儿是个好孩子，他一定会好好伺候公子和夫人的。” 吕彦彦看着马超母亲左眼纱布上的血迹，问道：“马大娘，你跟小蕾以何为生？” “我给别人洗衣服，一日能有十个铜板呢，小蕾的绣活不错，还能绣些帕子去卖。” 马超闻言，脸色暗淡，却也没说什么。 “马超被我们买下来，是有月银的，每个月是一两银子。等他日后拿了月银，你跟小蕾，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马超抬起头，李老板说过他们这些人被买走，是有月银拿的，但不会太高。 这也是他急切地希望能尽早被人买走的原因，有了月银，他就可以拿给娘和妹妹。 他本以为每个月最多三五百文，可没想到夫人居然给他一两银子一个月。 “多谢公子夫人，我一定好好干。” 马超现在除了一再表忠心，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了。 “你有什么话跟你娘和妹妹说，就赶紧说吧，我们在外面院子里走走。” 吕彦彦心里也在盘算着银子。 不考虑严大虎几人，赤柰她们现在的月例是八百文，兰娘和柳眉还没定好，但至少不会低于赤柰她们。 今天又加上马超四个，她每个月，光月例银子就得十两出去。 买马车花了七十两，今天买人花了八十五两。 听吕有田的意思，茶楼可能要提前开业了，那么每日送糕点小食，还要再买辆马车。 还有她打算做的手动研磨机，她还想租几个铺子，她还准备捐到收容所的两百两…… 这样一算，昨天到手的两千两，还有之前剩的两百多两，肯定是不够用的。 韩青云看着吕彦彦犯愁的脸色，不禁好笑，彦彦越来越像个小财迷了。 “别犯愁了，实在不行，我就去写书。就那个木子李写的《江湖奇闻录》，据说文笔费五百两，这也太好赚了，我都心动了。” 吕彦彦看着韩青云，严肃地说：“有道理，晚上回去就赶紧写去。说不定还真能解决我的难题呢。” “一定一定……” 第125章 变化的，何止是收容所 马超没有让韩青云等太久了，跟母亲和妹妹交代了几句，就告诉他们可以走了。 小蕾还给了吕彦彦一个自己绣的帕子，让吕彦彦一定要收下。 她的绣技虽不如兰娘的，但也很不错了。 吕彦彦收下道谢，小蕾不好意思地笑了。 出了罗兹巷，吕彦彦就想去收容所看看。 将卤料生意收入的一成捐给收容所，是吕彦彦和韩青云一早就定下的。 他们得益于韩怀希的空间，卤料生意才能做的这般顺利。 两人担心过多使用空间，会对女儿有什么影响。 所以他们也在极力减少对空间的依赖。 捐出一部分收入，也是为了给韩怀希积福。 听到吕彦彦说要去收容所，马超的脸色有些怪异。 马超家原来家境也不算差，不然他母亲也凑不出两百八十多两银子，还给镖局。 就是他家那个小院子，因为位置好也能值个三四百两。 只是当时梁绍从中作梗，院子卖不出去，马超才被卖到牙行。 马超家没出事前，也给收容所捐过钱物。 前些年还好，收容所都会告知捐赠人，这些东西会用到什么地方。 隔段时间，还会公示账目清单，且收容所的账目，每半年就会有专人盘查。 可这几年，收容所变了很多。 不仅公布的账目不清不楚，里面的孩子看上去比之前瘦弱多了，穿的衣服也极其残破，跟路边的乞儿差不多。 很多人都怀疑他们捐的善款和粮食衣物，并没有用到这些孩子身上。 甚至有人说，曾见到收容所的管事，把收容所的精米拿出去卖…… 听到马超这么说，吕彦彦和韩青云沉默了，他们是想做善事，可不是要养蛀虫的。 韩青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咱们去看看吧。” 走路实在太慢，韩青云与吕彦彦便又去买了一辆马车，这也是以后用来给茗香楼送货的马车。 去收容所之前，韩青云特意去粮铺，买了两百斤粗粮。 收容所门口，负责接待的管事看到门口停的马车，脸上带着笑，迎了出来。 韩青云与吕彦彦从马车里走出来，身着素服，除了长相格外出彩外，两人身上连一件值钱的配饰都没有。 管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听韩青云说想给收容所捐些粗粮，管事的脸色更差了。 但他还是依例，领着韩青云等人进了收容所。 收容所除了收养孤儿孩子，还会给一些没有户籍的人，提供栖身之所。 只是这些人要在收容所做满两年苦工，才有可能重新办理户籍。 韩青云和吕彦彦从门口进来，只看到满脸麻木不停干活的苦工。 这些苦工，身体瘦弱地简直跟人市上被贩卖的奴仆差不多。 偶尔传来孩子的哭声，韩青云问管事能否见见那些孤儿。 “你若是确定要收养他们，肯定是可以见的。” 管事的一脸不太真诚的笑容。 “我不见见他们，如何确定是否收养？” 管事有些不耐烦，对旁边一个正在扫院子的苦工说道：“去，带几个孩子过来，要干净点的。” 其实院子已经很干净了，但那个苦工还是在不停地打扫。 管事也仿佛没有发现，苦工做的都是重复工作。 也或许他只是觉得，不能让苦工停下来吧。 不一会儿，四个孩子被领了过来，应该都是四五岁的样子。 这几个孩子都有点头大身小，这是长久没吃饱饭才会造成。 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面色枯黄，神情怯懦。 有个孩子脖颈处，还有伤痕，被衣领挡住，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 衣服不算太脏，但比较破旧。 “据说朝廷每年都会拨银子给收容所，这些孩子为什么都这般瘦弱？” “那么多孩子，朝廷哪能养的起？不过，公子若是肯多捐些银子，这些孩子倒是能吃上几顿饱饭。” 管事的语气很不好。 他没想到这两个坐马车的，居然那么抠，只捐了两百斤粗粮，卖都不值得卖，倒真是便宜了这帮苦工和孤儿。 韩青云和吕彦彦没说话，走出收容所的大门，背后还传来管事的嘟囔——“穷鬼”。 马超小心翼翼地看着韩青云两人，见两人并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小时候，还跟我爹来过这里，给里面的孩子送饭。那时候收容所的人，都是笑脸相迎。哪怕只是一碗粥、一块布、一双鞋子，他们都会代孩子说谢谢。” 马超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变化的，何止是收容所，还有很多很多。 吕彦彦就像心里被点了一把火，偏偏这火又不知该向谁发。 “朝廷不管吗？” “以前朝廷是管的，贪污收容所的费用是要被重罚的。这两年也不知怎么了，政令好像没有变化，可管事的人却没有那么上心。可能都太忙了，这才给这些人钻了空子。” “再好的政策，也需要去执行，去监管。” 韩青云低叹着，最后又吐出一口气。 “彦彦，我想去继安学堂看一下。” “好。” 继安学堂在北城罗什街，大都是七八年前才建的房子，罗什街并不破旧。 来往的百姓，能看出来不富裕，穿着打扮比青柳街的百姓还差一些。 继安学堂门口，一个老者正对着一对中年男女拱手致谢。 那夫妇离开后，老者弯腰在纸上写着什么。 站在学堂门口，还能听到郎朗读书声。 老者见到韩青云夫妇，赶紧拱手问道：“公子夫人可是有事？” 韩青云低头，看到那张纸上还没干的一行字——“红叶街卢氏夫妇，银钱二两三钱”。 纸上还有其他记录——“**粗粮五十斤”、“**白银一两另鸡蛋三十个”、“**粗棉布布一匹”…… 这是一本捐赠手册，记录了捐赠人的姓氏，和捐的钱物。 吕彦彦自然也看到了。 她看韩青云此时正在愣神，就答道：“老人家，我们听说继安学堂也是一家慈善堂，专门收养被人遗弃的孤儿，我们也想为这些孩子做些事情。只是，可否入内一观？” 老人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然后，他对着院内喊道：“小六，带着这两位贵人，到学堂里看看。”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里面跑了出来。 他应了一声：“谢爷爷，我知道了。” 然后那少年又对着韩青云两人说道：“公子，夫人，请随我来。” 夫妻两人就跟着少年进去了。 学堂很大，有两三个妇人在洗衣物，看上去应该都是学堂孩子的衣物。 小六见吕彦彦盯着那妇人看，解释说：“那几位大嫂，都是咱们罗什街的街坊。她们的孩子也在学堂读书，她们几个，还有其他的婶婶，会轮流来帮忙洗衣服做饭，照顾年纪最小的孩子，都不收钱的。” “学堂现在有多少孩子？” “一千一百二十八个，到了十岁就得放出去了，要不然养不起。” “怎么会有那么多孩子？加上放出去的，这些年岂不是有两千个孩子左右。” “夫人真聪明，咱们学堂前前后后，收养了两千零八十二个孩子呢。”小六一脸的骄傲。 “而且，从咱们学堂出去的孩子，哪怕只有十岁，也能做做小工，或是学徒，都能养活自己的。” 韩青云和吕彦彦对视一眼，心中震动不已。 第126章 继安学堂 小六一面走，一面介绍。 学堂的孩子，六岁之前都有人照顾。 六岁以后，不仅要自己照顾自己，还要开始读书，一直读到十岁。 不仅是学堂的孩子，罗什街六到十岁的孩子，都可以来免费读书。 只是到了十岁，无论学识如何，都不能继续读了。 穷人的孩子懂事，他们知道读书不易，有这个机会，都会用功读书。 学堂最多的时候，有将近三千个学生，可把夫子们累坏了。 孩子们住宿的条件还不错，床铺很干净，只是有点挤，一个房间要住五六个孩子。 不同年纪的孩子，住的房间是不一样的。 三岁以下的孩子住的最好，且有专人照顾。 看到韩青云和吕彦彦，照顾孩子的几个妇人，还对他们和善地笑着。 三到六岁的孩子，会有人教他们如何吃饭、穿衣、大小解。 学堂里不仅教书，居然还有练武场，一个武师傅带着十来个孩子正在练拳。 食堂很大，可以容纳三四百个孩子同时吃饭。 台面很干净，正在洗菜的几个大娘对着小六喊道：“小六，又有好心人来看咱们的学堂了？” 小六随口应着是，就准备带韩青云他们去下一个地方，这个时候吕彦彦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吕彦彦尴尬不已，他们中午的时候在收容所，因为太气愤就忘了吃饭，这会儿闻道食堂里残留的香味，肚子就叫了。 小六瞪大眼睛看着吕彦彦，吕彦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六转身问洗菜的大娘：“刘大娘，中午的那个饼子还有吗？漂亮哥哥和漂亮姐姐饿了。” 韩青云两人更尴尬了。 大娘起身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说道：“等一下。” 大娘动作迅速极了，起锅烧油，把锅边的几张大饼热了一下。 小六拿给两人时，韩青云向他道谢，小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饼子松软，很适合年纪不大的孩子吃。 “小六，你也是在这个学堂长大的吗？” 吃完饼子，吕彦彦忍不住问道。 “是啊，我是八年前那场雪灾里，被世子哥哥救出来的，我爹娘哥哥全没了。” “世子哥哥？” “就是霖王世子啊。 他那个时候才十岁，但力气可大了，一下子就把压在我身上的门板搬起来了，他还对我说别怕。 我那时还不到五岁，又冷又饿，也动不了。我爹娘就死在我身边，我以为我也会像爹娘和哥哥们那样死去，可世子哥哥救了我。不过他的手，也被门上的木刺扎破了。 除了我，他还救了很多很多人。霖王爷也是，霖王府的人每个人都救了很多人。可他们大都受了伤，还死了好几个叔叔。听说世子哥哥回去后，病了好多天呢。” 小六说到父母亲人死的时候，没忍住掉了泪，但说到霖王世子，却又一脸的骄傲。 韩青云和吕彦彦都没再说什么，一路走一路看，越看就越是佩服建这个学堂的人。 这人在学堂建立的时候，就应该是想到了以后会收留很多孩子。 学堂的建的不算很大，但能容纳的人却很多。 适合底层人的课程如认字、习武、算账，这里都有。 善堂那边还有一个大夫，专门给生病的孩子看病…… “小六，学堂现在是谁在管理？” “之前是鲁爷爷和谢爷爷，鲁爷爷他们被抓了后，就只有谢爷爷了。” 吕彦彦和韩青云知道，鲁爷爷应该就是鲁兴。 “你说的鲁爷爷他们被抓，你不害怕吗？”吕彦彦又问道。 “为什么害怕？谢爷爷说了，继安学堂不仅仅是罗什街的学堂，它是所有底层百姓心中向往的学堂，那些人不敢毁了它。 鲁爷爷被抓前，说他们不会有事，让孩子们安心读书。田爷爷还去看过鲁爷爷，说鲁爷爷他们有人照应，没有受委屈。” 少年虽然说鲁爷爷没有受委屈，但语气里的担忧，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韩青云只觉得喉咙被硬物堵住，让他难受地像喘不过气来。 他真的不明白，霖王为什么要做出屠城的决定。 他本是大裕国百姓的保护神，可他却将屠刀对准了自己的子民。 “谢爷爷也是霖王府的人吗？” “谢爷爷是谢大人家的老仆，谢大人就是王妃娘娘的爹。三年前谢大人过世前，把家里的几个仆人身契都还了回去，但谢爷爷不肯走。谢大人就让谢爷爷把谢府卖了，卖的钱都留给了我们学堂，谢爷爷也留在学堂里了。” “谢府卖了？” “是啊，卖了两千两呢。有了这些钱，鲁爷爷才造了那个练武场，还请了武师傅。” 韩青云和吕彦彦又是心头一梗。 京城的宅子寸土寸金，一个只卖了两千两银子的宅子，必然不大。 谢付扬离世前，已经是三品大员，却只有几个仆人和一座小宅子。 小六是个很健谈的孩子，一路走一路聊，又说了很多学堂、霖王、世子以及鲁家人的事…… 韩青云和吕彦彦心事重重地走到门外。 当小六口中的“谢爷爷”看到两人掏出的两百两银票时，瞪大了双眼。 他对韩青云夫妻长鞠一躬，然后在那本册子上登记“杨柳镇白云村韩氏夫妇，银钱两百两。” 在他们在学堂参观的时候，册子上的捐赠内容又多了两行，分别是“猪肉三斤”和“糙米30斤”。 继安学堂就是这样，在普通百姓的扶持下，逐渐壮大的吧？ 韩青云把剩下的那个饼子给了马超，然后跟吕彦彦坐到马车里。 吩咐了马超先回南城，韩青云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抱紧了吕彦彦。 过了好一会儿，韩青云才用轻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以前的霖王，真是让人心向往之。能让那么多人记住他的恩情，他到底是真的大善，还是太会伪装？” “君子论迹不论心。霖王数次不顾生死，不计得失，为百姓撑起一片天，这是大善。但他以往再多的善，也没法消除他杀了十万百姓的恶。若是在战场上了杀了那么多人，我只会敬他英勇无敌，可他杀的是自己的百姓……” 吕彦彦也有点说不下去了，从洛城城门口到今天所见所闻，霖王从一个十恶不赦的战犯头子，变成一个曾经行过大善极得人心的战犯头子。 “那本书里，霖王是什么结局？”那本书，韩青云也看了，可他还是想再问一遍。 “霖王大军打至洛城，眼看就要夺下洛城城门时，北戎和燕国连同死灰复燃的一支羌族部落，联手破了蓟阳防线，不少蓟阳人被杀。 霖王得到消息时，不顾手下人的劝阻，执意返回蓟阳。一路疾驰，身心俱疲的霖王大军，与三国联军打的很是惨烈。霖王身负重伤，仍坚持带伤作战，被他的两个儿子打晕，带了回去。 李继仁跟前来和谈的韩西顾，用所有军队退回蓟阳的条件，换神医叶迦南为霖王治病。 之后李继仁和弟弟李继信，分别带人打到燕国和北戎的皇宫，杀了两国皇室全部的人，将北戎、燕国和被吓破了胆的羌族，全部归入蓟阳版图，建立了北蓟国。 书里面，并没有写霖王到底结局如何，但北蓟国第一任皇帝是李继仁，想来霖王应该是没了。” 吕彦彦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有些颤抖，那个战犯头子，最终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没了。 这些内容，韩青云都记得。 只是，他想再听一遍。 可听完，韩青云心里更堵了。 书里的霖王，比这一世罪孽更深重，梧平县被屠了三十万人。 但只要想到他最后死了，韩青云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快，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涩…… 第127章 十七年前，你是不是在安陵府? 马车到达南城中市时，马超问要去哪里。 韩青云和吕彦彦竟异口同声地说道：“李记牙行。” 说完，两人又觉得不应该去，可话已出口，也不好再收回， 马超说了一句“好嘞”，就驾着马车去了人市。 吕良此时也在人市，到处询问韩青云和吕彦彦的下落。 他跟韩青云分开时，约了下午还在人市这边接他们。 可他回到人市时，却不见二人身影，连李三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吕良又去了马家，知道韩青云二人的确去过马家后，才略微放了心。 但是没见到人，他的心始终提着。 从马家出来，他又回到人市等了将近两个时辰，还没见到人，急的只能继续打听。 待看到马超时，吕良这才舒了一口气。 吕良赶紧跑上前，喊了一声“公子”。 韩青云让马超看着两辆马车，带着吕彦彦和吕良，再次走进了李记牙行。 李三刚接待完上一波客人，见到韩青云回来时，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立即笑盈满面地迎了上去。 韩青云面色依然沉重，却也没废话：“李老板，鲁家人可否让我一见？” 吕良不明所以地看向吕彦彦，吕彦彦只轻轻地向他点了点头。 吕良心头一松，又有些哀痛。 李三生怕韩青云反悔，迅速带了鲁家人出来。 当鲁家六口站在韩青云夫妻面前时，两人忍不住暗赞一声。 这六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眼神都很清正，容貌算不得上佳，但身形笔直，神态落落大方。 身为下人，对李三及韩青云夫妻该有的尊重，这六人也都极为得体。 吕良却脸色大变，他走到那个叫鲁元同的青年面前，问道：“十七年前，你是不是在安陵府？” 鲁元同有些诧异地看着吕良，想了一下，回道：“十七年前，我的确路过过安陵府。” “为什么去安陵府？现在又为何在洛城？” 吕良的声音有些颤抖。 鲁元同看着这个神色激动的青年，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是否见过这个人。 李三跟他说今天的买家是个好人，他虽不惧去矿场，但如果能碰到不会随意折辱下人的主家，谁又会愿意去矿场呢？ 何况，他还有父母妻儿。 想到这里，鲁元同也顾不上吕良无礼地扯住自己的衣服，认真答道：“我本是王爷的亲卫军。十七年前，随王爷途径安陵府，逗留过数日。八年前，我父亲因故跛了一只脚，王爷便令我在京照顾家人。” “逗留数日是因为暗影阁吗？” “你怎么知道？” 鲁元同谨慎地看着吕良，这人若是暗影阁余孽，那说什么，自己今日也要击杀此人。 “当日你是不是跟另外一个官兵，救了关在地牢里的三个少年？” “原来你就是那个逃走的少年。” 鲁元同这才放下心来，他们查证过，地牢里的三个人没有做过恶事的。 当日他与同伴在解救被拐带孩子时，发现地牢里有三个被打的极惨的少年，身上脸上都是血污，看不清长相。 他们逼问看守地牢的人才知道，这三个少年是因为不听话要逃走，才被罚的。 他与同伴就打开地牢，放下的第一个少年昏迷不醒，他们就先把他放在地牢外通风的地方，然后去救另外两个少年。 可等他们进去后，那少年却逃走了。 他本想去追，同伴却说：“既然他没犯过事，想走就走吧。把他留下来，伤成这个样子，又要花王爷不少钱，咱们王爷已经够穷的了。” 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里见面了。 吕彦彦和韩青云双双抬头望天，世界那么大，却又那么小。 吕良不再看鲁元同，只带点恳求地看着韩青云两人。 韩青云对着吕良说道：“试试他的功夫，到外面去打，不准放水。” 他是来买人的，要买就正大光明地买，日后无论谁说起，他也只是看上这一家人的本事罢了。 吕良一听，拉着鲁元同就往外去。 两人动作极快，片刻便已过了百余招。 人市上很热闹，不少人被吕良二人的过招吸引，赞叹声连连。 半个时辰后，两人都已大汗淋漓，精疲力尽，动作也慢了不少，但还未分出胜负。 韩青云喊了一声：“停下吧。” 二人双双停手，不约而同地说道：“痛快。” 吕良上次打的这么酣畅淋漓，还是初见韩青云时，跟二林的一战。 之后他屡次找大林比试，都被大林虐打。 他本想跟吕长平试试，后来想想，被同龄人完爆已经够丢人的了，再被个十几岁的少年完爆，那就更丢人，也就没再找虐。 韩青云和吕彦彦，又问了鲁家其他人的情况，也都跟李三说的一致。 韩青云问了李三这一家人的身价。 李三惊喜地说道：“韩公子，这些人我可以……” 韩青云加重了语气：“李老板，这些人是我看中他们的本事，我自己要买的。多少钱？” 李三明白了，韩青云既想带走这些人，又不想跟霖王府扯上任何关系。 “一百二十两。” 韩青云有些心口疼，真贵啊。 不过想想，那人居然能跟吕良打成平手，身价绝对不低。 再加上一个能打理铺子还会功夫的老爷子，以及一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能不贵吗？ 赚钱，赚钱，必须尽快赚钱！ 吕彦彦拿出一张银票和二十两银子交给李三。 接过身契，吕彦彦对鲁家人说道：“我们是从梧平县逃出来的，一起过来的还有二十多户人，现在都在白云村落户。你们最好忘记你们之前的身份。至少，不能在他们面前提到霖王，懂吗？” 鲁家人包括两个孩子，都是面色惨淡，低头应是。 此时天色已晚，韩青云他们就没回白云村，而是去了吕宅。 程嬷嬷和两个孩子，是要跟着韩怀瑾和韩怀瑜的。 回到吕宅后，吕彦彦把鲁家人的情况，跟吕有田和秦玉如说了。 吕有田长叹一口气，没说什么。 秦玉如却打算，回头也去继安学堂走一趟。 韩怀瑾和韩怀瑜，听说给自己配了书童和丫鬟，都有点吃惊。 但想想以后，两人还是接受了。 见四个孩子很能聊得来，吕彦彦也放心了些。 除了鲁向晴外，程嬷嬷也要跟着韩怀瑜。 韩怀瑜对程嬷嬷的到来，很是兴奋。 紫薇书院，也教授礼仪课，但课程少，学不了太多。 偏偏，礼仪课也是期末考试的科目。 韩怀瑜正发愁该如何才能在考试时，不输给那些大家小姐太多，爹娘就给她送了程嬷嬷过来。 听说韩怀瑜刚满七岁，就考上紫薇学院，程嬷嬷也十分惊讶。 除此之外，她还惊讶这一家人的容貌，这样的容貌，就是宫里也找不出几个。 鲁元同夫妇留在韩青云两人身边，一个跟了韩青云，一个跟了吕彦彦。 鲁兴也暂时留在了吕宅这边。 第128章 吕有田的猜测 晚间，吕有田找到韩青云和吕彦彦，提出先让鲁兴到茗香楼帮忙。 鲁兴是打理过霖王府产业的人。 吕有田跟他聊了不短的时间，对他的能力很是认可。 若不是知道吕彦彦以后还会开店，他都想让女儿把人让给他。 不过吕彦彦暂时也没有其他产业，鲁兴闲着也是闲着，吕有田这才提出让鲁兴先去茗香楼。 吕彦彦和韩青云自然没有反对，但韩青云还是没忍住问吕有田。 “爹，鲁兴是霖王府的人，霖王对咱们梧平县人来说，是有血海深仇的。我们买了鲁家人，你不生气吗？” “冤有头债有主，鲁家人是参与屠杀百姓了，还是跟霖王进言，让他打梧平县了？ 你们两个做都做了，还又纠结的不行，黏黏糊糊。既然买了这家人回来，就不要后悔，只要他们不做对不起咱们的事，好好待他们就是。” 吕有田无语的对着女儿女婿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他们最近几个月有些长进。 “爹，我没有后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村里人说。” “你用得着跟他们交待吗？还是那句话，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该恨的人是霖王，而不是三年多都没见到过霖王本人的霖王府奴仆。 我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矫情！既觉得鲁家人不该受霖王牵累送至矿场，又觉得他们是霖王的人，不应该把他们放在身边。 可我只是个商人，鲁家人没有犯过大错，还颇有善举，他们对我也有用，那我就坦荡地把他们留在身边。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情。” 吕有田看着沉默的女儿女婿，又叹了口气。 他心里一直有个怀疑，可从霖王大军起兵进攻他的家乡时，他就努力把这个怀疑压下去，可今天那个怀疑又忍不住盈上心头。 “彦彦，青云，我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鲁家人，但做为梧平县的一员，我没办法原谅霖王。 若有一日朝廷反攻霖王，需要我吕家出钱出力，我绝不推辞。可我心里，一直有个担心……” 看着吕有田欲言又止的样子，吕彦彦问道：“爹，担心什么？” 吕有田眼圈一红：“咱们逃来时，在锦程县遇到的那群流匪，其实三年前，你哥哥就遇到过他们。 那时，你哥哥和二林，以及一众镖师，差点全部折在他们手上，这件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 “爹是怀疑救大哥他们的人，与霖王有关？”吕彦彦和韩青云大惊失色。 三年前，韩宏远先是病重，然后去世，韩青云和吕彦彦又是忙碌又是心痛。 吕家就没把吕富贵遇险的事情，告诉二人。 还是上次在普录山，吕富贵向那群山匪打听一个少年，他们俩才知道这件事。 “那件事之后，我们也多方打探过，都没有确切的消息。 但十四五岁的少年，生的俊逸非凡贵气逼人，身手又好，还带着一群士兵，跟传说中的霖王世子李继仁很像。” 听吕有田这么说，韩青云和吕彦彦也有些不安。 若霖王府真的对吕富贵有恩，他们该怎么办？ 韩青云压下心头不安，摇了摇头。 “不对，那时霖王刚刚打下羌族，李继仁是霖王手下的先锋大将，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人人都知道，霖王打仗不仅自己身先士卒，他的儿子也是以身相随。 尤其是世子李继仁，两三岁时，就被霖王抱在怀里，上了战场。 吕有田叹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口气。 “我听说，那年跟着霖王打到羌族王廷的，只有他的次子李继信。那个时候，李继信还不到十二岁。传说他残忍冷酷，羌人王族被全灭的命令，就是他下的。” 吕有田说到李继信，又觉得不大可能。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跟着霖王打到敌国腹地，还下令杀了王族所有人，这个传言太过耸人听闻。 “我也不希望救富贵的人，是李继仁。霖王的奴仆，我们可以接受，是因为他们跟霖王的关系算不得什么。可如果是李继仁，这让我吕家该如何对待霖王？” 吕有田握手成拳，狠狠地捶在桌子上。 看吕有田隐忍的表情，吕彦彦有些心疼。 “爹，别想太多，天下会功夫的少年何其多，生的英俊贵气的也有不少，至于带着士兵，数不定是哪个武将家的公子。” “但愿如此吧。” 韩青云担心吕有田多思多虑对身体不好，就随口换了个话题。 “爹，我听二林说，这次去越州府，大林也去？” 吕有田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嗯，大林功夫好，有他在，我也放心。 以前在梧平县的时候，吕家因为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把仅剩的商队护卫都放走了。 你哥哥每次出门，都是找镖局和大林二林陪着。 可现在咱们到了这洛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依赖镖局了，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卤料的配方。 吕家商队还是要组建起来，这件事，你哥哥在越州府已经在准备了，大林过去也是帮着组建商队的。” 听到吕有田说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吕彦彦就想起秦玉如的话。 “爹，二十年前，咱家在蓟阳，到底得罪了谁？” 吕有田陷入沉思，其实吕家到底得罪了谁，或是惹了什么祸，他也说不清楚。 以前他总觉得女儿女婿，一个娇气，一个迂腐，他也没跟两人说太清楚。 但如今，两人行事比以前有章法的多。 况且，韩青云今年中举的可能性极大。 若是中了举，就有了做官的资格。 吕有田也不希望，吕家以前的事影响到韩青云，还不如全盘托出，让两人也知道当年的事，有个心理准备。 蓟阳本是苦寒之地，粮食产量极低。 但偏偏，蓟阳是抵制北戎、羌族和燕国，最重要的防线。 当地的百姓，是不允许轻易离开蓟阳的。 为此，朝廷每年都会运送大量救济粮，供蓟阳百姓生存。 可救济粮只能保证百姓饿不死，却不能让他们，像其他府城百姓那样活的好。 更何况，北戎、羌族和燕国三大敌国经常进犯蓟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蓟阳百姓虽然生的高大威猛，可也不是敌国士兵的对手。 吃不饱、穿不暖，还时时有敌国进犯的生命危险，蓟阳的百姓可谓是整个大裕国最惨的子民。 蓟阳虽有大量马匹，上好的牛羊以及丰富的铁矿，可商客哪里敢往蓟阳去？ 二十一年前，霖王到达蓟阳，被封地子民的凄惨生活，刺痛了双眼。 他改了蓟阳当地的税收政策和办事条例，对愿意来蓟阳的客商和工匠给予了极大地税负及行事便利。 对读书人，霖王也是极为优待。 有些愿意去蓟阳教化百姓的饱学之士，甚至能得到霖王的亲自接待。 霖王本就是深得民心，又有这样的优待条件，霖王和李老将军还连打了几个胜仗，让敌军不能踏入蓟阳半步，一时间各地的有志之士，纷纷涌入蓟阳。 不到一年的时间，蓟阳就多了许多生气…… 第129章 吕家的经历一 吕家那时，是上阳府首屈一指的大富商。 吕家世代经商，子孙们也都有经商的天赋。 但吕家有两大弱势，一是子嗣单薄，二是没有读书天分。 吕家连续九代都只有一个男丁，是名副其实的“九代单传”。 吕家家风也好，不管家业做到多大，都不得纳妾。 幸好，吕家虽然子嗣单薄，但每代都有一个孩子，倒也没断代。 到吕有田这一代，于氏生了吕富贵五年后，居然又怀孕了。 这可把吕有田的爹娘和吕有田高兴坏了，终于不是十代单传了。 吕彦彦就是这样，在全家的期盼下出生。 吕有田的爹吕得福高兴坏了，他们老吕家，十代才出了一个女娃。 吕彦彦的名字，是吕得福特意找了个老举人取的，这才避过吕家“福”、“田”、“富”之类的取名惯例。 吕彦彦出生后，吕得福就把“子嗣单薄”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开始愁吕家没有出过读书人的事。 于是，六岁的吕富贵，就成了吕得福摧残的对象。 小时候的吕富贵，是个比吕长安还要跳脱的孩子。 吕富贵文不成武不就，最大的爱好，就是逗妹妹和打算盘。 吕得福请来的夫子们，有一大半是被吕富贵气走了，剩下的也是混日子的。 几年以后，吕得福终于意识到，吕富贵这一代也就这样了。 可他不想认命。 二十年前，吕得福听说，去往蓟阳的一个匠人，因为做出了九连弩，被霖王赐予了七品王府参军。 王府的属官，是由王府主人亲自任命的，不需要经过科举。 吕得福觉得自己找到了改换门庭的新方向。 他费尽心思，终于从南洋商人手里，换了一种高产的粮食种子，即使是蓟阳那样的苦寒之地，也不影响产量。 于是，吕得福把上阳府的事情托付给好友秦驰，自己带着吕有田和吕富贵，去蓟阳买了一个小庄子。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三个月左右，那个叫“地豆”的粮食就成熟了。 庄头带人起挖出来，算了一下，一亩地居然有三千多斤的产量。 庄头吓坏了，正常情况下，一亩地能有三四百斤产量都算很好了。 在蓟阳，粮食的亩产量更低，普遍都只有一百多不到两百斤，去掉粮种，每亩地的产出更是低的惊人。 若是这个地豆，能在蓟阳大面积种植，蓟阳百姓就不会饿肚子了。 吕得福和吕有田也很兴奋，这个粮食献给霖王，他们应该也能得七八品官员的封赏。 不过，父子两人都是谨慎的。 他们虽然吃过从南洋人那边得来的“地豆”，但他们自己种出来的，也要亲自试试才行。 于是他们连同庄子上的人，连吃了十天的煮地豆。 地豆味道不算难吃，但也称不上好吃。 而且这种东西饱腹感特别强，直吃的吕富贵叫苦不迭。 他想吃肉，哪怕是炒青菜都行，那个软软面面没啥味道的地豆，他真的吃不下了。 于是吕富贵溜了出去。 吕得福和吕有田也不担心，熊孩子在上阳府的时候，就整天不着家。 反正他跟着秦驰和秦刚练过功夫，一两个成年人也奈何不了他。 吕富贵溜出去庄子，吕得福也高高兴兴地去了霖王府。 他不敢完全相信当地的官府。 亩产三千斤的粮食，在哪个官员那里，都是泼天的功劳，他可不想引人眼红。 吕得福本想找霖王府长史，可当他赶到霖王府的时候，霖王府大门紧锁，连个看守大门的都没有。 问了旁人，他才知道霖王前几日已经回洛城了。 霖王每年都要在洛城待上三个月，这是惠仁帝为爱子特意设定的时间。 那时霖王已被圣上赐婚，这一次回去，就是准备来年二月份大婚。 所以这一年，霖王比去年早了一个月出发。 吕得福悔的直拍大腿，早知道少吃几天地豆了。 他只能等霖王回来，再进献种子了。 吕得福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到庄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吕有田正急得团团转，一见父亲回来，赶紧对他说，吕富贵已经一天没有回来了。 两人把所有能支使的人，全都派了出去找吕富贵，可连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吕得福写信给上阳府那边，让秦驰把能带过来的人都带过来。 信还没寄走，就有一伙人跑到庄子上一顿打砸，警告他们不该说的话不要说，然后还把几万斤的地豆全部砸了个粉碎。 这件事之后，庄头就自杀了。 他留下信说都怪自己太激动，跟外人提了有亩产三千斤的粮食，惹来了灾祸。 吕得福担心找不到的孙子，又痛心被毁掉的地豆，还忧心自己家被人盯上的事情，很快就病倒了。 吕有田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寻找儿子。 他本以为那些人是为了地豆抓了他儿子，可那些人又把所有的地豆都毁了，不像是为了占有地豆。 吕有田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人都快急疯了。 他把所有钱和精力都全部用来寻人，除了寻找吕富贵，还想寻找到他们庄子闹事的人。 没几天，一个自称蓟阳守卫，名唤“吴友仁”的人，找到吕有田。 吴友仁说吕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吕有田思来想去，自己家到蓟阳后，基本就一直待在庄子上，能得罪谁呢？ 可那人却言辞凿凿地说，无论吕家是有意还是无意，贵人的事情都不能探听，还说吕富贵就是一个教训。 吕有田听到他提到儿子，急忙问他可知道儿子的下落。 吴友仁却又问他，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寻回吕富贵。 他还暗示，少于三百万两可不行。 吕有田一听简直要晕过去。 吕家虽富，可除了铺子和货物，真正能动用的流水也不过五六十万两。 这是逼着自己，把吕家的产业卖了。 三百万两是把吕家所有的产业都算进去了，他都不知道这个吕有仁，是怎么这么精确的算出吕家的家产的。 他想跟吴友仁讨价还价，却被一口回绝。 吴友仁还说吕家得罪了贵人，能用钱抵命就不错了。 吕有田又问是什么样的贵人，吴友仁不肯正面回答，只说是蓟阳最尊贵的人。 蓟阳最尊贵的人，当然是霖王。 但吕有田很清楚，自家根本没有接触过霖王，以及霖王身边的人，他们不可能得罪霖王。 而且，霖王在吕富贵失踪前一天，就离开了蓟阳，这人分明就是故意让他们恨上霖王。 吴友仁见骗不过吕有田，也不怎么在意。 他留下一句，钱凑够了就能见到活人，否则只能见到吕富贵的尸体。 银子交到他手里那一天，就是吕富贵回来之日。 吕有田明知道此人连名字都是假的，这很可能是个骗局，但他不敢赌。 吕富贵已经失踪快十天了，再找不到，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在原来的信上，加了变卖产业的内容寄走。 他想，若是见不到吕富贵，他也不能傻到把钱给对方就是。 吕得福知道这件事后，也只是流泪长叹，只要人能救回来，吕家的产业他们再挣就是。 从信寄走后，吕有田日日盼着秦驰尽快带着银子过来。 可变卖产业，都是需要时间的。 吕富贵下落不明，秦驰也不知道何时能到，吕得福和吕有田觉得，简直是度日如年。 不过吴友仁倒是隔三差五，送一个吕富贵随身佩戴的配饰过来，并且一再保证没见到银子之前，绝对不会伤害吕富贵。 这才让两人觉得还有希望。 除夕夜那天，吴友仁还带来了吕富贵写的一封信，信很短，只有三个字——“我还好”…… 第130章 吕家的经历二 吕得福和吕有田立马就看出，那封信的确是吕富贵的字迹。 吕富贵不爱学习，为了把夫子气走，特意自创了一种“富贵体”。 字不丑，但每个字都圆润可爱，看上去十分富态。 他写字时会特意加上自己的小特点，一般人还真模仿不来。 正月十五，秦驰和秦刚带着吕家所有的家丁护卫，以及秦家武行的十个身手最好的教头，赶到了蓟阳。 看见只是半年没见，就瘦的不成样子的好友，秦驰心痛不已。 他把吕秦两家所有的积蓄，和变卖吕家产业得来的钱财，都带了过来。 但像越州府那样的铺子实在太远，短时间之内也卖不掉，秦驰又着急赶过来，这才剩了几间铺子。 秦驰带过来二百九十万两银票，距离那人要求的三百万两，还差十万两。 吕有田按照那人说的联系方式，找到一个守在他们庄子不远处的一个乞儿，让吴友仁带着吕富贵来找他。 很快，吴友仁就带了三十多个人，来到吕有田住的庄子。 那些人各个都是高手，其中一人背着吕富贵。 吕有田看到儿子闭着眼睛趴在那人背上，心如刀绞。 在不确定儿子的情况，他当然不肯先把银票拿出来。 吴友仁就让秦驰上前查看吕富贵的情况。 秦驰告诉吕有田，吕富贵被人灌了“三日醉”。 三日醉是一种迷药，对身体没有损伤。 但无论男女老幼、功夫高低，只要沾了三日醉，必然要昏睡三日，一个时辰都不会少。 秦驰又检查吕富贵的身体，没有伤痕，呼吸绵长，一切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吴友仁检查了银票，见差了十万两之后，大怒。 他让人砍了吕富贵的手还给吕有田。 秦驰和秦刚以及他们带来的人，与对方缠斗起来。 吕有田又气又急，但他无论怎么解释，对方都不肯听。 三百万两就是三百万两，少一两都不行。 眼看双方都有人受伤，吕家这边还死了几个家丁，躺在床上的吕得福，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把一块玉拿了出来。 吕有田看的眼泪都出来了，那是吕家的传家宝，由每一任吕家当家人保管。 这块玉莹润透亮，触手生温。 冬日的时候戴着这玉，即使身着单薄，都不会觉得太冷。 吴友仁见到那玉，眼前一亮。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吕家人，说了句好巧。 之后，吕有仁命人停了手，然后把吕富贵扔了过去，被秦刚一把接过。 吴友仁带走了所有银票和那块玉。 临走前，他告诉吕有田，以后没事不要出上阳府，否则必有祸端。 其实直到此时，吕家人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找回吕富贵，吕秦两家的人也不敢再在蓟阳逗留，他们连夜撤离。 可吴友仁却背信弃义，一直尾随他们出了蓟阳城。 待吕家人行至平遥府境内，也是吕富贵即将醒来之时，吴友仁他们出手了。 除了秦驰在马车上护着吕得福和吕富贵，其他人都加入战斗。 可吕家人这边大多是没有功夫的家丁，很快被人撕开防线。 一个功夫极高的蒙面人，飞身上车直刺吕富贵的咽喉，被秦驰挡住。 吕富贵半昏半醒之间，只看到秦驰在与一人打斗。 吴友仁也冲了上来要杀吕富贵。 秦驰分身乏术，用剑挡开即将刺入吕富贵胸膛的一剑，自己也被划破后背…… 吕富贵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又晕过去了，并且起了高烧。 之后除了能喂进一点流食护住一条命，吕富贵全程都在昏睡中。 就这样一路逃一路打，等到进入安陵府不久，吕家这边家丁和护卫几乎全部折了进去。 秦家带来的十个好手，也死了一半。 秦驰身负重伤，秦刚和剩下的人，也都是强弩之末。 对方也只剩下吴友仁和四个杀手。 这个时候吕富贵醒来了，但他眼神迷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仅吕家人发现了吕富贵的不对劲，吴友仁也看出了吕富贵出了状况。 这之后对方又死了一个杀手，重伤了一个。 吴友仁急了，他带来的人几乎全部死亡殆尽，吕家这边还有几个好手。 他也不敢再随意出手，之后的目的都是围绕吕富贵而去。 待发现吕富贵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之后，吴友仁便不再跟了。 临走之前，他再次警告吕家终身不得出梧平县，否则他背后的贵人还会出手。 吕家仓惶间回到凤溪镇不久，秦驰就过世了。 吕得福本就生了病，这一路又是惊怒又是担心，到家后也卧床不起。 秦驰的过世，成了压垮吕得福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吕得福也去了。 秦驰和吕得福的丧事刚办完，又传来了秦家武行出事的消息。 秦刚匆匆赶回武行，才知道是龙腾武馆，趁他们父子和十个身手最好的教头不在，竟要挑了秦家武行。 秦家武行的弟子，几乎人人负伤。 龙腾武馆也没讨到好，他们功夫最好的几个教头，被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大林和十岁的二林联手绞杀。 秦刚心力交瘁，就关了武行，带着大林、二林回了梧平县。 大林和二林是亲兄弟。 他们的母亲早逝，父亲续娶。 父亲与继母的感情感情不好，经常吵架。 他们一吵架，就拿大林、二林出气。 两个孩子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二林两岁那年，被父亲扔进雪地里，想要把他冻死。 五岁的大林偷偷把二林抱回家，又被那狠心的禽兽打了一顿。 二林当晚就生了病，整个人连哭声都很低弱。 大林抱着二林，求父亲找个大夫，却被推出了院门，锁在了院子外。 外面特别冷，大林紧紧搂住弟弟，哭着求父亲和继母开门。 可那对夫妻，本来是要冻死两个拖累，怎么会给他开门？ 那一天大雪初晴，吕得福约了朋友去茶楼。 路过一条街道时，听到孩子凄厉的喊声，吕得福带着小厮赶过去时，就看到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孩子，抱着一个更小的孩子，冻得瑟瑟发抖。 两个孩子都瘦的只剩下骨头，身上的衣裳也是漏风的破棉袄，大林的一只鞋还露着脚指头，脚指头冻得发紫。 吕得福看的心中发寒，他赶紧把身上的长袍脱下给两个孩子包上，又让长随去买些热汤热饭。 待大林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讲清楚，吕得福气坏了。 他吕家天天愁孩子太少，这家禽兽不如的夫妻，居然要把孩子冻死。 他找来当地的里正，在里正的见证下，以十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两个孩子。 那对夫妻本以为开价十两，对面那个傻帽会还价，谁知道那人也不还价，把两人后悔地当场又撕打了起来，怪对方要的太少了。 吕得福气的直接抱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两个孩子分别是五岁和两岁，可他们的重量加在一起，也才跟三岁的吕富贵差不多。 吕家人心善，像大林二林这样的孩子没少收。 但只有大林、二林有习武天分，被秦驰看上。 两人在吕家养了两年，才养出同龄孩子的身高体重，之后二人就在秦家武馆学武。 秦家武馆关闭后，两人回了吕家。 回到吕家后，二人才知道吕得福过世的消息。 大林带着二林在吕得福墓前，跪了一天一夜，然后更加努力地开始练功。 两人天赋都很好，大林现在的功夫不在秦刚之下。 二林却因为幼时伤了底子，终身都不能达到秦刚的水平。 第131章 果然好相貌 吕有田忆及往事，忍不住潸然泪下，尤其是说到秦驰与吕得福之死，数度哽咽。 吕彦彦和韩青云也是心酸难忍。 “最开始回到凤溪镇的两年，还时不时有人去打探，后来就渐渐没有再来了。咱们吕家，这才彻底安定下来。 富贵十四岁时，就开始往外跑，从最开始的小商小贩做起，慢慢地把当年吕家的产业收拢起来。 我那时囿于对你祖父的承诺，多年来都没出过梧平县。可怜富贵一个人在外奔波，是我对不起他。 最开始你母亲和我，都不同意富贵出去。可他说，因他而败的吕家，他必须找回来。秦刚也支持他，就这样吕家的日子，才又渐渐好起来。 就连那些人都没再出现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 吕秦两家打从大裕立国之前，就同气连枝，情如一家。如今秦刚只得玉茹一个孩子，两家便真的成了一家。 长安出生时，我跟富贵同秦刚说，让他姓秦。 可秦刚说，血脉的延续，远胜于姓氏的传承，玉如的后代无论姓什么，都是他们秦家的子孙。 青云，彦彦，吕家的孩子也都是秦家的孩子，你们日后待秦叔叔和秦婶婶，要像对待我和你娘一样。” “是，爹。”韩青云二人郑重回道。 三人在眼泪中，结束了今天的谈话。 第二天早饭后，韩青云和吕彦彦正要回白云村，新来的吕宅管家吕乙，跑来说有人拜访韩青云，老爷正在招呼，让韩青云尽快过去。 韩青云心头疑惑，他在洛城，除了颜家并没有其他相熟的人。 可颜家来人的话，吕有田不会这样郑重接待，会把人直接引到自己这边。 吕乙是吕有田特意买的洛城通，对洛城叫的上名字的府邸，都有所了解。 他见韩青云面色有疑，赶紧说道:“是宣威将军关大人，说是来感谢姑爷的，具体什么事情，小的不清楚。” 韩青云更奇怪了，他快步走向会客厅，就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高大男子，正与吕有田相坐而谈。 见到韩青云过来，吕有田起身向那人道:“这就是小婿韩青云。” 然后又对韩青云:“这是关将军。” 韩青云对那人行了一礼，那人爽声大笑:“果然好相貌。” 然后他才对韩青云拱手道:“家父关学谦，在贡院，多亏小兄弟照应。” 韩青云立即就想到考场上，他右侧那个老秀才。 “将军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宣威将军关山年却大手一挥：“于小兄弟而言，是举手之劳，于我关家，却是大恩。” 接着，关山年对韩青云和吕有田说起了他父亲关学谦。 关家是武将世家，关山年祖父关雄已经七十九岁了，三年前先帝离世，才从左司马的位置上退下。 关雄有三子，长子和次子都继承了关家武将传统。 只有小儿子关学谦扎会马步就喊腿疼、拿个剑差点把自己的脸划破。 关雄只以为小儿子偷懒。 可关学谦却说，他不想习武要从文，这可把关雄气笑了。 他关家什么时候出过会读书的人？ 认字都是为了学兵法、写战报的，可不是为了吟诗作对。 谁见过萝卜地里长出小白菜了？ 但关雄自己也有私心，关家从立国以来，为大裕国战死的子弟不计其数。 他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也都死于战场。 关雄想，反正有他的长子和次子成为武将就行了，小儿子就当个纨绔吧。 关学谦十四岁那年，关雄最寄予厚望的长子关学诚战死，死时年仅十九，还未成家。 关雄想起自己同样死于战场的父亲和兄弟，又想起次子关学译还在西南战场，火速给关学谦定了亲。 女方是翰林院编修之女，定亲当年就成了婚。 第二年就生下了关家那一代的长孙——关山年。 关学谦完成了关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后，就一心读起了圣贤书。 关雄也不管他，为国尽忠的事，他关家做的够多的了。 关雄本以为，关山年是个跟关学谦一样厌武喜文的。 可萝卜地就是萝卜地，偶尔出个不一样的萝卜，那也是少数。 关学年四五岁的时候，就表现出习武的资质。 不仅是关山年，关山年的两个堂弟，还有关山年的儿子和侄子们，后来也都是从武。 关学谦则在二十一岁那年中了秀才，成了关家这片萝卜地里唯一一棵小白菜。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哪怕是武将世家，也会向往读书人的清贵。 关雄很高兴，关学谦二十一岁就中了秀才，过个十年八年，说不定能中个举人。 到时候无论是捐官，还是用他家的军功换，都得把小儿子往文官的路子上推。 关学谦学识很好，关雄在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同僚们，都说以关学谦的学识，中举绝不在话下。 可所有人都忘了，关学谦身体不好。 乡试连续九天七夜的考试，又赶上季节交替，秋深露重，很容易生病。 乡试不仅仅是对学识的考核，更是对身体素质的考验。 关学谦之后参加了十一次乡试，除了关学谦母亲过世那一年，每届的乡试，关学谦都会参加。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每次，关学谦都以被考场巡检抬出来告终。 坚持的最久的一次是七天，最短的一次只有三天，每次被抬出来之后，他都会大病一场。 关学谦四十岁之后，关雄和关山年都不许他再去参加乡试。 可关学谦身体素质不像关家人，意志力却不比关家任何一个人差。 中举是关学谦的执念，也是心魔。 任他老子和儿子磨破嘴皮，关学谦都会准时出现在乡试的考场上。 关学谦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身体比往年还要差一些。 今年恩科消息一出，在湖州府剿匪的关山年就坐不住了。 剿匪结束，他立马就赶回洛城。 回程路上，他还在担心，亲爹这次能坚持几天，考完又要病多久。 关山年到洛城的时候，距离乡试结束还有三天。 关家的家仆们，轮流守在贡院门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可等了六天，还没等到关学谦被抬出来。 关山年也到了贡院门口守着，最后终于在第九天下午，接到了被抬出的关学谦。 这一次的关学谦，虽然也是被抬出来的，但他格外兴奋，他被抬上马车的时候还在说他写完了，他这次一定能考中，然后就睡过去了。 关学谦这一睡就睡了两天，醒来后就让儿子去找那个帮过他的好心考生。 可关学谦根本不知道姓名，只说二十多岁。 这让关山年如何去找？ 关山年先是根据考号，去询问监考官和巡考人员。 但考卷已封，谁也不知道对应考号的考生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关学谦听说没找到，气的大骂关山年笨蛋。 关山年也委屈，可他也不敢顶嘴。 最后他从关学谦的嘴里，听出一个关键信息——全考场长得最好看的考生。 第132章 卤煮铺子开新店 其实关山年对“最好看”三个字，是不怎么相信的。 他认为他爹是因为受了别人的恩，说话夸大了许多。 但他也只能往这个方向上寻找。 不曾想，巡考员一听说“最好看的考生”立马就有了印象。 那考生不仅长得好看，吃的还是全考场最好的，天天煮面吃，那面老香了。 一听煮面，关山年就对上了，他爹就是靠那面撑下去的。 再问考生的名字，就好打听了。 当日负责搜检的官差记得可清楚了，那考生好看极了，还带了很多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吃食，那个考生叫韩青云。 至于住在哪里，搜检官差不大清楚。 但他们记得当日送考的人中，有一个是还没开业的茗香楼吕东家。 吕东家中秋节派送的月饼，他们也分到了，味道极好。 于是，关山年一路寻到了吕家。 关山年讲完事情经过，韩青云垂眸，居然还有比他考运更差的，考了十一次，被抬出十一次。 幸好这次，是考完才被抬出去的，但愿那关老秀才今年能中举吧。 吕有田斜眼看了一下韩青云，女婿今年不仅顺利考了下来，随手帮的人，居然还是四品将军的亲爹，这运气…… 关山年又说他爹因为身体还虚，不能当面道谢。府医说了，再过个三五日就能大好了，到时候必然亲自感谢韩青云。 韩青云自然是推辞不应，连说无需如此。 关山年最后让人把谢礼带上来，然后一再邀请韩青云有空要到他府上做客，之后就回了兵部交接。 关山年带来的谢礼，除了上好的布匹和京城膳食坊最贵的糕点外，还有一棵老山参。 吕彦彦让陶金枝登记好收了起来，下午他们回了白云村。 两天后，吕富贵要的三千斤卤料做好了。 这次大林、二林、吕良、韩东辰、赵兴业，和新来的柳阳、连城、洪达，驾着四辆马车去了越州府。 吕彦彦让严大虎通知磨粉小组休息两天，这几天赶工确实太辛苦了。 吕良的采购小组，在离开前又买了很多材料回来。 吕彦彦也不着急做，等两天让大家再接着做，不过以后就不用赶工那么辛苦了。 手动研磨机，吕彦彦和陈氏研究了很久，就差没把那个电动研磨机拆了。 但是她俩又担心，自己故意搞坏的东西，万一空间没给恢复，就太亏了。 研磨机的刀片以及固定，都不是问题，主要是通过什么方式，让研磨机在机身里面转起来。 空间里的电脑，肯定能查出来把手固定的方式，但是她们进不去啊。 韩怀希用手机查查简单的资料还行，但这种专业的问题，她暂时还不行。 专业的问题，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吕彦彦画了图纸给常飞看，并且跟他解释要通过摇动把手，使机身里面的刀片快速转动，从而达到研磨的目的。 常飞看到图纸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研究了好长时间，又问了吕彦彦几个问题后，最后找了谭木一起研究后，就开始动手做了起来。 在做废了二十多个研磨机之后，手动研磨机终于成功了。 吕彦彦试了一下，研磨的细度肯定不如电动研磨机，但也很不错了。 研磨后过一下筛，略粗的颗粒再用药碾子和捣药罐处理一下就好了。 最大的问题是，因为没有玻璃，整个机身包括盖子都是用精铁做的，没法直观地看研磨的进展，需要时不时打开盖子看一下。 不过，这比起药碾子和捣药罐要省时省力的多了。 严大虎的研磨小组，见了这东西高兴极了。 本来每天要干五六个时辰的活，现在三四个时辰就能干完，还没有之前那么累。 他们的干劲更大了。 九月中旬的时候，李得志终于按照吕彦彦的要求，找到了两家铺子。 一家就在城南，一家在城西。 铺子都不大，简单收拾一下就能开业。 不过租金都不便宜，城南那家一年租金五百两，城西那家五百六十两，这还是讨价还价后的价格。 吕彦彦心疼，她以前在凤溪镇两家铺子，比这两家大多了，一年的租金加在一起也才一百两。 心疼归心疼，吕彦彦还是咬牙掏了钱。 城东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卖卤煮了，据说生意极好。 李得志把韩北望、周桃花、林大妮，全部都调到城西那家铺子，铺子里又加了一个赵荷。 城西比较远，每天来往铺子与白云村之间，也不现实。 刚好他们一家，可以住到铺子里。 李得志担心韩北望年纪太小，镇不住场子，其他人又都是女眷，他自己就往城西的铺子跑的勤一点。 他几乎每隔一天，就去送方便面和卤料。 做卤菜的猪蹄、鸡爪等材料，由铺子里的人就近采买。 幸好，城西也很快又开了一家卤煮店，让他们这个铺子受到的注意力，减少了很多。 虽然刚开始生意也受了一点影响，但随着卤煮吃食得到越来越多的人认可，也都渐渐稳定下来。 而且，因为有方面加持，他们的铺子又开的早了几天，生意稳压另一家铺子一头。 城南那边，交给了韩大川夫妻。 大毛、二毛也都是半大少年，可以帮上不少忙。 就连韩宏志夫妻，都时常过来帮忙。 码头那边又招了一个白云村的人。 码头有了木屋后，卤菜的活计，就直接在店里做了。 不过方便面做起来比较复杂，就还在村里做。 现在，方便面要供到三个铺面里，本就用量大。 又因为韩青云在贡院里做方便面的事情，也算无形中打了广告，无论哪家铺子，方便面都卖的特别好。 大院里，现在光做方便面的人，就有七个人。 除了原有的赵大丫外，李得志又从丰业村这边招了六个人。 李得志还听从了吕彦彦的建议，把三家铺子每个月的净利润的一成，拿出来给干活的人。 码头那边，是李得志八人让出一成，另外两个铺子是吕彦彦让出一成。 给他们的红利提高后，对他们的要求也变高了。 食材必须新鲜、干净，不能与客人发生冲突，禁止透露有关卤料、方便面的任何事情等等。 如果有违背就罚款，严重的话，就得离开铺子，甚至吃官司。 有了分成，所有人都更有干劲了，干活也更认真细致了。 九月十七日，吕富贵让镖局运送的茶叶到了。 一同回来的是吕长平。 两个月的时间，少年高了一点，也黑瘦了一点，但人精神极了，看得出越州府之行，少年成长了许多。 茶叶回来了，茗香楼准备在九月二十六日开业，这也是吕有田特意找人算过的日子。 秦玉如最近跟着鲁兴，学到不少管理经验。 两人又听说吕彦彦的卤煮铺子，搞什么优惠大酬宾，什么会员卡、满就送之类，逮住吕彦彦问了后，两人又研究了一会儿，大呼绝妙。 第133章 韩青云中举 九月二十三日秋闱放榜。 韩青云胸有成竹，都没去看榜单，只在白云村等着报喜的官差。 吕有田却没有那么淡定，一大早就带着吕长平去看榜。 当看到榜单的最上面写着“韩青云”三个大字时，吕有田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还是吕长平扶住他，才没有软倒在地。 吕长平不解，姑父的学问那么好，考中举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怎么爷爷会那么激动？ 他却不知吕有田这十年的心路历程。 还没等吕有田心神稳下来，他就听到不远处有两个仆人打扮的人在高喊：“中了，我家老爷中了，第四名，太好了，快回去告诉老太爷、二老爷、少爷和小少爷们去。” 吕有田被这几个“爷”字听得一愣，抬头看去，排在第四行的，赫然便是“关学谦”。 吕有田笑着就要回去，却见身边站着不知何时过来的颜世安。 颜世安的兴奋，简直不输吕有田。 吕有田与颜世安一起回了城南宅子，颜世安打发颜庆去买了贺礼，让吕有田帮忙带给韩青云。 颜晖城东的铺子也快要开了，最近忙的不行。 颜世安实在挂心韩青云的乡试成绩，这才抽空出来了一趟，顺便看看颜学文，待看过颜学文之后，他就得回城东了。 吕有田几乎是跟着报喜的官差前后脚，到达的白云村。 官差一路走，一路喊“恭喜零陵县杨柳镇白云村韩青云老爷，高中顺天府乡试第一名解元”…… 整个白云村都沸腾了。 他们白云村，还是几十年前出过一个童生。 突然出个举人，还是解元，让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虽然是刚落户到他们村的，但那也是他们村的，没听官差喊的是白云村吗？ 白嘉年激动地语无伦次，引着官差往韩青云家去，走路都有点顺拐。 韩宏志还有丰业村的人。更是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 韩宏志和五叔公，对着梧平县的方向跪下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谢祖宗保佑，凤溪镇丰业村子孙韩青云，得中乡试解元……” 此时吕彦彦和陈氏，正在教赤柰她们做戚风蛋糕。 空间里有充电打蛋器，但她们不能拿出来。 她们用的是常飞做的手动打蛋器。 有了研磨机的成功，手动打蛋器做出来就快多了。 除了打蛋器，当然还少不了分蛋器和模具，不过分蛋器和模具，做起来就更简单了。 因为以后做蛋糕少不了用牛奶，吕彦彦让鲁元同去买了两头奶牛。 青柠和蓝莓还特意跟去，学了如何挤牛奶。 烤蛋糕的时间控制，用的是刻漏，吕彦彦还用手表校准了一下。 学的最快的，就是之前就是在大户人家做糕点厨娘的赤柰。 赤柰现在已经可以独立上手了，其他人还需要再练练。 听到敲锣声和报喜声，吕彦彦和陈氏也顾不得蛋糕了，跟赤柰交代了一声，就喊了韩青云一同走出院门。 韩明珠没有跟赵荷一起去铺子那边，这些天都是跟韩怀希、韩怀安一起读书、练字。 她身子弱，不适合练武，韩怀希跟韩怀安练功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 这会儿，三个孩子听到声音，也一溜烟地跑到门口。 院子外已经围满了人，见到韩青云出来，都在大喊：“恭喜解元老爷。” 韩青云郑重接过官差手里的泥金帖子，笑着向众人道谢。 跟了官差一路的吕有田，走到韩青云身边，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了报喜的官差。 那两个官差大喜过望，他们做报喜差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出手这么阔的人。 两人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去了别处报喜去了。 韩青云又跟村里人多说了几句，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大林走后，吕有田身边跟着的，就是那个花了三十两买来的吕丙。 吕家买的奴仆中，除了安置在茶楼的李账房，其余人全都改了吕姓。 颜世安托他们带来的贺礼，被吕丙搬进房里。 韩怀希和韩怀安缠着吕长平教武功。 鲁元同看着吕长平矫捷的身手，暗暗吃惊。 他之前听吕良说过，吕家的大少爷是个练武奇才，还不到十四岁，功夫比大林差不了多少。 鲁元同以为吕良有些夸大，大林本就是资质绝佳的人，练武也练了二十多年了。 鲁元同见过的人中，能胜过大林的，不超过十个。 功夫堪比大林的少年，天下间能有几个？ 那样的练武奇才，除了王爷一家，他还没见过呢。 可此刻见到吕长平，鲁元同才知道，吕良说的话还是保守了。 这少年，功夫底子确实不如大林，毕竟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也还不到十四年。 但若真的动起手来，凭着技巧，他可未必会输给大林。 以他的天资，不出两年，绝对稳胜大林。 鲁元同心中更是诧异，这韩、吕两家，不是说只是普通百姓吗？ 可韩家公子随便参加个秋闱，就能在人才济济的顺天府拿下解元。 韩家夫人和老夫人也不简单，脑子里的奇思妙想太多了。 韩家四个孩子，各个生的出色至极不说，还聪慧异常。 吕家，吕老爷是个深藏不露的，吕少夫人虽未出过手，但也能看出是个高手，二公子表面上跳脱顽皮，但脑子极灵活，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 这个大公子身手又这样好，还有那个没见过面的吕少东家，不知又是怎么样的人物…… 鲁元同观察吕长平的时候，吕长平也在暗暗打量他。 鲁家的事情，包括吕家的过往，吕有田都跟吕长平详细说过。 救过吕富贵的那个少年，吕有田也告诉吕长平，他怀疑是霖王世子。 吕长平快要十四岁了，吕富贵就是在这个年纪，开始担起重振吕家的责任。 吕有田认为，吕长平作为吕家长孙，所有的事情都要告诉他了。 吕长平看着鲁元同，心内叹了口气。 此人不仅身手好，更难得的是眼神清正，神色从容，看上去的确是个极好的。 可霖王府的一个奴仆，就是这般人物，那霖王身边又该有多少英杰？ 吕长平这一路来回，也听到不少对霖王的评价。 哪怕是在最远的越州府，霖王在民间的声望都很高。 甚至还有人怀疑，霖王军队屠杀梧平县百姓，是被人陷害。 拿下梧平县后，霖王大军并未再继续打下去，就连上阳府都未踏进一步。 但周边几个府城的粮食，却被源源不断地送到蓟阳。 吕长平猜想，霖王这是在休养生息。 一旦蓟阳灾情缓过来，或许就是霖王再起兵之日。 若他们真的一路打过来，又有谁能抵挡？ 还有，朝廷到底怎么想的？ 霖王起兵的事情，已经过去四个多月，可朝廷除了抄了京城霖王府的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是因为打不过，难道就不打了吗？ 不仅朝廷没什么动静，洛城以及这次他经过府城，好像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该干嘛干嘛。 吕长平想到这里，心头有些烦躁。 他们在洛城，刚刚安定下来。 若是霖王打过来，他们吕家的心血又要白费。 可祖父还说，霖王世子有可能就是救过父亲的恩人。 吕长平心头更烦躁了，手里的剑挥地愈发动若游龙、凛冽迅猛，惹得三个孩子连连拍手叫好…… 吕有田随韩青云进了书房，一眼就看到摆在书桌上的书。 他想着韩青云乡试已过，明年春天的会试，必然是要参加的。 他心里满意。 女婿最近表现不错嘛，知道提前备考了。 吕有田心满意足地拿起了那本书，然后脸色变得异常精彩…… 第134章 茗香楼的装修 屁的备考，就是一本杂书，文笔倒是比那本什么《江湖奇闻录》好多了。 但杂书就是杂书，若不是今天实在高兴，吕有田非得骂韩青云几句不可。 韩青云看着吕有田变化的脸色，有点讪讪，他不愿惹吕有田生气。 但最近见吕彦彦为钱发愁，他作为男人，总要想办法挣钱的。 写书是投资最小的一个门路了，只需要费些纸墨钱。 他以前觉得木子李水平不太行，可到自己这里，才知道什么叫眼高手低，什么叫腹有锦绣下笔难成行。 这些书可比做文章难多了，写了改，改了写。 也就这几天找到思路之后，才有了下笔如有神的感觉。 吕有田脸色复杂地翻着手里的书，这字迹一看，就是韩青云自己写的。 写的不错，比《江湖奇闻录》强多了，吕有田脸色好看了点。 “为什么不写那个独臂神龙的故事？那个比这个好。” 吕有田还是更喜欢那个故事。 韩青云总不能说，自己不想做文抄公吧。 “那个故事太长了，写出来要很久。” 一听说要写很久，吕有田就不再纠结是不是独臂神龙的故事，反正这本也不错，刚好他茶楼用的到。 “这本书尽快写完，写完之后就不要再写了，安心准备明年的春闱。” 吕有田说着，拿了韩青云写好的前两册就走了，边走还边说：“这两本，我先拿走找说书先生排练一下，你尽快写完给我送过去。” 韩青云无奈地应了句好，恭敬地送他出门，内心还在感叹，自己的五百两没了，又是靠媳妇养的一天…… 九月二十五日，韩青云和吕彦彦回了城南。 明日就是茗香楼开业的日子了，他们除了送茶楼的点心，还要过来帮忙。 茶楼的牌匾是韩青云的字体，他写好后交给工匠进行篆刻的。 “茗香楼”三个大字苍劲俊逸，十分赏心悦目。 南城本就是文人学子聚集之地，不少人打听过牌匾上的字是谁写的。 店小二的胸膛挺的老高：“我家姑爷，顺天府今秋乡试解元。” 茗香楼，本就因为中秋节派送新鲜糕点的事情，引得不少人翘首期盼，最近又因为牌匾的字，引起大范围传播。 不少慕名而去的人，还留意到茗香楼与众不同的装修风格，都是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店小二也不藏着掖着，客官想看尽管参观。 进门左手边，是结账的柜台，台面上放着一本名为菜单的册子，册子是用羊皮纸做的，里面标注了不同茶水和茶点。 茶点居然还配了彩色的图画，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开。 除了装修比一般的茶楼多了几分烟火气，家具也与一般的茶楼不同。 桌子有方形，有圆形，居然还有三角形，边角都打磨的极光滑，一点都不用担心被木刺扎到手。 椅子就更有特色了，弧形靠背，圆润的把手，还铺了很漂亮的垫子。 垫子里有厚实的棉花，坐上去十分舒服。 除了椅子，还有一种叫沙发的大长椅，可以坐三四个人，底部和靠背都用锦缎包着。 锦缎里面，也是松软厚实的棉花，还又配了几个靠背，不仅坐着舒服，躺在上面更舒服。 茶桌上放着造型别致的小茶壶，每个茶壶还配了特殊的底座。 小二介绍说，底座里面可以加木炭，这样茶壶的水，就能保持温热的状态。 茶楼的墙面上，做了不少壁龛，摆了造型各异的木雕、瓷器。 墙面还有茶楼的各种茶叶介绍，产地、采摘日期、故事传说等，再配上颜色鲜艳的图画，让人看上去就想来一壶。 茶楼一层最里面，是一个类似戏台的高台，比一般茶楼的说书台大多了。 每排茶桌旁边都有一个木隔断，木隔断的做成了很多空格，空格里放着书，有经史子集这类科考用到的书，更多的是话本子。 最奇特的是，这些话本子他们基本上都没看见过，互相间都在问“冯梦龙是谁？”“你听过蒲松龄吗？”“孔尚任是哪个？” …… 吕有田、秦玉如和鲁兴，看着楼下啧啧点头的人，心里对明天的开业更有信心了。 吕有田心里得意，这装修大部分都是吕彦彦的建议。 戏台是为了偶尔请戏楼的人排戏，所以做的大一点。 话本子是女儿口述，他找的一个老童生誊写的。 故事很新奇，吕彦彦说是小希空间里的，不能占用，要把作者都写上去。 打从吕彦彦说以后请人来排戏，吕有田就在寻人。 他先是从官牙那里了解到，去年有个三品大员因为贪污被抄家，家里的戏班子也被发卖。 那戏班子里大部分成员都被买走了，只剩下一个老生和一个老琴师。 吕有田也没犹豫，两个人全买了下来，又买了几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他要组建自己茶楼的戏班子。 但唱戏与身段没个十年功夫是不行的，他可不打算花十年培养一个戏班子。 韩怀希偶尔跟村里的孩子，表演什么“童话”故事。 吕有田觉得这种形式的表演，只要故事好，一定也能吸引人。 他还高价从半月楼请了个教习过来，也不用教唱戏，就教这些人发声、台步以及舞台反应等。 如今吕家的草台班子，正在排练“白雪小姐”，这个故事是韩怀希经常拉着村里的孩子表演的。 富商白家的大小姐受继母迫害，被迫流亡。 途中结识了七个好朋友，在好友的帮助下，与恶毒继母斗智斗勇，最终将害死生母的继母绳之以法。 白雪小姐也在朋友与好心人的帮助下，将白家染织坊发扬光大。 最后，白雪小姐与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知府公子，喜结连理。 五岁的韩怀希，被吕有田拉来“指导工作”。 看着被改编的面目全非的“白雪公主”，韩怀希无语望天…… 吕有田也算是误打误撞，将“唱戏”改成类似小品表演的现代舞台剧。 “白雪小姐”的排练还没有成熟，戏台上说书先生已就位，这个说书先生就是吕有田买来的老生。 为了不让韩青云的话本子被人传出去，也为了以后的保密工作,吕有田硬生生地将一个唱了二十多年戏的老生，改造成了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明日要讲的，就是韩青云写的《游侠传》。 武林世家谢家堡，突遭上百名蒙面高手袭击，一夕间土崩瓦解，除了在外参加武林大赛的小公子谢无衣，谢家人无一幸免。 得知消息的谢无衣化身乞丐，混入消息灵通的丐帮，多方打探之下，终于发现屠杀谢家满门的凶手竟是…… 此刻，说书先生正在台上，练习明日要讲的内容。 本来在参观茶楼的人，被故事内容吸引，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楼上的吕有田，都听得一脸满意。 这个老生原叫胡三，是按戏班子里的排号取的名。 被吕有田买回来后，胡三改名吕宝昆，鲁兴帮起的名。 吕有田最近买的人比较多，“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已经用完了，接下来就要按“子丑寅卯”排了。 好在吕有田也知道“吕子”“吕丑”着实不好听，就让鲁兴帮忙起了名。 吕宝昆听说自己没有按照“子丑寅卯”起名，长出一口气。 虽然胡三不好听，他也不想被叫“驴子”。 老琴师吕宝昌也松了一口气，自己差点就叫“吕丑”了。 第135章 可以请承康做客吗 吕宝昆练习的，是《游侠传》的第一回和第二回，说到惊才绝艳的无衣公子，拿下武林大赛的头名。 刚从擂台下来，就听到谢家堡满门被灭的消息，谢无衣口吐鲜血，痛呼：“何人灭我谢家堡？” 吕宝昆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下叫好声一片，一堆人纷纷围过去，问《游侠传》的作者是谁。 还有人猜测是木子李的新作。 但也有人说不像木子李的风格，木子李擅长的是艳遇，不擅长精彩的武术描写。 这《游侠传》，可比木子李的话本子好看多了。 吕宝昆笑着说：“《游侠传》乃是言若生的大作。” 言若生是谁？没人知道。 再问下去，吕宝昆也只笑说不知。 众人无奈，何止言若生没听过，这个茶楼的话本子着作人，他们大都没听过。 既然问不出言若生的来历，就有人问何时开讲第三回。 吕宝昆回道，明日会讲全书的第一到三回，以后每天都会更新两回。 听得众人纷纷表示，明日一定过来品茗听书。 吕彦彦看着楼下热切的众人，好笑不已。 这么平庸的故事，也就是在古代没什么娱乐方式，才会被人吹捧。 韩青云心中对吕有田的佩服，更上一个台阶。 他岳父真是人才，一个戏剧老生先是被迫成为话剧演员，然后又被改造成说书先生。 这说书的工作，还做的十分好。 比起一般的说书先生，吕宝昆不仅情绪更饱满，还时不时用肢体语言表现内容。 韩青云服了。 茗香楼开业的准备工作一切到位，一行人也放心地回了吕宅。 回去的路上，还能听到路边在讨论茗香楼的茶点、装修、话本子、说书人…… 到吕宅的时候，几个在书院读书的孩子也都回来了。 韩青云和吕彦彦，照例问了韩怀瑾和韩怀瑜在书院的情况，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韩怀瑾说一切都好。 赵荷一家去城北铺子的事情，他也告诉了韩西顾，韩西顾十分高兴，还让他代自己向吕彦彦表示感谢。 韩怀瑾又说了很多书院的事情。 韩青云和吕彦彦发现，韩怀瑾最近越来越频繁地提到“木承康”这个名字。 韩怀瑾应当是十分喜欢这个同窗，不过也不奇怪。 听他的意思，木承康今年十岁，是内舍学子中与韩怀瑾年纪最接近的学子。 除了他俩，其他的学子都在十五岁以上。 韩青云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韩怀瑾，对一个同龄人如此推崇。 “那你与你这个同窗，谁的学问更好？” 吕彦彦忍不住逗了逗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大儿子。 “承康幼时父母早逝，后来被一个老童生收养，老童生也只给他开蒙，并未过多培养他。 不像我有爷爷和爹亲自教导，不然承康必然不输于我。不过假以时日，承康应是能赶上我的，儿子也会努力，尽量让他晚一点追上。” 吕彦彦好笑，这就是委婉的表示，木承康学识上不如他。 韩青云也有些好奇。 “十岁就进了南城书院内舍，可见资质和学识都是极好了，他是洛城人吗？” “他是北名府人，三年前来的洛城。承康去年才在南城书院读书，今年就升到内舍了，真是厉害。 他不仅读书厉害，骑射也很厉害。我第一次骑马，都要从马上掉下去了。他就好像天生就会骑马一样，武师傅还以为他之前学过呢。 还有射箭，武师傅一教他就会，准头又好，开弓也比我们开的好。武师傅很喜欢他，说他武学资质特别好，还给他开小灶，教他习武呢。 承康还教过我，不过我觉得武师傅的功夫不太行，如果是秦外公或者大林伯伯教承康的话，说不定承康的功夫，将来能赶上大表哥呢。” 韩怀瑾看起来，特别喜欢这个木承康，提起他就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不可能。”吕长安一听连连摇头。 “我外公和大林伯都说了，我哥的武学天赋那是万里无一。那什么木承康，你不是说学识很厉害吗？哪有人书读的好，武功还高的？” 吕长安不相信。 韩怀瑾也不与他争辩，只问他今日的课程学的如何了。 吕长安恨恨地叫了句“怀瑾表弟”，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拉着颜学文，回去复习功课去了。 不然等下韩怀瑾过来，给他俩讲解时，他们又是一头雾水。 见吕长安和颜学文走开，韩怀瑾又问韩青云和吕彦彦：“爹、娘，我可以请承康到咱家做客吗？就月底休沐的时候。” “当然可以，正好白云村的房子也装修好了，这几天就要搬进去呢，你也回去看看房里还缺什么。” 韩怀瑾高兴地应下了。 韩怀瑾是要带朋友回家，韩怀瑜却是要去别人家做客。 韩怀瑜年纪太小，在书院里也没有太多朋友。 但她人聪慧，书院的夫子待她极好，又有彭玉和叶杏林护着，在书院里，倒也没遇到过不舒心的事情。 不过这次请她做客的，不是彭玉和叶杏林，而是礼部左侍郎顾为民的孙女顾月莲。 顾为民是关学谦的舅兄。 关家在乡试放榜当天，就送了贺礼给韩青云，韩青云也依样回了。 听说韩青云的大女儿也在紫薇学院读书，才七岁，关学谦就找了舅兄，让顾月莲多多照应韩怀瑜。 顾月莲今年十岁，是班里除了韩怀瑜以外，年纪最小的，她早就对比她还小的韩怀瑜心生好感。 韩怀瑜长得好看，举止落落大方，学识又好，人还聪明的很，紫薇书院的夫子没有不喜欢她的。 班里二十多个女孩子，有一大半都对她有好感，但也有几个十分不喜欢韩怀瑜，还给她使过绊子。 彭玉和叶杏林担心韩怀瑜再被人欺负，对韩怀瑜看的很紧，让顾月莲也不好接近韩怀瑜。 有了姑祖父的事情，顾月莲立即就给韩怀瑜下了帖子。 为了避免韩怀瑜不自在，他还给彭玉和叶杏林也下了帖子。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为韩怀瑜又多了一个朋友高兴，安排程嬷嬷提早为韩怀瑜准备好拜礼。 九月二十六日，吉，宜开业。 颜家和关家的贺礼，早早地送了过来，吕有田回了上好的茶叶。 一大早，茗香楼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不少慕名而来的人，首先是被牌匾三个大字所吸引。 再进去只觉得新鲜极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装修。 人太多，坐不下，有一部分人又不舍得离开，他们站在门外，都能听到吕宝昆抑扬顿挫的声音，这故事太新奇了。 不少人喊着就在外面支个桌子就行，他们不在意。 鲁兴和秦玉如赶紧让小二搬出预留的几套桌椅。 他们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吕彦彦让多打了几套桌椅和长凳，存在库房。 这些桌椅都比较小，每套适合坐四个人，总共放了八套，还有一些人没有坐下，秦玉如只能让人把长凳也搬了出来。 几个跑堂的小二嘴巴甜，嘴里说着好话，还每人送了一小块茗香楼独有的“戚风蛋糕”。 吃着绵软的蛋糕，听着店内的说书声，这些没坐上位置的人也没生气。 有的人吃完蛋糕，还想再吃，就让小二过来点单，小二连声应好。 看着客人坐在外面的长凳上，一手茶点，一手茶盏，幸好茶水不算烫，杯子也都有把手。 吕有田亲自出来向外面的人一边致歉，一边说待会结账时可将情况说明，店里会有优惠。 第136章 茗香楼开业 不仅跑堂的小二忙的脚不沾地，柜台这边也忙的不行。 茗香楼开业大酬宾，充值大优惠。 很多人都没听过充值卡，好奇的很。 问过后，只见是一张方方正正的铜片，手掌心大小。 上面镂刻着青铜会员、白银会员、黄金会员、超级会员，每张会员卡上还有编号，从零零一到一百不等。 青铜会员充值一百两，送十两，卡片总额一百一十两，总共一百张。 白银会员充值二百两，送三十两，卡片总额二百三十两，总共五十张。 黄金会员充值五百两，送八十两，卡片总额五百八十两，总共二十张。 超级会员充值一千百两，送二百两，卡片总额一千二百两，只有十张。 会员卡卖完后，以后都不会再加推，茗香楼只办理这一百八十张卡。 不过拥有会员卡的人，如果卡内余额不足，仍可以按照优惠进行充值。 茗香楼会将每张卡片的详细信息登记在册，每张卡片独立成册。 每次的消费信息，及消费后余额，都会在当日消费后重新做账，持卡人也需要在该页信息上签字认可。 持卡人也可转让该卡，但需陪同受让人进行更名手续。 持卡人需要自行保管卡片，茗香楼认卡不认人，对消费后的签字人不确认身份。 如果卡片丢失，需要持卡人到茗香楼签认停卡转卡声明，茗香楼会根据卡片的编号废除原卡片，缴纳补卡费用五两，余额会转入新卡片中，新卡片会有新的编号。 …… 会员卡制度，是明明白白地写成了大字，挂在柜台侧面。 不少人新奇的不行，一时间办出去不少青铜会员和白银会员，黄金也办了四张，超级会员还没有人办。 不过这已经掌柜吕丁乐的找不着北了。 还不到关门的时间，光会员卡就有一万多两的收入了…… 茗香楼上下两层爆满，外面还坐了好多人，吕彦彦跟她的糕点小队，也忙的不行。 她之前预料过开业当天生意会好，所以提前准备了一部分蛋糕、咸口小烧饼、云片糕、以及之前吕有田派送的月饼，还有其他的一些茶点，但是很快就都没了。 最好卖的就是蛋糕，这种新奇的糕点，尝过的人都想再上一盘，其次是梅菜扣肉小烧饼。 一般茶楼的糕点都是中式的高糖甜品，吃多了就会腻。 茗香楼的茶点倒不会太甜腻，但配合咸口的小烧饼，更觉美味。 赤柰等人都已经满头大汗了，吕彦彦和陶金枝上前帮忙，这才勉强能供上茶楼的要求。 秦玉如那边，本来打算今天推出可可豆的，看到这情况，也没上小二宣传，只等以后再说。 吕宝昆说的嗓子都哑了，《游侠传》前三回，他都讲了两遍了，眼看着就要讲第三遍了，这简直比他当年练唱功还费嗓子。 吕有田也看出吕宝昆快坚持不住了，赶紧打发他下去。 还没听够的人纷纷说再来一遍啊，听不够啊。 吕有田一边向众人解释，吕宝昆已经讲了很多遍了，需要休息，明天才能为大家带来更精彩的内容，一边说还有新鲜的舞台剧表演。 舞台剧表演? 客人们更惊讶了，那是什么？ 然后就听到一道干净清朗的嗓音响起：“下面请欣赏舞台剧表演《白雪小姐》”。 伴随着一阵哀伤的琴音响起，一个美丽的少女出现在舞台中央，用哀伤的语气讲述自己名叫白雪，幼时母亲无故离世，父亲将一个妾室扶正，继母不慈…… 故事在白雪与好友逃过继母的第三次追杀后结束。 台上十来个少年少女，齐齐向客人们鞠躬谢幕。 那个干净清朗的嗓音再次响起：“白雪小姐与她的朋友，决意向继母反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台下发出震耳欲聋的鼓掌声和叫好声。 二楼的客人们，本来只有一部分人能看到舞台。 从第一波惊呼声响起，看不见舞台的客人中，就有一部分人就跑过来看，越看越精彩，开始后悔跑过来晚了。 还有的人，为了看的更清楚，直接跑到一楼跟人拼桌去了。 而包厢里的客人，听着叫好声，心里跟被猫爪子挠了一样。 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自恃身份要什么包厢了。 不过幸好这些表演每天都有，下次一定要坐到一楼的位置。 此时已经很晚了，再怎么不舍得也都离开了。 不过人要走了，还要打包些糕点回去。 后厨的赤柰等人，再次忙碌起来…… 终于等到最后几位客人散去，店里已经很黑了，只燃着几支蜡烛勉强照明。 客人一走，茶楼内从柜台到后厨，从小二到吕有田，全都累的坐在椅子上休息。 其实，他们午饭都只是随便垫了点糕点，这会又已到了晚饭时间，一个个又累又饿。 吕长平对店内喊了一声他去买饭，就跑走了。 跑走的时候，吕长平还擦了一把汗。 他今天不仅客串了一把小二，还差点被亲爷爷送上舞台，配合韩怀希的那什么“飞檐走壁、行云流水”表演武术了，幸亏天色黑的早。 半个时辰后，城南老杨家羊肉汤，被吕长平连人带摊子，请了过来。 众人就着微弱的灯光，吃着羊肉汤泡馍，这才缓口气过来。 吃过饭，小二们把桌椅收了，吕丁和李账房盘了账，都又惊又喜。 饶是他们今天见生意火爆，也没敢想收入那么高。 今天光会员卡就是一万八千三百两。 老爷说这是预收账款，不能算进去。 但即使不算这些，也有一千八百多两的收入。 茗香楼走的是平价茶楼的路线，不过店里也不乏最顶尖的茶叶。 最普通的龙井茶，一壶只要五十文，最贵的云山绿雪芽，一壶要三十两。 一千八百多两里面，有三百多两是吕彦彦的糕点钱。 茶楼本身的收入有一千五百两左右，对一个茶楼来说，这个收入已经是顶尖了。 吕丁和李账房不知道茶叶的成本，吕有田和秦玉如却很清楚。 这里面至少是七成的毛利，哪怕交完税，他们的净利润也在一半以上。 况且这一次茶叶成本中，光镖局的运费就占了四成还多，等下次他们吕家的商队成立后，运费就减少很多，到时候利润就更高了。 吕有田心里高兴，大手一挥，店里所有人，每人额外分了一两银子作为开业红利。 嗓子沙哑的吕宝昆收到了三两红利，不仅如此，还有吕有田准备的秋梨膏。 吕宝昆瞬间觉得浑身的力量又来了，明天他还能接着讲。 吕有田贴心地把舞台剧调到明天上午，吕宝昆下午再讲话本子。 鲁兴那边，吕有田封了二十两。 鲁兴微笑着收下了，转头交给了吕彦彦，让吕彦彦回头托人送到继安学堂，吕彦彦应下了。 吕彦彦扣掉给茶楼的一成，拿走了三百三十六两。 赤柰等人，因为已经收了吕有田派发的红利，吕彦彦就没再另外发。 吕彦彦初步估计，这三百三十六两里面，成本在一百二十两左右，相当于一天赚了两百多两，真是暴利了。 第137章 韩青云的担忧 第二天一早，鲁元同把牛奶送到店里后，吕彦彦给了他一百五十两让他带到继安学堂。 这里面有鲁兴二十两，吕彦彦三十两，吕家拿了一百两。 吕家的一百两，是秦玉如刚好听见鲁兴把银子给吕彦彦，让她找人送到继安学堂。 秦玉如老早就想去继安学堂了，可一直在忙，就拿了一百两让吕彦彦一道送去。 鲁元同看着手里的一百五十两银子，郑重向吕彦彦行了一礼，又请吕彦彦代他跟吕少夫人道谢，然后就去了继安学堂。 之后的几天，茗香楼的生意一直火爆。 经过第一天的磨合后，大家也都练出来了，再也不像刚开业那天手忙脚乱了。 吕彦彦也终于能闲下来了。 吕有田还抽空找了谭木，趁晚间的时候，打了几条长桌和卡座放在外面，长桌顶部做了雕花木棚，供排队的人使用。 有些客人，还特意坐在长桌那边喝茶，也算别有一番滋味。 九月二十八日，关家打发小厮过来，关学谦明日一早要来拜访韩青云，所以第二天，韩青云就留在了吕宅。 关学谦到的很早，一见到韩青云就要躬身行礼。 韩青云哪里能受他一礼，急忙把他拉着坐了下来。 关学谦看上去精神很好，眉眼舒朗，再也没有韩青云初见时的愁苦。 韩青云也为他高兴。 两人年纪相差甚大，但意外地能谈得来。 关学谦还透露，关山年上次剿匪有功，已被升为三品宣化将军。 韩青云连声恭喜，还问关家是否要设宴。 关学谦连连摆手，现在武将升职，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最近，昭文帝连升了好几个武将的官职，还都是与霖王有过节的武将，目的何在，自然是不言而喻。 韩青云暗叹一口气，又是霖王。 “那关将军与霖王也有过节吗？” 关学谦苦笑摇头。 “算不得过节。只是阿年幼时，在演武堂也算佼佼者，可他曾被霖王打败，只用了不到十招。 那时，阿年十四岁，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霖王比他还小了两岁。 这之后，阿年便更加努力地学习武艺，盼着能在霖王手下走过二十招。 可第二年，霖王便上了战场，这之后两人就很少见面了，更不用说交手了。” 韩青云听得心中大惊，霖王居然只用了十招内就打败了关山年。 虽然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关山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少年，可霖王何尝不是也在进步，恐怕进步得更快才是。 因他中举的事情，不少农户想要把地，挂在他的名下。 大裕国农业税是十税一，秀才有八十亩的免税田，举人有五百亩免税田，进士则有一千亩免税田。 韩青云没有同意。 农业税十中取一，惠仁帝在世时，也不用再额外缴纳户税和丁税，也没有其他五花八门的税种，在古代算是很不错的了。 昭文帝登基后的这两年，额外增加了一些费用，也不算高。 韩宏志等人劝说，让韩青云再置办些田地，朝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若没有遇到鲁元同一家，韩青云一家不仅要买地，还要买铺子。 但这一切，都在遇到鲁家后，打消了主意。 一个鲁家，就都是这样厉害的人物，霖王座下，只怕更是英杰汇聚。 哪怕是原书中的很厉害的韩东辰，都不敢碰上霖王父子以及霖王麾下的几个大将。 他们根据原书内容知道，霖王是因为北境三国，最终是没有打进洛城的。 可书里的内容，早就偏离了很多。 谁知道霖王会不会突然提前再次发动战争，哪怕只提前一年，都有可能在北境三国联手进攻蓟阳前，拿下洛城。 吕家、颜家逃出梧平县，损失的不仅是周边府城的铺子，还有大量田地。 吕有田在凤溪镇，足足买了两千亩良田，全没了。 他们韩家，田地就不说了，吕彦彦的三个铺子，也都折进去了。 现在不仅他们家不敢置办产业，吕家除了茗香楼和吕宅，也不敢再置办产业了。 无论何时，都是能随时流通的金银，最重要。 若真的打到洛城，大不了他们把钱财往韩怀希空间里一放，就能逃了。 可田地、宅子、铺子，却是万万不可能带走的。 因着这个担忧，吕彦彦现在都只准备租赁铺子。 什么时候天下彻底安定了，什么时候再说置办产业的事情…… 关学谦看着韩青云的脸色，以为他是想起来梧平县的事情来，心中有些歉意。 “梧平县的事情，老弟你不要多思多虑，你们一家既然平安到了洛城，日后必有大福。朝廷的事情，自有朝廷安排，即使你我二人来年能高中进士被授了官，这些事情也轮不到我们操心。” “学谦兄说的是。” 关学谦又叹了口气。 “想当年，霖王生而不凡，皇宫上方百鹊报喜。他人生的好，英姿天纵，何等的意气风发，可现在……” “百鹊报喜？” 若是以前，韩青云对这种异象，必定嗤之以鼻，哪有那么多巧合，大都是人为罢了。 可自己一家的遭遇、韩怀希的空间，乃至韩明珠的系统，让他现在也不敢轻易判断，到底有没有天生异象这种事。 “是啊，当日皇宫周边的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大群喜鹊，在景阳宫上方盘旋。 当日我父亲就在早朝之上，听太监报告喜鹊盘旋宫顶，先帝带着众朝臣，赶往景阳宫。 父亲说，他都担心万一那鸟不长眼，拉了鸟屎污了先皇。可足足一个多时辰，愣是没落下一粒鸟屎。 景阳宫就是齐贵妃的宫殿，当日已是齐贵妃临产之日。从齐贵妃开始发动，喜鹊开始聚集，一直到诞下霖王，喜鹊才慢慢散去。 最奇的是，那一年，整个洛城已经半年，没有落过一滴雨了。 朝臣们都担心，旱灾引发的粮食歉收，向惠仁帝进言，朝廷要及时做好救灾准备。 可霖王出生的当天下午，一场大雨就降临了。那场雨下了足足两天，我还亲眼见到我家一个庄子的庄头来报喜，说今年的粮食保住了。 后来霖王被赐‘霖’做封号，想来也是与那场大雨有关。” 听关学谦说到大雨，韩青云几乎可以确定，霖王出生时的异象不是人为。 再有能力制造巧合的人，都不可能控制天象。 这个年代，可没有干冰用来人工降雨，更没有飞机、火箭在云中抛洒催化剂。 可就是这种天生异象，才让韩青云更加心惊。 霖王有能力有声望还有军力，若是再加上天选之子的名声，那霖王想要打洛城，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哪怕是有屠杀平民的恶行，对他的影响似乎也不怎么大。 对大多数人来说，刀子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就感觉不到痛。 除了梧平县的人，其他人或惋惜或痛苦。 但惋惜痛苦过后，就是他们开始讲述，曾经的霖王有多么与众不同，多么惊才绝艳，多么爱民如子……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梧平人余恨犹在，只怕蓟阳人，却是要将霖王当做天供起来。 第138章 初见木承康 感叹完霖王的事情，关学谦又跟韩青云介绍了京城各大门户之间的脉络关系，以及在京城走动需要注意的事项。 韩青云心中感激关学谦的妥帖，对他更是亲近了几分。 关学谦原本是因为感激，才走的这一趟，可跟韩青云聊了一上午，只觉与这个小友十分投缘，相见恨晚。 他是吃过午饭才离开的，走的时候还不忘嘱咐韩青云，让他一定要去将军府看他。 韩青云让鲁同元带着贺礼，跟关学谦一起去将军府。 关学年升官虽不打算设宴，但他既然知道了，当然要把贺礼送到。 晚间，吕甲将在书院读书的几个孩子接回来，其中就有韩怀瑾提到的木承康。 韩青云和吕彦彦一见到木承康，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这少年长相不算十分出色，远不及韩怀瑾精致，甚至不如吕长安俊秀，至多也就是跟颜学文在伯仲之间，但也是个清俊的少年。 四个好看的小少年站成一排，看上去养眼极了。 远看只觉木承康风仪出众，明明只是普通的布衣，却让他穿的得体的很，一点都不像寒门子弟。 待几个孩子走近行礼时，更觉得这少年莫名有种贵气蕴于其身。 木承康一双眼睛生的好看极了，眼神清亮犹如最纯净的山泉。 明明也是个漂亮孩子，可韩青云和吕彦彦还是有一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好似这个少年明明可以生的更加好看，大概就是因为这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吧。 “承康，这就是我爹娘。” “见过韩叔叔、韩婶婶。” 少年的声音干净清澈，好听地就像轻抚琴弦。 “果真是个出色的少年郎，难怪怀瑾日日挂在嘴边。” 吕彦彦笑着应道。 十岁的小少年，立马露出一个符合他这个年纪的顽皮笑容来，看上去倒有几分稚气，冲散了身上那种不知源于何处的贵气，令人更想亲近几分。 “怀瑾才是真出色，还有韩叔叔——顺天府的解元，王夫子也是日日挂在嘴边呢。” 王夫子就是负责南城书院招生的那位夫子，当日与韩青云相谈甚欢。 韩青云讶然：“王夫子也是教授你们的夫子吗？” “王夫子是隔壁班的夫子，但他对怀瑾十分喜爱，时常找怀瑾考校学问。 顺天府乡试榜单出来的时候，王夫子就很激动地跑来问怀瑾，榜单首名的‘韩青云’是否就是韩叔叔呢。 得知果然是同一人，王夫子还连夸韩叔叔胸有锦绣，解元当之无愧。” 木承康借王夫子之口夸赞韩青云，让韩青云都不好说什么，只能说王夫子谬赞了，侥幸而已。 可木承康却十分真诚。 “怀瑾是我们内舍学问最好的那个，夫子说，明年的学院大比要让怀瑾参加呢，他入学才两月，就能让所有夫子认可。 有其子必有其父，怀瑾如此优秀，韩叔叔自然也十分优秀。” 这话让韩青云也不好再继续谦虚，怀瑾确实优秀。 不过学院大比的事情，可没听他提过。 吕长安和颜学文听到这话不淡定了，学院大比是何等重要的事情，他们在书院读书早就知道。 现在距离明年六月份的大比，还有八九个月呢，怀瑾就已经定下来，居然没跟他们说。 韩怀瑾有些不好意思。 “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呢，只是夫子那么一说罢了。” “怀瑾又在谦虚，那是普通的夫子吗？那是陈山长！” 陈山长三个字，被木承康说的格外清晰。 吕长安和颜学文也跟着打趣了韩怀瑾几句。 韩青云见天色不早了，就说该回白云村了。 白云村那边，韩、吕、颜三家的房子都装修好了，不过吕长安和颜学文没打算回家住。 他们俩本就跟韩怀瑾亲如手足，又对木承康一见如故，晚上自然都是要住到吕家的。 颜学文的小厮颜湖与吕长安新来的小厮吕秋都没带，鲁向华也被韩怀瑾留在吕宅这边。 吕彦彦听程嬷嬷说了韩怀瑜明日去顾家带的拜礼，点了点头。 程嬷嬷是个极其能干妥帖的，若没有她，吕彦彦还真不太清楚该带什么。 韩青云和吕彦彦又对着韩怀瑜叮嘱了几句，叫上韩怀希和韩怀安一起出发。 韩青云夫妻二人对韩怀瑜温柔叮咛，木承康看的羡慕。 他又看着两个小孩一人被韩青云抱着，一人被吕彦彦抱着，鼻子有点酸。 韩怀瑾知道，木承康是想起自己的经历了。 他轻轻拍了拍木承康的肩膀。 “我爹娘为人慈爱，哪怕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也能及人之幼，我一个堂妹就在我家住着。爹娘待她，与我们一般无二。” 颜学文和吕长安也看出了木承康情绪低落。 他们听韩怀瑾说过，木承康幼年就没了父母，被一个老童生收养。 颜学文也难过地低下头，眼圈微红，小声说道：“其实，我也很想我娘。” “你也没有娘吗？”木承康有点惊讶。 “嗯。” 颜学文不想回想祖母和母亲去世的事情，转而说道：“我爹也很忙，一个月都不一定见上一面。城南宅子里只有一个车夫、一个小厮，还有两个仆妇。 不过我爹跟韩叔叔关系很好，韩叔叔、韩婶婶对我也很好，跟对怀瑾一样好。以后，韩叔叔、韩婶婶也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木承康笑了笑点头。 去年收养他的爷爷也过世了，他就只剩自己一个了。 后来他考上南城书院。 放假的时候，同窗问他为何不回家。 可他的家只是爷爷在时，买的一个小院子。 他一个人与其待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还不如留在书院看书。 他在书院年纪小，成绩好，一年的时间，就升入内舍。 其实没什么人愿意跟他一起玩，直到他认识韩怀瑾。 韩怀瑾比他还小一岁，学识比他还好，直接进的内舍，还刚好与他一个班。 年纪相近、兴趣爱好相投，两人自然就成了好友。 因为韩怀瑾，他还认识了吕长安与颜学文，还见到顺天府的解元。 韩叔叔和韩婶婶都很温柔，让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的父母还在，也一定是这般样子。 认识韩怀瑾，真好！ “对了，承康，你是哪一天的生辰？我是三月初七。”颜学文问道。 他们四人中，吕长安最大，今年十月十七日就满十一岁了。 颜学文比吕长安小了五个月。 韩怀瑾则刚满九岁。 “我只知道，我是十月份的生辰，具体哪一天，我爹娘去得早，没人知道。爷爷给我办户籍的时候，填的是十月一日。” 木承康也没为生辰的事情难过，他从小就没过过生辰礼。 还是上次韩怀瑾过生辰的第二天，给他带了一块蛋糕。 他这才知道，原来父母会在孩子出生那一日，给他庆祝。 吕长安本来因为韩怀瑾说木承康武学天赋，不输他哥哥的事情，对没见过面的木承康有几分不满，但真见了这个人，却忍不住觉得此人可亲。 这会儿听到木承康这么说，就问道：“那后日就是生辰了，你准备怎么过？” “我不过生辰，爷爷说我的生辰不准确。” 吕长安心头一软。 “反正你也是十月份的，不如你就跟我同一天吧，我是十月十七日，那天你跟我一起过生辰，我娘还有姑母，肯定会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 木承康眼神一下亮了：“可以吗？” 颜学文觉得这样不对，哪有人自己选择生辰的？ 可看到三个好友都觉得可行，他也跟着点头。 木承康爹娘都没了，生辰在哪一天也不重要了。 第139章 几个孩子的变化 确定了木承康生辰的事情，四个少年又开始玩闹起来。 车厢里传来笑闹声声，吕彦彦和韩青云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到了白云村，天色已经很黑了，村里人还有在外面的，见到他们都打了招呼。 韩青云家是在乡试中举的第二天，搬到新房子的。 其实他们也才在这里住了一夜，就去了吕宅。 新房子比他们买的那个院子小多了。 不过那院子主要是用来做仓库和厂房的，新房子才是他们在白云村的家。 建房子时，前院是留给严大虎他们的，谁知道后来发展的太快，严大虎肯定是要住在做厂房的大院子的。 新房这边的前院，就留给赤柰她们。 鲁家人是要跟他们，住在里院的。 柳阳、连城、洪达这三人要跟着吕良，也是住在大院子那边。 马超则留在了新房这边，也住在前院，不过与赤柰等人的房间，离得比较远。 兰娘和柳眉，吕彦彦本来是让她们跟自己住在新房这边。 但两人闲不住，每天都在大院子那边，帮忙做饭、打扫卫生。 吕彦彦就让她们住在了大院最里面的房间，也是他们和吕家曾经的房间。 那院墙是加高的，还加了铁蒺藜，外院又有严大虎、常飞等人居住，也很安全。 不过这些也只是暂时的，吕彦彦有下一步计划。 韩明珠听到马车的声音，赶紧跑了出来，马超和陈氏也跟着出来了。 韩明珠先跟吕彦彦和韩青云打了招呼，见了韩怀瑾，也很惊喜地叫了声“怀瑾哥哥”，然后跟吕长安、颜学文以及第一次见面的木承康见了一礼。 木承康知道，这应该就是韩怀瑾说的堂妹了，她手腕上的银镯以及头上的银铃，跟韩怀希戴着的一模一样。 见韩怀瑜没有回来，韩明珠有点失望。 她都一个多月没见到怀瑜姐姐了。 不过好在韩怀希回来了，她都好几天没见到妹妹了。 韩怀希对着韩明珠一笑，被陈氏一把抱起。 对陈氏而言，虽然韩怀安、韩怀瑾、韩怀瑜也都是亲孙子亲孙女，但韩怀希才是最亲的那个，四五天没见，可想死她了。 木承康看着陈氏抱着韩怀希，韩怀希还亲了亲陈氏的脸，喊着奶奶我可想你了，哄得陈氏眼睛眯了又眯，木承康又是羡慕地眼热。 韩怀瑾对木承康介绍陈氏，吕长安和颜学文也上前向陈氏行了礼。 陈氏叫着好孩子，然后让人赶紧进去。 晚饭是陶金枝做的，她手艺好，不算特别丰盛的食材，也做得十分可口。 韩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一起吃饭本就是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 因为都是自己人，颜学文和木承康年纪都不大，就没有分男女两桌，只是分开坐。 以陈氏为中心，右手边依次坐了吕彦彦、韩怀希、韩明珠，左手边是韩青云等人。 韩怀希、韩明珠以及韩怀安，三个五岁的孩子坐在一起，一边小声地品评哪道菜最好吃，一边讨论，今天又认了哪些字，背了什么书。 看的吕彦彦好笑不已，有了同龄的孩子一起，韩怀希也算有了学习的动力。 而且她性格好强，不喜欢听别人说她不如谁，三个孩子还真是她学的最快最好。 颜学文也把白天不能理解的知识点提出来，让韩青云和韩怀瑾给他释疑。 不知为何，夫子解释很多遍，他都不懂的点，韩青云或者韩怀瑾一举例，他就明白了。 吕长安脑子很聪明，但他态度不如颜学文踏实，基础也不如颜学文打的牢。 在逃来之前，他只想跟着爹一起做生意，让吕家的生意重返巅峰。 在凤溪镇读书时，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算学上，认字只是为了以后签协议和写信用。 后来到了这里，吕有田跟他说了很多，他也想通了。 祖父和父亲春秋正盛，还能支撑吕家很多年。 而哥哥过个几年，就能成亲生子，祖父和父亲完全可以把第三代培养起来。 自己若是实在没有读书的天分，跟着祖父和父亲一起跑生意也是应当的。 但若是自己能读出来，那就是吕家的靠山。 他知道颜学文有多刻苦地学习，自己跟颜学文所面临的处境其实很像。 只是祖父和父亲，并没有把压力给到自己。 姑母家与自己家是血脉至亲，姑父和怀瑾将来都会是吕家的靠山。 但他不能心安理得地，让表弟承担本该由自己承担的责任。 想通了这些的吕长安，也算能静下心学习了。 虽然还会觉得坐久了腰疼屁股疼，心头烦躁。 但比起在凤溪镇半刻钟都坐不了的情况，已经好多了。 再加上韩怀瑾给他和颜学文开小灶，韩青云偶尔也会指点他们，吕长安进步神速，有些颜学文没听懂的知识点，他都能听懂。 但同样的点，姑父与表弟再讲一遍，他就会理解的更透彻。 他当时是因为数算好，才被特招进华庭书院的，刚进去的时候，他几乎听不懂夫子讲什么，是班里垫底的存在。 颜学文比他好多了，至少是班里中等水平。 但这个月月考的时候，他已经是中等水平了，颜学文在中上游水平。 他觉得下个月月考的时候，他们俩应该都能进到前十…… 韩青云又点拨几个孩子几句，韩怀瑾一如既往地一点就通。 木承康就像韩怀瑾说的，知识积累不如韩怀瑾，但他的天分不比韩怀瑾差，也是个一点就透的。 最让韩青云吃惊的，是吕长安。 他早就知道，吕长安就像前世那些脑子活泛，却不爱学习的学生一样，坐不住。 但是一旦开了窍，那就一通百通。 即使知道这些，吕长安进度的速度，还是超出韩青云的想象。 吕家果然没有笨人。 颜学文是几个孩子里最勤勉的，也是心事最重的。 颜世安最开始说让颜学文进华庭书院的时候，韩青云是有些担心的。 颜学文天资不差，在普通书院里，应该是成绩上等的学子。 但在十大书院之一的华庭书院，就算不得拔尖了。 韩青云担心会影响颜学文的心态，反而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但那时，颜世安提到力元县的事情，让韩青云没忍心劝说。 他想着如果颜学文的心态影响到学习的话，他一定会从中开解。 实在不行，他就再想办法劝说颜世安，把颜学文转到其他书院。 不过现在看来，他白担心了。 颜学文跟着吕长安，也学了他的几分乐天心态。 韩怀瑾也确实擅长给颜学文讲解，颜学文现在的学识，明年考个童生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是，颜学文并没有因为天分不如别人就受打击。 以前远不如他的吕长安，他现在都能坦然承认吕长安比他悟性好，进步也比他快多了，下次考试说不定就能超过他了…… 木承康觉得，这是自己有记忆以来，过得最充实的一个晚上。 他太喜欢韩家的氛围了！ 第140章 成衣铺子的计划 晚饭过后，大家就要洗漱休息了。 木承康和颜学文这看看那看看，惊讶地不得了。 吕长安还算正常，隔壁吕家的装修几乎是照搬韩家的。 连城南的吕宅，都有很多家具，是仿照这边的家具去做的。 什么推拉门的大衣柜、桌面可以倾斜的写字桌、弧形靠背的写字椅等等。 卧室门口的多层木架，是一个鞋架，进房前要把脚上的鞋子，换成干净的拖鞋。 洗浴间里铺了青石板，还有可以排水的地沟，茅房里放了木炭，闻着一点都不臭…… 颜学文看得眼睛都不眨。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等我下次见到我爹，一定要让他过来瞧瞧，回头我们家也要装上。” 韩怀瑾的床特别大，两米长，两米宽。 床上垫了厚厚的褥子，床单不知道用什么皂角洗的，带着一股清香。 床头还有一个长三角的靠背的，靠上去软软的，很舒服。 本来吕彦彦给其他三个孩子也安排了房间。 但几人说床够大，他们要一起睡。 吕彦彦就随他们去了。 第二天早饭后，休沐的韩南星听说韩青云回来了，就过来给韩青云请安。 他还带了从集市上买的糖果，给韩怀希他们。 另外带了一些衣物，请韩怀瑾帮忙带给韩西顾。 现在韩青山被征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韩东辰去了越州府，韩西顾自打进了南城书院，就没回过家。 赵荷、周桃花和韩北望带着韩嘉礼，都去了城北，连韩明珠也是住在韩青云家。 韩南星每天回到家，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很。 同样孤独的，还有赵兴武。 之前李得志让他去铺子上，可他想起吕良对他说，要保护好韩青云，他就没去。 可谁知，韩青云家不仅多了个马超，还多了个鲁元同，这俩人都比他功夫好。 赵兴武觉得吕良就是个骗子，让他以为可以离二叔近一点。 委屈的赵兴武听说韩青云回来了，一大早就上山，打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送来了。 韩青云拿出三本书，正是一整套的《千方药经》。 他递给韩南星：“不懂的地方一定要问刘大夫，回头，我看看有没有好的医馆招学徒。” 韩南星兴奋极了，一个劲地说：“谢谢二叔，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看得旁边的赵兴武心酸不已，可那毕竟是韩南星的亲二叔，他叫声二叔都是跟着韩东辰几个蹭的。 韩青云看到赵兴武过来，也挺高兴，就让他进来。 韩南星得了新书，跟陈氏和吕彦彦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韩青云看到赵兴武憨憨的笑，就问他愿不愿意跟在自己身边，每个月是一两银子。 韩青云真的蛮喜欢赵兴武和他哥哥赵兴业的。 这俩人都是实心眼，人比较忠厚，是可以信得过的。 本来韩青云身边已经有了鲁元同，家里也有马超，他不需要再找人。 但前几天，吕彦彦跟李得志商量，要开一家成衣铺子。 吕彦彦不打算再多开卤味铺子了。 现在，城里已经有人开始卖卤料了，都是从越州府进的货，二两银子一包，吕彦彦都忍不住吐槽奸商。 他们做好再运到越州府卖八百文一包，她都觉得价格太高了。 可别人再运回越州府，翻了一倍还多。 李得志都笑着说，也别开卤煮铺子，直接卖卤料得了，二两银子一包，每个铺子一天卖个一二十包都比他们现在赚得多。 但是他们也清楚，别人可以卖卤料，他们不行。 越州府卖的卤料，是有数的，市面上出现大量卤料，一定会引人注意。 对他们来说，最安全的方式，还是运到越州府去卖，就连在越州府加工都不行。 想要避人耳目，加工地和售卖地，还是要分开。 在茗香楼开业后没几天，秦刚就带着吕富贵在越州府组建的吕家商队回来了。 只休息了一天，连秦玉如都没见，他们就又带着三千斤卤料走了。 幸好这一次吕彦彦有准备，加工的活计就没停过，秦刚这才不用等。 吕良等人还没回来，后来的卤料材料进货，是严大虎和李得志负责的。 城里的卤料也卖得很好，不过暂时并没有影响铺子里的生意。 带回洛城的卤料分量有限，除了一部分是带回来自己开铺子用的，剩下的一部分大多都是卖给那些最有钱的人。 能买的起二两银子一包卤料的人，一般也不会去小店铺里吃饭。 大酒楼里的卤菜，也就是个配菜，不会是招牌菜。 所以，洛城的卤料售卖，对他们的铺子影响微乎其微。 而且秦刚跟吕彦彦说，吕富贵已经在尽量控制流回洛城的卤料数量了。 卤料和卤煮铺暂时都不需要多操心，吕彦彦才想起来，自己手里不仅有王贵这个顶顶好的裁缝，还有兰娘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绣技。 这俩人被留在院子里做杂事，就是浪费人才。 所以吕彦彦才让李得志找成衣铺子。 李得志一开始觉得开成衣铺子，投入成本太高，风险大。 但吕彦彦知道，吕家逃难的时候，带了一批上好的布料来。 布料不像香料需要尽早处理，这些布料是三月份吕富贵从闽州运回来的，品质特别好，很适合在洛城这种有钱人比较多的地方卖。 吕有田本来也发愁那些布料的事情，他家茶楼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暂时也没有精力开个布坊，女儿想用就去用吧。 有了布料，又有裁缝和绣娘，李得志立马出去找铺子了。 几个合适的铺子中，吕彦彦最开始想的是在城东开，城东有钱人多，做成衣铺子最合适。 但城东的成衣铺子有好几家，颜晖的弟弟颜煜的产业中就有成衣铺子，而且城东的租金太高了，一年都在三千两左右。 最后吕彦彦还是选了城南，城南其实人流量要比城东高，只是城南书香气太浓，到让人忽略了商业氛围更浓的现实。 城南有两个合适的铺子，吕彦彦选了离吕宅比较近的一家，那里离书院近，以后吕彦彦也要在那附近再租个院子，做什么都方便。 铺子租金是一千二百两一年，再加上装修费用，以及租宅子的费用，吕彦彦本来都是预留好的，但是买完卤料材料就不够了。 还是李得志提前把三个铺子九月份的账目清掉，然后又把他们八个人所有的钱——六百二十五两银子，拿出来给吕彦彦。 吕彦彦心中感动，收了五百两，让李得志尽快把铺子盘下来装修好。 宅子也要开始留意了，宅子最好离吕宅近一点。 租了宅子后，他们一家就要搬到城南去住了。 马超要负责接送吕彦彦，以及保护她的安全。 鲁元同要做的事情就多了，宅子里的采买、迎来送往，以及继安学堂的事情。 韩青云本来不觉得自己需要长随，他一个人什么事情都能做。 但是考中举人，以后还要考进士，很多事情就身不由己了，身边至少要有个跑腿的。 赵兴业忠厚老实，有对自己一片赤诚，韩青云对他也确实很有好感，所以就问他要不要跟着自己。 赵兴武大喜过望，他本来以为自己没什么希望，可现在二叔让跟着他，还有月银。 没有月银，只给他一口饭吃，他都愿意。 他连连点头，愿意愿意，二叔我愿意…… 第141章 最温馨的一天 午饭后，韩青云提到租宅子的事情。 韩怀瑾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爹，租了宅子，你们是不是都过去？” 看着韩怀瑾兴奋眼神，韩青云微笑点头。 “是，全家都过去。” 韩怀瑾高兴极了，以后每天都能见到爹娘、奶奶和弟弟妹妹了。 吕长安却不大高兴：“姑父、姑母，就住在我家，不是挺好的嘛？” “我们这次去的人多，还是再找处宅子才行。” 吕长安也知道自己家宅子已经住不了太多人了，只是他实在不想跟韩怀瑾分开。 颜学文更不想跟韩怀瑾分开，当时他家可是花了双倍的价钱，才买到吕家隔壁的宅子。 “韩叔叔，不如你们都到我家住去，我家都没人住，爹和祖父如果知道，肯定会很高兴的。” 韩青云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不想跟韩怀瑾分开，他当日答应了颜世安，自然不会食言。 “你家留着，偶尔你也可以回去小住。我跟你婶婶，会在怀瑾旁边的房间，给你安排一间房，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住吧。” 还有这好事？ 颜学文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都听韩叔叔安排。” 吕长安赶紧跑到吕彦彦面前，面带恳求：“姑母~” 吕彦彦难得见吕长安如此稚气的一面，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鼻头。 “自然也有你的房间。” 吕长安喊了声“耶”，蹦跳了一下。 木承康看着吕彦彦点吕长安的鼻头，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从来没有人这般亲昵地对待过自己。 韩青云看着木承康的眼神，心里软了一下。 一个十岁的孩子，自己一个人住，真是可怜，万一碰见坏人，说不定还有危险。 “承康若是愿意，也可以搬去同我们一起住。” “真的吗？” 木承康眼神亮的就像黑夜里最明亮的那颗星。 “当然是真的，只是你愿意吗？”吕彦彦笑着问。 木承康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四个孩子兴奋地抱在一起，一向一副小大人模样的韩怀瑾，也只有在自己同龄人面前，才更像个孩子。 “不过你们可不能影响课业，我会给你们安排一间大书房，你们可要继续努力才是。” “娘\/姑母\/婶婶，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影响课业的。” 韩青云和吕彦彦看着几个孩子，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却见韩怀希对他们招招手。 两人走过去，韩青云抱起她往外走了走，然后才低声问：“小希，发生什么事了？” 韩怀希低声说道：“空间里那个消炎的药，回来了一颗。” 韩怀希说着把那药拿了出来，原本三十个药囊都是空囊的包装盒里，有一个药囊里多了一颗药。 根据空间的自动补充和修复功能，只有用掉了一颗药，才会回来一颗药。 韩青云跟吕彦彦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心。 征兵那段时间，吕彦彦用空间里的消炎药和退烧药，各做了三十个药丸子。 这些药交给韩青山时，韩青云再三交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韩青山他们已经离开两个月了，也不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韩青云心里担心，他回忆着当时跟韩青山和赵春交待的用法与用量，对韩怀希说：“晚上再看看，药囊里的药，是否还会再变多。” 下午的时候，几个孩子就要回书院了，木承康尤其不舍，这是他十年来的人生里，最温馨的一天。 吕彦彦和韩青云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挪向马车，两人心头都有点酸涩。 前世吕彦彦父母双全，但她的父母比较传统，不知道怎么直接表达对子女的爱，吕彦彦又因为学习的事情，与父母关系并不亲近。 直到韩小希出生，吕彦彦才跟父母的关系才好起来。 可没多久，吕爸吕妈都过世了。 没有与父母更好相处，是吕彦彦一生的痛。 到了这里，吕彦彦感受到吕有田和于氏对自己的疼爱，对他们疼爱的回报里，也带着对前世父母的移情心理。 韩青云前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车祸过世。 他对父亲的印象极其模糊。 到了这里，他时不时地想起韩宏远对他的疼爱，那是他前世今生对父爱最初的感受。 可他来的时候，韩宏远毕竟已经过世三年了，到了这里之后，给他最多父爱感受的吕有田，吕有田也满足了他对父亲的所有幻想。 他们在这里，都得到了自己曾经对父爱母爱的渴望，可曾经没有得到时的那种孺慕之心，他们不会忘记。 两人走到木承康身边，对他说会尽快找到合适的房子，到时候承康就可以每天都来家里了。 木承康的眼圈红了又红，一把抱住韩青云，抱住之后又有点害怕韩青云会把他推开，可他就是不想放手。 韩青云轻轻摸着他的头，拍了拍他的后背。 “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放心，咱们很快就又能见面了。” 木承康偷偷抹掉眼泪，又咧开嘴笑了，又看着吕彦彦。 如果他是韩怀安那个年纪，他一定不管不顾地抱上去，可他已经十岁了。 吕彦彦拿出手绢给他擦了擦眼角，然后刮了刮他的鼻头。 “傻孩子，哭什么？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木承康摸着鼻头，又哭又笑，他今天真的太幸福了…… 送走几个孩子离开，韩青云问了韩怀希，知道空间里的药丸没有变化，心里还是提着一口气。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韩怀希还是说只回来那一颗消炎药，其他的，包括退烧药，都没回来，韩青云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几天，鲁元同送牛奶回来拿了十张一百两的银票回来，交给韩青云，说是《游侠传》反响激烈，城南另两家茶楼和两个酒楼，都买了复播权。 吕有田每家收了两百两，跟他们签了不能外泄的协议，让他们各自抄了一套回去。 吕有田自己也掏了两百两，凑够一千两让他给韩青云带回来。 韩青云笑的眼睛眯了眯，接过银票就去找了吕彦彦，他终于不是一个全靠媳妇养的男人了。 鲁元同看着韩青云的背影，眼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李三说的没错，这一家的确都是好人。 陶金枝跟鲁元同说过，吕彦彦找严大虎、李得志他们借了五百两的事情。 可就是借钱租铺子，茗香楼每日结的糕点费，吕彦彦还是会抽出一成，让他带到继安学堂。 不仅是韩家，吕家也是。 银钱、布料、吃食，他都带过去过。 谢伯还跟他说，最近收的捐款中，光韩家和吕家就占了七成，让他不能总逮着这两家薅羊毛。 鲁元同只是笑着说，这是两家主动给的。 继安学堂最近又收了好几个孩子回来，不过，也有几个孩子满了十岁就离开学堂了。 之前离开的孩子们，还会把自己努力赚的钱，拿回来一部分，让给弟弟妹妹买些肉吃。 学堂现在越来越好了…… 第142章 成衣铺子开张 成衣铺子装修好了，其实这个铺子本身就是卖布匹的，也不需要大改动，吕彦彦只让墙面全部包上素色锦缎，地板、柜台、桌椅重新刷了漆，改造完之后，整个店就显得焕然一新了。 吕彦彦还让谭木做了四个木模特，一个男性，一个女性，一个男童，一个女童，谭木手艺好，模特的五官都雕刻出来了，除了没有头发，完美。 吕彦彦画图，图片很多参考前世古装剧的服装结合了当下的服饰特点，兰娘负责刺绣，王贵负责裁剪与缝制，做了几套样品出来。 除了模特身上的四套服饰，另外几套女装是按照柳眉的身形做的，开业当天，吕彦彦准备当成一场柳眉的“个人秀”去办，另外又按照韩怀安和韩怀希的身形做了两套童装。 男性的服装，是用衣架挂在墙上展示的。 因为人手太少，吕彦彦原本打算做成私人订制的成衣铺，但李得志和鲁兴都更倾向于面向普通大众的成衣铺，吕彦彦与韩青云商量过后又招了六个绣娘和四个裁缝，其中就包括马超的妹妹马小蕾。 绣娘和裁缝都是经过兰娘和王贵考核过的，资质不错，两人稍微点拨几句，就进步很大。 吕彦彦又通过李三租了一套三进的院子，院子距离几个孩子的书院与成衣铺子都很近，距离吕宅走路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位置很好，租金每年六百两。 等到所有的事情办好，吕彦彦把五百两银子还给了李得志，本来她拿到韩青云那一千两的时候就要还给他们，但李得志让所有的事情办好，如果吕彦彦还有剩的话再还给他们。 这几日，城南的大街小巷都贴了芳华成衣铺的宣传画，画面上的服装都是用彩笔画的，造型优美，配色新奇。 彩笔可是费了吕彦彦好大的劲才凑齐了颜色，不像茗香楼的挂画用的都是简单的颜色，服装的图画很多颜色都是需要调色的。 韩怀希空间里的水彩笔很多，颜色也特别齐全，但吕彦彦不敢用，她说不清楚来源。 最后用朱砂、雄黄、金粉、石膏粉以及很多不同颜色的天然矿石磨粉，这才凑齐了需要的颜料。 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宣传画色彩鲜艳丰富，在这个时代是很罕见的，十分打眼。 除了特色服装的展示，宣传画上还写明十月十二日，将会在芳华成衣铺表演一场“服装秀”。 当日进店的客人可以享受免费和茶水和“茗香楼”同款糕点，下单的客人更有精美礼品赠送。 “服装秀”是什么？围观的人群不清楚，不过“茗香楼”他们太清楚了。 如今城南生意最好的铺子就是茗香楼，据说茗香楼的糕点十分好吃，除了少量传统糕点外，大部分糕点都是外面买不到的。 另外，那画上的服装图片实在好看的很，不知道做成成衣是不是也这么好看…… 芳华成衣铺即将开张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十月十二日，芳华成衣铺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人群中央，从成衣铺大门到主路之间铺了一块红色的布匹，一个容貌美丽，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从店内款款走出。 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漂亮极了，粉色的浣云纱长裙，腰上的束带是淡淡的鹅黄色，衣服上绣着牡丹花，那牡丹花逼真的仿佛是刚采下缝在衣服上的。 女子以一种他们看不懂却觉得很优美的步子缓缓走动，像一只慵懒的猫儿，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向众人展示身上衣服的每个细节…… 不一会儿那女子进了店门，一个更加美丽的年轻妇人走了出来，身着一袭天青色窄袖对襟长裙，那女子让大家耐心等待，服装秀还在继续。 果然，很快那个女子又换了一身襦裙，淡紫色上襦配浅蓝色长裙…… 就这样，柳眉总共换了六套风格特异的服饰，每一套都换来阵阵赞叹声。 柳眉最后一套服装展示完，两个漂亮的如同仙童的孩子走了出来。 两个孩子都是五岁左右，看上去长得很像，应是一对龙凤胎。皮肤雪白胜于，吹弹欲破，眼睛内如星光璀璨，高挺的鼻子和樱红的嘴巴，让人看上去就觉心中喜爱。 两个孩子过分出色的容貌简直让人忽略了他们身上的服饰，待惊艳过后，才发现两个孩子穿的是同一款他们叫不上名字的衣服。男童上百下蓝，服装上绣的是竹子，男童上百下蓝，服装上绣的是蝴蝶…… 待两个孩子也进了店内后，众人才反应过来，向店里涌去…… 茗香楼戏班子里今天不需要上台表演的少女，以及吕宅那边的丫鬟，今天都被秦玉如带过来帮忙了，端水送茶点，陪客人聊天介绍店里的情况。 吕彦彦带着王贵和新来的绣娘、裁缝跟客人介绍每件衣服用的布料以及设计的寓意，一时间也忙的不可开交。 秦玉如和鲁兴也拿着画册跟客人介绍款式和价格…… 兰娘和小蕾都因为面上的伤疤，怕吓到外面的客人就没出去，尽管吕彦彦劝过她们多次不必太过介怀，但她们俩还是更愿意做幕后工作。 此刻兰娘正在安抚柳眉，柳眉刚才全凭着一口气撑着展示了六套服装，回到房间后才后知后觉地腿软，她可从来没有这样大出风头过。 韩怀安和韩怀希对着柳眉又是比大拇指，又是轻声软语地夸奖：“柳眉姨姨最棒了。” 夸的柳眉满脸绯红，她觉得她还不如俩孩子呢，看这两个上完场回来平常一样，一点都不怯场。柳眉暗下决心，下次她一定能表现更好。 因为芳华成衣铺的服装实在是新奇好看，裁缝的手艺又好，一旦绣娘的绣技更是出彩，下单的客人络绎不绝。 今天来的几乎都是女客，几个新招裁缝忙着给客人量体，王贵因为是男子，不好给女顾客量体。 恰好有个带着个男童的妇人，点名就要韩怀安身上的那套蓝色修竹百褶裙。 王贵就给男童量了身材，那妇人却又问道能不能这件衣服只卖给她一人，她可以加钱。 王贵一愣，随即会过意来，夫人要的私人订制这不就来了嘛。他向那妇人介绍道，图案加些钱，他们可以只卖一件，只是款式不能买断。 今天双胞胎展示的是马面裙，是店里的主打款，自然不能随意就被买断设计，但不同图案的衣服只要费用足够，他们是可以只做一件的。 那妇人也想到了，那样的款式恐怕很快就会风靡整个洛城，她只要确定那个绣竹的只卖给她就行了。 其实像妇人那样要求的人不在少数，额外加二十到五十两就能有一件独属于自己款式图案的衣服，对他们来说还是很划算。 根据下单的价格，每个下单的客人都有“戚风蛋糕”、绣帕、团扇相赠，买家满意，卖家也满意。 忙活到下午六点多钟，天色看不清的时候，客人们都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今天一天接的单子就够他们忙活大半个月了，很多没排上队的人还表示明天趁天亮多看看再下单。 第143章 吕富贵归来 因为吕彦彦的铺子开了，吕有田也不好再霸着鲁兴不放人，好在茗香楼现在也步入正轨了，鲁兴就成了芳华成衣铺的掌柜。 此刻鲁兴算好了今天的收入，感叹不已。 今天下定了七十六单，其中属于定制款的就有十三件，今天的收入是一千一百两三十三两。 芳华成衣铺走的上中高端路线，根据材质、款式和绣图，定价在五到三十两之间。 高级定制的衣服不在此列，那种价格不好定，要看客人的需求。 今天刚开张就接了一单高级定制，不过那家人要求他们上门测量，可以另外加上门费。 吕彦彦盘算着明天的安排，又跟鲁兴打听过之后，决定自己带着新来的刘玉芬，去光禄寺尤大人家，给尤大人的爱女做衣服。 还好第二天一切顺利，尤小姐虽然娇气了些，但还是很配合的，对吕彦彦画出来的衣服都满意的很，一口气做了六套，花费了一千三百六十两银子。 拿了定金，吕彦彦又给了尤小姐的丫鬟一张凭证，约定二十天后就可凭票取衣。 走出尤府，吕彦彦还在暗暗心惊。 谢付扬做了三十多年的官，从七品至三品，全部的家当加一座宅子才两千多两，最后全部给了继安学堂。 尤小姐一个五品官之女，一口气花了一千三百多两，身边的丫鬟都一种习以为常的表情…… 芳华成衣铺今天又接了很多单，还好没有高级定制了。 虽然赚的多，但是高级定制要靠林山和兰娘亲自做，短时间内他俩还真没时间。 十月十五日，离开了将近三个月的吕富贵，带着从越州府带回来的茶叶、香料、珠宝等货物，回来了。 越州府那边他已经安排好了，以后卤料的运送，就由吕家的两支商队，轮流送至琳琅百货行。 商队里的大部分成员，是他之前让大林训练出来的，只是因为梧平县突起战乱，这批商队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他全部送到越州府了。 到了越州府，他又买了一些有潜力的高手，让老人带新人，组成了四支队伍，负责吕家货物的运送。 大林一行的第二批卤料送到后，只用了一天就被抢购一空。 吕富贵也没再等秦刚一行人的第三批卤料，就回了洛城。 严二虎、林山两人，还在吕家的百货行学习，这两人准备跟吕良他们一起回来。 大林、二林还有事情要处理，吕良、韩东辰等人又是第一次到越州府，正新鲜的很，要晚几天再回来。 回程路上，吕富贵还遇到了岳父一行。 得知茗香楼的生意十分好，家里人忙的不行，吕富贵心急如焚，加快了回程的速度。 到家后，把货物和带回来的商队安置在吕宅，吕富贵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茗香楼。 茗香楼的小二不认识吕富贵，见到他赶紧迎上去。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今天人又满了，若您不着急的话，可以先在长凳上等待，小店会奉上一份本店独有的糕点……” 吕富贵看了看茶楼门外的长桌长凳。 那长凳也几乎坐满了人。 他还在震惊中，又听到店内传来“白雪小姐，被官差请上公堂，与继母对峙……” 吕富贵抬头看了看牌匾，是茗香楼没错，可茗香楼是茶楼，不是戏园子，这声音？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听到茶楼内如雷的掌声和讨论声。 “白雪小姐说的好，这种毒杀主母、迫害嫡出小姐的恶毒妇人，就应该被绳之以法……” 吕富贵对着小二说了句“我是吕富贵”，就大踏步走进了茶楼。 小二张大嘴巴，少东家回来了。 少东家回来了，现在也没人有空搭理他。 今天是《白雪小姐》的完结篇，客人比前些天还要多，不少听家里的父兄讲述这个故事的女子，做了男装装扮，跟了父兄来看《白雪小姐》的表演。 那些女扮男装的女子，不是没人看出来，只是大家都睁一只眼闭只眼罢了。 大裕国男女大防不算严苛，女性可以读书、做生意，出入各种场合。 只是茶楼毕竟都是男子，女性一般不会到茶楼去。 吕长平几乎是使出轻功的本事在送茶了，见到他爹进门，把手里的茶壶往他手里一放。 “二楼丁十三桌，快送过去，客人都要等急了，我去催催后厨的糕点。” 吕富贵看着手里的茶壶，以及飘走的大儿子，骂了句熊孩子，就往二楼走去。 晚间，等到茗香楼的客人都渐渐散去，连续赶路没顾上吃饭，就被儿子当成小二使唤了一下午的吕富贵，坐在凳子上微微喘气。 十月中旬的晚上已经很冷了，他却觉得身上都在冒汗。 吕长平乖觉地给吕富贵倒了杯水，端了盘糕点，吕富贵笑骂了句臭小子。 茗香楼现在的境况，完全超出了吕富贵的想象，他路上听秦刚提过，但秦刚当时为了尽快把卤料运走，也没亲眼到茗香楼看过，只是听吕彦彦说生意很好。 的确是好，吕富贵揉着腰，痛并快乐地吃完剩下的糕点，就去找了吕有田…… 这几天，韩青云和陈氏终于忙完了搬家的事情，门头上的牌匾写了“韩宅”二字。 明天就可以让颜学文、木承康以及鲁家人、赤柰等人搬过来。 马超被打发回马家，看望马母。 赵兴武带着韩明珠，去看望赵荷他们。 兰娘和柳眉住在铺子里。 王贵依然每天往返白云村和芳华成衣铺，不过有马车，每天往返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今天晚上除了他们一家，也没有外人。 韩怀希兴奋地趴在韩怀安耳边，描述火锅有多么香，把韩怀安馋的一直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吃。 韩青云去接吕家人和白氏，两个宅子离得很近，也不需要驾车，两刻钟就能走个来回。 陈氏好笑地对吕彦彦说，吃个火锅跟做贼似的，一个下人都不敢带。 没错，今天把所有外人都支开，就是为了吃火锅。 火锅的味道比卤料的味道，还要霸道的多。 尽管韩家租的院子够大，吕彦彦和陈氏，还是在房间里摆了木炭吸味，又喷了很多空间的除味喷雾。 尽管如此，靠近房间还是能闻到浓郁的香味。 吕有田等人本来还奇怪，吃个咕咚羹怎么还神神秘秘的，可这会儿闻到这味道就明白了。 进到房间，只见一个大圆桌中间特意做了下沉的圆孔，孔内放了一个圆形锅。 他们觉得奇怪，为何一侧是香辣的红锅，一侧是鲜香的菌汤。 韩青云适时地为他们解释。 “这叫鸳鸯锅，里面隔开的，不相通。” 白氏年轻时，也算是跟秦刚走南闯北过，可这么新鲜的做法，她还是第一次见。 还不待白氏感慨，韩怀希和韩怀安一个拉着白氏，一个拉着于氏，让赶紧坐下，他俩早就等不及了。 不仅是汤锅奇特，羊肉卷、牛肉卷、鸡肉卷更让他们觉得奇怪。 牛肉就不说了，普通人吃不到，即使能买到也都是老死的牛，羊肉卷、鸡肉卷是怎么做，才能成卷的呢？ 毛肚、鸭肠、虾滑、鱼豆腐、蟹柳还有各类丸子，这又是怎么做的？ 鸭血、白菜、冬瓜、小青菜，倒是不稀奇，但是笋尖、腊肠、金针菇这些，洛城还真的少见，他们之前在别的府城，倒是见过。 吕有田和吕富贵有一肚子话要问，于氏脸一拉：“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父子俩乖乖端起碗，韩怀希一边哈哈笑，一边教他们怎么蘸酱吃，别问，问就是在空间里学的…… 第144章 没办法制作大量牛油 吃火锅用的桌子，是吕彦彦让谭木打的。 锅下面是厚厚的铁片，铁片紧紧固定在周边的木板上，铁片再下面，放置了一个碳炉。 有了这个桌子吃火锅也方便，但是每次吃饭的准备工作可不少。 而且他们吃完这一顿，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呢。 这顿饭吃的很香，也没什么人说话，尤其是吕长平和吕长安兄弟俩，正是能吃的时候，这俩人最爱吃牛肉卷和鲜牛肉，这可比他们之前吃的牛肉口感好多了。 韩怀瑾和韩怀瑜一如既往地仪态端庄地吃着饭，只是下锅捞菜的速度，也没比吕长平和吕长安慢多少。 韩怀安喜欢吃虾滑、蟹柳，喜欢辣锅，还最喜欢蘸着芝麻酱吃，一张小脸吃的脏兮兮的，被韩怀希嫌弃的不行。 白氏看着鼓着小嘴巴继续吃东西的韩怀安，一阵好笑，拿起帕子就要给韩怀安擦嘴。 韩怀希赶紧拦住白氏：“秦外婆，帕子沾了辣锅汁不好洗，用这个。” 她说着就把餐巾纸递了过去，还抽出一张，示范了一下擦嘴。 白氏抽出来之后摸了摸：“这是纸？好软，这纸也太好了，擦嘴好可惜。” “用吧用吧。” 反正用完就变回来了，何况超市里还有很多很多，韩怀希一点都不可惜。 白氏给韩怀安擦完脸，看着重新变的干净漂亮的小脸，再看看韩怀瑾三个，再次感叹，韩家这几个孩子生的太好了。 “娘，什么时候再吃下一顿啊？火锅好好吃。”韩怀安一边吃，一边问。 吕长安也跟着说：“是啊，姑母，太过瘾了，要是每天都能吃就好了。” 吕长平咳了一声，他弟弟什么时候变成吃货的？ 吕长安赶紧倒了杯水给吕长平。 “哥，辣到了吧，你吃慢点，够吃呢。” 气的吕长安翻了个白眼，惹得其他人都笑起来。 天气冷了，正是吃火锅的季节，吕彦彦也想隔三差五吃一顿啊，可是每次吃个饭还要把所有外人都清走，时间长了肯定要引起怀疑了。 看着几个孩子期盼的眼神，吕彦彦说：“今年嘛，等秦叔叔回来，咱们再吃一次。明年吧，明年争取我们想吃就吃。” 吕有田和吕富贵眼睛亮了，看来彦彦已经找到制作这个什么火锅底料的方法了。 但两人看了看于氏，没敢说话，还是等吃完再问吧。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期间韩怀希又进了两次空间，补充食材。 吃完后，几个孩子揉了揉比平常圆润了很多的肚子，除了韩怀安，都有点不好意思，今天吃饭有点不够节制。 秦玉如和于氏、白氏帮着陈氏收拾，吕彦彦要去刷碗，被白氏赶走了。 “你爹和你哥哥，肯定有事跟你商量，赶紧去吧。” 吕富贵先跟几人聊了越州府之行。 越州府的百货行，是吕家传了很多代的产业。 吕富贵早些年，就多次去过越州府，在越州府行事，还是很便利的。 卤料市场已经打开了，以后直接运到百货行就行了。 他这次，从越州府带回来的香料和珠宝，是之前就跟颜晖谈好的，他只需要将货供给颜家的商行，颜家收取售价的两成，作为销售费用。 吕富贵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包宝石，喊来韩怀瑜和韩怀希，一人给了一串珍珠手链。 那珍珠颗颗饱满圆润，在烛光下散发出莹润的光。 这两串珍珠手链，在这个时代价值不菲，韩青云和吕彦彦想制止，韩怀瑜也想推说不要。 韩怀希其实不缺这种东西，空间里的珍珠手链比这个还好看，但她觉得舅舅的一番心意不能不收，就甜甜地说了声：“谢谢舅舅”。 韩青云和吕彦彦忍不住一笑：“怀瑜也收下吧。” 韩怀瑜也赶紧谢过舅舅。 吕富贵又把剩下的宝石给了吕彦彦，让吕彦彦跟陈氏打成首饰。 吕彦彦看着那一包，在这个时代堪称极品的蓝宝石和红宝石，心中感动，但她真不缺这些东西，于是从里面选了一块蓝宝石和一块红宝石。 “这块蓝宝回头给我婆婆做一个抹额，这块红色我来打个簪子。剩下的就不要了。” 吕彦彦说着，露出手腕上的翡翠手镯。 吕有田和吕富贵看出这个手镯品相绝佳，至少值万两银子以上，绝不是吕彦彦能买得起的。 “是小希给我的，说还有很多。” 吕彦彦说着又看了吕有田一眼：“爹，我没有拿来卖钱，只是自己用。” 吕有田好笑地看了女儿一眼：“知道你没有，不然你还能穷成这样子。” 吕彦彦无语，韩青云也摸了摸鼻子转了转身，他如果不是要考试，早就跟吕富贵去做生意了。 比起读书，他还是更喜欢赚钱。 吕富贵明白了，小希有很多比自己给她的手串好的首饰，却还是不嫌弃地收下他的，这个外甥女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吕富贵想着，也不再跟吕彦彦推来推去，把剩下的宝石收了起来。 “严二虎和林山是真不错，我都想留下来了。可是这两人对你们夫妻一心一意，之前还跟着百货行的罗掌柜，学经营和盘账的本事，说回来就能帮你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吕彦彦点点头，她哥哥比她大方，也更精通做生意，她能支撑起来，大多是靠韩怀希的空间。 严二虎和林山跟着大哥，肯定比跟着自己强。 但他们愿意继续跟着韩家，是他们的心意，她也绝对不会把这份心意往外推。 谈完了越州府的事情，几人才开始谈火锅底料的事情。 有了这火锅底料，哪怕没有今天这么丰盛的食材，也能吃的很好。 火锅的关键，就在这底料上，否则就是普通的咕咚羹。 若是火锅底料能制作出来，那前景可比卤料大得多了。 “火锅底料我能做出来，但是我没有办法制作出大量牛油。” “牛油？” 牛油需要从牛的脂肪部位提炼出来。 可在大裕，牛精贵。 牛肉都不能轻易买到，又哪里能大量提炼出来牛油呢？ “我知道了，你不用着急，实在做不了就不做了，咱家也不缺这个生意。何况，百货行现在因为卤料，已经大出风头了，如果我们现在就推出火锅底料的话，只会引起更大的关注。” 吕彦彦也知道，她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就做火锅底料。 “哥，我本来就是打算，过两年卤料配方被别人破解后，卤料生意没那么赚钱的时候，再把火锅底料推出来。不过前提条件，还是要有大量的牛板油用来炼制牛油块。火锅底料的牛油，也能用其他的东西代替，只是口感远不如牛油做的。” 吕富贵点点头：“我明白了，回头我也留意看看，能不能多收购一些牛板油。” 说完火锅底料的事情，吕富贵掏出账单，跟吕彦彦算卤料的利润。 卤料利润很好算，前两批卤料总共是四千斤，两万包，卖了一万六千两银子。 第一批的材料，全部都是在洛城城内买的，成本大概在六十文左右。 后来的卤料，有好几种材料都是在明源县买的，成本降到五十文左右。 不过吕富贵还是让都按照六十文计算，制作的材料成本费是一千二百两。 税费是售价的一成，也就是一千六百两。 卤料利润在一万三千二百两，两个人各占一半，就是六千六百两。 吕彦彦的利润和制作成本，总共七千八百两。 吕富贵最开始给她一千两买材料，中间二林回来又给了两千两，她再拿四千八百两就对了。 第145章 黎家瓷窑 吕彦彦拿着手里的银票，笑弯了眼睛。 她最近真是财源广进，三个卤煮铺子、茗香楼的茶点、成衣铺的定金，还有今天这四千八百两。 吕彦彦现在特别能理解，为什么前世韩青云每次成交一笔大单，就会开香槟庆祝，为什么陈氏每天晚上都会核一下超市的收入。 数钱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吕有田和吕富贵也忍不住笑，就像每一个吕家人，吕彦彦小时候就喜欢钱。 只是略大一点后，她显示出比每个吕家人都强的读书天分后，吕有田找了女夫子教导她。 吕彦彦大概被夫子影响，以后表现地似乎对钱财，没太大的兴趣了。 但吕富贵可没忘记，年初的时候，吕彦彦见他梧平县那个铺子生意很好，立马花了一千多两，在县城也买了个铺子。 他们吕家人可能不爱钱，但是不可能不爱赚钱。 第二日，吕家商队就又带着三千斤卤料出发了。 这天也是吕长安十一岁生辰，吕长安早就跟家里人说过，今年要跟木承康一起过。 木承康是第一次过生辰礼，不仅吃到丰盛的大餐，他收到的礼物也跟吕长安一模一样，满满一大堆。 十岁的孩子一直眼圈红红，看得韩吕两家的大人心里软成一片。 吕长安的生辰过后，吕富贵就带着吕长平，去了庐江府。 南洋人最爱大裕人的茶叶、瓷器和丝绸。 茶叶和丝绸，在越州府不算稀奇。 但瓷器易碎，越州府又在大裕国最边境的地方，能安全运到越州府的瓷器，即使品种单一，色彩和造型都不够精美，也都是一件千金。 庐江府是大裕国的瓷器之都，不过吕富贵要去的，却是庐江府一个不大知名的瓷窑，东家姓黎。 七十年前，黎家瓷窑名扬全国。 天下瓷器在庐江，庐江佳瓷只黎窑。 黎家瓷作为贡品，名列天下第一瓷。 可惜人怕出名猪怕壮。 黎家瓷窑每年都有惊人利润，这不仅刺激到其他几家同样为名瓷世家的瓷器商，也引起了当时庐江府最大的世家豪族——莫家的眼红。 莫家另一重身份，是明义太子妃的娘家。 于是一场有预谋的诬陷，让一代瓷窑大家黎家，几乎全族尽灭。 当时黎家的当家人黎书齐，与吕有田的爷爷吕永禄，私交极好。 黎书齐用黎家的传家之宝——女娲补天彩瓷瓶，买通莫家的管家，用一个死婴换走了黎家嫡支的幼子——还没满月的黎庭远。 黎庭远被一个黎家忠仆，悄悄送到了吕家。 当时陷害黎家的几家瓷器商，把黎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也没有得到黎家的陶瓷秘技。 但他们最后，还是发现了黎庭远被送走的秘密。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黎庭远被送到哪里，但与黎家关系不错的商户都被盯上了，尤其是与黎书齐关系最好的吕永禄。 吕家当时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但吕永禄就是硬生生挺住了。 也幸好莫家已经得了黎家的全部家产，对瓷器的技术不感兴趣，否则，吕家恐怕也早就被灭族了。 黎庭远是以吕永禄长子吕得寿的身份长大的，与小他两岁的吕得福关系极好。 直到后来永乐帝登基，黎家老仆与吕永禄才告知黎庭远，他真正的身份。 那时，黎庭远已经十二岁了。 黎家老仆带着黎庭远进京，状告前太子妃娘家莫家联合几大瓷器世家，谋害天下第一瓷黎家。 很快大理寺就查清了事情真相，永乐帝还了黎家清白，罪魁祸首全部斩首，黎家被莫家强占的家产，也还给了黎庭远。 黎庭远却把家产全部献给了朝廷。 这笔钱被永乐帝用来建了南城书院，黎庭远的名字，也被刻在了南城书院的校碑上。 黎庭远虽然不舍得离开吕家，但他亦有他的责任，那就是把黎家瓷器传承下去。 当年对家遍寻不到的黎家瓷器秘技，就藏在了黎庭远的襁褓中。 短短几页纸，竟成了黎家的催命符，黎庭远再有万千感慨，终究还是要将这秘技传承下去。 在吕家的帮助下，黎庭远重新建了黎家瓷窑。 不到十年，黎庭远就已经烧出了不逊于先辈烧制的瓷器来。 但黎庭远担心重蹈覆辙，并不愿大肆张扬，也不愿扩大生产，就一直以一个小作坊的模式，传承着黎家的瓷器。 黎家与吕家，一直延续着情胜手足的关系。 二十年前吕家遇难，五十岁的黎庭远，悔的泣不成声。 他恨自己胆小怕事，只守着一个小作坊，吕家出事的时候，他都帮不上什么忙。 黎庭远把作坊卖了，又把这些年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凑了五万两交给了秦驰…… 吕得福去世的消息，吕有田一直瞒着黎庭远，只写信说一切都好。 可几个月后，黎庭远去探望吕得福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弟弟已经没了。 黎庭远当时就哭晕了过去。 回到庐江府后，他就一病不起。 在缠绵病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让子孙起了两个誓言。。 第一，终身视吕家为至亲，吕家若有事，黎家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吕家。 第二，把黎家瓷窑发扬光大。 第一件事，黎家子孙做到了，他们与吕家同气连枝，哪怕不常见面，他们也是最亲的一家人。 第二件事，没做到。 黎庭远过世时，黎家仅有的作坊被卖掉，所有的钱财，也都用在了吕家的事情上。 黎家哪里还有钱，把黎家瓷窑建起来，更遑论发扬光大。 那时吕家也是过得如惊弓之鸟，仅剩的几家铺子如越州府的琳琅百货行，都距离凤溪镇很远，没有人去接管。 吕家境况与黎家相似，根本没有能力再帮黎家重建窑厂。 黎庭远的两个儿子，是靠给别的瓷窑做工，才勉强维持生活。 后来吕富贵十四岁时，开始从最小的商贩做起，慢慢的依靠吕家之前的人脉起家。 吕富贵十七岁时攒到三万两，他并没有先赎回自己家的铺子，而是赶到庐江府把黎家瓷窑赎了回来。 可惜，黎庭远的子孙都没有做生意的天赋，瓷器烧的很好，就是瓷窑的生意不大好，几乎都要经营不下去了。 还是吕富贵把黎家的瓷器运到越州府，黎家瓷窑的生意才渐渐好起来。 黎家瓷器造型美观，色彩鲜艳，还以一个最大的特点——结实。 从庐江府到越州府五千多里路，且有很多山路要走，路途颠簸。 别家的瓷器运到越州府，十件里能有两件完好的，都算不错了，很多时候可能一件不剩，这也是越州府瓷器价格极高的原因。 但黎家的瓷器，十件里至少能有七件，是完好的。 吕富贵这次带吕长平去黎家，就是要带更多的瓷器，去越州府。 从洛城到庐江府，再从庐江府到越州府，等他们从越州府回到洛城，恐怕就要逼近年关了。 吕富贵临走前，对吕长安各种耳提面命。 不准调皮、不准懈怠、要多听姑父、姑母和表弟的话，在书院要听夫子的话，要学习颜学文身上的毅力，要…… 吕长安学着吕富贵的表情和语气，对几个好友诉苦，惹得韩怀瑾、木承康和颜学文哈哈大笑。 吕彦彦本来给四个孩子安排的，是每人一间房。 可他们都不愿意，非要住在一起。 吕彦彦就打通了其中两间房，里面放了两张双层床，把四个孩子新奇坏了，每个人都想睡上层。 几个孩子同吃同睡，感情愈加好了起来。 一向老成的韩怀瑾，难得变得活泼不少，韩青云和吕彦彦也乐见其成。 颜世安听说这件事，让颜庆送了一大箱笔墨纸砚过来，还给四个孩子每人做了两套衣服和鞋子。 第146章 严大虎的心思 十一月初，吕彦彦回白云村开会，会议重点——分红。 除了卤料外，成衣铺的利润也是分成的，吕彦彦占七成，兰娘和王贵各占一成，另外一成也是要捐出去的。 包括柳眉在内的其他人，都是拿月银和提成的。 兰娘和林山最近忙的不行，还好新招的几个人都是灵活的，兰娘和林山也没藏私，能教的都教了。 新招的人跟店里签的，都是三十年的雇佣协议，倒也不怕他们学会就跑。 成衣铺开业还不足一月，成本算的不够精准，而且今天林山最近忙着赶工，今天没来开会。 暂时也不用成衣铺的利润，今天主要是第二批卤料的分红。 不仅林山今天来不了，常飞和谭木也都还在韩宅，忙着做家具呢。 城南韩宅那边，吕彦彦他们虽然已经住进去了，但很多家具都还没做。 今天开会的人只有李得志、严大虎两人，也没开太久。 三个卤煮铺生意很好，卤料作坊这边也进展顺利。 最近白云村的人，有心在韩家人面前示好，白嘉年又发了狠地管教村里人，再也没有试图打探韩家作坊情况的人了。 从这个月开始，所有的卤料，都是由吕家的商队进行运送。 现在，卤料每个月能产出八九千斤，除了几个卤煮铺自用，剩下的刚好够吕家两个商队循环运送。 第二批三千斤卤料的利润，分给李得利、严大虎等人的，是九百九十两。 李得志和严大虎都吓一跳，他们之前也能算出来多少钱，但一下子拿到将近一千两，还是觉得烫手。 不过两人也没再说推辞的话，本来就是定好的事情。 而且这里面，还有吕良的采购小组，以及严大虎的加工小组，所有成员的月银。 严大虎他们八个人的每一笔收入和支出，李得志都把日期、来源\/支出用途、数额，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吕彦彦之前跟李得志说的，他们八人感情好的就像一个人是不假，但账目还是要算清楚的。 无论他们成家与否，收支是否一直放在一处，所有账目都要随时可查。 会议结束，吕彦彦就见严大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除了当时要继续跟着他们时，吕彦彦还没见过严大虎这个样子过。 严大虎性子憨直，一向有话就说，现在这样期期艾艾的样子，吕彦彦眼还真看不习惯。 李得志瞟了眼严大虎，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大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我……” 一向直肠子的严大虎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脸红的堪比煮熟的螃蟹。 吕彦彦心头一动，好奇地问道：“赤柰、橙橘、黄桃、绿柚、青柠、蓝莓，你看上哪个了？” “不是，不是她们。” 严大虎连连摆手。 不是她们，那就是确实看上谁了，吕彦彦也忍不住笑了。 “那是谁？难道是村里的姑娘？” 李得志揶揄地看了一眼严大虎，继续憋笑中。 严大虎脸色更红了：“不是，都不是。是兰娘，我觉得她挺好。” 严大虎说完就垂下头，不敢去看吕彦彦，生怕被吕彦彦笑自己异想天开。 兰娘多好啊，又勤快，又聪明，会算账，不像自己大老粗一个。 吕彦彦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大虎，你跟兰娘说过你的心意吗？” “没有，没有。” 严大虎又是连连摆手，他是韩家的雇工，兰娘是韩娘的女仆，他们的婚事都要经过主家同意的。 “那你不嫌弃兰娘的容貌吗？” “容貌与人品没有关系，有人生的好看，可心肠歹毒，那样的人我是再不敢要了。何况兰娘只有脸上有伤，也不丑，我长得也不好看。” 严大虎瓮声瓮气地说道。 严大虎说的生的好看却心肠歹毒，自然是指他之前的妻子柳叶，吕彦彦知道，可兰娘的事情，严大虎又知道多少呢？ 这两人都是很好的人，若真能喜结连理，吕彦彦也是乐见其成的。 可兰娘的经历，严大虎是否知晓又是否介意？ 兰娘自己又是否能敞开心扉，接受严大虎？ 兰娘是个坚韧善良的女子，吕彦彦着实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我只知道她嫁过人，生过孩子，其他的不知。” 严大虎只是憨直，并不是蠢笨，兰娘脸上的伤和偶尔流露出的愁苦，他看在眼里，也猜到兰娘的过往必然不堪回首，但具体的经历他还真不清楚。 吕良是个嘴巴严的，跟严大虎等人关系那么好，也从来都没透露过兰娘和柳眉的过往。 吕彦彦心里叹了口气，没说话。 严大虎继续说道：“得志都跟夫人说过我们的过往，原本我都想孤身一人过完这一生。但我是大哥，我不能杵在这儿，成为他们几个成亲的绊脚石。” “我们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他们七个都应该有更好的人生，成亲生子，有自己的小家庭，那也是我和我爹，都愿意看到的。” 李得志喉咙一哽：“大虎哥……”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前些年咱们的日子不好过，也是我这个当哥哥的没本事，不能给你们娶个好媳妇，。可现在咱们跟着公子和夫人，日子越来越好，爹生前的愿望，也该实现了。等我成了亲，你们一个个都尽快成家。” 严大虎说这些话时，语气里都是内疚。 吕彦彦听的目瞪口呆。 她也顾不上严大虎的内疚和李得志的感动，有些严厉地问道：“大虎，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娶兰娘的？” 若不是真的喜欢兰娘，那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兰娘嫁给她。 兰娘心里的伤口，需要一个真心理解她、爱护她、敬重她的男子，去抚平。 严大虎想了一会儿，认真答道：“在遇到兰娘之前，我想的都是尽快赚钱，给他们几个娶媳妇。如果因为我没成亲，他们不愿意的话，我就把我爹搬出来，把他们统统揍一顿。我自己，却是一点再娶妻的心思都没有。” “遇到兰娘之后，她贤惠、能干，人又聪明，我这才生了心思。我喜欢兰娘，不管她有什么过往，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抛夫弃子，我都能接受。只是，我是个大老粗，恐怕兰娘不会看的上我。” 听严大虎这么说，吕彦彦才放下心来，只是兰娘的过往，始终是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阻力，未来如何真不好说。 “大虎，我不会勉强兰娘做任何事，如果她真能接受你，那是皆大欢喜。如果她不接受，我也不希望你因此怨上她。” “那是自然，她有她选择的权利，我绝不勉强她。”严大虎赶紧表明态度。 吕彦彦点点头，继续说：“兰娘的过往比较复杂，她恐怕早已做好了孑然一身的准备。你应该先去问问她的想法，若她真能敞开心扉接受你，我必定为你们做媒。” 严大虎连连点头，表示知道，然后转头看向李得志。 李得志赶紧拍胸：“大虎哥，作坊里有我，你尽管去做自己的事，早日把大嫂娶回家。” 严大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夫人，我今天想跟您一起进城。” 吕彦彦也忍不住笑：“好……” 第147章 韩青山来信 芳华成衣铺，顾客还是很多。 吕彦彦笑着对众人点头打了招呼，就走进了绣房。 绣房内，兰娘正带着六个绣娘和柳眉做工。 绣娘们手里，都是普通的订单，兰娘做的是高级定制的订单。 柳眉也会一些绣活，不算很好，她只是绣一些香袋、帕子、团扇之类的赠品。 有兰娘的指导，柳眉的绣活也进步很快。 见吕彦彦进来，八个人就要起身，吕彦彦让她们不要管自己，然后把兰娘叫了出来。 兰娘听吕彦彦说严大虎想见自己，脸一下子爆红，然后连连摇头，目中含泪。 “严大虎是个好人，他值得很好的姑娘，而不是，而不是……” 吕彦彦见兰娘的样子，就明白了。 严大虎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兰娘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早就看出严大虎的心思，住在成衣铺不回白云村，恐怕也有躲着严大虎的意思。 “兰娘，是因为你的过去吗？还是说你不喜欢严大虎这个人？” 兰娘摇了摇头，又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严大虎很好，可他并不知道我的过去。若他知道，他还会愿意娶我吗？” 吕彦彦也不敢保证。 “兰娘，严大虎不知你的过往，你也不知他的过往。若你当真不愿与他有什么牵扯，我这就让他回去。只是我觉得，你最好能当面和他说清楚。” “兰娘，你坚韧聪慧，又有一身安身立命的本事，你一辈子不成家，也可以过得很好。但是如果有一个人，他能接受你的全部，你也能包容他的所有，两人相扶相伴，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兰娘泪流满面。 良久，她仰起头对吕彦彦说：“我想见见他。” 吕彦彦把严大虎也叫进自己的办公室，让他们两人自己把话说清楚，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她能看出，兰娘对严大虎也是有好感的。 严大虎为人直爽、热情、仗义，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打开兰娘封闭的心扉。 但两人究竟能不能走到一起，还要看他们自己。 吕彦彦不再想他们俩的事情，转而想起画师的事情。 吕彦彦打算每个月出两张服装设计图，给铺子作为当月的新款，但私人定制的服装，还是需要找专门的画师。 她不可能一直耗在这家铺子上，画师那边她可以提供灵感和意见，但设计图还需要他们自己完成。 不过要找能设计服饰的画师太难了，这种人无论在哪个成衣铺子，都很抢手。 吕彦彦托李三找了一个月，都没动静。 她自己贴在店外的招聘启事，也没人来应聘过。 看来，只能按照韩青云说的那样，买两个年轻女子，吕彦彦自己来培训。 吕彦彦想着这些，就去了李记牙行。 李三正因为一直找不到吕彦彦托他找的人，有点犯愁。 吕彦彦看他满脸愁容，也不为难他。 “李老板，看来能设计服饰的画师，确实不好找。你给我找两个，认识字、机灵、最好会画画的年轻女子，这样的人，应该不难吧？” 李三一听，就知道吕彦彦是打算自己培养人了。 这样的人倒是不难找，他告诉吕彦彦等有了消息，会立即着人去通知她。 吕彦彦回到韩宅时，韩青云正在看信。 是韩青山的信，信寄到了白云村，早上韩宏志去城南的卤煮铺帮忙，就顺便给韩青云带了过来。 韩青山给韩青云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八月份他们到达军营的时候写的，一封是十月中旬的时候写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两封信是同时到达的。 韩青山等人被征走后，去了闽州府。 东陵国时不时地骚扰，让大裕国东部的几个城池不堪其烦。 原本的闽州守将高司炜，是霖王旧部，如今朝廷换了林平远将军接替了高司炜。 韩青山以及所有上次征兵的队伍，现在都在林平远麾下。 韩青山、赵春以及丰业村的其他人，都被分在一个部内，由林图南校尉统领。 林图南是主帅林平远的长子，今年才十九岁。 赵春功夫好，一来就成了百夫长。 这是第一封信的内容。 韩青云和吕彦彦有点吃惊，没想到兜兜转转，大房的人，还是去了林平远的队伍。 只是，这一次没有对林平远的救命之恩，韩青山和赵春，去了直接对阵敌人的战场。 不过幸运的是，林图南是林平远之子，想来作战物质不会太差。 第二封信很厚，信里也解释了为何两封信是一起到达的原因。 九月二十四日，林平远率军迎战东陵国来敌，他们那一部是作为先锋部队出击。 林图南陷入敌人圈套，韩青山和赵春冒死把他从敌人的雨箭下，救了出来。 可林图南因为受伤，昏睡了好几天，军医们束手无策。 林平远急的要去府城找大夫，可军医们又说来不及，到府城一个来回至少是五天，林图南的情况坚持不了五天。 林平远又要带着林图南去府城，可林图南受伤极重，根本不能经受一路的颠簸。 韩青山和赵春两人一合计，林图南要是死了，他俩就白救了，一点功都捞不着。 于是两人当着林平远的面，给了军医一颗药。 不过两人也说了，那药能不能用，要军医自己判断。 军医哪里敢用这种来路不明的药丸子，闻着又是黑芝麻味又是蜂蜜味的。 又耗了两天，眼看林图南连水都灌不进去了，呼吸越来越弱，军医在林平远杀人的目光中，把药喂了进去。 很快，林图南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当天晚上，林图南就醒了过来。 林平远大喜。 因为韩青山和赵春拼死，把林图南从敌人手中救了下来，最后拿出的药丸，又救了林图南一次，俩人就被提拔为林平远的亲卫军。 林平远还问了两人的心愿，韩青山就想知道韩青云乡试的结果。 林平远就派人询问了闽州府教谕。 韩青山因此得知，韩青云成了顺天府解元的事情。 韩青山在信里说，他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晚上，爹给他托梦了，爹说特别高兴。 军医找韩青山好多次，问还有没有那个药丸子，韩青山都说没了，就一颗保命用的。 问他从哪里得来的，他说救了一个逃难的人，别人给的。 军医没有办法，见韩青山长得老实憨厚，也就相信了他，只是恨自己没搞清楚药的配方。 韩青山说韩青云给的小册子，他跟赵春都不是很明白。 但是到了战场，他们就好像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那些小故事跟他们的作战的场景一对上，他们就知道该想什么办法。 救林图南，两人就是用了声东击西和攻敌于必救。 他们以后，一定会多多研究册子里的内容。 最后韩青山才说，写第一封信的时候，根本没机会寄出来，还是跟在林平远身边后，连同第二封信一起，跟着林平远的家书送回去的。 韩青云看完信，对韩青山的安全才放下心来。 根据原书的内容，林平远是个极其护短和感恩的人，以后韩青山跟赵春跟着他，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只是，韩青云和吕彦彦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林平远是原书中的十个大佬之一，但出场并不多，他更像是帮助韩明珠一家崛起的工具人，在书里面的形象十分高大上。 但吕彦彦看书的时候就觉得，身为一个军人，他对韩东辰的维护和支持，是不符合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形象的。 不知道韩青山以后的际遇会怎样…… 第148章 严二虎归来 隔日，吕彦彦再去成衣铺子的时候，特意去看了兰娘。 兰娘看上去表现十分正常，只是看见吕彦彦揶揄的目光时，脸色一下子红了。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拉着吕彦彦，走出绣房。 兰娘告诉吕彦彦，她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严大虎。 她原以为，严大虎即使不介意，也会纠结良久，可严大虎眼神里的心疼，让兰娘心酸又心热。 严大虎也说了自己的过往，问兰娘介意不介意他只是个杀猪匠，还是个被人骗过的蠢笨的杀猪匠。 兰娘当然不介意，但她害怕严大虎的几个兄弟，会介意她的过往，也怕外人会因为她看不起严大虎。 严大虎没跟她说，他一定会管住几个弟弟的话，只说等他的兄弟回来齐了，就让他们跟着吕彦彦一起来提亲。 然后，严大虎在兰娘说出拒绝的话之前，拿出一根钗子递到她手里，就跑走了。 吕彦彦简直要笑出声了，这严大虎还挺会。 兰娘无奈地瞥了一眼吕彦彦，从怀里掏出那根钗，眼角不经意间露出些许羞涩来。 那是一根碧玉钗，品相不算极品，却已经是严大虎能负担起的最好的品质了。 而且那钗造型精致，钗尾是一朵兰花，看得出，严大虎是真的很用心。 这钗子刚才是放在兰娘怀里的，吕彦彦心领神会。 她也为二人高兴，拿起玉钗，插入了兰娘的鬓间。 “没看出来，严大虎一个男人，眼光还挺好。这钗很适合你，漂亮极了。” 兰娘用手摸了摸拿钗尾的兰花，想要说什么，最后也没说。 她有预感，严大虎会给她带来幸福。 她本就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如今确认了彼此的心意，她不想放弃。 “大虎的兄弟，除了二虎和林山，其他人你都见过。你应该知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二虎和林山与他们一样，你尽管放心。” 兰娘眼睛又湿润了，但脸上带着笑容。 “夫人，我相信你。” 今天是十一月八日，也是吕彦彦的二十五岁生辰。 这个日子，是前世两人定情的日子，更是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前世时，每年的这一天，韩青云都会准备一些小惊喜。 两人像热恋时一样约会、看电影，看歌剧，听音乐会，或者一起去那个特殊学校，陪那些孩子度过不一样的一天。 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韩青云自己动手做了一个银戒指，戒指上镶嵌的，就是吕富贵给吕彦彦的那颗红宝石。 戒指内侧刻了两人姓名的首字母，中间画了一颗爱心。 吕彦彦十分喜欢，当即就戴上了。 次日所有看到吕彦彦手上戒指的人，都会问那是什么。 吕彦彦得意地说，这是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 李三传来消息，找到了几个吕彦彦想要的人。 吕彦彦从四个年纪相仿的姑娘中，挑了两个资质不错的，两人的名字定了采菊和采薇。 两个小姑娘也是十分勤快的人，不停练习吕彦彦教的绘画技巧，很快就掌握了用炭笔画服饰的窍门。 吕彦彦把自己研究的服装设计理念和技巧，也都教给了二人。 就连王贵和兰娘，也都教授两人制版、裁剪和配色的技巧。 两个小姑娘学的很快，估计要不了两个月，就能独立上手了。 十一月十二日，离开了快四个月的严二虎和林山，终于跟着吕良一行回来了。 秦刚和大林、二林，依然没有回来，他们在越州府又在训练新的商队了。 估计要等吕富贵运送瓷器过去后，再一起回来。 所有人都黑瘦了一圈，但精神状态都还好。 尤其是严二虎和林山，明明还是那两个人，可给人的感觉，稳重成熟了很多。 除了严二虎和林山，变化最大的是韩东辰。 以往的韩东辰，给人的感觉有些阴郁。 可现在的韩东辰，多了一份从容与坚毅，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多了。 这次他们回来，除了给吕家带回来的货物外，还带了很多新鲜的小玩意儿回来，把几个孩子新奇的不行。 韩东辰和赵兴业先去给陈氏请了安，然后又去跟韩青云和吕彦彦，说了此行的趣事和感悟。 他们的家人如今都在吕彦彦的铺子里赚钱。两人特意向吕彦彦，庄重地行了个大礼。 听说韩青云中了解元，韩东辰笑中带泪。 “我就知道二叔一定会中的，爷爷在天上，一定会高兴的。” 说完话，韩东辰和赵兴业就带着韩明珠，去了城北的铺子找家人。 严二虎和林山等韩东辰两人走了，才进去找韩青云和吕彦彦。 一进门，两人先跪下磕了个头，韩青云赶紧把他们拉了起来。 严二虎又拿出一千两银票给吕彦彦，这是吕富贵给他们两个的报酬。 卤料能在越州府迅速打开市场，这两人功不可没。 吕彦彦当然不会收，只说是吕富贵的心意，以后吕富贵还有用到他们的地方，他们尽心做事就好。 严二虎想了想就收了起来，又说了他们这次在越州府遇到的人和事，还跟百货行的罗掌柜学了很多东西，这次回来他们以后就跟着吕彦彦了。 吕彦彦确实是在等严二虎他们回来，茗香楼每日客满为患不说，还有很多年轻的女子装扮成男子进茶楼，她们并不爱喝茶，但喜欢里面的舞台剧和糕点。 吕有田就建议吕彦彦，开一个专门为女子和孩子服务的茶楼。 吕彦彦也早有了这个想法，只是发愁手上没有太多可用的人，严二虎他们回来的正是时候。 喊来严大虎等人，为回来的一行人接风洗尘后，吕彦彦便说了要开甜品店的事情，严二虎和林山的眼睛亮了。 甜品店铺子的选址和筹备事宜，吕彦彦交给严二虎两人负责。 她只把自己的要求、店里售卖的商品，以及装修风格，跟两人说了。 严二虎立即表示明白。 吕良和他的采购小组，自然还是要把采购工作抓起来，现在除了卤料的材料要买，芳华成衣铺的布料也要采购。 成衣铺的生意很好，吕家的那批布料已经用完了，吕彦彦把布料的费用给了吕有田，又找了颜家买了一批布料应急。 现在吕良回来，吕彦彦也能轻松不少。 几人听得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动起来。 但吕彦彦却说，还有个比铺子更要紧的好消息——帮严大虎向兰娘提亲。 除了李得志，其他人都哄笑着让严大虎讲讲经过。 连柳阳几个跟严大虎不太熟的人，都忍不住起哄。 严大虎被臊的满脸通红。 饭后，待柳阳几人离开去休息后，韩青云一家也离开了。 离开前，吕彦彦看了严大虎一眼。 兰娘已经把自己的事情跟严大虎说了，严大虎不介意。 他也相信自己的兄弟，也不会介意，但这件事还是要跟他们说清楚，以免以后再因为这事，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兰娘的事情，吕良是第一个知道的，无论是当日在普录山山寨还是锦程县，吕良都在场。 他虽然认为，现在的严大虎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子，但兰娘他也是欣赏的。 一个坚韧善良的女子，值得严大虎真心相待。 严二虎等人却都沉默了，李得志是第一个知道严大虎心意的人，但兰娘的身世，他也是刚刚知道。 兰娘结过婚，生过子，卖身为奴，这些他们都可以不在乎，但她在普录山待了五年。 兰娘的经历，他们很同情，兰娘的品性，他们也很佩服。 可严大虎是他们最敬重的大哥，一旦让外人知道兰娘的经历，别人会怎么看待严大虎？ 第149章 严大虎和兰娘的亲事 严大虎看着兄弟几个的神色，便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兰娘是个好女人，她本身并没有做错任何事，还为了保住尊严，毁了自己的脸。哪怕日后我被人日日戳脊梁骨，我也愿意跟她在一起。” 吕良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谁敢侮辱严大虎，他就去打烂那人的嘴。 “兰娘的事情，只有公子、夫人，还有吕少东家，吕少夫人、大林和吕大公子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对外人说兰娘的事情。 与兰娘一起的柳眉，还有其他离开的几个姑娘，也不会对外人提起这件事。 剩下的，就只有咱们几个知道，咱们更不可能往外说。何况，就算外人知道又如何？ 当日夫人在普录山，说什么狗屁贞洁，都是卫道士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锁。男人可以逛青楼，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女人就得从一而终。 夫人还说，如果有人因为这样的原因，对受害者指指点点，是那些人懦弱，他们不敢对加害者说不，只敢对受害者发泄心中的恐惧。受害者没有罪，有罪的是加害者，与那些对受害者落井下石的人。” 严二虎等人汗颜，这好像真是夫人能说出来的话。 吕良又看着严大虎问道：“大虎哥，你是否真的坚定到，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能站在兰娘身前保护她？” 严大虎郑重点头：“只要她不抛弃我，我就会终身敬爱她保护她。” 严二虎等人看着严大虎坚定的表情，也明白严大虎只要说得出必然做得到。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支持严大虎的决定。 若是连个出言不逊的人都搞不定，那要他们七人何用？ 想通这些，严二虎对严大虎说：“大哥，明天我们就去买提亲用的东西，你就安心做你的新郎官吧。” 尽管严大虎和兰娘都成过亲，二婚的定亲流程要比第一次成婚简单的多，但吕良、严二虎等人，还是按照他们所打听到的所有流程去办。 吕彦彦作为主家，本来是不应该作为双方的媒人的，但她不是古人，没那么多讲究。 尽管已经确认过兰娘的心意，吕彦彦还是以媒人的身份，代严大虎向兰娘提亲。 兰娘自然是同意的。 兰娘没有娘家，秦玉如就将兰娘接入吕宅。 严大虎抱着两只大雁去吕宅时，把吕有田看的眼热不已，他家的大林、二林死活都不肯成亲，若不是他跑不过那两个浑球，他一定把他两狠狠打一顿。 纳采过后便是问名与纳吉，占卜合婚的结果，自然是幸福美满、白头到老的吉兆。 合婚后，吕良和严二虎等人将聘礼送到吕家。 他们七个人几乎把这几个月来赚的钱，全部用来用在聘礼上。 严大虎是他们大哥，兰娘是他们未来的大嫂，一切都要按照最好的去办。 吕彦彦和秦玉如没少调侃兰娘，兰娘也不是扭捏女子，她只觉得满心的幸福。 合婚后便是请期，严大虎和兰娘年纪不小了，婚期便定在最近的吉日，来年的正月十八日。 严大虎和兰娘的事情，定下来之后，秦玉如就跟吕彦彦聊起吕家发愁的事情。 大林都已经三十三岁了，翻过年就三十四了，二林也三十岁了。 这俩人从十六岁起，吕有田和于氏就在操心他们的亲事。 可两人因为自己的身世，哪里肯结婚？ 婚姻若是不幸福，倒霉的便是孩子。 吕富贵跟秦玉如夫妻感情极好，成亲后次年就有了吕长平。 吕有田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大林、二林，世上的婚姻不幸的，只有极少的一部分，看看吕家，从他祖上到吕富贵夫妻，各个都是恩爱非常。 大林、二林想起吕有田被于氏一骂就不吱声，吕富贵三不五时被秦玉如揍一顿，两人头摇的更欢了。 为了这个原因，于氏愣是忍了两年，没骂过吕有田，秦玉如也没再揍过吕富贵，可大林、二林还是没成家。 他们两人说是吕家长随，但两人的卖身契根本没去官府备过案，也很早就还给他们了，两人都是吕家的孩子。 吕家重新起势后，在凤溪镇乃至梧平县，想找两个不错的姑娘嫁给大林、二林还是很容易的。 可无论是什么样的女子，大林、二林总能找到不喜欢的理由，这个太矮，那个太瘦，另一个长得太好看…… 不仅吕有田夫妻发愁，吕富贵夫妻也发愁。 大林、二林是跟吕富贵一起长大的，情同兄弟。 秦吕两家的关系又好的跟一家人似的，秦玉如也算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与大林、二林之间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眼看着大林、二林都过了二十岁，吕有田决定不能再由着他们了，直接给兄弟两人定了隔壁镇上的一对姐妹花，就等着两人回来后成亲。 可两人跟着吕富贵从府城回来后，听说马上就要成亲了，第二天大林留了一封信，去了越州府。 二林骑上马就说去追大哥，吕有田气的在后面追了半天，一向听话的二林愣是头都没回。 之后大林和二林很久都没回来，吕有田对着姐妹花的父母各种道歉赔礼，这才算完事。 后来吕富贵去了越州府，才将两人带回来。 俩人也乖得很，跪在吕有田和于氏面前，任打任骂，只要不逼着成亲，一切都好说。 吕富贵和秦玉如明白二人的心思，他们是准备把一生都回报给吕家。 那时吕长平和吕长安都已经出生了，两人对两个孩子简直比吕富贵和秦玉如对孩子都好。 吕富贵后来跟吕有田长谈了一次，之后吕有田就不再逼着大林、二林成亲了，只是偶尔会问两人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这么多年过去，吕有田也渐渐息了心思，大林、二林成婚与否都是他吕家的人。 将来长平和长安，以及他们的孩子，都会视大林、二林为长辈。 大林、二林也早就随他们改成吕姓，两人也不算无后。 本来事情也就这样了。 可严大虎跟大林、二林年纪差不多，他跟兰娘的亲事，又惹起了吕有田和于氏的心事。 长辈对孩子的关心，莫过于你怎么还没成家。 秦玉如这两日没少听老两口叹气，她又何尝不发愁呢？ 吕富贵曾说过虽然不用逼二人，但如果有合适的姑娘，也可以留意一下，万一那俩人突然想通了呢。 吕彦彦听的也是叹息，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大林和二林就在她家了，大林二林也像吕富贵那般爱护她。 若是真有他们兄弟俩看上的姑娘，吕彦彦自然也会尽量促成，可这俩人是铁了心不成家的，勉强不来。 吕彦彦只能安慰秦玉如，不管是长平、长安还是怀瑾、怀瑜几个，都对大林二林很是尊重，将来大林、二林不会孤独。 秦玉如叹了口气，转头提起吕彦彦的美味工坊以及茗香楼分店的筹备事宜。 茗香楼生意太好，吕有田也打算开一家分店，两家铺子可以离得近一点，茗香楼招待男客，而吕彦彦的甜品店只接待女子和儿童。 本来是让严二虎去寻找铺子的的，可事情进展的顺利又突然。 事情顺利到，吕彦彦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女主光环附体了。 可是一想到铺子的来由，她又忍不住地叹息…… 第150章 一见如故的季东家和吕有田 洛城中心，距离皇宫不足两里的朱雀大街，紧挨着的两座三层大铺子。 一座铺子原本就是做茶楼的，一座铺子是酒楼。 这两个铺子是同一个东家，姓季。 季东家是闽州府出了名的大富商，十年前来洛城发展。 这两家铺子，就是季东家在洛城置办的产业。 因为距离皇宫很近，生意非常不错。 季东家的老父老母和季东家的大儿子、二儿子全家，都留在闽州府。 毕竟闽州府才是他们的大本营，起家的产业，还得要守着。 季东家的小儿子读书不错，他们商人之家，谁家不是倾尽全力想要培养个读书人出来，洛城的书院可远不是闽州府能比的上的。 于是，季东家夫妇就带把小儿子一家，也带到洛城了。 小儿子就在丰源书院读书，两年前中了秀才。 因为今年朝廷开了恩科，季东家的小儿子，就回了祖籍闽州府参加乡试。 季东家的妻子和二儿子一家，也全都回去了。 十月下旬，季东家收到小儿子中举，不日即将回京的消息。 季东家心里开心啊，多年夙愿终于成真。 兴奋过后的季东家，这才发现茶楼的生意差了不少，一询问才知道，好多人都跑到城南新开的茗香楼去了。 据说，茗香楼不仅有新鲜的舞台剧，说书先生讲的书都比市面上的精彩。 而且茗香楼新出的可可茶，口感香浓醇厚不说，还特别提神，读书人最爱这个，学习累了来一盏，瞬间可以再战两个时辰。 季东家好奇的很，于是便去了茗香楼，一进门吓了一跳，这人也太多吧。 很多人还拼了桌，本来是坐四个人的位置，硬生生挤了八个人。 再看茗香楼的装修，季东家暗赞人才啊。 于是季东家喝着可可茶，吃着没吃过的糕点，看完了一回《桃花扇传奇》的舞台剧表演。 第二天季东家又来了，这回他是听了一回书——《卖油郎独占花魁》。 打那以后，季东家连来了好几天，终于把《桃花扇传奇》的舞台剧看完，又把《卖油郎独占花魁》听完。 季东家觉得，这几天真是享受啊。 普通的茶倒还好说，他家茶楼里的茶不比茗香楼的差。 可那可可茶，还有那糕点，真是好东西。 还有那舞台剧和新鲜的话本子，如果放到他家茶楼里…… 于是，季东家找到了茗香楼的东家吕有田。 两人一见如故，特别聊得来。 什么，你家也不是洛城本地的啊？ 还是像老弟你这样的好啊，就落户在洛城了。 我祖籍闽州府，小儿子参加个乡试，还得跑回闽州府，太折腾。 还好他马上就回来了，明年在京城参加会试。 季东家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骄傲，他们商人出个举人容易吗？这够他吹一辈子。 呦，季老哥，你家今年也有人参加乡试啊？ 怎么？老弟你家也有啊？ 有，我那不成器的女婿，十五岁中的秀才榜首，今年二十五岁了，才中了顺天府的解元。 吕有田话说的客气，语气可是满满的骄傲，心里更是得意的不行，要不是考运不好，他女婿十七岁就是举人了。 季东家愣了半天，二十五岁，解元，还是顺天府的。 他家小儿子三十四岁了，吊车尾中的举人。 吕有田看季东家神色有些失落，心里不忍心，赶紧劝了几句。 我那女婿跟别人不一样，他爹也是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我们凤溪镇第一个秀才。 我女婿很小的时候，就被他爹抱在怀里读书。 不像咱生意人，脑子都没长在书本上，全在黄白之物上面了。 季东家被吕有田一劝，心情又好了，是啊，生意人家能出个举人，那是多大的荣光啊。 于是换个话题接着聊，从天南聊到地北，从早上聊到中午。 在吕家用了餐，季东家才把来意说明。 他想让茗香楼的可可茶和糕点，也放在他家茶楼去卖，利润三七分，他要三成，吕家七成。 吕有田算了一下糕点的成本，吕彦彦的糕点，茗香楼是按照售价的一成提成的。 在洛城内糕点的价格肯定比在茗香楼高，利润三七分，吕彦彦不吃亏。 但他还是找人去问了吕彦彦的意思，吕彦彦那边回了没问题。 吕有田也给了季东家回复，利润三七分没问题，回头就可以立个契书。 茗香楼的生意太好了，外面都坐满了人，眼看天气越来越冷，这外面可不能再坐人了。 他还正愁着到哪里开个分店呢，这不，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季东家又提出，想要茗香楼话本子的版权，他可以出版权费。 他当然也想要舞台剧到他茶楼去表演，可他家茶楼没条件啊，没设舞台，季东家只能想想话本子了。 吕有田大手一挥，咱这不是合作关系吗？话本子的版权免费送你，你自己找说书先生就成。 季东家太高兴了，明天我就来送契书，今天咱哥俩，还有好多话可以继续聊。 两人正聊得起劲，吕乙进来说，季家的管家有急事要找季东家。 季东家一看刻漏，好家伙，自己在吕家待的时间是太长了，于是连连向吕有田拱手致歉，吕有田笑着送他出门。 两人刚走到吕宅院内，就看到发髻散乱、老泪纵横的季管家。 还不待季东家问怎么回事，季管家扑通跪下了，高喊季家没了。 原来因为阵前换帅的原因，九月底大裕军对阵东陵军时吃了败仗，东陵军队跑到府城内一路烧杀抢掠。 虽然后来敌人又被赶了出去，但闽州府府死了不少百姓。 季家作为闽州府的豪商，是敌军抢杀的首要目标。 季东家的妻子、大儿子、二儿子和小儿子，全家都没了。 只有季东家的老父老母，带着季东家的两个小孙子，藏在地窖里。 是季东家的三个儿子和几个孙子，以身作掩护，这几人才逃过一劫。 季东家刚听完季管家的话，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吕有田赶紧把人拖到房间里，让人去找了常大夫。 常大夫就是当日吕有田带着，去陪韩青云乡试的大夫，医术十分不错。 常大夫几针下去，季东家就醒了过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季管家刚才说了什么。 季东家哭着把老太爷写的信拿了出来，季东家信没看完，人又晕了过去。 之后又是常大夫扎针，季东家醒来，再很快晕过去。 如此往复了几次，季东家终于不再晕了。 他搂着吕有田哭的不能自已，痛骂朝廷为何要换帅。 谁不知道高将军是闽州府的保护神，有他在，东陵国哪里能踏进闽州府半步。 吕有田在听到季东家说朝廷糊涂时，赶紧把所有人赶出房门。 他安慰季东家，为了家里的老父老母和两个小孙子，一定要保护好身体。 季东家又哭了很久，骂了很久。 看得吕有田心酸不已，他们当时若是没有逃出梧平县，是不是也这样全家都没了。 直到晚间，哭的嗓子沙哑的季东家，才在小厮和季管家的搀扶下，回了季府。 之后几天，吕有田都没再听到任何消息。 他本想去探望季东家，可又怕让人误会是为了茶楼合作的事情，于是只让吕丙送去了一棵上好的百年人参去了季府。 吕丙回来说，季府上下一片惨淡，季东家病的都起不了身…… 第151章 他们输得起! 接下来几日，就是严大虎向兰娘求亲的事。 吕有田又被勾起大林、二林的亲事愁肠，也就把季东家说的合作的事情，抛到脑后。 他只等着大林二林回来，再问问两人，是否有成亲的打算。 严大虎下聘后的第二天，吕有田又见到了季东家。 不过数日不见，季东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只白了一小半的头发，现在全白了，整个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季东家先是谢过吕有田的人参，又说自己准备回闽州府了，他的父母都七十多岁了，两个小孙子才五六岁，他得回去。 吕有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季东家沉默很久才说，大概不会回来了。 吕有田奇怪，闽州府现在不安全，为什么不把人接到洛城来。 季东家却说，他要去禹城。 吕有田不解。 闽州府和禹城，一个在大裕国最东面，一个在最西面，相距近万里，坐马车的话，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 季东家五十多岁，他父母七十多岁，两个孙子五六岁，这一路折腾下去可不得了。 季东家看着吕有田，却也没解释，只是拍着吕有田的肩膀，最后说要把两个铺子转给吕有田。 那两个铺子是季东家十年的心血，尤其是茶楼，他实在不想随便卖掉，吕有田的茶楼开的就很好，把铺子转给吕有田，他也放心。 吕有田没打算再买铺子，他跟吕彦彦的想法一样，洛城不见得安全，买了铺子说不定将来就是打水漂。 可吕有田看着季东家满面凄苦的样子，不忍拒绝。 季东家的两家铺子位置极好，铺子又大，两家铺子至少也值十五万两，季东家却只开十万两，还包括季府。 季府不算大，可位置好，那个宅子市值一万两，更不要说里面还有各种上好的家具。 吕有田心里苦，他们到洛城后，又是买铺子又是买宅子，从梧平县带过来的钱花了不少。 虽然这几个月一直不停地赚钱，可他手里也才堪堪十多万两。 吕有田没立即答应，只说要跟家里人商量。 吕有田把秦玉如和韩青云、吕彦彦几人，叫过来商量这事。 秦玉如和吕彦彦，也都担心将来这铺子别又没了。 站在韩青云身边的鲁元同，却劝说买下来。 吕有田也担心这产业打水漂，可十万两买那两个铺子和一座宅子，真是到哪都找不到这么好的事儿。 吕有田又让把鲁兴叫来，鲁兴一听也让买下。 吕有田盯着鲁兴的眼睛问，如果霖王打进来怎么办？ 鲁兴一点都没回避吕有田的眼睛，说洛城是霖王长大的地方，是先皇和齐贵妃长眠的地方。 继安学堂乃至整个罗什街，以及其他类似的地方，都是霖王的心血，他绝不会破坏洛城。 吕有田察觉到鲁兴提到齐贵妃时，眼里流露出来的哀痛，也不知是被鲁兴说动了，还是他本来就动心了，吕有田一拍桌子，买下来。 两间铺子，茶楼自然是做茗香楼分店，酒楼会改造成吕彦彦的甜品店。 老爹的决定，当女儿的只有支持的份儿，可吕彦彦只有一万两千两，她全都拿给了吕有田，剩下的打个借条给吕有田。 吕有田收了一万两，剩下的让吕彦彦写了个三万两的欠条。 那宅子算是吕家的，酒楼就按四万两算给了吕彦彦。 父女俩一旦做了决定，也就想的通透。 即使这两个铺子以后也没了，他们还能从头再来。 现在的茗香楼、芳华成衣铺以及三个卤煮铺，每天都有不少进项，运到越州府的卤料每个月都有两万两的利润。 再加上吕富贵带回来的香料和珠宝，最近都卖的不错，吕富贵最近还在倒卖瓷器，还有越州府的百货行…… 他们还有很多底子，输得起！ 吕有田很快拿着十万两，买下了季家的产业。 他去看了茶楼还有很多上好的茶叶，只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占大了。 十一月二十四日，季东家就带着季家家仆，离开了洛城。 吕有田去送他，给准备了一个食盒，盒子装的都是吕彦彦做的点心。 季东家坐在马车里，头靠着车厢上，想着老家的父母和孙儿。 季管家看他神色哀痛，打开了食盒，他知道老爷喜欢茗香楼的点心。 可打开后，季管家惊呆了，他喊着：“老爷，你看。” 季东家看着食盒里的点心和一万两银票，又哭又笑：“吕老弟啊……” 铺子定下来，紧接着就是紧锣密鼓的装修。 季东家原来的茶楼，装修就很好，可惜没有戏台。 舞台剧是茗香楼的特色，没有戏台就再造个戏台。 吕有田和秦玉如吸取了第一家茗香楼的教训，这次的戏台搭在第一层和第二层之间，下面全部用砖石垫起来，确保一二层的顾客，都能看到戏台。 戏台搭的高，做了楼梯和防护栏。 三楼全部是包间，不过三楼也单独开辟了一个阅读吧，茗香楼的话本子，这个阅读吧都有。 桌椅都是原来茶楼留下的，但椅子上都包了厚实的棉套。 又加了几套沙发和书架，以及墙面的挂画、壁龛等，都复制了城南茗香楼的风格。 酒楼那边要做美食店，动的就比较多，这边也在一二层之间加了一个戏台。 墙面也打了壁龛，不过壁龛里放的，都是充满童趣的布娃娃，不是这个时代比较写实的布娃娃，都是参照现代卡通形象萌化后的造型，不仅孩子喜欢，女人们也没几个能抵抗这种萌物。 桌椅全部换成现代奶茶店的那种风格的卡座，桌子角全都是弧形角，磨得特别光滑，一点木刺都没有。 另外，还配了一些儿童座椅。 每个卡座旁，也都有一个小书架，书架上有女子们最爱看的话本子，还有儿童读物，儿童读物还加了不少插图，可把吕彦彦找的插画师傅累坏了。 后院搭了天棚，打造成一个儿童乐园，有滑滑梯、爬爬乐，摇摇马、小木屋等等，所有的玩具都是打磨光滑后，才上的漆，确保不会划伤孩子娇嫩的皮肤。 滑滑梯两侧的栏板，都包了厚厚的棉套，孩子碰到头也不会痛，底部是一个大大的沙池，从上面滑下来不会摔伤。 不仅有孩子喜欢的玩具，还装了几个秋千和吊篮椅，这些是给有闲情雅致的女子坐的。 秋千的绳子包了细棉布，吊篮椅里还放了绣了卡通图案的厚厚垫子。 儿童专用的秋千，做了护板和安全带…… 卡通玩具是吕彦彦画图，让成衣坊那边做出来，成衣坊最近又招了一些人，这才忙的过来。 桌椅和游乐园是谭木和常飞带着木匠们做出来的，为了加快进度，谭木和常飞在店里住了半个多月。 这家店，吕彦彦起名仟佰味美食坊，不仅仅有蛋糕、甜甜圈、奶茶、布丁之类的甜品，还有三明治、烤鸡腿、披萨、肉酱面之类的主食 自从吕彦彦学会从牛奶里提炼出奶油和黄油，她现在能做的东西可多了。 第152章 新铺开张 仟佰味美食坊与茗香楼的后厨，是打通的，也方便美食坊这边的糕点，送到茶楼去。 因为要供两个店的糕点，后厨的厨娘们，吕彦彦又买了十个人，还把赤柰也调了过来，负责这一队人。 儿童乐园那边，吕彦彦请了吴奶奶过来看着，务必要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吕有田又培养了两个舞台剧班子和一个说书先生，连同城南茗香楼那家，三个舞台剧班子分别排练不同的戏剧，在三个店轮流转换。 吕彦彦还从村里又找来七八个五到十二岁的孩子，用来表演儿童剧。 这些孩子不仅有工钱拿，还可以免费认字，每天都有专门的夫子过来教他们认字。 这个机会，在丰业村人中间都快抢疯了。 村里有十几个适龄的孩子，最后吕彦彦选了比较机灵的三毛、二狗、春妞等人。 韩明珠跟韩怀希在一起，玩过不少表演游戏，她也想加入儿童剧成员。 吕彦彦只允许她和韩怀希、韩怀安偶尔客串一把。 这三个孩子都是难得的聪明，将来的作为，肯定要比一个儿童剧演员强得多。 他们现在还小，没有确定自己真正的人生目标，吕彦彦不想浪费了他们的好资质。 当然若是他们长大后，确实还是想做这一行，吕彦彦也不会阻止。 没有被选到的孩子家，吕彦彦也都挑了几个年轻干净的妇人来店里做工，负责打扫卫生和服务员的工作。 店铺掌柜要找个女性，严二虎和林山毕竟是男人，不适合在只招待女客的美食坊露面。 他们两个是在幕后，进行策划、盘账、采购等事宜。 合适的女掌柜还真不好找，眼看临近开业时间还没找到，吕彦彦只能自己先顶上。 十二月二十日，距离过年只有十天的时间，茗香楼第一家分店和仟佰味美食坊，同时开业了。 因为城南茗香楼声名远播，茗香楼分店都不需要额外宣传，都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听开店日期了。 仟佰味美食坊与茗香楼，有相同舞台剧表演、话本子和糕点，也迅速成了不少女客咨询的对象。 开业当天，两店爆满。 不少人都是全家出动，男人们进了茗香楼，女人和孩子，进了仟佰味美食坊。 茗香楼的会员卡是两店通用的，新开的城中心茗香楼，就没有在额外推出会员卡。 仟佰味美食坊单独推出了自己的会员卡，与茗香楼会员卡制度类似，不过每个当天办卡的会员，根据充值金额都会赠送萌化人心的玩具布偶一个。 一时间，美食坊的会员卡被一抢而空。 吕彦彦都不知道，到底是洛城中心的人比城南的人更有钱，还是女人孩子的钱更好赚。 没有办到会员卡的人，还要花钱买布偶。 吕彦彦只能歉意地表示不行，不过以后店里会定期推出满就送以及抽奖活动，到时候会有更多新鲜的玩偶，可以选择。 顾客一听以后还有更多种花样的玩偶可以选择，也就不再纠结了。 孩子们虽然不高兴，但也很快被儿童乐园吸引了…… 临近年关，书院里已经放假了，吕彦彦忙的几乎见不到孩子的面。 韩怀瑾和木承康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韩怀瑜进了美食坊。 韩怀瑜帮着吴奶奶照顾孩子们，还跟他们演示怎么玩，把这些孩子稀奇坏了。 韩怀瑾和木承康跟着吕长安，进了隔壁茗香楼想要帮忙，却被吕有田赶走了。 三个孩子回到韩宅，颜学文对着他们笑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他们肯定宁愿你们在家写几个大字。” 已经住进韩宅的韩西顾，也看着几人忍笑。 韩西顾去了南城书院才知道，自己以前真是可笑至极。 他以前老想着跟二叔和怀瑾比，可别说二叔和怀瑾了，南城书院就有不少比他资质好的学子。 而这些学子，各个都承认他们不如怀瑾。 怀瑾以及怀瑾的好友木承康，都是书院里公认的传奇。 韩西顾这个学期，比学院里的任何人都更努力，努力早日升入内舍，不是为了争强好胜，而是为了离自己的堂弟近一点。 直到十一月的时候，他才敢慢慢接近韩怀瑾，见韩怀瑾对他毫无芥蒂，韩西顾偷偷哭了一个晚上。 之后，韩西顾就时常带着不懂的课业，向韩怀瑾求教。 韩怀瑾就像最初那般待他，不仅毫无保留，有时还带他与木承康探讨学问。 放平心态的韩西顾越发觉得，自己的浅薄与怀瑾的博学，相差甚远。 再后来，韩西顾慢慢地就跟着韩怀瑾回韩宅。 无论是祖母、二叔二婶还是怀瑜、怀安、怀希，都对自己表示欢迎。 他看着跟二叔他们亲如一家的韩明珠、吕长安、木承康和颜学文，羡慕之余，也在努力融入这个家。 听着颜学文的调侃，再看到韩西顾的憋笑，三人垂头坐下，开始了今天的学习。 自从吕长安的成绩逐渐进步后，吕有田看到了希望。 年终的月考，吕长安已经在四十多个学生的班里，考到了第十名，颜学文是第九名。 吕有田和颜晖父子高兴的不行，放假了也没带两个孩子回家，就继续在吕宅住着吧。 吕有田不仅对几个孩子的学习抓的紧，对韩青云看的更紧。 韩青云翻过年二月份，就要参加春闱。 吕有田自己忙的顾不上，特意让吕戊住在韩宅盯着。 赵兴武感觉自己的事情，都要被吕戊干完了，端茶倒水伺候笔墨，赵兴业压根比不上吕戊的机灵劲。 还好，他还可以帮二叔跑跑腿。 除了韩青云的睡觉和吃饭时间，吕戊压根不会离开韩青云身边，跑腿的事情，就全部是赵兴业的活了。 像什么给孩子的夫子送节礼，跟颜家、关家、顾家等相熟的人家往来，回白云村处理事情等等，都是赵兴武的事情。 因为赵兴武能留在韩青云身边做事，赵兴业酸坏了。 虽然他跟着吕良，钱挣得更多，但如果可以选，他当然愿意留在二叔身边。 别说赵兴业了，就是韩东辰，看见这个二表哥每天乐呵呵的，都牙酸。 他二表哥，真是傻人有傻福。 今天赵兴武就是应了韩青云的吩咐，回白云村接韩南星，去常氏医馆。 常氏医馆的常大夫，现在跟韩青云也熟了，听韩青云说有个侄子想要学医，就让韩青云把人送带去他看看。 韩青云大喜过望，今天书院放假，就让赵兴武把韩南星送过去给常大夫瞧瞧。 韩南星还是有几分天分在的，常大夫聊过几句很满意，就留了下来。 晚上，韩南星回来后给韩青云磕了头，告诉韩青云他以后就不去书院了。 不过他再也不会犯不求甚解的错误，有不懂的问题一定会及时问别人。 韩青云勉励了他几句，就让他去找韩西顾，他们兄弟可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 韩南星晚上跟韩西顾住在一个房间，两个人都说起自己以前犯傻的行为，说着说着又都笑了。 幸好，他们还没有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二叔一家还愿意给他们机会。 第153章 义父义母在上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洛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洛城地处偏南，气候温热，除了八年前的那场雪灾外，几乎每年都只是一到两场的小雪，今年也不例外。 雪下到地上，没多久就融化了。 吕彦彦又给了鲁元同一笔钱，让他们继安学堂的孩子们，多添些厚棉服。 吕家的商队把茶叶、可可豆、香料以及珠宝运到洛城后，又运走了年前的最后一批卤料。 这一次，他们只能在路上过年了。 吕有田给每个人，都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嘱咐他们路上小心。 越到年底生意就越红火，吕彦彦本想在小年夜让各个铺子休息一下。 可大家都不想休息，多干一天就多赚一天的钱，他们现在是多劳多得，铺子里的收入越高，他们赚的就越多。 腊月二十六，吕富贵、吕长平、秦刚和大林、二林终于赶在过年前，回来了。 颜晖和颜世安，也终于要接颜学文回家了。 父子二人带着满满一车礼物去了韩家，正好碰上吕富贵和吕长平也在韩家。 午饭后，韩家一家人陪着客人坐在会客厅里，聊着几个孩子的事情。 颜晖、颜世安越聊越开心，见颜学文一脸不舍地看着几个好友，颜晖心中一动。 “青云啊，学文这几个月，多亏了你和侄媳妇照顾。他一个没娘的孩子，爹又整天的忙，幸好有你们弥补了他这半年来缺失的父母之情。” “颜叔言重了，学文这孩子又懂事又踏实勤奋，自然招人疼。”韩青云说道。 “青云，这孩子也算跟你们有缘，不如认作干亲如何？” 颜晖其实更想让颜学文跟韩怀瑜定个娃娃亲，但他没好意思提。 韩怀瑜不仅长相绝佳，她在紫薇书院短短几个月，就成了书院里最有名的女孩。 颜家也有亲友的女儿，在紫薇书院读书，一提起韩怀瑜，那是景仰之情滔滔不绝。 以刚满七岁的年龄，考入紫薇书院，又在月考中成绩样样拔尖。 不仅山长和夫子们喜欢她，就连很多官家世族小姐，都与之交好。 神医叶迦南的孙女叶杏林，更是视她如亲妹，她身边还聚集着一群普通平民之女。 这样的女孩，颜学文配不上。 颜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孙子认韩青云为义父。 颜晖的话一出，周围静默了一下。 颜世安一喜，正要向儿子使眼色，就见他那个一向踏实有余机灵不足的儿子，已经跪在了韩青云和吕彦彦身前。 木承康见颜学文跪下，福至心灵，也跪到韩青云两人身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韩青云两人。 吕长安见两个好友跪下，下意识地就也要跪下，气的吕富贵瞪了他一眼。 吕长安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义父义母和姑父姑母哪个更亲。 最后想到，他可是亲侄子，那俩人越不过他去，这才老老实实站好。 韩青云和吕彦彦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再看看一脸期盼的颜学文和木承康，笑着对两个孩子说：“快起来吧，地上凉。” 颜晖轻轻踢了孙子屁股一下，今天的颜学文格外机灵，立马大声喊道：“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木承康也赶紧跟着喊：“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然后跟着颜学文，老老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韩青云和吕彦彦分别拉了一个孩子起来，然后他们对着陈氏磕了三个头。 陈氏自然也高兴，这两个人都是很好的孩子，跟家里的四个孩子处的也极好。 韩西顾看的也是眼热不已，不过他跟韩青云是血脉相连的亲叔侄，那两人从血脉上，就得往后排。 韩怀瑾第一次吃了味，他以后就不是家里老大了，爹娘又多了两个儿子。 转念又想，那俩人反正也越不过自己去，他们俩都不能姓韩，这样一想，心里舒服多了。 带着三个弟妹上前见过两个哥哥，一时间会客厅热闹非凡…… 腊月二十八，林平远府上又送来了韩青山的信。 上次两封信都是给韩青云的，韩青云后来也都给韩东辰他们看了。 韩青云也回了一封信，交给了林平远府上的管家，只是不知道韩青山可有收到。 这一次还是两封信，一封是给韩东辰兄弟的，很薄。 另外一封是给韩青云的，很厚。 韩东辰、韩南星、韩西顾以及刚刚过来的韩北望四人，听说他爹终于想起还有他们四个儿子了，赶紧打开信看。 这封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东西南北，你们四个好好听你二叔的话。 兄弟四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韩青云手中的信。 韩青山给韩青云的信，内容写的就多了，絮絮叨叨一大堆。 总结起来，第一条就是他升官了，现在是千夫长。 第二条，林将军因为上次吃了败仗，副将也死了。 他就向朝廷请求，让高将军做他的副将。 朝廷回复，会另外让人过去担任副将一职。 第三条，感谢韩青山和吕彦彦，对韩明珠的照顾。 韩明珠在二弟家，他十分放心，就不要让韩东辰几个，掺和明珠的事情了。 第四条，明年的会试，他相信韩青云一定会考上进士的。 让韩青云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不要在考试前生病。 韩东辰兄弟四个，看着爹给二叔的信，有点郁闷。 他们现在已经改好了，爹怎么就不信任他们呢？ 腊月二十九，吕彦彦每个铺子都跑了一遍，给大家发了过年的节礼和红包，宣布正月初六再开业。 众人一边向吕彦彦道谢，一边表示明年一定继续好好干。 几个月的收入，就比他们过去几年赚的还多，他们怎么可能不好好做？ 韩东辰兄妹五个和赵兴业兄弟俩，都回了白云村，马超也被打发回了罗兹巷过年。 过年了，韩怀瑾和木承康，也没再像往日那样，趴在书房里看书练字，而是跟着韩怀希和韩怀安一起玩了起来。 韩怀瑜跟吕彦彦说，今年叶神医不在京城，她想把叶杏林接来一起过年。 吕彦彦说只要叶杏林同意，她就没意见。 韩怀瑜高兴地带着鲁向晴，就去接叶杏林了。 没多久，叶杏林带着她的丫鬟黄芪，跟着韩怀瑜来了。 韩怀瑜带着叶杏林，向祖母和爹娘见过礼，就去找兄长和弟妹了。 叶杏林还是第一次见到韩怀瑾等人，她惊讶不已，这一家人真的生的太好看了。 她一直认为韩怀瑜已经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可她的哥哥和弟妹容貌也出色的很，不比怀瑜差。 又见过韩怀瑜的义兄木承康，叶杏林也在心里赞了一声，这少年气度和风仪真是太好了。 只是叶杏林隐隐觉得木承康似乎不太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晚上，陶金枝拿出毕生的绝技，做了满满两大桌好吃的，虽然男女是分开坐的，但都在同一个花厅，如平常那样，氛围很温馨。 白日里，木承康开玩笑说，他这个二哥是跟着颜学文蹭来的，但哪怕被人说死皮赖脸，他也要留在韩家，在韩家他才有了家的感觉。 叶杏林心里有点酸，她打小就与祖父相依为命，祖父性子清冷又经常外出，她就只能跟家里的两个仆人和一个丫鬟，一起生活。 彭玉是她仅有的朋友，可彭家毕竟是官宦之家，规矩太多，她总觉得不自在，去的也极少。 像今天这样全家坐在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还可以说话，讲趣事，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第154章 自己真的很贪心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贴春联、放鞭炮、包饺子，家家户户都在迎接着春节的到来。 韩怀希哪见过这种场景啊？她甚至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鞭炮。 听见一直响个不停的鞭炮声，先是有些紧张的捂住耳朵，后来又兴奋地要跟着韩怀安出去捡鞭炮。 陈氏哪里敢放这两个小的跑出去，一手揪住一个交给了鲁元同，让教他俩打会拳。 今天必须练功两个时辰，两个熊孩子，看你们玩累了，还能不能跑出去？ 韩怀安和韩怀希小脸皱成一团：不，他们今天不想练功。 陈氏才不要看他们委屈巴巴的小脸，怕看了自己就会心软，径直走了。 韩怀瑾和木承康，看见弟弟妹妹还想偷偷往外跑，就上前拉住他们，要陪他们一起练功。 两小只这才打消了出去捡炮壳的打算。 韩怀瑜和叶杏林，看着几人跟着鲁元同一起练武。 叶杏林有些惊讶，她知道韩怀瑾和木承康书读的非常好，万万没想到两人身手也这么敏捷。 比叶杏林更惊讶的，是鲁元同。 韩家的几个孩子天资聪颖，哪怕没什么习武天分，凭着记忆也能把招式记得非常清楚，假以时日，虽然成不了绝顶高手，但也绝对差不了。 但让鲁元同感到惊讶的，是木承康。 他知道韩怀瑾他们书院有武师傅，会教学子一些简单的强身术、骑射之类。 可木承康就像天生就会武功一样，简单的强身术被他使出来，硬生生多了几分凛冽之气。 刚才鲁元同教给他们的是迷踪道，他只演示了一遍，几个孩子身法和步法都记得很清楚，但只有木承康能展示出其中的诀窍和力量。 但他明明只是练了一遍，都还没有任何讲解呢，这少年武学天赋这么好吗？ 鲁元同之后又教了太极拳和八卦掌，木承康依然学的极快，只需要他演示一遍，木承康就能练得分毫不差。 韩怀安和韩怀希自己也不练了，拍着手跳着喊：“承康哥哥好厉害。” 韩怀瑾也对走过来的韩怀瑜和叶杏林说道：“看，我就说承康，咳，二哥，很有习武天赋的。” 刚忙完琐事的韩青云和吕彦彦，被两小只的叫声吸引过来，远远看着木承康把一套太极拳舞的格外好看。 两人都不懂功夫，只觉得看木承康身如行云流水，精彩极了。 韩青云看着木承康说道：“看鲁元同的神情，承康这孩子武学天赋，应该十分好。” 吕彦彦点点头，突然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孩子，长开了很多。” 吕彦彦这段时间忙的很，孩子们又都是晚间才到家，每天见面的时间并不长，有时甚至几天见不着。 倒是韩青云，每天要考察一下几个人的功课，日日见面，倒没发现什么变化。 可这会儿被吕彦彦一提醒，才发现木承康跟初见面时，的确有些不一样。 木承康似乎白了些，五官似乎也有点变化，不过变化极小，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只是整体感觉，初见面时，木承康的容貌比颜学文还略逊一筹，现在却隐隐比颜学文还要好看一些。 “是长开了点，这个年纪的孩子变化也大。” 远处的几个孩子见到爹娘过来，纷纷喊:“爹、娘。” 木承康喊的也是爹娘，而不是义父义母。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贪心。 最开始他觉得，有韩怀瑾这个朋友就很好。 后来去了怀瑾家，他觉得如果能住进来该多好。 再后来他有了义父义母，还有弟弟妹妹，他又想在称呼上更进一步。 第一次对着韩青云夫妇喊爹娘时，他是跟在几个孩子后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跟着喊，心里却紧张的很，生怕韩青云夫妻和几个孩子纠正他，但韩青云和吕彦彦只是笑着应下来。 之后木承康的胆子就大了些，韩青云夫妻也看出这孩子对亲情的渴盼，每次他喊爹娘时，两人都及时给了回应，木承康就越喊越顺嘴。 叶杏林看着五个孩子一起喊爹娘的场景，想起现在不知在何处的祖父，有些担心。 除夕夜，韩怀希第一个吃到包铜钱的饺子，得意的不行，惹得韩怀安连连问陈氏，包了几个带铜钱的饺子。 听说有六个，韩怀安赶紧把碗里的饺子都吃了，果然也吃到了一个带铜钱的饺子。 木承康有点不理解，为什么饺子里要包铜钱，怀安和小希吃到这样的饺子，还很开心的样子。 陈氏跟他解释，吃到这样的饺子，寓意明年一年健健康康，平安喜乐。 木承康赶紧吃了起来，也很快吃到了铜钱。 “我也吃到了。” 木承康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烛光，六个包着铜钱的饺子，六个孩子，这样的把戏连怀安和小希都骗不了，但他依然很高兴长辈的用心。 果然接下来韩怀瑾、韩怀瑜和叶杏林，也都吃到了包着铜钱的饺子，谁都没有点破大人们的小把戏。 每个孩子都会说一句，明年大家都会平安健康。 除夕守夜，两个小的最早撑不住，早早地睡去了，接着韩怀瑜和叶杏林过了午夜后，也回去休息了。 韩怀瑾和木承康却陪着陈氏、韩青云和吕彦彦，一直熬到寅时，实在熬不住了，才都回去睡了。 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接近八点钟了。 陈氏和吕彦彦，分别给孩子们准备了压岁钱，就连鲁向华和鲁向晴都有。 木承康稀奇的不行，他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收没收到过压岁钱，收养他的爷爷是没有给过的。 他只在五岁那年的元宵节，有个奇怪的大叔来找爷爷，说是补给他的压岁钱。 除了那个奇怪的大叔，他还是第一次收到来自亲人的压岁钱。 木承康很珍惜地收到了自己的百宝箱，这个百宝箱里是爹娘、祖母还有吕家外祖父和舅舅舅母给他的见面礼。 叶杏林也有些激动，她今年虽然没收到祖父的压岁钱，但收到了韩家祖母和韩婶婶的压岁钱，她很喜欢。 吃过早食，韩青云便带着家人，回了白云村。 村里人看见韩青云一家回来，上来打完招呼就要拉着几个孩子去他们家玩。 叶杏林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样去别人家要糖吃，可韩怀瑜却拉着她一起去。 叶杏林看着热情的村民，以及拉着自己的韩怀瑜，嘴角扬了又扬。 韩家，先是韩东辰带着几个弟妹和韩嘉礼，来跟祖母和二叔二婶拜年，陈氏和吕彦彦也给每个人封了红包。 韩东辰好笑不已，他都当爹的人了，居然还能收到压岁钱。 紧跟着赵兴业兄弟带着赵志勇，以及丰业村这边的年轻男子与孩子们，也都过来了，最后白云村那边，也陆续有人过来。 陈氏又让陶金枝多拿出些瓜子、花生、糖果和糕点。 每个从韩家出来的孩子，口袋里都装的满满的，对他们而言，韩家的东西可真好吃。 临近午饭的时候，韩怀瑾他们总算回来了，村里人太热情，他们的口袋都被装满满，里面还都是铜钱。 韩怀希和韩怀安一人拿到一个绣花小布包，里面装的鼓鼓囊囊的，小布包是赵荷跟周桃花做的，专门用来给几个孩子盛放零食和压岁钱的。 韩怀瑾和韩怀瑜怎么说都不肯要，他们已经是大孩子，怎么好又吃又拿。 倒是木承康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对赵荷说：“谢谢大伯母。” 赵荷看着木承康那双极漂亮的眼睛，又多抓了两把花生放了进去…… 第155章 不如给我做女儿如何 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韩青云、吕彦彦带着六个孩子，去了吕宅。 叶杏林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在发烫，她只是韩家的客人，现在却要随着韩家人去走亲，是不是脸皮太厚了？ 可她就是被韩怀瑜一劝就跟着去了，她家没有什么亲人，她还没有过走亲戚这种经历。 叶杏林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同样期待又紧张的还有木承康，他也没走过亲戚。 不过木承康比叶杏林好一点的是，他跟吕家比较熟，又跟吕长安情同兄弟。 吕有田和于氏，看着女儿女婿带着六个孩子过来，高兴的很。 虽然他们儿子不太能生，但她女儿女婿能生啊。 他们就喜欢多子多福。 一旁的秦刚夫妇也有些眼热，都是吕有田的种，怎么吕富贵就只能生两个儿子，吕彦彦却能生两儿两女。 他们不仅生了四个，还收了两个不错的义子。 吕富贵真没用！ 察觉到岳父岳母的眼光，吕富贵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他努力过，第三个真的生不出来。 吕家人都还没见过叶杏林，见这小姑娘飒爽明媚，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 秦玉如热情地把她拉了过来，让叫舅母，还把手上的一个翡翠镯子，套到了叶杏林的手腕上。 叶杏林脸色微红，叫了声舅母。 吕彦彦看着秦玉如和叶杏林两人，忍不住笑道：“你们看，嫂子跟杏林，长得还有些像呢。” 秦玉如和叶杏林都是英姿飒爽型的长相，同样的长眉大眼，高鼻红唇，的确生的有些像。 秦玉如和叶杏林对视了一下，双双笑了起来。 难怪一见对方，她们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们确实长得有些相似，走出去说是母女，都会有人相信。 秦玉如心思一转，她馋妹妹家的两个女儿好久了。 “杏林家中还有何人？” “只有一个祖父，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 叶杏林提起这些，有点难过。 “可怜的孩子，不如给我做女儿如何？” 秦玉如是个直爽的性子，就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啊？”叶杏林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她也像木承康那样好运气吗？ 秦玉如见叶杏林诧异的模样，暗怪自己心直口快，把孩子给吓到了。 “看我胡说什么？你还有祖父在，这种事，自然是要你祖父同意才可。” “我祖父一定会同意的。” 叶杏林急忙回道，又觉得自己答的太快，继续说道：“祖父虽然为人清冷，但却是个很善心的人。他巴不得多几个人疼我呢。” 叶杏林的脸色更红了，吕彦彦看出来两人都有这个意思，不仅他们俩，吕秦两家人也都一脸期待呢。 “我看嫂子跟杏林这般有缘，不如今日就认个干亲。叶神医现在不在洛城，待他回来，哥哥和嫂子再一起去给他见个礼。” “叶神医？神医叶迦南？” 吕家和秦家的人都惊讶了。 他们见叶杏林跟着吕彦彦一家人过来，猜到这小姑娘应当是跟木承康那般，没什么亲人。 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叶神医的孙女。 神医叶迦南在大裕国几乎无人不知，不仅仅因为他医术高绝，还因为他医者仁心，活人无数，在大裕国十分受人尊重。 这也是叶杏林虽然不是官家小姐，但在紫薇书院却无人敢欺负她的原因。 秦玉如赶紧说道：“叶神医的孙女，我会不会高攀了？” 叶杏林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很愿意成为吕伯母的女儿。” 秦玉如笑的更爽朗了：“还叫什么伯母，叫娘，这是你爹。” 吕富贵赶紧站到秦玉如身旁，这会儿岳父岳母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他的压力都小多了。 叶杏林也不再扭捏：“爹，娘。” 说完眼圈也忍不住红了，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没喊过爹娘两个字。 吕富贵也很高兴，让吕长安去把他新收的一串珍珠项链拿来，本来这串项链是准备放到颜家的铺子卖的，现在也不用卖了，给他女儿吧。 叶杏林哪里肯收这般贵重的东西，可吕长安硬是塞进他手里。 “你是我妹妹，戴串珍珠项链怎么啦？” 吕彦彦和韩青云忍不住笑了。 韩青云指着叶杏林，对吕长安说道：“姐姐，这个是姐姐。” 叶杏林生于惠仁二十八年，翻过年虚岁十三，比吕长安大一岁。 吕长安有点失落，不过看到韩怀瑜和韩怀希，也没啥遗憾了，他有两个妹妹呢。 吕长安赶紧改口叫道：“姐姐。” 认亲的流程十分热闹，叶杏林兴奋的一整天脸都是红扑扑的。 她特别能理解木承康的心情，她现在不仅有了爹娘，还多了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以及哥哥和弟弟，还有姑父姑母、表弟表妹。 吕有田心情好，也不再计较大林二林不肯成亲的事情了，跟叶杏林介绍了大林、二林跟他们家的关系，名为主仆实为家人。 叶杏林微微矮身行礼：“大林伯伯，二林叔叔好。” 大林、二林有些尴尬，他们没想到今天有认亲的事，只给韩怀瑾几个准备了新奇的小玩意，可总不能用这些小玩意，给叶杏林做见面礼和认亲礼吧。 两人从怀里掏了银子出来，递给叶杏林。 叶杏林瞪大了双眼，她是神医的孙女，真的不缺钱。 韩青云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吕有田气的骂道：“让你们成亲，你们不愿意，连给孩子准备什么都不知道。杏林，收下来，一个铜板都不要给这两个不孝的东西留下。” 大林、二林挠挠头，老爷子年年过年都是这样骂他们，他俩早就听习惯了。 房间里又是笑闹声一片…… 认了干亲后，秦玉如便让叶杏林在她家住下了，因为怕她刚开始不习惯，韩怀瑜也被留在了吕家。 正月初六，各铺开业。 茗香楼和仟佰味美食坊，生意依旧爆满。 吕彦彦的新掌柜还没找到，她手头上的事情多，又有很多想要研究的东西，不能一直在美食坊耗着。 想到陈氏前世作为女强人，这半年来只能在家看孩子，早就闷坏了。 吕彦彦跟陈氏一合计，以后仟佰味美食坊就交给陈氏打理。 反正幕后还有严二虎和林山两人，也不用担心陈氏太累。 韩怀安、韩怀希和韩明珠三个孩子，就交给了鲁兴和程嬷嬷。 等到下半年，韩怀安就可以送到书院了。 只是韩怀希和韩明珠，还不到考紫薇书院的年纪，要在家多待一年了。 今天也是吕富贵又要离开的日子，他年前就接到上阳府那边铺子里的消息。 霖王攻下梧平县后，周边的几个府城都归顺了霖王。 但上阳府知府陈宿，是当今圣母皇太后陈太后的庶弟，自然不会归顺霖王。 奇怪的是，霖王大军并没有继续南下，就只在梧平县以北活动。 吕家在上阳府的铺子这才得以留存，只是很多人都逃离了上阳府，现在生意实在不太好。 吕富贵这次也不是要去上阳府，情况没有明朗之前，他也不会白白冒险。 他这次是要去郑城。 这些年来，吕富贵着力于打造一条贯通大裕的商线，他想在每个府城都有吕家的商行，让各个府城的特产互相流通。 年前他去庐江府，就已经在庐江府开了吕家商行，不仅售卖他从越州府带回的各种商品，也负责与黎家的瓷窑交接，另外也收一些庐江府的特产，运到其他府城去售卖。 郑城是他下一个目的地。 郑城的木雕和云绣十分知名，在越州府卖的极好。 第156章 自己一家是不是变成主角了 秦刚和大林在越州府训练的商队，已经可以启用了，但越州府已经找不到更多的人手了，他们要在郑城再买些好手，训练新的商队。 吕长平和二林，要贴身保护吕富贵。 这几人自然也要跟着去郑城。 吕长安有点不舍的，自从到了洛城，他跟他爹和大哥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但他也知道重振吕家一直都是爹的愿望，他告诉要离开的几人，他这次一定会努力考上童生的。 今年的童生试，韩怀瑾、木承康、韩西顾、颜学文和吕长安都报名了。 等吕富贵一走，吕长安就要去韩青云家了，他一定会努力的。 吕富贵有些想笑，韩怀瑾和木承康是一定能考过的，但吕长安？ 虽然夫子说他进步巨大，但吕富贵可不相信他今年就能考上童生。 不过儿子有这个心，他也很高兴。 对吕长安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吕富贵一行就又出发了。 韩青云和吕彦彦都清楚，吕富贵现在做的，不仅仅是为了光大吕家，他也在埋线。 谁也不知道将来大裕国会怎么样，霖王会不会打过来？周边的敌国会不会打过来？昭文帝会不会要去打霖王？ 无法预测的未来，让人没有安全感，吕富贵就是要给吕家和韩家留一条后路，一条无论去到哪里，都能安定下来的路。 吕富贵走后，吕长安又回到了吕彦彦家。 颜学文也是今天过来的，包括韩西顾，五个孩子又开始了日常的学习中。 只是这一次，吕长安比去年要能坐得住多了，年前的时候看上半个时辰书，他就得出去耍一圈再回来，如今他每次都能坐上一个时辰了。 不过韩青云担心坐久了对身体和眼睛都不好，要求他们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出去晒晒太阳，早晨的时候，还要跟着鲁元同练会儿功夫。 正月十四，离开洛城半年多的叶迦南，终于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吕有田、秦玉如，带着拜礼和叶杏林去了叶家。 叶迦南今年五十八岁，但大概医者心静，看上去与比他小了将近十岁的吕有田年纪差不多。 只是眉宇间甚是疲惫，想来这半年多应该十分辛苦。 叶迦南听孙女说认了义父义母。 他看吕有田一身正气又兼有慈悲之色，秦玉如爽朗大方，虽然不知孙女的义父是何等模样，但想来也差不了。 又见孙女满脸喜色，他也欣慰地认了这门干亲。 正月十五，吕有田在家设宴，不仅把韩青云一家都叫了过来，也派人去请了叶迦南。 叶迦南一见到韩青云一家，就忍不住暗赞，这一家人，长的真好。 韩青云陪着叶迦南聊天，两人一个见识广博，一个才华横溢，倒是一见如故。 叶迦南打量着韩青云，容貌好，才学好，看上去人品也是上佳，这种人物，也就比他那位惊才绝艳的忘年交父子三人，差了一些。 席间，叶迦南看着隔壁桌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有些心酸。 叶杏林还不满周岁的时候，父母就双双罹难。 那时候叶迦南中年丧子，痛不欲生。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一定要把小孙女亲手带大。 可他是心怀天下的大夫，他有他的责任。 叶杏林很小的时候，叶迦南就频繁外出。 孙女儿太小，他也不能随身带着。 这就导致叶杏林十分缺爱。 叶迦南心里内疚，这个孩子迫不及待的认了吕家为干亲，也是因为自己给她的关心不够。 可他天生不太擅长表达，也不知道该怎么孙女道歉。 他只能跟吕有田和韩青云不停说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酸涩。 他们这一桌都是男人，除了三个大人外，吕长安、韩怀瑾、木承康、颜学文、韩西顾也都在。 叶迦南赞道：“吕老弟好福气，这几个孩子将来都差不了。” 吕有田笑的很是满意，这几个孩子确实都很好，不仅他们好，隔壁桌的几个也很好。 叶迦南也看向隔壁桌的几个孩子，正好听到韩怀希正在给叶杏林背《千方药经》。 这个时代，医书是不会在书店售卖的，只有医馆和行医的大夫手里才有。 韩青云给韩南星的《千方药经》，是从常大夫那里抄来的。 韩南星自得到这本《千方药经》后，如获至宝，闲暇时日日诵读。 自他住进韩宅后，每日从医馆回来总要再温习一遍，这也是常大夫让他完成的功课。 他是跟韩西顾一个房间，但韩西顾的房间紧挨着几个孩子的书房，韩南星担心影响韩怀瑾他们读书，就躲到小花园那边背诵。 每日这个时间在小花园消食的韩怀安、韩怀希都听得会背了，韩南星还没背下来。 韩怀希还跟韩怀安吐槽，二堂哥好笨。 刚刚叶杏林提到她七八岁时开始跟祖父学医，那个时候要天天背医书，背的她头昏脑涨，其中就提到了《千方药经》。 韩怀希一听，这个我会啊，然后就开始显摆了。 叶迦南都听傻眼了，《千方药经》三万多字，且极其晦涩。 他自问资质世间罕有，这本医书也背了三四个月才背熟。 杏林资质不如他，九岁的时候背这个，差点背哭，说是太难了。 可现在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就那么流畅的背着，虽然还没背完，但是目前为止一个字都不差。 他起身走到韩怀希身边，问道：“这本书你都背完了。” 韩怀希点点头。 这本书总共九卷，韩南星才背到第三卷。 她跟韩怀安早就听腻了反反复复的前三卷，干脆跳出来问韩南星要了剩下六卷，看了一遍记下了。 这把韩南星刺激的，以后见到他们俩就躲着走，他背了两个多月，第三卷还没背熟呢，这两个小毛孩太打击人了。 韩怀希点弯头，韩怀安也跟着点头：“二堂哥好……认真，第三卷背了很多遍，我跟小希就把剩下的借来看了。” 韩怀安本来想说二堂哥好笨，看看韩明珠没好意思说出来。 “你们把第九卷背来我听听。” 叶迦南实在难以置信，一个韩怀希还不够，还有一个韩怀安也能背下这本药书。 “论曰∶凡精极者，通主五脏六腑之病候也。若五脏六腑衰，则形体皆极，眼视而无明，齿焦而发落……”【注：《千方药经》是本文单独设定的书名，此处摘自孙思邈的《千金方》】 两个孩子清脆的嗓音同时响起，听得叶迦南连连点头。 叶杏林紧紧抓住韩怀瑜的手。 她一直知道韩家一家人都很聪明，可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一本医书，她当年已经有了医学基础，都背的头昏目胀，小表弟和小表妹只是看一遍就都记住了，这是什么天才儿童？ 韩怀希和韩怀安背完，眼睛亮晶晶地等待夸奖，叶迦南哈哈大笑，连说好好好。 他弯下身子看向两个孩子：“你们可愿意随爷爷学医？” 满屋俱静。 那可是叶迦南，神医叶迦南，从来不收徒的叶迦南，现在居然问两个五岁多的孩子，要不要随他学医。 吕彦彦突然觉得，自己一家是不是变成主角了？ 原书中韩南星为了能跟叶迦南学医，费了多大的劲，最后娶了叶杏林才算达成目的。 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就放在儿子女儿面前，等他们伸手就能拿到…… 第157章 韩怀希拜师 满屋子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吕有田拼命给韩怀希和韩怀安使眼色，让两人快点应下来。 “我不想学医。”韩怀安对着叶迦南认真答道。 吕有田听得都想揍这个小外孙一顿，多好的机会啊，他心口痛。 韩怀安不管周围人的表情，继续说道：“我能把这本书背下来，是因为记性好。我爹、我哥哥和我姐姐，只要看过一遍，也能背下来。可是我们并不理解里面的内容，好多字我还不认识呢，还是问了我爹，我跟小希才知道的。” “你现在还没有学过医术，不理解很正常。你要是没学过就能理解，那让我们这些学了一辈子医术的人，要羞愧死了。”叶迦南谆谆劝道。 叶杏林很少看到这样的祖父，祖父一向清冷，哪怕是对着自己，也很少有这样耐心解释的一面。 韩怀安低头想了一会儿，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做什么。 他想过像哥哥那样读书，也想过像大表哥那样习武，甚至以前二表哥拨算盘的时候，他也在旁边跟着学，他还跟小希一起学唱歌、跳舞、考斯普莱【注：cosy】。 韩怀安很清楚他如果想学的话，就会学得很快，哪怕是学医，他相信自己也能学的很好。 但是就像习武一样，他能记得每一个招式，无论是秦外祖还是大林伯伯都说过，他可以成为一个高手，但他不会成为绝顶高手，天赋决定了上限。 学医也一样，他可以凭前人的医书和经验，成为一个不错的大夫，但也仅限于此，他不能超出前人，不能青出于蓝，这也是天赋的限制。 韩怀安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韩青云和吕彦彦看着他，鼻子一酸，又有几分欣喜，不到六岁的孩子，看事情居然这般通透。 吕有田也不再心痛了，这个小外孙差不了。 其他人也都被这个孩子的话惊住了了，这番话有条理地不像他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话，但这个孩子就是这样直白地剖析自己。 叶迦南揉了揉韩怀安柔软的头发，笑道：“好孩子，好孩子。” “那你呢？小姑娘，你可愿意？”叶迦南转向韩怀希。 韩怀希看了看韩怀安。 从她来到这里，跟她在一起最多的不是爹娘和奶奶，而是韩怀安。 无论她做什么，这个二哥都会陪着她，读书、写字、玩游戏、练武。 可是现在，二哥说他不喜欢学医。 “小希，我们两个终究是会走向不一样的路，你不用顾及我，你喜欢学就去学。无论你做什么，二哥都支持你。”韩怀安握了握韩怀希的手说道。 “我想学医。” 韩怀希确实想学医，前世电视上就经常宣传医护工作者的伟大，妈妈还说如果医术再发达一些，她前世的外公就不会过世。 到这里后，她和二哥曾经问过鲁爷爷，战场是什么样子的。 鲁爷爷说战场很残酷，不仅仅是跟敌人厮杀的残酷，更残酷的是那些为国征战的士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是死在伤口感染无法救治上。 韩怀希就想，如果她是个神医就好了，空间里的药虽然能用，但是不能随便拿出来，而且里面的药并不齐全。 她要学医，她要造出来很多很多药，救好多好多人。 “我想学医，我想救人，救很多很多人。” 韩怀希的话一出，叶迦南就笑了起来。 “好，好，我一定把我毕生所学，都教给你。” 吕有田赶紧让人在厅堂把香案摆好，又让秦玉如准备好韩怀希的拜师礼，然后把叶迦南请到厅堂里。 叶迦南端坐上首，韩怀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把舅母准备的礼物敬上。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韩怀希一拜，望师傅授我医术，传我医德。徒儿必承师恩效仁心，将我师门之技用于救治普罗众生。” 叶迦南扶起韩怀希，对这个小徒儿越看越满意。 叶杏林有点懵，她问：“爷爷，我以后该怎么称呼小希？” 韩青云眉心一跳，想起在关家做客时，关山年被关学谦逼着称自己为世叔的样子，他一点都不想要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侄子。 “你自然是要称呼小希为师姑。” 韩青云赶紧拦住：“叶伯父，小希跟杏林姐妹关系早定，就还按照之前姐妹相称吧。” 叶迦南想想也是，叶杏林已经是韩怀希舅舅的女儿，不能简单以师门关系来论。 “你之前怎么称呼小希，就还怎么称呼吧。只是你心中需要记住，小希是你妹妹，更是你的长辈，你莫要忤逆她。” 长辈？忤逆？叶杏林欲哭无泪，幸好不用在称呼上做改变。 “爷爷，我记下了。” 叶迦南又对韩青云和吕彦彦说了韩怀希每日学艺的时间。 他还说自己可能会经常出洛城，到时候他也会安排好小希的事情再走。 韩青云和吕彦彦自然是无有不应。 回家的路上，陈氏还在感叹韩怀希的运气真好，背个医书都能背出个神医师傅来。 转而又为韩怀安可惜，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放弃了呢？ 神医的徒弟，将来走到哪，都被人尊重。 不过韩怀安今天的话，还是令陈氏很感动，这个孩子真是聪慧又通透，就算不学医，将来也差不了。 韩青云跟韩怀希说学医很辛苦，以后可不能哭鼻子。 韩怀希对着韩青云做个鬼脸，她才不怕呢。 正月十五过后，几个孩子就开学了，家里一下子清静不少。 韩怀希也被送到叶家学医去了。 家里的孩子，只剩下韩怀安和韩明珠。 韩明珠还好，她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性子也柔和，以前都是韩怀希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现在韩怀希不在，陈氏和吕彦彦，就让程嬷嬷先教她读书写字。 韩怀安就有点麻烦了，这个孩子聪明有余，耐性不足。 因为学得快，反而坐不住，之前有韩怀希看着还好，现在吕彦彦有点担心，这孩子别在进学前，心思玩野了。 事实证明吕彦彦想多了，韩怀安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他觉得妹妹比他小，都已经找到了人生目标，他还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实在跟妹妹差的有点远。 他有点迷茫，韩青云就跟他说，无论做什么都要先学好学问，还要有个好身体。 韩怀安就像重新找到了目标，课业因为脑子好使他学的快，但练字和练功是需要下踏实功夫的。 韩怀安每日在完成韩青云给他布置的功课后，每天练字和练功的时间，多加了一个时辰，看的陈氏和吕彦彦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很快就是严大虎和兰娘成亲的日子了，成衣铺的绣娘们都在成亲前夕给兰娘添了妆，尤以柳眉添妆最重。 柳眉是把兰娘当做亲姐姐对待的，在普录山时，兰娘就一直照顾她们，出了普录山，兰娘更是一直护着自己。 如今兰娘嫁人，嫁的还是很能靠得住的人，柳眉真为兰娘高兴。 想起过往，兰娘和柳眉都没忍住哭了出来。 吕彦彦和秦如玉赶紧劝了几句，可不能做个肿眼的新娘子。 正月十八，严大虎终于如愿娶到兰娘，嘴都乐的合不拢了，被几个兄弟没少调侃。 这场婚礼不算盛大，但格外温馨。 第158章 输给他，韩青云心服口服 吕彦彦在给兰娘添妆时，要把兰娘的卖身契还给她，兰娘却不肯收。 像她跟柳眉这样身世飘零的女子，卖身给韩家，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找个靠山，反正严大虎不是奴籍，将来他们的孩子，就没有什么限制。 吕彦彦想了想，便又把卖身契收了起来，给了严大虎和兰娘十天的婚假。 两人的婚房就在韩青云买下的院落里，也是卤料加工作坊，严大虎虽然休了婚假，也没耽误卤料的生产。 春节前，成衣铺的生意特别好。 兰娘和其他绣娘、裁缝，各个忙的夜以继日地加班，直到除夕前一天，才把所有订单做完。 春节后成衣铺的生意也不错，却也不用再不停赶工了。 兰娘在成衣铺，又只做高级定制的活计，这十天的婚假是她自长大以来，最轻松自在的十天。 等兰娘的婚事忙完，也很快进入了二月份。 二月六日是今年童生试的第一场考试——县试。 二月四日，颜世安就带着韩怀瑾、颜学文、吕长安和韩西顾，去了零陵县。 他们四个的户籍，都在零陵县杨柳镇白云村，县试是要回到县里去考的。 吕有田本想跟去，又担心会给孙子太大的压力，就跟颜世安安排了几句，自己没过去。 木承康户籍就在府城，吕宅距离考场也不远。 二月六日一大早，吕彦彦送木承康去考场。 木承康有些激动，让吕彦彦下次还送他去参加府试。 二月十一日县试成绩出炉，几个孩子都通过了县试。 韩怀瑾是零陵县的第一名，韩西顾第九名，颜学文和吕长安也都排在三十多名。 木承康是顺天府县试第一名。 韩怀瑾和木承康对自己的成绩都有信心，县试也不难，都没太过在意。 颜学文和吕长安却都激动的不行，过了县试，他们就有了参加府试的资格，若是府试能考过，他们就是童生了。 大受鼓舞的两人，很快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 府试是在四月二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颜世安最近往城南跑的特别勤，好在颜家的生意也步入了正轨，他也没有之前那么忙了。 二月十五日，今年的春闱正式开始。 会试同样考三场九天，但是考场环境比乡试强太多了，很少再有考生支撑不住被抬出来的情况。 吕有田经过去年的乡试，已经不再像上次那般紧张了，但还是坚持送考。 这次不仅吕有田去送韩青云，颜晖和颜世安也提前一天来了韩家，第二天与吕有田一起，去送韩青云进考场。 韩青云这次若能考上进士，就能直接授官。 对颜家来说，他们现在的境况，比吕家更需要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亲友。 二月二十三日，韩青云出考场，吕有田和颜世安两人早早地在考场外等着了。 这次韩青云是扶着关学谦，一起走出考场的。 韩青云虽然看上去很疲惫，但精神还好。 关学谦毕竟年纪大了，几乎是被韩青云背着出的考场。 关山年的大儿子关鹏飞赶紧对着“小韩爷爷”致谢，然后背起关学谦上了关家的马车。 韩青云被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叫“爷爷”，揉了揉眉心，笑着随吕有田等人回了家。 吕彦彦和陈氏以及几个孩子看韩青云脸色，便知他考的不错，也就没再一直追问。 二月下旬，茗香楼和仟佰味美食坊城东分店开张。 这两家店是跟颜家合开的。 颜家提供铺子、装修和掌柜、账房、小二等，吕有田、吕彦彦负责提供装修方案、供货、后厨和演出人员以及话本子，利润五五分。 三月底会试成绩放榜，韩青云会试成绩第二名，关学谦第七名。 吕家和关家都兴奋不已，这两个成绩只要不是殿前失仪，就不会落到同进士里。 韩青云虽然也知道洛城人才济济，会试成绩第二名已经很好了，但还是有点小失落。 他是小三元出身，乡试解元的成绩，让他有种可以再来个大三元的错觉。 吕彦彦忍不住暗笑，韩青云来到这里，心气都变高了，以前一个高考成绩不到五百分的艺术生，到这里考了个解元已经很厉害了。 不过自己家的相公，还是要安慰安慰的。 吕彦彦把打听到的情况，都说给了韩青云听。 有了茗香楼和美食坊，吕彦彦现在消息灵通的很。 排在韩青云前面的，是五大世家里柳家的嫡支柳明和。 一听柳明和的名字，韩青云瞬间双眼发亮，随即又有些不理解。 柳明和自幼聪颖过人，是大裕出了名的才子，在霖王长大之前，柳明和一直都是洛城第一才子。 可惜他志不在仕途，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代表。 不过像他这样的才子，哪怕不参加科举，依然没人敢质疑他的才名。 算起来，柳明和今年应该已经快六十岁了，怎么会突然参加会试呢？ 吕彦彦也没打听出来具体的原因。 这次会试前十名里，除了韩青云外，其余人年龄都在三十六至五十八岁之间，柳明和就是那个年纪最大的。 没人知道从三十七岁时，就开始在学儒书院任教的柳明和，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参加科举了。 学儒书院的学子，全部都是五大世家里资质不错的子弟。 书院重传承不重科举，所以一直以来学儒书院能维持在前十书院中，基本靠的都是学院大比，而不是科举成绩。 但偏偏柳明和的学生中，几乎有一半都能中举，甚至中进士。 柳明和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原本排名在第七第八位的学儒书院拉至第五名，风头一度直逼南城书院。 若不是四年前柳明和突然离开学儒书院，如今南城书院和学儒书院谁能排在第四名，还不好说呢。 四年前，学儒书院齐山长告老，本以为会成为书院新山长的柳明和，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他要参加科举了。 随后柳明和回到祖籍郑城，一年后达成小三元，如果今年殿试再拿个状元，那就是六元及第了。 大裕学子，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柳明和，输给他，韩青云心服口服。 搂住吕彦彦的腰，韩青云把下巴抵在吕彦彦的耳侧：“老婆，你的状元夫人名号，没了。 吕彦彦噗嗤笑出声，这家伙还挺能想。 她转头看着韩青云俊秀的脸。 这批贡士中，要么年纪太大，要么容貌不佳，恐怕韩青云殿试的成绩，还要再往后排排。 韩青云这会儿也想通了。 “反正我还有怀瑾和怀安，还有承康。这三个小子，说不准就有个六元及第的呢。等会儿我就去给怀安，多加点课业。” 吕彦彦再次笑出声来，韩青云现在可太像那种知道自己飞不高，却一定要让子女飞的最高的父母了。 四月二日，韩青云和吕彦彦一起，送五个孩子参加府试。 四月八日府试成绩出来，五个孩子全都通过考试，成了童生。 洛城今年录取三百童生，韩怀瑾是第一名，木承康第二名，韩西顾七十八名，吕长安二百七十三名，颜学文二百八十六名。 成绩出来的当天，颜晖父子以及颜煜，失声痛哭。 十一岁的童生，未来可期。 他们颜家这么多年，只培养出两个童生，颜世安如今学业已废，整个颜家的希望，都在颜学文身上。 吕有田也是激动的不行，他知道吕长安一直在进步，可这也太争气了。 整个洛城，本届童生试的考生将近一万名，只录取三百名，他孙子中了。 老吕家祖坟冒青烟了呀。 吕有田想笑，可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 吕长安上前抱住吕有田，吕有田再也忍不住，拍打着孙子的后背，又哭又笑像个孩子。 第159章 是要代我去殿试吗 五个孩子中，最尴尬的是韩西顾。 他已经十四岁，却被两个哥哥抬着转圈。 怎么都没个石头缝，让他钻进去？ 也不怪韩东辰和韩南星激动，他们大房也是可以出个读书的苗子的。 虽然他们现在跟二叔家的关系很好，也绝对没有嫉妒二房一家的心思，但早年在祖父那里受到的委屈，今天终于得以发泄。 整个韩宅里到处都是又哭又笑的声音，反而是考了前两名的韩怀瑾和木承康这边最安静，只有韩青云和吕彦彦对两个孩子说考的真好。 实在是这两个人能考中童生没啥稀奇的，这不是大家早就猜到的事情吗？ 颜煜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大哥和侄子，擦了擦眼角，拉着两人和颜学文走到韩青云身前。 “学文，给你义父磕个头。” 颜学文十分听话地跪了下来，韩青云把他拉起。 “颜煜叔，都是一家人。” 颜晖也拍着弟弟的肩膀：“对，不要搞那些客套的，咱们跟青云是一家人，学文可是他儿子。” “对对，我矫情了，一家人，一家人。” 一群人还在热热闹闹地兴奋着，吕富贵跟吕长平冲了进来。 两人忙完郑城的事情，一路快马加鞭往洛城赶。 虽然他们都认为吕长安不大可能考中童生，可还是报了点期望。 今天他们刚回到吕宅，还没开口呢，吕乙就一脸喜意地告诉他们，吕长安中了童生，吕有田现在也在韩青云家呢。 两人又一路奔至韩宅。 吕长安见到他们兴奋地喊道：“爹，哥。” 吕长平上前抓住弟弟往上一抛，又接住他。 吕长安现在能理解韩西顾刚才的尴尬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赶紧给他一条地缝让他钻进去吧…… 晚饭是在吕宅吃的，席间韩西顾首先表态，八月份的院试他就不参加了，吕长安和颜学文也都是这样想的。 吕颜两家人以及韩东辰、韩南星也都理解，他们这个年纪，在洛城读书也还不到一年，能考中童生已经很好了。 院试要比县试和府试难多了，与其明知考不上还要浪费精力，不如踏踏实实沉淀几年。 韩青云也同意，以韩西顾的学识和资质，院试明年就差不多了。 但吕长安和颜学文，还得多沉淀两年。 况且院试和乡试考试的内容相接近，不如厚积薄发，到时候一鼓作气拿下院试和乡试。 吕有田看了眼韩青云。 他本来觉得将来长安能考中秀才，他就很满意了，可听女婿的意思，长安是可以考中举人的。 吕有田跟颜晖对视一眼，双双笑了，中举人好啊。 至于韩怀瑾，他的目标是小三元，自然是要参加今年的府试。 韩青云会试放榜那几天的失落，韩怀瑾都看在眼里，虽然第二就很好，但谁不想争第一呢？ 韩怀瑾不仅要中小三元，他还要成为大裕国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小三元，还会努力六元及第，来弥补父亲的遗憾。 木承康也是要参加院试的，他跟韩怀瑾只要正常发挥都会考中秀才，倒时一门同届双秀才，爹娘和奶奶一定会很高兴的。 韩青云看着韩怀瑾和木承康的表情，就知道这两个孩子在想什么，心里熨帖的很…… 四月二十一日，殿试。 一大早，吕彦彦给韩青云换上专门为他量身裁制的长衫，竹青色的锦缎长袍，仅在袖口处用同色的丝线绣了一点竹叶。 应韩青云的要求，衣服样式十分简单，除了合身与得体外，没什么其他特色。 相比较最近在芳华成衣铺定服装的考生，韩青云的衣服，几乎可以用朴素来形容。 但韩青云肩宽、腿长、腰细、皮肤白，这套衣服反而愈发显得人俊秀飘逸。 “嗯，我家相公真好看。”吕彦彦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我不好看点，如何能配得上我家花容月貌的娘子？” “我相公不仅好看，还天资过人，今日殿试必定大放光彩。” “我娘子美貌动人，还能干妥帖，从以前到以后，都是为夫的贤内助和韩家的顶梁柱。” “那是，哈哈……” 在外面等着韩青云的吕有田，听着两人甜言蜜语有点不好意思。 这俩人说话真是毫无顾忌，不知道外面还有一堆孩子的吗？ 今天因为韩青云要参加殿试，几个孩子比他还紧张，一大早就在韩青云门口等着。 韩青云和吕彦彦自己的四个孩子，都没什么反应，爹娘时不时地撒把狗粮给他们吃，他们早就习惯了。 就连吕长安、木承康和韩明珠，都没什么大的反应，这三个人一个性子跳脱，一个心性洒脱，一个年纪还小，都没觉得夫妻之间这样的对话有什么问题。 只有老实孩子颜学文，和已经十四岁的韩西顾，通红着脸，往旁边走了走。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义父义母\/二叔二婶。 不仅内院围了一堆人，吕良、韩东辰、赵兴武、严大虎等人，也都在外院等着。 韩青云的考试一直都顺风顺水，他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可今天是殿试，是要面见皇上的，他们只要想想都觉得紧张。 换好衣服的韩青云打开门，就看到吕有田等人。 “爹不用担心，今日只考策问，我一向策问都不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就安心在家等着。” 吕有田想了想，韩青云说不错那就是极好，他其实也不担心女婿的学问，就是不见见人，他心里不踏实。 又仔细看了看韩青云的衣服，妥帖又低调，这样很好。 韩青云安抚过吕有田，又对着几个孩子问：“今天都不用上学吗？是想迟到还是要请假？” 韩青云对孩子一向都是极其随和的，唯有在学习上，对他们要求严格了点。 几个在书院上学的孩子，见他脸色严肃，一溜烟地全跑了，就连一向端庄稳重的韩怀瑜，脚下都比平常快了几分。 被留下的韩怀安、韩怀希和韩明珠，面面相觑。 韩青云蹲下身，逐个揉了揉他们的头发。 “平常做什么，今日还是做什么。我只是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不是大事。” “好的，爹。” 韩怀希轻轻地在韩青云脸上亲了一下。 韩怀安迅速在韩青云的另外一边脸也亲了一下。 吕有田捂住眼睛，没眼看，以后得教教这俩孩子，虚岁六岁了，不能这样做了。 韩青云却很高兴，大踏步走出走向院门，经过外院的时候，还对等着严大虎几人喊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这里守着，是要代我去殿试吗？” 外院的人也瞬间都跑走了，韩青云摇摇头，上了吕富贵的马车。 殿试的地点在太和殿，皇宫中心。 今天送韩青云去皇宫的，是吕富贵和吕长平。 不过两人只能把韩青云送到皇宫南大门，剩下的路，就得韩青云自己走了。 此时已经有很多考生在排队等着进入皇宫，韩青云让两人回去，自己就去排队了。 待时间一到，礼部官员向考生们宣读了考场规则，同时还令太监们逐个检查考生们身上所带之物。 吕富贵和吕长平，一直等着韩青云进了城门，这才去了不远处的茗香楼等着。 第160章 今日的皇上可不大好哄 皇宫很大，韩青云跟着队形，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保和殿。 根据座位号坐好后，就有官员发放试卷。 能考上贡士的考生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对殿试流程早就琢磨的很透了。 拿到考卷，没有人一上来就动笔，都是反复斟酌后才拿起笔…… 殿后，昭文帝坐在椅子上，有些神思不属。 这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殿试，他十分看重。 殿内的考生，都将成为他的门生。 昭文帝透过纱帘，向保和殿内看了半晌，虽然早就知道考到今天这一步，必然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考生，但昭文帝还是有些失落。 大裕国经济繁荣，人才众多，读书人的数量，更是各国中最多的。 偏偏每三年一次的春闱只取两百名，很多人考至白发苍苍，都不一定能考上进士。 哪怕今年春闱是恩科，他想加至三百名都不行。 礼部的杨尚书引经据典，谈古论今，总之就是大裕国开国以来一百多次春闱，都只取两百名，按例本次恩科还是两百名。 按例，按例，昭文帝现在真是烦透了这两个字。 凭什么先祖定下了来的东西，就一定不能改？ 昭文帝虽然不满，但他还是听从了杨尚书的意见。 他很清楚，哪怕他那位大皇兄做了那般民怨沸腾的事情，那些老顽固们最属意的皇帝，依然是他那位大哥。 昭文帝也清楚自己的文才武略别说跟老大比了，他连老二都比不了。 可，若不是老二厚着脸皮，天天恨不得黏在老大身上，老二未必就比自己强。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效仿先帝，所有旧例不变，免得那些老头子在他耳边吵得头疼。 想到这里，昭文帝又揉了揉眉心，想想保和殿内一半青丝掺白发，还没几个长得周正的，他就头疼。 可这批人是他的第一批门生，他得对他们包容点。 随侍太监冯佳看出了昭文帝心情不佳，赶紧捧出昭文帝最爱吃的雾莲仙果。 昭文帝却只挥挥手让拿开。 冯佳有点心疼地看着盘子里，用冰镇着的雾莲仙果。 这雾莲仙果，乃是巴蜀郡雾莲山上一棵奇树结出的果子，全国也只有这一棵。 每年只结二十多个果子，味道鲜美无比，据说还可以延年益寿。 但雾莲仙果极难保存，摘下后必需立即放入冰盆中，冰盆一旦融化过半，就要再换一盆冰，若是离开冰盆半个时辰，果肉就会腐烂。 偏偏巴蜀郡位于东南方，一年四季高温。 巴蜀郡的郡守，为了能把雾莲仙果完好地送入京城，可费了很多心思呢。 从巴蜀郡到洛城六千多里，沿途每隔五十里就要设一个取冰点，一路上不知要用多少冰，累死多少马匹。 即使送进皇宫，也要送进冰库冷藏，否则还是会腐烂。 盘子里的这颗雾莲仙果下面的冰，可很快就要化了，这种已经切开的果子，也不可能再拿回冷库去。 皇上若不及时吃的，今天的果子可就浪费了。 冯佳心疼地想着，却不敢过分催昭文帝，只是低头垂目小声秉道：“皇上，这仙果的冰快要化了，要不奴才让人再去取些冰来？” 昭文帝这会儿心思都在殿内的学子身上，哪里顾得上其他，也没回他，只问道：“听说今年的春闱，柳家的人参加了？” 冯佳能从众多太监中荣升为昭文帝的随侍太监，自然是机灵过人，消息灵通。 “是，奴才听说是柳明和，柳大儒。” 昭文帝轻“呵”了一声，看起来心情好了一点。 当年惠仁帝爱惜柳明和的学识，又可惜他不愿科举做官，就让柳明和做当时还没封王的昭文帝李兆才的皇子师。 可柳明和却直言只善读书，不善育人，怕耽误皇子，让惠仁帝另请高明。 可没过多久，柳明和跑去学儒书院当了夫子，李兆才自然心有不满，曾隐晦地向惠仁帝告过状，自己却被惠仁帝指责无容人之量。 昭文帝想着过去，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当年不愿意做自己皇子师的人，现在还不是要成为自己的臣下。 冯佳看出惠仁帝心情转好，又继续说道：“奴才还听说，关将军的父亲，也在本次殿试中。” 说起这个，惠仁帝心情又好了一点。 关山年是自己看重的将才，此次派他去支援林平远，据说又立功了，等他回来就再给他升一级。 关山年的父亲关学谦，他是知道的，一个身体不太好的人，年纪又大，也难当大任。 但关学谦有个好儿子，还有个好父亲。 他的父亲关雄，虽然已经不是左司马了，但人脉还在，在军中还是相当有威望的。 想到关山年，昭文帝又想起林平远。 林平远是他舅舅陈宿介绍的，据说功夫好，排名布阵都很不错，而且林平远也是出身武将之家林府。 昭文帝这才把他调到闵州府接替高司炜，可谁知这个林平远一上来，就吃了个败仗。 冯佳敏锐地察觉到皇上的心情又不好了，绞尽脑汁想了想，又躬下身子。 “要说今年春闱中，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二国舅。国舅爷今年才三十六岁，除了一个寒门学子外，内殿里，就属他最年轻了。” 冯佳说的二国舅，是当今皇后阮心雨的亲弟弟阮心照。 阮皇后出身英国公府，如今的户部尚书阮柏，正是她的父亲。 阮皇后只有一兄一弟。 哥哥阮心明虽是英国公世子，但文不成武不就，先帝在位时又犯过大错，自然是没法入朝为官的。 反而是阮心照，才学很是不错。 昭文帝思忖着，若是阮心照殿试成绩能排在前十，自己必定要给他排到三甲去。 可惜阮心照虽比阮心明强多了，会试的成绩也只排在三十多名，殿试前十怕是与他无缘了。 国丈这么多年一直在户部，可惜前些年为父皇不喜，硬生生从户部尚书降至户部郎中一职。 虽然自己登基后，将他重新升为户部尚书，可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控户部。 再说国丈年纪也大了，过些年就要退了。 英国公府近年来人才凋零，若是国丈退后，阮心照若是还起不来，那英国公府可就要走下坡路了。 昭文帝越是盘算越是烦躁。 往日看那阮心照也是个不错的，会试居然只考了三十多名，若是殿试成绩也不出彩的话，自己就是想抬举也抬举不起来。 冯佳有些头疼，今日的皇上可不大好哄。 “可惜咱们皇后娘娘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恐怕早就是状元了。” 阮心雨年轻时是洛城出了名的才女，又兼之容貌绝佳，被称为洛城第一美人。 昭文帝还不是安王时，就对阮心雨情根深种。 他虽然妃嫔不少，但他最看重的，还是这个让年少的他寤寐思服的女子。 听冯佳夸赞皇后，昭文帝也忍不住笑了：“心雨确实极好。” 这般出色的女子，就该是他的妻子，昭文帝眼底划过一丝黯色，很很快消失不见。 见昭文帝心情又好了不少，冯佳借口要将腐坏的莲雾仙果撤下去，赶紧出了殿门，走远后才敢擦去额角的冷汗。 第161章 不会像朝阳那般刺眼 心情好起来的昭文帝，又忍不住透过纱帘看了半晌。 特意找了冯佳刚才提到柳明和、关学谦和阮心照。 这三个人中，柳明和清瘦矍铄，虽然年纪最大，但脊背挺直，看上去颇有一份仙风道骨的感觉。 关学谦比柳明和年轻了几岁，但精气神远不如柳明和，一点都不像武将之家出身。 阮心照比他们两个年轻的多，容貌与皇后生的有三分相似，也算是个十分俊美的男子。 昭文帝想，阮心照可以赐个探花郎。 哪怕学识差点，他的年纪和相貌，在这一群白头翁里可太说得过去了，想来杨尚书也不会反对。 昭文帝的眼神，继续逡巡着殿内的考生，突然一个竹青色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个坐在倒数第二排角落的男子，昭文帝一开始并未注意到，只看到一个坐的跟柳明和一样挺直的男子垂头写字。 这会儿那男子正好抬起头，落入昭文帝眼中的，就是一张极年轻极俊秀的脸。 昭文帝立刻就想到了冯佳刚才提到的寒门学子。 昭文帝只知道这个寒门子比阮心照年轻，并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况且容貌着实比阮心照出彩不少。 昭文帝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在皇室里，他自己长相也不算出色。 先帝后宫凋零，连同皇后在内，也不过五个人。 齐贵妃才貌双绝，父皇也是丰神俊秀。 大皇兄继承了齐贵妃和父皇的好相貌，年少时，不知多少世家贵女，迷恋过大皇兄的绝顶容颜。 他自己的母妃陈妃，也是姿容绝世的女子，可他就偏偏只能算清俊。 若在普通人家，自然是很不错的长相，可在皇室里就不够看了。 连二皇兄都比自己长相出彩的多。 可二皇兄的母妃薛妃，容色远比不上自己的母妃。 遗传真是不公平的事情。 世人总说不能以貌取人，可真能做到不以貌取人的，又有几个？ 当年在尚书房，大皇兄因为相貌俊美，几位太傅偏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 …… 昭文帝每次想起少年时的事情，心中就有一股郁气。 不过他也知道，过往的事情与今日的殿试无关。 昭文帝又仔细打量了那年轻人一会儿，越看就越觉得容貌不俗。 这年轻人容貌虽略逊于大皇兄，但却已经是极难得的长相了。 况且他的长相偏于清秀飘逸，与大皇兄那种逼人的俊美大不相同。 若说大皇兄的容貌如烈烈朝阳，那这个年轻人就是如清冷明月，虽不及朝阳光彩照人，却也不会像朝阳那般刺眼。 昭文帝暗暗叹息了一声，可惜这个年轻人出身寒门，对他无甚助力，不然的话，探花郎必然是这年轻人的。 昭文帝看到的年轻人，自然就是韩青云。 此刻,韩青云可没外人看到的那般从容恬淡。 他饿，他渴。 不止韩青云，殿中的两百考生连同几个监考官，都是腹内空空，口干舌燥。 殿试是十分庄严的事情，且考生都在陌生的皇宫内，谁也不敢随意走动，更不可能在考试时如厕。 所以考生们在入场前，是不敢吃饭喝水的。 监考官们倒是可以走动，但皇帝爷就在后殿坐着呢，谁敢离开考场去茅房，自然也没人敢吃喝。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的样子，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时辰。 韩青云已经答完考卷，他右手持卷，左手在别人看不到地方，轻轻揉着肚子。 他现在可太羡慕韩怀希有空间了，随时进去吃点东西，也没人发现。 他早上只吃了两块糖，喝了两口水，这会儿只觉得肠子都在打转。 这殿试真不是人干的事儿，为啥非要统一收卷，就不能提前交卷走人吗？ 监考官听着殿内此起彼伏的“咕咕”声，只觉得肚子更饿了。 还好皇上已经离开了，几个监考官互相看了一眼，抬起宽大的袖子遮住嘴巴，另一只手从袖袋里掏出糕点，往嘴巴里塞了一块。 若是平常，这种味道清淡的糯米糕，是很难被闻出来的。 可这会儿，大殿上的考生几乎都闻到了，可他们也不敢问不敢说，只能继续跟饥饿抵抗。 最难过的就是关学谦，他本来身体就不算好，此时又饿又渴又累，真恨不得倒下算了。 可看看不远处比他还大了几岁的柳明和笔直的背影，关学谦努力忽略饥饿感，松了松身子又迅速挺直脊背。 阮心照比其他考生要好多了，他也带了糕点，是进考场时，一个小太监偷偷塞给他的，他知道那是姐姐的人。 阮心照也学着监考官的样子，用袖子遮挡吃了些点心，反正皇帝姐夫已经走了，他也不怕被别人发现。 礼部尚书杨子良站在纱帘后，看着阮心照自以为掩饰地很好的样子，忍不住叹息。 刚才皇上问他，阮心照应该能入前十榜吧。 他真的很想怼回去，他能不能入前十，你能不知道吗？ 可杨子良想了想，以皇上的学识，可能还真分辨不出。 他只能恭谨地回答，所有考生的试卷都需要糊名，至于什么名次，还得等除掉糊名才知晓。 杨子良走出后殿从正殿大门走进考场，几个监考官赶紧把嘴巴擦干净，走上前行礼。 杨子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自己则沿着走道继续往前走。 看到杨尚书进来，包括阮心照在内的所有考生，全都正襟危坐。 杨子良只是随意走走看看，有几个会试成绩就很优秀的考生，是杨子良此时重点观察的对象。 还好这届考生的学问，还是很扎实的，策问也大都答的言之有物，杨子良满意地点点头离开了。 终于等到考试结束，受卷官把所有的考卷收齐，由弥封官糊名后，考生终于可以出考场了。 关学谦踉跄着站了起来，看向韩青云。 韩青云扶了一把身边的一个考生，待那考生站直，他又走到关学谦身旁，扶着他向殿外走去。 柳明和深邃的眼眸从韩青云身上瞟过，随即也离开了考场。 南大门外围了一大群人，韩青云一眼就看到上蹿下跳的吕长平，他对吕长平挥了挥手。 吕长平脚尖一点，就飞身来到韩青云身边，拿出一大包热包子和水囊递了过去。 递过去之后，吕长平才发现韩青云身边，还有一个老人。 韩青云把水囊递给关学谦，又拿出一个包子给他：“先吃点东西垫垫。” 关学谦也没推让，先拿起水囊喝了几口水，又吃掉了两个包子，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韩青云也吃了个包子，正准备吃第二个的时候，身边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 “小兄弟，包子不错，可否给老夫一个？” 第162章 这二傻子看着自己笑什么 韩青云转头，就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不认识这个人，却听到关学谦惊讶的声音：“明和兄？” 韩青云立即就知道了这个老人的身份——一代才子柳明和。 韩青云将包子递了过去，柳明和也没客气，拿出两个就吃了起来。 明明他吃的比关学谦还快，可韩青云就是觉得，他的吃相比关学谦优雅多了。 吕长平又拿了一个水囊飞了过来，这是姑母让多准备的。 可他刚把这个水囊递给韩青云，就看见韩青云身边又多了一个老人。 韩青云接过水囊递给柳明和，柳明和一边喝水，一边对吕长平赞道：“好身手。” 韩青云和吕长平一人扶着一个老人，挤出人群。 关鹏飞早在吕长平展露惊人的轻功时，就注意到他了。 他从没有见过这般出神入化的轻功，关键那少年看上去比他还小好几岁，若不是他要找祖父，真想上去结交。 可关鹏飞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关学谦，他着急地大喊：“爷爷，你在哪儿？鹏飞在这里啊。”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几人，就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跳上跳下的关鹏飞。 关学谦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喊了一声：“关鹏飞，滚过来。” 关鹏飞赶紧回转身，就见祖父就在后面不远处，身边跟着的，就是刚才那个轻功高绝的少年。 他挠挠头，赶紧跑了过去。 关学谦拱手向柳明和与韩青云道别，关鹏飞傻眼，怎么这就走了，他还没跟那少年说上话呢。 关学谦一拍关鹏飞的脑袋，你爷爷我，累了！ 关鹏飞扶着关学谦向自家马车走去，还回头向吕长平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吕长平浑身一激灵，这二傻子看着自己笑什么？ 韩青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柳明和，只能问道：“柳先生的家人不知在何处等着，不如我让长平去找一找。” “柳家在京中，只有几个小辈在书院读书，我身边只有一个老仆，今日也没过来。小兄弟可愿意送我回家？” “荣幸之至。” 韩青云扶着柳明和上了自家的马车，问清楚柳家的住处后，对吕长平吩咐了一声，吕富贵就自己回了茶楼。 马车上有个小桌子，是固定在车厢底板上的，一个小泥炉卡在桌子中间，上面温着一壶茶水，还放了几个杯子以及两盘茶点。 韩青云盘腿坐在桌子旁，倒出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柳明和。 柳明和接过水，看着桌子和炉子，连茶壶都是特意定制的，能卡进炉子里的。 从桌子到炉子都牢牢地卡在一起，即使马车突然停下或突然加速，只要不翻车，茶水都不会撒出来。 “真是巧思。”柳明和赞道。 韩青云只是轻笑不语。 从皇宫南大门到城西的柳宅，用了半个多时辰，韩青云和柳明和喝着茶，聊聊学问，没有一个人提及今日的殿试。 到了柳宅，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还很多，倒也不必执着于一时。 柳家的老仆看到马车就迎了上来。 柳明和下了车，也没请韩青云进去，只对韩青云道谢后，就被老仆扶着进了柳宅。 吕长平一挥马鞭，向城南的韩宅行去。 韩青云坐在马车里，有些想不通。 柳明和是柳家最有学问的一个，如今还很有可能六元及第，在柳家应该很受重视才对。 柳家是五大世家之一，柳明和又年近花甲，他在京城考试，柳家居然只派了一个跟柳明和年纪差不多的老仆伺候，这太不合常理了。 还有柳家那个老仆，他应当从未见过长平，而且这条路来往车辆很多，长平还没有停下马车的时候，那老仆就直奔他们这辆车过来，就好像知道柳明和一定在他们这辆马车上一样。 还有今日的殿试，他能感觉到，今天后殿至少有两个人观察过他们，其中一个应当就是杨尚书，另外一个可能就是皇上。 杨尚书后来进考场巡视时，他能感觉到杨尚书对这届考生是满意的，但是不知为何，杨尚书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韩青云闭上眼睛在车上小寐。 到韩宅后，韩青云几乎被吓了一跳。 韩宅今天几乎是人满为患，除了吕家、颜家，严大虎、韩东辰、赵兴业等人，五叔公、韩宏志、白嘉年等人也都过来了。 韩青云拱手向大家的关心表示谢意，至于考的如何，一切还要等成绩出来再说。 鲁元同在锦绣酒楼定了位置，韩青云就陪同大家去了酒楼。 吕彦彦和陈氏这才轻快下来，带着韩怀瑜、韩怀希、韩怀安和韩明珠，在家吃了饭。 韩怀瑜进书院后，很得夫子的喜爱，甚至连她们山长都对韩怀瑜关注颇多，韩怀瑜压力不小。 如今除了课业以外，琴棋书画和骑射都要学，整个人瘦了一圈。 陈氏本来要给她请几个女夫子在家，韩怀瑜连连摆手，她在书院已经很累了，回家只想休息。 紫薇书院的夫子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即使从外面请人也不比她们强，陈氏也就没再强求。 瘦了一圈的，不仅一个韩怀瑜。 韩怀希最近既要跟叶迦南学医术，又要读书练字，还不肯放弃习武。 整天除了睡觉吃饭的时间，几乎没有一刻闲下来。 本来圆润的包子脸，硬生生瘦成瓜子脸。 吕彦彦和陈氏最近没少为姐妹俩的饮食操心，可无论怎么补，怎么加餐，两人还是瘦，把陈氏心疼坏了。 吕彦彦一边心疼一边骄傲，她的孩子都是最棒的。 韩明珠最近在跟吕彦彦学画画，小姑娘就像很多这个年纪的孩子爱涂鸦一样，拿到画笔就不舍得放手。 不过她可比一般孩子聪明多了，小小年纪，一手素描已经画的有模有样，可惜吕彦彦只会素描，不会工笔画。 在这个时代，女子学的可都是工笔画，陈氏已经在找合适的夫子来教韩明珠了。 晚饭后，韩明珠拿着白天画的画，给吕彦彦看。 吕彦彦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韩明珠的画，画上只有一只鸟——海东青。 海东青多在边疆，无论是以前的梧平县还是洛城，韩明珠都不可能见到过，除非是她在系统里看到的。 可是她的系统只能看到五十里以内东西，那这个海东青的来历就很可疑了。 陈氏也很惊讶，可韩怀希比她更惊讶：“明珠，你也见过大灰鸟吗？” 大灰鸟？吕彦彦和陈氏一把抓住韩怀希，这可不是普通的鸟，这是猛禽。 “小希，你见过这只海东青？” “海东青？书上说的海东青不是很凶残吗？可大灰鸟很可爱啊。” 韩怀希不能理解…… 第163章 突然出现的少年 吕彦彦和陈氏上下打量了韩怀希一番，确认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而且听她的语气，这只海东青绝对没有伤害到韩怀希。 放下心来的吕彦彦继续问道：“你是在哪见到的？什么时候见到的？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按理说海东青出现在洛城，一定会引起轰动，可这几天她没有听到任何这方面的消息。 “前天我在师傅家的时候，师傅没在家，管家爷爷让我自己在药房里看书。 我看了好久，想起爹娘说要出去放松眼睛，我就去了院子里。 师傅家不是有一棵很高很高的树吗？我就想试试最近练的轻功，然后爬上去了。” 韩怀希说到爬树的时候，声音低下去很多，明显心虚了很多。 陈氏气的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跟她说过多少遍了，不准爬树，万一摔下去怎么办？ 吕彦彦比陈氏还紧张，陈氏没见过那棵树，她却是应叶杏林之邀去过叶家。 那棵树高度六七十米，去掉树冠，光树干就有四十米左右高，还很粗，韩怀希居然能爬上去。 她现在并不想知道韩怀希到底是飞上去，还是爬上去的，她更关心的是女儿下次还敢不敢上那么高的树，那么高的树万一从上面摔下来…… “韩怀希！”吕彦彦严厉的声音中，带着后怕的颤音。 韩怀希立马抱拳拱手：“娘，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再也不爬那棵树了。” 吕彦彦对韩怀希的保证，已经听腻了。 这熊孩子永远是认错最快，然后下次犯错比认错还快。 韩怀希已经很久没有见吕彦彦用这种严厉的表情看着她了，但她这次真不骗人，那棵树她再也不要爬了。 陈氏看着韩怀希眼中的泪花，心一软就要劝。 “娘，叶神医家的那棵树，光树干就有十多丈高呢。” 陈氏想了一下十多丈是多高，头一晕，差点没站住，随即反应过来，把韩怀希拉到身前，举手就往韩怀希屁股上招呼，边打边哭。 “你个熊孩子，整天招猫逗狗就算了，你还爬树，还敢上那么高的树，你要是有个好歹，你是要我的老命吗？” 陈氏哭的嘴唇都在颤抖，韩怀瑜和韩明珠上前护住，让不要打了。 反而是一向最护着韩怀希的韩怀安，拉住韩怀瑜。 “姐姐，让奶奶打小希一顿吧。要不，下次她还敢。奶奶，你继续啊，不要停。” 本来只是小声啜泣的韩怀希，听到这话，哭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看着乱成一团的场面，以及赶过来的鲁家人，吕彦彦头疼。 她跟鲁家人说没事，让他们都离开。 过了两刻钟，陈氏才从后怕中缓过来。 韩怀希从来没被奶奶揍过，还被揍这么狠，委屈坏了，但她看看娘的脸色，再看看陈氏的眼泪，也没再哭下去了。 “接着说！” 韩怀希缩了缩脖子，声音压得特别低。 “我不小心，从树上摔下去了。” 陈氏闻言又举起巴掌要揍韩怀希，韩怀希吓得躲在韩怀瑜身后。 韩怀瑜急的眼泪直掉：“奶奶，饶了小希这次吧，她这一次摔下去，下次肯定不敢了。” 陈氏看着可怜巴巴的韩怀希，最终还是没再动手，只拿着帕子抽泣。 吕彦彦揉了揉陈氏的肩膀，继续问道：“那么高的树摔下去，你现在还能完好地站在我们身边。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韩怀希抽抽噎噎地说道：“是一个很漂亮的哥哥救了我，大灰鸟就站在他肩膀上，乖得很。” 能接住一个四十多米高摔下来的孩子，小希嘴里的“哥哥”是个高手，至少轻功极好。 “你之前见过他吗？” “没有，他长得特别好看，比爹还好看，比大哥还好看，他的轻功比长平表哥还好。” 韩怀希提到那个哥哥，一脸的崇拜。 “比大哥好看？比长平表哥轻功好？不能因为人家救了你，你就滤镜这么大吧。” 滤镜这个词，是韩怀安跟韩怀希学的，他觉得韩怀希刚才的话太不客观了。 怎么可能有人比大哥还好看？ 如果有，一定是长大后的他自己。 也不可能有人比长平表哥轻功好。 如果有，也一定是长大后的他自己。 吕彦彦不管韩怀希的话是不是因为滤镜，她只是觉得叶神医家有一个身边带着海东青的少年，这件事有点奇怪。 “那个哥哥多大年纪？你之前在叶家没有见过他吗？” “没见过，我也只在前天见过他。昨天和今天，我还在叶府找过呢，都没有再见过他，师傅也好几天没回来了。那个哥哥，跟长平表哥差不多大。” “他救了你之后，有没有说什么？” “叶老头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孩子？屁大点的孩子，就敢爬那么高的树，这胆子也就比小爷我差一点，不过功夫可比小爷差远了。”韩怀希学着那少年的表情和语气说道。 陈氏听又是“小爷”又是“屁”的，那神情也是要多欠揍就多欠揍，气的喊道：“不准学那人说话。” 韩怀希这会儿乖的跟个小鹌鹑似的，陈氏说什么她都点头，看得陈氏又是气又是心疼。 吕彦彦见很快又要软化的陈氏，无奈地叹口气，慈奶多败儿。 “除了这些，他还说了什么？” “他让我以后不要爬树了，然后就飞走了。” “飞走了？” “嗯，飞的可快了，一眨眼就飞出院子了。所以我也不确定，他是本来就在师傅家，还是在外面看到我从树上摔下来，飞进来的。” 吕彦彦见也问不出什么，又转向韩明珠：“明珠，你是在哪里见到的这只鸟？” 韩明珠看看陈氏等人，吕彦彦就带着韩明珠离开了，身后的四人，都心照不宣地看了看彼此。 韩怀瑜和韩怀安都以为韩明珠的系统，是韩家先祖给的，也没怎么羡慕。 两人跟韩明珠关系再好，都没有捅破过这个话题，更没有跟她提过小希空间的事情。 韩明珠还以为她的系统，只有自己家人和吕彦彦、韩怀希知道，经过白云村被绑架的事情，她现在使用系统比以前少多了。 吕彦彦带着韩明珠，去了她自己的房间，韩明珠这才告诉吕彦彦，她看见那只鸟的方位和距离。 韩明珠的系统看不到人，就连房屋也只是一个大致的轮廓，房间内的事物更是完全看不到。 海东青又是在天空中飞的，飞的又高，不太容易根据参照物判断位置。 吕彦彦只能根据韩明珠的描述，判断那只海东青似乎在寻找什么，位置有点像城中心的茗香楼和美食坊附近。 突然出现的少年，一只驯化的海东青。 吕彦彦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少年还会跟他们家扯上关系。 可到底会是怎样的关系，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64章 殿试排名 皇宫内阁，由内阁大学士、翰林院学士，以及各部院大臣组成的八位阅卷官，正忙着评审殿试试卷。 每个阅卷官把自己认为可进入前十榜的试卷，都拿了出来，最后再共同评判。 阅卷进展很顺利，前十榜也确定好了，只是这第一第二名让他们十分为难，两份试卷无论是策问答卷还是字体，都让他们觉得难分高下。 内阁大学士蔡昀，捧着两份试卷交给杨子良。 杨子良是本届春闱的主审官，其他人难以取舍的时候，就要交给杨子良判断。 杨子良看着手里的两份试卷，忍不住笑了，果然是他们，真不愧是他自己看中的状元之才。 这俩人，杨子良也觉得难分高下，但是韩青云年轻，能为朝廷效力更多年。 若是让杨子良选，自然是韩青云做状元，柳明和为榜眼。 可前十榜的排名，由不得他。 杨子良想着昭文帝，脸上笑容凝固了。 皇上一直说他要做先帝第二，可他只学到了先帝的表，没学到里。 前十榜，昭文帝已有明令，前十榜排名时，是要除掉糊名的。 他本想依据祖制拒绝，可昭文帝说了，除糊名是有先例的。 杨子良气的直咬牙，的确是有先例。 当年孝显帝宠溺明义太子。 明义太子在科举上塞了很多自己人，都是高官贵族的公子，为了不与祖制相悖，这些名门公子居然令人四处残害优秀的平民学子。 致使那么多年里，优秀的平民子弟根本不敢冒头。 那些年春闱前十被贵族后人垄断，后来永乐帝登上帝位的第一届春闱，前十榜全部是寒门子弟。 可那时若不多录寒门子弟，这个国家早就民怨纷腾了，现在怎么能跟那个时候比。 他想要继续据理力争，他的下属拦住了他。 凡是没有先例的，都可以最终说服昭文帝。 可一旦有一个先例出现，无论情况多么特殊，都休想让昭文帝改变主意。 杨子良无奈地把前十榜全部看了一下，见确实都是文采斐然的试卷，心里安心了不少。 他带着这十份试卷，领着八名阅卷官，去向昭文帝复命。 杨子良先向昭文帝请罪，说一二名实在难分高下，还请皇上来裁决。 昭文帝示意侍墨太监，把试卷的糊名去掉。 杨子良闭了闭眼，没说话。 昭文帝先看了这十份试卷上的名字，见没有阮心照，正要问阅卷官，但看到杨子良一脸庄重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没再提阮心照。 他先把关学谦的试卷拿了出来，关学谦会试成绩排在第七，殿试成绩阅卷官排的是第六名。 杨子良无语地看了看昭文帝，继续不说话。 昭文帝又把其他的试卷都拿起看了看，随口问了这些考生的情况，见都是小官之家或是平民子弟，有些失望。 最后，他才拿起杨子良说的难分高下的两份试卷，确实都不错，不过他觉得前十好像都差不多。 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这份字体飘逸的，但看了看名字，韩青云？他没印象。 “这个韩青云是什么来历？” 杨子良心头一喜，赶紧回道：“回皇上，本届会试的第二名，家中……家中开了食楼。” “商人之家？家资可丰？” 杨子良听的又是郁气上涌。 “算不得商户，食楼是他妻子开的，在洛城有两家食楼，还有一个成衣作坊，据说生意都不错。” “只三个铺子啊，那就是跟富商豪族没得比。” 昭文帝嘟囔着有点失望，把韩青云的试卷，放回其他试卷里。 比了一下关学谦和柳明和的试卷。 关学谦的父亲，在军队中颇有影响，儿子打仗勇猛，也是自己要一力提拔的猛将。 可柳明和也不差啊，那些世家大族仗着家族历史悠久，对皇室并没有十分顺从。 柳明和是五大世家中佼佼者，他之前的学生，有不少如今在朝中已是三四品官员，影响力不容小觑。 这俩人谁是状元谁是榜眼，昭文帝有点为难，只能先排后面的八份试卷。 “对了，今天殿内有一个考生，大概二十来岁，长得丰神如玉，那个考生叫什么？” “回皇上，那个年轻人叫韩青云，就是您刚才看过又放回去的那份试卷。” “哦？”昭文帝来了兴趣，又拿起韩青云的试卷，满意地点了点头。 “字如其人，这字写的真洒脱飘逸，就点他做探花吧。” “是，皇上。” 杨子良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 这年轻人的才学，落到二甲就太可惜了。 可皇上点他做探花，只是因为前十榜内，没有其他可以做探花的人，而不是因为他的才学。 杨子良可以肯定，若是阮心照今日的试卷出现在这里，即使他长相不如韩青云，文章写成狗屎，皇上也会给他点个探花郎，那韩青云就只能落到二甲里了。 定下韩青云后，另外七份试卷，昭文帝就按照阅卷官呈上来的名次，依次排了下去。 只是关学谦和柳明和，他还是难以取舍，最后他走进内室。 杨子良和其他八名阅卷官就知道，皇上这是又去扔小纸条去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皇上定下前三甲：状元关学谦，榜眼柳明和，探花韩青云…… 第二日皇宫南大门外，人潮涌动，都在打听前三甲的情况，还有不少人在质疑。 “柳明和怎么可能不是状元？太可惜了，他差一点就是六元及第了” “关学谦上次会试不是才第七名吗？凭什么能超过柳明和当状元？” “切，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关学谦的儿子，现在在闽州府打东陵人呢。” “儿子打仗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唉，这个韩青云，是不是就是会试第二名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听说长的跟画里的人似的，难怪是探花郎呢。” …… 关家，关雄把报喜的官差打发走后，看了关学谦一眼。 关学谦冷汗直流，这不搞笑吗？ 他越过柳明和跟韩青云成为状元，阅卷官是瞎了吗？ 关雄本来看到报喜的官差，还特别高兴，儿子会试成绩不错，他觉得应该能入二甲。 可当官差说“喜中状元”的时候，关熊的脸就挂不住了。 且不说那个当了几十年才子大儒的柳明和，就是之前来过他们家做客的韩青云，都比他儿子强太多了。 学谦这个状元，是看在自己这个老子，和他那个在闽州府的儿子的面子，才拿到的。 真丢人！ 关雄挥袖离去，他当然也不是怪自己儿子，这事儿，学谦是真无辜。 可是，他关家所有的荣誉，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回来的，偏偏这个状元，就像个笑话。 关学谦看着父亲挥袖离去的身影，郁闷至极，这个状元真不是他想要的。 柳家，老仆接过官差手里的喜报，榜眼，还真让老爷猜中了。 柳明和坐在案桌前写字，外面的报喜声他早就听到了，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悲。 “老爷，打听过了，韩公子是探花。” 老仆随意地将喜报扔在一边，向柳明和汇报道。 柳明和的脸色这才微微变了变，长叹一声：“可惜了。” 第165章 进士游街 韩家，对韩青云的殿试成绩，韩青云和吕彦彦都早有猜测，只是韩青云对状元不是柳明和，感到奇怪。 他跟柳明和所有的交集，仅限于送柳明和回家的一路。 但哪怕是不到一个时辰的交谈，他就感觉柳明和胸有丘壑，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博学的人。 他对关学谦就更了解了，若说关学谦殿试成绩超出柳明和才中状元的，韩青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可容不得他多思考，很快就是进士游街和琼林宴 。 四月二十七日，本届春闱进士身着进士服，骑高头大马出正阳门，除了状元关学谦头插金质银簪花，其余人皆插彩花。 关学谦排在第一位，本应是他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却满脸晦涩，骑在马上，只觉得如坐针毡。 他爹找人打听过，他本来是排在第六位的，是皇上点了他做状元的。 他可太了解自己了，不说紧跟在他身后的柳明和与韩青云，就是二甲里都有好几个，比他更有资格当状元。 关学谦心里苦，可还是得硬着头皮撑下去。 “爷爷。” 街道左侧传来关鹏飞的声音，关学谦抬头就看到他那个二傻子一样的大孙子，呲着一口大白牙。 关学谦狠狠地瞪了关鹏飞一眼，关鹏飞挠了挠头，问身边的随从：“我爷爷干嘛瞪我？” 随从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看到一群人正指着老爷指指点点的吗？这个笨蛋！ 排在第二位的柳明和，是这届进士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但他身形如松，年轻时也是出名的美男子，即使已近花甲，也是个俊美的老人，在一行人中十分惹眼。 探花韩青云就更不用说了，一堆手绢从天而降。 本来这些闺秀们知道韩青云已经二十六岁，且已经成亲生子，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年轻俊美，比往届的探花可好看太多了。 这样的人物，若是没有成家，恐怕早就是被榜下捉婿了，真是可惜。 可惜归可惜，一点都不影响她们扔帕子和香包的速度。 还有一些女子想的是，听说探花郎才学不比状元和榜眼差，再加上这样的容貌，当真是少有的良配。 虽然已经成亲，可据说他妻子不过是个粗鄙的商户女，怕是探花郎出身寒门，被那商户女逼迫所致。 一想到探花郎这样的翩翩美男子，被一个粗俗丑陋的商户女霸占，这些女子就忍不住心疼。 不过一举登科后与原配和离的男子不在少数，大不了多补偿那商户女一些东西便是，回去便让爹爹\/祖父想办法。 韩青云可不清楚居然有人正在打他这个已婚男的主意，他正看向仟佰味美食坊的三楼。 “姑父，看这里。” 吕长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今日是进士游街的大日子，几大书院都放假了。 吕长安、颜学文、木承康、韩西顾四人与韩怀瑾不同，韩怀瑾是仟佰味美食坊东家的亲儿子，年龄又小，女客们也不会介意，自然是在美食坊的楼上。 他们几个可不能进美食坊，只能全部站在茗香楼这边。 他们身边还站着吕有田、吕富贵和吕长平以及严大虎等人。 韩青云看着吕有田不停地擦眼泪，心里酸软，面上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高声喊道：“爹，大哥。” “哎，哎。”吕有田又哭又笑，学着小孙子向下挥手。 韩青云这一笑，顿时引来对面更大的呼声，手绢香包砸的更欢了。 韩青云甩掉头上的手绢，对着前面喊道：“娘子。” 吕彦彦也挥着手：“相公。” 几个孩子也在旁边喊：“爹。” 闺秀们自听到韩青云那声欢快“娘子”，纷纷探出头看去。 只见对面的仟佰味美食坊三楼，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带着四个精致的如观音座下仙童的孩子，正对着探花郎挥手。 闺秀们下一轮的帕子，就扔不下去了。 不是说探花郎的妻子，是个举止粗俗的丑女吗？ 可那女人的容貌，就是在京城也是少见的大美人，气死她们了…… 还有人认出，那妇人就是芳华成衣铺和仟佰味美食坊的幕后东家，这几家铺子的生意好到让人眼红，外面多少人想偷师都没成功，就连有人想搞破坏，都莫名其妙地没有成功。 光禄寺尤大人的爱女尤小姐，格外不忿，那不就是个画师吗？ 之前去给她画制衣图的时候，怎么就没为难为难她呢？气死了。 还有几个女子，想到刚才韩青云对着茗香楼的东家喊“爹”，她们还以为真是韩青云的爹呢，可那茗香楼东家姓吕，那成衣铺的东家也姓吕，感情那句爹喊的是岳父。 闺秀们不乐意了，谁家好男儿喊岳父喊那么亲热啊，这探花郎必定是个爱慕虚荣的，所以才娶了个富家女为妻，呸。 韩青云可不知道自己短短时间内，已经从被商户女强逼的小可怜，转变为爱慕虚荣的凤凰男了。 他只是骑在马上，跟着队伍继续前行，不停的回头看他的家人，直到再也看不见。 仟佰味美食坊，韩怀瑾对着陈氏和于氏说：“奶奶，外婆，将来我一定插金质银簪花走这朱雀大街，你们到时候可一定要喊的大声一点，不然我听不见。” 自从跟木承康他们几个在一起后，韩怀瑾就越来越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了。 陈氏和于氏听的心里软软的，这样才好呢，才不想让他整天像个小大人一样老气横秋的。 “好好好，奶奶等着我的乖孙，给我拿个状元回来。” 于氏也笑，还好今天三楼清了场，不然韩怀瑾这话指不定会被人笑话呢。 不过别人笑话是他们的事情，她这大外孙就是文曲星下凡，中状元是早晚的事，哈哈。 游街队伍行至朱雀街中段，一个酒楼的窗户旁边，一个俊美异常的少年，慵懒地躺在躺椅上。 听到楼下的声音，少年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游街队伍。 “排在第三位的那个，就是韩青云？” “是，就是他。”少年身边站着的随从答道。 “呵。两百个进士里面，也就他跟柳老先生能见人了。” 随从看了眼自家公子，忍不住吐槽。 虽然这届进士着实寒碜了点，可考到这份上都是年纪一把了，能要多好看。 哪一届都这样，好看的寥寥无几。 而且，公子越来越不客观了，柳老先生年轻时再好看，这会儿也不能跟年轻人比啊。 就说那阮心照，单论外貌，跟探花郎比不了，可也比这个年纪的柳老先生养眼一点。 不过随从可不敢说出来，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让公子最近心情不好呢。 第166章 李继信，他怎么敢? 进士游街后第二天，就是琼林宴。 今年的琼林宴依然设在皇家行宫御苑，由礼部牵头举办。 关学谦羡慕地看着韩青云，都是一模一样的衣服，可韩青云穿上就是比别人好看太多了，长得好看可真是占便宜。 关学谦从韩青云身上，再转到柳明和身上，又感叹了一句气质真好。 待柳明和向他看来时，关学谦迅速低头。 他这些天，就像偷了人家东西一样。 对着韩青云他还敢说几句话，韩青云跟他关系好，个性又坦荡洒脱，而且韩青云的长相点为探花也正常，关学谦也不会对韩青云有太多内疚心理。 可对上柳明和，他做不到不内疚啊。 柳明和只比他大几岁，可他刚启蒙的时候，柳明和就以神童之名传遍洛城。 韩青云点探花的话，柳明和就是状元的不二人选，皇上不知道怎么想的，点了他为状元，害的他总有一种偷了柳明和状元头衔的感觉…… 礼部杨尚书带着礼部官员过来后，待众进士行礼后，就让他们落座。 状元单独一席，榜眼和探花一席，其余人皆是四人一席。 韩青云与柳明和坐在一起，相视一笑。 杨尚书看着前方众人，只觉得榜眼和探花那一席格外顺眼。 这两人虽然一老一少，年龄相差很大，但俱是风仪翩翩，举止大方，神情从容。 随着宫女们托着食盘鱼贯而入，琼林宴正式开始。 当所有食盘都上齐后，昭文帝带着众大臣登场。 场内所有人朝昭文帝跪下磕头，昭文帝笑着说：“众卿平身。今日是众卿的大喜日子，随意就好。” “诺。”新科进士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韩青云抬头看了一眼昭文帝，又迅速低下头。 在他看来，昭文帝是个瘦弱的中年男子，容貌清秀，神色柔和，只是眼底有些疲色。 据说昭文帝身体不大好，封王后也很少去封地，基本都在京城养病，看起来确实不是特别康健。 柳暗百花鲜，琼林设绮筵。玉箫仙岛月，银烛紫微天。 做为上位者示恩新科进士的琼林宴，无论皇家别苑的布置，还是宴会的饮食，都极尽奢华。 黄焖鱼翅、炭烤小羔羊、鹿茸三珍、佛跳墙、蒸熊掌…… 韩青云自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丰盛的伙食，不愧是皇宫御厨的手笔，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 宴会过半，昭文帝想让舞女们来助兴，可还没等舞女过来，一个太监一路小跑到昭文帝身边，不知对昭文帝说了什么。 昭文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幸而旁边的太监手快，昭文帝才没有跌倒。 “李继信，他怎么敢？” 昭文帝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在场的人都听到，互相用眼神询问，是霖王的那个二儿子李继信？ 霖王又干什么事了，让昭文帝气成这样？ 听到李继信三个字，柳明和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旁人只当他是被吓到，没有拿稳，失了态。 不过这会儿，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昭文帝身上，也没人管柳明和是否失态。 但韩青云能清晰地感知到，柳明和刚才绝对不是因为害怕，更像是努力压制内心的情绪。 昭文帝挥袖离开，所有人都傻眼了。 琼林宴后，要为新科进士赐官，现在皇上走了，接下来是个什么流程？ 杨子良走到前方，安抚了众人几句，让先回去等消息，他这就去请示皇上的意思。 众人无奈，也只能先回去再说。 好好的琼林宴，不欢而散，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走出皇家御苑后，柳明和定定地看着韩青云。 “柳先生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从最开始的那个包子开始，韩青云就感觉到柳明和在观察自己。 最开始，他以为是柳明和把他当做状元的竞争对手。 可后来几次接触下来，才发现柳明和并不在乎状元不状元，他好像只是想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明和沉吟片刻，才道：“皇上刚刚提到李继信，那是霖王次子，你可听说过他？” “据说与霖王世子一样，从小就被霖王带到战场上历练，打仗十分了得。” 韩青云回答的十分简单，他对霖王一家的了解，仅限于民间传言和那本小说，但那本小说对配角的描述很少。 “打仗十分了得？其他的呢?” 韩青云摇头，他从穿到这里，就是不停地挣扎求生，好不容易在洛城安定下来，又关在屋里准备科举，对李继信实在不怎么了解。 柳明和露出了一个似凉薄又似苍凉的笑容。 “有传言说，他是北境小杀神，打起仗来比他父兄还要狠厉。” “若是对敌，狠厉也是应当。可若是对自己百姓……” 韩青云握紧拳头，想到梧平县的惨剧和一路逃难的难民，没有再说下去。 柳明和眼里流露出怜悯，拍了拍韩青云的肩膀，转身离开，背影有说不出的萧瑟与孤独。 关学谦看到柳明和离开，这才敢走到韩青云身边。 “青云老弟，这怎么回事啊？皇上怎么突然提到李继信？” “不清楚，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关学谦无奈点头，跟韩青云约好明日互通消息后，就各自回家了。 今日来接韩青云的是赵兴武，他脸色不太好看，对韩青云说了一句，家里人都在等着，就驾车回了韩宅。 吕有田一家都在会客厅，吕彦彦和陈氏也都在。 见到韩青云回来，吕富贵先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先坐下把宫里的情况说一下。 因为李继信突然出现在洛城的消息，琼林宴被打断，昭文帝甩下等待授官的进士挥袖离去。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韩吕两家的人，因为有茗香楼和美食坊，消息比别人要灵通的多，只是听韩青云再叙述一遍，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堂堂一国帝王，因为一个王爷的儿子，甩下他称帝后的第一届门生，愤怒离开，这可真是开了眼了。 可李继信到底做了什么，让昭文帝如此失态？ 韩青云不解地看向众人。 吕有田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可他现在比韩青云还要迷茫，事情实在出乎所有人想象。 李继信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法进的城，不仅他进了城，还带了两百亲兵。 他就就这么大喇喇地围了宗政寺，要求带走两个人——太皇太后和神医叶迦南。 “两百亲兵？还要带走太皇太后，他疯了吗？” 第167章 皇位而已，不值得我大费周章 不止韩青云觉得李继信疯了，恐怕整个洛城的人，都觉得李继信疯了。 洛城原本就有十万禁卫军，以及三十万守城军。 因为去年霖王起兵的事情，又从各处边关和地方守军中，抽调了六十万军队，这也是去年大肆征兵的原因。 如今洛城内军队有一百万。 昭文帝身边的皇家暗卫是不会离开他的身边，据说他手上还有一支功夫极高的杀手组织。 李继信如果不是疯了，怎么敢带着两百亲卫就进了城？ 他就不怕昭文帝抓了他，逼迫霖王军队退回蓟阳吗？或者干脆直接杀了他这个霖王的左膀右臂兼爱子。 李继信疯没疯不知道，但燕郡王也就是如今的宗正寺卿李瑞景，觉得自己肯定要疯了。 他是惠仁帝的堂弟，惠仁帝在世时，对他十分亲厚。 无论是霖王、庆王还是现在的昭文帝，都对他尊敬有加，几个小皇孙对他亦是恭恭敬敬。 可唯有李继信这个混不吝、滚刀肉，时常捉弄他。 那时李继信还是个孩子，他也没怎么计较，心里也是爱这个孩子爱的不行。 皇室都是些一本正经的小古板，难得出个异类。 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个大大的纨绔，但他和惠仁帝都清楚，李继信本质跟他的父兄一样，是个极好的孩子，一身的聪慧劲也不输父兄。 现在这个混不吝，就这样大喇喇坐在他的对面，一张比小时候还要妖孽的脸，直勾勾地看着他。 李瑞景觉得自己又是气又是怕，都要喘不过气了。 去年李兆英发疯杀了十万普通百姓，他听到的时候难过极了，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做出这种糊涂事呢？ 今年李继信比他老子还疯，带了两百个人就敢闯皇城，他不知道昭文帝现在要杀他轻而易举吗？ 李瑞景虽然气李兆英犯了那么天怒人怨的大错，可那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孩子。 一想到惠仁帝去世的那年冬天，回来为先皇守丧的那道瘦骨嶙峋的背影，李瑞景就觉得有刀子在绞自己的心。 若是知道他后来会犯这样的错，他拼死也要把人留在京城。 李瑞景揉了揉心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看着李继信，想着怎么样才能保下他来。 李继信与哥哥李继仁一样，都是绝顶好的容貌，难分高下。 但李继仁跟霖王生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英气逼人的长相，承继了惠仁帝与齐贵妃双方的容貌特点。 李继信与霖王有四分相似，却与齐贵妃像极了，几乎继承了齐贵妃容貌的全部优点，漂亮地近乎女气。 只是他身形颀长，身上有股子纨绔子的流里流气，以及在战场上养成的杀戮气，这才让人忽略了身上的女气，只觉得他长相妖孽。 “信儿，我知道你是为你父王鸣不平。可当年先皇的诏书，你父亲和庆王都是看过的，的的确确是先皇亲笔所写。我和几位顾命大臣也都看过，绝无可能造假。” 李瑞景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觉得郁闷地厉害。 明明他记得很清楚，李兆英三十岁那年，惠仁帝跟他说要立兆英为太子，可不知为何，这件事不了了之。 再后来李兆英对敌重伤，惠仁帝在大殿吐血，痛呼“我的儿啊”。 惠仁帝爱子之情他看在眼里，李兆英的的确确是他看中的继承人，就连李继仁幼年时，都被惠仁帝亲自抱着教养。 可为什么他会在临终前会改变主意，改立了安王为帝呢？ 不管是他还是几位大臣，都曾经打探过宫里的消息，可传回来的消息就是没有阴谋，惠仁帝确实是在清醒的情况下，亲笔写的诏书。 他和满朝大臣一样，都由衷地爱敬着在位近四十年、将大裕国治理的井井有条的惠仁帝。 所以惠仁帝的遗诏他虽然不解，却还是同众大臣一样，依遗诏奉安王为帝，之后兢兢业业地如辅佐先帝一样，辅佐昭文帝。 昭文帝登基以来，也一直谨小慎微地，维持着先皇在位时的一切。 除了前丞相刘志恒、内阁大学士宋武鸣、前户部尚书王文轩、前吏部尚书黎江楠以及其他的几个顾命大臣纷纷告老外，其他的朝臣都没什么大的变动。 没有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改弦更张，除了多纳了几个妃子平衡朝臣和后宫外，一切似乎都和惠仁帝在世时一样。 李瑞景想，这或许就是先帝选择昭文帝的原因吧。 李继信看着李瑞景，嗤笑了一声。 “老头儿，你以为我是为了这皇位来的？呵，皇位而已，还不值得我这般大费周章。我霖王府若是想要，难道还打不下来一个吗？” 李瑞景不知道李继信说的打下来，是指打下洛城，还是关外的几个敌国。 他现在看着越来越多的禁卫军，围向李继信带来的亲卫军，急得不行。 “信儿，别说了，我这就进宫跟皇上说清楚，你只是来探望我这个七爷爷的，没有恶意。” 李瑞景说着就要去皇宫，却被李继信拦住。 “老头儿，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忘了？我要带走太奶奶和叶迦南。” 李瑞景简直要被李继信气死了。 “李继信，太皇太后怎么可能跟你走？皇上怎么可能同意？你别胡闹了。” 李继信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郑重地说道：“七爷爷，我没在说笑。 要么李兆才杀了我，然后我大哥带着蓟阳军，杀了李兆才为我报仇，要么让我带走太奶奶和叶迦南。” “你疯了，你疯了。仁儿怎么可能跟你一样疯？”李瑞景疯狂摇头。 “若我没事，我大哥当然不会这么做，若我有事……” 李继信拉长了声音。 李瑞景欲哭无泪，他太了解霖王这一家了，若李继信真的出事，霖王和李继仁都得疯。 “反正，在世人眼里，我霖王府已经发过一次疯了，也不介意再疯一次。他李兆才以为洛城的百万军，真能抵得住我蓟阳大军？ 北方的孩儿们，可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洛城住住了。北地风沙太大，还是这南方的风水养人。” 李继信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你可知一旦杀入洛城，洛城上下会血流成河，你父王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的。”李瑞景气的浑身发抖。 李继信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伤痛，但随即化为阴影，他此刻的声音凉薄至极。 “梧平县之前，也没人会认为蓟阳军的长刀，会转向大裕的百姓。七爷爷，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让你把我所有的话转告李兆才，让他自己选吧。” 说完，李继信继续躺在李瑞景休息的躺椅上，摇着二郎腿，闭上眼睛，一副要休息的样子。 他还对李瑞景摆了摆手：“赶紧去吧，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吵死了。” 李瑞景无奈地一跺脚，走了。 第168章 曾经着人看顾韩家和吕家 韩家，鲁兴和鲁元同被叫到会客厅，两人很清楚是因为李继信的事情。 鲁兴心情复杂，他心里明白，既然已经卖身给韩家，实在不能再跟前任主家有任何联系。 可他就是忍不住关心，想知道王爷一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鲁兴先拱手对众人福了一礼，然后才道：“公子，有什么话尽管问。但凡老奴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韩、吕两家人没有为难鲁兴的想法，鲁家人的能力和品行，他们这大半年也看得清楚。 这家人虽然心念旧主，但也绝对不会背着他们与霖王一家勾结。 鲁家来韩家满打满算也快十个月了，这期间除了鲁元同偶尔会带些财物去继安学堂，其他人都是在韩家或吕家兢兢业业地做事。 而且鲁元同去继安学堂，也都是跟吕彦彦安排的。 吕有田心中有他的盘算，他自问韩家和吕家对鲁家人都算礼待。 万一霖王大军真的打入洛城，他希望鲁家能帮他们说几句好话，大不了洛城所有产业不要了，只给他们留条命就行。 “老鲁，霖王次子进洛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吕老爷，老奴真的不知。老奴和家人也是今天刚知晓，知道的绝不比你们多。” 鲁兴巴不得多知道一些旧主的消息，可他确实不知道。 吕彦彦盯着鲁元同。 韩、吕两家在洛城的生意，实在太顺了。 当时他们在码头开个小食摊，都有不少人打听卤料的配方。 她跟吕富贵竭尽心思，把卤料运到遥远的越州府，才保住方子没有外泄。 茗香楼与仟佰味美食坊、甚至是芳华成衣铺，是洛城同类铺子里，生意最火爆的。 做生意哪有顺顺利利的，可他们除了一些自己能解决的小纠纷，居然没有遇到过大麻烦。 眼红这几家铺子的有不少人。 就连刚开业只有两个月的城东分店，颜晖父子就曾说过，有人曾经强逼他们，让把茗香楼与仟佰味美食坊的分店转出去，可很快那人又传话来说不要了。 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因为有韩青云这个顺天府解元。 可后来想想，洛城到处都是豪门望族，别说一个解元，五六品官都不一定保得住他们的产业。 先帝在时，还没有什么强取豪夺的事情，先帝去世后，一些牛鬼蛇神就冒出来了。 最开始，是小一点的铺子遭殃。 后来，背后无人撑腰的大铺子，就成了某些人眼里的肥肉。 城中心两家铺子的原东家——季东家，每年要拿出铺子里收益的两成，给他身后的靠山。 季东家转让铺子的时候，就跟吕有田交了底，还愿意给吕有田牵线，把他介绍那靠山。 后来季东家知道关家跟韩家的关系后，这才打消了念头，让他们跟关将军一家处好关系。 他们又以为是关学谦一家，吓退了那些要打他们主意的人，可后来吕彦彦越想越不对。 他们跟关家的交情仅限于君子之交，关家没必要把他们护在身后。 何况韩青云还试探过关学谦，关学谦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对外面的事情完全不关心，更不知晓茗香楼和美食坊遇到麻烦。 那关雄也好，离开的关山年也好，更不可能越过关学谦，护着跟他们没什么关系的铺子。 昨日进士跨马游街，吕彦彦才从客人嘴里知道，这几个月以来，茗香楼和美食坊经受的觊觎，要比他们知道的多的多。 可那些人背地里的手段，甚至没有来得及展示到台面上，就被打了回去。 这里面甚至不乏一些三四品官员，甚至是功爵之家，这绝不是一个关家就能护住的。 吕有田、吕富贵和吕彦彦都想到了鲁家人，可鲁家不过霖王府的家奴，当日险些被发卖到矿场，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鲁兴是个老实人，程嬷嬷和陶金枝没怎么外出过，如果真的是鲁家人的原因，那问题一定在鲁元同身上。 本来几人还想再观察观察，可今日李继信的消息一出，吕彦彦不打算再等了，她只有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能判断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鲁元同对上吕彦彦的目光，跪了下来。 鲁兴大吃一惊，他是真的没想过儿子还跟霖王那边的人有联系，他正要开口训斥，韩青云打断了他，让鲁元同自己说。 “公子，夫人，我们一家既然卖身跟韩家，就绝对不会做对韩家不利的事情。公子已经成为天子门生，我绝对不会跟旧主有任何联系。” “鲁元同，霖王府在洛城是不是还有别人不知道的力量？” 鲁元同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没想过吕彦彦问话这么直白。 鲁元同头抵在地上，不说话。 他不会背叛韩家，可他也不想背叛旧主。 吕彦彦看他那样子就知道，鲁元同绝对不会说太多关于霖王府的事情。 “我并不想为难你。当日买下你们一家，是看中你们一家的能力，但我可不想看到你背着我们做什么事情，连累到我两家。” 鲁兴也跪倒在鲁元同身边。 鲁元同直起身：“我发誓，除了去继安学堂外，我没有跟霖王府有任何联系，绝对不会给韩家和吕家带来麻烦。” “去年十一月，刑部郎中云大人家，要买下茗香楼的糕点厨娘。去年十二月，通政司参议童大人家，要砸了芳华成衣铺。今年三月份城中心的茗香楼，有几个世家子弟闹事，城东的茗香楼和美食坊，被中书侍郎魏大人夫人看中，要花五万两买了两个铺子和铺子里的所有人……” 吕彦彦述说着她知道的那些麻烦，然后又望向鲁元同。 “鲁元同，这些人后来都放弃了，既然起了谋夺的心思，又怎么会那么轻易放弃？” “不敢瞒夫人，夫人说的这些事，我并不清楚是怎么解决的。我只知道，谢伯伯曾经着人看顾韩家和吕家。” “谢伯伯？继安学堂那个老人家？” 鲁元同点头。 “我们与他并不熟识，他为何……？” 吕彦彦可不认为自己捐点钱，就能让霖王府隐藏的力量为她所用，何况若霖王府暗下的力量这么强，自己捐的银子，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鲁元同双目含泪：“夫人有所不知。自从先皇丧礼结束后，王爷一家就没再回过京城，不仅他们回不来。庆王爷一家，也回不来。 蓟阳很苦，王爷很穷，京中的产业所出，几乎全部送到蓟阳去了。继安学堂这些年，是靠谢大人和庆王爷，才撑下去的。 四年前，谢大人过世，庆王爷又回不来，霖王府的产业和庆王府的产业也几乎被……” 鲁元同哽咽了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 霖王和庆王回不来，他们的产业被人恶意打击，入不敷出。 铺子里的人员和王府的家丁，靠的是庄子的产出。 可庄子的产出能有多少？也就是能养着人罢了。 谢大人过世后，卖了宅子凑了两千多两，再加上好心人的捐赠，继安学堂才撑了下去。 第169章 他们家跟霖王府牵扯不清了 去年五月份，霖王府起兵的事情传到京城，霖王府的铺子、庄子全部被封，霖王府的家奴也被发卖。 庆王府的管家做主，卖了庆王爷的一处酒楼，这才凑了银子把这些人买了下来。 鲁家人被带走后，继安学堂几乎又要撑不下去了，是吕彦彦和韩青云的那两百两，以及之后与吕家陆陆续续的捐款，才让继安学堂没有倒掉。 谢荣兴也就是那位谢家老仆，他感激韩青云夫妻对继安学堂的帮扶，也感激他们买了鲁家人。 他告诉鲁元同，如果韩吕两家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他说。 至于谢荣兴手里究竟什么时候有的这股力量，以及这股力量有多大，鲁元同没说，吕彦彦等人当然没问。 这些事情，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四年前的七月份，霖王世子……他是不是离开过蓟阳？” 吕富贵本不想提这个话题，可他还是想知道当年救他的那个少年，到底是不是霖王世子李继仁。 “四年前？”鲁兴和鲁元同都在努力回想，四年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四年前，夏初的时候，王妃旧疾复发，世子就回了京城，请叶神医为王妃医治。 不久，羌族又一次犯我边境。王爷就带着二公子，一直打到羌族王庭。 二公子那时还不到十二岁，还不够心狠，被敌人的苦肉计蒙骗，王爷为了救二公子，被敌人重伤。羌族王庭被二公子杀了个遍，可王爷也……” 鲁兴说到这里泣不成声，他们王爷就是从那次受伤之后，就一直不幸。 王爷的伤养了好几个月，可他身体还没养好，先皇就没了。 王爷拖着病体回京守丧的时候，曾经高大英俊、俊美无俦的王爷，病弱憔悴。 守丧期间，若不是世子和庆王一再哀求，让王爷吃点东西，王爷可能就要饿死在灵堂上了。 守丧过后，王爷简直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 可他看过先皇的遗诏，一天都没有多留，直接回了蓟阳。 寒冬腊月，拖着那样的病体连日赶路。 据说王爷回到蓟阳后，又大病一场。 那一年的春节刚过没多久，齐贵妃又没了。 王爷至纯至孝，几个月时间，父母都没了。 鲁兴都没法想象，他家王爷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 之后蓟阳各种天灾，百姓颗粒无收，朝廷又赈灾不力，王爷还要应付北戎和燕国的骚扰。 再之后，鲁兴就听说王爷杀了梧平县十万百姓，很多人都在骂王爷，可打死他，他都不信王爷会做出这种事…… 鲁兴哭的不能自已，也让吕有田心酸难耐。 他的茶楼很多人提到霖王，都先是讲这个人曾经多么惊才绝艳，多么雄才伟略，多么爱民如子，可提到梧平县的惨剧，所有的夸赞最后都化成一句可惜。 吕富贵和其他人也都听明白了。 那年霖王世子李继仁，回京寻找神医叶迦南为霖王妃治病，可叶迦南不在京城，七月份霖王重伤的消息传到京城，李继仁就带人回了蓟阳。 李继仁回程路上的事情鲁兴不清楚，可他们也猜得到。 李继仁救下被普录山流匪劫杀的吕富贵，又因为霖王的伤，就没有继续追杀逃走的匪徒…… 知道这些，吕彦彦和韩青云以及吕家人，心情更复杂了。 从梧平县逃出来时，他们跟霖王是血海深仇，可他们却忍不住去照拂霖王建立的继安学堂，还因此受到霖王府暗中力量的保护，才让他们过得顺顺利利。 李继仁又是吕富贵的救命恩人。 这让他们还怎么去恨霖王？ 可他们身为梧平县人，又怎能忘记梧平县的血仇？ 吕彦彦和韩青云还有一件事萦在心头，但是他们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答案，尽管他们已经猜到了。 韩怀希在叶迦南家的大树上摔下来，一个带着一只海东青的漂亮少年救了她，这少年极有可能就是李继信。 他们家这是跟霖王府牵扯不清了…… 养心殿内，昭文帝把御案上的奏折与茶盏果盘全部掀翻在地，瓷器碎了一地。 一个小太监怕昭文帝伤到自己，战战兢兢地跪趴过去，想把瓷器碎片捡起。 昭文帝正在气头上，上前一脚把小太监踹倒，小太监的手和大腿被瓷器划的鲜血淋漓。 昭文帝还不解气又狠狠地踢了几脚，小太监连呼痛声都不敢发出。 所有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各个抖得都像秋风中的落叶。 连一向深得昭文帝信赖的随侍太监冯佳，都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生怕被昭文帝看到。 昭文帝还是不解气，他抽出御案下的一根马鞭向着宫女太监抽去…… 李瑞景不敢置信地看着昭文帝，那个他一直觉得性子纯良的孩子。 他知道李继信的要求过分，昭文帝现在就是杀了李继信都不为过，可这件事跟这些太监宫女有什么关系？ 他转头看向穆丞相、六部尚书以及内阁大学士，除了户部尚书阮柏外，其余人都面露不忍。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昭文帝发疯，就像昭文帝经常发疯一样。 一个宫女没忍住“嘶”了一次，昭文帝的马鞭就统统朝她招呼过去。 李瑞景急忙上前拦住。 “皇上，先让几位大人们说说怎么办吧。” 昭文帝气的双眼通红，举起鞭子就要朝李瑞景打去，待看清是李瑞景后，又把鞭子转向冯佳。 冯佳被抽的衣服都破了，后背一片血迹，却咬着牙不敢吭声。 穆丞相也上前劝阻道：“皇上，李大人说的是，这件事还是得尽快解决。” 昭文帝挥了一通鞭子，这会儿总算能勉强压制自己的怒火了。 礼部尚书杨子良赶紧冲养心殿的太监总管使了个眼色，让人把大殿清理一下，让这些太监宫女撤下去。 昭文帝坐在御案前说道：“李继信那个小畜生，朕没有现在就杀了他，那是朕仁慈，他还敢跟朕提条件？众爱卿有什么想法，都来说一说。” 众人都朝穆丞相看去，他是百官之首，自然要由他先开口。 穆丞相躬身对昭文帝说：“回皇上。二公……李继信的要求，肯定是不能同意的。太皇太后何等身份，怎么可能离开皇宫？神医叶迦南在民间也十分有声望，若是让李继信带走，百姓会如何看到皇上？” 昭文帝气的一拍桌子，但因为太过用力，手被震痛，他迅速抬起手，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就知道那小畜生不安好心，他就是想让全国百姓都笑话朕。” 户部尚书阮柏道：“皇上，李继信不过是一个反王的儿子罢了，也是个反贼，杀了便是。” “朕何尝不想杀了他，可若真杀了他，霖王一定会再发疯的，万一他真的打过来怎么办？” 阮柏低头掩下眼里的鄙夷，他不明白，他聪慧绝顶的女儿，怎么会选中这么个蠢货加软蛋，除了好拿捏，简直毫无优点。 “皇上，放心，霖王命不久矣，只要他死了，蓟阳大军就是一盘散沙！” 第170章 常敬羽的消息 李瑞景听着昭文帝一口一个“小畜生”，又见阮柏将李兆英定为反贼，心头正烦躁，突然又听阮柏说霖王命不久矣，心头一跳，立即起身反驳。 “阮尚书，霖王现在还是皇家玉谍上的皇嗣，你这般诅咒皇嗣，居心何在？” 阮柏凉飕飕地瞥了一眼李瑞景，暗道蠢货。 果然，最先对李瑞景不满的是昭文帝。 “李大人，霖王逆贼杀我大裕十万百姓，朕早就有心将他在玉谍中除名，只是宗室里不同意罢了。” “除名？” 李瑞景觉得昭文帝真的疯了，把霖王除了名，蓟阳那边谁能守着？让那些北方蛮子一路打进来吗？ 昭文帝不满地看了李瑞景一眼，若不是还要留着霖王一家抵抗北方的三个敌国，他说什么都要把霖王除族。 李瑞景深吸了几口气，又问道：“阮大人，你刚才说霖王命不久矣是什么意思？” 阮柏冷哼一声：“以李继信的身份，直接上京抢人，抢的还是神医叶迦南，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是因为霖王妃旧疾复发，霖王妃当年因为那个夭折的孩子伤了身子，只有叶迦南能治好她，这谁不知道？” 阮柏面上仍旧是凉薄的笑，反正李兆英也活不了多久了，叶迦南也不过是能保住他苟延残喘罢了。 “皇上，不必担心。一个李继信而已，杀就杀了，霖王那边起不了大风浪。何况蓟阳就算有百万大军，咱们光洛城就有一百万军队，再加上东西南三路边境军和各城的守城兵，加起来将近三百万，何须惧他蓟阳军？” “皇上，不可！”穆丞相暗骂阮柏蠢货。 西境的庆王跟霖王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西境边军的几个大将，都是霖王训练出来送到禹城的，禹城这才能在跟丰源和西齐的对阵中稳占上风。 阮柏还想调动西境边军对付霖王，他想屁吃呢。 至于南境和东境守军，那也是绝对不能动的。 皇上虽然把霖王旧部换了，可他换上去的人实在不行，现在也只是勉强跟敌国维持一个平衡罢了。 若是把他们调回来，那东境和南境的百姓怎么办？ “皇上，边境的军队一旦撤回来，边境很快就会被敌国占领的。” 穆丞相心累，他现在再也没有几年前听到刘丞相告老，皇上提拔他做丞相的兴奋劲了。 他敢确定，刚才阮柏的提议，昭文帝心动了，他不在乎边境百姓的死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告诉我该怎么办？常敬羽，你说！” 被点到名的常敬羽从进入养心殿，已经第五次在心里骂阮柏蠢货了。 他以为霖王没了，蓟阳军就会散，天天做梦！ 霖王的那两个儿子，可都不比霖王差。 尤其是那个北境小杀神，他父兄做事还讲究个先礼后兵，那个就是个疯起来不管不顾的，不满十二岁就敢把羌族王室杀了个精光。 这几年，蓟阳都难成什么样子了？可李继信照样把北戎打的跟孙子似的。 还有李继仁，打小就被霖王抱着带上战场，吓得先皇连下七道诏书，让人把他送到京中。 因为这个原因，李继仁被先皇亲自带了几年，还算有几分仁心，与霖王很像，敌不犯我我不犯敌。 可自从先皇和齐贵妃去世，李继仁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没人治得了他，天天遛燕国跟遛狗似的。 蓟阳的三座杀神，还有霖王一手培养蓟阳四将，上了战场都是疯子！ 若不是立国先祖的那个狗屁禁令，加上蓟阳连年大灾，北戎和燕国恐怕已经是大裕的附属国了。 四年前，若不是先皇突然去世，羌族已经是大裕的疆土了。 真是可惜啊。 “皇上，咱们固然有三百万大军，可先不说能调回来多少，就算全部调回来，他们有多少人愿意与霖王为敌？” 昭文帝气的将马鞭的手柄狠狠地敲在御案上。 全国各路大军，几乎都有霖王旧部，他这几年也换过几个人，可那些蠢货一个个说得好听，到了战场就成了怂包蛋。 还有那些底层的贱种，个个不服管教，害得他根本换不了几个人。 这些人若真上了战场，真的能对霖王军下手吗？ 对昭文帝，常敬羽连“蠢货”的评价都欠奉。 他继续说道：“在蓟阳，无论是蓟阳百姓，还是蓟阳大军，霖王和他两个儿子，都是他们心中的神。 阮大人张口闭口杀了李继信，李继信若真死在洛城，先不说极其护短的霖王和李继仁，那些蓟阳百姓和大军就敢反了，你信吗？” 听到常敬羽说霖王是蓟阳百姓的神，昭文帝就一肚子火。 百姓心中的神只能是他昭文帝，可他又不能说常敬羽说错了。 那些蓟阳的贱民眼中，确实只有霖王和他那两个小畜生，明明他才是大裕国的帝王…… 阮柏被常敬羽说的心头火起。 “那以常大人的意思，是要任由李继信在洛城耀武扬威吗？” 常敬羽连眼神都没给阮柏一个，拿出一封信递给昭文帝。 “皇上，这是臣刚接到的密信。” 把信呈给昭文帝后，常敬羽后退了几步，退到刚好能被阮柏挡住视线的位置，静等着昭文帝的下一轮发疯。 刚才换进来的太监，敏锐地察觉到常敬羽的动作。 他拆开信呈给昭文帝后，瑟缩着身子，退到了大殿的一根柱子旁。 这根柱子在昭文帝的斜后方，只要昭文帝不转头，也看不到他。 昭文帝打开信，大怒。 “庆王敢而？他也要反了朕吗？还有李继仁这个小畜生。他们怎么敢？朕是天子，他们怎么敢？这些反贼都该死！” 阮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皇上，怎么啦？” “怎么啦？你自己看看。” 昭文帝说着，把那沓厚厚的信甩在阮柏脸上。 阮柏还从没有被昭文帝这般对待过，他脸色涨的通红，却还是不得不捡起信看了起来。 常敬羽在心里说了句“丢人。” 穆丞相等人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拿过信来看，看完各个脸色古怪。 去年十月起，禹城的六十万大军，留了三十万守在边境，另外三十万与李继仁带领的二十万蓟阳大军前后夹击，一起把丰源王朝拿了下来，还抢了丰源王朝的几个粮仓。 五十万军队损失不足一万，之后一路南下，在禹城与长安府的边界，驻扎了下来。 李继仁和庆王带了十万兵朝洛城来了。 这叫什么事儿？ 丰源王朝不算很大，这么多年来像个墙头草，跟着北戎和西齐上蹿下跳，没少捣乱。 永乐帝和先皇都想灭了丰源王朝，可每次出兵，边境的几个国家就连在一起抵抗大裕，实在烦人的很。 可万万没想到，丰源王朝被李继仁拿下来，粮仓都被抢了。 若是平常，穆丞相和其他几个大臣必定要仰天长笑，可看着昭文帝随时都要暴起杀人的样子，他们忍下了。 阮柏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常大人，这消息不会是假的吧？这么大的事情，朝廷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还有，李继仁若是要拿下丰源王朝，丰源的几个联盟国，怎么会没有动静？” 第171章 有个主意，让李继信知难而退 听到阮柏的问话，常敬羽依然没理他，这个问题问的跟白痴一样。 自去年梧平县一事后，北部几个府城全部归降霖王府，他们哪里还能收到边关的消息？ 难道庆王还会写信告知皇上不成，庆王恨不能唾皇上几口。 若不是李继仁特意让长安府那边传来消息，他一个兵部尚书，现在也跟瞎子聋子一样。 至于丰源的联盟国，阮柏的脑子是坏掉了吗？ 羌族四年前被霖王打得差点断代，等他们缓过来，至少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没了羌族做纽带，北戎和燕国短时间想帮忙，也是鞭长莫及。 况且他们一动，留在蓟阳的其他边境军就能留下他们。 至于西齐，西齐敢动的话，留在禹城边境的三十万大军，不仅有霖王旧部坐镇，蓟阳四将里还去了两个帮忙镇守。 李继仁从去年十月份开始布军，打的快急狠，今年二月初就拿下了丰源王朝。 丰源皇室被杀得一个不留，没了牵头人，现在的丰源才是阮柏说的一盘散沙。 李继仁还把丰源的国库，以及皇室内库抢了个精光，连同丰源大都的粮仓粮食，全部分给了丰源的百姓，用这种手段暂时稳住了丰源。 他自己带着其他几个粮仓的粮食跑了，愣是没有一个丰源百姓拦着。 说不定，被丰源王室当做牛马的百姓，还对李继仁感恩戴德呢。 等到其他几个国家反应过来，准备支援的时候，李继仁已经跑了。 昭文帝额头青筋直跳，李继仁这个时候带了十万军队过来要干嘛？ 当然是给李继信撑腰！ 这次过来的十万大军，不过是个警告。 禹城与长安府边界的四十万大军，还有目前留在蓟阳的八十万大军，甚至守在禹城边境的三十万大军，都有可能随时过来。 洛城的守军，哪里能跟这些整日跟敌国厮杀的边境军相比？ 昭文帝再一次化身桌面清理大师，把刚刚收拾好的奏折和新上的茶盏、果盘全部扫到地上。 这回只要他不发话，太监们可不敢上前。 昭文帝拿着马鞭，却不敢对着大臣们动手，只能拼命抽打着御案。 李瑞景看着发疯的昭文帝，他现在觉得疯的不仅是昭文帝，还有四年前的惠仁帝和自己。 就这么个东西，别说跟兆英比，他连兆杰都远远比不上，先帝是病糊涂了才选了他！ 自己也是疯了，居然认为他有几分先帝的影子，或许是个不错的君王。 他娘的，猪油蒙心，李瑞景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全程一句话都不想说。 等到昭文帝终于发泄完毕，指着众人喝道：“你们说，到底要怎么办？” 昭文帝很清楚，他不应该在这些人面前发泄，他应该继续保持仁君的形象。 三年前，这些大臣愿意遵循遗诏，辅佐他登基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像父皇。 那是他努力了多年才挣到的形象，他不能亲手打破。 可其他的事也就罢了，受了朝臣的气，他可以在其他地方发泄出来。 但只要涉及到他那个大皇兄一家，就像有人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他若是不当场发泄出来，他会把自己烧死的。 无论是大皇兄还是李继仁、李继信，都是他的噩梦。 众人再次看向穆丞相，穆丞相在心里骂了句娘。 李继信不能杀，太皇太后不能让李继信带走，这让他怎么办？ 李继信是那种会给别人第三条路走的人吗？ 可他是丞相，是百官之首，皇上可以发疯，他不行。 “皇上，臣有个主意，让李继信知难而退，只是不知最后能否行得通？” “说！” “李继信一向以一身好武艺自傲，不如在南大门外摆下擂台。三日内，若是有人能击败李继信，他就不能带走任何人，还要乖乖退出洛城。” “那若是没有人能击败他呢？”杨子良没忍住问道。 然后昭文帝和阮柏，都像看傻子一样看杨子良。 李继信满打满算才十五岁多点，就算他从在娘胎里就练武，就算他天赋奇高，他也不可能打得过洛城的所有高手。 更何况昭文帝和皇后手里，可是有一支杀手组织的，里面的人各个身手奇高，养这些人可没少让两人费心。 不过能不动用这些人，就不动用，昭文帝想着，嘴角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 “穆爱卿好主意。不过，三日太短了，十日，朕就不信，他真能坚持十日。 传扬出去，朕要让所有人知道，只要能打败李继信，只要不伤了他性命，断个胳膊断条腿都没关系，击败李继信的人，朕会封他为散骑常侍。” 散骑常侍，正三品武将，从一个平头百姓一跃成为正三品武将，这诱惑力太大了。 皇上这是要把李继信当成活靶子。 若是李继信在擂台上受了伤或是死了，那也是他自己应下来的，李继仁的怒火也只能发泄在害了李继信的人身上。 几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在这种算计上面，皇上是有天分的。 只是，李继信会答应吗？ 李继信答应了，只是加了条件。 得到李瑞景的消息，李继信简直要大笑三声，天助他也，这个穆老头还挺贴心。 他正愁怎么样才能让李兆才不起疑心地答应他的条件呢，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哈哈哈哈…… 李瑞景苦口婆心劝了李继信很久，京城高手如云，你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啊。 可李继信全然应下，只是加了两个条件。 等听清楚李继信加的条件后，李瑞景觉得李继信是在换一种方式拒绝。 李继信的第一个条件很简单，能挑战他的必须是高手，如果连他的亲卫军都打不过，就没资格跟他打。 当然他也不可能让所有亲卫军都上场，他只带三个上场，若是挑战者能打败其中任何一个，就有资格向他挑战。 也就是说，挑战者必须能打败李继信的三个亲卫军之一，才能跟李继信打。 当然，也有可能李继信自己觉得来人是个高手，他自己就直接上了。 这一点，李瑞景理解，若是所有人都只能李继信打，车轮战也能耗死他。 但只要有人功夫真的高到能打败李继信的话，那些亲卫军也拦不住他。 这一条皇上肯定会答应，因为加不加这一条，李继信的亲卫军都不能看他涉险而不顾。 但李继信的第二个条件，李瑞景觉得皇上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李继信居然说若是十日内，没人能打败他，他不仅要带走原定的太皇太后和叶迦南，他还要把本届春闱的前十名带走。 这些人可是天子门生，他带这些人走做什么? 皇上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是在打皇上的脸！ 李继信看着李瑞景，漂亮的脸上带着戏谑。 带走太皇太后和叶迦南，不就是在打李兆才的脸吗？ 加几个进士只是为了打得更响亮而已，小爷他就喜欢打李兆才的脸，越响越好。 如果不同意这个条件的话，那就一切免谈。 李瑞景没有办法，只能再次来到养心殿，可昭文帝又发了一次疯后，居然同意了。 李瑞景觉得疯魔了，这个世界都得了癔症。 李继信却笑的格外得意，事情顺利的超出想象，不过他可不能被人看出他的意图…… 第172章 这少年实在太漂亮了 几个孩子下学后，叶杏林眼睛红肿，看的秦玉如心疼不已，一直劝说不用担心，圣上不可能把叶神医交给李继信的。 韩青云和吕彦彦相对无言，原书中九年后可不就是用叶迦南换了李继仁退兵，昭文帝可没那么硬气。 第二日，距离皇宫南大门不远的空地上，工部的人正在搭建场地。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少人正在问搭建的是什么，却没人回答。 场地距离茗香楼和美食坊距离很近，不少人干脆就坐在楼上看着工部的人忙活。 有人猜测会不会是开武举。 也有消息灵通的，猜测跟昨日出现在洛城的霖王次子有关。 一时间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不过很快禁卫军统领沈猛就公布了消息，五日后将在此处举办擂台赛。 任何人只要能打败李继信，就能被圣上封为散骑常侍。 武官升职何其不易，不仅是拿命换来的，没个十几二十年攒军功，哪里就能升到三品武官了？ 这个消息，让不少自认功夫不错的人跃跃欲试。 至于李继信的身手如何？ 呵，他才多大，就算他从吃奶的时候就开始练武，也不可能打败洛城所有的高手。 跟在沈猛身边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他见沈猛只说了擂台赛，立马问道：“沈统领怎么不继续说了？是让我替你说吗？” 此人年纪轻轻，也未见他刻意抬高声音，可就是能够压过所有议论声，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沈猛脸色绯红，这么丢人的条件，他说不出来。 那年轻人冷冷地扫了沈猛一眼，扬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说两句。” 纷纷扰扰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我叫韦青，是霖王府二公子的亲卫军。昨日，我家二公子与昭文帝达成条件。 待擂台建成后，我家二公子在此接受挑战，若有人真能击败我家二公子，我们就立马退出洛城。 可若是十日内，无人能击败我家二公子，那太皇太后、神医叶迦南以及本次春闱的前十名，全部要跟着我家二公子走。” 韦青话落，场内寂寂无声，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太皇太后、叶神医还有前十进士，怎么可能被带走？ 死寂过后，瞬间爆发更大的议论声。 一时间人声鼎沸，说什么都有，更多的是不相信朝廷会答应这么荒唐的条件。 “沈统领，这是假的，对不对？皇上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沈猛脸更红了，却还得硬着头皮找补：“大家不要慌，我洛城人才济济，还能怕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吗？” “这不是打不打的赢的问题，这样的条件提出来就是在打朝廷的脸，打皇上的脸？皇上糊涂啊，李继信也太嚣张……” 人群中有人激动的大喊，他还准备继续喊下去，就被一个飞过来的人影打晕丢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朝廷的人还是李继信的人。 反正双方现在都在促成擂台赛，一个是要光明正大的弄残李继信，一个是要光明正大的把人带走。 吕有田听的都要气炸了，这是什么狗屁皇帝？连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都怕，不仅把自己的亲祖母拿去当赌注，民间声望极盛的叶神医和前十名的进士，都被拿去做了赌注。 吕有田恨恨地骂了几句，匆忙去了韩家。 韩青云刚送走抹着眼泪的关学谦，看到吕有田过来，长叹一声…… 韩青云刚才听到关学谦的消息的时候，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他幻听了，可看着关学谦气的直掉泪，才知道关学谦说的是真的。 关学谦不仅仅是因为被当做赌注生气，更气昭文帝软弱无能。 韩青云在心里骂了娘，还是强忍怒气，安抚好关学谦把他送走了。 除了吕有田，得到消息的吕良、严二虎等人，也都过来了。 严二虎和吕良见到韩青云，就劝他离开洛城，还不待韩青云开口，吕富贵就过来了。 “走不了，洛城所有城门都关了……” 霖王世子李继仁和庆王李兆杰，带着十万大军即将抵达洛城的消息，跟着擂台赛的消息一起，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洛城有人兴奋有人担忧，更多人惊惶不安，已经做好了连夜跑路的打算，可几个城门全部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出不去的洛城人，干脆都跑到擂台旁边的几个茶楼、酒楼待着打听消息。 吕家商队进不来，卤料也运不出去，吕彦彦就让暂时停了卤料的生产，只维持三个卤煮铺子的使用即可。 严大虎的卤料加工小组，被安排到最近生意爆满的茗香楼帮忙。 吕良的采购小组，也守在茗香楼和美食坊周边，做好安全防护工作。 吕富贵和吕长平也被困在城内出不去，他不放心商队，就在城门处派了人盯着。 五月四日，擂台即将建成，过几日擂台赛就要正式开始了。 被人议论纷纷却没几个人见过的李继信终于出现了。 十五岁的少年，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丹凤眼流光溢彩。 人群中一片惊呼，这少年的容貌实在太漂亮了。 虽然形容一个少年用风华绝代似乎不太适合，可几乎所有人看到这个少年时，第一个蹦出来的词，就是风华绝代。 美食坊内，吕彦彦看着高高的天空中那只灰白色的大鸟，心里五味杂陈。 早知是他，果然是他。 茗香楼，韩青云看着那少年，以前他觉得自己一家已经够好看的了，尤其是四个孩子，无论是穿来前还是穿来后，四个孩子的容貌都是顶尖的。 可他的孩子终究还是年龄小了点，再精致的五官，都没法跟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比。 韩青云身边的柳明和看着楼下的少年，心口一片酸热，随即闭上眼睛，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吕富贵也在看到李继信的那一瞬间，眼眶微红。 长相上，虽是同样的俊美逼人，但这少年与当日救他的李继仁，只有三四分相像。 气质上，两人更是截然不同，一个高贵英气，一个懒散闲适。 可吕富贵就是透过李继信，看到了当日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 那少年一箭射穿了举刀砍向他的手腕，他甚至都没看能看的太清楚那少年的长相，只记住那少年清越的声音“普录山的贼匪作恶良多，今天就都灭了吧。” 韩青云看看柳明和，再看看吕富贵，暗叹一声。 若是没有霖王大军屠杀梧平县的事情该有多好…… 人生的好看就是占便宜，往日骂声居多的朱雀大街上，今日几乎都是惊叹声。 任周围人是大赞他容貌出色，还是说他嚣张跋扈，李继信连眼风都没扫过去，就一副懒懒散散地样子走到了擂台上。 踩了踩擂台的台面，也不见他用力，上好的檀木台面已经劈裂开来。 第173章 李继信鸣不平 一直盯着李继信的众人，看见他脚下碎裂的擂台，惊呆了。 负责此次擂台修建的是工部员外郎董建良，他迅速跑到李继信身边，仔细查看了一下，是上好的檀木没错啊。 李继信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嗤笑来：“董大人是吧？小爷我是来比武的，又不是来唱戏的，你们工部就是这样偷工减料吗？” 人群中，已经有人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 董建良连忙否认，可他看到李继信的笑容，就知道李继信是故意的，可这少年是怎么做到的呢？他的功夫真的已经高到这种地步了吗？ “二公子见谅，小人这就去把这台面换了。” “你们没经验，台面下要全部垫上青砖，最后再铺上好的木材。” 围观的人又一次被李继信一本正经的样子搞的哄笑不止，董建良窘迫地拱手告退。 李继信给工部的人来了个下马威后，又开口道：“小爷上次回洛城还是三年半前，那时候工部做事，还没有这般不堪吧？” 几个工部的匠人已经被臊得抬不起头，可他们也不敢回嘴。 李继信等到众人的嗤笑声止住后，又扬声道：“我知道大家对擂台赛猜测良多，甚至有传言说，我霖王府要在洛城大开杀戒。 今日我就在在此辟个谣，洛城是我父王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只要昭文帝信守承诺，不耍什么阴谋诡计，我蓟阳大军绝不踏入洛城半步。 我所求不多，不过是要接我太祖母回家，找原本就为我母亲医治的叶神医，继续为我母亲治病罢了。 是他昭文帝要与我在擂台上见真章，我若不提出点要求，岂不显得小爷我可以任人摆布？我这才提出加了十个人罢了。 那些养尊处优的大人们，总是喜欢说我蓟阳民风彪悍，缺乏教化，就让这十个饱学之士，去教化教化蓟阳人吧。” 李继信说到这里，脸上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可你们别忘了，就是这些民风彪悍的蓟阳人，守了大裕国四百多年。 蓟阳苦，风沙大，粮食产量低，还要时刻警醒着外敌的入侵。若是可以选择，哪个蓟阳人愿意留在那里？ 是我李家的先祖们，用不纳粮税、每年拨付救济粮，和绝不从蓟阳人中征兵的承诺，换他们永守蓟阳。 你们没有见过北国蛮人在关内肆意劫杀蓟阳人的场景。 他们最喜欢用残忍的手段折磨人，剥皮、抽筋、挖眼、剜舌，这些还都是轻的，有些羌族人和北戎人，称咱们大裕国的人为‘四脚羊’。” 李继信声音哽了一下，讽刺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悲愤。 “他们把大裕人当做他们的食物！四年前，羌族人再次犯我边境，他们趁换防的时候，偷袭了边境的村子，村里所有的成年男子全部被虐杀，妇女儿童被他们拴了起来 。陈将军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 我亲眼看见，羌族人凌辱我们的妇女，还把几个孩子用长矛穿起来，放在火堆上烤熟吃掉……” 时隔四年，李继信想起当年的场景还是恨得咬牙切齿，他手掌紧握，微微颤动着，显示他内心的愤怒。 人群中，已经心软的人开始哭泣。 “那件事之后，我父王带兵一路打到了羌族王廷，势要为我大裕百姓讨回公道。那一仗若不是我一时心软……” 李继信眼角含泪，他永远也忘不了，他被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欺骗，差点被一箭贯胸。 “我父王为了救我身受重伤，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而我，把羌族王室杀得一个不剩。 那个时候，你们说我霖王府是大裕国的保护神。可时过境迁，居然有人说我父王好大喜功，说我心性凶残，说我蓟阳人凶悍残忍……呵！” 人群中哭泣的声音更大了，霖王重伤的事情他们都还记得，当日不仅先帝在朝堂上吐血，很多普通百姓都感觉天要塌了。 后来先皇病逝，霖王身体尚未痊愈，就千里迢迢回京守丧，离开的时候，百姓自发相送。 很多人都记得那年的冬日，一直俊美如同天人的霖王瘦骨嶙峋，脆弱仿佛一个三岁孩童都能将他推倒。 “好日子过多了，就以为这太平日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以为蓟阳的百万士兵和蓟阳百姓，活该为你们用血肉抵挡敌国的兵器。 没有人看到蓟阳人的付出，没有人看到蓟阳人的苦难！ 这几年蓟阳天灾，朝廷不仅拖欠蓟阳军队的军费和物资，连给蓟阳的百姓的救济粮，都是夹着沙土还腐烂着的的粮食。 蓟阳百姓和蓟阳边境守军将近一千万人，两年的时间，朝廷只调拨了这种夹着土发霉发烂的粮食三千多万斤，呵呵…… 那两年，禹城和平遥府以及北名府的百姓，都纷纷伸出援手。我大哥被逼急了，还去抢了燕国。 我大哥叫李继仁，是先皇亲自赐名，亲自教养。先皇让他承继自己的仁慈之心，大裕国的先祖用几乎血脉断绝的教训，禁止大裕主动进犯其他国家。 他可以在自己的国家，抵御敌人的侵扰，却不能主动去进犯别的国家。若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他怎么会那么做？ 可朝廷就像瞎了聋了死了，蓟阳百姓饿死了三十多万人。就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在努力节省口粮，要留给边境的士兵。当年李家先祖的承诺，就跟放屁一样……呵呵……” 李继信发出冷笑，眼角却还带着眼泪，当年若不是禹城以及其他两个府城，他们连第一年都挺不过去。 “不可能，怎么会？一人折算下来三斤粮食，还夹着沙土？” 有人质疑着，可看着台上面容凄苦的俊美少年，却又忍不住相信了。 这时一大群禁卫军赶来，驱赶着越聚越多的人群。 李继信站在台上，冷冷地看着禁卫军统领沈猛。 沈猛自认功夫不错，李继信的年纪比他儿子还小的多，可他竟然不敢去看李继信的眼睛。 “沈猛，你也是武将，你也曾到过蓟阳。你以你武将的身份告诉大家，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李继信这话已经不仅仅是凄厉了，那里面还带着十足的杀气。 禁卫军更加努力地驱赶围观的人群，可这会儿没有一个人愿意走，所有人都在盯着李继信和沈猛。 沈猛不敢再对着李继信，转身对着禁卫军吼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把人赶走？” 他越是这个样子，百姓对李继信的话就越是深信不疑，人群中哭声越来越大。 还有人，为自己曾说过霖王和蓟阳人的坏话，自责不已。 沈猛用恳求的语气对李继信说：“二公子，我职责所在，实在情非得已，可若是这些人不离开，只怕……” 李继信今日，也不过是因为这几天听到别人指责他父王和蓟阳人，感到愤怒出来鸣不平罢了。 如今他要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是非功过自有人评判，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想着，他又冷冷扫了沈猛一眼，从擂台上走了下来。 人群中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李继信来时懒散的如同纨绔子，走的时候却连挺拔的背影都带着悲怆…… 第174章 若是能再得一笔大财就好了 李继信的话，比擂台赛的消息传的更快。 洛城上下原本因为梧平县的事情，对霖王颇有微词的人，突然开始理解霖王，他们又开始怀念以前霖王的风姿。 昭文帝登基三年多，表面上一切都还是跟先皇在世时一样，可只有身处最底层的普通百姓，才能敏感地感受到不一样。 他们要缴纳的税，表面上还是十税一，可是收粮税的秤和斗都不一样了，商户的赋税除了原来的营业税，还加了占地费和治安费。 他们被人欺负，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以随时进府衙告状了，现在没有功名的人进府衙，要先挨一顿杀威棒。 他们眼看着，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权势越来越大，财富越来越多，而他们自己的日子逐渐变得艰难…… 很多事情是不能细想的，更不能去比较的，这些变化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三年来一点一点改变，让他们逐渐习惯了这个过程，也忽视了变化。 可李继信的话就像一个闷棍打在他们头上，他们其实也就比蓟阳的百姓强些。 想当年先皇在世时，他们的日子过得是真好，还有霖王，霖王多好的人啊…… 昭文帝再一次殴打太监宫女出气后，气哼哼地去了坤宁宫。 皇后阮心雨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人近中年不仅没有折损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容颜，反而更添风韵。 阮心雨的消息比昭文帝还要灵通，此刻见到昭文帝过来，微微福了一礼。 昭文帝看见她，就觉得郁气消散很多，连忙上前扶起她。 “皇上，是否还在为李继信的事情生气？” 阮心雨的声音轻灵动人，让人听着就忍不住沉湎其中。 “哼，沈猛也不知怎么办事的，居然让李继信说了那么多话。” 昭文帝今天令人打了沈猛三十大板，此刻想来，只觉得这惩罚实在太轻了。 阮心雨眼波流转。 “这也不能怪沈统领，谁能想到那李继信先发制人，破坏了皇上的计划。” 昭文帝本来已经找好了人，准备在擂台前，指责霖王对外穷兵黩武，对内大肆杀戮，让洛城的百姓看清霖王的可憎面目，可李继信的一番话竟博得了不少人同情，气死他了。 阮心雨看着昭文帝瞬息万变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消失不见。 昭文帝抬起头正看到阮心雨一双脉脉含情的美目盯着自己，他心头一软，拉住阮心雨的手。 “心雨，这世上只有你最懂我。可恨世人愚昧，竟以为李兆英那个屠夫是个好人。” 阮心雨抽出被昭文帝拉住的双手，转到昭文帝身后，一双柔荑按在昭文帝的肩膀上，轻轻揉动。 “皇上莫要生气，霖王屠杀梧平县百姓的事情证据确凿，他赖也赖不掉。这百姓呢，就是墙头草，这几日他们能被李继信蛊惑，我们利用的好的话，也能为我们所用。” “一帮贱民罢了，朕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即使他们被李继信蛊惑又如何，他们还敢反了朕不成？” 阮心雨眼里又闪过一丝嘲弄和不屑，但声音依然甜美动人。 “皇上不为他们生气就好。只是，李兆英和李继仁已经是极难对付的人物，这李继信又如此跋扈难缠，据说他打仗的本事不比父兄差，若是这次放他出城，将来也是皇上的心头大患。” 昭文帝如何不知？何况比起李兆英和李继仁，李继信更是他心头上的那根刺。 若是有一日，朝臣和百姓知道李继信才是…… 他本来担心被李继仁报复，只想让人废了李继信，留他一条命，可如今他只想让李继信死。 “心雨，我何尝不想立即杀了李继信。只是李继仁和老二那个狗东西，眼看着就要到洛城了，若是李继信真的在城内出了事……你也是知道老大那一家护短的性子，李继仁一定会不管不顾地打进城来。” “皇上，不用担心。李继信是自己答应打擂台的，武人有武人的精神，只要他是在擂台上死掉的，谁也怪不到皇上头上去。” “可是……” “皇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李继信一个反王之子，居然敢大言不惭地想要带走什么人，就要带走什么人，皇上没让人当场赐死他，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这擂台赛无非给他一个面子罢了，他若真死在擂台上，也是他咎由自取。是不是，皇上？” 阮心雨身边的大宫女换了香炉，轻烟袅袅，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香味。 闻着这令人舒心的香味，昭文帝心情有些放松，阮心雨却掉了眼泪。 昭文帝紧张地问：“心雨，你怎么哭了？” “臣妾心疼皇上。皇上九五至尊，却还要顾忌甚多，一个毛头小子就敢将皇上的脸面踩在地上，他若不受到教训的话，天下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皇上呢……” 阮心雨哭的梨花带雨，昭文帝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心雨，别哭了。朕是天子，你是皇后，这世上谁惹咱们不高兴，就杀了他。” “可臣妾听说李继信功夫极高，一般人奈何他不得，何况他身边的两百亲卫军，也是个个身手不凡。” “心雨，孔海波那里能出多少人？” “李继信刚到洛城，臣妾就着人去找了孔海波，可如今孔海波下面的人，越来越难控制。” “这帮贪得无厌的狗东西，孔海波也是个废物！” 昭文帝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真憋屈。 当皇帝之前他还能养得起这批人，可当皇帝之后，他反而养不起了。 国库空虚，他的内库也不丰裕，就这还是登基后才攒起来的，他父皇死前，内库里没几样东西。 昭文帝气的狠拍了一下桌子，明明大裕国物阜民丰，可他每次提议加税，那帮老顽固就会巴拉巴拉先皇在时会怎么样怎么样。 “皇上，臣妾这里还有一万两银子，只是孔海波想要三万两……” 昭文帝气结。 但他也知道，最开始能建起这个组织靠的是一笔横财。 这些人本就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亡命徒。 这几年他自己日子也不那么宽裕，给孔海波的钱越来越少，这三万两是为了弥补之前的不足，不然孔海波也控制不住那帮人。 只待日后万事皆定，他必然要让这帮吸血鬼全部吐出来。 “心雨，另外两万两，朕来想办法，若是能再得一笔大财就好了。”昭文帝有些遗憾。 “皇上，且放宽心。等到所有心腹大患都除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阮心雨的手法极好，按得昭文帝舒服极了，她声音又娇又软，昭文帝已经有些情动…… 阮心雨眼里的厌恶愈发浓重，狠狠地擦洗过双手后，静静的等着。 待昭文帝被伺候的满脸餍足，阮心雨让人把两个绝色女子送走，坐到了昭文帝的身边。 离开的两个女子中，其中一个女子与阮心雨生的有七分相似…… 第175章 跟他祖母一模一样 五月十日，新修好的擂台上，李继信懒散地靠在太师椅上，等着礼部的人宣布擂台赛开始。 擂台周边以及街道两侧的酒楼茶楼上，都挤满了人。 所有人都在盯着擂台看。 茗香楼三楼朝向朱雀大街的一间包间里，韩青云陪着柳明和，坐在窗户前。 今日不仅柳明和来了，关学谦以及其他几个被作为赌注的进士也来了，他们或悲愤或气恼或沉思。 比起上次见到李继信，柳明和今天情绪冷静很多，只是不错眼地看着李继信，听到身后的同年因为意见不同而争吵，他也仿若没听见般神色淡淡。 今日书院休沐，几个男孩子都被吕富贵带到茗香楼那边，吕彦彦这边却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紫薇书院山长宋明芝。 宋明芝是跟着韩怀瑜一起来的。 吕彦彦昨日就听韩怀瑜说了，把原本自家的包厢腾了出来，陈氏带着韩怀希、程嬷嬷去了留给吕家女眷的包厢。 宋明芝在书院对韩怀瑜很是照顾。 春节前，吕彦彦曾想亲自拜访，但宋明芝在书院放假前就离开了洛城，今日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宋明芝年近六旬，但端庄典雅，芳华内敛，是个让人一见就心生敬意的女子。 吕彦彦向宋明芝福了一礼。 宋明芝看着吕彦彦忍不住点了点头，难怪韩怀瑜这般出色，她的母亲不是一般女子。 客套几句后，宋明芝就坐在窗前望着下面的李继信，吕彦彦和韩怀瑜在旁作陪。 此刻李继信仿若没有骨头般斜倚在椅子上，双手敲在前面的桌子上，看上去不像来打擂的，反而像来看戏的。 宋明芝看着他，忍不住笑骂道：“这惫懒样子，跟他祖母年轻时一模一样，就连外貌也越来越像了。” 吕彦彦一愣，才想起来宋明芝说的是齐贵妃齐妙婉。 她注意到宋明芝眼角的泪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眼韩怀瑜。 韩怀瑜只对母亲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断宋明芝。 “阿婉是最不像世家女的贵女，她性子活泼张扬也天真烂漫，容貌绝美，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世人只知她容貌倾城，却不知她还聪慧绝伦，当年在紫薇书院，无论琴棋诗画还是经史子集，样样在我之上，只是后来她早早嫁入皇家，所谓的第一才女才落到我的头上。 其实以她的心性，并不适合皇家，她太过单纯善良。幸好鸿轩太子对她始终如一，而且鸿轩太子文武双全，容貌绝佳，两人实在是绝配。 当年英国公府辅佐永乐帝有大功，清瑶对鸿轩太子也是情根深种，阿婉又是出身五大世家之一的齐家，无论从哪个方面说，她都不能成为鸿轩太子唯一的妻子。” 她说的清瑶，自然就是先皇的皇后，如今的阮太后，出身英国公府的阮清瑶。 而五大世家之女不得为后，是大裕国开国皇帝与五大世家的约定。 这些，吕彦彦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了解到的。 宋明芝自顾自地说着，眼里的泪水不停往下落。 这几年她心里承载了太多心事，无人可以倾诉，如今见到李继信，她就再也控制不住倾诉的欲望。 “五大世家同气连枝，传承上千年，比任何一个朝代的历史都久远。 朝廷依赖我们，也忌惮我们，若是真的从五大世家中选一个皇后，一旦生下嫡子，朝廷和五大世家的关系，就会失衡。 当年永乐帝何等开明的一个帝王，都不同意鸿轩太子娶阿婉。 鸿轩太子只能将储君印玺交到皇宫，然后只身去了边境，虽立下赫赫战功，却也九死一生。永乐帝心软了，阿婉就成了鸿轩太子的侧妃。 鸿轩太子大婚后，永乐帝挂冠离去，不知所踪。鸿轩太子登基成为惠仁帝，清瑶生下大公主一年后，阿婉才有孕。为了避免纷争，阿婉的父亲亲自求了惠仁帝，之后薛妃和陈妃相继有孕。” 兆英和庆王、安王，只相差两三个月，可他继承了阿婉和惠仁帝所有的优点，容貌、天赋、勤勉以及仁心。 相比之下，庆王和安王就逊色很多，除了英国公府，几乎所有人，都希望兆英成为下一任帝王。 什么世家不世家，一个好的帝王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难道世家的后人就不是皇室的后人吗？他应该是联系皇室和世家的纽带，而不是打破皇室与世家平衡关系的因素。这些话，是惠仁帝自己说的。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最后皇位的继承人就变成了安王。我父亲是惠仁帝的太傅之一，他去看过传位的遗诏，惠仁帝亲手所书，绝无可能是伪造。 我更不明白，兆英怎么能做出那般糊涂事？那是十万百姓的命啊，他哪怕直接打进洛城，像当年永乐帝一样杀了三十多万守城兵，也胜过屠杀普通百姓，让自己声名狼藉……” 宋明芝说到最后的时候，掩面抽泣。 韩怀瑜站起身抱住她，吕彦彦看着这个老人忍不住叹息。 如果霖王没有去年屠杀梧平县百姓的事情，该有多好。 这是吕彦彦和韩青云最近时常冒起的一个念头，若没有那件事，韩青云甚至觉得哪怕是被迫成为赌注，他也是愿意去蓟阳的。 吕彦彦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宋明芝，就听楼下突然喧哗声震天。 三人往外看去，只见两匹马载着人向擂台的方向驰来，在靠近人群的地方，马上的人勒紧缰绳，从马上跃下。 其中一个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身着深蓝色四爪蟒袍，仪表不凡。 另一人是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身着玄色长袍，容貌俊美的不像话，琼林玉树，龙章凤姿，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如果说李继信是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那这少年便是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那少年怀中还抱着个七八岁的孩童，孩童的容貌与旁边的中年男子，生的十分相似。 吕彦彦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看向宋明芝。 宋明芝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打湿了帕子。 吕富贵看到那少年的一刹那，手紧紧扣在椅子的把手上，喉咙哽住，神色又是惊喜又是哀伤。 吕有田和吕长平见他这般，也唯有叹息一声。 沈猛前几日被打了三十大板，如今伤口已经大好，今日奉命维持擂场秩序，哪知比赛还没开始，竟又来了两个煞星，可他们是怎么进的城？ “庆王爷，世子爷，皇上已有严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城门，还请二位尽快出城。” 庆王世子李崇霖今年才八岁，他对沈猛说的“二位”而不是“三位”有些不满。 “瞎了你的狗眼，小爷这么大的人你看不见？跟着李兆才那狗东西久了，狗眼都不要了。” 沈猛无语，这小世子上次回来的时候才四岁，骂人的话还没这么顺畅。 无论如何，昭文帝都是天子，怎么能让一个几岁的孩子这般骂？ 可只要他维护圣上一句，这小东西一定会骂的更凶，跟庆王爷小时候一模一样，长了张只会骂人的嘴，难怪得罪那么多人。 第176章 李继仁立威 对儿子张嘴“狗东西”闭嘴“小爷”，庆王李兆杰毫无反应。 李继仁却垂眸看了李崇霖一眼，李崇霖迅速捂住嘴巴，然后讨好般地拽住李继仁的袖子。 “继仁哥哥，我下次再也不骂人了。” 李继仁无奈地摇摇头，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小堂弟，他也着实狠不下心去责骂。 十九年前，庆王在从洛城回封地的路上，被不知名的刺客劫杀，庆王妃为救庆王，被贼人刺中小腹。 若不是霖王突然预感到不对，从临安府折返回来，庆王夫妻和庆王亲卫，就要全部折进去。 那群刺客被抓后，全部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气绝身亡。 时至今日，庆王都没查出来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庆王妃当时已有五个月的身孕，那一剑不仅腹中的胎儿没了，之后数年都没有再怀上孩子。 庆王年近三十，还只有一个庶女，庆王妃要为庆王再纳妾室，庆王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 十二年前，神医叶迦南终于从一部古书中，找到了一个方子医治庆王妃，可那方子最关键的一味药，却是十大奇花之首的玉灵花。 玉灵花只在一个地方生长——燕国境内雪峰山的山顶。 且不说燕国本就是敌国，他们很难进入燕国，那雪峰山高耸入云，足有五千多米，是周边几个国家最高的一座山，峰顶全是皑皑白雪，气温极低而且空气稀薄。 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价值连城的玉灵花付出生命，可记载下来的，也只在两百多年前，有一个绝世高手采下过此花。 庆王和惠仁帝找了很多武林高手，都没有拿到玉灵花。 后来霖王不忍弟弟日渐消沉，趁再一次将燕军赶回燕国时，孤身一人悄悄潜入雪峰山，采回了玉灵花。 这才有了庆王世子。 然而，以霖王那样的身手，从雪峰山回来，都足足咳了两个多月才好。 庆王给儿子取名李崇霖，就是为了让他记住，他能生下来全靠他的皇伯父。 李崇霖对两位皇兄的依赖，就像当年的庆王对霖王的依赖，也最听两位堂兄的话。 此刻他正对着擂台上的李继信摇着手，高喊：“继信哥哥，我在这里。” 本来拥挤的人群，此刻也自动自发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沈猛更无语了，这些人添什么乱啊，没听见自己刚才正在请他们出城吗？ 他只能再次躬身向庆王与霖王世子说道：“请二位速速出城。” 李继仁压根没理他，抱住李崇霖脚尖一点，沈猛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再回头，李继信抱着孩子已经稳稳地立在擂台上。 沈猛的冷汗都冒出来，太快了，擂台距他身边足有一百多米，李继仁还抱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孩子。 庆王对着沈猛骂了一句“蠢货”，然后悠悠哉哉地走了过去。 远处又传来马蹄声，沈猛抬头见是负责洛城南大门守卫的袁征，赶紧冲上去问道：“袁统领，你怎么能让庆王和霖王世子进城？” 袁征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他知道没守住城门，昭文帝绝对不会轻饶他。 “沈统领，庆王和世子带的十万大军，现在就在城门口安营扎寨，他们一来就让我们打开城门。我们怎么会打开城门？ 可他们用攻城车，不管不顾就把城门撞开了。霖王世子把大军交给一个叫韩琦的将领，带着庆王就冲进了城，我们根本拦不住。 那韩琦说，若是世子他们在城内出了一点事，他们立马把蓟阳和禹城所有军队都调过来，与圣上不死不休。什么时候，他们所有人安全出了洛城，什么时候撤军。 这些人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居然就在城门口做起了饭。” 袁征越想越气，可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还不快去跟皇上禀报。” 沈猛现在特别能理解，宗正寺卿李大人最近为何常喊“疯了”。 可不就是疯了，为了太皇太后和叶迦南这般大动干戈，值得吗？ 擂台上还有两个礼部的官员，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庆王对他们勾了勾手指：“你们是想让本王和世子坐在地上观赛吗？” 两个官员们一咬牙，令人再去搬几张椅子过来，他们能进来那是守城军无能，跟他们没关系，可今日若是两人大闹会场，他们俩可就遭殃了。 李继信自打看见哥哥，也不再松松散散的靠在椅子上，站到李继仁身前，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遍，见他除了赶路太急发丝有些凌乱，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二皇叔，大哥。” 李继仁也在打量李继信，几个月不见，弟弟又长高了些，他微微点了点头。 台下和楼上的人，看着擂台上一对容貌绝顶的兄弟俩，都在心里暗叹，这俩人一个还是个少年，另一个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俱是俊美绝伦的美男子，长相上有三四分相似，气质却大不相同，论容貌不分高下。 王申和他的父母也在人群中，看着台上的一对兄弟，暗自垂泪。 王申还记得那一年他们被人追杀，遇到霖王时，他怀里抱的就是世子李继仁，那个时候李继仁才四五岁，如今已经这么大了，看上去长得跟霖王几乎一模一样。 不仅是王申一家，还有很多受过霖王府大恩的人，都在人群中暗暗祈祷。 李继仁看向众人，朗声道：“舍弟既与昭文帝立下赌约，我也绝不拦着。 只要是正大光明的比赛，我霖王府愿赌服输。输了，我们立马走人，赢了，就让我们把人带走。 可若是有人敢耍阴毒手段，伤了舍弟——” 李继仁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瓷杯，手掌一握，瓷杯化为粉末飘洒下来。 “我必让他犹如此杯！” 李继仁最后一句话声音森寒，令人忍不住浑身一颤。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原本还计划上台打擂的人中，已经有一部分打了退堂鼓。 李继信的功夫他们还不清楚，打不过也就罢了，万一不小心打伤了他，那李继仁他们是万万打不过的。 此时早已过了擂台赛开始的时间，可礼部的官员因为庆王等人的到来，已经派人去向部内上报了，在回复传来之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李继仁和庆王也坐了下来，悠闲地喝着茶。 李继信突然看着茗香楼，对自己身边的韦青说了句什么，韦青便飞身到茗香楼这边。 韦青的到来，让原本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纷纷退回茶楼内，紧张地盯着他。 韦青也不搭理他们，径直走到柜台处要带走一壶可可茶，掌柜的冲小二点点头，小二赶紧去后厨拎了一壶可可茶出来。 “多少钱？” “啊？”掌柜的感觉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啊？我长得像土匪吗？买东西当然要给钱。” “哦，哦，三两银子。” “什么？”这回轮到韦青惊讶了。 “你抢钱啊，三两银子你知不知道在蓟阳够一大家子吃两年。” 韦青声音喊得很大，可还是忿忿不平地掏出三两银子，抬头看向盯着他的人群里，一大半桌子上都有这可可茶。 韦青更气了，感情只有他们穷而已。 “等喝完了，把壶还你。黑店！”韦青喊着就飞身回了擂台。 原本紧张的众人因为这一出，憋笑憋的格外辛苦。 第177章 三两银子?黑店! 李继信正兴致勃勃地给庆王和李继仁倒茶，他听人说了，这可可茶可香了，他还没尝过呢。 可当他听到韦青说这一壶茶要三两银子时，手一抖：“什么？三两银子？黑店！” 李继仁也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他毕竟年长几岁，还能稳得住，尝了一口，低声道：“味道不错。” 人群中有人十分认同地点点头，三两银子一壶茶，真他娘的贵。 也有人好笑不已，这好歹是王爷的儿子，三两银子的茶都嫌贵，那上百两一壶的绝品碧螺春，岂不是要心疼死。 楼上的闺秀们看李继信眉目如画的俊脸上写满心疼，她们也心疼的很，若不是怕给家里惹麻烦，她们真想送李继信十壶八壶。 正下楼询问情况的吕有田，听到众人议论纷纷，才知道茗香楼被评为黑店的事情，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也只揶揄地看着她，并没调侃他。 茗香楼因为最开始在城南，走的就是平价茶楼的路子，洛城中心这家店价格也不高。 同样的一壶茶，比原来季东家的茶楼足足便宜了两成，着实不算黑店。 只是，霖王府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连三两银子的茶都觉得贵呢？ 就在李继信等人悠闲地喝茶聊天时，礼部尚书杨子良来了。 刚刚昭文帝果然又大发雷霆，发过火之后又命他来宣布比赛开始，只是还要让他告知众人，凡是打败李继信的人，不仅能即刻升任为散骑常侍，还赏白银一万两。 他先向庆王和李继仁行了礼，然后对着众人宣布了皇上的新命令。 只是当他说完，人群中虽有人跃跃欲试，但更多的是议论纷纷，还能听到有人低声斥骂朝廷。 杨子良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情况发生，他问了那两个礼部官员，才知道刚才李继信一个堂堂亲王嫡子，为了三两银子骂人黑店的事情。 杨子良只觉得喉头一哽，看了看李继信，又看了看李继仁那张与霖王十分相似的脸，眼圈一红，在心里骂了句娘。 擂台赛开始，一个身形灵活的汉子一跃跳上了擂台，此人身手矫捷，目光锐利，看上去就是个功夫高手，人群中发出一片叫好声。 韦青眼风一扫：“就你这样的，还想跟我们二公子打？切。过来，爷爷陪你玩玩。” 李继信却拦住韦青：“我若不露两手给这些不长眼的开开眼，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挑衅小爷。” 然后他转身，对来人漫不经心地说道：“让你三招。” 那汉子也不客气，迅速向李继信袭来，先是黑虎掏心，再是混元拳，最后是一招旋风腿，可任他速度再快，都没碰到李继信的一片衣衫。 三招过后，李继信只轻轻一个侧蹬腿，那汉子便被踢下台去。 人群中惊呼连连，原本还抱有侥幸心理的人，歇了心思。 李继信问道：“还有没有人上来？”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他又转身坐下了。 负责茗香楼和美食坊安全工作的吕良、柳阳、韩东辰等人远远看着擂台，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寒。 他们都认为自己的身手不错，可这少年如此年轻，却比他们要强上太多了。 吕良想到吕长平，他认识吕长平才一年，那时候他就知道吕长平远比他功夫高多了。 如今一年过去，吕长平的功夫精进极快，他现在已经看不透吕长平了。 不知道吕长平和李继信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到底哪个更强一些。 被吕良想到的吕长平，正紧紧盯着擂台跃跃欲试，可看到吕富贵的神思不属的神情，他又按捺了下来。 吕长安呆呆地看着李继仁和李继信，长叹一声：“怀瑾，我总算见到比你长得更好看的人了。” 因为吕富贵在这里，韩西顾、木承康和颜学文几个都不敢造次，可听到吕长安的话，都不太相信地挤过去看。 韩西顾和颜学文点点头：“怀瑾还是太小了，等长大了，容貌定然也是这般出色。” 韩怀瑾笑着说：“我本就相貌平平，长大了也比不上他们。” 颜学文不乐意了：“你若是相貌平平，我们岂不是面目可憎。” 韩西顾和吕长安也赞同的点点头。 木承康探头往外看去，只觉得心头一震，莫名有些心慌，他想大概是从没见过这般神仙一样的男子吧。 爹娘和弟弟妹妹固然容貌绝佳，可气度和风仪上却不如下面那两人。 又有一个彪形大汉上了擂台，被韦青三招打了下去，一时间竟再也没人敢上台。 李继信的可可茶喝完了，有些无聊，便想逗一逗杨子良。 “杨大人，你们礼部准备的茶水也太次了吧，还没有那什么茗香楼的茶好喝呢。” 杨子良一哽，他们准备的，可是上好的龙井茶。 不过转念一想，这少年幼时就爱吃甜食，杨子良心头一软，就让人去美食坊，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几份回来。 李继信看到满满的一桌子糕点，和用竹筒装起来闻着很香甜的茶，对着杨子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杨志良心头又是一软，赶紧转过身去。 庆王本想试试有没有毒，后来想了想，给李兆才那狗东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毒死他们。 韦青却执意每样尝了一点又一点，还怪好吃的。 李继信也不管了，先喝了奶茶，瞬间满意得眼睛弯弯。 吕彦彦明知道李继信是个狠角色，可此时看到他这般稚气未脱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 韩青云此时却是一个头两个大，外面的人都只注意擂台，没人注意到一只大鸟飞到了他们这个包间里，此刻正跟韩青云大眼瞪小眼。 除了柳明和，其他人哪见过这么大的鸟，吓得直往后躲。 “韩同年，这是你养的鸟？这是什么鸟？老鹰吗？” “海东青，也算鹰的一种吧。它应该是那位霖王嫡次子养的吧，前几日我跟柳先生，见这海东青在他上空盘旋。” “啊？”几个新科进士又往后退了退，见那海东青对他们没有恶意，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那海东青睁着绿豆大的圆眼看看韩青云，又看看桌子，见韩青云没看懂它的意思，又用嘴巴点了点桌子。 柳明和摸了摸海东青的脑袋：“它似乎想吃些东西。” 韩青云：啊？ 这海东青看上去的确是想吃桌上的糕点，可它们不是肉食动物吗？ 韩青云把糕点掰碎，试探着放在那海东青嘴边，海东青很快就啄着吃完了，又敲了敲桌子。 韩青云看着它圆溜溜的眼睛，又看看楼下眼睛弯弯的李继信，只觉得好笑，还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 第178章 梧平县的受害者 很快第一天的擂台赛就结束了，李继信除了跟第一个上台的人动过手之外，其余再上台的人都是跟韦青打，但没有一个能在韦青手下走过二十招。 李继仁等人离开后，人群也慢慢散去。 韩青云看着海东青：“你还不去找你主子去？” 海东青用嘴巴咬住韩青云的下摆，韩青云把衣服拉了出来，又被它用爪子抓住。 柳明和笑着拍了拍韩青云：“看来，它很喜欢你。” 韩青云无奈地摇着头，跟其他人一起下了楼。 那海东青就一直跟在韩青云身后，看的店小二和还没离开的客人惊讶不已，纷纷往后退，生怕这大鸟突然暴起伤人。 吕长平看到这一幕，护在韩青云身边。 海东青瞪着吕长平片刻，突然看见吕长平身后的桌子上还有一些点心碎屑，立即飞到桌上。 吕长平还以为它要扑向自己，正待抽出软剑，就见那鸟啄着点心碎屑吃的正欢。 不仅吕长平愣住，其他人也在愣住了，片刻后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着韩青云身后跟着一只大鸟，赵兴武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吕彦彦、陈氏等人，也都无语地看着那大鸟先她们一步进了马车。 “你一个飞禽坐马车？” 韩青云今天算是见识到，鸟类不要脸起来，人是拿它没有办法的。 韩怀希却高兴地抱着海东青，喊着“大灰鸟”，她今天太高兴了，不仅看见了那个漂亮的哥哥，还又见到了“大灰鸟”。 韩明珠有点害怕，躲在吕彦彦旁边，但是见韩怀希跟那鸟玩的开心，也忍不住摸了摸它的羽毛。 那海东青被训练地十分通人性，不时地让韩怀希给它挠挠身子，对韩明珠也亲昵的很。 鲁兴一家为了避嫌，今天一天都在韩宅待着，见到韩青云一家回来，虽然没开口，但眼里的担忧却藏不住。 “今天没什么大事，霖王二公子身手很好。” “哦，哦，好好。”鲁兴擦了一把眼泪，却又看见二小姐身边跟着一只海东青，那不是…… 韩青云看鲁兴的样子，揉了揉额头：“那笨鸟又馋又懒，你等下给它弄点吃的。” “好，好。”鲁兴有点激动，连忙点头应道。 擂台赛的第二日上午，发起挑战的人乏善可陈，李继信也懒得应付，依然是交给韦青等三人。 下午的时候，一队官兵护送着三个人来到了擂台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一个八十岁左右的老人，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三人皆是哭的泣不成声。 韩青云与吕富贵一下子站了起来，满眼不可置信。 那小少年是自从在洛城门口分别后，就再也没见过的钱云浩，老人正是丰业村的五叔公，那妇人他们不认识，想来也是梧平县的受害者。 隔壁美食坊的吕彦彦跟陈氏也都提起了心，五叔公要被安排到擂台上的事情，她们完全没有听说。 擂台上，正一边喝奶茶一边吃烤鸡腿的李崇霖，抬起脸让李继仁帮他把嘴角擦干净，然后一下子跳到三人面前。 “你们三个是来打擂台的？你们连我打不过，还敢跟我继信哥哥叫板？” 李继仁和李继信却知道事情不简单，双双站起身。 钱云浩一边哽咽一边说道：“我是梧平县县令钱永达之子钱云浩，霖王起兵屠我梧平县满城，我父亲以身报国，头颅却被霖王叛军砍下挂在城墙之上。” 五叔公也是边哭边说：“我是梧平县丰业村的韩顺发，我们村六百多人，逃出来的还不到两百人，其余全部被霖王叛军所杀。” 那妇人哭的声音都哑了：“我是梧平县县城的人，周姚氏，当日霖王大军破城时，一路烧杀抢掠，哪怕我们跪下来求他们，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我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为了护着我逃走，全都没了。” 三人说完哭的愈发悲痛欲绝，他们一个是个面容稚嫩的孩子，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是清瘦孱弱的妇人，让人看着便觉得心酸不已。 吕彦彦和韩青云等人也是悲戚一片，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无意间与霖王府牵扯颇多。 刚开始他们被霖王曾经的善举打动过，后来因为李继仁兄弟俩对吕富贵和韩怀希的援手之恩，让他们无法对霖王府的人产生恨意，再后来又被李继仁兄弟的风采折服。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霖王对梧平县的恶行，可他们却又极力地去淡忘这件事。 如今这件事被梧平县的受害者再次血淋淋地撕开来，让他们想要淡忘都不行，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任他们怎么刻意回避，都不可能改变任何事实。 无论以前的霖王做再多善事，如今的霖王，就是个屠刀向内的刽子手！ 李继仁心中酸涩，他知道这个场景一定会出现，只是没想到昭文帝会这么沉不住气，才第二天就安排了这出戏，可偏偏他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 然而这样的阳谋，他得接着。 庆王怒喝道：“这里是擂台，你们三个既然不是来打擂的，就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赶紧下台去。” 李崇霖也被气到了，跳起身就要去推钱云浩三人，被李继仁一把抓住。 台下议论纷纷，本来因为李继信之前的话，他们都对霖王府和蓟阳人充满同情，可现在这三个人的话，又让他们不得不想起去年那件惨绝人寰的屠杀。 霖王是他们曾经的保护神，可如今却把曾经用来保护他们的刀，捅向了自己的百姓。 物伤其类，梧平县的昨天，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明天。 李继仁把李崇霖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对着钱云浩三个人深躬长揖。 “大哥!” “继仁哥哥。” “继仁。” 李继信、李崇霖和庆王同时出声。 钱云浩、五叔公和那妇人周姚氏，被李继仁的这一礼，吓得连连后退. 可三人怎么可能因为李继仁的一礼，就忘记他们此行的目的？ 他们恨透了霖王府和蓟阳人。 三人继续边哭边述说梧平县的惨况，同时高声叱骂霖王和蓟阳军的暴行。 庆王、李崇霖以及李继信的亲兵想要回骂，却被李继仁和李继信制止，他们就这样一直静静等着。 钱云浩、五叔公和周姚氏本就都是体弱的人，他们又是哭又是骂，一个时辰后，已经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来。 李继仁示意礼部的官员将钱云浩三人扶着坐下，然后刻意提高声音。 “一年前梧平县之事，我亦深感悲痛。此事的确有我蓟阳军参与，但绝非我父王的命令。” “你胡说，霖王是蓟阳军的统帅，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越过他？”一个身形高壮的人男子喊道。 围观的人也附和声连连…… 第179章 这帮忘恩负义的王八蛋配吗? 李继仁明知那高壮男子是昭文帝安排的，但他也无意揭穿，因为毫无意义。 下令攻打梧平县的赵启华将军，一口咬定就是父王下的命令，然后挥刀自杀。 赵启华一死，霖王府百口莫辩。 他与弟弟以及二皇叔，用尽各种方法探查，都毫无头绪。 父王自己都不清楚这期间他有没有醒来过，更不清楚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梧平县的事情发生后，父王旧疾复发，又意志消沉，若不是皇祖母的仇还未报，他恐怕已经以死谢天下了。 从计划开始到梧平县被屠，四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居然毫无察觉，说出去任谁都不可能相信。 可他太了解父王的为人了，哪怕他病的毫无意识，都绝不可能让人屠杀普通百姓。 可是父王如今的情况，又实在不能让外人知道。 李继仁不理会议论声，再次扬声道：“当日之事，疑点重重，我霖王府也一直在探查幕后真凶。” 那身形高大的男子大笑起来。 “我原以为，霖王府的男儿都是敢作敢当之辈。不曾想，原来竟是这般无耻，做下此等恶行，一句疑点重重就想脱罪。” “你个王八蛋，我侄儿说不是就不是……” 庆王简直要被这人气炸了，挽起袖子就要去打。 李继仁拦住他：“二皇叔，让我说完。” “梧平县之事，若有朝一日证实，的确是我父王或我兄弟二人下的命令，我李继仁必当引颈就戮以谢天下。” 人群哗然，谁都没想到李继仁居然会这么说。 庆王气的对着李继仁又打又骂。 “你个混蛋，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引颈自戮，这帮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他们配吗？” 李继信眼圈也红了：“大哥，你别乱说！莫说事情不是我们做的，便是我们做的，要赎罪的话也是我来，我李继信……” “住口！”李继仁对李继信吼道。 “若父王不在，蓟阳军便由我统领，是非功过皆在我一人身上。继信，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打赢所有挑战的人。” 李继信把眼泪擦掉，努力控制住痛苦和愤怒，对着李继仁点点头。 李继仁的话，让原本跟风指责霖王的人暂时安静了下来。 可那男子还是不依不饶。 “这种事哪里还需要证实，本来就是你们做的，外人一辈子也拿不出证据的话，你们不就一辈子逍遥法外了。” “三年，三年内，若我依然找不到证实我霖王府清白的证据，三年后的今天，我李继仁自缚双臂在此候着。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是将我千刀万剐，我绝不反悔。” 庆王嘴唇都在颤抖，哪那么容易找到证据？这一年来，他们想尽办法都没有任何进展。 李崇霖一直拉着李继仁的衣袖，哭着让李继仁不要再说了。 李继信冷冷地盯着那挑事的男子，他大哥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应下了就一定会做到。 可若真有人敢伤他大哥，哪怕父王和大哥事后杀了他，他也一定要把洛城打个稀巴烂。 因为李继仁的话，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 哪怕他并没有发誓如果做不到会如何，可所有人就是毫无理由地相信他，相信他说到一定会做到。 吕富贵再也看不下去，匆忙离开。 他只要一想到李继仁会出事，就难受的仿佛心脏被人扎了刀子般疼痛不已。 韩青云看着吕富贵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姑父，他说的是真的吗？不是霖王府下的屠城命令，对吗？”吕长平的语气带着期盼。 “我不知道。” 韩青云真的不清楚，他并未亲身经历那场屠杀，更没有跟霖王一家接触过。 他对霖王一家的了解，全部源于那本小说。 得益于原身过目不忘的本事，那本小说的所有文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书很明确地借攻打梧平县的主将赵启华之口，指出是霖王不满先皇传位给安王，以及蓟阳连逢天灾，朝廷却赈灾不力，霖王因此起兵造反。 林平远去探查梧平县情况时，看到满城鲜血气愤至极。 他带着五百先锋军，与刚刚赶到梧平县的霖王等人厮杀起来，他的先锋军或死或伤。 林平远痛骂霖王残暴冷血，被李继仁一箭射中右肩，之后林平远逃走到洛城报信。 但这其间，双方在打斗中并没有提及因何而打，是林平远先攻击霖王一行，李继仁才带人反击。 再然后，梧平县周边的府城纷纷向霖王投诚，霖王之后将几个府城的粮食统统带回蓟阳，三年后再次发动战争…… 韩青云认真回想着剧情，可惜原书关于霖王等人的描述太少了，几乎没有正面出场过，都是活在别人的话语里。 不对！ 韩青云突然想起一件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年前，吕富贵接到过上阳府那边的消息，蓟阳军拿下梧平县后，就没有再有什么动静，除了把几个府城的税粮运到蓟阳外，对百姓秋毫无所犯。 这个消息他们并不是很相信，所以吕富贵也没有去过上阳府。 但吕富贵上次去郑城，也听说蓟阳军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搜刮百姓的粮食去养蓟阳人，更没有强征兵役补充到蓟阳军里面。 可以说，除了原本应该交给朝廷的税粮被蓟阳军带走外，其他的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这与原书描述的并不一致。 另外，原书这一部分的剧情，都是上阳府知府陈宿传来的消息。 而陈宿其实是昭文帝的舅舅，本来就跟霖王势不两立。 古代消息传通不便，很多消息传着传着就变了意思，书中提到的，未必是实情。 还有，原书中说蓟阳休养生息三年，也未必属实。 据说去年蓟阳的灾情得以缓解，收成比往年还要好一些。 再加上几个府城的税粮，蓟阳完全不需要休养那么久。 而且，李继仁去年年底的时候带兵打了丰源王朝，可他们只带走了他们这一路往返洛城的军粮，其他的全部分给了丰源的百姓。 之前李继仁为了粮食都去抢过燕国，若蓟阳人仍是粮食不足，李继仁不可能不把粮食带回蓟阳。 至少蓟阳目前的粮食，是能支撑到今年的丰收之日。 那么原书中说的三年，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呢？ 韩青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大脑极速转动，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或许李继信找叶神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霖王妃。 霖王妃只是身体孱弱，但性命无碍，李继信冒这么大风险，很可能是为了霖王。 霖王病了，并且很严重，只是霖王身份特殊，他的情况不能被外人知道。 这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李继仁、李继信还有庆王，他们提到霖王时，表情都有控制不住的伤痛。 原书中并没有李继仁兄弟进京这回事，这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导致剧情变化。 不过叶神医经常不在洛城，原书中有可能是霖王府的人，在其他地方找到了叶神医。 而现在因为小希的原因，叶神医今年基本没再出过洛城，或许这就是李继信冒险进京的原因。 小希第一次见到李继信，就是在叶神医家。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今看来，原书中的描述不一定靠得住。 只是，以霖王和李继仁兄弟这样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对那么大的事情毫无所知？ 还有当日蓟阳军待过的那个庄子，既然是霖王的外家齐家的庄子，那说霖王不知情就更说不过去。 李继仁有可能撒谎吗？ 还是说背后的人能力大到，能在霖王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韩青云想通了一些问题，又被新的问题绊住…… 第180章 他说的是真的吗? 李继仁承诺完之后，又对钱云浩、五叔公和周姚氏说道：“三年后，如我无法给天下一个交代，三位尽管在此处找我报仇。” 钱云浩三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被人找来，说是霖王之子在此，让他们尽管把心中仇恨倾诉出来。 三人其实都做好了被李继仁和李继信杀死的准备，但他们也不怕。 他们不能为亲人报仇，若还不能痛骂仇人，不能把仇人的罪行公布于天下，那才是生不如死。 可如今李继仁不仅没有杀他们，还说三年后可以找他报仇。 这可能吗？ 李继仁对钱云浩说：“你父亲的的头颅与身躯，如今都葬在云空寺后山，还有王县尉、陈县丞以及刘师爷，都在云空寺。” 钱云浩愣住了，他一直以为他父亲已经化为灰烬，可这人却说他父亲尸身还在，还已经下葬。 云空寺后山，的确是一片墓地。 梧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以能葬在那里为荣。 可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现在不信我，没有关系，若有一日你回到梧平县，可以去看看。你父亲是个好官，他的死，我很遗憾。” 李继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牌，这个木牌是佛教里的平安牌，上面是钱云浩的生辰八字。 这是他当日，从已经开始腐烂的钱永达的尸身上找到的。 这个木牌，李继仁一直留着，警醒自己尽快查出事情的真相，如今他准备还给钱云浩。 钱云浩看着平安牌，红肿的眼睛再次流出泪水。 那是他九岁生辰时，父亲特意在云空寺求的，父亲还说，平安牌在寺里挂满一年效果更好。 原来他离开梧平县后，父亲去了云空寺把这枚平安牌取了回来。 钱云浩抱着平安牌失声痛哭，五叔公搂住钱云浩低声安慰。 原本护送他们三人过来的官差，见场面这么快就被李继仁控住，有些不满。 不过想到李继仁刚才那个承诺，他们又得意起来，主子知道后一定很高兴。 韩青云本想把五叔公和钱云浩接过来，可见他们被官差带走，他也不好再上前，只盼他们平安无事。 另一边，李继信对身边的亲卫低声安排着什么，韦青就带着其他几个亲卫军离开了。 李继信走到台前。 “若有人想来挑战，尽管上来。” 他眼神死死盯着刚才挑事的男子，那男子被李继信盯着，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转身挤出了人群。 李继信气的骂了句“怂货”。 有几人看李继信的亲卫离开，壮着胆子，纷纷上台挑战。 李继信今日完全不像昨日和上午那般闲散，对着跳上来的人就是一顿暴揍，明明一招就能解决的人，他非得把人揍到求饶，才一脚将之踢下擂台。 接连四五个人被李继信揍得哭爹喊娘，就再也没有人上台了。 一直到礼部的人宣布今日比赛结束，人群再次散去。 躲在茗香楼三楼包间的李瑞景，从李继仁那句“引颈就戮”就一直在哭。 他今天特意过来看看几个孩子，可没想到会听到李继仁说出那种话。 李瑞景边哭边骂，可到底骂谁，他自己也不清楚。 像李瑞景这般偷偷哭泣的还有很多，其中哭的最为凄楚的，就是永宁侯之女盛一楠。 如果没有那些事情发生，她本应是李继仁的未婚妻子，或许两人现在已经成亲了。 盛一楠今年十八岁，这个年纪在京中虽不算大龄，但尚未定亲的却极少。 李继仁是她少女时期就爱慕的少年，她父母知她心事，曾向霖王暗示过。 霖王问过李继仁，李继仁只说一切听霖王安排。 可那时他们也才十三四岁，两家准备在她及笄后，就定下来的。 可四年前先皇突然离世，安王登位。 她父亲问她是否仍愿意嫁与李继仁，她当然愿意，哪怕日后陪着李继仁终身守在蓟阳，她也愿意。 之后霖王携家人回京守丧，她甚至都没有机会与李继仁见面，只在霖王一家离开洛城时，偷偷看了一眼。 再后来霖王府管家来跟父亲说了什么，父亲又来与她商量。 先皇去世，霖王府三年内都不可能再办喜事，可三年后她的年纪也大了。 她愿意等，莫说三年，便是三十年她也愿意。 父亲一向疼她，见她坚持，便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直到去年，霖王带军屠杀梧平县百姓的事情传到京城，父兄原本并不相信，可越来越多的梧平县难民涌入京城，让他们不得不信。 只有盛一楠，说什么都不相信爱民如子的霖王，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也不相信她心中光风霁月的少年，会任凭这样的事情发生。 之后父兄就一直在为她寻觅夫婿，她反抗过，拒绝过，可这次她父亲不再纵着她。 永宁侯府，世袭爵位，她的父兄在朝廷上也是有实权的人，她本人也是才貌俱佳。 她与李继仁的事情，也从未传与外人听过。 她若要嫁，自然极为容易。 永宁候放出消息后，不知多少人踏入永宁侯府求亲。 可有了李继仁作对比，哪怕他们再放低要求，她的父兄和母亲均是不太满意。 没有合适的人，她心里自然高兴，哪怕终身不能嫁给李继仁，她也不想嫁给其他任何人。 可三月份，阮皇后突然召了她母亲进宫，竟有意将她指给太子李振宇。 莫说她心有所属，便是没有李继仁，她也绝对不可能喜欢李振宇这个人。 永宁侯府上下都不同意。 李振宇已有正妃和侧妃，盛一楠堂堂侯府嫡女，难道为妾吗？ 母亲告诉阮皇后，她的亲事已经定下，只还未过礼罢了。 父兄知道后，立即为她定了司南伯的嫡子。 可双方还未下定，太子侧妃方氏离世。 方侧妃一死，太子侧妃之位就空出一个位置，不知多少女子盯着这个位置。 太子是昭文帝独子，更是嫡子，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封王也没有去封地历练，就直接成了太子，将来也必是皇帝，现在的太子侧妃将来就是四妃之一，甚至是贵妃。 然而没等别人猜测下一个太子侧妃花落谁家，昭文帝竟直接下了赐婚旨意，将盛一楠定为太子侧妃，婚期定在今年十二月。 永宁侯想要请昭文帝收回赐婚，被昭文帝以不敬皇家为由，罚了两年俸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想到这里，盛一楠心中更是酸涩。 丫鬟翠儿看着盛一楠抖动的身躯，心疼不已…… 心事重重的韩青云与吕彦彦回到家中，一眼看到那没心没肺的海东青还在睡觉，两人无奈摇摇头往房间走去。 马超却告诉他们村里来人了，正在会客厅等着。 来人是韩宏志与五叔公的小孙子韩小波，两人见到韩青云他们回来，匆忙上前告诉他们，五叔公不见了。 听韩青云说五叔公去了擂台，韩宏志与韩小波蠕动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李继信出现在洛城的事情，丰业村的人之前就知道了。 韩青云担心他们冲动，让韩宏志看好村里人，霖王府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即使是亲身经历那场屠杀的王大新和韩三钱，恨不得杀了霖王府所有人，可他们更担心给村里人招祸，将所有怒气与痛恨全都隐在心底。 可谁都没想到，五叔公居然不顾生死跑到霖王两个儿子面前，斥责霖王。 这其中固然是有被人利用的缘故，可更多的是五叔公自己不甘心，他是在拼死想为丰业村枉死的人求个公道…… 第181章 他使诈，他袖子里有东西 五叔公和钱云浩的出现，完全出乎了韩青云的预料，幸好两人平安无事。 “宏志叔、小波，既然霖王府的人没有为难五爷爷，想来幕后之人很快就会送他回去。” 韩宏志点点头，又想起韩青云被当做赌注的事情，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昭文帝软蛋。 “好，五叔没事，我跟小波就回去了。青云，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李继信狂妄自大，皇上必然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才会答应那般无理的要求。还有八天呢，这期间必然会有人制住李继信。” 韩青云一想到这件事就烦闷不已，他是个人，凭什么被当做物件当做赌注？ 当权者甚至都不用跟他们说一声，直接定了他们的身份。 无论是内阁还是六部，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就仿佛能被朝廷当做物件送人是他们荣幸，根本无需跟他们商量。 韩青云虽然心中烦闷，可还是面带微笑对韩宏志点头应是，然后吩咐赵兴武用马车将两人送回村。 擂台赛的第三天、第四天，上场的挑战者明显比前两日的，功夫高了不少，韦青等三人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应付挑战者。 第五天，擂台上突然出现一个中年男子，此人手持一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剑，但此剑一出场，就有懂行的人高喊道：“天狼剑！他是邵北延。” 天狼剑，武林十大名剑排名第四，他的主人邵北延更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客，传闻他十八岁闯荡江湖，鲜有败绩。 李继仁虽然并不担心弟弟会输，但他担心的是邵北延只是一个开始，邵北延之后，恐怕还会有更加难缠的人物。 “木先生鼎鼎大名，竟也经不起高官厚禄的诱惑吗？” 邵北延哈哈大笑：“我闯荡江湖是为名，若我打败二公子，不仅有名还有利。” “狂妄！” 韦青说着就要上前与他比划，却被李继信拦住：“你打不过他。” 李继信取过自己的佩剑，那也是一把极好的剑，但远不如削铁如泥的天狼剑锋利。 “请！” 二人都是少有的高手，顷刻间已打的剑花四射，围观的人甚至看不清两人的身影。 吕长平看的神往，握住自己的软剑，跃跃欲试。 他紧紧盯住飞在空中对打的两人，突然发现邵北延的衣袖中，有一缕轻烟向李继信面部袭去。 那轻烟淡的几乎看不清的，若不是吕长平站在三楼，与二人所处的高度相近，他又一直不错眼地盯着两人，恐怕连他都要发现不了。 吕长平暗道不好，果然李继信身子一软，迅速向下坠去，落在擂台之上。 邵北延的天狼剑向李继信右臂砍去，李继信举起自己的佩剑拦住，天狼剑削断李继信的佩剑，继续向他右臂砍来。 李继信只觉得身体如石头般僵硬，又全身无力，根本没有办法避开这一剑。 台上台下都一片惊呼，有人甚至捂住双眼，不敢看这神仙一般的少年血溅擂场。 千钧一发之际，李继仁一脚踢开邵北延，接住软倒的弟弟，把他护在身后。 吕长平本来已经飞身下了窗户准备施救，但见李继信已经脱离危险，他又脚尖一点回到楼上。 被他踩着头借力的几人气的破口大骂，吕长平也不在意。 吕彦彦只觉得后背都被浸湿了，她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张扬恣意的少年，若是被人砍了右臂会怎样。 “世子，这是何意？若是世子这般护短，这擂台赛也不必再继续下去了。”邵北延对着李继仁大喊。 “大哥，他使诈，他袖子里有东西。” 李继信几乎都要站不住了，庆王和李崇霖着急地扶住李继信。 “杨子良，快去找大夫，找叶迦南。继信若是有事，本王一定要你户部全部陪葬。” 杨子良被庆王气到失语，这关他户部什么事？负责检查打擂人员随身物品的，是禁卫军，又不是户部官员。 但杨子良现在也没空跟庆王掰扯，他也担心李继信真的出事，急急忙忙地让人去请叶神医。 韦青担心礼部的人故意拖延时间，飞身一跃，看见赵兴武站在马车上往擂台处张望。 韦青飞到马车旁，剑光一闪斩断了缰绳，然后打马离开。 赵兴武还没反应过来，马就被人抢了，他追在后面边跑边喊：“还我马，别跑。” 吕良翻了个白眼，用小石子打中赵兴武的小腿，赵兴武腿部一疼，摔倒在地。 他怒目瞪向吕良，又看见他大哥怒其不争的眼神，瞬间委屈巴巴地回到了马车前。 “原来霖王的二公子竟是这般输不起，打不过就污蔑别人，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邵北延的声音极大，几乎每个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李继仁目中如有火焰燃过，拿过弟弟手里的断剑，唰唰唰攻向邵北延的袖口。 邵北延赶紧举剑挡住，他本想再出言嘲讽，但被李继仁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邵北延心中大骇，他刚才一对上李继信就知道自己托大了，他绝不是李继信的对手，万般无奈之下他才使用那东西。 邵北延此刻只恨自己急于求成，见李继信中招就要上前废了他，却偏偏忘了善后。 败于少年之手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这东西若是被发现，他辛苦近三十年得来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 除了邵北延自己，此刻懂武与不懂武的人都看出来了，李继仁手持断剑，竟将手拿天狼剑的邵北延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若不是李继仁还没有证据，暂时没有杀人的想法，恐怕邵北延早已毙命。 李继仁除了在第一天展露过惊人的轻功与内力外，这些天并未出手，此刻所有人才知道，他的功夫居然高到如此地步。 “刺啦”一声，邵北延的左臂衣袖被划破，露出精光的胳膊来，李继仁手腕翻转，又挑了邵北延的右臂衣袖。 这回，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邵北延右侧手腕处，绑了一个极小的东西，看上去应当是能发射暗器的东西。 人群再次喧闹起来。 “原来这个姓邵的，真的用暗器伤人。” “年纪一大把了，用这种手段害一个少年，真不要脸。” “难怪说他鲜逢敌手，原来靠的是偷袭啊。” 邵北延听得几乎要吐血，他以前真的是靠实力，可现在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拼尽全力不让李继仁拿到那暗器。 他本想再次发射迷烟，可李继仁早有准备，掌风一挥，那迷烟就被邵北延自己吸了进去。 邵北延身子迅速摔倒，动弹不得，李继仁用剑指着邵北延。 “解药拿出来！” 邵北延咬紧牙关不肯出声。 李继仁喊来李继信的一个亲卫搜身，可惜邵北延身上并无解药。 第182章 是化功散 过了一会儿，韦青带着叶迦南过来了。 叶迦南身边，还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那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正是韩怀希。 赵兴武拉过韦青递过来的缰绳，正要跟韩怀希和叶迦南打招呼，韦青已经一手拉着一个飞上了擂台。 李继仁看到叶迦南过来，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让出位置给叶迦南。 李继信此刻全无力气，看见叶迦南过来，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又对李继仁说：“这就是那个大胆的丫头。” 李继仁看了韩怀希一眼，又紧盯着弟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叶迦南检查过后脸色有些难看，他看向李继仁手中的暗器，闻了一下，赶紧封上暗器的药囊。 他迅速从药箱里取出一种药丸，一颗喂进了李继信的嘴里，一颗自己吃了。 “你刚才有没有打开过这暗器？”叶迦南有些担心地问向李继仁。 李继仁摇摇头，弟弟和邵北延只吸了几口烟雾就全身无力，他怎么敢轻举妄动？ 叶迦南略微放下心，说道：“是化功散。” 化功散三个字一出，李继仁脸色变了，邵北延也脸色惨白。 有不知道化功散是什么东西的人，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化功散是一种可怕的毒药。 中了化功散，先是身体僵硬，四肢无力， 若不能及时没有服下解药，筋脉逐渐堵塞，骨骼软化，功力渐失，逐渐成为一个再也站不起来的废人。 最可怕的是中了这种药，很难查出确切的病因，不知道病因，就无法对症下药。 “刚才的药丸，是解药吗？” 叶迦南脸色有些难看：“是，也不是。” 庆王急了：“叶老头，你卖什么关子，到底什么意思？” “这药能阻止毒性蔓延，也能保证他筋脉和骨骼正常，但三个时辰内必须吃下雾莲仙果，否则功力不保，终身只能做个普通人。” “能再多些时间吗？”李继仁眼圈微红。 叶迦南神色沉重地摇头。 李继信已猜到李继仁的打算：“大哥，就算做个普通人也可以，我没事的，我……” “韦青，召集人手。”李继仁打断了李继信的话。 李继信张张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们兄弟心意相通，易地而处，若他大哥需要莲雾果，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庆王拉住李继仁：“等着，我去把城外的人都叫来。” “二皇叔，来不及了，而且他们在外面牵制守城军，对我们更有利，照顾好继信。” 庆王这时只恨自己少时偷懒，功夫不济，帮不上侄子什么忙。 可继仁功夫再高，身边也只有继信的两百亲卫军，如何能在皇宫拿到莲雾果？ 沈猛也看出了李继仁的打算，他赶紧上前拦着。 “世子，皇宫不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 “滚开！” 李继仁此刻心急如焚，可沈猛职责在身，他怎么敢放李继仁离开，只能与李继仁缠斗起来。 李继仁恼怒至极，拿过旁边的天狼剑对着沈猛就砍，天狼剑在李继仁手里，与在邵北延手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威力大盛。 不过片刻，李继仁已经斩断沈猛手里的长枪，将沈猛右肩洞穿，然后飞身跟韦青等人会合。 人已离开，但声音却从远处传来：“沈猛，今日之事，你们禁卫军脱不了干系，待我回来再与你算账。” 皇宫南大门就在距擂台不远的地方，但李继仁却是朝另外一个方向赶去。 李继信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看着大哥离开的方向，心神稍定。 看着韩怀希，李继信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韩怀希眼圈通红，她不希望这个救过她的漂亮哥哥出事，可如果连师傅都救不了他的话，还有谁能救他？ 李瑞景本来在宗正寺，听说李继信中毒，吓得赶紧往擂场跑，可到了南大门，任他怎么说，守门官差都说皇上有令，皇城戒严。 李瑞景气的不行，又听说李继仁带人要入宫取莲雾果，他赶紧令车夫掉头赶往皇宫，可走到一半突然想到皇城戒严，李继仁如何能进的来？ 他心疼李继信的身体，又觉得自己是皇上的堂叔，皇上虽然最近爱发疯了些，但骨肉亲情犹在，李继信是皇上的亲侄子，皇上不会不管。 可李瑞景在皇宫外等了很久，传旨太监都说皇上在忙，让李瑞景回去。 李瑞景急得团团乱，想要硬闯。 丞相穆明把他拉走了。 李瑞景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都是他的亲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穆丞相见多识广，又跟了昭文帝三年，对昭文帝的为人已有几分了解，只是拍了拍李瑞景。 “皇上是不可能交出莲雾果的，那果子他宁可扔了，都不可能给李继信。李继信如今能保住身体康健，已经是万幸了。李大人，我的燕郡王，你长点心吧。李继信一废，霖王就断了一臂，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对我们，甚至是洛城的百姓都是好事。” 李瑞景眼圈通红，他知道穆明是在给他交心，可李继信毕竟是他的亲人，是他极喜爱的后辈，他如何忍心？ 穆丞相见他那样子，忍不住问道：“若有朝一日，霖王真的打进洛城，要杀皇上，你当如何？” 李瑞景心头一震，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会以为霖王和皇上还能和平相处吧？霖王罪孽深重，不管这后面有没有别人的手笔，我们都已经是皇上的臣子了，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瑞景嘴唇颤动，最后还是在穆丞相的劝说下，离开了。 另一边，李继仁带人以最快的速度打进了英国公府，英国公早年也是军功起家，可这些年来他们早就弃武从文了。 现任英国公是户部尚书阮柏，是太后阮清瑶的亲哥哥，皇后阮心雨的父亲。 英国公府在洛城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谁也不敢招惹他们，因此侍卫丫鬟虽多，但守卫力量并不强大，很快就被李继仁带人冲进内院。 不过他们进去之后，却遇到三十多个身手极好的高手，这些人手段阴狠，招招都是致命的杀招，李继仁带来的人中竟伤了六七个。 李继仁没想到英国公府居然养了不少暗卫，幸好霖王府的亲卫军各个身手不凡，很快就把这些暗卫全部放倒。 李继仁吩咐亲卫军把这些暗卫全部杀了，然后让人把英国公府所有男丁全部带走。 英国公府的人何曾受过这般对待，各个恨不得对李继仁生啖其肉，破口大骂，被李继信的亲卫军打了几个巴掌，都肿着嘴巴不敢再说。 李继仁把这些人全部用绳子捆绑起来，带到了最近的皇宫北门。 附近的人大多跑到皇宫南门看擂台赛去了，北城门的人并不多。 看到平日耀武扬威的英国公府众人，竟被捆绑着带到皇宫门口，百姓们也都跟了上前打探情况。 第183章 拿不到莲雾果，他们都活不过今日 皇宫北门的禁卫军看到这种情况，都要吓傻了。 韦青上前告诉禁卫军，让他们转告昭文帝，若不把莲雾果送出来，今日英国公男丁全部得死。 阮柏是第一个赶到城楼的。 他看到儿子、孙子全部被绑着，目眦欲裂。 “李继仁，今日你敢伤我英国公一人，我必让你踏不出洛城半步。” 李继仁完全不在意阮柏的话，他用剑指着英国公世子阮心明。 “二十多年前，阮心明为夺财，害了宝庆楼陈东家全家。虽然你们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管家身上，可皇祖父还是判了他终身流放巴蜀。为何他现在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洛城？” 阮心明吓得腿一直在抖：“是新皇登位，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皇祖父判了重罪的人，他有何资格赦免？不仅赦免，居然还能承袭爵位，这是欺苦主全家俱亡，便可以罔顾事实吗？” 李继仁说着，手腕微动，阮心明的左耳便掉了下来。 阮心明痛的大叫起来，可他双手被绑，连用手捂住耳朵也做不到。 阮柏双眼红的吓人。 “李继仁，你敢？” 那是他的长子，是他英国公府的继承人。 李继仁连看都不看英国公，继续对上阮心明的双眼。 “当日你亲手割掉陈东家的双耳，拔了他的舌头，让他痛苦离世。今日，我便让你也来尝尝这种痛苦。” 说话间，阮心明的另一只耳朵也没了。 阮柏气的大哭大叫。 这时阮太后阮清瑶和皇后阮心雨，也来到了城楼上。 她们看到失去耳朵的阮心明，只觉得腿脚发软。 阮心雨看着李继仁那张与其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手指紧紧扣在城墙上，怒目瞪向李继仁。 李继仁看向城楼上的两人，又指着阮心明的大儿子阮思泽。 “你身为开国功臣后人，对百姓却无半点怜惜之情。去年你在舒明县，强占百姓万亩良田不说，还与当地知县勾结打杀了数百人，你罪该万死！” 话音落，阮思泽喉咙被刺穿，气绝身亡。 阮柏一下子软倒在地。 那是他的大孙子，他统共加在一起也只有五个孙子。 成年的嫡孙只有两个，现在就剩一个了。 阮柏老泪纵横，他想对李继仁继续放狠话，可他不敢。 阮清瑶气疯了，李继仁居然敢这样对她阮家人，她就要张口叱骂，却见李继仁的剑又对向了阮心照。 阮清瑶瞬间像被卡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阮心照吓得裤子一湿，一股难闻的味道散发出来。 李继仁不管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指着阮心照。 “此人强抢良家妇女，凌辱过后又将人卖入花楼，罪不容诛。” “住手！” 阮太后、阮柏和阮心雨同时出声。 英国公府这一代子孙资质有限，最有出息的就是阮心照。 若他出了事，阮柏退后，英国公府在朝中的权利就会断代。 李继仁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听说他是今科进士，在公爵世家中当真是难得，可惜了……” “不要杀我，也不要割我耳朵，我是要当丞相的，不能没有耳朵。” 阮心照吓得口不择言。 丞相？ 李继仁对英国公府的野心无语至极，这样一个脓包废物还想当丞相？ 阮柏也顾不上儿子说出什么的话，他只知道他这个儿子绝不能出事。 此时，皇城内的官员能过来的都过来了，只是昭文帝还没过来，他们也没上城楼，只在城门内听着动静。 听到阮心照说要当丞相，都抬头望天，真希望天上劈下一个雷，弄死门外那个自以为是的。 现在的穆丞相虽比不上之前的刘丞相，可穆丞相在阮柏这个年纪已经是从四品京官。 他阮柏才考上进士，名次还不大好，真是脸大如盆。 以为有个当太后的姑母和当皇后的姐姐，就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门内的官员们虽然腹诽不已，可转念想到皇上对阮皇后的宠爱，以及对阮家的信重，还有当今太子也是个拎不清的。 阮心照再是个废物点心，那也是英国公府这两代最有出息的一个了。 万一皇上或太子真的昏了头，阮心照当个丞相，也并非全无可能。 一想到阮心照那种货色都能越过自己当丞相，门内众人恨不得让李继仁立刻废了阮心照。 李继仁森然一笑。 “我对割你耳朵不感兴趣，我只想废了你那双强抢民女的手！” “不要！爹，姑母，姐姐，快救我！”阮心照拼命往后退。 “别动手，李继……不，世子，世子，你要莲雾果，我现在就去找皇上，你千万不要动手。”阮柏吓得大喊。 随即又觉得自己也不能表现的太窝囊，他又威胁道：“若你伤了心照，我就让你什么都拿不到。” “若我拿不到莲雾果，不仅阮心照活不成，他们全都活不过今日。”李继仁扬眉对着阮柏喊道，语气森冷。 阮柏简直是滚着下楼的，刚下了城楼突然想到什么，又匆忙上去拉了阮心雨，一起去找昭文帝。 昭文帝此时正在养心殿大发雷霆，他真的想不到李继仁居然敢那么疯。 他好不容易才让李继信中毒，怎么可能会把莲雾果给李继仁？做梦！ 阮柏拉着阮心雨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哭着对昭文帝说要莲雾果。 “阮尚书，是你自己说李继信绝不可留，如今你却要我救李继信？” 阮柏简直要气炸了，此一时彼一时，救不了李继信，李继仁那个疯子一定会把他的儿孙全部杀光的。 他看向女儿，阮心雨虽然也巴不得李继信立即死掉，可阮家若是没了，她这个皇后就没了靠山，阮家不能出事。 “皇上，臣妾求求你救救阮家吧。” 看到阮心雨梨花带雨的模样，昭文帝一阵心疼。 可他实在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只能狠心别过头去。 “皇上，李继信可以在擂台上出事，但他决不能因为被偷袭出事。李继仁的十万大军还在洛城城门处，四十万大军在长安府的边境候着，还有蓟阳和禹城的边境军……” 昭文帝听得头痛不已，他气得将案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 他本以为只要在擂台上把李继信废了，李继仁就得遵从承诺，秋毫无犯地离开洛城。 可万万没想到，孔海波那个废物找来的也是个废物，居然被李继仁发现了暗器。 蠢货，都是蠢货！ 正在这时一个，养心殿的值守太监进来禀报，说阮心雨身边的大宫女春兰求见。 春兰是被阮心雨特意留下观察情况的。 如今她这般着急过来，阮心雨就知道事情不妙，她双目含泪，眼巴巴地看着昭文帝。 昭文帝本不想见，可耐不住阮心雨的哀求，只能放春兰进来。 “李继仁说，两年前二公子阮思涵，当街纵马踩死了一个妇人，他竟然挑断了二公子的右脚脚筋。” 阮柏心痛的无以复加，他的嫡子嫡孙中，如今完好无缺的只有一个阮心照了，若是心照再出什么事…… “他怎么敢？我们都已经来求皇上了，他怎么还敢动手？”阮心雨声音有些凄厉。 春兰吓得全身颤抖：“李继仁说，半个时辰内若是见不到莲雾果，他就废了二爷的手……” 阮柏跪在昭文帝面前：“皇上，求您看在阮家为您做过……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救救阮家吧。” 阮心雨也软软跪下：“皇上，无论是为阮家还是为您自己，李继信绝不可因为这件事出事，皇上三思啊。” 昭文帝怒火中烧，可看着阮心雨，又想到城外的大军，最后无奈地让冯佳去取莲雾果。 第184章 若有下次，你与他们同样的下场 李继仁接过冰盘中的莲雾果，让韦青尽快带回去，他自己则继续守着。 “李继仁，莲雾果你已经拿到了，为何还不放了他们？” 阮柏真担心李继仁拿了东西后，还要再找他的子孙们清算。 “放心，若你们没做手脚，我弟弟安然无恙，我自会放过他们。” 阮柏心头一梗，有些后怕。 刚才他跟昭文帝真的想在莲雾果中做些手脚，还是女儿说这个时候百姓都在看着，又有叶迦南在场，不可轻举妄动，他们这才作罢。 此时距约定的三个时辰已不足一个时辰，有人听说李继仁抓了英国公府的人去了北门，正想去一探究竟，就见韦青飞马过来。 韦青跃上擂台，因为害怕莲雾果里的冰融化或者冰盘被打翻，他特意找了个食盒放进去，又是用自己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包着。 正等的心焦的庆王一见韦青，匆忙接过食盒，交给叶迦南。 李继信盯着韦青，韦青明白他的意思，立即说道：“世子没事。有几个弟兄受了伤，没大碍。” 李继信这才放下心来。 叶迦南打开食盒，看到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冰块，长舒一口气。 等李继信把莲雾果吃掉，叶迦南对着韩怀希说道：“小希，行针。” 庆王看到韩怀希打开针灸包，取出银针就要往李继信身上扎，急忙拦下。 “叶神医，不是你来行针吗？她才多大？” 叶迦南抬起微微颤动的手：“庆王爷，我的手现在拿不稳针了。” “怎么回事？” 庆王突然想到，叶迦南从出现到现在，手都有点不利索。 他刚才还以为叶迦南是太着急，可如今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不知道还能不能好，不过你放心，小希的叶氏十八针学的极好，我不会拿二公子的命开玩笑的。” “二皇叔，我相信叶神医。” 李继信已经猜到叶迦南的手，应该是与自己此行有关，心中内疚不已。 他本意是不想牵扯太多人，打消昭文帝的疑心，却不想竟害了叶迦南。 神医叶迦南，医术出神入化，除了一身望闻问切与配药的本事，叶家祖传的叶氏十八针，才是叶迦南被称作神医的最大原因。 叶迦南看着李继信内疚的神色，对右手几乎被废的哀痛，也少了许多。 这套阵法学杏林始终学不到精髓，但幸好小希天资聪慧，他叶家的绝技不会失传。 几人声音不大，擂台外的人都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韩青云和吕彦彦在不同的房间内，看到韩怀希出手如电，手拿银针朝李继信身上扎去。 不过片刻间，韩怀希就在李继信身上扎了许多针。 韩青云和吕彦彦本来还很紧张，但见叶迦南满意的神情，又都生出与有荣焉的感觉。 邵北延见李继信脸色已经好转，挣扎着爬了过来。 “神医，救救我。” 韦青一脚将他踹到一边。 “你就等着我家世子回来找你算账吧。” 两刻钟后，韩怀希在叶迦南的指示下，慢慢拔掉李继信身上的针。 “这就好了是吗？”庆王忍不住问道。 “二皇叔，叶神医，我觉得我的内力回来了。小丫头，谢谢你。” 李继信说完，还捏了捏韩怀希的小脸。 叶迦南本想说最好休息几天，可看到李继信期待的眼神，又想到他此行的目的，只淡淡说道：“今天就不要再动用武力了，好好休息。” “好。叶神医，你刚才也闻了那药粉，可需要……” “无碍，我已经吃了阻断药，没有功夫的人，吃不吃莲雾果没影响。” 李继信点点头，吩咐韦青去把李继仁找回来。 李继仁听说弟弟已经好了，这才命人将英国公府的人放了。 对上阮柏杀人的眼神，李继仁跨坐在马背上。 “阮柏，你教子不严，纵子作恶，他们今日恶果，全是你自己造出来的。若你敢在这期间使坏，我能抓他们一次，就能抓他们第二次。到那时，死的，就绝不只是一个阮思泽！” “李继仁……”阮柏气的双手砸墙。 任阮柏如何叫骂，李继仁也不搭理他，带人离开。 阮心雨让守卫赶紧打开城门。 阮柏跌跌撞撞跑出门外，待听到英国公府三十六名暗卫全部被杀之后，阮柏心痛至极。 就连阮心雨都气的面目狰狞。 那三十六暗卫，是她花了很多心血才培养出来的，如今竟被李继仁全部杀了。 阮心雨眼底充血，指甲几乎把掌心刺破。 她盯着李继仁离开的方向，眼里有阴翳闪过。 李继仁回到擂台这边时，李继信见他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有被划开的口子，索幸身上没有明显伤痕，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李继仁也见李继信已经恢复过来，心头一松，对着绍北延走去。 绍北延此时正为拿不到解药痛苦不已，见李继仁朝他走来，本欲躲开，可他全身无力，只能蠕动身躯往后退去。 “我说过，所有敢用阴谋诡计伤我弟弟的人，我必不轻饶。” 话落，邵北延的双手已被削掉。 围在擂台前排的人，吓得纷纷后窜。 擂台赛已经开始好几天了，虽有人受伤，但像这般血腥的场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还有人直接跑走了，他们只想看热闹，可不想送死，万一被迁怒，那可太冤了。 李继仁让人把邵北延拖下去，又看向沈猛。 沈猛刚刚受了伤，他的属下给他包扎过伤口后，想让他回去，可沈猛知道就算今天躲过去，明天也是躲不过去的。 他走过来对着李继仁说道：“世子，今日是我的过失，沈某认打认罚。” “沈猛，本世子今日暂且饶你一次，若有下次，你与他们同样的下场。” “多谢世子。” 沈猛心中并没有松懈下来，就算李继仁放过他，皇上那边他还有一关要过。 此时已近酉时，距离今日的结束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中午的时候，为了看热闹，除了擂场外围的一些人去吃了午饭，其他人根本没吃饭。 很多人早就腹内空空，这会儿见事情已经解决，有人问接下来还打不打。 李继仁盯着杨子良，杨子良赶紧宣布，今日情况特殊，提前结束，明日继续。 李继仁向叶迦南道谢后，听说韩怀希帮了大忙，捏了捏她的脸颊。 韩怀希无语，她现在已经不是包子脸，怎么还被捏脸颊？ 李崇霖看这个妹妹生的可爱极了，也伸出手想要捏一把，被韩怀希一把打开。 庆王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李崇霖瞪了一眼。 韩怀希带着叶迦南回了自己家。 吕彦彦跟韩青云这才知道，叶迦南的右手在半个月前被人砸伤，右手食指骨头粉碎，手还能动，但却不能再行针。 半个月前？ 这让吕彦彦跟韩青云不能不阴谋论，可见叶迦南一脸云淡风轻，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185章 葛威怎么会输? 李继仁用英国公府男丁换取莲雾果的事情，很快就沸沸扬扬。 有人觉得李继仁手段残忍，但更多的人却觉得解气。 自打昭文帝登基后，英国公府越发横行无忌起来，就是他们家的奴仆，都敢随意打骂平民。 英国公世子阮心明的案子，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那件事实在太过残忍，年纪大的人，是不可能忘记的。 当日他被赦免返回洛城时，就引起很多知情的人不满，可惜陈东家全家一个活口都没了，也没人为他们喊冤。 阮心明明目张胆地回来后，英国公府还不准任何人议论此事，所以很多年轻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如今被削去双耳，真是太便宜他了。 阮心照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事情，在洛城也有不少人知道。 阮思涵纵马伤人不是新鲜事，踩死的其实也不止一个妇人。 至于阮思泽强占良田的事情，他们倒是真的不知，可想来，李继仁也绝不会冤枉了他。 英国公府还真是五毒俱全，这般想着，百姓愈发觉得李继仁这是为民除害啊，可惜没有多杀几个…… 因为昨日发生的事情，擂台赛第六天，庆王把庆王府的侍卫带过来两个。 上台打擂的人，禁卫军检查过之后，庆王府的侍卫还要再检查一遍。 今日沈猛没来，来的是禁卫军副统领葛威。 他本来在外办差，被昭文帝匆忙召回，昨晚才刚回来，今天一早就被安排接替沈猛维持擂台秩序。 葛威是昭文帝一手提拔上来的，他的功夫比沈猛要好上不少，在禁卫军中还未遇到对手。 只是先皇在位时，沈猛就已经是禁卫军统领了。 昭文帝上位后，并没有把沈猛换掉，只把葛威提上来，分走了不少沈猛的权利。 葛威听说沈猛被李继仁打伤，心中很是不屑。 他一直不明白，他的功夫明明比沈猛好很多，为什么先皇要让沈猛做禁卫军统领，他自己却连个小队长都做不了。 幸好今上英明，他在禁卫军演练场的表现被皇上看中，这才逐渐脱颖而出。 可惜皇上在官员调度上十分谨慎，沈猛虽不得圣心，但他也没犯过大错，皇上看在先皇的面子上，不愿意动他。 自己若想彻底取代沈猛，还是得另外想办法。 葛威想着，便看向李继仁和李继信。 两个毛头小子罢了，沈猛居然都对付不了，真是丢他们禁卫军的人。 若是自己打败了李继信，散骑常侍和万两白银他都不放在心上，可他在意的是圣心，是禁卫军统领的头衔。 今日第一个上台打擂的人，被李继信的一个亲卫军打下台。 葛威眸光闪了闪，就走上前去。 “二公子，在下想向二公子讨教讨教。” 韦青立马上前，他知道他不是葛威的对手，但二公子昨天中毒，谁知道对身体有多大影响，他要先为二公子探探对方的底子。 不过百招，韦青落败。 李继仁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这个葛威不愧是禁卫军第一高手，比昨日的邵北延，还要强上不少。 葛威也在暗暗心惊，韦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亲卫军，居然能跟他对打近百招，整个禁卫军中，除了沈猛，也没有这种高手了。 葛威收起心中轻视，面色凝重地看向李继信。 “葛统领可需要休息一下再开始？”李继信问道。 “多谢二公子体恤，我不需要。” 李继信微微点了点头，与葛威战成一团。 围观的人群心中惊叹更胜昨天，两人的对打比昨日李继信与邵北延的对打，还要精彩，也更加惊险。 因为昨天的事情，今天围观的人要少一些，距离擂台十米内，除了一些功夫不错的人，普通人再也不敢离那么近了。 李继仁也紧盯着对打中的两人，心中有些紧张。 两人最开始比拼拳法，再后来比拼腿功，最后双双拿起武器对打，足足打了将近一个时辰，李继信仗着身形灵活踢中葛威。 然而葛威身形高大，内力深厚，下盘极稳，被踢中也只是身形晃了几下，并未被踢下台去。 李继信不等葛威反应过来，身子一矮，右手用剑挡住葛威的大刀，左手用匕首抵住了葛威的腰。 葛威只觉得腰间一凉，心中一寒，这少年要想杀自己，自己此刻已经没有命在。 他虽不甘心，却还是不得不认输。 李继信起身粲然一笑，围观的人只觉得万物失色，这少年笑起来实在是太漂亮太妖孽了。 可惜是个煞星。 葛威的功夫京中谁人不知？可这少年竟然打败了他，惹不起惹不起。 葛威一败，原本想着李继信昨日中毒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今日上场或许可以碰碰运气的人，也只能放弃。 昭文帝和阮皇后听说葛威也败给李继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葛威怎么会输？ 葛威的功夫有多好，他们太清楚了。 别说禁卫军了，孔海波手底下都没有能胜过葛威的，可连葛威都输了，难道真的要把孔海波推出去吗？ 不到最后时刻，昭文帝和阮皇后，都不愿暴露孔海波等人。 昭文帝想到关山年写来的信，还有关雄那个老匹夫最近天天在他面前哭诉，早知道当日就把关学谦踢出前十了，头疼。 头疼的不仅有昭文帝和阮皇后，丞相魏明同样头疼，他没想到李继信的功夫居然那么好，连葛威都不是他的对手。 擂台赛是他出的主意，若李继信真的赢了，皇上和关家人一定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皇上骨子里是个凉薄的人，无论是叶迦南还是天子门生，甚至是太皇太后，他都不放在心上。 但这些人关乎的是他的脸面，若真是被李继信带走了，皇上恼怒之下，还不知要怎么样发疯呢。 关家，关雄急的不行，若不是知道关山年也绝不是李继信的对手，他都想把关山年叫回来。 关学谦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更是他们武将世家难得供出来的读书人，虽然状元名头拿的有些丢人，但他本身的学识不差。 关学谦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之前一直躲在家里读书，为人十分单纯质朴，这样的人若被带去蓟阳，关雄只要想想，都觉得心疼的不行。 若是以前的霖王，他自然不担心儿子受委屈。 霖王比关山年还小几岁，也是关熊看着长大的。 以前的霖王，无论长相、人品、才学、武艺，哪一样都是旁人万万比不得的。 可现在霖王已经疯了，都能干出屠杀百姓的蠢事，关雄如何放心让小儿子去蓟阳？ 关学谦也着急，他连洛城都没出过，让他去蓟阳，他可不愿意。 听说蓟阳冬天极冷，夏天极旱，他身体又不好，想想都觉得自己肯定受不住。 关雄看着儿子那脓包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可皇上与李继信的赌约，洛城人尽皆知。 人被带走皇上固然丢人，但皇上食言的话，就不仅仅是丢人的事情了。 到底怎么样才能打败李继信呢？ 第186章 别人凭什么要为你的仇恨拼命? 五月十六日，是擂台赛的第七天。 尽管有三品高官和万两白银的诱惑在前，可如今连上台尝试的人都很少了，一整天也只有两三个人上台，都被李继信的禁卫军打发了。 这一日算是擂台赛以来，最平静的一天。 吕彦彦和韩青云回到家，却又见到了韩宏志和韩小波，两人这一次比上次还要着急。 五叔公自从上次离开后，就没回过村子。 刚开始，他们想着既然是被朝廷的人带走了，应当没事，可已经过了好几天都没见人，也没任何消息传回来。 今天韩宏志和韩小波去京兆尹里询问，京兆尹却告诉他们，早就把韩顺发送回村了。 韩宏志和韩小波再继续问，京兆尹就不耐烦了，只说肯定是把人送回去了，若他们找不到，说不定是被人害了。 京兆尹还反问他们，韩顺发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五叔公从到了洛城就一直待在白云村，能得罪谁呢？ 京兆尹继续问韩顺发失踪当日发生过什么事，韩小波立马意识到他祖父是被人害了，很可能就是被霖王府的人报复杀了。 韩青云和吕彦彦不认为霖王府的人会那么蠢，五叔公若是出事，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霖王府的人。 “青云哥，李继仁做出那样的承诺，就是在糊弄人。只要苦主都死了，以后谁还会冒着得罪霖王府的风险去杀他？一定是他杀了爷爷。” 韩小波一想到祖父出事，就担心不已。 “小波，霖王府的人没那么蠢，就算要杀人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何况五叔公未必出事，我现在就带人去找找。” 韩小波看着韩青云，一脸失望。 “不必了，我知道擂台赛结束，你就要跟霖王府的人走了，你现在当然会向着他们说话。” “小波，你胡说什么？”韩宏志一脸震惊。 “宏志叔，我说错了吗？霖王的兵杀了咱们村那么多人，可青云哥不但不给他们报仇，还阻止我们去找霖王府的人。他就那么确定李继信一定会赢到最后，提早表忠心吗？” 赵兴武冲出来，骂道：“韩小波你有病吧，在这信口胡沁！” 韩宏志被韩小波气的说不出话来，手指着韩小波，颤抖个不停。 韩青云气笑了：“连禁卫军第一高手都被李继信打败了，我一个无官无职的文弱书生，是能杀了李继信，还是能砍了李继仁？” “你已经考中进士，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人，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为村里人报仇。” “韩小波，够了！”韩宏志气的吼道。 “青云虽然考中进士，但他还未来得及授官。更何况，连皇上都不敢轻易杀了李继信和李继仁，青云有什么办法？” “他是杀不了那两个狗贼，可他身边都是高手，吕良、柳阳那些人难道也打不过那两个人吗？” 吕彦彦忍不住问道：“你凭什么认为吕良他们比禁卫军统领、副统领功夫还高？你觉得他们能打过李继信？” “他们不能，那吕家的人呢？大林二林，秦刚还有吕长平，他们的功夫有多高，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了。” 韩青云和吕彦彦脸色变了，韩青云脸色铁青，冷笑一声。 “别人凭什么要为你的仇恨拼命？” “韩青云，你别忘了你也是丰业村的人。” “任何人都不值得让我的家人去冒险。韩小波，不要道德绑架任何人，无论是我家还是吕家，都不欠你们任何东西。你若有血性，自去便可，让别人为你冲锋陷阵，你的算盘打的太响了！” 韩小波脸色惨白，他怎么都没想到韩青云说话这么不客气。 “你之所以敢这么跟我说话，无非是看我好说话罢了，以为这样激将我，就能让我答应去刺杀霖王府的人，你看我是个傻子吗？你还不配！” 韩小波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被韩青云一骂，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脑子也清醒了。 “青云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时想岔了，你别生气。” 韩宏志气的双眼通红，他狠狠拍了韩小波的后背几下。 “你个没良心的 ，你大哥现在能跟青山、赵春两个身手不错的分在一个营队，是青云使了银子求了人。霖王府是咱们这种人能得罪的起的吗？连大新和三钱都看的清楚，你脑子是进水了吗？是要把咱们丰业村的人全部害死，你才满意？” 韩东辰和赵兴业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听见韩小波的话，上去就把他抓住扔出了韩宅。 韩青云对着韩宏志说：“宏志叔，你先带村里人再打听打听，我也带人去找找。” 韩宏志被韩小波气的眼泪都出来了：“青云，小波今天魔怔了，你千万别生气，我回去收拾他。” 韩青云扯出一个苦笑点点头。 送走韩宏志，吕彦彦陪韩青云坐在石桌前。 “我以前都不知道，丰业村还有这种头脑简单又自私的人。”吕彦彦说道。 其实以前的她，跟村里人接触并不多，只在逃难路上才渐渐熟悉起来。 总体来说，丰业村是很不错的，没有什么极品，也没有爱占便宜的人。 “他是五叔公的小孙子，打小就被惯坏了。不提他了，彦彦，你觉不觉得五叔公他们失踪的很蹊跷？” “嫁祸。只是这也明显了，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这不可能是霖王府的人做的。没有证据，他们又能拿霖王府怎么样呢？”吕彦彦不理解。 “或许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破坏擂台赛。”韩青云只能想到这个解释。 “擂台赛只有三天了，如今连禁卫军里功夫最高的那个人，都不是李继信的对手。若是光明正大打下去，说不定还真的被李继信赢了。” 韩青云搂住吕彦彦：“今天有个吏部的官员找到我，传达了皇上的密旨。说是万一我们这些人真的要跟李继信走，就要想办法除掉霖王和他两个儿子。” 吕彦彦听得没忍住哈哈笑起来。 “这也太颠了，真的是吏部的官员？不是霖王府反串的吗？这太好笑了。” 韩青云忍不住挠了挠吕彦彦的咯吱窝。 “你还笑？那个官员有官印，密旨还盖了玉玺。关家、柳家还有其他几个进士，都给我传了信，这事千真万确。” 说完，韩青云忍不住抚额，这叫什么事啊？ 他虽然根据最近的事情，判断昭文帝是个喜欢打直球的，可这也太直了。 要知道，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被授官，算不得昭文帝的臣子。 昭文帝怎么就这么确定，这些人会听从他的安排？ 何况他们一群文人，怎么打得过功夫高强又有重重守卫的霖王父子？ 吕彦彦已经笑的直不起腰。 “他就是觉得，天下人都是他的子民，他是咱们所有人的天，他的命令，你们必须听。” 笑完，吕彦彦又正色道：“还有一点，他不会让这些人的家眷一块去到蓟阳，我们这些人就是控制你们的筹码。” 韩青云搂紧她：“无论如何，咱们一家绝不分开。” “嗯，绝不分开！” 第187章 为何没在第一时间逃走 “咳咳。”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韩青云和吕彦彦吓了一跳。 两人站了起来：“谁？” “别怕，别怕，我不是故意要看二位秀恩爱的。” 李继信举起双手，满脸通红。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居然在花园里抱在一起，哪怕是夫妻，这样也太奇怪了，就不怕被别人看到吗？ 他本来还想等这两夫妻分开后再走出来的，谁知道两人又是挠咯吱窝又是捏脸颊，他实在不敢再等下去了。 父王和母妃也是极为恩爱的夫妻，可也不像他们俩这样。 李继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想到一个词，没羞没臊。 想到这里，李继信的脸更红了。 韩青云两人看到李继信，惊讶不已：“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是那个叫什么韩小波的，说吕家的人功夫高。韩夫人，吕家人功夫很高吗？” 韩青云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吕彦彦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对！我跟彦彦不懂功夫，听不到你的动静。可兴业、兴武还有东辰他们，身手都不错，怎么完全没有发现你？” 韩青云说完，又一脸懊恼。 都没发现，说明李继信轻功好呗，落到院子里都没人听到脚步声。 李继信看着对面两人精彩纷呈的脸，有些得意。 “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一字不漏。” 偷听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这少年还一脸得意。 吕彦彦和韩青云忍不住哀叹，不仅昭文帝不是个正常的，这霖王二公子也是个脑子有泡的。 李继信也不管两人怎么想，往旁边的花坛上一坐，自然的就像这是他家的后花园。 “李兆才那个蠢货，最喜欢做这种人人都知道他会干，他却还以为能瞒过天下人的事情。不过你们放心，外人伤不了大哥和我，我们也绝不可能再让任何人，伤到我父王。” 放心？他们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这少年还真没把他们当外人。 “这么晚了，二公子来寒舍有何事？” “来找大灰。这只蠢鸟，都乐不思蜀了。” 大灰？韩怀希称呼那海东青叫大灰鸟，原来真的叫大灰。 “我去把它找来。” “不必了，它已经过来了。” 果然，那叫大灰的海东青已经飞到了李继信肩上，一个爪子抓着油炸小鱼干，一个爪子抓着蛋糕往嘴里送。 因为爪子都被占用，大灰只能坐在李继信肩上，居然坐的还挺稳。 韩青云苦笑，这鸟还真是成精了。 “蠢鸟，这才几天你都胖了一圈。切，吃的比我都好。”李继信有些忿忿不平。 “二公子，能否告知，让我等跟你走的真正原因？或者说，是我们十个人里面，有一个是二公子要带走的，其他人都是用来迷惑外人的，对吧？” 李继信看着对面两人疑惑的表情，暗叹这夫妻俩还挺敏锐。 “我就想让李兆才丢脸呗。” “二公子说笑了，只要太皇太后离开，朝廷的脸面就被二公子踩在脚下了，我们这些人实在可有可无。” “韩青云，你就这么想留在洛城？想做李兆才那狗东西的官员？” “我怎么想不重要，但我是梧平县人，更不可能为你霖王府和蓟阳效力。” 李继信神色暗淡了一瞬，又抬头说:“无论你相信与否，梧平县的事情另有内情。你跟我去了蓟阳后，我也希望你能帮我查明真相。” “啊？”韩青云无语，这还真不客气，他还没赢得擂台赛呢。 吕彦彦突然问道：“你这次来洛城，除了太皇太后和叶神医，真正的目的是柳先生还是……我相公？” 李继信看了眼吕彦彦，没说话。 这就相当于默认了，吕彦彦和韩青云隐隐有些明白，自己一家才是霖王府的目标，可他们有什么值得霖王府觊觎的？ “韩先生，韩夫人，无论如何，我霖王府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无论你是否跟我走，京城也好，蓟阳也好，霖王府必然会竭力护住你们。” “为什么？还有，为什么会帮茗香楼与美食坊解决麻烦？” “韩夫人问题还挺多。那你们为何会帮助继安学堂？为何会买下鲁兴一家？又为何通知钱永达，蓟阳军队要攻打梧平县的事情？为何没在第一时间逃走，非要等着你们村里人一块走？” 韩青云和吕彦彦脸色变了，给钱永达写信的事情，除了他们两个，连陈氏都不知道，这少年怎么知道？ “韩先生，韩夫人，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我霖王府都很感激你们。十万百姓的血已经够多了，若是整个梧平县都被屠，无论事情真相如何，我霖王府都没法再立足于大裕。” 李继信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郑重。 韩青云和吕彦彦心情沉重，其实十万还是三十万或者五十万，本质都是一样的，霖王府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哪怕活得比以前艰难，活着总比死了好。 “二公子，天色晚了，请回吧。” 李继信沉默了一瞬，然后转身飞出围墙…… 擂台赛的第八日，因为昨日昭文帝的密旨，柳明和、关学谦等人，再次来到茗香楼，跟韩青云相顾无言。 除了柳明和，其他人比往日更加关注擂台赛。 今日禁卫军的数量明显增多，居然还来了京兆尹的衙役。 韩青云已经猜到事情的进展，忍不住叹息，昭文帝还真是沉不住气。 果然不多时，一个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长袍，头戴金冠的年轻男子被簇拥着来到擂台之上。 那是太子李振宇，当今圣上唯一的孩子。 无论是李继仁兄弟还是庆王父子，见到李振宇，眼皮都没抬半下，依然坐在桌子旁闲散地聊着天。 李振宇看着李继仁俊美至极的脸，妒火中烧。 他的母后是洛城第一美人，可他却遗传了父皇平平无奇的容貌。 李继仁与他年纪相仿，却跟霖王生的几乎一模一样，不知道勾引了多少闺阁小姐的芳心。 母后一直告诉他，李继仁也好，李继信也好，他们将来只能匍匐在他脚下，任他驱使。 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场景，就觉得痛快。 可一见到李继仁，他就压制不住心中的嫉妒，恨不得现在就毁了李继仁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太子到，尔等还不速速跪下迎驾。”一个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 台下的百姓迅速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张望。 然而，李继仁四人依然坐着，就是李继信的亲卫兵和庆王府的侍卫，也都一动不动，看得李振宇心头越发火大。 “李继仁……” 太监刚要斥责仍然坐着的几人，就被李继信用茶盏打中嘴巴，太监的嘴立即肿起来，嘴角还流了不少血。 他惊恐地看着李继信，李继信刚才只是轻轻弹了一下，那茶盏就直直地冲他的嘴巴飞来。 “什么狗东西？也敢对我继仁哥直呼其名。” 李崇霖跳起来，狠狠地踹了那太监几脚。 第188章 为污蔑我等滥杀无辜，你该死! 李振宇气炸了，一个小孩子都敢在他面前放肆！ 待看清李崇霖白净精致的小脸，李振宇心头一梗，对着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伸手就去抓李崇霖，被庆王府的侍卫拦住。 李振宇气的怒吼：“大胆，在孤面前都敢放肆，来人，把他们全都打入大牢。” 李继仁站起身，看向李振宇：“今日是擂台赛，要么上台打擂，要么全都滚下去。” 李振宇对着京兆尹代广盛，使了个眼色。 代广盛心里苦，他只想缩在后面出主意，并不想直面霖王府和庆王府的人。 但事到如今，代广盛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世子，有人告你们杀人，请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哈。”李继信挑了挑眉，“代大人，我要告李振宇杀人，请他也跟你走一趟吧。”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李振宇气到失语，指着李继信手抖个不停。 代广盛赶紧接着说：“二公子莫要说笑，我们是有苦主的。” “哦，苦主何在？” 不多时，几个人被带到擂场。 吕彦彦看着被带上擂台的钱管家、韩小波和一个陌生的少年，想来那少年就是当日指控霖王的中年妇人——周姚氏的亲人。 吕彦彦心头不安，五叔公和钱云浩他们，是不是已经被人灭口了？ 京兆尹大声说道：“大家都知道，几天前，有三个人在这揭露霖王的恶行。可怜啊，这三人竟被人报复杀害，全死了。” 死了？韩青云心头一跳。 他从知道五叔公失踪，就有不好的预感。 可没见到尸首，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竟然已经不在了吗？ 人群中又开始窃窃私语。 代广盛继续说道：“这三人到我京兆尹报案，说他们的亲人失踪了。巧的是，失踪的三人刚好是那天的三人，这事情霖王府想要推脱，说不过去吧？” “代大人说话可要小心，办案可不是仅凭臆测就行的。我还觉得，是别人要嫁祸我霖王府呢。” 李继信语带威胁。 李振宇看着李继信那张漂亮的脸，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毁了。 “李继信，你再敢胡说，孤现在就命人将你拿下。” 李继信嗤笑了一声：“难道你们闹这么大阵仗，不是来抓我的？是来表演的？” 李振宇听见人群再次发出的笑声，怒吼道：“不准笑！代广盛，还不快把他们拿下？” “我看谁敢？无凭无据想拿人就拿人，视律法为何物？”庆王瞪着代广盛怒喝。 “庆王爷，咱们也不是无凭无据，那三人骂了霖王，然后就被杀了，谁不知道霖王三父子最是护短，这三人……” “当日那三人是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带走的，在场之人都亲眼目睹。他们失踪，代大人不找五城兵马司，却来找我们，是何道理？” 李继仁冷冷盯着代广盛。 李继仁说完，代广盛就着人将那日护送钱云浩三人的官兵带了上来。 那几人一口咬定带他们离开擂场后，他们的家人就把他们接回去了。 李继仁盯着韩小波等人：“你们把人接走了，那人呢？” 钱管家神色惨淡，小少爷的确是他和大勇接回去的，可刚到家没多久，小少爷就失踪了。 他们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京兆尹找到他们，让他们指证是霖王的两位公子害死了小少爷。 夫人听说小少爷出事，当即就晕倒了。 他明白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可夫人被困在皇城内的钱府，他也只能按照京兆尹的吩咐过来。 当时他就劝过小少爷，可小少爷还是个孩子，一心要为父亲讨个公道，如何肯听他的劝解？ 可怜他家小少爷还不到十一岁，钱管家想到这里就泪水涟涟。 面对李继仁的的问话，钱管家只能哽咽回道：“小少爷到家不久，就失踪了。” 韩小波和那少年都愣住了，他们没有去接人啊。 他们以为人既然是官差带走的，官差必然会把他们送回。 可看到钱管家那样说，他们也只能哭着低下头。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亲人失踪与霖王府脱不了关系。 “既是失踪，便该去找人。无凭无据便说是霖王府下了手，京兆尹这样办案，看来京城冤案不少。” “世子说笑了，我们自然是有人证的。” 又有人被带上来，是一个樵夫，说是前几天在连云山脚下，曾看到几个人追杀一个老人、一个孩子和一个中年妇人。 代广盛问及凶手的样貌和穿着，那樵夫指着韦青等人的打扮。 “就是这样的衣服，一模一样，我不会看错的，只是样貌我没看清。” 李继信又是一声轻笑：“他们不是各自回家了吗？我们要杀他们的话，为什么还要把他们都赶到一块去杀？” 李崇霖接话极快：“分开杀的话，这樵夫怎么知道杀的就是那三个人，他连凶手的模样都没看清，怎么能看清被害人的模样？”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脑子转的快的人忍不住吐槽，这剧本写的不大严谨啊。 李振宇恶狠狠地瞪了代广盛一眼，对着李崇霖说：“小小年纪，牙尖嘴利。这种问题，应该问李继仁啊，或许他就喜欢把人放在一起杀呢。” 李继仁懒得跟李振宇闲扯。 “这樵夫是何时见到三人被杀？与他们三人失踪的时间可能对得上？最重要的是，尸身何在？确定是那三人的尸身吗？” 代广盛愣了愣，眼睛不着痕迹地瞟了瞟李振宇，李振宇眼神暗了暗，看向身后一人。 很快三具尸体被抬到擂台上，看年龄、身形与脸部轮廓，的确与钱云浩、韩顺发和那个叫周姚氏的妇人十分相像，只是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不能确定是否真是那三人。 李振宇用帕子捂住口鼻，厌恶地退后了几步。 围在擂台附近的百姓现在还在跪着，还没有人喊他们起身，心中腹诽着，身体尽量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李继仁和李继信瞳孔缩了一下，李继信面上已有怒火泛起。 代广盛也捂住口鼻，对那樵夫勾了勾手指，那樵夫走近前仔细看了看。 “没错，就是他们。我亲眼看到他们被追杀。” 樵夫又看了看，总觉得衣服有点太新了，但他那日离得太远，看得不大清楚，看衣服和身形，是这三人没错。 钱管家身体摇摇欲坠，韩小波和那少年飞扑到尸体旁哭喊着：“爷爷\/娘……” 李继信一脚将两人踢开：“眼瞎了吗？腐烂成那样，你们怎么确定那就是你们的亲人？” 韩小波目眦欲裂：“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报复我爷爷，我要杀了你。” 韦青扭住欲要扑向李继信的韩小波。 李继信抽剑指住代广盛，禁卫军和太子亲兵将李振宇护在中间。 “代广盛，这三具尸体是你安排的，还是李振宇安排的？” 代广盛被李继信用剑指着，吓得发抖，却是强硬地喊着：“世子，二公子，他们三人都是普通百姓，他们有向你们讨公道的权利，你们却命人杀了他们，其心可诛！” “还敢污蔑小爷？代广盛，你身为父母官，却为污蔑我等滥杀无辜，你该死！” 李继信手腕一抖就向代广盛咽喉刺去，官差想要施救已来不及，葛威想冲过去，却被李振宇紧紧拉住。 第189章 真相大白 李振宇眼神中窜动着兴奋的火苗。 只要李继信杀了京兆尹，那他就可以立即把李继仁和李继信拿下。 到时候，这两人还不是他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可谁知，李继信的手中的剑挽了个花，离开代广盛咽喉，向他双肩刺去。 代广盛双肩流血，腿一软，跪在擂台上，差一点他就死了。 “代广盛，你怕死，别人就不怕死吗？今日我饶你一条狗命。你不过是个弃子罢了，以后想要像死在我手中一样简单，怕没那么容易。” 李继信实在恨极了，可他尚有理智，反正代广盛这个人，自会有人收拾他。 代广盛听到李继信的话，再看看太子失望的神情，心头一阵惊慌。 李振宇大声喊道：“李继信，你残害百姓，如今还敢伤朝廷命官。来人，给我……” 李振宇还没说完，就看到台下走上来三个人。 擂台下的百姓也不再跪着了，一片惊呼声后，纷纷站起身来。 吕彦彦和韩青云看到突然出现的五叔公、钱云浩和周姚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代广盛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子，看到太子恼羞成怒的脸，顿时心慌成一片，他真的要成为弃子了。 钱管家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确定小少爷还活着，哇地哭了一声，上去抱住钱云浩。 韩小波和那少年怔了一下，也扑向他们的亲人。 钱云浩看了看李继信和李继仁，心酸不已，原来他们说的竟是真的。 当日三人下了擂台，被五城兵马司的官差送到京兆尹。 钱云浩被钱管家接回家，可刚到家没多久，他就被人打晕。 钱云浩身份不同于另外两人，他是被皇上特意捧在高处的人，一举一动都有百姓看着。 京兆尹不敢随意将钱云浩留下来，是等钱云浩到家后，才将人掳走的。 至于另外两人，京兆尹的官差压根没想再费事去把他们抓回来，直接扣在了京兆尹。 待钱云浩被扔到连云山后，五叔公他们被送到连云山。 五叔公还以为是要送他回家，那妇人还在问官差什么时候送她回家。 这个时候送他们的官差，突然被人打晕。 然后，几个身着霖王府亲卫军服饰的人举着大刀，向他们砍来。 五叔公和周姚氏吓得往前跑，正好碰到刚醒来的钱云浩。 那些人说他们不该得罪霖王府，让他们到地下，去忏悔自己辱骂霖王的罪行。 本以为逃过一劫的三人，纷纷怒骂李继仁道貌岸然、言而无信。 可就在关键时刻，他们三个又被人救了，救他们的是李继信的亲卫兵董兴、王云等人。 原来，钱云浩等人被带下擂台后，李继信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便让韦青安排几人暗中看着这三人。 结果，竟真在关键时候救了他们。 董兴等人早就得了吩咐，将三人藏在草丛中，又用三人的外衣包着干草和石头，扔下山崖，还让这三人高声喊叫，做出三人坠崖的样子。 待那些人离开后，董兴才将他们三人带到李继仁和李继信那里。 原本，三人都以为这是霖王府故意演戏给他们看，可今日才知，演戏的另有其人。 樵夫揉了揉眼睛，好像这三人才是那天他见到的三个人，那这地上躺着的…… 樵夫不敢想，趁乱悄悄跑了。 李继信也没搭理他，这樵夫也不算撒谎，只是被人利用罢了，跑就跑吧。 钱云浩等人一出现，一切真相大白。 李振宇听着议论声，急中生智，他冲到代广盛身边，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好你个代广盛，朝廷养的就是你这样的庸才吗？事情没查清楚就敢上来拿人，孤被你骗的好惨。” “继仁、继信，孤被这个蠢材骗了。你们是孤的堂弟，孤怕你们真的做错事，又怕这个蠢材对你们动粗，这才来这里为你们撑腰……” “噗！”人群中不知从何处传来笑声，这笑声就像会传染一样，越来越多的人笑出声。 李振宇满脸涨红，可他还有理智，不可能让人把这些刁民都抓起来，只能强忍怒气，又狠狠地踢了代广盛好几脚。 代广盛哪里敢说话，他现在真希望刚才李继信能把他杀了，他没有办好圣上和太子交代好的事情，如今又成了替罪羊，下场可想而知。 “太蠢了。”关学谦看着楼下暴跳如雷的太子，忍不住叹道。 其他的新科进士也纷纷点头，这个太子是真蠢，可皇上似乎也不怎么聪明。 一想到那道无厘头的密旨，众人心中又是一阵哀叹。 李振宇发了一阵疯，见没人理他，更气了。 杨子良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只能走上前来。 他真是丢不起这个人，可他也不能真的让太子一直在台上发疯。 “太子殿下，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世子和二公子并未伤人。还请殿下将京兆尹带回去治罪，今日的擂台赛，还要继续进行。” 李振宇见终于有人给他台阶下了，舒了口气。 转头看向李继仁和李继信，见那兄弟二人又坐了下来，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东宫储君。 李振宇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只恶狠狠地盯着京兆尹，命人把他拖走。 李振宇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而去，他发疯之后，百姓们不敢再笑出声，忍笑忍的极其辛苦。 几个禁卫军把擂台清理干净，然而今日一个上台的人都没有。 不过今日上午的戏，就已经足够看戏的百姓津津乐道好多天了。 当天晚上，皇宫的瓷器又碎了一批…… 五月十八日，擂台赛的第九天。 眼看擂台赛接近尾声，李继信越发重视起来，昭文帝不可能让他轻易带走人，越到后面危险越大。 今日上场的，是一个面覆银质面具的男子。 庆王府的侍卫仔细检查了男子的全身，又拿下他的面具看了。 刚拿下面具，侍卫忍不住轻嘶了一声，那男子大半张脸都是烂的，像是烧伤，看上去十分恐怖。 见面具没有问题，侍卫赶紧把面具还给那男子。 李继信看见此人，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这个男子给人的感觉阴冷渗人，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直接上场。 男子功夫跟葛威伯仲之间，但他招式阴狠，令人防不胜防，李继信好几次都险些被他伤到，李继仁看的也提起了心。 葛威看着与李继信缠斗在一起的面具男子，心中有些发寒。 作为昭文帝的心腹，他当然知道，这男子就是昭文帝的杀手组织头子——孔海波。 他一直不大瞧得上孔海波，孔海波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脏事，哪里比得上禁卫军？ 可皇上对孔海波的信任，远在他之上。 他一直想找机会跟孔海波比试一下。 可现在他很确信，孔海波的功夫未必在他之上，但真的打起来，他一定不是孔海波的对手。 因为孔海波练的全是杀人的功夫…… 第190章 吴友仁再现 吕良远远看着面具男子，只觉得久远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中，他呼吸困难，眼睛通红。 韩东辰和赵兴业都看出吕良的不对劲，扶住了他。 吕良紧紧盯住那男子，眼中有紧张有痛恨也有恐惧。 吕富贵和吕有田这几日没有来店内，眼见擂台赛即将结束，又听说昨日的闹剧，二人终究有些不放心，今日便也来到茗香楼。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甫一出现，吕有田便软倒在椅子上，吕富贵也狠狠盯着那道身影，拳头紧握，面容狰狞。 吕有田眼角含泪，痛苦地喊了一声：“爹，秦伯伯……” 韩青云此时正跟其他进士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擂台上的身影，突然听到吕有田哀痛的声音，他赶紧跑到隔壁房间。 房内，吕有田满脸惨白，近乎晕厥，吕富贵抱着他，神色极为难看。 吕长平正在掐吕有田人中，满脸焦急。 韩青云从没见过这样的吕有田，他心疼极了，赶紧蹲在吕有田身边，不停地为他按摩胸口。 “大哥，怎么回事？爹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吴友仁，那个跟李继信对打的面具人，就是害我吕家近乎家破人亡的吴友仁！” 吕富贵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眼泪已经喷涌而出。 那年他才十一岁，他一点都想不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给吕家带来那样的祸事。 他只记得，那一年他刚睁开眼，就看到那个父亲称作“吴友仁”的人，一剑刺入秦祖父的后背。 吴友仁的剑是冲自己来的，是秦祖父用后背替自己挡了一剑。 之后他昏昏沉沉病了一路，吴友仁就像苍蝇一样，紧叮着他不放。 在之后的很多年，吴友仁都是他的噩梦。 刚刚吴友仁出现的那一刹那，虽然他戴了面具，武功也比二十年前高出很多，可身形与那双森寒的眼睛，他绝不会认错。 吕长平愤怒地看向窗外，无论是吕家还是秦家，从来都没教过他仇恨，但也没隐瞒过当年的事。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吕家有个大仇人，叫吴友仁。 祖父祖母并不愿意他学武，担心他因为祖辈的事情伤了自己，是外祖父不舍得他浪费一身天赋，将秦家的功夫尽数传授给他。 不仅秦家的功夫，外祖父还给他找了其他的武师傅。 这些年来，他日夜不辍地勤练武艺，不仅仅是为了在关键时候保护吕家和秦家，还有要找到吴友仁报仇的执念。 吕长平看了一会儿窗外，离开房间。 韩青云有些着急地叫道：“长平!” “让他去吧，这是吕家三代人的心魔。”吕富贵痛苦说道。 “长平会不会有危险？” “长平未必打得过他，但长平绝对不会输。” 吕富贵嘴上说着，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有些后悔这次没带大林和岳父回来。 韩青云还是不放心，紧盯着窗外，只希望李继信能将吴友仁打成重伤。 擂台上，李继信被吴友仁也就是孔海波打中肩膀，孔海波变掌为爪，想要将李继信的肩膀卸掉。 人群中惊呼阵阵。 李继仁几乎要控制不住，就要上前，哪怕擂台赛输了，他也绝对不能让弟弟受到伤害。 李继信却挑起一个狡猾的微笑，身子一翻，折住孔海波的手腕，孔海波想要转手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一声，孔海波的右手手腕被折断，他又痛又恨，另一只手又向李继信面部抓去，李继信一跃将孔海波踢下台。 孔海波却在关键时刻停在了擂台边，他正欲继续向李继信攻去，一个蒙面黑衣身影飞速向他扑来，抓住他就飞走了。 众人有些莫名其妙，这人是输了吗？好像是。 可他还没掉下擂台啊。 韦青大叫：“二公子，那个人被人救走了。” 众人恍然，原来那个面具人还带了帮手啊。 庆王憋笑，都是些撒谎不眨眼的。 他功夫不好也能看出来，那是被救走的吗？那是被抓走的。 李继仁眼神微闪，刚才那个黑衣蒙面的人，身形纤瘦，骨骼还未长成，明明还是个少年。 可那样的轻功，实在不像个少年人能练成的，这洛城果然卧虎藏龙。 葛威也看出孔海波是被人抓走的，不过他没有点破。 反正孔海波折了右手，还差点掉下擂台，李继信却还稳稳地立在台上。 孔海波输给李继信，皇上以后就不能只骂他废物了，当然，最好孔海波再也不要回来了。 虽然吕长平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可吕良对他太熟悉了，一眼就认出了他。 吕良快速追着吕长平而去，赵兴业想要拦住吕良，自己却被韩东辰拦住。 韩东辰也认出了吕长平，既然吕长平出手了，那二叔肯定是默许的，他只要跟着二叔的决定就行了。 李继信本来已经做好了防守的姿势，可面具人突然被抓走了，他也舒了口气。 他虽然能打败那人，可若是在这人身上浪费太多力气，万一再来个同样的高手，他就不一定能赢了。 李继仁心疼地看着弟弟，可最终也没说什么，只冷冷看了身后的皇宫大门一眼。 幸好接下来上台的人，没有再像面具人那样的高手，大多数都被韦青等人打发了，其余几个李继信也没费太多力气。 又是一天过去了。 昭文帝在上朝的时候，也一直关注着擂台赛的事情，他对孔海波有信心，李继信今日必败。 可当侍卫总管告诉他孔海波失踪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的是，李继信居然一直稳稳地站在台上。 昭文帝大发雷霆，平日只有一二品大员能欣赏到的发疯场景，今日所有朝臣都看到了。 茶楼里，以关学谦为首的新科进士，也不像当初那样盼着李继信输了，他们还不是官员，对昭文帝本也谈不上什么忠心。 这些天下来，昭文帝的所作所为他们看在眼里，心里失望的不行。 可若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去蓟阳，他们也十分不愿…… 韩青云和吕富贵一左一右扶着吕有田回到吕宅，吕彦彦在听到消息时就到了。 吴友仁被关在吕宅的密室里。 此刻，他被锁上铁链，全身都是血，两只手和一只脚都被废了，面部狰狞，那大半张被烧伤的脸，看上去更吓人了。 吕富贵本来不想让妹妹和妹夫看到这么血腥的场景，可两人却执意要进来。 吕良双手是血，看到韩青云和吕彦彦进来，先开口认错。 “公子，夫人，对不起。我用尽了方法都没法让他开口，但我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 “暗影阁，吴大有！不过这应该不是他的真名。” 第191章 擂台车轮战 吕良也是刚从吕长平那里知道，吴大有曾经化名吴友仁，害的吕家家破人亡。 十八年前，作恶多端的暗影阁，被霖王带兵围剿，暗影阁的阁主和几大长老全部伏法。 只是在暗影阁负责掌刑，以及与贵人联络的副阁主吴大有，逃走了。 当年吴大有的画像留在衙门里，被到处通缉，可没想到他居然毁了自己的脸，来躲避通缉。 吕有田见到吴友仁，泪流满面。 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吴友仁，为他爹和秦伯伯报仇，可他更想知道，当年害他吕家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吕长平看到祖父流泪，走过来扶住他。 “此人功夫极高，且功法十分阴狠。若不是被霖王二公子断了一只手，我抓不住他。”吕长平有些沮丧。 吕有田摸了摸孙子的头发：“你已经很好了，为你的曾祖父和曾外祖报了仇。” “可他嘴巴太紧了，吕良叔用了很多手段，都不能让他开口。” 吕有田拿起鞭子狠狠地抽了吴友仁几鞭子，可吴友仁愣是一声不吭，硬气的很。 “今日居然栽在你们手上，早知道当年就把你们全杀了。”吴友仁阴恻恻地说道。 “呸，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是不想杀吗？你是杀不了我们。你这样的人，真是该死，你，你……” 吕有田当了一辈子老好人，不太会骂人，也不太会放狠话，只是气的指着吴友仁全身发抖。 韩青云怕吕有田气坏身体，赶紧吩咐吕良：“别让他死了，我们不能让他开口，总有人能让他开口。” 扶着吕有田出了密室，韩青云跟吕彦彦安慰了半晌。 过了好久，吕富贵也走出密室，无奈地摇摇头，那人嘴巴太硬了，刚才居然想要咬舌自尽，幸亏吕良发现的及时，现在已经堵住他的嘴巴。 只是，今天恐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擂台赛最后一天，今日上场的人，功夫都不如昨日的面具人，但也都是绝顶高手，韦青三人根本拦不住。 李继信一个上午就打败了八个人，自己也累的气喘吁吁，最后一人掉下去之前，还抓伤了李继信的手臂。 一直在茗香楼等着的叶迦南和韩怀希，急忙冲下去要给李继信包扎伤口，可还不待他们赶到，又有一人要往台上冲。 李继仁瞪向杨子良，杨子良看着刻漏，午时已到，他站起身敲了一声鼓。 “上午比赛结束，未时中，继续比赛。” 李继仁松了口气，扶住了李继信。 杨子良也松了口气，至于为什么松口气，他也说不上来。 李继信赢了，朝廷脸面何在？ 可若是李继信输了？以他坚韧的性格，怕是宁死都不会下台。 虽然李继信小时候没少揪他胡子，可杨子良还是不愿意看这少年受伤。 韩怀希给李继信包扎好伤口，李继信捏了捏她的脸颊。 “小丫头，你外祖父家那个可可茶挺好，喝完人都精神了，你给我拿几杯呗。” “可可茶只能提神，不能增加体力。”韩怀希一本正经地答道。 “提神也行啊，我都困了，下午还怎么打？” 韩怀希点点头：“那你先吃点东西养养神，等比赛开始，我就拿给你。” 李继信满意地点点头。 “下午如果实在坚持不下来，就不要勉强，就算输了比赛，我也会想办法把他们带走。” 李继仁担心，若是下午还是这样的车轮战，李继信强自坚持，必然会受伤。 “就差半天了，我不能放弃。大哥，擂台赛是正大光明接他们走的方式。” 李继仁何尝不知，可这些人是要跟李继信搞车轮战，弟弟功夫再高，也总有力气耗尽的时候。 叶迦南又给李继信检查了一遍，叹息了一声，李继信的体力耗费太大了。 下午上场前，李继信终于又喝到了心心念念的可可茶，脑子清醒了很多。 韩怀希还比了个“嘘”的手势，让他喝了另外一种水，酸酸甜甜，好喝的不得了，喝完感觉体力都恢复了不少。 喜爱甜食的李继信，眼睛亮了一下。 韩怀希心中得意，那可是红牛，快速补充体力。 李继信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上场了。 下午上场的人比上午的还要难缠，而且这些人完全不给李继信喘气的机会，一个被打下去，另外一个就会接着上来。 李继信打到第五个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速度变慢了。 他此刻肩上也受了伤，胸前也被击中一掌，喉咙腥甜，却还只能苦苦支撑。 眼看距离擂台赛结束只剩半个时辰不到了，他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李继仁和庆王父子看的揪心不已，可擂台赛有擂台赛的规则，他们若想光明正大的赢，就得遵从规则。 柳明和看见李继信嘴角的鲜血，再也稳不住了，他紧紧抓住窗户，一直在问：“怎么还没有结束？” 就连关学谦等人也都在想，怎么还没有结束？ 那个少年这些日子的表现，实在让他们折服，哪怕他们不愿去蓟阳，他们也不愿李继信受伤。 李继信把第五个人打下台的时候，自己也一个踉跄跪在擂台上。 虽然他很快站了起来，但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没人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有的人甚至为了上台机会争吵了起来，却不想被一个身形矫健的男子抢了先。 那男子太阳穴凸出，一看就是个内家高手。 李继信暗暗叫苦，若是平常他哪里会担心这样的人，可现在他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李继仁站起身，葛威赶紧拦住他：“世子放心，我们绝不会再让二公子受伤的。” 说完，葛威还高声喊道：“点到为止，不要伤了二公子。” 李继仁冷冷扫了他一眼，却也只能坐下。 那男子正要出手，却听到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 “恶贼，原来你竟跑到洛城来了。” 话音落，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自茗香楼三楼飘然而下。 这少年的相貌虽不及李继仁、李继信耀眼生花，却也是个十分俊美的少年，他飘落的身形又格外漂亮，人群中传来叫好声。 少年自然就是吕长平，此刻他举起软剑对着那男子。 那男子一阵愕然：“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呸！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去年六月份，我们经过云州府锦程县普录山时，你们这群恶匪要打劫我们，被我们反杀，可却逃走了几个，你就是那漏网之鱼。” “你胡说……” 那男子想要继续争辩，吕长平却不肯给他说话的机会，两人缠斗起来。 云州府的普录山匪寇，洛城很多人都知道，官府多次围剿都失败了。 四年前，普录山的匪寇被人杀了一多半，可还剩下一小半继续为祸路人。 但是去年的时候，那群匪寇突然消失了，算起来就是六七月份的时候，原来就是被这少年一行人消灭了吗？ 真是为民除害！ 一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而且这漏网之鱼居然还想趁二公子筋疲力尽之时，打败二公子当官发财，围观群众不乐意了。 呸，幸好这少年发现的早。 第192章 别让那匪徒逃走了 围观众人一边想着，一边喊。 “小兄弟，打死那恶贼，让他再也不敢作恶。” 那男子想辩解，可吕长平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逼得那人手忙脚乱。 葛威傻眼了，这不是皇上安排的人吗？ 但是，他也不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普录山的流匪，这少年说的跟他们得到的消息，都能对得上。 想到那位的手段，葛威倾向于这人的确是普录山的匪寇。 骂了声晦气，葛威对着人群中的一个黑衣男子使了个眼色，然后喊道：“少侠，擂台赛还要继续，还请到别处打。” 吕长平当然不想离开擂台，但与他对打的男子，却向擂台外逃去。 做戏要做全套，吕长平只能无奈地追那人而去。 李继仁眼尖，已经认出了吕长平就是昨天抓走面具人的少年。 他抬头向吕长平刚刚飞出来的方向看去，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就在窗户边看着他。 李继仁记忆力绝佳，立即认出这人就是四年前，他在普录山救下的那个商人。 他心头一热，对着吕富贵微点了下头，吕富贵也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眼见距离结束时间还有一刻钟多点，一个黑衣男子往擂台走来。 李继信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准备迎战。 谁知，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男子突然上前拉住那黑衣男子。 “好啊，跑了一个，还敢再来一个？说，当日普录山逃跑的几个匪寇，都去了哪里 ？” “你神经病啊。”黑衣男子被瘦高男子拉住，气的大骂。 “大虎哥、二虎，你们过来看看，我认错人了吗？”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和一个面容讨喜的男子走了上来，正是严大虎和严二虎，而瘦高男子则是吕良。 严二虎大声喊：“果然是他，他就是普录山那个山匪头头，就是那个独眼龙，他的小弟。” 黑衣男子气炸了，眼看他的三品官和一万两白银就到手了，哪来一群神经病？ 他要出口反驳，却被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堵住。 本来围在他身边的人，迅速往后退去。 大部分人都信了严二虎等人的话，虽然有点过分巧了，但是普录山的头头是个独眼龙，他们是知道的。 “好汉，当日普录山跑走了几个流寇啊？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有两个了？” “是啊，是啊，你们可得好好找找，可不能让这样的人留在洛城。” 黑衣男子高声喊道：“我不是……” “匪寇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匪寇。你们这些恶贯满盈的东西，大家伙儿不知道，那普录山上有个大坑，坑里埋了好多白骨，很多人都是被这些恶贼折磨的骨头尽断。” 严二虎边说边哭：“我们当时好多人都受伤了，这才被这几个匪徒逃走。要不然，我们拼死也要把他们一块杀了，为民除害！” 严二虎的话引起了百姓的共情，一堆人喊着“为民除害”，向黑衣男子扑去。 黑衣男子有些害怕，把胳膊从吕良手里抽出来，飞快地逃走了。 严二虎还在后面追着：“别让那匪徒逃走了。” 李继仁嘴角勾了又勾，用茶杯挡住了自己的笑意。 葛威心中郁闷，皇上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呢？那普录山的人，早就该全部灭口了。 韩怀希趁机又给李继信喝了一杯红牛。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不到一刻钟，可还有人跳上来，不过那人武功不算很高，很快被韦青打了下去。 越是到最后，越是有人想要拼一把。 一个灰衣老者打败了另一个亲卫后，对着李继信比了个请。 李继信喝了红牛，又休息了一小会儿，觉得体力能支撑的住，对着李继仁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应付的来。 这老者功夫不算特别好，李继信看了看刻漏，刻意拖延了一会儿，待时间一到，他便飞身将老者踢下了台。 李继仁赶紧站起身，对着杨子良说道：“杨大人，时间到了。” 杨子良和葛威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李继仁再次大喊：“杨大人是想代昭文帝食言吗？” 李继仁这话说的严重，杨子良哪里能代昭文帝做什么，他赶紧敲了下鼓，宣布擂台赛结束。 李继信身子一软，被庆王和李继仁扶住。 他露齿一笑，明媚张扬。 下面的人群都在高喊“二公子，二公子……” 韩青云和柳明和在内的十个新科进士，本来还希望李继信打赢的，可现在李继信真的赢了，他们瞬间脸都垮了。 柳明和是最担心李继信会出事的，但他也是最不愿离开洛城的，他要做的事还没开始做呢，他不甘心。 对于其他人来说，李继信赢了，就意味着他们要背井离乡去蓟阳，以昭文帝的性子，必然是要将他们的亲人都扣下。 他们十人中，关学谦武将之家，本就在京城中，家中势力又大，他去了蓟阳，昭文帝也不会为难他的家人。 柳明和出身五大世家的柳家，他父母已逝，又没有妻儿子女，最亲的人就只有一个兄长和几个侄儿。 可他兄长乃是柳家当家人，不可能离开祖籍郑城，皇上也奈何不了他。 韩青云就不一样了，不仅妻儿老小都在洛城，他的岳家也在洛城，就连两家开的铺子，都距离皇宫很近。 十个人中，就属他脸色最难看。 其他七个人，有一个是洛城本地的，其余全部是外地的。 这些人脸色也不好看，他们已经接到礼部的消息，说是把他们的家人接来小聚。 小聚个屁！ 当日中进士时，他们有多么归心似箭，如今就要么多懊恼，早知道就不考了！ 颜晖和颜世安以及丰业村的人，一直在关注擂台赛，得知李继信赢了的消息，都忐忑不安地跑到韩家。 韩青云强颜欢笑，把人送走，只有颜世安留了下来。 颜世安眼神暗淡：“青云，皇上真的会让你们去蓟阳吗？” 他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昭文帝不是个好的，可霖王是他们梧平县人的仇人啊。 “皇上肯定是不愿意让李继信把人带走的，可这件事已人尽皆知，哪怕没有李继仁带来的十万精兵，皇上也不能轻易食言。他是天子，一言九鼎，若他做不到，天下百姓都会对他失去信心。” “我真不明白，李继信要带走叶神医的话，完全可以悄悄地把人带走。可他要带走太皇太后做什么？历朝历代，哪有太皇太后跟着去王爷封地的？还害得你们也要跟着一起去。” 颜世安气的捶了一下桌子。 韩青云心中猜到李继信真正的目的是柳明和或自己，但他也不能明说，只能安慰颜世安，皇上不会轻易放人，事情或有转机。 颜世安突然很郑重地对韩青云说：“我爹说，他准备把洛城的产业卖了……” 第193章 谁让你们放箭的? 韩青云一愣，颜家的产业都是到了洛城之后才置办的，若是现在卖掉，太亏了。 “我二叔说，惠仁帝在位时，洛城要比现在好多了。 这几年，表面上什么都没变，可实际上各种附加税，以及向官员进贡的费用越来越高，生意远不如以前好做。 他在洛城待了多年，情况还好些，可他的很多朋友和生意伙伴，已经离开了洛城。 若不是富贵哥带回来的香料和珠宝，我家的荟宝阁根本撑不起来。还有茗香楼和仟佰味美食坊，这两家铺子利润很高，我们这才在城东立住。 可我爹和我二叔都说，这种日子维持不了多久，据说皇上已经让户部想办法丰盈国库了。 户部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继续巧立名目，加税罢了。 荟宝阁、茗香楼和仟佰味，也早就被人盯上了，若不是有人在背后相助，只怕早就被人强占了去。 青云，背后的人是否与霖王府有关？” 韩青云没想到颜家居然会想到这一层。 “为什么这么说？” “我二叔说，京中的官员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有些早年跟着惠仁帝的官员，虽然不会主动侵犯百姓，但如今的风气之下，也绝对不会主动帮助百姓，得罪自己的同僚。 我二叔见过你们家的鲁管家，他们是霖王府的人，对吧？” 韩青云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把李记牙行和继安学堂的事情，给颜世安简单讲了一遍。 颜世安眼中泪光微闪，继安学堂的事情他也知道，早些年，他二叔也经常往继安学堂捐些财物。 新帝登基后，二叔担心招人眼，这些年没敢再去过。 “前些年，湖州府大灾，百姓逃至洛城，在洛城打砸抢，情况十分不好。朝中官员赈灾不力，被惠仁帝指着鼻子骂。 后来，霖王组织世家贵族与洛城富商，为灾民建了安置所，灾民有所居，这才平静下来。 我二叔就是在那时见的鲁管家，霖王每年在京城只能待三个月，救灾的后续工作就是鲁管家主管，我二叔对他印象很好。 青云，你这运气真好，买了个能干的仆人不说，还给咱们几家找了个靠山。” 韩青云看着颜世安一脸羡慕的眼神，苦笑不已。 他当时并没有要跟霖王府扯上关系的想法，买下鲁家人很长时间后，他跟彦彦都还很纠结。 颜世安羡慕完韩青云的好运，又开始犯愁，李继信他们这次离开后，他们以后再遇到困难，就没人能帮他们了。 韩青云拍了拍颜世安的肩膀，也陷入沉思。 今日晚间，众大臣全部被召入太极殿想对策…… 第二日，所有人都在猜测，李继信什么时候把太皇太后等人带走的时候，却又传来一个消息——擂台赛加赛。 因为李继信中毒以及京兆尹乌龙事件，擂台赛十天的时间，实际上浪费的就有一天，所以要加赛一天。 庆王一接到消息，就站到高高的擂台上，对着皇宫大骂，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 “李兆才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就你这种王八……” “王八蛋”没骂完，庆王及时改口，李兆才如果是王八蛋，那他跟大皇兄岂不是也是王八蛋，不能这样骂。 “你这种欺世盗名的狗东西，从小老子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长大连个东西都算不上了。” …… “你从小就心术不正，整天想的都是阴我和大皇兄，一肚子坏水，跟你那个娘……” 庆王骂的口干舌燥，却也骂的酣畅淋漓，他要把李兆才跟陈妃的丑事，都抖出来。 可还不待他说出下面的话，几支箭直直冲他飞来。 刚刚赶到的李继仁和李继信，见到庆王遇险，吓出一身冷汗。 两人冲上前拉住庆王，腾空而起。 庆王也被吓了一跳，惊吓过后就是愤怒。 那箭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朝他全身射来。 围观的人群开始乱跑，不时有被踩中大喊的声音。 李继仁让李继信护好庆王，一边用擂台周边旗帜的布，卷住四处乱窜的飞箭，一边对着人群大喊：“不要乱跑，抱头蹲下。” 乱挤乱窜的百姓，听到李继仁的声音，莫名心安了几分，都依言抱头蹲了下去。 他们一蹲下，美食坊门口的吕彦彦和韩青云，就暴露了出来。 韩青云刚扶了吕彦彦下车，还没走到美食坊门口，就见一支箭以极快的速度，向吕彦彦的眉心冲来。 正在把马车停到牲口棚的赵兴武听到喊声，回头就看到冲向吕彦彦的箭，他吓得心神俱丧，飞快地冲过去，想挡住箭。 可他距离尚远，根本来不及。 韩青云也只来得及把吕彦彦拉进怀里，用后背挡住那箭。 李继信拉着庆王在空中闪转腾挪，看见飞向韩青云吕彦彦两人的流矢，想要去抓，可根本腾不出身子。 李继仁也吓到了，顾不得其他，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李继仁抓住箭尾的时候，那箭距离韩青云的后脑勺，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 赵兴武跑到的时候，就看到李继仁右手带血抓住了那根箭，他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头磕个不停。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都是冷汗淋漓，两人回过神也看到李继仁手掌心的血迹，正要感谢，就见李继仁脸上浮现杀气。 李继仁飞身又抓住几根飞箭，然后冲箭矢射出的方向飞去。 此时庆王府的侍卫和李继信的亲卫军也都到了，他们一部分人组织百姓撤离，另一部分人跟着李继仁冲城墙飞去。 李崇霖面带狠色，掏出一个烟花，向空中发射，那烟花颜色极其绚丽，即使是白天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更惊人的是，烟花火焰冲的很高，足以让城外的人看到。 韩青云护着吕彦彦，进到店里。 李崇霖放的不是普通的烟花，而是军中用来传令的信号弹。 李继仁已经抓住了射箭的人，硬生生将他们踢下城楼，自己也被射中左肩。 幸好，对方只是针对庆王一个，只有八个箭手，不然李继仁只怕会伤的更重。 待箭矢全部停下，李继仁这才飞下城楼，八个箭手已被乱刀砍死。 沈猛和葛威看到李崇霖发出信号弹，脸色都变了…… 很快，昭文帝和众大臣都接到了消息——城门外的十万大军正在攻打南城门，带军的韩琦还特意让一支小队回禹城，让把剩下的大军找来。 昭文帝腿有些发软，禹城的大军过来之后，还有蓟阳的大军，蓟阳雄兵天下谁能抵挡？ 就算他现在把庆王父子和李继仁兄弟全杀了，又有什么用？ 他那个护短的大皇兄，一定会亲自带人进城杀了他。 他才当了三年多的皇帝，他还没当够，不能让蓟阳军打进来。 昭文帝冲到沈猛和葛威面前，狠狠地打了几巴掌。 “谁让你们放箭的？谁让你们放箭的？” 第194章 太皇太后必能镇住庆王和李继仁 沈猛被昭文帝当着众大臣的面掌掴，只觉得羞愧难当，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下来。 庆王一大早在城门大骂昭文帝，昭文帝命他跟葛威看好庆王，一定不能让庆王说出对他不利的话。 他本来见庆王只是骂人并没有说其他的，也就一直按兵不动。 可当庆王提到陈太后的时候，葛威便下令让人射杀庆王。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城外就已经乱成一片。 昭文帝骂骂咧咧地让朝臣们快想主意。 众大臣看向穆丞相，穆丞相这回稳如老狗，就是不开口。 因为擂台赛的事情，他几乎每天都要被昭文帝骂一次。 可，这难道不是皇上自己安排的人太没用了吗？ 不仅没用，还把朝廷的脸丢了一波又一波。 擂台赛还没开始，就想用流言毁了霖王府，被李继信反利用，引得百姓纷纷同情霖王府和蓟阳百姓。 擂台赛刚开始第二天，就急火火地把梧平县的难民推上去，一点都沉不住气。 虽然逼得李继仁做了引颈就戮的承诺，可多少百姓因为这个原因，对李继仁钦服不已。 下毒的，不但没搞死李继信，反而逼得李继仁把英国公府搞得鸡飞狗跳。 英国公府不仅声名扫地，死了一个，废了两个，据说暗卫都被杀光了，英国公天天跟死了老娘一样，求着皇上降罪李继仁。 再来个杀人嫁祸，又被李继仁兄弟俩算计进去，朝廷颜面扫地。 最后狗急跳墙，上车轮战就车轮战吧，还搞了几个恶贯满盈的山匪被人认出来。 昨天接到报案的顺天府府尹，因为百姓闹着要求尽快把山匪缉拿归案，愁的都快把胡子拔光了。 穆丞相知道昨天上场的人中，大部分都是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孔海波搞出来的，可现在竟连孔海波都失踪了。 堂堂天子，说出去的话说改就改，食言而肥不说，居然随意射杀一个亲王，还当着百姓的面堂而皇之地下杀手。 李继仁兄弟和庆王父子，无论哪个人出了事，那个护犊子的霖王，都能亲手拧了皇上的脑袋！ 去年霖王发疯，多少百姓对他失望，这本该是皇上趁机收拢人心的好时候。 可一场擂台赛，朝廷出了那么多昏招，生生地把大好局面又打碎了。 如今不仅百姓对朝廷颇有微词，就连朝臣们都心思浮动。 皇帝当到这份上，丢人！ 众大臣看穆丞相都不说话，也一个个紧闭嘴巴。 只有阮柏哭哭啼啼地喊着：“皇上，李继仁他们欺人太甚。臣有密报，霖王早就昏迷不醒了，皇上只要杀了李继仁他们，蓟阳军就群龙无首。皇上，咱们不必怕他们啊……” 若是阮柏一开始就这般说，或许还有人相信他。 可现在？ 呵，谁不知道他是因为李继仁大闹英国公府，才这样说的？ 昭文帝看着阮柏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眼泪鼻涕，心里一阵恶心。 恰在此时，洛城南城门守卫兵传来请求增援的消息，城门马上就要顶不住了。 昭文帝气的拿起茶盏，扔到了阮柏头上。 “哭哭哭，整天就会号丧。” 空气安静了，昭文帝虽然脾气越发暴躁，可大多也只对宫女太监们发狠。 今日他不仅失控打了禁卫军统领，现在还打了阮柏。 阮柏跟禁卫军统领不同，他不仅是英国公，还是户部尚书，更是皇后的父亲。 满朝文武心有戚戚焉，今日可以打禁卫军统领和户部尚书，明日就可以打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杨子良拉住还要继续哭嚎的阮柏，走上前：“禀皇上，臣有议。” 昭文帝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赶紧说：“杨尚书，快说。” “加赛一事，皇上既已下了明旨，自然不可再更改。只是无论加赛后结果如何，朝廷都不可再朝令夕改了，否则，恐怕百姓对朝廷会失去信任。” 昭文帝皱了皱眉，他想听的是如何退敌，不是这个。 “杨尚书，朕问的是怎么让城外的十万大军退出去。” “皇上，请听老臣说完。加赛一事，今日来闹事的是庆王，李继仁和李继信的态度尚未可知。当务之急，应当是找人说服李继仁和李继信同意退兵，再让他们同意加赛一事。这样可保洛城无虞，也能让朝廷挽回几分颜面。” 兵部尚书常敬羽率先站了出来：“禀皇上，臣附议。” 杨大人在说什么屁话？ 皇上吃了吐，李继仁和李继信是疯了还是傻了，不仅要退兵还要同意加赛，真以为那俩是好欺负的毛头小子？ 常敬羽虽然这样想，但只要别让他出主意，那别人无论怎么说，他都附议。 紧跟着一堆附议声响起。 昭文帝被一堆附议声砸的头晕，若是李继仁他们真能答应这两个条件，他就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但找谁去说服李继仁和李继信呢？ 众人看向杨子良，杨子良暗骂了一句娘，然后说道：“臣认为，如今能压住庆王和李继仁兄弟俩的人，很少。” 这不废话吗？那是很少吗？那是压根就…… 脑子转的快的大臣们，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 昭文帝急了：“很少，很少都有谁？” “皇上，此事是国事更是家事。臣认为，最好还是皇室里的人出面，比较合适。” 昭文帝点了点头，脑子里飞快转过几个人名。 “众卿以为，燕郡王如何？” “禀皇上，燕郡王自那日被李继仁的雷霆手段吓到后，就一病不起，如今还下不了床。”穆丞相回道。 朝臣们心中腹诽，丞相越来越会睁眼说瞎话了，那是被李继仁吓到的吗？那明明是被皇上的无情气到的！ 当然，这些话他们都不会说。 如今，除了阮柏一脑袋浆糊，明白人也都猜出来事情的走向了。 昭文帝头疼，七堂叔真没用。 “那阮太后如何？她是庆王嫡母，也是李继仁他们的嫡祖母，谅他们也不敢对太后娘娘不敬。” 众大臣无语，李继仁都敢当着阮太后杀阮家的人，还不敢对她不敬？皇上净想美事。 阮柏听皇上提到妹妹，赶紧喊道：“不可，不可，皇上。太后娘娘身份尊贵，李继仁那小杂种又是不管不顾的，万一伤了娘娘凤体怎么办？” 别说李继仁了，庆王搞不好都会趁机搞死清瑶，可他阮家能有今日全靠清瑶和心雨，这俩人万万不能有损伤。 昭文帝怒了：“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难道是让太子去吗？或者是让朕亲自去？” 太子那更不行了，那是他阮家最大的倚仗。若是皇上肯亲自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回不来的话，就更好了。 阮柏心里这般想，却万万不敢说出来。 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禀皇上，太皇太后必能镇住庆王和李继仁他们。”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氛围都到这份上了，穆丞相赶紧道：“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第195章 太皇太后田秀秀 已过午时，擂场周边除了李继仁等人，百姓们要么跑回家，要么都挤在擂场周边的几个茶楼、酒楼内。 茗香楼和美食坊最热闹，挤得满满当当。 坐在里面的客人，还时不时向靠窗的客人打探情况。 一匹快马冲到皇宫城门下。 “快禀报皇上，南大门已被叛军攻破。” 庆王跑到那马旁边，把马上的人扯下来。 “谁是叛军？王八蛋！李兆才不做人，还让我们逆来顺受不成？” 传令兵被拖下马，不敢对庆王发火，也不敢动，被庆王打了几拳。 很快，城门大开，以丞相为首，六部尚书紧随其后。 穆丞相一见庆王等人，赶紧拱手：“庆王爷、世子、二公子。” 又看着紧靠在李继仁身边的李崇霖：“小世子。” 穆丞相面带歉意：“今天只是一个误会，那箭手手滑，险些伤了庆王爷。如今这几人已得到报应，还请庆王爷和世子大人大量，莫跟那些不长眼的计较。” “误会？手滑？你他娘的真是睁眼说瞎话，老子差点被射成刺猬。” 穆丞相六十多岁，被庆王这样骂，简直要绷不住了，可他还得忍住。 沈猛和葛威走了出来，背负荆条，跪在庆王脚下。 “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少他娘的给老子演苦肉计！狗东西，大不了鱼死网破。老子就是今天死了，也在黄泉下等着他李兆才。还有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他娘的……” 穆丞相知道跟庆王说不通，看了眼杨子良。 杨子良扶着一个年近八十、装扮华丽的老妇人，走了出来。 一见那妇人，庆王的骂声戛然而止，他扑通一声跪在老妇人面前。 李继仁和李继信也含泪跪下。 李崇霖记不得这个老妇人是谁，但看他爹和哥哥的反应，也跪了下来。 那老妇人就是太皇太后——田秀秀。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就在眼前，太皇太后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她拉起几人，然后抱住李继仁和李继信，哭的肝肠寸断。 不仅大臣们被她哭的心头酸涩，躲在店里的百姓也都不停啜泣。 现在他们终于想起来，为何李继仁和李继信一直说，接太皇太后回家。 因为太皇太后本就是蓟阳人。 七十多年前，镇守蓟阳的秦王李和泰，是孝显帝的小儿子，也是孝显帝最出色的儿子。 孝显帝疼爱嫡子明义太子，早早地把其他几个儿子都打发到最远的边境。 李和泰十四岁就镇守在蓟阳。 他骁勇善战，又与士兵们们打成一片，很快就在军中有了自己的势力。 十六岁时，孝显帝给李和泰赐婚，一正二侧三妃，都是五六品没有实权的官员之女。 大婚后，李和泰才被封为秦王，封地蓟阳。 李和泰成亲几年都没有子嗣，后来遇到神医叶天正，才知自己早就被人下了药。 李和泰心中恼怒，却也并没有争位之心，只让叶天正为自己诊治。 后来两个侧妃先后怀孕，却莫名流产。 叶天正身为男子，不好进出内宅，便将自己在战乱中救下的一个小女孩，送入了秦王府。 那小女孩就是田秀秀。 田秀秀是蓟阳人，她的父母亲人都被北戎人杀害了，是叶天正救了她。 叶天正见田秀秀天资聪颖，就收她做了关门弟子。 田秀秀以医女的身份进入秦王后宅，那时她才十一岁，但医术已经不凡。 在她的细心照顾下，邓王妃与姜侧妃顺利产下一子一女。 秦王大喜，重重奖赏了田秀秀。 田秀秀也辞别了待她极好的王妃与侧妃，继续跟师傅学医。 秦王嫡子周岁那年，羌族和北戎联手骚扰蓟阳，秦王顾不上儿子的周岁宴，再一次披挂上阵。 那一仗打的艰难，好在最终还是胜利了。 可当秦王回到秦王府时，就见他的妻妾和一双儿女，还有秦王府所有奴仆侍从，全部被杀。 秦王哀痛不已，多方查证才发现，所有证据都指向京中。 那个时候，朝纲混乱，百姓过得日益凄苦。 明义太子奢靡荒唐，性情残暴，多地爆发农民起义，大裕摇摇欲坠。 先是闽州府的康王率先发难，发起《十问太子》，紧接着良王、德王纷纷声援，可很快这三人都被人暗杀。 除了明义太子外，秦王跟其他几兄弟关系都极好，三个兄长被杀后，秦王反了。 从蓟阳一路打到洛城，花了五年时间，秦王杀疯了眼，一路血流成河。 每次战后，负责现场救治事宜的，是叶天正与他的儿子叶金川，以及田秀秀。 田秀秀身为女子，心肠柔善，每次都是冒着得罪秦王的风险，请求他善待百姓。 最开始秦王不搭理田秀秀，可后来被潜移默化，只要百姓不反抗，他也不会滥杀无辜。 女子细心，在照顾伤患上，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田秀秀收留了很多孤女，教她们医术、护理，这支女子医团在当年，十分有声望。 年纪大的洛城人至今还能想起，当年的田秀秀带着一百多个女子，不停穿梭在战场上救治伤员的景象。 后来秦王杀明义太子，迫孝显帝退位，自己登基，成为永乐帝。 田秀秀入宫为后，她的女子医团在大裕的各个城池内，开花结果。 永乐帝对女色并不上心，整个后宫只有田秀秀一人。 后来惠仁帝出生，一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永乐帝担心儿子太多会重蹈覆辙，之后皇宫再无所出。 惠仁帝大婚后，永乐帝留书出走，言明自己一生杀孽太重，只想青山绿水了此一生。 那时候惠仁帝才十七岁，是田秀秀撑起了前朝与后宫的一片天。 幸好惠仁帝成长极快，没几年就把朝政打理的很好。 田秀秀这才安心地过起了含饴弄孙的生活。 说起太皇太后，众人都唏嘘不已，明明是个极贵重的命格，却偏偏命不大好。 幼年父母亲人早丧，中年丈夫离家，晚年儿子去世，没隔几年，她最疼爱的大皇孙，又犯下那样大错。 这次出来，明明装扮华贵，可憔悴干瘦，此刻哭的让人心碎，明明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女子可从商、可做工、可立女户，就是这位太皇太后提出的。 不得随意打杀虐待奴仆，是太皇太后与惠仁帝共同推进的政策。 当年太皇太后与霖王之母齐贵妃，共同建立了十几家收容所，不知救了多少可怜的孩子。 哪怕收容所现在蛀虫丛生的，可当年清正仁爱，跟如今的继安学堂也差不多…… 穆丞相竭力给太皇太后使眼色，希望太皇太后能先让李继仁答应退兵。 可太皇太后眼里只有李继仁和李继信，哪里还有其他人？ 太皇太后出宫，自然是不能站在城门口与孙子、重孙叙旧。 更何况太皇太后在皇宫大门外，跟王爷和王孙哭成一团，被人看到，那昭文帝的名声就更差了。 但，皇宫是万万不能让李继仁几人进去的。 庆王府也不能让太皇太后进去，万一李继仁他们直接把太皇太后带走，那朝廷丢的脸可比现在还要严重。 穆丞相身负皇命，只能厚着脸皮站了出来。 “世子，您跟太皇太后想来会有很多话说，我现在就命人把仟佰味美食坊腾出来，你们就在那边叙旧可好？” 第196章 真没把他们当外人 仟佰味美食坊专门接待女客，朱雀大街上的铺子里，自然是美食坊最适合太皇太后去。 李继信眼神微转。 “穆丞相，太祖母年迈体弱，不可大喜大悲，你命人去请叶神医过来。” “去找彭院正吧，今日他在皇宫当值。” “彭百草的医术能跟叶神医比？我太祖母出一丁点差错，我唯你是问。” 穆丞相气结，但也只能让人去接叶迦南过来。 李继信继续说：“穆丞相，借了人家的场地，别忘了把人家的损失补上，不然，朝廷也丢脸不是。” 穆丞相看了眼杨子良。 杨子良无语，看他干啥啊，这事儿应该找户部啊，哦，阮柏不在。 杨子良在心里骂了句娘，那美食坊的东西可真不便宜，他这些天光给李继信买吃的，都花不少钱。 让他把美食坊包下来，得花他几个月俸禄吧？ 阮柏这老货要是不给他报销，他就天天往他心上插刀子。 杨子良吐槽归吐槽，还是去了美食坊。 店内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早上遇险躲在这里的，都是些爱看热闹的人，听说太后要来，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店里。 杨子良提出包场费的时候，吕彦彦愣了一下。 太皇太后加李继仁、李继信那俩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年，来过她店里，她家至少三个月内都能爆满好吗？ 不过，有钱不赚王八蛋。 “承惠五百两，谢谢。” 幸好刚才走的那批人把账都结了，不然她就出到七百两。 杨子良心头一哽，五百两啊，他一年的俸禄才八百两。 不过想想这个店平常的生意，五百两也不算多要，他一定要想办法多从阮柏身上抠下来点。 吕彦彦让人快速把后院最好的那间包厢收拾了出来，店内所有的食物、饮料都上了几份。 李继仁和李继信扶着太皇太后进了美食坊，庆王父子跟在后面。 李继仁还对杨子良喊了声：“杨大人，请把新科探花韩青云叫来，他就在隔壁茗香楼。” 杨子良：啥？ 韩青云是杨子良看好的未来栋梁，一想到这人可能要被带到蓟阳，他就心痛。 可现在韩青云还不是蓟阳的人，李继仁就敢当着他的面跟韩青云眉来眼去，太过分了！ 李继仁皱眉。 “杨大人，你在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美食坊的吕东家，是韩青云的妻子吗?我们和二皇叔到这店里，总归不方便，他一起在场比较好。你说是吧？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几个字，被他拉的格外长。 杨子良老脸一红，他怎么忘了？这些天，他可没少见到韩青云和这个吕东家同进同出。 想到当时殿试排名时，皇上因为韩青云算不上富商豪族，曾经想把韩青云往后排，当时皇上说“三个铺子而已”。 杨子良流下羡慕的眼泪，这样的三个铺子，他一辈子都挣不到。 李继信把其他人都赶出了店外，只留下吕彦彦引着他们来到了那间包厢。 太皇太后看着院子里的儿童乐园，忍不住赞道：“倒是巧思。” 李继仁、李继信以及庆王，也忍不住眼前一亮，李崇霖眼巴巴地看着滑滑梯、跷跷板、儿童屋…… 太皇太后看的心软。 “小五就留在院子里玩吧，劳烦吕掌柜帮忙看一下。” 加上霖王府那个夭折的小公子，李崇霖排行第五。 吕彦彦屈膝应是，心里却奇怪这几人对自己还真放心。 看着几人进到包厢，吕彦彦便跟李崇霖讲解怎么玩。 李崇霖是个聪明的，吕彦彦只说一遍，他就知道怎么玩了。 包厢内传来几人压抑的哭声。 吕彦彦有些心酸，转头看向李崇霖，只见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在玩。 韩青云是跟叶迦南和韩怀希一起进来的。 叶迦南拉住韩怀希的手都在颤抖，李继仁的声音有些隐忍的沙哑。 “叶神医，你带小希进来吧。” 叶迦南拉着韩怀希，大步踏进包厢内。 韩青云和吕彦彦互视一眼，心中已经确定，他们一家就是李继信想要带走的人。 叶迦南见到太皇太后，就跪在她面前：“小师姑。” 然后他又对韩怀希说道：“这是小师祖。” 韩怀希乖乖地磕了个头：“小师祖。” “乖，乖，快起来。” 太皇太后看着韩怀希，越看越喜欢，从身上掏出一块玉佩，塞到韩怀希手里。 韩怀希谢过之后，便被太皇太后拉着坐在了身边。 太皇太后又看了叶迦南的右手食指，心痛不已。 “小师姑，不用担心，叶氏十八针，小希学的很好，将来一定在我之上。” 太皇太后点点头，又仔细打量了门外的韩青云和吕彦彦，点点头，这俩人看上去就是好孩子。 吕彦彦和韩青云他们并未关门，两人想走的远一点以免打扰他们。 “韩先生、韩夫人，你们无需避嫌，没什么不能让二位听的。” 韩青云苦笑，李继仁还真没把他们当外人，两人只好守在门外，听着里面的谈话。 “当日你父王伤重的消息传来，你祖父在早朝上吐了血，之后便一病不起。 皇后带我去了护国寺祈福，可回来后，你祖父已经身亡，就连婉儿，婉儿她也没了。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护好你们的祖母……” 太皇太后只要一想起齐妙婉，心就像被剜了一块。 永乐帝还是秦王的时候，她以医女的身份进入秦王府，照顾秦王妃和两位侧妃，她们是真正的情如姐妹。 再后来她成了皇后，永乐帝后宫只有她一个。 她根本就没想过，女子为何会为难女子？ 她以为哪怕是拥有同一个丈夫，女子之间也是互帮互助的。 婉儿是齐氏女，不能为后，英国公府又确实为永乐帝立下不少功劳，所以她跟永乐帝定了阮清瑶为太子妃，婉儿为侧妃。 直到后来接触之后，她越发后悔这个决定，可落子无悔，她只能尽量对婉儿好一些，来弥补这个纯真的女孩。 可她与婉儿情同母女一辈子，却在最后让婉儿落到那样的下场…… 太皇太后心口痛的几乎呼吸不过来。 韩怀希按住了她的内关穴和檀中穴，过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才恢复正常的呼吸。 李继信趴在太皇太后的膝盖上。 “太奶奶，不怪您，您已经够苦的了。父王他让我们，接您回家。” 太皇太后落着泪，点头：“回家，回家。” 她转而又看向叶迦南：“迦南，这几个孩子都觉得我老了，一点事都经不住。你跟我说，英儿到底怎么样了？不许骗我。” 叶迦南眼圈通红。 “王爷不太好，若是这样一直半睡半醒地养着，或许能活到五十岁，可若是让他醒来，恐怕也只有两年的寿命。” “我的英儿啊……” 太皇太后捶着胸口，那是她最疼爱的孙子，是她的骄傲，如今却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李继仁抓住太皇太后的手。 “太奶奶，不是没有希望，您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看着父王好起来。他若是醒来，看到太奶奶生病了，指不定又要如何伤心呢。” 太皇太后抱住李继仁，又哭了一会儿。 韩青云和吕彦彦听的心有不忍，原来霖王真的出了事。 李继信要带他们去蓟阳，一定跟霖王的身体有关，可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呢？ 这里面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第197章 擂台赛加赛 一个多时辰后，李继仁等人带着太皇太后，走出了包厢。 大概是见到想见之人，又痛哭一场，心中郁结已解，太皇太后整个人比初见时，要有生气的多。 韩青云和吕彦彦想要行礼，被太皇太后一把拉住。 “我本是平民之女，这辈子最自在的日子，就是在宫外的日子，没有繁文缛节，不必跪来跪去。进了宫，万事不由心。” 可如今我出来了，就让我过得自在些吧。你们行礼，我还得请你们起来，你们累，我也累。 你们就把我当做普通的长辈就好，不要那般客套。” 太皇太后语气亲和，用的自称是“我”，不是“哀家”，仿佛真的把韩青云两人当做自己小辈。 但韩青云和吕彦彦哪里肯听，这可是古代，眼前这位更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稍有不敬…… “我太奶奶让你们不要多礼，你们照做就是。平常看你们，也不是这般磨磨唧唧的性子。”李继信插话道。 韩青云和吕彦彦对视一眼，心中虽仍有疑虑，但见李继信如此说，便只微微躬身，以示敬意，没再行大礼。 太皇太后牵着李崇霖，走出美食坊。 穆丞相等人围了上来。 禁卫军也略略放松了些，天知道刚才他们一直盯着美食坊，连一只蚊子都没敢让它飞出去，生怕太皇太后突然被李继信等人带走。 众人向太皇太后行礼时，吕彦彦察觉到她眼神里的不耐和厌恶。 看来，这位太皇太后的确不喜欢别人跪来跪去。 嗯，她也不喜欢向别人跪来跪去。 “哀家不回皇宫了，就在庆王府上，你们回去复命吧。” 对太皇太后来说，她在乎的人都在皇宫外，她既然走出了那座牢笼，就再也不会回去。 穆丞相脸色大变，李继仁还没答应退兵，太皇太后又不肯回宫，那朝廷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太皇太后，这霖王世子的大军已经占据了城门，太皇太后不回宫的话，皇上不放心。” 李继仁懒得跟穆丞相绕来绕去。 “穆丞相，大军我可以退，但不是现在。我可以让他们守在城门处，对城内秋毫无犯。昭文帝言而无信，若我此时退军，谁能保证我们这些人的安全？待我等踏出洛城时，大军自然会跟我走。” “世子，之前都是误会，还是先让他们撤出城外比较好。” 李继信轻笑出声。 “呵，误会这种话，穆丞相都说的出来，你自己信吗？昭文帝不是要加赛吗？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他若答应，你们定好加赛日期就好，若是不答应，我现在就把太祖母带走。” “什么条件？” “当日我提出要带走十榜进士，是心血来潮。可若是这十个人存了什么坏心思，我岂不是招了一堆祸害回去？” “不如将这十人留下，二公子再换个条件。”杨子良赶紧插话。 “杨大人说笑了吧？这件事可是小爷提出的，小爷又不是昭文帝，做不出食言而肥的事情，这事儿已经公示天下的，不能变！” 杨子良被噎了一下，这霖王二公子还以为别人多想去蓟阳吗？他们巴不得你食言呢。 李继信继续说道：“我既要带他们走，又要防着他们，就把他们的家人一块带上吧。” 李继信说的漫不经心，却把一众官员气到了。 他想带什么人走就带什么人走，朝廷的脸面呢？ 虽然朝廷现在也没啥脸面可言，那也不能李继信说什么就是什么。 穆丞相比其他人知道的更多，李继信这样说，也是基于对昭文帝的不信任。 虽然昭文帝的昏招未必有用，可他若真拿这十个人的家人来威胁他们在蓟阳闹事，对霖王府来说也够恶心的。 穆丞相再看不上皇上的小手段，他作为昭文帝的臣子，又是百官之首，朝廷的颜面他还是要尽力维持的。 更何况，其他人的家眷跟着也就跟着，那关学谦的家眷能跟着吗？ 皇上点了关学谦做状元就是因为关家，若是关家人去了蓟阳，皇上做梦都能把自己气死。 一番讨价还价后，最后除了关学谦外，其他人的父母妻儿，都要一起去蓟阳。 吕彦彦跟韩青云站在美食坊店内，眼神闪烁，心情复杂。 李继信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还对着他们俩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你们不愿意分开，我有办法。 第二天，擂台赛加赛。 无论庆王和李继仁怎么劝，太皇太后执意要去擂台，她没那么弱，只要她的太孙没有性命之危，她就能撑得住。 李继仁心情最沉重，今天是昭文帝最后一搏的机会，今日恐怕比前天还要惊险。 李继信虽然言笑晏晏，但心中也有几分紧张，不过他已打定主意，哪怕两败俱伤，他也绝对不能下台。 无论是太祖母、叶神医还是韩青云一家，他都要正大光明地带走。 今日围观的百姓简直比前日还多，私下里还有人开了赌局——李继信能否赢得最后胜利，以及如果李继信赢了，朝廷会不会再次食言。 柳明和等人再次坐到了茗香楼三楼，除了关学谦外，其他人脸色好看多了。 柳明和父母妻儿全都没有，其他人都可以带着亲人去蓟阳。 虽然蓟阳苦寒，还有可能被异族屠杀，但留在洛城或者去地方上任，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搞不好比去蓟阳死的还快。 走或者留，都有可能死，那还想那么多干啥，随遇而安吧。 关学谦抱着韩青云，双眼通红，他不想去蓟阳，更不想跟家人分开。 韩青云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李继信不愿引起别人的怀疑，才把他们十个人都带走的。 他对这些人有些内疚，却又不能明言，只能轻声安慰关学谦。 比起前日，李继信打的更加辛苦，今天的人要比前日的难缠多了，且又是车轮战。 车轮战虽然无耻，但实在有用。 太皇太后的手死死地抓住把手，却还是一直盯着看。 李继信趁韦青等人跟挑战者对打时，喝了韩怀希给他的水。 可惜“红牛”虽然能补充体力，但效果不算很大，李继信打完上午场的时候，已经累得几乎站不住了。 太皇太后冷飕飕地看了眼杨子良。 杨子良心里苦，还差一点时间上午场才结束呢。 眼看又有人要上场，太皇太后咳了一声，杨子良心里一抖，敲响了鼓。 葛威走到刻漏前，此时刚好午时中。 李继信一下子坐到了在椅子上…… 第198章 吕长平的高光时刻 下午时，李继信开始受伤。 太皇太后心疼地转过头掉泪，但没喊停，她的重孙在努力，她不能拖后腿。 李继信接连打下四个挑战者后，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才结束，可他自己也已经精疲力尽。 哪怕是不懂功夫的人都能出来了，只要再上一个功夫高强的人，李继信肯定是坚持不下去的。 这次可不会像上次那样好运，最后上台的被人认出是贼寇。 因为今天下午来的，全是禁卫军统领沈猛和葛威亲自带过来的人。 一个年约五十的男子，跃身就向擂台飞去，谁知刚要落到擂台上时，就被人踢了下来。 一个少年已经立在台上。 那少年对着被他踢下去的中年男子说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跟我们年轻人争了，三品官和一万两银子是我的了。” 人群一片骚动，这人不正是那日追着贼寇打的俊美少年吗？ 被踢下去的中年男子恶狠狠地瞪着吕长平，恨不得立刻就把吕长平打死。 可如今他还没跳上台，吕长平已经站在台上了，那这一局就是吕长平跟李继信一战了。 李继信心中发苦，刚才被踢下去的人，他若是拼着受伤，还能勉强将那人打下去。 可如果是这个少年，他现在的情况，必败无疑。 吕长平得意地向着众人拱拱手，扯着嗓子慢悠悠转了一圈。 “上次我就想向二公子请教来着，可惜碰上那恶贼，高官和金银固然重要，但惩恶除奸更加重要。” 人群中传来叫好声，这少年说的对，惩恶除奸最重要。 吕长平对着众人笑了笑，脸上又是遗憾，又是庆幸。 “可惜那恶贼实在狡猾，竟然跑了。我没办法只能去顺天府报案，这不就生生浪费了机会吗？像我们这种平民出身的，三品官、一万两银子，那得多少年才能挣到啊？” 人群中再次传来附和声，多少年？一辈子他们也挣不到。 葛威皱眉，这少年废话太多了，他扬声道：“小兄弟，这机会不又来了吗？” 吕长平白了葛威一眼，仿佛被葛威打断了他表演的高光时刻，十分不乐意。 “幸好圣上英明，又给了咱们这个机会。我自认功夫还不错，人又年轻，若是侥幸赢了，可比那五十岁的老爷爷，能多为圣上多效命很多年呢。”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你那不是年轻，你是毛都没长齐。 被踢下台的“五十岁老爷爷”，气的能用眼神把这孙子大卸八块。 吕长平还要再长篇大论一通，沈猛和葛威同时出声。 “小兄弟，请尽快开始比赛。” 吕长平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知道了，我的亲人朋友都在楼上看着呢。难得的人生高光，你们都不让我多表现一会儿，讨嫌！” 有人开始大笑：“就是，人家孩子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怎么就不能让人家多说会儿了？” 吕彦彦笑的肚子疼，之前只以为长安是个话痨，原来长平也有话痨的一面。 吕长平扭了扭脖子，对着人群大喊。 “二虎叔，别忘了去下注，买二公子输，买我赢。我赢，我赢，我赢定了。” 人群中传来声音：“知道了，我去加注去。” 吕长平看着葛威恶狠狠的眼神，懒懒地叹了口气。 他又走向韦青等人，仿佛挑衅般说道：“看你们累成那熊样，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不行！” 葛威站出来，他对吕长平无语至极，这少年到底是太过单纯还是太过自大？ “为何不行，他们都累成那样了，我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擂台赛有擂台赛的规矩，他们三个只能出一个人给你打，输了就是二公子跟你打，你只要打赢了二公子，散骑常侍和一万两白银都是你的。” 吕长平挠了挠头，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嘟囔了几句。 “这不好吧？我师父说，习武之人要顶天立地，赢也要赢得光彩，打一个力气耗尽的人，就算赢了，也很丢人啊。” 围观的百姓看向那几个被沈猛和葛威带来的人。 那些人被指指点点地低下头，却在心里暗骂吕长平，这少年说什么大实话，虽然不光彩，但是高官厚禄它不香吗？ 葛威已经隐隐觉得这少年不对劲，他怒道：“既然你觉得不光彩，就把机会留给其他人。” 他看向台下一个青衣短打的男子，那男子赶紧向台上掠来，吕长平在那男子落地前，在空中与他打了起来。 “我都上来了，又没说不打。不打我上来干嘛？还想截我胡，下去吧你。” 话落吕长平虚晃一招，那青衣男子一个不注意，落在擂台边，被一个瘦高男子拉了下去。 那瘦高男子正是吕良。 吕长平看向葛威，喊道：“让开。” 葛威看了看被吕良拉下台的青衣男子，冷哼一声站到旁边。 吕长平歪着头指着三个亲卫中，看上去体力最好的刘银：“就你吧。” 刘银站出来就向吕长平扑去，他知道自己远不是吕长平的对手，只希望能多为二公子争取一些休息的时间。 吕长平只躲闪，并没有回击。 李继仁眼里蕴出笑意，可随即又被担忧代替。 哪怕这少年刻意相让，他弟弟如今强弩之末，哪里是这少年的对手？ 韩怀希趁着跟李继信补充能量的时候，在他耳边低语。 “那是我表哥吕长平，你等下做戏做的像一点，别被人看出来。” 李继信一愣，他看出了这少年是在帮他，可却刚刚知道，这就是韩小波说的那个吕长平，功夫果然很好。 刘银一上手就知道这少年让着他，他心里感激，也在极力拖延时间。 葛威对吕长平放水的行径很不满，他正要上前要求这少年全力施为。 吕长平却突然问道：“禁卫军统领是几品官？” 他与刘银对打，也不见如何吃力，居然还有闲心与人闲唠。 台下有人极快地答道：“禁卫军统领是三品官，副统领是从三品。” 吕长平看上去颇为嚣张。 “啥？他们都那么大了才三品？那我以后岂不是最年轻的三品官？我九月份才满十五呢。” 葛威心头一梗。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因为李继信的事情，以及孔海波的失踪，皇上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地想要收拢功夫高强的年轻人。 这少年功夫绝不在他之下，却如此年轻。皇上若是得了这样的人才，只怕这少年就会一飞冲天。 还有一点，与太子最讨厌长得好看的男子不同，皇上特别喜欢看长相俊美的男子对他俯首称臣，就像希望霖王跪在他脚下一样。 这少年不仅年少，容貌也生的出色，若真入了朝…… 他好不容易才因为孔海波的失踪，成为皇上最重视的心腹，绝对不能让这少年后来居上。 葛威想着这些，重重哼了一声，对吕长平冷冷瞟了一眼，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杀气。 吕长平却仿佛被葛威的哼声气到了，张嘴就是讽刺。 “葛副统领，难怪你只是副统领呢，这般不稳重，你看人家沈统领，可比你稳重多了，啧啧啧。” 吕长平说着，还对葛威做了个很是瞧不上的表情。 听到台下的哄笑声，葛威气的简直想立即击毙这狂妄自大的小子。 第199章 愤怒的吕东家 吕长平说话的时候，也没耽误他躲闪刘银的攻击。 看上去就是少年轻狂，嘴欠罢了。 除了几个功夫极高的人，倒没人觉得他是故意放水。 刘银虽然已经尽力，吕长平也只顾图嘴上痛快，就连躲闪都有些敷衍。 可刘银还是累倒在台上，他本想爬起来，哪怕累死也要为二公子多争取些时间。 李继信站起身拦住他：“够了，放心。” 刘银眼角含泪，眼神哀求地看向吕长平。 吕长平头仰的高高的，看都没看刘银，看上去高傲极了。 李继信看着吕长平。 “小爷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嚣张的小孩，今天就给你个教训。” 吕长平不乐意，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小？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李继信强忍住笑：“请吧。”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很快就打在一处。 太皇太后紧张地盯着两人，心都要跳出来了，那个少年功夫很高，信儿力竭之下，哪里是他的对手？ 李继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道：“太奶奶放心，不会有事的。” 场中的两人看上去动作并不快，却是实打实地你踢我一脚，我打你一拳。 就这样足足打了快一个时辰，杨子良越看越着急，这俩人怎么打那么久？ 眼看比赛时间就要结束了，吕长平用只有他和李继信能听到的声音说：“拿剑。” 话落，吕长平跃出三米远，十分着急地问沈猛：“能用武器吗？我剑法可比拳脚功夫强多了，赤手空拳我有点吃亏。” 人群中一片哄笑，还有人忍不住喊道：“打不过就赶紧下来，把机会留给其他人。” 沈猛点点头：“你可以拿武器，二公子也可以拿。不过要注意不要伤到性命。” 吕长平捡起上台时扔在擂台边的软剑，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 葛威眼眶微缩，一眼不眨地盯着吕长平。 吕长平持剑朝李继信攻去，不再像之前那般散漫，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劈向李继信。 原本有些怀疑吕长平放水的沈猛和葛威，又都以为自己刚才是想多了。 吕长平几次进攻，都被李继信用剑拦了下来。 但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李继信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吕长平还方兴未艾。 吕长平看了眼刻漏，找准时机，划破了李继信的手臂，自己也被李继信踢了一脚，他身子飞速向葛威砸去。 葛威瞳孔一震，本应止住吕长平后退的趋势，他却下意识地躲开，还用手挥了一下。 吕长平嘴角微勾，像是被葛威打中般，整个人如风筝般落到了台下。 李继信看到吕长平掉到台下，这才单膝跪在地上，手臂血流如注。 李继仁看到李继信的手臂伤口巧妙的避开了经络，看上去严重，实则都是皮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时间到了，敲鼓！” 吕长平还处于呆愣的状态，他傻傻地问旁边的人：“我怎么会掉下台？” 听到敲鼓的声音，吕长平像才反应过来一般，他对着葛威大声喝道：“你为什么把我推了下来？” “臭小子，你自己技不如人，干我何事？” 葛威这话说的有些心虚，他确实轻轻挥了一下，可那也不能怪自己，他直直冲自己砸来，他不挥开，等着受伤吗？ 吕长平声音带了隐含委屈的哭腔。 “我本来要赢了，都是因为你。本来我今天赢定了，现在却…我爷爷一定会打死我的。” 周围人也觉得这少年实在太亏了，李继信已经受了重伤，这少年只要最后一击就能赢了。 就连沈猛看向葛威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他知道刚才那少年嚣张的话气到了葛威，可葛威这样把少年挥下台，不就是帮李继信赢得了最后比赛吗？ 这时从茗香楼跑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他拿着大棒冲进人群，对着吕长平就打。 “你个混蛋，就会耍帅，白白错失良机。我吕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到手的三品官没了……” 老人边打边哭，少年上蹿下跳，老人在后面追着，还有几个仆从模样的人在后面劝着。 “老爷，小少爷尽力了，他是被那什么禁卫军副统领推下来的，不怪少爷，别打了……” 被兜头披脸泼了一盆脏水，葛威气急败坏地解释道：“我没推他。” 可几乎没有人信他，李继仁还对他投来一个疑惑却感激的眼神。 葛威气坏了，他就是下意识地挥了一下，并不是想帮李继信。 可现在的情况，让他跟昭文帝如何解释？ 有熟悉吕有田的人，已经认出正追着少年打的老人，正是茗香楼的吕东家。 吕东家商户出身，跟所有商户一样，盼着家里能出个当官的，护着家里的财产。 可吕家在读书上天赋太差，幸而有个很会读书的女婿，吕东家对那个女婿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女婿也争气，中了今年的探花郎。 可惨就惨在成绩太好，李继信这一赢，吕东家的女婿就得去蓟阳。 若是吕长平没有纠结所谓的光彩不光彩，或者直接用剑比试，赢得这场比赛毫无悬念。 吕东家本来既能保住女婿，家里又能出个大裕国最年轻的三品官，现在鸡飞蛋打，什么都没了。 难怪吕东家气急败坏地追着孙子打，这少年还是年少轻狂了。 很多人都替吕东家心疼，到手的鸭子飞了，要是他们的话，他们比吕东家下手还狠呢。 擂台上，叶迦南给李继信止了血，让韩怀希包扎伤口，韩怀希不干了。 小姑娘哭的委屈巴巴。 “坏人，我才不要给你包扎。你为什么把我表哥踢下台？你要是输了，我们就不用去蓟阳了。 我爹娘说了，蓟阳可苦了。风沙又大，粮食也少，还经常被外族的人入侵，我不想去，呜呜呜……” 表哥？去蓟阳？这小姑娘不是叶神医的徒弟吗？ 围观的人迷茫片刻后，终于有人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新科进士游街，对着探花郎喊爹的那个小姑娘吗？难怪看这小姑娘眼熟。 他们都能理解韩怀希，五六岁的年纪，还不懂隐藏自己的情绪，可不就把心里话不管不顾地说出来了。 看来,探花郎也不想去蓟阳。 不过谁想去蓟阳？那地方太惨了，蓟阳的百姓太惨了，霖王也太惨了…… 李崇霖听到韩怀希的话先是一怔，随即立马利用年龄优势，跟韩怀希吵了起来。 大人们对孩子们的童言稚语，也不好太过上心，任他们吵去吧。 庆王全程似懂非懂，只觉得有点怪怪的，等到韩怀希哭诉的时候，灵光一闪。 他这些天一直观察这个小丫头，他很确定，韩怀希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大哭大闹。 那这就是一场戏！ 庆王心里高兴，看看儿子，又开始纳闷。 现在的孩子，演技都这么好吗？ 第200章 面具人乃昭文帝杀手组织首领 擂台赛最终以吕东家怒打孙子，李继信重伤倒地却赢得比赛结束。 葛威被打了三十大板，却心内窃喜，若是孔海波还在，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少年输了，孔海波失踪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他昭文帝第一心腹的地位。 茗香楼吕东家早早地回了城南的宅子，据说回家揍孙子去了。 百姓大多是善意的调侃，也有人心思浮动。 茗香楼生意火爆得让人嫉妒，不知道多少人暗暗打主意。 若他家真的出了一个不到十五岁，前途无量的三品官，别人可不敢再对茗香楼有想法。 可如今吕东家的孙子输了比赛，探花郎女婿也要走了，这茗香楼就成了京中最大的一块肥肉…… 吕彦彦和韩青云回到家，就看到那只叫“大灰”的海东青，大喇喇地蹲在他们房间门口。 见到他们回来，“大灰”伸出爪子，爪子里有个小竹筒。 韩青云看了眼吕彦彦，接过竹筒，打开里面的信笺。 两人看完信，面色大变。 信上只有一句话：面具人乃昭文帝杀手组织首领孔海波。 仲夏的夜晚，皓月当空，繁星闪闪，可吕家人却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吕有田正拿着那张信笺，双手抖个不停。 吕富贵走进密室，韩青云和吕良、吕长平也跟了上去。 这几天他们想尽办法让吴友仁开口，可始终未能如愿。 因为担心吴友仁再咬舌自尽，吕良把他的牙齿全都拔掉了。 此刻吴友仁看到吕良恨不得生吃了他，可惜他如今手脚俱废，再也打不过吕良了。 “小畜生，当年真应该把你也剥了皮，扔进狗窝。” 吴友仁没了牙齿，说话漏风，但语气里的阴毒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吴友仁的话，吕良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肚子。 当年跟吕良一起训练的伙伴中，有不少孩子因为“不听话”，被吴友仁活生生剥了皮，喂了大狼狗。 吴友仁被打的趴在地上，吕富贵拉住了吕良。 “吴友仁，吴大有，这两个都是假名字。那你的真名叫什么？” 吴友仁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吕富贵，一言不发。 “孔海波，是吗？” 吴友仁眼里闪过讶异，被一直盯着他的几人看个正着。 “你幕后的人到底是谁？二十一年前，我们已经给了你们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追杀我们？” …… 一室静默，孔海波除了被叫出真名时神色有变化，之后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吕家的家传宝玉，是不是在你幕后之人手上？”韩青云突然问道。 孔海波依然神情木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韩青云带着冷冽的笑意：“洛城南城门已经被蓟阳大军占领了。 哦，忘了告诉你，霖王的二公子，已经赢了擂台赛。我很快就要被带到蓟阳去了，到时一定会把你带上的。 据说军中对待奸细和叛徒的手段，极为残忍。不知道用到杀手组织统领身上，你能撑多久? 当日擂台之上，你对付霖王二公子的手段，可着实阴毒的很。我想，那位极其护短的霖王世子，一定会希望你这样的废人，多活一段时间。” 孔海波虽然仍旧一言不发，但脸色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平静。 “吕家的家传宝玉天下罕有，你们一定不舍得毁掉。今日，我们既然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早晚有一天，我们也能查到那块玉的下落，那幕后黑手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孔海波睁开眼睛，对着韩青云冷笑，笑容中还掺杂着不屑。 韩青云也不在意，继续往下说。 “当年吕家入蓟阳，不过是为了向霖王进献高产作物，你们却把作物种子全毁了。 这说明，你幕后之人不希望蓟阳好起来，或者说他的目的是霖王。能跟一个亲王对上，那这个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其实毁坏“地豆”的人，跟绑架吕富贵的人是不是同一批人，吕有田并不确定。 但韩青云却觉得，这两件事一定有关联。 果然，听到韩青云提到高产作物，孔海波脸上露出嘲讽又痛快的笑意。 “我舅兄当年不过十岁出头，你们就对他痛下杀手。若不是为了趁机侵吞吕家的家产，说不定当时你们就把他杀了。 那他当时一定是碰见了大的不得了的事情，这件事一定跟你们后续的布局有关。 这个布局是要毁了霖王，是吗？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会带着你去蓟阳。 若是霖王知道，蓟阳本来可以有亩产三千斤的粮食，却被你毁了，你猜猜他会不会对当年的事情，一查到底？ 到时候，莫说是吕家的事情，恐怕你们在蓟阳的后手，也能一并查的清清楚楚。” 孔海波双眼赤红，他挣扎起身，想向韩青云扑来，被吕良一脚踹翻。 看着孔海波恶狠狠的眼神，韩青云已经排除了昭文帝的嫌疑。 当年的昭文帝，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他就算有能力对吕家出手，也绝对没有能力在霖王的封地上一手遮天。 而且霖王和昭文帝早就翻脸了，若真是昭文帝做了这一切，孔海波根本不必这么激动。 孔海波的表现，似乎根本不在乎昭文帝如何，他在保护另外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秦刚和大林、二林，突然出现在密室里。 秦刚他们五月十二号就到了城门口，可惜任他们好话说尽，守城士兵就是不肯让他们进去。 他们担心吕、韩两家的安全，便一直守在城门处。 因为蓟阳十万士兵也在城门处，很多想进入洛城的人根本不敢逗留。 这些天只有他们三人，跟蓟阳军一起留在城门口。 蓟阳军军纪严明，也不打扰他们三人。 期间，那个叫韩琦的将领，还跟他们打听城内的情况。 听二林提到本届科举的探花郎是他们家姑爷，韩琦瞬间对他们客气了很多。 秦刚等人本以为是韩琦与韩青云同为韩姓，起了惺惺相惜的念头。 可韩琦接下来的表现，根本不像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就对他们态度大变的。 这些天里，韩琦多次试图了解韩青云的为人品行，秦刚他们当然什么都不肯说。 但韩琦是个聪明的，他旁敲侧击问了很多问题，最后心满意足地说：“看来这个韩青云的确是个不错的，就该去我们蓟阳。” 秦刚三人大惊失色…… 第201章 或许有一天能重返故土 秦刚与大林、二林只知道韩青云中了探花，也知道李继信在打擂台赛，可并不清楚，韩青云竟是擂台赛的彩头之一。 他们想问韩琦到底怎么回事，但这回轮到韩琦拿乔了，无论问什么，他都不肯说。 昨天早上，秦刚看到城内的高空中亮起烟花弹，然后蓟阳大军突然开始攻城。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蓟阳军打仗。 尽管之前他们就听说蓟阳军作战勇猛，可真正见到的时候，他们还是被惊到了。 不知道霖王到底是怎么练军的，蓟阳军随便一个小兵都身手很好，而且个个悍不畏死。 他们手里的兵器与箭弩，比洛城守城军手里的要强多了。 那个叫韩琦的将领也很有章法，进退有度，不过几个时辰居然就拿下了南城门。 守城的士兵们，被蓟阳大军缴了兵械。 韩琦也一改在他们面前的随和，斩杀了校尉以上的所有将领，然后对其他人说：“要么死，要么降。” 没了领头的人，普通士兵就都不再反抗。 韩琦让人把他们也带到城内，直到今天酉时中，城内的信号弹再次亮起，不过颜色与昨日不同。 韩琦哈哈大笑，拍了拍二林的肩膀，说以后都是自己人了，然后就让他们回来了。 三人不明所以，快马加鞭赶回家。 刚到家还没来得及问韩青云的事情，就看到吕有田拿着一个纸条，哭的肝肠寸断。 他们吓了一跳，问了吕彦彦，这才知道当年害了秦驰与吕得福的吴友仁，真名孔海波，此刻就在他们家密室里。 三人哪里还坐的住，都往密室来了。 秦刚看着“吴友仁”，哪怕此人如今趴坐在地上，面容俱毁，可他还是知道，绝不会错，这个人就是当年的吴友仁！ 孔海波也认出了秦刚，他毫不掩饰鄙夷和嘲讽。 “原来你还活着，这些天没见到你，还以为你跟那两个老的一样，都死了呢。真可惜，当年带的人还是太少了，真应该多带些人，把你们全都剁碎了喂狗。” 大林和二林死死盯着孔海波，这些年来，他们日日都在想着，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为吕老爷子和秦老爷子报仇。 二林听到孔海波的挑衅，就要上前，被韩青云拦住了。 “二林哥，他是故意激怒你们，今天不能再打了。” 韩青云又转身看向孔海波。 “你以为你死了，我们就查不出来了？我说了，只要我带你去了蓟阳，霖王他们一定会把当年的真相，查的清清楚楚。你今日拼死要护住的人，将来的下场，说不定比你还要惨的多。” “你敢……”孔海波嘶吼着又要向韩青云扑去。 韩青云冷笑。 “你如今虽然是个废人，但你还有眼睛可以看，还有耳朵可以听。若是你死了，你就再也不知道那人会如何了。” 孔海波目眦欲裂，眼神里却有了犹豫。 “我们也不会再问你什么了，你这样的人说出来的，也未必是真话。反正迟早有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若你活着，或许有一天，你们还能死在一起。” 孔海波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又迅速闭上眼睛，继续坐在墙角。 秦刚和大林、二林也看出来，这是个硬茬子，偏偏此人现在伤的极重，确实不能再打了。 几人出了密室，秦刚才想起来问韩青云说的去蓟阳是怎么回事。 听到是昭文帝把韩青云等人输给了李继信，二林气的骂了句“怂货”。 秦刚见多识广，联想到韩琦的态度，他已经猜到李继信此行的目的就是韩青云。 可韩青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霖王二公子冒这么大风险，也要将人带走的呢？ 对霖王和蓟阳人，秦刚心里膈应的很。 可李继仁是吕富贵的救命恩人，这几日霖王两位公子与韩家、吕家又牵扯不清。 而且，孔海波既然是昭文帝的杀手组织首领，无论当年的事情与昭文帝是否有关，吕家都不能再继续留在洛城了。 可离开洛城，难道要跟韩青云一起去蓟阳吗？ 秦刚决定，跟吕有田好好商量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韩青云就接到消息，六月初八，他们这些人就得跟着李继信去蓟阳了。 过几天就是学院大比了，韩怀瑾和木承康以及韩怀瑜，都要代表各自的书院，参加比赛。 可韩怀瑾、木承康哪里还有心情准备比赛，就连韩西顾、吕长安和颜学文三人，也没有心思上学。 最稳得住的居然是韩怀瑜，她对着几个哥哥劝了几句，就离开了。 韩怀瑾和木承康两脸一红，妹妹说得对，这个时候他们不应该给家人添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况且这大概是他们唯一一次参加学院大比了，不拿个好成绩出来，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几个男孩子一脸羞愧地跟吕彦彦与陈氏告别，去了书院。 陈氏一脸苦笑。 “咱家这几个皮猴儿，没一个比的上怀瑜和小希的。” 吕彦彦也笑着摇摇头，韩怀希昨天在擂台演了一场戏，今天一大早还是去了叶家学医去了。 吕彦彦今天的事情很多，她要尽快把手头上的产业处理一下。 卤煮铺与成衣店，包括他们现在住的宅子都是租赁的，可美食坊以及吕家的产业，都是他们买下来的，得卖掉。 还有几个孩子上学的事情，都是要考虑好的。 木承康一大早就跟她说，要跟他们一起离开。 对这个孩子，她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如何忍心再让这个孩子跟以前一样，孤苦一人留在洛城。 吕长安也是要跟着吕家一起离开。 可颜学文跟韩西顾两人也闹着一起走，这怎么行？ 这俩孩子如今在书院适应的很好，贸然离开，将来是个什么境况可不好说…… 另一边，送走哭哭啼啼的关学谦以及其他几个进士，韩青云坐在椅子上沉思。 见吕彦彦过来，两人便回了白云村。 韩宏志和五叔公听到韩青云已经定下了去蓟阳的日期，哭的不能自已。 丰业村其他的人也都心有戚戚焉，他们能活着走到洛城，还有如今的好日子，靠的都是韩青云。 可韩青云却要去他们最痛恨的霖王的封地。 韩青云耐心安慰他们，他跟吕彦彦商量了，卤煮摊就留给村里人。 他们之前做的卤料没能送出去，留给三个卤煮铺子用，足够他们用三四年了。 三四年之后，卤料也不再是新鲜物事了。 村里的房子他也留给韩宏志，让他看着处理…… 韩宏志哭着不让韩青云再说下去，他们担心的是韩青云在蓟阳会不会被欺负，不是让韩青云反过来操心他们的。 “宏志叔，五叔公，你们是咱们丰业村的主心骨，丰业村就交给你们了。或许有一天，大家还能重返故土。” 韩青云的声音压得很低，韩宏志和五叔公却听清楚了。 两人眼里闪过一丝希望，拍了拍韩青云的手，哭着点点头。 第202章 颜晖的魄力 原本打算今年五月份开建的白云村学堂，如今也不需要盖了。 韩青云直接将之前买的院子地契，给了白嘉年。 那院子足够大，做学堂绰绰有余。 白嘉年眼圈红红，带着白云村的人，对韩青云行了个大礼。 今天几个铺子的负责人都在。 吕彦彦和韩青云本来打算把严大虎八人、兰娘、柳阳等人都留在洛城，还了他们自由。 可这些人都不肯，执意要一起去蓟阳。 马超因为母亲和妹妹在洛城，他就留下了，只是他不肯收回卖身契，只说等以后韩青云他们从蓟阳回来再说。 除了马超，鲁兴一家也留在洛城，继续照管继安学堂，以及以及韩家和吕家的一些琐事。 茗香楼和美食坊都是要处理掉的，这两家店太打眼，他们离开后，即使有霖王府暗中势力护着，也不安全。 不过卤煮铺和成衣铺还可以继续开下去，李得志等人离开，这几家铺子就由鲁兴统总。 如今三家卤煮铺，分别由王大新、韩大川、韩北望负责。 但韩北望跟家里人商量过了，韩青云在哪里他们就去哪里，他那家店也留给村里人。 芳华成衣铺这边，裁缝和绣娘都进步很大，即使兰娘、王贵两人不在，也能正常运营。 柳眉聪明泼辣，性子坚韧，如今也磨练出来了，做成衣铺的掌柜最合适。 这四家店的分成，王大新提出每半年找人捎给吕彦彦。 吕彦彦拒绝了，她和严大虎等人的分红，两成留给村里作为学堂维持下去的经费，剩下的交给鲁兴。 最后吕彦彦还跟王大新说，如果村里或者铺子上，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让他跟鲁兴说。 王大新郑重点头应是，然后跟着其他人，送吕彦彦和韩青云离开。 待看不到马车的身影后，王大新等人的眼泪掉了下来…… 下午，李记牙行的老板李三应茗香楼东家吕有田所托，对两个茗香楼和一个仟佰味美食坊，进行拍卖。 锣声震天，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再加上在店里的客人，一时间茗香楼和美食坊，被围的水泄不通。 可啥叫拍卖啊？ 吕有田有些哽咽地对众人行了一礼。 他先是感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对他家生意的照顾，再是道歉因为个人原因，铺子没法经营下去了，让办了会员卡的尽快来办理退费。 说到铺子没法经营下去的时候，吕有田眼泪直掉，看得围观的人忍不住心生同情。 这吕东家运气也太差了，到手的三品官和探花郎女婿都没了，铺子也早就被盯上了，如今卖了也算挽回一些损失。 吕有田哭的说不出话，李三便接过话题。 所谓拍卖，就是公开叫价竞购，价高者得。 拍卖的内容嘛，除了铺子的地契，铺子的桌椅、书籍、茶叶、糕点材料等等，都包括在内。 美食坊那边的厨娘、茗香楼的戏班子，也都包括在内。 吕有田本来不想把厨娘卖了，这几个厨娘都学会了糕点的制作，卖了她们等于方子也守不住了。 但吕彦彦问过赤柰等人，她们虽然不舍得韩家，但她们也不想去蓟阳，而且她们在美食坊做习惯了，希望还能留在美食坊。 吕彦彦想，反正她会的美食方子多的很，有了这几个厨娘，美食坊的拍卖价格肯定要高的多。 至于戏班子，吕有田是真有点心疼。 这些人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但他马上要离开洛城了，这些人他也不可能带走，只能忍痛割爱。 戏班子里的人一个个眼泪巴巴，吕掌柜是好人，他们舍不得。可去了蓟阳，他们可能就要日日面对敌国的侵扰，说不定哪天小命都没了。 只有说书先生吕宝昆，死活要跟着吕有田，吕有田就把他留下了。 城南的茗香楼的拍卖，定在五月二十四日下午。 城中的两个铺子，定在五月二十六日上午。 一时间，茗香楼和美食坊拍卖的消息，飞快传向洛城的各个角落。 韩青云、吕彦彦回到韩宅的时候，颜晖和颜世安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颜晖开门见山地说，荟宝阁他已经在牙人那边登记了，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卖掉。 美食坊和茗香楼他也准备找李三来拍卖，看最终拍卖的价格，再跟韩吕两家分成。 韩青云没想到颜晖居然这么雷厉风行。 “颜叔……” 颜晖摆摆手，打断韩青云的话。 “青云，你不必劝我。我也不是完全因为你的原因，才要卖掉这些产业的。 颜煜在洛城多年，他不会离开洛城。可我对洛城没什么感情，若是霖王大军打进洛城，我也没有与之共存亡的打算。 我是个商人，从来都不会把所有本钱放在一个篮子里。你说我墙头草也罢，说我意志不坚也好。 对昭文帝，我实在没有信心。反而是霖王那两位公子，真是让人折服。 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只怕咱们梧平县的事，另有玄机。 我想去蓟阳，为颜家谋第二条路……” 韩青云看着颜晖。 “大裕国地大物广，就算不留在洛城，也可以去其他府城。蓟阳贫苦，又时常有外敌入侵。 况且，霖王与昭文帝注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万一霖王败了，只怕以后所有蓟阳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颜叔若是愿意，我岳父家在好几个府城都有关系。就是越州府，也是可以的，颜叔完全可以避开蓟阳与洛城之间的府城。” 颜晖心里感激，他郑重对韩青云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跟世安已经决定了，蓟阳我们是一定要去的。” 韩青云看着颜晖坚毅的神情，缓缓点了点头。 送颜晖父子出门的时候，韩青云就看到柳明和的马车，正往他这边来。 马车停下，柳明和拎着一坛酒，对着韩青云说：“陪我喝一杯如何？” 韩青云点头，陪着柳明和进了院子。 柳明和今天的情绪与往日大不相同，没了纠结，只留下云淡风轻。 “你家这卤味做的真不错，感觉比满庭苑的味道好多了。” 柳明和一边喝酒一边品评。 “柳先生喜欢，就多吃些。” 韩青云给赵兴武使了个眼色，赵兴武就走出房间，把门关上。 柳明和眼角带着笑意。 “我真喜欢你家这氛围，不像别人家，一堆规矩。吃个饭都一堆人伺候，烦。” 韩青云笑着又给柳明和斟了一杯酒。 “柳先生今日心情不错。” “是。你早就看出来我跟霖府有旧，对吧？” 韩青云颔首：“柳先生也从未刻意遮掩过，我也能猜到你参加科举另有目的，只是不知为何罢了。” “别叫柳先生了，我虚长你许多，但咱们是同年，就叫我明和兄吧。” 韩青云从善如流：“明和兄。” “好，好，青云贤弟。” 提及自己突然参加科举的原因，柳明和面色变得凝重而哀伤…… 第203章 老三品行不端 柳明和放松脊背，缓缓靠在椅背上，哀伤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温柔缱绻。 “五大世家，同气连枝。为了加紧彼此之间的联系，五大世家之间，向来都是联姻关系。 我这一代，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中，有四男三女。我们七个人，都在学儒书院和紫薇书院读书，彼此间的情谊堪比手足。 我早早就对妙婉情根深种，其实不止是我，阿棠、友胜亦是对妙婉十分钟情，可妙婉对我们只有兄妹之情。 阿棠、友胜心胸胜我良多，得知妙婉心意后，两人对她便视若亲妹。唯有我，始终无法从对她的感情中抽离。 我那时犹如开屏孔雀，拼命在妙婉面前展示着自己的优点，虽落了个所谓第一才子的称号，却始终未能打动妙婉的心。 鸿轩太子与我，是在学院大比的时候认识的，我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后来鸿轩通过我，认识了其他几人……” 说到鸿轩太子的时候，柳明和喝了口酒，眼神里带着景仰与思念。 “他第一次见到妙婉，我就知道他对妙婉一见钟情了。像妙婉那样的女子，哪怕没有绝顶的美貌，也很容易吸引人。 之后，鸿轩太子就对妙婉展开狂热的追求，妙婉起初并不同意。其实，我知道，妙婉对鸿轩太子，也有很深的情义。 只是她和明芝一样，一心向学。比起像田皇后那样，明明有一身出色的医术，却要被困皇宫之内，妙婉更喜欢宫外的自由。 况且无论是永乐帝，还是五大世家，并不愿意妙婉入宫。 后来鸿轩太子去了战场，永乐帝担忧之下，点了妙婉为太子侧妃。 呵，堂堂五大世家之首齐家最出色的嫡女，怎么能做个侧妃？齐叔叔进宫，请永乐帝收回成命。妙婉也离开洛城，回了齐家本家。 可鸿轩太子追到齐家，在齐家的祠堂跪了三天两夜，指天为誓，此生绝不辜负齐妙婉。 齐家再清高，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当朝太子——永乐帝唯一的孩子，跪死在齐家祠堂。 后来，妙婉入宫，虽是侧妃，但所有成亲规格礼仪，远胜过其他三个侧妃，几乎与太子妃无异。 我那时虽然心痛，但他们一个是我心爱之人，一个是我平生至交。我只能压下心中所有酸涩，祝他们举案齐眉。 妙婉入宫当日，永乐帝便离开了洛城，传位给了鸿轩太子。太子成了惠仁帝，而妙婉成了齐贵妃。之后惠仁帝信守誓言，对妙婉荣宠了一辈子。 明芝时常被召进宫，她对我说妙婉过的很好，只盼我早日缔结良缘。 可，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心中再难以放下第二个女子，又何必误人一生？只要妙婉过得好，我就很知足。 我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可三年前，妙婉突然没了。阮清瑶对外宣称，妙婉是因为惠仁帝薨逝，自戕而死。 她胡说！” 说到这里，柳明和的情绪开始激动，双目通红。 “妙婉那样洒脱的女子，绝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自戕，哪怕那个男人是皇帝，是她的丈夫。与她情同母女的田太后尚在，她最爱的儿子、孙子尚在，她怎么可能自戕？ 我明知这其中必有隐情，可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我并不知晓。所以我才决定科举入仕，查清其中的真相……” 说到最后，柳明和虽极力控制，但最终还是没忍住掉了泪。 韩青云听得心酸，他知道柳明和突然参加科举一定有原因，可却没想过是这样的原因。 “二公子来洛城，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很早之前，我就想去蓟阳，可书院的事情太多，始终未能成行。 决定调查妙婉死亡真相的时候，我就再也不想去其他任何地方，我只要留在洛城，留在昭文帝身边。 今天早上，世子找到我。他说，妙婉的事情，他来查。妙婉生前就想去蓟阳看看，可这个愿望终究未能实现。他希望我能代妙婉，去看一看蓟阳……” 柳明和泪中带笑：“后宫不是外臣能进去的，我即使考中进士，也很难将这件事查清楚，说不定还要把自己折进去。” “我不怕死，可我怕我死的时候，都不知道妙婉和鸿轩是怎么死的。” 韩青云瞪大眼睛。 柳明和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不用惊讶，我很确定，惠仁帝的逝世一定藏有秘密。 只是，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孩子们去办吧。我就帮他们去看着蓟阳，去看着他们最在乎的孩子。” 妙婉和鸿轩的孩子，也是他最看重的孩子。 韩青云忍不住说道：“我听说，四年前的传位诏书，是先帝御笔亲书。” 柳明和面色凝重，点头说：“的确是他亲笔写的。 当日，很多人都质疑诏书的真实性，我因为跟昭文帝关系亲近，也被当时的刘丞相找去辨别真伪。” 这件事，韩青云也听很多人提过，传位诏书的真实性不容置疑，当年惠仁帝是真的要把皇位传给昭文帝的。 柳明和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面容冷肃。 “就因为诏书是真的，所以我才想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了解惠仁帝，即使霖王出了事，无法继承大统，惠仁帝也会把皇位传给世子，甚至是庆王，都不可能是安王。” “明和兄为何这样确定？” 柳明和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开了口。 “惠仁帝一直不太喜欢昭文帝，世人都以为，是因为他把所有爱子之情都给了霖王。恐怕就连昭文帝自己，都认为是自己的父皇太过偏心。 昭文帝十六岁时，惠仁帝曾要我教导他。我不理解，有诸多太傅在，哪里需要我一个无官无职的人，去教导皇子。 那时，昭文帝面色十分难看，他说……” 柳明和又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背后说人坏话，终非君子所为。 但对上韩青云不解的眼神，他抿了抿唇，还是说了下去。 “惠仁帝说，[老三品行不端，如今他年纪渐长，再不纠正，只怕悔之晚矣。可太傅们管不了他，我只能把他托付给你了]。” “品行不端？”韩青云惊讶不已。 一个即将成年的皇子，被自己的父亲评为品行不端，那他基本与皇位无缘了。 “明和兄，你可知先帝为何这样评价昭文帝？还有太傅们管不了他，是什么意思？” 柳明和摇了摇头，有些后悔地说道：“我当时应齐伯父之邀，已经应下了去学儒书院任教。 何况有霖王做对比，我又实在看不上昭文帝的资质，便回绝了惠仁帝。若知今日，我当日说什么也会答应下来。” 看着柳明和痛苦的样子，韩青云轻声安慰。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明和兄不要自责了。今日明和兄能坦诚相见，洞悉往昔云烟，未来定能翱翔于广阔天地，诸事皆能顺遂心愿。” 柳明和沉默良久，最后举起酒杯：“贤弟，请。” “请！” 待两人饮尽杯中酒，柳明和拭去眼角泪光，蕴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第204章 梁绍必将自食恶果 五月二十四日，城南茗香楼拍卖。 人潮涌动。 李三喊得嗓子都哑了，但心里却十分开心。 他是真心佩服吕彦彦，居然能想出拍卖这种方式。 茗香楼的地契加装修，以及现有的茶叶，加在一起撑死值五六万两银子的铺子，硬生生被叫到十万两。 在一旁掉着眼泪的吕有田，差点绷不住表情。 这个铺子，他家买下时只花了三万两，装修也只花了四千多两，茶叶是吕富贵从越州府带回来的，成本价不高。 这些成本，他早就挣回来了。 “十万两，十万两，还有没有再出价的？” 李三拿着左手一面锣，右手一个棒槌，似乎随时都在准备敲下去。 但他现在还不想敲，吕东家说了，超出五万两，多出部分给他提一成。 “十万一千两！” “好，十万一千两，一次……” “十万二千两！” …… “十二万两！我看谁还跟我争？” 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子，嗓门极大。 人群瞬间静默了，李三明明说每次加价一千两，可这个胖子一下子加了一万两。 茗香楼生意是好，他们哪个不心动？ 可他们也清楚茗香楼生意好，是人家吕东家会经营，他们来做，可未必能有之前的盛况。 十二万两着实太高了。 吕有田也有点惊到了，叫价喊到十一万两时，他就给李三狂使眼色，够了，够了，可以敲锣了。 可李三就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喊着让人加价。 直到那胖子叫价后，李三这才高高举起锣和棒槌。 “十二万两一次，十二万两两次，十二万两三次，成交！” 李三这句话说的极快，他看到人群中还有几人要继续加价，赶紧敲了锣。 一个身穿蓝色锦衣的中年男子不乐意了。 “我还没喊呢，我要出十三万两！” 胖子怒了：“找打是不？锣已经敲了，这店就是我的。” “不是说价高者得，我出的价钱比你高。你还没过户呢，敲了也不算。” 胖子气的挥拳，李三赶紧拦着。 “梁东家，息怒，息怒。这事儿赖我，第一次干这拍卖的活，不熟练。刚才我确实喊得太快了，应该等这位仁兄继续喊价的。” 胖子，也就是梁东家，气的火冒三丈。 “李三，你什么意思，你想耍赖不是？” “梁东家，您这十二万两银子，不是还没拿出来吗，就不算成交。我来问问吕东家的意思。” 梁东家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票，塞到李三手里，然后揪住他的衣襟。 “走，现在就跟我去衙门办手续去。” “梁东家，别这样。哎呦，吕东家，我看就这样吧，咱现在就去衙门把房契转了。” 吕有田看了看刚才那个锦衣男子，又看看梁东家，最后叹了口气，一脸不情愿。 “咱是生意人，言而有信，李老板既然敲了锣，那这店就是梁东家的了。只是，李老板，你下次可不能再喊那么快了！” 李三一脸内疚：“多谢吕东家体谅，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这样了。您老，赶紧拿地契与房契去吧。” “都在店里呢。” 吕有田说完，满是不舍地从店里拿了房契地契，跟李三和梁东家一并去了衙门。 锦衣男子接收到李三的眼色，跺了跺脚，十分不甘愿地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骂人。 “梁绍这狗东西，就会仗势欺人。哼，老子这就回明源县，拿钱跟这狗东西对着砸！” 梁绍？ 站在二楼的吕彦彦和韩青云，想起来了。 梁绍就是当日用一个花瓶，逼得马超自卖自身，迫马小蕾毁容自保的人。 拍卖会报名的人中就有梁绍，但梁绍一直没出价，李三就一直喊到他出价，这条鱼最终还是被李三钓上来了。 至于那个锦衣男子，吕彦彦猜，应该是李三安排的。 楼下，锦衣男子边走边骂，涌入人群中，深藏功与名。 过户办的很顺利。 一脸愁苦的吕有田，在李三的搀扶下回来了。 梁绍耀武扬威地让人把茗香楼的招牌摘了下来，然后让韩青云等人赶紧离开。 看见吕彦彦时，梁绍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惊艳与痴迷，手就要往吕彦彦身上摸去。 赵兴武抓住他的手一折，梁绍疼的大叫。 梁绍正要叫人上来帮忙，就看见韩青云冰冷的目光。 他突然想起韩青云就是本届的探花郎，虽然他马上要去蓟阳了，可他仍然是探花，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梁绍啐了一口：“这已经是我的梁氏茶楼了，你们赶紧走。” 韩青云拉住吕彦彦，跟着吕有田回了吕宅。 一到家，吕有田也不装了，他掏出银票，笑的见牙不见眼。 李三的佣金和提成总共七千五百两，吕有田数出来之后递给她，李三也高兴得很。 他的牙行几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想到接下来的拍卖，李三更高兴了。 高兴归高兴，梁绍的事情，他还是跟几人解释了。 梁家是洛城出了名的富商。 梁绍的祖上还算正常，但梁绍这个人欺男霸女，坏事没少做。 先帝在位时，梁绍还因强抢民女被囚十五年。 先帝过世后，梁家托人把梁绍提前放了出来。。 后来梁绍巴结上了前京兆尹代广盛，更是仗势欺人，无恶不作。 像马超和马小蕾这样的，还算幸运，好歹保住了性命。 不少人被梁绍害的家破人亡，却拿他没有办法。 如今，代广盛因为诬陷霖王公子的事情，已经是自身难保，梁绍还不知收敛，必将自食恶果。 李三说的义愤填膺，韩青云他们也都听出来了。 十二万两拿下茗香楼，价格很高，但也不算特别离谱。 茗香楼位置好，装修好，还有新奇的话本子与舞台剧，但凡梁绍略微用心经营，生意都不会差。 茗香楼也好，以后改名为梁氏茶楼也好，都是一块惹眼的肥肉。 失去京兆尹庇护，又作恶良多的梁绍，他守不住。 至于梁绍会不会再抱上另一个官员的大腿，求得庇护？ 不可能！ 洛城的官风已然败坏，稍微要点脸面或者级别高一点的官员，不会要一条被别人养过的狗。 何况这狗还有一身上好的肥肉，只怕这梁绍无论找上谁，将来都是被吃的只剩骨头的命。 “李老板，好谋算。”吕彦彦赞道。 “哈哈，那也得韩夫人这般聪慧的人，能想出拍卖这种绝佳的方式，我的谋算才行得通。” 互相吹捧几句，吕有田就拉着李三商量下一次拍卖的事情了。 第205章 谢大人似乎真的很穷 五月二十六日的拍卖会，吕彦彦跟韩青云就没再参加。 虽然两人都猜到价格不会低，不过最终的价格还是远超他们的想象。 城中的茗香楼拍出了二十一万八千两，美食坊那边，因为厨娘的原因拍出了二十七万两的天价。 最高兴的就是李三，他两场拍卖赚了将近四万两银子，月底还有城东颜东家的委托，也是茗香楼和美食坊，就算比不了城中的价格，也不会太低。 万万没想到，他李三这辈子最大的财运，居然是吕彦彦带给他的，哈哈哈。 吕有田除了把铺子都卖了，原来季东家的宅子也托李三卖了，位置好，卖了一万五千两。 吕有田想到季东家，又是一阵感慨。 吕家在城南的宅子，吕有田留了下来，交给鲁兴等人照看。 六月一日到六月三日，是洛城学院大比的日子，韩青云家有三个孩子要参加。 一大早韩怀瑾、韩怀瑜与木承康三人，就跟着各自的夫子与同窗，去了国子监。 学院大比是洛城文人圈的大事，但一般人是不能进去观赛的。 不过，南城书院的王夫子特意邀了韩青云一同进入国子监，吕彦彦也被宋明芝带了进去。 两夫妻虽然没有坐在一起，但相距不远，彼此都能看见对方。 今年学院大比，参赛的学生有一百零八人，都坐在国子监临时搭设的考棚内。 国子监祭酒带领评审团，坐在考棚四周。 评审团是由在翰林院内随机抽取十位庶吉士，以及洛城内的十位大儒组成。 这十位大儒都是公认的学识广博、为人公正无私，其中还有一名女子。 观赏台上，吕彦彦看着那女子，满脸敬服。 这个时代，女性生存不易，要想与男子达到同样的高度，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 宋明芝看着吕彦彦，微笑着说：“那是谢珊。” 吕彦彦听过这个名字。 谢珊是五大世家谢家的嫡女，二十年前也是紫薇书院的学生，与如今的皇后阮心雨，可谓一时瑜亮，都是当年洛城最出名的才女。 两人各有拥趸，当年两大粉丝阵营为了谁才是洛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服谁。 时至今日，阮心雨贵为一国之后，谢珊却把终身奉献给了古书籍的修复与传播，虽未嫁人，却被世人尊称为“谢夫人”。 两人人生际遇大不相同，但仍有人将两人拿出来对比。 吕彦彦还曾在仟佰味美食坊，见到客人争论究竟谁才是二十年前的第一才女，可见两人的影响力。 “听说谢夫人也是山长的学生。” 听到吕彦彦的话，宋明芝面上难掩欣慰。 “她们那一届是我带过的最出色的一届，除了谢珊和阮皇后，贤国公夫人赵黎、永安侯夫人梅若雪，以及太医院中唯一的女医文莹，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女子。” “如此多出色的女子，离不开山长的悉心教导，山长功不可没。” 宋明芝摇摇头：“是她们天资出众罢了，再好的夫子也没办法把朽木雕成花。同样，真正有天分的人物，即使没有名师教导，依然可以大放异彩。” 宋明芝说到这里的时候，陷入回忆中。 良久，她才声音低沉地说道：“就像霖王妃谢柠，她母亲早逝，与谢大人相依为命。她未曾在紫薇书院就读，更没有参加过学院大比。, 但她才气一点也不比谢珊和阮皇后差。若非她出身低微，当年第一才女的名头，她也是有力的竞争者。” 霖王妃？ 吕彦彦还真没听过谢王妃的才女之名。 提起谢柠，很多人都是羡慕嫉妒加不屑。 在美食坊，年纪大一点的女子，对谢柠的敌意尤其重。 很多人认为谢柠无才无貌，连家世都很低，凭什么嫁给天人之姿的霖王。 更可恨的是，霖王居然只有这么一个王妃，什么侧妃、妾室统统没有。 年轻一点的女子则认为，幸好霖王的两个儿子，一个容貌酷似霖王，一个酷似齐贵妃，不然被霖王妃拉低霖王府的颜值，就太可惜了。 因为继安学堂，因为谢付扬谢大人，吕彦彦对没有见过面的谢王妃，很有好感。 看着吕彦彦略带疑惑的神情，宋明芝忍不住笑。 “你是不是也听说，谢王妃无才无貌，配不上霖王？” 吕彦彦抿了抿唇：“倒也没有听人这般直接说过。” “呵，女子啊，心肠柔软又最是小性。若谢柠嫁的不是霖王那样的天之骄子，如今大家对她的评价大概要好的多。 论容貌，谢柠的确远不如霖王，也比不上阮皇后，但她也是难得的美人。 谢大人是寒门学子，入仕后极其清正，得罪了不少人。若不是惠仁帝护着，只怕谢大人在京中，也待不下去。 我的一个好友陈友胜，与谢大人关系甚好。他见谢柠天资聪慧，曾建议谢柠考紫薇书院。你猜谢柠怎么说？” 吕彦彦摇头，紫薇书院是多少闺阁女子梦寐以求要进入的书院，听宋山长的话，似乎谢柠并不感兴趣。 宋明芝脸上的笑容格外快意。 “她问友胜兄，紫薇书院是否有膏火钱，膏火钱数额多少，还问学院大比优胜者奖金是否丰厚。” 吕彦彦忍不住笑出声，膏火钱类似现代的奖学金，这霖王妃的关注点，果然与众不同。 “友胜兄如实告知后，谢柠连连摇头，她说她十天就能写一个话本子，一个话本子至少能卖出十两，进了书院耽误她赚钱。 那时谢柠才十岁，友胜兄骂谢大人耽误孩子。谢大人却一脸宠溺，他家女儿就算不进书院，也不比那些贵女差。 谢大人说的一点不错，谢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话本子写的，也极具特色。” 吕彦彦听得有些向往，不过这个谢大人似乎真的很穷。 “谢大人当时已经入朝为官，还需要谢王妃写话本子赚钱吗？” 宋明芝脸上带着慈悲与赞赏。 “谢大人父母不详，他刚出生时，就被扔到了宣州府下面的谢家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略大一些后，只要有空，他就给人家抄书赚钱。在他中进士之前攒了一笔钱，在谢家村建了一个学堂。 之后的数年，他的俸禄也基本上都用在那学堂上了。直到后来，谢家村那个学堂又出了几个举人和进士。之后就像接力一样，由那些举人、进士供养谢氏学堂。 谢大人这才轻松了一点，后来谢柠嫁给霖王，谢大人勉强给谢柠凑了付嫁妆。可后来，谢大人所有的积蓄和俸禄，又都用到了继安学堂。” 吕彦彦眼睛一酸，侧过头去…… 第206章 学院大比一 宋明芝看到了吕彦彦眼角的水光，心头也软成一片。 去年继安学堂的窘境她知道，她本想出手相助，可如今宋家的当家人是她的兄长。 兄长性子谨慎，昭文帝又实在是个心眼不大的。 梧平县的事情一出来，五大世家除了齐家，其他四家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可齐家所有人都退出了洛城，对继安学堂也是鞭长莫及。 宋明芝之前是个眼里没有俗物的，到用钱时，方恨自己自作清高。 她兄长特意断了她的月例，她只有书院每月二十两银子的俸禄。 对于她这样出身的女子，二十两银子几乎连自己都养不活，对继安学堂爱莫能助。 去年十一月，她攒了好几个月才攒够五十两银子。 可当她送到老谢那里时，得知一户姓韩的与一户姓吕的好心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往继安学堂送银子，这才让学堂撑了下去。 再后来，她才知道，紫薇书院这一届年纪最小也最出色的韩怀瑜，就是韩家的女儿，也是吕家的外孙女。 眼前这个韩夫人，就是去年使得继安学堂，继续存活下去的人。 甩开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宋明芝唇角微扬。 “其实不仅洛城有继安学堂，蓟阳、平遥府、北名府、禹城，都有继安学堂，也多亏好心人的资助，才能继续办下去。” 吕彦彦抬头，有点不可置信地望着宋明芝，最后失笑出声，她早该想到的。 浮云缓动，几只鸟儿飞过国子监的上空，最后落在看台上，似乎也在观看场中学子的表现。 今天是大比的第一天，比的是史义子集与经策。 一百零八名学子身着不同的校服，但同样都是身姿挺拔，握笔的姿势并不为外界的环境影响，正入神地写着答案。 这其中年纪最小，但容貌最精致的韩怀瑾和韩怀瑜，看上去格外打眼。 “你家的两个孩子生的真是出色，你那个义子木承康，也是个出挑的。” 宋明芝忍不住赞叹道。 “山长过奖了。” 这边吕彦彦与宋明芝言笑晏晏，另一边，韩青云与王夫子以及南城书院的陈山长，也是相谈甚欢。 “青云老弟真是好福气。自己才学惊人不说，教出的孩子也是超群绝伦。” 王夫子真的佩服韩青云，他一直坚信，若不是韩青云被容貌拖累，状元必是他跟柳明和之争，至于关学谦，呵…… 还有韩青云家的孩子，韩怀瑾还不到十岁，但他敢断定，今年的学院大比，前十名一定有他的一席。 还有他那个女儿，才八岁不到，就能被紫薇书院挑中参加大比，真厉害！ 木承康也是他们书院非常出色的学子，尤其是他给韩家当了义子后，进步神速，与韩怀瑾是他们书院最闪亮的人物。 另外，韩青云的侄子韩西顾，也是个很不错的。 听到王夫子的话，陈山长也赞同的点点头。 两人想到他们书院最出色的两个学子，很快就要跟着韩青云去蓟阳了，心里不舍的很。 “蓟阳虽然很困难，但霖王是个很重视教育的人，他自己就是个惊才绝艳的，文学造诣不比任何人差。日后，韩探花可要盯好这几个孩子，万不能让他们荒废了学业。” 陈山长说的语重心长，韩青云心里感动，点头应是。 午时，考试结束，下午是评审团阅卷时间。 第一场比试是书院教学的基础，也是唯一一场会淘汰淘汰学子的比试，只有前六十名的学子能进入第二天、第三天的诗书棋画的比试。 酉时，第一场评比结果出来。 满分二十分制，有四个学子拿了满分。 韩怀瑾、木承康、韩怀瑜年纪太小，阅历不足，经义全对，但策问略差了些。 三人分别得了十九分，十八分和十五分，也都能进入下一场的比试。 除韩怀瑾、木承康外，南城书院还有四名学子入选。 紫薇书院，只有韩怀瑜与两名上舍的师姐入选。 不过这已经是紫薇书院近年来很好的成绩了。 陈山长、王夫子、宋山长等人都很满意。 只有韩怀瑾、木承康、韩怀瑜三人暗暗给自己打气，第二天的比试一定要更好。 第二天上午是诗赋比试，下午是书法比试。 今年的诗词，题干是松竹梅任择其一，作诗词一首。 歌赋则由学子们自行选题，作赋一篇。 这两项限时一个时辰，时间还是很紧张的。 诗赋是韩怀瑾与韩怀瑜的强项，就连木承康也很擅长。 韩怀瑾选了竹，题诗《竹志》。 翠竹依依立山间，清风徐来舞翩跹。竿竿挺拔凌云志，叶叶轻摇映日边。 不与群芳争艳丽，独留清气满林园。虚心劲节真君子，千古高风颂竹贤。 诗赋上面，他作的是《民生赋》。 民生之艰兮，何茫茫而难量。望长天而浩叹兮，忧苦乐之不常。彼农夫之耕耘兮，汗滴土而望黍粱。披星月以劳作兮，盼岁丰而家安康。 民生如草兮，岁岁枯荣自怜，雨露滋润兮，方得生机盎然。王侯将相兮，当思民之苦难，德泽广布兮，方能国运绵长。 哀彼农夫兮，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滴禾下土兮，望收成以度年。蚕妇织锦兮，昼夜不息机杼响，只为衣食足兮，免饥寒之相煎。 城中百工兮，技艺巧夺天工，匠心独运兮，器物华美无穷。老弱病残兮，吾心忧而难忘，孤儿寡母兮，谁人怜其孤寒？ 国家兴亡兮，匹夫亦有责担，士子之勤学兮，诵诗书而志四方。商贾之奔波兮，通有无而利四方。君王体民情兮，轻徭薄赋民安康。 …… 扫尽世间不平事兮，共筑大同之理想。民生安则国家兴兮，此理万世不易常。 韩怀瑜选的题目是《咏梅》与《秋兰赋》。 木承康则是《题松》与《边城赋》。 各书院的山长与先生不能靠近考场，但可以打听学子的选的题目。 听到韩怀瑾作的是《民生赋》，陈山长与王夫子表情凝重了。 韩青云嘴上说，这孩子剑走偏锋了，心里却并不觉得韩怀瑾错了。 哪怕书院大比名次不佳，韩怀瑾日后也绝不后悔。 连宋明芝听到韩怀瑾选的赋题时，都忍不住叹了一声，最后说了句这孩子真不错。 韩怀瑜与木承康分别得了十八分与十七分的好成绩。 韩怀瑾的《竹志》上佳，二十个评委都打出了高分。 但《民生赋》，却被完全不同的极端评价裹挟，一部分人认为韩怀瑾小小年纪，居然暗含讽刺君王与贵族之意，应该零分处理。 但更多的人认为，这首赋只是小小少年美好的愿望，并无任何不敬的意思，按文章的才华来说，应给高分。 两边对对方的打分都提出抗议，争执不休，最后只能交给国子监祭酒裁决。 第207章 学院大比二 面对两边的争执，韩怀瑾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看的国子监祭酒容大人一边暗赞，一边为这少年可惜。 在容大人看来，本来这少年可以拿满分的，却因为选题敏感，引来争议。 容大人最后给出了自己的评分——十五分。 这是一个中立的评分，评审团都有点不满，但也没说什么。 原本有些紧张的陈山长与王夫子突然笑了，是他俩着相了，哪怕韩怀瑾这一局是零分，也抹杀不了他的出色。 无论如何，今日之后，《民生赋》一定会流传开来…… 庆王府，手臂的伤已经好了的李继信，正在练剑。 韦青突然走进来，将学院大比的事情给李继信讲了。 李继信听说韩怀瑾居然在这种场合下，选了那样一个题，愣了片刻，最后大笑起来，这韩家人真的太有意思了。 “等学院大比过后，哦，不，还是等韩青云一家离开洛城吧，给我好好宣扬出去。” 李继信一边说，一边还在惋惜：“到底是个孩子，写个文章顾忌太多，不够尖锐……” 韦青翻了个白眼，人家只是个普通学子，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他爹因为眼前这位，好不容易考个探花郎，还没被授官，你让人一个孩子怎么尖锐？ 真以为人人都能跟他一样，无法无天的。 李继信也没在意韦青的白眼，乐呵呵地找李继仁去了…… 下午是书法比赛，韩怀瑾不出意外拿了满分，木承康得了十八分。 韩怀瑜字形与风骨都很不错，只是笔力不足，略有悬浮，最开始被评为十二分，引起谢珊的不满。 谢珊对着几个给了低分的评委发难。 “这样的字，哪怕腕力不足，几位先生只给两三分，是否太过吝啬？ 先不说诸位在这位小姑娘的年纪，写出的字体是何模样。就是现在，诸位于书法一道上的风骨，也未必如她！ 莫非，诸位自诩书法绝佳，才敢给这样的字这样低分？” 谢珊声音清朗，声声入耳。 看台上的人离得远看不清楚，场内的学子以及其他的评委，却看得清楚。 韩怀瑜的字写的很好，这几人中竟然有人给了两分，实在是苛刻。 谢珊心里清楚，这几人骨子里瞧不起女人，韩怀瑜又是全场学子中年纪最小的，这些人总觉得是紫薇书院故意打男子的脸。 昨天这几人就在说，宋山长老糊涂了，居然让一个八岁的小孩参加书院大比。 谢珊早就想跟这几人理论了，只是昨天跟今天上午的比试，几人还算客观，给了不算低的分数。 谢珊本以为韩怀瑜已经凭实力征服了这些人的偏见，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在书法上挑刺。 面对谢珊的横眉冷目，翰林院一个姓徐的官员，站起了身。 “谢夫人。” 他虽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书法之道，最重笔力的沉稳，要力透纸背。这小朋友的字，的确有几分风骨，但她笔力稚嫩，给人以飘浮之感，此乃不争的事实。” “几分风骨、笔力稚嫩？以徐大人高见，只要力透纸背就好，至于字形、笔法、笔意，完全不重要对吧？” 谢珊冷笑，然后拿起手中的笔，刻意加深了笔力，随意写了几个字。 她高高举起这幅字，然后问：“想必徐大人认为，这种才是上佳的书法吧。” 那字用墨饱重，字形虽工整，却无甚美感。 了解徐大人的人，忍不住捂嘴。 谢珊写的字居然是仿这位徐大人的字体，倒也真是力透纸背，可也只剩下力透纸背这一个特点了。 徐大人被谢珊臊了一把，却不能说这字到底好看，还是不好看。 谢珊继续冷笑：“纸上飞墨似涂鸦，自诩墨重笑人家。笔下无魂空自傲，字间有意却难夸。” 已经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谢夫人果然是个不好惹的。 “容大人，如徐大人这般拙于书法的，让他们去品评别人的字体，未免太过为难他们。还请容大人为公正计，从国子监或者翰林院，另请几位书法高明的先生来评审。” “谢珊，你……” 徐大人怒瞪着谢珊，他的确的是书法不佳，这在翰林院都是共识。 可此刻被谢珊直白地指出来，还是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谢珊冷冷回望。 “我说错了吗？莫不是徐大人如今书技大成，那不如也来挥洒一番，好教我等瞻仰一番，若徐大人于书法一道胜过这小姑娘，我谢珊当众向你道歉。” “你……” 徐大人手指着谢珊，却不敢应下。 “若是徐大人不肯，要么这几个刻意打低分的评委，分数作废！要么几位再好好看一看韩怀瑜小友的字。 许是几位大人离得太远，没看清，委屈了这位小姑娘呢。” 谢珊话落，容大人看向几人，他也觉得无语，这些人也太刻意了，这小姑娘的字就算略有悬浮，也是十分好的字了，更何况她还不满八岁。 莫说这些人，就是容大人自己，他八岁的时候，是远不如这个小姑娘的。 看着容大人的目光，一个白衣评委站了起来。 “谢夫人说的没错，是我没看清楚。此刻再看韩小友的字，的确是我之前给低了，我会重新修改我的评分。” 其他几人鄙夷地看着白衣评委，最后也都说要改评分。 就连徐大人也忿忿不平地坐下，将原来的三分改了。 他本想改成十分，可看了看谢珊与那个站的笔直的韩怀瑜，心中十分不满地改成了十五分。 最后韩怀瑜书法比试的评分，是十六分。 韩怀瑜朝着谢珊的方向，双手合十至眉间，郑重屈身至九十度，然后起身回手，身体依然笔直。 她的目光与谢珊在空中相遇。 谢珊眼里流露出几分赞赏，微笑着对她点点头。 韩怀瑜也微笑颔首，回到了座位上。 宋明芝看着长舒了一口气的吕彦彦，忍不住轻笑。 “谢珊啊，还是那个脾气。” 吕彦彦也忍不住笑了。 “天下就该多一些谢夫人这样的女子才好。想来，谢夫人一路走来，怕是颇为不易。” 宋明芝微叹，不止谢珊，就是她自己，又何尝容易。 她们还是生在比较开明的五大世家，又有太皇太后与妙婉那样身居高位的女子护着，这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 可如今…… 世间女子，何其艰难！ 第三天上午比试弈棋，下午比试作画。 弈棋随机抽选对手，每人均要参加五场比试。 五场全胜者得满分，每输一场扣四分，五场全输者零分。 第208章 学院大比三 韩怀瑾与木承康都是棋中好手，两人记忆又好，都是五场连胜。 幸好两人没碰上对方，否则，他俩估计能下个一天，也分不出胜负。 韩怀瑜连赢了四场，最后一场却以一子之差，败给了应天书院的一名学子。 那学子名叫赵子卓，在应天书院也是赫赫有名的棋中高手，本来与一个八岁的小孩比试，他心里存了轻视的念头。 可一盘对弈下来，他早已大汗淋漓。 反观韩怀瑜，虽然输了，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 他们的这场比赛是最后结束的，赵子卓擦了擦脑门的汗，对韩怀瑜鞠了一躬：“小友，承让了。” 下午比试的是绘画。 韩怀瑾和木承康，在进入南城书院之前，都没接触过绘画。 两人聪慧，绘画的技艺记得清楚，只是练的比较少，作出的画作也算差强人意。 不过洛城各大书院里，除了学儒书院和紫薇书院外，都不怎么重视绘画。 这一局，除了学儒书院一个学子与紫薇书院的一个女子拿了十九分外，其他人分数都不高。 韩怀瑜倒是意外的成绩很不错。 程嬷嬷出身自宫中，对琴棋书画都有研究，在她的指点下，韩怀瑜进步很大。 这一局韩怀瑾的《寒山问道》与木承康的《大漠逐鹿》，分别拿了十三分和十一分，已经是这一局里成绩中上的了。 韩怀瑜的《春日游园》拿了十七分。 所有比试结束，半个时辰后，容大人公布了此次学院大比的成绩。 第一名，应天书院赵子卓，八十八分。 第二名，南城书院韩怀瑾，八十七分。 第三名，学儒书院柳飞云，八十五分。 第四名，齐鲁书院柴清辉，八十四分半。 第五名，南城书院木承康，八十四分。 第六名，应天书院罗世强，八十三分。 第七名，紫薇书院韩怀瑜，八十二分。 第八名，五岳书院应良行，八十一分半。 第九名，华庭书院高洋，八十分。 第十名，丰源书院南宫夏，七十八分。 成绩一出，无论是观众席还是比试的学子，议论声不断。 大裕立国以来，学院大比举办了一百多次。 可除了当年的霖王外，还没有年岁特别小的学子，拿过名次。 今年却有十一岁、十岁和八岁的。 这三个孩子还是南城书院与紫薇书院的学子。 应天书院的姜山长，悄悄擦了把汗。 如果今日不是南城书院的韩怀瑾剑走偏锋，他在诗赋比试中很可能就拿了满分。 那他应天书院两个学子的成绩，就都要排在南城书院的后面了。 还有赵子卓与韩怀瑜的那场对弈，若不是那小姑娘年纪实在太小，心机上差了赵子卓许多，只怕那场对弈就是韩怀瑜赢了。 若真是那样，赵子卓就只能跟南城书院的木承康，并列第五名了。 好险！ 不仅姜山长想到了，其他人也都想到了。 有些人甚至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陈山长，差一点南城书院就是本次大比的第一名了。 南城书院还没出过学院大比的第一名呢，真替陈山长可惜。 陈山长哈哈大笑，一个第二名，一个第五名，这可是南城书院立院以来，在学院大比中成绩最好的一次。 “好好好！” 陈山长喊完，又看到周围同情的目光，大笑起来。 他点着场内的韩怀瑾与木承康。 “这俩孩子，一个不到十岁，一个不到十一，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姜山长脸上一僵，在心里骂了句陈山长。 赵子卓二十二岁，罗世强二十四岁，比人家大了一轮还不止。 每个学子都有两次参加大比的机会，虽然大多数学子入了前十名后，基本都进了国子监读书，不再参与之后的大比。 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机会再参加。 像韩怀瑾与木承康若是下次再参加，也才十三四岁，但这两人基本可以锁定一二名了。 气死他了，陈涛这个老匹夫，在内涵他！ 不过想到这两个孩子，马上要去蓟阳了，姜山长脸色又好看了许多。 南城书院难得收到的天才学子，最后被李继信给顺带拱走了，爽！ 姜山长与陈山长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火花四射，然后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白眼，冷哼一声作罢。 紫薇书院的的几个夫子以及谢珊，拥着韩怀瑜，围到了宋明芝身边。 几人神色激动，她们女子不能光明正大地参加科举，只能在学院大比上为书院争口气。 这些年来，紫薇书院在大比中表现越来越好，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斩获前十。 哪怕是当年最出色的那一届，谢珊与阮心雨何等出色，最后也分别以一分和一分半之差，落到了十名开外。 韩怀瑜眸中神采照人：“山长，夫子，怀瑜幸不辱命！” “好孩子，好孩子！” 宋明芝抱住韩怀瑜，眼泪掉了下来，她等了三十多年，终于等到了……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激动的手足无措。 他们家的孩子有多好，他们当然知道。 可他们还那么小，就能在各大书院最出色的学子中脱颖而出，实在超出他们的想象。 学院大比是洛城的文坛盛事，礼部要协同国子监，做好荣誉证书和奖学金的颁发工作。 杨子良看着韩怀瑾、木承康与韩怀瑜的名字，心头苦涩。 韩青云是这一届科举中，他最看好的人，没想到他家的三个孩子也这么出色。 早知道这样，他当时还不如把韩青云排到十名开外呢，现在都便宜李继信那个瘪犊子了。 往年的学院大比，不仅礼部出面，连皇上也会到现场观摩。 三年前那一次，昭文帝还在孝期，没参加。 这一次，他也没露面。 杨子良心里清楚，昭文帝可不是因为擂台赛输了丢面子，不想出宫。 他是不敢，他怕遇到李继仁、李继信兄弟俩。 “怂货！” 杨子良边吐槽，边走向领奖台…… 韩怀瑾、木承康、韩怀瑜三个孩子，站在一群大人中间，格外打眼。 偏偏三人还个顶个的好看，看得让人心里忍不住心疼，又带点幸灾乐祸。 现在是风光无限，马上就要去风沙无限的蓟阳了。 这细皮嫩肉的，估计到了蓟阳，要不了多久就要变得面糙皮厚了。 边心疼边幸灾乐祸的人，似乎忘了李继仁和李继信兄弟俩，就是在蓟阳长大的，容貌上可没受到风沙的肆虐。 李继仁和李继信两人，此刻正拿着蓟阳的来信，盘算着回程的路线，以及回去后的安排。 听到学院大比的成绩，李继信得意洋洋地笑着，仿佛他才是学院大比的优胜者。 李继仁也忍不住轻笑，这韩家人在读书上得天独厚，吕彦彦和吕家人在赚钱上，也是得天独厚。 只是不知道这两家，对蓟阳、对父王，还有多少怨怼之心…… 第209章 他自己才是外人 韩宅已经退租了，如今韩青云一家又住到了吕宅。 吕家的仆人只留了吕乙、吕丙和吕宝昆，这宅子又恢复了最初两家住一起的状态。 韩西顾、吕长安、颜学文以及韩怀安，正围着今天在学院大比中大放异彩的三人，让他们说一下获奖感言。 惹得韩怀瑾三人还挺不好意思。 昨天城东的茗香楼和美食坊也拍卖了，城东本就是商业中心，拍的价格很高。 颜晖手头上的产业也已经处理干净了，今天上午就来了吕家，把属于吕韩两家的七万两交给了吕有田。 因为韩怀瑾三人都去参加学院大比了，颜晖便一直等到众人回来。 听说三个孩子都入了前十，颜晖跟吕有田一样高兴。 颜晖走的时候，把颜学文也带走了。 从到洛城，颜学文就在城南读书，与颜煜一家也没怎么碰过面。 颜晖已经确定了要离开，就不让颜学文再去书院了，他们一家要好好聚一聚。 送颜晖离开后，于氏和白氏就打听这几天比试的细节。 前两天怕给孩子压力，愣是没敢问。 《民生赋》昨天下午就小范围传开了，吕家和秦家也是刚知道，这居然是韩怀瑾写的。 吕有田虽然有点担心得罪上位者，但还是很开心自己的外孙，有这样的心胸和胆识。 再听到今天有人刻意给韩怀瑜的书法打低分，于氏大骂那些人眼盲心瞎。 正当屋里讨论地热火朝天，一大团灰色影子向韩青云怀里扑去，差点把韩青云扑倒在地。 秦刚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大灰”的脖子，往一边丢去。 韩青云无语，这笨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大灰被丢开，有点委屈，可看到桌子上的糕点，又瞪大了鸟眼，快速朝桌边跑去。 秦刚不知道大灰跟韩青云有些渊源，看见韩怀安投喂大灰，有些疑惑。 “这是……海东青？” 韩青云点头：“这是霖王二公子养的。” 秦刚觉得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什么细节，霖王二公子养的鸟，怎么跟韩青云这般腻歪。 韩青云也不好说自己被一只鸟赖上了，只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二林激动地跑进房间，眼里还带着惊喜与不安。 “霖王家的两位公子，在咱们家后院。” 四年了，二林终于又见到了当日救了他和少爷的那个小公子。 他前几日从吕富贵口中，已经得知了那人的身份，可如今见到依然觉得激动不已。 听到二林的话，屋里的人也坐不住了，正要去后院，李继仁与李继信已经施施然走了进来。 秦刚早就听说霖王的两位公子天人之资，如今见到才知道，这两人的长相比他想象中还要出色的多。 可比起两人的长相，他更惊讶的是两人的功夫。 李继信擂台赛的表现，以及李继仁带了两百个人就挑了英国公府，还围了宫门的事情，秦刚也都听人讲过。 他听了也十分叹服，可跟韩、吕两家人一样，他们对霖王府感情复杂。 李继仁不仅救过吕富贵，前些天还救了韩青云与吕彦彦，李继信救过韩怀希。 吕长平也帮了李继信不少。 韩怀希与太皇太后，又是师祖孙的关系。 再加上，韩家要跟李继信离开的事情，两边早就纠缠不清了。 秦刚也是直爽磊落之人，可他对霖王当日的行事，始终难以放下隔阂。 众人对上李继仁和李继信，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抱拳行了个礼。 李继信也不在乎众人的神情，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接过韩怀安要往大灰嘴里的送的糕点，塞到了自己嘴里。 大灰十分不满地支棱着翅膀，被李继信扫了一眼，乖乖地走出了房门。 韩青云看的愕然，这鸟还真是欺软怕硬，他若是敢这样对它，那鸟一定扑闪着翅膀，往他身上冲。 “世子，请上座，二公子，也请这边上坐。” 一众人中最坦然的是吕有田。 在他看来，吕家跟韩家是要跟着这两位公子走的，什么怨怼啊、痛恨啊，都是矫情。 李继仁点头坐了下来：“诸位也都坐下吧，这里也没外人。” 没外人？ 这位世子难道不知道，他自己才是外人吗？韩青云心里腹诽，面上一点不显。 李继仁仿佛没看到众人僵硬的脸色，问道：“吕少东家与长平兄弟不在家吗？” 秦刚的脸色又僵了一下，长平兄弟？这霖王世子还挺会邀买人心。 “我家一支商队在城门外，他们俩过去看看。说来，还要感谢世子的人来通知我们。” 李继仁粲然一笑：“当日若不是长平兄弟相助，舍弟怕是极为凶险。” 他弟弟什么样子，他太清楚了，就是累死在擂台上，也绝不会放弃。 “那也是世子，先施恩于吕家。” “当日，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于世子而言是举手之劳，于吕家，却是活命之恩。” 李继仁又是温和一笑，转了个话题。 “再过几日，韩先生一家就要跟我等离开，不知韩先生是否准备好了？” 没准备好，你还能多给我留几天时间不成？ 韩青云心里想着，嘴上却应道：“已经差不多了。” 李继仁点点头。 “吕老爷子，吕家是如何打算？” 吕有田跟秦刚眼观鼻，鼻观心。 他当然不想跟女儿女婿一家分开。 但是让他一个梧平县人说去蓟阳，就算他不矫情，他也有点说不出口。 况且是否去蓟阳，他们还没有最终确定。 看吕有田犹豫的样子，李继仁继续说道：“去蓟阳吧。其实蓟阳的环境，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样恶劣。到了那里，我保证没人敢动你们分毫。” 吕有田鼻子一酸，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在蓟阳的经历。 看到吕有田湿润的眼睛，李继仁吓了一跳，吕家这么排斥蓟阳或者霖王府吗？ 李继信也懵了，这吕家不像那么胆小的啊，只说去蓟阳，就吓成这样子。 秦刚拍了拍吕有田的肩膀。 “其实二十一年前，吕家就去过蓟阳。” 李继仁和李继信：? 秦刚想起当年那惊心动魄、草木皆兵的一路，也忍不住心酸。 吕有田最终还是没忍住，呜咽出声。 于氏、白氏和秦玉如也都拿出了帕子，捂住自己的眼睛。 几个孩子哄哄这个，哄哄那个，最后自己也跟着哭起来。 李继仁和李继信看的更着急了。 二十一年前，虽然他们还没出生，但父王在蓟阳，必然不能让人受了委屈。 可看这些人的神情，怕是不仅仅是委屈的事情。 秦刚看了眼韩青云和吕彦彦，他现在也跟吕有田一样，喉咙哽住，说不出话来…… 第210章 李继仁的承诺 接收到秦刚的眼神，韩青云压下心中的难过，将吕家在蓟阳的经历讲了一遍。 李继仁死死盯住韩青云，眼里已经有了压不住的怒气。 “你说亩产三千斤的粮食？你确定？” 提到亩产三千斤，李继仁不敢置信的语气，有几分颤抖。 “应当是三千斤还有余，我岳父是第一次种，没太多经验，都能达到亩产三千多斤。若是多种上几年，产量应该会更高。” 李继仁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看向吕有田：“真的有亩产三千斤的粮食？在蓟阳也能有三千斤的产量？” 吕有田哭着点点头。 李继信恨得咬牙切齿。 “混账，这帮混账！他们知不知道蓟阳人为了生存有多艰难？这几年大灾，多少蓟阳人饿死。若是有那样的粮食……” 李继信手下一用力，上好的金丝楠木桌，被他掰下来一块。 李继仁紧闭双眼，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吕富贵、吕长平到家门口，正碰上韩怀希回来，三人一起回到了家。 进了门，却看见一屋子人或哭泣，或恼怒痛骂的。 “怎么回事？两位公子何时来的？” 李继仁睁开眼睛，看着吕富贵。 “地豆，吕少东家能否再找到？” 吕富贵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确定还能不能找到，当年我祖父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从南洋人手里拿到的。不过，我会尽力去找。” 李继仁和李继信都站到吕富贵面前，对吕富贵长揖一礼。 “无论是否能找到，我们代蓟阳人谢过吕少东家大义。 二十一年前，吕家在蓟阳发生的事情，我兄弟二人一定会查清楚。孔海波，交给我们。” 吕富贵看向秦刚，秦刚点了下头。 李继仁又坐了下来，帮吕有田擦了擦眼泪。 他又掏出一块令牌，塞到吕有田手里。 “吕家为蓟阳曾经做过的努力，我霖王府感怀于心。日后，吕家有任何事，都可以凭这块令牌，到霖王府寻求帮助。只要不是有违道义之事，霖王府必定全力相助。” 吕有田想要推辞，却被李继仁紧紧握住了手。 吕有田眼睛又是一酸，重重点了点头。 韩青云与吕彦彦暗叹，这个霖王世子真是好手段，不过也是真得让人折服。 有了这块令牌，只怕吕富贵很快就要去越州府了。 可高产作物哪有那么好找？ 两人看了看韩怀希欲言又止的样子，把她拉到了身边。 李继信正准备跟韩怀希说话，韩青云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世子，二公子，我有一个朋友，想去蓟阳，不知可方便让他们一起跟随？” “朋友？是什么样的人？靠得住吗？” 李继信倒不担心韩青云有什么坏心思，但他担心韩青云被人利用。 “他家也是商户，与我一同来的洛城。如今我要离开，他家便想跟我一同去蓟阳。” 商户？商户好啊。 就像韩怀瑾在《民生赋》里说的，“商贾之奔波兮，通有无而利四方”。 他们蓟阳就是需要与其他府城互通有无，才能发展起来。 李继信想了想对韩青云的调查，问道：“是不是颜晖一家？” 韩青云：这还真是把他查了个底朝天，看来他在这兄弟二人面前，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了。 “是颜叔家。” “告诉他们，让他们尽快把准备好，提前出城等我们，做的隐蔽一点，不要给他弟弟一家惹麻烦。我会给韩琦交代好，放他们出城。” 韩青云越来越对李继信刮目相看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表面嚣张纨绔，内里做事却十分妥帖。 吕富贵也对李继仁说，他明日就去越州府，让跟守城门的韩琦也说一声。 李继仁心中感动：“可需要多带些人？继信身边的亲卫，身手都十分不错。” “不必了，人多反而误事，我带着长平就行了。” 李继仁对着吕长平拱了下手：“有劳长平兄弟了。” 吕长平挠了挠头，对这句长平兄弟又是受用，又是受宠若惊。 李继仁想了想，又说：“若是实在寻不到，吕少东家也不必太过烦恼。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这种东西的存在，便是日后亲自出海去找，也是使得的，无非是晚上一段时间罢了。” 这回不仅是吕富贵感动了，连吕彦彦都听的有些动容。 此时已是深夜，韩怀安与韩怀希困的直点头。 李继信揉了揉两小只的头，与李继仁起身离开。 孔海波被捂住嘴巴，绑着塞进了麻袋。 李继信轻轻一提，越过墙头。 李继仁也随着他消失在墙后。 回到房间，韩怀希对着吕彦彦撒娇：“我没有要把秘密说出来，但是我真的想把土豆拿出来。 爹和娘之前不是还说，是有冥冥之中的力量，想让我们把土豆带到这个世界吗？ 娘，我们帮帮漂亮哥哥，好不好？也不是帮他，是帮天下的吃不饱饭的百姓。” 吕彦彦刮了她的鼻头：“拿出来吧。” 土豆和红薯这两种高产作物，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拿出来。 如今倒是刚好让吕富贵转一圈，再带回来…… 被韩青云叫来的吕有田和吕富贵，一进门就看到了韩怀希手里的“地豆”。 吕有田嘴唇哆嗦着，接过地豆。 “就是这个，多少年了，我从来没忘记过。” 吕富贵明白妹妹和妹夫的想法。 “我明天就带着这个去越州府。” 吕富贵离开洛城的时候，只带了几个地豆。 从洛城到越州府，再从越州府到蓟阳，最快也得两个多月。 两个月的时间，土豆肯定都要发芽了。 吕彦彦便让吕富贵先去越州府处理事情，回来的时候做好伪装。 等到了蓟阳，再让韩怀希把剩下的地豆拿出来。 这一次是秦刚、吕长平和大林陪着吕富贵去的，二林留下来照看家里。 韩怀瑾、木承康、韩怀瑜回到各自的书院，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可惜今天过后，他们就不会再来书院了。 南城书院内，陈山长感慨万千。 他又是遗憾韩怀瑾，错失大裕国建国来最年轻的小三元，又是叮嘱几人不可荒废学业。 韩怀瑾、木承康以及韩西顾，对着陈山长和自己的夫子们，跪下叩首，然后跟同窗们依依惜别。 紫薇书院，彭玉抱着叶杏林，顾月莲抱着韩怀瑜，四个小姑娘哭的令人心疼。 宋明芝和她们的夫子，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就连华庭学院的吕长安，都被交好的同窗们围着。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吕长安的姑父离开，他们吕家也要离开。 蓟阳多苦啊，吕家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还有颜学文。 据说，颜学文的祖父在洛城做生意得罪了人，要去徽州府躲难。 同窗们各个义愤填膺，什么得罪人，肯定是颜家的生意被人看上了。 颜家还不如吕家呢，吕家好歹有个女婿撑着。 他家真是毫无背景，被人盯上，那就只有变卖产业，然后逃走的份。 洛城的风气越来越差了！ 吕长安：我代学文多谢你们这么会脑补。 第211章 从五岁就不被父皇待见 吕长安被同窗们的脑补能力惊到了。 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若不是霖王府暗下相帮，颜爷爷家的产业，甚至自己家的产业，确实要被人吞了。 吕长安和颜学文的几个夫子，也对吕长安谆谆教诲。 夫子让他也告知颜学文，两人资质不差，进步极快，万不可懈怠，一定要更进一步。 吕长安郑重点头，表示绝不辜负夫子们的期待…… 闽州府大营，林平远正在破口大骂李继信欺人太甚。 关山年心里也恼怒的很，他之前听说他爹中了状元，虽然知道他爹这状元来路不正，但还是为他爹高兴过。 可谁知道他爹状元刚当上，情况就急转直下。 他爹都已经五十五岁了，去了蓟阳除了受罪，还能干啥？ 他还特意写信给昭文帝，希望昭文帝能留下他爹。 谁知道那个软蛋，被李继仁和李继信吓得连皇宫都不敢出。 偌大洛城，居然找不出人能克制李继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这帮脓包！ 关山年越想越生气，一脚踹翻了放茶水的小桌子，大踏步走出了营帐。 正抹着眼泪的韩青山与赵春，侧身躲过滚烫的茶水。 两人因为救治林图南有功，身手也不错，如今已经是七品校尉。 他们本来打算这两天再找林将军帮忙，给家人送封信过去。 可今天一早，林将军就把他们叫了过来，关将军给了他们两封信。 这两封信是走了关家的渠道，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两人看了信才知道，韩青云要被霖王府的人带到蓟阳去了。 韩青山一家和赵春一家，都要跟着韩青云走。 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先骂霖王府霸道，还是先骂自己的孝顺儿子。 他们的儿子也顾不上亲爹和丰业村的人了，不管不顾就是要跟着韩青云走。 那等他俩回去，他们就没家了。 韩青山一边哭，一边委屈，他临走前是说过让四个儿子把弟弟当爹对待，可他儿子也不能真忘了自己这个亲爹啊。 这要是去其他府城也就罢了，可是他们是去蓟阳。 林将军对蓟阳人和霖王府恨得咬牙切齿，曾扬言，早晚有一天要带他们打到蓟阳去。 他深受林将军大恩，这让他怎么办？ 赵春比韩青山还郁闷。 韩东辰几个是韩青云的亲侄子，可赵兴业和赵兴武，与韩青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可这两个兔崽子也不跟他商量一下，直接做了决定。 真没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赵春心眼比韩青山略多一些，又比韩青山会来事，跟队伍里的兵士们关系处的更好。 对林平远说的早晚要打到蓟阳的事情，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与他相熟的兵士们都说，林将军打仗水平也就那样，远比不上之前的高司炜将军。 但据说，高司炜亲口说过，他要是在蓟阳，根本就排不上号。 蓟阳将领强者如云，若不是要抵抗北境三国，说不定早就打到洛城来了。 就说关山年将军，虽然说是林将军的副将，但其实两人同为正三品。 赵春觉得，关将军打仗可比林将军强多了。 但关将军提到霖王，就算嘴上不说，面上的佩服却骗不了人。 霖王二公子以一己之力挑遍整个洛城高手。 霖王世子只带了十万人守在洛城城门处，他就敢带着庆王只身进洛城。 赵春还听说，霖王世子带了两百人挑了英国公府，还敢去堵宫门。 当时跟他讲述这件事的士兵，提到英国公府满脸鄙夷，对李继仁挑了英国公府的事情兴奋的很。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胆魄与实力，真让赵春佩服又害怕…… 林平远看着自己信任的两位下属，挥了挥手让两人出去。 他没见过韩青云，但有能力考中解元与探花的人物，肯定差不了。 韩青山与赵春，对韩青云也是推崇之至。 就连关山年提起韩青云，都是一脸赞叹。 这样的人物，入了蓟阳，若是能成为他们的内应就好了。 可万一韩青云不思皇恩，被霖王府拢了去，那韩青山和赵春，就不能再继续用了。 可惜过几天韩青云就要离开洛城了，他现在就是安排韩青山立即出发，也遇不到韩青云。 他该怎么安排，才能让韩青山说服韩青云，让韩青云为他所用呢？ 林平远陷入了沉思。 帐篷外，关山年一柄大刀舞的虎虎生风。 见韩青山与赵春从帐篷里出来，关山年把大刀往旁边一扔。 “你们两个过来陪我练练。” 韩青山与赵春也不犹豫，对着关山年冲了上去…… 在关山年通过练武发泄怒气的时候，关学谦正带着关鹏飞在吕家。 可能是认命了，关学谦这次没再长吁短叹。 他跟韩青云说，他爹让关鹏飞跟他一起去蓟阳。 关雄对外宣称关鹏飞文不成武不就，还不如他的几个弟弟有出息，就一直都留在家里。 其实这是关雄的私心。 打从家里出了关学谦这个另类后，无论是孙子那一代还是重孙这一代，关雄总是能找个理由留个人在家里。 年轻一代，他留的是关鹏飞。 关鹏飞功夫算不得很高，但也不算差。 可惜，经过他曾祖父的刻意宣扬，关鹏飞就俨然成了关家最大的绣花枕头。 关鹏飞今年十九岁，本来已经定亲了，准备八月份成婚。 可谁知四月底，那姑娘约定与人私奔，却正赶上李继信出现在洛城，洛城城门紧闭，两人没跑掉，还被守城官兵传了出来。 关家立刻就退了亲。 关鹏飞虽然并不难过，却仍然很生气。 看不上他，就不要同意定亲，他又不是真正的绣花枕头，没有自尊，没有骄傲。 关雄整天对着满面愁容的关学谦，又对着一身怒气的关鹏飞，烦的不行。 他就让关鹏飞跟着关学谦一起离开洛城，也可以照顾关学谦。 关鹏飞想了半个时辰，同意了。 他在洛城，一出门就被狐朋狗友笑话。 他曾祖父曾是左司马，他堂祖父与父亲都是正三品武将，他祖父是新科状元，他自己却成了关家最大的笑柄。 关雄便求见了昭文帝，说他实在不放心自小身体就不好的小儿子，想让让关鹏飞跟着关学谦一起去蓟阳。 昭文帝没忍住嗤笑出声，关学谦都五十多岁了，他爹一个八十岁的老人还在操心他，真没用。 但笑着笑着，昭文帝又开始羡慕，关学谦五十多岁还有他爹疼着护着，他从五岁开始就不被他的父皇待见。 昭文帝问了冯佳、葛威等人，听说关鹏飞是个实实在在的废物后，就大方地同意了…… 第212章 霖王府的实力 关鹏飞自打确定要离开洛城后，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没那么烦躁了。 此刻他正四处寻找吕长平，待听说吕长平去了越州府，有些失落。 擂台赛期间，他因为未婚妻私奔的事情，根本没脸出门。 后来才听人说起李继信多么多么厉害，茗香楼东家的大孙子多么多么可惜。 他本想安慰吕长平的。 三品武官啊，他堂祖父奋斗了一辈子，他爹也快四十了，都才混到三品官。 他长平兄弟还不到十五岁呢，差点就是三品官了。 都怪那个嫉贤妒能的葛统领。 关鹏飞替吕长平抱不平，一抬眼正看到吕良正教几个孩子练武。 他对着吕长安摇摇头，这个比他哥吕长平差远了。 又看看韩怀瑾、韩怀瑜和韩怀安三个，招式倒是都对了，可三人武学天分都不算特别高。 这几人将来，最多就是很不错的高手罢了，成不了吕长平那样的绝世高手。 再看到木承康，关鹏飞眼睛亮了。 这个不错，若是能一直练下去，将来就算比不了吕长平，也差不了太多。 关学谦看着关鹏飞，一脸感慨，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带他出门走走，一个人闷在家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关学谦对韩青云说，外地的几户人家都已经到了洛城。 但昨天，李继仁却派人通知万兴荣与高俊生，让这两人不必跟着他们去蓟阳。 万兴荣与高俊生，正是十名进士里面的两人。 这两人气的不行，如果不是李继信胡搅蛮缠，他们现在已经被授官了。 好不容易两人接受了去蓟阳，李继仁却又不让他们过去。 这下两人等于白考了，昭文帝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再用他们。 两人以及两人的家人，还去庆王府闹过。 庆王府的管家随手扔给他们两张纸条，还说两人若不改过，日后必有大难。 两人看完后，脸色苍白地离开了。 关学谦有些莫名其妙，这霖王世子也太任性了，这不是生生断人前程吗？ 这件事，韩青云刚开始也不理解，后来严二虎出去打探了消息。 万荣兴是九年前考中举人的。 考中举人后，万荣兴用帮人免税的名义，侵占了不少良田。 本来举人的免税田是五百亩，万荣兴名下却足足有三千亩地。 那些原本想着将地挂到万荣兴名下的百姓，都被迫成为他家的佃户。 高俊生的过错，则是宠妾灭妻。 他本是寒门子弟，入赘到只有一个独女的商户常家。 常家老爷见他有几分读书天分，花了大财力培养他。 高俊生的妻子常氏生的两个孩子，长子随了常姓，次子却姓了高。 常家对高俊生着实十分厚道。 高俊生中举后，凭借岳家的财力，在当地捐了个县丞。 做了县丞后，高俊生以赘婿名声不好听，影响他的官声为由，从常家搬了出来。 高俊生用妻子和岳父的财产大修府邸，还纳了四个美妾，其中一个小妾怀孕后，撺掇高俊生将他抬为平妻。 高俊生居然同意了。 常老爷爱女如命，跟高俊生理论，被高俊生推倒。 常老爷已经六十多岁了，这么一摔，就病重过世。 没了依靠的常氏，被高俊生关在后院，连常氏生的两个孩子，都被一并被关了起来…… 韩青云听到高俊生的事，就想起原书中韩东辰的事情。 原书中韩东辰就是娶了平妻，将周桃花母子关在了后院。 韩青云特意让人把韩东辰找来，把高俊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又对他耳提面命，让他以后不准对不起发妻幼子，若不然他必折其羽翼，断其登高路。 韩东辰都快委屈死了，从在白云村二叔骂过他们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二叔这样冷厉的眼神。 还折他羽翼，他胳膊本来就断了一条。 断他登高路，他一个采购小组成员，现在连工作都快没了，哪来的登高路？ 韩东辰觉得韩青云这样说他，就是看低了他的人品。 他现在跟桃花关系好得很，他怎么可能娶平妻？ 任韩东辰如何委屈，他还是乖乖发誓，此生绝不辜负妻子周桃花，也绝不苛待他的儿子韩嘉礼。 韩青云这才摆摆手把他打发了出去…… 关学谦听韩青云讲完万兴荣与高俊生的事情，长叹一声，又忍不住后背发凉。 这两人都是别的府城的人，事情也都发生好几年以前。 可李继仁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清楚了这些事。 除了这两人，他们这些人肯定也都被查的清清楚楚。 霖王府的实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六月八日一早，来送行的人围满了吕宅。 吕有田对鲁兴一家又重复了几遍之前的交代。 鲁兴一家点头应是，最后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马超和马小蕾也跪在吕彦彦面前。 吕彦彦让他们好好照看成衣铺，两人连连点头。 柳眉也正与兰娘话别，最后对着吕彦彦和秦玉如磕了个头。 本来韩怀瑜与叶杏林说好，不要让朋友们再来送他们，可彭玉和顾月莲还是来了，几个小姑娘再次哭成泪人。 茗香楼和美食坊原来的戏班子、厨娘等也派了代表，他们跟现在的主家请了假，也来送送旧主。 韩青云正安慰着韩宏志、五叔公以及白嘉年等人。 “韩探花，可以走了！” 门外传来韦青的声音。 韩青云等人走出大门，就见一长排的马车停在韩宅门口。 李继信带着他的二百亲兵都骑着马，围在马车周边。 几个亲兵上前，帮着把韩家与吕家的行李搬上马车。 韩青云等人再次向来送别的人挥了挥手。 “大家都回去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完，韩青云便率先上了车。 待他们走出很远，透过车窗，还能看到那些人，站在吕宅门口向他们挥手…… 下午他们出了城门，李继仁打了个手势。 十万蓟阳军迅速迅速退到城门外。 李继仁带了一千骑兵，与他们这一行坐马车的人，迅速向长安府赶去。 韩琦带着大部队断后。 马车用的是蓟阳的战马，体力和速度都极好。 李继仁又似乎有急事一样，这一路跑的很快。 韩怀希和韩怀安被颠的脸色发白，对着窗外大喊太痛苦了。 他们车旁边正是李继信。 李继信问两人敢不敢骑马。 两人立马狂点头。 李继信搂着韩怀希，韦青搂着韩怀安。 两个孩子第一次骑马，兴奋地大叫。 被李继仁搂着的李崇霖看着韩怀希，嗤笑着说：“少见多怪，看等会儿有你屁股疼的时候。” 被李崇霖说中了，不到一个时辰，两个孩子又钻进了马车里，趴着让陈氏和于氏给他们揉揉。 李继信还给了陈氏一种药，摸上去之后，俩孩子感觉凉丝丝的，很快就不疼了。 第213章 更希望儿子能活下去 这一路十分辛苦，一直跑到长安府与洛城的边界，李继仁才让人停下扎营。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一连坐了六个多时辰的马车，连吃饭都是在车上随便吃点干粮。 从洛城来的进士，都是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书生。 这会儿，他们抖着大腿从马车里出来，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在车上时，他们没少在心里骂李继仁这个活阎王，下了车，他们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一下马，李继仁和李继信就跑到太皇太后的马车旁。 太皇太后的马车，加了厚厚的垫子。 但她毕竟年纪大了，这般一路赶来，脸色苍白，却还对两个重孙笑着说她没事，她能撑住。 李继仁兄弟心疼的不行，但也没办法。 好在到了长安府，他们就不用再那么赶了。 李继信又去看了柳明和跟叶迦南，见两人也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一支骑兵迎了上来，正是之前被韩琦安排去搬大军的那支队伍。 他们都已经到了禹城，又被韩琦后来安排的人追上，让大军留在原地。 他们不放心两位公子，就一直在洛城边界等着。 李继仁跟带队的尚成功交代了几句。 尚成功点了点头，带了几人朝韩青云一家走去。 这几人正是颜晖祖孙三人，还有钱夫人、钱云浩以及钱管家、钱大勇，钱大杰主仆。 钱云浩见到韩怀瑾和吕长安，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抱住韩怀瑾低声呜咽。 自从太子与京兆尹污蔑霖王府灭口，被李继仁和李继信反将一军后，钱管家就一直担心。 他们跟另外两家不一样，钱云浩是英雄之后，他的作用要比另两人大多了。 朝廷能利用钱云浩一次，就能利用他两次。 下一次，钱云浩很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 钱管家担心，钱云浩与钱夫人早晚会成为两方博弈的牺牲品。 而且他们真正的危险不在蓟阳，反而在洛城。 钱云浩回家后，钱大勇和钱大杰就发现，钱宅周边的护卫更多了。 这些人都是昭文帝送来，说要保护他们的护卫。 可钱夫人太清楚了，她的夫君已经为国捐躯了。 昭文帝只想要他们钱家谨言慎行，老老实实做个听话的傀儡就好。 可一旦这个傀儡失去作用，迎接他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钱夫人跟钱管家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来该怎么逃出洛城。 后来钱管家跪下，说要求助霖王两位公子。 钱夫人和钱云浩怎么会同意求助仇人？两人一口拒绝。 钱管家苦口婆心地劝了很久，现在也只有霖王府敢跟昭文帝对上。 钱夫人依旧拒绝。 等钱云浩休养了几天要去书院读书时，却被人拦下来。 不仅钱云浩跟钱夫人出不去，就连钱管家他们三个要出去买东西，都不被允许。 领头的护卫叫刘方奇。 刘方奇让钱管家把钱交给他们，他们来买。 钱管家虽然生气，可为了五个人能活下去，还是给了银子让买些粮食和蔬菜回来。 可这些人拿着大把的银子，却只给他们他们买了不新鲜的蔬菜和粗粮。 钱管家想要理论，却差点被人推倒，幸而被钱大勇扶住。 就连朝廷赐给钱夫人的两个丫鬟，都开始对他们不耐烦起来。 一会儿嫌弃伙食太差，一会儿嫌弃钱夫人和钱云浩换衣服太勤…… 之后钱夫人想法就变了，她固然痛恨霖王府，可她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活下去。 可惜他们都被关着，就连钱大勇和钱大杰因为要闯出去，也被人打伤。 他们根本没法向外人求助。 再后来，李继信赢了擂台赛，韩青云已经确定要离开，颜晖也下定决心一起去蓟阳。 韩青云身份尴尬，不能亲自向钱夫人他们告别，便托颜世安去拜访他们。 那些守卫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对钱家十分礼重。 但颜世安却隐隐觉得不对劲，无论他走到哪，都有人跟着。 他还看到钱大勇和钱大杰都有伤，五个人都是强颜欢笑，眼底却是一片阴郁。 颜世安特意留到中午，可丫鬟却说钱夫人身体不好，请他尽快离开。 但钱夫人却执意要留他吃过饭再走。 颜世安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气压低了些。 钱宅的午饭十分惨淡，连个荤菜都没有，蔬菜叶子都有些发黄，米饭居然还是糙米。 这哪里是忠良家人的待遇？ 一个丫鬟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瞪了护卫一眼，被颜世安看在眼里。 另一个丫鬟对颜世安解释说，钱大人逝世后，钱夫人与钱少爷便一直吃素。 钱夫人看着钱云浩瘦了一圈的小脸，眼圈有点红。 那丫鬟便在旁边低声说，有客人在，夫人不可太过感伤。 颜世安还从未见过这般没有规矩的丫鬟。 离开钱家，颜世安立即找到韩青云。 韩青云猜测，钱家应该是被人软禁了。 之后，韩青云就让大灰带了一封信给李继信，请他帮忙查一下，钱家到底怎么回事。 李继信就让之前救过钱云浩的董兴、王云，去打探情况。 钱宅四周都有人把守，王云引走了几个，董兴翻墙进去就听到丫鬟在指责钱云浩。 钱管家与那丫鬟争吵，被丫鬟讽刺是不是对钱夫人有不轨之心。 钱管家一把年纪，被人这样扣屎盆子，气的全身颤抖。 钱云浩猛地推开丫鬟，要去搀扶钱管家，被丫鬟打了一巴掌。 董兴气的拳头都握紧了，但他看出那两个丫鬟身手不错，而且院子里居然还有朝廷安排的其他护卫，他没敢轻举妄动。 再晚一点，钱云浩回房时，董兴闪身跟了进去。 钱云浩没忍住，哭着把他们这些天的经历说了出来。 董兴让钱云浩耐心等几天。 之后，李继仁和李继信便安排了营救工作。 钱家也一改跟丫鬟与护卫之间针锋相对的态度，十分谦卑地拿了许多钱财出来，希望对方能对他们多照顾几分。 钱夫人还把所有人都请到院子里，说过几日就是钱云浩十一岁生辰。 让刘首领帮她在醉香楼，定五桌上好的席面。 她想请丫鬟跟所有护卫，在醉香楼一起为钱云浩庆祝，也感激他们在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对他们一家的照顾。 刘方奇当然不可能让钱家的人去醉香楼，但钱夫人拿了三千两银票出来。 钱夫人说这些是给醉香楼的定金，等刘首领把预定席面的单子拿回来，她再给刘首领五千两银子，让刘首领帮忙结账。 醉香楼是没有定金这种说法的，预定席面时，就要把所有银子都付了，而且不允许退订。 刘方奇只以为，是钱夫人没去过不懂。 看着钱夫人手里的银票，刘方奇眼睛都瞪圆了，他一年的俸禄也才一百两。 醉香楼是洛城最好的酒楼之一，最差的一桌席面也得两百两，他两年的俸禄才能吃上一桌。 刘方奇认为这是钱夫人在向他示好。 在众护卫羡慕的眼光中，他接过银票，去了醉香楼定了五桌席面，花了一千两…… 第214章 钱家逃出京城 刘方奇拿着五桌席面的收据，给钱夫人看了看。 钱夫人感激地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说自打夫君过世，家里就没什么喜事，就让钱云浩的生辰宴起个好兆头。 希望以后钱家否极泰来，再也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说完这些，钱夫人又如约拿了五千两出来，当着众护卫和丫鬟的面给了刘方奇。 刘方奇出了院门，就被手下团团围住。 这一次，去掉席面的钱，刘方奇净挣了七千两。 他也知道这些钱他要是独吞，怕是会引起麻烦。 除了他，院内外还有二十七个护卫，他给每人分了一百两。 看着他们不乐意的眼神，刘方奇想到已经花出去的席面钱，说醉香楼两百两一桌的席面，过几天让他们吃个够，护卫们这才又高兴起来。 醉香楼的席面，他们以前连想都没敢想过。 两个丫鬟走出来盯着刘方奇，刘方奇无奈，给每人分了两百两，让她们不要松懈，好好看着人。 六月六日是钱云浩的生辰。 钱家五个人都穿戴一新，等着晚间去醉香楼吃饭。 可刘方奇却拦住了他们，说上头有令，钱家人不能出去。 钱夫人急了，她说钱云浩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让刘方奇通融通融。 可刘方奇心硬如铁，愣是不松口。 钱管家、钱大勇、钱大杰三人，似乎想与他们争执，最后又因为胆怯，没敢出声。 钱夫人和钱云浩大哭起来，被两个丫鬟捂住嘴巴，拖进了院子。 钱管家又是跪又是求，说他家小公子太可怜了，求着刘首领帮忙把席面送到钱宅。 刘方奇应了声，钱管家感激地一直道谢。 钱夫人和钱云浩被拉进院子后，刘方奇就让一部分护卫先去了醉香楼吃饭。 第一批去了十个人，其中两人把钱夫人的那一桌席面交给了钱管家。 钱管家千恩万谢地给了两人一百两银票。 两人心满意足地想要去醉香楼，却被其他人拦住了。 二十八个人四桌席面，除了他们头儿那一桌，其他桌坐八个人刚好。 这俩人去了肯定是单独占一桌，那让他们吃剩菜吗？ 还是等下一起去吧。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第一批出去的八个人终于回来了。 醉香楼不愧是洛城最好的酒楼，那菜、那酒真好！ 掌柜的还看出来他们是官差，特意又送了好几坛上好的老酒。 若不是怕刘头儿等急了，克扣他们的俸禄，这八个人都恨不得多在醉香楼待几个时辰。 几人吃的饱，喝的好，他们可从来没有这样享受过。 刘方奇见几人身上都有酒味儿，让再留下几人看着。 可谁都不愿意留下，都已经戌时了，他们为了晚上能大吃一顿，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 距离醉香楼歇业也只剩下一个半时辰了，他们等了好几天，哪能等到最后，却没吃到嘴。 刘方奇又说给他们也打包回来。 谁也不同意留下，醉香楼的酒席可不仅仅是因为菜品好才贵的。 在醉香楼里面吃饭，有冰盆散暑不说，还有歌女舞女的表演，那才是享受。 刘方奇被吵的没辙，他自己也饿了，闻了那几人身上的酒香，更觉得难以忍受。 想到钱家最近卑躬屈膝的模样，以及那两个身手不在他之下的丫鬟，刘方奇也不再纠结。 他让那八人打起精神，就带着其他人去了醉香楼。 夜风一吹，醉香楼年份最久的上好佳酿发威了。 那八人只觉得晕晕乎乎的，飘飘欲仙，美得很，就是有点站不稳。 钱宅内，两个丫鬟正着急地往茅厕跑。 那一桌席面，钱夫人把最好的几道菜，都给了两个丫鬟，说是以后还要辛苦她们呢。 就连带回来的美酒，也都给了丫鬟。 在钱夫人哭着拉着两个丫鬟说话的时候，钱大勇眼疾手快地将董兴带来的巴豆粉，倒了进去…… 两个丫鬟要去茅厕，钱夫人急得不行，拉着两人问她们是不是生病了。 丫鬟着急，甩开钱夫人的手就跑了。 等她们拖着软成面条的腿回来时，钱家五个人都不见了。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去找看守的护卫。 守在院内的两个护卫已经醉倒在地，守在院外的六个护卫也是醉眼朦朦，什么都不知道…… 钱家五人当晚就跟颜家，以及软成一滩烂泥的孔海波，被连夜护送出了洛城。 等第二天所有护卫酒醒的时候，钱家人已经到了尚成功的骑兵队。 刘方奇满身冷汗地向葛威复命。 昭文帝知道消息后，包括两个丫鬟在内的三十人，全部被活活打死。 葛威向昭文帝提议，待李继仁和李继信离开，就说钱家五人被他们灭了口，反正这也是他们原本的计划。 到时候霖王府在京中无人，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还不待他们把消息传出去，昭文帝苛待钱永达遗孀与遗孤的消息，就在洛城传开了。 据说钱夫人从进了钱宅就没再出来过，是被软禁起来了。 这个事实，钱宅的邻居都能作证。 据说，因为京兆尹与太子污蔑霖王府两位公子不成，作为当事人的钱云浩，也没能再走出过钱宅。 这个事实，钱云浩的同窗也能作证。 据说，钱老管家与钱家的两位护卫，也被关在钱宅内。 连钱家的日常食物，都是看守钱宅的禁卫军敲了钱家一大笔钱，给他们买来的，买的还都是粗粮。 这个事实，卖菜的阿翁阿婆，卖肉的猪肉三，粮铺的掌柜能作证，他们确实已经二十天没见到钱管家了。 据说，朝廷赐给钱夫人的两个丫鬟，在钱家作威作福，欺压钱夫人不说，还拿了钱夫人不少首饰。 这个大家还真不好说，不过确实有很多人见过那两个丫鬟，衣着与首饰都华贵得很，不像丫鬟之物。 据说，六月六日钱公子生辰，看守钱家的护卫首领刘方奇，从钱夫人那里敲诈了七千两，在醉香楼定了五桌席面。 这个事情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醉香楼的席面哪是普通护卫吃的起的？ 醉香楼的掌柜和小二都证实，刘方奇确实在六月六日定了五桌席面。 其中有一桌席面被打包带到钱宅，说是给钱公子庆生用。 其他四桌席面，是刘方奇和他的手下来吃的。 席间，刘方奇的手下还说刘头儿发了大财。 据说，刘方奇拿了钱夫人的钱财，许诺让钱公子在醉香楼庆生。 但最后刘方奇却拦下了他们，不准钱家人出门，惹得钱夫人和钱公子失望痛哭，被两个丫鬟捂着嘴拖进了院子。 这个传言也得到周围邻居的证实。 他们虽然没看见，但是确实在那晚，听到了两人凄厉的哭声，可刚哭出声，就似乎被人捂住嘴巴拉进了院子。 据说，那晚之后，钱家五人就都消失了，连看守他们的丫鬟与刘方奇等人，也都被灭了口。 这个已经不是传言了，这个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据说…… 第215章 这不是没有准备吗? 与昭文帝苛待忠臣之后的消息同时传开的，还有韩怀瑾在学院大比中作的那首《民生赋》。 一时间，“王侯将相兮，当思民之苦难，德泽广布兮，方能国运绵长”与“君王体民情兮，轻徭薄赋民安康”，这两句连洛城的三岁小儿都能背出来。 昭文帝气的要吐血，洛城内要养一百万大军。 因为李继仁李继信一闹，他觉得一百万都不够，还想再从其他府城调过来五十万士兵。 可要养一百五十万士兵，他只能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增加国库的收入。 轻徭薄赋？ 说的轻松，他拿什么去养这么多人？ 任凭昭文帝如何气急败坏，李继仁一行人已经火速离开了洛城地界。 李继仁和李继信离开蓟阳已有半年，虽然有谢王妃、季思元以及一众将领坐镇，但两人还是归心似箭。 带着那些进士，肯定跑不快。 队伍里又有太皇太后在，他们也实在不忍心让她再受苦。 如今已经离开洛城，倒也不必太过着急赶路。 李继仁就跟其他人说，他明天先回蓟阳。 李继信则带着这些进士和他们的家人，平稳回去即可。 以关学谦为首的众进士一听，明天不用再像今天这样拼命地赶路了，顿时觉得自己的命保住了。 太皇太后虽然心急赶到蓟阳，但她也知道她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 李继仁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不能给孩子们扯后腿。 李继仁走到叶迦南身边，叶迦南也不等他开口，只是看了眼正在与钱家叙旧的韩青云一家。 “放心，我能撑得住。只是小希……” 叶迦南是要去给霖王治病的，可如今他拿不了针，只能让韩怀希跟他一起。 可韩怀希实在太小了。 从这里到蓟阳霖王府，哪怕快马加鞭也得十天。 蓟阳的马又实在跑的太快，这孩子怎么受得住？ 叶迦南气急地捶打着自己的右手，被李继仁拦住。 李继仁走到韩青云那边，正在哭诉的钱云浩赶紧擦干眼泪，不再说话。 他虽然是被霖王府的救出来的，也只有跟着去蓟阳才能保住家人性命。 但霖王府与他终究有杀父之仇，他不能在仇人面前，显示出软弱的样子。 李继仁蹲在韩怀希身前，韩怀希早就从叶迦南嘴里知道，他们此行是为了救治霖王。 刚才听李继仁说他要先回蓟阳，又见他去找了师傅，韩怀希猜到，师傅必然是要跟李继仁走的。 她想了想坐在马背上，被磨的生疼的大腿和屁股，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 “我跟你走，累了我也不怕，我……” 韩怀希的语气里带了哭腔，她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李继仁抱住韩怀希，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孩子。” 吕彦彦看了看韩怀希，又看了眼韩青云。 韩青云走上前。 “世子，我和内人也跟你一起走。” 韩怀瑾、木承康、吕长安也站了出来：“我会骑马。” 李继仁看着三个孩子，心中喜爱的很。 尤其是那个叫木承康的，虽然长相远不如韩怀瑾精致，甚至比不上吕长安俊秀，却十分讨喜，他一见就觉得很想亲近。 韩西顾、颜学文气的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他俩不会骑马，不然就能跟二叔\/义父他们一起走了。 韩怀瑜也想站出来，被陈氏拉住了。 韩怀瑜的骑术一般，况且她太小了，又是个小女孩，陈氏不放心。 韩东辰兄弟、赵兴业兄弟以及严大虎、柳阳他们也都过来了。 吕有田没凑这个热闹，他老胳膊老腿，就不跟着受罪了。 只是他女儿娇滴滴的一个，吃过最大的苦就是逃难的苦，哪里能骑马？ 吕有田眼圈一红，又怕被老妻骂，偷偷抹掉了眼泪。 于氏哪里顾得上吕有田，自己先忍不住哭了，把吕有田吓坏了，赶紧抱住妻子轻声安慰。 最后韩青云做主，除了吕良和赵兴武跟着外，其他人守着陈氏等人。 韩怀瑾、木承康、吕长安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韩青云扫了一眼，三个孩子就不敢再说话了。 韩青云去找了叶杏林、韩怀瑜和韩明珠三个女孩。 问过三个女孩的意愿后，他就带着韩怀瑜，以及韩怀瑾、韩怀安、木承康、韩西顾、吕长安、颜学文、钱云浩七个半大少年，去找了柳明和。 柳明和早就见过韩怀瑾他们，对几个孩子十分满意。 “青云老弟，放心，这些个孩子就交给我吧。” 那可是柳明和，十几岁起就是洛城的第一才子，几十年来，都没人超过他的风头。 八个孩子眼睛亮亮的，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高呼：“夫子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柳明和哈哈大笑。 择日不如撞日。 吕有田乐疯了，也顾不得被颠的全身酸疼的骨架，找了八份拜师礼出来。 颜晖和钱管家比他动作还快。 赵荷与韩东辰也着急忙慌的去找，被陈氏拦下来，告诉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果然，吕彦彦带着严二虎等人，搬了一堆书画出来，那些正是吕彦彦当年的陪嫁。 柳明和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堆东西，头大如斗。 宝石、香料、珍珠、白玉盘， 金银、瓷器、玉雕、水晶杯…… 颜晖、钱管家和吕有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们也知道俗气，可这不是没有准备吗？ 柳明和最后收下了吕彦彦的书画。 听说是吕家的珍藏，柳明和忍不住看了一眼吕有田。 这些书画实在是罕见，有的就连他柳家，也不一定能找到。 吕家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第二天一早，李继仁就带着韩青云等人，以及两百骑兵出发了。 太皇太后把自己的那辆马车，让了出来。 那辆马车内里都铺了厚厚的垫子，没那么颠。 万一韩家三口以及叶迦南骑马撑不住了，也能坐马车休息一下。 李继仁在马背上垫了软垫，他把韩怀希放在软垫上，自己紧紧抱住她。 韩怀希昨天骑马的时候，就觉得风打在脸上有些痛。 今天特意带了两个口罩，其中一个遮在眼睛上，做了眼罩。 看得李继仁好笑不已。 韩青云在前世学过马术，原身为了去府城考试，也特意学过，只是技术不算很好。 李继仁特意给他挑了一匹性子温顺的马，又让几个亲卫守在韩青云身边，不能让他出任何事。 一个叫央离的女护卫，与吕彦彦骑在同一匹马上。 央离也在马上垫了软垫，但没过多久，吕彦彦还是觉得大腿处已经开始发烫。 她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冷汗都冒了出来。 央离对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也有些刮目相看了。 “夫人，忍不忍，过两天就好了。” 吕彦彦点点头。 等到中午下马休息的时候，韩青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但好歹还能自己下马。 看到妻子苍白的脸色，韩青云心疼地把她从马上接下来。 吕彦彦双腿颤抖几乎都站不稳，被韩青云抱到了马车上。 第216章 只有他家王爷最苦 韩怀希的情况，比吕彦彦好。 小孩子身子骨软，适应力也强。 她自己又遮住了眼睛，也没太多眩晕反胃的感觉。 李继仁抱着韩怀希也来到马车旁。 “不如韩夫人下午就坐马车吧。” 马车比昨日跑得还快，坐马车是全身酸疼，骑马是大腿和屁股疼的受不了。 吕彦彦难以抉择，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骑马也需要适应期的，她下午先坐马车，好一点再骑马。 李继仁给了吕彦彦一瓶药，然后拉了韩青云去看叶迦南。 叶迦南作为一个常年在外行走的大夫，骑术很好。 只是他年纪大了，又从来没有这样急速赶路过，此刻脸色也是难看的很。 李继仁给叶迦南揉捏肩膀和大腿，看得韩青云又是一阵感叹。 这霖王世子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挺能放得下身份的。 不过看叶迦南半点不自在都没有，想来与霖王府关系极好，这霖王世子应是真心。 下午韩怀希坐了一会儿马车，又张开双臂让李继仁抱着她骑马。 吕彦彦抹过药之后好了很多，但此刻在马车里颠簸着，也不怎么好受。 韩青云从穿过来就没骑过马，一年多了，手都生了，到了下午的时候突然找到了感觉，开始得心应手起来。 晚间停下休息时，吕彦彦觉得自己全身都快散架了。 韩青云跑到马车上，也不管旁人的眼光，拉下车帘，径直帮吕彦彦按摩。 韩怀希也上了车，李继仁看着韩青云双手按在吕彦彦的肩上，俊脸一红，赶紧离开了。 他突然想起那一天，李继信提到韩青云夫妻时，脸色通红，说他夫妻二人感情极好。 感情好，也不能这样啊，外面都是人呢…… 韩青云无语，他只是帮自己老婆捏个肩，揉揉腰罢了。 韩青云让韩怀希把空间里的骑马装拿了出来。 本来是打算暑假的时候，他带吕彦彦和韩怀希学骑马。 还特意给两个人买了一整套的马术装备，头盔、护甲、长靴、手套一应俱全。 可惜这些东西都不能被人看到，能拿出来的只有马裤，穿在裙子里面也没人发现。 韩青云又跟吕彦彦说了骑马的注意事项，什么样的坐姿最能减缓摩擦…… 韩青云下了马车后，吕彦彦看了看韩怀希大腿两侧，见只是微红，并没有破皮，放下心来，但还是给她抹了点药。 晚饭后，吕彦彦带着韩怀希睡在马车上，央离守在马车外。 其他人都睡在帐篷里。 第二天一早，吕彦彦和韩怀希两个人，都换上了马裤。 可能因为昨天已经适应的差不多了，今天又多了装备，吕彦彦倒也能坚持下来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进了禹城与长安府边界。 一直等在这里的大军，看到李继仁回来，全都舒了口气。 李继仁让他们等到李继信一行后，就退回边境去。 禹城位于大裕国的南境，面积仅次于蓟阳城，比洛城还要大一些。 到禹城后，李继仁没再走小路，直接进了城内。 进了城，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的速度了。 李继仁让吕彦彦和韩怀希上了马车，又看了看叶迦南，有点后悔只带了一辆马车过来来。 最后韩青云跟叶迦南也上了马车。 禹城虽不如洛城繁华，但街道上也十分热闹，百姓脸上的笑容比洛城百姓还要真挚。 一路走去，不少百姓认出李继仁，都在朝他热情地打招呼。 李继仁也朝他们点头致意。 韩青云忍不住说道：“听闻霖王和庆王关系极好，没想到霖王世子在禹城，也很受百姓爱戴。” 叶迦南点头：“禹城早些年被西齐和丰源侵犯的厉害，庆王到达禹城后的前几年，几乎日日睡不好觉。, 后来庆王和禹城当时的边境守将上官将军，请霖王帮忙。 霖王在禹城前前后后待了大半年，先是帮禹城的边境军重新整合了一下，又教了禹城军排兵布阵，还与蓟阳那边互换了一批军队。 十年前，上官将军年纪大了，惠仁帝就让霖王挑了蓟阳那边几个将领，辅助上官将军维持禹城的安定。 这些年来，禹城和蓟阳两边的边境军同气连枝，关系很好。 两个城池的百姓同为边境人，也是同命相怜，惺惺相惜。前几年，蓟阳大灾，禹城人没少施以援手。 年初的时候，世子打下了丰源王朝，禹城人少了个威胁，对世子自然是感激的很。” 韩青云理解，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丰源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事情，叶迦南就不清楚了。 不过负责驾马车的邓为立清楚，他听到韩青云的疑问，边驾马车边回答他的问题。 “丰源王朝国土面积不大，环境比起蓟阳好不了多少。 丰源皇室这些年跟个跳蚤一样，借助西齐与羌族，骚扰咱们大裕，妄图侵入中原。 皇室丰家立国三百多年，为了跟西齐与羌族打好关系，进献了不少好东西给这两个国家。 丰源百姓过的苦不堪言，世子带兵杀进丰源王室的时候，丰源百姓还纷纷叫好。 世子只杀了他们的皇帝，其他的皇室成员都是丰源百姓自己杀的。 如今丰源那边，是思元公子在统管，据说百姓安分的很。 其实普通百姓所求甚少，只要给他们口饭饿不死，他们就不会闹事。 韩先生，叶神医，你们不知道丰源的百姓过得有多惨，可他们的贵族却奢靡的很。” 邓为立说到这里的时候，手里的缰绳握的更紧了，脸上都是悲愤。 丰源的贵族奢靡，昭文帝何尝不奢靡？ 只有他家王爷最苦。 韩青云听懂了，丰源那边如今是霖王的义子——季思元在打理…… 六月十三日下午，一行人到了庆王府。 庆王妃沈氏早早地等在府外。 见到李继仁，她就着急迎了上来。 韩青云等人下车后向沈王妃行礼，被她拦住。 她自己却是十分郑重地向叶迦南福了一礼。 当年她小腹受伤，若没有叶迦南精心救治，她也活不到现在，更不可能有崇霖这个孩子。 看到韩家人，她拉过韩怀希的小手，忍不住惊叹：“这孩子可真漂亮。” 又看向李继仁：“跟你小时候一样漂亮。” 李继仁抚额，一个大男人被人夸漂亮，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沈王妃左手拉着韩怀希，右手拉着吕彦彦进了王府。 “这一路辛苦你们了。” “王妃客气了，我们还好。” 吕彦彦心里有些奇怪，不是说古人最在乎规矩和尊卑吗？ 可无论是霖王的两位公子、庆王父子还是太皇太后，以及眼前这位庆王妃，对他们家都十分礼待。 不知道自己一家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李继信选上要带到蓟阳去？ 第217章 宋山长也算得偿所愿了 韩青云、叶迦南等人身为男子，不便进后院，就由庆王府的管家招呼，去了客房。 庆王妃则带了吕彦彦和韩怀希进了后院。 庆王后院，只有沈王妃和两个侧妃王氏与曾氏。 子嗣上，也只有一个李崇霖和王氏之女李瑶。 李瑶今年十五岁，刚及笄，是个十分活泼的姑娘。 见到韩怀希和吕彦彦，李瑶眼前一亮。 “母亲，这个这位夫人好生貌美。还有这个妹妹，真漂亮。” 沈王妃与这个庶女感情极好，轻轻敲了敲她额头。 “没规矩，不要吓到客人。” “王妃说笑了，郡主活泼可爱，怎会吓到我们？” 亲王的子嗣到了一定年纪，就可以请封郡主、郡王。 李继仁刚出生时，就被惠仁帝赐名，同时封了世子。 李瑶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庆王府的独女，十分受宠。 后来沈王妃怀孕，担心李瑶觉得被冷落，就让庆王给她请封了郡主之位。 反倒是李继信，按理满十二岁，就可以请封郡王。 但因为那一年，先是霖王重伤，再是惠仁帝去世，昭文帝登位。 所以至今李继信仍被称为二公子。 沈王妃给吕彦彦介绍了庆王府的女眷后，就把其他人打发了出去，只留下李瑶和一个老嬷嬷。 沈王妃让李瑶陪韩怀希吃些糕点，自己拉着吕彦彦说话。 “听说，韩夫人家四个孩子都极为聪慧，你家大女儿刚满七岁，就考中了紫薇书院。” “他们确实比一般孩子略聪慧些。” 沈王妃的眼睛亮晶晶的。 “所以，韩大姑娘真的七岁就考中紫薇书院了？” 吕彦彦点头。 沈王妃又是一阵羡慕。 沈王妃闺名之意，她从七岁就开始考紫薇书院，考了三年都没考上。 她父亲沈玉良，是宋明芝父亲的学生，托了关系让沈之意做了那一届的旁听生。 沈之意是个要强的，两年后终于正式考入紫薇书院。 她的同窗，就是宋明芝说的最出色的那一届。 沈之意说到这里的时候，哪怕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依然十分感慨。 她家与宋家关系非比寻常，父亲时常带她与兄长去宋家。 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宋明芝。 宋明芝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但天生就有一种为人师者的慈爱。 她曾对沈之意说，要好好读书哦，将来考到紫薇书院去。 沈之意也就一直努力，去实现她幼时对宋明芝的承诺。 那时候的宋明芝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是名满天下的才女。 紫薇书院的存在，一直都是追捧与抨击的焦点。 大部分人以家中女眷能进入紫薇书院读书为荣。 可也有些老顽固，恨不得取缔这种女子学院。 三十年前，紫薇书院当时的陆山长，出了不光彩的事情。 以成国公与礼部尚书为首的顽固派，联合一众御史，谏言关闭紫薇书院。 田太后与齐贵妃花了很多心力，才保住了紫薇书院。 哪怕是被攻讦后宫干政，两人也一力推举了宋明芝，接任紫薇书院的新山长。 宋明芝成为山长后，顶着压力，报名参加了那一年的学院大比。 她要向世人证明，哪怕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但女子本身的才学不比男子差。 可惜那一年，紫薇书院惨败。 宋明芝没有气馁，三年后，继续报名。 虽然仍然没有好成绩，但比上一次要好的多。 直到沈之意那一届，出了谢珊和阮心雨那样出色的女子。 除了她们俩，还有几个女子都很不错。 那时，只有十二三岁的谢珊和阮心雨，已经是洛城小有名气的才女。 几乎紫薇书院的所有夫子，都认为两人一定能在大比中获得名次。 就连宋明芝都对两人抱有很大的期望。 可惜谢珊棋艺算不得好，运气也不好，五场比赛的对手中，有三个都是以棋艺出名的才子。 谢珊在棋艺比赛中只得了八分。 阮心雨自小身子就弱，腕力不足。 她为了写好每一个字，速度上就慢了些。 书法比赛是要学子们抄写同一篇文章，进行对比，时间是一个时辰。 阮心雨没抄完就结束了，也得了低分。 那一年，两人都只比第十名差了一两分。 三年后，谢珊与第十名只差了半分，阮心雨却因病没有参加那一次大比。 每个学子都只有两次参加大比的机会。 谢珊已经没有机会了，宋明芝和书院的夫子，就把希望都寄托在阮心雨身上。 沈之意说到这里的时候，哀伤之色渐浓。 “阮心雨那一病，就病了一年。我们去探望，都因为她病的太重，没见到人。 病好之后没多久，她就被赐婚给三皇子，再也没有回过书院。 同一年，我也被指婚给庆王，赵黎与贤国公世子定亲，若雪嫁给了永安侯世孙…… 紫薇书院最出彩的一届学子，就此消散在各自的人生中。 之后的学子中，再也没有像阿珊和阮心雨那样惊才绝艳的女子了。 能在学院大比中获得名次，就成了山长最大的执念……” 吕彦彦怕被人误会是炫耀，本不想提起韩怀瑜的事情。 但看着沈之意脸上的哀伤，她忍不住说道：“宋山长，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 沈之意一愣，旋即明白了吕彦彦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今年的大比，紫薇书院……” 沈之意捂住嘴巴，声音中带了点哽咽。 见吕彦彦脸色有点微红，沈之意心里有个猜测，可她又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那女孩才多大？ “是……韩大姑娘？” 吕彦彦再次不好意思地点头，女儿优秀到让人不敢置信，她说出来都怕被人说吹牛。 “天哪，她还不到八岁啊……” 沈之意一把抓住吕彦彦的手，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 宋山长于她，如师如母。 哪怕她嫁人后，与山长见面的机会极少，可她始终记挂着宋山长的心愿。 如今山长多年心愿达成，她也高兴的很。 沈之意拉着吕彦彦，又讲起了她年少时期的事情。 吕彦彦能听出来，沈之意以前是很欣赏阮心雨的。 但不知是不是如今所处立场不同，沈之意对如今的皇后阮心雨，似乎十分不屑。 提及她时，既不会亲昵地称呼“心雨”，也不会称“皇后”，只以“阮心雨”称之，就像在说起一个陌生人。 沈之意大概很多年没有想起过年轻时的事情了，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很多。 她还说起了阮心雨“天命凰女”的传言，只是这个传言被英国公府刻意压了下去。 吕彦彦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想去抓却没有抓住。 她直觉这是一个关键信息，可再思索时，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了…… 第218章 吕良同伴的消息 庆王府清风院，吕良看着面前的两人，先是失神片刻，然后扬眉一笑。 这两人是吕良在暗影阁一起训练的同伴——曾经的地影十三和地影二十。 如今两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名字——李进、李江。 吕良与李进、李江同一批进的暗影阁。 三人年纪相仿，又都是资质不错受暗影阁重点培养的对象，关系很好。 十八年前，吕良再一次逃走被抓，孔海波化名的吴大有，要杀了吕良以儆效尤。 是李进和李江向暗影阁阁主求情，阁主也觉得吕良可以卖个好价钱，才保下一条命。 随后，吴大有跟京里的贵人联络，要把吕良卖做死士。 吕良因为逃走在刑房里受罚，在霖王打上暗影阁时趁机逃走。 李进、李江则跟着霖王，去了蓟阳。 九年前，庆王妃有孕。 庆王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要对王妃下手，便找了霖王，从蓟阳那边调了二十个功夫高强的护卫过来。 李进、李江就在其中，两人也确实能干，很快就把藏在庆王府里的探子揪了出来。 可惜那探子是个硬气的，被抓到后就自杀了。 庆王虽有怀疑的人，却没拿到证据。 李进、李江因此被庆王看重，一个成了庆王府护卫统领，一个成了庆王府护院。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三人都不后悔各自的选择。 提及暗影阁余孽吴大有，又都恨的咬牙切齿。 当年在暗影阁，吴大有负责掌刑。 他手段暴厉，为人狠辣，三人在他手上吃了不少苦头。 吕良趁机向李进和李江两人，打听吴大有在暗影阁的的事情，重点是二十年前吴大有从阁里调人的事情。 那件事，两人还真知道一些。 二十一年前的冬天，吴大有从外面带了几人，然后又从暗影阁挑走了三十个高手。 几个月后，吴大有回到暗影阁，当时他带走的高手一个都没回来。 暗影阁阁主对着吴大有发了很大的火。 吴大有也心情不好的怼了回去。 当时十二岁的吕良，刚刚从阁里的老人嘴里得知，他们这些人大部分是被偷来、拐来的。 愤怒的吕良跟李进、李江两人商量逃走的事情。 阁主与副阁主难得争吵起来，正是他们逃走的好机会。 可惜还没逃多远，三个孩子就都被抓了回来。 那时吴大有本就心情不好，听说有人胆敢逃走，当即就要让人把他们三个全部拉去喂狗。 吕良站出来说是他一个人要逃走，李进和李江是要抓他回去的。 李进和李江想要否认，就被吕良压在身下打。 吕良一边打，一边骂。 “都是你们两个害人精，我才没有逃走，我要杀了你们……” 吴大有站出来一脚把吕良踢开，让人拖到刑房剥皮喂狗。 李进和李江也不敢再说自己也要逃走，只一个劲地对着阁主磕头，求阁主饶了吕良。 那时候，暗影阁刚刚损失了三十名高手，吕良又是个资质很高的，阁主便有些不舍得。 他对要拖着吕良进刑房的人说，打一顿就算了，别弄残了。 吕良被拖走后，吴大有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是暗影阁副阁主，如今要弄死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还被阁主下了面子，这让他以后如何掌刑？ 吴大有再次与暗影阁阁主爆发激烈争吵。 李进和李江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争吵中爆出的信息，把李进和李江惊得魂飞魄散。 暗影阁早就被官府盯上，却一直能安然无恙的原因，是洛城的“主子”在护着。 “主子”给的钱越来越少，暗影阁阁主早就不满了。 这一次好不容易得了笔大财，本来说好的五十万两银子，却变成了四十万两。 他损失了三十个阁内功夫最好的高手，还要上下打点关系，四十万两太少了。 吴大有却说只怪那家耍了他，幸好得了块宝玉。 可给“主子”的钱不能少，只能阁里少拿一点。 阁主想要那玉佩，吴大有却说“小姐”身子不好，用这玉温养着最为合适。 两人又吵了很久，最后不欢而散…… 之后的事情，李进和李江就不知道了。 吕良听得心头一动，孔海波想要护着的人，是一个女子，韩青云早就猜到了。 韩青云还猜那个女子，应当就在洛城。 可“主子”是谁？ “主子”跟“小姐”是一家人吗？ 孔海波快五十岁了，他提到“小姐”大概多大年龄…… 听到消息的韩青云，也不能确定下来，只能把这些信息都记在心里。 正与韩青云对饮的李继仁放下酒杯。 “我已经让人把当年在暗影阁待过的人，都找回来了。等我们到了蓟阳，说不定就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韩青云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孔海波又是个硬骨头，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查清这件事。 还有李继仁那个三年的承诺，若是三年后真的还查不出真相，难道真让这个少年赴死吗？ 韩青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越来越不希望李继仁兄弟俩出事了。 晚饭后，庆王妃才依依不舍地让人把吕彦彦和韩怀希送到清风院。 一进房，韩怀希突然拉出脖子里的玉佩。 “阿瑶姐姐说，她好像见过这块玉佩。” 韩青云和吕彦彦脸色大变。 韩怀希脖子上的玉佩，是仿照吕家当年被抢走的传家宝做出来的。 孔海波被关在吕宅密室的那段时间，吕有田心情郁愤。 吕长安为了哄他开心，问了于氏吕家的传家宝的样子，然后去珠宝阁打了十几块类似的玉佩。 吕家的传家宝玉是一块天然形似葫芦的暖玉，像葫芦，也像一个“吕”字。 那玉晶莹温润，一丝杂质都没有，珍贵非凡，当然不是一般的玉能代替的。 吕长安挑的是杂质很少的普通白玉，打磨出来的形状和大小，跟吕家传家宝几乎一模一样。 乍一看还挺像。 吕有田见到摆在自己面前的十二块玉葫芦，先是愣怔片刻，接着就是追打吕长安。 这败家玩意，花了六百两买了十二块最普通的玉佩，还有脸在他面前嘚瑟？ 吕长安委屈的不行，他这叫高级定制，价格肯定高。 六百两还是他把韩怀瑾、韩怀安的零花钱全借走，才凑够的。 一番你追我赶之后，吕有田心情不再郁愤。 吕长安也从他哥吕长平那里，拿到了一千两的奖励。 玉佩也没浪费，韩吕两家人手一块。 可现在，李瑶说她见到过这块玉佩。 她见的，只能是吕家的那个传家宝…… 第219章 黄沙县 韩怀希见到爹娘的神色，就猜到这俩人想偏了。 “不是在庆王府见到的，也不是在霖王府见到的。” 韩青云和吕彦彦高高提起的心，又重重落下。 说实话，他们俩虽然愿意相信霖王府，但真相一日没有查清，一旦有风吹草动，两人第一时间就是怀疑他们。 李瑶也记不清具体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见过的那块玉。 只隐约记得，大概是她六七岁的时候，回洛城的时候见过。 又是洛城…… 李瑶的身份，回洛城去的地方也很有限，无非是庆王府、霖王府、皇宫、前工部尚书沈家，以及她生母娘家文安伯府。 孔海波、暗影阁、昭文帝杀手组织头子、主子、小姐…… 韩青云看着吕彦彦苦笑，吕彦彦也是心情复杂。 两人都想到了同一个人——天命凰女阮心雨。 但如果真的跟阮心雨有关，又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暗影阁阁主明显也是“主子”的人。 可暗影阁成立已经四十年有余，阮心雨今年三十八岁。 阮心雨不可能是“主子”。 若说主子是英国公府的人，可能性也不大。 暗影阁前身是暗羽盟，是当年明义太子为了谋杀政敌建立的。 永乐帝还是秦王的时候，他的妻儿以及后来的康王、良王、德王被杀，背后都是暗羽盟的手笔。 永乐帝登基后，还是在英国公府的帮忙下，才查到暗羽盟的消息。 之后永乐帝灭了暗羽盟。 之前就逃出在外的暗羽盟成员，扬言一定会灭了英国公府满门。 当时的英国公阮正坤惊吓之下，还上书永乐帝，请求多养一些护卫，甚至还养了一些暗卫。 十八年前，霖王剿灭暗影阁，在暗影阁发现他们暗中供奉暗羽盟骨干成员，这才知道暗影阁与暗羽盟的关系。 之前在洛城，李继仁打进英国公府，英国公暗卫齐出，也不过是三十六人罢了。 李继仁后来还去调查了，这些暗卫都是昭文帝给的。 若暗影阁真是英国公在背后支撑，英国公府的暗卫数量不应该只有这些…… 韩青云头疼，他们知道的线索还是太少了，只能继续往下看了。 第二天一早，辞别庆王妃，一行人继续上路。 从庆王府出来，李继仁派了两个亲卫去丰源王朝，自己则带人转向人烟稀少的小路，再次加速行进。 六月十八日，终于抵达蓟阳边界——黄沙县。 黄沙县位于蓟阳与丰源王朝和禹城的交界，是大裕国唯一的黄沙地，也是大裕国最荒寂的县城。 这个时代，黄沙地只能种植棉花，产量很低。 大裕国建国之初的时候，黄沙县的土地沙化还没有特别严重。 西北关外，天气干旱，秋冬季，寒风凛冽。 每年秋季过后，便是黄沙漫天。 没有好的方法治理风沙，黄沙县的土地呈现沙化与盐碱化两个极端。 黄沙县的百姓全靠朝廷救济，才能勉强度日。 早些年，在蓟阳生活了十几年的永乐帝李和泰，心疼蓟阳百姓生活多艰，就想把先祖立下的“蓟阳百姓不得擅离户籍地”的约定改了。 他本以为只要有蓟阳大军在，就能抵抗外敌，实在没必要让百姓在不毛之地受苦。 永乐帝就以黄沙县做试点，将黄沙县的百姓撤回蓟阳中部，又让边境军加强了黄沙县的守卫工作。 那年冬季，羌族和北戎大军借路丰源，直直攻向黄沙县。 没了百姓支撑的黄沙县守军，就像缺了水的鱼，与其他边境的大军几乎断线，很快被撕开一个口子。 敌军如入无人之境，通过黄沙县向禹城和平遥府杀去。 战争就是那么无情。 普通百姓的作用，可能仅仅是为了给敌人磨刀，来延缓他们向其他城内涌去的速度。 没了黄沙县百姓这层屏障，禹城和平遥府边界的百姓，又远没有蓟阳百姓高壮力气大，面对敌人的屠刀，死伤无数。 等到守在乾阳县，与燕国对阵的李将军反应过来时，禹城和平遥府边界已是损失惨重。 之后，黄沙县的百姓，再次被迁了回去…… 黄沙县的百姓也好，整个蓟阳边境的百姓也好，甚至禹城、闽州府、巴蜀郡、晋阳城等边境城市的百姓，都是在拿自己的血肉，阻挡敌人的刀兵。 蓟阳的气候比其他地方更严酷，蓟阳所面对的敌人更多也更加残忍，所以愈发显得百姓活的艰辛。 他们好像生来就是被牺牲的一类人，他们可敬可悯，可歌可叹。 朝廷这样做，固然是无奈之举，可对于他们来说，却实在残忍。 若朝廷用其他的方式来补偿他们，也算是国人都认可他们的付出。 可若真的像李继信说的那样，他们习惯了蓟阳人的付出，他们看不到蓟阳人的血泪，他们在蓟阳遭遇天灾的时候袖手旁观…… 吕彦彦不敢想象，那几年，蓟阳人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蓟阳人曾经的苦难，吕彦彦心酸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起被蓟阳人残杀的梧平县人。 朝廷对不起蓟阳，可梧平县人又有何辜？ 世间固然没有绝对的对错，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却有自己的感情倾向。 她同情蓟阳人，可她也心疼无辜惨死的梧平百姓。 央离敏感地察觉到吕彦彦情绪不对。 她以为吕彦彦是害怕遇到敌人，低声说：“夫人，别担心，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夫人一家受到伤害的。” 吕彦彦强迫自己从矛盾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抬眼向前方看去。 本以为是黄沙漫地的场景，可谁知道路两边全种满了树木。 是胡杨树与沙柳！ 韩青云也如吕彦彦般惊讶，他拉紧缰绳，努力控制激动的情绪。 古人居然也知道种植防护带，防止沙化进一步扩大。 他身边的李继仁，猜出韩青云的想法，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一下。 “我父王初到蓟阳时，就被黄沙县的沙地惊到了。他担心沙化扩展太快，就昭告天下，希望能找出有效防沙的措施。 后来，有个老人说，说可以种植树木阻挡风沙，我父王和幕僚都认为可行。可惜，试了很多种苗木，都种不活。 我父王没有放弃，与母妃翻遍古籍，终于找到能在黄沙地里成活的树木。 十几年了，黄沙县的防护林也刷初见成效，可惜盐碱地却没有好的办法。” 黄沙地还能种棉花，可盐碱地却是种什么死什么。 黄沙县有二十多万亩的盐碱地，李继仁想想都觉得心疼。 “种几年泡桐树试试。”韩青云回道。 “啊？” 李继仁愣住，就是那种开粉色花朵的泡桐树？能治盐碱地？ 随即，他又笑了：“好！” 泡桐树，桐花县就有不少，他马上就让人试试…… 第220章 抵达霖王府 六月二十日，一行人终于到了蓟阳城府城。 蓟阳的府城不算热闹，还带着些连逢天灾的凄凉。 当地的百姓体型较高，连年天灾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大多数人面色枯黄，身形单薄。 他们眼里没有怨愤，但也没有什么希望，更多的是麻木。 只是在见到李继仁一行人，他们的脸色生动起来，纷纷喊道“世子回来了。” 李继仁脸上也泛起笑意，朗声回道：“嗯，回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李继仁下了马，身后跟着的队伍也下了马。 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霖王府。 蓟阳的霖王府占地面积很大，不算华丽，看上去远不如禹城的庆王府气派，却莫名有一种庄重之感。 霖王府大门外，二十来个人正一脸焦灼地朝人群中望来。 待看见李继仁，一个不到四十岁的清丽女子，往前走了几步，满目慈爱。 李继仁大踏步走到女子身前，跪在女子身前。 “母妃，儿子回来了。” 霖王妃谢柠扶起长子，看他除了略疲惫一些，其他都还好，点了点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其他人也都向谢柠行礼。 谢柠爽朗一笑：“都别多礼了，让客人笑话。” 说完，也不等李继仁介绍，她先扶住叶迦南。 “辛苦老先生了。” 然后，又对着韩青云一家颔首：“韩先生，韩夫人，你们一家三口也辛苦，快进去歇息吧。” “王妃，客气了。” 霖王府的府医康盛堂，扶着叶迦南。 “叶神医，总算把您老又盼来了。” 康盛堂是彭百草的弟子。 彭百草与叶迦南关系很好，康盛堂也曾经被叶迦南指点过，受益良多。 谢柠牵过韩怀希的手，与叶迦南并行进入王府内。 韩青云与吕彦彦也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进去。 进了王府后，谢柠对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点点头，然后就和李继仁去了修齐院。 管家将韩青云一家以及吕良、赵兴武安置在文竹院。 叶迦南则被安排在韩青云隔壁的青松院。 文竹院侍从不多，只有一个嬷嬷、四个丫鬟与两个小厮。 嬷嬷姓方，是文竹院的管事。 方嬷嬷带着丫鬟与小厮对着韩青云行过礼，就安排他们去烧水给韩青云一家洗漱。 “公子，夫人，二公子来信说你们不拘俗礼。王妃便按照其他院子的布置，安排了我们几人。 若是公子、夫人觉得人手不够，老奴就去跟王妃说，再调来几人。” 方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 他们霖王府奴仆不多，就连王爷王妃的院子里都只有一个嬷嬷，六个丫鬟和四个小厮。 世子和二公子的院子，连丫鬟都没有，都只有两个小厮。 王妃说，韩公子一家是贵客，不能怠慢了，但也不好超出王爷院子的规格，所以安排了他们七个过来。 吕彦彦点头：“方嬷嬷，足够了。” 他们也不习惯事事被人贴身照顾，之前在洛城虽也买了不少人，但都是给铺子用的，他们自己还是更喜欢有一点隐私感。 方嬷嬷见韩青云跟吕彦彦二人，确实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就连那个五六岁的孩子也毫无怨色，这才放下心来。 洗漱过后，就有人来接他们去膳厅吃饭。 吕良和赵兴武听说要跟王妃和世子一起吃饭，连连摆手说他们不去。 贵人吃饭规矩太多，他们在庆王府吃饭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帮着夹菜。 他们消受不起。 还好因为担心韩青云他们不习惯，文竹院特意设了小食堂。 吕良和赵兴武就留在文竹院吃饭。 韩青云一家三口和叶迦南去了膳厅。 膳厅内有两张餐桌，用纱帘挡了开来。 除了伺候的丫鬟，膳厅内便只有霖王妃和李继仁两人，分别坐在两张餐桌的主位上。 丫鬟引着吕彦彦和韩怀希坐在霖王妃那张桌子。 韩青云和叶迦南则坐在李继仁身边。 “王爷如今还在昏睡中，无法见客，还请几位勿怪。” 霖王妃向几人解释道，眼圈有些微红。 叶迦南低声叹了口气。 霖王生病，韩青云和吕彦彦之前猜到了。 但此时才知道，霖王居然是陷入昏睡。 几人没滋没味的吃着饭，期间，丫鬟想要伺候吕彦彦和韩怀希吃饭，被拒绝。 霖王妃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自己出身寒门，也没有被人伺候吃饭的习惯。 饭后，几人去了修齐院。 霖王妃让下人们都出去，她自己留在在前厅，陪吕彦彦和韩青云说话。 李继仁带着叶迦南和韩怀希去看霖王。 半个时辰后，李继仁抱着韩怀希，与满面愁容的叶迦南回到前厅。 霖王妃接过韩怀希，用手帕擦了擦她额角残留的汗水。 “好孩子，辛苦你了。” 韩怀希摇摇头：“王妃，我只是有点累，我不辛苦。” 霖王妃眼圈又是一红，揉了揉韩怀希的头发。 看着韩青云和吕彦彦不解的神色，叶迦南解释了几句。 霖王陷入昏睡时间太久，如果不能及时梳理经脉，只怕日后就是醒来，也会成为废人。 但如今叶迦南右手拿不了针，只能靠韩怀希行针疏通。 不过这种行针是全身经络都要行针，对体力损耗极大，韩怀希又实在年幼，难免会累到。 霖王妃对韩青云一家有几分歉意。 “你们是客人，本应好好招待你们，可小希第一天来，就让她受累了。” 韩青云两人固然心疼女儿，但见她如今对医术的兴趣越来越浓厚，叶迦南也夸她是难得一见的医学奇才，进步极快，两人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王妃客气了。只是王爷需要疏通经络，他昏睡了很久吗？” 霖王妃心如刀绞，转过身擦了擦眼泪。 李继仁对着韩青云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地讲述了霖王生病的缘由。 四年前，霖王妃旧疾复发，府医束手无策。 李继仁就去了洛城请叶迦南。 他走后没多久，羌族进犯蓟阳边境，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屠了几个村落。 还不到十二岁的李继信，被敌人的凶残激红了眼睛，只带着五百人的小队就追着那群羌人，进了羌族部落。 霖王得知消息，急忙带着大军追了上去。 那一仗霖王也打红了眼，救了被包围的李继信后，就一路打到羌族王帐。 他擒了所有羌族王族的人，打算送到洛城发落。 李继信看到一个倒掉的案桌下，有个孩子正瑟瑟发抖地哭泣。 那孩子看上去不过四五岁，被厚重的案桌压住大腿，哭的十分可怜。 李继信将案桌扶起后，就伸手去拉那孩子。 可万万没想到，那孩子手臂上竟绑了袖箭。 袖箭直冲李继信面门而去的时候，那孩子死死抱住了李继信的腿，让他不能躲开。 霖王挡开了袖箭，把李继信拉开，自己却被那孩子用匕首从后背刺入心脏…… 第221章 霖王生病始末 伤了霖王的“孩子”并不是真的孩童，那是羌人王族培养的药人。 他们用秘药控制孩童，让服药之人，终生只能停留在四五岁的样子。 这些药人受到严苛的训练，很多人因药物与训练双重影响，死在训练中， 就算幸运长成，大多也只能活到二十岁。 且秘药难炼，羌人王廷的药人并不多。 但培养出来的药人，个个手段狠辣，功夫很高。 他们看上去还是孩童，极具迷惑性。 在战场上，很多士兵被骗，丢了性命。 霖王虽然第一时间发现了那“孩子”的异常，但为了救李继信，还是被药人所伤…… 李继信悲怒交加之下一剑杀了那药人，又把所有的羌族王廷的人全部都杀了。 霖王身上的匕首插在心肺之间，只差一点就会当场丧命。 但虽未伤及性命，却也伤的极重。 消息传回洛城时，李继仁也顾不得继续寻找叶迦南，就要赶回蓟阳。 可还不待他出发，就听到他的皇祖父在朝堂上吐血的事情。 李继仁被惠仁帝召进宫，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的惠仁帝，紧紧抓住他的手。 惠仁帝给了李继仁一块通行令牌，有了这块令牌，李继仁再进宫就不需要通报了。 他告诉李继仁，霖王醒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一刻都不想多等。 之后李继仁便一路疾驰，赶回蓟阳。 回程路上，他救了被普录山匪徒劫杀的吕富贵。 霖王在病床上躺了很久。 府医也好，他们从蓟阳找来的各路名医也好，惠仁帝派过来的太医也好，都说没有大碍，应该很快就能醒来。 可霖王却始终未能醒来…… 霖王昏睡期间，只能灌进一些流食，日渐衰弱。 京城的人传信，叶迦南一直没有回洛城。 李继仁派去各个地方的人，也没有查到叶迦南的消息。 他实在等不及了，就想要回洛城把太祖母田秀秀接过来。 田秀秀医术虽然比不上叶迦南，但比太医院的人还要好。 那时，霖王昏睡不醒，霖王妃旧疾未愈。 不放心兄长的庆王，整日奔波在禹城与蓟阳城之间。 李继信又因为害父王受伤的事情，陷入深深的自责，整日意志消沉。 且他年岁尚小，不能独撑大局。 北戎和燕国本来被打的龟缩在本国内，不敢轻易踏进蓟阳半步。 可霖王伤重的消息却被人传了出去，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李继仁想着，军中有蓟阳四将在，霖王府就交给义兄季思元，他也可以安心离开。 但季思元说他毕竟只是霖王的义子，他的武功和打仗的本事也远不如李继仁。 他担心万一边境动乱，帮不了太多忙，就是霖王府这边，他也未必能撑得起来。 李继仁无奈，只能将通行令牌交给季思元，让他尽快把太祖母接过来。 季思元走后半个月，霖王终于醒了， 虽然依然不能下床，但好歹醒了。 李继仁想起皇祖父的嘱咐，就要派人去洛城，却又接到了祖母齐贵妃的信。 霖王是在病床上看这封信的。 信上说，惠仁帝病的离奇，后宫也不安定，让霖王若是醒来速回洛城。 霖王拖着病体就要回京，可还没等他收拾好行装，一身是伤的季思元被抬了回来。 季思元是被普录山余孽伤的，若不是他怀中的那块通行令牌，可能季思元当时就命丧当场了。 李继仁看着通行令牌上的剑痕和血迹，心疼义兄的伤，下定决心要铲除普录山所有的山匪。 可他之后再也没机会到普录山杀匪了。 季思元带回了一个令霖王府所有人都痛不欲生的消息——惠仁帝薨逝了。 很快京里传了旨意，让霖王府众人回京守丧。 霖王伤体未愈，李继仁想让他坐马车，他却不肯，就那样拖着病体，一路快马赶回洛城。 那年的冬天很冷，惠仁帝的灵堂更冷。 霖王在灵堂上几度昏厥。 待守丧结束，几位顾命大臣宣读了惠仁帝的遗诏，三皇子安王成为皇位继承人。 庆王不信，质疑诏书的真伪。 顾命大臣就将遗诏拿给了他们看。 那是惠仁帝的笔迹，他们不会认错。 霖王看完，苦笑了一下，就离开了洛城。 出了洛城，霖王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之后，李继仁找了辆马车，哀求父王不要再伤了自己。 霖王看似什么都听了李继仁的安排，但他内心的苦痛却无人能够开解。 回到蓟阳，霖王就一直病着，却还是强撑着身子，打理蓟阳的一应事宜。 可没多久，齐贵妃自戕而死的消息，传到了蓟阳。 霖王只说了一句“不可能”，就再度陷入昏迷。 这次霖王睡了半个月，醒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任霖王妃和李继仁、李继信怎么劝说，他都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直到他留给齐贵妃的几个女侍卫找到蓟阳。 女卫们说齐贵妃的死有隐情，她死相凄惨，似乎中了毒，她身边的人也都被灭了口…… 之后霖王头痛越发严重，昏迷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但他还是振作了起来，想要回洛城查清楚真相。 可那之后蓟阳连年天灾，霖王醒来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霖王的那段往事，韩青云与吕彦彦听鲁兴和柳明和提过，可他们毕竟不是当事人，很多细节并不清楚。 如今听李继仁讲来，韩青云与吕彦彦依然听得心酸不已。 不提梧平县的事情，霖王这个人实在令人又佩服又同情。 “去年大年初二，我父王就又陷入昏睡，一直到五月初才醒来。” 韩青云、吕彦彦大惊，抬头看向李继仁。 李继仁眼角含泪，语气十分郑重。 “去年梧平县的事情发生前，我父王一直都在昏睡，根本没有醒来过，屠城的命令不是他下的。 你们也不要以为，这是他之前下的命令，因为前年一年他基本都在昏睡中。 偶尔醒来，他也是在忙着蓟阳的赈灾事宜，连祖母被人残害的事情他都顾不上，哪里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事？” 叶迦南抹掉眼泪：“这件事我可以作证，前两年我几乎都在霖王身边。他一年内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恨恨地砸着桌子，所有人都叫他神医，他也自负医术高超。 可三年多了，他始终未能找到霖王陷入昏睡的原因。 韩青云抖动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第222章 有人假扮劫匪，想杀思元大哥 因为叶迦南的话，霖王妃和李继仁面色更加哀恸。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陷入沉思。 在洛城的时候，他们就听李继仁与李继信说过，梧平县的事情不是霖王下的命令。 两人虽然也想相信他们的话。 可无论是原文的描述，还是他们对去年梧平县之事的复盘，霖王都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但如今叶迦南却证实，霖王在那段时间，没有下过屠城的命令，他甚至都没有醒来过。 叶迦南医者仁心，是个略有些孤僻却极其善良的老人，他不会骗人。 那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蓟阳十万大军的异动，就没有人察觉吗？ 吕彦彦突然问道：“季思元公子是在去洛城路上遇到的流匪，还是返程时遇到的？” “去时。” 当日，季思元一路疾驰赶至锦程县，被流匪拦住。 一行人奋力搏杀，才保住了季思元一命。 季思元本想继续赶往洛城，可他重伤难起，被亲卫送到锦程县的医馆。 等他勉强止住血，又急急赶往洛城，在洛城城外听到惠仁帝去世的消息。 季思元是霖王的义子，惠仁帝对他也十分疼爱。 听到惠仁帝过世的消息，他从马上摔落下来。 然后被仅剩的亲卫一路护着，回了蓟阳。 “当日季公子遇到普录山的流匪时，他身边带了多少人？” 李继仁不理解吕彦彦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 “三十个亲卫军。” 韩青云脸色变了，他已经知道吕彦彦问话的目的。 “功夫如何？” 李继仁察觉到韩青云脸色变化，猜到吕彦彦一定是察觉到什么问题。 “有一个亲卫，功夫跟韦青差不多。其余人都跟继信的其他亲卫差不多。” 韩青云听吕长平点评过，韦青是李继信亲卫中功夫最高的，与吕良不相上下。 其他人都比韩东辰还要略高一些，都是难得的高手。 “季公子功夫如何？” “思元大哥长于谋略，功夫……跟韩先生身边的赵兴武差不多。” “季公子一行与流匪战况如何？” “流匪尽数歼灭，思元大哥身边只有两个亲卫活了下来，把他带了回来。” 李继仁提起往事，时隔四年仍是不免心疼。 那三十个亲卫军都是他八岁那年，父王为他挑的，与他一起练功，一起长大，关系极好。 吕彦彦和韩青云彼此看了一眼，这件事有问题。 普录山是兰娘的噩梦，吕彦彦从来没问过她关于普录山的事情。 但是她还是从兰娘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不少事情。 再加上之前流匪的自述，他们对那些流匪的情况，了解的要比李继仁知道的多。 吕富贵四年前遇到流匪时，将近两百人的匪徒，被李继信的五十亲卫军杀了一大半。 山寨里功夫最高的梁大鹰，也被李继信一剑射死。 那一战之后，普录山的匪徒只剩下七八十个。 而且那个时候，他们就如惊弓之鸟，轻易不敢下山。 季思元受伤的时间与匪徒被杀大半的时间，只隔了不到三个月。 据兰娘和匪徒自己说的，梁大鹰死后，普录山余下的匪徒，至少有小半年时间没敢下山。 而且，那些人抢劫都是为了财物。 季思元一行是为了接人去的，身上除了一些干粮，什么都没带。 山匪除非是自己找死，才会去抢劫什么都没有的一队高手。 另外，这帮流匪之间没什么交情，对彼此都有深深的戒心，也不可能再从外面招收山匪。 这些年流匪前后两次大损伤，以及平常的一些小损伤，人数上都是能对得上的。 季思元带了三十个功夫不错的亲卫军，遇到的又是哪里来的流匪？ 但无论如何，季思元遇到的，跟普录山上的绝不是同一批人。 听吕彦彦说完，李继仁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最初听到他亲手培养的亲卫军都死了的时候，心疼不已。 又忧心义兄的伤势，很多细节没考虑到。 可如今想来，的确处处可疑。 普录山的流匪，他交过手。 除了那个叫梁大鹰的身手诡异之外，其他人也只是普通高手罢了。 三十个亲卫，就是对上一百多个的流匪，也不会损失那么惨重。 可思元大哥说，他们遇上的是“六七十个悍匪”。 那帮匪徒之间交情不深，不会为了同伴留下死磕。 他遇到流匪时，那些流匪见势不妙，就都要跑。 思元大哥他们却将所有的匪徒全部歼灭，那些匪徒难道没想逃走吗？ 若说是思元大哥让人拦下他们，更说不过去。 当日他身受重伤，又着急赶往洛城，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追赶匪徒？ “是有人假扮普录山的劫匪，想要杀了思元大哥。” 李继仁表情沉痛，拳头紧握。 季思元是他父王收养的遗孤，从小与他一同长大，两人感情极好。 那时候季思元被抬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伤，养了很久才养好。 “世子，不知当日那两个送季公子回来的两个亲卫，是否还在？” “他们两个一路不眠不休，护着思元大哥回来，刚到王府，就力竭而死。” 李继仁忍不住，留下两行清泪。 吕彦彦与韩青云看了彼此一眼，事出反常必有因。 沉默片刻，韩青云又问道：“世子，那块通行令牌还在吗？” 李继仁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了韩青云。 “这是皇祖父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我一直随身带着。” 那是一块精钢制成的牌子，镀了一层金，看上去十分结实。 令牌上有几道凌乱的划痕，正中间还有一道被利剑穿破的一道口子，里面还残留着几丝血迹，足见当日战况之惨烈。 韩青云摸着令牌的上的口子，若有所思。 “韩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谢柠听吕彦彦与李继仁的谈话，也听出了不对劲，此刻见韩青云脸色略有些古怪，忍不住问道。 韩青云抬头看向李继仁，他不懂功夫，也不太懂兵器，只是觉得令牌上的口子有些奇怪。 “这令牌是精钢所制，能穿透它的剑，应该也是把十分锋利的兵器。” 李继仁点头。 韩青云继续说：“这个剑孔很平滑，似乎是被直直刺进去的。” 李继仁脚下一顿，拿过令牌仔细打量。 遇到危险，正常人都会努力躲开。 这牌子放在季思元怀里，无论多巧，都不能直直刺进去。 哪怕只有一点偏差，一把能穿透精钢的利剑，都会在剑孔的周边留下痕迹。 除非季思元那个时候完全动不了，被人直直刺了一剑…… 第223章 普录山流匪往事 李继仁表情有些僵硬，用力抓住令牌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你们刚才说，那些普录山的流匪，都是巴蜀郡的逃犯？” “是。他们八年前被人放了出来，被一路驱赶到普录山附近，之后在那里劫杀过路商客与普通百姓。 不知道为什么，朝廷竟任由他们作恶多年。” 想到山寨前的累累白骨，以及兰娘那些女子的悲惨遭遇，吕彦彦声音有些颤抖。 韩怀希也想起来，去年他们一群人被那些匪徒围着，有一个人砍伤了二虎伯伯，还砍断了外祖父手里的棍子，爹和外祖父差点都死在那人手上。 韩青云看出女儿的害怕，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说：“不怕，那些人现在都死了。” 李继仁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普录山流匪恶名传出的时候，还是他的皇祖父在位的时候。 锦程县距离洛城不远，快马加鞭的话，不用两天就能赶到。 可那些流匪在普录山待了七年，罪大恶极。 若不是去年遇上韩青云他们，恐怕如今他们还在普录山继续作恶。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的皇祖父都有失察之过。 看着肩膀微微耸动的吕彦彦，再看看眼角挂着泪珠的韩怀希，谢柠面上浮出一丝苦楚。 普录山的流匪手段残忍，心肠冷硬。 他们很少留活口，不仅抢劫，还要灭口。 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知道锦程县外偏僻的普录山，居然被一帮穷凶极恶的流寇占领。 直到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一些人从流匪手里逃了出来，之后普录山流匪之名才被人得知。 事发后，惠仁帝第一时间责令云州府知府与锦程县知县，令他们尽快剿匪。 三个多月后，云州知府上报朝廷，锦程县的流匪数量极多，且各个身手不凡。 他们历时三个月才将大半流匪剿灭，后续他们会继续围剿剩下的流匪。 果然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普录山流匪作恶的消息再传出来。 隔了大半年后，郑城富商赵诚信，带了三十万两银子与大批货物，从禹城回郑城。 途经锦程县，赵诚信所带之物全部被劫，他本人与他的护卫也全部被杀。 在大裕，除了蓟阳这种贫瘠至极的地方，其他府城的赋税要统一上交给朝廷的。 边境军的供养，基本要全部依赖国库支撑。 但大裕国国库不丰，边境军的军需与军饷，往往不能及时足额给付。 且大裕国幅员辽阔，国都洛城到边境各个城市的距离都很远，边境军的军需物资运送起来十分不便。 军饷尚在其次，粮食和药材却是完全不能断掉的。 朝廷就大力支持边境军与行商进行交易，由这类行商筹措不足的粮草和药材。 这类商户被称作军需商。 赵诚信就是禹城边境军最大的军需商。 赵诚信被杀后，他的家人迟迟没有等来他的归期，一路找到禹城。 后来他们才知道，赵诚信被普录山的流匪害了。 庆王在朝堂上指着吏部尚书的鼻子骂，骂他识人不清，像云州知府那样谎报军功的人，吏部居然还嘉奖了他。 骂完吏部尚书又骂兵部，普录山流匪罪大恶极，兵部不但没有及时剿灭，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地方上，给了地方弄虚作假的机会。 然后庆王又骂户部无能，礼部虚伪，工部愚钝，刑部只会掉书袋…… 火力全开的庆王逮谁咬谁，连最受人敬重的刘丞相，都被他啐了一口。 惠仁帝也被影射的满脸通红，却第一次没有因为辱骂大臣惩罚庆王。 惠仁帝命大理寺查明事情真相。 云州府知府和锦程县知县，却大喊冤枉。 他们的确剿灭了大部分匪徒，余下一部分有的逃到深山，有的逃到其他府城，他们已经尽力了。 庆王听的当场把两人打了，惠仁帝也不好再袒护庆王。 殴打朝廷命官的庆王，也被了二十大板。 之后，在云州府府军的指引下，庆王与兵部侍郎亲自带人，去了普录山的。 可惜那帮匪徒已经逃窜，他们只在山上解救了被抓住的路人。 路人说，匪徒得知自己杀了军需商，就带着银子跑了。 庆王也在那里找到了赵诚信的那批货物，可是银子却都没了。 那帮匪徒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庆王带人又在附近搜索了很久，都没找到人。 直到四年前，李继仁遇到真正的普录山流匪，才惊觉庆王被人骗了。 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应当是被人伪造的山匪窝点。 或者是有人打着普录山流匪的旗号，干着抢劫的事情。 或者，原本就是有两伙儿流匪，都在普录山安营扎寨 可惜那以后，李继仁就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着，也没机会调查这件事的真相。 庆王清扫普录山之后，锦程县又恢复了一段时间的安定。 云州府知府和锦程县知县，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两人谎报军功，不好定罪。 但这两人也的确剿匪不力，最终锦程县知县被革职，云州区知府降职，被调到南安郡。 几个月后，锦程县的流匪死灰复燃，虽然抢劫的规模不大，但受害者极多。 有被害者的家属告到洛城，还有人特意守在霖王府，希望霖王能为他们做主。 那是五年前的冬天，也是霖王与惠仁帝和齐贵妃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段时日。 霖王上表，想亲自带人去普录山看看。 却被时年刚袭爵不久的英国公阮柏拦下了。 霖王与英国公府关系有些尴尬，阮柏本人本来已经做到户部尚书了，又因为雪灾的事情被降为户部侍郎。 公爵之家难得的从一品大员，因为霖王被降到五品郎中，这对阮柏来说是奇耻大辱。 又因为早年的事情，只要霖王提出的事情，阮柏无论有理没理都会反驳。 惠仁帝和朝臣们都见怪不怪了。 但普录山的事情，阮柏说的也算有理。 霖王身为蓟阳封地的亲王，统领百万大军，负责边境安危，实在不宜将心思放在剿匪这种琐事上。 新上任的云州府知府与锦程县知县，已经在极力围剿山匪了。 只是普录山太大，山路又难行，这才让剿匪事宜变得困难。 霖王若是去剿匪，等于直接告诉世人，朝廷不信任云州府知府与锦程县知县，这让他们如何管理当地的百姓? 阮柏难得说了一番有理有据的话，惠仁帝也担心爱子太过劳累，就承诺霖王，会命专人盯着剿匪事宜。 春节后，霖王回到蓟阳，不久就打下了羌族。 再之后的事情，吕彦彦和韩青云就知道了。 霖王妃说到霖王与英国公府关系尴尬的时候，脸色有几分不自然，被吕彦彦敏锐地察觉到了。 第224章 此女天命凰女 霖王妃的表情，说明早年霖王与英国公有事情发生，什么事呢？ 吕彦彦直接问了出来。 “王妃说英国公与霖王有些尴尬之事，是什么事？” 霖王妃脸上带着苦笑，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霖王出生时，百鹊报喜，这是很多洛城人都亲眼见到的事情。 但那一年还有一件异象，被英国公府刻意压了下来。 老英国公阮正坤，两个嫡子，三个嫡孙，庶子庶孙无数，可孙女却只有阮心雨一个。 据说阮心雨刚出生时，有一只十分漂亮的鸟，在产房外徘徊。 那鸟形似传说中的凤凰，一直到阮心雨出生的啼哭声传出来，那鸟才发出叫声飞走了。 那鸟全身红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十分显眼。 英国公府周边的人家，也有人看到了。 不多时，一个打扮奇怪的和尚，来到了英国宫府。 那和尚虽然打扮奇特，但面容与寺庙里的菩萨塑像十分相似，方面大耳，深目阔口，连眉眼里的慈悲都与塑像一模一样。 那和尚执意要看刚出生的阮心雨，阮正坤见那人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就让产婆把阮心雨抱了出来。 和尚看着阮心雨，问了产婆阮心雨出生的具体时间，最后评了句“此女天命凰女，贵不可言，国公府好福气。” 他又转向产婆：“你运气不错，居然能为此等贵人接生，日后必然福泽延绵。” 产婆又惊又喜。 国公府贵为一等公爵，家里又已经出了阮清瑶一位皇后，再出一位皇后，也是很有可能的。 阮正坤却一脸惊惶，他家出了一个皇后已经是烈火烹油，若是连续出两位皇后，不知要被人怎么嫉妒呢。 阮正坤亲自送走了那个和尚，又多给了产婆很多钱，让她一定不能传出去。 之后产婆果然顺风顺水，先是丈夫涨了工钱，然后儿子也找了一份小吏的工作。 就连她的女儿，都嫁给了一个秀才，成了秀才娘子。 产婆心里高兴，有次喝多了，就把自己走好运的原因说了出去。 很快，阮心雨天命凰女的判言，就在京中流传开来。 英国公府虽然很快采取了措施，制止流言的传播，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后来霖王与阮心雨渐渐长大，一个是容貌俊美如天人的天家贵胄，一个是艳名远播的国公府嫡女。 霖王早年就以文武双全着称，十岁时在学院大比上大展头角，十三岁时，又在与南莱一战杀了南莱人的大将军，以武扬名。 阮心雨少时就有才女之名，十三岁时参加学院大比，也表现很好。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还没被封王的大皇子李兆英，就是下一任皇帝。 他容貌绝佳，文才武略又都天赋惊人，京中贵女中，也只有阮心雨能与之相配。 于是当年的传言，再次被人提了起来。 就连惠仁帝也起了心思。 在他眼里，他的长子就应该配天下最好的女子。 可望眼京中，不说女子才学武功，能在容貌上勉强配上他儿子的，似乎真的只有阮心雨。 霖王十四岁时，阮正坤有一次喝多了，在惠仁帝面前炫耀，他家的门槛都被人踏破了。 可他孙女还小，等明年及笄了，他就给孙女选一个最好的男儿。 惠仁帝还开玩笑说，最好的男儿，你这不就是点名要我的英儿吗？ 阮正坤喝的迷迷糊糊，对着惠仁帝傻笑，然后就睡倒了。 惠仁帝找来长子问他的意思。 霖王一脸莫名，他才十四岁，实在没必要太早定亲。 何况他也不喜欢阮心雨。 惠仁帝有些可惜，点出阮心雨天生凰命的命格。 霖王更觉得无厘头，阮心雨有凤命的命格，难道谁娶了她谁就是皇帝吗？ 若真有凰命的说法，那皇帝还是真龙天子呢。 难道还能有人因为娶了凰命女，就能打败真正的真龙天子，成为皇帝吗？ 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那个人自己就是真龙天子。 惠仁帝见长子确实对阮心雨没有半分爱慕之意，也被长子说服了，就没再提起过这事。 其实他对阮心雨也不是很喜欢。 阮心雨虽然长的好，才学好，但她身体弱，为人娇气，性子也有些骄纵，算不得良配。 可京中人不知道惠仁帝的想法，大皇子与阮心雨天生一对的传言甚嚣尘上。 皇后阮清瑶还特意去问过惠仁帝的意思，得知霖王对阮心雨没有想法后，就告知了英国公府，让他们控制传言，不要坏了阮心雨的名声。 阮柏因为这事对霖王颇有怨言，他觉得被霖王下了脸面。 再后来，谢柠被指婚给霖王。 彼时，谢付扬只是五品官，又是出了名的清贫，还得罪过不少人。 惠仁帝居然给霖王指了这样寒酸的亲事，还没有侧妃。 哪个亲王指婚不是一正二侧三妃？ 一时间，霖王失宠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况且他刚被指婚不久就去了封地，更让人有诸多猜测。 阮柏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但又想到阮心雨那般出色的人，除了霖王还真没人配得上。 他跟阮正坤商量，实在不行，就把阮心雨嫁给二皇子。 二皇子怎么着也比三皇子强些。 可阮心雨不同意。 谁不知道二皇子眼里只有霖王，他对霖王言听计从，比对惠仁帝都忠心。 阮柏一想也是，可三皇子他着实看不上。 此时宫里的阮清瑶传了消息。 三皇子对阮心雨一往情深，全洛城的人都知道，阮心雨嫁给三皇子，必然不会受了委屈。 阮清瑶与陈妃交好，她对三皇子也有几分母子情分。 况且，三皇子身子骨远不如霖王和二皇子，她已经想办法让三皇子留在京城养病，这样阮心雨也不用去边境受苦。 因着阮清瑶的话，阮正坤与阮柏就捏着鼻子，认下了三皇子。 很快二皇子受封庆王，封地禹城。 惠仁帝为他定下工部尚书之女沈之意为正妃，另有文安伯之女王双双，与内阁侍读学士之女曾灵为侧妃。 三皇子受封安王，封地巴蜀郡。 他的正妃就是阮心雨，两个侧妃分别是通政使庶女程嘉乐，与皇商崔家的崔云娇。 封王后，庆王很快去了禹城，安王却留在洛城养病。 之后众说纷纭。 三位皇子中，最不起眼的安王，居然定了英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京中最出名的美女加才女——阮心瑶。 这位阮小姐似乎还是“天命凰女”。 安王还可以留在京中养伤，反观之前最受重视的霖王…… 第225章 五月初二，是巧合吗? 从三位王爷定亲开始，各式各样的传言，在京中层出不穷。 很多人还为霖王抱不平，以为惠仁帝如当年孝显帝忌惮秦王那样，在防着自己最出色的儿子。 直到霖王长子出生，惠仁帝赐名“李继仁”。 所有的传言都销声匿迹…… 对当年的事情，其实谢柠也知道的也不太多。 霖王为人磊落，从未在私事上提过英国公府。 谢柠是七八岁的时候，才随着谢付扬去洛城的。 她父亲孤傲清高，与洛城贵族格格不入，贵族的圈子她从来没有融入过，也没有想去融入过。 阮心雨天命凰女的命格，以及英国公府与霖王的过节，她还是听沈之意说的。 吕彦彦对当年的细节，知道的反而多一些。 美食坊的顾客有很多世家贵女，女子又爱八卦。 很多事真真假假，吕彦彦当时分不清，也没放在心上。 后来听得多了，再加上得知英国公府与霖王的纠葛，很多事情就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李继仁却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父王居然还有这段往事，听得目瞪口呆。 他苦笑：“天命凰女，判言倒是真准。那和尚莫不也是了悟大师不成？可了悟大师长得，跟菩萨可不像。” 韩青云和吕彦彦直直向他望去，就连韩怀希也紧盯着他。 “世子哥哥说的了悟大师，是梧平县云空寺的了悟和尚吗？” 对那个说自己一家都会死掉的讨厌和尚，韩怀希实在没什么好感。 哪怕那和尚的确说中了很多事情，可他说话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李继仁点头。 关于李继信带他们回来的真实原因，韩青云一家有过很多猜测。 原来，竟是因为了悟。 “韩先生和韩夫人肯定也猜到，我们要带你们回来的原因。了悟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韩先生写的那封信。” 韩青云了然，之前在洛城的时候，李继信就为那封信，向他表达过谢意。 “前几年……蓟阳的日子很苦。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饿死，前年冬天，我带人去了燕国，继信带人在乾阳县接应我……” 李继仁清润而悲伤的声音缓缓响起，叶迦南长叹一口气。 李继仁去燕国是为了抢粮食，这与李家先祖定下的不得先起兵祸的祖制相悖。 叶迦南想阻拦李继仁，可当时的蓟阳人实在太惨了，叶迦南最后还是没有阻止。 李继仁离开后，霖王很快再次昏睡，叶迦南判断这一睡大概又是半年的样子，就去了北名府找药材。 可等他五月底回到霖王府的时候，才知道梧平县的事情。 霖王从梧平县回来的时候，比过去几年的任何时候都要脆弱。 他那时几乎是不想活了，还是李继信实在没办法，把他打晕了，才能给他行针喂药…… “三月底，我跟继信回来，才知道父王又昏睡了过去。之后我们就是在各个县城分发粮食。 五月初，我跟继信回到府城，我父王也在五月初二那天，醒了过来。” 韩家三口人心头一震。 去年五月初二，也是他们一家穿过来的日子，是巧合吗？ “我父王昏睡了整整四个月，整个人虚弱的不行，就在府里养身体。 五月十日，思元大哥突然来报，说罗阳县的军队数量不对劲，领军赵启华也不见了。 父王大惊，着人四处打探，才知道赵启华居然带了一万多人，和一些来路不明的人，去了上阳府。父王就带着我一路追去……” 李继仁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惨白如纸。 那件事对梧平县来说是灭顶之灾，但对他们霖王府来说，何尝不是灭顶之灾? 他父王的确想过回洛城，查明祖母去世的真相，但他从来没想过对普通百姓下手。 “到达梧平县的时候，到处都是血和燃烧尸体的浓烟，城墙上还挂着三个人头……” 李继仁声音哽咽，他用双手捂住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还是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霖王妃和叶迦南也泣不成声。 厅外的仆人也在哭泣，但还是依着霖王妃的吩咐，没有进来。 韩青云搂紧了韩怀希，强迫自己把眼泪收回去。 吕彦彦看着摇摇欲坠的霖王妃，强忍心痛，扶着她坐了下来。 良久，李继仁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将军一口咬定是父王下的屠城命令，然后他就自杀了，死之前还在喊，让父王打进洛城，夺回皇位，为祖母齐贵妃报仇。 父王跌跌撞撞地去了县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痛哭不止。 直到晚间，他拿了一封信出来，让我查查看，写信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之后，父王执意要出去看看。整个县城一片空荡荡，父王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走了一夜。 第二天他才想起挂在城墙上的人头，让把他们入土为安。 钱县令他们的尸首都还在，我就把他们安置在云空寺。 云空寺里还躲着一些避难的人群，寺里的和尚为了保护这些人，死了大半。 他们见到我们就痛骂不止，我一开始还想解释，后来却终于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 其实他们骂的也没错，无论我们是否知情，那些凶手中，的确有我蓟阳的士兵。 再之后，有个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和尚，站着出来指着父王说，有些人是夭折之相，带着一线生机。你却是贵不可言的命格，竟全是死气，怪哉怪哉。 说完，他还掐着手指头念念有词，最后说，你最多只能活十年，这十年里，你清醒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 父王身边的将士怒斥那和尚，我却听得心头大震。 父王是蓟阳的定心石，他的病除了霖王府的亲信和他身边的几个亲卫，外人一概不知。 他只要醒来就会在府城内外走动，打消外人的猜忌。 但，叶神医说过，父王的病若是一直找不出病因，以后陷入沉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至再也醒不过来。 最多十年，十年后，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父王。 那和尚说的一字不差，我就把他拉了出去，问他如何得知，他说看出来的，之后任我在如何强逼利诱，他都不再说话。 我身边的亲卫只当他是个疯子，激了他几句，不想那和尚竟是个心气高的，容不得别人对他半句质疑。 他将我身边几个人的情况说的分毫不差。几时出生，几时遇过险，家中人口几何，甚至这些人的死期他也说了出来。 亲卫们怀疑这和尚是敌人的探子，说不定都是调查过之后，才在我们面前故意说的。” 可我却知，那和尚绝不简单……” 第226章 幼年遇险的经历 除了霖王的事情，那和尚还说出了李继仁的事。 那件事除了李继仁自己，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李继仁想起六岁那年遇险的的事情，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胆寒。 三四岁时他被送到洛城，由惠仁帝亲自教养。 整天不是被惠仁帝抱着上朝，就在尚书房上课，练武的时间少了很多。 他觉得自己的功夫都要落下了。 惠仁帝却说小孩子不能太累，伤到骨头就不好了，让他每天只能练一个时辰的功夫。 可他父王送他过来时，却要求他每天练三个时辰的功夫。 他既不能违背对父王的承诺，也不想反驳皇祖父的好意，只能晚上偷偷练。 可皇宫里人多眼杂，他只能借口在宫里住不惯，要回霖王府住。 惠仁帝耐不住他一直哀求，霖王府又离皇宫很近，便应了下来。 回了霖王府住，他的日子自在多了，唯一不耐烦的就是每日要应付李振宇。 安王身子骨不好，常年在洛城养病， 偶尔去一趟封地，也待不了两个月就回来。 年幼的李振宇，更受不了巴蜀郡的酷热。 那一年，安王又一次被人从巴蜀郡抬了回来。 李振宇看到李继仁可以留在京里，整个人哭的不成样子。 他抱着惠仁帝的大腿，眼泪鼻涕都蹭在龙袍上，哭着喊着他也要留在京里，再也不要去巴蜀了。 惠仁帝嫌弃的不行，扯过自己的衣袍，想让小太监把李振宇抱走。 可李振宇却死活不松手，还指责惠仁帝偏心，只疼李继仁不疼他。 惠仁帝被缠的头疼，答应他在李继仁离开京城之前，李振宇也不用再去巴蜀郡。 李振宇得逞后十分得意，之后就经常缠着李继仁。 惠仁帝知道李振宇是个不学无术的，让小太监看他看得紧，严禁李振宇靠近李继仁。 可李继仁回了霖王府住，就给了李振宇再次缠上他的机会。 李振宇还振振有词，当年的庆王就是整天缠着霖王，霖王都没说什么，李继仁凭什么不让他缠着？ 四岁的李继仁十分无语。 若李振宇像他二皇叔那样是个上进的，他不介意跟李振宇一起。 可李振宇整天只想着玩。 太傅教的课业，他都是让仆人帮他做，把太傅气的不轻。 惠仁帝也为此骂过他，可李振宇屡教不改。 他说他才四岁，别人都是六岁才开蒙。 这话把惠仁帝气了个仰倒。 他们皇家子弟，从记事起就要开蒙…… 李振宇是个心大的，别人说什么都不影响他自己的想法。 说多了，他就拿出杀手锏——大声哭，拼命哭，哭到对方头疼让步，他就胜利了。 李继仁却天生就对读书、练功感兴趣，他跟李振宇玩不到一块去。 可李振宇不管，愿意陪他玩的人，身份跟他不对等，他看不上。 他的父王天天骂庆王，说庆王从小就缠着霖王，因此得了不少好处。 所以他也要天天缠着李继仁，李继仁有什么他也要有什么。 李继仁留在京城，他也留在了京城，可不就得了好处吗? 李继仁看着比他还大三个月，却整天对着他撒娇卖痴的堂兄，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开。 但教养让李继仁对李振宇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也做不出太难堪的事。 他就只能找了几个会玩的小厮，代自己陪着李振宇，自己才得了几分清静。 就这样过了两年。 那一天是李振宇六岁生辰，可太傅们并没有因为这个对他网开一面。 李振宇哭唧唧的抱着课业走出尚书房，他只恨时间过得太快，他怎么就六岁了呢。 他再也不能用六岁才开蒙糊弄太傅了。 一想到第二天就要自己写课业了，李振宇把课业扔在地上，抱住李继仁就哭。 他说这是他最后一天自在日子了，让李继仁无论如何都要陪他玩最后一天。 李继仁看着自己衣服上的口水和鼻涕，无奈应了下来。 李振宇带他去了酒楼吃饭，洛城很多人都认识他们俩，不少人偷偷打量他们。 两人的侍卫隔开众人的目光，李振宇却带着李继仁从后面溜了出去。 李振宇偷溜习惯了，甩开侍卫这种事经常干。 李继仁却是第一次这么叛逆。 他本想叫上侍卫，李振宇却捂住他的嘴巴，说要带他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李继仁鬼使神差般竟然同意了。 可到了地方，李继仁觉得自己被骗了。 那是一个戏楼，但表演却不是传统的戏曲，都是很大胆的舞蹈。 台上表演的几个少女都只有十二三岁左右，穿着很是清凉。 李继仁虽然年幼，却直觉这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李振宇知道，如果被人看到他把李继仁带到这里，他皇祖父一定打断他的腿。 所以他跟李继仁是偷偷进来的，他是这里的常客，有专门的小厮掩护他进来。 李继仁透过窗户，还看到不少朝廷的官员，盯着台上的少女，眼里流露出的神情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想走，李振宇却看得有滋有味。 见李振宇不肯走，李继仁也不管他了，就要离开。 可他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身后有身体摔倒在地的声音。 他转身看到李振宇软倒在地，想去扶他，自己也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在他闭上眼睛之前，看到几个皇家暗卫与一些身法诡异的人缠斗起来……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在马车上。 睡在他旁边的李振宇怎么都弄不醒。 他不敢说话，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他赶紧闭上眼睛，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 很快有人进了马车，有一个人问：“这两个孩子哪个是……？” 那个人最后几个字发音很奇怪，他听不懂。 另一个声音响起：“长相普通的那个。” 第一个说话的人似乎有些失望，嘴里嘟囔着“太普通了”，然后把李振宇抱下了车。 然后又说:“带出去杀了吧，不要弄脏了马车，被人察觉。” 李继仁心头狂跳，却不敢发出声音，任那人将自己拎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经很黑了，李继仁偷偷睁开眼睛，却分不清这是哪里。 很快他被扔在草地上，那人举起刀就向他砍来。 那人怎么都没想李继仁一个孩子，居然可以那么快醒来。 他更想不到，李继仁的身手居然那样敏捷。 李继仁在黑暗中趁那人不备，滚了一圈把那人绊倒在地。 他本想捡起刀把那人杀了，可那人已经高呼起来，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李继仁只能逃走。 夜色昏暗，他一个孩子根本跑不快。 眼看后面的人越追越近，李继仁一狠心，潜入旁边的河水里。 霖王早年在对阵南莱人的时候，因为不会泅水，险些吃了大亏。 所以李继仁从小就被训练潜水。 他年纪虽小，却能在水中憋气半个时辰。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孩子会把自己藏在水里。 那些人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最后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李继仁又等了很久，实在憋不住了，才从水里探出头来。 他本想赶紧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腿被水草缠住了…… 第227章 好险的命相，好贵的命格 那是李继仁第一次面对死亡。 还不到六岁的孩子，也顾不得会不会把那帮人再引过来，吓得大喊救命。 可他还没喊出来，水就灌进了他的鼻子和嘴巴里。 他不敢再乱动，只能想办法把水草解开。 可人在水里是没有什么力气的，他身上也没有刀剑可以割断水草。 他只能不停的把头探出水面，想要找东西来借力。 可水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李继仁在水里又坚持了一个多时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往下沉。 李继仁想着自己的亲人，难受极了，也恐慌极了。 当他的头没入水中，再也没有力气再次浮出水面时，他在水里睁开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突然一道闪电亮起，那闪电直直劈向岸边的一棵树。 那树竟然倒在了李继仁的手边。 李继仁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抱住了那棵树。 那树不大，却刚好能承载一个孩子的重量。 李继仁努力翻身爬上了树干，缓了几息后，他才解下腿上的水草，逃过一劫。 李继仁想，那些人一定是人贩子，他们只带走了李振宇，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太扎眼，那些人怕惹麻烦。 他只想尽快回宫，找人救李振宇。 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刚刚经历过生死徘徊，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躲在草丛中，歇了好一会儿，才沿着与马车头相背的方向走去。 走了足足三个时辰，他才看到有微暗的灯火，但他也不敢走上前。 时值盛夏，他本来湿漉漉的衣服也被夜风吹干了。 他也没那么冷了，就继续往前走。 等到天将将亮时，李继仁终于走到了洛城城门前，原来他们竟然被带出了城。 看到守城的士兵，李继仁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前一天晚上，安王府的人以为李振宇住在了霖王府，霖王府的人又以为李继仁去给李振宇过生辰了，没有人想到去对方府上看一看。 反正他们身边都有皇家暗卫，也不用担心。 直到第二天一早，惠仁帝身边来接李继仁的侍卫，连跑了两个王府都没找到人，所有人才知道两个小主子出事了。 惠仁帝吓得脸色惨白，着人赶紧去找，守城兵却把李继仁送了过来。 惠仁帝才刚放下心，又想起来大孙子还没找到，只能把李继仁摇醒，问他李振宇的下落。 根据李继仁的线索，禁卫军连追了五天，终于在湖州府边境截住了那伙人，把李振宇救了回来。 这件事之后，惠仁帝又把李继仁留在了宫里，并再次严禁李振宇靠近李继仁。 李继仁见惠仁帝和齐贵妃惨白的脸色，哪里还敢说自己差点被淹死的事情，那件事就成了他心里的秘密，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可那和尚却说他不足六岁时，曾有大险，应是与水有关。幸而天降异象，才侥幸脱险。 那和尚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最后评价了句“好险的命相，却连老天都在帮你，好贵的命格。” 李继仁的这段经历，他只简单说了几句，险些被杀以及被淹死的细节，他并没有说。 因为霖王妃在，他不想母妃为过去的事情伤怀。 但他却不知道，因为他没说出这些细节，错过了一个很大的线索。 因为那和尚说的话，李继仁相信了他。 那和尚有点满意，就又指着一个老妇人，说那老妇人家的小小姐刚出生时，就被他算出来五岁那年有大灾。 那小姑娘果然应了他的预言，不过如今已经挺了过去，她家定能逢凶化吉，日后大富大贵，前途不可限量…… 李继仁停顿了一下，看向韩怀希，眼里带了几分希冀。 “那和尚说完，又掐了掐手指头，看了看父王，大呼怪哉。 我的亲卫着急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却问我父王是不是五月初二早上醒来的。 见我点头，他先是像疯了一样连喊不对。最后又停下来对我说，韩怀希也是五月初二早上醒来的，找到她，找到韩家人，我父王或有一线希望。 我那时根本不知道韩怀希是谁，更不知道韩家人是谁。可任我再如何问，那和尚就是不肯再说话。 最后，那和尚用手摇着自己的脑袋，骂了句脏话，说他五年前被人打了，留下了后遗症。若让他知道是谁打了他，他一定狠狠给那人两棍。 我身边的亲卫军说他是个神棍，哪有被人打了都不知道是谁打的高僧。 我却已经相信了那和尚，医者不自医，神僧也没法算自己的命数。 我去找了那妇人，那妇人说她姓刘，是韩夫人身边的陪嫁婆子。” 吕彦彦点点头，知道刘婆子还活着，吕彦彦也为她庆幸。 “刘婆子很怕我，对我的问题都老老实实回答了。 她说那个和尚叫了悟，她家小小姐就是韩怀希。小小姐刚出生半月的时候，了悟和尚就预言她和大房的另一个小姑娘，都会在四五岁遇到一险，后来这个预言果然应验。 她家小小姐就是五月初二早上醒来的，她也不知道了悟和尚是如何得知的。 我问她，她家小小姐现在在哪里。她就求我，让我不要伤害你们。 我一再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们，她才说你们去了洛城。 我觉得奇怪，你们是如何提前得知消息的，但刘婆子说她也不知道。 之后我父王头痛症又发作了，是同济医馆的陈大夫帮他止了痛。 陈大夫医者仁心，救治了不少被打伤的和尚和百姓，可他为我父王止痛时，被躲在云空寺的百姓骂的很惨。 他身边的药童回击，说如果早知道这些人都是白眼狼，就应该让他师傅跟韩秀才一起走，韩秀才五月初的时候，就让师傅逃走。 他这话让我心中一动，再问下去才知道，韩秀才在五月六日晚上，用左手写过一封信。晚间还有一个乞儿来找过他，那药童还听到韩秀才让他乞儿离开梧平县……” 李继仁看向韩青云，目露感激。 “我不知道韩先生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我也没打算问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但无论是对父王，对参与梧平县之事的士兵，还是对梧平县百姓，我都要对先生说声谢谢。”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韩青云躬身行了一礼。 韩青云微微避开身子，没有说话。 不过他在心里也有些感激李继仁没有追问消息来源。 他对其他人的说辞，固然能圆的过去，但经不起查证。 第228章 燕国的打算 又过了一会儿，李继仁的面色变得复杂，有愧疚，有愤怒，也有感动。 “那天，我在云空寺见到了吕家供奉的长生牌位。 虽然没写我的名字，但是牌位上写了事情经过，我清楚那个牌位是为我供奉的。 梧平县的事情发生后，大概所有人都想要霖王府的人死。 我当时也不知道，吕家人会不会后悔给我供奉了牌位。 我在那个牌位前，也给我父王供奉了一个。 若是梧平县的事情不能真相大白，那也必须是我来承担那样的罪责。” 霖王妃身子摇晃了一下，手帕紧紧捂在眼上，却没有发出声音…… 听到承担罪责几个字，吕彦彦几乎不忍再听。 她已经知道，过去一年霖王府和庆王府都在查那件事。 可当时霖王昏睡，李继仁和李继信都不在蓟阳，主事的赵启华已经自杀，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霖王府和庆王府的实力，在事情发生的最开始就去调查，都没有查到什么，以后只会越来越困难。 但是李继仁还是立下了那样的承诺，可能他早就想好了要一力承担所有责任。 “我们在梧平县两个多月，周围的几个府城都送了降书，我真是有苦难言。 可他们还送来了我们最需要的粮食，如果能让蓟阳人活下去，让他们误会害怕，似乎也没什么。 梧平县的事情安顿好之后，我们就回了蓟阳。 这期间流言纷纷，敌国得知消息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还快。 燕国被我抢了几个粮仓，本就怀恨在心。又知道我父王似乎重伤未愈，竟又想联合北戎搞事情。 可哪怕蓟阳连年天灾，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起的。 羌族被我父王打的几乎断代，王室成员一个不剩，几个部落首领为了汗王之位，内耗的十分厉害。 燕国和北戎见羌族帮不上什么忙，就通过丰源，试图与西齐联手。 这一次他们竟把主意打向了禹城。相比较蓟阳，禹城兵力薄弱很多。 况且禹城离大裕国其他的府城都近，拿下禹城，就离他们心心念念的南地更近了。 燕国国主还认为，蓟阳已经和洛城那边撕破了脸，霖王府也绝不可能再对洛城施以援手。 可他小瞧了我霖王府，大裕是我李家先祖的心血。有没有李兆才，我们都不能让外族侵入大裕。 如果一定要弄死李兆才，也只能是我霖王府的人。他们燕国、北戎还有西齐，算是个什么东西？” 李继仁话里带着凛凛寒意，吕彦彦听得心头一颤。 果然如原文那般，霖王府是不会放过昭文帝的。 只是这一世，多了李继仁那个诺言。 不知道那个无法无天的霖王二公子，会不会提前把洛城皇宫打个稀巴烂？ “继信在羌族，暗中支持了一个部落首领。此人在羌族，现在已经能隐隐压过其他人。燕国的打算，他传了讯给继信。” 李继仁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浮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去年十一月，北戎王戎天义，死在了冬沐节上。” 冬沐节是北戎最重大的节日，就像汉人的春节。 在冬沐节那天，王室成员都会盛装与民同乐。 北戎王作为一国之主，要站在高高的摘星楼上抛洒食物，为国民祈福。 去年的冬沐节，年迈的北戎王，竟从高高的摘星楼上摔落下来，当场被踩踏致死。 北戎王的十二个儿子争了大半年，如今还没有选出新的北戎王。 以他弟弟的手段，估计两三年内，北戎都不会选出新王了。 若他自己能在三年内找出真相，不用再应“引颈自戮”的承诺，他会让北戎再也没有自己的王。 韩青云心里一动，只怕北戎王的死，里面少不了李继仁和李继信的手笔。 李继仁笑意一闪而过，接着说道：“北戎王一死，北戎境内就乱了起来。 燕国想越过北戎和羌族，与丰源王朝勾连，想都别想！ 丰源这个上蹿下跳的小丑，早就该收拾了……” 之后的事情，韩青云和吕彦彦都知道了。 李继仁联合庆王，灭了丰源，而李继信在北戎事了后，去了洛城…… 李继仁看着韩青云一家，眼里的温度温和了一些。 “在继信去洛城之前，我们就让人打听了过你们一家人。 只是没想到，最开始给我们回信的，居然是继安学堂那边。 后来继信去了洛城，给我传信，说你们……很好。” 霖王妃握住吕彦彦的手，目露感激。 她正要说什么，看到韩怀希双眼迷蒙，带着困意。 霖王妃心头一软：“仁儿别说了，小希困了。你们这一路奔波，还没有好好休息呢。” 李继仁也不再说什么，让人把韩青云一家和叶迦南送回去。 他对韩青云说，普录山的事情，还有季思元的事情他会查清楚，让他们明天跟他一起去个地方。 韩青云点点头，他们今天得到的消息很多，也需要梳理一下。 韩怀希这一睡就睡到了晚饭时间。 吃完饭，她就躲在房间研究医书。 吕彦彦见她情绪不太高，想问她怎么回事，被韩青云拦住了。 韩怀希在吃饭的时候，一直说昏睡着的那个伯伯，长得跟世子哥哥很像，就是太瘦了。 哪怕昏睡着，看上去也是一身愁容，让韩怀希觉得可怜的很。 韩怀希说她想让那个伯伯尽快醒来。 韩青云能够理解女儿的想法，自从开始逃难后，韩怀希心智愈发早熟。 去年逃难路上，很多难民被饿死。 韩明珠还因为好心，被吓到生病。 韩怀希虽然嘴上指责她不应该滥发好心，但她自己从能够把空间的东西拿出来后，就常常背着人，偷偷在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放了空间超市的散装粗粮。 韩青云和吕彦彦没有点破，只尽量遮掩。 自从确定自己要学医后，韩怀希进空间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空间的电脑是个好东西。 但她也知道网上很多信息是错误的，所有她在空间查到的知识，她都会让韩青云和吕彦彦帮她甄别后，再去验证。 她还更加努力的学习，她不想像曾经的三堂兄那样不求甚解。 医之一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现在的韩怀希年纪还小，学医也才半年，她的路还很长，但韩青云知道他的女儿将来一定大有可为。 看着韩怀希的背影，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他们也有他们要做的事情…… 第229章 吕家的庄子 第二天一早，李继仁带韩青云夫妻来到了一个庄子。 这个庄子就是二十年吕家买下的那个。 当日，吴友仁一行，拿了银票和吕家的传家玉后就离开了。 吕、秦两家把死去的家丁埋了，就匆匆离开了蓟阳。 周边的人觉得不对劲，就报给了巡检司。 巡检司到这里查看过，还打听过庄头的事情，可庄头已经不在了。 他们查不出什么，只能不了了之。 这个庄子也就这样，荒废了下来。 直到今年六月初，李继仁得知吕家的经历，就写信让人把庄子找出来。 因为听说这里发生过打斗，还死过人，附近的百姓怕晦气，也没进过庄子里。 二十年没有人烟，如今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 守着院门的士兵，见到李继仁过来，行礼后告知他们，庄子他们也没进去过，还保持原来的样子。 打开院门，几人就走了进去。 这个庄子只有五十多亩地，房间也只有五六间。 当日吕得福担心地豆引人注意，庄子的围墙是特意加高的。 如今，无论是围墙上，还是房间内，都是蛛网密接。 院内的青砖路上都是灰尘，李继仁的亲卫想要打扫一下，被他拦住了。 想到这里曾经种出过亩产三千斤的粮食，却被歹人全部毁了，李继仁握紧了拳头。 韩青云跟吕彦彦打开了正厅的房门。 房间内都是灰尘，两人看到地上和墙上还有黑的发紫的印记，似乎是喷溅上去的血液。 两人知道，那应该是那些吕家家丁的鲜血。 吕彦彦鼻子酸涩，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尘封的记忆喷涌而出。 她还记得幼年时，她的祖父最喜欢逗弄她，还爱抱着她四处显摆。 “我家的小孙女，是不是特别漂亮?” “我小孙女，聪明着呢，都会背诗了。” “我家彦彦啊，一定是有大福气的。” …… 可那个最疼她的祖父，就是在这个庄子，忧心之下生了重病，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的家业被卖，最后连家传宝玉也被抢走。 离开这个庄子时，祖父该是多么仓惶难过？ 韩青云抱住吕彦彦哭到颤抖的身体，自己也是难受的厉害。 当年的事情，他一定要查清楚。 李继仁又是心酸，又是愤懑。 他打量着墙壁上的剑痕，突然发现嵌在墙内的几个暗器。 那暗器是常见的流星镖。 时间过了二十年，按理说这种铁质暗器应该锈蚀的很厉害了，即使是精钢所制，见过血此时也应该是锈迹斑斑才对。 可墙上的流星镖却依然光亮如新。 李继仁心中一动，小心的取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居然是钨铁…… 从庄子出来，韩青云就说带吕彦彦出去散散心。 李继仁心中有事，点头应下。 他让带出来的亲卫保护好韩青云他们，自己就先走了。 韩青云和吕彦彦一直到晚上，才回到王府。 蓟阳的府城，按说即使远不如洛城繁华，至少比一般的县城总要好一些。 可蓟阳的府城冷清的很，还不如梧平县。 街道上商铺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关门歇业的状态。 据蓟阳人说，四五年前蓟阳也是很繁华很热闹的。 可先是王爷受伤，再是安王登基，再之后蓟阳大灾，原来的商户就都走了。 世子和二公子努力过，想把这些人留下来。 可在蓟阳，百姓都还在饿肚子，这些商户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他们不是蓟阳人，可以不受限制地随时离开。 那些跟韩青云他们说这些事的蓟阳百姓，表情悲愤又无奈。 他们也想离开蓟阳，可他们走了就会成为流民。 若不是霖王府，他们早就反了…… 韩怀希已经开始学习配药了，叶迦南一边指点，一边露出满意的表情。 方嬷嬷说他们已经吃过饭了，韩青云和吕彦彦就没去打扰他们。 就在韩青云和吕彦彦商量明天去乾阳县的时候，刚刚行至禹城境内的李继信一行人，却是险象环生。 李继信带着太皇太后、柳明和、关学谦等人，速度不算很快。 柳明和的车上还坐了一堆孩子，关学谦等一众进士看的眼热，休息时也会在旁边说上几句。 一路走来，他们也没那么怕李继信了。 李继信生的好看，人又有本事，还没一点架子。 他若想收拢人心，还是很容易的。 一时间，除了关学谦偶尔还会因为跟家人分开有点抑郁，其他进士心里已经对李继信拜服不已。 李继信可不仅仅是功夫好，他文采风流，博学广识，才学上竟不比他们这些人差。 众进士们一阵失落。 他们寒窗苦读多年，比不上年轻的韩探花就罢了，一个一心向武的十几岁少年郎，都不比他们差。 让他们备受打击的，还有以韩怀瑾、木承康为首的那群孩子，天赋真是太不公平了！ 天赋真是太不公平了，关鹏飞也在暗暗咬牙。 他虽被曾祖父刻意传出废物的名声，但实际上并不比他的堂兄弟差。 在碰见李继仁兄弟俩之前，他唯一佩服过的，只有吕长平。 可见过李继仁兄弟，他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 此刻，关鹏飞正在盯着李继信练剑，那剑被他舞的快极了。 再加上天色愈发黑了下来，关鹏飞几乎看不到人影，只能看到虚化的剑影。 破风剑法，真是个好名字。 关鹏飞低下头，抚住自己的佩剑。 突然他听到一阵如泣如诉的笛声，刚要抬头去寻，就被身边的一个士兵按趴在地上。 “让他们上车！” 与李继信高声呼喊的声音同时传来的，是一大批箭雨。 刚下车没多久的一众进士以及他们的家人，被守在他们身边的士兵们护送着上了马车。 听着箭矢射在车厢上的声音、士兵手中的剑与飞来的羽箭碰撞的声音，他们吓得趴在车厢底部，一动都不敢动。 李崇霖被庆王府的侍卫拉上车，庆王却留在车外阻挡箭雨。 二林与柳阳等人将吕、韩两家的车厢门关上，护在了车窗处。 韩怀瑾和木承康将柳明和、韩怀安护在身后，两人各自拿了一把短剑，守在车厢门口。 颜学文、韩西顾和钱云浩，本来跟关学谦在一处，此刻也被关鹏飞推上了马车。 钱大勇留下看顾钱夫人和钱管家，钱大杰跟着关鹏飞背靠背，挡在关家的马车前。 韩怀瑜和叶杏林正陪着太皇太后说话，听到李继信的声音后，韩怀瑜第一时间关上车厢门，又用靠垫挡在了太皇太后那一侧的窗户上。 韩东辰护在自己一家人的车厢旁，奋力挥开飞来的箭雨。 但他只有一只胳膊，很快没有左臂的左侧肩膀就被划破了…… 第230章 夜色中的刺杀 夜色昏暗，箭雨来的又快又急。 除了韩东辰外，越来越多的士兵也受了伤，还死了不少人。 就连庆王也受了伤。 李继信气的对着庆王骂道：“捣什么乱？赶紧上车。” 庆王府的侍卫们也一把抓住庆王，扔进了车厢里。 李继信脸色晦暗，他已经看到了箭雨发射的几个位置，可他却不能离开。 他的身后是他的太祖母。 “尚成功，丙山方向六百米。” “韦青，坤山五百米。” “周大强，甲山八百米。” “刘银，潜山六百米。” “速去！” 尚成功等人应了一声，各自带了一支小队迅速朝四个方位冲去。 大灰比尚成功动作快，它极速向左前方飞去，很快一个惊恐的声音响起…… 少了不少人支撑，剩下的士兵的压力越发大了起来。 幸好，很快那几个方向传来打斗声，箭雨也停了下来。 就在众人刚要缓一口气的时候，一大群身法诡异的黑衣人，从两边的树丛中杀了出来。 这些人大概有三百人左右。 李继信这边能站起来的还有八百多人。 但这些人里除了李继信的两百亲卫军，以及庆王府的几个侍卫外，其他人都只是普通士兵。 对方的人，不仅身法诡异，还都是高手。 尤其是他们的领头人，手段狠辣，功夫奇高。 李继信与他缠斗在一起，心里的讶异越来越大。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跟那个孔海波很像。 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士兵一个个倒下，对方的人却几乎没什么损伤，李继信急了。 除了李继信带来的人，二林功夫最好，他此时还算轻松。 关鹏飞、钱大勇、钱大杰等人也算游刃有余。 柳阳、连城、洪达、吕丙等人也能堪堪顶住对方的杀招。 但韩东辰之前受伤，此时就有些吃力。 赵兴业要顾着韩东辰，也受了点轻伤。 其他人带来的家丁，几乎没什么战斗力可言。 木承康看见外面的情况越来越危急，他对韩怀瑾说：“照顾好先生。” 然后木承康就跳下马车，跟对面的人打了起来。 韩怀瑾只来及说了一句你多小心，握着短剑的手死死用力。 韩怀安跳到木承康刚才的位置，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柳明和看着眼前的孩子，眼圈一红，最后又露出一丝浅笑。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死亡，马车上的一些孩子开始哭了起来。 那些人听见孩子的哭声，就冲马车杀去。 其中一人透过车窗看见韩明珠，喊了一声：“在这里。” 十几道黑影同时冲韩明珠所在的马车涌去。 韦青等人已经解决了弓箭手，赶了回来，拦住了一部分人。 可还是有四道身影飞了过来。 其中一人的剑直刺车窗，韩东辰吓的魂飞魄散，竟要用那只完好的手去抓剑刃。 那剑刃锋利无比，若真抓了上去，韩东辰的右手也要废了。 在他即将碰到那剑刃的时候，李继信已经一脚踢开那个领头人，飞身过来挡住了那把刺向韩明珠的剑。 韩东辰的手被利刃一扫，划破了掌心，但手却保住了。 他吓出一身冷汗，差点他就彻底成了废人了。 刘银和大灰也赶了过来帮忙，这边暂时安全了。 李继信却又看到那领头人已经向太皇太后的车上冲去。 太皇太后车厢的门。已经被那领头人一拳头打碎了。 李继信冲过来，在那人手掌拍向太皇太后之前，抓住了他的脚。 他刚要松口气，却感觉手臂一麻。 李继信手一软，整个身子就被震开，往后退了几步。 他吓得连忙要再去抓那人，就见那人已经摔倒在地上。 李继信抬头去看，先是看见太祖母安好地坐在车里，又看见韩怀瑜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棍子。 韩怀瑜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紧张，但很快她眼神又坚定了下来。 她手里的棍子，就是韩怀希曾经用来对付山匪的电击棍。 韩怀希离开前，把棍子留给了韩怀瑜。 棍子可以伸缩，放在随身的小包里，也不占地方。 只是韩怀希告诉她，这棍子用久了就要“充电”，让她省着点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 她也不懂什么叫充电，但这棍子是妹妹空间里的东西，她不想引人觊觎。 所以这些天她都是随身带着，免得被人发现了。 可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用上了。 韩怀瑜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质疑，反正说破天，这棍子也是舅舅从南洋人那里换来的。 她心口起伏，对着瞪大眼睛的李继信说：“快杀了他，不然他等下就又醒了。” 李继信闻言，立即将那领头人的双腿斩断，两只手也都废了。 解决了最难缠的那个，其他人就容易解决多了。 很快，李继信这边就占了上风。 对方的人也只剩下一百多人。 那些杀手见占不到便宜，领头人又被抓了，转身就逃。 “放箭！” 随着李继信的声音响起，逃走的人中有一部分被箭射中，倒了下来，一部分被韦青等人拦下，最后还是逃走三十多个。 李继信想了想没有让人去追。 把那些受伤较轻的杀手全部杀死，只留了那个领头人和几个重伤的，扔到了一起。 李继信让受伤的人赶紧把伤口处理一下。 亲卫中基本上都是轻伤，士兵中却有不少受了重伤。 叶杏林和韩南星跑去给这些人包扎。 韩怀瑜跟在叶杏林身后打下手。 韩南星看着叶杏林，心里佩服不已。 这姑娘也才十二三岁，但医术可比自己强太多了。 太皇太后望着韩怀瑜忙碌的身影，想着她刚刚颤抖的手和坚定的眼神，眼里闪过欣慰之色。 庆王捂着伤口，骂骂咧咧地走到李继信旁边。 这是他的封地，居然有人在他的封地上杀他？ 这他娘的谁能忍？ 庆王还要继续骂，抬眼就看见李继信冷冷的目光。 他不敢再说话，有些讨好的看着自己的侄子。 庆王的侍卫比他家王爷有眼力见多了，拖着庆王就去找叶杏林上药。 李继信的眼神又瞟向木承康。 刚才那个小少年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初见木承康时，就觉得这少年长得十分讨喜。 但他也没太在意，这少年读书不错，但比起韩怀瑾还是差了一点。 可他没想到木承康的身手居然相当不错。 可惜没有遇上好的师傅调教，底子太差。 等回到蓟阳，他就给这少年找几个人教导。 等所有人都收拾好，他们又往前赶了五十里路，到达了蒙安县。 蒙安县知县毕央大半夜被叫醒，气的不行。 等见到手臂吊在脖子上的庆王时，毕央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跪了下来…… 第231章 李兆才，小爷早晚要弄死你 蒙安县治安良好，大牢里多年没用过的刑具，今晚终于发挥了它们的作用。 牢头听着里面的哀嚎，心里一阵胆寒。 韦青擦了把汗，这些人嘴巴可真硬。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刑具都用了一遍，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若不是担心他刚断了一双腿，用刑过重会死掉，他都想再给这人来一遍。 其他人知道的消息不多，他们都是被人豢养的死士，接到的命令就是截杀一个叫韩怀希的六岁小姑娘。 发布命令的人说，韩怀希这群人里死的人越多越好，如果谁能杀了李继仁、李继信和太皇太后，就放他自由。 李继信脸色阴沉，今天那帮人要杀韩明珠时，他就猜到这帮人的目标应该是韩怀希。 可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小希？ 李继信手指叩动着桌面，脑子里把所有事情过了一遍。 杀小希自然因为了悟和尚的那句话。 他们要杀的是父王生的希望。 可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所有知道的人都是他能信任的。 这件事本来就匪夷所思，哪怕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怎么相信一个疯和尚的话。 最开始他不过是为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也为了把太祖母和叶神医正大光明的带走，这才进了洛城。 后来见韩家人着实不错，哪怕韩怀希跟他父王的生死无关，他也愿意结交这家人。 可如今那些人却因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就要杀了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 可恶！ 杀手在二皇叔的地盘上动手，应该是追了一路，今天才追上他们。 那幕后的人，应该是在他们离开洛城后才得到消息。 消息很可能是从蓟阳传过去的。 他之前就猜测蓟阳有洛城那边的内应，只是不知道是谁。 如今倒是可以把内应的范围缩小很多…… 韦青看着李继信叩的越来越快的手指，又继续说道：“那帮人是洛城过来的。” 李继信翻了个白眼，他当然知道是从洛城过来的。 “那个领头的叫洪洋，是他们的副……” 韦青还没说完，就看到李继信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李继信之前查孔海波身份的时候，还查到昭文帝那个杀手组织，有一个副统领叫洪洋，身份极其隐秘。 “李兆才，小爷早晚要弄死你！” 洛城皇宫水月宫，沉睡中的昭文帝突然惊醒。 他摸了摸脖子，总感觉有人想弄死他。 最近因为钱家的流言，和韩怀瑾的那首《民生赋》，他被那帮老东西烦死了。 最后也没能从其他地方调来军队，赋税也没加。 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有人想要他死，气死他了。 还有孔海波那个废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现在想联系那个杀手组织都没办法。 他只记得孔海波说过，联系不上他时，还可以找副统领洪洋。 可他哪知道谁是洪洋。 葛威翻遍洛城，找出了四个叫洪洋的。 一个是七十岁的老秀才。 一个是个十五六岁跑堂的小二。 一个是个卖菜的，年纪倒是对得上，可他瘸了一只腿。 还有一个他也没见着，据说是青楼的龟公。 他没敢见，若是被那帮老东西知道他见一个龟公，又不知道要怎么烦他呢。 想到这些，昭文帝气都要气炸了。 早些年，明义太子都可以光明正大建立暗羽盟。 他堂堂一个皇帝，养个杀手组织都得偷偷摸摸，连个名字都不敢取。 二十年前，英国公府牵线让他认识了孔海波，之后有了这个杀手组织。 他还想了一个特别霸气的名字，叫血杀帮。 可孔海波却说杀手组织一定要低调。 他觉得有道理，那时候他还是不受宠的安王，若是被父王察觉到他养了个杀手组织，父王一定会先杀了他。 就这样一直到他登基，他想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这个组织放到明面上了。 他想了一个更霸气的名字，叫雄威阁。 可孔海波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打消了所有念头。 有些事情做过就会有痕迹，他这辈子都不能将这些人放到明面上了。 那帮老东西明知道他有这个杀手组织，还天天喊着天子不能动私刑。 他也不想动私刑啊。 可他自己太清楚了，他的皇位坐的不稳当。 不搞死霖王府那三个祸害，他哪里能安心？ 水月宫刚封的一对姐妹花——水美人、月美人，见昭文帝脸色难看，又拿出二人的绝技，让昭文帝暂时忘却了烦恼。 昭文帝再次睡着前，还在想到底去哪里找那个洪洋…… 李继信转了转脖子：“韦青，你现在越来越差了。两个时辰，你就问出这么点东西。” 韦青暗暗翻了个白眼，那帮人是死士，他能问出这些已经很好了。 哦，还有一个信息。 “他们平常都在城西莱阳阁的密室里训练。” 李继信皱了皱眉：“莱阳阁？饭菜好吃吗？” 韦青一梗，他家二公子只知道吃。 “青楼。洪洋在莱阳阁扮做龟公。” 李继信面上尴尬了一瞬，随即问道：“孔海波早就被抓了，这些人是通过谁跟上面的人联系？” “他们所有人只听孔海波的，孔海波不在就只听洪洋的。但洪洋的接头人，他死活不肯说。” “找人盯好莱阳阁，这里面一定还有秘密。洪洋的接头人应该是李兆才本人，这个王八蛋，等我把事情都查清楚，一定亲手宰了他。” 韦青本来想说不能骂王八蛋，这是把你们李家皇室全骂进去了，但他见李继信脸色有些狰狞，没敢说话。 反正昭文帝是挺王八蛋的。 经过昨夜的厮杀，李继信之后的行程就快了很多。 这一回，新科进士们也不抱怨了，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到蓟阳。 到达庆王府，沈之意拉着韩怀瑜和叶杏林说了好久的话，她还真挺怀念在书院的时光的。 庆王府休整过后，李继信就离开了。 李崇霖委屈巴巴地喊着，让二堂兄尽快来接他，李继信挥挥手没有应下。 李崇霖嘴巴一扁就想哭，被庆王一巴掌拍进了王府大门内。 他还想去蓟阳看看他大皇兄有没有醒呢。 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李崇霖八岁了，也得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这个儿子来之不易，他和王妃一直疼着宠着，总觉得还小，还可以再玩几年。 可不说仁儿、信儿两三岁就开始读书练功，就是韩家那几个孩子，哪个都比他儿子聪明，也哪个都比他用功。 李崇霖看着二堂兄越来越远的背影，不满的地瞪了他爹一眼。 他爹真没用，整个庆王府就他一个男孩子，他都无聊死了…… 第232章 夫妻间的争执 吕彦彦和韩青云最近几天，在蓟阳城府城，以及周边的乾阳县、桐花县、金昌县等地都走了一圈。 蓟阳太大了，短时间他们也没办法走遍整个蓟阳，再远一些的地方，就只能向王府的人以及其他百姓打听。 几天下来，两人也算搞清楚了蓟阳的大致情况。 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跟他们原来的世界架构不同。 但原作者没提到的细节，却跟华国的古代有些类似。 蓟阳很大，蓟东、蓟西环境相差也大。 蓟西的环境类似古代的大宛，马匹高大，持力耐久。 蓟西的作物，盛产棉花和葡萄，小麦产量极低。 可惜没有哈密瓜和西瓜。 早些年，有不少商人将棉花和葡萄干运到其他府城卖，算是比较好的经济作物。 可惜前几年，蓟阳大旱，小麦也好、棉花也好，几乎种什么死什么。 葡萄倒是长得不错，可惜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运输成本高不说，速度还很慢。 新鲜的葡萄运不出去，做出的葡萄干也不如现代的果干好吃。 原本都是跟着棉花一块运出去的。 棉花没了，那些商人也离开了，就再没人把本地的葡萄运出去。 蓟东的环境类似外蒙，盛产牛、羊、马。 蓟阳最盛的那几年，每年蓟阳光靠卖出马匹和牛羊，就能负责供养蓟阳百万边境军。 可惜，也是因为前几年的干旱，草原的牧草基本死了大半，牛羊和马匹也死了不少。 为了让蓟阳人和蓟阳军活下去，李继仁亲手杀了陪了自己多年的战马，之后越来越多的牛羊马被杀掉。 哪怕今年灾情缓解，如今蓟阳牲畜的数量还不及四年前的三分之一。 蓟阳还有占到全国三成产量的铁矿。 这也是几百年来，明明蓟阳苦旱，周边的几个敌国却仍对蓟阳虎视眈眈的最大原因。 其实如果天气持续好转的话，蓟阳是完全可以达到前些年鼎盛时期的状态的。 可惜在外人看来，昭文帝与霖王已是不死不休。 去年又因为梧平县的事情，霖王和蓟阳军，甚至是蓟阳人，就成了残暴的代名词。 正常人哪里还会来蓟阳做生意？ 蓟阳人现在最大的困难，还是缺粮。 李继仁前年从燕国抢来的粮食，也只是刚够他们渡过最困难的那段时间。 梧平县的事情发生后，梧平县周边的几个府城运了大批粮食过来。 但蓟阳人和蓟阳军数量庞大，军中又急需补充马匹数量，那些粮食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去年李继仁打下丰源，绝大多数粮食留给了丰源的百姓，剩下也只是留给他们那十万军队用。 今年旱情缓解，但粮食产量依然不会高。 所以李继仁才会迫不及待的请求吕富贵，去找高产的地豆。 可即使找来地豆，等到育出足够多的种苗，也需要两三年。 蓟阳人这几年，还是要勒紧裤腰带生活…… 吕彦彦一边想着，一边对韩青云说着什么，韩青云在纸上写写画画。 李继仁过来的时候，知道两人正在讨论事情，特意让方嬷嬷不要去打扰他们。 他自己就在外厅等着，可他等了半天两人还没讨论完，就站起身，想让方嬷嬷去通传一声。 可他还没开口，他就听到房内的声音大了一些，两人似乎有些争执。 李继仁有些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从他认识这两人，就知道他们夫妻感情极好，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两人争执。 他耳力极好，两人说话的声音他都能听见，可现在要离开又显得欲盖弥彰。 他只能继续坐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房间里的声音还是持续传来。 “韩青云，给你脸了不是？你居然说我急于求成？我看你才是没学会走路，先想跑。” “吕彦彦，你不要不讲道理。我没说你急于求成，我只是让你再考虑考虑。” 吕彦彦一个眼风扫过去，韩青云立马认怂。 “你说的对。但是这其实不矛盾，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只是这里毕竟不是洛城，商业不便利，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听到两人似乎是讨论蓟阳的发展，李继仁的耳朵支了起来。 可惜两人也只是吵了那么几句，就又低声讨论了。 李继仁因为不小心偷听了别人说话，脸色微红，但想到这两人是为了蓟阳的事情争执，他又稳了稳心神。 只是想到吕彦彦居然直呼韩青云的大名，还骂了他，韩青云还柔声哄着，李继仁脸色更红了。 这夫妻二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房间里，韩青云搂着吕彦彦，低声解释自己的考虑。 吕彦彦也明白韩青云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冒进。 两人争执的焦点在于，吕彦彦想做葡萄酒、织布以及羊绒制品。 但葡萄酒和羊绒制品，都是有钱人才能消费的起，蓟阳肯定不行。 吕彦彦说可以运到其他府城。 韩青云又说蓟阳距离经济发达的几个府城太远。 而且这里的道路比较崎岖，葡萄酒用瓷器装的话，不仅易碎，而且密封性不好，影响口感。 偏偏韩青云还想在蓟阳搞水利工程。 吕彦彦觉得蓟阳人现在都吃不饱饭了，还让他们去挖蓄水池、灌溉沟，这也太为难他们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才争执起来。 两人看着蓟阳的地形图，长叹一声。 自己的想法是好，但对方说的也有道理。 太难了…… 不过难归难，总要先做起来再说。 吕彦彦拿起葡萄酒制作步骤，决定自己先试试。 相比较白酒，葡萄酒不需要蒸馏，自己就能做。 至于纺车、脚踏织布机、羊毛机，还是等常飞、谭木这俩高级人才过来再说吧。 韩青云拿起他画的那份简易灌溉系统图，考虑要不要给李继仁看看。 李继仁又等了一会儿见两人还不出来，也着急了。 他轻咳一声，方嬷嬷就去请了韩青云和吕彦彦。 见两人出来，李继仁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韩先生跟韩夫人刚才在讨论事情吗？” 韩青云点了点头，将那份灌溉系统图展开。 “这是根据蓟阳的地形特点，设计的一套简易灌溉系统。不过数据都是根据你给我的那份地形图做的，不一定很精确，还需要再完善。” 李继仁接过来，脸色逐渐庄重。 韩青云说画的是简易图，其实画的很详细。 蓄水池、引水渠、排水沟…… 韩青云还画了水车图。 他是个聪明人，他也不需要韩青云讲解，就已经大致知道怎么弄。 李继仁面上的喜色越来越浓，最后对着韩青云说：“先生大才，我这就拿给司农他们去研究，只是还需要先生费心指点。” 韩青云点头。 李继仁喜滋滋的拿起图纸就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 第233章 孔海波居然还有马甲 李继仁转头对着韩青云两人说：“孔海波应该是南莱人，只是他的真实身份还是个谜。” 南莱人？ 韩青云和吕彦彦一怔，孔海波居然还有马甲。 李继仁也有些懊恼。 他上次找到的流星镖，是用钨铁打造的。 钨铁的冶炼技术，现在已经在大裕流传开。 但是在二十年前，只有南莱才有这个技术。 他本来还怀疑孔海波是从别处得来的暗器。 可孔海波见到那流星镖时，脸色大变。 他觉得不对，就拆了一个，居然在镖片相接的地方发现，上面刻了特殊的符号。 给孔海波用刑的老顾，说孔海波右臂肩胛骨与脖子之间，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符号。 老顾本来以为是普通的刺青，可见流星镖上的符号，才觉得不对。 李继仁也对照了一下，的确一模一样，像是文字。 他不认识那字。 但他听父王说过，南莱的武将之家，有一个传统。 南莱武人，从小就要练习臂力，以便发射暗器。 他们的暗器只有两种——流星镖和飞刀。 南莱人信奉人器合一，自己用的暗器，要刻上自己的名字。 至于身上是否要刻上名字，李继仁就不清楚了。 他猜孔海波应该很早就被送到大裕了，后背上的字应该是为了确认身份用的。 为了确认流星镖上的符号，他去找了一个早年随霖王一起去过南境战场的邓平将军。 二十五年前，十三岁的大皇子李兆英，第一场战争就是对阵南莱国。 那一年南莱国大举进犯巴蜀郡和晋阳城两地。 南境守军一时间居然吃了大亏。 李兆英来了之后，根据南莱人的作战习惯，与南境统帅调整了战略方案。 南莱人被打的节节败退。 但李兆英因为不会泅水，险些吃了大亏，是邓平拼死把他从水里救了上来。 那时邓平也才十六岁，是附近的渔民。 他父母就是被南莱人害死的。 他本不是军队的将士。 李兆英为了对付南莱水军，找了当地的渔民做向导。 邓平因为父母之仇，不顾危险，毅然加入了向导的队伍。 李兆英落水后，他奋力把李兆英救了下来。 之后李兆英杀了南莱大将军南震天，南莱大军惨败，退出大裕境内， 邓平就一直跟着李兆英，南莱战事一了，就随着他回了洛城，之后再也没去过南境。 不过邓平是巴蜀郡人，从小与南莱人打过不少交道，对南莱的文字略知一二。 流星镖与孔海波身上的符号，的确是南莱文——南拓海。 南在南莱是大姓，几乎一半的南莱人都姓南。 所以李继仁也不确定，南拓海跟死去的南震天有没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南拓海的真实身份。 吴友仁，吴大有，孔海波，南拓海。 韩青云苦笑着看向吕彦彦，吕彦彦也有些无奈。 只希望这人不要再有新马甲了…… 修齐院，韩怀希正盯着霖王李兆英观察。 从到了蓟阳，她跟着叶迦南，隔日就要给霖王施一次针。 如今，没有叶迦南指点，她也能独立行针。 霖王这一次是春节前昏迷的。 他昏迷后，叶迦南放心不下叶杏林，就回了洛城。 可谁知在吕家碰见聪慧的韩怀希，叶迦南一时见猎心喜，就收了做徒弟。 三月份，李继信到洛城。 处理好霖王府的一堆事情后，他又打听了韩青云一家的情况。 得知这一家可交后，他就在想怎么把这一家，连同太皇太后和叶迦南一起带走。 四月份，李继信本打算去叶迦南家里商量把他和叶杏林一起送出城的事。 太皇太后去了蓟阳，叶迦南就不用再回洛城了，所以叶杏林也得离开。 可他没遇到叶迦南，反而遇到了从树上掉下的韩怀希。 之后他从叶迦南那里得知，他救下来的小姑娘，居然就是了悟说的韩怀希。 本来对了悟的话，他是将信将疑，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来洛城。 可万万没想到，韩怀希跟他们霖王府还挺有缘分。 叶迦南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韩怀希有可能是霖王康复的希望。 他是大夫，不是神棍，对这种毫无依据的话并不怎么相信。 但霖王是他疼爱的晚辈，也是他的忘年交，他心里也存了那个万一。 韩怀希的聪慧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韩怀希学的越快，他就越是觉得，或许小希真的是霖王恢复正常的希望。 后来叶迦南右手被废，他虽然心痛，却也感激还有一个韩怀希能将叶氏十八针传承下去…… 叶迦南说，霖王应该这几日就能醒来，让韩怀希多观察，记录一下变化。 韩怀希注意到，这两日霖王的肤色有些细微的变化。 霖王的皮肤苍白的近乎透明，隐隐能看见里面的血管。 韩怀希第一次见他时，只觉得他脸色是苍白中带着红晕，看上去就像睡着了。 可越是行针，他的肤色反而变得晦暗，隐隐带着青灰色。 师傅说，霖王之前几次就是这样，醒来前青灰色越发明显。 这肯定不正常。 师傅的医术何等高明，花了快四年的时间，都没有找出原因。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韩怀希努力想着她在医书上看到的病例，以及在空间查到的资料，却还是一筹莫展。 李兆英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案桌前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紧皱双眉，正在写着什么。 他缓缓坐起身，就与那小女孩四目相对。 韩怀希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双眼。 他们一家人加上承康哥哥，还有世子哥哥、继信哥哥都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但没有人像对面这个伯伯一样，眼里仿佛都是星辰大海，犹如最澄净的天空。 明明是非常纯净漂亮的一双眼，却又莫名让人觉得眼神里充满上位者的威严，与对众生的悲悯。 “你是谁？” 李兆英的声音有些沙哑，声音也很低，却好听极了。 “韩怀希，世子哥……世子带我来的。” 看着韩怀希有些紧张的神色，霖王有些怒气。 “仁儿和信儿为难你了？” 原来，这就是那个和尚说的小姑娘。 对于了悟的话，李兆英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这一生见过很多玄而又玄的事情，但大多都是人为。 他两个儿子却把那和尚的话，当做最后的希望。 这么小一个孩子，哪里会愿意来蓟阳？ 一定是被那两个小子强迫来的。 韩怀希看着对面那张好看的过分，却也瘦的过分的脸，摇摇头。 这个伯伯看上去有点生气，她还是不要说话了。 霖王心里一软，又有几分内疚。 李继仁、李继信这两个混账越发无法无天了。 提到他们俩，这孩子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第234章 不算强迫?多勉强的说辞 脑补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被他两个儿子强行带走，被迫与家人分离的场景，李兆英连语气里都带了几分内疚。 “你放心，我明日就让人送你回到你父母身边。” “啊？”韩怀希一脸惊讶。 李兆英心里暗叹，造孽。 “要不，今日就送你回去。你父母在哪里？我现在就去安排。” “在文竹院。”韩怀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李兆英现在连抚额的力气都没有，心里又气又急。 他儿子连人家父母也一起掳来了。 “你放心，李继仁和李继信做的事，我定会给你家一个交待。” “伯伯，世子和二公子也不算强迫我们。” 应该不算吧，他们一家是被继信哥哥赢过来的。 李兆英被一句“伯伯”，叫的心里软软的。 他没有女儿，想来小女儿家就是这样娇娇软软，招人疼爱。 多好的孩子，现在还在为那两个混账开脱。 不算强迫？多勉强的说辞。 李兆英力气恢复一些，就想下床，却腿却怎么都动不了。 他有些尴尬，他倒是想开口喊人，但他现在说句话都觉得累的不行，哪里还能大声喊人。 “要不，还是明日送你们回去吧，今日似乎天色不早了。” “可是，二公子带着我外祖父一家，还有大伯母一家都在来的路上了。” “什么？” 李兆英气的全身发软，李继仁掳了人家一家，李继信掳了人家的父族和母族。 他可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 “待他们回来，我一定会狠狠惩罚他们，给你们赔礼道歉。” 韩怀希终于觉察到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伯伯，我们真的不是被强迫的，我们是被赢回来的。” “什么？” 韩怀希把擂台赛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李兆英一时间不知道该骂两个儿子莽撞，还是该骂李兆才蠢货。 一想到李继信曾经中过化功散，李继仁被逼的带着两百人逼宫，李兆杰被人放箭射杀，他就心如刀绞。 若是他儿子、弟弟在洛城出了事，他哪怕病骨支离，也要亲自赶回洛城，摘了李兆才的脑袋。 幸好，一切没事。 他的皇祖母也要来蓟阳了。 柳先生和叶神医也来了。 真好。 可惜，如今的蓟阳，荒凉残败。 韩怀希看李兆英眼圈通红，有些不忍心。 “伯伯，别怕，所有人都没事。” 怕？李兆英有些失笑，他怎么会怕？ 他只是生气、愤怒和不甘心。 等找到伤害母妃的凶手，让他一报还一报，他就是一死又何妨？ “好孩子，谢谢你。” 韩怀希又仔细端详李兆英的脸，发现他脸色果然如师傅所说，醒来后脸色更加青灰。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抑制他的生命力。 这个伯伯身体里一定有古怪。 “怎么啦？” 李兆英有些奇怪为何这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看。 韩怀希正要解释，房门被推开。 一个长相温润的秀气青年走了进来。 青年看见李兆英醒来，面上都是喜色。 “父亲，您真的醒来了？我刚才在院子里，听到房间有声音……太好了，您都睡了半年多了。” 青年声音哽咽，又是难过又是兴奋地扶着李兆英靠在床头。 突然又想起房间里还有一个孩子，青年声音温和。 “你就是小希吧？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男子正是李兆英的养子季思元。 他本来在丰源王朝做善后，事情解决后，他早就想回来了。 可两个弟弟都在洛城，没有人接手他的事情，他只能一直在丰源待着。 前几天，李继仁突然安排了王将军过去，让他回来。 他这才得了空闲。 今天刚回到王府，本想在门外给父亲请安，没想到父亲居然醒了。 他运气真好。 看季思元满脸的喜色和孺慕中又带了几分担忧，李兆英摸了摸他消瘦的肩膀。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季思元连连摇头，眼泪也掉了下来。 “父亲，我不辛苦。只要您和咱们霖王府好好的，我就什么都好。” 韩怀希看霖王脸色比刚才好多了，跟两人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门外的侍卫向韩怀希点点头，眼里都是感激。 平常，霖王身边有四个侍卫照看。 后来霖王妃见韩青云一家都不太喜欢人盯着，韩怀希再来时，她就让侍卫们在外面守着。 让韩怀希安心地观察霖王的病情。 刚才霖王一醒，这几个侍卫就听到了，他们本想进去，可听到王爷跟韩怀希的对话，他们就忍住了。 王爷这次醒来，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机…… 很快，霖王妃和李继仁等人也得到消息，匆匆来到霖王休息的房间。 李兆英看着妻子和长子，鼻子有些酸涩。 他这一睡，他的妻儿为了他没少受罪。 “母亲。”季思元向霖王妃请安。 谢柠对着他点了点头，就径自走到床边，与丈夫四目相对。 李兆英牵住谢柠的手：“阿柠，辛苦你了。” 谢柠本来做好准备，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丈夫面前落泪。 可她控制不了。 她本以为，这次就跟之前一样，睡上四五个月就能自己醒来。 可这次，他睡了将近七个月。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她害怕她的丈夫，突然有一天就像叶神医说的那样，一睡不醒。 她日日都在祈祷，哪怕用她后半生所有的命，来换丈夫十年正常的生活，她都愿意。 李兆英擦掉谢柠的眼泪，轻轻抱住她。 谢柠也紧紧抱住李兆英。 她知道养子和长子都在，她这样做有失庄重，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只要她的丈夫活着，她能紧紧抱住他…… 李继仁拉着季思元走出房间。 “继仁，你这么着急找我回来，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听着季思元的问话，李继仁眉头紧锁。 “也不算什么线索，只是我这次带回来的韩先生，他们去年经过普录山时，也遇到过普录山的那帮匪徒……” 李继仁说这话时，头微微低垂，眼角余光却不着痕迹地瞄着季思元。 季思元自幼就在霖王府长大。 二十年来，父王和母妃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去照顾。 他来霖王府时，自己和继信还没出生。 从他记事起，季思元就如同亲大哥一样照顾他们，他们三个感情很好。 若无必要，他实在不想怀疑季思元。 可当年季思元在普录山的事情尚未查清，大灰又带来了二弟的信。 信上说，六月二十一日，他们在进入禹城境内后遭遇追杀。 对方首要目标是韩怀希…… 第235章 二公子回来了 知道他们接韩怀希来蓟阳真正目的的人很少。 这些人他都在调查。 对季思元这个大哥，他最不希望问题出在他身上。 可他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听到李继仁提到普录山，季思元满脸恼怒。 “可恶，这帮人怎么就没死绝？你我兄弟二人先后灭了不少那些贼匪，竟然还让他们有漏网之鱼。如今那些人可都死了？” 李继仁垂眸：“死了大部分，还有一部分藏在山上，我已经派人去抓他们回来了。” 季思元满脸不解：“现在蓟阳、丰源都有很多事要处理，你直接派人把他们杀了就是，为何还要抓回来？” 李继仁一脸义愤：“思元哥当年因为这些人重伤，养了大半年才好。又因为这些人阻拦，害得大哥当年没能带回太祖母，父王病情延误，太祖母也被困在皇宫四年。 如今有了这些人的线索，我如何能放过他们？我定要问清楚，当年为何一定要对大哥赶尽杀绝。” 季思元表情凝住，然后一脸感动，语气也充满内疚。 “继仁，我……都怪我学艺不精，才着了那些人的道，还害得你那三十个亲卫……若不是我，他们也不会死。” “我会为他们报仇的，也会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 李继仁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亮的惊人。 “这伙人以打劫为生，当日你们一行并未带货物，他们却还是对你下了狠手。” 季思元苦笑：“想来，他们是见我们人人都骑着骏马良驹，以为过路的大户，这才来抢劫我们。” “是不是，见过他们就知道了。思元哥放心，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山匪罢了，我就不信他们在老顾的招呼下，还能不开口。” 老顾是军队里专门负责用刑的老手，多少敌军探子都被老顾折磨的求死不能。 一些山匪，能有多硬的骨头？ 季思元点点头，没再说话。 屋内传来李兆英的喊声，两人都进到房间。 李继仁和李继信的洛城一行，很多细节韩怀希并不清楚。 李兆英又问了李继仁一些细节。 李继仁隐去其中的惊险，讲了一遍。 听得季思元满脸惊叹，他只恨自己天资差，功夫不好，不能为两个弟弟助阵。 李兆英知道李继仁隐瞒了情况，但他见事情尚还顺利，就没点出。 叶迦南听说李兆英醒来，也赶了过来。 李兆英已经能勉强站起身，他抬眸轻笑：“叶伯伯。” …… 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 糖霜就是冰糖，也是做葡萄酒的必备材料。 这个时代的冰糖不如现代的白，呈淡黄色，不过不影响使用。 吕彦彦把洗后晾干的葡萄都捏碎放进了大陶瓷瓶里，加入冰糖。 搅拌均匀后，又让韩怀希拿了保鲜膜出来。 把瓶口封好盖上盖子，吕彦彦把瓶子藏了起来。 制作葡萄酒的材料都是这个时代的，她不怕被人看到。 但是保鲜膜却是这个时代没有的。 做葡萄酒最重要的就是注意密封性，目前吕彦彦没有想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包括葡萄酒做好后要用到的软木塞，也是个大问题。 大裕没有橡树也没有栎树，软木塞也不能用其他树木代替。 不知道黎家瓷窑能不能做出螺旋瓶口…… 吕彦彦想问题想的出神，韩怀希跟她说事情，她也没听清。 韩怀希无语地摇头离开，去找了韩青云。 韩青云看上去比吕彦彦还要忙，似乎也在做什么东西，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韩怀希垂下头，格外想念哥哥姐姐。 想曹操，曹操到。 方嬷嬷带着两个丫鬟，一脸喜色地过来告诉韩青云，二公子回来了。 尚成功带了骑兵队已经回了大营。 李继信的亲卫也只留下十来个人。 可霖王府外，还是满满当当站了一百多人。 韩怀希跑的最快，一到门口，她就看见不远处的李继信正一边搀着太皇太后走过来，一边冲道路两边的百姓打招呼。 韩怀希满脸笑容的冲了上去。 李继信心里美滋滋的，他果然太招人喜欢了。 才几天没见，小丫头见到他这么兴奋。 李继信一手扶着太皇太后，一手张开对着韩怀希。 韩怀希刚跑过来，就被李继信一把抓住。 她皱了皱眉，甩开李继信的胳膊，抱住了后面的韩怀瑜。 “姐姐，我想死你了，你们怎么才来啊？” 李继信：…… 韩怀瑜看到妹妹，也紧紧抱住不松手，她和妹妹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被冷落的陈氏：咳咳。 韩怀希仰起讨好的笑容：“奶奶，小希好想你……” 陈氏狠狠的刮了她的鼻头。 韩怀希瞟了瞟外祖父、外祖母和大哥、二哥、表哥，嘿嘿一笑：“……们！”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快步走了过来。 对着太皇太后行了一礼，就走到吕有田等人身边。 吕有田本来担心王府规矩大，女儿一家难免受些委屈，但见他们三人的样子都没有任何不快，似乎在王府也比较自由，略微放下了心。 霖王几乎是跑着出来的，霖王妃、李继仁和季思元也跟在他后面。 太皇太后看着眼前那个瘦削的男人，眼泪就一直掉。 霖王跪在太皇太后面前，强忍悲痛：“皇祖母，我没事的，就是想您了。” 太皇太后拉起霖王，抱着他就哭了起来。 四年半了，她已经快五年没见到她的孙儿了。 她还记得那一年，孙儿离开洛城时，对她说，年底回来时给她带蓟阳的马奶酒。 可那一年的冬天，她去护国寺祈福。 等她回到京城时，她唯一的儿子过世了，她视若女儿的妙婉过世了。 她还听说，她的英儿病体孱弱，几度昏倒在灵堂上。 皇位上坐的，是与她一向不怎么亲近的安王。 她身边的暗卫没了，丫鬟太监全换了。 她就像被供在寺庙里的佛像，被供在慈宁宫。 每天冷眼看着阮太后步步紧逼，陈太后一退再退。 看着一直都像个隐形人一样的江太妃唯唯诺诺。 看着皇宫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一批美人…… 她厌烦透了，她想自己应该也活不了多久，或许今年年底，她就可以去见鸿轩和婉儿了。 可四月初，她见到了大灰。 尽管大灰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幼鸟，已经很大很大了，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宫女们吓坏了，那样体形庞大的鸟，万一伤到她们怎么办？ 宫女们都逃走了，留下她一个老人，倒给了她单独跟大灰相处的机会。 大灰身上只有一个纸条——太祖母，信儿接你回蓟阳。 之后她就让太医给她调理身体，她吃饭都比平常多吃一些。 她要以最好的状态，去见她的孙儿、重孙，见她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人。 如今她终于见到了…… 第236章 韩青云深藏功与名。 太皇太后压抑的哭声，与霖王哽咽的说不出话的悲泣，让在场的人看的心酸不已。 尤其是那五个二甲进士。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他们还年轻的时候就认定，惠仁帝之后便是这位大皇子登基。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大皇子，可大皇子文武双绝，惊才绝艳，他们也向往得很。 谁知造化弄人，他们还没有出人头地，皇位继承人就变成了安王。 可他们苦读数十年，不能因为皇位上坐的不是原来设想的那个人就放弃。 何况，去年梧平县一事，也推翻了他们对霖王的认知。 一个连自己百姓都能屠杀的人，注定是暴君。 他们甚至认为，或许这就是惠仁帝没选霖王的原因。 今年他们终于得偿夙愿，成为进士，很快就能被授官，一展心中抱负。 可一场擂台赛，打破了他们所有的梦想。 尽管他们与昭文帝的唯一一次见面并不愉快。 昭文帝之后的骚操作，也让他们十分看不上。 昭文帝并不是他们心中想要的帝王。 可那也不代表他们愿意跟着一个屠杀百姓的王爷，哪怕那个人曾经是他们心之所向。 擂台赛期间，李继信和李继仁的表现，简直符合他们对少年时期的霖王所有的想象。 之后，他们隐隐觉得，或许梧平县的事另有隐情。 可他们多年努力，因为李继信化为泡影，这让他们实在不甘心。 即使来了蓟阳，他们始终心有怨愤。 可当他们亲眼看到那个虽然俊美逼人，但却瘦骨嶙峋的男人，心里的怨愤悄然散去。 那是大裕国的战神。 若不是四年前与羌族一战被伤到要害。 若不是四年前惠仁帝离世，拖着病体在长途跋涉去洛城守丧。 若不是蓟阳连逢天灾。 曾经英武高大的战神，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在洛城最寒冷的天气，为自己的父亲守丧。却突然知道他一向敬爱的父亲，在他为国征战身负重伤的时候，将皇位传给了一直于国于民毫无建树的安王。 他当时又是何等心情？ 与其他人一样，韩青云也在悄悄打量霖王。 在他的记忆中，霖王也是原身的偶像，他努力读书也是为了能为霖王效力。 虽然这个男人现在看起来，瘦到似乎一推就能推倒，生命力似乎也在不停流失。 但韩青云还是能感觉到男子身体蕴藏的能量，哪怕病弱憔悴，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霖王。 钱夫人与钱云浩心情复杂。 他们已经想到去年的事情，应是另有内情。 但一日没有真相大白，霖王仍是他们的仇人。 若只如此就罢了，可钱云浩是李继信的人救的，他们一家也是托了霖王府才能逃出来。 这一路霖王府的人，又对他们照顾的很…… 太皇太后哭了一会儿，擦去眼泪。 她摸着霖王的脸颊，又慈爱的笑了。 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霖王妃搀着太皇太后，霖王又看向柳明和：“先生。” 柳明和红着眼睛点点头。 柳家与霖王的外家齐家，同为五大世家，关系极好。 柳明和与齐贵妃自幼相识，与惠仁帝也是至交好友。 李兆英两三岁时就显出与众不同的聪慧，惠仁帝十分疼爱他，早早就想立下太子。 可大裕国以武立天下，没有成年的皇子，没有在封地历练过的皇子，都不能被立为太子。 永乐帝被早年兄弟相残伤了心，惠仁帝出生后，永乐帝就昭告天下，他这一生只有这一个孩子。 所以惠仁帝成为大裕国四百多年历史，唯一一个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帝王。 可李兆英不一样，他下面还有两个兄弟呢。 惠仁帝虽然不能早早立下太子，但他对李兆英都是按照培养储君的方式去教导。 柳明和是天下皆知的大才子，又是惠仁帝的好友，人品又好。 李兆英三岁时，惠仁帝就想让他教导李兆英。 但柳明和生性淡泊，又爱好自由，对仕途半点热情都没有。 李兆英日后成了皇帝，他就是帝师，那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对李兆英实在喜爱的很，两人就成了没有师生名分的师生，只是这种关系知道的人很少。 李兆英跟着柳明和学习的时间不算多，但两人关系极好，似师徒似父子也似好友。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惠仁帝的国丧上，也快四年了。 霖王走上前抱住了柳明和。 关学谦等人总算明白了。 他们之前就想过李继信点名让他们过来，是为了他们中间的某一个人。 竟然是柳明和，原来是柳明和，果然是柳明和！ 韩青云隐在众人之间，深藏功与名。 霖王与柳明和寒暄过后，看向众人，一眼就看到极其打眼的韩青云一家。 虽然没人介绍，他也猜到这一家的身份。 他在心里赞了一句，然后向众人抱拳。 “我儿顽劣，让诸位受惊了，我代他向诸位道歉。不过，诸位既然来了，就安心在蓟阳住下。 只要诸位不做损害蓟阳的事情，霖王府定会护大家周全。” 霖王声音不大，但却能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声音温润清朗，又带了几分威严。 关学谦等人无语，初见时的滤镜碎了。 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霖王最是护短。 李继信那只是顽劣吗？他把洛城的天都捅了几个窟窿。 可他们能说什么？他们被人强行带来，还得谢谢霖王大度，愿意护他们周全。 “多谢王爷体恤……” 霖王府是按照正常亲王府的规制建造的，面积大，院子多。 但霖王没有侧妃和妾室，更没有庶子庶女，整个王府加上季思元也才五个主子。 所以院子大多是空的，安置他们这些人绰绰有余。 太皇太后难得见到孙儿，就住在了修齐院。 柳明和孤身一人，连原来那个老仆都没带。 他原本性子略微冷淡，认识韩青云之后，又收了韩怀瑾几个弟子，如今反而不习惯太过冷清。 颜家父子只有三人，都是男子，他就让他们与自己同住。 颜晖自然求之不得。 他们就住在韩青云隔壁的幽兰院。 关学谦这一路走来对柳明和佩服的很，拉着关鹏飞也住进了幽兰院。 霖王醒来，太皇太后也来了，叶迦南就不能再住在青松院了，他去了修齐院旁边的香榭居。 霖王府的药房就在香榭居。 香榭居还特意给韩怀希、叶杏林留了房间。 叶杏林与吕家人就暂时住在了青松院。 韩东辰、赵兴业两家人住在落梅院，在幽兰院旁边。 其他五个进士带着家人，也各自选了一个院子，与韩青云、柳明和都很近。 钱家思虑较多，选了略偏僻的听风居…… 第237章 霖王府设宴 韩青云住的文竹院不小，但他家人多。 除了几个孩子，还多了李得志、柳阳等人。 其他人还可以挤挤，严大虎和兰娘却是一定要有单独的房间的。 方嬷嬷说王府院子还有很多，可以给严大虎和兰娘等人再找个院子。 但他们都不同意。 想到霖王府人手不宽裕，吕彦彦就跟方嬷嬷商量，把文竹院那两个小厮安排其他院落去。 方嬷嬷一想这样也好。 吕良和赵兴武把那两个小厮的活都干完了，弄得他们也不知道该干啥。 现在文竹院又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还都不肯住到其他院子，正好可以把那两个小厮安排到幽兰院。 霖王府晚间在膳堂设宴。 参宴的人除了众进士，还有他们的家眷。 霖王与三个儿子在骄阳厅，招待男客。 太皇太后和霖王妃在明月厅，招待女客。 除了钱家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席，其他人都应了下来。 严大虎、吕良等人也在被邀之列。 八个人从接到消息，就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虽然不是奴籍，但他们是雇工，也跟奴籍差不多，怎么能参加这种宴待，还是王府设宴？ 就连一向最稳得住的吕良，都觉得手脚发麻。 韩青云告诉他们，李继信在擂台赛上能坚持到最后，他们几人与吕长平功不可没。 霖王府上下都是护短的，自然不会冷待了他们。 听韩青云这么说，严大虎他们还是紧张。 他们什么都不懂啊，万一出了丑不是给公子丢人吗？ 不止他们发懵，韩东辰与赵兴业两家从接到消息，走路都同手同脚。 两家人也忘了自己院子里就有管事嬷嬷，全都涌向文竹院。 韩青云自己也不怎么懂，只是觉得霖王府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也不需要太过紧张。 可其他人哪有他这种心态，一个个紧张地不行，被韩青云全都打发给了方嬷嬷。 晚上去膳堂的路上，韩青云和吕彦彦看着一张张崩的严肃的脸，再看他们身子笔直僵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们。 不过还是随他们吧，这会儿越是劝说，他们反而越是紧张。 明月厅，太皇太后本想让叶杏林和韩怀瑜坐到自己身边，但是看到人群里有人都在发抖，她就没有叫她们。 霖王妃没顾及太多，招了招手，让韩怀希坐在了她的右侧。 太皇太后隔着霖王妃，对着韩怀希温和一笑，韩怀希也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赵荷、周桃花和林大妮，是人群里最紧张的。 其他人都是进士家眷，她们却是实打实的泥腿子。 高座上是大裕国最尊贵的女人太皇太后，以及蓟阳最尊贵的霖王妃。 她们虽然与太皇太后同行一路，但却没有接触过。 年纪太小的韩嘉礼和赵志勇，她们都没敢带，交给了他们院子的王嬷嬷。 韩明珠年纪虽小，但她从去年开始就是跟吕彦彦他们住在一起，眼界上要开阔不少。 况且她在路上的时候，跟着韩怀瑜去陪太皇太后说过话，知道她是个和蔼的老人。 韩怀希也跟她说过，霖王妃是很和善大气的女子。 韩明珠一手抓住周桃花，一手握住林大妮，无声地拍了拍她们的手。 赵荷紧紧抓住吕彦彦，生怕自己摔倒了丢人。 案桌是四人一桌，距离都不远。 吕彦彦、陈氏拉着赵荷坐下，旁边是周进士的妻子。 坐下之后，赵荷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韩怀瑜和韩明珠分别坐在了周桃花与林大妮的两边。 叶杏林、秦玉如、于氏和白氏坐在了一起。 见众人都落座后，霖王妃吩咐了一声，一排侍女端着食物上来了。 霖王府的膳食不算丰盛，但厨师手艺好，普通的食材就能做出很好的味道。 霖王妃端起酒杯：“从洛城到蓟阳，千里迢迢，大家陪着太皇太后，一路辛苦了。我在这里代王爷，谢过大家了。” “王妃客气了。” 下面的声音稀稀落落，有的还带着颤音。 太皇太后面色和缓：“哀家是蓟阳普通百姓之女，阿柠也是出身寒门。我们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出身，你们在我们面前，不必有太多规矩，随意就好。” “是。” 太皇太后让韩怀希坐到她跟霖王妃之间，韩怀希犹豫了一下，坐了过去。 太皇太后让身后的侍女退下，给韩怀希夹了菜，让她多吃点。 然后她好像不再关注场中的情况一样，自顾自吃了点东西，还时不时跟韩怀希小声说着什么，被韩怀希逗的笑个不停。 下面的人暗暗舒了口气，闻着烤羊肉的味道，她们还真的有点饿了。 不仅有羊肉，还有在中原地区少见的牛肉，看上去鲜嫩的很。 厨子们还很贴心的切成小块，就是烤羊排都是拆成一根一根的。 “大家快请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霖王妃说着，率先夹起了一块羊肉送入口中。 吕彦彦、秦玉如等人说着谢过王妃，也开始吃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放松了下来。 骄阳厅的氛围要好的多。 霖王十分健谈。 他说起幼年在尚书房读书的事，听的众人目瞪口呆。 谁不知道霖王是天之骄子，从小就是公认的天才。 可原来天才也会逃课，还会被父亲惩罚。 若不是柳明和证实，他们还真不敢相信。 霖王幼时也跟所有的孩子一样，喜欢问一些大人回答不了的问题。 为什么下雨的时候会乌云密布？ 为什么一亩地只能产两三百斤粮食？如果亩产千斤，大家都不会饿肚子了。 为什么人不会飞？走路多慢啊，骑马也慢，万一有紧急情况，这不耽误事吗？ 为什么… 尚书房的太傅们被这样的问题折磨的头大如斗。 他们想要解释的话，那霖王的问题会更多。 得不到答案的霖王，决定自己去找答案。 可皇宫到处都是侍卫，他跑不出去。 于是，御膳房的鸡可倒了大霉。 四岁的霖王带着四岁的庆王，再加上几个六七岁的伴读，把御膳房的鸡毛拔了个精光。 之后几个孩子把鸡毛拿到尚衣局，让给他们做个大翅膀。 翅膀样式，是霖王参照风筝画出来的。 尚衣局的李尚宫只以为是几个孩子要的玩具，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出来。 霖王人小鬼大，盯在一旁看着出主意。 骨架要用竹蔑和铁皮，翅膀用油纸，为了把羽毛放上去，油纸上罩了一层缝满鸡毛的绸布。 两边翅膀还加了固定手腕的绑带。 尚衣局的所有人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按照霖王的要求做了出来。 霖王几个拿到大翅膀后，就开始实验。 李尚宫这才感觉到不对，她想把翅膀拿回来，可已经晚了，几个孩子带着翅膀就跑走了。 李尚宫只能吩咐人跟上，然后急匆匆地跑去找惠仁帝…… 第238章 健谈的霖王 几个孩子研究了大半天，发现翅膀只能煽动一点点风，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飞起来。 这时候庆王来了劲，他拿着翅膀爬到了假山上。 飞不上来，他难道还飞不下去吗？ 霖王十分认同弟弟的观点，但他想的更周全一些。 他给庆王腰上绑了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自己的手上。 绳子很短，万一庆王飞不起来，他也能拉住。 霖王想得很好，但他忘了自己才四岁。 他高估了自己的臂力，更低估了小胖子庆王的体重。 惠仁帝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两个儿子从高高的假山上掉下。 惠仁帝跑的比侍卫都快，也没来得及接住两人。 幸好两人的暗卫及时接住了他们。 两人这才避免了受伤。 当天，霖王挨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板子，庆王挨了人生中不知道第多少次板子… 霖王小时候这样的事还有很多，直到六七岁时才收了心。 听柳明和讲起霖王的糗事，众人憋笑憋的艰难。 李继信却不管不顾地指着他老子，大笑起来。 他都不知道他父王怎么好意思说自己顽劣的。 霖王脸色微红，他只是说自己小时候也有逃学的时候，柳先生倒也不必讲的如此详细。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义正言辞的骂儿子。 “柳先生……”霖王的语气带了一点点哀求。 满堂哄笑。 哄笑过后，气氛就融洽了很多。 霖王接着讲起他早年在应天书院读书，他也是参加过学院大比的。 说起学院大比，进士们就有话说了，他们也有人参加过，只是名次不太好。 但那样的文坛大事，即使没有好名次，能参加就已经说明了自己是个优秀的人。 霖王参加学院大比的事情，他们也听说过。 那一年他才十岁，拿了第二名。 其实他的成绩可以冲第一名。 只是惠仁帝担心，霖王成绩太好，会被人质疑不公平。 何况，他一个皇子也没必要跟普通学子争名头。 于是，最后一局的绘画比试，霖王的万马奔腾图，只得了十二分。 他那时年纪还小，也是个要强的孩子。 对排在第二名这件事，十分不服气，扬言三年后再战。 可三年后，他就去了晋阳城抗莱，之后再没回过书院。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特意对着韩怀瑾与木承康端起了酒杯。 “听信儿说，你们一个还不到十岁，一个还不到十一岁，却都在学院大比上风采尽出。今日一见，果真是少年英才。” 韩怀瑾与木承康起身谢过霖王。 霖王看着两个少年，心下赞叹。 韩家的四个孩子生的俱是眉目如画，看着就让人心中愉悦。 他们家的义子木承康，虽容貌算不得很好，但却生的十分讨喜，尤其是一双眼睛极为漂亮，让他觉得隐隐有些熟悉之感。 可到底哪里熟悉，他又说不上来。 霖王想到哪讲到哪，其间引经据典，文采飞扬。 他随口一说，却让那些进士们感慨万千。 霖王曾经就是天下学子心目中的无冕状元，除了他皇子的身份外，他自身的学识也确实当得起。 十三岁，霖王第一次上战场，是与南莱国之战。 南莱是岛国，全民擅泳。 尤其是他们的士兵，几乎各个都是潜泳高手，在水上作战十分有优势。 南莱面积很大，但山地多，气候炎热，土地也不适宜耕种，环境比蓟阳好不到哪去。 他们的百姓大多靠打渔为生。 几百年，南莱人与巴蜀郡和晋阳城沿海的渔民摩擦甚多。 二十五年前的那一战，是大裕国立国以来，两国爆发的最大一战。 南莱水师强悍残忍，杀了不少大裕国的渔民。 可惜大裕国并没有水军，也不擅长水战。 南莱军了解大裕军的弱点，他们也不在陆地上作战。 大裕军休息的时候，他们就下船杀人抢掠。 大裕军来追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往海上跑。 大裕军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船上放箭。 大裕军放箭的时候，他们就往船舱一躲。 南境主帅常老将军气的跳脚。 他找了当地的渔民帮忙，想要拦下南莱大将军南震天，却被其所伤。 主帅受伤，南境守军告急。 副将田中禾写信给朝廷，请求擅长水战的将军支援。 可大裕国哪里有这样的将军？ 大裕国赋税不高，民富国库虚。 除了孝显帝与明义太子当政期间，大裕国的百姓，日子大都过得不错。 这也是周边几个国家一直试图攻入大裕的原因。 但他们只看到大裕国百姓和乐，却不知道百姓和乐的根本原因除了大裕国地理位置优越之外，更是朝廷让利于民。 包括永乐帝在内，大裕国至少有五个皇帝曾经试图建立水军，最终却都因国库空虚放弃。 但无论有没有水军，仗总是要打的。 当常老将军与田副将看到来人竟是年仅十三岁的皇长子李兆英时，气的差点大骂。 当年永乐帝何等英姿天纵，也是十四岁才上的战场。 惠仁帝再溺爱长子，想让长子立军功，也不能拿他南境五十万将士的命当儿戏。 李兆英初到南境时，受到的从主帅到普通士兵所有人的冷待。 直到南莱军再次抢掠渔民，李兆英带着二十个亲卫，截下了对方三百人的小队。 之后，常老将军与田副将开始正视李兆英，三人联手制定作战计划，还真打下了几场漂亮的胜仗。 李兆英请当地的渔民做向导，观察天气变化。 在一日南风大作的夜晚，李兆英以身作饵吸引南霸天的注意力。 然后利用渔船，靠近南莱军船。 南莱人以为渔船上都是南莱士兵，猛放弓箭，船上装载的桐油漏了出来。 之后李兆英训练了三个多月的渔民战队，用火箭点燃了桐油。 然后他们潜入水中，游回了岸边。 李兆英却因为不会游泳，差点淹死，幸好被邓平所救。 常老将军气的简直要打李兆英，万一他出了事可怎么办？ 可任他怎么骂，李兆英的计策是有用的。 其实桐油的量不算大，烧不了几艘船。 李兆英的目标，也只是以南霸天为首的几个主要将领的船只。 他早就发现了，每当海风大作的时候，南莱人都会把所有船只用铁链锁起来，以免被吹散。 今天的风足够大，也足够把火势引到越来越多的船上。 果然南莱的战船很快就有一小半起了火。 他们想要把铁链解开，却来不及。 南莱的士兵只能跳下船，逃到岸边。 李兆英冷笑，到了岸上，那就是他们大裕军的天下…… 第239章 可愿与我再创蓟阳盛世? 那一战，所有跑到岸上的南莱士兵，一个都没逃掉。 只有排在最后的船只，在关键时刻解开了锁链，逃了回去。 那场战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南霸天双目赤红，手持缨枪，想要杀了李兆英，最后却被李兆英一剑贯心。 之后的二十多年，南莱虽然仍是贼心不死，却再也没有大规模入侵过大裕。 这件往事，霖王说的并不具体，但众人还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想到当日战争之惨烈。 韩青云垂着眼眸，心中想的是南霸天、南拓海，以及被李继信送到老顾那边的洪洋。 这三人除了都是南莱人之外，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关系？ 还有洛城的莱阳阁，莱阳，阳为南…… 霖王之后又说了很多他打仗的事情。 东陵狡诈，西齐贪婪，丰源奴颜媚骨，羌族残忍，北戎凶悍，燕国暴戾…… 听得场内众人唏嘘过后，又热血沸腾。 尤其是韩东辰、关鹏飞等几个年轻人，恨不得现在就立马天下，将敌军杀个落花流水。 酒过三巡，霖王又开始说起刚来蓟阳的艰难。 所有人都知道蓟阳难，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那种艰难。 霖王提到他刚来蓟阳的时候，蓟阳虽然有朝廷每年拨付的救济粮，但依然过得很不好。 救济粮加上土地的产出，也不过堪堪果腹而已。 那时候户部侍郎阮柏，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证明蓟阳地广人稀，完全可以养活蓟阳人和蓟阳边境军。 蓟阳人因为有朝廷的救济粮，所以不思劳作，是朝廷养大了蓟阳人的心。 阮柏认为，蓟阳人不用缴纳粮税，已经是朝廷天大的恩德。 朝廷应当断了蓟阳的救济粮，让蓟阳人开垦荒田。 只要田地种的多了，自然粮食就够了。 阮柏的话引起户部内部的赞同。 每年光蓟阳的救济粮，就占了国库两成的支出。 万一其他地方遇到天灾，或是突发战争，国库就入不敷出。 他们户部的历任尚书，因为这些原因都早早地白了头发。 霖王说到这里，忍不住苦笑摇头。 阮柏也知道蓟阳人稀，蓟阳土地再多，一个人能耕种的田地都是有限的。 何况蓟阳土质偏硬，耕种难度大，比起中原地区，每个人能耕种的田地数量更少。 那时候，惠仁帝问那些赞同阮柏观点的人，是否愿意带家人来蓟阳开垦荒地。 满朝俱寂。 之后再也没有人提及过这个话题…… 韩青云看见霖王提到提到惠仁帝时，眼圈微红，眼里也有哀思流转，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霖王很少提到惠仁帝，偶尔绕不开时，也是以“先帝”代称，全程都没说“父皇”二字。 这段君臣父子相得的佳话，终究在惠仁帝传位给安王时流逝不见。 越是在意，越是无法谅解。 霖王到蓟阳后，广邀天下有志之士共建蓟阳。 他用了五年时间，让蓟阳焕发生机。 那个时候蓟阳很热闹，就连老天爷也在帮忙，连续数年都是风调雨顺。 粮食产量依然很低，但水草肥美，马牛羊的数量急剧增长，百姓们也不再饿肚子。 战场上有连弩，田地里多了耒耜、耧车，城市里商人满地走。 这些商人把马匹、牛羊、棉花运出去，再把大米、布匹、佐料运过来。 蓟阳的繁荣持续了十几年，若没有前几年的连续天灾，蓟阳如今只会更加繁荣。 霖王站起身，高举酒杯，他的三个儿子也都起身。 “蓟阳从积贫积弱到繁荣热闹，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如今的蓟阳比我当年来的时候，境况还要好一些，诸位可愿与我再创蓟阳盛世？”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 不说其他人，就是吕有田和颜晖都听得心潮澎湃，蓟阳的将来必然有他们出的那份力。 明月厅里，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女眷们，因为韩怀希讲的“白雪小姐”，也都放松了下来。 一时间也是宾主尽欢。 此刻听到男客那边如雷的声音，又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晚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结束时，原本有些紧张的众人，甚至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他们连夜赶路，着实辛苦。 如今又都有了目标，待休息过后，他们就能干劲十足。 韩青云和吕彦彦扶着陈氏，带着孩子们与严大虎他们回了文竹院。 月光透过稀疏的竹叶，洒下斑驳光影，为院内增添了几分温馨与安宁。 韩青云让孩子们和严大虎等人赶紧去休息。 他们一路辛苦，到了之后只简单梳洗一下，就跟韩青云、吕彦彦简单述说了路上的事情。 这会儿早就疲惫不堪了，有事也只能明天再细说。 陈氏看向韩怀希，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跟韩怀希分开那么久。 韩怀希不舍地看了看韩怀瑜，最后还是陪着陈氏回了房间。 看得吕彦彦失笑。 这一晚，大家都睡得很香。 只有修齐院的霖王，听两个儿子讲这些人的事情。 李继仁和李继信将这些人的底细，都查的清清楚楚。 不说柳明和与关学谦这两个他们本就知根知底的人。 人品不佳的万兴荣与高俊生，他们没有带过来。 韩青云、周雪海、赵胡枫等八人都是人品十分不错的。 韩青云一家是他们的目标，这个人也是重点要调查的 可惜凤溪镇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剩下的人大都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没怎么接触过。 他们只能查到他的履历，但具体细节却不是很清楚。 韩青云不到十五岁，就成了梧平县最年轻的小三元。 当时梧平县的教谕对他十分看好，认为他两年后必能得中秋闱。 颜家当时请的段夫子，是上阳府出了名的大儒，带出来不少举人、进士。 他早年受过颜家恩惠，这才同意为颜世安讲学。 颜世安天资不佳，韩青云却是一点就通。 段夫子遇到的最聪慧的学子就是韩青云，他想将终身所学都教给韩青云。 可韩青云的父亲韩宏远却被人怂恿，请了江义县一个被夺职的县丞林玉文做夫子。 那时韩青云正与凤溪镇大户吕家议亲，彼此都很满意，很快就定下了婚期。 林玉文在韩青云成亲后的第二天，就去了韩家。 之后两年，韩青云就在丰业村读书，他们就打听不到什么了。 只是听刘婆子说，林夫子待韩青云十分严厉。 韩青云的状态，远不如在明炉书院以及颜家的时候。 段夫子爱韩青云的天分，去过一次韩家，却与林夫子闹得很不愉快。 之后，段夫子离开颜家，回了上阳府。 韩青云就一直在林夫子手下受教…… 第240章 林夫子有问题 韩青云十七岁那年，韩宏远还特意请了凤溪镇学院的院长，以及明炉书院的夫子考评。 他们都认为，以韩青云的学识，秋闱得中绝无问题。 临考前，韩宏远向书院请假要去陪考。 林夫子却认为，韩宏远来回一趟就是一个多月，学院的学子都是刚启蒙的孩子，对那些孩子影响不好。 林夫子想自己陪同韩青云去考试，韩宏远应了下来。 吕家那边也派了一个叫鲁兴的老仆跟着。 可谁知，临出发前天气骤变，林夫子生病了，就只能让鲁兴一个陪着韩青云。 去府城路上，鲁兴也病倒了，韩青云身体刚开始还能撑得下去。 可到了府城，又是水土不服，又要照顾鲁兴，最后倒在了考场上。 三年后，韩宏远让韩青云早早出发。 这一次陪着韩青云的，是身手极高的吕大林。 本来一切顺利，吕大林却被人引去了已经关闭了很多年的秦家武馆。 然后，韩青云的右手拇指被马车撞断。 吕家和韩家就商量下次考试，让吕富贵和大林、二林一起陪着去。 下一次，绝对不能再让韩青云出半点状况。 可还没等到三年，两年后韩宏远突然病逝。 韩青云要守孝，考试肯定是不能考了。 不知道林夫子跟韩青云说了什么，之后林夫子就离开了韩家…… 霖王听得有些不解。 以韩青云本身的学识，有没有这个林夫子，考中举人都不在话下。 那韩宏远倾尽家财请这个人做什么？ 李继仁和李继信也不清楚。 “段夫子和林夫子在韩家是因为什么争吵？” “刘婆子说，似乎是段夫子觉得林夫子过分严苛。” 说到这里，父子三人都沉默了。 韩青云九岁去的明炉书院，几个月后就经常出入颜家，与段夫子相处极好。 从九岁到十五岁，段夫子教导韩青云的时间很长。 何况这期间，韩青云县试、府试、院试皆是榜首，说明段夫子的教学方法没有问题。 为何林夫子会因为这个跟段夫子争吵起来？ 那时候，韩青云才十五岁，本身天资就很好，人也勤奋。 他刚刚逃难到洛城，就能拿下顺天府乡试解元，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实力。 这样的人，实在没必要让他通过死读书的方式去应试。 霖王想不通，他觉得这个林夫子有问题。 可那时韩家不过是乡间农户，韩宏远也仅仅是镇上的先生，他们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针对的呢？ 李继仁和李继信本来也觉得奇怪，一个同进士出身的县丞，即使没了官身，也不至于去乡下给一个秀才教书。 可直到在吕宅，听到吕家二十年前的事情，他们才意识到，林夫子很可能跟吕家之事幕后的人有关。 霖王见两个儿子的神色，就猜到两人有事瞒着自己。 “说，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地豆”的事情，他们刚听说的时候，就气的想杀人。 父王刚刚醒来，这件事必须得瞒着。 李继仁隐去“地豆”，只说了二十年前吕家被人敲诈的事情。 霖王气的一拍桌子：“可恶！在我蓟阳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也想明白了。 吕家在吕富贵的努力下，家业逐渐收拢。 但没有靠山的商户，就像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 当年掠夺吕家家产的人，说不定还想等吕家发展起来，再来掠夺一次。 可吕家找了个十五岁的小三元，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哪怕韩青云只中个举人，就可以捐官，吕家就不是能随意捏死的了。 只怕韩青云水土不服也好，被马车撞也好，都不是意外。 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吕富贵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才让人抓住？ 霖王总觉得这里面千丝万缕，说不定与他蓟阳也有关系。 看见霖王紧皱的眉头，李继信心中一痛。 “父王，我已经让人去找这个林玉文了，只要他还活着，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霖王点点头，被李继仁和李继信哄着去休息了。 霖王无奈，他都睡了大半年了，还让他睡？ 儿子走后，霖王又开始想事情。 霖王妃就一直陪着丈夫，偶尔两人相视一笑。 寅时，霖王妃再也坚持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霖王眼里闪过心疼，将霖王妃抱到床上。 他怕自己睡了，又要睡大半年。 可这会儿也实在坚持不住了，他握紧霖王妃的手，沉沉睡去。 等到屋内绵长的呼吸声传来，李继仁和李继信才从树上跳下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霖王府左史霍长宇，给众人带去霖王的任命书。 关学谦，蓟阳学政。 韩青云，霖王府右史。 周雪海，霖王府典簿。 赵胡枫，户曹参军。 王一帆，翊善大夫。 劳永逸，司庾大夫。 冯宣志，记室参军。 至于柳明和，他无心仕途，只想教导几个孩子读书。 原本因为被带到蓟阳，失去做官机会的几个进士，最后一点怨气也消失了。 虽然都是王府属官与封地属官，却都是实打实的六七品官职。 更何况…… 周雪海等人也看出来了，霖王可能还顾忌一点祖宗教诲，但李继仁和李继信两个，绝不会只满足蓟阳这一块地。 或许，丰源只是一个开始。 他们若能一心跟着霖王府，将来绝不会止步于此…… 霍长宇本想拉着韩青云谈一下王府的管理事宜，李继仁就找到韩青云，让他陪自己去一趟司农所。 韩青云出了王府，就见王府外围了很多百姓，很多人还面带笑容地低语。 他上了马车，才发现原来是霖王也在马车里。 他赶紧行了一礼。 霖王点头示意他坐下。 去司农所，自然是因为韩青云的那份灌溉图。 霖王又根据蓟阳的地形和自己的理解，重新画了一份，增加了坎儿井和围堰。 两人在车上聊着各自的意见，心里都有几分讶异。 霖王是不明白，一个农家子居然能想出蓄水灌溉、挖沟渠控制水量与走向的主意。 韩青云比霖王还要惊讶。 他那都是结合了前世各国几千年历史的结晶，霖王却能推一反三，当真是奇才。 在司农所，一大批农官，对着两份灌溉图如获至宝。 待研究的差不多后，霖王要求就在乾阳县做试点，随后在蓟阳各个地方推展开来。 司农卿江大人又拉着韩青云，问水车的原理与使用。 临走前，韩青云将这些天画出来的改良版农具图交给江大人，让他找人做出来，先实验一下。 江大人和其他农官连连点头，也顾不上送霖王一行，自顾研究了起来。 霖王和李继仁眸子里带着笑意，又带着韩青云去了桐花县…… 第241章 哀家给你撑着 幽兰院，韩怀瑾、木承康、吕长平等人跟着柳明和读完书，就去了霖王府的练武场。 自从李继信发现木承康很有武学天赋后，之后一路休息时，总要指点他们几招。 回了霖王府，他又安排了霖王府的武统教头左春明，教愿意练武的孩子，每天练一个时辰的功夫与骑射。 韩西顾、颜学文在洛城时都是一心扑在书本上，对武功和骑射敬而远之。 但从洛城到蓟阳的一路，让两人知道防身与骑射都很重要，也跟着好友出去了。 钱云浩抬起瘦弱的胳膊看了看，又看到韩怀瑜和韩怀安都去了，他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等到了练武场，钱云浩看韩怀希一套拳法打的有模有样，沮丧了一瞬间，也跟着颜学文摆起了姿势。 与在柳明和那边一样，每个人进度不一样，学习的内容也不一样。 韩西顾、颜学文、钱云浩三个都是第一天学武，练的是扎马步。 韩西顾年纪大几岁，又是农家出身，还能坚持的住。 颜学文和钱云浩却是苦不堪言，可两人看着两个女孩子还有韩怀安，努力坚持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颜学文和钱云浩满身大汗地坐在地上，累的不行，却又觉得出了身汗浑身透着说不出的舒服…… 文竹院，常飞与谭木正在研究脚踏纺车和踏板织布机。 在这里，纺车还没有出现，纺线用的还是传统的纺锤。 织布机还是原始的腰机。 无论是纺锤，还是腰机，工作效率都很低，在地广人稀的蓟阳，不能为了织布占用太多人力。 所以，蓟阳的棉花都是运到外地卖给纺织店。 但这样一来，经济效益就没有那么高了。 吕彦彦就是想在蓟阳办一个织染坊。 她最开始想直接做出更先进的水力大纺车，以及提花织布机。 但是一来她还没搞清楚其中的原理，解释不清楚的话，也不好造出来。 二来以现有的纺织技术，她直接画出更高端的纺织机器，解释不过去。 只能先把纺车和脚踏式织布机造出来，其他的她再研究看看。 方嬷嬷听说如果能把韩夫人画的机器造出来，能节省很多人力纺纱织布，她比任何人都要积极。 她报告给王妃以后，常飞与谭木需要的所有工具和材料，很快就被送了过来。 除了方嬷嬷，兰娘和韩明珠也在一旁紧盯着看。 自从韩怀希学医后，韩明珠迷茫了一段时间。 她在绘画上很有天分。 但她跟韩怀瑜学过刺绣之后，她就知道她喜欢的不是画画，而是把漂亮的图案变成衣服上的图案。 从洛城到蓟阳的一路，她跟着兰娘学了一些简单的刺绣技巧，对刺绣也愈发喜欢。 听说吕彦彦要做新型的纺车和织布机，兰娘和韩明珠都想看看织出来的布料的品质。 吕彦彦告诉两人，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在织布的时候直接印花，到时候她就让这两人帮忙。 这让兰娘怎么都不敢相信，布料怎么可能织出花来呢？ 反而是韩明珠，二婶说的她都相信。 从一大早忙活到傍晚，纺车终于做出来了。 文竹院里围满了人。 太皇太后和霖王妃也早早就过来了。 吕彦彦检查了转动没问题后，太皇太后亲自将棉花搓成棉条，然后穿入纺锭内。 吕彦彦踩了一下，整个机器转动起来，四根棉线就被抽了出来，再被卷到纺轮上。 纺车纺出来的棉线，粗细均匀不易断，比纺锤做出来的品质高多了。 太皇太后自己试了一下，然后哭了出来。 霖王妃抱住她，给她擦掉眼泪，自己却也是眼圈红红。 太皇太后抓住吕彦彦的手，拍了拍她的手。 “等那个踏板织布机也做出来，你在蓟阳的织布坊，哀家给你撑着，绝对没任何人敢为难你。” 吕彦彦笑着谢过太皇太后。 接着霖王妃、于氏、秦氏等人都排队试了一遍，天色已经很晚了。 霖王妃扶着太皇太后离开后，众人这才慢慢散去。 严二虎、李得志、林山围着吕彦彦。 “夫人，咱们真的要开织染坊？” 吕彦彦点头，她主要想开染布坊以及以后的羊绒加工厂。 她不可能在蓟阳垄断织布市场，况且她也管理不了那么多人。 还不如把机器上交给霖王府，让霖王府出面推广纺织技术。 到时候她就收成品的布匹，染色后再卖出去。 这年代的固色技术不太好，但是她有办法做出不褪色的布匹，到时候一定好卖。 先织布再染色，叫做染色布，是这个时代的普遍做法。 她还可以再做一批色织布，就是先把纺线染色再织成布匹。 色织布成本高，但做出的布料色彩均匀，不易掉色，同一块布还能有多种颜色…… “那卤料不做了？” 卤料利润惊人，不做的话，他们觉得太可惜了。 吕彦彦见三人又是兴奋又是可惜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别说他们三个了，严大虎和王贵也眼巴巴地看着她。 只有常飞和谭木还在研究踏板织布机，吕良帮他们举着灯，三人都没留意他们的谈话。 卤料要做，不仅卤料，她要做的东西多着呢。 只是人员肯定要重新调整了。 她昨晚就看到韩东辰、赵兴业脸色激动，今天两人还向王府的人打听战场上的事情，只怕他们动了参军的心思。 吕良看起来也是更愿意留在韩青云身边。 不过这些都要再跟他们商量过后再说。 “等织布坊建好后，卤料和新的佐料，咱们都做。只是蓟阳这边恐怕材料不全，你们几个先在蓟阳摸摸底，缺的材料到无名府和平遥府看看。” 严二虎等人大喜：“是，夫人。” 吕良听到他们的谈话，眼神闪烁，但没有说话。 隔天下午，霖王、李继仁和韩青云从桐花县回到霖王府时，正遇上刚练兵回来的李继信。 还没进府，就听说吕彦彦他们做出了纺车和踏板织布机。 管家还没说完，霖王和李继信已经消失在去往文竹院的方向。 韩青云嘴角抽了抽。 这两日相处，他才发现霖王的性格跟他想象中大不相同。 他原以为，霖王跟与他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李继仁一样，稳重有度。 相处过后才发现，霖王的性格跟李继信更相似，略跳脱，擅脑补，爱吃甜食，还爱看话本子。 回程的时候，解决了一桩心事的霖王，拿着李继信从洛城收集来的话本子，表情… 嗯，很难评。 霖王最喜欢的就是《游侠传》，还问他可知言若生有没有出新书。 这让他怎么说？ 想到自己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写话本子，韩青云摇头：“应当没有。” 霖王大呼可惜。 第242章 与霖王府合作 被韩青云认定稳重有度的李继仁，望着父王和弟弟离开的身影，转向韩青云。 “韩夫人真的能做出节省人力的纺织工具？” 韩青云点点头，然后他就被李继仁拉着飞了过去。 韩青云：说好的沉稳有度呢…… 文竹院几乎被人群挤得密不透风。 霖王和李继信是从房顶上下来的。 众人见他们来，急忙给他们俩留出位置。 还没往前挤呢，又见李继仁抓住韩青云的腰，出现在房顶上。 霖王没见过纺布。 但他知道，一个年轻妇人用纺锤每天能纺出来的线，不超过一个纺纶。 但那个叫纺车的工具，不过小半个时辰就纺出来四个纺纶。 还有踏板织布机，用脚控制机器的转动，比传统的腰机快出三倍不止。 霖王兴奋极了，这韩家真是不简单，这人他们抢对了。 他哈哈大笑，连声说好，然后在韩青云肩上重重拍了两下。 韩青云只觉肩膀一重，差点跪在地上，被李继仁扶了一下。 韩青云无力吐槽，不是重病在身吗，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霖王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韩青云笑了笑。 “韩夫人想要什么？本王一定尽量满足。” 吕彦彦也没迟疑。 “我愿意将纺织工具的工艺进献给王府。只是，我想在蓟阳开几个工坊，需要霖王府帮忙，确保没有人打工坊的主意。” “韩夫人工坊的人，可招蓟阳百姓？” “除了采购和管事，工坊的工人都会从蓟阳招聘，只是我需要与他们签保密协议。” “好，本王答应你。” 霖王本来还担心吕彦彦要的奖赏，跟银钱有关。 他现在穷的很。 听李继仁和李继信说，吕家跟这个吕彦彦很会赚钱。 会赚钱好啊，给他们蓟阳的百姓提供做工机会，更好！ 霖王正要再开口赞赏几句，吕彦彦又说话了。 “我的工坊想与王妃娘娘合作，利润的三成献与蓟阳做建设。我与吕家以及王妃，各占两成。剩下的一成，一半给我的合作伙伴严大虎几人，一半作为工人福利以及留作不可预知的费用。” “那怎么可以，这不是强夺……” 霖王和霖王妃第一反应是拒绝，但很快想到，这样很好。 有了霖王府在背后做支撑，吕彦彦的工坊就是开遍整个大裕，都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吕彦彦确实抱着让霖王府做靠山的想法。 卤料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研究出来，但是火锅底料，以及她以后要做的其他东西，都是需要严格保密的。 韩青云就是做到再大的官，她都未必守得住，倒不如直接跟霖王府绑在一起。 以后她就可以扩大生产，也不用再偷偷摸摸，万里迢迢地运到越州府去卖了。 这是吕富贵离开洛城去越州府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商量好的。 只要生意做到足够大，就算分成低一些，他们也只会赚的更多。 她负责提供方子，采购和加工交给严大虎几人，吕富贵负责推广和销售。 若是发展的好的话，以后蓟阳会涌入很多商人来这里进货，那对蓟阳百利而无一害。 吕彦彦想到的，霖王夫妻也想到了。 “韩夫人大义，本王代蓟阳谢过了。” 霖王说着向吕彦彦拱手一礼，吕彦彦赶紧回了一礼。 事情议定，霖王就吩咐尽快把纺车和新式织布机推广出去。 李继仁拿着图纸，带着常飞和谭木去了百工所。 霖王妃跟着吕彦彦、严二虎等人商量起工坊的事情。 十天后，蓟阳的大街小巷，就传出了百工所教授蓟阳百姓纺织技术。 做的好的百姓，还能获得纺车与织布机。 据说，纺车比纺锤纺线快多了，织布机也比腰机织出来的布品质好，速度快，还不怎么累。 如果织布的效率提高了，他们蓟阳就能自己做出布匹，他们以后就不用买那么贵的布了。 一时间，百工所人满为患…… 吕有田的纺线工坊、颜晖的织布坊，吕彦彦的丝染坊应运而生。 这些年，很多商人离开蓟阳。 这些工坊就被托付给官牙，想要卖出去。 价格都不高，面积又大，倒是划算的很。 房子还很新，也不用怎么装修，好好打扫一下就能用。 至于为什么不并在一起，吕彦彦说流水作业效率高。 什么叫流水作业，他们也不懂，反正吕彦彦说什么都对。 吕彦彦是他们的上家，不仅收布匹，还收一部分纱线。 吕彦彦还把梳棉、捻线、浆洗、摇纱等前世一些纺织技巧，告诉了两人。 按照她的方法织出来的布更加平滑，以后上完色也更有光泽。 七月六日，韩东辰、赵兴业找到韩青云，提出想要加入蓟阳军。 从霖王设宴那天晚上，韩青云就从两人的眼神看出，他们怕是动了心思。 “东辰、兴业，你们可知，蓟阳军面对的敌人有多可怕？” 韩东辰与赵兴业看向对方，最后又眼神坚定地看向韩青云。 “二叔，我们不怕。” 韩青云叹了口气，赵兴业一直都对自己一片赤诚，韩东辰自去年韩明珠失踪一事后，对自己也是十分敬重维护。 当日他们的父亲离开时，将两家交给自己看护。 战场上凶险万分，韩东辰又少了一只手，他如何放心让这两人参军？ “蓟阳军逢战必胜是不错，可即使胜利，每次战争牺牲的将士大有人在。 哪怕功夫高如王爷和两位公子，他们也都曾在战场上受过伤。 我知道，好男儿自有凌云志。可不是只有在战场，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当日在洛城，你们的父亲为保你们平安，宁可自己被征入伍。 你们都是家里的长子，你们的父亲不在，就要靠你们顶门立户。 可如今你们两个却不顾安危，要去战场。是要家里的幼弟、母亲妻儿，替你们支撑门户吗？ 况且嘉礼与志勇尚且年幼，你们真的忍心离开他们吗？” 韩青云一席话，说的韩东辰和赵兴业双双落泪， 韩东辰走到韩青云面前，跪了下来。 “二叔，我跟表哥并非一时热血上头才临时起意的。 在丰业村的时候，我们就想过参军。这还是因为二叔你……” “我？”韩青云不解。 赵兴业也跪在了韩青云面前，点了点头。 韩青云终于想起来了。 十年前，韩东辰十岁。 韩家大房不受韩宏远重视，但韩东辰是长孙，又是整数生辰，韩宏远还是特意为韩东辰办了生辰礼。 赵兴业和赵兴武也被请了过来。 韩青云知道韩东辰跟赵春习武，还特意为他打了一把短剑。 只是那时，韩东辰年岁还不大，韩青云担心他伤了自己，那把短剑并未开刃…… 第243章 望月山庄是安置伤兵的? 十年前，虽然韩家大房明里暗里被陈氏打压，但韩老秀才尚在，陈氏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两房的关系尚可。 韩青云本身又是个性子温和的。 那时韩东辰、韩南星，包括偶尔来韩家的赵兴业、赵兴武，都对这个说话斯斯文文的小二叔十分亲近。 韩青云送的短剑，韩东辰特别喜欢，说等他满了十二岁就去开刃。 他还让韩青云给这把剑起个名字。 韩青云最后红着脸，起名“向英剑”。 “英”就是霖王李兆英。 韩东辰、赵兴业、赵兴武，甚至只有七岁的韩南星，都缠着他问他，起这个名字的寓意。 韩青云就对他们说了霖王的事迹。 十三岁，打退南莱水师，还杀了南莱大将军。 十四岁，剿灭南莱窝藏在巴蜀郡的流匪。 十五岁，生擒东陵敌军主帅。 十六岁，封王后入蓟阳，抵抗最强大的三个敌国十几年…… 那时候的韩青云还不到十六岁，就像每一个少年向别人夸赞自己偶像的样子，眼里熠熠生辉。 末了，他还念了一首长诗。 那首诗，韩东辰和赵兴业记不住。 但是他们记住了其中两句——“少年壮志凌云霄，保家卫国显英豪”。 几个孩子听得神往。 韩东辰和赵兴业还说，自己一定要像霖王那样，成为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被韩南星和赵兴武调侃，说他们还不如霖王的一根头发丝儿。 可韩青云却鼓励他们，只要他们好好练功，将来必有所成…… 之后因为种种原因，韩家两房关系越来越差。 韩家大房和赵春一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韩东辰和赵兴业两人，被生活驱赶着，为活下去日夜劳作。 但少年时期立下的志愿，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 直到去年韩东辰断臂，梧平县被蓟阳大军屠了。 尤其是蓟阳大军屠杀梧平百姓的事情，成了压垮两人志向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从少年时，就想成为霖王那样的大英雄。 哪怕远远比不了他的丰功伟绩、赫赫战功。 但米粒之光也放光华。 他们两个都有一身好功夫，他们也能保国卫民。 但那个支撑他们梦想的人，突然变成了刽子手，这让他们如何继续曾经的梦想？ 洛城征兵时，两人都争着要去战场。 但那时他们参军的想法，只是因为不想让家人被征走。 仅此而已，再与保家卫国没有关系。 可惜韩东辰断臂，服兵役都轮不上他。 之后，李继信擂台展神威，李继仁宫门夺解药，让他们两个目眩神迷。 可两人也清楚，蓟阳与霖王府都是他们的仇人。 他们不可能再因为霖王府的人上战场。 再之后，从洛城到蓟阳，两人就算再蠢笨，也知道梧平县的事情一定另有隐情。 到了这里，霖王设宴讲起战场上的事情，有激情，有血泪，有悲壮。 战胜的荣誉固然让人振奋，但眼睁睁看着同袍死在自己面前时，又让人心碎。 霖王府就有好几个在战场上受伤的人。 这些天，韩东辰两人以及关鹏飞，没少跟这些人聊起战场上的事情。 从这些人嘴里得知，战场上的危险与残酷，远超三人想象。 有时候死在战场上，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伤残的兵士都是一种负担。 尤其是像霖王府三位主子那样爱兵如子的，他们永远不会放弃没有死亡的士兵。 大部分受伤后不能再继续作战的士兵，朝廷都有补助，让其退役。 但也有一些士兵早就没了家人，退役后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朝廷只能将这些人送入收容所。 可收容所也安置不了所有的人。 蓟阳军面对的敌军残忍又勇猛，受伤率很高。 大部分受伤的蓟阳军被送入平遥府、北名府、安陵府和关中府的收容所。 可还有一部分人没法安置。 六年前，在齐贵妃的示意下，霖王的外家齐家在安陵府买了一个庄子，叫望月山庄。 望月山庄毗邻梧平县，庄子很大，里面的土地都是良田，产量比蓟阳、平遥府等地的土地高多了。 里面安置了大量无家可归的伤兵。 听到这里，韩青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人。 “望月山庄是安置蓟阳伤兵的？” 韩东辰和赵兴业有些不明白韩青云为什么这样问。 “嗯，里面都是蓟阳军队里，不能再上战场的伤兵。望月山庄从最开始的一千多人，到后来有将近一万人。” “刚开始庄子还能养的起这么多人，但后来人越来越多，每年都需要齐家从外地运去不少粮食。” 韩青云微叹。 去年袭击梧平县的蓟阳军，就是汇集在望月山庄。 他之前也问过李继仁望月山庄的事情。 李继仁当时脸色又是痛楚又是迷茫，最后语焉不详。 韩青云看李继仁不愿详谈，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如今他才知道，望月山庄竟是安置伤兵的。 结合李继仁和韩东辰打听的消息，他大致把望月山庄的情况拼凑了出来。 望月山庄的庄头范立军，是齐家收养的孤儿，也是霖王的亲卫。 他对霖王忠心耿耿，在战场上为了救霖王，失去右脚。 望月山庄买下后，他就被安置在庄子上，负责照应其他伤员。 梧平县的事情发生后，李继仁一路查到望月山庄。 可山庄的人也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他们只知道对他们恩重如山的齐贵妃，被朝廷害死。 他们敬重的霖王，被人抢了皇位。 他们为之付出生命和健康的蓟阳，连年受灾，朝廷却冷眼旁观。 所以，当范立军和赵启华让他们为大批蓟阳军打掩护时，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范立军直到亲眼见到霖王，亲耳听到那些人不仅仅攻城，还残杀普通百姓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他只能以死谢罪，可他知道的也不多。 他开始也质疑过，王爷为什么不直接打到洛城。 若是打洛城，望月山庄上下，哪怕身体残缺也要爬到洛城为王爷开路。 可赵启华拿出了霖王的信件。 那信上的字迹很像霖王，况且那封信还有霖王的印章。 赵启华说，王爷现在只想让蓟阳的百姓活下去。 周边的府城中，只有上阳府粮食最多。 范立军相信了…… 韩青云已经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了。 他曾经怨怪过李继仁。 李继仁不仅没有追究望月山庄的责任，言语间还隐隐有些维护之意。 原来那里面都是在战场上残了身子的人。 这样的人，别说李继仁，就是他，也说不出追究的话。 他最初知道的信息是，打入梧平县的十万士兵中还夹杂几千蓟阳人。 可李继仁却说参与其中的蓟阳军，只有赵启华旗下的一万士兵，还有几百个蓟阳百姓。 他们赶到时，也只剩下这一万士兵。 其他人都跑了…… 第244章 林夫子的挑唆 李继仁查过这些人，可赵启华一死，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线索。 包括范立军提到的盖了霖王印章的信件，他们也没有找到。 直到韩青云提起在丰业村出现过的猎犬，李继仁才想到，那些人极有可能是北戎人。 或许还不止北戎，还有燕国。 这两个国家的人生的高大健壮，从外表上看与蓟阳人很像。 北戎人擅养猎犬。 可赵启华为什么要跟北戎人勾结，陷害霖王府？ 李继仁能确定的就是，赵启华是大裕人，绝不会错。 赵启华来蓟阳比霖王都早，在蓟阳待了快三十年。 他骁勇善战，作战勇猛，这些年斩杀了不少北戎士兵，还杀过好几个北戎大将。 赵启华的弟弟也在与北戎的战争中死去，他与北戎不共戴天。 若说他与北戎人勾结，李继仁和霖王说什么都不相信。 而且若真是北戎人，那他们怎么进入大裕境内的呢？ 这些问题，目前没有人知道答案。 李继仁只能顺着猎犬的信息继续查。 只是目前，尚未有回信。 没有答案的问题只能继续往下放。 韩青云又想起一件事。 “东辰，你十岁生辰后，突然与我生分起来，这是为何？” 韩东辰刚才提起的十年前的事情，让韩青云也想起了很多往事。 韩东辰小时候对他很亲近，却突然在十岁生辰过后，就不再缠着他。 不仅是韩东辰，韩南星以及四岁的韩西顾，都开始远着他。 韩西顾看他的眼神，还隐隐带着敌意。 他那时还没有当父亲，并不懂跟孩子的相处。 虽然觉得奇怪，但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以及怀孕的妻子身上。 所以几个孩子突然的变化，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后来对他们的冷淡，他也习以为常了，这些事也渐渐忘了。 可如今想来，当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听到韩青云的问话，韩东辰脸色通红，表情又是羞愧又是内疚。 良久，韩东辰才带着自责讲述当年的事。 韩东辰与赵兴业被韩青云鼓励好好学武，两人自然是连连应下。 那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韩宏远喝多了，被陈氏搀扶着进了房。 韩青山跟赵荷累了一天，也早早睡下。 韩青云回了房间，看顾怀孕的吕彦彦。 院子里只有几个不大的孩子，在皎洁的月色下耍“向英剑”。 就连只有四岁的韩西顾，也非要陪着大哥玩。 教导韩青云的林夫子，皱着眉头走到院子里，把他们训斥了一顿。 韩东辰至今还记得林夫子脸上的厌恶，看他们五个就像在看一坨十分不值钱的东西。 林夫子告诉他们，韩青云将来是要做大官的。 大房一家只能给韩青云做奴仆。 偏偏这几个奴仆又闹腾，又没有分寸，以后只会韩青云丢人。 他语气十分刻薄。 赵兴业年纪最大，当即就反驳回去。 他说二叔对他们很好，没有把他们当奴仆，还让他们去从军。 林夫子就像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骂他们蠢货。 韩南星气哭了，问他为何这样说。 林夫子却说，韩青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当兵也好，说不定死在战场上呢，韩家所有的家产都是二房的了。 韩东辰不敢相信林夫子的话，他二叔怎么可能看他们不顺眼呢？ 林夫子却步步紧逼，他说你们在韩家除了会干点农活，还能干什么？ 韩青云已经有了吕家做靠山，你们大房除了给二房当牛做马，什么用都没有。 几个孩子与他争论起来。 但不知为何，院子明明不大，可家里的大人们却没有一个被惊醒。 林夫子后来也不耐烦了，他问他们陈氏苛待大房时，韩青云有没有维护过他们。 几个孩子愣住了。 他们那个时候还不懂文人对孝字的定义。 他们不知道即使韩青云要劝阻自己的母亲，也不可能当着晚辈的面。 他们只知道，韩青云确实没有阻止过陈氏。 林夫子接着说陈氏为了韩青云，如何打压他们大房。 说韩宏远眼里只有韩青云，如果没有韩青云，大房的日子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赵兴业和赵兴武一直骂林夫子，说他胡说八道。 可林夫子却看向韩东辰，让他自己去问韩青云，问陈氏，问林宏远，问问韩家大房在韩家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刺的韩东辰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林夫子还说，韩青云天资奇高，他即将出生的孩子想必也是天赋惊人的，必然也要走读书一途。 可韩家的条件算不得好。 他希望大房的人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牛马，别妄想读书或者当将军。 赵兴业和赵兴武想要打他，却被林夫子冷笑讽刺。 林夫子说，不过是巴上韩家的破落户罢了，还真当自己是韩家的亲戚吗？ 同样是韩家的亲家，韩青云可以攀上凤溪镇首富，韩青山就只能找赵家这样的穷酸。 之后林夫子冷脸离开。 赵兴业一直安慰几个表弟，说二叔不是那种人，不过是那林夫子信口胡说罢了。 可赵兴业和赵兴武之后就很再少去韩家了。 林夫子的话，还是在两个少年的心上扎上了刺。 韩东辰也被林夫子说的羞愤不已。 他读书不好，在书院读了三年书，九岁就退了学，之后在家帮着父亲干活。 家里面的活，也确实都是父亲和母亲做的。 相比较二叔一家，他家可不就是牛马吗？ 赵兴业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离开前他还告诉韩东辰兄弟几个，那个林夫子不怀好意，让他找韩青云把话说开。 可林夫子早就看透了几个孩子的弱点，他料准了这些孩子不会跟家里的大人说什么。 韩东辰几个自尊心极强，越是被在乎的人看不上，他们越是表现的骄傲。 之后，他们再没缠着过韩青云，更没有想过跟家里的大人说这些事。 之后他们碰见林夫子，林夫子依然会对他们冷嘲热讽，直到两房的关系越来越恶化…… 韩东辰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兄弟几个是鬼迷心窍。 连怀瑾都知道，一个家族的兴盛靠的是一群人，而不是一个人。 可他这个大哥，却糊涂了近十年。 听韩东辰说完，韩青云气的浑身发抖。 “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韩东辰用袖子擦掉眼泪。 “二叔，我错了。我当时应该听表哥的，找你说清楚。” 他错的何止是不相信二叔，他曾经还为二叔没有考中举人窃喜。 韩东辰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赵兴业抱住韩青云的腿。 “二叔，不怪东辰。林夫子说话实在尖刻极了，就是我，就是我……” 就是他，明知林夫子是在挑拨两房的关系，可少年的心性何等敏感。 被林夫子骂过后，他自己都不肯再去韩家，又怎么能说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表弟？ 第245章 二叔还会写话本子呢 韩青云把他们两个拉起来。 林夫子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极其严苛，不苟言笑，为人十分冷淡。 他那个时候，其实有点害怕林夫子。 就连父亲，对林夫子都十分恭敬，似乎是有求于他。 他之前只认为林夫子是骗了父亲，可如今看来，这个林夫子到他家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林夫子到咱们家，只怕是居心不良，这件事我会去查。” 居心不良这几个字提醒了韩东辰。 “二叔，西顾见过林夫子在咱们家翻找东西。” “什么时候？找什么东西？找到了吗？” 韩青云着急问道。 “就是那一年我生辰的前几天。不知道找什么东西，似乎没有找到。林夫子发现西顾，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西顾跑去告诉祖父，可林夫子紧随其后，随口解释了几句。 祖父竟然告诉西顾让他不要大惊小怪，林夫子是他们家请的上宾，要像尊重祖父一样尊重林夫子。” 也因为这件事，他们被林夫子责骂后，没有跟家里的大人说。 在几个孩子心里，祖父不仅偏向二房，连二房的夫子都比他们重要。 韩青云觉得自己要解开的谜题，越来越多了。 孔海波幕后的人，吕家被人盯上的真正原因，梧平县被屠的真相，季思元遇到的山匪…… 这中间还夹杂着许多不合情理的事情。 如今又多了林夫子去韩家的真正目的。 他有一种预感，这所有不合理的事情，都指向同一件事。 李继信也早就怀疑了林夫子，还问过他这个人的信息。 可惜他对林夫子所知甚少。 不知道李继信什么时候能找到这个人。 韩青云沉吟良久，最后又看向韩东辰和赵兴业。 “你们两个确定要参军吗？” 两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只是看见韩青云关切的眼神，又有些内疚。 他们若是真出什么事，他们的家就只能托付给韩青云了。 “二叔，你放心。我们两个的功夫比之前好多了。我们一定好好保护自己，绝不让自己出事。” 韩青云叹了一声，也不再阻止。 幸好蓟阳最近没有什么战事。 让这两人先在军队里磨练磨练也好。 将来战事起，两人也能多一些保命手段。 七月十日，韩东辰、赵兴业、关鹏飞三人加入北翎军，归李继仁直管。 韩南星也成为北翎军的一名军医。 韩东辰断了半条手臂，但他功夫好，人也刚猛坚毅，李继仁破格收了下来。 韩青云给了韩东辰等人两瓶伪装过的药丸子。 依旧是一瓶退烧药，一瓶消炎药。 别问，问就是韩怀希做出来的。 听说是韩怀希做的，韩东辰、赵兴业、关鹏飞干笑。 收是要收的，不能辜负二叔\/韩爷爷的好意。 韩南星看几人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把两瓶药抢走。 这几个不识货的，他们对小希的能力一无所知。 除了药丸子，还有韩青云编的小故事。 与给韩青山的那本类似。 不过这几个年轻人可比韩青山、赵春两人强多了，一点就通。 三人如获至宝，津津有味地研究起来。 这个也别问，问就是他看话本子多年总结出来的。 关鹏飞傻眼，韩爷爷还看话本子？不是说他们文人只读圣贤书吗？ 韩东辰、赵兴业：呵，他们二叔何止看话本子，还会讲话本子，写话本子呢。 七月十五日傍晚，大林拿着李继仁给吕有田的令牌，来到霖王府。 吕富贵出发前，吕有田把令牌给了他。 门口的侍卫看到令牌，问清楚大林要找的是韩青云，立即让人带他去往文竹院。 韩青云、吕彦彦见到大林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给方嬷嬷说了一声，两人抱着韩怀希，又叫上吕有田，就跟着大林出去了。 吕富贵一行是直接去的吕家庄子。 庄子现在还有霖王府的侍卫守着。 侍卫见到令牌，就想起世子吩咐的事情，放吕富贵一行进了庄子。 之后大林就去找了韩青云。 来到庄子，吕有田想起当年往事，忍不住眼眶一红，被韩青云搀扶着进了院内。 此时吕富贵、秦刚和吕长平也是情绪不高，但还能稳得住。 吕富贵指了指储藏室：“都在这里。” 二十多个麻袋被堆放在储藏室里，里面鼓鼓囊囊，看上去都是些大小不一的圆形物。 隔壁还有一间房间，刚刚打扫干净。 吕富贵带着秦刚、大林，以及这次随行的六个吕家商队护卫，进了那间房休息。 吕长平则跟着吕有田、韩青云等人进了储藏室。 韩怀希看见二十多个麻袋一阵头痛，这可要把她累坏了。 韩青云几人打开麻袋，里面装的竟全是个头极大的核桃。 虽然比不上土豆的大小，但装在厚厚的麻袋里，旁人也看不出来里面的区别。 吕彦彦暗笑，她大哥有心了。 这么多硕大的核桃可值不少钱呢，可惜现在也没法拿出去变现。 “这些核桃都是从南洋人那里买来的，那几个护卫都不知道是什么。这一路还遇到过几个不长眼的小贼，但都被我们打发了。” 吕长平解释道。 吕彦彦点头，她大哥思虑周全，她也不用太过担心。 韩怀希眉头紧皱，这么多核桃，空间里没那么大的空地呀。 当着吕有田和吕长平的面，吕彦彦和韩青云也不好提醒她，超市的仓库夹层应该能放下。 毕竟在吕家人的眼里，他们俩也不知道空间的布局。 韩怀希皱巴着个小脸儿，进了空间。 楼上楼下找了一遍，最后韩怀希选择了超市货架前的空地上。 吕有田和吕长平瞪大了眼睛。 只见韩怀希把手放在核桃上，转瞬间，核桃的数量迅速减少，很快就全部消失不见。 再然后，原本堆放核桃的空地上，多出了很多“地豆”和红薯。 空间里只有两三百斤土豆，，一百斤红薯，只够种两三亩地种的。 韩怀希想凑够吕庄内的育苗需要的数量，就要不停地进出空间，补充货物。 又要送进去东西，又要拿出来东西，还要担心隔壁房间的人不要发现。 等忙完这一切，精神高度紧张的韩怀希，终于停了下来。 吕有田和吕长平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吕长平不知道空间的补货功能，一脸惊叹：“韩家先祖可真贴心，居然准备了这么多地豆。” 韩怀希点点头：“那是！我祖宗，大气！” 韩怀希又想起一件事，进了空间。 等她再出来时，地上多了一个大黑袋子。 袋子里都装满了东西。 那是一袋子玉米。 韩青云与吕彦彦眸光一闪，他们都快忘了空间里还有这个。 两人上次谈起蓟阳百姓的日子，叹息了几句，红薯和土豆虽能解决温饱，但毕竟不算是主食，如果这里有玉米就好了。 没想到这话竟然被韩怀希听到。 这个孩子，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疼才好…… 第246章 今天终于做到了 对上吕有田和吕长平疑惑的神情，韩怀希指着篮子。 “这是红薯，这是玉米。我祖宗说，高产！” 吕有田的眼睛亮的惊人：“也是亩产三千斤？” 韩怀希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她不是很清楚。 “爹，这个我知道。小希之前跟我说过，那个空间里有种法和说明。” 韩青云接过话。 “红薯产量比地豆还要高得多，但是咱还没种出来，也不清楚具体是多少。” 在现代，红薯的亩产量大概在五千到八千斤左右。 有的甚至能达到亩产万斤，比土豆的产量还要高的多。 但是在这里，他也不确定。 “红薯口感比地豆好，只是不如地豆耐放。这两种作物，都可以加工成其他的食品。” “玉米亩产一千斤左右，虽然没有地豆高产，但这个不需要加工，也能作为主食，比小麦、稻米的产量高多了。” 吕有田听的目瞪口呆。 居然还有比地豆高产的作物？ 那看上去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玉米，也能亩产千斤？ 韩家老祖把这个空间给他小外孙女，真是给对了。 这能救多少人啊。 还得是他家小希人美心善，这要是别人，还不得藏着掖着只留给自己。 这孩子，怕是把自己的空间都快掏空了。 吕有田想着，眼圈就红了，抱紧韩怀希。 “好孩子。外公一定好好种，等成熟了，就把这些东西还回去，把你那个空间还塞满。” 韩怀希：真的不必了，她的空间已经快被核桃塞满了。 吕彦彦看着韩怀希略带抗拒的神情，有些好笑。 “爹，这些都得等咱们种出来再说。我听小希说，红薯的种植方法跟地豆差不多，需要育苗，玉米就跟小麦差不多了 回头，我把这几种作物的种植季节、注意事项写出来。” 吕有田点点头，是得先种出来再说。 他们把红薯和玉米也装到麻袋里。 韩怀希把黑袋子又扔回空间里。 现在二十多个麻袋又都装的满满当当。 乍一看跟刚才没什么区别。 韩青云、吕彦彦和韩怀希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从怀疑他们带着将土豆、红薯带到这个时代的使命开始，他们就在想着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在不引外人怀疑的情况下，把这些拿出来。 今天，终于做到了。 吕有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隔壁房间。 他对着吕富贵点点头：“嗯，数量不错。” 吕富贵心照不宣地应道：“那就好。” 庄子已经荒废多年，暂时也不能住人。 吕有田就把这六个护卫，安置在吕家工坊。 吕富贵等人跟着回了霖王府。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韩青云就没有通知李继仁。 秦玉如、于氏和白氏看着黑瘦的几人，虽然心疼，但知道他们这一趟把地豆，以及另外两种高产作物带回来，还是很高兴。 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的李继仁赶到青松院。 他紧盯着吕富贵，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激动与兴奋。 “真的找到了？” 吕富贵点头。 “跟二十年前的地豆一样？” “嗯。” “跟我走！” 李继仁带着吕富贵、吕有田就去了吕家庄子。 吕彦彦和韩青云被李继信拦下了。 “韩先生，林玉文找到了。” 李继信的眼神有些复杂，隐隐带了些同情。 韩青云心头一跳。 自从韩东辰提起十年前林夫子挑拨两家关系，还在韩家翻找东西，韩青云就一直在想林玉文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李继信这么快就查到了。 查找林玉文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天下间叫林玉文的人不知凡几。 包括韩青云自己，都只知道林玉文的长相和大致年龄。 可这人的籍贯、过往，他并不清楚。 直到昨天，在文人圈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齐家，才给李继信回了信息。 林玉文与现任上阳府知府陈宿是同窗。 两人皆是云州府人。 十八年前，两人双双考中进士。 陈宿是二甲一百七十一名，林玉文落入三甲。 之后，陈宿在各地辗转，十年前成为上阳府通判，三年前做了上阳府知府。 林玉文则一直在上阳府的江义县。 以他同进士的身份，从县丞做起，熬个三五年就能做到知县，甚至更高级别的官职。 可林玉文却在江义县做了七年县丞。 直到十一年前，林玉文突然请辞。 江义县当时的知县董非却不同意。 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林玉文将这些年收集到的董非贪污的罪证，交到了陈宿手里。 陈宿也没擅专，转交给当时的上阳府知府姚启明。 姚启明为人刚正不阿，清正廉明。 很快董非的罪证被查的一清二楚，董非撤职查办。 姚启明见林玉文精明能干，想把他调到州府去。 可林玉文却说，他身为县丞，未能阻止董非的违法行为，内心有愧，已是无心仕途。 姚启明虽觉得可惜，但想到人各有志，就让他离开了。 之后，林玉文就到丰业村，成了韩青云的夫子。 四年前，韩青云的父亲韩宏远离世后，林玉文也离开了。 但奇怪的是，林玉文从丰业村离开，去了上阳府。 一个在乡野待了七年的同进士，先是成为知府陈宿的幕府，很快又成了知县，如今已经是五品的通判…… 韩青云脸色苍白如纸，吕彦彦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们已经知道林玉文去韩家目的不单纯，可始终没想到他的背后竟是陈宿。 韩青云的声音微微发抖。 “林夫子是何时向董非请辞的？” “十一年前的五月份。” 韩青云嘴唇颤动着，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吕彦彦的眼泪，也顾不得李继信就在这里，抱住吕彦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可他自己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十一年前的三月初，上阳府院试成绩公布。 韩青云中了秀才头名。 那时他还不到十五岁，是上阳府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小三元。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韩青云在科举之路上必将一帆风顺。 偏偏他还生的斯文俊秀，不知道多少人想与韩家结亲。 韩青云那时还是个小少年，并未开窍。 在韩宏远的安排下，接连相看了好几家。 韩青云年少时，在明炉书院受到不少欺凌。 后来他与颜世安成为好友，书院的学子才不敢再欺负他。 韩宏远因为这个原因，一直对韩青云心怀内疚。 他觉得如果自己有颜家那样的背景，韩青云就不用受那些委屈。 但他这辈子也只能是个镇书院的夫子了，所以他就想为韩青云寻一门得力的岳家。 当时县城的大户，甚至府城的一些大户都托媒人传话。 凤溪镇吕家本来并不在韩宏远的考虑内，但吕家在凤溪镇乐善好施，名声极好。 吕家又是托书院的院长传的话，韩宏远也不想折了这些人的面子。 可谁知，与吕彦彦相看完，韩青云就不愿再相看下去。 韩宏远苦口婆心劝了很久，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懂个啥，那吕家除了有钱，可是毫无背景。 但韩青云就是打定主意，他只想娶吕彦彦。 韩青云一向听话顺从，这是他第一次表达自己的想法，韩宏远妥协了。 五月初，韩吕两家的亲事就定了下来…… 第247章 出发去上阳府 良久，韩青云低沉的声音才又响起。 “二公子，林玉文的事情，还请不要让我岳父一家知道。” “好。” 李继信心里感动。 吕家待韩青云一片赤诚，韩青云待吕家，又何尝不是当作至亲？ 若是让吕有田那个心善又心软的老人知道，他的女婿是因为吕家的事情被人盯上，还不知道要如何内疚呢。 “我父王怀疑二十一年吕家的事情，与我霖王府有关。我很快就要去上阳府一趟，你可愿同去？” “去！” 即使李继信不去，他也要去。 他莫名其妙的水土不服，莫名其妙被人撞断手指，致使两次乡试折翼，这些他尚还能忍。 林玉文在韩家要找什么东西，他要查清楚。 他父亲的死亡有没有林玉文的手笔，这件事他更要查清楚。 李继信看着韩青云夫妻惨白的脸色，心有不忍。 他最后转身离开，给这夫妻二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吕彦彦一想到从二十一年前，他们吕家就被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中，就气的发抖。 他们抢了吕家的家产和传家宝不说，他们还监视着吕家的一切。 江义县县衙距离凤溪镇很近。 难怪吕家从蓟阳回到凤溪镇最开始的几年，还时常有人打探。 后来没了打探的人，是因为他们在江义县，安排了更大的钉子。 吕富贵这些年能平安收拢吕家产业，恐怕是这些人刻意为之。 他们就是打算等吕家做大之后，再来敲诈一次。 “我跟你一起去上阳府。” “好！” 从庄子上回来，心情很好的吕有田，突然听到女儿女婿最近要去一趟上阳府。 “去上阳府做什么？现在咱们已经来了蓟阳，上阳府知府又是昭文帝的舅舅，你们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韩青云早就找好了借口。 “爹，我们这次去是跟二公子一起办事。行动很秘密，也没几个人知道。 何况二公子和他身边的亲卫功夫都很高。蓟阳的军队也在梧平县，并未撤出。我们去那里，没有危险。” 吕有田并没有被安慰到，但他也知道韩青云打定主意要去，他也拦不住。 “彦彦一定要去吗？你一个女子，身子骨也不算好，要不我也陪你们一起……” 吕彦彦拉住吕有田的手，略带娇嗔：“爹，我没那么弱，我可是从长安府一路骑马到蓟阳的。” 您老可不能去，我的丝染坊、还有葡萄酒，刚刚起步，大虎他们还不能完全上手，您得在这里坐镇。” 虽然是被央离带着，但也算是她骑马过来的吧。 上阳府她是一定要去的，但真实原因却不能说。 吕有田还是有些不放心。 吕富贵总觉得韩青云两人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们。 他站出来说：“爹，我之前就打算去一趟上阳府，看看那边的铺子。正好这次跟彦彦他们一起。” 韩青云和吕彦彦垂下头，没说话。 林夫子的事情，他们只想瞒着吕有田和于氏，吕富贵知道了也好。 吕家在上阳府还有两家铺子，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被儿子、女儿、女婿哄着，吕有田也放下心来。 他女儿说的没错，韩、吕两家的生意在蓟阳刚开始筹备，他得看着。 还有地豆、红薯种植的事情，他也不放心交给其他人…… 接下来几天，韩青云又去了司农所几趟，把水利灌溉和泡桐移植的事情交代清楚。 吕彦彦把染色和葡萄酒的方子，交给吕有田。 盛放葡萄酒的瓶子以及瓶口的螺旋盖，吕富贵已经托人去了黎家瓷窑。 以他对黎家的认知，螺旋瓶口难不住他们。 卤料和火锅底料的制作，严大虎等人最近也在筹备。 吕彦彦还托霖王妃协助陈氏收羊毛。 她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最放不下的就是几个孩子。 对霖王生病的起因，韩怀希最近似乎有些发现，但除了韩青云和吕彦彦外，她跟谁都没提过。 韩怀瑾几人除了读书就是练功，日子过得很充实。 她也不可能带几个孩子一起去，上阳府那边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说不定还有危险。 幸好蓟阳这边有陈氏和吕家人在，他们现在又是住在霖王府，孩子的安全问题倒也不用太担心。 吕富贵收了蓟阳的牛肉干、葡萄干和马奶酒，让一同回来的商队护卫送到其他府城。 这些东西不值钱，但商队不能跑空。 或许明年的这个时候，他的商队就能带更多的东西，离开蓟阳了…… 七月二十日，李继信带着韩青云夫妻、吕富贵等人出发。 李继信只带了韦青等五个功夫最好的亲卫。 韩青云带了吕良和赵兴武。 央离负责贴身保护吕彦彦。 吕富贵带了吕长平和大林。 一行十四人扮作商户，驾了四辆马车，直奔上阳府。 蓟阳这边，除了霖王、李继仁和吕有田、陈氏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一行人去做什么。 送过李继信出发，季思元忍不住问李继仁。 “二弟匆匆忙忙地要去哪里？父亲好不容易醒来，他若是回来的晚了，只怕父亲又要昏睡过去。” 李继仁若有所思地看着季思元。 他之前告诉季思元，普录山还有流匪余孽，但季思元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但他不得不防。 “今年蓟阳粮食产量虽然恢复正常，但还是太低了。安陵府、关中府等地却是大丰收。 他们如今有心投靠咱们霖王府，今年的税粮自然还是交到这边来。继信担心昭文帝那边使坏，就亲自去带这些粮食回来。” 季思元点点头。 “二弟心细如发，功夫又高，这批税粮自然能平安送达。只是，为何带上韩先生他们？” “吕少东家要去庐江府，顺路罢了。韩先生他们要回梧平县丰业村。” 李继仁面带笑容，看上去兴奋极了。 “思元哥，你可知韩怀希，还有那个叫韩明珠的小姑娘，都曾昏睡不醒，是韩夫人把她们救醒的。” 季思元也是一脸惊喜：“真的吗？韩夫人一个后宅妇人，竟也懂医术吗？” “据说韩家有一本古籍，是一本奇书。里面记录的都是极其罕见的病症，父王的情况，也有收录。 待他们取回这本奇书，加上叶神医的医术，说不定很快就能让父王恢复健康。” 季思元笑容凝了一下，但很快又忧心忡忡。 “韩家人之前不过是乡野村人，如何会有这种奇书？会不会他们为求谋功，反而害了父亲？” “那书有没有用，当然还得叶神医来把关。只听韩夫人说，根据那书记载，父王身体里应该中了毒，可具体是什么，她记不得了。” 父王的身体有可能是中毒这件事，是韩怀希偷偷告诉他的。 李继仁把最后一句话，压得格外重。 他很确定，他看到季思元的眼神有一瞬间躲闪…… 第248章 少东家终于回来了 李继仁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季思元不满两岁就来了霖王府，在霖王府待了二十年。 是他视为手足的兄长，是比他更早称呼父王母妃为父亲、母亲的人。 若季思元真的背叛了父王，父王该有多难过？ 季思元没看到李继仁流转的眼神，他此刻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悲。 “父亲已经病了四年了，这些年咱们暗中寻了不少名医，都看不出什么。若韩家真有那样的奇书，就太好了。” “思元哥，放心，一定会的。” 与季思元分开后，李继仁就召来自己的暗卫…… 街衢两侧寂无声，珠帘绣幕尽蒙尘。昔日繁华今何在，空留寂寂满城郭。 曾经是中部各大府城中最繁华的上阳府，如今却是人庭冷落。 年前上阳府还城门紧闭，没有户籍文书和通行文书，不得入城。 可后来上阳府的经济越来越惨淡，蓟阳军也没有半点要打入府城的意思。 城门处就不再设卡。 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如今的上阳府想要回到几年前的繁荣，还需要很多工作要做。 兴安大道，富贵酒楼。 四辆马车停在酒楼门口。 听到马蹄声，王掌柜挤出菊花一样的笑容，带着小二走出门外。 有客人来就好啊，四辆马车，人肯定不少。 打头的一辆马车里，下来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 王掌柜揉了揉眼睛。 再看，没错，是他们少东家。 王掌柜嘴巴颤抖着，他们少东家终于回来了。 打从去年梧平县出事，少东家就让人给他和南源馨香阁的江掌柜传信，一旦情况不妙，让他们赶往越州府的琳琅百货行。 他跟江掌柜在上阳府待了几十年，酒楼和馨香阁倾注了他们所有的心血。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实在不舍得离开。 幸好，蓟阳军并未打到府城来。 更庆幸的是，东家在蓟阳军打到梧平县的时候，就逃走了。 可惜，府城的不少大户都逃走了，他们的生意日渐惨淡。 年前，他们就联系上了少东家。 可他们也不确定蓟阳军会不会突然打过来，不敢让吕家人贸然来上阳府。 这些年来，官府收费项目越来越多，今年尤甚。 明明已经生意冷清的不行，官府完全不考虑大家的难处，让无论大小店铺，每月必须再缴纳一百两的城市建设费和五十两的安保费。 可明明从前年开始，就已经有了城市维护费和军队供养费。 今年各个店铺关闭的数量，比去年因梧平县之事引起店铺关闭，还要多得多。 他跟江掌柜维持的十分辛苦。 眼看着已是收不抵支，两人已经准备关店去洛城找东家。 还不等两人关店呢，他们就听说，他们没见过面的姑爷被带到蓟阳了。 东家一家也被迫去了蓟阳。 江掌柜气的病了半个月。 东家一家好不容易逃出梧平县，却又被带到蓟阳，这万一出点什么事…… 想到这些，王掌柜老脸上都是泪，把吕富贵吓了一跳。 这王掌柜一脸哭丧的样子，实在有碍观瞻。 “王掌柜……” “少东家，你可算回来了。” 王掌柜一边哭，一边抱住吕富贵不撒手。 吕富贵无奈地拍了拍他肩膀。 “我好着呢，没事的。别哭了，旁人都在看着呢……” 车内的韩青云、李继信、吕长平六目相对，俱是一脸惊讶。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吕富贵用这种语气，哄着除了吕有田以外的第二个老人。 王掌柜哭了好一会儿，才站直了身体，让小二去通知江掌柜。 吕富贵拦下了。 “王掌柜，我来这里办事，暂时先别告诉江掌柜了，你先给我找几间房。” 王掌柜是个是个识趣的，他也不问什么事，只问清了人数，就去安排了。 其他人也都从马车上下来了。 王掌柜泪眼汪汪地看着吕彦彦，这是他家小小姐。 吕彦彦有些不解地看向吕富贵。 吕富贵失笑：“你小时候，王掌柜还抱过你呢。” 吕彦彦对着王掌柜浅笑。 王掌柜又看向韩青云，心里一阵唏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姑爷。 姑爷曾经两次到府城参加乡试。 他与江掌柜都想要就近照顾姑爷。 可乡试地点，距离富贵酒楼太远。 姑爷是在贡院旁边的酒楼住下的。 第一次乡试，他跟江掌柜赶过去的时候，姑爷已经进了考场。 等两人去接他出考场时，才听人说那年轻秀才生病了，早就被人抬出去了。 第二次，他们听说是大林亲自陪同姑爷考试的，也就放了心。 可那一次，他们又没接到人，姑爷的手被马车撞了，提前离了考场。 两人后悔不迭，恨自己为何只顾着生意，没有贴身照顾姑爷。 如今姑爷总算高中探花，却又被不做人的昭文帝当做赌注，输给了霖王府。 王掌柜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愧疚，小声喊了声：“姑爷。” 韩青云微笑点头：“王掌柜。” 看他意态潇然，没有半分不甘，王掌柜心头也豁然开朗。 老太爷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姑爷和东家去蓟阳，未必是坏事。 想通了的王掌柜嘿嘿笑着，引着他们进了酒楼。 富贵酒楼原名吕氏聚星楼。 二十一年前，聚星楼被卖掉，王掌柜等一众老人也被赶出了酒楼。 他们都是吕家的家仆，知道主家出了事，他们这些人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不仅聚星楼被卖，吕家在上阳府的宅子也被卖了。 于氏带着年幼的吕彦彦离开上阳府时，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先在上阳府租间房子，等吕家回来。 可这一等就是七年。 这七年来，吕家也没忘记过他们，时不时让人捎些财物给他们。 期间，他带大家去过凤溪镇。 那时候才满十二岁的吕富贵，眼神坚定地完全不像个孩子。 吕富贵让他回上阳府守着，早晚有一天他会把兑出去的铺子再买回来。 少东家说到做到，六年后，被改名为吉庆酒楼的聚星楼，改成富贵酒楼重新回到了吕家。 次年，元氏银楼改名南源馨香阁。 吕富贵担心被人盯上，收拢回来的店铺都不再加姓氏。 他做事也低调，除了他们自己人，几乎没几个人知道，这些铺子幕后东家姓吕…… 富贵酒楼的小二和跑堂们，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听他们掌柜的说过，小姐小时候生的粉雕玉琢，格外漂亮。 可他们掌柜的，只见过小姐四五岁的样子，他们一直都认为王掌柜说话夸张。 可如今见到吕彦彦，才知道小姐是真漂亮，小姐的夫婿也好看的的不像话。 但小姐和姑爷的长相，都不如跟他们同来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面若傅粉，发如漆润，肌莹如玉，比女子还要好看很多。 偏偏他又威仪凛凛，气质与女子千差万别。 韩青云看众人偷偷打量李继信，微微皱了皱眉。 李继信长得实在招摇。 他曾提出让李继信遮掩一下。 这大爷偏不！ “长相是父母给的，我又不是丑的见不了人，干嘛要遮掩？” 韩青云无语，他现在巴不得李继信丑的见不了人呢。 他是想悄悄把事情查清楚，可李二却一副他是来捅窟窿的样子…… 第249章 昭文帝的丰功伟绩 韩青云虽无奈，但想到李继信的本事，也不再操心了。 就算李二想闹腾，霖王和世子必然也不会让他胡来，想来他们已经安排了后手。 众人安顿下来后，吕富贵找来王掌柜，打听上阳府的情况。 王掌柜说，如今各大商铺，除了正常税金外，每个月还要缴纳城市维护、安保、占地等等费用。 像富贵酒楼，每个月这样的费用就有三百多两，每年就是四千两。 再加上税金，以上阳府现在的情况，能维持下去的店铺实在不多。 吕富贵苦笑摇头，难怪他们一路行来，很多商铺都大门紧闭，看上去萧条的很。 他在其他府城，包括洛城的铺子，也有这样的情况。 表面上赋税不变，可设立名目收取的费用越来越多。 但是没有一个府城，是像上阳府这样明目张胆的。 几年前，上阳府还没有这样的情况。 韩青云也面色沉重。 他六年前来上阳府参加乡试时，上阳府吏治清明，街道繁荣，百姓日子过得很不错。 姚知府卸任不过三年，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继信坐在韩青云与吕长平中间，手里转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竭泽而渔，这帮蠢货！” 王掌柜睁大眼睛，连连摆手。 “这位小公子，不能说，别被人听到了。陈大人乃是当今陈太后的弟弟，圣上的舅舅，他爱民如子，清正廉明……” 李继仁面上浮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吕少东家，你家掌柜是眼瞎，还是心瞎？” 王掌柜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向吕富贵，又看向韩青云。 这少年是谁啊？ 长的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可嘴巴也太损了。 但他也不敢怼这少年。 明明看上去只有十几岁而已，可气场强大的让他忍不住想跪下。 吕富贵抿嘴不语，王掌柜什么时候学会的睁眼说瞎话？ 看着几人，王掌柜突然福至心灵。 天下能有几个这样长相的少年？ 他东家和他小姐一家都是被带到蓟阳了。 这少年的身份不言而喻啊。 王掌柜拍了一下自己嘴巴，略有些谄媚。 “小公子，您有所不知，府衙隔段时间，就要在街道上张贴公告单。 这公告单上都是……咳，那位的丰功伟绩。要求百姓诵读，官府偶尔还要抽查，若是说不上来，那是要罚款的。” 韩青云抚额，还挺会搞政治宣传。 正常宣扬倒也罢了，可若要逼着百姓诵读，还要罚款，只会适得其反。 李继信左手托腮：“丰功伟绩？李兆才有这玩意儿？你举个例子我听听。” 王掌柜被李兆才三个字吓了一跳。 他的祖宗呦。 那可是皇帝的名字，哪能…… 王掌柜被李继信戏谑的目光盯着，也不敢再走神，老老实实回答。 “去年八月份，第一次张贴公告，巴蜀郡花椒大丰收。” “花椒丰收，是老天爷给脸。跟他李兆才有什么关系？” 王掌柜眨眨眼，他当然也知道没关系。 可告示上写了，天佑吾皇，巴蜀郡花椒丰产…… 韩青云忍俊不禁，赶紧拿起茶杯掩住笑意。 “巴蜀郡花椒丰产，是他的功劳。那去年陈留郡洪涝，湖州府蝗灾，粮食歉收，算不算降下天罚吗？” 王掌柜低头，这个问题他不敢回答。 “接着说！” “去年十二月，第二次张贴公告。国库六十年来，第一次盈余两百万两。” 这话连吕富贵都听不下去了。 国库？ 盈余？ 两百万两？ 这叫什么事儿？ 韩青云都想不出，这种事到底是昭文帝干得出来的，还是陈宿自己干出来的。 这是正常帝王能干的事儿？ 大裕国不穷，但朝廷历来对百姓十分照顾，赋税不高。 而且，大裕国面临的外敌多，养的兵士也多。 国土面积又大，隔个几年总有一两个地方受灾。 国库的收入，除了用于打仗与养兵，还用于赈灾，每年国库收支也就堪堪保持一种平衡罢了。 当年孝显帝当政期间，放任明义太子从民间大肆敛财。 国库与孝显帝的私库，前所未有的丰盈。 永乐帝杀明义太子，迫孝显帝退位后，皇室私库几乎全部并入国库。 那时百姓过得苦不堪言，国库的财物基本都用于恢复民生。 国库再度空虚。 之后惠仁帝上位，再一次减轻百姓的赋税。 国库不丰，在大裕国不是一个秘密，也是大裕百姓爱国护国的主要原因。 去年的盈余，若当真是国内经济稳定，各地的衙门收税收上来的，也的确算是一件有功的事情。 可这几年大裕国的经济，是在下滑的。 不说蓟阳连年受灾，就是去年陈留郡洪灾，湖州府突发蝗灾，百姓几乎颗粒无收。 这两个地方不仅收不上赋税，国库还要补贴。 梧平县事发后，周边六个府城的税粮和税银，都交到了蓟阳。 闽州府与东陵国一战，东陵国长驱直入，整个整个闽州府损失惨重。 就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居然以国库盈余两百万两为荣。 这些钱，绝对不仅仅是赋税！ 李继信额角青筋直跳。 他知道李兆才不聪明，但朝廷中不乏聪明人。 他想不明白，这些人居然没有劝阻李兆才干这种蠢事。 不说丢不丢人，大裕国现在漏的跟筛子似的，各地都有敌国的探子。 李兆才居然堂而皇之的公示国库的情况。 他脑子是进水了吗？ “继续说！” 王掌柜被李继信阴冷的语气吓了一跳。 别说李继信了，吕富贵、韩青云和一直没说话的吕长平，脸色也不比他好看到哪儿去。 王掌柜咽了咽口水。 “今年三月，第三次公告。长兴知府徐大人进献了一块奇石，上面有一行天然形成的大字——昭文出，大裕兴。” “哈哈哈……”李继信笑倒在吕长平身上。 “都说徐瑞长了颗曲膝向上的心，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这种天生异物，糊弄糊弄普通百姓，应当是十分有用才对。只是，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以李兆才的为人，这种事必定是要大肆宣扬的，那块石头也要拿出来各地巡视才对。” 吕富贵倒是听过这件事，但也只在长兴府小范围流传过。 连皇城洛城都没这种消息。 吕长平也知道这件事：“若是百姓日子好过，真真假假谁又在乎？都会跟着附和几句。 奇石的事情，最开始就是在长兴府先宣扬的。可长兴府在徐大人的管理下，可谓天高三尺。 长兴府百姓，还因为这所谓的奇石，闹过不小的动静，被压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继续宣扬与现实不符的传言，必然是要翻车的。况且，只怕那奇石做的也不够逼真。” 李继信被吕长平的“天高三尺”逗的再次笑倒。 笑完，又忍不住叹息。 长兴府毗邻大裕国最繁荣的越州府。 皇祖父在世时，长兴府也是十分富庶的城市，可如今长兴府百姓却被盘剥的厉害…… 第250章 第一次见这么无耻的东西! 韩青云和吕富贵也认可吕长平的观点。 不过这只是其一。 恐怕昭文帝和想要迎合圣意的人，早就想着怎么尽善尽美地宣传这件事。 不然，也不会在上阳府公示了。 但是，李继信突然闯入洛城，带走太皇太后和新科进士，打破了昭文帝的计划。 这种情况再次宣扬“昭文出，大裕兴”，那就不仅仅是翻车了。 昭文帝再蠢，也干不出这种事。 王掌柜看着李继信，最后壮着胆子，又说了最后一个公告。 “今年六月份，第四个公告。大裕打下多年来骚扰边境百姓的丰源王朝，以后丰源再不能作乱。” 王掌柜说完，迅速躲到吕富贵身后。 他怕那个二公子找不到人泄气，再把火发到他身上。 普通百姓获知信息的渠道有限，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他是开酒楼的，他知道丰源王朝是霖王世子打下来的。 世子之后还一路赶到洛城，为眼前这个少年撑腰。 这公告半点没提霖王府和蓟阳军的话，很多百姓还以为真是昭文帝派人拿下的…… 空气里沉默了片刻。 李继信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韩青云：“王掌柜说的丰源，是那个丰源？” 韩青云神情僵硬地点点头。 “小爷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无耻的东西！” 其他人没说话，心里却都赞同，这事儿是挺无耻的。 李继信也不玩匕首了，他掏出腰间的一把折扇，飞快地扇着。 他都要气炸了，他大哥辛辛苦苦打下的丰源，功劳被李兆才偷走，这让他如何能忍？ 他马上就让大灰送封信回去，看他这回不打烂李兆才的脸！ 李继信站起身子，打开窗户，做了一个韩青云等人看不懂的手势。 几道隐秘的身影，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离开了富贵酒楼的房顶。 李继信转过身，看向王掌柜。 “陈宿、林玉文、范云川、林平远、黄连春，这些人的情况还有他们府里的情况，你说说看，越详细越好。” 陈宿是上阳府知府。 林玉文是上阳府通判。 范云川是上阳府同知。 林平远是之前的上阳府守备，如今去了闽州府。 黄连春曾是林平远的副手，林平远离开后，接任上阳府守备。 王掌柜心里苦，这些人都是上阳府最大的官，这位爷是要干嘛？ 他看向吕富贵，吕富贵轻轻点了下头。 王掌柜咬咬牙，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王掌柜知道的也不多，还没有李继信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多。 尤其是现任通判林玉文。 王掌柜只知道，这个人空降成为黄平县知县，不到两年就升任上阳府通判。 但王掌柜也提到了他们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李继信最开始想的是，直接把林玉文从上阳府抓走。 有老顾在，他就不相信林玉文不说实话。 但韩青云却觉得，林玉文这个人冷静尖锐，善于操控人心。 贸然将他抓起来，未必能从他嘴里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 到时候他给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不仅浪费他们的时间和精力，还有可能误导他们。 况且，林玉文不仅仅跟韩家的事情有关，他的背后很有可能跟霖王府也有关。 林玉文知道的事情，应该也有限的很。 他突然失踪，反而会打草惊蛇。 幕后的人一旦有了准备，他们再想查出真相，就更难了。 所以他们这一行人必须亲自来上阳府…… 蓟阳霖王府，李继仁接到从丰业村回来的暗卫的消息，苦笑一下。 季思元果然有问题。 他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就让他看看他叫了那么多年的大哥，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吧。 李继仁挥退暗卫，若无其事地拿起韩怀希画的“蒸馏器”。 他也不懂这东西有什么用。 可韩怀希不是普通的孩子，她说有大用处就一定有大用处。 何况，就算没有用又怎么样？ 霖王府如今也给不了韩家什么，哄着一个孩子开心还是可以的。 第二日一早，李继仁刚从百工所回来，就看到大灰蹲在他房间门口。 他从大灰身上找到信管，就去找了霖王。 打开信纸，霖王和李继仁看到李继信传回来的消息，脸色精彩…… 几日后，吕彦彦和央离离开酒楼。 李继信看着两人背影，忍不住对韩青云赞道：“尊夫人这手艺，真是鬼斧神工。” 韩青云瞟了眼李继信的脸。 “二公子若是愿意，彦彦也能为你遮掩一二，也免得二公子被困在酒楼内。” “小爷这脸，遮起来岂不可惜？” 吕长平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继信却突然说：“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掩盖容貌，是去年在北戎。” 韩青云立即想到李继仁的话。 去年燕国试图联合北戎、羌族、丰源和西齐，欲趁霖王与昭文帝撕破脸之际，联合攻入大裕。 之后北戎王死在冬沐节上，燕国的打算不了了之。 韩青云之前就想到北戎王之死，必然有霖王府的手笔。 原来竟是这位二公子，那时他还不到十五岁，真是胆大！ “据说北戎王城戒备森严，若没有通行文书，其他人可进不了城。” 李继信哂然一笑：“小爷是他们北戎人自己抢进去的。” 吕长平看不得他那个嘚瑟的样子，忍不住揶揄了几句。 “莫不是二公子过分美貌，被北戎人抢了去做压寨夫人？” 李继信拿起折扇在吕长平头上敲了一下。 “臭小子，都调侃起哥哥我来了。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让小爷进城。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车上有人罢了，呵。” 李继信说的没头没尾，吕长平完全听不懂。 韩青云见微知着，已经猜到李继信恐怕用了类似木马计的策略，瞒天过海。 能让北戎人毫无戒备地把他带入城，还能在冬沐节上弄死北戎王，之后全身而退。 直到今日，都没有人联想到霖王府。 这个二公子，真是好手段。 李继信见韩青云了然的眼神，面露欣赏。 这个计策他想了很久，看这个韩青云不过听他简单提起，就已经猜到了全部，这份心智当真了得。 “韩先生可不要说破，这计策我以后还用的着呢。” 招不在鲜，有用就行。 韩青云点点头。 吕长平看看韩青云，再看看李继信，不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老北戎王戎天义，有十三个儿子，早年死了个大皇子，还剩下十二个。 我本来以为够他们折腾个几年了，谁知如今就已经死了五个，真是没用！ 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两年，新的北戎王就能登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继信离开北戎的时候，虽然留了后手，可他当时着急回蓟阳，安排的并不圆满。 这半年来，他又去了一趟洛城，北戎那边渐渐开始失控。 “等我们这次回去，长平跟着哥哥我，去一趟北戎吧……” 第251章 难得的珍珠项链 听到李继信的话，吕长平第一反应就是想说好。 但听到李继信又自称哥哥，吕长平又有些微恼。 李继信比他大不了一岁，却总是把他当小孩逗。 “我不去，吕家事多。” 李继信也不勉强，只看向韩青云。 “那就只能委屈韩先生跟我一起了。” 吕长平立马不乐意了。 “二公子，姑父是文人，哪里能去北戎那种蛮人之地？太危险了。你身边有那么多能人呢。” “我跟北戎打了那么多仗，我身边的人他们早就熟悉了。我得找个脸生的，还要足够聪明的陪我一起去。看来看去，也就韩先生最适合了。” 吕长平明知李继信胡说，他不可能孤身一人带着韩青云去北戎。 可韩青云已经是霖王府右史，李继信若真要他陪着，他也只能跟着。 “姑父身子弱，我陪你去。”吕长平没好气地说。 李继信笑的眼睛弯弯：“长平愿意去就更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我谢谢二公子了。”吕长平回敬道。 李继信笑的更大声了…… 南源馨香阁，一个修眉俊眼的俏丽女子，带着她的侍女进入店内。 正在招呼一个趾高气昂的男子的江掌柜，见那女子衣饰华贵，心下暗暗叫苦。 这女子怕也是为知府夫人寿礼来的。 自去年吕家离开梧平县后，馨香阁一年多都没新的货物上架了。 如今上阳府售卖珠宝与香料的店铺，基本上都关了，也只有他家还在苦苦支撑。 生意不好不淡，勉强能把往年的旧货处理一下。 他本想再把这些存货处理处理，就跟着王掌柜去蓟阳找东家去。 可眼看知府夫人寿宴将至，城内的大小官员和富户各个投其所好，想要寻些稀罕物。 馨香阁往年就以新奇的珠宝和香料着称，如今又没有竞争对手，生意一下子又好起来了。 可如今，他的铺子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略微珍贵一点的，都被抢购一空。 钱是赚了不少，可也得罪了不少人…… 昨日，范同知的夫人来馨香阁，见没什么能入眼的东西，在店内发了好大一通火。 今日她又派了管家，令江掌柜一定要找到一件，能把别人的礼物都压下去的首饰。 江掌柜哀叹，这不是为难他吗？ 若是往年，他跟少东家说一声，什么好东西找不来？ 可现在，拜知府大人的亲外甥昭文帝所赐，他东家一家全去了蓟阳。 江掌柜在心里啐了一声，朝廷真他娘的无能。 “江掌柜，我家夫人都催了几次了，你这样推三阻四，莫不是收了别家的好处，故意为难我家夫人？” 那趾高气昂的男子，正是范同知家的管家刘江。 “哎呦，我的刘管家啊，你给小的十个胆，小的也不敢怠慢范大人家的事情。” 江掌柜一边示意小二去招呼进来的两人坐下，一边对着刘江连连作揖。 “刘管家，你看我这店里东西都在这了。虽然款式旧了些，但东西都是好东西。 你看这红宝石，虽然小了点，但色泽鲜艳，贵气的很。 你再看这簪子，造型精美，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回头我让匠师们，把这红宝石打磨一下，嵌到这簪子上。我保证，绝对拿得出手。” 他不着痕迹地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刘江手里。 “还请刘管家在夫人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刘江看着银票，心里满意。 “看你有这份为夫人分忧的心意，我也不为难你。具体行不行，还得看最后成品如何。” “刘管家放心，绝对差不了。您先坐这里休息会儿，我让小二给刘小姐准备一些上好的香料，劳刘管家带回去。” 刘小姐是刘江的女儿。 他心里满意，这江掌柜会做人也会说话。 “嗯，你去忙吧。” 江掌柜又作了一揖，转向新进来的两个女子。 “不知这位……” 江掌柜有点卡词，看这女子打扮，似乎并未嫁人。 可在上阳府，这几年很少有未婚的美貌女子出入公共场所。 那位范大人是出了名的好色，范夫人也是出了名的善妒…… “我家小姐姓杨。” 那女子身边的侍女说道。 那侍女容色平平，但声音格外清丽动听。 江掌柜立马点头应是。 “杨小姐，需要买些什么？我这就让人把东西拿出来，供姑娘挑选。” 那姓杨的女子听到这话，面上显出几分愁容。 侍女柔声安慰了几句，开始对王掌柜解释他们的来意。 “我们是关中府人，本是跟我家老爷一起去越州府进货。可返程经过庐江府时，遇上贼人抢劫。 我家老爷为了保护小姐，带人引开贼人，之后就失去联系。 临走前，老爷让小姐在上阳府与他会合。 可我们从清平县一路找到府城，都没找到老爷。 为了寻找老爷，我们身上的盘缠也用光了。 小姐无法，只好将从越州府带来的货物，拿出来寄卖。” 江掌柜明白了，这几年世道不好，盗匪横生。 他听说两人从越州府回来，心里有几分热切。 “二位从越州府过来，那里有一家琳琅百货行，不知二位可听说过？” 侍女看着江掌柜，眼里有笑意闪过，点了点头。 江掌柜心头一酸，又忍不住问道：“百货行一切可好？他们东……” 他想说东家可好，看了眼刘江，没再继续说下去。 越州府的琳琅百货行是吕家隐藏的最深的产业，外人可不知道百货行幕后老板是吕富贵。 那侍女眼神温润，再次点头说道：“琳琅百货行生意极好。” 江掌柜眼眶微红：“好，好，好，多谢姑娘告知。不知二位想要寄卖何物？” 侍女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王掌柜眼前就是一亮。 那是一串粉色珍珠项链。 在大裕国，粉色珍珠本就极其难得。 更难得的是，这珍珠尺寸比黄豆还要大一些，且大小均匀，光泽莹润。 江掌柜忍不住拿起盒子，细细端详。 “好东西，好东西！”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 馨香阁的大部分珠宝，都是吕富贵从南洋人手里得来的，品质在上阳府，甚至整个大裕，都是极好的。 可江掌柜从未见过这样的全粉色珍珠项链。 就连吕富贵也只带回来过三次粉色珍珠，加在一起也不过十颗。 可这串项链，打眼一看就有六十多颗珍珠 江掌柜越看越是稀奇，他们少东家带回来的粉珍珠，比这个略大，但大小不均，也远没有这个圆润亮泽。 可就是那样的粉珍珠，都卖出了极高的价格。 他不敢想象这串珍珠项链，会卖出什么样的价格。 “杨小姐，这位姑娘，二位是打算如何寄卖？” 杨小姐看上去还有几分不舍。 “阿妍，非卖这串项链不可吗？那南洋商人说，就是在他们那里，这样的项链都极其少见。整个大裕也只有这一件。” 刘江早就被那项链吸引。 这不就是他们家夫人说的，能把所有礼物都压下去的东西吗？ 第252章 谁家还价这么还的? 刘江走到杨小姐等人身前，从江掌柜手里夺过盒子。 果然是全粉色的珍珠项链，真是难得！ 刘江越看越喜，这个杨小姐说的不错，整个大裕恐怕确实只有这一件。 那个叫阿妍的侍女，见刘江目露贪婪，一把又把盒子抢了回去。 “小姐，我们不卖了。我听给咱们洗衣服的大娘说，她邻居的舅母的女儿的小姑子，是林通判家的丫鬟。 通判府也在找珍奇异宝，我们不如让大娘帮咱们问问。这样新奇的好东西，通判府一定会给咱们一个好价钱，说不定，还能帮咱们找老爷呢。” 刘江眼神冷厉，盯着杨小姐和阿妍。 “这东西，我同知府要了。” 阿妍被刘江的眼神吓到，她紧紧握住盒子，生怕被抢走。 杨小姐也被吓到了，她声音有点颤抖。 “同知府？阿妍，咱们只有这一件宝贝，是卖给同知家，还是卖给通判家？” 阿妍比杨小姐抖得还厉害。 “小姐，我，我……大娘说，通判人很和气……” 阿妍说着就想拉着杨小姐离开，被刘江拦住。 他家大人与林通判明争暗斗了好几年，如今岂能让林通判得了巧？ 江掌柜怕刘江为难这两位客人，急忙打圆场。 “杨小姐，你出个价吧。刘管家若是觉得合适，说不定现在就能拿下，也省的你们来回奔波。” 阿妍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然后紧紧拉住杨小姐的手，盯着刘江。 刘江迟疑了一下，点了下头。 杨小姐一副不舍的样子：“这串项链，是我阿爹花了十万两，从南洋人手里买来的。” “多少？” 刘江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东西这么贵？ 杨小姐急了，阿妍看上去也是担心刘江压价，出口解释。 “这是粉珍珠，有六十五颗呢，而且大小都一样。好多商人都想要这串项链，当时都有人开价十三万两呢。 还是我家老爷与那南洋人合作多年，他又送了南洋人一大车丝绸，这才拿下……” 阿妍一边解释，一边哀求地看向江掌柜。 “掌柜的，您是开珠宝行的，您说句公道话，这项链值多少？” 刘江也看向江掌柜，眼神带着些威胁。 江掌柜也没直说。 “刘管家，馨香阁前前后后卖出过十颗粉珍珠，品相都不如那项链上的。” “可那些珍珠，最高的卖到两千三百两一颗，最低的也卖了将近一千两。” “珍珠加工不易，加工费用极高，加工过程中，起码要废掉一半的珠子。” 杨小姐连连点头。 “是的，是的。那南洋商人说，加工那条项链用了一百零三颗珠子，最后串成的也只有六十五颗。” 刘江眉头紧锁，馨香阁的粉珍珠，他家夫人也买了一颗，花了一千八百两。 “五万两。”刘江开了价。 “阿妍，我们走。”杨小姐拉着阿妍，想要侧身离开馨香阁。 门口两个男子拦着了他们。 刘江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 “五万两，今天你们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不卖，明天可能一两银都没了。” 江掌柜看着两个女子瑟瑟发抖的身体，心中不忍。 “刘管家，有事好商量。不如您再加点价格，让她们别亏太多。” 刘江冷眼瞟了一眼江掌柜，若不是看在刚才那张一百两的银票上面，他现在就一脚将这老东西踢开。 “五万两就是五万两，多一两都没有。” 杨小姐和阿妍虽然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想要理论。 “不行，我们除了十万两的现银，还搭进去价值一万多两的丝绸……” 刘江对着门口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男子就要去抓杨小姐和阿妍。 江掌柜想要拦着，就听杨小姐大喊：“小武，快来！” 江掌柜和刘江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冲了过来。 那个叫小武的年轻人抓住两个男子，两臂同时用力，那两人就被扔出门外，躺在地上哀嚎。 小武又抓住刘江，提起拳头就是一通打。 江掌柜似乎被吓到了，他在心里数着数，等刘江挨够了十个拳头，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拦住小武。 “小兄弟，别打了，别打了，这是范同知府上的刘管家。” 小武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我听说上阳知府陈大人，乃是当今陈太后的弟弟，圣上的舅舅，他爱民如子，清正廉明。想必他的下属范同知范大人，必然如陈大人那般仁爱廉洁。” 江掌柜：这让他怎么说？ 小武拽起刘江，拉住他的脖领。 刘江又痛又气。 谁不知道他是同知府的管家，在这上阳府，哪里有人敢这样对他？ 他定要将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大卸八块！ 小武拉住刘江就要往大街上拖。 “你这狗东西，竟敢仗着同知府的势强买强卖，范大人必不容你。若范大人徇私枉法，我就告到府衙去。 你这般施为，若被陈大人知道，只怕范同知也要被发落。 你丢的不仅仅是同知府的脸，也是陈大人的脸，更是太后娘娘的脸，是皇上的脸！你一个小小的奴仆，百死莫赎！ 走，跟我去见知府大人！” 此时，馨香阁外已经围了十几个百姓，对着刘江指指点点。 刘江被小武拖着，心里大骇。 他在上阳府横行数年，上阳府百姓谁敢真的得罪他？ 可一个外地的愣头青，竟要带他去见官？还要告到府衙去？ 他这几年为府里捞了不少好处，这些自然是在同知大人的默许甚至是示意下，他才敢做的。 可这种事情，哪能拿到明面上去说？ 何况这事闹大了，保不齐林通判就要借机把他家大人踩下去。 刘江本是范夫人的陪嫁，因夫人执掌中馈，他才成了范府的管家。 范同知喜爱年轻貌美的女子，与范夫人感情算不得多好，只是范夫人娘家得力，范同知才愿意给范夫人脸面。 可同知大人愿意给范夫人脸面，却绝不会给自己这个小小家仆脸面。 这事真闹了起来，他就小命不保了。 刘江心跳的飞快，他也顾不得脸上身上的痛，连连向小武告饶。 “小兄弟，听我说，误会，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你说清楚。” 小武嗓门极高，围过来的百姓小声议论着。 刚才被小武打倒的两个男子，爬起来将围观的百姓轰走。 刘江见百姓走了，这才敢说话。 “我并没有强买强卖，只是想还个价而已。” “你当我们傻吗？谁家还价这么还的？”阿妍气呼呼地说道。 小武见阿妍这么说，又拎起拳头就要向刘江打去。 “好汉停手，别打别打，真的是误会。” 刘江又挨了几拳。 那两个男子想要过来帮忙，被小武踹倒在地，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 第253章 这三个笨蛋! 刘江心里恨极了，却不敢再惹这几人。 “江掌柜，快过来帮我说几句话。” 江掌柜这会儿也不好再做壁上观，他拦住小武再次挥向刘江的拳头。 “小兄弟，息怒。刘管家若真是想要那项链，让他再出个价格。若他不愿再要，你们自行离去就好。” 阿妍紧紧拉住杨小姐的衣袖。 “小姐，我们还是去林通判家问问吧。” “好。” “不可……” 刘江想要去拉杨小姐，被小武一瞪，吓得赶紧缩回手。 陈知府最近在往洛城活动，他是皇上的亲舅舅，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偿所愿。 那这上阳府知府的位置花落谁家，还不是陈知府一句话吗？ 他家大人与林通判，为了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 往日，陈知府得到的奇珍异宝，也是送给陈太后的。 谁得了陈太后的欢心，谁就能上去。 这几人身上的珍珠项链，世所罕见，太后必定喜欢。 这项链，他没见过倒也罢了。 可他已经见了，若最后却被林通判得到送给陈知府，只怕他家老爷会剥了他的皮。 刘江此时已是骑虎难下。 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拿下这项链。 若他家老爷成了上阳府知府，他日后的荣光可比往日更甚。 刘江想着，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急切：“不知杨小姐想要如何开价？” 杨小姐、阿妍和小武三人眼观鼻，鼻观心，最后凑在一起商量。 刘江和江掌柜隐隐能听到三人之间的谈话。 “小姐，咱们这趟已经损失不少了，全靠这项链回血，不能卖的太低。” 这是阿妍的声音。 “要不，咱们去别处问问，我看这个刘管家不像个好人。” 这是杨小姐的声音。 江掌柜看着刘江肿成猪头的脸，暗想，杨小姐这句话，其实可以把“好”字去掉。 “要不咱让那个江掌柜帮忙开个价。那个姓刘的若是同意，咱就赶紧卖了，拿钱去找老爷，他若不同意，咱们就去通判家问问。” 最后这句话是小武说的。 杨小姐和阿妍也没更好的主意，就点点头。 三人看向江掌柜和刘江。 杨小姐有些不舍地又打开盒子看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心。 “江掌柜，依您看，这项链值多少钱？” 江掌柜看着对面三张期待的脸，再看看刘江阴恻恻的眼神。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卷入这种破事中。 江掌柜沉吟良久，最后有些含糊的说：“原料加上工费，最低也得在二十三万两左右。” 刘江恶狠狠地瞪了江掌柜一眼，就听对面三个人齐声问道：“只值十三万两？” 刘江和江掌柜一愣。 江掌柜想要纠正，刘江赶紧大声说：“十三万两不低了。” “可是，我们成本价都花了十一万两还多，再加上这一路辛苦……” 杨小姐有些心疼。 “小姐，咱再问问吧。” 阿妍想要扶着杨小姐离开。 “等一下。” 刘江真是烦透这几个人了，动不动就要走，就不能坐下好好谈吗？ “杨小姐刚刚也听到了，这项链值十三万两。你卖给谁都是卖，不如就卖给我吧。” 小武瞪了他一眼：“你能做主吗？” 刘江一哽。 他家夫人只让他挑最好的东西买，没说花多少钱。 这若是馨香阁的东西，他还能想办法再压压价钱。 可这帮外地的完全不给他面子，尤其是那个叫小武的愣头青。 可恶！ “我这就回去与我家夫人商量，三位就在这里等着。” “那你让我们等多久？万一你家夫人不同意，这不是浪费我们的时间吗？” “不会不会，诸位安心等着就好。” 他家老爷和夫人若是知道这项链，只要能压下林通判，只怕再多钱也愿意掏。 “我们最多只等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后，你还没回来，我们就走。” 小武说完，还问江掌柜林通判府上在哪。 刘江气的咬牙：“你们不必打听别人家，我很快就会回来。” 刘江说完就走，走之前还让那两个男子和江掌柜看好这几人。 江掌柜几次试图对那三人解释，他刚才说的是二十三，不是十三。 可同知府的两个家丁在他旁边，他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任江掌柜眼神示意，或是唇语，对面那三个木头愣是没看懂。 把江掌柜气得，这三个笨蛋！ 上阳府同知范云川府上，刘江下了马车，一路跑到后院。 下人们看着刘江的肿脸，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范夫人盯着刘江的脸，一阵气恼。 在上阳府，居然有人敢打他们同知府的人？ 这些人不想活了！ 刘江长话短说，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范夫人也顾不上刘江被人打这件事了。 “全粉色？没有杂色？” “夫人，全是粉色珍珠，每一粒大小都一样，比最大的黄豆还大些。个个圆润，一点瑕疵都没有。” 范夫人有些不敢相信，粉珍珠多珍贵啊。 平日里能得一粒已是难得，竟然会有全粉色的珍珠项链？ 她声音愈发急切：“品相跟我簪子上的那个粉珍珠比起来如何？” “只好不差。” 范夫人有些激动，刘江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人，绝不会在她面前撒谎。 看来那珍珠项链确实极好。 她有心亲自去看看，又怕刘江在馨香阁的事情已经引起注意，她再去的话，恐怕会被有心人盯上。 知府夫人的寿宴，他们这些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借机寻些好物件，送到京里罢了。 陈太后身体不好，最爱用珍珠温养身体。 若真有这样的珍珠项链，陈知府一走，他家老爷可就升迁有望。 可十三万两，价格着实不低。 刘江盘算着时间，心里有几分着急。 “夫人，那江掌柜眼睛毒着呢，他说至少值二十三万两，那价格必然只高不低。幸好那三个傻子听错了，这才让咱们能以十三万两的价格拿下来。再说，不过是几个外地人罢了。这十三万两银子先给他们，回头咱们还能拿回来。” 刘江表情狠厉，他现在全身都在痛，若不将那个叫小武的弄死，他如何甘心？ “那两个女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个男的功夫虽好，可双拳难敌四手……” 范夫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别失手了。还有，项链的事情万不可被别人知晓。” “夫人放心。” 刘江赶回馨香阁的时候，小武还在拉着江掌柜，打听洛城其他大户的情况。 刘江面色一沉，对着杨小姐等人，把银票拿了出来。 杨小姐看到银票，脸上又是不舍又是纠结，最后咬了咬牙。 “罢了，赶紧出手找到爹，才最要紧。” 阿妍接过银票，仔细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这才一脸肉痛地拿出盒子。 刘江一把抢过盒子，又打开看了看。 细看之下，这项链越看越好。 刘江想到接下来的安排，对着那两个家丁点了点头，拿着盒子就匆匆离开了。 第254章 赵爷爷来会会你们 江掌柜看着刘江离开的背影，有些紧张。 那三个笨蛋少卖了十万两的事情，他也不管了。 可刘江这么痛快地给钱，肯定没好事。 “小兄弟，赶紧带着你家小姐走，越快越好。如果有人跟踪你们，就走人多的地方，还要大声喊你们跟范同知做了笔生意。快！” 阿妍看着江掌柜焦急的脸色，微微一笑。 “多谢掌柜的，我们这就离开。” 杨小姐和小武说完，也都对着江掌柜点了点头，三人就上了马车，飞速离开。 江掌柜心急之下竟没发现，刘江离开后，这三人隐隐以阿妍为首。 赶着马车的小武，已经看到了跟踪他们的人。 但他并没有按照江掌柜的吩咐走热闹的地方，反而往偏僻的道路行去。 很快，马车就被人堵在在一个死胡同内。 七八个练家子拿着大刀向马车砍去。 小武也抽出武器与那些人打斗起来。 “你赵爷爷来会会你们！” 他身手虽好，但对上七八个会功夫的大汉，还要顾着马车里的人，十分吃力。 二公子也忒不靠谱，说好的帮手呢？ 小武当然就是赵兴武。 他心里吐槽着李继信，分神之下竟险些被人砍中胳膊。 赵兴武只觉身子一轻，被人推到一边。 化名杨小姐的央离拉开赵兴武，手中的双锏瞬间就杀死了两个大汉。 赵兴武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他知道央离会功夫，但他没想到央离的功夫居然那么好。 赵兴武有些沮丧，央离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可就是两个他，也未必打得过央离。 但沮丧归沮丧，赵兴武见那些人想逃走，立马冲上前去拦着。 很快，又死了三个人，只剩下三个大汉躺在地上起不来。 “绑起来。” 央离声音冰冷，哪里还有刚才在馨香阁的惶恐？ 赵兴武看向央离冷艳的面容，心头一阵悸动。 他不顾三人的恳求，堵住他们的嘴，又拿出绳子将那三人绑的结结实实。 央离拿过赵兴武手里的剑，刷刷几声，那三人的手脚全没了。 几人痛的全身抽搐。 央离又递给赵兴武一瓶药。 “止血，别让他们死了。” “哦，好，好。” 赵兴武只觉得心跳如擂，却不敢抬头去看央离。 吕彦彦依然是阿妍的装扮，走出马车。 “大林，韦青，还不出来善后？” 大林和韦青从墙头跳下。 “小姐\/夫人，你们先离开，这里交给我们。” …… 换了装扮和马车的吕彦彦三个人，又堂而皇之地回了富贵酒楼。 李继信点着十三万两银票，有些牙疼。 一个小小的同知，居然能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钱，就买一条项链。 “我听说那项链值二十多万两，韩夫人亏了十万两，这个损失我一定帮韩夫人讨回来。” 吕彦彦微笑不语。 这项链她在景区买着玩的，花了不到三千块，算不得好东西。 可没想到在古代居然这么值钱。 她从蓟阳离开前，让韩怀希从空间里拿了一堆首饰出来。 根据赤柰的话以及李继信的情报，才选中这串珍珠项链。 赤柰是在洛城时，吕有田给她买的丫鬟，之前就在范同知家里做事…… 范同知府上，范夫人反复摩挲着手里的珍珠项链。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首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 只是那十三万两，她还是要拿回来的。 几个外地人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范夫人正笑的开怀。 陈夫人寿宴时，她拿出项链，必定举座皆惊。 “夫人，不好了……” 范夫人好心情被打破，气的大骂。 “刘江，你找死吗？” 刘江面色惨白。 “夫人，咱们派去的八个人，死了五个，还有三个被抓了。” “什么？” 范夫人大惊，拍案而起。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刘江也急得不行。 “本来一切顺利，谁知道突然碰上守备府的人。如今那三人，都在黄大人那里呢。” “黄连春？” 范夫人惊讶不已，却也略略放下心来。 黄连春虽也是五品官，但他是武将，与他家老爷没什么竞争关系。 想来，是可以找他通融通融的…… 富贵酒楼内，李继信也在给韩青云等人，讲述上阳府官场的事情。 去年，黄连春还只是守备所千总。 梧平县令钱永达写了求救信给陈宿。 钱永达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者是他了解陈宿的为人。 除了给陈宿的信，他还另外写了一封信给林平远。 林平远当即就要组织人手支援梧平县。 可陈宿却以各种理由劝阻。 最后，林平远也只能带着三万人赶往梧平县，去到的时候，梧平县城门已破。 因为梧平县的事情，本来关系就不太好的陈宿与林平远，龃龉更深。 陈知府便假意将林平远推荐给昭文帝。 谁知道昭文帝用人心切，竟将林平远升任三品归德将军，镇守闽州府。 林平远去了闽州府，上阳府守备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昭文帝这个人，并不懂调兵遣将的事情。 他现在的大力扶持的林平远也好、关山年也好，都出身武将世家。 但是昭文帝扶持他们俩，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他以为这两人都跟霖王不合。 昭文帝最擅长以己及人。 关山年在京中的武将世家中也是佼佼者。 当年，他在演武堂的同龄人中颇受瞩目。 可他却在最骄傲的少年时期，被比他还小的霖王击败，只用了十招不到。 少年人的自尊心，让关山年当时就放了狠话，此生以打败霖王为目标。 关山年有没有当真，李继信不知道，但昭文帝却当了真。 韩青云与关山年接触过几次，这个人是个豪爽豁达的。 去年霖王名声扫地的时候，关山年提到他只有敬佩与可惜，却没有半点想要把他踩下去的意思。 至于林平远，李继信笑容里带点玩味。 林平远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君，其次是爱恨极为强烈。 无论谁在皇位上，谁就是林平远的天。 谁对林平远有恩，只要不影响他忠君的形象，林平远必然竭力提拔。 可谁若是得罪了林平远，林平远能记一辈子。 林平远不贪金银，不爱美色，在军中名声尚可。 但这个人死板，不知变通。 他打仗，只求胜，不计牺牲。 十二年前，闽州府遭东陵国袭击，守将窦将军向惠仁帝请求支援。 惠仁帝令霖王手下副将高司炜，与宣州府镇府使林平远驰援。 宣州府紧邻闽州府，林平远动作极快，很快就组织了队伍出发。 那时，神医叶迦南的独子叶成景与儿媳沈氏，正在宣州府为百姓义诊。 林平远不顾两人的意愿，强行将两人征为军医。 林平远到达闽州府时，大裕军与东陵军正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窦将军想要等高司炜到了之后再反击。 林平远极力主张立即出兵。 窦将军耐不住缠磨，最终同意反攻。 那一战，大裕国胜的极其惨烈。 五十万闽州守军与林平远带去的援军，死了六万人，伤了十多万。 东陵军被歼四万，退出大裕境内…… 第255章 林平远真是官运亨通 与东陵军一战，窦将军不幸罹难。 叶成景与沈氏，也不见了踪影。 高司炜赶到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 最终他在战死的将士尸体中，找到紧紧搂在一起、肢体不全的叶成景夫妇。 两人是被战马踩踏而死…… 吕富贵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吕长平恶狠狠地吐出了林平远三个字。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脸色难看的很。 叶成景与沈氏，就是叶杏林的父母。 叶杏林是个飒爽却又十分缺爱的小姑娘。 自她成了吕家的女儿后，吕、韩两家对她与韩怀瑜、韩怀希一般疼爱。 可再多的关怀与爱，恐怕都难以消除她幼年父母皆丧的惨痛。 吕彦彦几人本以为叶杏林父母早亡是意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 林平远必须付出代价！ 闽州府一战后，霖王在朝堂上痛斥林平远贪功冒进，逼民入伍。 林平远本以为战争胜利，自己的官职会更进一步，万万没想到最后反被贬作清平县把总。 高司炜接任窦将军成为闽州军守将。 林平远从把总的位置，用了将近十年才做到上阳府守备。 他认为是霖王从中作梗，因此恨毒了霖王。 大裕国大半的武将都与霖王有旧，另外一些虽未见过霖王，对他也是十分敬服。 昭文帝在军中，实在无人可用，林平远就成了昭文帝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武将。 陈宿跟林平远不太对付，便起了将林平远调走的心思。 万万没想到，昭文帝居然将林平远连升数级，赐予三品归德将军。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以穆丞相为首的官员抗议了很久，最后却都被驳了回去。 那时候很多人都以为，霖王很快就要挥军南下，朝廷也确实没有武将可用。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可蓟阳军拿下梧平县后，并没有南下的举动。 朝廷这才略略安心，只当蓟阳军是为了抢粮食。 之后昭文帝就让林平远接替高司炜，成了闽州军主帅。 林平远以为陈宿不计前嫌才推举自己的，对陈宿感激不尽，还特意写了感谢信。 陈宿自然乐的做好人。 林平远走后，陈宿本想安插自己人成为上阳府守备，谁知林平远却向昭文帝推荐了黄连春。 黄连春早年为了林平远受过伤，林平远一直记在心里，得了机会，自然是要拉一把黄连春。 黄连春是林平远带出来的，本质上跟林平远很像，不贪婪不好色，只好权。 他本身能力不错，只是没什么背景，心思也没用对地方。 他虽然升任五品守备，但他知道，没了林平远，日后他再想升迁，那是千难万难。 除非他能调到洛城，或是跟着林平远去闽州府。 于是黄连春给陈宿出了个主意。 很快，陈宿向昭文帝建议，从各个府城调兵到洛城，保证皇城安全。 为什么不是临时招募新兵呢？ 新兵那不得重新训练吗？浪费时间。 陈宿的建议，正中昭文帝下怀。 于是各个府城最强的兵力被调入洛城。 重新征招的新兵，送入各个府城。 本来这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陈宿也有心将黄连春送走，换上自己的人。 可事情出在了林平远身上。 林平远接任高司炜后，打了个败仗，闽州府被东陵军抢了。 昭文帝气的要死。 被林平远推荐的黄连春，就被留在了上阳府。 之后，昭文帝令关山年协助林平远。 他本意是想等关山年熟悉闽州府军务后，就把林平远调走。 可谁知关山年的亲爹关学谦，被李继信带到蓟阳。 昭文帝哪里还敢再重用关山年？ 林平远运气极好的又升官了，成了二品的镇军大将军，压了关山年一头。 李继信说到这里，先是得意地笑，最后又化作苦笑。 韩青云等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这林平远果真是官运亨通。 李继信看向吕长平。 “长平，你说说我接下来的目的。” 吕长平一愣。 他们来上阳府是来查一件旧事。 具体什么事，他跟父亲并不清楚，只知道跟姑父以前的夫子林玉文有关。 但李继信现在问他的，绝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呢？ 吕长平看向姑父，韩青云不语。 他再看向姑母，吕彦彦转头看向窗外。 他又看向他爹，吕富贵正与韩青云对视，压根不看他。 韩青云、吕彦彦和吕富贵三人都清楚。 自打在洛城，吕长平为李继信解围后，李继信就看上了吕长平的身手。 只是吕长平是吕家长孙，李继信身边又危险重重，把吕长平调到自己身边，等于是恩将仇报。 可李继信又实在不舍得吕长平，他就等吕长平主动提出来。 这一路来，李继信没少提点吕长平，也在刻意培养他。 吕长平的心思，三人也看的分明。 他早前便对李继仁、李继信的功夫佩服至极。 从越州府到蓟阳后，吕长平听说韩东辰、赵兴武和关鹏飞三人，都加入了李继仁的北翎军，他眼里的渴望骗不了人。 之后从蓟阳到上阳府，一路走来，吕长平虽然嘴上总是怼李继信，但对李继信却是越来越信服。 只怕这次事了，就是吕长平加入李继信亲卫军之时。 吕长平想起这一路李继信和姑父的话，说道：“二公子是想把黄连春调走？” 李继信和韩青云等人都笑了：“调到哪里去？” 吕长平陷入沉思。 陈宿应该很快就会调到京城。 林玉文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范云川为官不正，二公子绝对不会让他继续祸害百姓。 黄连春心思钻营，但目前没有大错，撤不了他的官职，只能把他调走。 可调到哪呢？ 吕长平眼前一亮：“二公子想让黄连春去闽州府？” 吕彦彦对着吕富贵比了个大拇指。 吕富贵笑着摇摇头。 见李继信点头，吕长平又陷入不解。 “黄连春是林平远的人，林平远不是什么好人。这俩人若都留在闽州府，会不会对士兵，还有当地百姓不好？” 李继信眼里的满意，更深了几分。 他是看中了吕长平的身手，可他更看重的是吕长平的赤子之心。 像林平远那样为达目的，不顾百姓和将士死活的人，再有能力他也不会用。 “我知道了，二公子一定还有后手。” “嗯。” “什么后手？” 李继信用扇子敲了敲吕长平的头。 “自己想，或许我还没想到呢，你若有好主意，也可以说来听听。” 吕长平对着李继信的折扇翻了个白眼，这是又在点他呢。 二公子和他姑父都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怎么可能打没有准备的仗？ 可到底是什么后手呢？ 吕长平抓住韩青云的衣袖。 “姑父……” 韩青云看着少年焦急的神色，有些好笑。 “无论什么计策，都要随机而变。你只要想办法，让对手按照你想要的结果，走过去就好。 长平，你想到什么主意，可以跟我们商量，看看怎么完善，懂吗？” 吕长平听懂了，可他还是没有头绪。 “姑母……” 第256章 范府大出血 吕彦彦给吕长平拿了几张银票。 “做事情要学会倒推，若是看不了太长远，就先定好第一步的目标，想办法让别人按照你的思路走，之后再徐徐图之。 要学会先把水搅浑，让对手看不透你的真实目的，这样才方便你做接下来的事情。” 吕长平拿着银票：“姑母，我不缺钱。” 吕彦彦：不，你缺钱。 “这两天到酒楼也好，茶楼也好，只要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你都可以去。银票你留着，你爹给你的钱，不够。” 吕长平本来有点清晰的思路，又被吕彦彦似是而非的话，搞迷糊了。 “爹……” 吕富贵站起身走出房门，临走前瞟了一眼吕长平。 “自己想。” 吕长平：…… 在吕长平还在绞尽脑汁想事情的时候，上阳府同知范云川，正在对着范夫人和刘管家大发雷霆。 本来范云川得知粉珍珠项链的事，十分高兴。 可谁知不过半天时间就被告知，去抢夺银票的护卫被人杀了，还有几个被送到了守备所。 范云川简直要被气笑了。 同知府功夫最好的八个护卫，打不过三个外地的，其中两个还是弱女子，真够丢人的。 还有，这两个蠢货，他们是有多明目张胆，才让同知府的护卫光明正大地去抢银票？ “为何不从外面找人？” 刘管家听到范云川怒喝的声音，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爷，那几个外地人拿到银票就要离开府城。我跟夫人也是担心，临时找人耽误大事，被那几人逃了……” “蠢货！” 范云川狠狠踹了刘江几脚。 他与黄连春既无过节，也无交情。 万万没想到，黄连春居然想拿这件事作筏子。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范云川只要一想到黄连春手上，不仅有范府的护卫，还有他这些年贪腐的证据，就气的全身发抖。 黄连春去年才坐上守备的位置，这一年来，也从不干预他跟林玉文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怎么会有这些证据？ 范云川突然坐在椅子上，眼底一片猩红。 林玉文，一定是他！ 林玉文早些年，就是暗中收集了江义县知县董非的贪腐证据，把董非拉下了马。 他早就该想到，林玉文擅长掌控人心，早年以同姓之名拉拢林平之，经常出入守备所。 只怕那时，就已经与黄连春勾连上了。 陈大人很快就要去京城了，林玉文这是想把自己踩下去，坐上知府的位置。 要说贪，现在上阳府的官员哪个不贪？ 若是姚大人还在，他们自然不敢。 可陈知府不一样。 范云川虽然不知道陈宿作为圣上的亲舅舅，为什么还要那么贪婪。 但，上阳府的贪腐之风，就是陈宿造成的。 陈府每年光是生辰宴就能办七八次。 他们这些人不贪的话，连送礼都送不起。 上个月，府城突然有传言，说陈宿年前就能离开上阳府去洛城。 陈宿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这就是真的。 所有人都在卯足劲，想在九月份知府夫人的寿宴上，得到陈知府的欢心，期望能在他走之前，把自己的位置往上挪一挪。 范云川眼底的怒色越来越浓。 其他官位不提，知府之争，只在他与林玉文之间。 林玉文底子薄，哪里能弄到粉色珍珠项链这等贺礼？ 可他竟然让黄连春以贪腐证据，和那三个护卫相要挟，让自己把项链以及二十万两银票送过去。 他敢不给吗？ 哪怕他贪来的银子，有大半以贺礼的形式给了陈宿。 事情临头，陈宿也不会保他。 说不定还想把他剩下的家产都吞了。 到时候，别说银子，他的官职、他的命都保不住…… 范云川气到爆炸，狠狠地把桌子踹翻在地。 他用颤抖的手指指向范夫人。 “把项链拿给我，再给我准备二十万两银票。” 被范云川发怒吓到的范夫人，听到又要银票，也顾不上害怕了。 “老爷，今天已经花了十三万两，再拿出二十万两，咱们家可就不剩什么了。” 范云川眼神冰冷地盯着范夫人。 “若不是你这蠢货被人盯上，我怎会被人敲诈？” 范夫人眼皮颤抖着，闭上又睁开，眼里一片凄凉。 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做的好就是应该的，做的不好就都是她的错。 “我马上就要，天亮之前必须给我。” 范云川说完，也不给范夫人说话的机会，甩袖离开。 范夫人双眼通红，狠狠的给了刘江几个巴掌。 尖利的指甲把刘江原本就红肿的脸，刮出了几道血印。 刘江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守备府，黄连春比以往回去的晚得多。 黄连春的随从小丁能看出自家大人心情很好。 打从去年大人想去京城没成功，大人就再没如今天这般开怀过。 “大人今天有什么高兴事？” 黄连春看着小丁，哈哈一笑，却什么都没有说。 黄连春今年三十八岁，正是武将的当打之年。 这些年他受林平远提携，从一个毫无背景的士兵到府城守备，也算很不容易了。 可林平远一被调走，他就知道，如果他不能跟上林平远的步伐，或是被调入京城，他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去年他趁蓟阳军起兵之际，通过陈宿，为皇上出了一个好主意。 他本以为自己能顺势进入京城。 甚至有可能像林平远那样，被皇上看中，一举成为边关大员。 可府城的兵走了，他却被留了下来。 他本想再走林平远路子，谁知皇上居然又派了关山年去了闽州府。 如果闽州守军不是由林平远说了算，那他还不如留在上阳府当守备。 六月底，林平远突然被任命为镇军大将军。 正二品武将啊。 多少武将一辈子都在三四品徘徊。 林平远才四十岁。 一年时间，他从五品到三品再到二品。 这升官速度，真让人羡慕。 这个消息让黄连春原本冷寂下来的心，再次沸腾起来。 黄连春与林平远在一起十几年，他太了解林平远了。 早年他为林平远挡刀，险些丧命。 林平远是个十分重恩情的人。 只要自己能到他身边去，早晚也能是个三品武将。 为了能到林平远身边去，黄连春日也想夜也想，却一直没有一个好的契机。 直到最近，事情突然迎来转机。 前几日，一个叫梁闾的汉子找到他，让他帮忙报仇。 梁闾是宣州府汉荣县人，本名王潇。 十四年前，王潇全家在汉荣县经营一个布庄，生意还算不错。 王潇的妹妹王涓涓，生的十分美丽。 当时的汉荣县县令范云川酷爱美色。 他手下的人为讨他欢心，只要他看中的女子，就会尽力为他寻来…… 第257章 与范云川的血仇 很多人迫于范云川的势力，只能含泪将女儿送入知县府。 范云川喜新厌旧，不少女子入府没多久就会失宠。 范云川的夫人刘氏，极其善妒。 那些失宠的女子落入刘氏的手中，下场十分凄惨。 不幸的是，王涓涓也被范云川看中。 王家父母十分疼爱女儿，不肯把女儿送入知县府。 可惜，王家只是小商之家，哪里斗得过一县之主？ 王家布庄大半夜被人烧了，王家人想要逃走，却被人拦住。 王潇年幼时学过功夫，身手还算不错，与衙役缠斗起来。 可双拳难敌四手，王潇很快被人抓住，眼睁睁地看着父母与新婚妻子，被活活烧死。 王涓涓本欲自尽，为了让哥哥活着，她答应去知县府。 王潇被扔进了牢房，渐渐被人遗忘。 两年后，范云川调离汉荣县。 新任知县查明王潇并无犯罪事实后，将他放了。 王潇出狱后，就想去找妹妹。 可打听到的消息却是，王涓涓早就死了。 王涓涓入了范府，虚与委蛇，很快得了范云川的欢心。 一年后，王涓涓用发钗刺入范云川的咽喉。 可惜，她力气太小，没能要了范云川的性命，反而被活活打死。 那一年，王涓涓还不到十六岁。 王潇得知妹妹的死讯，痛不欲生。 他想为家人报仇，可他连户籍都被烧了，只能做个流民。 稀里糊涂中，他混入去支援闽州府的士兵中。 那队士兵的领将名唤高司炜。 高司炜对他这个莫名出现在军中的人，自然是不信任的，想要将他赶出队伍。 他把自己的事情讲给高司炜听。 两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很快高司炜就从王家布庄的旧邻中，确认了王潇的真实身份。 可惜王家人都已不在，王潇也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他也没有办法通过报官，向范云川报仇。 王潇就留在了军中服役三年，之后在高司炜的帮助下，重新有了户籍。 高司炜曾经劝他，在军中多留几年，待日后有了足够多的资本，再去复仇。 可他等不了那么久，军中人升职太难了。 他在军中拼死搏杀，也只做到七品校尉。 可那时，范云川已经是从五品的提举。 他不想再等了 他改名梁闾，离开军中，伺机找范云川报仇。 梁是他母亲的姓氏，也是他妻子的姓氏，他妻子本就是她的舅表妹。 之后，梁闾曾经数次刺杀过范云川，都以失败告终，他自己还险些被抓。 那时候，梁闾才明白高将军为何让他在军中熬资历。 可惜后悔已晚。 梁闾只能另寻他法。 再后来，范云川调任上阳府同知。 梁闾就也来了上阳府。 可他大仇尚未得报，又听闻对他有大恩的高司炜被撤了职，还被勒令留在闽州府。 梁闾一边被仇恨折磨地夜不能眠，一边又担心高司炜的安危。 他就有了孤注一掷的想法。 梁闾这些年以行商为生，手里有些积蓄。 他就想用这些积蓄去庐江府招揽杀手，直接杀了范云川，然后他再去找高司炜。 可他在庐江府，意外救下了被贼匪抢劫的杨氏父女，并得知两人从越州府带回来一条价值连城的粉色珍珠项链。 因报仇心切，把上阳府官场情况打探的一清二楚的梁闾，立马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所以他找上黄连春，要黄连春帮他复仇…… 黄连春最开始听到梁闾的话，觉得梁闾真是病急乱投医。 他与梁闾素不相识，与范云川也并无多少过节。 他凭什么要为一个陌生人，去得罪自己的同僚？ 对于王潇与范云川之间的血仇，黄连春是听说过的，只是他以为王潇早就死了。 十三年前，林平远从南安郡调入宣州府。 二十七岁的从四品镇府使，这在大裕的武将中，算是十分难得。 那时候的林平远年轻有为，颇有些义气张扬。 他听闻汉荣县县令范云川强抢民女，就向当时的宣州府知府赵子义进言，要求彻查范云川。 可没有苦主，赵子义也无法立案。 林平远义愤填膺之下，就派黄连春等人去汉荣县，私下查找范云川强抢民女的证据。 黄连春一行查了一个月，却查不到任何实证。 范云川府上，的确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 可那些女子的家人，却说是他们自己将人送到范府的。 黄连春无奈，他看出这些人都是被迫的，但人确确实实是他们自己送去的。 想用这个给范云川定罪，那是不可能的。 查访中，黄连春得知王家布庄的事情。 可王家人都不在了，连被抢走的王涓涓，以及被关进大牢的王潇，也失去了音信。 黄连春查不到证据，林平远虽生气，却也没辙。 很快岳云川被调走，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再然后，林平远被霖王参贪功冒进，被降至七品把总。 黄连春认为林平远是洛城林家人，迟早都会升回去。 他就陪着林平远，去了清平县。 林平远对他更加感激。 可黄连春怎么都没想到，林平远用了将近十年才成为上阳府守备。 戏剧性的是，上阳府通判正是范云川。 林平远认为自己这一生，栽的最大的跟头，在霖王身上。 但让他最无能为力的人，却是范云川。 所以，林平远与范云川关系十分不好。 连带着，林平远跟知府陈宿的关系也不太好。 同样与范云川关系不睦的林玉文，林平远倒是与之很有话说。 去年，范云川给陈宿出主意，想把林平远调走。 阴错阳差之下，反而被林平远抓住机会，趁势高升。 林平远没看懂，对陈宿感激不尽。 但黄连春却看得清楚，只是他什么都不说。 梁闾的事情，他本来是不想掺和的。 一旦陈宿调走，上阳府知府的位置，只会在范云川与林玉文二人之间选择。 这两人之中，黄连春宁愿是范云川，也不希望是林玉文。 林玉文此人，背景不详。 但他做事谨慎，善于掌控人心，是个十分聪明的。 范云川虽然人品不佳，但比林玉文好对付的多。 因着这个原因，黄连春自然不可能帮着梁闾对付范云川。 这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但梁闾却说，他可以助黄连春去闽州府。 黄连春当然不会相信一个小小行商的话。 可梁闾拿出来的东西，让黄连春心动了。 只要他出手相助，范云川就注定成不了知府，他也不必担心这个人。 这件事不成，也不过与范云川撕破脸，还能卖林玉文一个人情。 这件事若是成了，他就能去闽州府，去到林平远身边。 今日南源馨香阁的事情，他一直在密切关注。 果然一切都如梁闾所料。 下午，梁闾找来的帮手就把范府的三个护卫送到了守备所。 他去找了林玉文…… 第258章 大多数巧合都是人为 能对付范云川，林玉文自然求之不得。 为了知府之位，林玉文早就在收集范云川的罪证了，可惜他手里的证据不太有力。 要不然他也不会捏到现在，而不是直接拿出来搞死范云川。 不过这些证据，加上范府的三个护卫，以及梁闾这些年查到的信息，足够让范云川出一大笔血。 而这，只是开始。 黄连春想到这些，只觉得自己距闽州府越来越近了。 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小丁看着自家大人眉眼里的兴奋，不解地挠了挠头…… 通判府林家，林玉文也正在琢磨下午发生的事情。 今天下午，黄连春突然找到他，说要帮一个旧友找范云川报仇。 他知道黄连春没有说实话。 旧友？ 黄连春那种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得罪自己的同僚？ 他也不认为黄连春是为了敲诈范云川一笔钱。 黄连春不贪财，不慕色，只一颗向上爬的心思人尽皆知。 只怕黄连春的谋算，不在洛城，就在闽州府。 但是，林玉文也没有点破黄连春。 他为陈宿做事多年，就因为没有找到陈宿想要的东西，他在陈宿面前，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得脸。 能做到五品通判，陈宿认为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可若自己没有耽误那些年，如今也能做个五品官。 他已经五十岁了，不年轻了。 每次暗示陈宿，陈宿都说自己也已经五十三岁了，才做个四品知府。 可陈宿跟他怎么一样？ 陈宿留在地方做知府，是为了他的外甥昭文帝。 一旦陈宿去了京城，那就如鱼入水，二三品大员指日可待，说不定六部尚书也有他一席之地。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林玉文并不敢真的得罪陈宿。 他只希望陈宿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兑现他当日的承诺。 可如今看来，陈宿并没有这种打算。 林玉文如今所求，也不过是一个知府之位罢了。 他是同进士，能做到知府也算是顶天了。 只是因为陈宿与陈太后的关系，他才想放手一搏。 尽管那时陈太后还只是并不得宠的陈妃。 可惠仁帝后宫凋零，陈妃却是有个成年皇子的妃子。 三皇子也已封王。 陈宿说有陈妃娘娘和安王在，哪怕是同进士，日后的三品京官也不是不可能。 他心动了。 有些事情一旦踏出一步，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十几年的付出，让他怎么甘心只做到通判的位置？ 何况，他与范云川关系极差。 一旦范云川坐上知府的位置，哪里还有他的好果子吃？ 陈宿不顾念旧情，他只能靠自己。 可惜他底子太薄，远不如范云川家底丰厚。 陈宿借寿宴敛财，每次寿宴过后，陈宿对他的脸色都不太好。 眼看他即将升入京城，这次陈夫人的寿宴，就是陈宿在上阳府最后一次敛财的机会了。 所以上阳府官场上下，绞尽脑汁地“寻宝”，以求陈宿调离之前为他们美言几句。 比财力，林玉文当然比不过范云川。 所以他只能收集范云川的罪证。 可惜时间仓促，有些事情又年代久远，他收集来的证据并没有太大说服力。 黄连春找上来时，林玉文第一时间是想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他甚至怀疑黄连春是范云川派来，想要把他手头上的证据骗走的。 可黄连春给他看的证据，比林玉文自己辛苦收集来的，还要翔实的多。 黄连春还说他手上有三个范府的护卫。 那三个人并不是硬骨头。 一上刑，他们就把这些年为范府杀人夺财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有了这三个人，再加他们两个人手头上的证据，就算不能彻底打下范云川，也能让他无缘知府之位。 黄连春找他的目的，就是要用那串珍珠项链，换他手头上的证据，然后与他一起，把范云川踩下去。 林玉文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把证据和范府的护卫交给陈宿，反而要让范云川赎回去。 黄连春给他分析，范云川手里一定有这些年送往陈府的账目单子。 有账目单子，陈宿必然不敢随意让范云川死去。 范云川手里有项链还有钱，他再狠狠心全都舍给陈宿，说不定，陈宿就会保下这个人。 到时候，范云川还是上阳府同知，想摁死他就没那么容易。 所以，才要先把范府掏空。 没了银子的范云川，在陈知府眼里，可远远比不上与自己交情不浅的林玉文。 林玉文再通过寿宴，把项链给陈知府。 那上阳府的知府位置，就非林玉文莫属。 等林玉文坐上知府之位，再想弄死范云川，就简单多了。 对于黄连春的分析，林玉文思索良久。 他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坐上知府之位。 按照黄连春的计划，最坏的结果，就是让他与范云川的关系变得更差之外，对他也没什么其他的影响了。 他收集的证据用处并不大，若是真得了那珍珠项链就太值了。 不过，林玉文做事一向喜欢留后手。 他把自己收集的证据，以及黄连春手上的证据，都抄录了一份。 有了这些，他再去寻人证和物证也不算太难。 万一他们没有打下范云川，范云川还是做了知府。 他也能借助这些，再把范云川拉下去。 林玉文反复思虑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黄连春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虽然与黄连春暂时结成了同盟，可林玉文还是那个小心谨慎的林玉文。 这天夜里，他辗转反侧，想着黄连春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这些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可想来想去，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会牵扯到自己。 他决定这几日让人盯好范府和黄府，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也能提前准备…… 富贵酒楼内，韩青云等人在复盘这些时日的计划。 吕长平突然开口问道：“姑父，陈宿真要离开上阳府去洛城吗？” 韩青云点头。 “可这也太巧了吧，咱们是到了这里，才知道他要离开上阳府的，偏偏人心浮动的时候，又是陈府寿宴……” 赵兴武实在想不通。 “巧吗？” 吕彦彦问赵兴武，眼睛却看向吕长平。 吕长平明白了，姑父说过，这世上绝大多数巧合都是人为。 陈宿在昭文帝初登基的时候，就想去洛城。 可那时，昭文帝自己都是惶恐万分。 陈宿又只是五品通判，即使到了京城，也只能做个六七品不入流的官员。 陈宿自然不可能那个时候去洛城。 昭文帝登基不到一个月，前丞相刘志恒、前内阁大学士宋武鸣、前户部尚书王文轩、前吏部尚书黎江楠纷纷告老。 昭文帝也没过多挽留。 年后，齐贵妃过世，齐家离开洛城。 又两月，上阳府知府姚启明被参渎职…… 第259章 碾压赵兴武没问题 姚启明被参渎职，无论是否真有其事，昭文帝都要派人调查的。 对着从洛城来的监察御史，姚启明没有任何辩解，冷笑一声，自行脱去官帽与官服，走了。 渎职当然没有任何实证，姚启明并没有被问罪。 但他已自行离职，上阳府知府就成了陈宿。 姚启明是齐贵妃兄长——齐家如今的当家人齐振生的学生。 他二十五岁中进士，是那一届的传胪，也是一二甲最年轻的进士。 之后，姚启明在地方辗转。 他为人清正，又有能力，官声极好。 若不是惠仁帝突然离世，他任满之后就会调入户部。 三年前，姚启明才四十岁，如今也不过四十三岁罢了，却是赋闲在家，实在是可惜。 李继信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让姚启明官复原职…… 陈宿成为上阳府知府后，上阳府大批金银流入洛城。 但奇怪的是，进了皇宫的只有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流去哪里，就连李继仁、李继信都没能查到。 今年五月份，陈宿三年任期已满。 二月份陈宿就已经定下了官职——户部右侍郎。 在昭文帝原本的计划中，今年户部尚书阮柏入内阁，户部官员相应调整，给陈宿腾出一个户部侍郎的位置。 可李继仁、李继信的出现，打破了昭文帝的安排。 李继信突然闯入洛城，昭文帝和一众官员头大如斗，哪里还顾得上官员的调动。 等到李继信等人离开洛城，阮柏也因为李继仁强闯英国公府，废了阮柏的长子与两个嫡孙，整个人去了半条命。 这种情况下的阮柏，自然不能再入内阁。 可他是阮太后的亲哥哥，阮皇后的亲爹，也不可能把他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上撤下去。 陈宿的户部侍郎就没了指望。 但他已经不年轻了，今年去不了洛城的话，他就得再等三年。 七月初，陈宿的幕僚为他出了个主意……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陈宿离开洛城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但陈宿也不确定计划是否能顺利进行。 所以对别人的打探，他只能含糊其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刚好也能在九月份陈府的寿宴上，再捞一笔…… 吕长平看看韩青云，又看看吕彦彦，最后又看了眼李继信和他爹，叹了口气。 赵兴武看着吕长平了然的神色，更懵了。 他还没想清楚到底为什么这么巧呢，但长平肯定懂了，只是他为什么叹气呢？ 吕长平瞟了眼赵兴武，再看看走神的大林以及韦青等人，又得意地笑了。 他跟那几个狐狸转世的比不了，但碾压赵兴武等人，还是没问题的。 陈宿的幕僚背后，肯定有霖王府的身影。 六月份，李继信一行被人追杀。 他那样的人，哪里肯吃亏？ 只怕那个时候就在埋线了。 刚好碰上林玉文的事情，这些线就提前引发了…… 一早，黄连春就被小丁告知，范同知正在会客厅。 黄连春唇角微勾，慢慢悠悠地吃过饭，才去往会客厅。 范云川昨夜一夜未睡，一大早就来了黄府。 可他等了一个时辰，黄连春才施施然走来。 早就怒气上涌的范云川，忍不住怒道：“黄守备好大的威风，让我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 黄连春看着范云川青黑的眼圈，抬脚踢了小丁一下。 “狗东西，范大人来了那么久，你居然才告诉我。” 小丁跪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老爷息怒。您最近劳累过度，日日晚睡，小的实在不忍心那么早把您叫醒。” “去去去，惹得范大人不快，还不快去自己领罚去。” 小丁应着，退出了门外。 范云川冷眼看着这主仆二人做戏，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没挪一下。 黄连春本来并不想太过得罪范云川，但事情既然做了，范云川他是不得罪也得罪了。 他挥挥手，把会客厅的侍从都赶了出去。 “范大人，您今日前来……” “黄连春，少废话。你要的我带来了，证据和人都交出来。” 黄连春摸了摸鼻子，脸上带着诚恳的笑意。 “范大人稍安勿躁。这事儿啊，范大人可赖不着我。是你府里的护卫实在太过明目张胆，哪有当街杀人的？我是上阳府守备，要维护上阳府的治安……” “呵，黄连春你也别把自己说的多无辜，你是个什么人，大家心知肚明。昨日的事，暂且不提，你那些证……那些东西，绝不是短时间就能整备好的。” “这事，我也不想掺和进来。可你也知道，你府上的事情早就被人盯上了，昨日在馨香阁门口围观的人群中，可不都是普通百姓。” 范云川当然知道那些人是被人故意安排过去的，他扫了一眼黄连春。 “黄大人，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难道敲诈我的不是黄大人？一条价格昂贵的项链，加二十万两银票，黄大人也不怕撑死。” 黄连春一脸无可奈何。 “真正要敲诈范大人的是谁，范大人心里清楚的很，黄某也是被迫牵连在内。我一个武官，对你们之间的争斗，并无兴趣。” 范云川冷笑：“那黄大人何时成了林玉文那老匹夫的狗了，咬着本官不放？” 黄连春脸色也挂不住了。 “范大人，若不是你做事不够谨慎，又怎么被别人拿住把柄？” “你少给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只问你，为何帮着林玉文？” 黄连春脸色浮出晦暗，沉默了一下。 “也并不是只有范大人，才会被人拿住把柄。” 范云川一愣，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 真是可笑！ 范云川并不是很相信黄连春的话。 他盯着黄连春继续问道:“林玉文为什么不直接来要挟我？” 黄连春脸色有些恼怒和郁气，仿佛被卷入这样的事十分不满。 “昨日你府上护卫当街杀人，地点就在守备所旁边的巷子里。 那几个外地人，直接把人抓了，送到守备所。大庭广众之下，我还能不管吗？ 我只能将人先留在守备所，本打算糊弄那外地人几句，就把人还给同知府让你自行解决。 “可哪知，我这边还没解决完，林通判就让人给我传了信。 那些证据就是他给我的。单凭这些证据其实也能……咳咳，范大人自己做过的事，恐怕也是清楚的。” 范云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黄连春。 黄连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往下说。 “我问了林通判，这个证据为何不直接给陈大人。他说查证这些证据，怎么说也得半年时间，他等不了。” 范云川听懂了。 他与陈宿认识多年，陈宿既然没有否认要去洛城，那就是他已经安排好了，并且很快就会离开。 九月份陈府的寿宴，是他与林玉文博弈的最后机会。 林玉文想在这之前，断了自己的机会。 所以项链和银子，他都要…… 第260章 秦家武馆 想通了其中关节的范云川冷笑一声。 “黄大人这么直白地告诉我林玉文的打算，就不怕我不给银子吗？毕竟现在，银子可比赎回那些所谓的证据，重要的多。” 黄连春毫不在意地看着范云川。 “范大人若不愿，尽管离开就是。这件事与我并无多少关系，你与林大人如何斗法，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你……”范云川站起身，指着黄连春，最后又无奈坐下。 “看来范大人也清楚，只要这些证据和侍卫还在林玉文手上，范大人即使坐上知府之位，你也坐不稳。” 范云川恶狠狠地瞪了眼黄连春:“可我没了项链和钱财，我也做不了知府。等到林玉文上去，哪里还有我的好日子？” 黄连春双手一摊，一脸不在乎。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何干？范大人是选择坐上知府之位后，被林大人拉下来再死，还是把证据赎回去保住性命，都在大人的一念之间。” 范云川困劲过去，这会儿脑子突然清醒了一点。 “黄大人，是在挑拨我跟林玉文？” “范大人说笑，你们的关系，还需要我挑拨吗？” “不知黄大人有什么把柄落在林玉文手上？” 黄连春突然起身，语气中带着怒意。 “范大人请回。” 说完，他就要让人进来送客。 范云川赶紧拉住他，心里却已经对黄连春的话，多了几分相信。 “黄大人留步，有事好说。” 黄连春胸口起伏，看上去气的不轻。 范云川心气儿顺了一点，如果黄连春真的是被胁迫的，他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黄大人，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他一边说，一边把带来的盒子拿出来，给黄连春看了一眼。 黄连春只看到厚厚一沓银票，和一条十分漂亮的珍珠项链。 “这项链可真不错，难怪林大人说什么都要得到它。” 范云川哼了一声，开始诱哄黄连春。 “黄大人为林玉文做事，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只是，黄大人，一旦上了贼船，再想下船可就难了。” 黄连春面上羞恼，心里却对梁闾佩服的很。 范云川果然是要拉拢自己。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我，只盼林大人能看在我今日相助的份上，不再为难我。” 范云川努力扯出一个真诚的笑意。 “黄大人，如果林玉文不在了呢？” 黄连春似乎被惊到，然后又被点醒，过了一会儿，又一副愁容。 “哪有那么容易？他为人谨慎的很，陈大人对他又十分信重。” 范云川恨透了林玉文，可他如今受制于人，只能想办法让黄连春成为他的同盟。 “陈大人对他未必信重。只要黄大人肯帮忙，想要他们反目，也不是不可能。只要陈大人厌弃了他，林玉文休想得了好。” 黄连春眼睛亮了一下。 “我与陈大人相处不多，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范大人，为何这般说？” 范云川也不清楚林玉文跟陈宿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他能感觉到林玉文对陈宿有些不满，而陈宿对林玉文也有几分不耐烦。 可怎么才能让两人反目呢？ 黄连春看范云川紧皱的眉头，心下冷笑，都想利用自己，也不看他们配不配？ “范大人，你府中能人众多，等你想到好主意，咱们再谈。只是林大人那边还在等着，范大人如何选择，我都得给他个回话。” 范云川额头青筋猛跳，最后还是十分不情愿地说：“那些侍卫和证据都给我。” 黄连春点点头，带着范云川去了守备所。 守备所的一间空房里，摆了五具尸体和三个没了手脚的人。 黄连春把装着证据的盒子拿了出来，与范云川的盒子交换后，两人都检查了一下。 黄连春点了一下钞票，拿着盒子，离开了房间。 范云川给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很快那三个侍卫也一命归西。 范云川把盒子里的证据全都烧了。 这证据几乎把他这些年做的事都查了出来，林玉文真是好的能耐。 只是有一件事，说他谋害了庐江府一户姓徐的富户，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林玉文刻意栽赃。 把所有证据毁了之后，范云川离开守备所。 一直躲在暗处的范府家丁告诉他，黄连春拿了盒子去了林通判府上。 范云川看向林府，眼里怒火滔天。 “林玉文！” …… 秦家武馆在子安路，距离富贵酒楼不远。 王掌柜听说吕富贵等人要去武馆，早早就派人把这里清理干净了。 看着吕富贵一行的马车离开，酒楼的小二们长呼了一口气。 王掌柜要求，不能对任何人提及少东家和小姐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好看的不像人的少年，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起。 他们能忍住不说，可那少年张扬的很，那张脸太惹人眼了，也不遮掩一下。 那少年也不知什么身份，明明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子，可他若是看他们一眼，他们就膝盖发软。 他们在那少年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少年还爱吃甜食，还要吃甜而不腻的。 可他们是酒楼，又不是糕点铺。 酒楼里的黄大厨，为了满足他的口腹之欲，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的做糕点，头发都少了几把。 如今总算把人送走了。 李继信靠在车窗上，突然对着赶马车的雷战说了句：“京城那边可以动动了。” “是。” 韩青云眼神流转，看向吕长平。 吕长平皱着脸，最后点了点头，他的任务不难，就是有点难以启齿…… 马车直接驶进了武馆内。 吕富贵下了车，看着武馆对面的宅子，心头酸涩又起。 那是吕家原来的宅子。 吕家离开府城时，把那宅子卖了。 据说买家也姓吕。 现在那宅子的牌匾，还是以前刻着吕宅的那块牌匾。 他之后数次想要买回来，都被拒绝。 可如今那宅子大门紧闭，门口还长了一片青苔，大概主家已经离开很久了。 吕彦彦也在看着，那是她幼年居住的地方，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韩青云、吕长平分别扶着吕彦彦和吕富贵，往里面走。 大林把武馆大门再次关上，透过门缝看见对面宅子院内的石榴树，眼圈通红。 那棵石榴树，是吕彦彦出生那年，吕得福领着吕富贵和他们兄弟一起种下的。 那是他和二林到吕家的第三年。 二十六年了，吕得福离开他们也已经二十年了…… 秦家武馆关了二十年，这期间有王掌柜他们打理，院子也不破败。 六年前，大林陪韩青云来府城考试。 两人选了距离贡院不远的好运酒楼，几个乞丐拦住他们。 韩青云心善，给了他们一些铜板。 那些乞丐一边向韩青云道谢，一边还喊着，要去子安路的秦家武馆看热闹。 大林拉住他们，问他们去秦家武馆做什么。 乞丐们告诉他，秦家武馆被人连夜翻了个底朝天。 周边的百姓顺走了不少武馆的东西，他们也想去看看…… 第261章 大林的愧疚 大林听到武馆出事，心急如焚。 韩青云见他焦急的样子，就让他过去看看。 大林陪着韩青云定完房间，又见他精神状态很好，没有生病也没有水土不服，就离开了。 等到了秦家武馆，就见武馆大门敞开，院子里乱七八糟，房间里的床、桌子，都被人掀倒在地。 王掌柜和江掌柜正在跟官差交涉，看见大林过来，还问他韩青云怎么没来。 待听说韩青云在贡院旁边的好运酒楼，王掌柜还惊讶了一瞬。 秦家武馆距离好运酒楼，有将近三个时辰的路程，那几个乞丐的消息，灵通的过分了。 可惜，当时他们几人并没有往深处想。 最终，官府以流匪偷窃结了案。 等到大林忙完这些事回到好运酒楼，才知道韩青云出事了…… 大林这些年每次面对韩青云，都自责得恨不得抽死自己。 直到去年韩青云考中解元，大林才觉得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那块大石，挪开了一些。 这次他们来上阳府，大林才惊觉当年的事情不是巧合。 他又去寻过那几个乞丐，可惜已经过了六年，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连好运酒楼也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关门了。 大林跟王掌柜提起当年的事，才知道秦家武馆曾多次遭贼。 但是六年前那次不像遭贼，更像是被人恶意破坏…… 进到房内，吕富贵突然看向韩青云。 “林玉文是不是跟吕家的事情有关？” 韩青云知道瞒不过吕富贵，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应该是。” “说清楚。” 韩青云和吕彦彦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能再瞒着吕富贵了。 两人将李继信查到的消息，以及韩东辰说的话，对吕富贵说了一遍。 吕富贵脸色青白一片，沉默片刻，声音中带着歉意以及冷冽的寒意。 “韩伯父去世，是不是跟他有关？是不是被吕家牵累……” 吕彦彦走到吕富贵身前，拉住他的手。 “大哥，究竟怎么回事，只能等抓到林玉文再说。” 李继信叹了口气，摇了摇眼神呆滞的吕长平。 吕长平眼圈泛红，眼神几度变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听着。 大林终于知道当年自己被引开的原因，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现在就去把姓林的抓过来。” “大林哥，不要冲动。” 韩青云抓住要离开的大林。 “若只是为了抓一个林玉文，咱们根本没必要来上阳府。这里面牵扯太多，不查清楚，很容易被他误导。 林玉文要抓，上阳府的官场要肃清，二十年前的真相要查清，这些都需要咱们慢慢筹划。” 大林看着韩青云，眼前浮现六年前他回到酒楼，看到韩青云的场景。 那个时候，韩青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掉着眼泪。 看到大林回来，他抬头，一边委屈地说自己又没考好，一边又问他秦家武馆出了什么事。 那时，大林心里被巨大的悔意填满，根本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姑爷，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他在心里说了很多次，却始终没有说出来过。 韩青云拍了拍大林的肩膀。 “我现在很好。” 大林鼻子一酸：“嗯，以后会更好。” 韩青云又转向吕富贵。 “我不知道我爹的死，跟林玉文有没有关系。但他欺骗了我爹，挑拨我与大哥家的关系是事实，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这跟吕家没有关系，吕家也是受害人。何况若是没有吕家，没有大哥，我爹十年前就不在了……” 在韩青云两岁那年，韩宏远乡试再次落榜。 那时已是深秋，天上又下了雨。 韩宏远不顾陈氏和韩青山的劝阻，在院子里淋了一夜雨。 从那以后，他就落下了心口痛的毛病。 后来韩宏远发现韩青云天资聪颖，他也不再执着乡试的事情，专心培养起韩青云来的。 心情好了，他的病好像就没那么严重了。 可病了终究是病了。 韩宏远心痛发作的越来越频繁，病症越来越严重。 韩青云考中秀才的时候，韩宏远苦苦撑着的一口气，突然泄了下来。 他清楚自己的情况，自己一个人跑到府城。 府城的大夫说，他大概也只有一两年的日子了。 韩宏远回去之后就跟书院请辞，然后开始给韩青云安排相亲。 还跟韩青云请了林夫子，希望他不在了，韩青云也不会在读书上懈怠。 吕彦彦怀孕后，韩宏远又盼着能看到这个孩子出生。 可孩子没出生，他先倒下了。 那个时候，韩家人才知道韩宏远命不久矣。 韩青云到处找大夫，可无论是村里的刘大夫，还是县城里的大夫，都是劝韩青云准备后事。 韩青云只能找上吕家。 吕富贵带着二林，骑马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找到东阳府擅长心痹心痛的秋大夫。 秋大夫赶到韩家的时候，说若是再晚上几日，就只能为韩宏远准备后事了。 直到韩宏远醒来，秋大夫才离开。 离开前，秋大夫还配了救心丸。 之后每隔半年，吕家都会准时送药到韩家，一直到韩宏远去世。 那些年是韩宏远生病以后，身体最轻快的一段时间。 他又回了书院，还因为韩怀瑾的出生，对韩家改换门庭的希望更大了些。 “我爹过世前，让我永远不能做对不起彦彦，对不起吕家的事。 大哥，我爹他还说，让我把岳父岳母当做亲生父母去对待，把你当做我的亲大哥。 咱们虽是两姓，其实早就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谁受谁牵累的话吗？ 大哥、长平，大林哥，这件事就不要让岳父岳母知道了。” 吕富贵点了点头。 他看着所有家具都被换了一遍的秦家武馆，神情悲怆。 “林玉文在韩家，是要翻找彦彦的嫁妆吗？” 韩青云与吕彦彦对视一眼，他们没有亲眼见过。 韩西顾当时还小，也说不清楚。 他们两个猜到跟吕家有关，但具体要找什么，他们真的不清楚。 “大哥，林玉文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当年我们回到凤溪镇时，凤溪镇的老宅就被人翻找过。爹还以为是长时间没有回去，被小贼光顾过。” 吕富贵站到门口，指着秦家对面的吕宅，语气森冷。 “那个宅子，二十年来没有任何变化。我曾经试图买回来，都被拒绝，可那里明明没什么人住。 今日，我才算知道，买吕宅的人，跟孔海波脱不了关系。 他们想在那里，找到吕家的另外一半传家宝。凤溪镇老宅、吕宅、秦家武馆，他们都找不到，就去找彦彦的嫁妆。” 韩青云等人听得一惊：“另一半传家宝？” 第262章 你们是河西吕家? 另一半传家宝？ 韩青云突然想通了。 从知道林玉文的真面目，他就在想，那些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一家。 直接把自己杀了，林玉文也不用在乡下待了那么多年。 原来是想从他们家，找到吕家另一半传家宝。 林玉文曾经问过他，吕彦彦的嫁妆都有哪些。 听说大部分都是书籍后，林玉文的表情有些诡异。 可惜他当时并没有起疑，只以为林玉文是随口问问。 “为什么他们会认为，吕家的传家宝会在我的嫁妆里？”吕彦彦不理解。 吕富贵想起往事，声音又变的沉痛哀伤。 “因为，只有你和祖父知道，那半块传家宝在哪。” “我？” 吕彦彦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时她还很小，两三岁的样子，基本上没有什么记忆。 只隐约记得，吕得福常常抱着她，偶尔还会拿一个金色的物件逗她。 等她再大一些，就没再见过那个物件了。 “金色的，有点像……像……” 吕彦彦努力回想着，却想不起来。 “像一片叶子，中间是葫芦形。”吕富贵接过吕彦彦的话。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为什么说是另外一半传家宝。 应该是跟吕家被抢走的那块古玉，是一整套，古玉可以嵌在金色的叶子里。 李继信猛地站起身，一脸不敢置信：“你们是河西吕家？” 吕富贵点头，其他人却都听不懂了。 河西是哪里？ 就连学识广博的韩青云，都没听过。 吕富贵看着吕长平和吕彦彦。 “吕家的家族史，我本来是打算在长平满十五岁的时候，告诉他的……” 河西是前朝的地名。 大裕国建国后，因为地形与原来周朝大不相同，所有府、郡、县都是重新划分的，原来的地名也不再沿用。 大裕国的前身周朝，比现在的大裕小。 现在禹城、蓟阳城、北名府和徽州府，都不在周朝境内。 而南莱国历代都是周朝的附属国，也是周朝后族，周帝的皇后，几乎都是出身南莱国。 周朝末年，阶级固化严重，就连科举的通道，都被世家贵族垄断。 财富高度集中，上层人穷奢极欲，底层百姓连饭都吃不饱。 当顶尖贵族再也没办法从底层百姓身上吸到血时，他们把手伸向中层阶级。 中层阶级大多是没有实权的商人，以及小官吏。 当时周朝有三大皇商，河西吕家、留夏王家和沧州纪家。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生意伙伴被吃干抹净，那一代的吕家家主吕奕痛心疾首之下，难免兔死狐悲。 他找到王家家主以及纪家家主商量对策。 但王家主和纪家主却认为吕奕在杞人忧天。 他们是皇商，是有官身的，跟那些小商小贩能一样吗？ 吕奕劝不动两人，也不再说什么。 他很快将吕家分成了七支，分别由三个儿子和四个侄子带着各自的家人，分散到各个地方。 吕富贵这一支，就是吕奕的幼子吕华申的后人。 当年，吕华申去了黎国。 黎国就是现在蓟阳城和北名府，是周朝的附属国。 吕家分家后没几年，吕奕和他的长子被安了罪名，吕家的家产被瓜分。 之后王家、纪家相继覆灭。 这个世上，除了最顶端的人，其他人没有绝对的底层和上层。 所有人，都是最顶端人群的食物。 纪家主在吕家与王家灭门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可那时再分家已经来不及，他让长孙给了长孙媳秦氏一纸休书。 秦氏带着纪家重孙，去了黎国找到吕华申。 纪家重孙改姓秦，就是秦刚的祖辈。 之后数年，周朝动荡不止。 各地起义军被围剿，再兴起，如此往复，持续了三十多年。 最终，黎国国主李晋，趁势灭了周朝，改名大裕。 周朝末代皇后南凤云，带着周朝小皇孙，逃到了南莱国。 李晋本想拿下南莱，让南莱对大裕称降纳贡，但隔着大海，他也无能为力。 李晋打红了眼，吞了周朝后，又去打姜国。 姜国就是现在的禹城与徽州府。 李晋死在与姜国的战争中。 李晋幼子李元新，成为大裕国第一任皇帝——元宗帝，李晋被追封为成祖帝。 多年混战，民不聊生。 周朝皇室私库，除了被南凤云带走的，其他都用于恢复民生。 那时，吕华申已是花甲之年，他把吕家所有家产进献给元宗帝，请求元宗帝帮忙寻找吕家其他分支。 可惜吕家其他分支，几乎都被周朝皇室和其他贵族杀了，只剩一支，也在战乱中彻底失去音讯。 吕华申进献家产后，各地豪商纷纷捐资，助新朝尽快稳定。 元宗帝感念吕华申，想赐为皇商，被吕华申拒绝。 元宗帝就把被周朝皇室抢走的吕家藏品，还给了吕华申。 吕华申把能找到的吕家人尸骨，全部运回祖籍，也就是现在的关中府。 他在关中府建了一座吕陵。 陵中葬了吕家人的尸骨和那些藏品。 之后四百多年，人世变幻，当年的很多事，都被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可关于吕陵，却被越传越邪乎。 很多人都认为，吕家和纪家的财物都在吕陵中。 不少人试图盗墓，却都铩羽而归。 吕家的墓穴，只有吕家的传家宝才能打开。 吕彦彦听到吕陵，脸色古怪。 韩青云在心里，默默为韩北望点了一根蜡。 原小说中，韩北望盗了不少古墓。 其中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关中府的吕陵。 韩北望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没能打开。 他虽然未能成功，但他确实打过吕家祖宗坟墓的主意。 吕彦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暂时将韩北望的事情放在了脑后。 她忍不住问道：“那传家宝玉？” 吕富贵摇摇头：“吕家的葫芦宝玉，不知道是哪一代祖先得来的。 这玉触手生温，体弱的人，长期佩戴此玉，可保气血通畅。还有一点就是夜间还能发出微光，比之夜明珠还要亮一些，十分难得。 吕奕先祖在牢里时，将这玉偷偷塞给了前来探监的纪家主，后来被秦氏带去了黎国。 吕陵是建在齐天山山岩下的地下墓室，只有一扇门能进入。 那门是用最上等的金刚岩制作而成，据说吕华申先祖请了一百零八个能工巧匠，做了两年才做成。 吕华申先祖认为，吕家人生前饱受颠簸，入土后就不能再让他们被打扰。所以吕陵建造的极为坚固。没有钥匙的话，谁都进不去。 钥匙就是家传葫芦玉，但仅凭那玉也是进不去。必须有与那玉配套的金丝葫芦叶一起使用，才能打开陵墓。” 吕长平想到吕长安让人打造的玉，吕富贵和于氏都说与被抢走的家传宝玉极像。 “爹，如果有人仿造了金丝葫芦叶，外形一模一样，有没有可能打开墓室？” 第263章 李家和吕家的渊源 吕富贵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已经四百多年了，吕家人从来都没有想过打开墓室。但是我想，应是不能。 那葫芦玉本身与普通玉石大不相同，若是能仿造出来，先祖也不会用它做钥匙。 何况那金丝葫芦叶，是华申先祖亲手绘制的的图形，叶子脉络十分复杂，错一点都不行。材质也是用的最为坚硬的铬铁，铬铁十分难加工。 当年最出名的铁匠鲁大师，带了两个亲传子弟，花了将近三年才做成。” 吕富贵说完，看向李继信。 “外人谣传吕陵到处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但知道吕家玉秘密的人，基本没有。 当年经手的工匠以及鲁大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葫芦玉才是打开墓室的关键。 可二公子只根据金色叶子几个字，就猜到吕家的来历……” 韩青云、吕彦彦和吕长平，齐刷刷看向李继信。 还沉浸在吕富贵的故事中，难得一脸庄重的李继信，用扇子敲了敲吕长平。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吕家有秘密，我李家就没有吗？ 铬铁是什么东西？整个大裕也不一定能找到十块。没元宗帝帮忙，吕华申再是能耐，也拿不到。” 韩青云、吕富贵等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望天。 他们也不是怀疑霖王府，只是下意识的看向李继信罢了。 吕彦彦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听二公子的意思，吕家先祖与元宗帝，似乎不仅仅是进献家产的关系。” 李继信点点头。 “吕华申因为一些原因，不愿与皇室产生太多纠葛。包括之后的吕家后人，也不愿提及当年的事情。 所以吕老爷子也好，吕少东家也好，对吕家先祖的事情，知道的也并不详尽。 但我李家有一些手札和密记，对当年的事情，记录的十分具体。 你们可知，吕华申第三个孙子是谁？” 众人一愣。 吕富贵脑子里窜过一长串名字。 吕家的族谱太厚了，乍然提起四百多年前的一个名字，他一时还真想不到。 李继信嗤地笑出声。 “吕叔，你就别想了，你吕家族谱没这个人。” 他突然改唤吕富贵为“吕叔”，众人更是不解。 李继信先是笑的像个狐狸，最后又长叹一声，看向大林。 大林知道他要说一个很大的秘密，就要离开。 “大林叔，留下吧。” 赵兴武、央离以及李继信的几个亲卫，都在院内守着。 房间里只有他们六人。 大林与吕家的关系他查过，信得过。 大林被这声“大林叔”叫的一时怔在原地，抬起的一只脚都不会动了。 吕富贵拍了拍大林，大林才反应过来，赶紧关上了门。 几人围坐在李继信旁边，李继信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吕华申第三个孙子，原名吕烁，后来改名李云中，是我的曾曾曾……不知道多少代的祖父。” “李？” 韩青云等人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这个秘密太大了。 李继信翻了翻白眼。 “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李云中没当过皇帝。” 韩青云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吓死他们了，还以为是李代桃僵的故事。 “我那个不知道曾了多少代的祖父李晋，生了五个儿子，十三个孙子。 倒霉催的，跟着他打仗，除了留守在都城的元宗帝，其他人全死了。 那时，他们拿下姜国，在班师回朝路上，被姜国皇室旁支设了陷阱。 李晋和他的儿孙在队伍的最前方，全被射杀。 元宗帝得知消息的时候，人都要崩溃了。为了维稳，他只能匆匆登基，又立了李晋唯一的重孙李桑为太子。 李桑是元宗帝大哥的孙子，时年四岁。 之后，元宗帝带人把姜国旁支的人全杀了，姜国这才彻底归顺大裕。” 李继信说到这里，脸色有些尴尬。 “元宗帝受了伤，咳，以后都不能再有子嗣。 他本来也没太放在心上，李家还有李桑在，不算断代。 可有的时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元宗帝的皇后言氏老蚌怀珠，这个你们别多想，那真是元宗帝亲生的。” 韩青云等人：谁多想了，明明你多想了才是。 “言皇后觉得有了自己的孩子，哪能让其他人的孩子当皇上？于是李桑就被她弄死了。 元宗帝回来的时候，气的要废后。可整个李家皇室，只有言皇后肚子里那一个了。 很快，言皇后诞下女儿李青宜。元宗帝把言皇后打入冷宫，却对着李青宜发了愁。 老李家，折了一堆皇子皇孙才打下的天下，最后就只剩一个女娃。皇室没有皇子，朝臣心思就不会稳定。 李青宜就被当成皇子教养，所有人都被封了口，外人只以为言皇后生的是个小皇子。 后来，吕华申进献家产，引得其他人纷纷效仿，动乱了几十年朝野，渐渐稳定下来。 元宗帝想要赏赐吕华申皇商之位，吕华申拒绝，只说要带吕家所有人回祖籍。 吕陵建好后，吕华申和他的儿孙们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打造出他满意的钥匙。 他想到元宗帝曾说的，可以帮他做一件事，就去了洛城，想要一块至坚至硬的材料。 陪他一起去的就有李云中，那时他还叫吕烁。 吕烁那年九岁，生的眉清目秀，好看极了，元宗帝动了心思。最后吕烁被吕华申换了一块铬铁……” 吕富贵扶额，他是真不知道这件事。 吕彦彦也笑的有些无奈。 那个叫吕烁的先人，被自己祖父卖给皇室，不知道当时是何等心情。 “为了堵住大臣的嘴，吕烁改名李云中，封为云王，被元宗帝称作是他二哥的遗腹子。 又过了些年，李青宜病逝，云王府多了一位青王妃。两年后，云王府小世子出生，很快就立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云景帝。 这件事是吕家和李家共同的秘密，吕家后来就离开了关中府，再也没有回去。或许是这个秘密太大了，他们刻意沉寂了下来。 除了云景帝试图找过吕家，后来的皇帝都因为这个秘密，刻意淡化与吕家的关系。 吕家究竟去了哪里，再也没人知道。可我万万没想到，四百年后，李家和吕家终究还是碰到了。 不管过了多少代，我大裕皇室身上，始终都留着吕家的一丝血脉。” 李继信说完，房内一片死寂。 先人们的决定，他们也不好评判对错。 如果换做他们，他们是否有魄力把李青宜推上女帝之位？ “云景帝以史为鉴，教育后世子孙，做事不能太绝。当年是李晋先打的姜国，李家有此一劫，也算报应。 所以这些年来，大裕国从不主动攻打敌国。可越是这样，反而给那些贼子脸了……” 第264章 传说中的诏书是真的 李继信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我不管先人怎么想，北戎、燕国、羌族、西齐这几个国家，残害了多少大裕边境百姓？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全部归降。 若真是有报应，就报应在我身上好了。哪怕是父王和大哥，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阻止我。 即使霖王府没了，李家还有二皇叔和小五，大裕皇室还能继续延绵。 但决不能是李振宇。李振宇这个人，比李兆才还无能，也比李兆才无耻残忍的多。他若是上位，就是下一个明义太子……” 李继信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让其他人没法接话。 大概沉默的时间太久，李继信忍不住了。 “叔叔，姑母，姑父，表弟，大林叔，你们吱个声好不好？” 这一连串的称呼，让韩青云等人更是不知所措。 四百多年了，即使有点血脉关系也淡的很了，可这称呼似乎也没什么大错。 吕富贵脸色复杂，最后说了句：“在外面不要这么喊。” 李继信乖乖点头：“好。” 因着这份渊源，韩青云几人再看李继信，就不只是把他当成霖王二公子了。 哪怕血缘淡薄，还是忍不住把他当做后辈看待。 就连吕长平看向李继信，眼中都少了几分无奈，多了几分温情。 李继信又说回吕家传家宝的话题。 “李云中去世前，留下一份手札，他一直没忘记过自己出身吕家。他希望李家若是遇到吕家后人，能够善待吕家。 这份手札中就提到过吕家陵墓的钥匙，是玉葫芦和葫芦叶，但没有说到葫芦叶的材质。 在皇室族谱中，李云中就是皇家子孙。但元宗密记中，提到过用铬铁换李云中的事情。 所以，吕叔提到金丝葫芦叶，我才知道你们是河西吕家。 无论是李云中的手札，还是元宗密记，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即使是皇室中人，知道的也极少。 那些人已经拿到葫芦玉，又要找金丝叶，显然是知道吕家秘密的。这幕后的人除了吕家自己人，就只可能是皇室中人了。 但李云中手札和元宗密记，存放的比皇室族谱还要隐秘，知道的人极少。历代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看到。” 大林忍不住问道：“孔海波是昭文帝的暗卫首领，会不会是昭文帝？” 李继信摇头：“不大可能是李兆才。 吕家的事情发生在二十一年前，可那个时候，李兆才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皇祖父对他……不是很亲厚。 那个时候，不止是他，就是我父王和二皇叔都不知道。 皇室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永乐帝和皇祖父。可永乐帝早就挂冠离去，皇祖父也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就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出还有谁知道这些事。 我甚至怀疑，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吕家自己走漏了风声？” 吕富贵摇头：“绝无可能。吕家子嗣不丰，传到今日，吕家也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就连这秘密，也只有长子长孙满十五岁才能知晓。” 李继信面现难色。 “若是皇室中人，不会做出掠夺吕家家产的事情。那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呢？” “为什么不可能是皇室中人？”吕长平不解。 李继信脸色十分郑重：“云景帝留下密旨，李家子弟血脉出自河西吕家，不能忘本。 所有看过手札或密记的皇室子弟，必须起誓，只要河西吕家不犯谋逆大罪，必要善待之，更不许打吕陵的主意，否则血脉断绝而死。 传至后来，这个秘密就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吕长平盯着李继信，他又不是太子。 李继信叹口气，有些秘密确实不宜再隐瞒。 “按常理来说，皇祖父那一代，只有他一人知道。 我父王是八年前知道的。那一年，皇祖父拟了立我父王为太子的诏书。” 韩青云几人震惊不已。 “传说中的立霖王为太子的诏书是真的？那为什么诏书没有公开？” 李继信心头苦涩，若当年诏书真的公开，哪里还有这些事，父王就不会过得那么苦。 “元宗帝的父兄子侄全部死于姜国，仅剩的李桑也被他的皇后害死。他给后人留下祖训，皇子封王后，就要分别去各自的封地。 一是为了磨砺皇子心性，锻炼他们治理国家的能力，二是为了防止再被人一锅端了。 但皇子一旦被立为太子，就必须回到洛城，跟着皇帝学习理政是其一，防止被人杀害是其二。 这是祖训，就是皇祖父，也没法改变。 可八年前，边境并不稳定。我大哥也还年幼，父王不放心，就让皇祖父暂时不要公布诏书……” 李继信眼角有些湿润。 其他人心里也不好受。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诏书没有公开，竟是霖王自己要求的。 若他知道几年后，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吕长平李继信眼圈红红，赶紧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知道这件事，是霖王告诉你的？” “不是！我父王这个人在皇家事上，十分守规矩，他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我和大哥。” “那……” “是我大哥。我大哥比我父王知道的还早。” 韩青云和吕彦彦对视一眼，明白了。 惠仁帝从来都没想过传位给霖王府以外的人。 “我大哥四岁的时候，被送入京城，由皇祖父亲自教养。 他六岁那年，与李振宇一起，差点被人贩子掳走。个中细节，我大哥连我都不愿意告知，想必他在那时遇到过很危险的事情。” 吕彦彦用手帕捂住嘴角，这人贩子也太无法无天，小皇孙也敢拐走。 韩青云有些了然，这应该就是李继仁说的，被了悟和尚说中的事情。 “他是一个人走了一夜，才走到洛城城门，然后晕倒被人送到皇宫。 即使有大哥提供的线索，禁卫军也是追了五天才救回李振宇。若是我大哥当时没有逃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是因为李振宇要去戏楼，才被掳走的。皇祖父之后就严令，不准李振宇靠近大哥。 李家人丁也不兴旺，永乐帝那一代，只剩下他和鄞王。 永乐帝只得皇祖父一个孩子。皇祖父三个儿子中，那时，父王有大哥和我两个，二皇婶伤了身子，还不知道何时能够恢复，李兆才也只有一个李振宇。 因为遇险之事，皇祖父就将手札和密记拿给大哥看，让他明白李家血脉维持不易，万不可重蹈当年覆辙。 在洛城遇到你们时，大哥就把当年的事情也说给我听了。 他还去查吕家，可最后查到的，也只是说你们祖籍就在凤溪镇，与河西吕家并无关系……” 第265章 吕良的任务 吕富贵苦笑摇头，吕家离开关中府后，去了越州府。 之后生意做大，在几大府城都有了铺子。 三百年前，吕家那一代的家主意外得知，失去音讯的那一个吕家分支曾在凤溪镇落脚。 到了凤溪镇，才知道那个分支也早就没人了。 凤溪镇民风淳朴，百姓日子过得也安乐，吕家就在凤溪镇安定了下来…… 韩青云、吕彦彦犯了愁。 现在他们知道的事情更多，可有用的线索更少了。 韩青云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那就引蛇出洞。” 吕富贵看向吕彦彦，眼神坚定。 “葫芦玉被抢走后，那金丝葫芦叶，就成了吕家先祖给后人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我本想把它找出来。 可爹说，金丝葫芦叶是被你和祖父藏起来的。那时你还很小，怕是也记不得了。 祖父和秦家祖父的仇，我不能不报。不把幕后的人找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既然要引蛇出洞，就得造个假的出来。只是那葫芦叶，我记得并不清楚，你也想想看，能不能想起什么细节，总要造的逼真一些。” 吕彦彦点头：“我知道了，哥。” 大林敲了敲脑袋，他总算明白姑爷说的引蛇出洞是什么意思了…… 下午，王掌柜十分贴心地送了新鲜的食材和厨娘过来。 众人晚间就是在秦家武馆吃的饭。 一个灰色的影子从门外飞了过来。 大灰回来了。 它一回来就蹲在韩青云身边，等着投喂。 李继信看它那一副馋样，一把把它揪了过来。 大灰扑闪着七八岁儿童大小的身形，发出类似鸭子的“嘎嘎”声。 圆圆的鸟眼里，满是对李继信的控诉。 李继信从大灰爪子上拿下信筒，随手将它扔在地上。 大灰又控诉般叫了几声，跑到韩青云腿边蹭了又蹭。 韩青云给它喂了些吃的，大灰的眼睛都眯了一下。 吕彦彦看的好笑，随口问了一句：“二公子最近还写信回蓟阳吗？” 李继信点头：“等下就写，姑母若是也要送信回去，就拿给我。” “好。” 大灰呆住了，它才刚回来。 大灰对着李继信又是一顿嘎嘎乱叫，最后在李继信的冷眼中乖乖蹲下。 晚饭后，乔装打扮的吕良，找到秦家武馆。 吕良化名梁闾，接近黄连春。 白日里，黄连春就拿到范云川的粉珍珠项链和二十万两银票。 项链给了林玉文，银票给了吕良。 吕良留了五万两给黄连春。 黄连春出身贫寒，底子比林玉文还薄。 只是相比较钱财，他更喜欢权势，所以几乎整个上阳府官场，都认为黄连春不贪财。 可如果真的有人进献大额钞票，黄连春自然乐得收下。 收下后，黄连春看吕良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 然后又问起闽州府的事情，吕良与他应付几句才得以离开。 李继兴看着吕梁手中的银票，又是好笑又是恼怒。 “你们看看，一个小小同知，每年给陈宿贡献了不少银钱，还能随手拿出三十多万两银票，上阳府就是被这帮人搞的乌烟瘴气！” 吕良将银票递给吕彦彦，吕彦彦只要了十万两。 “你在黄连春身边，少不了用钱。不够的话，再找我要。” “夫人上次给的，还没用完呢。” 吕良详细讲了黄连春与林玉文和范云川交涉的过程。 韩青云等人见事情进展顺利，就没再说什么。 吕良又离开了。 不加吕良手里的五万两和给黄连春的五万两，一条几千块的项链卖了二十三万两。 吕彦彦觉得有些烫手。 她把二十万两收了起来，回头这些钱留着给韩怀希研究药物用。 随后，吕彦彦又拿出五千两分给赵兴武和央离。 央离愣了一下，然后谢过吕彦彦，收了下来。 赵兴武却怎么都不肯要，两千五百两，他哪见过这么多钱？ 赵兴武功夫不算特别好，但他为人踏实，又能吃苦，对韩青云十分忠心。 交代他的事情，就算做的慢一点，也没有做不好的。 这样的人，靠的住。 吕彦彦把银票递给韩青云，眼睛瞟了瞟央离。 韩青云明白了。 他就说赵兴武这小子最近老是缠着他，问他怎么去讨一个女孩子欢心。 原来是看上央离了。 韩青云和吕彦彦都不是会勉强别人的人。 央离身世凄苦，性子冷淡。 赵兴武为人忠厚，乐观豁达。 若两人能缔结良缘，也是一桩美事。 但如果央离对赵兴武无意，他们也会劝赵兴武不要给央离带来困扰。 韩青云对着赵兴武招了招手，赵兴武跑了过去。 韩青云把银票往他怀里一塞。 “这银票是你做事做的好，你二婶给你的奖励，你安心收下就是。 你也不小了，碰见心仪的姑娘，总要想着给她提供更好的条件。别让人家姑娘嫁了你，过得还不如成亲之前。” 赵兴武脸涨的通红，他偷偷看了一眼央离。 “我明白了，二叔，我以后一定继续好好干。” 吕彦彦写好了信，交给李继信。 大灰不满地扑闪着翅膀，又往蓟阳飞去。 已至深夜，上阳知府府中的一个隐蔽的后厢房内，陈宿正在与他最信赖的幕僚谈事情。 幕僚叫沈晨，已经跟了他十多年。 沈晨想要去洛城的心，比陈宿还要热切。 陈宿原定的户部侍郎之职，一直未能成行，沈晨也着急的很。 去年，他跟陈宿就在洛城买好了宅子。 因为担心霖王突然打进府城来，他早早地把最宠爱的小妾，和他最疼爱的儿子，送到洛城的宅子那边。 谁知霖王没来，他们却走不了。 沈晨的小妾多次来信，问他什么时候过去。 沈晨也心焦的很，可他跟陈宿都没有好办法。 直到七月初，他在百饮楼喝茶，听到邻座的人讲了一个故事…… 之后，沈晨就找到陈宿，两人一番谋划之后，在洛城安排了一些人。 今天洛城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一切就位。 今晚，沈晨就是来找陈宿商量何时动手。 陈宿也在这两天收到一个消息，说是阮柏身体状况愈发差了。 这对陈宿来说是好事。 可又有传言说，原户部尚书王文轩，竟有想要重归朝堂的想法。 王文轩是先皇十分看重的人。 昭文帝登基没多久，王文轩称病致仕。 昭文帝为示仁义，竟表示若王文轩康复后可重新启复。 陈宿虽是昭文帝的舅舅，但他与昭文帝只见过几次面，并没有什么感情。 若不是陈太后时常为他美言，只怕昭文帝早就把他这个舅舅忘了。 “事情的确不能再拖了，你尽快安排，一定要做的隐秘。” 陈宿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 沈晨点头：“大人放心，绝不会出差错。” 沈晨离开陈府后，很快找来两个人，带了一封信火速赶往洛城。 躲在暗处的人看到两人连夜骑马奔至洛城，这才悄悄离开，回了秦家武馆，将消息带给李继信等人。 陈宿也在沈晨离开后写了一封信，让人通过特殊渠道，送到陈太后手里。 …… 第266章 阮心照之死 洛城莱阳阁，冯娇娘看着最近新进的女子，有些满意。 自从上次刺杀李继信一行失败，洪洋被抓，主子虽然生气，却也没有不管他们。 杀手已经全部被转移，密室也被封了起来。 阁里所有身份有异的姑娘，都被换走。 任谁来查，都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只是，莱阳阁是青楼，哪能少了姑娘？ 冯娇娘花了大价钱，又买了一些资质不错的女子。 如今这些人在她的调教下，十分拿得出手。 尤其是那个叫小莲儿的，不知引了多少京中的儿郎，为她一掷千金。 就连英国公的嫡次子——阮心照阮翰林，都被小莲儿迷的神魂颠倒，恨不得就在莱阳阁住下。 今天晚上，小莲儿选的客人又是阮心照。 其他人骂骂咧咧，却也不敢真的放肆。 不说阮心照出身国公府，又有个好姑母和好妹妹，单说他如今的翰林身份，也不是这帮纨绔惹得起的。 阮心照春闱成绩不算特别好，本来是摸不到翰林院的边的。 但他运气好。 殿试成绩前十名都没了，阮心照又有阮皇后的枕边风，顺利进入翰林院。 在这届恩科中，阮心照也算是大赢家了。 不过，阮心照的心情可并不太好。 本来阮心明被李继仁削了两只耳朵，阮心照还暗暗窃喜过。 他跟阮柏说，阮心明没了两只耳朵，不好再继承英国公府。 阮柏虽恨他性子凉薄，但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堂堂英国公府未来的英国公，是个没有耳朵的人，这要让英国公府受尽外人的嘲笑了。 阮柏就找阮心明商量，想让他让出英国公世子之位，他可以在家产上补偿阮心明。 阮心明当然不同意。 他做的事都是为了英国公府。 他儿子阮思泽也是为了英国公府做事，才被李继仁杀了。 让他放弃世子之位，他如何甘心？ 阮心明以阮家不为人知的秘密做要挟，阮柏不敢再提更换世子的事。 因为这件事，阮心明与阮心照三天两头大打出手。 阮柏本就因为李继仁强闯英国公府之事，精神不振。 两个儿子又闹的不可开交。 昭文帝对他，也不如往日信重。 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揶揄。 英国公府的人走在街上，都会被百姓偷偷的指指点点。 所有不顺心的事情，让阮柏几乎撑不住了。 可他必须撑住，阮心照还没有成长起来。 阮家在朝中的势力，还得靠他。 阮心照回到家，不是跟阮心明打的不可开交，就是被阮柏各种耳提面命，让做事收敛一些，上进一些。 阮心照在家过得不舒心，在翰林院还要被同僚问，李继仁说的是不是真的。 除了在莱阳阁，他简直没有一处顺心的。 小莲儿多好啊，说话柔声细语，长得又娇美无限，可太合他心意了。 这会儿，小莲儿柔媚的小脸儿，紧紧贴在阮心照胸口，一双雪白的纤手捧着酒杯，往阮柏口里送，声音娇娇嫩嫩，让阮柏心里舒服的很。 “大人，你昨天都没来看小莲儿，我可想死你了。 那帮纨绔子，还想让我陪他们，可我自从遇见你，心里只有你一个，哪里还瞧得上他们？” 阮心照十几岁起就在欢场中风流，对小莲儿的场面话，自然也不会当真。 但他也不点破，图他钱也好，图他长相和权势也好，只要愿意顺着他就行。 小莲儿一杯接一杯的喂着阮心照，动听的话就没断过。 “大人可是这一届进士中，最年轻俊美的了。” 阮心照得意地点点头。 那个叫韩青云的年轻探花去了蓟阳，他可不就是剩下这些人中最年轻俊美的了。 “您不仅有才，长得俊，又出身英国公府，楼下那些人哪个比得上您半分？ 他们还因为这个骂我呢，委屈死我了……” 小莲儿像只猫似的，在阮柏身上蹭了蹭。 阮心照心里更得意了，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说别人都不如他。 不知不觉间，阮柏喝的酒比往常要多的多。 他感觉头有些晕，眼睛也看不清东西，就想停下。 可小莲儿温软的身子贴着他，甚至还以口渡酒，让他拒绝不了。 很快，阮心照就睡了过去。 小莲儿一改柔媚的笑意，面上全是恨意与杀意。 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那盒子上层是一块成色一般的玉，下层是一包药粉，和一把比婴儿手掌还要小的刀片。 伺候阮心照这样的人，他的侍从都会检查房间。 看看她们身边是否带有利器，就连簪子都不能用。 而且侍从是一直在门外守着的，外面的东西也送不进来。 这盒子是冯娇娘给她的。 那玉成色一般，侍从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所以也没人发现这盒子是带夹层的。 小莲儿把药粉倒在酒壶里，摇匀后，又给睡着的阮心照灌了几口。 这回，阮心照彻底昏死过去。 小莲儿叫了几声，在确定阮心照不会再醒来后，拿出刀片，割断了他的喉咙。 等阮心照没了呼吸。 小莲儿脸上露出癫狂的笑意。 她拿起刀片想要自杀，却被一颗石子打落。 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带着小莲儿从窗户上一跃而下。 莱阳阁的高手早就被撤走了，现在阁里都是普通的小厮。 夜色中，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异样。 第二天一早，阮柏的侍从就在门口喊人，已经快到了上值的时间。 可随从喊了半天，都没人应声。 随从急了，踹开门，就见阮心照躺在床上，脖颈处都是凝固的血液…… 阮柏刚下朝，就听说阮心照出事了。 下了马车，阮柏跌跌撞撞跑进莱阳阁，就见他最有出息的儿子被白布盖着。 阮柏紧紧抓住一个大理寺办案人员的衣服。 “我儿子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是莱阳阁一个叫小莲儿的妓女……” 阮柏脑子一片混乱，嘴里胡乱喊着：“杀了，全杀了，这里的人都得给我儿子陪葬……” 冯娇娘着急地喊：“大人明鉴，我们真的不知情。你们要抓就抓那个小莲儿就行了。” 阮柏恨恨地瞪着冯娇娘，抽出随从的刀，就向冯娇娘刺去。 冯娇娘吓得往旁边跑。 阮柏没收住力，重重地摔在地上。 没人注意到，一个打手往阮柏膝盖处，打了一个梅花针。 阮柏摔倒后，那打手迅速上前，假意扶起阮柏的时候，把梅花针收了起来…… 陈宿府中，对面而坐的陈宿与沈晨，面色都不大好看。 “为什么跟计划不一样？” “大人，那个小莲儿跟阮心照有大仇，我也是刚知道。” 陈宿恨恨地拍了拍桌子。 阮心照死了，阮柏中风了，想来他的调令很快就会下来。 但阮太后和阮皇后会不会顺着莱阳阁，查到他身上？ 第267章 陈宿的身份 陈宿是想升官，可他也没想过把阮家得罪死。 “那个小莲儿，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消失不见？” 沈晨也不知道，但他也只能先稳住陈宿。 “大人，我已经派人去搜寻了，只要找到她，立马格杀。幸好她没有被抓住，不然的话，只怕会供出不少事情……” 陈宿心头烦躁，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尽量善后。 “一定不能让人查到莱阳阁跟我有关，实在不行的话，阁里的人就不能再留了。” 沈晨心头一跳，他跟了陈宿十几年，也是这两年才知道莱阳阁的事情。 但他知道的并不多，还算好，他知道的并不多…… 中秋节刚过，皎洁的月亮依旧又大又圆。 吕长平最近忙的不行，今晚终于得闲。 他搬个小凳子，坐在韩青云身边。 “姑父，陈宿跟莱阳阁是怎么回事？” 他只知道莱阳阁养了一群杀手，曾经追杀过李继信等人。 这些人的首要目标竟然是杀韩明珠。 他也不是笨人，当然能猜到这些人真正的目标是韩怀希。 只是那些杀手不知道，韩怀希已经跟着李继仁提前离开了大部队，这才误把同龄的韩明珠当成韩怀希。 这些人被抓后，吐出来的有用信息，只有莱阳阁。 洪洋与孔海波都是南莱人，莱阳阁应该就是南莱人在洛城的窝点。 可这群南莱人不去对付昭文帝，反而要杀李继信等人，就很奇怪。 事情发生后，李继信令人看好莱阳阁。 可对方的速度比他想象的快，莱阳阁除了老鸨冯娇娘，其他人都被换了一遍。 冯娇娘明面上的身份经得起查，是百花戏楼的领班。 十三年前，皇孙李振宇和李继仁在百花戏楼，被人贩子拐走。 大理寺自然把百花戏楼查了个遍，可惜并没有查出百花戏楼的异样。 被抓住的人贩子也一口咬定，他们是给戏楼送新来的姑娘，见两个小皇孙穿的富贵，就带走了。 虽然没有查出百花戏楼参与拐带小皇孙的事情，但百花戏楼安排幼女表演，做了不少有伤风化的事情。 百花戏楼就被查封了。 戏楼老板，领事等涉嫌买卖幼女的人，都被判刑，其他无关人员得以释放。 冯娇娘就在被释放的人里面。 离开戏楼后，她就成了一家青楼教引妈妈。 五年前，冯娇娘单干，开了莱阳阁。 开一家青楼花费极大，冯娇娘无亲无靠，离开百花戏楼的时候，身上也没多少钱。 只做了八年教引妈妈，就能攒够开青楼的本钱，这说不过去。 可惜，就连霖王府的人，都很难查出这笔钱的来源。 但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去年李继仁在梧平县的时候，得知当初参姚启明渎职的人，正是当时上阳府通判陈宿。 姚启明是什么人，李继仁很清楚，怎么可能渎职？ 李继仁就顺势往陈宿最信任的幕僚——沈晨身边，安了个钉子。 本来是想让这个钉子慢慢接近陈宿，收集陈宿贪污、陷害上官的证据。 可陈宿精明的很，他从来不明面上贪，所有的银子，都是借办喜事收的礼金。 但那钉子也意外发现，陈宿与京中的联系，是通过莱阳阁传递消息。 李继仁从去年十月就在准备打丰源王朝的事情，之后又去了洛城，一直到今年六月才回去。 钉子的消息，他是六月份才收到。 最开始他以为莱阳阁只是个普通的青楼，李继信带着洪洋回到蓟阳，两人立即意识到，陈宿可能就是所有事情的突破口。 两人跟霖王一番谋划，准备把陈宿弄到洛城去。 等查到林玉文的事情，所有的事情看上去更杂乱，但也更证明了陈宿有问题。 韩青云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 吕长平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陈宿会不会是南莱人？” 韩青云微微摇了摇头。 “世子早就派人去查过，陈宿是原云州府砚山县知县陈昊的庶子，他的姨娘也是大裕人。” 当年永乐帝从蓟阳一路打进洛城，途经云州府。 云州知府卢亚，驱赶普通百姓对敌。 永乐帝既不能掉头回去，也不想杀害普通百姓，事情僵持了半个月。 陈昊以找卢亚商量对抗敌军为由，趁机杀了卢亚，之后大开城门。 他带领百姓不仅没有反抗，还为永乐帝补充粮草和伤药，只求永乐帝不要伤害云州子民。 永乐帝欲任命陈昊为云州知府，他却坚辞不受。 陈昊又在砚山县做了六年知县，砚山县被他管理的极好。 吏部每次考评，陈昊都是上佳。 永乐帝对他印象很深，又想把他调到洛城。 可谁知一纸调令下去，陈昊上了一封悔过书，然后自杀。 陈昊为保云州百姓，杀卢亚，迎蓟阳军入城。 哪怕最后永乐帝登基，陈昊在史书上都少不了贰臣的评价。 文人清高，重名胜于生命。 他的悔过书中，不后悔当年的选择，只觉得对不起孝显帝，也对不起自己原配妻子和三个孩子。 他恳求永乐帝，能看顾他仅剩的一个女儿，和一个怀孕的妾室。 永乐帝探查之下，才知陈昊的原配妻子和他的两子一女，皆被卢家人报复致死。 陈昊自杀时，只有续弦妻子杨氏生下的女儿——年仅三岁的陈欣荣，也就是现在的陈太后。 陈宿是遗腹子，他姨娘因为陈昊自杀的事，心情抑郁，生下陈宿后很快也过世了。 陈昊为官清廉，没什么钱财。 杨氏一个女人带着一女一子，过的十分艰辛。 永乐帝就让人把杨氏三人接入洛城，赏了不少金银。 杨氏这才把一双儿女拉扯大。 但几人户籍仍在云州府，陈宿十三岁时回云州府考童生试，未中。 他就留在云州府读书，因此结识了林玉文。 而陈欣荣一直生活在洛城。 惠仁帝是永乐帝独子，又是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 一堆人盯着太子妃和太子侧妃的位置。 永乐帝最后指了英国公嫡女为太子妃。 其余四个侧妃除了齐妙婉出身关中齐家，其他三人都出身小户之家。 庆王生母薛青月是七品太医之女。 江太妃江冉是八品钦天监主薄之女。 陈欣荣出身更差，父亲早逝，母族不显。 韩青云对陈昊只感觉可惜。 陈昊是个好官，也是个有能力的。 可自古忠义难两全。 吕长平却来了句：“幸亏姑父还没被昭文帝授官。” “臭小子。” 韩青云笑骂了一句，却也暗暗庆幸。 他虽不在乎贰臣的名声，但若能少些污名当然更好。 “若无必要，霖王父子并不愿对陈昊之子下手。可如今很多线索都指向陈宿，必须要把他赶到京城去，让他背后的人浮出水面。” 若陈宿就是二十一年吕家事件的幕后主使，即使霖王父子放过此人，他和吕家人也绝不会放过他…… 第268章 她是她自己的人 吕长平现在也算把前因后果弄清楚了。 陈宿想除掉阮柏，达到去京城的目的，是被李继仁的人刻意引导。 可直接杀了阮心照，害阮柏中风，做的也太明显了。 但凡有心人顺藤摸瓜查下去，早晚都能查到陈宿头上。 陈宿有那么蠢吗？ 韩青云看着吕长平：“你觉得呢？” 吕长平恍然大悟。 原来又是世子和二公子的手笔。 “那陈宿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韩青云嘴角扬起讽刺的笑容，陈宿原计划让小莲儿用助兴药缠住阮心照，把阮心照留到阮柏亲自找到莱阳阁的时候。 只要阮柏到了莱阳阁，楼梯上的油脂就能让阮柏摔下去。 阮柏年纪大了，这一摔下去，至少要休养大半年。 到时候，昭文帝就得找个代理尚书临时顶上去，有陈太后从中美言，陈宿就能顺利进京。 吕长平点点头，表示明白。 可助兴药是什么？为什么有了这个药，小莲儿就能留住阮心照？ 他正想问，就被脸色微红的韩青云打断。 “不准问！” “哦。” 韩青云听到这个委屈的哦字，更觉尴尬。 这些个生瓜蛋子。 李继信截住沈晨的信后，跑来问他啥叫暖炉丹。 韩青云只恨自己话本子看的太多了。 他真的很想说不知道，但为了计划顺利进行，他还是如实回答。 李继信通红着脸，看了他半晌。 韩青云尴尬的脚趾头能抠出一套房，最后咬着牙说他没用过。 李继信这才记起正事，跑去安排人把暖炉丹换成了三日醉和一个刀片…… “那小莲儿到底是陈宿的人，还是世子或者二公子的人？” 韩青云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和佩服。 “她是她自己的人。” 小莲儿原名宋莲，有个年长她两岁的姐姐宋兰。 三年前，宋兰被阮柏强行掳入府中，她的父母和弟弟都被英国公府的侍从杀了。 宋莲因为在绣坊赶工，躲过了一劫。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她的家人都没了。 宋莲报了官，官府却草草结案，只答应帮她找姐姐。 一年后，宋莲随着绣坊，去给香玉楼的姑娘做衣服，却在那里见到宋兰。 她要喊姐姐，却被宋兰打断，然后被带到房里。 那时，她才知道害了她全家的，是英国公府的二爷阮柏。 宋兰被掳走不到三个月，就被卖到了香玉楼…… 她让宋莲尽快离开洛城，千万不要找阮柏报仇。 宋莲虽不甘心，却也只能认命。 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有能力找国公府的人报仇？ 之后，宋莲在绣坊拼命做工，想多赚钱给姐姐赎身。 可半年后，宋兰就被凌虐致死。 宋莲忍着恨意，继续在洛城生活，想要寻找机会报仇。 今年五月份，李继仁抓了英国公府所有的男丁，其中就有阮柏。 得到消息的宋莲，躲在人群中，恨不得让李继仁砍死阮柏。 可李继仁当时的目的是换取莲雾果，最后阮柏逃过一劫。 当天晚上宋莲就跑到庆王府，想要见李继仁。 庆王府的侍卫当然不同意通传。 两位公子生的太过俊美，不知道多少女人借口拜访庆王妃，想要见两人。 正常人都知道庆王妃一直在封地，压根没回来。 那些女人有的扮做丫鬟，有的扮做平民女子，守在庆王府门口。 侍卫以为宋莲也是这样的女子。 宋莲跑了好多次都见不到人。 一直到擂台赛结束，宋莲才找到机会，拦住了李继仁。 侍卫们以为宋莲是刺客，还把她打到重伤。 她颤颤巍巍的说了自己的故事。 李继仁虽然对她心生同情，但他在洛城待不了太久。 他告诉宋莲，阮心照一定会有报应，让宋莲耐心等着。 宋莲却说她等不了那么久。 如果李继仁不帮她的话，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一个美丽的女子，要向一个好色的男人报仇，方法只有一个。 李继仁劝她，为了一个人渣舍去清白不值得。 可宋莲却说，多等一天，就会有更多像她姐姐那样的女子，被阮心照糟蹋。 李继仁无话可说，他让霖王府的一个女护卫紫英看顾好宋莲，不要让她走了极端。 紫英与央离一样，都是霖王府的护卫，身世很可怜。 霖王府家仆被发卖，她们被庆王府管家买了回去。 七月初，李继仁来信，让紫英安插人进莱阳阁。 正好莱阳阁大换血，紫英安了一个打扫卫生的嬷嬷，一个厨娘和一个打手进去。 七月中旬，几人给紫英送来新进花娘的名单。 名单里，赫然有宋莲这个名字。 紫英赶到宋莲的住处，发现她果然不在了。 紫英虽气宋莲太过冲动，但又实在同情她的遭遇。 她就装扮成男子去找了宋莲，想要带宋莲离开。 可宋莲不肯，她早就筹谋要亲手杀了阮心照，莱阳阁招新人，就成了她报仇的好机会。 紫英无奈，又不能将世子的计划告诉她，只让她讨冯娇娘欢心，说不定能顺利报仇。 宋莲听出紫英话里有话，她也没多问，只按照紫英的话去做。 之后，宋莲顺利得到冯娇娘的信任。 冯娇娘自以为是在利用宋莲对付阮心照，却不知道是自己被宋莲利用。 她给宋莲的助兴药，被扫地嬷嬷换成了三日醉和一个刀片。 宋莲报仇后想要自杀，被紫英带走，现在已经在去蓟阳的路上了。 吕长平有点可惜，这姑娘怎么就不可能多等等呢。 韩青云却有些理解宋莲。 无论阮心照有多罪该万死，李继仁暂时都没有要杀死这个人的打算。 李继仁原本是要废了阮心照，让他再不能作恶。 留着他的命，是跟英国公府的秘密有关。 陈宿更不想杀阮心照，他只想利用阮心照引出阮柏。 宋莲就是看出这些，才破釜沉舟自己动手。 紫英也好，李继仁也罢，明知道宋莲的想法跟他们的计划相悖，却也没有阻止她，甚至还帮了她。 大概就是看中了这姑娘身上孤注一掷的勇气。 吕彦彦也忍不住赞道：“真是个可怜可敬的姑娘。” 赞完宋莲，她又看向吕长平。 “你跟你那个新朋友怎么样了？” “姑母放心，范同，咳，人如其名……对我很信任。” 吕彦彦忍不住笑出声，对着吕富贵说：“长平这嘴巴越来越损了。” 吕长平赶紧举起手认错。 “都被二公子带坏了。” 吕富贵扫了他一眼。 “不要光会嘴上功夫，这件事做不好，你就在吕家族谱前，跪上三天三夜。” “啊？” 吕长平有些怨念。 “爹，让我扮纨绔，扮赌徒都行，可那只饭桶居然要带我去万花楼，我没经验啊。” 吕富贵不去看吕长平的眼神，他也没经验。 吕长平切了一声，又看向韩青云。 韩青云立马求生欲满满地拉住吕彦彦的手。 “我也没经验，别问我。” “姑母……” 第269章 吕长平的新朋友 吕彦彦也有些犯愁。 他们敢让吕长平去赌场，是因为他的耳力好，又有一手借内力改变骰子点数的本事。 吕长平本身对赌博的把戏研究的很透彻，对赌博就不会沉迷。 可他是个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年。 去青楼万一出点什么事，影响孩子身心健康就不好了。 可惜他们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李继信带来的几个亲卫，死活都不愿进赌场，更不要说青楼了……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范云川的小儿子范同，是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纨绔子。 范府一下子折了三十多万两银子，正是手头紧的时候。 何况，知府夫人的寿礼，他们还没挑选好。 范夫人不肯给钱，范同日子过的愁苦。 他带着随从小光在府城内闲逛，试图从街上的铺子里搜刮些钱财。 可惜上阳府现在的铺子关了大半，剩下的铺子背后都有人。 他爹现在愁的焦头烂额，他也不敢真的惹事儿。 小光脑子活，让他去南源馨香阁转转。 范同一想也是，他家的霉运就是从馨香阁开始的。 馨香阁背后的东家是谁，他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府城的官员，他怕个球？ 江掌柜远远看到范同过来，赶紧要关门，却被眼疾手快的小光拦住了。 江掌柜心里苦，却还是不得不打着哈哈照应着。 小光张嘴就问馨香阁有什么好货。 还没等江掌柜回答，一个俊秀的少年也进了店里。 江掌柜只觉得这少年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长的像谁。 那少年伸手就拿出一沓银票，让江掌柜把店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范同最有钱的时候，身上也只带过五百两银子。 那少年随手一掏，就是上万两银子，范同眼红不已。 江掌柜见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怕他被范同盯上，就说店里没什么好东西，让他速速离开。 谁知那不识好歹的少年，还对着范同说他的店太差，早知道他就不进来了。 少年还是个嘴碎的，一边吐槽馨香阁寒酸，一边说今天从方圆赌场赢了两万多两银子花不出去。 范同听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方圆赌场，他也经常去玩，可惜输多赢少。 不过方圆赌场的庄家是个人精，不敢得知范同知。 范同输的银子不算多，当然赢的银子更少。 少年一边吐槽，一边看着范同身上的吊坠。 最后，那少年竟要花一千两买下那吊坠。 江掌柜无语望天，那吊坠最多五十两。 他家要是有这样的败家子，他非得打断他的腿。 范同乐傻了，立马把吊坠卖给了少年，拿着银票想去万花楼。 可他看着这个冤大头塞进怀里的那沓银票，忍住了。 不一会儿，两个纨绔就哥俩好地离开了馨香阁。 江掌柜不屑地看着远去的两人，突然想到那少年长的像谁了。 跟他家少东家生的有几分像。 江掌柜摇着头，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吕家怎么可能出这样的败家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掌柜没看错，那少年确实是吕家的吕长平。 吕长平又带着范同去了方圆赌场。 赌场的人看见吕长平过来，赶紧往后退。 他们方圆赌场开了那么多年，还没吃过这样的亏。 一个早上就被人赢走了两万多两。 这人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最可恶的是，这少年还是个高手。 赌场的打手们，三个折了胳膊，一个断了腿，两个趴在地上起不来，剩下的也是个个鼻青脸肿。 吕长平笑嘻嘻地对范同说：“走，今天我带你赢把大的，放心，输了算我的，赢了是你的。” 范同现在看吕长平，就像在看散财童子。 他可太喜欢这个朋友了。 赌场掌柜头大如斗，早上那个煞星又来了，怎么还把范同知家的小公子也带来了？ 这范同可不是个好东西，又贪财，又好色，性子蛮横。 如果不是他幕后东家没有范同知官位大，他早就揍这小子了。 可惜没有如果。 他现在只能好生招呼着。 “哎呦，这不是范小公子吗？可有段时间没来了？” 范同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因为吕长平已经开干了…… 范同在赌场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三千两，他赢了三千两。 他还想继续赢下去，吕长平却说肚子饿了，不玩了。 赌场的人欢欣鼓舞。 范同却有些不乐意，肚子饿有什么要紧的，有了钱要啥没有？ 吕长平不理他，只说了一句他要去富贵酒楼吃饭，就走了。 范同实在舍不得走，他今天手气旺。 最后范同把赢回来的三千两，和吕长平买玉坠的一千两，都输了。 范同又像往日那般耍赖。 赌场掌柜给他塞了五百两，把他哄走了。 范同后悔的要死，早知道他就跟吕长平一起走了。 问过小光，知道吕长平在富贵酒楼，范同赶紧追了过去。 之后几天，散财童子吕长平，在范同的带领下，去过上阳府最贵的酒楼，最大的戏楼，最好的跑马场…… 不过几天时间，吕长平花了一万多两银子。 范同吃好、喝好，还做了几身最贵的衣服，买了一匹好马，连他给万花楼的小百合准备的头面，都是吕长平花的钱。 范同第一次见这么大气的朋友，他真是太喜欢了。 今天两人去了斗鸡台，吕长平选的鸡连赢数场，得了不少彩头。 可玩完了，吕长平却说上阳府没意思。 范同赶紧推荐他去万花楼。 在范同眼里，吕长平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太小了，还没开窍。 他都提了好几次万花楼，吕长平都是一副青楼能有什么好玩的样子。 今天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的吕长平，明天陪他去万花楼。 一想到明天要去万花楼，范同拿出头面，小百合，哥来了。 一想到明天要去万花楼，吕长平愁眉苦脸，对着刚进来的李继信呲了个牙。 李继信哈哈一笑，万花楼本来就是他们的目标。 吕长平推三阻四，今天才答应去，也不过是为了以后不被没那么饭桶的范云川发现罢了。 第二天，范同看着吕长平身边脸色严肃的汉子，有些紧张。 他虽然是同知府公子，在上阳府也算能横着走的人物。 但最近，他哄着吕长平花的钱太多了。 万一是吕长平家的大人来讨要银子，闹将起来，他可是会丢脸的。 范同捅了捅吕长平，低声问道：“他是谁？” 吕长平一副无奈的样子。 “别提了，我爹硬说我在外面会吃亏，非要带个护卫出来。我功夫这么高，我会吃什么亏？” 范同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脸色严肃的汉子正是大林。 他站到两人身边，有些为难地说：“小公子，你没说你要来万花楼啊？少爷要是知道，会生气的。” 第270章 万花楼里摇骰子 听到大林的话，吕长平一脸叛逆。 “我都这么大了，逛逛青楼怎么啦？我范同哥十三岁就经常逛青楼，他家大人都没管过。” 饶是范同脸皮厚，听到十三岁逛青楼，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尴尬。 吕长平先是恶狠狠地威胁大林，不准告诉家里人，又各种保证他只是好奇进去看看，一定不干坏事。 看大林有些松动的表情，吕长平又说：“我都跟范同哥说好了，我一个男子汉，总不能食言吧，太丢人了。” 大林最后无奈地说：“那我陪你一起进去。” 吕长平看着范同，想让范同帮忙说句话。 范同装作没看到，只要吕长平能陪他进去就行了。 以吕长平的性子，最后一定是他结账。 吕长平的护卫是不是一起进去，对范同来说不重要。 吕长平最后悻悻然地让大林跟着一起进去了。 吕长平掏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给范同。 “你先去找你的小百合，我随便看看。” 范同悄悄看了眼大林，见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赶紧把银票接了过来。 吕长平说他花钱，他家人不管，果然是这样。 范同羡慕又嫉妒地想，真是个二傻子冤大头，可偏偏这二傻子有钱的很。 大林看着范同，心下冷笑，这钱除了范家自己的，就是从赌坊赢来的。 恐怕方圆赌坊的掌柜，早就把这笔账记到了范同知头上。 范同把银票收进怀里，让小光陪着吕长平，自己拿着头面急匆匆地去找小百合了。 吕长平生的十分俊秀，打扮的又富贵，万花楼的姑娘们眼巴巴地看着他，却不敢上前。 他身边那个护卫，看上去太吓人乐。 老鸨桂妈妈示意小桃上前，可小桃在距离吕长平五步远的位置，就被大林一脚踹倒了。 桂妈妈气的要上前理论。 大林掏了一百两银票递给桂妈妈，森冷地说了句：“滚！” 桂妈妈眼睛都亮了，踢一脚一百两，他怎么不多踢几脚呢？ 小桃被踹的生疼，但大林没用力，并没有伤到。 她委委屈屈地对着吕长平喊：“公子……” 这声公子叫的哀婉缠绵，吕长平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跳到大林身后。 “难怪姑母不同意我逛花楼，这里的女人也太丑了。” 小桃：！ 桂妈妈：！ 众妓女：！ 这少年长得挺好，可惜眼睛不好。 小桃就算比不上小百合，也是她们楼里排名前三的美人了。 大林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是丑！” 小光无语，这主仆俩都瞎啊。 不过他又看看吕长平的脸，嗯，能生出这张脸的，估计也是个大美人。 吕长平看不上小桃，好像也勉强说得过去。 “今天我就跟范同哥一起开开眼就算了，回头，这破地方再也不来了。” 吕长平说着拿出个骰子玩了起来。 在青楼里玩骰子，还引了几个嫖客过去，这让桂妈妈如何能忍？ 桂妈妈也顾不得吕长平是跟着范同一起来的了，嘴里发出嘹亮的嚎叫。 “哎呦，我这里可是……” 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在桂妈妈眼前晃过。 桂妈妈咽了咽口水，这哪里的来的败家子？她可得伺候好了。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给小公子倒杯水过来。小公子玩的不开心，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 上阳府衙署，林玉文突然得到线报。 他这几天一直查的人，居然就在上阳府万花楼。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随从王喜有些不解。 “大人，咱们已经有了珍珠项链。范府的家底也被掏的差不多了，也买不到像样的贺礼。知府之位，咱们已经十拿九稳，何必再费心找人？” 林玉文冷哼一声。 “你也知道只是十拿九稳，万一呢？万一范云川还有后招，万一他能找到比珍珠项链还要值钱的贺礼呢？” 户部尚书阮柏中风的消息，是他的线人给他的。 他今日特意去找了一趟陈宿，以他对陈宿的了解，这个消息八成是真的。 陈宿这回真的要走了。 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范云川在庐江府做知县时，为谋夺当地富户徐家的家财，给徐家安了个罪名。 徐家的小儿子徐强在外地做生意，逃过一劫。 黄连春给他的证据中，提到徐强手里，有徐家每年给范云川送银子的账目。 对黄连春给林玉文看的证据，林玉文没有怀疑。 黄连春的证据中，绝大部分都是林玉文也查到的，只是比他收集到的更详实，也更有利。 可惜原件都被范云川烧了。 还算好，他抄录了一份。 按照记录，找出几个证人证物，在合适的时机爆出，就能彻底断了范云川的路。 有几个案件的证人他已经找到了，可惜这些都是办案不公、强买民女这样的罪名，定不死范云川。 可若是找到徐强，那范云川受贿、灭门谋财的证人和证物就都有了。 林玉文心头有些激动，就让侍从林七悄悄地去把徐强带回来。 可林七回来，徐强却没带回来。 徐强如今在万花楼做打手，就是因为范云川的小儿子范同经常出入万花楼。 徐强想伺机抓住范同，找范云川报仇。 可惜范同身边一直有个叫小光的，有些身手，徐强一直没得手。 林七找到徐强时，徐强还以为自己身份暴露要逃走。 林七跟徐强说可以帮他报仇。 徐强说什么都不肯信，要求见林玉文。 “大人，徐强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他说如果上午见不到大人，就知道我是个骗子。” 林玉文骂了一句，他怎么可能去万花楼？ 他自恃身份，对外的形象都是孤傲高洁，去了万花楼，他还能说的清吗？ 见林玉文和林七都很为难，王喜出了个主意。 通判掌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 林玉文大可以到万花楼走一圈，就说接到消息，万花楼瞒报楼内人口。 林七再找到徐强，让他跟林玉文打个照面，这事儿就算成了。 林玉文也担心时间长了，徐强真跑了，再找可就不容易了。 他带着衙署的几个官差，去了万花楼。 刚到万花楼门口，就听到里面摇骰子的声音。 林玉文抬头看看牌匾，是万花楼没错。 万花楼什么时候改做赌坊了？ 桂妈妈见了林玉文，有些疑惑。 林通判从来不去青楼，怎么来了她万花楼？ 桂妈妈虽疑惑，却还是热情地迎了上去。 “林大人，快请进。林大人能来万花楼，真是让我这楼内蓬荜生辉。” 林玉文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一个官差就站了出来。 “我们接到线报，说你们万花楼瞒报人口。我们大人要来查一查。” 桂妈妈不着痕迹地撇了下嘴。 不就是想来打秋风吗？ “哎呦，大人啊，您可冤枉我了，我哪能做出这种让大人为难的事？” “少废话，带我进去。” 林玉文对着林七使了个眼色，自己径自走进了万花楼…… 第271章 他就是林玉文! 万花楼对面的酒楼内，容貌做了遮掩的吕彦彦、韩青云和吕富贵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韩青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林夫子。 吕彦彦握住韩青云的手，示意他冷静。 韩青云闭上波涛汹涌的眼睛，再睁眼，已经恢复一片澄澈。 林玉文大踏步走入万花楼，楼内的喧闹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小光看见林玉文，不屑地冷笑一声，伪君子！ 吕长平正玩的起劲，见对面的人都停了下来，不高兴了。 “你们怎么不下注了，快点啊……” 大林也只盯着吕长平，并未转身看身后。 林玉文又皱了皱眉，哪来的纨绔？聒噪。 吕长平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抬头看向林玉文，瞪大了双眼。 “大林叔，你看那是不是林夫子？” 大林转身，十分惊讶地高喊：“林夫子，你怎么在这里？” 大林的声音穿透了整个万花楼，连对面的酒楼都听到了。 林玉文心头一跳，转身就想走。 吕长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林玉文。 “林夫子，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上阳府？你不认识我了吗？才四年不见，我是吕长平啊，我姑父是……” “住口！” 林玉文拽过衣袖，这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了。 一堆人在窃窃私语。 “这不是林大人吗？怎么会是林夫子？” “之前做夫子，后来做官也正常。” “什么正常，你没听那少年说才四年不见吗？谁四年能从白丁做到通判？” …… 林玉文有些恼怒地说道：“你认错人了。” 吕长平又拉住林玉文，不敢置信地问：“你是我姑父的夫子，我怎么会认错？” 林玉文对着几个官差喊道：“把这闹事的少年给我抓起来。” 大林猛地站出来：“林夫子，好大的官威。我家小公子哪里说错了?你做了我家姑爷七年夫子，吕家待你不薄，当了官就翻脸不认人，啊呸！” 小光眼珠子转的溜快，赶紧上楼去找范同。 范同早就听到大林的声音了，他还在想哪来的林夫子。 听小光说林夫子就是林玉文的时候，范同还有点迷糊。 小光恨不得把他家公子脑子里的水晃出来。 “林玉文，林通判，项链，老爷……” 范同一下子清醒了，也顾不得穿鞋，跑出门就要下楼。 小光一把拉住他，把他摁倒在地上，躲在栏杆后面往下看。 大林已经把林玉文带来的官差全都打倒了。 林玉文被吕长平死死拉住，他气的额头青筋直冒，却只能无力地说你认错人了。 吕长平委委屈屈地向众人控诉。 “当年林夫子做县丞的时候，受上峰连累失了官身。因你是同进士出身，我姑父一家敬你才学，将你请回家中，教我姑父读书。” “你认错人了！” “你在我姑父家住了七年，那七年，不仅我姑父家视你为上宾，我吕家待你也是一片至诚。” 林玉文怒喝：“你够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四年前，四年前你才多大？你认错人了。” 吕长平似乎被林玉文说服了，他看向大林。 “我认错人了吗？他不是林玉文林夫子吗？” 林玉文三字一出，窃窃私语的人群中静默了一瞬。 范同恨不得站起来喊他就是林玉文，被小光死死摁住捂紧嘴巴。 大林也有些疑惑，但依然是大嗓门。 “他也姓林，长得还一模一样，哪有那么巧的事？难道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句：“他就是林玉文！” 林玉文恨得咬牙切齿。 吕长平顿时爆发了。 “好啊，你当了大官，就看不上我们了。 你一年收我姑父家五百两束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认错人了？ 我爷爷每年给你一万两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认错人了？ 你让我家给你找古画古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认错人了？” 林玉文简直气炸了。 韩宏远给他的束修是每年五十两。 吕有田的确象征性地给过红包，七年下来也不过一千多两。 至于什么古画古籍，完全是无稽之谈。 “你再敢空口白牙污蔑本官，本官必让你受到教训。” 吕长平比他声音还大。 “谁怕谁啊？咱们现在就去见官。正好讨回我吕家的银子，还有竹影松花砚台、虎头玛瑙杯、夏日莲鹤壶……” 林玉文全身发抖：“够了！” 吕长平不再说话，只恨恨地盯着林玉文，眼圈通红。 人群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清晰地听见。 就连对面酒楼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探着脑袋往这边看。 范同主仆、桂妈妈还有刚才跟吕长平一起摇骰子的人，都相信了吕长平的话。 这姓吕的就是个没脑子的暴发户，冤大头，一年花一万多两请个出身同进士的夫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其他人并不怎么相信，若真是个没脑子的，那人家的钱财哪来的？ 可在吕长平提到竹影松花砚台、虎头玛瑙杯、夏日莲鹤壶后，就没有人不相信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蠢货，一年一万多两，别说同进士了，二甲进士都能请来。 竹影松花砚台、虎头玛瑙杯、夏日莲鹤壶，正是林玉文这些年送给陈宿的寿礼。 能大白天来万花楼的，都是家里有点人脉的纨绔。 陈宿为了让下面的人比着送礼，也是为了避免以后被人说受贿，陈府收的礼单都会如实公布。 还有一些人没听过这些东西，也被身边的人科普了。 所有人看向林玉文的眼神都变了。 林玉文只觉得头重脚轻，他真是后悔自己刚才会为什么要否认。 吕长平说话半真半假，就因为自己否认，现在所有的事情，在外人眼里都成真的了。 对面酒楼内，韩青云、吕彦彦和吕富贵旁边的客人，都在嗤笑。 “那什么吕家是哪来的大冤种？” “哈哈，真是要笑死我了，怎么我就遇不到这好事？” “我听说对面那个少年，那这是……哈哈，蠢得无以复加。这几天被范同知家的那个小儿子哄着，花了一万多两。” “多少？我要是他爹，非得抽死他。” “切，那是你穷。说不定人吕家压根不在乎这些呢。” “我小厮刚刚打听到的，那姓吕的小子，逛青楼，不找女人，在那玩骰子，哈哈哈……” “对对对，听说一个上午，输了五千多两，真是个败家子。” “这算什么？他家那个护卫，一脚把小桃踢趴下了，可怜小桃那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了，啧啧，真是不解风情。” “桂妈妈能忍？” “一脚一百两，外加一千两，让楼里的姑娘别缠着他家小公子。” “这什么天生地养的奇葩，哈哈哈，笑死我了……” 奇葩一家的三人组，低头不语。 一帮大男人，嘴碎成这个样子…… 第272章 陈宿的怀疑 万花楼的闹剧，最终以林玉文晕倒，吕长平气的跳脚结束。 等到林玉文被抬走，吕长平气呼呼走出万花楼，范同和小光两人才从地上爬起来。 范同眼睛亮晶晶的。 一年一万两，七年就是七万两。 再加上吕长平说的那些砚啊、壶啊，古画古籍这些，不说吕长平姑父家拿出去的三千多两，光吕家就花了十万两打不住。 吕家是什么绝世小（大）可（傻）爱（x）。 这样的冤大头，决不能让他跑了。 范同想去追吕长平，却被小光拉回了范府。 “少爷你傻啊，赶紧找老爷……” 不过半日时间，林通判林玉文曾经做过七年夫子，拿了主家十几万两银子，当了官却翻脸不认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府城。 这件事里，大家最不能理解的是，林玉文为什么要否认？ 当过夫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还有一些六七品的官员，羡慕的很。 四年前，还是姚知府在任，谁敢贪？ 可他林玉文不用冒着犯法的风险，就能捞十来万两银子。 他们这几年，做了多少违法的事，收的银子还大部分都进了陈知府的口袋，剩下来的钱还不够林玉文的零头。 陈府，陈宿脸色阴沉。 “那姓吕的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上阳府？” 沈晨回道：“大人，吕家跟韩家到了洛城后，开了家茗香楼，生意极好。 那个吕富贵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越州府进货。这次他们去越州府回来，却被告知全家都被李继信带走了，连茗香楼都被卖了。 据说茗香楼被卖时，吕有田哭的呦，啧啧……” 沈晨心里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或是幸灾乐祸。 茗香楼可是个下金蛋的鸡，就那样被卖掉，还被带到苦啦吧唧的蓟阳，换他，他也得哭。 陈宿不理解：“李继信只要带韩青云一家离开，吕家为什么要跟去？” 沈晨脸上的幸灾乐祸几乎都要藏不住了：“就今天在万花楼的那个吕长平，傻是傻了点，功夫却好的很。 当时擂台赛，李继信打到最后的时候，几乎都站不起来了。 这少年差一点就赢了，可惜他嘴贱，得罪了葛威，被葛威推下了台。 不仅三品官没了，还得罪了禁卫军统领，吕家哪里还敢在京城待着？ 吕家担心吕长平在洛城被人报复，就让吕富贵带他去了越州府。 吕家既然离开了洛城，吕富贵和吕长平就没再去洛城。 吕长平从小娇生惯养，去了一趟越州府吃了不少苦头。一听说要去蓟阳，打死都不肯再往前走。 他当日在擂台上，差点废了李继信一只手。李继仁是个护短的，他不追究吕家其他人的责任，那是想给那个叫韩青云的一点脸面，可他若是再见到吕长平，呵呵……” 沈晨真是佩服死吕长平这个傻大胆了。 有邵北延那个前车之鉴，他还敢废李继信的手，真是蠢！ “因着这个原因，吕富贵就把吕长平留在了上阳府，富贵酒楼正是吕家的产业。” 陈宿眼睛亮了一下。 难怪他们都说吕家的钱财来的容易。 这一家奇葩是奇葩了点，可财运是真好。 不说洛城的茗香楼，就是富贵酒楼生意都好的很。 这几年关的店铺越来越多，可富贵酒楼也只是生意淡了些，还是能支撑下去的。 “他跟范同怎么回事？” “据说是在馨香阁碰上的，两个纨绔臭味相投罢了。” 陈宿点点头。 “你说，林玉文真的收了吕家那么多银子吗？” 提到这个话题，沈晨就酸的不行，他怎么就没这么好运气？ “应该是真的。那竹影松花砚台、虎头玛瑙杯、夏日莲鹤壶，以林大人当时的能耐，确实弄不来。 吕家人手面极大，说来也是他家财运好，来钱快的很。 吕长平在方圆赌坊一个早上，赢了两万多两银子，后来又带了范同去了一趟，赢了三千两。 这几天范同带着他到处玩，花了一万多两，今天在万花楼又散出去六千多两。 这么多钱出去，吕长平半点心疼都没有。 他说他家之前的茗香楼，每家一个月的净利润，就有五万两，当时茗香楼可是开了三家。” 不仅沈晨羡慕，就连陈宿都很动心，但他想的更多的是林玉文的事情。 “这些年，林玉文总觉得我欠了他，可他却没说过，他已经得了那么多好处。” 能在陈宿面前给别人上眼药，沈晨当然不会错过机会 “林大人就是贪心了些。有了钱，还要权，有了权，还想要名。这上阳府，都说他是官场上的一股清流。” 陈宿冷哼一声。 沈晨又神神秘秘地压了压声音。 “大人，我听说林府有一条粉色珍珠，项链漂亮极了，有六十多颗粉珍珠。大人算算，这得值多少钱吧？” 陈宿瞪大了眼睛：“你确定？” “我也是听说的，不如这几天大人再打探打探。” 陈宿点点头，六十多颗粉珍珠，再穿成项链，那得是什么样子？ 姐姐一定喜欢…… 秦家武馆，吕彦彦看着吕富贵拿过来的葫芦叶。 可惜她那时太小了，记不太清楚细节，不过乍一看倒是很像。 “应该能唬住外人，哥哥先想好地方，等过几天，再让外人以为是我想起来的。” “好。” …… 蓟阳霖王府文竹院，韩怀希拿着蒸馏好的酒精，让陈氏看。 陈氏闻着味道，感觉跟前世的医用酒精差不多了。 可惜这里没法检测浓度，不过只要浓度够高，消毒防感染还是可以做到的。 “应该差不多了。” 韩怀希兴奋地跑去香榭居找叶迦南。 严二虎眼睛亮晶晶的，葡萄酒已经开卖了，尝过的人都说好。 只是蓟阳冬季寒冷，他们更喜欢浓度高一些的粮食酒。 韩怀希那个蒸馏设备，他觉得很好用。 “老夫人，这酒精味道比市面上的白酒重多了，能喝吗？” 陈氏看了眼严二虎，难怪彦彦和富贵都看中这个人。 “酒精浓度太高，不能喝。不过咱们可以做一些浓度低一点的白酒，保准比市面上的酒口感醇厚。” 这里的白酒大多是二十度的酒，陈氏也不想造个五十六度的出来，这里的人怕是喝不惯。 四十度的酒应该刚刚好，明天就开干！ 严二虎哼着小曲儿，刚走出门外，就打了寒颤。 这蓟阳冷的太早了。 这边还好一些，再北边的青羊县，据说寒风刺骨。 前几日夫人来信，说让韩北望去青羊县收羊毛。 韩北望兴奋地不行，觉得二婶终于重视他了，第二天就跟着霖王府的护卫去了青羊县。 严二虎和李得利隐隐觉得奇怪。 因为韩怀希的事情，吕彦彦对韩北望一直都是淡淡的，既不会刻意去培养，也不阻止李得利提拔韩北望。 不过既然是夫人的安排，他们当然都会遵从。 严二虎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韩北望虽然犯了错，但他也一直在改错。 小小年纪，十分能吃苦，人又机灵，从洛城码头摊子开始，一直做的很好。 夫人一定是想培养他，一定是的。 青羊县，韩北望打出了今天的第二十个喷嚏。 他流着鼻涕，裹紧了身上的大棉袄…… 第273章 意外来客 上阳府范同知府上，范云川脑子里飞速转过今天得到消息，以及范同和小光的话。 他知道范同是个脑子不灵光的，但小光是个机灵的。 他问了很多遍，终于确定，吕长平遇见林玉文确实是个意外。 林玉文做过夫子，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奇就奇在，林玉文为什么要否认？ 林玉文作为他的最大竞争对手，他当然早就查过林玉文的底细。 十一年前，林玉文还是江义县县丞。 他收集了江义县知县董非的贪腐证据，一举将董非扳倒。 姚知府想要举荐他为江义县知县，被他拒绝。 姚知府想要把他调入府城，还是被他拒绝。 之后林玉文消失了七年，直到四年前，他突然出现在陈宿身边。 从幕僚到知县再到通判，林玉文只用了四年时间，就跟自己平起平坐。 范云川不是个笨人，他猜到林玉文一定为陈宿做过什么事。 陈宿的事情，他不敢掺和进去。 但能不能用这件事在陈宿心上扎根刺？ 陈宿的调令，应该很快就能下来。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不能在陈宿走之前扳倒林玉文，等林玉文坐上上阳府知府，那自己可没什么活路了。 一想到落在林玉文手上的项链，范云川就恨的牙根痒。 他召来师爷和几个门客，开始商量事情…… 林玉文悠悠醒来的时候，林七和王喜舒了一口气。 两人送了大夫出去。 林玉文把愁眉苦脸的林夫人也赶了出去。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起以前的事，越想越是心焦。 韩青云是他唯一的学生，也是让他感到最挫败的人。 他原以为韩青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子，哪怕是十五岁的小三元，对他来讲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多少少年天才，最后都泯然众人。 可当他见到韩青云后，他就知道韩青云的未来一片坦途。 林玉文三十二岁中了同进士，在大裕算是很不错的了。 他也自负聪明，可所有的心机、巧思，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不堪一击。 若是韩青云正常发展，十七岁中举，十八岁他就能考中进士。 林玉文恨透了天赋不公。 若他有韩青云的天赋，哪怕只有一半，他也早早地中了二甲，何须为了更高的位置，听从陈宿的安排。 韩青云不仅天赋好，命也好。 他父亲疼爱他，岳父也将他当成亲儿子疼爱。 就连段延年那个老匹夫，明明是别人家请的西席，却对韩青云青眼有加。 韩青云的妻子美丽，连几个孩子都聪慧的让他嫉妒。 他用尽办法，阻了韩青云三次乡试机会。 这中间，固然是陈宿的命令。 可也是林玉文自己嫉妒使然。 他一边为断了一个天才的科举路，有一种隐秘而扭曲的快感，一边又真真切切地为韩青云可惜。 这两种情绪时时刻刻纠缠着他，让他不得安生。 直到四年前，陈宿终于当上知府，就连皇位上坐的，都是陈宿的外甥。 林玉文迫不及待地回了上阳府。 之后几年，他强迫自己忘掉韩青云一家。 可去年陈宿却突然告诉他，韩青云成了顺天府解元。 当年被韩青云的天赋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 有些人，哪怕你折断他的双翼，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依然能飞的起来。 他当时就怒斥陈宿，为什么之前不直接杀了韩青云？ 陈宿却对着他冷笑：“你对自己的学生，还真是狠心呢。” 林玉文回之冷笑：“若不是你们想要更多，吕家和韩家都不在了。论狠心，我不如你。” 之后，他跟陈宿之间表面的和谐，出现了裂痕。 可他有求于陈宿，他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依旧恭维逢迎着陈宿。 今年韩青云得中探花，李继信和昭文帝之间的擂台之比，两个消息一起传到上阳府。 他日日盼着李继信能赢得最终的比赛，把韩青云彻底带走。 天遂人愿，韩青云果然被带走了。 蓟阳是什么地方？ 干旱、阴冷、风沙、饥荒，还有大批外敌。 韩青云那样的弱书生，就算能活下去，也十分艰难。 他终于彻底摆脱了韩青云这个阴影。 他还有一串价值不菲的项链，他的竞争对手家底都被掏空了，他很快就会坐上知府之位。 可他今天却遇上了吕长平。 “林七，去查一下，吕长平为什么会出现在万花楼。” “是，大人。” …… 晚饭时分，富贵酒楼突然迎来一个老先生，点名要见吕长平。 吕长平这会儿在秦家武馆呢。 若是其他人，王掌柜就把人给打发走了。 可来人是明悟书院的山长，段延年段老先生。 因为韩青云的原因，吕有田每年都让王掌柜送些年礼给段延年。 每次见到他，段延年都会问起韩青云的情况。 王掌柜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只能简单说上几句。 去年梧平县大劫，王掌柜与吕家失去联系，只知道他们去了洛城。 还是他去送年礼的时候，段延年激动地问他，韩青云是不是去了洛城。 得到答案的段延年激动大笑，说不是重名，一定不是重名。 段延年告诉他，韩青云已经中了顺天府解元。 也是因为段延年，王掌柜才打听到吕家的信息，联系上了吕富贵。 “段先生，里面坐。我家小公子出去了，我这就让人把他找回来。” 王掌柜说着，突然想到吕长平现在的名声，可实在不大好。 “段先生，我家小公子最近心情不好，做事出格了点，平常不那样。” 段延年皱了皱眉。 韩青云与吕家定亲的时候，他打听过吕家，说是仁善之家。 这些年，他已经不再是韩青云的夫子，可吕家还是每年都给自己送节礼，不贵重，却十分贴心。 他对没有接触过的吕家，十分有好感。 可怎么都没想到，吕家的长孙竟是那样一个纨绔。 好在他只是打听韩青云的情况，吕长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不在意。 很快，一辆马车从后院进了酒楼。 韩青云、吕彦彦、吕富贵和李继信，进了段延年隔壁的房间。 江掌柜特意将段延年安排在酒楼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那是富贵酒楼的秘密，专门招待特殊客人，打探消息用的。 坐在隔壁一间房里，能清楚听到里面那间房的声音。 吕长平特意换了身不扎眼的衣服，身上的配饰也都取了下来。 吕长平进到房间，对着段延年行了一礼。 “段先生好，后辈吕长平见过先生。” 段延年眼前一亮。 他怎么都没想到，传说中的败家子、大冤种，竟是个俊美清秀的少年，看上去也十分有礼。 他心中对吕长平的恶感去了几分。 “我今日来，是要向你打听一个故人的事，你若不愿说就罢了，若愿说，必须是实话。” 第274章 他爹希望他再不被人欺负 浑厚的声音传到隔壁房间，韩青云眼圈红了。 段延年是颜晖为颜世安请的西席。 以段延年的身份，颜晖能请到他，是因为段延年感念颜家曾经的帮扶之义。 段延年在颜家当了五年多的西席先生。 他对韩青云与颜世安一视同仁，倾尽自己所能给两人讲课。 可韩青云很清楚，段夫子重视自己远超颜世安。 他对颜世安是责任，对自己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韩青云不再去颜家读书后，段延年也很快离开了颜家。 十一年，他与段夫子已经十一年没见了。 十七岁那年，他进府城考试，就想去拜访段延年，因病未能成行。 段夫子对他期望很高，认为他十七岁中举，十八岁就能中进士。 他喜欢段夫子，不想看到他对自己失望的样子。 他本想等自己中了举再去看段夫子，这一等就是十一年。 可哪怕是眼下，他也不能去见段夫子，只能隔着一道墙，听着他的声音。 段延年看到吕长平郑重点头，声音有些微颤。 “青云……他这些年过的如何？” “姑父他早年考运不济，十七岁那年感染风寒，倒在考场上。二十岁那年，临考前被人撞断了手指。” 段延年眼角有水光闪过，这两件事他都听王掌柜说过。 “姑父他自觉有负先生教导，无颜面见先生，这才过府城而不入。但先生的教诲，他时刻都记在心里。” 段延年气的拍案而起。 “什么叫有负我的教导？莫说他是事出有因才未中举，就是他真的是能力不足，难道他就不是我的学生了？” 吕长平看见段延年眼角的泪光，心里一软，赶紧扶着他坐下。 “先生莫气。姑父他除了两次乡试不顺之外，其他都好。 四年前，韩家祖父过世，姑父要守孝，没有参加乡试。 守孝过后，他去镇上书院做了夫子，他学识渊博，很得学生喜爱。 姑父有两子两女，都聪明的很。” 见段延年面色稍缓，吕长平继续往下说。 “进了洛城后，怀瑾表弟进了南城书院，以九岁之龄直升内舍。” 段延年的眼睛亮了。 “怀瑜表妹考入紫薇书院，年仅七岁，是紫薇书院有史以来，入学年龄最小的学生。” 段延年的眼睛更亮了。 “去年姑父考中解元，今年考中探花。” 这些段延年都知道，可他宁愿韩青云今年没考中。 “姑父收了两个义子，一个是颜世安颜叔叔的儿子，名唤颜学文，一个是怀瑾表弟在南城书院的同窗，叫木承康。 他们三人今年都过了童生试，怀瑾表弟县试与府试都是头名。 若不是事有突然，说不定怀瑾表弟会成为大裕国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小三元。 今年洛城学院大比，怀瑾表弟名列第二，承康表弟名列第五。 就连怀瑜表妹都名列第七，是紫薇书院立院以来，第一个在学院大比上拿到拿到名次的学生，也是学院大比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学子。” “好！” 段延年再次拍案而起。 “怀安表弟和怀希表妹是一对龙凤胎，今年六岁。 怀安表弟天赋不输怀瑾表弟，如今跟着柳明和柳先生读书。” “柳明和？洛城第一学子柳明和？” “是柳先生，不仅怀安表弟，姑父家的几个孩子如今在蓟阳，都跟着柳先生读书。” 段延年眼里有一丝不忍：“蓟阳，蓟阳太苦了。” 吕长平安慰道：“姑父来信说，蓟阳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凄凉。” 段延年还是有些感慨：“可蓟阳军去年……唉。” 吕长平脱口而出：“去年梧平县的事情，应当是另有玄机。” 听到这话，段延年目光灼灼，盯着吕长平。 “霖王做不出残害百姓的事情，对不对？” 吕长平差点就要点头应是，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还没去过蓟阳的纨绔。 他摇摇头：“我并不清楚，只是姑父在信中说，他们在蓟阳很受礼遇，并未受苦。 姑父最小的孩子怀希表妹，如今跟着叶迦南叶神医学医。” 段延年脸上都是惊喜：“神医叶迦南？那个叶迦南？” 吕长平微笑点头：“叶祖父的孙女叶杏林，是我父母的义女，我的义妹。 今年元宵节，阖家欢宴。叶祖父见怀希表妹很有灵根，就收了她做关门弟子。” “好，好，好。” 段延年笑中带泪，来这一趟，他安心了很多。 他又细细看了吕长平几眼，见这少年眉目清正，谈吐得体，绝不是传说中纨绔子。 只怕传闻另有隐情，但他也没有点破。 只要这孩子心思纯正就好。 段延年又与吕长平谈了一些细节。 他告诉吕长平，以韩青云当时的学识，只要没人刻意误导，中举不在话下。 他去韩家找过韩青云，见林玉文眉间戾气甚重，担心他误了韩青云，就想把韩青云带到府城读书。 韩宏远当时心动了，但被那林夫子劝了几句，就打消了念头。 为了这个原因，他还跟林玉文吵了一架。 “先生可还记得，林夫子是如何劝韩家祖父的？” 段延年仔细想了想。 “他说，中举容易，可官场勾心斗角，若没人护着，还不是跟在明炉书院一样任人欺凌。” 隔壁房间内，韩青云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终于知道他爹为何一定要留下林玉文了。 是林玉文用他的人脉吊着他爹。 他爹希望他有人护着，再不被人欺负…… 吕彦彦、吕富贵和李继信也心头堵得很。 可怜天下父母心，终究还是被人利用了。 吕长平也明白了：“韩家祖父被人骗了。” 段延年叹了口气。 两年前，林玉文突然升任上阳府通判，他本以为是同名之人。 直到今年有人打听林玉文的消息，他才知道通判林玉文，正是韩青云的夫子林玉文。 他去过通判府，却被以各种理由打发。 他早就应该想到不对的。 “长平，你姑父了两次秋闱都出状况，不是巧合，对吗？” 吕长平没说话，他不想欺骗这个慈爱的老人。 段延年明白了，包括今日万花楼的事情，也不是巧合。 他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在上阳府还有些人脉，你若需要，尽管去明悟书院找我。” 吕长平心中感动，对着段延年又行了一礼。 “好孩子。” 韩青云站在窗前，看着月色下那道依旧矫健的身影，直到那身影上了马车远去…… 蓟阳霖王府，叶迦南惊讶地看着伤兵的伤口。 “小希，这酒精真的有用。太好了，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士兵，因为伤口感染死掉了。” 霖王和李继仁也盯着那伤口，脸上都是喜色。 李继仁看了看眼神游离的季思元。 “小希，你家的藏书真厉害，居然连这种好东西的做法都有。” 韩怀希得意一笑：“那是！” 季思元有些奇怪的问：“继仁，你不是说韩先生夫妇去取那书吗？他们并未回来，怎么小希……” 第275章 霖王心寒 李继仁看着季思元，嘴角翘了翘。 “韩先生他们怕是白跑一趟了。那奇书跟其他的古籍混在一起，他们不知道罢了。是他们离开好几天后，怀瑾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翻到了那本书的。” 季思元面色一凝，难怪他的人在白云村韩家，什么都没找到。 “那韩先生夫妇和二弟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他们都离开了一个多月了，按理早该回来了。” 李继仁看似漫不经心地回道：“哦，那书上的妙方，需要很多珍奇的药材。咱们蓟阳缺医少药，哪里能凑的齐？我让他们去找药了，估计要很久。” 季思元心头一动。 “是为了父亲的病吗？那二弟他们到哪了？” 霖王忍不住心中一寒，他把季思元当成亲子，养了二十年。 虽然在感情上，对他不及仁儿、信儿亲厚，可在教养上，他从来没有厚此薄彼过。 可这个孩子，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去死，看他这问话，是要对信儿下手。 可恶！ 李继仁摇头：“他们行踪不定，我也说不准。” 季思元见问不出什么，又看向韩怀希，脸色十分和善。 “小希真厉害，都能根据古书记载，造出这么有用的酒精。那本奇书，我真是好奇的很，你能借给思元哥哥看看吗？” “不能！” 韩怀希回答的斩钉截铁。 季思元脸色僵住。 李继仁差点要笑出声，又不得不为韩怀希说话。 “思元哥，你别逗小希了，孩子还小，经不起逗。那本书是韩家至宝，我跟父王想看，都被拒绝了。” 季思元自嘲的笑了笑：“是我逾矩了。” 韩怀希垂眸不说话。 那所谓的奇书，是从各种珍奇古方中，挑选出来有用、这个时代又没有的方子。 除了古方，还加了酒精和一些药物的制作方法。 怕经不起查证，连吕彦彦之前学习的那套按摩术，都加了进去。 韩青云按照这个时代的措辞，整合汇编而成。 因为担心被人看出字迹，最后是由陈氏誊写的。 陈氏原身的字写的很差，可陈丽作为老一辈知识分子，毛笔字写的很好。 按摩术的图画，是吕彦彦画的。 韩青云又用特殊的方法做旧。 除了他们一家，谁都别想看出来，这是他们一家现编的。 华国几千年来的医术结晶，很能唬人。 连叶迦南看了都惊呼绝妙。 韩怀希只骄傲了一下下，又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 霖王的病，她跟师傅还是没有头绪。 她经常跟霖王接触，早就发现只要季思元在场，霖王的脸色就好很多。 最开始她跟师傅都以为，是季思元在场，霖王心情好的原因。 后来两人才琢磨出来，是季思元这个人有问题。 但到底是什么情况，两人不得而知。 搞不清楚真实原因，他们以及李继仁，也不敢轻易对季思元做什么。 韩怀希还想到，会不会是小说里说的蛊虫。 可问了叶迦南才知道，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蛊虫这个概念。 连类似的东西都没有。 可惜她的空间是超市，不是医院，她家没有检测器。 要不然，她就能抽出霖王的血化验一下了。 师傅说，霖王应该很快又要陷入昏睡了，这次再昏睡，时间会更长。 她真的不想这个漂亮伯伯出事…… 韩怀瑾、韩怀瑜、韩怀安和木承康四人，除了每日的课业和练武之外，还能空出不少时间。 霖王大手一挥，准许他们进藏书阁。 霖王府的藏书阁很大，各种书籍都有。 柳明和告诉他们，霖王父子三人都喜看书。 皇宫里的大部分书籍，惠仁帝都让人抄录了一份给他们。 再加上他们从市面上收集的，这里的书还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四人随手拿出来几本，上面都有那父子三人做的笔记。 霖王父子每日除了管理城务，还要打仗、练兵，都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时间看书。 最近几日韩怀瑾他们渐渐发现，这三人读书也是有偏好的。 除了军事和政经这类书，是三人都必看的外，李继信偏爱天文地理、民俗、美食以及武侠类的话本子。 李继仁偏爱术数、工商、六艺以及志怪类的话本子。 霖王偏爱诸国史、法典、百家以及各类话本子。 想到那个吃药怕苦、行针怕痛，闲下来就让吕宝昆给他讲一段话本子的霖王，四个孩子都忍不住偷笑。 吕宝昆是吕有田从茗香楼带走的唯一一个人。 其他人不愿意来苦寒的蓟阳，只有吕宝昆愿意跟着吕有田。 但他到了蓟阳，别人都忙的团团转，只有他自己无所事事。 他天天找吕有田，让给他安排活。 吕有田现在的心思都在地豆和红薯上，哪还顾得上他？ 李继信来信后，李家皇室与吕家的关系，吕有田也知道了。 除了吕有田外，吕家、秦家和韩青云家的人，都被告知是四百年前，吕家的一个女儿入了宫。 李家当时血脉凋零，后世这些人都是那吕家女的后人。 有了这层关系，他们与霖王府的关系，就多了血缘上的纽带。 吕有田大方地把吕宝昆介绍给霖王，说书去了。 韩怀瑾手里拿着一本书，觉得这书里有几页记载的内容，与以前母亲陪嫁的古籍中有些类似。 他眼前似乎出现一个熟悉的场景，他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最近看书看的太多了…… 八月二十二日，陈宿的调令下来了，升任三品户部右侍郎，着其于九月三十日前赶往洛城就任。 从正四品到正三品，连升两级，更何况还是地方官员升任京官。 终于得偿所愿，陈宿兴奋不已。 沈晨也高兴得很。 他不是科举出身，无法正大光明地做官。 但他跟着陈宿，好处没少捞，还受人尊重的的很。 陈宿前程大好，他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兴奋过后，两人还要按照惯例，为朝廷举荐接任人选。 举荐是惯例，但举荐的人与朝廷最终任命的人，大多不是同一人。 只是昭文帝不擅政务，对地方官员的任命也懒得考量，所以自他登基后，举荐逐渐成为地方官员升迁的主流。 陈宿又是昭文帝的舅舅，他举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知府人选。 原本陈宿是想等陈夫人寿宴过后，再来考虑人选。 可时间紧迫，他必须在尽快抉择。 如果他在举荐期内没有将人选报至朝廷，吏部就会向皇上推选其他合适的人员。 调令下来后，陈府的大门就没关过，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林玉文本打算，等到寿宴再将珍珠项链送上去，可如今也由不得他了。 他抚摸着手指下温润的珍珠，忍不住叹道，真是好东西。 范云川又把范夫人骂了一顿，然后让人先从馨香阁挑几样贵重的东西。 可范府哪还有那么多钱？ 最后，连范同最近从吕长平身上薅走的三千两银票，都被拿走了…… 第276章 这项链莫不也是吕家的 林玉文带着贺礼到陈府时，就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 他恨毒了吕长平，可惜他也动不了吕长平。 很多年前，他就知道大林的身手有多好。 洛城擂台赛之后，他还知道吕长平现在的功夫不输给大林。 受不了那些异样的眼光，林玉文没敢在陈府多待。 他本想让管家亲手把盒子交给陈宿。 可惜陈府的贺礼都是当众公示的，珍珠项链一亮相，惊艳了众人。 但惊艳过后，更多的是惊讶。 一向以清流自诩的林通判，手里的好东西可真多啊。 林玉文又不能解释，这项链是从范云川手上敲诈来的，他只能阴沉着脸快步离开。 离开陈府后，林玉文就后悔了。 陈宿为了不被人参贪腐，这些年所有收到的礼物，都会公之于众。 这种明面上的贪，都是贺礼，又有陈太后在后面保着，没法直接给他定罪。 可他们这些送礼的人都被登记在册，若有朝廷想要查，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他之前送的东西大都是以前吕家给的，算不上特别贵重，加在一起也就两三千两左右。 可这项链，实在太扎眼了。 他冲动了…… 陈宿看着手里精美的盒子。 负责登记的管家，眉飞色舞地讲着里面的项链，有多么罕见，多么珍贵。 陈宿挥挥手让管家出去，打开了盒子，心下一喜，这项链太难得了。 可随即，他又阴沉了脸。 沈晨提到项链的时候，他并不是很相信。 竹影松花砚台、虎头玛瑙杯、夏日莲鹤壶，虽然稀奇，但不算特别珍贵。 吕家那样的冤大头，送给林玉文，也说得过去。 可这项链没有二三十万两，如何打造的出来？ 吕家再蠢，也不可能把这项链给林玉文。 那林玉文是怎么得到这串项链的呢？ 陈宿实在想不通。 正在此时，范云川在管家的带领下，候在门外。 他刚才听人议论，说林玉文送了一条粉珍珠项链做贺礼。 范云川恨得咬牙切齿，但他又不能说那条项链是他们范府的。 谁都知道他跟林玉文势同水火。 若被人猜到他是被林玉文敲诈，那对他来说，比丢了一条项链还要可怕。 他不仅不能说那项链是他的，还得想法撇清他跟项链的关系。 陈宿让范云川进去。 范云川看到那装项链的盒子，以及陈宿阴沉的脸。 他心头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经过昨日一事，林玉文现在拿出项链，说不定是在自寻死路。 哈哈哈，天助他也。 范云川面上不显，说了几句恭维话后，就盯着盒子。 “大人，听说林通判的贺礼，是一条极其罕见的粉色珍珠项链。不知可否让下官开开眼？” 陈宿看了看范云川，最后把盒子推了过去。 范云川打开盒子，满脸的惊讶。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下官自认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可这样名贵的项链，还是第一次见呢。” 见陈宿脸色暗了暗，范云川心中微喜。 “一、二、三……六十五颗这么大的粉珍珠，这得多少钱啊？ 不瞒大人，早前我夫人买了一颗品相远不如这个的粉珍珠，就花了将近两千两呢，还没加工。 匠人说珍珠加工不易，极其易碎，工费比珍珠本身还高呢。” 陈宿的脸色更暗了。 “唉，真是羡慕林大人，有这样的好东西不说，还有上阳府最好的官声，我是比不了啊。” “官声……”陈宿低声沉吟。 范云川心下更喜，装作欣赏珍珠的样子，偷偷观察陈宿的脸色。 “听说你家小公子新交的朋友，与林玉文是旧识。” 范云川一脸羞恼：“什么朋友？狐朋狗友罢了。 大人，我是真羡慕您教子有方，贵府的两位公子，如今都是秀才身份。 可我家那三个，都是不成器的东西。老大老二就不说了，成了家也算收了心。 可范同，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就是个饭桶。” 陈宿轻笑出声：“范大人说的太过了，令公子哪有那般不堪？” 范云川一脸犯愁：“都说老儿子，大孙子都是命根子。可不是？范同是被我和他娘惯坏了，他都十九了，还不肯收心。 他跟那姓吕的小子，一对纨绔，他还不如那小子呢。 据说那个叫吕长平的，也是从小就喜欢赌，为了这个没少挨打，在家被大人打，在赌坊被赌坊的人打。 他还为了躲打，练了一身好功夫，还练了一手好赌技。 他俩认识那天，就去端了人家方圆赌坊，赵典仪还把这笔账都算到我头上来了。 大人，你说我冤不冤？” 陈宿继续轻笑：“那个叫吕长平的，真的跟林玉文认识？” “我问过范同，吕长平之前从来没提过林大人。就连万花楼，也是我家那小子硬把他拉过去的，也是巧了。 吕长平当时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应当不是硬攀关系。况且长相、名字、还有那什么、咳，杯啊，壶啊，都能对得上。” 范云川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把珍珠盒子赶紧放下。 “大人，这珍珠项链，莫不也是吕家？” 陈宿摇头：“怎么可能？你刚刚也说，这项链贵重的很，吕家再怎么冤大头，也不可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林玉文。” 范云川眼里的狠色一闪而过：“那有没有可能林玉文做了什么事，吕家感激他，才送他的呢？毕竟以林大人的身家，可弄不来这种好东西。” 陈宿脸色一变。 范云川见好就收，借口有事，就告辞了。 回到范府，范云川叫来小光，让他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吕长平。 “告诉吕长平，无论谁去打探，就说吕家曾经有一条粉色项链，但是后来不见了，他那时年纪小，也不知道去哪了。” 小光有些为难。 “大人，您不知道。那吕长平是个又蠢又直的，个性冲动莽撞，让他撒谎，他不一定同意。” 范云川瞪了眼小光，能跟他儿子玩到一块去的，能有聪明的吗？ 但必须让吕长平这么说。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吕长平这么说，知道吗？” 小光脑子好使，他想了想，就带着范同去找吕长平了。 范同正因为身上的银票都被搜刮走闷闷不乐，听说去找吕长平，立马来了劲。 富贵酒楼，心情不好的吕长平，听到小光提起林玉文，顿时又来了脾气。 “不就是个通判吗？要不是小爷我一时失手，我现在可是散骑常侍，三品，哼！” 范同有些幸灾乐祸。 散骑常侍的事情，他听吕长平提过，可当时他以为是吕长平吹牛。 直到昨天他爹跟门客商量事情，他才知道，吕长平竟然真的差点就是三品官了。 范同隔空感谢葛威，要不然他就遇不到这样的冤大头了…… 第277章 比他家饭桶还蠢的人 小光捅了捅范同，范同赶紧收回心神。 “长平，你家怎么给林玉……林通判那么多银子？不就一个夫子吗，至于吗？” 吕长平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把范同吓了一跳。 “他骗了我们家，也骗了我姑父家。” 小光猛地把耳朵支起来：“长平公子，林大人怎么骗你家的？” 吕长平气的眼圈发红。 “范同哥，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吕家虽然有钱，可家里没靠山。二十年前，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绑架了我爹，勒索我家好大一笔银子。” “好大一笔，是多少？” “三百万两。” “嘶，你们给了？”范同痛心疾首地问。 “我爷爷就我爹和我姑母两个孩子，不给的话，我家就断代了。” x，范同在心里骂了一句，他有两个哥哥，别人要是绑了他，他爹能不能拿三万两来换他？ 不好说。 小光也听的牙酸。 二十年前被人诈了三百万两，二十年后，吕长平还能过得这么豪横，真tm让人羡慕。 “那这跟林大人有什么关系？” 吕长平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瞪了小光一眼。 “怎么没关系？我家因为这个原因，就想找个能靠得上的女婿。刚好十一年前，我姑父中了秀才，还是不到十五岁的小三元，你知道你姑父是谁吗？” 范同摇头，他不知道啊，还有，小三元是什么？ “你家那么有钱，干啥找个秀才，直接把你姑母嫁个大官不就行了吗？” 吕长平翻了个白眼：“我姑母，梧平县，哦，不，上阳府一枝花，漂亮得很。当然要找个年轻俊秀的，那些大官都是老头子了。” 范同理解不了，女人嘛，能为家族做贡献就行了，嫁给谁不是嫁？ “你姑父是谁？” “上阳府截至目前以来，最年轻的小三元，韩青云！” 范同觉得有些耳熟，他看向小光。 小光对范同的猪脑子已经习以为常，他趴在范同耳边：“就是昨天老爷说的探花郎。” 范同明白了，难怪吕家找了个秀才，原来是个能当大官的。 “那跟林通判有什么关系？” “林玉文那个狗东西，说韩吕两家没人，就算我姑父考上举人，将来也是被人欺负。我姑父只是个寒门子弟，万一挡了别人的路，说不定就是杀身之祸。” 范同点点头，前两年，一个寒门举人，就因为得罪了陈大人家的小少爷，被打死了。 “林玉文当过官，他说他认识很多大官，还有一个就在上阳府，待我姑父考中举人，他就让那人护住我姑父。” 范同有点茫然：“上阳府的大官是谁？” 小光差点惊呼出声，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吕长平摇摇头：“不知道啊，应该是那狗东西骗了我们。可为了这个原因，我家贴了多少钱进去？结果这个狗东西翻脸不认人，气死小爷了。” 小光趁机说：“是啊，那什么砚台，壶啊都还好说。可那珍珠项链多贵重啊，你们连这个都给他了，唉……” 吕长平蒙了：“什么珍珠项链？” 小光赶紧掐了把范同。 范同眼圈一转：“你昨天不是说，有一条粉色珍珠项链吗？” “我说过吗？” 对面的主仆二人连连点头，异口同声答道：“说了！” 吕长平一副苦恼的样子：“没有啊，我不记得我家有什么珍珠项链。” “有，怎么没有？林玉文都拿去讨好知府大人了，这些年送给知府大人的礼物，都是你吕家的。” 吕长平又怒了：“这个狗东西，原来还拿了我家的珍珠项链，我家的传家宝金丝叶就是被他……” 吕长平赶紧捂住嘴巴，可小光和范同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传家宝？什么金丝叶？” 吕长平连连摇头：“没有，我没说，我爷爷说不能说。” 范同和小光又问了好几遍，吕长平死活都不肯再说。 见问不出什么，小光拉着范同回去了。 范云川听到两人的回话，又仔细琢磨了吕长平所有的话。 忍不住笑了，他终于见到比他家饭桶还蠢的人了。 韩青云身份尴尬，正常人巴不得跟他撇清关系，这少年还一口一个姑父。 不过也因为吕长平的话，范云川才终于想清楚，为什么探花之才与大富之家，都被一个林玉文拿捏的死死的。 哈哈哈，林玉文扯着陈宿的虎皮，谋自己的好处，这要让陈宿知道，嘿嘿。 吕长平的话，很快就被范云川传给了陈宿。 看着陈宿阴沉的脸色，范云川很识时务地离开了。 范云川走后，陈宿把桌子掀翻在地。 听到声音的沈晨，立马出来：“大人，怎么啦？” 陈宿恨得牙根痒，好你个林玉文！ 他本以为林玉文确实没找到那葫芦叶，原来被他藏了起来。 林玉文，你不仁，就不要本官不义！ “大人，冷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就是把林玉文家掘地三尺，一定找到一个东西……” 林玉文送出珍珠项链后，就一直在后悔，他隐隐觉得自己掉入一个陷阱里。 可他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陈宿跟自己有隔阂。 那个本以为是致胜法宝的珍珠项链，现在反而成了他的负累。 万一让陈宿误会他跟吕家有什么交易，他就完了。 他也顾不得被人笑话了，只想尽快把珍珠项链的来历，给陈宿解释清楚。 现在只能让黄连春陪他去见陈宿了…… 黄连春本来也想去给陈宿道贺，但梁闾突然找上他，说东西已经到了，让和黄连春走一趟。 黄连春只好让管家准备了贺礼送了过去。 他自己跟着梁闾离开了。 林玉文扑了个空…… 秦家武馆，韩青云正在跟吕彦彦下棋。 李继信嘚瑟地回来了。 韩青云两人看着他：“陈宿得手了？” “哈哈，有我的人指引着，他们还能失了手？” 吕彦彦收了棋盘，脸色凝重。 “没想到背后真的是陈宿，本来还只是想让长平试试。” 金丝葫芦叶做好后，他们就悄悄地埋到了林玉文家的一棵大树下。 如今这葫芦叶已经到了陈宿手里。 就是不知，下一步是不是就到昭文帝手里了？ “京城那边我已经着人盯好了。不过我看陈宿很可能是要去洛城的时候，自己带过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消息。” “二公子，还请让人在关中府的吕陵守好。” 李继信点点头。 “姑母放心，吕陵里不仅是吕家的先人，也是我的先人，我绝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他们。至于幕后的人，我一定把他们都抓出来。” “吕叔心情不太好，姑母还是劝劝他吧。” “嗯。” 第278章 高司炜的对敌手记 第二天，林玉文又去找黄连春，哪知黄连春还没回来。 黄府的管家告诉林玉文，黄连春去清平县巡视军务了，大概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半个月？ 林玉文哪里还能等半个月？ 他只能自己找上陈宿，把珍珠项链的来历说了一遍。 陈宿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玉文，林玉文是当他傻吗？ 范云川吃了这样的闷亏，会善罢甘休？ 还有黄连春，他所有心思都在林平远身上，根本就不可能参与范云川与林玉文之间的争斗。 那珍珠是吕家早年从越州府带回来的，被林玉文勒索了去，这消息现在半个府城的人都知道。 更何况，现在珍珠项链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林玉文居然敢私吞金丝葫芦叶！ “我说的都是真的，大人不信，等黄守备回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玉文啊，咱们俩认识了三十年了吧？” 林玉文心头一跳，陈宿是想卸磨杀驴吗？ “大人，为何突然说这些？”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一转眼咱们都老了。人老了，就要多为后辈打算了。” 林玉文抬头看向陈宿，语气中带着寒意。 “大人是想食言，还是在威胁我？” “不是你在威胁我吗？你说你收集了范云川的违法证据，换了那条项链。那我的呢？你是不是想像当年扳倒董非那样，扳倒我？” 林玉文气结，他努力控制好情绪。 “我没有那样想过。” 陈宿嘲讽地笑了笑。 “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向黄连春查证的。” 林玉文全身发寒，但最后也只能无奈离开。 陈宿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浮出杀意…… 清平县与庐江府交界的林边小路，一个士兵正焦急地等着，待看见疾驰而来的梁闾和黄连春，士兵连连挥手。 梁闾和黄连春跳下马。 “王校尉，哦，不，现在应该叫你梁大哥。” 梁闾点头：“这位就是黄守备黄大人。” 士兵脸现喜色。 梁闾又向黄连春介绍：“他是高司炜高将军的亲卫勇子。” 勇子看着黄连春：“黄大人真的愿意帮忙，让我家将军离开闽州府吗？” 黄连春本想矜持一下，却看到勇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这就是高将军的对敌手记？” 勇子把书背到身后。 梁闾看了眼勇子。 “勇子，你放心，黄大人已经答应我，一定会助高将军离开闽州府。” 勇子这才依依不舍地把书递给黄连春。 “这是我家将军跟东陵军打了十几年仗，总结下来的。” 黄连春越看越兴奋，这本书里有东陵地形、东陵军的作战作风、还有与东陵军每次战争总结的经验，还有各种精妙的兵法。 有了这本书，对阵东陵军，就有更多胜利的把握。 最重要的是，只要他抄录几页给林平远，林平远一定会想办法，把自己调到闽州府。 “为什么只有一半？” 黄连春正看得兴奋，却发现这本书不全。 “不是一半，只是其中一册，我家将军手里还有两册呢。只要黄大人依约，将我家大人送出闽州府，另外两册一定拱手奉上。” “你……” “黄大人，咱们本来就说好了，暂时只给你一册。你凭借这一册，足够让林大人把你调到闽州府了。” 黄连春不语，他本来是想先应下梁闾的要求，等他去了闽州府，要不要帮高司炜，还不是他说了算。 可没想到这些人竟留了后手。 这一册内容丝丝相扣，无论拿掉哪一页都不行。 就算他顺利到了闽州府，没有后面的内容，他也不好给林平远交代。 黄连春想发火，又想到梁闾在对付范云川的时候，就是这样处处留着后手，他也只能无奈叹气。 这就是个连环计，只要他想去闽州府，想在林平远面前彻底得了好，他就得按照梁闾的要求，助高司炜离开。 梁闾看着黄连春，把书拿了过来。 “黄大人若是为难，我跟勇子再想办法就是。” 黄连春如何舍得？他想去把书拿回来，梁闾却把书放入了自己怀里。 “黄大人，当日你我之间的交易，是你助我把范云川的犯罪证据交给林玉文，同时敲了范家二十万两银子，让林玉文把范云川踩下去。 我给你介绍去闽州府的门路，若你去了闽州府，再帮我把高将军救出来。 第一件，虽然后续变化莫测，林玉文很难打垮范云川。但姓吕的那小子是事发突然，并非你的原因。 姑且算你做到了，我也给了你五万两银子的报酬，算是两清。 第二件，东西你也看到了，能不能借助它让你去闽州府，你心里很清楚。 但我帮你去闽州府的前提，是让你帮我救出高将军，若你做不到，那这个条件就作废。” 梁闾说着就要带勇子离开。 黄连春赶紧拉住两人。 “梁兄弟性子也太急了。我依你，只是，你得确保我不被人发现。高司炜虽未被定罪吗，但他是霖王的人，若被人知道我放走了他，我就是通敌。” “黄大人，我有计划，绝不会让你被牵扯进来，我说与你听……” 接到吕良消息的韩青云，忍不住轻笑。 “这黄连春还真是个急性子，那本手记他已经抄录了一份，托人送去林平远那了。” 吕彦彦忍不住问道：“黄连春跟林平远怎么解释手记的事情？” “黄连春说，林平远对闽州府和东陵军不熟，他担心林平远吃了亏。可惜他人在上阳府，无法为林平远分忧，只能托人打听东陵军的情况。 一个早年受过他恩惠的闽州府商人，恰巧认识看守高司炜的一个侍卫。 那商人就买通了侍卫，趁高司炜不注意偷走了这手记。幸而高司炜如今心灰意冷，倒也没再想起手记的事情。” 吕彦彦笑着摇头：“这个理由可真是蹩脚，可林平远却一定会相信。” 韩青云苦笑：“是啊，林平远这个人，脑子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忠君第一，军功第二，恩义第三。只要能达到目的，旁人在他眼里都是蝼蚁。 黄连春曾经救过他，能力也不错，手中又有高将军的对战东陵军的手册。 林平远不会在乎这手册怎么来的，只要他能确认这手册是真的，就一定会想办法让昭文帝同意，把黄连春调至闽州府。” 吕彦彦皱眉：“黄连春跟林平远一样，都是急功近利的。这两个人若碰到一起，闽州军甚至闽州百姓，都会有很大牺牲。” 韩青云搂住吕彦彦。 “放心吧，我虽然不知道二公子还有什么后手，但是他一定不会把林平远那样一个祸害，留在闽州府。” “嗯。” 第279章 林玉文死了 韩青云又突然想到韩青山。 “不知道大哥跟赵春哥，现在是什么情况。” 吕彦彦安慰道：“他们救过林平远的儿子，以林平远的为人，他们应该还不错。” 韩青云叹了口气。 “嗯，只是咱们去了蓟阳，林平远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信赖他们俩了。赵春哥我倒是不担心，大哥太实心眼了些。” “正好趁这次救高将军，也可以打听打听他们的情况。” “嗯，早些休息吧。” 韩青云吻了吻吕彦彦的脸颊，熄灭了房间的灯。 半夜，突然下起了雨，直到天微微亮时才停下。 院外突然传来李继信的声音。 韩青云和吕彦彦被惊醒，他们匆匆穿好衣服，疾步走了出去。 天色还有些昏暗，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廊檐下站着韦青和刘银两人。 两人走进房间，其他人才发现他们全身都湿透了，脸上还有黑色的碳灰，衣服也被烧了几个洞。 韦青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嘴唇都有些发抖 “太狠了，陈宿只凭怀疑，就要置林玉文于死地……” “怎么回事？” 韩青云心头一惊，连忙问道。 “林玉文死了……” 昨夜大雨，一行功夫极高的杀手，闯进上阳府通判林玉文府上，把林府上下三十四口屠了个精光。 之后又放了一场大火，只是因为下雨，火势很快被熄灭。 比韩青云等人得到消息略晚一些的范云川，惊坐在床上，呆愣良久。 他没有半点政敌被杀的喜悦。 他现在已经很确定，林玉文做夫子的那七年，就是在为陈宿做事。 甚至跟他昨天说的传家宝有关。 他前天下午跟陈宿提起传家宝的事情。 林玉文昨天早上去找了陈宿，昨天夜里就被灭了满门。 这才多长时间？ 昨天早上林玉文与陈宿之间的谈话，范云川虽然不知道内容，但无论是什么，那么短时间内，就直接把为他做了那么多年事的人全家都杀了。 陈宿太狠了。 良久，范云川终于从愣怔中清醒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紧张。 他这算不算已经知道了陈宿的秘密？ 他会不会被灭口？ 范云川随便披了件衣服，就朝范同房内走去。 范同正睡的香沉，突然被他爹扒拉醒，他有些不乐意。 “爹，怎么啦？” “林玉文死了。” 范同看着他爹，有些不解。 林玉文死了不是正好吗，他爹那什么表情？ “爹……” “范同，今天你就回老家上坟去，年前就不要回来了。我会让你娘给你多拿些盘缠。” “爹，我不……” 林玉文死了，他爹的知府之位十拿九稳，他以后就是知府公子了。 说不定以后去找小百合，桂妈妈都不敢收他钱。 他怎么舍得离开？ 范云川没跟他废话，直接叫了几个护卫，护送范同回东阳府老家。 范同叫的堪比杀猪，被范云川让人把他打晕。 小光心里慌慌的，他比范同聪明，立马意识到，老爷是在保护少爷。 “小光，照顾好你主子，以后看着他，别再让他胡来了。若收到我的书信，年后再带他回来。” “老爷，我一定做到。” 范云川坐了二十年的官，坏事没少做，灭人满门的事情也干过，只是从来没有像陈宿这么直接干脆过。 从最开始的慌乱冷静下来，范云川开始思量接下来要怎么做。 辞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好不容易搞死了政敌，陈宿离开后，他就是上阳府的天。 况且，一旦辞官，陈宿疑心更重，到时候他们家才是非死不可。 他不仅不能辞官，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甚至幸灾乐祸地去打探情况…… 韦青和刘银换去湿漉漉的衣服，匆匆回到厅堂。 看到他们回来，韩青云等人齐刷刷看向他。 他们上阳府之行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带走林玉文。 可现在林玉文被灭口了。 “二公子说，林玉文和陈宿有了隔阂，双方一定会有动静，让我盯紧林府。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陈宿的动作会那么快，那么直接。 昨天上午林玉文回家后，在自己书房里待了两个多时辰。下午，林玉文走出书房，找来他的妻儿。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但是这些人走出房间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之后林家人就在收拾东西，似乎准备离开。 子时，开始下雨。我跟刘银不敢继续在树上待着，就想去屋顶上。可我们两个刚跃到院外，就听见院子里有喊人的声音。 我们两个赶紧到房顶上去看，整个林府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身手很好。 林玉文倒在血泊里，紧跟着林夫人、林玉文的儿子、儿媳还有他的孙子，以及仆人，全部被杀。 那些人还准备去翻林玉文的书房，刘银假装打更人，喊了几嗓子。黑衣人就在书房外倒了大量火油，点了火就匆匆离开了。 我跟刘银想着书房肯定有秘密，就想进去查看，可惜火太大了，进不去。等到大雨把火熄灭了，书房里已经一片灰烬……” 韦青说到这里，有些内疚地看向韩青云。 韩青云要查林玉文对韩家做的事情，可现在林玉文死了，书房也被烧了。 “你跟刘银，人没事就好。二公子，我想去一趟林府。” 韩青云看向李继信。 李继信摇头：“不行。林玉文的书房虽然烧了，但陈宿老狐狸一个，肯定很快就会让人去林府，借查案的名义，查找他想要的东西。” 韩青云有些着急啊：“我知道不能光明正大的进林府，但我一定要在林府被查抄之前进去。 我跟林玉文相处七年，我了解他，他既然已经有准备，陈宿想要的东西一定不在书房。我要在陈宿找到那些东西前，拿到手。” 赵兴武不理解：“二叔，陈宿要找什么东西？” 韩青云、吕彦彦、吕富贵和李继信都看向赵兴武，就连吕长平也在思索片刻后盯上了他。 “你们……你们看我干啥？” “兴武，陈宿要找的，应该是他跟林玉文的书信，或者林玉文收集的对陈宿有威胁的东西。” “我懂了，可你们为啥都看着我？” …… 大雨初停，空气中还带着湿意。 上阳府通判林玉文，全府上下一夜被人全灭。 百姓们虽然害怕，可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八卦，躲在暗处悄悄观察、议论。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 驾马车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满脸震惊地盯着林府大门：“不可能，林大人怎么会死呢？” 一个相貌平平的丫鬟，扶着一个容貌俊丽的女子，下了马车。 第280章 吕长平骂街 躲在暗处的范府下人范秋立马认出，这就是刘管家说的，卖珍珠项链的主仆三人。 他们家大人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大亏，如何肯放过这三个罪魁祸首？ 这三人的画像，根据刘管家和当日在馨香阁的两个家丁的描述，早就在范府传了个遍。 没想到，这三人竟然跟林玉文有关系。 哼，一定是林玉文设圈套害他家大人。 范秋对着同伴范冬使了眼色，范冬赶紧回了范府。 范秋则继续盯着林府门前。 只见杨小姐哭的摇摇欲坠：“林叔叔…他怎么会出事？他是通判啊，怎么有人胆子那么大，敢杀一个朝廷官员？林叔叔……” 丫鬟妍儿哭的声音很大：“小姐，这怎么办？林大人跟老爷情同兄弟，又对咱家有大恩，若是让老爷知道，他该多难过啊。” 远处，一个灰影闪过。 小武知道，官兵已经开始往这边来了。 他大喊一声:“小姐，我进去看看，你们先等着。” “小武……” 杨小姐喊了一声，然后低声对小武说着什么。 小武点点头，踹开大门就飞奔进去。 不过片刻，小武抱着一个盒子，那盒子上还有些新鲜的泥土，似乎刚从地下挖出来。 小武神色紧张地左右看看，见没人，这才把盒子交给杨小姐。 殊不知他探头探脑的样子，早就被暗处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杨小姐哭声哀切，她紧紧抱住盒子。 “林叔叔，我杨家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妍儿有些害怕地拉着杨小姐上了马车。 官兵已经走近，他们冲三人喊:“你们是什么人?” 杨小姐吩咐了一声:“快走。” 三人迅速上了马车。 小武扬起马鞭，重重地甩在马屁股上，马车扬长而去。 “抓住他们……” 官兵们想要去追，人群中跑来几个陌生的脸孔拦下了他们。 “那三个人，好像是林通判的亲人或是朋友，刚刚从林通判府上，带了一个盒子出来。” 领头的官差叫茅升，人称茅头儿。 茅升心头一跳。 他一边示意手下的人去追，一边问:“什么样的盒子?” “通体发黑，盒子上还有些泥土，像是刚从地下挖出来。” “对对对，那个被称作小姐的人，也不知道跟那个年轻男人说了什么，那年轻男人进去一会儿，就抱了个盒子出来。” 茅升脸色不太好看。 “你刚刚说，那三人是林通判的亲人或是朋友?” “是啊，那个小姐哭的伤心极了，她还喊林通判林叔叔。” “好像是跟她爹关系很好，还说林通判对她家有大恩。” “是啊是啊，那女的临走前，还喊着要为林通判报仇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情况说的清清楚楚。 茅升脸色更难看了些。 他想要亲自去追那三人，却又被拦住。 “茅头儿，林通判家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们先让开。” “茅头儿，林通判可是咱们上阳府难得的一股清流，你们可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清流？茅升脸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让开。” “茅头儿，茅头儿……” “滚开!” 茅升烦得不行，大吼一声。 那几人吓得连连后退，在茅升等人看不到的角度，眼里带了得逞的笑意。 茅升又安排了几个人守在通判府门口。 他自己带了人，去追小武三人…… 范冬的消息，把范云川又气到了。 他本以为是林玉文得到消息，为了项链才敲诈自己。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林玉文的诡计，不仅项链被林玉文得了，还把范府掏了个精光。 林玉文死得好！ 范云川额角青筋直冒。 “那三个人，是林玉文的帮凶，现在就去找他们，格杀勿论!” “大人，不可!” 刚刚赶回来的范秋，赶紧拦住范云川。 他把范冬走之后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范云川虽然恼怒，但理智尚在。 罪证的事情他不能提，珍珠项链的事情他不能说，那三个人他就不能碰。 他甚至不能让人去找那三人。 他们身上有陈宿想要的东西，谁沾谁死。 “最近都给我机灵点，嘴巴都闭紧，懂了吗?” “是，大人。” 茅升带人追着小武的马车，可每次将将追上的时候，马车又跑远了。 等到他看不到马车踪迹的时候，又有眼尖的官差发现那几个人。 “大人，那个车夫已经发现我们了，带着我们绕圈子呢。” “继续追!” 通判府门口，留守了四个官差。 又一辆马车驶来。 一个衣着华贵的俊秀少年，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马车。 少年幸灾乐祸地问:“听说林玉文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死了?哼，天道好轮回，哈哈哈……” 少年说着就要进去看看。 官差不认识这少年，哪里肯让他进去。 “滚……” “开”字还未出口，四个官差就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了。 四张银票在他们眼前晃悠，每张都是二百两。 他们十年也赚不了二百两。 这少年不用问，一定是在万花楼，跟林玉文起了冲突的那个冤大头吕长平。 他们之前还羡慕过在万花楼陪吕长平玩骰子的人。 怎么他们就碰不到这个大冤种？ 今天他们终于碰上了，可也太不是时候了。 四人咽了咽口水，他们真想收，但他们也不是笨蛋。 这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 他们想要钱，但他们更不敢得罪陈知府。 吕长平又掏出来几张银票，继续晃着。 官差都要心痛死了， 这少年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蠢不可及。 他就不能悄悄地塞给他们吗? 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哪敢收。 “咳咳，小公子，还是请回吧，官差办案呢。” 驾车的大林从车上跳下。 “诸位官爷，还请行个方便。自打被林玉文那个狗东西气到了，我家小公子已经几天没出门了。反正林玉文已经死了，就让我家小公子进去啐两口，出出气。” 无论是守门的官差，还是躲在暗处的百姓，都觉这吕家人有病。 哪有这样惯孩子的? 花那么多钱，就为了进去对一个死人啐两口出气? 何况，林玉文就算死了，也是朝廷命官，哪里能容的他那般放肆? 吕长平继续掏银票。 官差心痛如绞。 别掏了，再掏下去，他们真的顶不住了。 大林又跟官差缠了一会儿。 官差忍着心痛，摇头。 吕长平生气了，把银票往怀里一塞。 官差的心更痛了，恨不得从吕长平怀里再掏出来。 “不让我进去啐，我就在这里啐。” 吕长平说着，当真对着大门吐了一口口水。 “呸，给脸不要脸，小爷家的东西，给了就给了，小爷不心疼。可你他娘的不能不认，真是老天有眼，死得好。 得亏你死的早，小爷状子都写好了。就告你为师不良，道德败坏，贪心不足，薄情寡义……” 吕长平又骂了半个时辰，直骂的口干舌燥， 林府院内，韩青云和李继信，终于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第281章 车里坐的是他家小姐? 韩青云知道，林玉文这个人，十分谨慎。 他跟陈宿的交易，一定会留下证据，以便以后陈宿反悔时，辖制陈宿。 但他疑心病又重，他不会把证据留在书房，或自己卧室这种容易被人猜到的地方。 可放在其他人那边，他也不放心。 韩青云根据韦青、刘银的描述，又排除了院子，最后锁定林玉文七岁的小孙子房间，和他妾室的房间。 最后，果然在他孙子床下的一个暗格内，找到了一个上锁的匣子。 “老狐狸。” 李继信一边说，一边用内力扭断了匣子上锁。 匣子内有很多信件和一份手札。 两人翻看了一下，去另一个房间找到韦青和刘银。 几人走到侧门，刘银嘴里发出一阵酷似鸟叫的声音。 门外有声音传来。 “走走走，快去看热闹去，听说那个叫吕长平的败家子，正在林府大门那里撒银子呢。” “真的假的，快看看去……” “没人了，快走。”一个声音传来，是李继信的另一个亲卫。 李继信如进来时那般拉住韩青云，飞出了院墙。 韦青和刘银也紧跟着离开林府。 吕长平本来正骂的痛快，看见一个灰影闪过，眸光一闪。 “小爷今天心情好，大林，撒银子。” 一看就经常干这种事的大林，从车上拿了一大包碎银子出来。 都是不大的银稞子，每个也就三钱左右，但架不住量大。 一把一把的银稞子撒下去，躲在暗处的百姓都冲了出来。 守在门外的四个官差，都要气炸了。 这败家子儿撒出去的，足有四五百两银子。 好多银稞子就在他们脚下转悠，他们愣是不敢弯身去捡。 远处的江掌柜比官差还要生气。 吕长平跟林玉文在万花楼的事情一传开，江掌柜就知道那日在他店里的败家子，竟真的是少东家的儿子。 他简直痛心疾首，吕家怎么可能出这么个纨绔子? 他本想立刻去找王掌柜打听情况，可这几天因为陈府的喜事，他的铺子忙疯了。 直到昨天铺子彻底没货了，他就关了馨香阁，准备今早去富贵酒楼。 可还没到酒楼，又听人说吕长平出现在林府门前，在大骂死去的林通判。 林玉文与他家姑爷的关系，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 听说他竟然不承认跟韩家、吕家的关系，江掌柜在心里把林玉文骂个狗血淋头。 可在心里骂可以，哪能大庭广众之下骂啊。 就算是个死人，那也是朝廷命官，可不能给吕家招祸啊。 江掌柜听到消息，就赶紧往这边赶。 可他看到什么? 那个败家子，竟然在撒银子！ 江掌柜气的头昏眼花。 他不好骂吕长平，但他可以骂大林。 江掌柜撸起袖子，正要开口，就看到大林扫了他一眼。 江掌柜一愣，立即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富贵酒楼是的吕家产业这件事，是吕长平自爆的。 可南源馨香阁，可没人知道也是吕家的产业。 大林不是那种会胡来的人，王掌柜也不可能任由小公子胡闹。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江掌柜吓出一身冷汗，自己差点坏了事。 他赶紧驾着马车离开了。 等银子散完，那个灰色身影跑了过来，也跟着捡起银子来。 吕长平看见他出现，松了口气，然后神清气爽地上了车，扬长而去。 官差：?冤大头，别走啊，银票，他们的银票…… 江掌柜刚走出不远，就觉得不对劲，车厢里有人。 他刚要停车，就听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去秦家武馆，找我大哥吕富贵。” 江掌柜心头猛跳。 他们少东家回来了? 大哥? 那车里坐的是……是他家小姐？ 还有这个声音，是那个卖珍珠项链的丫鬟的声音。 江掌柜眼圈一红，想要回话，就看见前面几辆马车都被拦下了…… 赵兴武带着官差在府城绕圈子，可几人终究是要摆脱官差的。 行至周边的时候，赵兴武看见有人往林府的方向跑，还听说有人在撒银子，就知道计划成了。 他弃了马车，带着吕彦彦和央离，混在捡钱的人群中。 看见江掌柜，吕彦彦当机立断，带着央离上了他的马车。 赵兴武跟着人群跑走了。 茅升跟着小武一行，却又被引到林府这边。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马车，气的不行。 四散的人群中，并没有那一男两女。 茅升就让人查过往的马车。 江掌柜直觉茅升就是要查他车上的人，他想要转个方向离开，就被拦下了。 “茅头儿，这是作何?” “接到线报，杀害林大人全家的是三个年轻男女，过往车辆都要停车检查。” “茅头儿说笑了，我车上肯定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江掌柜掏出一张银票悄悄塞了过去。 茅升接过银票往怀里一塞。 “拉开车厢帘子。” 江掌柜脸僵住了。 他伸手拦住上前的官差， “江掌柜，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这车我们查定了。” “茅头儿，你听我解释，这车上……” “江掌柜，怎么回事?” 车帘拉开，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坐在车内。 官差眼前一亮，只见说话的那个女子容貌格外美丽。 不过，这两人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江掌柜也愣了一下，随即立马认出来了。 哪怕过了二十一年，吕彦彦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五岁的孩子。 可江掌柜还是能依稀认出来，那就是他家小姐。 “江掌柜，这两人是谁?” 茅升眼神中藏着算计。 林玉文一死，上阳府知府就会落在范云川头上。 范云川最爱美女。 那个说话的女子，容貌实在罕见，若能弄来送给范云川—— 江掌柜一见茅升的眼神，就猜到他的想法。 他恶心的不行，一把推开拦在马车旁的官差。 “茅头儿，这是我家小姐，回娘家省亲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茅升心里一阵遗憾，成过亲的，真是可惜了。 不过看那女子的年纪，确实应是已经成亲的妇人。 江掌柜把车帘拉好，又塞了一张银票过去，这才驾着马车离开。 吕彦彦到秦家武馆的时候，韩青云、吕长平等人都已经回来了。 李继信的其他几个亲卫，一直在吕彦彦的马车后跟着，见她平安回去，这才四散开去。 江掌柜看见吕富贵，眼圈通红。 吕富贵低声安慰了几句，又把吕长平叫来。 除了吕长平，江掌柜还看到小武，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之前听说东家在洛城培养了一个戏班子，难怪这些人都练就了一手演戏的本事。 吕彦彦进到房间时，韩青云和李继信都在看从林府拿回来的信件。 林玉文确实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陈宿写给他的信，几乎每一封都在后面加了一句“阅后即焚” 但林玉文却连同信封都收了起来。 不仅如此，信封上还有林玉文自己标记的收信日期。 第282章 林玉文和陈宿的过往 林玉文写给陈宿的信，自然不在里面。 但这人想的深远，他单独做了一个手札。 手札里，记录了他跟陈宿之间的来往。 他自己给陈宿的信，也被抄录在手札中。 除了信件和手札，匣子里还有一个玉佩以及一份账单。 根据信上的内容可知，那玉佩是陈宿给林玉文的凭证。 根据信件和手札内容，他们也终于搞清楚了陈宿和林玉文的关系。 三十年前，二十岁的林玉文与二十三岁的陈宿，同年考中秀才。 两人都进了云州府的文康书院读书。 但那时陈宿已经成家，不在书院住，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 陈宿为人低调，并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直到后来，两人双双中举。 给陈宿庆贺的人群里，竟然有不少京官的管家。 同窗们大惊，这才知道陈宿竟然是陈妃的弟弟。 林玉文出身贫寒，即使以后中了进士，从底层爬起也是十分困难。 他就起了结交的心思。 但巴结陈宿的人很多，根本轮不到他。 十八年前，两人一同去洛城参加春闱。 陈宿对首次去洛城的林玉文十分照顾，让林玉文心生感激。 会试过后，林玉文和很多出身寒微的贡士，被陈宿带到一个叫百花戏楼的地方。 在那里，林玉文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纸醉金迷。 恍惚间，林玉文听到陈宿用蛊惑的语气，让他们将来为安王所用。 林玉文惊出一身冷汗。 所有人都知道，霖王才是下一任皇帝。 安王若是安安稳稳做个王爷，他们自然乐意抱上个大腿。 可若安王生了别的心思，他们抱的就不是大腿，而是催命符。 之后，那些贡士纷纷告辞，林玉文也离开了。 离开前，他看到陈宿的脸色十分难看。 殿试后，陈宿中了进士，直接做了地方知县。 而林玉文只中了同进士，成了江义县的县丞。 林玉文以为他跟陈宿，以后应该没什么交集了。 可他却突然在遇到了一个杀手。 那一年，安陵府的暗影阁遭霖王围剿，暗影阁副阁主吴大有逃了出来。 他劫持了林玉文的儿子，躲在林玉文家里，避过了官兵的追查。 官兵走后，吴大有逼林玉文去凤溪镇找一个叫刘江涛的人。 林玉文找到刘江涛，竟发现此人他见过。 刘江涛是百花戏楼的一个管事，对陈宿十分恭敬。 几人见面，刘江涛称吴大有为孔统领。 林玉文才知吴大有本名孔海波，曾在百花戏楼见过自己。 孔海波就是知道林玉文在江义县，这才逃到这里。 那时孔海波伤的很重，一直躲在林玉文家里养伤。 林玉文又气又无奈，为了儿子，他也只能掩护孔海波。 这期间，林玉文偶然听到两人谈话，埋在蓟阳的钉子被霖王拔了不少，幸好最关键的几枚还在。 但暗影阁又没了，他们人手不足，刘江涛不能继续留在凤溪镇了。 半个月后，林玉文收到了陈宿的一封信。 信上以官位相诱，要求林玉文帮忙盯紧凤溪镇吕家。 林玉文没回应，只让孔海波和刘江涛尽快离开。 两人离开前说，林玉文这辈子只能做个县丞了，让他不要后悔。 林夫人见两人离开，就提出去报官，让霖王的人把孔海波抓走。 林玉文拦下了。 陈宿曾经说过，安王有英国公府，对上霖王未必会输。 孔海波特意在他面前说起蓟阳的钉子，就是在警告林玉文…… 这些内容是几年后林玉文与陈宿达成条件后，根据记忆写在这本手札上的。 所以很多内容并不是很翔实。 但对于韩青云等人来说，也是新的线索。 李继信脸色铁青。 “刘江涛是百花戏楼的管事，孔海波是刘江涛的统领，百花戏楼幕后绝不简单，应该就是莱阳阁的前身。 百花戏楼楼既然跟陈宿有关系，就不能伤害李振宇，当年我大哥和李振宇被拐一事，一定另有内情。” 韩青云点点头，继续往下看。 县丞的工作并不好干，处处受到限制。 林玉文性子孤傲，常有怀才不遇之感。 五年后，林玉文被孔海波一语中的，没有任何升迁，还是江义县的县丞。 心情抑郁的林玉文，想到了陈宿。 他本以为已经过了五年，陈宿未必再需要他。 哪知，陈宿的回信很快。 两人很快达成一致。 陈宿承诺，只要林玉文能找到吕家的传家宝——金丝葫芦叶，将来至少是三品京官。 对于同进士出身的林玉文来说，这个诱惑力太大了。 刘江涛离开凤溪镇后，吕富贵也逐渐长大，那些年吕家逐渐开始收拢之前的产业。 林玉文问过陈宿，是否需要阻止。 陈宿回复说，让林玉文给吕家提供便利，尽快恢复吕家鼎盛时期的产业。 他还承诺事成之后，吕家的产业会分一成给林玉文。 看到这些，吕富贵气的咬牙，他就说他这些年分外顺利，果然是这些人在养猪。 吕家就是那头猪。 两年后，金丝葫芦叶还是没有下落。 陈宿来信说，金丝葫芦叶应该在吕彦彦身上，当年很多人都见过吕得福拿着那叶子，逗年幼的吕彦彦。 陈宿还曾安排人到吕家提亲，都被吕有田拒绝。 因着这个原因，陈宿还知道吕家与新晋小三元韩青云相过亲，双方都很满意，只怕很快就要下定。 吕富贵和吕有田都是很精明的人，他们没办法在吕家接近吕彦彦，那就只能接近吕彦彦的夫家。 很快林玉文安排的人，跑到韩宏远面前游说，说江义县县丞无意仕途，想收个天资聪颖的学子做学生。 韩宏远没放在心上，他觉得段夫子很好。 可那人又说段夫子再好，却没有官场资源。 林玉文不一样，他的同窗好友有不少都是五六品官员。 那人还说林玉文的一个至交好友，很快就会成为上阳府通判，那人还是陈妃的弟弟。 来人还有意提起韩青云早年被同窗欺凌的事情，引得韩宏远动了心思。 这之后一切顺利，林玉文扳倒董非从江义县脱身，成了韩青云的夫子。 然而到了韩家没多久，林玉文就后悔了。 他讨厌韩青云的天赋，韩青云的长相，韩青云的好命，韩青云的一切。 同样都是寒门出身，林玉文的父亲对他极其严苛，他费尽一切心力，才在三十多岁时中了同进士。 可韩青云的天赋，只要不出意外，十八岁就能中进士。 韩青云不仅父母疼他，他的岳家也把他当成亲子疼爱。 甚至他的异母兄长、嫂子，明明被不公平对待，还对韩青云很好。 韩青云的几个侄子，都很喜欢缠着他。 林玉文恨透了，他嫉妒自己的学生。 所以他拼命在暗处挑拨，两房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可韩青云还是好好的…… 第283章 韩宏远的死因 韩青云这个人，说难听点，叫迂腐清高。 但本质上，其实是个宠辱不惊的性子，骨子里也坚毅的很。 家里的矛盾虽让他苦恼，乡试失利也让他失落，但这些打击却并没有阻止他一颗上进的心。 林玉文讨厌韩青云的天赋，讨厌他的好运，也讨厌他这份淡定。 他要求陈宿杀了韩青云。 陈宿没同意，金丝葫芦叶至关重要。 韩青云死了，吕有田一定会接吕彦彦回吕家，他们再想拿到葫芦叶更不可能。 林玉文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他曾经翻找过吕家，什么都没找到。 他还探过韩青云与吕彦彦的话，什么都没探听出来。 他问陈宿为何不直接杀了吕家人和韩家人，或是把他们抓起来逼问。 陈宿没回信。 但林玉文也明白了，陈宿的能力没有那么大，顾虑也很多。 吕家那时的实力，不是陈宿想摁死就能摁死的。 姚启明为人正直能干，若是顺藤摸瓜下去，陈宿背后的阴谋，很可能就会暴露。 最重要的是，那个葫芦叶似乎对陈宿非常重要，没有找到之前，知情的吕家人必须活着…… 吕彦彦突然问道：“大哥，吕陵里到底有什么？” 吕富贵也在想这个问题。 陈宿这么执着地要拿到葫芦叶，只能与吕陵里的陪葬物有关。 可吕家的族史上只记载了是一些藏品，并没有说都是什么。 “二公子可知？” 李继信摇头。 事情过去了四百多年，里面到底有什么，吕家和李家都不知道，那陈宿想找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是如何得知吕陵中有他想要的东西？ “本来想尘埃落定弄死陈宿，现在看来，事情搞清楚前，还得留着他。” 之后的内容，就是陈宿与林玉文之间的多次拉扯。 林玉文要求陈宿把自己弄到上阳府，安排职位。 陈宿要求林玉文找到金丝葫芦叶。 林玉文要求陈宿弄死韩青云。 陈宿拒绝…… 如此往复。 中间夹杂着林玉文给韩青云和鲁兴下药，导致二人重病，阻挠韩青云乡试。 韩青云第二次乡试，也是林玉文和陈宿调走了大林，撞断了韩青云的手指。 韩青云第二次乡试后没多久，回家探亲的林玉文也回来了。 他本来还因又一次坏了韩青云的考试沾沾自喜，可当他听到吕彦彦生了一对龙凤胎时，他的嫉妒达到了顶峰。 他不理解，韩青云为什么那么好命。 韩怀瑾和韩怀瑜，年岁虽小，却能聪慧不输韩青云，相貌也是绝佳。 这两个孩子之后，韩青云居然又有了一对漂亮的不像话的龙凤胎。 林玉文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主意。 他对陈宿说，吕彦彦看的紧，他找不到葫芦叶，不如杀了吕彦彦。 吕彦彦若是死了，吕家一定会拿回自家的传家宝，到时候他们就有机会了。 陈宿认为有道理，很快给林玉文送来了一种叫“残香”的毒药。 那毒能让人逐渐缠绵病榻，最终死去。 没人会往中毒上去想。 何况，所有人都知道，吕彦彦生双胞胎伤了身子，逐渐死去，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可惜，吕彦彦的陪嫁刘婆子，是个十分细致的人。 吕彦彦所有入口的食物和茶水，都是由刘婆子亲手准备的。 林玉文始终未能成功下毒。 他试图挑唆陈氏，让陈氏把刘婆子赶走。 可那时刘婆子若是走了，家务活就只有赵荷一个人做了。 陈氏虽因为了悟和尚对韩青山不满，却并没有过多为难赵荷的想法。 林玉文毒杀吕彦彦的计划失败。 直到又两年后，惠仁帝因霖王受伤之事病重不起。 那时惠仁帝还在世，即使霖王真的出事，大家也都是认为没了霖王，还有李继仁，不可能轮到安王。 可陈宿给林玉文的信中却是已经很肯定，下一任帝王必然是安王。 林玉文不是很相信，但他也没办法了。 他在韩家待了将近七年，离开官场也是将近七年。 没有陈宿的话，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只能听从陈宿的安排，继续留在韩家。 可七年来，他并没有任何收获。 林玉文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再等了。 只要韩青云一日不死，他就一日回不了官场。 何况吕家已经打定主意，下一年的乡试，让吕富贵和大林、二林一起陪韩青云去。 到那时，再想阻止韩青云科举就难了。 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韩青云中举、中进士。 他把“残香”倒进了韩青云的茶水里。 可谁知，那天吕富贵突然来找韩青云，韩青云没喝那杯茶，就离开了。 一次不成，两次不成，林玉文心头火起。 那毒又十分难得，若是浪费就太可惜了。 林玉文最后端给了韩宏远…… 韩青云趴在桌上无声哭泣。 他猜到父亲的死或与林玉文有关。 可谁能想到，林玉文竟仅仅因为嫉妒自己的学生，就要下毒杀人。 吕彦彦和吕富贵等人，也气的脸色铁青。 先是想杀吕彦彦，再是韩青云，最后害了韩宏远。 林玉文就这样死在陈宿手里，实在太便宜他了。 韩宏远死的时候，惠仁帝的遗诏已经公示，安王成了皇位继承人。 林玉文告诉陈宿，葫芦叶不在吕彦彦身上，应该还在上阳府。 陈宿本不同意，但他那时想把姚启明踩下去，林玉文刚好可以去帮他。 于是林玉文成了陈宿的幕僚。 陈宿成为上阳府知府后，林玉文成了知县，不到三年就被越级提升为通判。 陈宿自认对林玉文已经仁至义尽，可林玉文如何甘心？ 他花了那么多时间，日日被嫉妒啃噬内心，还杀了人，最后只是个五品通判。 他在手札中，记录了陈宿府上这些年收到的礼单。 礼单不是秘密，哪怕有公开受贿的嫌疑，可礼单上的大部分东西，都送给了昭文帝和陈太后。 有陈太后和昭文帝护着，这些礼单就不能成为陈宿的把柄。 但林玉文记录的，还有陈宿暗中收下的银子。 陈宿为人狡猾，明面上只收贺礼，让人以为他所有的资产都来源于贺礼。 但陈宿私下收的银子不比明面上收的少。 这些银子，林玉文查不到去处，只知道送去了洛城的一处青楼。 手札的内容到这里就没了。 韩青云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只是眼神中多了些几分恨意。 吕彦彦担心地看向他。 韩青云对着妻子无声笑笑，笑容里都是苦涩。 李继信看着手札上的最后一句话，心里有了打算。 “韩姑父的父亲，是林玉文因为嫉妒害死的，这件事已经弄清楚了。 那个叫残香的毒药，陈宿是从哪弄到的，除了林玉文用过，还有没有其他人用过，这个要查。 陈宿在皇祖父写遗诏之前，就已经知道安王要继位，这里面发生的事情也要查。” 李继信说到这里，眉头紧皱，四年前中了残香的，真的只有韩宏远一个吗？ 第284章 记忆回笼 甩开心里的怀疑，李继信继续分析。 “百花戏楼是莱阳阁的前身，陈宿在私下收的银子，应该就是送到了莱阳阁。冯娇娘应该是个突破口。 吕陵里有陈宿想要的东西，可到底是什么，陈宿怎么会知道？希望那枚假的葫芦叶，能把这些魑魅魍魉全都钓出来。 蓟阳的钉子还有一些没有拔出来，我已经得到大哥的消息，最深的那个钉子我们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还有哪些。” 吕长平忍不住问道：“最深的钉子？是谁？” 李继信面上浮出痛苦之色：“季思元。” 吕彦彦和韩青云之前就猜到季思元有问题，可真确定是这个人，还是有些难过。 季思元在霖王府养了二十年，霖王夫妻待他不薄，李继仁、李继信也是拿他当亲大哥。 就像林玉文，在韩家待了将近七年，韩家人对他极其礼待，可这人最后却…… 吕长平也有些同情李继信，但还是不能理解。 “季公子？他不是两岁就去了霖王府吗？怎么会是钉子？” “我不知道，但我大哥做事谨慎，若不是已经确定，他不会这么说。” 李继信眼圈微红，他们一家是真的把季思元当成亲人的，可季思元却是别人安插的钉子。 这件事对父王的打击，比赵启华的背叛，还要大得多。 吕长平还有有些不理解：“二公子，季思元为什么会去你家？” 李继信眼里的痛苦之色越发浓重：“季思元是我父亲的副将——季光的孩子，可他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季将军成亲后，本想把妻子带到蓟阳，可谁知季夫人怀孕了，季将军就安排人照顾妻子，自己回了蓟阳。 季思元满周岁的时候，季将军觉得，这个年纪能承受蓟阳的恶劣天气，就写信说要去接他们过去。 可那一年，父王要准备年后的大婚事宜，提前去了洛城。北戎趁他不在又来进犯，季将军落入圈套，不幸身亡。 季夫人没等到丈夫，就带着季嬷嬷去了蓟阳。” 吕彦彦、韩青云和吕富贵俱是心头一震。 他们一直以为，季思元母子是季光接过去的。 可听李继信的意思，季光竟然没有见到过季思元。 “管家让人去打听，才知季将军不幸罹难。那日正是元宵节，季夫人和一个嬷嬷，抱着年幼的孩子哭的肝肠寸断。 管家见他们可怜，就把他们安排在王府外院，等父王回来再做安排。 可谁知，当晚季夫人竟上吊自杀，以身殉情。父王回来后，就收了季思元为义子，把他留在了霖王府……” 吕富贵猛地站起身子，脸色发白。 吕彦彦和韩青云看向他，隐隐猜到季思元背后的人，很可能就是二十一年前害吕家的人。 “大哥，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李继信和吕长平看向吕富贵，见他脸色痛苦迷茫，还不停地揉着额头，就扶着他坐了下来。 “爹\/吕叔，你怎么啦？” 吕富贵只觉得头痛欲裂，这些年他努力想要记起的记忆，终于慢慢回笼。 二十一年前十一月初三，吕富贵趁吕得福出去，溜出庄子去了不远的食客酒楼吃饭。 酒楼小二本来看他是个孩子，不肯让他进去。 有个客人说吕富贵是吕庄的孩子，从上阳府来的富商，不会差那点饭钱。 听那人提到吕庄，另一个客人跟着说，吕庄的庄头真会吹牛，居然说庄子里种了亩产三千斤的粮食。 整个酒楼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亩产三千斤？痴人说梦呢。别说三千斤，在蓟阳，能有亩产三百斤的粮食，咱蓟阳百姓都能把他供起来。” 其他人都纷纷应和。 还有人逗吕富贵，问他里面到底种了什么，神神秘秘的。 吕富贵没搭理他们，吃完饭就离开了。 他走出酒楼不远，就被人打晕了。 等他醒来时，双手被绑，头上蒙了黑布，什么都看不见。 吕富贵听见隐隐有婴儿哭闹的声音传来。 他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有人问他，是不是梧平县凤溪镇吕家唯一的孙子吕富贵。 吕富贵没吭声。 那人又问他，庄子上是不是种了特殊的东西。 吕富贵还是没吭声。 一个森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几个去吕庄看看，如果真的有高产粮食，就全毁了。” 那个时候，吕富贵不知道此人是谁。 但是现在他知道，那人就是吴友仁，或者说孔海波，亦或是南拓海。 孔海波的声音响起后，紧接着就是几人离开的声音。 吕富贵心头大震，他担心那些人真的毁了祖父的心血，就骂了他们。 孔海波生气了，打了他一巴掌。 “臭小子，你应该庆幸你还有点价值，不然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吕富贵被打摔倒在地，他顺势把头磕在地上，装作晕了过去。 “真没用！” “统领别生气。这种富人家的孩子，当然比不得阁里的孩子，娇弱的很。” 婴儿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孔海波对那孩子似乎十分关心，就让身边的人看好吕富贵，自己离开了。 吕富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周边没什么人的时候，就迅速坐起身。 秦驰和秦刚都教过他给自己解绑的方法。 幸而那些人看他年纪小，并没有用太复杂的捆绳方法。 吕富贵解开手上的绳子，拿下头罩，就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他悄悄推开虚掩的房门，想要逃走。 可在一个陌生的宅子里，又是夜里，他根本找不到方向。 而且他还要在院子里躲躲藏藏，不敢被人看见。 不时有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他只能藏身一个房间后面的花丛中。 巧的是，那房间里正是孔海波与那哭闹的婴儿。 孔海波正低声哄着婴儿不要哭泣。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 “蓟阳天气太冷了，小公子还这么小，为什么不用别的孩子……” 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大声呵斥。 “住嘴，小姐做事，哪轮得到你说话？” 年轻女子果然不敢再提。 过了一会儿，有开门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进了那房间。 “统领，霖王已经出了蓟阳，季光也要回关中了。” 孔海波发出冷哼的声音。 “季光不能再留了，通知北戎那边行动吧。关中那边有齐家在，你们先把季光的家眷骗出关中府，再解决他们。” 吕富贵躲在花丛下，他听不懂孔海波的话，却能感觉到他们正在谋划一个大秘密。 他想逃走，却碰到了花盆，然后他被抓住了。 吕富贵至今都忘不了孔海波那双森寒的眼神。 他被打的几乎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孔海波却留了他一条命。 之后他就被严密监控起来。 时不时有人把他身上的东西拿走。 他知道这些人是要拿这些东西，去敲诈祖父和父亲。 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 除夕那天，他被逼着写了一封信给父亲，证明他还活着。 之所以知道那天是除夕，是因为一个一岁半左右的孩子，突然出现在关着他的房间内…… 第285章 霖王再次昏睡 那孩子走路还不太稳当，摇摇晃晃的，身上穿着喜庆的红衣。 嘴里还口齿不清地说着：“年，年，玩……” 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和一个中年妇人。 那女子吓得赶紧抱着他离开。 中年妇人冷冷地扫了一眼吕富贵，跟在女子后面离开。 孩子不乐意，一直揪着女人的头发。 女人只好低声哄着：“明天才是过年，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啊……” 再之后，吕富贵被灌了三日醉。 等他醒来已经在马车上了，睁开眼就看到秦祖父为了救自己，被孔海波一剑刺入后背。 他又陷入昏睡，等到他再次醒来，这些事情已经记不得了…… 吕富贵讲完这些，双手捂住眼睛，失声痛哭。 吕长平心疼地抱住父亲，眼里都是杀意。 吕富贵很快缓过心神，他揉了揉吕长平的头发，示意自己没事。 “那个孩子手腕处有一个月牙形的印记，不像胎记，倒像是烙印。” 李继信苦笑。 吕富贵讲到那个孩子，他就知道季思元并不是季光的孩子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小姐”是谁。 季光的妻儿，必然也已经死在了孔海波那些人的手里。 季思元手腕的确有个月牙疤痕，季嬷嬷说是他不小心被烫的，如今看来，有可能是对方刻意留下的印记。 “我大哥找人跟踪季嬷嬷，可也没什么信息，只知道她做事完全不像个普通嬷嬷。, 对了，吕叔，你见的那个中年妇人，是不是眉心偏右的地方有一颗黑痣？” 吕富贵想了想，点了点头。 如今二十一年前的真相，已经逐渐显露出来。 孔海波一行去蓟阳，就是为了把假季思元送到霖王府。 途经食客酒楼，得知吕富贵的身份，以及吕庄的高产作物，就顺势毁了高产作物，又敲诈了吕家三百万两银子。 吕得福拿出葫芦玉，孔海波立马撤走，可能就是为了跟幕后的人确认。 拿到银子后，他们追杀吕家，也不仅仅是为了灭口，还要找金丝葫芦叶。 后来，孔海波发现葫芦叶不在吕家人身上，吕富贵也失忆了，孔海波一行又折损惨重，他只能被迫放弃。 吕家退回凤溪镇时，凤溪镇的宅子被人翻了个遍。 上阳府的宅子被人买去，秦家武馆被人多次搜翻。 无果后，他们又盯上吕彦彦…… 李继信把写好的信塞到信筒里。 最近来回往返蓟阳与上阳府的大灰，狠狠地啄了啄李继信的衣服，最后乖乖飞去蓟阳…… 最近霖王又开始头痛了，且一天比一天更痛。 如今韩怀希再给他行过针，已经没有办法缓解太多了。 他虽能忍受，但叶迦南却想让他再次睡去。 霖王现在的身体就像一杯有限的水，每次醒来耗费都是杯里的生机。 醒来的时间越长，剩余的生机越少。 与其让他日日受头痛折磨，不如让他睡去，在睡眠中减缓这种痛。 “叶伯父，小希，如果我这次再睡去，过年前能醒来吗？我想陪皇祖母一起守岁。” 霖王的声音淡淡的，却也带了很多不甘。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可就是因为活不了太久，才更希望有多一点的时间能陪陪亲人。 他不想再睡了。 叶迦南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他用了四年时间，都不知道霖王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不仅是他，太皇太后、韩怀希和叶杏林这两个月来，几乎把所有的医书都翻烂了，就是没有头绪。 李继仁看着叶迦南哭的抖动的身体，心里有了决定。 他蹲下身子，像幼年那样，把头放在霖王的膝盖上。 “父王，我去吕庄看了地豆，一棵地豆下面长了很多小果实，吕祖父说再过一个月，那些小果实就会变像拳头那么大。 还有那个叫红薯的作物，长的比地豆还好。刚摘下来就能吃，很甜，听说煮熟了，更好吃。 等您醒来，这两种作物就成熟了。到时候我们就把种子给百姓，教他们种植，等到明年，蓟阳百姓再也不会挨饿了。 韩家的葡萄酒、白酒、卤料、火锅底料，吕家和颜家的商队，已经开始运到别的府城了。这些都是好东西，明年肯定有很多商户来蓟阳进货，到时候蓟阳又要热闹起来了……” 霖王眼里流光溢彩，他摸了摸长子的头发，点了点头。 “小希，给我扎针吧。” …… 霖王睡去后，李继仁带着韩怀希和叶迦南去了香榭居。 “叶神医，小希上次提到的换血之术……” “不可！” 叶迦南疾声喝止。 换血是韩怀希查到的方法，她问叶迦南的时候，被李继仁听到。 但换血是以命换命的方法，且只有至亲之人才可以。 这个世上能跟霖王换血的，只有李继仁和李继信，连太皇太后都不行。 霖王爱子情深，若是让他知道他的孩子给他换了命，他哪里还能活的下去？ “叶神医，我父王不能有事……” “那你就可以有事吗？” “我愿意！我不在了，还有继信可以承欢膝下……” 韩怀希急了。 “世子哥哥，不行的。换血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换血过程也危险的很，很容易两个人都活不下去。为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冒险不值得。” “值得，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是值得的。” 叶迦南拉住韩怀希就往外走，被李继仁拦住。 “我知道你们现在不会同意的。这样，再等一年，如果一年后，还是没有治好父王的方法，叶神医，求求你……” 叶迦南没搭理李继仁，继续拉住韩怀希往外走。 韩怀希回头看见李继仁痛苦的神色，眼圈又红了。 韩怀瑜看见韩怀希哭着回来，她猜到霖王的身体不乐观。 “王爷是不是又昏睡了？” 韩怀希趴在韩怀瑜怀里，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这一次可能要等到明年四五月份，才能醒过来。” 韩怀瑜忍不住叹息一声。 韩怀瑾、木承康、韩怀安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担心。 “世子哥哥抓了季嬷嬷，可什么都没问出来。” “那季公子呢？” “也被关了起来，可同样什么都不肯说。” 在彻底排除蛊虫的可能性之前，季思元还不能死。 韩怀希真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说没有蛊虫这种东西。 明明霖王的身体会受到季思元的影响，这就跟中蛊很像。 可惜叶迦南把季思元和霖王全身都检查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查到。 韩怀希难过了一会儿，又振作起来。 她又去找了李继仁，再次从季思元身上放了一碗血。 韩明珠刚喂完小兔子，就看见韩怀希过来。 她为兔子默哀一秒钟，然后就从笼子里抓了两只递给韩怀希。 这已经是韩怀希第五次，拿小兔子做试验了…… 第286章 那个孩子，没变! 九月初二，上阳府知府夫人寿辰。 上阳府一众官员和商户无力吐槽，距离上次陈宿升官才几天啊，又来一次喜宴。 可吐槽归吐槽，贺礼还是少不了的。 范云川最近也算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得了陈宿的话，举荐他为上阳府知府的荐书，已经提交给了吏部。 因着这句话，范夫人把嫁妆都贴进去了。 范府因为一条珍珠项链，被掏的精光。 范夫人的嫁妆也没多少现银，只能把之前买的两个铺子卖掉。 可如今上阳府生意难做，哪有人买？ 范云川只好又让人把范同和小光追了回来。 范同找到冤大头吕长平。 吕长平被范同和小光吹捧的飘飘然，完全不顾王掌柜的阻拦，花了四万两买下了那两个铺子。 范同和小光只顾着把铺子变现，没留意到因为王掌柜的阻拦，原本开价七万两的两个铺子，最后被压到四万两。 不过就算注意到，两人也不会在意。 上阳府现在空铺子特别多，压根卖不出去。 这四万两银票连同范府之前剩下的一些钱，凑齐了五万两送到了陈府。 九月六日，范云川和黄连春的调令一起传入上阳府。 范云川擢升上阳府知府。 黄连春调至闽州边境军，为从四品怀远将军。 黄连春兴奋地拉着梁闾，一再保证一定会救出高司炜。 不过他又让梁闾给他保证，救出高司炜后，一定要把剩下的对敌手记给他…… 与此同时，洛城苗安街刘府，前丞相刘志恒正与前吏部尚书黎江楠下棋。 老仆刘砚拿着一封厚厚的信进来了。 “老爷，这是一个乞儿刚才塞给我的，让我务必要交到大人手里。” 刘志恒正与黎江楠战至正酣。 “打开看看。” 刘砚打开后，脸色变了。 “老爷，这信……” 刘志恒见他脸色不对，接过来一看，脸色也变了。 黎江楠看他先是悲伤再是欣慰的表情，忍不住一愣。 从先皇过世传位安王起，刘志恒就很少再在外人面前，展露过这样直白的悲伤和喜悦。 “刘兄，怎么啦？” 刘志恒擦掉眼泪，把信递了过去。 “我就知道，他不会眼睁睁地任由昭文帝，这样败坏祖宗基业。” 信是李继仁写的。 但黎江楠知道，刘志恒说的“他”是霖王。 蓟阳军屠了梧平县一事，不知多少人痛骂霖王。 可他们两个作为霖王的半师，从来都不认为他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但是他们的人，也没有查到什么结果。 今年李继仁、李继信大闹洛城。 他们几个老家伙，躲在茗香楼上痛苦不已。 李继仁兄弟要带走太皇太后，这意味着霖王要与大裕做切割。 先皇终究是伤了霖王的心。 他们虽然已经致仕，但他们为大裕奉献了一生。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昭文帝，从最开始的谨小慎微渐渐暴露本性。 看着大裕从百姓安乐到怨气渐生。 三月份，长兴府的徐瑞进献奇石。 昭文帝竟不管徐瑞为官如何，就要把他调回洛城。 若不是李继信突然进了洛城，徐瑞如今已经是吏部侍郎了。 六月份，曾经因繁荣昌盛被称作“小越州”的长兴府，发生暴乱， 徐瑞竟未上报朝廷，直接出兵镇压，死了一千多百姓。 七月份，消息传至洛城，徐瑞擅自对百姓动兵，昭文帝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还表彰徐瑞果敢。 还有上阳府。 当时姚启明在的时候，上阳府吏治清明，商业繁华。 后来换了陈宿上去，陈宿简直把上阳府当做昭文帝的钱袋子。 就算没有梧平县的事情，上阳府也是败落的不成样子。 何止是长兴府、上阳府，就是他们脚下的洛城，何尝不是一步步走下残败？ 黎江楠看完李继仁的信，又看着厚厚的一沓证据，眼泛热泪。 “若是任由大裕这样败落下去，不出十年，各地就会动荡不堪，到时候霖王就可师出有名。 可他不忍心看先辈辛苦打下的基业，又变成七十年前的样子。那个孩子，没变！” 刘志恒又笑又哭：“他受了那样的委屈，都初心不改。咱们两个老东西，当然要竭力相助。” 黎江楠拍了拍刘志恒的肩膀：“什么咱们两个？我现在就去找宋武鸣、王文轩他们，咱们一起再为大裕出把力。” 刘志恒点头：“好，哪怕最后大裕还是变成一摊烂泥，我们也要减缓他腐烂的过程……” 次日早朝，御史大夫房轩韧参上阳府同知范云川强抢民女、收受贿赂、抢夺百姓家产等罪名。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上阳府通判林玉文被杀，刚被草草结案定为仇杀，如今通判人选还未定下。 同知范云川被举荐为上阳府知府，调令刚下发没两天。 房大人出了名的耿直，他敢这样参，那必然是有证据的。 上阳府的天，又要变了。 昭文帝听的火起。 房轩韧就是在跟他作对，调令已经下发了，这不是打他脸吗？ 况且，范云川贪也好，抢也好，最后那银子可都是通过陈宿，到了自己的私库里。 “房大人，范云川调任上阳府知府的调令刚刚下发，你就来参他，这不是在打朝廷脸吗？” “皇上，臣有证据。” 昭文帝脸色铁青，但还是让人呈了上来。 他扫了一眼，证人证言都有手印，证据出处也都明确，还有范云川的俸禄与范府产业的收入，以及范府这些年的支出…… 昭文帝知道这些应当不是假的，可陈宿走了，上阳府这个钱袋子他又不想丢，范云川做事没什么底线，很适合那个位置。 就在昭文帝纠结的时候，吏部尚书钱卫文进言至上阳府查证。 工部尚书陶建附议。 随后满朝文武竟有半数附议。 其他人没有附议，却也没有站出来反对。 昭文帝恼恨至极，他开始怀念阮柏了。 阮柏虽然私下喜欢在他面前摆老丈人的谱，但在朝堂上他一个眼神，阮柏就能迅速接收到他的意思。 阮心照死了，阮柏废了，如今阮家除了一个爵位，也没什么了。 还好陈宿马上就来了，以后也能接替阮柏，成为自己的代言人。 昭文帝还在盘算着的时候，房轩韧再参长兴府知府徐瑞贪污受贿、徇私渎职、屠害良民，依然是证据俱全。 昭文帝觉得房轩韧今天就是冲自己来的。 他上个月刚夸过徐瑞。 他刚想说几句，兵部尚书常敬羽建议查证。 这次附议的人比刚才还要多。 昭文帝心中有气，始终没有同意彻查这两个官员。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中。 礼部尚书杨子良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皇上，臣有议。” 昭文帝看见杨子良，心里就腻歪。 这个老东西跟自己也不是一条心。 可腻歪归腻歪，毕竟是礼部尚书，这个脸他得给…… 第287章 超七成御史出动 昭文帝不悦地点了下头。 杨子良表情愤慨：“禀皇上，臣听闻范云川酷爱美色，他看中的女子，基本都会抢夺回去。 范云川为官二十多年，前前后后府中女子不下百人，堪比……咳，实在大逆不道。 臣还听闻，徐瑞生活奢靡，使用的餐具是琉璃盏和象牙筷，府中妻女多喜名贵的东珠为饰……唉，这些东西若是换做银子，国库丰盈有望。” 昭文帝脸色难看，一个小小的通判，染指的美色居然不下百人。 他后宫的美人才三十多个，就这还天天被朝臣骂耽于女色。 不能因为永乐帝和惠仁帝后宫人数少，就要让他也当苦行僧吧？ 还有那个什么徐瑞，怎么敢比他这个皇帝用的东西还要好？ 丞相穆明瞟了眼杨子良。 老东西，还挺会夸大其词，不过范云川和徐瑞是死定了。 果然，昭文帝很快就下了命令，查！ 陈宿离开上阳府当天，范云川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他的第一天知府生涯。 可他刚坐上知府的官椅，接到的第一件公务，竟是查他自己…… 大理寺人员证据在手，只需核实即可，不过几日，事情就查的水落石出。 范云川就像一根火引，上阳府官员盘根错节，因为他，全部被查。 几乎每个人都被查出贪污受贿，强占百姓资产的事情。 一时间上阳府官场空出了一大半的位置。 黄连春几天都没有睡好，最后找到梁闾，把那五万两银票还给了他。 “恭喜梁兄弟大仇得报。” 梁闾眼圈通红，一副老天有眼的样子。 “黄大人，这银票给了你，就是你的。” 黄连春哪还敢收？ 这是范家的银票。 这些银票，跟他的俸禄和家底也对不上，万一大理寺查他，他可说不清。 梁闾也没再推辞，收了回来。 林玉文已死，珍珠项链和敲诈的事情，范云川也没提到黄连春。 黄连春很快就带着梁闾去了闽州府。 上阳府官场和长兴府官场大动荡，早朝时昭文帝脸色十分难看。 初次上朝的陈宿，也有些忐忑不安。 吏部和大理寺例行公事般，将上阳府和长兴府各官员的罪名和量刑，呈报给昭文帝。 昭文帝脸色难看的不行，最后却只能全部允准。 空出这么多官员，吏部自然要拟定继任人选。 这里面大多数都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还有一些本就在调职范围的人选。 昭文帝懒得看，直接扔给了穆明。 魏明大致浏览了一下，心头一跳。 这些人选都是些品行好、人也有能力的官员。 以钱卫文如今的能力，短时间内，他做不到这般面面俱到。 看来李继仁、李继信来一趟洛城，那些早前退下去的顾命大臣们，开始心思浮动了。 魏明心中有些不满。 但他也知道，这些人选很好。 “皇上，臣没有异议。只是上阳府知府为何空缺？” “嗯？” 昭文帝看了一下，却是上阳府知府空缺。 “钱尚书？” 钱卫文拱手：“禀皇上，臣有意举荐一人，只是此人目前已致仕，希望皇上能酌情启复。” “何人？” “前上阳府知府姚启明。” 空气静默下来。 刑部尚书岑韬与新任户部尚书张景志，隔空对视一眼，钱卫文今天真有种！ 昭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 “前上阳府知府姚启明。” 昭文帝的呼吸都粗重了些。 姚启明跟齐家的关系，钱卫文不知道吗？ 昭文帝抓起手边的砚台就想扔出去。 杨子良赶紧站了出来：“禀皇上，御史台二十三名御史，如今正在大殿外跪着。” “什么？” 百官震惊。 御史台从御史大夫到监察御史，总共三十二人。 今天居然出动了二十三人。 大裕国建国四百余年，除了孝显帝在位期间，曾有御史台全体出动的事迹外，这还是第一次超七成御史出动。 昭文帝气的全身发抖，七成御史跪在大殿外，他处理不好的话，将来在史书上就是一个昏君的名号。 “房轩韧呢？房轩韧呢？” “禀皇上，房大人正是跪在殿外的御史之一。” “让他进来！” “宣御史大夫房轩韧进殿！” 随着通传太监的声音，房轩韧进入大殿，跪在朝堂上。 昭文帝死死盯住他。 这个房轩韧，是要把昏君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 “房轩韧，你携御史台众人跪在大殿之外，所为何事？” “禀皇上，臣要弹劾户部右侍郎陈宿。” 陈宿腿一软，他刚到洛城，就碰到这样的阵仗，哪怕他是昭文帝的亲舅舅，也难免心虚。 昭文帝气笑了，这个房轩韧先是扒了他两个钱袋子，现在又要弹劾他的舅舅，这是想做什么？ “房轩韧，你当知道，御史台虽有监察百官的职能，可也不是想弹劾谁就能弹劾谁。 若今日没有合理的说辞，就凭你敢带众多御史挑事，朕就可以废了你。” 魏明叹了口气，烂泥扶不上墙。 众朝臣无语。 大裕国的御史，哪怕有失察或误察之责，只要不是贪腐、杀戮、谋逆、大不敬之类的重罪，皇帝岂能轻言废立？ 房轩韧脸上带着凝重，向前走了一步。 “臣有证。臣要弹劾陈宿自上阳府任职以来，非但未能恪尽职守，反以权谋私。 陈宿任上阳府通判期间，为满足私欲，污蔑上官姚启明。 御史台多方查证，确认姚大人为官清正廉明，绝无渎职之行。然陈宿之举，惹姚大人心寒辞官。 此风若长，引百官效仿，不仅破坏同僚之间的和谐，也削弱了朝廷的凝聚力和执行力，恐动摇国本。该杀！” 陈宿气的摇摇欲坠，却不敢说话。 房轩韧瞟了一眼陈宿，眼神里都是寒意。 “陈宿任上阳府知府期间，巧立名目，私设费用，将朝廷赋予的治理之权，变成了个人敛财的工具。 百姓不知此事乃是陈宿个人所为，对朝廷生出怨怼之心。 陈宿为一己私欲，视朝廷律法与颜面于无物。该杀！” 陈宿站不住了，他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房轩韧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里的杀意也越来越浓重。 “陈宿以贺礼之名，行贪腐之实，大肆敛取巨额资产，中饱私囊。该杀！ 陈宿藏污纳垢、败坏官风，放任底下官员贪污腐败、抢夺民产，肆意剥削百姓，让无数人苦不堪言。该杀！ 陈宿与地方恶霸、不法之徒勾结，扰乱治安。借手中权力，为所欲为，无视法律，践踏公正，使得上阳府乌烟瘴气，民怨沸腾。该杀！ 陈宿以一己之力，损害朝廷声誉，动摇国家根基。臣今日斗胆，将陈宿之劣迹公诸于众，望皇上明察秋毫，严惩不贷！” 房轩韧最后一句话喊的格外响亮。 大殿外二十二名御史齐声高喊：“望皇上明察秋毫，严惩不贷，杀陈宿，正国风！杀陈宿，正国风！杀陈宿，正国风！……” 第288章 陈宿认罪 陈宿身体抖的如秋风中的落叶。 他刚来洛城，他的大好前途刚刚开始，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他不能死。 昭文帝被房轩韧一句接一句的“该杀”，震得不轻。 房轩韧说的事情，他都知道。 他都不需要看房轩韧提供的证据。 陈宿经不起查。 可陈宿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他，他又是自己的亲舅舅，若真出了什么事，母后又要唠叨他了。 “房大人言之过重，陈宿所做所为……” 昭文帝说不下去了，忍不住怨怪地看向陈宿，怎么就做的那么明目张胆？ “禀皇上，陈宿之罪证，皆在臣手中，皇上可令人去查。另外，臣还有奏。” 房轩韧看向陈宿，眼中带着讥诮。 陈宿只觉得冷汗直冒。 “臣查到，陈宿除了明面上收到的贺礼外，私下收受的贿赂计四十二万五千两银钱，其中三十五万两被陈宿送入莱阳阁。” 随着房轩韧话落，朝堂中发出几声惊呼，随即陷入死寂。 昭文帝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陈宿宁愿把钱送给青楼，都不给自己。 他不明白，百官却明白了。 陈宿一个小小的知府，却斥巨资养了一个青楼，那青楼里怕是有不少朝臣的把柄和秘密。 还有阮心照被杀，阮柏摔倒中风，都是发生在莱阳阁的事情。 阮柏中风，陈宿就成了户部侍郎。 可真够狠的！ 陈宿软倒在地：“臣冤枉……” “陈大人喊冤？皇上，这本是陈宿收受贿赂，以及与莱阳阁的来往账目。” 房轩韧躬身将证据和账本都呈了上去。 陈宿恶狠狠地盯住房轩韧。 他不明白，他与房轩韧并无过节，为何此人会咬住自己不放。 房轩韧对着陈宿无声做了个口型，陈宿再也不敢说话。 房轩韧说的是“小莲儿”。 若不是二公子要留陈宿一命，他就把陈宿指使妓女小莲儿残杀阮心照，用暗器打倒阮柏致其中风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不过，目前也足够英国公府对陈宿下手了，只是不知道陈宿背后的势力，能不能保他一命。 陈宿算是体会到有苦难言的滋味。 小莲儿自作主张杀害阮心照，不是他的主意。 可谁会相信呢？ 哪怕阮柏失去户部尚书之位，英国公府也不是他想得罪就能得罪的。 他已经撇不清与莱阳阁的关系，只能尽量撇清与小莲儿的关系。 张景志作为户部尚书，陈宿是他的下属，他得表态。 “请皇上彻查陈宿，还吏治清明。” 岑韬也站出来：“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陈宿知道自己的仕途完了，他现在只求保命。 “臣有罪，臣认罪，但臣有苦衷。” 陈宿开始哭诉昭文帝登基时国库空虚，一国天子居然为银钱发愁，陈太后身体虚弱，竟连上好的补药都没有。 两人都是他的至亲之人，他舍不得他们受苦。 陈宿避重就轻，绝口不提莱阳阁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一概都认。 昭文帝被哭的有点心软，这毕竟是他的亲舅舅，他收受的东西，确实都给了自己和母后。 众朝臣在心里骂了句真不要脸。 陈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让人开了眼了。 国库空虚不假，可昭文帝跟陈太后受个屁的苦！ 昭文帝都恨不得割万民以肥自己。 千金一粒的莲雾果，他吃了多少？ 钱卫文看着昭文帝一脸又委屈又感动，好像自己真的受了不少苦的样子，只觉得恶心。 但他还是忍着恶心，看着昭文帝，却问的是陈宿。 “陈大人，当年你参姚启明渎职，可监察御史查了，姚启明并无渎职之举。” 陈宿牙齿咬的生疼，却也只能忍着。 “当日是我误会姚大人，姚大人受了委屈，是我的错。” “你，唉，你这是陷皇上于不义，你可知道？” 钱卫文一脸痛心疾首。 魏明与杨子良眼观鼻，鼻观心。 最后杨子良出声。 “皇上被蒙蔽，险失良臣，幸而如今还有补救机会。皇上，刚才钱尚书举荐姚启明重任上阳府知府一职，臣附议！” 昭文帝看着杨子良，又看看钱卫文，两人都是一脸为他好的样子，看的昭文帝想要吐血。 魏明也站了出来：“臣附议。” 丞相发声，百官应和。 昭文帝看看陈宿，无奈应下。 启复姚启明为上阳府知府，即日上任。 陈宿剥夺官身，念其一片忠心，不再追究刑责…… 上阳府官场凡涉重大违法行为者，皆依律判斩刑、徒刑、流刑不等。 罪名极其严重的范云川，直接被判斩立决。 罪魁祸首陈宿，抄没家产，终身不得入仕，不得以皇亲身份授爵。 上阳府的百姓奔走欢告，贪官恶吏受到惩处，自然让他们出了口恶气。 但更让他们欢欣鼓舞的是，姚启明姚大人要回来了。 以前他们就知道姚大人是好官，是能官，但姚大人之前的应大人、周大人也都不错，他们还没有深切感受过上阳府阴云密布的感觉。 有了陈宿作对比，上阳府百姓才知道，并不是每个父母官都是清正的。 一片热闹中，没有留意到，原本留守在梧平县的一万蓟阳军，悄悄退回了蓟阳。 姚启明走马上任，百姓夹道欢迎。 途经兴安大道上的富贵酒楼，姚启明抬头望向二楼的窗内。 容貌昳丽的少年含笑而立。 姚启明自去年五月开始的抑郁心情，突然明媚起来。 那人绝不会做出残害百姓的事情。 哪怕他要夺回自己的东西，他要的也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大裕，而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大裕。 那自己就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 李继信看到姚启明挑起的唇角，这才放下心来。 他还真担心姚启明钻了牛角尖，还要费自己一番口舌。 父王结交的人，果然都很不错…… 吕长平从范同手上买来的两个铺子，一个做了茗香楼，一个做了吕氏商行。 吕氏商行不仅售卖从越州府运来的新奇商品，还有北方来的高浓度白酒、口感上佳的葡萄酒，去年就风靡一时的卤料，以及更加新鲜的火锅底料。 火锅底料怎么用？ 到富贵酒楼瞧一瞧，看一看。 富贵酒楼因为卤菜和火锅，生意好的很。 白酒和葡萄酒也让不少人流连忘返。 这些货物哪来的？ 吕氏商行买的。 吕氏商行从哪进的货？ 蓟阳！ 江掌柜看着王掌柜羡慕不已，他的南源馨香阁没货了。 不过没等江掌柜失落几天，吕氏商队送来了南洋最新款的珠宝、首饰以及各式香料。 江掌柜志得意满地打开了馨香阁的店门。 吕氏商行不需要装修就可营业，茗香楼却是要大改的。 茗香楼如今是吕富贵和吕彦彦共同的产业，这又是他们离开洛城后的第一家店，两人十分重视。 吕富贵和大林就留在上阳府，负责茗香楼的装修事宜。 第289章 跛脚仆人 上阳府茗香楼的糕点师傅，是原富贵酒楼的黄大厨。 因着李继信喜食甜食，黄大厨愁的头发都少了许多。 不过在吕彦彦的指点，以及他自己的努力下，他做糕点的水平直线上涨。 想到这些，信心满满的黄大厨对着新来的厨娘们喊：“继续练……” 此时的韩青云、吕彦彦等人，正在去往闽州府的路上。 离开上阳府之前，韩青云跟段夫子见了一面。 十一年没见，段夫子有些失态，最后也稳住了。 段夫子不是迂腐的人，上阳府的变化他看在心里。 待见到李继信，他更理解了韩青云的选择…… 黄连春是走马上任，需要先回洛城办交接，再经宣州府到闽州府。 韩青云一行直接从东阳府过来，速度比黄连春快了不少。 虽然出发晚了十天，却比黄连春还要早了几天到达闽州府。 去年高司炜被撤职，但昭文帝查不到他的罪名，只能以霖王旧属的名义，夺了他的军权。 林平远初上任，就吃了个败仗。 他知道高司炜对阵东陵军多年，从未吃过亏，就想让高司炜做自己的副手，助自己常胜不败。 但昭文帝心存忌惮，不敢启用高司炜，派了关山年过来。 高司炜在闽州军中声望甚隆，昭文帝曾想将高司炜杀了或羁押至洛城，被常敬羽“恐引起闽州军暴动”拦住。 但昭文帝又不可能放他去蓟阳。 高司炜就被扣在一处民宅里。 那民宅距离闽州军大营不远，每日都有大量官兵把守。 这些人，除了昭文帝从闽州府的府城兵中调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林平远安排的。 最开始闽州边境军的将领，还能时常来探望高司炜。 高司炜的日子不算难过。 去年林平远向昭文帝请旨，想让高司炜做自己的副将，被昭文帝驳回。 林平远就来找高司炜，想让他写一道讨霖王书来向昭文帝投诚。 高司炜冷笑，让仆从把林平远赶了出去。 林平远气急，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之后，闽州边境军被禁止探望高司炜。 看管高司炜的士兵，态度也越来越恶劣…… 高司炜身边的跛脚仆人，看着篮子里只有一碗米饭，气的眼圈通红。 他家将军，呸，他家老爷，谁稀罕做那狗皇帝的将军。 老爷为大裕奋战二十年，身上全是伤疤，最后却被昭文帝这样对待，真是天道不公。 一只大鸟飞落在房顶上。 围在宅子外的士兵惊呼起来：“快看，那只大鸟又来了。” 跛脚仆人心头一喜，冲大鸟喊道：“滚，扁毛畜牲，今天你再敢动老子的篮子试试？” 大鸟俯冲向下，把跛脚仆人带倒在地，然后看着篮子里的食物，不满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这种景象已经好几次了。 有的时候那大鸟，还会把篮子抓走，气的跛脚仆人在院子里大骂。 士兵也只当个乐子看。 跛脚仆人却趁人不注意，将从大鸟脚上取下的信筒放进袖袋里。 他走进房间，对着一个高司炜说道：“老爷，饭来了。” 然后把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高司炜是个高大的中年男子。 他看到篮子里的馊饭，也没太在意，这种恶心人的手段，他这一年见的多了。 跛脚仆人拿出信筒，打开递给了高司炜。 高司炜细细看了一遍，无声笑了。 “王潇，你王家的仇终于报了。” 跛脚仆人正是真正的王潇，只是他并未改名梁闾，也没在闽州当过兵。 王潇拿过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泪把那信纸打湿。 高司炜将信放在烛台上烧了。 王潇不敢哭出声，只跪在地上，对着西北方向拜了又拜。 当年他父母和妻子全被烧死，他自己也被抓住，打断了一条腿。 王涓涓用发钗抵住脖子，这才让范云川的人没有对他下死手。 之后王潇被抓进大牢，直到两年后新任知县上任，才被放出来。 可那时他的家人全都不在了，他自己又断了一条腿。 身无分文的王潇，只能以乞讨为生。 当时，叶成景夫妇在宣州府义诊。 神医之子的名声何其响亮，不少人慕名前来。 在拥挤的人群中，断腿的王潇几乎被踩死，是叶成景听到他的惨叫声，救了他。 见他右腿断裂，身上还被踩出伤，叶成景夫妇也不嫌弃他是个乞丐，为他治伤。 他那时身负血海深仇，自己又是个只能在地上爬的废人，叶氏夫妇是他能够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他求叶成景帮他治腿。 可他断腿已有两年有余，想要恢复正常绝无可能。 即使把断骨敲断重接，将来也会有些轻微的跛脚。 但对王潇来说，跛子也比只能爬着走的废物强。 尽管叶成景上了麻药，可再次断骨的头疼，甚至比被打断腿还要疼。 但王潇都忍下了，他想站起来，找范云川报仇。 接骨后，王潇不能动，全靠叶成景和他们带来的药童照顾。 两个月后，王潇的腿就好了大半。 他对叶氏夫妇感激至极，想去跟他们道谢后，就去找范云川报仇。 可当他找到义诊诊所时，才知道他们竟然被林平远强行带走。 林平远说，闽州府正是对阵东陵军的关键时期，叶家夫妇医术高超，到了军中能拯救不少将士。 王潇听的目眦欲裂，叶大夫和他的妻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怎么能够上战场做军医？ 药童回了洛城，想去找人把叶成景夫妇救出来。 王潇不敢耽搁，他一路追了过去。 可他是个跛子，也没有银钱租马车，哪能追的上林平远的大军？ 等他走到闽州府边境的时候，正好遇上前来支援的高司炜。 高司炜听说叶成景二人被林平远带走，气的骂了句荒唐，就赶紧去追。 可惜等他赶到的时候，叶成景和妻子沈氏已经双双离世。 王潇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二人的尸骨。 他冲向林平远要找他拼命，却被林平远身边的亲兵按住，打了个半死。 是高司炜救了他。 王潇腿伤未好就连日赶路，最后骨头虽然长好，但跛脚比预想的要厉害一些。 他又没有户籍，自己也只会一点拳脚功夫，还是个跛子，连林平远身边的亲兵都打不过，又如何找范云川报仇？ 之后，他就留在了高司炜身边，留在了闽州府。 这一留就是十二年，每年他都会去叶成景夫妇的埋骨之地上柱香。 他本以为王家的仇，他再也报不了了。 可谁知七月底，一只大鸟停在了屋顶上。 之后老爷跟霖王府的二公子，通过大鸟传递信息。 老爷说，或许王家的仇很快就能报了。 如今范云川果然死了，王家的仇报了！ 第290章 北蓟国成立 高司炜看着王潇哭的颤抖的身体，又是为他高兴，又是心酸。 他想到信上的内容，又免不了担心。 二公子说要救他离开，可他的宅子外不仅有很多看守的士兵，还有林平远的眼线。 他固然想离开这里，想去见王爷，但闽州军众多，若是为了救自己让二公子涉险，他百死莫赎…… 闽州府去年被东陵军攻破城池，不少百姓被杀被抢。 尤其是像季东家那样的大户，被抢掠一空不说，还几乎举族尽灭。 如今的闽州府，比上阳府的境况还要凄惨。 特别是边境的离县这里，街道上一片凄凄。 两边的住宅空了大半。 街道上，连个客栈都没有。 韩青云一行人身份特殊，也不可能住到驿站里。 韦青拿了根铁丝，几下就把一个宅子的锁头打开了，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吕长平和赵兴武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是民宅！ 就算没人住了，那也是民宅。 两人看向李继信，李继信却是一脸韦青干得好的神色，看得两人牙疼。 算了，这位二公子，包括蓟阳的那位谪仙似的世子爷，逼急了，都是土匪！ 韦青带着人很快把房子打扫干净。 李继信拍拍手，跟回自己家似的进了大门。 马车上有被褥、粮食和木炭，在这里住几天也不是问题。 韩青云和吕彦彦对视一笑，在院门内侧挂了一包银子，这才安心住了进来。 晚间，下棋被李继信虐的找不到北的吕长平，去找了赵兴武。 把赵兴武虐的找不到北之后，吕长平这才心满意足。 韩青云正用望远镜，看向闽州军营的方向。 不过此处距离军营还有三十多里，他也不可能看到什么，只是图个安心罢了。 “这次来，大概是见不到大哥他们了。” 吕彦彦点头，据说韩青山与赵春很受林平远信赖，时刻带在身边。 “林平远这次离开，应该会把他们两个也带走。” 韩青云心中有一些隐忧。 林平远重恩义，但更重皇恩。 韩青山与赵春的家人全部都在蓟阳，他还把韩青山与赵春带着，恐怕心里面打了什么主意。 赵兴武没听懂。 他本以为这次能见到他爹和姑父，到时候他就劝他们俩，离林平远那个小人远一点。 可听二叔二婶的意思，林平远竟然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二叔、二婶，林平远为什么会离开？” 吕长平得意一笑：“这个我知道。” …… 十月初，原丰源王朝改名北蓟国，霖王李兆英为北蓟国开国皇帝的消息，遍传全国。 昭文帝气的掀了案桌。 “李兆英想干什么？他要谋反吗？丰源不纳入大裕，反而改名北蓟国，他是要做什么？” 昭文帝心里慌得不行，蓟阳是要独立吗？ 霖王还是要来打他吗？ 还有之前有几个府城，宣扬丰源王朝被大裕拿下，是他昭文帝的功劳。 如今丰源改名为北蓟国，百姓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在打他堂堂一国之君的脸吗？ 不仅昭文帝心慌，以穆丞相为首的百官也吓得不轻。 去年蓟阳军突然起兵，屠杀梧平县的时候，他们都以为霖王会顺势攻入洛城。 梧平县事起后，昭文帝调了各地的府城官兵到洛城。 为了养这些官兵，洛城百姓颇有怨言。 可谁知霖王大军，竟然带着其他府城进献的粮食，回了蓟阳。 梧平县只留下一万士兵。 之后蓟阳那边一直风平浪静，两边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昭文帝虽然一口一个反王、叛军地叫着，但他也不敢主动攻打蓟阳。 不说根本就打不过，他还指望蓟阳军对抗北境三国呢。 今年李继仁、李继信大闹洛城，昭文帝虽然恨不得把他们连同庆王父子一起杀了，但最终还是没敢。 李继仁、李继信带走太皇太后之后，虽然让朝廷没脸，但昭文帝也好，众大臣也好，都觉得事情到此为止也挺好的。 太皇太后仁心仁德，有她在，必然会阻止霖王再次发起战争。 昭文帝认为除了朝廷丢了脸，也算皆大欢喜。 可后宫权力最高的三个女人，天天指责他不该让太皇太后离开。 连一向温顺的皇后，都偶尔会露出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他。 气的昭文帝后宫都去得少了，就算去了，也是到水月宫。 昭文帝最怕的人，不是霖王也不是李继仁，他最怕的那个无法无天的李继信。 李继仁承诺三年后查不出真相，就引颈自戮。 李继信一定会在李继仁引颈自戮前，搞事情。 何况，昭文帝还有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他不敢赌，想要安枕无忧，只能杀死李继信。 他想找洪洋，除了自身的安全，就是想让洪洋找人除掉李继信。 可惜洪洋一直没找到。 最近母后总是找他，他烦不胜烦。 母后找他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为了陈宿的事情罢了。 他借口国事繁忙，没去见母后…… 昭文帝推翻案桌，众大臣一点反应都没有。 北蓟国的事情太大了。 霖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继信曾经扬言，就算没有大裕，霖王府也能打下一个皇位来。 如今，他们确实成立了北蓟国。 丰源王朝只是一个开始，羌族、北戎、燕国，会不会也成为北蓟国的一部分？ 北蓟国跟大裕能和平相处吗？ 明明已入深秋，丞相魏明却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湿了。 霖王会不会攻打洛城难说，但李继仁和李继信？呵。 如今两人动作频出，清理了不少地方上的蛀虫。 李继仁还能说是不忍看先祖基业被毁。 李继信绝不是那种人。 他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清扫垃圾。 大裕也好，北蓟国也好，早晚都是霖王府的。 北蓟国成立的消息，昭文帝和百官还没消化完，又一个重磅消息把他们震得不轻。 蓟阳出了高产作物，地豆亩产三千多斤，红薯五千多斤。 这些作物已经有一部分送到原来的丰源王朝，现在的北蓟国。 李继仁派了专人，在北蓟国建了“大棚基地”，教北蓟百姓育苗。 北蓟国百姓不但没有因国家被灭拼死抵抗，还因为李继仁之前开仓放粮，又有高产作物，各个对李继仁感激不尽。 朝臣们议论纷纷，一些人觉得不可能。 世上哪有这么高产的作物？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说不定是为了安抚蓟阳百姓和北蓟国百姓，特意放出的流言。 可也有人觉得，以霖王和李继仁的为人，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在蓟阳百姓心中，有没有高产作物，霖王府都是天，根本不需要安抚。 北蓟国前身丰源王朝，朝廷奢靡骄淫，还要讨好周边的西齐、羌族等几个国家。 丰源百姓过得苦不堪言。 李继仁那么顺利地拿下丰源，就是跟丰源内部的起义军，提前连了线。 这种情况下，李继仁绝对做不出给百姓虚假的希望的事情。 昭文帝呆坐在龙椅上，高产作物，别人不知道，他却听说过…… 第291章 林平远被召回京 昭文帝已经忘了，到底是听英国公还是皇后，或是其他人提起过，二十年前蓟阳曾经出过高产粮食，只是粮种全被破坏。 他当时是当笑话听的，世上若真有这种粮食，哪里还会有有人被饿死？ 是谁说的呢？ 看来下朝后，还是得去一趟后宫。 但是眼下更重要的一点是，万一李继信突然打过来，他身边连个可用的武将都没有。 兵部尚书常敬羽看着昭文帝控制不住颤动的身体，忍不住又骂了句娘。 先帝真是疯了，选了这么个怂包！ “常敬羽。” 昭文帝有些颤抖的声音，打断了常敬羽心底的骂声。 “臣在，皇上。” “立即召林平远回京，越快越好。” 吏部尚书钱卫文心中冷笑，果然一切都被那人猜中。 “皇上，林将军若是回了洛城，那闽州军？” “不是还有关山年在吗？” 常敬羽也忍不住冷笑。 关学谦去了蓟阳，关山年立马就被架空，所谓的三品宣化将军，被林平远压得死死的。 “关将军如今只是副职。” 昭文帝努力控制颤抖的手指，指着常敬羽骂道：“你是蠢货吗？” 被骂蠢货的常敬羽，脸色只变了一下，随即面上浮出嘲讽。 可魏明与其他五部尚书的脸色，比刚才听到蓟阳的消息，还要难看。 昭文帝骂完，立即就后悔了。 常敬羽是老臣，是一部尚书，常家也是京中望族。 他可以随意打骂宫女太监，那些只是奴才。 可这些老臣的脸，他总要给的。 只要一碰上霖王一家，他就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 昭文帝迅速换了温和的口气，仿佛刚才那句蠢货不是他骂出来的。 “常尚书，钱尚书，林平远调回洛城，任命关山年为闽州军统帅。” “是，皇上。” 常敬羽与钱卫文齐声应道。 早朝的消息也传到了后宫，一时间后宫的瓷器又碎了许多。 昭文帝刚刚下朝，陈太后与阮皇后的人就来请见。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妻子，本就心情烦躁的昭文帝心情更差了。 因为莱阳阁的事情，英国公府怀疑陈宿与阮心照之死，及阮柏中风有关，在宫外频繁对陈宿围追堵截。 宫内，慈安宫的阮太后和坤宁宫阮皇后姑侄一体，与慈康宫的陈太后，闹得不可开交。 此刻，坤宁宫的奴才与慈康宫的奴才，正在用眼神打架。 看得昭文帝心头火气，把两边的奴才都骂了一顿之后，摆驾去了水月宫，完全忘了早朝时，他还想去皇后与陈太后那边问问二十年前的事情。 坤宁宫和慈康宫的瓷器，再次碎了一地。 两只信鸽分别从皇宫的不同方向飞了出去…… 黄连春带着吕良化名的梁闾，终于抵达闽州府大营所在的离县。 他了解林平远，只要林平远见到他，一定会问他要另外两本对敌手记。 他本想让梁闾立即去找高司炜，拿到另外两本对敌手记。 梁闾却让他别急，只让他先在离县驿站休息。 此时黄连春还不知，一道调令正在来的路上。 梁闾跟他说的计划，是要他帮忙带几坛酒，进到关押高司炜的院子。 高司炜会将剩下的手记给黄连春。 过几日没人留意的时候，让高司炜给宅子放把火，梁闾趁机带走高司炜。 高司炜虽被关押，但并未被定罪。 黄连春是闽州军新上任的从四品怀远将军，带几坛酒去拜访一下先前的闽州军统帅，也说的过去。 他只要拿到剩下两本手记，至于高司炜是被烧死还是被救走，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就算两人被抓，也攀扯不到他。 任谁都不想到，酒居然会燃烧。 若是之前有人跟黄连春这么说，他肯定不相信。 但梁闾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酒，酒味极重，他闻着就想喝几口。 可惜梁闾说那酒不能喝，度数太高。 他不懂什么度数，只知道梁闾用一个小火星，就让那坛酒迅速燃烧起来。 黄连春一路风尘仆仆，累的不行，到了驿站就想休息。 梁闾跟他说要出去看看情况，黄连春挥了挥手，让梁闾自行行动就好。 来闽州府，黄连春只带了心腹随从小丁。 小丁见自家大人对梁闾十分信任，有些担心自己第一心腹的位置，但是后来才发现梁闾在自家大人身边待不了太久，这才放下心来。 “将军，那个梁闾是做什么的？功夫很好的样子。” “不该你问的事情别问，就当你没见过他。” 小丁见黄连春一脸严肃，赶紧应了下来…… 吕良在驿站外转了几圈，他第一次来闽州府，险些迷路。 走之前，公子和夫人只说让他在驿站附近等着，他现在都不知道公子他们到哪了。 万一错过去怎么办？ 吕良转了半天，也没见到熟人，心里有些埋怨李继信不靠谱。 突然传来的鸟叫声，让吕良心头狂喜。 抬头就看见大灰在上空盘旋。 吕良跟着大灰，找到了韩青云一行居住的宅子。 大灰不满地瞪着李继信。 它一个鸟中之王，被李继信当成信差、当成跑腿的，还要帮他寻人带路。 它虽然飞得快，可这些天一天都没闲着，鸟身都累瘦了。 李继信不搭理大灰，大灰只好飞到韩青云身边，要求投喂。 韩青云一边喂着大灰，一边跟吕良交换了一下信息。 林平远的调令很快就会下来，倒也不用像之前的计划那么冒险了，吕良还需要再拖黄连春几天…… 黄连春在驿站一直问梁闾什么时候去找高司炜。 可梁闾一直说时机不成熟。 到第三天，黄连春等不及了，他这几天务必要去营中报备，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拿到高司炜剩下的手记。 “将军，不好了！” 小丁着急忙慌的跑来找黄连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将军，我刚刚听说林将军被调到洛城了。” 黄连春一下子站了起来，抓住小丁的衣领。 “你说谁？哪个林将军？” 小丁都快哭出来了。 他可太知道黄连春为何一定要来闽州府。 若林将军走了，他家将军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平远，林将军。” 黄连春眼神呆滞，重重的摔在椅子上。 因为林平远在闽州府，所以他才要来闽州府。 可现在林平远走了，那他图什么？ 小丁看着黄连春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慌乱。 他旁观者清，前思后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梁闾。 “将军，不对劲儿，那个姓梁的一定有问题。他好像知道林将军要被调走一样，一直让我们在驿站等。” 小丁一语惊醒梦中人。 黄连春当局者迷，之前又被能调到闽州府冲的热血上头。 如今一盆凉水泼下，他脑子清醒多了。 梁闾身上的不对劲，也开始浮上心头。 第292章 因为这点良知，我不为难你 梁闾所有的说辞，几乎没有漏洞。 可就是没有漏洞，才显得太巧了。 当年他在宣州府查范云川抢走的女子中，以王家最为惨烈。 梁闾上来就告诉他，他是王家唯一幸存的王潇，他的目的是杀了范云川。 黄连春先入为主，对梁闾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 可如今想来，梁闾的故事是真的，但梁闾这个人未必是真的。 王潇是小商之家，有些身手应当是真的。 但以范云川的为人，怎么会让王潇完完整整的活着？ 梁闾说他在大牢里待了两年，然后随高司炜去了闽州府大营，在军中待了三年。 之后就是到处追寻范云川试图报仇，却都以失败告终。 可梁闾的功夫他是见过的，极高。 梁闾用一串珍珠项链，就能挑拨的范云川与林玉文争斗明面化，还让范云川几乎倾家荡产。 这样一个人，只要他略施小计，使人引开范云川身边的护卫，他拼着性命要杀范云川，易如反掌。 何须等那么多年？ 一串珍珠项链的最终结果，是林玉文全家被杀，范云川被判斩立决。 不不，还不止。 上阳府的贪官恶吏被换了个遍。 罪魁祸首陈宿都已经离开上阳府了，还被削了官职。 黄连春额头冒出冷汗。 他被人当刀使了。 梁闾的背后一定有人。 黄连春后悔了，他不该来闽州府。 可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 “将军，将军，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小丁见黄连春脸色惨白，吓得不行。 “梁闾在哪？” “我在这里。” 梁闾施施然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黄连春见他这个样子，拿起刀就砍了过去。 可黄连春哪里是梁闾的对手？ 梁闾夺下黄连春手中的刀。 “黄将军一定要在驿站把事情闹大吗？” 黄连春恶狠狠的瞪着梁闾，却也知道确实不能在驿站里闹将起来。 “黄将军跟我走，我给你一个解释。” 小丁赶紧拦下：“将军不能跟他一起走，他万一对您不利……” “呵呵，我若真想对黄将军不利，这一路可有太多机会了。就是现在我要杀了你们，也能全身而退。” “你……” 黄连春气的发抖，最后还是跟着他出了驿站。 梁闾驾着马车，来到了郊外，不远处是一座孤坟。 “梁闾，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坑我？” “我本名吕良。” “吕良？”黄连春摇头，他没听说过。 “将军要来闽州府，我便助你来闽州府，你还升了官呢，怎么就成我坑你了？” 黄连春：？ “我，我，你，你……” 黄连春胸口起伏，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吕良一副无辜的样子，把黄连春气个仰倒。 “你就是利用我，利用我扳倒了林玉文，扳倒了范云川，甚至扳倒了陈宿。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是我的人。” 一个少年出现在黄连春身后。 黄连春看着少年俊美出尘的脸，心头大震。 他没见过李继信，却听过他这个人，他的性子，他的武功，他的长相。 黄连春苦笑摇头，难怪，难怪……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二公子要杀了我吗？” 李继信指着那处孤坟：“你知道那里葬着人是谁吗？” 黄连春失神地看去。 此刻，孤坟处站着一对容貌十分出色的年轻男女，和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 他摇头。 李继信声音里有些沉痛：“是叶成景夫妇。” 黄连春神情露出一丝苦痛，那对绵善的年轻夫妻，他是认识的。 “当年林平远强征两人入军，你曾竭力阻拦，也曾在战场护过这二人。虽然最终也没护住，但至少证明，你这个人良知未泯。 你为官期间，虽然算不得一个好官，但也没做过什么恶事。 因为你这点良知，我不为难你。 黄连春，你曾经也是个热血男儿。在与西齐的战争中，你也曾奋勇杀敌，拼死救过同胞，护过百姓。 可你不过跟了林平远三年，就凉了热血，变成一个不靠军功靠提携的武官。 呵，靠军功走上去多难啊，又要冒险，升官升的又慢，哪有抱紧一个只会徇私的大腿来的快？ 你的热血、你的斗志、你的信念，已经腐烂了。你的入伍誓言也早就忘了吧？” 李继信的话里全是讽刺。 黄连春的脸火辣辣的，头也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嗡嗡作响。 二十年前，黄连春是主动入伍的。 他是禹城人，从小就见西齐和丰源经常骚扰边境。 不少百姓死在敌军手里。 他的邻居是镖师，他也跟着练了一身不错的功夫。 十八岁那年，西齐军再次侵犯禹城边境。 那时同样年轻的庆王，刚从洛城大婚回来，就披挂上阵带着府兵去支援前线。 禹城男儿大受鼓舞，纷纷投军。 他也是其中一员。 入伍誓言他曾经记得非常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的呢？ 禹城一战，几经生死的他，成了千夫长。 那时他还是热血沸腾，誓要为大裕鞠躬尽瘁。 但很快他认识了林平远。 还因为救了林平远，被林平远提携。 从不入流的千夫长提升为九品副尉，再到八品校尉、七品中侯，直至五品守备以及现在的从四品怀远将军。 不需要再去拼命挣军功，只需要跟紧林平远，让他时时记住自己的恩情就够了。 “浩浩大裕，由我守望。保家卫国，我心如磐石不变。家国百姓在前，私欲在后。山河辽阔，不可进犯，誓以忠诚，扞卫疆域尊严。百姓安乐，皆我同胞，誓以热血，铸就坚固防线。此誓此言，矢志不渝，直至生命终焉。” 李继信没有刻意提高嗓音，但戛玉敲冰，清晰入耳。 黄连春掩面哭泣。 家国百姓在前，私欲在后。 他没有做到。 李继信并不给他继续痛哭的机会。 “今日，我人就在这里，你可以告诉林平远，他一定很想抓住我。不过能不能抓的住，就看他的本事了。” “二公子，蓟阳军和你霖王府也是大裕人，可你们却杀了大裕的百姓。” 黄连春终于找到可以回击李继信的话了，仿佛这样说，李继信就没有资格再来指责自己。 李继信却一脸冷笑。 “屠了梧平县对我霖王府有何好处？我霖王府若真要杀人，也是直奔洛城。” 黄连春被直奔洛城几个字吓到。 “所以，你们还是会反，对不对？” 李继信想了想，郑重答道：“大裕的皇位，本来就轮不到李兆才。他若继承先祖遗志，善待我蓟阳，善待百姓，我也无意与他争什么。 可他都做了什么事？又想让蓟阳军保他的国，保他的皇位，又想让霖王府的人死绝，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为了遏制霖王府，恨不得饿死所有蓟阳百姓和蓟阳军。他以为我霖王府是什么人都可以拿捏的软柿子吗？” 第293章 黄连春的选择 黄连春心颤了一下。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林平远会被调到洛城了。 昭文帝几乎没有可以信任的武将，他只能重用林平远。 可林平远又哪里是霖王一家人的对手？ “二公子跟我说这些，也是真不怕我说出去。” 李继信挑了挑眉：“我在乎吗？黄连春我告诉你，洛城，我是一定会打进去的。 我现在没有动，是因为我想用最小的牺牲打过去，而不是我没有准备好。 林平远这个人，我也是一定要杀的。他急功近利，视人命为儿戏，他该死！” 黄连春急了，他虽然利用林平远，但林平远对他着实不错，他不希望林平远有事。 “是因为叶大夫他们？林将军固然有错，可他也是为了军中将士着想，叶大夫医术高超，确实救了不少将死的士兵……” 黄连春看着李继信眼中的戾气，说不下去了。 “哈哈哈，为军中将士着想？那为何要驱叶家夫妇到战场去？军医何等宝贵？哪个军医不是在后方为将士治疗？” 黄连春愣住了，当时他也这样阻止过。 可林平远说，重伤的将士转移到后方，花费时间过长，很可能就没命了，叶家夫妇随军到前线，可以随时救治伤兵。 李继信犹如冬日寒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十三年前，林平远的幼子身患急症，京中大夫均束手无策。 林平远就去找叶神医，可叶神医不在洛城。叶大夫当时也在宫中为太祖母请脉。 林平远听人说，叶夫人医术不在叶大夫之下，不顾她大腹便便，强逼叶夫人入林府。 叶夫人本就临产在即，拉扯之下，动了胎气，导致难产。恰好叶大夫回来，林平远竟然不管不顾，就要带叶大夫走。 妇人难产，何等凶险？叶夫人又是因林平远才动的胎气，叶大夫怎么肯跟林平远走？ 叶大夫用了叶氏十八针，才保了叶夫人平安产女。林平远幼子逝世，因此恼上叶大夫两人。 在洛城，他不敢动叶家。在宣州府就强行带走他们，逼他们去送死。 他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李继信的质问，让黄连春跪倒在地，茫然无措。 他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更没想到，当年林平远居然是故意害死叶家夫妇。 孤坟前的韩青云、吕彦彦和吕长平听的气恨不已。 这件事他们已经听李继信说过，但现在再听一次，还是恨不得立即杀了林平远。 “黄连春，我给你两个选择。” 李继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死死盯住黄连春，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第一，我助你回京，继续做林平远的副手。你的本事不在林平远之下，若能得了李兆才的青眼，必能荣华富贵步步高升。” 黄连春脸上依然是茫然无措，只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抗拒。 “第二，你留在闽州府，助关山年抵御东陵，护卫百姓。 关山年这个人，不会因为跟你关系好，就提拔你照顾你，但也不会因为你立了军功，就打压你。只要你有所为，他必定重用你。” 黄连春微微一愣：“关山年也是你的人？” 李继信摇头：“他不是我的人，也不是李兆才的人，他是大裕的人。” 黄连春懂了，神色更是复杂。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午时，吕良会在驿站外等你，你若没有出现，就当我们两个没有见过面。” 李继信说完，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吕长平问李继信：“黄连春并不是一个坚定的人，即使他一时热血上头，选择留在东陵府，日后若是后悔，或是被林平远征召回了洛城，岂不是又让这两个祸害碰到了一起？”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看向李继信。 李继信叹了一声：“黄连春最开始跟着林平远时，立了不少功劳，却被林平远忌惮，不但没有军功，还被孤立。” 韩青云和吕彦彦点了点头，难怪刚才李继信说“不会因为你立了军功就打压你”，原来是这个意思。 “黄连春为林平远挡刀后，就成了林平远的人，连续升职。人都是有功利心的，尤其是被上官冷落过的人。这样的情况下，黄连春本性转变，也无可厚非。 他的确不是一个坚定的人，但关山年御下有方，黄连春跟着他，未必不能找回当日入伍的初心。 大裕将才凋零，黄连春能力不错，也没什么恶行，我现在实在不忍毁了他。 不过日后，他若真的继续与林平远沆瀣一气，便是我的敌人。” 李继信最后这句话，带了隐隐的杀气。 几人沉默下来，回了他们借住的宅子里…… 次日午时，吕良出现在驿站外。 一盏茶后，黄连春还没出现，吕良就准备上马离开。 “等一下！” 黄连春其实在吕良来之前，就在驿站大门内等着了。 只是他跟李继信毕竟是敌对的立场，让他毫无顾忌地跟李继信的人交往，他总觉得尴尬。 可哪知吕良竟然只肯等他一盏茶的时间。 黄连春也顾不得继续做心理建设了，急急出门拦下了他。 吕良扫了一眼黄连春。 “请告诉二公子，我愿意留在闽州府。” 黄连春说这话时，虽然竭力控制表情，但眼神里还是有一丝控制不住的失落与纠结。 吕良也没在意他的纠结。 公子说，如果黄连春毫不犹豫选择留在闽州府，那一定有猫腻。 人性复杂，像黄连春这种不坚定的人，哪怕经过一天的思虑，也必然是矛盾纠结的。 只要他选择留下，有关山年在，他就翻不了天。 战场是最容易磨砺人心的，也是最容易找回初心的。 “你既然选择留下，就等林平远走了，你再去关将军那里报备，也免得在关将军那里，落个林平远心腹的印象。” 黄连春点头，他懂。 “林平远早就有了回洛城的想法，昨日收到调令后就在准备离开的事情，这两日应当就会离开。” 吕良语气讥诮，在闽州府呆了一年，一旦被调离，半点对将士同僚的不舍都没有，这林平远可真够凉薄的。 黄连春听出吕良的讽刺，脸上浮出苦笑。 林平远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当日离开上阳府也是如此。 哪怕他与林平远相处十几年，林平远离开时也没跟他道别。 林平远重恩义的前提，是跟在他身边，分开久了，恩义也就淡了。 这也是黄连春着急来闽州府的原因，他怕时间久了，林平远忘了他这个人。 因为着急，才那么轻易着了吕良的道。 但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为何并不后悔。 李继信说能助他回京继续跟着林平远，他相信。 但是他却想换一种活法了。 “吕良，我想见见二公子。” 吕良眼中寒光一闪，瞪向黄连春…… 第294章 我好像看见二弟了 黄连春知道吕良误会了，连连摆手。 “我不是要探听二公子的行踪，我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吕良盯着黄连春看了一会儿，想到潜在黄连春暗处的人和那只成了精的鸟，点了点头。 李继信对黄连春的到来，倒是没有一点意外。 “黄将军既然来了这里，想必是准备留在闽州府了。” 黄连春有些拘谨地点点头。 “二公子，我，我，我知道你这次来是想救高将军，我能帮上什么忙？或者按照之前的计划也行。” 李继信没说话，看了眼韦青。 韦青拿了两本手册递给黄连春。 “这是剩下两册对敌手记，对你以后会有很大帮助。” 黄连春抱着手记，又是尴尬，又是彷徨。 “二公子，我现在是真心想救高将军出来的，不是为了这手记。” “黄将军，你有了这手记，准备怎么用？” 黄连春想了一下：“我会抄录一份研习，高将军亲笔的这份，我交给关将军。只是若他问起来源，我是否如实告知？” 李继信点点头：“实话实说就是。林平远后日一早就会离开，后日晚上行动。” 黄连春心头一凛，郑重点头…… 十月十二日，林平远整装出发，这次除了他的亲兵外以及长子林图南外，他还带走了韩青山和赵春。 对韩青山和赵春，林平远还没想好怎么安排。 他本来想让韩青山潜到蓟阳，说服韩青云成为他的内应。 但是韩青山过分憨直。 他担心万一韩青云不思皇恩，投靠了霖王，说不得反将韩青山拢了去，那他就少了一张牌。 赵春倒是机灵的多，只是与韩青云没有血缘关系，怕是很难说服韩青云。 这两个人，还要再想想，到底用到哪里去。 韩青云和赵兴武站在远处，用望远镜看着远去的韩青山和赵春。 这两人瘦了一些，但看上去比之前精神的多，也内敛的多。 赵兴武眼圈红红，最终也没让眼泪掉下来。 韩青山似有所感，转头朝身后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奇怪。” 赵春见他脸色古怪，问了句：“怎么啦？什么奇怪？” “我觉得我好像看见二弟了。” 赵春哈哈一笑：“你就是想家，咱们很快就能回家看看了。” 白云村的新房，他们还一次都没住过呢。 赵春说完，两人俱是脸色一僵。 他们的家人都去了蓟阳，白云村那里没有家了…… 林平远离开没多久，黄连春到了军营报到。 他是林平远执意调过来的，对上关山年，还是有几分心虚气短。 关山年倒是没什么在意，只是试了试身手，评价了句还不错。 黄连春一上来就被关山年打了一顿，还以为关山年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见他并无恶意，也放下心来。 “我听林将军说，你身上有高将军对战东陵军的手记。” 黄连春让小丁从包裹里把三本手记都拿了出来，递给关山年。 关山年一愣，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要强夺。 “这是高将军的原手稿，我自己抄录了一份留下。” 关山年原本因他是林平远的人，对他有几分轻视。 但见黄连春早有准备，并无藏私的想法，心里对他改观不少。 “多谢黄将军。” 关山年翻开手记一看，就看的入迷。 “高将军果然不愧是霖王带出来的人，我远不如他。” 黄连春也听的一愣。 他本以为关山年出身好，人也年轻有为，是个跟林平远一样心高气傲的，没想到竟能这样坦然承认不如别人。 两人相视一笑，坐下来研究起手记来，倒有几分相见恨晚来。 “这几本手记，真的是高将军的侍从偷出来的吗？” “不是。” 黄连春将所有事情经过告知关山年，也没隐瞒自己因私心入局，成为其中一环的事情。 关山年听说李继信隐身幕后，略施手段就将上阳府的官场换了个遍，又是感慨又是叹服，也有些心惊胆寒。 李继信还不到十六岁，一身功夫打遍洛城无敌手，满腹心计搅得朝野风云骤起。 真不愧是霖王的儿子。 若真是对上霖王府，昭文帝哪有什么胜算？ “所以，你现在算是二公子的人吗？” 听关山年这样问，黄连春正色回答：“不是。二公子让我像关将军这样就好。” “我？” “二公子说关将军不是他的人，也不是皇上的人，而是大裕的人。” 关山年听的哈哈大笑，他擦掉笑出的泪花。 “说的好，咱们谁的人都不是，就是大裕的人。霖王这个人，只看人做的事，不看做事的人。任它皇位如何更替，咱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守好大裕的边境，护住闽州府的百姓。” “末将愿与将军共守闽州！” …… 晚间，关山年为新上任的怀化将军，举办接风宴。 守在高司炜宅子外的士兵，也在被邀之列。 领头人秦献，不好折了闽州军新晋统帅关山年，以及怀化将军黄连春的面子，带了一半人去营中。 剩下的看守人员中，有两个人对高司炜和王潇态度极其恶劣，一人名叫任志勇，一人名为杜伟。 见头儿带了其他人去赴宴，他们却被留在冷风中受罪，抱怨了几句 高司炜身着深蓝色长衫，走到门口让他们不要吵到自己看书，然后回了房间。 任志勇心头有气，对着高司炜呸了一声。 “以为自己还是闽州军统帅吗？还不是天天吃老子吃剩的剩饭。” 王潇听的大怒，与任志勇厮打起来。 他虽然跛脚，但年轻时就练过功夫，这些年在高司炜身边也受益不少，任志勇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打的惨叫连连。 杜伟和其他人上前拦住王潇，王潇又趁机把杜伟狠狠打了一顿。 杜伟的门牙都被打掉两颗。 这一年来，他哪受过这样的气，拔出刀就向王潇砍去。 可刀没砍到王潇，他手腕似被什么东西砸中，刀刃就转向了王潇旁边的任志勇。 任志勇躲闪不及，被削中脸颊，一片肉被砍了下来，顿时鲜血直流。 任志勇痛极，不顾杜伟的道歉，大骂：“杜伟，老子要杀了你！” 王潇闪身躲开，任那两人狗咬狗。 其他人拉的拉，拦的拦。 混乱中，被其他人打伤了不少。 一时间乱成一团。 杜伟与任志勇功夫相当，但杜伟被任志勇踢中膝盖时，感觉小腿也被什么东西打中，随即被任志勇按在了身下。 任志勇脸颊被削去一片肉，狂怒交加，状若癫狂，拼命地用拳头砸杜伟的脑袋。 杜伟本来还在道歉，此刻也顾不上说话了，一边护住脑袋，一边回击，谁也不肯吃亏。 吕良凑够了热闹，从树上飞下，到房间换上高司炜的深蓝色长衫…… 第295章 高司炜跑了 吕良出来之前，吕彦彦根据李继信的描述，给他的脸修饰了一下，与高司炜有三四分相似。 两人又都是瘦高的身形，黑夜里乍一看，很难分辨出来不是同一人。 吕良飞快跑出房门，抓住王潇就跑走了。 本来打的不可开交的一群人，只觉得眼圈一花，就有两个人从他们眼前跑过。 “不好了，高司炜逃跑了……” 大部分急忙去追，还有几人跑到房间去确认。 刚才说要看书的高司炜，确实不在房间内。 这些人都吓坏了。 高司炜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关在这宅子里，秦献跟他说的很清楚。 杀不得，放不得。 所以才有他们这些人名为保护实为看守，围在这宅子外，禁止高司炜走出院子。 可现在高司炜却跑了。 万一高司炜跑到蓟阳，他们这些人统统不用活了。 “快追，他们天天吃不饱饭，还有个跛子，一定跑不快，” 很快，所有人都朝刚才那两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任志勇和杜伟也顾不上厮打，双双爬起来。 可他们身上都是伤，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等他们站起来后，却被人抓住手中的刀，捅进对方的胸膛。 临死前，两人都看到对方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衣少年。 李继信拍了拍手，冲着吕长平点了下头。 两人跃到树上，把高司炜接了下来。 高司炜轻功不算好，这树高的很，是吕良跑走前把他带上去的。 高司炜看着李继信神情激动，他们上次见面，李继信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二公子。” “快，把要带走的东西都带着。” 三人匆匆回到房间，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 若不是为了这个箱子，以李继信和吕长平的轻身功夫，直接趁乱把人带走就行了。 箱子很大，吕长平吹了个口哨，一辆马车停在院外，李继信让高司炜先上车，然后抱起箱子放到车上。 吕长平看周边没人，几人迅速离开。 另一边，吕良带着跛脚的王潇拼命往前跑。 王潇腿脚不好，被吕良带着跑的飞快，几乎脚不沾地。 吕良累的不行，还好将后面的追兵落下很远。 刘银驾着车在前面等着，吕良把王潇往车上一扔，刘银飞速离去。 吕良把身上衣服一脱，随手扔进路边的草丛里，慢慢悠悠地回去了。 守卫们追了半天，人影都看不见了，这才想起去找秦献。 秦献正与新来的怀远将军黄连春聊的投机，却见原本应该守在宅子外的守卫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 “大人不好了，高司炜跑了。” 秦献一把抓住报信的人。 “你说什么？高司炜跑了？他天天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守卫跑走？” 关山年听到“天天连饭都吃不饱”这句话，气的怒火中烧，却又生生忍住。 李继信等人大费周章地把人救走，就是不想把他和黄连春牵扯进去，他不能对这件事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黄连春听的心头一动。 就这么把人救走了？这也太容易了吧？ “任志勇骂了高司炜，被高司炜身边的那个瘸腿的王潇打了一顿。 杜伟拦着的时候，伤到了任志勇。然后任志勇就和杜伟打了起来，其他人去拉架，不知怎么的就打成了一团。 高司炜趁机拉着那个瘸子就跑了。” 黄连春听到“瘸腿的王潇”，突然想到十二年前，那个冲向林平远的跛脚青年。 那青年被林平远的亲卫打个半死，还在怒骂林平远害死叶氏夫妇。 后来高司炜出现，救了那青年。 之后他数次见到那青年跛着脚，在尸群里寻找叶大夫夫妻的残肢断臂。 他不知道那青年的名字，只以为是叶大夫的随从。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王潇。 关山年皱着眉头，脸泛怒气怒。 “秦统领，你的人就是这么做事的吗？高司炜是霖王的人，你的人居然让他跑了？本将定当如实汇报给皇上。” 秦献吓得腿软：“我现在就去追，还请高将军放过秦某一马。” 关山年怒喝：“快去追。” 他说着又随手点了一些人：“你们都跟着秦统领，速速将逃犯高司炜抓回来。” 秦献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跟着高司炜十年有余的老将，只感激地对着关山年连连道谢，然后带着人迅速去追。 关山年和黄连春双双舒了口气，又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李继信做事，就那么顺利呢？ 秦献的人追了一夜，都没追到高司炜和王潇，只找到高司炜那件深蓝色长衫。 秦献认为两人饥弱，王潇又是个瘸子，定然跑不快，应当就藏在离县。 他求关山年帮忙多派些人，到各处搜寻。 高司炜现在跑到哪里，关山年和黄连春也不知道，他们也担心万一高司炜还在离县，再被秦献找到。 可秦献的请求，关山年也不能不同意。 他磨磨蹭蹭地又挑了一些人。 秦献有些不满，离县那么大，这些人够干嘛？ 可他也不敢怪关山年，毕竟，看守高司炜也不是关山年的责任。 “东陵人犯我大裕之心不死，闽州军是要时刻保持警备，我实在不能调出太多人手给你。 不过，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司炜逃走不管，这样吧，我单独再带一队人马去搜寻。 秦大人，你可要查仔细了，否则……本将能帮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多谢将军。” …… 秦献带着守卫、闽州军和离县县衙的捕快，在离县大肆搜查。 空房被强行打开，有人居住的民居，更是从里到外搜查了个遍。 搜查韩青云等人居住的宅子的，是关山年。 关山年看见韩青云的一瞬间，一句韩世叔差点脱口而出。 他看着韩青云，又用眼尾扫了扫后面的人。 “我们来追查逃犯，若是有人知情不报，与逃犯同罪。” 韩青云微微点了下头。 关山年这才让人进去搜查。 他趁别人不在意，低声问韩青云：“我爹如何。” “他是蓟阳学政，不，现在应该是北蓟国学政。” 学政？ 关山年揪了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下来，学政很好，很适合他爹。 “鹏飞如何？” “他加入了世子的北翎军。” 关山年嘴巴张大，随即想想，这样也好。 关鹏飞被关雄刻意打造成纨绔废物的形象，可实际关鹏飞能力不差，更有一颗保国护民之心。 如今也算得偿所愿，只是…… “世叔，我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照顾不了鹏飞。可鹏飞是我独子，还请世叔多为照应。” “放心。我的侄子，韩东辰和赵兴业，与鹏飞也在一处。” 关山年见过韩东辰和赵兴业。 这两人功夫都比关鹏飞还要好，为人也仗义，再加上李继仁护短的性子，在北翎军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两人低语的时候，院子已经被搜查完毕。 “将军，没有可疑之人。” “下一户！” 第296章 好像见过这一幕 救出高司炜的当天夜里，李继信、刘银等人，就已经带着人去了东阳府。 韩青云、吕彦彦几人留在这里，是为了将叶成景与沈氏的骨灰，带回蓟阳。 叶家祖籍本就在蓟阳，只是永乐帝从蓟阳打到洛城时，叶天正带着儿子叶金川与徒弟田秀秀，一路救治伤患，后来就在洛城定居了。 如今田秀秀和叶迦南都回了蓟阳，叶成景与沈氏的骨灰自然也要回到蓟阳。 十二年前，叶氏夫妇是被战马踩踏而死，尸体支离破碎。 高司炜与王潇为他们收敛好尸身，却怎么都拼不完整。 闽州府常年高温，高司炜怕尸身很快腐烂，想尽快让他们入土为安。 王潇却一遍遍拖着残腿，到两人身亡之地，找剩下的肢体。 哪怕是一根手指，一截头发，甚至是一块衣服碎料。 可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碎块，王潇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他只能一点一点试。 林平远却担心尸体腐烂引发瘟疫，想让人把所有尸体都烧掉。 高司炜与他大吵。 两人当时同为从四品武将，谁也不比谁官位高。 闽州军统帅窦将军，也在那场战争中遇难。 两人打了一架。 林平远虽然被打得很惨，但他手底下的人，还是一把火把敌我两军的尸体全烧了。 其实当时尸体不烧，也确实没有办法。 十万具尸体一旦引发瘟疫，是很恐怖的事情。 当时的闽州军有二十多万活下来的人，但几乎人人负伤，为这个十万具分不清敌我的尸体收尸也不现实。 烧完将士的尸体，林平远竟然还想把叶家夫妇的尸体烧掉。 王潇和高司炜当然不同意。 在他们争执的过程中，接到药童消息的叶迦南赶来了。 他刚到，就听到双方在为儿子儿媳的尸体争吵。 听到他们死讯的叶迦南，当时就晕死了过去。 高司炜把叶迦南抱到营帐，再出去就见王潇被林平远手下的人死死压住，叶成景夫妇的尸体不见了。 原来，林平远担心叶迦南看到二人残破的尸体，会报复自己。 叶迦南只是一个大夫，没有官身，他也不怕叶家。 可叶迦南时常进宫，与惠仁帝关系非同一般。 他担心叶迦南会在惠仁帝面前告状。 叶成景夫妇尸身被烧，就没有证据能证明二人是死在战场上的。 高司炜和王潇赶到的时候，两具尸体已经烧成灰烬。 他们担心叶迦南承受不住，没敢告诉他叶成景他们死状凄惨。 这件事，高司炜跟霖王提过，但所有人都瞒着叶迦南。 直到现在，叶迦南都不知道，叶成景夫妇的尸身并不完整。 叶迦南在闽州军营躺了将近三个月。 那时林平远被降职，调去了清平县。 高司炜将叶成景夫妇的骨灰收好，让叶迦南带回去。 但叶迦南却将骨灰，埋在了距离他们死亡之地不远的树林里。 李继信带着韩青云等人离开蓟阳时，去找了叶迦南。 叶迦南便让他们把骨灰带回去…… 今天是十月十五日。 当时他们也不知道办完事情是什么时间。 李得志算了十来个迁坟的吉日吉辰。 十月十五日巳时就是其中一个。 韩青云、吕彦彦、吕长平三人，又为叶成景夫妇上了一炷香。 吕良、吕长平和央离拿出铁锹。 赵兴武一把接过央离手里的铁锹。 “这活是男人干的，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赵兴武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羞红，额头还有一些汗水。 吕长平抬头看天，不解地问：“兴武哥，你还没干活呢，怎么脸那么红？还出汗了，今天不热啊。”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吕彦彦简直要笑出声。 赵兴武对央离的心意，连李继信都看出来了，只有吕长平什么都不知道。 吕长平的话让赵兴武的脸更红了。 他偷偷看了眼央离，见她面无表情，心里有一点失落。 棺木打开，是一个蓝灰色的骨灰罐。 吕良将罐子拿出来的时候，吕彦彦脑中闪过一个似曾经历的画面。 她努力去想到底是什么，却什么都没想起来。 韩青云见她脸色不对，柔声问道：“怎么啦？” 吕彦彦皱眉想了想，却什么都没想到。 “我总没觉得好像见过这一幕，但是我想不起来。” 韩青云用手揉开吕彦彦皱着的眉头。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说不定哪天就记起来了。” 吕彦彦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件事。 骨灰罐取出后，众人又把棺木盖上，埋上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做完这些事，韩青云一行人就去了东阳府，与李继信会合。 一路快马加鞭，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几人终于到达东阳府与闽州府交界的长甘镇。 李继信等人就住在长甘镇的云来客栈。 会合后，王潇跪在韩青云等人面前，一直磕头感谢，若没有这些人帮忙，王家的血仇还不知何时能报。 韩青云扶起他，然后与高司炜互相行了一礼。 高司炜第一次见到韩青云，也十分感激。 他能逃出来，自然也少不了韩青云的谋划。 “我见过你大哥韩青山。” 高司炜提到韩青山的时候，忍不住轻笑。 那真的是一个憨直的毫无心机的人，跟林平远那种人完全不一样。 “你见过我大哥？” 韩青山到达闽州府的时候，高司炜应该已经被关起来了。 韩青云还真的不知道，高司炜跟韩青山居然见过面。 “嗯，今年六月初，他跟那个叫赵春的，找过我……” 六月初，韩青云等人将被带到蓟阳的消息，传到闽州大营。 韩青山带着赵春求了林平远，想要见高司炜。 两人都是林平远的心腹，手里又有林平远给的令牌，秦献等人自然不敢阻拦。 当时高司炜和王潇正在吃饭，本以为这两人也是林平远派来羞辱他们的，高司炜和王潇都没搭理他们。 他们的饭菜，是发黄的菜叶，一点油腥都没有，米饭也是最差的糙米，还有点馊味， 就连最普通的士兵，吃的都比这好。 韩青山看了诧异不已。 “你们就吃这个？” 王潇气的摔了筷子。 “不吃这个吃什么？难道这个都不给吃了吗？” 韩青山不懂王潇为什么生气。 赵春却看明白了。 他拉着韩青山，在一边低声给韩青山解释了几句。 可韩青山性子直的厉害，当即就发了火。 “高将军并未被定罪，哪怕他是霖王旧人，把他关在这里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亏待他？” 韩青山说着就把秦献叫来，问为何高将军的伙食，还不如普通的士兵。 秦献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哪怕这人是林平远的心腹，可他们敢这样对高司炜，也是林平远默许纵容的。 秦献刺了韩青山几句，言语间对高司炜也十分不恭。 韩青山一脚踢倒了秦献。 “皇上都没给高将军定罪，你他妈的一口一个罪人，你比皇上还能呢？ 一个为国征战二十年、战功赫赫的将军，就被这样对待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欺他……” 第297章 有人通敌卖国 秦献与韩青山打了起来。 韩青山功夫不行，但是力气大，秦献吃了不少闷亏。 任志勇、杜伟等护卫赶来帮忙，与赵春也扭打在一起。 王潇趁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任志勇和杜伟。 护卫人多，三人都吃了亏，高司炜也上了手。 得到消息的林平远和关山年赶到的时候，高司炜、韩青山四人都受了伤。 秦献、任志勇、杜伟伤的更惨。 秦献想要告状，韩青山比他告的还快。 韩青山端起那碗馊米饭。 “林将军、关将军，你们看，这群狗东西就给高将军吃这个。让将士们知道，为国征战几十年的大将军，竟被这样对待，不是让人寒心吗？” 林平远和关山年脸色都很难看。 关山年是愤怒，然后嘲讽地看向林平远。 林平远则是羞恼。 韩青山不懂看人脸色，继续喋喋不休地骂秦献等人，还要让林平远为高司炜惩罚秦献。 赵春偷偷拉了韩青山好几下，韩青山都不懂什么意思，继续据理力争。 跟着林平远和关山年一起来的，有不少人是高司炜的旧属。 听说高司炜被人欺负，他们气的跪在地上，请求惩罚秦献。 关山年让人把秦献打了二十大板。 林平远脸色僵硬地带着韩青山和赵春离开。 韩青山临走前，对高司炜说，他弟弟被李继信带回蓟阳了。 他说韩青云身体不好，不知道蓟阳的天气，韩青云能不能受得住。 还担心韩青云迂腐，万一惹到霖王会不会被杀头。 他说了一大堆，高司炜却什么都不能说。 之后，高司炜再也没见到过韩青山和赵春。 秦献等人再送来的伙食，虽然份量依然很少，但却没有馊的明显的饭菜了…… “你大哥很憨直。” 韩青云忍不住笑着点点头，他大哥是憨直。 只是那么憨的人，居然说他迂腐？韩青云不理解。 从高司炜被关押的房间里带走的大箱子，已经被打开了。 箱子的最上层是叶成景夫妇的东西。 当年他们是在义诊的药堂被带走的，除了药箱什么都没带。 他们的骨灰被安葬后，王潇回宣州府把这些东西带到了闽州府。 他本想交给叶迦南，但叶迦南深受打击，在闽州府的每一日都是煎熬，叶家的仆人就把他带回了洛城。 十二年来，这些东西一直留在王潇的身边。 这里面有很多是医书，还有一个包袱。 包袱里是孩子的衣服和玩具，那是他们给女儿叶杏林准备的。 叶氏夫妇的东西下面，是一些兵书和地图。 这是高司炜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掩饰最下面的东西。 箱子的最下层是一个夹层。 高司炜的东西没少被人翻找。 看押他的侍卫，是想搜刮些钱财。 林平远的人，是想找高司炜的对敌手记。 这个箱子被他们翻过无数遍，见只是医书和兵书，他们就没再继续看。 所以没人发现，箱子的底部是空心的。 李继信脸色极其难看地把最下面的书信和信物，拿给韩青云看。 “朝内，有人通敌卖国。” 十几年前，霖王就发现，大裕国的战争不对劲。 大裕国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有七个邻国，也都是敌国。 北方的羌族、北戎和燕国三个国家，彼此勾连，在进犯大裕上几乎同进同出。 唯一一次例外，是四年前羌族爆发瘟疫，牛羊死了大半，羌族皇室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大肆进犯蓟阳。 北戎和燕国担心战马染上瘟疫，没敢动。 这才给了霖王机会，一举杀进羌族王庭。 西境的丰源王朝北邻羌族，南邻西齐，成为西齐与北方三国的纽带。 北境三国进犯大裕时，西齐和丰源也会跟着在西境捣乱，让西境守军无暇支援蓟阳。 这五个国家，彼此相邻，沆瀣一气，行动一致，勉强说的过去。 可南境的南莱国与东境的东陵国，都距离那五个国家很远，中间隔着国土面积极大的大裕，与那五个国家联系不便。 可偏偏只要北方战事起，很快，东陵和南莱必然会发难。 就好像他们之间已经沟通好了一样。 可几个国家相距遥远，尤其是南莱跟大裕都还隔着一道海域，与北戎、西齐这几个国家更是相隔万里。 哪怕是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歇，也得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收到消息。 加上布兵排阵、准备粮草的时间，他们绝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呼应北方战事。 二十五年前，南莱大将军被霖王绞杀，南莱消停了几年。 但从十八年前起，几乎每次北方起战事，南莱都会跟着闹事。 他们人不算多，却像跳蚤一样蹦来蹦去，弄的南境守军也完全走不开。 同样的情况，还有东陵。 就像有人给几个国家同时发布指令，让他们一起攻打大裕一样。 霖王发现情况不对劲后，就让人查探情况。 可惜，敌国的消息不是那么好打探的，几年下来都没有什么进展。 直到七年前，高司炜打进了东陵国的营帐，找到了一封信。 信上写了北戎和燕国会在那一年的七月份，攻打蓟阳，让东陵继续牵制闽州军。 高司炜立即把消息传递给霖王。 可他传出去的消息，迟迟没有回信。 之后他又陆续找到类似信件，还拿到一个像太阳一样的令牌。 然而奇怪的是，他送到蓟阳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复。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人出了问题，可后来才发现，应当是蓟阳出了问题。 幸好信件的原件，他都留在身边，这才没有遗失。 直到四年前正月，高司炜在赶回洛城的路上，与返回蓟阳的霖王碰上。 霖王知道他身边有别人的内应后，就说等他把事情处理完，亲自去趟闽州府。 可之后，羌族屠了蓟阳边境几个村落。 霖王和李继信灭了羌族王室，霖王却身受重伤。 之后种种原因，两人再没见面。 去年梧平县的事发生后，高司炜怎么都不相信，霖王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本想去蓟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却被扣在了闽州府边境。 直到被李继信救出来，高司炜才知道，霖王的身体出了状况。 当年他的信息没能传给霖王，是当时负责霖王府一应事务的季思元在搞鬼。 季思元还跟霖王的病情有关联。 叶迦南和韩怀希还没搞清楚，季思元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影响霖王身体的。 所以季思元不仅不能死，李继仁甚至都不敢对他用刑。 霖王如今再次昏睡，李继仁也不确定，对季思元用刑，会不会影响到霖王的身体。 韩明珠最近用寻宝系统，找了不少兔子。 韩怀希第一次对她说需要她的系统帮忙的时候，韩明珠吓了一跳。 去年逃难路上，她曾经趴在二婶的怀里哭诉，当时小希也在旁边，但是小希之后都没提过这件事。 韩明珠一直都以为，小希当时是犯困了，根本不记得她说了什么。 原来小希妹妹一直都记得她的系统，却还是一直帮她保守秘密。 韩明珠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很快想到之前她爹和哥哥表现的确实太明显了，在白云村的时候，连一个普通的猎户都能发现她的秘密，二叔一家那么聪明，肯定早就都知道了。 还不止二叔一家，在云福成山脚下的房子里，第一个找到她的长平哥哥，肯定也知道。 所以，不仅仅是妹妹为她保守秘密，如果不是二叔一家和吕外祖家掩护，她可能早就被人当做怪物抓走了。 韩明珠的系统被点破，她也不需要刻意在二叔一家刻意遮掩了。 不过陈氏还是让她尽量少用，如今她的系统也只是用来给韩怀希找兔子…… 第298章 季思元的嫉妒 韩怀希要求高，必须是健壮的成年兔子。 新生出的小兔子，她不要。 蓟阳冷的早，兔子们就没那么活跃了。 躲进密闭空间里的兔子，韩明珠是看不到的。 霖王府周边方圆五十里，几乎都被韩明珠看了个遍。 笼子里只剩下两只能满足韩怀希要求的兔子，韩明珠犯了愁。 在系统里找了半个时辰，韩明珠终于在四十多里外的一片小山坡上，看到几只觅食的兔子。 她按照系统给的路线图，在纸上画了出来，就去找了韩怀瑾。 最近柳夫子身体不太好，韩怀瑾等人也不用每天都要上课了。 几人闲暇时，就去给韩怀希找兔子。 有韩明珠的系统加持，倒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不过韩明珠的系统和韩怀希的空间，都是需要严格保密的。 所以每次出去找兔子的，都是韩怀瑾和韩西顾。 如果把韩明珠带上，他们能节省的时间和力气更多。 但他们宁可多费些功夫，也不会让别人怀疑韩明珠一点点。 韩明珠就把路线图画下来，给韩怀瑾看。 韩怀瑾记性好，看一遍就能记住，路线图再被烧掉。 上午，一如往常那般，二林驾车带着韩怀瑾和韩西顾，去打兔子。 木承康每次都想跟着去，他也想多做些事。 而且，他的功夫是几个孩子中最好的，打兔子的话，肯定比韩怀瑾和韩西顾强。 可是每次他刚要提出的时候，不是被吕长安缠住，就是被韩怀安缠住。 最多的时候，是被韩怀瑜拉着去藏书阁。 偶尔还要被韩怀希叫过去，教她功夫。 木承康心里都是甜蜜的苦恼：表哥和弟弟妹妹太爱我怎么办？ 常飞费了很多功夫，终于做出了陈氏要的针头。 他不知道这种带孔的针头做什么用，不过老夫人说有用，就一定有用。 韩怀希幼儿园会经常发一些材料包，让孩子们拿回家做实验。 其中就有注射器的针筒，不过没有针头。 韩怀希用粘土把针头和针筒的连接处封住，用清水试了下。 可以用。 陈氏走出韩怀希的房间，对常飞说再要多一些一样大小的针头。 常飞：一根都废了老大劲了，再多要一些，真要了他的老命了。 有了注射器，韩怀希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给兔子喂食浸过血液的胡萝卜，或是弄伤兔子，把季思元和霖王的血液倒在兔子的伤口上。 那样太浪费血液，效果也不明显。 季思元的血液浪费就浪费了，可霖王的不能浪费。 在霖王没昏睡前，放了一碗血给韩怀希研究。 韩怀希用保鲜膜盖住，放在空间里保鲜。 霖王身体太瘦了，韩怀希不敢浪费，每次只敢用一点。 韩怀希进了空间，见霖王的血还剩下一些，放了心。 兔子身体小，每次只需要注射一点，这些够用了。 只是季思元的，可以再去要一碗了。 李继仁正在霖王府的密室里，韩怀希在霖王府比任何人都自由，也不用通传，径直进了密室。 季思元看见韩怀希，眼睛一缩，死死地盯住韩怀希。 明明洛城那边已经知道韩怀希学会了叶氏十八针，会什么还能让她活着来到蓟阳？ 李继仁用身体，挡住季思元恶狠狠的眼神。 “血又用完了？” 韩怀希点头，看见季思元手腕上被割的口子，有点尴尬。 最近季思元被她放了不少血，据说霖王府生血的药材给他吃了不少。 “这次半碗就行了。” “够吗？反正他也死不了，可以多放一些。” “李继仁，你真恶毒！” 季思元被被绑在椅子上，身体动不了，嘴巴却能说话。 “你叫了我十几年的大哥，居然这样对我？你就不怕父亲醒来，斥责于你吗？” 李继仁听他提起霖王，反手就是一巴掌。 “你没资格称呼他为父亲。” 季思元被打的眼冒金星，嘴上还在怒骂李继仁。 “你真是个白眼狼，把你当做亲弟弟一样疼爱，你却恨不得我死。李继仁，你就是嫉妒我得父亲疼爱，所以趁父亲生病，想要杀了我是吗？” 韩怀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王爷把你当儿子一样疼爱二十年，你不是还要害死他？ 世子哥哥嫉妒你？你脸真大，王爷会疼你这个养子，多过自己的亲生儿子？美的你。 别人叫你一句大公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王爷王妃的长子吗？ 要不是留你还有点用，你早就死了，哪还有嘴在这嘚嘚嘚，嘚嘚嘚？” 季思元被韩怀希气的面色涨红。 李继仁却通体顺畅，小希会说可以多说些。 韩怀希接过半碗血，冲季思元做了个鬼脸，扬长而去，气的季思元咬牙切齿。 “季思元，二十多天了，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既然你一定要逼着我，把最后一点对你的不忍耗尽，我也没必要再对你客气了。” 季思元哈哈大笑。 “李继仁，你装什么好人？你不敢对我用刑，是因为对我不忍吗？你是不敢！你大可以试试，到时候是我先死，还是你在意的人先死。” 李继仁只冷冷地盯着季思元。 季思元见没有激怒李继仁，也恨得不行。 他嫉妒李继仁。 凭什么这个人那么好命？ 一出生就被天下人认为是皇位继承人，四岁就被先帝抱在怀里上朝。 天赋那么好，无论学识还是武功，样样胜他十倍不止。 就连容貌，都跟霖王生的极像，俊美的不像凡人。 明明，他才是霖王府的长子。 在李继仁没有出生前，他独得霖王与霖王妃的宠爱。 可有了李继仁，他能感觉到，霖王与霖王妃看他们两个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九年前在洛城那场雪灾里，他眼睁睁看着霖王为了救李继仁，被倒塌的墙壁砸伤。 可那时明明他也在现场，他也差点被瓦片砸中。 霖王眼里只有李继仁。 如果没有李继仁，是不是霖王府的一切都是他的？ 虽然季思元努力隐藏自己的情绪，李继仁还是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嫉妒。 “父王母妃疼爱你，我与继信敬重你，是因为你是季将军的儿子。 可现在才知，你不仅不是季将军的儿子，你的幕后人还杀了季将军的妻儿。 你觉得父王醒来，会放过你吗？ 你真可怜，一岁多就被自己的父母抛弃，被人当做钉子，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啧啧……” 看着季思元恨不得吞了自己的模样，李继仁心情好了很多。 难怪他弟弟喜欢往人的痛处扎刀子。 李继仁也不再搭理季思元，出门就走，留下季思元在密室里咆哮。 韩怀瑾和韩西顾来到目的地，就下了车。 那座山坡不大，两人也做了好几次这样的事情了，很快就发现了几个兔子窝。 有二林帮忙，一个下午就抓住了七八只成年兔子。 最后一个兔子窝有些奇怪，韩怀瑾居然从洞里，掏出了一块黑色的块状物。 韩怀瑾心头一跳，他想起在藏书阁看的书，把这个块状物也带了回去…… 第299章 我知道金丝葫芦叶在哪了 吕彦彦嫁妆中的书籍，有一本《志异怪谈》，收录的都是民间的奇幻故事。 其中一篇故事中提到一种名为石涅的物体，书里写“其硬如石，其黑如墨，深藏山壑间，燃之有异臭。” 那时韩怀瑾还小，这本书又只是个话本子，他也没放心上。 可前段时间，他在霖王府的藏书阁中，看到一本《奇物志》。 《奇物志》记录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会飞的木鸟、鲛珠、火浣布等等，其中也提到一种石炭。 《奇物志》对石炭的描述是“黑如乌金，质硬，藏于地底，燃时烈焰冲云起”。 这本书，霖王三父子都在上面做了笔记。 霖王评会飞的木鸟“假”，火浣布“真”，游梦枕“不可信”。 李继仁评冰蚕“不存在”，万花镜“琉璃价高”，天球仪“或可一试”。 李继仁评鲛珠“珍珠就珍珠，哪来的鲛人”，被中香炉“文人矫情”，象牙席“奢靡无度”。 只有对石炭，父子三人的态度惊人一致，三种不同的字迹，都只写了一个字——找。 但，不知是根本没有石炭这种物品，还是霖王府实在太忙没找到。 至今世上并无叫做石炭的物品。 韩怀瑾在看到石炭记载时，立即就想到《民间怪谈》中的石涅。 他怀疑这两种物品是同一种东西。 霖王父子的见识和眼界非同一般，既然他们三人都想找，那说明，这种东西是很有可能存在的。 韩怀瑾从兔子窝捡到的黑色块状物，闻起来有一点刺鼻的味道。 他不认为自己随手一捡，就能捡到一种世上不一定有的“奇物”。 但他见这黑色块状物，跟书上描述的有些类似，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带回了霖王府。 回到霖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韩怀瑾洗漱过后就睡了。 睡梦中，他似乎看到熊熊烈火中站着一个人影。 韩怀瑾一下子惊醒了，他摸了摸头上的汗，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深呼吸了几下，韩怀瑾再次睡下，这次没再做梦…… 在韩怀瑾被睡梦惊醒的时候，吕彦彦也醒了过来。 这几日，她都在想蓝灰色瓷瓶的事情，也不知是做梦还是想起了幼年的事情，吕彦彦猛的坐起身子。 韩青云以为她做噩梦了，赶紧点起了蜡烛。 “怎么啦？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做梦了？” 吕彦彦眼神有些失焦，把韩青云吓了一跳。 韩青云揽住妻子，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吕彦彦幽幽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金丝葫芦叶在哪了……” 那一年吕彦彦两岁半，她的祖母渠氏过世。 渠氏是云族人，死后需火葬。 吕得福与妻子伉俪情深，渠氏过世对他打击很大，火葬是他一个中原人没办法理解的。 可渠氏族人却不能违背云族传统。 双方拉扯了一段时间，最后吕得福让步了。 吕得福抱着装有渠氏骨灰的坛子，哭的不能自已。 他对吕有田说，他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骨灰坛。 等他死了，也要跟妻子一样火化，让吕有田到时，将两个骨灰坛放在一个棺木里一起安葬。 吕有田本就因为母亲过世伤心不已，又被父亲任性的话，气的三天没搭理他。 吕得福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他也不好跟自己的儿子道歉，只能抱着吕彦彦哭。 吕彦彦那时还很小，根本不懂祖父为什么那么伤心，她只能用小手一遍又一遍擦掉祖父的眼泪。 夫妻合葬指的是同一个墓穴，不是同一个棺木。 可吕得福心有执念，他想在妻子的棺木中，放入能代表自己的东西。 这话他又不能跟儿子说，只能跟小孙女说，反正小孙女也听不懂。 吕彦彦确实听不懂，只是祖父拿出买给自己的骨灰坛，让她选一个东西放进去的时候，她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金丝葫芦叶，扔了进去。 吕得福眼睛睁的老大，这是吕家的传家宝，怎么能埋到棺材里？ 他把葫芦叶拿了出来，吕彦彦扔进去，他再拿出来，吕彦彦又扔了进去。 不知道吕得福当时怎么想的，他最后没再拿出来。 吕有田见父亲把两个骨灰坛，都放进了母亲的棺材中，知道以后他不会再提火化的事情，也没再说什么。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已经去世的吕得福，和当时尚不记事的吕彦彦。 没想到多年以后，居然因为这个原因，才保住葫芦叶没有被人夺去…… 韩青云一行人，这一趟出来的目的，已经全部完成。 到上阳府与吕富贵、大林会合后，他们就要回家了。 姚启明重任上阳府知府，和蓟阳军退出梧平县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蓟阳军退出梧平县时，吏部选调了几名官员，来打理梧平县。 之前离开的上阳府人，已经有人陆续回来。 远望乡关何处是，梦回故里几多年。 任他乡好与坏，终究还是故土难离。 如今上阳府已经开始逐渐恢复往年的喧闹。 行至梧平县，韩青云跟吕彦彦先回了丰业村，为韩宏远上香。 丰业村是附近距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子，也是被屠杀的最惨重的村子。 当日留在丰业村的人，除了韩三钱逃了出去，竟无一人生还。 霖王和李继仁梧平县的时候，死掉的百姓，大部分都被烧了，骨灰也散落的到处都是，根本没办法收集起来。 丰业村也是如此。 后来霖王带来的士兵，为各村落的人，立了一座空坟，墓碑上写着村子的名字。 给韩宏远上完香，韩青云也为丰业村的坟上了香。 “丰业村各位叔伯祖、兄弟姐妹，我一定会查清楚去年的真相，为你们报仇！” 两人又对着空坟拜了三拜。 赵兴武看的心酸，也跪下磕了个头。 赵兴武没回赵家村，他家是猎户，与村里人关系谈不上好。 韩家的院子大门敞开，家里被翻的一团糟，不知道是去年那些凶徒干的，还是季思元的人干的。 略微值钱的瓷瓶、挂画都没了，韩家的藏书大都被韩怀瑾收着带走了。 如今家里空空荡荡。 去年没法全部带走的书籍和衣物，韩青云全都放到车上。 以后他们回丰业村的机会应该不多了，这些权当做个念想吧。 下午，他们随吕富贵去了吕家的祖坟。 吕富贵已经知道，金丝葫芦叶就在祖母的棺木中。 他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葫芦叶是先祖留下来的，如今却只能随祖父祖母长埋地下了。 但若不是被埋在底下，只怕早就被人夺了去。 吕家和韩家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第300章 重遇刘婆子 不像丰业村空无一人，凤溪镇和梧平县都有百姓居住。 这些人中，有当时没来及逃走，又幸免于难的。 也有后来听说蓟阳军不再杀人，他们在外面实在无法生存，又回来的。 还有一些是最近蓟阳军退走，才回来的。 但人很少，整个梧平县萧条的很。 第二天，吕彦彦见到了刘婆子。 刘婆子运气好，儿子孙子带着她躲到了云空寺，逃过一劫。 如今他们就住在县城一处小宅子里。 梧平县幸存的百姓，李继仁做了安排，大多就在县城附近，种上几亩地糊口。 刘婆子家也分了一些田地。 她听留守在这里的蓟阳军说，当日屠城的命令不是霖王下的。 刘婆子并不在乎这些，他们底层人命如草芥，不过都是大人物斗来斗去的棋子罢了。 她在乎的，只是活下去。 后来，她发现，那些蓟阳军似乎真的不想杀他们。 刘婆子慢慢地也胆大了一点，隔段时间会来县里，把吕富贵和吕彦彦的铺子打扫一下。 吕彦彦和韩青云，就是在铺子里见到的刘婆子。 刘婆子见到两人，哭着跪在地上喊感谢老天爷。 她听说逃走的很多人，都死在了逃难路上。 在云空寺又听到李继仁要找韩青云，她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恶意。 蓟阳军中有个连校尉，是李继仁身边的人。 连校尉有一次见到她，说韩家都在洛城，过得都不错。 刘婆子也不知真假，只能盼着连校尉说的都是真的。 如今见到韩青云两人，知道韩家所有人确实都没出事，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刘婆子的儿子，是个不到四十岁的憨厚汉子，孙子大概十六七岁，看上也是个忠厚的。 两人知道，是吕彦彦还了刘婆子的卖身契，他们一家才能团聚。 他们跪在吕彦彦面前，一直磕头感谢。 吕彦彦让他们起来，两人憨憨一笑，拿着扫把开始扫地。 “刘婆婆，这店铺也没法营业，打扫它做什么？” 刘婆子又哭又笑：“之前在咱们这里的连校尉，说梧平县会好起来的，吕家和韩家的铺子都还是你们的。我想着万一你们真回来了，那得多脏啊。你看可不？你们回来了，早知道，我昨天就来打扫了。少爷，小公子……” 吕富贵、吕长平和大林，也刚从吕家的铺子过来。 他们打算把铺子改成商队的中转站。 本以为铺子大门的锁头，早就被去年打进梧平县的人砸了，里面一定脏乱的很。 没想到铺子里面却很干净，被推倒的货柜、货架也都归拢好了，裂开的柜子还有修过的痕迹。 吕富贵问过旁边的人，才知道是刘婆子定期去收拾。 吕富贵向刘婆子点点头。 几人坐下，聊了分开之后的情况。 吕彦彦又问了一些关于云空寺的事情。 刘婆子担心，吕彦彦还为当年了悟和尚胡说八道而生气，就随口说了其他的事。 有一件事引起了吕彦彦等人的注意。 刘婆子去吕家晚，并不知道吕家当年的祸事。 她在云空寺时，因为李继仁找她问韩家的事情，等李继仁走后，就有一堆人围着她问东问西。 得知她原是凤溪镇吕家的仆人，就有人神神秘秘地问吕家当年的祸事，会不会跟当年的贵女有关。 此人话一出，其他人纷纷应和。 刘婆子这才知道，吕家曾经被人害的几乎家破人亡。 她得吕有田夫妇恩情，才活了下来，又因吕彦彦还她卖身契，她才能跟儿子孙子团圆，对吕家自然是感激不尽。 所以听那人说，吕家有可能是被一个女人害的，她打听格外详细。 吕家现在在梧平县的铺子，也是之前为凑赎金卖掉的，直到前些年才被吕富贵赎回来。 在被卖掉之前，这家铺子是一家酒楼，名为吕氏金玉楼。 梧平县地理位置好，来往富商也多。 金玉楼装修的十分奢华，又是吕家的产业，在梧平县落脚的客商，几乎没有不知道上阳府吕家的。 金玉楼生意很好，且客人大多是出手豪绰的富商。 惠仁帝十八年的冬天，有一个穿着十分华贵的女子，头戴幂篱，在金玉楼住过几天。 那女子十分神秘，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只知道她身边的几个人，都是高手。 那女子似乎住的十分满意，临走的时候，还打赏了小二。 之后，女子身边的一个汉子，还打听金玉楼的事情，得知吕家巨富之后，那人露出了几分贪婪…… 吕富贵听的拳头紧握，吕家很早以前就去了上阳府，对梧平县发生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可知那女子和她身边的人是谁？” 刘婆子摇头。 本来事情就已经过了很多年了，是否与那女子有关，也只是别人猜测， 她问过云空寺的人，大家知道的都不多。 只是那女子跟他们这些人实在不一样，他们这才留心了些。 刘婆子年纪大了，又是转述别人的话，有些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她儿子和孙子又想起一些细节。 那女子应该十分年轻，看身形不过十五六岁。 她声音甜美婉丽，虽然头戴幂篱，但看她身形举止，以及纱篱下的脸型，应当是个绝色佳人。 她的打扮十分贵气，不像普通富商之女，倒像是官家小姐。 那女子走路时，会忍不住抚住小腹，似乎怀有身孕…… 刘婆子他们知道的只有这些，吕彦彦谢过他们，就让他们回去了。 吕富贵努力回想玉楼的掌柜和小二都有谁。 但那时他还小，也没怎么来过金玉楼。 “大林，马上去府城，问一下王掌柜和江掌柜，还能不能找到二十三年前，金玉楼的掌柜和小二。” 吕彦彦和韩青云也急忙去找了李继信。 惠仁帝十八年冬季，有身孕，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跟季思元的年纪能对上。 李继信此刻正在县衙。 新来的知县，是霖王和庆王的老相识——刑部尚书岑韬的儿子岑仲文。 蓟阳军退出梧平县后，朝内一时也选不出，谁能接任梧平县令。 大多数官员也怕万一霖王卷土重来，他们可不想像钱永达那样为国捐躯。 所谓的为国捐躯，不过是为昭文帝捐躯而已。 可昭文帝，不值得他们这么做。 但是，如果他们不能做到像钱永达那样奋力抵抗，等待他们的又将是昭文帝的屠刀。 这种情况下，谁敢来梧平县？ 在太常寺混了十几年日子的岑仲文，主动要来梧平县。 除了昭文帝，满朝文武没有不同意的。 昭文帝被迫再次妥协。 除了昭文帝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又被打伤了几个，倒也皆大欢喜。 第301章 元小姐是谁 李继信跟岑仲文年纪相差很大，但两人以及庆王，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吃。 先帝没过世时，李继信还是个孩子。 庆王每次回京，岑仲文都会约他吃饭。 庆王也都会把李继信带着，偶尔还带着李继仁。 岑仲文可太喜欢李继仁和李继信的长相了，每次见面都恨不得狠狠地捏两把。 但李继仁是大家心知肚明，只差立诏书的皇太孙，岑仲文不敢跟李继仁胡闹。 更小一点的李继信，就成了岑仲文捏脸、举高高的对象。 如今时过境迁，也物是人非。 岑仲文很是感慨。 霖王是他们那个年纪，几乎所有人都会仰望的对象。 他跟霖王不怎么熟，但他不相信霖王会做出屠城的事情。 他问李继信，李继信只说自己也在查。 李继信来找岑仲文，主要是因为吕富贵。 他听吕富贵说，想把蓟阳的特产葡萄干、马奶酒、牛肉干，以及最近的布匹、卤料、火锅底料、酒等物品，运到梧平县转卖。 蓟阳太远了，天气又冷的厉害，时不时还有外族人侵扰。 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有太多商人跑蓟阳去进货。 梧平县不一样，梧平县位置好，交通发达，距离各个府城都不算远。 原本因为去年屠城的事情，很多人不敢来梧平县。 但北蓟国成立了。 李继仁又态度强硬地公布，霖王府被人陷害，要求朝廷彻查去年梧平县之事。 这件事把昭文帝气个仰倒。 普通百姓也未必相信李继仁的言辞。 但他们想看到的，是霖王府的态度。 李继仁明白，昭文帝恨不得把屠城的罪名，死死地扣在霖王府头上，彻查的事，他当然不指望朝廷。 他只是借要求朝廷彻查之由，表明霖王府不会屠杀百姓这个态度。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认为，虽然百姓的信心恢复，需要很长时间，但事情总要开始做起来。 梧平县实在是个很合适的地方，他们总要试试的。 就算最后在梧平县没有做起来，大不了他们还运到越州府去。 听到李继信的来意，岑仲文自然乐意全力相助。 他现在是梧平县的父母官，若梧平县能再次兴盛起来，他是最高兴的。 两人还在研究铺子的安排，韦青告诉李继信，韩青云来了。 李继信听完韩青云的话，脸色瞬变。 大灰带着吕彦彦写给吕有田的信，回了蓟阳。 岑仲文也让衙役们四处宣告，寻找二十三年前冬天，在原吕氏金玉楼做过工，或是住在附近的人。 凡是能提供有用信息的人，都能得到五至一百两的报酬。 一时间吕彦彦的铺子，围满了人。 加上大林从上阳府带回来的消息，和吕有田的回信。 最终他们找到金玉楼的四个小二，一个洗衣婆子，一个中年妇人，以及那几天在金玉楼吃过饭的几个食客。 从这些人嘴里，韩青云等人终于拼凑出更多信息。 那贵女在金玉楼登记的信息是元氏。 元氏十分神秘，她在酒楼住了四五天，却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她身边带了四个侍卫，一个侍女，一个嬷嬷。 侍卫的头领姓孔，除了对元小姐恭敬温和外，孔头领看向别人的时候，眼神森寒。 韩青云根据吕富贵的描述，画出了孔海波没有毁容前的样子。 四个小二认出，画像与孔头领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阴冷得很。 李继信画出来的季嬷嬷，也被那洗衣婆子认出。 季嬷嬷正是元小姐身边的嬷嬷。 那嬷嬷眉心偏右的地方有一颗黑痣，十分好认。 洗衣婆子还很确定，元小姐怀有身孕， 因为她去送衣服时，听到那个嬷嬷心疼的对着元小姐哭，说元小姐才十五，就碰上这种事，女子年纪太小，产子对身体不利。 可元小姐却似乎很高兴。 洗衣婆子没敢听太多，那个眼神冰冷的孔统领就过来了。 洗衣婆子还确定，元小姐应当是洛城人，或者去过洛城。 她在金玉楼洗衣服，见过的富人太多了。 元小姐身上的里衣，是用如意天香软锦做出来的。 如意天香软锦，只有安陵府力元县的崔氏布坊，能织出来。 这种布料价格很贵，但产量有限，只在洛城出售。 有一个食客说，元小姐离开金玉楼后，并没有离开梧平县。 因为他后来见过元小姐身边的丫鬟和护卫。 那丫鬟容貌秀美，举止有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能调教出来的，他印象很深。 他再次见到他们时，是在第二年的六月份。 他们买了很多干粮，似乎要离开，他还听到丫鬟提到洛城。 那个中年妇人，被人掳走，给一个早产的婴儿喂奶。 她整日被遮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但也因为看不见，耳朵就比平时灵敏很多。 她听到一个少女无数次痛哭的声音。 还听到一个被称作孔头领的男子，求少女活下去，那男子说会为少女报仇。 她大概喂了十多天奶。 孔头领要杀了她，幸而婴儿的哭声救了她。 之后她就被带到马车上，继续给婴儿喂奶。 中年妇人，自己家里还有一个吃奶的孩子，她怎么肯跟这些人离开？ 何况，一旦到了目的地，她失去作用，一定会被杀死。 妇人借口大解，被丫鬟看着去了草丛中。 她趁丫鬟不注意，解掉了蒙在眼上的黑布，用一个石块打晕了丫鬟，逃走了…… 这些人拿着报酬离开后，吕彦彦等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李继信才说道：“孔头领是孔海波，嬷嬷是季嬷嬷，孩子是季思元，元字应该就是取自元小姐的名字。” 吕长平点头。 “可元小姐是谁呢？洛城二十多年前，有姓元的大户，或者官员吗？” 李继信在思索洛城能叫上名号的元家。 可二十三年前刚及笄的女子，这几个元家都没有对的上的。 “大户人家的女儿，一般都是十八九岁才结婚。刚及笄就怀孕的女子，会不会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只是礼仪学好一些，家里有钱一些。” 央离提出自己的见解。 赵兴武立即点头附和：“央离说的有理。” 王潇却不认同，他家以前就是开布庄的。 “我听我爹说过，如意天香软锦是惠仁帝十五年，才现世。” “最开始出来的那几年，千金难求一尺，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何况，那元小姐居然把如意天香软锦，做成了里衣，说明这种布料对她来说很常见。她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最重要的一点是，当年孔海波就在他身边。 有能力成为昭文帝的暗卫头子的孔海波，甘心留在那女子身边。 那女子身份绝不简单。 场面再次陷入沉默。 吕彦彦默默算着时间，又想到以前听到的话，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结论，可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人了…… 第302章 当年湖州大灾 韩青云看见吕彦彦的脸色，就知道她一定想到什么。 “彦彦，你想到谁了？” 吕彦彦脸色苍白，带着点不太确定的语气。 “或许元小姐，不姓元，而姓阮。” 赵兴武以为自己理解了。 “阮？叫得上名号的阮家，只有英国公府，他们家权高位重，很符合。二公子，阮家年纪对得上的女子都有哪些？” 沉默，良久的沉默。 赵兴武不理解的挠挠头。 央离听到阮家，眼圈通红，脸上都是恨意。 赵兴武心疼地看着她：“央离姑娘，你怎么啦？” 沉浸在思索中的众人，这才发现央离神色不对。 吕彦彦挽住她的手：“怎么了？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李继信叹了口气：“央离，你先去休息吧。” 央离摇头，恨恨说道：“英国公府，年纪对得上的女子，只有一个——皇后阮心雨。” 赵兴武张大嘴巴：“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 就连吕彦彦都觉得这个猜测，实在太过大胆，也太过离谱。 在这个年代，女子清白大过天。 若不是实在不想错过这个线索，吕彦彦并不愿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怀疑一个女子未婚生子。 “阮皇后年少时，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宋山长一心想在学院大比上取得名次，让世人认可紫薇书院。 阮皇后是宋山长寄予厚望的人，她十二三岁就参加了一次学院大比，与第十名只差了一分半。 三年后，阮皇后却因病没有参加第二次大比。我曾听庆王妃提过，她那次生病，病了将近一年。期间，她们这些同窗，都没有见到过她。” 吕彦彦话落，其他人都陷入沉思，只有赵兴武在默默算时间。 “二婶，不对啊？” “哪里不对？” “学院大比三年举办一次，今年举办了，倒推的话，应该是二十一年前的六月份举办。那个元小姐生孩子是在二十二年前的六月初，时间对不上。” 洛城的学院大比，不像科举会有恩科，或是皇帝薨逝，科举顺延。 学院大比三年一届，不会因朝廷有大变动而改变。 吕彦彦、韩青云等人，只在洛城待过不到一年的时间。 李继信只有每年的年底才回洛城，何况他年纪也不大，对学院大比的举办年份，还真不清楚。 高司炜却突然说了句“没错。” “什么没错？” “学院大比在惠仁帝二十五年，也就是十六年前没有举办，是第二年举办的。” 学院大比有一届推迟了一年，所以再往前推，的确是二十二年前举办的。 高司炜这样说，时间线就能对上了。 “十七年前湖州府大灾，灾民涌入洛城。户部每日都安排人派粥救济，可时值冬日，一碗粥根本解决不了灾民的困境，不少人在洛城闹了起来……” 湖州府大灾的事情，韩青云听颜世安提过，只是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那一年冬天，霖王回到洛城时，见到的就是灾民在城内打砸抢，户部为救灾的银钱发愁的场景。 有官员提议把闹事的灾民抓起来，严惩以儆效尤。 仁心仁德的惠仁帝，自然不同意。 霖王就号召世家贵族、洛城富商，为灾民建安置所。 有了盼头，那些灾民也不再闹事，还帮着一起盖房子。 春节过后，霖王回了蓟阳，把高司炜留下，与霖王府的鲁管家一起，继续后续的救灾工作。 救灾工作一直持续到三月份，灾民们也都安定了下来。 灾民中有一个盛老先生，免费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在那些人中很得敬重。 鲁管家就用王府的钱，额外多建了几间房子，作为临时学堂用。 可就是这临时学堂，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以当时的户部侍郎阮柏为首的几个官员，弹劾霖王邀买人心。 他们说救灾是救急，待湖州府灾情缓解，这些灾民都是要回原籍的，建安置所本就是多此一举，建学堂更是浪费。 要知道，洛城很多底层百姓都没钱读书，一群灾民有什么资格读书？ 高司炜说到这里都要气笑了，其他人也有些无语。 因为阮心雨天命凰女的传言，惠仁帝曾经想把阮心雨指给霖王，被霖王拒绝。 英国公府因此跟霖王结了梁子。 只要霖王要做的事情，阮柏都会从中插一脚，甭管成不成，先恶心霖王一顿再说。 因着几间临时学堂，阮柏就说霖王挪用善款，收买民心，意图不轨。 惠仁帝哪能容忍别人这样诋毁霖王？ 何况建学堂的钱，是霖王府自己出资。 这件事，鲁管家已经通过齐贵妃，给惠仁帝报备过。 惠仁十九年，阮柏的长子因为强夺民产的事情，被判终身流放。 阮家上下，加上阮清瑶求情，都没能让惠仁帝改变主意。 但惠仁帝心里对阮家，还是多了几分心软。 阮柏又是惠仁帝正经的大舅哥。 惠仁帝也不好让他太过没脸。 所以对阮柏恶意揣测皇子的事情，惠仁帝只口头训斥了几句，然后罚了英国公府一千两银子，用来给灾民改善生活。 这件事眼看到此为止，可谁知，没几天安置所的学堂竟然被人砸了，盛老先生也因为要护着学堂，被人打死。 此事一出，灾民再次大闹洛城。 本来要回蓟阳的高司炜，也只能留下来安抚灾民。 可学堂被砸，盛老先生被打死，毁的是灾民的希望，谁也没法安抚好他们。 学儒书院的齐山长率先发声，学儒书院退出那一年的学院大比。 教育是国之根本，哪怕是灾民的临时学堂，也应该受到保护。 正是因为是灾民的学堂，才更应该受到重视！ 齐山长带着书院的几个夫子，在安置所的露天空地上，教孩子们读书。 灾民们最开始拒绝，甚至有人打骂齐山长，说他是为了朝廷做说客。 紧跟着南城书院、齐鲁书院、五岳书院等一些书院，也跟着退出学院大比。 他们在青阳大道、在罗什街、在罗兹巷等洛城最贫苦的地方，为读不起书的孩子们办露天学堂。 后来打砸学堂的几人被严惩，害了盛老先生的凶徒也被判了斩刑。 灾民们这才渐渐平息了怒气。 这之后，露天学堂也成了洛城的传统。 以学儒书院为首的二十三家学堂，在洛城的十个最贫苦的街道，每个月都会抽出三天教周边的孩子读书。 可惜昭文帝上台后，以露天学堂有损大国形象为名，取缔了露天学堂的举办。 当时的丞相刘志恒据理力争。 因雪灾一事被先帝贬为户部郎中的阮柏，在昭文帝上台后升任户部侍郎。 阮柏各种歪理直出，与刘丞相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这之后，刘丞相、宋学士等一大批先帝老臣纷纷告老还乡…… 第303章 只娶一人与皇权在握，并不冲突 高司炜的话讲完了，韩青云等人也明白了。 当年几大书院都退出了学院大比，那一年大比没有举行，推迟到第二年。 所以阮心雨就是元小姐的可能性很大。 可，如果她就是元小姐，季思元的父亲是谁？ 吕良拍着额头，太颠覆他的三观了。 “莫不是，阮皇后和昭文帝在大婚前，就珠胎暗结？” 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昭文帝对阮心雨毫无芥蒂。 季思元如果是昭文帝的孩子，他被安排到蓟阳害霖王，也能说的过去。 只是做父母真能那么狠心，把自己一岁多的孩子，送到对手那里做钉子？ 这太骇人听闻了。 李继信有点傻眼。 他虽然不喜欢李兆才夫妻两个，但他也不认为李兆才能做出这种事。 如果有季思元那样的儿子，还要将李振宇当成心肝肉疼着，那李兆才得瞎成什么样子？ 李振宇是个什么东西？ 无论长相、心机、学识还是武功，都跟季思元差太多了。 李继信想到的，其他人也想到了。 “你们都忘了，季思元是私生子，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拉出来说，这是我大儿子，私生的，这不是打昭文帝自己的脸吗？” 王潇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 吕彦彦却摇了摇头：“不对。季思元的身份难说。我在美食坊，听不少人提起，还没封王的昭文帝十分喜爱阮皇后。 但阮皇后对昭文帝无意，多次拒绝他的心意。 直到两人十六岁那年，先帝为他们赐婚。在这之前，阮皇后对昭文帝都是不假辞色。 可咱们打听到的，元小姐对怀孕之事并不排斥，甚至有几分喜悦，说明她喜欢孩子的父亲。 元小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导致早产，她的痛哭以及孔海波说的报仇，应当是她被那男子辜负。 这些情况可跟昭文帝对不上。” 吕彦彦说到这里的时候，瞟了眼李继信。 无论是美食坊的客人，还是庆王妃，都曾暗搓搓地提到过，阮心雨年少时，十分心悦霖王。 李继信被吕彦彦看的不解：“吕姑姑，你看我做什么？” 吕彦彦没说话，赵兴武却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 “我天天在美食坊和茗香楼旁边守着，你打擂台赛那几天，我听不少人提起过，说阮皇后定亲前，对霖王一往情深。” 吕富贵、吕长平、吕良和大林，齐刷刷看向李继信。 就连王潇也忍不住看着他，若有所思。 李继信被说懵了，他只知道，惠仁帝曾经想把阮心雨指婚给他父王。 但阮心雨对他父王的心意，他真不知道。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父王绝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高司炜也点头：“不可能是王爷。” 吕富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也有八卦的权利。 不过霖王似乎真不像那样的人。 李继信狠狠地敲了敲吕长平和赵兴武的脑袋。 赵兴武有些理亏，但还是觉得李继信反应过度了，他们那些王孙贵族，在感情上，哪有他们乡下人忠贞？ 李继信冲赵兴武翻了个白眼，又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 “天下文人总喜欢赞美皇祖父用情至深，独宠一人。是，相比较其他帝王，他的确专情，可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我理解他，先祖定下的规矩，他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去改变。他又是永乐帝唯一的孩子，不能抛下自己的责任不顾。 可世间之事，哪有万般皆好。我祖母虽是女子，但比我皇祖父要拎得清。 当日若是一别两宽，我祖母应当会像紫薇书院宋山长那样，即使终身不嫁，也不会被任何人掩住光芒。” 当年还是鸿轩太子的惠仁帝，对齐家嫡女齐妙婉一见钟情。 可齐家是五大世家之一，五大世家之女不得为后，这是大裕国先祖与五大世家立下的约定。 永乐帝虽开明，却也不同意独子的请求。 鸿轩太子孤身去了战场，九死一生。 永乐帝被吓到了，一面传旨召独子回来，一面指了齐妙婉为东宫侧妃。 齐家女有齐家女的骄傲，何况齐妙婉性子天真，并不适合嫁入皇家。 齐妙婉的父亲进宫请求永乐帝，撤回对齐妙婉的指婚。 齐妙婉回了关中府，准备在关中府开办一个女子书院。 她虽天真，但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爱情于她而言，并非生命的全部。 可鸿轩太子却追到了齐家，在齐家的祠堂跪了三天两夜，最终成功娶了齐妙婉。 这件事不仅是鸿轩太子对永乐帝和祖制的妥协，也是齐家和齐妙婉对皇权的妥协。 之后惠仁帝对齐贵妃一生荣宠，世人都赞叹帝王深情，却没人会想起一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因为皇权放弃了属于自己的事业。 惠仁帝毕竟是疼他爱他的亲祖父，李继信也不好对祖父的行为过多评价，但不代表他就认为惠仁帝什么都是对的。 “祖母在宫中并未受过委屈，太祖母视她如女，皇祖父敬她爱她，我父王也事母至孝。 祖母常常感慨，说她不后悔嫁入皇家，她这一生，也比天下绝大多数女子幸运的多。 只是，她还是会遗憾，她没能实现与宋山长年少时的志愿。她们想多开几家女子书院，让女子拥有更多安身立命的方式。” 吕彦彦眼圈一红，低下头去。 她听韩怀瑜说过宋明芝的打算，可惜男权之下，一个紫薇书院都已经风雨飘摇。 宋明芝那么执着地想要紫薇书院的学生，在学院大比上取得名次，就是为了证明只要给女子一个同等的机会，她们可以做到比大多数男子更好。 她本以为，只要紫薇书院的学子能在学院大比上取得名次，就可以重新开办下一家女子书院。 可惜，哪怕韩怀瑜取得了名次，在如今的洛城，想要再开一所女子书院，怕也是艰难的很。 李继信继续说：“皇祖父没有做到曾经许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我父王却不是会受外界影响的。 他十五岁时遇到母妃，母妃出身寒微，一旦赐婚，只怕朝臣又要多思多想。且母妃家对父王，毫无助力。 皇祖父反对过，太祖母反对过，就连二皇叔都不能理解他。可父王既然选定了，就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后来，还是祖母劝说，皇祖父才同意赐婚。父王对除了我母妃以外的其他女子，不会假以辞色。 父王对我和我大哥说过，皇家男儿，只娶一人与皇权在握，并不冲突。若是冲突，那一定是自己不够坚定。 他与我母妃情比金坚，又怎么在遇到我母妃之后，招惹其他女子？” 李继信说这话的时候，瞪了眼赵兴武。 赵兴武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第304章 阮小姐曾向王爷表达过情意 李继信说完，高司炜也点点头。 “我原是王爷的亲卫，王爷与王妃相识相知，我都清楚，王爷对王妃忠贞不二。 以王爷的人品，即使没有王妃，他也绝不可能跟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发生什么，更不会做出始乱终弃的事情。” 说到这里，高司炜面色有些纠结：“不过……” “不过什么？” “阮……阮小姐的确爱慕王爷，她曾经，曾经……” 高司炜觉得传一个女子的闲话，不太好。 “高叔，你别纠结了，这件事很关键。若是对阮心雨名声不利的话，咱们不说出去就是了。” 李继信说着看向赵兴武、刘银，这两人相比其他人，嘴巴不够严实。 赵兴武赶紧做了发誓的手势：“我保证绝不外传，若是我做不到，就让我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赵兴武脸色通红，最后两个字声音很小，说话时还偷偷看了眼央离。 吕长平越发觉得赵兴武奇怪。 “娶不娶得到媳妇，你看央离姑娘做什么？她又不是媒婆。” 韦青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任央离性情冷淡，也忍不住耳垂发红。 吕富贵抚额，这是什么命啊，怎么生出这么个不开窍的？ 他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已经知道每次外出都给秦玉如带礼物回来。 吕富贵又看了眼韩青云，这位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跟吕彦彦成亲了。 吕长平在众人看白痴的眼神中，终于觉得不对劲。 他只是不开窍，不是蠢。 吕长平立马闭嘴不说话 被赵兴武和吕长平这么一打岔，高司炜也不好再遮遮掩掩。 “阮小姐曾经向王爷表达过情意。” “啊？” 不仅吕长平、赵兴武这些年轻人吃惊，就是韩青云、吕彦彦和吕富贵，都完全没有想到。 这个时代的人喜欢含蓄，尤其是女子，就算心生爱慕，也不会向对方直抒心意。 更何况，像阮心雨这样的国公府贵女，她们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这样做。 高司炜摇了摇头，他跟阮心雨不怎么熟悉，那件事王爷又不准他往外说，若不是今日情况特殊，他也不会提起。 二十三年前，阮心雨及笄礼结束，就去了宫里找她的姑母阮清瑶。 在宫里，阮心雨遇到了还没封王的大皇子李兆英。 阮心雨说有话跟李兆英说，让他身边的人都退下。 两人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年纪相差极小，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李兆英也没推辞，就让高司炜和其他几个亲卫离远一点。 最开始，高司炜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可好巧不巧，遇到了来找李兆英的二皇子李兆杰，以及来找阮心雨的三皇子李兆才。 李兆才远远看见阮心雨跟李兆英说话，就悄悄躲到花盆后面偷听。 李兆杰瞪了眼李兆才，也拉了高司炜躲身到其他的花盆后面。 李兆英耳力好，立即发现有人在偷听。 他想去把几人拉出来，却被阮心雨拉住。 “表哥，我是真心喜欢你……” 李兆英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急急打断阮心雨的话。 “你我是表兄妹，又是一同长大。但毕竟并无血脉关系，即使有兄妹之间的情分，喜欢二字也要慎言。” “我说的不是兄妹……” “阮小姐，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李兆英离开时，狠狠地瞪了花盆后面的几人。 阮心雨却并不知道花盆后有人偷听，还在李兆英背后说要等他。 直到阮心雨的丫鬟过来，阮心雨离开，三人才从花盆后面站起来。 李兆才脸色极其难看的走了。 李兆杰和高司炜去找了李兆英。 李兆英告诉他们，女子名声珍贵，让他们一定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高司炜说到最后，有点难为情地说：“我还是辜负了王爷的嘱托。” 不过现在也没人注意他的难为情。 韩青云问：“阮皇后说要等霖王，是等他对自己产生感情，还是什么意思？” 高司炜摇头，他也不知道，他只听到“我会等你的”这几个字。 韩青云和吕彦彦看了对方一眼。 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我会等你的”，有可能是阮心雨约了霖王在什么地方见面，也有可能是阮心雨要等霖王回心转意。 阮心雨是十月份的生辰，若是那段时间出了事，那时间线又能对上了。 只是这些事，还得问霖王。 李继信也想到了。 “父王又睡了，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醒，这件事没法向他求证什么。 我会让人尽快查清楚，元小姐是不是就是阮心雨，以及那几年，阮心雨发生的所有事情。” 其他人点头，各自带着心事离开。 次日一早，李继信带着吕富贵、吕长平和韩青云夫妻等人，去了云空寺。 云空寺供奉着霖王和李继仁的长生牌位，李继信要去添点香油钱。 钱永达的尸身，被李继仁收殓，与王县尉、陈县丞以及刘师爷，都被葬在了云空寺后山的陵地。 韩青云给几个坟墓上了香，站在钱永达的坟墓前，低声说：“钱夫人和钱公子都好好的……” 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和尚，双手合十对着韩青云和吕彦彦行了一礼。 “大师，这是何故？” “两位施主功德无量，当得贫僧一礼。” “功德？” 韩青云以为他说的是给钱永达报信的事情。 “误打误撞罢了，大师客气了。” 那和尚却只微笑，眼神里有些歉意，也有感激。 “大师如何称呼？” “了然。” “不知大师与了悟大师？” “了悟是我师弟。他学艺不精，又爱卖弄，自以为窥破天机，实则犯下大错，劳施主受累，望施主谅解。” “犯下大错？” 韩青云和吕彦彦不理解。 他们总觉得，了然说的“犯下大错”，并不是韩明珠满月宴上的说的话。 受累又是什么意思？ 了然大师眼中先是痛楚，再是悲悯。 “是，大错，哪怕有所纠正，也可怜了这十万众生。” “大师这是何意？” 了然大师紧闭双目，摇头不肯再说。 “师兄，师兄，救我，他打我……” 一个有些疯癫的和尚跑来，正是了悟。 了悟与六年前相比，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时光在他身上停滞了一样。 了悟后面跟的是吕富贵和大林，再后面是云空寺的一群和尚。 一个小和尚说：“师父，师叔又犯病了，他说那个叫大林的施主打他了。可我们都看着呢，大林施主并未动手。” 大林有些尴尬地轻笑，他当年明明套了麻袋才动手的，怎么了悟还知道是他动的手。 了悟眼神茫然空洞，明显精神不太正常。 他似乎十分依赖了然，了然轻声安抚了几句，了悟才慢慢好转，眼中的茫然也少了许多，只是依然很害怕大林的样子。 了然突然对大林说道：“我师弟对韩施主一家出言不逊，如今韩施主他们已经逢凶化吉。 施主也让我师弟疯癫了多年，也算我师弟偿还一点利息。不过，也多亏这六年，我师弟才能轻快一些，多谢施主。” …… 第305章 舍利子留给他对不住的人 大林傻眼了，他当日的确下手狠了些，可也不至于把人打傻了。 傻的，好像还不只是了悟。 这个叫了然的和尚怎么还感激他？也不像说反话的意思。 吕富贵也有些尴尬。 了悟固然说话难听，但后来也证明说的都是实话。 大林把人打傻了，他也觉得理亏。 只能走的时候，多给云空寺捐些香油钱了。 了然又看向吕富贵，面上带了一丝歉意。 这时李继信带着吕长平，也走了过来。 了然看见李继信，脸色大变，又是悲又是喜，更多的是滔天的愧疚。 几人完全不知怎么回事。 了然盘膝坐下，手指转动佛珠，最后露出释然的微笑。 十一月的天，已经寒意入体。 韩青云等人却突然感觉一阵炙热，低头看去，竟见了然身边起了一圈火光。 韩青云大骇，伸手去拉了然，却被没有拉动分毫。 “大师，快起身。” 李继信和吕长平也各自拉住了然的一只胳膊，想把他拽出火圈。 二人都是武艺绝顶的少年，同时用力之下，了然竟然纹丝不动。 了然笑着对李继信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紧闭双目。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任他们如何努力，就是不能将了然拉起。 那群和尚纷纷跪下落泪：“师父……” 火势越来越大，已蔓延至了然的腰间。 了悟像被吓到一样，高喊：“火，好大的火……时空逆转，有人逆天……” 吕彦彦和韩青云立即看向了悟，下意识觉得了悟的话，跟他们一家穿过来的因由有关。 说到逆天两字，了悟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似的，冲到了然身前大哭。 “师兄，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离开……” 奇怪的是，其他人一碰就觉得烫的厉害的火焰，竟对了悟没有任何影响。 了悟在火光中，抱住了然，可他也没办法让了然移动分毫。 了然用一只手在了悟头上摸了摸。 “你罪孽已赎，以后就全忘了吧。” “不要，师兄。我的错，我来承受，你不要……” 了悟突然被了然推出火圈，本来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的火光，烧破了他的衣衫。 了悟眼神又陷入茫然，他伸手去抓，却又被火光灼伤了手指…… 了然的焚化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了悟最终也陷入彻底的茫然。 云空的和尚们，跪在地上无声痛哭。 韩青云等人被惊的说不出话。 了然身上的火，来的莫名其妙。 了然和了悟的话，也让人云里雾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了然焚化后，留下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舍利子。 一个为首的和尚，用一方素帕将舍利子包了起来，然后递给李继信。 “给我？” “师父说他大限就在这几年，只是贫僧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和尚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师父还说，他留下的舍利子，要留给他和师叔对不住的人，刚才师父对你说对不起。” “我与他们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哪来的对不住我？” 和尚摇头：“贫僧不知，但师父绝不会错。还请小施主收下。” 李继信最后还是收了下来，郑重放在怀里。 离开云空寺，众人又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不记得的了悟，冲他们傻笑…… 归心似箭的众人，从云空寺出来就继续出发。 途经安陵府三乡县，赶马车的韦青突然问道：“二公子，要不要去望月山庄看一看？” 望月山庄虽未直接参与梧平县屠城之事，但却提供了遮掩场所和军粮。 原庄头范立军在得知被赵启华欺骗，害霖王背负万千骂名后，愧疚自杀。 望月山庄的其他人，也都惭愧不安。 他们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残兵，又是为人蛊惑欺骗，霖王府哪里有立场再去治他们的罪？ 李继仁只能派了自己的亲兵王浩吉，接手范立军的庄头之责，也看着这些人不要再次犯错。 往年霖王府的几位主子，每年都至少会去一趟望月山庄，看望那些残兵。 可自从去年屠城之事起，霖王府里里外外忙着调查真相，忙着应付北境三国，忙着攻打丰源，也忙着去洛城寻人。 霖王又大多时间都在昏睡中。 望月山庄上下都以为霖王府抛弃他们了，更是惶恐。 王浩吉多次写信给李继仁，希望霖王府能派人安抚一下他们。 可对望月山庄，李继仁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只吩咐王浩吉好好照应他们，待他空闲下来再说。 所以今日途经这里，韦青才会这么问。 李继信面泛难色，他跟李继仁一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人。 去年之事，错在霖王府自己没有管理好，被人钻了空子。 可望月山庄中，有不少人都是跟着父王征战多年的老人。 他们怎么会认为父王能做出那样的决定？ 这些人就跟平遥府和安陵府的一众官员一样，认为父王为了王位，真能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除了平遥府知府曾经写过信询问，其他人甚至没有报个信给霖王府。 可惜平遥知府的那封信，也被季思元截了下来。 李继信捶了下座椅，最后说：“我不去了。” 韦青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继信的声音再次响起。 “刘银，你去望月山庄。告诉他们，当日大哥去燕国抢粮，我去接应，导致霖王府被有异心的人控制，这错不在望月山庄。 明年，地豆和红薯的秧苗，就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好好种地，地豆和红薯产量高，足够他们养活自己，以后就别再指望齐家帮衬了。” 李继信这话说的不客气，刘银和韦青等人却听的激动。 二公子这话，至少不会再让望月山庄的人，以为自己被放弃了。 “好嘞，我现在就过去。” 刘银让车上的赵兴武、王潇等人去了其他车上，驾着马车就走了。 李继信掀开车帘，看着刘银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高司炜见他情绪低落，心中一疼。 “二公子，我听说王爷本来伤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是去了蓟阳为先帝守孝，然后才身体越来越差的。 当年在洛城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何王爷的病情突然加重？” 李继信摇摇头。 “父王的伤病一直都没好，只是担心北戎和燕国趁机捣乱，才对外宣称父王身体早就康复。 在洛城，父王守孝期间，几乎没吃过东西，整个人才越发虚弱。” 李继信想起那年冬天的事情，就心如刀绞。 他们从洛城回来时，他的父王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虚弱的几乎活不下去…… 第306章 蓟阳的变化 李继信看向窗外，声音中夹杂着苦涩。 “给皇祖父守丧之后，父王就很少再提到皇祖父，即使提到，也以惠仁帝代之。 他为大裕征战二十多年，数度身陷险境，几经生死，却在重伤时，被自己的父亲放弃。 越是被自己重视的人伤害，就越是不能谅解。 我那时年纪还不大，只以为是因为我下令屠杀羌族王室，惹的皇祖父不快，才让皇祖父写下那样的遗诏。 可我大哥却始终认为，这其中一定隐情。不仅大哥这样想，柳爷爷，以前的刘丞相、宋学士等人一开始，也都这样想。” 李继信说到这里，声音低沉。 “可他们从宫里探查出来的结果是，那诏书没有任何问题。皇祖父是在十分清醒的情况下，亲手拟定。 据说皇祖父当时神色哀伤，却也满怀期盼。呵，他居然期盼李兆才那样的人，成为一个好皇帝。 后来我渐渐长大，越是回想，越是觉得不对。皇祖父待父王如何，待我大哥如何，待我如何，众所周知。这种感情绝非作伪。 皇祖父若真传位给李兆才，除非是我父王和我大哥都不在了……” 说到这里，李继信的话戛然而止，韩青云、高司炜和吕富贵，也都也看向他。 韩青云想起李继仁那块通行令牌上的孔洞，还有季思元的种种可疑之处。 “会不会先帝以为，霖王府的人出了事……” 李继信想了一下，自嘲般摇摇头。 “即使没有霖王府，还有二皇叔呢，二皇叔人品、才学和武功，都远胜李兆才。 何况，若是皇祖父认为父王和大哥出事，他怎么可能满怀期待地写下遗诏？ 所以，皇祖父就是在临去世前，选择了李兆才。” 车内沉默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惠仁帝为什么会在去世前，改变了主意…… 霖王府，韩怀瑾捡回来的黑色块状物，并不能燃烧。 他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怎么失望。 蓟阳的第一辆水车已经开始运转了，他跟木承康还去看过。 可惜没用两天，蓟阳就开始结冰了，只能等明年开春，再看看效果究竟如何。 韩家、吕家和颜家的铺子，招了不少蓟阳百姓。 还有地豆和红薯的出现，让蓟阳人激动不已。 虽然要过个一两年，才能让所有百姓分到种子，但这已经足够鼓舞人心了。 颜家和吕家，还收了蓟阳特产往外运。 如今蓟阳人的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了。 生活有了希望，原本废弃的学堂，又开始有了生机。 关学谦这个学政做的很是尽责。 蓟阳天气冷，关学谦身体也不好，可他为了尽快恢复蓟阳的教育，每天忙的不可开交，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北蓟国成立，但因为霖王昏睡，北蓟国开国皇帝的封号还没定，也没有登基大典。 不过，关学谦、周雪海、赵胡枫等人，以及蓟阳的官员和将士，都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干劲。 李继仁说，年后会带一些人去北蓟国，教当地的百姓织布、读书识字，让他们对北蓟国有认同感和归属感。 他还说，会在蓟阳开办女子书院，就像紫薇书院一样。 开办女子书院是已逝的齐贵妃的心愿，也是霖王妃谢柠的心愿。 以前，蓟阳只是封地，还是个贫苦的封地，朝廷不会支持。 如今，蓟阳已经是半独立状态。 李继仁也压根不需要看昭文帝的脸色。 他说要开办女子书院，就一定会去做。 韩怀瑜因为李继仁这句话，激动的几天都没睡好。 女子书院的开办事宜，是由霖王妃谢柠主理，韩怀瑜打下手。 紫薇书院立院两百多年，教学的课程已经很成熟，招收的学生也都是已经开蒙的女子。 可蓟阳的女子大多没有读过书，新开的书院以启蒙为主，辅以纺织、刺绣，算学等内容。 虽然起步艰难，最开始也只能是个很小的学堂，收不了太多的学生。 但韩怀瑜却乐在其中。 “哪怕只是星星之火，也能照亮更多的地方，提供更多的火源。十年不行，那就五十年，一百年，只要有人一直努力，就能有更多的女子依靠自己，立于天地之间。” 韩怀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韩怀希抱住韩怀瑜，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姐姐说得对，我为姐姐举大旗，看谁敢与她为敌。” 韩怀瑜已经习惯了妹妹的亲亲，她也捧住韩怀希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看的韩怀安牙酸，果然妹妹长大就不可爱了。 去年韩怀希还跟自己最亲，今年就对自己爱搭不理。 韩怀安反思了自己。 哥哥肯定是要爹那样，走科举的路子。 姐姐想要成为女夫子。 妹妹跟着叶祖父学医。 那他自己要做什么呢？ 六岁的韩怀安，为找不到自己的人生目标，愁的一夜没睡。 韩怀希的注射器不敢拿出去用，只能躲在自己房间，给兔子用。 这些天，她试验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注射霖王血液的兔子，会生病、昏睡，醒来也是精神恹恹。 注射季思元血液的兔子，没有任何变化。 有霖王血液的兔子，无论精神有多差，只要靠近有季思元血液的兔子，状态就会好很多。 靠近普通兔子就没有任何变化。 这些状况跟霖王的情况很像，没有什么能让韩怀希激动的。 但她发现，有季思元血液的兔子即使受到伤害，对有霖王血液的兔子，也没什么影响。 所以师傅说的没错，这个世上没有蛊虫。 韩怀希觉得，自己已经发现季思元能够影响霖王状态的原因了。 韩怀希按照自己的猜想，又做了几组实验。 韩明珠看着笼子里的兔子又快没了，正想进系统，就被韩怀希抱住了。 韩怀希满脸兴奋。 “明珠姐姐，我知道了，不过我还需要很多兔子，我得让师傅也来观察一下。” “好！我这次多找一些。” 韩明珠话落，就被韩怀希亲了一下。 韩明珠看着韩怀希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摸了摸被亲的脸。 她的妹妹真是太可爱了。 韩怀希去找了叶迦南，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季思元的血液里有一种药，这种药让他的身体散发一种特殊的气味。 普通人闻不到这种气味。 可霖王中了特殊的毒，就会受这种气味影响。 叶迦南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他跟韩怀希问过霖王，季思元靠近他时，他有什么感觉。 霖王说，只要靠近季思元，他觉得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气味，他说不上来什么味道，但是能感觉到血气顺畅了很多。 在四年前，霖王没有受伤的时候，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气味。 通过气味影响霖王的身体，这个不算什么大发现。 但是如果季思元本身，不会对霖王产生影响，那他们就不用再要顾及霖王的安危，而对季思元束手束脚…… 第307章 给师傅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韩怀希还认为，季思元的血液应该是解药的一种。 因为同样注射了霖王血液的两只兔子，再注射季思元的血液的那只兔子，不仅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最后也比其他的兔子多活了几天。 可惜，并不能完全缓解毒性。 霖王的身体，还需要继续研究，查清楚到底中了什么毒。 韩怀希的话，让叶迦南激动不已。 如果韩怀希的理解是对的，季思元虽然暂时还不能死，但他们也不需要再对季思元客气。 “小希，你说的注射是怎么注射？” 韩怀希既然决定让叶迦南再做一次实验，就没打算再瞒着。 她掏出注射器。 “是我舅舅从南洋人那里带回来的玩具，说是喷水玩的。我就突发奇想，做了个镂空的针头，这样就可以把血液注射进兔子的身体。” 韩怀希一边说，一边实验。 叶迦南看的目瞪口呆。 这么有用的东西，南洋人居然只拿来给小孩当玩具，暴殄天物啊！ 还好他徒弟聪明，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医书中虽有换血疗法，但可操作性不大。 换血需要将受血者与供血者的手腕割破，伤口缠在一起。 由医术高超的医师通过针法，将供血者的血液导入受血者体内。 因为是血液全换，所以对亲缘要求极高，必须是受血者本人的父母和子女才行。 受血者一边放血，一边受血，一个操作不当，就容易造成血液不平衡失去。 供血者却是毫无疑问的要死去。 所以李继仁提出换血，他才不同意。 叶氏十八针虽然能确保给霖王换血，可李继仁还那么年轻，他如何忍心？ 如今有了这个注射器，如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给霖王解毒，他也能多找几个人的血液给霖王换血。 如果韩怀希知道叶迦南的想法，一定会阻止。 这个时代没法检测血型，万一注射的不对，很容易产生溶血反应，太危险了。 “走，咱们再试试看。” 韩怀希应着就要去拿兔子，却被叶迦南拉着去找了李继仁。 韩怀希看着霖王的血液，被注射进季嬷嬷的体内时，又看了看一向严肃却十分和善的师傅，拍了拍额头。 活人实验？ 她好像给师傅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李继信一行人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在十月十五日，到达了蓟阳无为县。 一路越是向北越是寒冷。 寒风吹的车帘猎猎发响，路上也结了一层寒冰。 李继信担心打滑，让赶车的几人放慢速度。 韩青云和吕富贵看着有些不太平整的道路，若有所思。 吕家商队跟吕富贵说过，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可一旦结冰，蓟阳的路很难走。 蓟阳想要发展起来，修路必不可免，可现在的蓟阳，哪里有钱修路呢? 马车上虽然放了炭盆，身上也穿了厚厚的棉衣，吕彦彦还是冻的一直搓手。 央离拉住吕彦彦的手，帮她搓揉着。 她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手很温暖。 吕彦彦感受到央离掌心的茧子，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央离，练武很辛苦吧。” 赶车的赵兴武，支起了耳朵。 过了一会儿，央离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苦。” 她看着吕彦彦，想到吕家的事，其实跟自己家很像。 只是吕家比她家幸运。 “夫人，如果英国公府就是害吕家的幕后真凶，那我们也算有共同的敌人。” 吕彦彦一惊：“什么？你跟阮家……” 央离虽竭力控制情绪，可嘴唇颤抖，眼角也被泪水打湿。 “我本姓陈，是二十二年前，宝庆楼陈东家的孙女……” 宝庆楼陈东家，李继仁用英国公府男子换莲雾果时，提到过。 央离话一出，赵兴武心里就一片密密麻麻的疼，他想安慰央离，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吕彦彦抱住央离：“都过去了，他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二十二年前四月，英国公府管家阮伟良，要以五千两的的价格，买下洛城朱雀街市值八万两的宝庆楼。 宝庆楼东家陈雍自然不同意。 可谁知，没过几天，陈雍举家被害，陈雍死的很惨。 阮伟良拿着按有陈东家手印的转让契书，到了衙门要求过户。 契书上的时间，是在陈家出事之前。 转让金额写的是八万两。 京兆尹虽觉得奇怪，但陈家所有人都没了。 没有苦主，没有人提出异议。 阮伟良顺利接手了宝庆楼。 直到十月份，一个年轻妇人抱着刚出生的女婴，敲响了京兆尹的登闻鼓。 年轻妇人是陈东家的小儿媳孟氏。 陈家出事那天，孟氏当时正是孕吐反应严重的时候，半夜的时候睡不着，就由丫鬟扶着在院子里走走。 家丁喊叫的声音，把孟氏吓了一跳。 她想过去看看，丫鬟却把她推到假山后面，然后把她的外衫脱了，自己穿上跑了出去。 很快她就听到“陈雍的小儿媳在这里”。 然后是丫鬟的惨叫声。 孟氏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听到那些人在清点陈家的人口。 “大公子，陈家人对的上。” 一个嚣张冷漠的声音响起：“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去把陈家的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又是一阵翻找的声音。 过了很久，眼看天都快亮，孟氏都觉得自己要有小产的迹象了，那些人终于走了。 走的时候还点了一把火。 孟氏赶紧趁火势还没起来，逃了出去。 经过花厅的时候，她看见的公公耳朵都没了，嘴巴也是空洞洞的张着。 她的婆母、大伯、妯娌、丈夫、儿子、侄子全死了。 孟氏恨不得自己也留在大火里，跟自己的家人一起死去。 可她的肚子里是陈家唯一的血脉了。 孟氏逃到一个医馆里，用首饰抵了银钱，一直住到女儿出生…… 陈家灭门已有六个月，虽然没有苦主，衙门也立了案。 可惜没有任何线索，灭门案就成了悬案。 孟氏状告英国公府杀人夺财，陈氏灭门案再次被议论的沸沸扬扬。 当时的英国公府，不仅出了一个皇后阮清瑶，还有一个刚刚被赐婚给三皇子的阮心雨。 当时很多人甚至认为，惠仁帝圣心动摇。 那一年五月份，还在城外练兵的大皇子李兆英，被赐婚五品小官之女谢柠，连个侧妃都没有。 七月初，李兆英回京谢恩。 七月中旬，李兆英十六岁生辰那日，被封霖王，次日就赶往封地蓟阳。 这样的情况，很难不让人想起被孝显帝防着的永乐帝李和泰。 相比李兆英，二皇子的正妃，是工部尚书沈玉良之女沈之意，就连侧妃都比谢柠出身好。 三皇子李兆才则在当年的九月份，指婚英国公唯一的孙女，京城第一美人兼才女阮心雨。 再加上阮心雨曾有天命凰女的传言，让人愈发相信，惠仁帝似乎有心偏向三皇子。 若是三皇子成了下一任帝王，那英国公府可就是连续两朝的后族了…… 第308章 央离的过往 这样的背景下，孟氏状告英国公府，就显得格外瞩目。 京兆尹余声感觉有点棘手，去求教当时的刑部尚书刘志恒。 刘志恒把余声骂了一通，命他公正办案。 隔日，惠仁帝命大理寺协调京兆尹查清案情，还死者公道。 有了线索，案子并不难查。 阮伟良试图用五千两银子收购宝庆楼，有宝庆楼原来的掌柜作证。 根据契书的时间，不过两天，五千两就变成八万两，明显不合常理。 很快，阮伟良投案自首，说是自己贪图宝庆楼，用五千两请了杀手，把陈家灭了门。 契书也是伪造的。 但是对于孟氏指认英国公府大公子阮心明时，英国公府怎么都不肯认。 京兆尹和大理寺明知道，这背后一定是阮心明指使。 可宝庆楼确实是在阮伟良的名下，而不是英国公府名下。 陈家被抢走的银票、玉器、珠宝，也都在阮伟良自购的宅子里找到。 阮伟良又一口咬定，英国公府并不知情。 京兆尹和大理寺也拿阮心明没有办法…… 案情呈报给惠仁帝的时候，惠仁帝气的把老英国公阮正坤，和英国公世子阮柏叫到御书房。 可阮正坤与阮柏一直喊冤，说不知情。 就连皇后阮清瑶也脱簪请罪，却只认英国公治家不严的罪名。 惠仁帝专宠齐贵妃，阮清瑶空有皇后之名，平日见到惠仁帝的次数屈指可数。 惠仁帝对阮清瑶始终有几分愧疚。 在阮清瑶的哀求下，阮伟良被判斩立决，宝庆楼和所有陈家的家产全部还给孟氏。 英国公治家不严，罚俸三年。 这件案子本来就这样结束了。 孟氏要把宝庆楼卖了，可那时谁敢接手宝庆楼？ 孟氏也没时间在宝庆楼上耗时间，把宝庆楼挂在了刚满月的女儿陈央离名下，关了店。 陈家已经没人了，陈氏只能把女儿带回关中府娘家。 把央离安顿好之后，陈氏又回了洛城。 在那一年的除夕夜，陈氏写了一封血书，贴在了京兆尹的大门上。 然后一身单薄素衣，撞死在京兆尹门外的石狮前。 大年初一，京兆尹门前围了很多百姓。 血书上把陈家的冤情，前因后果都写的清清楚楚。 陈氏躲在假山后，听到“大公子”令人抢走陈家家产，丫鬟代为赴死，公公被人割去双耳和舌头痛苦惨死，陈家二十八条人命只用了一个管家打发。 陈氏不甘心…… 大裕国第一次，在大年初一开了早朝。 陈家惨案，就算明知道阮心明脱不了干系，若是找不到有利的证据指证阮心明，还是没法将他问罪。 大理寺和京兆尹再次为了陈家的事，忙碌起来。 最后当日终于查到，在阮伟良占有宝庆楼的半年时间内，阮伟良曾将宝庆楼的收入交给了阮心明。 之后任英国公如何喊不知情，阮清瑶如何哀求，阮心明还是被判终身流放酷暑的巴蜀郡。 关中府那边，因为孟氏的离世，孟父孟母备受打击，身体一直不太好。 那时央离，名为孟离，对外宣称是央离的庶舅孟奇的女儿。 央离四岁，孟父离世。 孟奇对孟母和央离的态度大变。 他要求孟母把央离所有的钱财都给他，孟母当然不同意。 那个时候，央离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后来孟母离世，孟奇占了所有家产，竟还想将央离杀了。 孟奇的妻子蓝氏，与央离母女相称了将近五年，很有感情。 为了护住央离，蓝氏多次被孟奇殴打。 央离五岁生辰过后，孟奇突然被人提醒，央离名下，还有一个京城的铺子。 若是他们去了洛城，靠央离的铺子，肯定比在关中府强。 孟奇带着央离去了洛城。 蓝氏不放心，把自己的孩子安顿好，也跟了过去。 央离的户籍上还是陈央离的名字，她又有宝庆楼的钥匙，很快宝庆楼即将再次开业的消息，传开了。 可惜还没开业，孟奇就死在了洛城的青楼里，说是马上风。 蓝氏直觉不对，想带央离回关中府。 也不知为什么，她们的马车，竟与从巴蜀郡回来的安王车驾撞上了。 车夫当场被马匹踩死。 蓝氏为护着央离，被车厢砸中头部。 她临死前趴在央离耳边说，让她以孤儿的身份去收容所，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她有很多钱。 央离眼睁睁地看着蓝氏，死在自己眼前。 安王也被从马车里癫了出来。 京兆尹头疼，一个是亲王，从马车里摔了出来。 一个是孤儿寡母，大人也已经死了。 这事儿不好判。 安王一直喊疼。 找来的大夫，也说王爷摔的很严重，以后要多在洛城休养。 果然之后很多年，安王因为惊马一事，身体更差了，很少再待在封地。 每年去不了两个月，就被抬回来。 不仅安王受伤，安王的独子，两岁多的大皇孙李振宇，也哭的不成样子。 安王的车夫对五岁的央离不依不饶，一口咬定是央离的车夫，特意撞上安王的车驾，要求赔偿。 来看热闹的庆王，先是对喊疼喊的抑扬顿挫的安王，嗤之以鼻。 再骂了安王的侍从，说他欺负一个五岁的小孩，也好意思。 安王妃阮心雨，逼问央离的身份，还问她是不是有人指使，要行刺安王。 央离被吓的瑟瑟发抖，却又知道安王妃就是自己的仇家——英国公府的人，狠狠地瞪着阮心雨。 阮心雨身边的丫鬟打了央离几个巴掌。 庆王看不过去了。 一堆大人为难一个孩子，丢不丢人？ 京兆尹最后查明，央离是跟一个车夫和一对夫妻来洛城的。 如今三个大人都死了，就留下一个小姑娘，不能真的让一个孩子坐牢吧。 阮心雨知道央离就是几年前陈家的那个孩子，眼神冰冷。 庆王鄙视地说阮家造孽，让一个孩子遭殃，然后就把央离带走了。 那时庆王妃因为被刺客刺中小腹，庆王府一直没有孩子。 庆王夫妻也不知道怎么带孩子。 可若任由这孩子在外面，以英国公府的为人，恐怕央离活不了几天。 庆王就把央离扔到了霖王府。 那时李继仁才两岁，还没有李继信。 霖王妃心善，听说央离身世悲惨，就把央离留了下来。 她告诉央离，等央离长大自行离去就好。 央离在霖王府，认识了几个同龄的小女孩，有的是跟央离一样身世悲惨，有的是被抛弃的孤儿。 这些女孩在霖王府都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可以读书认字，还可以学刺绣女工，还有习武。 央离心中想着报仇，就跟紫英等几个女孩一起习武。 央离天资好，功夫练的不错。 十四岁时，她离开霖王府去了巴蜀郡，想找阮心明报仇。 可却碰到了意外…… 第309章 巴蜀郡逃犯 央离的过往，让赵兴武心疼不已。 也让赵兴武有些自卑。 央离十岁时，在霖王府的帮助下，宝庆楼改名醉香楼，重新开业。 央离就是醉香楼的幕后老板。 赵兴武本以为央离是霖王府的仆从，自己勉强能配上她。 可哪知央离不是奴籍，还身怀巨资，还有宝庆楼那样日进斗金的产业。 这哪是自己攀的上的？ 吕彦彦看央离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里，渗出血迹。 她用力把央离的手掌掰开，用手帕包住了央离的手。 央离抱住吕彦彦，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央离早就打听到，阮心明被发配到巴蜀郡的瞿延县垦荒。 可当她赶到瞿延县的时候，竟发现阮心明日子过的居然很不错。 垦荒的流放犯，日日辛苦劳作，三餐简陋，是对犯人的极大惩罚。 可阮心明因为安王的关系，不仅不需要劳作，还有专人照顾。 若不是朝廷定期巡查，只怕阮心明都不需要在瞿延县待着。 央离气急了，她潜入阮心明的院子，想趁机杀掉阮心明。 那时阮心明正在抱怨，瞿延县酷热难当，只要巡检官一来，他就要出去干活，他真受不了。 他身边的仆从安慰他，说国公府和安王妃一直在想办法。 阮心明越想越气，他说他是为国公府做事，是他祖父要养那批人，让自己想办法弄钱，他才搞死了陈雍。 他在瞿延县受了十四年苦，难道真的要让他，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仆从怕阮心明闹起来，劝慰他说等阮心明回去，他就是国公府世子，让他再耐心等等。 然后就是阮心明一直发脾气的声音。 阮心明骂国公府让他一个担了罪责，骂安王蠢笨不如霖王讨惠仁帝欢心，骂那批人贪得无厌。 骂到最后，阮心明突然害怕，说霖王嫉恶如仇，将来霖王登基，他一定比现在还要惨。 仆从说国公府和宫里都做了准备，巴蜀郡这边，已经想到办法把人送到云州府，云州府行商多，很快就能凑够银钱，到时候那批人就会行动。 阮心明还是不信，他说霖王府高手如云，霖王自己的功夫更是深不可测，想要杀霖王太难了。 仆从似乎也这么觉得，没有反驳，只能一直安抚阮心明的情绪。 吵吵嚷嚷间，央离就没有再听到有用的信息。 她本来就想到，陈家的事，幕后真凶是整个英国公府，阮心明只是用来断臂求生。 她也顾不上报仇了，有人对霖王不利，她想尽快通知王府，让蓟阳那边早做准备。 她回程路上，见到一群官兵在追拿逃犯。 不知为何，她就想到了阮心明身边仆从的话，她就一路跟了过去。 逃犯从一开始的几十人，慢慢变成几百人。 里面不乏高手，看上去并不像普通的犯人。 央离一直跟到云州府的锦程县，看见那群人一分为二，都进了普录山。 央离那时才十四岁，轻身功夫不错，但离真正的高手还远的很。 官兵们没有再追下去，央离也不敢再跟了。 她回去之后，简单跟紫英说了阮心明的事情，让紫英跟府里说，霖王身边一定要加强戒备。 可惜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普录山上的逃犯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阮心明嘴里说的那批人是谁。 英国公府是她的仇人，她五岁回洛城那年，应该就被盯上了。 孟奇死因为何，她并不在乎。 可蓝氏是她娘亲，当年的撞车事件，她必须查出来真正的原因。 事情过去了九年，想要查找线索太难了。 央离用了两年多时间，最后终于通过醉香楼，抓到了当年为安王驾车的车夫。 车夫经不起折磨，把当年的事情倒了个干净。 阮心明因为央离的生母在京兆尹自尽，被判流放。 英国公府折了一个嫡子、一个管家以及三年俸禄，却什么都没落着。 他们恨透了央离的母亲，想要杀了央离泄愤 但英国公府，一开始并不确定央离去了哪儿。 直到他们找到了孟家的孟离。 但关中府是齐家的地盘，阮皇后与齐贵妃并不和睦，惠仁帝又专宠齐贵妃。 英国公府怕被抓到小辫子，不敢在关中府放肆，就让人引诱孟奇来洛城。 宝庆楼大门一打开，英国公府的人就注意到了。 之后孟奇死在青楼，就是他们的安排。 英国公府既想弄死央离，又想要央离身上的资产。 他们本想用几个赖子讹诈蓝氏。 但是蓝氏为人谨慎，意识到不对之后，立马带着央离回关中府。 英国公府怎么可能让到手的鸭子再飞了？ 于是安王和安王妃指使车夫，撞上蓝氏他们的车。 亲王的车驾，哪里是蓝氏的普通马车能比的？ 安王的车夫又是有功夫的，故意让马匹踩死了对方的车夫。 然后安王滚下马车，上演苦肉计。 安王的侍从们趁乱弄倒了蓝氏的车厢，本来是计划直接把央离砸死，然后再以弄伤亲王为名，让蓝氏赔偿私了。 哪知蓝氏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车厢。 蓝氏死了，只剩下一个五岁的孩子，安王和安王妃的谋划落空。 不甘心的两人指使侍从，威胁央离，哪知又被庆王破坏。 之后央离被送进霖王府，英国公府再想杀央离也是不可能了。 英国公府计划再次落空，唯一的好处，就是安王以后有了更多借口，不去封地了。 央离杀了那个车夫，然后伺机报复英国公府。 可出了一个皇后和一个王妃的英国公府，对她一个女子而言，无异于庞然大物。 那个时候普录山流寇作孽的事情，已经举国皆知。 央离就准备收集证据，指证英国公府和安王府，私放牢犯，勾结山匪，劫掠百姓。 可她还没收集到证据，对她有大恩的霖王府出事了。 她从巴蜀郡赶回来时，正碰上给先王守孝结束，要回蓟阳的霖王父子。 那时候霖王瘦弱的不成样子。 央离要跟着去蓟阳，却被霖王要求在洛城等着，看护着齐贵妃。 可后来，她还是没能护住齐贵妃…… 央离声音低沉哀恸。 “我陈家全家，比我娘还要亲的舅母，都死在英国公府手里。安王登基后，大赦天下，阮心明居然也被放了回来。 我真恨八年前，没有杀死他！今年世子回来，削了他两只耳朵，可哪里够？ 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亲手割了他的舌头，刺瞎他的眼睛，为我的亲人报仇……” 吕彦彦听的难受极了，她的祖父也是被人害死的。 “央离，别哭了，我们把这些信息都梳理出来。将来，这些都是让那些人恶有恶报的证据。” “嗯。” 第310章 小爷祖宗的坟，你们都敢打主意? 韩青云等人也听到了央离的哭声。 李继信让众人停下休息。 央离的信息，让韩青云和吕彦彦确认了普录山的山匪，确实是被有心人安排过去，背后的人不是安王就是英国公府。 无论是谁，英国公府一定是知情的。 至于英国公府要养的那批人是谁，说不好。 莱阳阁是陈宿养的，秘密训练了一大批杀手。 莱阳阁的人能对阮柏和阮心照下手，就说明这两批人一定不是同一批。 普录山的流匪也分成了两批。 一批就是韩青云他们遇到的那波人，以梁大鹰为首，先后被李继仁和韩青云灭掉。 另一批人与梁大鹰那批人互相掩护。 霖王妃曾经说过，当年惠仁帝令人大力围捕匪徒。 云州府知府和锦程县知县，也尽了力，大部分山匪被捕被杀 可后来禹城的军需商却又被劫了。 根据兰娘的讲述，梁大鹰的人绝对没有抢劫过军需商。 那就是第二批人做的。 庆王亲自带人去了普录山围剿，那批人和被抢走的的三十万两银子，一起消失。 之后第二批人再没出现过。 次年，梁大鹰被李继仁所杀。 中间的事情，他们就没法考究了。 但据兰娘说，梁大鹰在的那些年，他们抢劫的银两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应该也有三十多万两。 可梁大鹰死后，普录山却没剩太多银子。 这批银子应该就是送给了英国公府，或者昭文帝，用来养阮心明口中的那些人。 养这些人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巩固自家的地位，以及刺杀霖王。 李继信气的要命：“王八蛋，这些心思，但凡用在治国上面，小爷我也不是非要反了他不可。” 他又转向吕富贵：“我舅祖父家，在吕陵抓到了拿着葫芦玉和假的金丝叶的人。人数还不少，足有五十多个。真不知道吕陵里有什么，值得这些人这么大费周章。” 吕富贵和吕彦彦心头一喜，吕家的葫芦玉回来了。 李继信语气狠厉：“人越多越好，我就不相信各个都是像孔海波、洪洋那样的硬骨头。” 韦青打了个寒颤。 “老顾可有段时间要忙了……” 再向前行不过百里，就见一行两百多人，正等在那里。 李继信从马车上跳下，高声大喊：“景煜表舅。” 韩青云一愣，没想到齐家来人竟是齐景煜——齐家当家人齐振生的长子。 齐景煜是文坛颇负盛名的大家。 五大世家的子弟清高自许，门阀又清贵的不得了。 无论是当年的柳明和，还是齐景煜，明明都是状元之才，对科举从仕却并无兴趣。 不过，无论是否科举，都不会撼动他们在天下士子心目中的地位。 齐景煜宠溺地点了点李继信的鼻子。 “事情都办完了？” 李继信一脸傲娇：“办不完，我能回来？” 说完就拉着齐景煜与韩青云等人见面。 齐景煜与李继信生的有三分相似，是个俊美无俦的中年人。 “景煜先生。” 韩青云先行了一礼，被齐景煜拉住。 “自家人，不要那么多礼，我虚长几岁，青云贤弟唤我一声景煜兄即可。” 韩青云从善如流：“景煜兄。” 李继信挤眉弄眼的揶揄道：“景煜表舅你最尊重的那位柳家世叔，是韩家姑父的同年，你应该唤……” 齐景煜敲了一下李继信的头：“你唤他一声韩祖父，我便唤他韩世叔。” 吕长安和赵兴武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齐景煜与高司炜是旧识，也没客套，只互相点下头。 他又与吕富贵、吕彦彦见礼后，特意对着吕长平躬身一礼。 吕长平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往下躬的身体。 “齐先生，要折煞我了。” 齐景煜点了点李继信。 “这小子，行事莽撞，当日若不是小兄弟你援手，以他的性子，只怕死在台上也要打下去。” 齐景煜指责李继信莽撞，语气里却有掩不住的心疼。 吕长平连连摆手，称不敢当。 齐景煜拿出怀里的葫芦玉，郑重交给吕富贵。 吕富贵眼圈微红，二十一年了，吕家的传家宝终于回来了。 “多谢齐先生。” “你们跟兆英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都是一家人，叫我景煜哥吧。” 齐景煜得到的消息，也是如今的李家都是吕氏女的后人，并不知道吕氏女其实是吕氏子。 “是，景煜哥。” 李继信对着被绑起来的五十多个人，冷哼一笑。 “小爷祖宗的坟，你们都敢打主意？韦青，刘银，把他们送到老顾那里，让老顾好好招呼他们。” 想到老顾那里的刑具，韦青和刘银又打了个寒颤，他俩也算刑讯高手，但跟老顾比起来，差远了。 “是，二公子。” “走，回家！” 次日上午，离开三个月的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霖王府。 王府大门外，已经站满了他们的亲人…… 热闹了一天，晚间，韩青云和吕彦彦，终于得以和陈氏与几个孩子独处。 韩青云说了调查林玉文的结果。 陈氏长叹一口气，真没想到林夫子居然那么恶毒，他幕后的陈宿，以及陈宿幕后的人更不是善茬。 韩怀瑾和韩怀瑜，气的眼圈通红。 韩宏远在世时，他们俩已经记事了。 一想到对他们疼爱有加的祖父，竟然死在那样的阴谋下，两人恨不得现在就把陈宿幕后的人抓出来。 韩怀安和韩怀希也难过的很，祖父过世的时候，他们还很小，但他们知道，祖父就像疼哥哥姐姐一样疼爱他们。 “普录山的的贼匪，即使不是昭文帝的安排，他也一定知情。 为了私欲，竟让穷凶极恶之人，打劫普通百姓，这样的人……咱们来蓟阳，也算来对了。” 陈氏只要一想到去年逃难路上，遇到的那帮恶徒，居然是英国公或是昭文帝特意安排的，就忍不住心惊胆寒。 “还不止，如今看来，害了吕家的人，八成就是英国公府。 二十二年前，他们本想强占陈家的家产，用来养阮心明嘴里的那些人。最后失败，他们把主意打到吕家人身上。 事情也是巧了，他们把季思元送到蓟阳，刚好碰上进献地豆的吕家人。 哪怕当年吕家没有来蓟阳，等那帮人腾出手，也会想办法强占吕家的家产。” 陈氏语气凉凉。 别人的资产是靠自己辛苦挣得，英国公府却是要通过抢别人的家产，满足自己的需求，无耻！ 吕彦彦点点头，把从闽州府带回来的医书递给韩怀希。 叶成景夫妇的骨灰，会再选个吉日安葬。 夫妻二人的遗物，交给叶迦南和叶杏林的时候，两人痛哭失声。 叶杏林留下了婴儿衣服和玩具。 叶迦南看了那几本医书，脸色有些古怪，最后让交给韩怀希。 韩怀希接过书，翻看了几页，脸色也变了…… 第311章 我要成为第一个参加科举的女子 韩青云看韩怀希脸色不对，问：“怎么了？这书有什么不对？” 韩怀希脸上带了些期盼，又有些担忧。 “这是毒医冷如风，冷老先生的遗作。不知道霖王中的毒，这里面可有记载和疗法。” “毒医？” “是的，杏林姐的母亲沈氏，正是冷如风的独女。” “冷如风姓冷？他女儿为何姓沈？” “沈氏被冷如风交由一个朋友养大……” 毒药冷如风，南安郡人士。 他本也是个天资卓绝的医者，被人尊称圣手天医，当年的名声，比略小他几岁的叶迦南，还要大。 冷如风三十岁那年，妻子采药时，被绝魂蝎咬中。 冷如风虽控制住妻子的毒性，让她不至于当场死亡，但妻子还是陷入活死人的状态。 为了研究解毒之物，冷如风性情大变，开始制毒解毒。 他知道自己一旦陷入用毒，女儿终身都会被自己毁掉。 于是，三岁的沈氏，被冷如风送到一个受过自己点拨的大夫家中，成家沈家医馆的小女儿。 冷如风天赋异禀，学用毒比学医还快。 但学毒过程中，他竟拿活人做实验，手段颇为残忍。 冷如风做实验用的活人，都是从牢狱的死囚，或是边境被俘虏的敌军。 圣手天医的名声，为他带来很多便利。 但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冷如风太过残忍，逐渐外人对他的称呼就变成了毒药。 然而任冷如风如何努力，他的妻子还是在二十年后彻底没了生气。 二十年之间，冷如风跑遍整个大裕，整理了无数用毒、解毒的方法，还有对各种毒物的研究与记载。 这些记载与冷如风原本的医术一起，形成了《冷氏医经》。 说是医经，其实毒经篇占了七成。 妻子死后，冷如风也不想活了，但《冷氏医经》是他毕生心血，他实在不舍得丢弃。 于是，他想到了他的女儿。 那时，沈氏已经与在外游历的叶成景成亲，并且生下了叶杏林。 沈氏突然接到养父的消息，说亲生父亲想见他。 叶成景就陪妻子去了南安郡。 冷如风将《冷氏医经》交给夫妻二人。 他虽对女儿颇有愧疚，却从不后悔为救活妻子做出的努力。 只是他在学毒期间，终究是手段很不光彩，他希望沈氏只学医经中的解毒法，不要学制毒法。 沈氏应下后，冷如风吞下毒药自绝。 那毒药，是他用绝魂蝎炼制出来的。他连自杀，都要选择跟妻子同样的死亡方式。 安葬过冷如风后，沈氏就想举办义诊，为父亲赎罪。 叶成景对妻子的想法无有不应。 夫妻二人本想在从南安郡，经宣州府，再回洛城。 哪知在宣州府义诊时，竟被林平远强行带走…… “师傅说，当年他在闽州府看到《冷氏医经》的时候，恨不得烧了。若不是这些书，叶师兄夫妇就不会去宣州府。” 可他是医者，用医者的心血凝成的医书，能够传承下去，对医者来说，太重要了。 他就那样纠结地，让王潇把所有书都收了回去。后来霖王重伤昏迷，师傅用了两年时间，都没能找出原因，他这才想起《冷氏医经》。 他去年去过闽州府，想把《冷氏医经》带走，可当时王潇和高将军都被关了起来。 他找了林平远，却被林平远拒绝。紧跟着闽州府城破，东陵军打进城内，师父只能离开。” 韩青云和吕彦彦明白了，叶迦南这次让李继信去闽州府，除了要把叶成景夫妇的骨灰带回外，还想拿回这本医经。 “小希，那这书里，有救治霖王的方法吗？” 韩怀希也不确定。 “霖王中了什么毒，并不清楚，只能根据症状判断，还要做实验确定。我这几天，跟师傅和杏林姐一起研究看看。” 叶杏林称呼韩怀希为“小师姑”，韩怀希又叫叶杏林“姐姐”。 韩怀瑜忍不住轻笑出声。 吕彦彦看向韩怀瑜。 “怀瑜，听说你正忙着跟王妃一起办女学，你还是个孩子，可不要累坏了身子。” 韩怀瑜听到女学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挽住吕彦彦的手臂：“娘，王妃说，北蓟国允许女子科举，若是做的好，女子可以像男子一样入仕。” “什么？”韩青云和吕彦彦震惊了，霖王和李继仁竟有这样的心胸和魄力？ 陈氏、韩怀瑾等人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看着韩青云和吕彦彦傻掉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世子说，不管王爷什么时候醒来，明年北蓟国的科举就开始举办了。 原来在大裕取得的成绩还有效，可以接着考，明年哥哥和承康哥就能考秀才了。” 韩怀瑜脸上闪过羞红。 “我也要考，说不定我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女童生呢。” 吕彦彦难得见韩怀瑜孩子气的一面，心里也高兴。 “我们怀瑜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不仅是女童生，将来还是女秀才、女举人呢。” 韩怀瑜脸红的厉害，但眼睛却亮的惊人。 “王妃说，女子科举与女子入仕，必然艰难重重，那些老学究们指不定怎么骂呢。 霖王父子三人都是心志坚定的，不在乎世人怎么看。 到时候挨骂最多的，是她，是我，是宋山长，还有天下无数想为女子争取更多权利的人。 但是，爹，娘，我不怕。我不仅要跟着王妃办女学，我还要成为第一个参加科举的女子。 明年考不过，还有后年，后面考不过，还有以后的很多年。 我就是要告诉所有的女子，我能做，她们也能做。即使我做不到，我也在努力，只要所有人都努力，总有人能做到。” 只要女子能做官，哪怕只有一点点话语权，也能让这个世上，不再只有一种声音……” 吕彦彦抱紧了韩怀瑜：“好孩子，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行动在我们自己脚下。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爹、娘还有奶奶都支持你。” 韩怀瑾在旁边：“我也支持，柳夫子、成康哥都支持。” 李继仁提出，北蓟国女子可以科举入仕的时候，即使是在蓟阳，在霖王府，也依然遭到强烈反对。 反对最激烈的，就是关学谦。 办女学，他不反对，女子做女医、女卫这类女官，他也不反对。 但是女子跟男子一样，通过科举入仕，关学谦就接受不了了。 周雪海、赵胡枫、王一帆等人也反对的厉害。 北蓟国刚刚成立，登基大典都还没办，周边的几个国家甚至大裕，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 李继仁这样不尊法理，倒反天罡，必定会遭到各国耻笑。 李继仁等他们骂完，说了句：“说完了？就这样定下了。” 留下傻眼的关学谦等人面面相觑。 后来这几人又被柳明和骂了一通。 周雪海等人年轻一些，被骂完也就算了，可关学谦却把自己给气病了。 “关先生，前段时间做学政，很有干劲，世子说他做的很好。可如今病的都起下不了床。爹，你明日去看看他吧。” 韩怀瑾说完，韩青云点点头…… 第312章 焉知女子不能顶半边天? 回到蓟阳的第二日，在外面忙活的严大虎等人也回来了。 如今他们在蓟阳的丝染纺、酿酒坊、佐料坊，都是他们七个带着韩北望、柳阳、连城、洪达在忙活。 这几个铺子都有霖王府的分成，但霖王妃为了避嫌，送到作坊的人，卖身契全部给了陈氏。 颜家的织布纺，织出来的白布大部分都在蓟阳售卖，利润不高。 但颜晖、颜世安又把颜家商队组建了起来。 如今也学着吕家，将染色布、白酒、火锅底料等，运到其他府城售卖。 这次他们去了北名府。 韩北望听说北名府的有一家小作坊，能去除羊毛的腥膻味，就跟颜家父子一块去了北名府。 吕彦彦眼角微抽，她既然要做羊绒制品，自然有办法给羊毛去味。 她让韩北望收羊毛，是一时气愤。 冷静过后，才觉得自己冲动了。 无论韩北望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世，这个孩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很有担当的少年，她不能再用老眼光看他了。 她的团队，如今少了吕良，不过韩北望已经能独当一面，又有霖王府帮忙，做起来比当时在洛城还要得心应手。 “这几个月我不在，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挣钱怎么会辛苦？” 几人中，严大虎的声音格外响亮。 兰娘怀孕了，严大虎整个人忙碌又快乐，浑身充满了干劲。 几个铺子中，严二虎和林山负责统总。 常飞和谭木负责技术问题，不过他俩如今经常被李继仁借调到百工所。 严大虎、王贵负责加工管理。 李得志带着韩北望、柳阳等人负责采购。 售卖的事情，就是吕家和颜家负责。 吕彦彦看着账本，几个作坊刚开办没多久，利润不算高，不过能看出来趋势大好。 尤其是白酒和火锅底料，天气冷，需求量特别大。 不过哪怕是在蓟阳，牛板油数量也不能无限量收购，看来得研究无牛油火锅料了。 蓟阳粮食产量低，百姓自己都不够吃，酿酒用的高粱、小麦、大米等，都是吕家从其他府城运过来的。 想到回程时打滑的路，吕彦彦皱了皱眉…… 韩青云带着酒去了幽兰院。 柳明和正与齐景煜手谈，看见韩青云，猜到他的来意。 “青云来了，你先去劝劝那头犟驴，等下过来跟景煜走两局。” 一向仙风道骨的柳明和吐出“犟驴”这两个字，听的韩青云眼睛弯弯。 自从收了几个学生，又来到蓟阳，柳先生有生气多了。 关学谦听到韩青云过来，下意识就想起身。 负责照顾他的小厮小路正要扶他起来，关学谦又躺下了。 韩青云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关学谦有些委屈的脸。 关学谦也不躺了，下了床就拉住韩青云坐下。 关鹏飞参了军，在蓟阳，韩青云就是关学谦最亲近的人。 关学谦满腹委屈，也只能对着韩青云发泄。 小路很有眼力见的走出了，关上门。 “……，从咱们到蓟阳，我就没闲下来过，为了学堂，我都瘦了好几斤…… 办女学我同意，可这世上哪能让女人当官？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道理？男主外，女主内，那才是天理。 世子居然还说，女人可以像男人那样管理一个县城、一个府城，那不是牝鸡司晨吗？ 我在蓟阳辛辛苦苦，为了谁？我反对，又是为了谁？……” 关学谦越说越委屈，在蓟阳几个月，他一方面心疼蓟阳的百姓，一方面确实被霖王父子所折服。 “青云老弟，你信不信，只要北蓟国女子可以科举从仕的消息传出去，王爷和世子的脊梁骨都会被人捣断？ 文人的嘴比武士的刀还要锋利。到时候，整个北蓟国都不知道要被抹黑成什么样子？一个新成立的国家，他经不起折腾。 还有那些女子，她们只要敢进到科举的考场，各种流言蜚语就会像污水一样往她们身上倒。 女子名节大过天，若她们与男子共同科考，共同做官，天下人的污言秽语就能杀死她们……” 关学谦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他恨恨地喝了几口酒，继续诉苦。 韩青云静静听着，也不说话，偶尔给他的酒杯加点酒。 直到关学谦说的口干舌燥，心里郁气发泄出来，心里舒坦了不少。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青云，你辛苦几个月才回来，我没给你接风，还给你诉委屈。” 韩青云微笑摇头。 “学谦兄，如何看待紫薇书院？” 关学谦一愣：“我并不排斥女子书院，紫薇书院教女子识字、明理，教她们生存之计，这很好。” 韩青云给关学谦倒了杯水。 “当年紫薇书院的成立，也饱受争议。在紫薇书院之前，从来没有女子能在学堂读书。” 在更多年以前，甚至不允许女子读书。可人的思想是会变化的，只要走出第一步，就会有人走出第二步。 很多年以前，女人不能读书、不能做生意，甚至不能外出，只能在家从父、从夫、从子。 学谦兄，你认为这样合理吗？” 关学谦抿唇不说话。 “五大世家传承一千多年，比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都悠久。据说女子读书，就是从谢家开始。 谢家韵之，才名满天下。直到文慧楼比试，谢韵之女子的身份才被人所知。 当时谢家所经受的苛责与谩骂，将当时的谢家家主，逼的隐居山林。 可八百年过去了，如今女子读书已经不是稀罕事了。很多女子，才学犹胜男子。 世家贵族也好，普通百姓之家也好，都以家中出了个女才子为荣。 两百多年多前，宣平帝的皇后长孙氏，提议建立女学。当时上奏的折子摆满了宣平帝的案桌。朝臣们痛骂长孙皇后牝鸡司晨，甚至要求废后。” 可现在，紫薇书院堂堂正正地立足在洛城，当年痛骂长孙皇后的朝臣后人，如今也以自己女子考入紫薇书院为荣。” 关学谦急了：“那不一样，女子读书是为了明理，不是为了当官。” “女子为何不能当官？“ “从古至今，就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 韩青云拍了拍关学谦的手背。 “学谦兄，女子当官，并非要抢夺取代男子的位置，而是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共同推动国家的繁荣与发展。 男儿顶天立地，又焉知女子不能顶半边天？男子果敢坚毅，女子心细敏慧，本身是相辅相成的互补关系。两者智慧合一，才能让这个国家更好。” 关学谦有点迷糊：“可是……” “学谦兄，我们应该感到幸运，跟了霖王和世子这样心胸开阔的人。他们明知道提出这样的建议，会遇到很多困难，会被世人辱骂，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我们身为王府属官，以后也是北蓟国的官员，我们要做的是支持他们，而不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让他们寒心……” 第313章 怀瑾会不会就是瑾公子 看着关学谦有些迷糊，却没有那么排斥的眼神，韩青云转了话题。 “我这次闽州府，见到关将军了。” 关学谦面上一喜：“阿年如何？” 韩青云笑着说：“林平远被调至洛城，关将军如今是闽州军主帅。没了林平远掣肘，高将军这些年对阵东陵军的阵法和经验，也给了关将军，关将军必能护一方百姓平安。” 关学谦眼圈通红，关山年是他独子，他如何不关心？ “如今霖王和昭文帝必然不能共存，阿年他又是昭文帝的人……唉！” 关学谦心里很清楚，关山年打仗虽然厉害，可万万比不过霖王父子，若真是对上，怎不让他忧心？ “学谦兄，所以我才说，霖王他们是心胸开阔的人。二公子说了，关将军不会是霖王府的人，也不是昭文帝的人，他是大裕的人。他的职责是抵抗东陵人，保护闽州百姓平安。你觉得以霖王的为人，会伤害一个为国征战的将军吗？” 关学谦懂了，他想了一会儿，敬了韩青云一杯酒。 “我年纪大了，就是不如你们年轻人想的开。你说的对，咱们是王爷的人，是为他分忧的，而不是给他添堵的。” 韩青云笑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听康大夫说，你这几天不好好吃药。蓟阳天寒，你难道还想一直病下去不成？” 关学谦老脸一红，对门外喊道：“小路，把我的药煎了。” 小路欢快的声音响起：“好嘞。” 柳明和听见关学谦的声音，忍不住笑道：“真是个老小孩，还得人哄着。” 齐景煜落下一子：“我巴不得世叔也像关先生那样，给我个机会哄哄您。” “臭小子……” 房间内的关学谦，听韩青云说要去陪齐景煜下棋，眼睛睁得老大。 “景煜先生来了？” 韩青云点头。 关学谦恨恨地捶了自己一下，怎么就生病了呢？这会儿出去，万一把别人传染了可不好。 “学谦兄，别急。景煜兄来这里，会小住一段时间，等你好了，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好，好，我很快就能好。” 韩青云笑着摇摇头，去找了柳明和两人…… 吕长安、韩西顾、木承康、颜学文和钱云浩过来请安时，才知道韩青云去找了关学谦。 他们四个都知道关学谦为何会生病。 对于女子入仕，吕长安和木承康都没有任何意见。 韩西顾、颜学文和钱云浩却都有些不以为然。 从古至今，女子都只能承担属官的工作，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做行政官员。 可真要让他们说女子不如男子，他们也说不出话来。 韩怀瑜比他们都小，可学识比他们强多了。 韩青云不在，几个少年就陪吕彦彦说话。 看见韩怀瑾过来，颜学文突然对着吕彦彦说：“义母，怀瑾前段时间捡了块石头，说如果能燃烧就好了，哈哈，我还没见过会燃烧的石头呢。” 吕长安等人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韩怀瑾被他们说的脸色微红：“又来笑话我。” “哦，什么石头？” 韩怀瑾本不想说，可对上吕彦彦含笑的眼神，无奈叹了口气。 “娘，你还记得咱们家那本《志异怪谈》吗？” 吕彦彦想了一下，点头。 “《志异怪谈》中提到的石涅，跟霖王府藏书中提到的石炭很像，说是可燃的黑色石块，刚好我捡到一块黑色石头，就……” 韩怀瑾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 石涅？ 吕彦彦心头一动，石涅和石炭，大多是指煤炭。 “那黑色石头还在吗？” “有，我去拿。” 那石头虽不能燃烧，但韩怀瑾看它罕见，就留了下来。 吕长安、木承康比其他几人更了解吕彦彦，她既然想看，说明真的有可能存在会燃烧的黑色石头。 韩怀瑾的石头很快拿了过来。 吕彦彦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是石墨。” 石墨在前世用途很大，但在这个时代现有的生产条件下，没什么大用。 “不能燃烧对吗？” 吕彦彦点头，石墨燃点很高，普遍意义上来说，确实不能燃烧。 韩怀瑾早就试过了，对这个结果也不失望。 吕彦彦嗅觉灵敏，闻到石墨上有一种淡淡的刺鼻味。 她把石墨靠近鼻子，嗅了一下，眼眸闪过一丝喜色。 石墨本身没什么味道，可这块石墨上面明显有煤的味道。 石墨常与煤炭伴生。 这块石墨周边应该就有煤炭。 吕彦彦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怎么忘了？ 原书中提到，蓟阳发现巨大的天然炭矿。 天然炭矿，自然就是煤矿。 不过，根据原书的时间线，天然碳矿被发现是在十年以后。 天然碳迅速取代了木炭。 那时刚刚成立的北蓟国，就是凭借这个大矿场，逐渐收拢了刚被打下，还没有完全臣服于李继仁的北戎、羌族、燕国三国的国民。 而那个发现天然碳矿的人，正是李继仁身边的谋士，人称…… “瑾公子，世子有事，想请您过去一趟。” 李继仁身边的夏尹突然过来，先对吕彦彦拱手行礼。 “娘，我去看看什么事。” 吕彦彦机械地点了下头，整个人被那个“瑾公子”的称呼，惊的大脑一片空白。 韩怀瑾已经出去了，吕彦彦还在发呆中。 吕长安看吕彦彦脸色不对，喊了声：“姑母。” 喊完，他就看到吕彦彦有些发红的眼圈。 吕长安不知道吕彦彦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他不想让吕彦彦在其他人面前失态，就对木承康等人说：“姑母在想事情，咱们先回去吧。” 木承康也发现了义母不对劲，跟其他人一起，对吕彦彦行了个礼，就退出了房门。 韩青云回来时，就看到吕彦彦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韩青云吓了一跳。 “彦彦，你怎么啦？” 吕彦彦这才回过神来。 她带着韩青云回了两人的房间。 “我在想，怀瑾会不会就是原书中的瑾公子？” 韩青云一愣，随即摇头：“怎么可能呢，怀瑾这样温润如玉的人……” 随着逐渐融入这个时代，两人越来越觉得，他们其实就是原主。 现代那个社会里，广告公司老板韩诺与高中教师吕彦彦，更像是他们的一种游历。 而原书就是以韩明珠的视角记录的故事。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在现代游历的一家四口，又回到了他们原来的世界。 会是这样吗？ 韩青云抱住吕彦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想太多了，巧合罢了，不过是因为怀瑾的名字也带了瑾字而已。” 韩青云虽然这样安慰吕彦彦，但心里还是希望原书的瑾公子，就是前世的韩怀瑾。 哪怕那个瑾公子，是个与怀瑾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第314章 这个时代第一块蜂窝煤 原书中的瑾公子，从未正式出场过，只在作者的寥寥数语间，侧面提到过。 他是李继仁身边最得力的谋士，传闻为人阴狠，诡计百出，心肠冷硬。 他怎么可能是温和善良的韩怀瑾？ 吕彦彦拿出握在手里的石墨，递给韩青云。 “这是怀瑾捡到的，上面有煤炭的味道，周边说不定就有煤矿。” 韩青云不敢置信地看着吕彦彦。 原书中，在蓟阳发现煤矿的人，就是瑾公子。 而瑾公子还有一句外貌上的描述——容色卓绝，年纪极轻。 真的只是巧合吗？ 良久，韩青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别想了，如果前世，怀瑾一直活着，那是最好的。但前尘已经不可追溯，咱们活在眼下，这一世，绝不会再让几个孩子出事……更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性格大变。” 吕彦彦擦掉眼泪，点了点头。 “等怀瑾回来，问问这块石墨的事情，然后告诉世子，试试能不能挖出煤炭来。” “好。” 高司炜的家人，已经在罗阳县等他。 李继仁安排完高司炜去往罗阳县的事情，就带着一队士兵，跟着韩青云、韩怀瑾去了发现石墨的地方。 一直到很晚，韩青云和韩怀瑾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回来了。 吕彦彦一见他们的表情，就知道确实找到煤炭了。 韩怀瑾发现石墨的小山坡下，有一个很大的煤矿。 本来挖了大半天，什么都没挖到，韩青云和李继仁都有些泄气。 韩怀瑾却不气馁，他在士兵挖过的坑里，又挖了几铲子。 用他的话说，哪怕蓟阳干旱，挖了那么深，也该挖出水了，可他们挖的坑洞里，半点水渍都没有，下面一定有东西。 下面确实有东西，在临近天黑的时候，黑色的煤层开始显露出来。 李继仁已经调了更多的人，去看守煤矿。 蓟阳盛产铁矿，但铁器加工，耗费木炭极多，有了煤矿，蓟阳的铁矿利用率就高了。 吕彦彦和陈氏也很高兴。 蓟阳冷，他们现在用木炭取暖，成本高不说，持久性也不行。 有了煤炭，就可以做蜂窝煤，造火炕。 吕彦彦和韩青云都没见过火坑和小型的蜂窝煤机，也不懂其中的构造，不过韩怀希空间里有万能的网络。 万能技术人才常飞和谭木，再次忙的脚不沾地。 蜂窝煤机做成好，被打碎的煤炭粉末加了黄土和水，拌合均匀。 韩青云笨手笨脚地，做成了这个时代第一块蜂窝煤。 之后，文竹院陈氏的房间，建了火炕。 常飞和谭木去了百工所，回来后被李继仁赏了一堆东西。 两人全都给了严大虎，让留给兰娘肚子里的孩子。 吕氏商队和颜氏商队，再离开蓟阳时，带的货物中，都多了蜂窝煤和没定型的煤炭…… 齐家在吕陵抓住的那些人，也并不全是硬骨头。 他们全是从莱阳阁接到的指令，要把吕陵中的所有东西带走。 而莱阳阁的指令，来自宫中，至于是谁，他们就不清楚了。 季嬷嬷、季思元也吐出了不少事情。 季思元和季嬷嬷知道的并不多。 元小姐正是阮心雨，孔海波是阮心雨的侍卫。 当年阮心雨向霖王表达情意，并与霖王约定晚上一起去看御花园的昙花。 可当晚阮心雨失了清白，她在模糊间看到的，正是霖王的身影。 她以为霖王很快就会请求赐婚，可等到月信超期，赐婚的圣旨都没下来。 阮心雨这才急了，她令人去找李兆英，却被告知大皇子代天巡狩去了。 阮心雨是天命凰女，又是国公府嫡女，名声上不能有任何差池。 那年冬天，阮心雨在季嬷嬷、孔海波等人的陪护下去了梧平县。 英国公阮正坤，曾遇到过一个叫了悟的和尚。 了悟和尚本事很大，很多外人认为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后来都被了悟说中。 而了悟和尚就在梧平县的云空寺修行。 可惜阮心雨在云空寺，并没有遇到了悟。 她身子骨本就不好，不过及笄之年，又有了身孕，从洛城到梧平县又是长途跋涉。 在梧平县，阮心雨就病倒了。 季嬷嬷也担心回了洛城，阮心雨会被人发现端倪，就在梧平县住下了。 季嬷嬷本想劝阮心雨拿掉孩子，可阮心雨一心爱慕霖王，她认定了霖王绝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就这样一直到次年六月初，霖王被赐婚的消息传到了梧平县。 阮心雨大受刺激之下，早产生下季思元。 那时候季思元，只有一个乳名元元。 孩子满月后，阮心雨回洛城，想质问李兆英，为什么要抛弃她。 可惜李兆英七月份就被封为霖王，去了蓟阳。 阮心雨与霖王擦肩而过。 回到洛城后，元元被阮心雨的丫鬟和季嬷嬷带着，没有住在英国公府。 没有任何外人知道，英国公府曾在惠仁十九年出过一个孩子。 李兆英与谢柠亲事已定，英国公府嫡女自然不可能做侧妃。 阮柏想让女儿考虑二皇子李兆杰。 那时阮心雨已经恨透了霖王，李兆杰把霖王看的比惠仁帝还重，绝对不会帮她对付霖王。 宫中的阮清瑶也劝阮心雨，接受对她一往情深的三皇子李兆才。 没多久，二皇子赐婚沈之意。 三皇子对阮心雨穷追不舍，九月份两人被惠仁帝赐婚。 英国公府与暗影阁来往密切。 暗影阁秘密为英国公府除掉不少政敌。 孔海波就是暗影阁的副阁主吴大有。 可惜暗影阁收费极高，英国公府又要为即将嫁入皇家的阮心雨，准备嫁妆。 霖王李兆英被赐婚五品小官之女，已经成了京城的笑柄。 阮心雨聪慧过人，又有英国公府和阮清瑶在，皇位未必不能传给三皇子李兆才。 可所有的谋划，都是需要钱的。 本来，英国公府已经拿到了宝庆楼陈雍的家产，应付个几年也不是问题。 可谁知陈家的漏网之鱼孟氏，竟然告到了京兆尹。 英国公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赔了三年俸禄。 更没想到，孟氏竟然以自裁的方式，逼的阮心明被流放。 英国公府也在好长时间内，不被惠仁帝待见。 而一心要为阮心雨报仇的孔海波，突然打听到霖王副将季光，要将妻儿接去蓟阳。 于是就有了用季思元代替季光之子，送到霖王身边伺机报复的计划。 这个计划中的关键，是季光必须得死。 但季嬷嬷也不清楚，为什么北戎的人，跟孔海波有联系。 季光死在北戎人手里，李代桃僵的计划顺利执行。 但是最令孔海波和英国公府惊喜的是，他们居然遇上了吕家人。 之前他们在梧平县，就动了心思。 只是阮心雨有孕、英国公府出事、将季思元送入蓟阳，一系列的事情，让他们还没来得及对付吕家。 没想到竟在蓟阳碰上了他们。 之后吕家的家产，孔海波拿了四十万两，给了暗影阁，剩下的钱，全部都给了阮心雨…… 第315章 季思元崩溃 季思元在霖王身边长到七岁的时候，季嬷嬷告诉他，霖王是他的仇人。 他痛苦过、迷茫过，甚至挣扎过。 霖王和霖王妃对他很好，他做不到去伤害他们。 那一年，不到四岁的李继仁，被惠仁帝召回京城，亲自教导。 季嬷嬷说，本来被惠仁帝抱在怀里上朝的人，应该是他。 他痛苦地跑出房间，正看见霖王抱着还不满周岁的李继信，笑的格外慈爱。 季思元第一次有了嫉妒的情绪。 李继仁和李继信，不仅继承了霖王的好相貌，还继承了他的天赋，文治武功，天生就比别人学的快得多。 季思元羡慕、嫉妒，但还是不想对他们动手。 季嬷嬷看出他的内心的阴暗，并不催促他，毕竟他一个孩子，也没法对强大的霖王动手。 季嬷嬷只是慢慢地，将他的恨意与不甘引诱出来。 季思元十一岁那年，被不到五岁的李继信打败。 他痛苦极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努力，几乎日夜不停地练功，最后却被一个比他小六岁半的孩子打败。 可季思元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夸一句二弟真棒。 那时李继信像个骄傲的孔雀，趴在母亲肚子上，说以后要教妹妹读书练武。 谢柠温柔地点着他的鼻子：“万一是个弟弟怎么办？” 李继信立马摇头：“不要弟弟，霖王府已经有两个男孩子了，我要妹妹。” 季思元当时恨不得杀了李继信，霖王府两个男孩子，自然不包括他。 连带着，季思元看谢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很不顺眼。 那一年的十月，谢柠难产生下死婴。 在京中的李继仁，因为担心母妃，回到了蓟阳。 李继信和李继仁抱在一起，哭的很痛苦，让季思元有一种扭曲的快感。 季思元十三岁那年，洛城大雪灾。 明明他应该叫父亲的人，为李继仁挡住了倒塌的墙壁。 他自己却差点被掉落的瓦片砸伤。 季嬷嬷说，霖王心里只有李继仁和李继信，没有他。 季思元痛苦过，怨恨过，最后他只想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他努力去扮演一个懂事的长子，宽厚的兄长，贤明的霖王府大公子。 蓟阳的情况是霖王和李继仁、李继信掌控，但霖王府却是他掌控了大半。 他并不知道洛城那边是怎么安排的，他只知道按照他们的计划去做就行了。 四年前，霖王和李继信打入羌族。 他本想直接除掉李继信，然后再伺机杀掉李继仁。 那他以后，就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了。 可万万没想到，霖王居然舍身救了李继信。 当他看到完好的李继信，和重伤不醒的霖王时，他第一次不想再要这个父亲了。 季嬷嬷拿出药粉时候，告诉他，霖王死不了，所有人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霖王当然不能死。 霖王一死，李继仁和李继信就会疯，洛城那边也不会安生。 只要让霖王缠绵病榻，让李继仁和李继信以为他是受伤所致，这两人才会安心地继续守在蓟阳，对付羌族、北戎和燕国。 季嬷嬷的药粉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被嫉妒和痛恨冲昏头脑的季思元，毫不犹豫地，吞下季嬷嬷给他自己的药丸。 有了那药丸，霖王只有见到他的时候，才会血脉通畅。 他想，只要时间够长，他就能取代李继仁兄弟在霖王心目中的位置了…… 季思元说到这里的时候，双目充血，他真的好恨。 所有都赞美霖王品质高洁，爱民如子，可他却不爱自己的亲生儿子。 李继信冷笑：“亲生儿子？你真是个可怜的蠢货。” 季思元回以冷笑：“我可怜，你跟李继仁就不可怜吗？你们敬爱的父亲，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整天对你们说，女子名节珍贵，不可轻污女子，日后不能有妾室。 可他自己呢？他玷污了我的母亲，他对我母亲始乱终弃，让我成为一个私生子，他该死！” 李继信一巴掌把季思元的嘴巴打出血。 “再敢污蔑我父王，我明天就带着你打到洛城。让天下人看看，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做了什么龌龊事？” 李继仁盯着面无表情的季嬷嬷。 “你说，当年毁了阮心雨青白的人，到底是谁？” “小姐说是霖王，当日他们一起看昙花，霖王却……。” “放屁！” 昨日刚刚赶到的庆王，本来一直在门外听着，这会儿气冲冲地跑进内室，恶狠狠地踹了季嬷嬷几脚。 因为涉及皇家私事，韩青云、吕彦彦和吕富贵等人，不好直接面对季思元，就跟庆王留在门外听着。 庆王冲进去的时候，韩青云没拉住，人还被拽了进去。 季思元看着韩青云，目光犹如利剑，恨不得现在就把韩青云洞穿。 就是因为韩青云和他妻子，李继仁才对他起了疑心。 他们女儿隔段时间就会取走他一碗血，让他多受了许多痛苦。 庆王看着季思元，怒骂：“没良心的白眼狼，大皇兄对你多好……” “作为一个父亲，抛弃自己的儿子，这叫什么好？” 庆王气的全身颤抖，他的皇兄，就是被这些宵小算计，才整日躺在床上醒不来。 “季思元，你傻叉吧？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那个娘跟我大皇兄表白的时候，我就躲在旁边。 只是我不知道她约了大皇兄，去看什么昙花。我只知道，那晚大皇兄整晚都跟我在一起。” 季思元嗤笑：“你跟他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你当然为他说话。” “你放屁！本王只说实话。那是二十三年前十月初六，内务府送来几盆名贵的孔雀昙。 因大皇兄定了十月初八代天巡狩，父王就约了七皇叔、柳先生和几个一二品大员，一起共赏孔雀昙，权当为大皇兄送行。 一直到凌晨，昙花凋谢，大家才散去。八盆孔雀昙全部被搬到宴客厅，阮心雨她去哪看昙花？” 季思元瞪着庆王：“哼，散去之后呢？散去之后他去了哪？” 庆王气的打了季思元一巴掌。 “王八蛋，要不是叶神医说留着你还有用，本王现在就弄死你。那日酒宴结束，我跟大皇兄一起随驸马，去了皇姐府上，一直到次日上午才离开。” 季思元痛苦大喊不可能，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他已经信了庆王的话。 长公主李兆宁，是当今阮太后唯一的孩子，也是惠仁帝唯一的女儿。 但不知为何，李兆宁与阮太后的关系不算好，但却与齐贵妃关系很好。 她从小在景阳宫待的时间，比坤宁宫要多的多。 李兆宁与霖王和庆王一同长大，对两个弟弟很是照顾。 二十三年前，李兆宁嫁给上一年的探花谭延烁。 李兆宁大婚后，很快就以不愿耽误驸马为由，求了惠仁帝，陪驸马去了越州府。 当年，李兆宁就是由大皇子李兆英代天巡狩时，一路护送至越州府…… 第316章 一定是那个女人 李兆宁未成亲时，十分受宠。 奇怪的是，她去了越州府，除了四年前惠仁帝病重时，就没再回过洛城。 谭延烁从一地知县做起，政绩斐然，很快做到知府位置。 惠仁帝本想将他召至京中，但被李兆宁拒绝。 谭延烁在越州府做知府已近二十年。 越州府吏治清明，经济繁荣，最大的功臣，就是他与李兆宁。 李兆宁在越州府二十多年，与李兆英和李兆杰的书信来往，比跟皇宫都要勤的多。 她还曾到过蓟阳和禹城。 直到惠仁帝逝世，李兆宁才回了洛城，但从洛城回到越州府，她就大病一场。 这几年，她再也没给霖王和庆王写过信。 但她每年都会送大批珍贵药材给霖王补身体。 蓟阳最困难的时候，李兆宁还送过粮食，虽然杯水车薪，但情意难得…… 季思元因庆王的话，一直嘶吼着不可能。 韩青云看着季嬷嬷的脸色，忍不住一叹。 季嬷嬷必然是知道季思元身世的。 但今天来看，季嬷嬷恐怕并非阮心雨的人。 在皇宫能够毁去阮心雨清白的人，排除掉霖王、庆王，那个真凶就呼之欲出了。 只是，阮心雨本人是否知道？ 李继仁扶住一直掉眼泪的庆王，又看向季思元。 “父王重伤后，你拿着我给你的通行令牌去请太祖母，碰上普录山的山匪被抬了回来。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假的，说，到底怎么回事？” 季思元一双眼里都是绝望，再不开口。 李继仁眼泪落了下来：“思元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 事到如今，咱们都能猜到你真正的身世，你应该叫李思元，是我的堂兄。 他们用这样的诡计，用你的二十多年换我父王的命，你跟父王都是受害者。 那个人，我不会放过他。就是你和你的母亲，我也绝不放过！ 四年前你去洛城发生的事，还有去年梧平县的事，你若如实说了，日后我打进洛城之日，就是你为自己报仇之时。 若你不说，我也不会再勉强。只是，我会让你终身都踏不出蓟阳半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继仁说完，就转身离开：“夏尹，看着他们两个，不许他们出事。” “是，世子！” 李继仁扶着庆王走出内室，李继信和韩青云跟在后面。 “大哥，我要去北戎。” “不准去！” 李继仁还没说话，庆王先阻止了。 “二皇叔……” “我不想听，你知不知道洛城那边已经开始传，说北戎王戎天义是你弄死的？该死的季思元，到底传了多少消息到洛城？你现在过去，不是去送死吗？” “二皇叔，去北戎是我本来就有的计划，如今知道北戎跟洛城有勾结，我更是非去不可！” “你要查什么，咱们去洛城查，把李兆才和阮心雨抓住，什么不能查出来？为什么要去北戎冒险？” “二皇叔，你不会真以为幕后黑手只有李兆才和阮心雨吧？” “不是他们是……” 庆王的话停住了，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咬牙恨恨道：“陈欣荣！一定是那个女人。” 李继信没说话，只拍了拍庆王。 薛妃就是因为陈欣荣，早产生下庆王后，之后一直身体不好。 她与齐贵妃关系很好，庆王在齐贵妃宫中的时间，跟在薛妃那里一样多。 这也是为什么，庆王与霖王关系堪比一母所出的原因。 庆王五岁的时候，亲眼看见薛妃与陈欣荣发生争执。 薛妃看上去是知道什么，要去找人，陈欣荣跟薛妃厮打起来。 两边的宫女，也打了不可开交。 薛妃身体本来就差，又要护着年幼的儿子，竟被陈欣荣推入花池子中。 深秋的水冷得很，薛妃被救出后，整个人连话都说不出了。 陈欣荣被打入冷宫，一直到安王继位，才被接出冷宫。 但这是皇家丑闻，外面的人并不知道陈妃被打入冷宫的事情，只以为她是身体不好，需要调养。 有皇后阮清瑶照应，陈欣荣在冷宫的日子不算差。 可薛妃却在落水后的第三日，就过世了。 那三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在临死前，薛妃把庆王的手，放到了她最信任的齐贵妃手里。 庆王擦掉眼泪：“不能把陈欣荣抓起来拷问吗？” 李继信摇头：“没有更多的证据，就算我跟大哥打进洛城，父王日后也会落到永乐帝那样的名声。 我要师出有名，要着带证据光明正大的打进洛城，我要我把属于我父王的东西，堂堂正正拿回来。 有了洛城那边陷害父王的证据，蓟阳再发展的更好一点，他们就能在打到洛城的路上，少很多阻碍，也少很多鲜血和伤亡。” 庆王撸了撸袖子：“好，我陪你一起去，不就是北戎吗？老子怕他个球。” “不行！”李继仁和李继信异口同声地否决。 “为什么？”庆王不解。 李继信挑了挑眉：“你功夫太差。” “不是有你在吗？你功夫好就行了……” 李继仁再也听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别闹了，谁都不准去。这一次我去。” “不行！”李继信和庆王齐声阻止。 北蓟国虽有王将军和霍长史坐镇，可霖王若年后还不能醒来，李继仁必须要去了。 新国新政，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开始。 李继仁绝对不能走。 “你们两个听我说，继信绝不能出现在北戎，这些年他跟北戎人不知道打了多少照面，只要他出现，很快就会被人盯上。但北戎之行，必不可免……” 看这叔侄三人的样子，还有的争。 韩青云几人就先告辞离开了。 “彦彦，你觉得，阮心雨知道季思元不是霖王的孩子吗？” “应该不知道。没有哪个女人，会用自己跟其他人的孩子，伤害一个她爱慕的男人。她被人骗了，也是个可怜人。” 几人说着就走到了文竹院。 此时，木承康正跟李崇霖大眼瞪小眼，气氛不太对劲。 韩怀瑜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吕富贵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承康的容貌变化有些大？” 韩青云和吕彦彦早就发现了。 最开始两人都认为是他长开了，可如今看来，不太对劲。 “回头让叶神医帮承康看看吧。” “嗯。” 看到他们三人回来，李崇霖立马拉住吕彦彦，指着木承康。 “吕姑姑，他欺负我。” “娘，我没有。” “你有，你不让我跟怀瑜妹妹说话。” “我不是不让你跟她说话，我只是不让你跟她那么亲近。” “凭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你胡说，我们才多大？” …… 韩青云、吕彦彦、吕富贵无语之至。 他们刚刚才见识过李继信、李继仁和庆王三人相争的场景。 回到自己院子，又要看两个孩子争执。 虽然情况不一样，但氛围却莫名的相似。 第317章 李继信溜走 眼看木承康和李崇霖越吵越大声，韩怀瑜对着韩青云和吕彦彦，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回了自己房间。 “怀瑜妹妹，你别走啊，我从禹城带了好东西给你。” “什么怀瑜妹妹？你才比她大几天？” “三个月零两天，我就是哥哥。” 木承康嗤笑。 从洛城赶回来的路上，李崇霖最开始是缠着韩怀安，接着缠韩怀瑾，到最后就喜欢黏在韩怀瑜身边。 八岁了，不小了。 李崇霖看见木承康的嗤笑，有些不满，两人又开始唇枪舌剑起来。 吕富贵摇摇头，回了青松院。 韩青云转身去了隔壁幽兰院。 吕彦彦去看了兰娘。 “吕姑姑\/娘……” 木承康有点后悔自己的孩子气。 他在爹娘面前，一直都是懂事的大哥。 今天听着李崇霖一口一个怀瑜妹妹，他怎么听着那么不顺耳呢？ 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李崇霖，木承康举手告饶，溜去了韩怀瑾的房间。 李崇霖看着脚边的大箱子，对着方嬷嬷说：“这些都给怀瑜妹妹。” 方嬷嬷也不知道箱子里都是什么。 八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李崇霖是被宠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不是。 方嬷嬷面上都是为难。 “二小姐跟大小姐住在一起，还有杏林小姐、明珠小姐，最近都在一个炕上睡觉。这礼物……” 李崇霖拍了拍额头。 “小希妹妹肯定要有，杏林姐也要有，韩明珠，我跟她不熟，也分一些吧。 哦，还有吕姑姑，韩老夫人，我还是带少了，你看着分吧。下次我多带一些。” 方嬷嬷舒了口气，只要不是给大小姐一个人的就行。 只是，看着分，她怎么看着分？ 还算好，李崇霖吩咐完就走了。 方嬷嬷禀了吕彦彦。 吕彦彦打开箱子，差点笑出声。 龙须糖、蜜饯、糕点、干果占了一半。 面人、拨浪鼓、木马、鲁班锁占了另一半。 中间还夹着几本极其幼稚的儿童小画册。 方嬷嬷也被逗笑了。 她家世子和二公子都还没开窍，她差点以为庆王世子过早开窍了，还好还好。 只是那玩具，连最小的韩怀安和韩怀希都不玩了…… 李继仁、李继信、庆王三人争执的结果，是李继信同意李继仁过去。 他还把他之前留在北戎的探子，都给李继仁交了底。 李继信交代完就去练兵了，没个三五天回不来。 吕长平从上阳府回来，就加入了李继信的亲卫军。 他功夫最好，人还机灵，擂台赛上的表现又是有目共睹，一进亲卫军就成了统领，韦青半点不觉得委屈地成了副统领。 李继信去练兵，吕长平也跟着去了。 韩怀瑾和木承康，课业早就做完了，就跟着一起去见识了。 李继仁忙着把手里的事情交接完准备出发，却在第三天的时候发现不对。 韩青云和吕富贵也赶过来找李继仁。 李继信带着吕长平他们跑了，连韦青等人都没带。 “胡闹！” 李继仁觉得头疼，他最近跟韩怀瑾相处的多，这个孩子聪慧不说，做事还很有分寸。 可他万万没想到，韩怀瑾居然跟着他弟弟一起胡闹。 李继信和吕长平固然功夫绝佳，可他们只有两个人。 木承康和韩怀瑾身手还行，但一个十一岁，一个才十岁，内力不足，真碰上高手，很危险。 万一这几个人出什么事，让他怎么办？试试新功能　　李继仁心慌的不行，韩青云和吕富贵同样坐立不安。 这几个孩子怎么就敢胆大成这样？ 可现在再去追，追不追的上难说，最怕的是惊动北戎的人。 “世子，二公子在北戎还有多少人手？” 李继仁皱眉，手都有点颤抖。 “十八个，两个功夫跟大林差不多，其他人都跟韦青差不多。” 韩青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不行，我也要去北戎……” 他扶起椅子就要往外走，被李继仁拦住。 “韩姑父，你先冷静。这件事一定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被洛城那边知道。 我马上带兵到北戎边境，吸引他们的注意。你留在蓟阳坐镇，哪都不能去。 还有北蓟国的新政，要按计划颁布执行，只有北蓟国稳定了，以后的事情才能顺顺利利。” 李继仁一边安排，一边写了一封信。 韩青云认出李继仁是模仿了季思元的笔迹。 信上内容有三点。 一是北戎国内乱，李继仁准备带兵趁机拿下北戎。 二是叶迦南得到《冷氏医经》，在毒医篇找到霖王类似症状，李继信带了人去找解药了，行踪不定。 三是蓟阳独立，为北蓟国国都。 李继仁写到第三点的时候，眼眶湿润，手有些颤抖，但最后还是写了下去。 韩青云和吕富贵长叹一声。 北蓟国成立时，蓟阳边境军以及霖王府众属官，就曾劝说蓟阳独立。 李继仁没同意。 他原本想，再过些年，把羌族、北戎和燕国拿下，全部并入北蓟国。 到时，他跟李继信镇守北蓟。 大裕就维持皇祖父在世时的完整。 有父王在，两个国家就可以和平相处，互通有无。 但现在，必须用北蓟的独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韩青云和吕富贵魂不守舍地回到文竹院。 吕有田和陈氏赶紧围上来。 “那几个孩子去哪了？为何韦青在营中没有见到他们？” 韩青云回过神来，笑着说：“他们本来是要去练兵的，谁知……” 韩青云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 “明珠又发现好东西了，怀瑾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就借口说是北望他们，去收购羊毛的时候，发现了类似的东西。 如今他们去了青羊县，以怀瑾那样谨慎的性子，估计要在青羊县呆好一阵子，才能回来了。” 吕有田睁大了眼睛：“煤矿？” 韩青云点头：“现在其他人都不知道呢，咱们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我懂，我懂。” 吕有田兴奋了，煤矿好啊。 虽然第一批运出去的煤炭，还没有反馈信息回来，但以他商人的直觉，绝对好卖，利润高。 陈氏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真的？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这几个孩子不是胡闹吗？再说青羊县，离燕国那么近，万一燕国今年再发疯怎么办？” 吕富贵赶紧接过话。 “婶子，莫急。青阳县边境有十万大军守护，不会出问题的。他们几个年纪虽小，可心智和心气儿都不输给成年人。 北蓟国成立，霖王和世子又是那样开明的人，他们都恨不得现在就能出力，过年不过年的，他们也顾不上了。 婶子也别着急了，我看那羊绒纺出来的布，又柔软又保暖，市场大得很。 明天，我也要去青阳县多收购些羊毛，有我看着他们，婶子就放心吧。” 韩青云心头一抽，大舅哥要去北戎了。 第318章 怎么中毒的不是李继信呢? 陈氏听吕富贵这么说，有些无奈。 “你看看这几个孩子？本来收羊毛有李得利他们就够了，现在还要你跑一趟。” 吕富贵继续说：“婶子，蓟阳还有很多商机，我也想到处看看。 只是……如今二公子和那几个小子热血上头，恨不得蓟阳立马发展的堪比洛城。 我这次出去，少不得要带他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若是过年不能回来，我就托人给世子捎个话。 咱们两家的生意啊，彦彦，你和爹还有婶子，要多费些心了。” 吕彦彦看出了不对，但她不能点破。 “我跟大哥一起去。” “不行……” 韩青云和吕富贵同声拒绝，他们是去北戎，吕彦彦怎么能去？ 韩青云看陈氏脸色古怪，立马换了语气。 “蓟阳冷成这样，你身子那么弱，不能出去。” 吕有田也不同意。 他女儿从生了双胞胎，身子骨就不太好。 这刚从上阳府回来才半个多月，现在哪能再奔波操劳？ 吕彦彦目光闪烁，没再说话。 吕富贵带着吕有田回了青松院，韩怀瑜在吕彦彦的示意下，扶着陈氏离开。 韩青云和吕彦彦走出院子，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说话。 “怀瑾他们去了北戎吧？”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可你也不能去。”若有什么危险，总有我挡在你前面　　韩青云捧住吕彦彦的脸。 “这次若是我能去，我一定带上你。咱们前世今生，白首不离，若有什么危险，总有我挡在你前面，大不了你我二人同生赴死就死。 可现在，世子想用自己，挡住所有人的明枪暗箭。蓟阳要成为北蓟国的国都，世子还要带兵去北戎。我要守在蓟阳，替他稳好大后方。 我不在你身边，我怎么能放心？” 他说着，擦掉吕彦彦的眼泪，继续说：“我知道你担心怀瑾和承康。 但你要相信二公子，他不是冲动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去做。除了二公子，世子还有另外的安排，怀瑾他们在北戎，不会有人发现的。” 吕彦彦想了一会儿，问：“如果蓟阳不需要你守着，你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北戎是不是？” 韩青云抿了抿唇角：“彦彦，这不一样，我是男人，男人天生就应该把女人护在身后，我不可能让你去冒险。” 吕彦彦抓住韩青云的手：“我只是不会武功，但论谋算人心，我不比别人差。偏偏二公子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谋算人心。” 韩青云还是拒绝：“不行，二公子智计百出，不在你我之下。” 吕彦彦语气里多了急迫：“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二公子再聪明，终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我跟大哥去，就是去给他们收尾。你刚才也说了，二公子他们不会有危险，那我就更不会有危险了。” 韩青云眼眶红的吓人：“不行，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吕彦彦沉默了一会儿，眼泪又落了下来。 “前几天，你还说，只要我们在，绝对不会再让怀瑾陷入危险。” 韩青云搂紧吕彦彦，最后幽幽叹了口气…… 隔日一早，男装的吕彦彦跟着吕富贵，带着秦刚、大林、央离、夏尹等人出发了。 李继仁本来不同意吕彦彦去。 但连韩青云都说服不了她，李继仁也没办法，只能让夏尹同去。 夏尹与北戎人打过不少交道，去年又陪李继信去过北戎，对北戎十分熟悉。 庆王不明白，只是去青阳县而已，李继仁怎么把功夫最好的夏尹也派去了。 李继仁耐心解释了几句，又说道：“二皇叔，蓟阳要独立了。” 庆王怔住良久，最后恶狠狠地说：“好，四年前就该独立了。可需要禹城那边做什么？” “不需要，毕竟是祖宗基业，父王一定也不希望大裕七零八落。我已决意与洛城撕破脸，蓟阳必然要脱离大裕的。大不了日后，我拿东陵补给大裕。” 庆王哈哈大笑，他就喜欢他侄子的霸气。 “好，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二皇叔不能为你做先锋，但一定不给你拖后腿。” “嗯。” …… 已入冬季，哪怕洛城地处偏南，空气里也依然冷的很。 但皇宫却是一片热闹景象。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煤炭，可比木炭好用多了。 还有那蜂窝煤，配上特制的炉子和火钳，做饭、烧水可比以前省心多了。 内务府按照昭文帝和后宫主子的要求，隔不了五步就要放一个炭盆，大殿内温暖如春。 坤宁宫，阮心雨慵懒地躺在铺了虎皮的躺椅上，正在思索为何上次发出的信没有回音。 侍女春兰从一只鸽子上，取下信筒交给了阮心雨。 阮心雨打开一看，脸色顿变：“去叫皇上！” 昭文帝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开，离开时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阮心雨紧皱眉头，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很快，刚刚下朝不久的众大臣，又被召回了太极殿议事。 昭文帝手里拿着密信，全身发抖。 “李继仁要造反，你们快想想办法。” 穆丞相接过密信：“李继仁要打北戎？” 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 打北戎好啊，这跟造反有什么关系？ 只是，前年李继仁因为缺粮，打了燕国。 可自去年起，蓟阳可没怎么缺粮食，如今还得了高产作物，他还打北戎做什么？ 穆丞相接着读下去。 “叶迦南得到《冷氏医经》，在毒医篇找到霖王类似症状，李继信带了人去找解药了，行踪不定。” 他心头一跳，朝臣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皇上，霖王怎么了？中毒了吗？” “是啊，他是咱们大裕的保护神，可不能出事。” “李继仁是有什么大病，霖王中了毒，他不守在霖王府，还要去打北戎，万一王爷出事了怎么办？” “你才有病，霖王世子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吗？要么是北戎下手害了王爷，要么北戎有解药。”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 昭文帝气的头疼，这些人的关注点怎么都在霖王身上？ 对啊？霖王中毒了，他为什么会中毒？ 昭文帝又是喜又是遗憾，怎么中毒的不是李继信呢？ 他想着李继信，突然坐直了身子。 李继信去找解药，一定不会带太多人，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穆丞相看着闹哄哄的朝臣，以及脸上突然带了诡异笑容的昭文帝，咳了两声，继续往下看。 殿内安静了下来，就见穆丞相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礼部尚书杨子良，距离穆丞相最近。 他一把扶住穆丞相，目光迅速扫过信上内容。 杨子良腿一软，与穆丞相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先帝啊，老臣对不住你啊……” 杨子良大哭，惹得众大臣更觉莫名。 兵部尚书常敬羽一个箭步，拿过信纸。 “蓟阳独立，为北蓟国国都，这，这，这怎么可以？” 第319章 派何人攻打蓟阳? 大殿内，谁也顾不上霖王中了什么毒，全都在议论蓟阳独立的事情。 “纵然先帝……唉，霖王府也不能把蓟阳分出去啊？” “是啊，霖王糊涂，糊涂！大裕国四百余年基业啊。” “早年永乐帝被逼成那样，也没说蓟阳要独立，霖王不过受些许委屈，怎么……” 吏部尚书钱卫文忍不住嗤笑：“些许委屈？不知王大人，可愿意受这样的委屈？” 工部尚书陶建拱手问道：“皇上，这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自然是可靠的。” 户部尚书张景志也拱手而出。 “皇上，这样大的事情不可儿戏。臣等，需要知道这信到底从何而来？大家都没听到风声，万一是外族故意挑起事端，引大裕内斗，可如何是好？” 刑部尚书岑韬、御史大夫房轩韧、内阁大学士蔡昀，也纷纷赞同张景志的观点。 来历不明的信息，他们不信。 昭文帝有些犯了难，他看到内容的时候，腿都软了，哪还想到信件是谁写的。 随侍太监冯佳侍奉昭文帝多年，一看昭文帝递过来的眼色，立马去了坤宁宫。 很快冯佳回来，在昭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众卿，这信来自蓟阳，信息可靠。如今霖王昏迷不醒，李继信去找解药，没大半年，他回不去。如今蓟阳，只有一个李继仁，他还准备打北戎，正是咱们的好机会，你们商量一下，派何人去打合适？” 穆丞相从地上爬起来：“打谁？” 昭文帝不悦地皱皱眉。 “李继仁狂妄自大，朕就杀杀他的锐气。蓟阳乃祖宗基业，万万不能被这些宵小得逞。” 昭文帝心里感慨，他的皇后果然蕙质兰心，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呢？ 张景志问道：“皇上，您说这信来自蓟阳，所以蓟阳有皇上的眼线在。只是此人是否可靠？会不会被霖王府拢了去，故意引咱们出手，然后他们反过来打咱们就师出有名了？” 昭文帝一愣。 是啊，李继仁和李继信都是狡猾奸诈之辈，万一真是个圈套…… 张景志继续问：“所以，那人究竟是谁？” 昭文帝张口结舌说不上来，他真不知道啊。 冯佳又附耳说了几句。 昭文帝清了清嗓子。 “张尚书多虑了，此人身份不便公布，但他的信息可靠。” 张景志不再说话。 其他人也都听明白了。 朝廷果然在蓟阳安了探子，应该已有多年。 联想到李继仁、李继信多次喊冤，上个月李继仁还要求朝廷，查明梧平县的真相，还霖王府清白。 原来，真的有人从中作梗。 他们就说，霖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屠杀百姓？ 昭文帝见他们不再说话，急了。 “你们说话啊？常敬羽，你说派何人攻打蓟阳？” 常敬羽压下心中的厌恶，回道：“皇上，如今情况尚不明朗，攻打蓟阳是否言之过早？” “早什么？这个时候不安排，难道等李继信回来再安排？等霖王醒了再安排？” “禀皇上，即使霖王真的中毒昏睡，李继信外出，李继仁攻打北戎，可蓟阳四将都是霖王一手培养出来，朝内可没什么武将，有信心战胜他们。” 昭文帝心头一梗，想要骂人，却也知道常敬羽说的是事实。 此时，慈康宫的小太监，悄悄传了陈太后的话过来。 陈太后在太极殿有耳目，又知道这消息出自坤宁宫，立马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她手中筹码比阮心雨多，对发兵蓟阳的事情跃跃欲试。 昭文帝听到小太监的传话，先是心头一惊，紧跟着又是一喜。 他的皇后与母后都有秘密，他隐隐约约知道，但他从来都不问，反正这两人都是为他好。 昭文帝也不再问常敬羽的意见，直接宣了辅国大将军林平远进宫。 林平远又又又升官了。 作为昭文帝如今唯一能信任的武将，林平远从闽州府调回来，就升为从一品辅国大将军。 林平远进殿后，听昭文帝说让他带兵攻打蓟阳，兴奋地差点叫出来。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十二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昭文帝不顾众朝臣难看的脸色，直接下令让户部尽快筹措军资。 下朝后不久，昭文帝去了慈康宫，然后脸色诡异地走了。 慈康宫上空一只信鸽飞了出去。 紫英拍了拍手，对着暗处的人做了个手势，很快这批人隐没在人群中。 距离阮心照死在莱阳阁，以及阮柏在莱阳阁跌倒中风，已经三个多月了。 莱阳阁被查封了一个月，就解封了。 英国公府的人虽然不满，可随着陈宿暴露与莱阳阁的关系，英国公府的所有精力，全部用在狙杀陈宿上面。 可惜，陈宿后面有一股势力在保护他，英国公府竟拿一个终身不能入仕的人没辙，在京中闹的很是没脸。 如今英国公府里的主子死的死，残的残，中风的中风，年轻一代又争得厉害。 若不是还有一个太后与一个皇后撑着，英国公府怕是早就败落了。 相比英国公府，莱阳阁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只被封了一个月，可毕竟出了人命案，又有英国公府的人时不时来打砸一番，两个月来，也没几个客人。 冯娇娘看着宫里的来信，嘴里发苦。 莱阳阁两个暗卫统领，孔海波不知所踪，洪洋被抓。 之前刺杀李继信、韩怀希时就折了大半，上次去吕陵的五十多个人也没回来。 她本有心向宫里汇报，宫里却传来消息，说东西已经拿到，那些人正护送回去。 信里写的不明不白，冯娇娘知道的也并不多，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又让她派人追杀李继信，还不知道李继信的行踪，她得派多少人才能办到？ 关键她手里也没多少人了。 还有送往燕国、北戎和西齐的信，唉！ 冯娇娘最近琐事缠身，并没发现，阁里有好几个人都盯上了她。 紫英指挥着人去拦截莱阳阁的人，又放出三只大鸟，去追飞向不同方向的信鸽。 这三只大鸟也是海东青，只是都比大灰略小些。 海东青极难训练。 霖王府的海东青却有五只，是同时被孵化出来的。 它们的母亲被金雕猎杀。 正好被十二岁的李继仁碰上，李继仁就将五只幼鸟带了回去。 李继信要了体型最健壮的大灰，日日同吃同住，大灰被训的颇有几分人性。 另外四只都是李继仁养着。 他们查到陈宿的时候，李继仁就把这四只海东青，全部送到了洛城。 从那时起，莱阳阁收到的与发出的信息，就已经由李继仁做主了。 第320章 李继仁的心计 紫英拿着手里的信，得意一笑，世子真是神机妙算。 第四只海东青，带着截到的信件和紫英的信，飞向蓟阳。 身后还跟着三只信鸽。 这几日，洛城怨声载道。 朝廷要打仗了，可国库并不丰裕。 前几年还是设立各项额外费用，以达到充盈国库的目的，如今却是直接增加赋税。 白云村，王大新、韩大川、白永贵等人，气的低声痛骂。 他们的卤煮摊虽然利润高，可朝廷现在太不讲武德了，不考虑成本，直接按照营业额的四成征税，这就是在抢钱。 韩宏志、五叔公、白嘉年也在叹气。 村里有卤煮铺，日子越过越好。 虽然这几个月有人试图强占铺子，可王大新去了一趟城南的吕宅之后，事情就解决了。 他们本来以后日子会更好，可现在这样高的赋税，他们还能挣多少钱？ 几人正谈起间，韩青山和赵春回来了。 两人刚回洛城时，就回过村子，只是他们的家人都不在这里了，两人只跟丰业村的人见过面，就离开了。 如今林平远要去出征，也没告诉他们去哪里，只让他们跟家人告别。 听韩青山说要打仗了，韩宏志等人更头疼了。 丰业村和白云村去年被征在的人中，除了韩青山和赵春，其他人都还留在闽州府。 如今闽州府没什么战事，他们也不怎么担心。 可没想到韩青山和赵春刚回来不久，就要随军出征，也不知去哪里，韩宏志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让他们在战场上务必小心。 赵春见几人愁眉不展，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王大新说朝廷按照营业额四成收税，两人都震惊了。 税率上调，原来的占地费和治安费还继续收取。 若是利润额四成勉强说的过去，按营业额收取，这纯粹是抢钱了。 不仅是商税上调，粮税原本是小斗变大斗，如今大斗不变，十税一还变成了十税三。 他们逃难过来的人，本来说是减免三年粮税，如今也不减免了。 “朝廷太过分了，这不是逼百姓过不下去吗？不行，我去跟林将军说说，林将军最得皇上信任，他劝劝皇上，说不定皇上就听了呢。” 韩青山说着就要往外走，被赵春拦住。 赵春对他这个蠢妹夫真是无语。 他还真当林平远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呢？ “朝廷下的令，林将军说的有什么用？何况林将军现在的心思，都在准备打仗上面，哪有闲心管这些事？” “那是林将军不知道，若是他知道，必然会劝皇上。” 赵春都想把韩青山的脑袋拿下来，控干净里面的水再安上去。 但他不能说的太明白。 他这个妹夫憨直，什么都挂在脸上。 也幸好他妹夫蠢的浑然天成，林平远自以为能利用他们俩，这才在韩青云等人去往蓟阳后，让他们俩在校尉的位置上好好待着。 他只要跟在妹夫后面，装蠢点头称是，就能骗过林平远。 所以，韩青山还是蠢着吧。 赵春不好跟韩青山说太多，只拉着他说其他的事情…… 霖王府，李继仁收到紫英的信息和信鸽，轻笑出声，然后递给韩青云。 韩青云看着眼前这个才十九岁的青年，心里又是叹服又是感慨。 原书中，李继仁是北蓟国的开国皇帝，在立国后，很快就将最难驯服的羌族、北戎、燕国三国子民，彻底融入北蓟国。 他这份心计，险些连自己都被他骗了。 李继仁原本打算去北戎，除了查清北戎与洛城勾结的事情外，就是想与李继信里应外合，拿下北戎。 可李继信不想兄长冒险，自己先去了北戎。 李继仁只能想办法，让外界的目光从李继信转到他自己身上。 这是其一。 让洛城皇宫的人以为可以趁虚而入。 如今，除了昭文帝拿到的那封所谓的密信，外面半点蓟阳要独立的征兆都没有。 但是，只要洛城发兵，蓟阳就会顺势独立。天下人和李家祖宗，都怪不到霖王府头上。 这是其二。 引出与敌国勾结的人和证据。 这是其三。 借宫中发出的信件，引导几个敌国，按照李继仁想要的结果去走。 这是其四。 来攻打蓟阳的，只能是昭文帝信任的林平远，他要趁机为叶迦南报杀子之仇，和高司炜被辱之仇。 这是其五。 昭文帝在李继仁攻打外族之际，妄图攻入蓟阳，霖王府反击入洛城，也是师出有名。 这是其六。 一封信暴露出昭文帝，在蓟阳安插探子的事情，百官心思浮动不说，日后还霖王府的清白时，这些人都是证人。 这是其七。 蓟阳是北境军的主场，蓟阳军早就习惯了寒冷恶劣的气候，蓟阳人团结一心，全民可战。 大裕的兵习惯了温暖的气候，又长途劳顿，在蓟阳只会吃亏。 霖王府就能用最少的损失，解决大裕最多的兵力。 这是其八。 真是好心机！ 韩青云一边叹服，一边稳了稳心神。 李继仁收到的三封信，分别是给西齐、北戎和燕国的。 信中的内容是，林平远大军攻入蓟阳时，由西齐牵制禹城的兵力，让庆王无法支援蓟阳。 北戎和燕国，与林平远三面夹击，拿下蓟阳，诛杀霖王府众人。 李继仁又把之前截下的信件，都拿了出来。 韩青云摇头，这陈太后的背景当真深不可测，西齐、北戎、燕国、东陵和南莱，居然都跟她有勾连。 “韩姑父，这字你能模仿吗？” 韩青云试着写了几个字，不太满意。 他又试了几次，最后写了一封连李继仁都难辨真假的信，这才满意点头。 李继仁也笑了。 三封信内容基本一致：李继信已至南方收购粮草，李继仁整兵待发，不知意欲何为；洛城已派林平远携大军，打乱蓟阳部署；林平远是消耗蓟阳实力的马前卒，待洛城真正的大军与林平远接应后，请三国择机而动；在此期间，务必要按兵不动，勿做无畏牺牲，待蓟阳军军溃马乏之日，就是三国攻入蓟阳之时。 除了上述内容，发往北戎的信中，又多加了一句——霖王府似乎已发现梧平县真相，北戎务必早做准备，趁丰源与蓟阳尚未合拢之际，尽快安排人手潜入大裕，诛杀霖王府三人 “世子，能确保洛城的人，跟这些国家断了联系吧？” “放心吧，无论是莱阳阁、英国公府，还是百官中，以及宫里，我都安排了人手。” “宫里？” 李继仁眼圈一红：“祖母死因蹊跷，我花了两年时间，才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查明真相。待日后攻入洛城时，我一定要为祖母讨回公道。” “粮草是否足够？” “临安府等地送来的粮食还很多。吕姑姑卖珍珠项链的钱，我也全都托二皇叔换成了粮食。那项链珍贵，日后我必让它物归原主。” 韩青云讪讪一笑，那项链对他而言，真的不贵。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第321章 他做的越多，他的家人才更安全 给北戎的信，应当能钓出一些鱼出来，只是韩青云还有担心。 “虽然我们写信让西齐和北燕按兵不动，但北戎一旦被围困，会不会去求救？” 李继仁说道：“西齐不用担心，北蓟国成立，西齐是最紧张的，他不敢动。就算他动了，隔着北蓟国和羌族，他也鞭长莫及。 至于燕国，我父王十几年前就安排了后手，燕国五位皇子斗的很厉害，大皇子和三皇子死了，四皇子和五皇子被圈禁，二皇子成了太子。 燕太子自以为地位固若金汤，为人愈发骄奢淫逸。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母家，被打压得厉害。” 李继仁嘴角的讽刺笑意，让韩青云立马意识到，二皇子成为太子，以及后来的行为，恐怕都是霖王的手笔。 “前年我去抢粮仓时，就是四皇子的母家帮忙，才那么顺利，如今四皇子已经被放了出来。 我能让四皇子出来，也能让五皇子出来，四皇子的母家，很清楚这个道理。他们只能成为我的人，为我所用，才能在皇位之争中活下去。 四年前，羌族皇室全灭，只留下几个部落首领争的厉害。继信暗中支持了最弱的部落首领，名唤巴亥。 若不是继信，巴亥的族人，已经全部被其他部落杀了，如今他已经是羌族最强的部落首领，对继信倒是忠心的很。 现在巴亥已经带了自己的女儿娜嫣，去了燕国，寻求庇护以及结盟。有四皇子的母家帮忙，娜嫣必然会成为燕王的新王妃。 燕国的传统，皇帝大婚半年内，不得起兵祸，否则战争的鲜血，将会报应在皇室身上。” 韩青云听的目瞪口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李继仁居然做了这么多安排。 “巴亥得二公子支持，投桃报李我能理解。可娜嫣，会不会不愿意嫁给年迈的燕皇？” 李继仁摇摇头，脸上都是同情和怜悯。 “娜嫣的母亲，是羌族出了名的美女，被羌族王室的可汗强占后，又送给了北戎王戎天义，最后在北戎被凌虐致死。 巴亥的部落本是羌族第二大部，因为妻子的原因，被羌族王室打压，部落死伤无数。这也是继信，敢毫无保留地支持巴亥的原因。 我许诺巴亥和娜嫣，只要他们能拖住燕皇，我助巴亥统一羌族，只是羌族必须归到北蓟国。 届时，我也会将地豆和红薯的种子给他们，让北戎人吃饱穿暖。 我要拿下北戎，也是为他们的亲人报仇，娜嫣会全力助我。日后燕国也好，北戎也好，我会留一块封地给娜嫣。” 韩青云点点头。 李继仁还有没说到的，那就是即使燕国起兵助北戎，蓟阳军也不怕，只是那样牺牲就会大得多。 “韩姑父，与北戎的一战，暂时都是做做样子，等继信从北戎内部瓦解他们之后，才是正式开战的时候。 但是与林平远一战，却是箭在弦上，林平远本身没什么大能力，但他必然带了很多兵力。 这期间恐怕是场拉锯战，蓟阳的稳定和军资供应，恐怕就要辛苦你了。” 韩青云郑重点头，他不怕辛苦。 他在蓟阳这边做的越多，他在北戎的家人，才会更安全…… 北戎南接大裕的蓟阳，西邻羌族，东部与燕国只隔着一条只有四五十米宽的孟石河。 北戎国土面积比大裕的一半还要大，人口却还不到大裕的三成。 北戎人普遍高大强壮，与蓟阳人很像。 根据李继仁查到的线索，去年假扮蓟阳军，在梧平县肆虐的，就是北戎人。 而与洛城那边有联系的人，正是北戎王室以及北戎后族孟家。 与大裕前身的周朝后族为南莱皇室女类似，北戎王后几乎都出自同一个氏族——孟氏…… 北戎胶州，一行西齐的商人，正排队查验通关文谍。 商人一行只有六人，却足足带了三大车货物。 冬沐节将至，不少外族商人，想趁这个北戎最盛大的节日大赚一笔。 去年老北戎王意外死在冬沐节上，十二个皇子争得厉害，如今只剩五个了。 眼看竞争对手越来越少，五位皇子铆足了劲，想在今年的冬沐节上大出风头。 两个月前，突然有传言说，老北戎王是被大裕的霖王二公子李继信弄死的。 这怎么可能？ 霖王府打仗再厉害，李继信功夫再高，也不可能在他们的国土上，弄死他们的王上。 何况都城宪州守备森严，非宪州人不得入内。 就是这些商人都进不了宪州。 李继信又没长翅膀飞进去。 胶州守兵，说什么都不信这么荒诞的传言。 指不定是哪位皇子快顶不住，传出这样的传言，想让其他皇子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李继信身上。 胶州守兵们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吐槽。 往年他们可不用这么辛苦，一行人只要有一份通关文牒就行了。 可李继信弄死北戎王的传言传开后，每个进出城门的人，他们都要查清楚，可要累死他们了。 队伍缓慢行进，终于轮到西齐的一行六人。 查验文谍的士兵看着三大车货物，倒吸了一口冷气。 上好的瓷器、精美的丝绸、新鲜的茶叶、馥郁的香料…… “这是什么？” 一个士兵捏着手里厚厚的软软的布料，摸着真软和，还暖暖的，布料色彩鲜艳，不同的色彩拼成不同的图案，看上去就很贵。 商队老板姓付，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 付老板赶紧解释：“这是羊绒毯，是用羊毛加工而成的。” 士兵撇撇嘴，真奢侈。 羊毛又细又短，织成这样一块毯子，得多少人才能干成。 “这一车是什么？” 付老板压低了声音：“这叫蜂窝煤，是我从一个大裕的商人手里，高价收过来的。” 付老板一边说，一边抱过一个小炉子。 “大人，你看，这蜂窝煤放在炉子里，可以做饭、烧水，烤衣服，暖手，比木炭好。” 士兵骂了几句，奶奶的，大裕人真是好命，什么好东西都有。 他们北戎，什么时候才能把大裕拿下来？ 士兵逐个检查通关文牒，再对照人物相貌特征查看。 从西齐经北蓟国，再经过羌族，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 付老板看了看人数，悄悄地拿出五双手套递了过去。 那士兵愣住了，这东西是什么？ 付老板拿出一只手套戴在手上。 “几位爷守城辛苦，天气又冷的厉害。这是手套，用羊绒织的，戴手上暖和。” 士兵试了试，还真的舒服多了。 他的手都被冷风吹的冻僵了，戴上这羊绒手套之后，手都灵活多了。 “头儿那商人给的，通关文牒我看了，没问题。” 几个人戴上手套：“放行！” 进了城，付老板对着身边的黑脸青年低声说：“妹夫这造假的功夫，一流！” 黑脸青年正是吕彦彦装扮而成，她抿唇一笑。 韩青云前世是艺术生，仿制水平确实不错。 第322章 李继信等人的北戎身份 宪州，距离七王子府上很近的平顺客栈里，李继信用手指头叩着桌面，在想事情。 他身边只跟着吕长安、韩怀瑾和木承康三人。 李继信最开始没打算带那两个小的，可吕长平被韩怀瑾套了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哪怕知道李继信要去危险的北戎，两人也要跟着。 李继信自己是个胆大包天的，八岁就敢独自带人上战场，也没觉得韩怀瑾和木承康年纪小。 可直到宪州，他才想起来，这俩人练功也才一年多，连跟人打架都没打过几次。 可后悔也没辙，他总不能再把人送回去吧？ 李继信等人进北戎，比吕彦彦一行简单多了。 霖王早些年安插进来的钉子，这些年都陆续进了宪州。 其中一人正是宪州鲁延县知县的主簿。 李继信去年来北戎时，进城的时候，很是费了一些周章，离开时却是大摇大摆走的。 他早就想好以后还会再来，提前安排了身份，又带了几份加了印章的空白户籍。 他们四个就这样拿着宪州户籍，正大光明地进了城。 如今，李继信换了去年的妆造，变成一个左脸一块大胎记，右脸还长了几个大麻子的少年。 吕长平被涂的满脸土黄，眉毛浓密的几乎都要连在一起了 木承康，肤色发黑，嘴角有个大黑痣。 只有韩怀瑾没做半点遮掩。 四人进城时，韩怀瑾的容貌，引来不少人注目。 再看看李继信的脸，那些人又可惜极了，多漂亮的五官，配了那样一张脸。 有了韩怀瑾，他们三人的脸，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们做了遮掩。 如今四人的身份，韩怀瑾是宪州鲁延县人，一个财主的儿子。 木承康是他的书童。 李继信和吕长平则是二人的护卫。 过宪州的城门的时候，韩怀瑾都能听见士兵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无非是觉得这小少爷过分自矜，容貌生成这个样子，还特意找了几个相貌丑陋的侍从，来衬托他的好相貌。 韩怀瑾：八卦！ “咚咚！” 李继信打开窗户，一把揪住大灰的脖子，把它拉进了房间。 大灰不满的扑棱着翅膀。 李继信打开信件，先是嘴角翘起，在看到吕彦彦等人混入北戎，接应他们的消息，心头先是焦急又是一暖。 来的是韩吕两家的人，李继信给吕长平三人看了后，把信烧了。 “行动！” 不多时，平顺客栈天字号房，传来少年尖利的叫声。 客栈掌柜蒙根，被刺的耳膜疼。 天字号房是个套房，里面住了四个人。 一个漂亮极了的小少年，名叫乌瑾，带着三个随从。 蒙根立即就听出，发出声音的就是那个小少年。 “快把它赶出去，快，快！” “啊……” 少年尖利的声音，不仅引来同客栈的人围观，客栈外的人也被引的抬头望向二楼。 蒙根带着小二刚上到二楼，就被二楼的客人们，冲着往下跑。 “是海东青，好大的海东青，快跑！” 蒙根听的心头狂跳。 天上的雄鹰，北戎有很多，可大都是泽鹞和苍鹰，海东青很少见。 海东青体型不算特别大，却凶猛无比，是真正的天空霸主，万鹰之神。 普通人碰上了，只有成为食物的份儿。 莫说他们打不过，他们也不敢打啊，海东青是他们北戎人的图腾。 “救命啊，乌信，乌平，快救我。” 蒙根回头望去，就见那个叫乌瑾的少年飞快的冲下楼，海东青在他后面追着。 眼看那少年漂亮的脸，就要被海东青啄破，客栈的人吓得哇哇大叫。 少年身边的两个护卫，一个死死抓住海东青的两只爪子，高喊：“少爷快跑！” 客栈的人看的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居然有人敢抓住海东青。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另一个护卫搂住少年的腰，从众人头上飞过，落在客栈对面的连阳酒楼的房顶上。 连阳酒楼三层高，房顶都是光溜溜的脊瓦，护卫带着少年却稳稳当当地立在屋脊之上。 客栈内外的人，都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们北戎人身强体壮，力气很大，但都不擅长练武。 即使练，也都是下三路的刚猛路子，何曾见过这么精妙的轻功。 乌瑾站在房顶上，吓得语无伦次，对着客栈内的乌信喊道：“杀了它，杀了那畜牲。” 畜牲二字刚出口，他身边的乌平，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少爷啊，那是海东青，不能杀。” 乌信正与海东青拉扯，一脸为难。 乌瑾的书童乌康连滚带爬地跑出客栈，对着乌瑾哭喊：“少爷，确实不能杀，那是咱们的神。” 乌康又对着客栈内喊道：“乌信哥，你一定要稳住啊，不能伤了它。” 围观的人群跑的跑，躲起来的躲起来。 他们可不相信那个胎记少年，真能制住海东青。 还有人跑去七王子府求救。 七王子府的守卫听到海东青三个字，就赶紧回报了管家。 海东青是北戎图腾，多少北戎王以能驯服海东青为荣。 可惜海东青性子刚烈，宁死也不愿被驯服。 何况北戎的海东青数量很少，可遇不可求。 北戎历史上有记载的，被王室驯服的海东青只有四只。 若是七王子能得到一只海东青，对外宣称已经驯服，七王子的声望也能更上一层楼。 七王府的管家戎术带着王府护卫，就去了平顺客栈。 此时，乌信正抓住海东青站在客栈外，想要把海东青放飞。 “等一下。” 戎术急忙拦下。 “这位小兄弟，把海东青给我。” 乌信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屋顶上的乌瑾。 但乌瑾年纪还小，看上去比他还茫然。 乌信又看向掌柜蒙根。 蒙根赶紧解释道：“这是七王子府上的戎管家。” 乌瑾一听七王子府，一脸谄媚。 “王子府？乌信给他，快给戎管家。” 戎术对乌瑾的识趣，又是不屑又是满意。 乌信把海东青递了过去，戎术看着海东青恶狠狠的眼神，心里一跳。 也不知道这少年，是怎么抓住这种猛禽的。 王府侍卫拿了一个装野兽的大笼子，让乌信把海东青放进去。 乌信假装没看见戎术眼里的不屑，一脸讨好地把海东青放进了大笼子。 海东青在笼子里，扑闪着翅膀，嘎嘎叫着，凶狠的厉害。 乌平又带着乌瑾从屋顶，轻飘飘地飞了下来， 戎术看的两眼发直，这样的轻功，在北戎罕见的很。 他们七王子府功夫最高的护卫，也绝对没有这么厉害的轻功。 “几位小兄弟是咱们宪州人？” 乌瑾看上去又想讨好戎术，又有点害怕他旁边被关进笼子里的海东青。 他紧紧拉住乌平的衣服，快速应道：“是啊，我们都是宪州人。” 戎术语气疑惑：“咱们北戎人，可很少见到这样的轻功……” 第323章 乌平的师傅 见戎术的样子，乌瑾有些得意。 “那是，乌平打小就练功。” “哦？不知师承何人？” 乌瑾摇头：“不知道，我还小的时候，我爹救下过一个被重伤的人。那人在我家养伤，我爹见他功夫好，就让他给我家训练两个高手。” 戎术不信：“所以他就教了？” “那人本来不愿意，但他伤的太重，需要好多名贵的药材。他没办法，就挑了乌平和乌信练武。” 乌瑾说到这里，一脸得意的笑，虽然生的漂亮，还是让人忍不住嘀咕，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戎术冷哼一声：“大胆，什么人都不知道，你爹都敢救下，万一是敌国的探子怎么办？” 乌瑾被戎术的话吓到了：“戎管家，不是我爹救的，是……是……” “是什么？快说！” “是他挟持了我，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没办法才收留他的……” 乌瑾这话说的又急又快，脸色也囧的发红，说完又赶紧加了一句。 “那人在我家住过三个多月，后来他就走了，我爹后来去报了官，官府应该还能查到案底。” 戎术直勾勾地盯着乌瑾。 “你家是哪里人？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 “我家在鲁延县，什么时候的事情……” 乌瑾看看乌平：“我那时还小，不知道啊，乌平，你记得吗？” 乌平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又看了看年纪略大一点的乌信。 “八年前的冬天，几月份来着？” 乌信也有点不太确定：“应该是七八月份吧，天气还热得很，那人突然挟持小公子，逼老爷救他。后来在家里待了几个月，天气就冷了，他也走了。” “那人长什么样子？” 乌平想了一会儿说：“师傅……咳，那贼人，皮肤黝黑，下巴有点尖，眼神有点冷，鼻子很高，鼻头有一颗黑痣，眉心也有一颗黑痣。哦，还有，他脖子这个地方，有几个小字，不过我不认识。” 乌平一边说，一边比着右臂肩胛骨与脖子之间的一个地方。 戎术瞳孔一缩：“什么颜色的字？” 乌平又想了一会儿：“好像是蓝色，我那时还小，他离开前一天让我给他搓澡的时候，我才发现的，记不太清了……” 蓝色的？戎术心头已有几分明了。 他在七王子府上多年，又是七王子的心腹，知道的事情不少。 八年前的七月，先王的长子在武原大道被人刺杀。 先王原本看中的继承人死了，立储之事就耽搁了下来。 这才导致如今北戎众王子相争的局面。 从去年冬沐节先王过世，十二个王子争斗不休，一年的时间就死了七个。 当年大王子死后，先王大怒，那刺客最后却也没被抓到，只知道似乎逃入十一王子的母家——乞颜家那里。 乞颜氏深得先王喜爱，又没有抓住刺客，也没证据。 先王虽气恼，那件事却也不了了之。 只是，十一王子在那之后，也彻底失宠。 去年冬沐节，先王过世，王后孟珑在孟家的支持下监国。 孟家在北戎地位尊崇，又是历任王后的母家。 孟王后只有一个嫡子，就是已经死去的大王子。 剩下的几位王子中，九王子是孟家另一个旁支女的儿子。 相较其他人，孟王后跟九王子更加亲近。 九王子又得孟家的支持，势力要远高于其他人。 若不是其他王子和大臣反对的厉害，孟王后自己也有些举棋不定，九王子已经是新的北戎王了。 孟王后监国后，九王子就以八年前刺杀大王子的借口，弄死了十一王子。 九王子雷霆手段，本来互相斗得厉害的王子们立刻团结起来，合力削了九王子不少势力。 现存的五位王子中，九王子势力最大，也是最有希望成为新王的人。 其次是七王子，也因为这个原因，九王子将七王子视为头号劲敌。 七王子不敢托大，拉着三王子、八王子、十王子形成了短暂的联盟。 但是三王子、八王子、十王子三人，又组成一个小联盟，他们现在也不过是想把七王子当做挡箭牌，等九王子死后，再来消灭七王子罢了。 七王子心知肚明，却还是不得不与他们结盟…… 听乌瑾、乌平讲到乌家救治的人，戎术心惊不已。 原来，十一王子并不是当年的幕后黑手。 那真正的凶手，会是谁呢？ 大王子被杀害的武原大道，距离鲁延县不算远，当时难道没人提议去鲁延县搜查吗？ 刺客是被乌瑾的父亲救下了，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乌家追究起来都是大罪。 不过，戎术可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把乌瑾等人抓起来。 事情已经过去八年，那么多王子也死了一半还多，查不查的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要把这件事，详详细细地告知自家主子，尤其是那刺客的身份，居然疑似南莱人。 此事若能做做文章，对他家主子只有好处。 戎术虽然相信了几个小少年的话，心里还不是很确定。 “只教你三个月，你的功夫就练的这么好？” 乌平挠了挠头，一脸憨厚。 “我师……那人说，我天赋好，只要把招式记住，勤学苦练，一定能成为高手中的高手。” 乌瑾见戎术不再像刚才那样疾言厉色，也是一脸兴奋。 “是的呢，乌平功夫可好了。我这一次出去游学，遇到好多强盗，都被乌平打跑了。” 他年纪不大，长的又好，虽然笑容有点谄媚，但双眼澄澈，让人很容易相信他的话。 “小兄弟具体是鲁延县哪里人？家中还有何人？” 乌瑾一副傻白甜的样子：“我家在鲁延县胡市街，我爹叫乌何，是乌家商行的东家。” 戎术心里沉吟良久，对着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得了指令，迅速往鲁延县而去。 “几位小兄弟，今日辛苦了，不如去七王子府上坐坐。” 乌瑾一脸跃跃欲试。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我们家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鲁延县知县……的主簿。” 北戎的一县主簿，负责征收钱粮和户籍管理，有一定的权利，但实际上并没有品级。 围观的人忍不住笑出声，这小少年一副谄媚小人的样子，但终究是年纪小了点，还不懂掩饰。 戎术面上亲和了几分：“当然可以。” 乌信拉了拉乌瑾的衣服，用一种他以为别人听不见，但离得近的人都听得见声音，趴在乌瑾耳边说话。 “少爷，不能去，咱家就是一个小财主。他们可是王子府，咱们也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万一无意间得罪了他们怎么办？” 乌瑾面现难色，七王子府他们确实得罪不起，可难得攀上高枝的机会，他也不想放过。 第324章 韩怀瑾入七王子府 戎术瞟了眼乌信，丑！ 这少年虽然力气大，但能看出来动作笨拙，功夫不高，七王子府可不缺这种人。 但那个叫乌平的少年不一样，那样的轻功，即使功夫不太高，也能帮七王子不少事情。 何况，如果乌瑾说的是真的，那乌平的功夫就绝对不低。 他笑着说：“咱们七王子是出了名的仁善，绝不会因为小兄弟不懂规矩，就惩罚你们。” 乌信一副说人坏话被抓包的讪讪模样。 乌瑾一脸纠结。 乌平也是一脸想去又不敢去的矛盾神色。 戎术哈哈大笑，拉住乌瑾就走。 乌瑾又是兴奋又是纠结地被戎术拉着走，乌平赶紧跟了上去。 看乌瑾和乌平离开，乌信有点不知所措。 “公子，咱的东西还在客栈呢。” “你跟乌康守着，我去去就回。” 乌瑾一边说，一边看向戎术。 “戎管家，我们很快就能回来吧？” “小公子放心，你们献海东青有功，七王子赏过你们之后，你们就可以回来了。” “赏？” 乌瑾和乌平兴奋得搓搓手指头，那可是王子府，赏的东西够他们回家炫耀好一阵子了。 乌信和乌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跺了跺脚，回了房间。 进房后，乌信和乌康面上的无措，立马消失不见。 “二公子，我功夫比怀瑾好，为什么不让我去？我有点担心。” 乌信也就是李继信，唇角翘起。 “怀瑾演技比你好。” 演技这个词是他从吕彦彦嘴里听到的，还挺贴切。 乌康自然就是木承康，听到李继信的话，心头一梗，他其实也不差的。 “耐心等消息吧，七王子府上的人去了鲁延县，明天应该就能回来，我们得尽快安排一下其他的事情。” “好。” 鲁延县那边，经得起查。 乌何是蓟阳人，父母妻儿都死在北戎人手里。 二十二年前，霖王到达蓟阳，与李老将军联手击溃北戎的进攻，杀了戎军六万多人。 主动投军的乌何，拜入霖王门下。 十六年前，乌何与另一个蓟阳孤女，一并被霖王安插在北戎。 李继信四人的身份，都是根据乌何这些年对外的说辞，做的户籍。 在鲁延县县衙的备案，以及周边邻居的认知中，乌何是十四年前从胶州搬到鲁延县的。 乌何是个生意人，经常往返宪州与其他各州之间，每年在家的时间并不长。 他为人圆滑，从各地带来的特产，都会送一些给街坊，邻居对他印象很好。 乌何四十二岁了，但他早年只顾着赚钱，直到二十七岁才成亲。 可他命格太硬，是天煞孤星的命。 早年丧父丧母，娶妻后，妻子又是一病不起。 后来找来大师化解，夫妻二人每年见面的机会，不超过三次即可。 乌何这才从胶州搬到鲁延县的，身边只有几个仆人。 这些年他除了外出做生意，每年都要回两趟胶州。 可每次从胶州回来，乌何都是闷闷不乐。 据说，他的大儿子，刚出生就被他克死的。 也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乌何热情和善，街坊们也并不喜欢跟他来往。 尽管乌何一再解释，他只克家人，不克其他人，街坊们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家连仆人都不敢多待，都是聘的短工，一两年就要换掉一批。 之前有几个仆人不信邪，干了三年，就生了大病。 离开乌家后，立马就好了。 乌何每天愁容满面，商行也不敢去，除了出门进货，就是在家待着，偶尔回一趟胶州老家。 来打听消息的七王子护卫，名唤戎十一。 他记下打听的情况，继续问乌何的邻居。 “他大儿子死了？是不是还有其他儿子？多大了？” “有，具体多大不知道。只听前几日听乌家的仆从说，他家小公子满十岁了，按照大师的说法，可以送回来了。” “他家小公子从来没回来过吗？” 邻居想了好一会儿，其实他跟乌家不熟。 他怕被瘟到，从来不去乌家，也不打听乌家的事情。 但乌何为人实在大方，每次送礼也会聊几句。 “似乎小时候来过一次，还差点也被乌何克死。” “什么意思？” 邻居脸色古怪：“官爷，你们是查八年前那件事吗？我真不知道，乌何也报官了。” 戎十一心头一动，立马问道：“八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邻居不太想说，但戎十一手持七王子府令牌，他不敢不说。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年冬天，乌东家去县衙报案，说是他儿子被人挟持，他被迫收留了一个重伤的人。可后来官府也没抓到人。” 鲁延县知县蒙毅是九王子的人，戎十一不敢打草惊蛇，就没有直接去县衙核实。 不过，他认识鲁延县县衙的一名典吏。 据那典吏说，八年前的确乌何的确报过案，只是当时那贼人已经跑了，县衙也没找到线索，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那人教乌家侍从功夫的事情，外人都不清楚。 想来乌何也是担心引火烧身，没敢对外人提起。 戎十一继续问道：“你可知，那人在乌家待了多久？” “不清楚，只是事后听说，似乎是三四个月左右。” “八年那件事发生时，乌家的仆人你还记得吗？” 邻居想了很久，似乎听乌何提过。 “好像是，都被送到胶州照顾乌家小公子了，去年还回来过一个半脸胎记的少年，没敢多呆就走了。” 戎十一又点了点头，胎记少年肯定是那个叫乌信的小子。 “乌何命那么硬，又只有一个儿子，怎么敢冒险让儿子到他身边来的？” “听乌东家说，他也不敢完全相信那大师的话，所以把他家对面的房子买了下来，留给乌小公子住。只要不住在一起，就没事，你看我们这些邻居，这么多年都没事。” 戎十一又寻访了其他人，说辞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大的发现。 之后，戎十一还是去了一趟鲁延县县衙，只说认识了几个小友，又担心小友身份不明，要求查乌何的户籍。 蒙毅虽是九王子的人，但也不敢得罪七王子，就把事情推给了主簿。 听到戎十一的来意，主簿图禄把胡市街的户籍名录都拿了出来。 戎十一找到乌瑾的户籍信息，跟那个小少年对的上。 “图主簿，这乌瑾一直在胶州长大，为何入了宪州的户籍？” “戎侍卫，能在宪州落户籍，谁愿意在胶州啊？听说乌何命不好，前些年他也曾试图把乌瑾接回来，哪知乌瑾刚来没几天，就在宪州遇险，这才被乌何又送回了胶州。” 戎十一指着乌瑾户籍上的相貌特征，有些疑惑。 “咱们宪州每三年就要统计一次人口，乌瑾年纪小，正是面相变化大的时候，图主簿是如何确定乌瑾的长相的？” 第325章 霖王的行动力 听到戎十一的话，图主簿拿出夹在乌家户籍后面的几张图画。 “乌何思子心切，虽每年都能见上两三次，但还是让画师画了画像，随身带着。我这里分别是乌瑾三岁、六岁、九岁时的画像，戎侍卫，请看。” 戎十一点了点头，这三张画像一看就是同一个孩子。 九岁那张是去年的，容貌精致，与他在平顺客栈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就连那有几分市侩的笑容都是一般无二。 至于乌平、乌信和乌康，这三人都是奴籍，只有名字和年龄以及简单的容貌特征。 乌信左脸大块胎记，乌平面黄眉浓，乌康肤黑，唇角左下侧有颗黑痣。 倒是都能对的上…… 查过户籍，戎十一不再说话，谢过图主簿就离开了。 图主簿收起户籍信息，嘴角微微勾起。 这几人的信息，除了李继信是去年就定下来的，其他三人都是最近才补上去的。 但是，任谁也查不到是后补的。 他在鲁延县做了十三年的主簿，可不是白干的。 戎十一离开县衙，又去了乌家。 乌何听说儿子已经到了宪州，激动得语无伦次，最后又忍不住落泪。 他先是哭诉自己命不好，不敢亲自去接儿子，又担心那不知哪里来的海东青，会伤害到他儿子。 戎十一被他哭的心烦，就说海东青已经被抓，乌瑾平安无事。 乌何这才放下心来。 戎十一打听乌平和八年前的事情，乌何的说辞也没什么漏洞。 本来戎十一还想着，要不要把乌何也带到七王子府，就被乌何一把抓住。 乌何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直言一定是自己又影响到了乌瑾，才会让他遇险。 他爹娘、他兄弟、他大儿子都没了。 他的妻子、在他家做的时间长一点的仆人，也都险些没命。 戎十一看着衣服上的鼻涕，恶心的要死，又担心这乌何万一真的瘟到自己，或是王子府出点什么事，一定会怪自己把乌何带去，就赶紧离开了。 乌何看着戎十一离开的背影，眸光闪烁…… 月光轻移，洒落在霖王府的青砖之上，那砖面已覆上一层银白的霜花，映现出一片清冷而晶莹的景象。 房间外渐渐开始飘起了雪粒，蓟阳的初雪较往年来的晚，但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李继仁带着一身寒气从练兵场回来，问过霖王的情况后，点了点头。 韩青云裹着厚厚的狐裘在案桌上写着什么，脚边还有一个大大的炭盆。 见李继仁回来，正要起身，被李继仁拦住。 “韩姑父不要多礼。” 李继仁脱掉外套，扔给随从，见韩青云写的是粮草调度的事宜。 李继仁要应对即将到来的林平远大军，这些日子就没闲着过。 前往北戎吸引戎人注意力的，是霖王座下四大名将之一的韩琦，负责与他打配合的，是刚去罗阳县不久的高司炜。 高司炜在去闽州府之前，就是罗阳县守将。 “按时间算，继信他们应该已经收到我的信息了，可惜我暂时还没收到回信。” 霖王府的几只海东青，被训练的很有灵性，能够精准找到人。 但是北戎与大裕不同。 北戎人对鹰类有一种狂热的感情，海东青更是北戎人的图腾。 海东青在北戎数量很少。 大灰出现，会立即引起北戎人的轰动。 但如果多几只海东青出现，只怕会被有心人发现有问题。 李继仁不敢冒险。 信鸽只能飞特定路线，李继信和吕彦彦等人都是行踪不定，信鸽找不到他们。 李继仁只能等乌何的来信。 韩青云点点头：“彦彦他们应该已经到了雍州，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混进宪州。” 宪州的户籍文书，韩青云自然也能做出来。 但冬沐节将至，又有李继信去年在宪州，杀死老北戎王的消息传出来。 宪州十二个王子，一年之间死了一大半。 今年的宪州，一定会对入城人员查的清清楚楚。 李继信去年就做了安排，又有大灰那样几乎成精的鸟在身边，进宪州之前就能把户籍的事情搞定。 可吕彦彦一行是临时起意，韩青云能做出户籍文书，却没法把县衙备案的名册改了。 一旦被人发现吕彦彦等人的户籍信息对不上，等待他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韩青云只敢给他们，做西齐的户籍， “以吕姑姑的聪慧，应是能找准时机进去，就算进不去，也有齐烨接应，他们的人身安全，你尽管放心。” 齐烨就是乌何报案，说劫持他儿子的人。 惠仁三十二年，刚过完春节，惠仁帝拿了立储诏书给霖王。 可那时李继仁还不到十岁，李继信刚满七岁。 蓟阳四将虽厉害，却不抵不住三国联军，何况还有丰源上窜下跳。 霖王让惠仁帝过些年，再把诏书公开。 可不知是怎么回事，霖王那一年从大裕回蓟阳的一路，遇到不少杀手。 他一路追查，竟发现是北戎的手笔。 正想找个机会收拾北戎的霖王，把蓟阳的事务安排好，只身去了北戎宪州。 霖王妃吓得连忙写信给齐家。 五大世家以文出名，传承上千年，连皇室都不敢轻易动他们，真正的原因就是五大世家，从来没有放弃过强大的武力。 而齐家护卫队，更是五大世家中最强的。 他们人数不算特别多，但各个功夫高绝。 霖王、李继仁、李继信都曾受教于齐家护卫队。 齐烨原本是上一代的齐家护卫队首领，也是齐贵妃的长兄齐振生的贴身护卫。 齐振生听说霖王一个人去了北戎，几乎被外甥气死。 齐烨就被派去追霖王。 齐烨赶到北戎时，霖王已经进了胶州。 没有户籍的齐烨，只能偷了一个北戎人的户籍，才进去。 幸好，他在霖王行动前，找到了他。 霖王这个人是个行动派，找到他之前就安插好的眼线，做好安排后，就行动了。 霖王用跟李继信不相上下的化妆技术，给自己化了惠仁帝来了都认不出来的样子。 北戎大王子被引诱去武原大道，霖王趁其不备一击即中，然后去了鲁延县。 与霖王同样装扮的齐烨假意受伤，被人追着去了北戎王宠妃乞颜氏的母家，逛了一圈。 之后齐烨又去了乌何家，之后就趁势留在了北戎。 霖王则离开北戎，回了蓟阳。 他本以为，弄死了北戎王最看重的大王子，让北戎王疑心最受宠的十一王子，最后再发现逃亡鲁延县的线索，以北戎王的疑心和孟王后的怒火，得利最大的九王子，很快就会被除掉。 孟家没了王子，北戎王对其他王子，也都感情平平。 剩下的王子菜鸟互啄，有他安排的后手，定能让他们乱成一团。 可哪知北戎那边，只查到乞颜家就不了了之。 九王子还真成了最大赢家。 霖王后续的安排没用上，气的不行。 第326章 吕彦彦一行的计划 直到一年后，霖王才知道，他刻意留下的线索，被孟家人先发现了。 已经失去大王子的孟家，再也不能失去九王子。 何况刺杀大王子的事情，也没证据证明就是九王子做的。 孟家瞒着孟王后，把线索毁了大半，扣到了五王子头上。 五王子母家献了三个绝色美人进宫，这才保住五王子一命。 但五王子和十一王子，都因为这件事元气大伤。 韩青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时，听的心惊肉跳。 他知道霖王不是冲动的人，一定是做了充足准备才出手的，可他还是觉得这样的人真是…… 该骂！ 在韩青云看来，你说霖王艺高人胆大也好，说他胆大包天无私无畏也好，就是该骂！ 霖王父子三人，骨子里都有一种让人心惊的行动力。 只要是他们认为应该做的事，哪怕是九死一生，那必定是也是一往无前百折不回。 霖王十三岁以身作饵，绞杀南莱大军统帅。 三十岁时，只身跑到敌国，搞死敌国大王子。 李继信十一岁带一支小队，就敢冲进羌族。 十五岁，偷入北戎，搞死了北戎王。 比起父亲和弟弟，看上去似乎正常一点的李继仁，疯起来也是当仁不让。 先抢北燕，再打丰源，之后大闹洛城。 明知要与北戎开战，春节后北蓟国还有一系列要实行的新政，他还写一封信引诱洛城攻打蓟阳。 韩青云佩服，却也心累。 跟这些人共事，他可太充实了…… 北戎宪州城墙外，吕富贵化名的商人付贵，带着弟弟付彦，正在叫卖从西齐带来的货物。 宪州与雍州一墙之隔，都是北戎难得的富庶之地。 本来正排队进入宪州的人，看到那西齐商人带来的货物，都停下了脚步。 并非他们少见多怪，实在是那些商品太过精美罕有。 瓷器、丝绸他们见过，可这商人带来的，实在精美无伦。 尤其是瓷器打造的十二生肖，各个惟妙惟肖，色彩鲜艳明亮，让人看着就想来一套。 那丝绸比香云纱还要软，但偏偏比纱布要厚实细密，还绣了精美的花纹。 那绣技真是栩栩如生。 还有稀罕的和香料，以及…… “什么？羊绒毯？围巾？手套？都是羊毛做的？” “煤炭？蜂窝煤？大家快过来看啊。” “这是……卤料？我只在西齐见过，听说是大裕的商人运过去售卖的。” 一个行商模样的人，惊喜的很，卤味他只吃过一次，那味道真是让他记忆犹新。 他本来想带回一些，可西齐那边的货少的很，老板根本不卖。 旁边的人被行商激动的模样吓到了。 “卤料是什么？” 行商立马显摆起来，卤料能把最简单的食材，做出的最美味的食物。 他描述着记忆中的味道，引得在大冷天排队的人，勾起一片馋虫。 今天夏尹和央离留在客栈看东西，吕富贵、吕彦彦、秦刚和大林出来喊卖货物。 一行四人，忙的不可开交。 他们带来的都是好东西，自然抢手。 就连本来无人问津的卤料，也在那行商描述下，被买走了不少。 那行商是个财大气粗的，把剩下的卤料包圆了。 付贵还十分贴心地赠送了卤味的制作方法。 行商十分满意地指着羊绒毯、蜂窝煤、十二生肖的瓷器，以及绣着海东青的绸缎问价。 付贵连连摆手，抱歉，那些今天不卖。 行商无语吐槽，都是商人，谁还不了解谁啊？ 不就是指望冬沐节卖出天价，或是被哪个贵人看上了，搞不好还能混个九品行运商回来。 行商忿忿不平地低声骂了句奸商，又看看自己的卤料，心情好了，他的酒楼要发财了！ 付贵和付彦眼看只剩下最贵重的货物，赶紧把东西收到马车上，要回客栈。 不少人看的眼热，心里的歪主意打个不停。 这些人只有四个人，想来不难对付…… 齐烨从接到李继信的消息，这些天一直在城门处打探消息。 当听到行商喊卤料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如今的齐烨，是鲁延县知县蒙毅的管家——蒙烨。 蒙烨出了城门，就见到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付贵等人。 他跟在几人身后，保持了十米左右的距离。 大林眼中寒光一闪。 “后面已经有人跟来了，要不要我去把他打发掉。” “这不是咱们要钓的鱼，你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 “我会的。” 大林说着就下了车，被正寻他们而来的夏尹一把拉住。 “是齐烨。” 大林呼出一口气。 他刚下车看清楚那人，就知道那人的功夫比自己还好。 他还以为刚来北戎，就碰上硬茬子了。 还好是自己人。 齐烨看见夏尹觉的脸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李继仁身边的人。 他上次见夏尹，夏尹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那位老板，请留步，我想要你们的东西，价格好商量。” 付贵拱手笑道：“外面太冷，这位先生可随我到客栈一叙。” …… 齐烨抱着装着一整套十二生肖瓷器的箱子进城时，被一堆人围着问多少钱。 齐烨一脸不可说的样子，得意洋洋地进城了。 齐烨离开的时候，央离问吕彦彦，为什么不让齐烨帮忙办户籍。 问完，央离就骂了自己一句蠢。 她一定是被那个赵兴武，传染了蠢病。 吕彦彦一行在宪州城外大出风头，别人已经认定了他们是西齐人，这个时候办北戎的户籍，自然是不行的。 吕彦彦在想其他的事情，没留意央离的脸色。 “鲁延县知县是九王子的人，九王子距离登上王位，只差孟王后点头。而其他几位王子，也在竭力讨孟王后欢心，阻止九王子登位。 孟王后为人奢靡，最喜爱新奇的东西啊。我跟哥哥本就是通过售卖，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借机混入宪州。 原计划，最好是搭上势力最弱的三王子、八王子或是十王子。不过搭上九王子也行，只是计划要变一变了。” 说到这里，吕彦彦的神色更郑重了一些。 “有齐烨带回去的东西，以及今天打出去的名声，应该很快就有人带咱们入城了。 不过，在咱们进城之前，恐怕会有不少梁上客光顾，还是要打起精神。” 央离点头：“是，夫人。” 吕彦彦摸了摸袖袋里的药粉，心下微定。 吕彦彦来北戎，瞒了陈氏与吕有田夫妇，但没有瞒着韩怀希。 韩怀希本想一起跟来，她有空间，能帮上不少忙。 可吕彦彦哪敢让她一个孩子冒险？ 更何况，霖王的毒，已经有了眉目，正是解毒的关键时机，韩怀希脱不开身。 她就给吕彦彦准备了不少药粉防身。 就连电击棍，也被吕彦彦带来了。 不过吕彦彦也不希望用到这些东西，她只盼此行顺利…… 第327章 北戎王子 韩怀瑾、吕长平化名乌瑾、乌康随着戎术，进入七王子府已有三天。 两人看上去，从最开始的兴奋、新奇，也慢慢变得无聊起来。 戎术已经得到戎十一的回复，心里对二人的身份更没了怀疑，只待七王子回府。 再过三日就是冬沐节了，之前有传言说，孟王后会在冬沐节上，宣布九王子为新一任北戎王。 七王子等人自然不能让九王子登基，否则他们四人以及他们的儿子，绝对活不过明年的冬沐节。 七王子这次出去，就是为了应对万一。 如今七王子、三王子、八王子和十王子，把能调动的人手，全部调集了起来。 只要九王子一死，孟家和孟王后再暴怒，也不敢让王室血脉断绝，到时候他们四个都还有一争的可能性。 再进一步说，孟家作为数百年来的后族，他们这些王子王孙们，谁身上还没点孟家的血脉？ 不过想是这样想，四个王子也不敢太过托大，已经安排了家人出城。 戎术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等来了七王子的归来。 不知道是不是几百年来近亲成亲的原因，北戎王室的人，都力大无穷，脑子却都不算很聪明。 七王子戎临已经算众位王子中，智商较高的人了，但他还是没听懂戎术话里的意思。 戎术心累，跟他主子说话，他就不能绕圈子。 “七王子，当年大王子被害，幕后真凶不是十一王子，也不是五王子。那他有没有可能是九王子……” 戎临听戎术说杀害大王子的人，可能是九王子，立马连连摆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戎临没听懂戎术的意思，继续说：“当年，孟家所有的资源，都用在老大身上。” 老九那时是个什么玩意儿，孟家的弃子罢了，他哪来的能力杀老大？ 再说，刺客能查出来的线索，只跟老十一有关，连老五都很可能是被乞颜家陷害的。” 戎术气的差点翻白眼，他当然也知道不可能，但是让孟王后怀疑是九王子很难吗？ 哪怕只是一点风吹草动，孟王后都绝不能让害死自己儿子的嫌疑人，登上王位。 “我的主子呦，那时十一王子都被关起来了，乞颜王妃也被冷落了好久，他们哪来的能力陷害五王子？当时先王发怒，人人自危，能动手脚，只有孟家。” 戎临一愣：“孟家死了个王位继承人，他们应该生气才对，怎么可能庇护凶手呢？” 戎术一点一点掰碎了解释给自家主子：“九王子他也是孟家的人，没了大王子，孟家只能支持九王子。您看这些年来，是不是九王子获利最大？” 戎术本来只是想让主子故意攀扯九王子，却不知道，他误打误撞之下，说中了真相。 “咱也不需要找什么证据，证明九王子就是幕后凶手，只需要让孟王后疑心他就行了。若是孟王后跟九王子和孟家离了心……” 戎临终于听懂了：“我懂了，我现在就去找老三他们，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件事捅给孟王后。” 戎术松了口气，可算是听懂了：“七王子，千万别忘了，把刺客是南莱人的事情传出去。” 北戎与南莱那边有联系的事情，在王室成员内部不是秘密。 但真正能指使南莱人的，只是后族孟家与北戎王本人。 戎临不懂：“若刺客是南莱人，那他怎么可能对大王子下手呢？” 戎术也担心这几个王子没一个精明的，别四个人一起嘀咕，反而坏了事。 他只能再再再掰碎了解释。 “七王子，刺客是南莱人，才说明孟家早就有意扶持九王子。至于原因嘛，您带着幕僚去找三王子他们，三王子身边的渠先生也一定要在场。有他们在，一定能想到好计划。” 戎临点点头，他比他的兄弟强的一点就是，知道自己不算聪明，听的进去劝。 戎临带着人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海东青。 “你说平顺客栈还有一个少年，能抓住海东青？” “是，两手抓住海东青的两只爪子，海东青竟然没法挣脱他。” 戎临有些好奇：“把他也叫到府上来。” “是。” 在七王子去找他的联盟对付九王子的时候，鲁延县县令蒙毅也带着齐烨，到了九王子戎钰的府中。 因七王子府得了一只海东青，戎钰正在暴怒，见到蒙毅带来十二生肖，火气小了下来。 海东青不是那么好驯服的，距离冬沐节不过三天，就算老七强行把海东青带上，也不过引起一些轰动罢了。 他自己有孟家支持，只要把孟王后哄开心了，这北戎王的位置非他莫属。 “你说那伙儿西齐人，还有更稀奇的东西？” 蒙毅看了眼蒙烨[齐烨]，蒙烨恭敬答道：“是，很多东西，都是小的见都没见过的。 我家大人知道七王子的需求，特意给小的拿了不少钱，让小的四处寻找。 小的一见那商人的货物，就知道九王子您必然需要，我就想把所有东西都拿下。 可一来那些东西太多，我带不了，二来价格实在高的离谱，小的把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拿了出来，才换了这一套瓷器。” 戎钰满意地看了眼蒙毅，能急他之急，是个忠心的。 蒙毅也满意的瞟了眼蒙烨，蒙烨功夫高，会办事会说话，关键还从不抢功。 “九王子，那伙人实在不识抬举。明知是要献给王后娘娘，还敢满天要价，不如咱们派些人，晚上就去把东西弄回来。” 蒙毅说这话时，低垂眼帘，不让人看出他的贪婪。 戎钰摆了摆手，眼下是关键时候，他不想被老七那些人抓到小辫子。 “让那些人进城来，我要亲自看一看。” 蒙毅有些失望，还以为这次可以从中捞点好处呢。 “是。” 蒙烨提议：“九王子，大人，只怕要多带些好手。” “为何？难道我堂堂王子府，还请不动几个商人吗？” “九王子，莫气。那伙西齐人，今天实在风头大出，我就是听到消息才赶去的。回来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七王子府上的人，我担心……” 蒙烨话没说完，戎钰懂了。 “老七总是跟我过不去。我会派几个高手，随你一起去。” “是，九王子。” 戎钰把蒙毅两人打发走，就带着十二生肖去王宫，讨孟王后欢心去了。 孟王后得到九王子的孝敬，十分开心，两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传到了七王子等人耳中。 “老九整天就会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王后就吃他这一套，又有孟家……该死的。” “若真让这小人，坐上王位，咱们四家哪有好果子吃。” “那什么十二生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王后都觉得稀奇？” …… 第328章 吕彦彦进宪州 三王子身边的幕僚渠义，听着几位王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心累。 他来北戎十八年了，到了三王子身边，也有快十年了。 这些王子们，武力值都还不错，可都是一根肠子捅到底的，他虽然省了很多心力应付这些人，可太费嘴。 幸好，今日还有个有几分机灵的七王子戎临，知道今日讨论的重点。 “三哥，八弟，十弟，你们先别激动，老九这个样子，咱们也不是才知道。 既然咱们已经知道当日刺杀大哥的人，是南莱人，那必然跟孟家脱不了干系。 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把这件事跟老七扯上关系，一定要在王后面前订死了他。” 三王子、八王子和十王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老七是比他们聪明一些，等搞掉老九，他们三个该怎么搞死老七呢？ 戎临一看三兄弟的眼神，就知道他们还没弄死老九呢，就已经想着算计自己，气的要死。 要不是还需要这三人的帮忙，他现在就摔门走了。 反正他也不怕这三个蠢货，把他们三个捆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老九对他的威胁大。 只是老三身边的那个谋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若不是有他在，老三早就死了。 戎临有些谨慎地看了眼渠义，还好是个文人，没有功夫，弄死他应该不难。 渠义被戎临眼风一扫，就知道被这条毒蛇盯上了。 保佑他家二公子尽快成事，跟这些连情绪都不懂得遮掩的蠢货共事，他觉得自己都要被传染上蠢病了。 戎临轻咳了一声，做足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常听三哥夸赞渠先生足智多谋，不知先生对这件事有何妙计？” “渠某不敢当。不过以渠某的意思，这件事不算难事，只是不能由几位王子捅出来，得让王后自己去查。” 十王子戎苘不解的插话道：“那万一查出来，跟老九没关系怎么办？再说，事情都已经过去八年了，怎么能查到线索？” 渠义捋了捋胡须，呵呵一笑。 “大王子被杀之事，本就未必是九王子所为。乌家那几个少年说的南莱人，也不一定就是当年的刺客。 但当年，的确是孟家把五王子牵扯进去的。只要孟王后想查，就一定能查到孟家出过手。 只要真凶一天查不出来，九王子就会被一直王后疑心，他就休想登上王位。 咱们要做的，就是要让孟王后对九王子起疑心。七王子，只怕还要请你府上那几个小子帮忙。 只是他们是否靠得住？又是否愿意帮忙？” 戎临想到回府时，乌瑾和乌信谄媚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先生有何打算？” “我听说昨日城外来了一伙西齐商人……” 昨日夜里，大林和夏尹打发了不少毛贼。 直到天亮，两人正要休息，就听到客栈掌柜说七王子府来人了。 吕彦彦和吕富贵对视一眼，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两人做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七王子府？我们能进宪州了？” 来人正是七王子府管家戎术。 他们昨天就出发了，还在城门处看见了九王子府的人。 戎术按照计划，让守城兵早早关了城门，又找人牵制了对方，这才早一步来到了西齐商人所住的客栈。 “冬沐节将至，咱们七王子要为王后娘娘，寻几件可心的物件儿。听说付老板手上有些好东西，带我去看看。” 吕富贵兴奋地就要带戎术过去，秦刚一把拉住他。 秦刚脸色谨慎：“这位先生，当真是七王子府上的人？可有凭证？” 戎临一脸傲然地拿出七王子府的腰牌。 吕富贵更兴奋了。 “戎管家莫怪，这位是我们付家商队的秦头儿，为人谨慎了些。我们从西齐一路而来，若不是有他和其他护卫在，我跟舍弟怎么敢来北戎？” 戎临倒也没生气，若是这姓付的什么都不问，他才觉得奇怪呢。 吕富贵一边带着戎临去看货物，一边掏了两个金锭子过去。 “戎管家，我们不是第一次来北戎，可往年从来没进过宪州，更没去过王子府，还希望戎管家在七王子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戎术盯着车上的东西，看的目瞪口呆，果然都是稀罕物。 “戎管家，不瞒您说，我们是商人，万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更高的利润。 我们带来的货物，在这雍州虽也能处理掉，但总归没有在宪州价格高。只是，不知道七王子府上，能否按照市场价采买？” 戎术在心里冷笑，商人都是眼皮子浅的东西。 “付老板放心，这是献给王后娘娘的礼物，我家七王子一片孝心，绝不会压价。只是付老板要价也不可过分离谱。” “岂敢，岂敢。我先为戎管家介绍一下价格，若王府能接受，我们便随戎管家走一趟，如何？” 戎术心头一梗：奶奶的，都说南国人狡猾，果然如此，西齐跟大裕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付老板，七王子尚未见过，如何能确定价格？你先随我进城，若是价格谈不拢，你们在宪州再行叫卖，也胜过在雍州的价格。” 吕富贵面上似有一丝松动，最后却说：“还望戎管家体谅，我们在宪州举目无援……” 戎术看了看天色，心头着急。 但他收了吕富贵的好处，也不好随意斥骂。 “付老板，你这就是多心了不是？咱们这东西，七王子哪能不心动，放心，王子府不缺银钱。 七王子此人甚为平易近人，若是付老板每年都能带些好物过来，七王子就是封付老板一个行运商也不是不行。” 北戎的行运商，可持证件出入北戎境内，若真是有了这个身份，日后在北戎做生意就要方便的多。 吕富贵脸上浮出心动又感激的表情。 他从羊绒制品中，选出一条青灰色的围巾，递了过去。 “还请戎管家在七王子面前，为付某多多美言。若事成，付某必有重谢。” 戎术早就盯上了吕富贵脖子上的围巾，也没有客气的就接了过来，学着吕富贵的样子，围在脖子上。 软软的触感，果然很舒服。 戎术心下得意，什么行运商，这伙人不过都是棋子罢了，能不能活着出宪州，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吕富贵一行随戎术进城后，齐烨带着九王子府的人，姗姗来迟。 听客栈掌柜说西齐商人去了七王子府，齐烨心里得意，面上却是一派焦急地带人追去。 戎术接到王府护卫的消息，得意一笑，刻意减慢了速度。 齐烨等人追上他们时，戎术刚好走到连阳酒楼门前。 “站住！” 喊话的人，是九王子府的护卫总管戎烈。 戎术一脸嚣张：“瞎了你的狗眼，九王子府的人你都敢拦？” 对方比他还嚣张，指着吕富贵、吕彦彦一行人。 “你们给我走！” 吕富贵紧张地看了眼戎术。 “戎管家，你看这……” 戎术心头大喜。 “敢跟七王子府抢人，你们不想活了，给我上！” 第329章 他是师傅 戎术话音一落，七王子府和九王子府两边的人就打了起来。 秦刚、大林、夏尹和央离，护住吕富贵和吕彦彦，往道路旁边躲了躲。 吕长平、韩怀瑾、李继信被刻意安排在靠窗的位置，三人看着自己的亲人，心头火热，又有几分担心。 七王子今日约了孟王后身边的心腹孟奇，把乌瑾等人的话，告诉了孟奇。 孟奇功夫很不错，曾经被孟王后送到大王子身边做侍卫。 大王子被刺杀那日，他被孟王后宣入宫，进了宫才知道，他是被人支开的。 先王喜爱美人，大王子得知启月楼到了一个绝色佳人，这才想着赶在其他兄弟前面，去启月楼买人。 他担心被其他弟弟抢了先，想悄悄地把人带回，身边只带了两个功夫一般的侍从，可哪知还没到启月楼，就被人杀了。 等到孟奇赶到时，大王子已经倒在血泊中，他只看到凶手的身影。 原本王后和他都认为是五王子下的手，只恨先王耽于美色，竟没有赐死五王子。 可今日七王子却说，他发现了疑似杀害大王子真凶的线索。 孟奇就随七王子来了连阳酒楼。 听乌瑾等人说了那重伤的人的细节，孟奇觉得跟他记忆中的身影对上了。 七王子见孟奇怒火中烧，赶紧劝了几句。 当年这几人都是孩子，那乌何也是被迫救人。 日后能不能抓住真凶，还得指望乌家人呢。毕竟他们都没看到过刺客的真容。 孟奇虽恨乌家收留了刺客，但也知七王子说的是实情，暂时压制了怒火，只待日后再找乌家算账。 七王子当然并不在乎乌瑾几人的死活，但他需要这几个人演接下来的戏。 等到楼下两方人打起来的时候，七王子对着乌平使了个眼色。 九王子府中的护卫总管戎烈功夫极好，最难得的是，他会轻功。 渠先生说了，屎盆子能不能扣到戎烈的身上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孟王后起了疑心，必然能发现孟家背着她，为九王子改变鲁延县线索的事情。 女人的猜忌心，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点燃。 越是查不清楚的线索，才越是证明孟家和九王子背后做了很多事，也越是证明九王子的嫌疑。 况且，鲁延县知县一直都是九王子的人。 这就够了。 乌平接收到七王子的眼色，眼睛看着的却不是戎烈，而是齐烨。 “乌信，你看那人像不像师……那个刺客？” 乌信一如既往的头脑简单。 “不像。” 七王子简直要被乌信气死了，这个蠢货，他出门的时候不是说了吗，让他只管应和乌平的话就行了。 乌平指着齐烨：“那个穿灰白长袍的中年人，不就是师傅吗？” 乌信也看到了：“是很像。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记得不是很不清楚。” 两人的对话早就引起了孟奇的注意，他也看向齐烨。 七王子愣住了，这跟计划不一样啊。 他明明是让乌平指认九王子府的护卫总管戎烈，怎么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此时楼下打的难舍难分。 齐烨也出手了，他一出手，形势立马扭转。 不过片刻，七王子府上的人纷纷倒地。 孟奇眼角微缩，本来穿了厚厚的棉服，他还没认出来，可这个招式一出，他就知道不会错了，这人就是杀害大王子的真凶。 孟奇飞身下楼，直冲齐烨而去。 齐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孟奇抓住衣领。 他脸色大变，用力一扯，脖颈至肩膀处的衣衫全碎开了，露出蓝色的字迹。 孟奇大惊，怎么可能是南莱人？ 乌平和乌信也看到了，两人一起大喊：“他是师傅。” 七王子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 更没想到，老九居然蠢成这样，居然敢把凶手留在身边。 真是天助他也，哈哈哈哈哈！ 齐烨看见乌平和乌信脸色惨变，扔出两把飞刀直冲两人面门而去。 乌平拉住乌瑾，闪身躲开。 乌信却被刺中肩膀，痛的大叫。 孟奇不敌齐烨，很快就落入下风，他一边打，一边喊：“此人是通缉犯，谁能抓住他，必有重赏。” 齐烨发怒，一掌向孟奇胸口击去。 眼见孟奇将被击中，大林上前一把拉开孟奇，与齐烨缠斗起来。 孟奇从心神俱裂中反应过来，见大林也不是齐烨的对手，赶紧上前帮忙。 三人在半空中打的你来我往，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大林和孟奇两人，单打独斗都不是齐烨的对手。 但两人一起上，齐烨就相形见绌了。 他面色不虞，袖子一挥，一片药粉飞出。 大林重重地摔在孟奇身上。 孟奇也觉得全身酸软，怎么都站不起来，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烨逃走…… 齐烨逃至一个僻静处，与前来接应他的人打了照面，抹去后背的颜料，换了装扮，很快就驾着马车向宪州城门驶去。 在宪州戒严前，齐烨拿着大林偷偷塞给他的七王子府通行牌，光明正大的离开了北戎。 而连阳酒楼这边，七王子努力控制自己的兴奋，跑出门外，扶起孟奇。 “戎术，快去请大夫。” 戎术本来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直到看到齐烨后脖颈处的蓝色字迹。 再看齐烨的长相，似乎与乌平说的师傅有些相似。 他心怦怦跳，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戎术多想，无论是什么，必须把锅扣死在九王子身上。 “是，我这就去请大夫。” “孟统领，你怎么样？“ 孟奇被九王子扶起，看着齐烨逃跑的方向，眼底都是杀气。 孟奇中的是迷药，用冷水洗了洗脸就好了。 他也不看七王子，直接回了王宫。 七王子心情好，也不在意孟奇的无礼，看着吕富贵一行人车上的货物，面露喜色。 吕彦彦与韩怀瑾四目相对，很快又双双转开视线。 吕长平有些担心地看着吕富贵，被吕富贵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 七王子看着绣着海东青的绸缎，那海东青栩栩如生，离远看，感觉眼珠都能转动起来。 戎术也请了大夫回来，孟奇已经离开了，戎术想到大林的身手，让大夫给大林把把脉。 见七王子心情很好地看着西齐商人的货物，戎术让吕富贵一行把东西送进了七王子府。 一番讨价还价后，吕富贵等人有些遗憾没有获得行运商的赐封，拿着钱离开了。 戎术本想让大林留下，他可看出来了，大林的功夫比孟奇还好。 可那个死脑筋一点都不心动，一定要回西齐，还说什么北戎太冷，他不喜欢，气的戎术差点骂娘。 乌瑾几人也要离开，戎术本想把乌平留下，可又担心被孟王后疑心上，也就让几个少年离开了。 既然鲁延县知县的管家蒙烨，就是当年杀害大王子的凶手，这几个少年也不需要灭口了，就留给孟王后吧。 ［人物太多，可能一些读者看不懂，解释一下。北戎大王子是孟王后亲生的，也是原本的王位继承人，九王子也是出身孟家，八年前，霖王弄死了大王子，本意就是嫁祸给九王子，结果孟家为了保九王子，把霖王留下的线索毁了，这件事，孟王后不知道。 齐烨是当时跟霖王打配合的人，大王子死后，齐烨化名蒙烨，成为依附于九王子的一个县令的管家，明年上就是九王子的人。 乌何和渠义都是霖王的人，乌何以命硬会克身边人为由，跟别人都接触不多，他做的事情就不容易被发现，李继信等人就是装扮成乌何家的人。渠义是三王子的幕僚。 去年，李继信弄死了老北戎王，一堆王子争的头破血流，九王子背靠孟家，很快就会成为新王，七王子和三王子等人结盟，准备刺杀九王子。 吕长平几人故意露出好身手，被七王子的人拢去。他们又故意透露给七王子一个消息，当年刺杀大王子的人或许跟九王子有关。 在七王子等人看来，孟家出手遮掩线索是事实，但是孟家不可能杀害大王子，渠义出的主意是，先阻止九王子登位，怎么阻止呢？让孟王后怀疑九王子是杀害大王子的疑凶，真不真没关系，孟王后肯定能查到孟家出过手的痕迹，那就够了。 所以七王子特意找了原本大王子身边的护孟奇，让吕长平故意诬陷九王子府的护卫总管是杀害大王子的真凶。李继信却是要利用这个机会，让孟王后与孟家彻底反目。 所以当年跟霖王打配合的齐烨就露面了，吕长平说齐烨才是我的师傅，孟奇也发现齐烨就是当年他追着的那个身影，齐烨再露出伪照的的南莱人标志。 自此计划成了，九王子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孟王后认定是杀害大王子的凶手。］ 第330章 冬沐节大乱 冬沐节前夕，在有心人的帮助下，北戎王后孟珑终于查到，当年大王子被刺后，凶手逃荒鲁延县的很多线索，都被孟家人抹去，嫁祸给五王子的事。 孟珑气怒之下，开始计划剪除九王子的羽翼。 十一月二十五日，冬沐节。 戌时，天已大黑，但摘星楼周边的街道到处灯火通明。 尽管北戎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作为北戎最盛大的节日，每个人脸上都带了笑容出来。 七王子志得意满地穿着带有海东青刺绣的长袍，出现在摘星楼上，身边还跟着一只海东青。 新的北戎王尚未选出，本应由王后孟珑代为实行冬沐节礼。 可孟王后因被孟家与九王子欺骗一事，差点病倒。 她有意打压九王子，又逢七王子献了羊绒毯等物，就点了七王子代为抛洒粮物，向万民赐福。 七王子喜出望外。 这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九王子已经被孟王后剔除了王位候选人的资格，他自己则在其他四人中脱颖而出。 此刻，九王子眼神恶毒地瞪着七王子。 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蒙毅的管家跟孟奇打了起来，他想找蒙烨问清楚，却被告知蒙烨失踪了。 七王子去了王宫几趟，想要找王后，都被告知王后身体不适，不愿见人。 怎么王后突然开始抬举老七了？ 三王子、八王子、十王子也都不满地看着七王子。 明明计策是大家一起定的，谁知好处让老七一个人拿了。 七王子可顾不上兄弟们嫉妒的眼神，他正得意的拍了拍身边的海东青。 都说海东青最难驯服，可他运气好，捡了只颇有灵性的海东青，不过两三日，就能让它听懂话。 七王子看楼下越聚越多的百姓，心里越发得意。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他对北戎图腾的控制能力，就该是北戎的王。 楼下的百姓中，有几个是七王子府安排的人，等下就会带头对他顶礼膜拜。 “时辰到，请七王子为万民赐福！” 随着贺礼官的唱和，七王子一步一步走向摘星楼的最高处，海东青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楼下的百姓哄闹起来。 “快看，是海东青！” “天啊，七王子居然驯服了一只海东青？” “天佑我北戎！” …… 三王子、八王子、九王子、十王子，恶狠狠地盯着七王子不断走高的身影，真恨不得他像父王那样，从摘星楼上摔下去，被踩死。 可惜事情并没有如四位王子的意。 七王子站在高高的顶楼上，向楼下抛洒粮食、干果、肉干等物。 已经有人带头跪了下来。 七王子又将海东青高高托起。 “去吧，北戎的图腾，为你的子民带去幸福安乐！” 七王子高亢的声音响起，海东青在摘星楼周边飞了三圈，最后又落到了七王子的身边。 一时间，万民沸腾。 在有心人的带领下，不断有人喊出：“吾王万岁！” 七王子就像在逡巡自己领地的山中之王，一直站在高楼上挥手致意。 突然， “报！十万火急！蓟阳军向北进发，已攻入胶州……” 一骑快马，飞驰奔向距离摘星楼不远的王宫。 一些躲闪不及的百姓，被马蹄踏中，失声痛呼。 七王子笑容凝固了，他转身下楼。 七王子府的护卫，将七王子护在中间。 几支利箭突然朝摘星楼飞射而来，摘星楼上的灯火全灭了。 瞬间，摘星楼上乱了起来。 摘星楼下的百姓，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人高喊：“保护王子！” 十几个百姓涌上摘星楼。 三王子、八王子、九王子、十王子府上的侍卫，也迅速围了过来。 可不知为何，也不知是谁府上的侍卫先动的手，很快五家护卫互相打斗在一起。 “五位王子遇袭，速来护卫，今日护主有功者，皆有厚赏。” 不知谁的声音响起，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 小小的摘星楼上，堵的水泄不通。 三王子高喊：“不要打，都是自己人，先去找刺客！” 他一边喊着，一边将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入七王子的肚子。 七王子抓住三王子的手，想要怒骂，却很快又被捅了几下。 黑暗中，八王子、九王子苍白着脸色，听见七王子的惨呼声，两人想要尽快逃离。 “滚开，都滚下去，你们这些贱民。戎烈，快来救我。”这是九王子的声音。 戎烈被挤在人群中，轻功完全施展不开。 他拔出刀，杀了几个人，就想往九王子身边去，却被海东青抓破了脸。 海东青一击即中，振翅飞走。 戎烈痛的捂住眼睛，心头一痛，低头看了眼扎在自己胸口的短剑，倒了下去……　　北戎今年的冬沐节，比去年还要惨烈。 九王子突然发难杀了七王子，又在与八王子、九王子的缠斗中，俱皆殒命。 只有重伤的三王子，在护卫的拼死保护中，留下一条命。 几大王子府近身侍卫死伤过半，各有各的说辞，却都说不清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对于三王子的说辞，无论是孟家还是众大臣，并没有人相信。 可现在，也由不得他们信不信了。 如今先王的子嗣，只剩下一个三王子戎风。 尽管除了早逝的大王子，其余王子均有子嗣，但北戎不像大裕，可以越过第二代，传位给第三代。 北戎的传统，但凡王子仍在，王孙就没有继位的资格。 所以，三王子戎风就是北戎目前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但是，眼下戎风是否能继位，还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大裕突然发动的战事，才让他们心中惶恐。 孟家当家人进宫，与王后孟珑大吵一架后离去。 孟珑气的摔了很多东西，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甚至还没查到她的儿子怎么死的，嫌疑人就没了。 北戎贵族们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事，惶恐不安。 北戎的百姓更是人心惶惶，他们又要被迫上战场了。 北戎地广人稀，粮食产量比蓟阳还低，北戎人几乎全靠牛羊肉和奶制品生活。 可万一天气不好，草原的草被旱死、冻死，牛羊活不下去，北戎人也活不下去。 每遇灾年，朝廷想的不是如何缓解灾情，而是打大裕。 南下入裕，是几百年来，北戎人心心念念的希望。 可越来越多的人觉得，打下大裕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每次打仗，死去的北戎人，要比因灾情死掉的人，多得多。 他们不明白，明明蓟阳的环境不比他们强，可前些年，蓟阳的日子好的让他们眼红。 哪怕是蓟阳大灾那几年，也有禹城、平遥府和北名府的捐助。 哪怕捐助不足以让所有蓟阳人活下去，蓟阳霖王府的世子带着士兵去抢燕国，都没有逼一个普通百姓入伍。 蓟阳百姓不富裕，霖王府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可北戎呢，无论底层百姓有多困难，上层的奢靡生活，从来没有改变过…… 第331章 蓟阳独立宣言 韩青云仿写的那封信，十一月中旬就到了北戎孟家人手里。 孟家与孟王后安排了三十多个顶尖高手，试图从禹城混入大裕，却被李继仁亲自带人抓了个正着。 李继仁公告天下，北戎派人刺杀霖王府二公子李继信，刺客已全部被抓。 而去年梧平县之事，正是北戎的手笔。 为还霖王府清白，也为梧平县被屠杀的百姓血仇，李继仁命高司炜、韩琦等人各率十五万大军，向北戎进发，如今已经拿下胶州。 李继仁亲率二十万大军压阵。 这个消息便迅速在大裕传遍开了，有人激动，有人疑惑，也有人心思浮动。 然而，没过几日，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传开。 昭文帝趁蓟阳军攻打北戎之际，命辅国大将军林平远，率百万大军攻打蓟阳。 原本就对昭文帝要求攻打蓟阳不满的朝臣，在听说李继仁要打北戎的时候，纷纷上书，请求下令撤回林平远大军。 可如此难得的机会，昭文帝怎么会放弃？ 李继信行踪不定，霖王昏睡不醒，李继仁带了五十万大军去打北戎。 昭文帝自己还有外援。 蓟阳内外交困，他此时不出手，他的母后都不会放过他。 大裕百姓议论纷纷，最终化作无耻二字，可究竟骂的是谁，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林平远携大军而来的消息传入蓟阳，北蓟国临任监国大臣韩青云，发《问昭文帝十罪书》。 其罪一，昭文帝背信弃义，违背李氏先祖与蓟阳的承诺，对蓟阳天灾视而不见，甚至落井下石。 其罪二，昭文帝无视蓟阳边境军守护大裕之情，拖欠军资军饷长达四年之久，令边境军寒心。 其罪三，昭文帝不顾手足之情、叔侄之义，多次对霖王、庆王、李继仁、李继信暗下杀手，致使庆王妃小产伤宫。 其罪四，昭文帝私放巴蜀郡死囚，令其于普录山打劫过路商客，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其罪五，昭文帝豢养明义太子余孽暗羽盟杀手，成立暗影阁，掳掠拐带幼童，残害百姓，暗杀政敌。 其罪六，昭文帝勾结敌国，以罗阳县守将赵启华家人相要挟，趁霖王病重不醒，霖王世子与二公子前往燕国之际，放北戎人入蓟阳，制造梧平县惨剧，嫁祸霖王。 其罪七，昭文帝杀害太皇太后身边全部侍女侍卫，拘禁太皇太后，试图迫其与霖王断绝关系，逐霖王府出皇族。 其罪八，昭文帝因一己私欲，不顾百姓死活，早年破坏蓟阳高产作物地豆全部种子。 其罪九，昭文帝沽名钓誉，好大喜功，伪造祥瑞，任人唯亲，其亲信陈宿、徐瑞、姜仲青之流，压榨民脂民膏以肥自身，致民生多艰。 其罪十，昭文帝不孝不悌，给生父惠仁帝下剧毒“残香”，致其缠绵病榻郁郁而终。趁长兄霖王攻敌重伤之际，给霖王下“檀香”，致其常年昏睡，以“蚀骨散”毒杀霖王生母齐妙婉。 与《问昭文帝十罪书》一同发告的，还有《蓟阳独立宣言》，蓟阳脱离大裕，成为北蓟国国都。 《蓟阳独立宣言》称，蓟阳军民与霖王府，常年饱受不公平待遇，被牺牲，被忽视，被打压。 甚至，大裕朝廷值蓟阳军攻入北戎之关键时刻，不但没有提供任何支援，反而趁火打劫。 蓟阳人可以被牺牲，被忽视，但绝不接受被自己人背叛，更不接受来自本国朝廷的暗箭与屠刀。 北蓟国成立，旨在为万千普通百姓，建立一个更加公平完善的制度。 凡北蓟国子民，均可按人口获得土地，无论官员还是氏族，任何人不得强占他人土地，违者重惩。 北蓟朝廷安排专人在各地，教授百姓高产作物的种植方法，并提供高产作物种子。 保家卫国为将士之责，非百姓之责，蓟阳百姓不再受户籍限制，可在北蓟国的其他领土上行商、置办产业、落户。 北蓟大力发展公办学堂与女学，六至十岁之间的孩童，无论男女，均可入学读书，按不同地区，每年束修费一至三两。 原在大裕国已取得功名的学子，无论童生、秀才、举人，均可在北蓟国继续科举。 女子本弱，凡欺侮女性者，视严重程度，处鞭笞、砍手、阉割、斩首等重刑。 受害者无罪，凡因女子受辱而落井下石恶言相向者，处罚金、拘役，若为女子亲眷者，刑罚加倍。 凡北蓟国子民，男女享受同等教育与晋升权利，女子可行医、教书、通商、做匠人，也可通过科举入仕…… 无论是《问昭文帝十罪书》，还是《蓟阳独立宣言》，乃至蓟阳新政，都让大裕朝野震惊不已。 几乎没有人想到，蓟阳会以这种方式独立。 好大喜功、压榨百姓，对蓟阳天灾视而不见，克扣蓟阳军饷，都是事实。 可暗影阁和普录山流匪是昭文帝的人，大部分持怀疑态度。 昭文帝再无耻，也不能做出这种事吧？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 但也有人信了，暗影阁和普录山流匪肆虐的时候，昭文帝还只是不受宠的安王。 没有太多人相信昭文帝毒杀惠仁帝，拘禁太皇太后，可大多数人相信霖王被陷害、被下毒一事。 四年前，霖王回京守孝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那个曾经如天神般神采飞扬的霖王病弱的样子。 还有庆王妃当年被刺导致多年未育的事情，似乎当年在洛城时，庆王与安王大打出手，之后就发生刺杀事件…… 令人震惊的消息太多，北蓟国洋洋洒洒几十页的新政，就没有太多人关注了。 怒骂霖王父子与韩青云，倒反天罡、有违天理地抬举女子地位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各种讨论声中。 但也有不少人最关注的，就是北蓟国对女子的看重。 紫薇书院，山长宋明芝与一众师生，对着抄来的那条关于北蓟国女子入仕的规定，失声痛哭。 洛城唯一一家对仅对女子开放的书馆，谢珊先是眼圈微红，再是轻柔一笑。 坤宁宫，阮心雨痴痴笑着，春兰心痛不已，她宁愿她家小姐痛哭一场。 霖王确实是个心胸不同一般人的男子，可他为何要伤害她家小姐？ 临安府大族华氏，一个少女带着包裹，偷偷潜入家庙中。 “阿姐，你真的要去蓟阳吗？朝廷大军很快就要打进蓟阳了，等到天下大定再去也不迟啊？” 对面女子柔美清瘦：“我若继续留在家庙，也活不了多久，哪怕死在去蓟阳的路上，也是我心之所向。不过，你放心，我的命留着还有用，我不会让自己那么轻易死去的。” 少女抱住对面女子，眼泪簌簌而下。 “阿姐，保重。” …… 第332章 先帝到底怎么过世的 《问昭文帝十罪书》与《蓟阳独立宣言》传入洛城后，昭文帝先是怒骂，再是惊惧。 他觉得自己太冤了，有些事他认，可更多的事并不是他的手笔，他甚至都没有多问过，生怕惹了一身腥。 可无耻的霖王府，还是把这些都算到他头上。 惊慌之下，昭文帝先去了坤宁宫，却被告知皇后病了。 昭文帝又去了慈康宫，早就得知消息的陈太后正在发火。 陈太后现在也终于意识到，她跟宫外的联系，似乎被人拦截了。 母子二人商量半晌，只能派人去寻救兵。 可是，孔海波与洪洋相继失踪，莱阳阁现在也被监控中，莱阳阁的杀手也没太多了，他们能用的人太少了。 次日早朝，众大臣早早到了朝堂，所有人眼底都是青黑一片。 没有人说话，但面上都是惊惶， 蓟阳独立，那以后谁来抵挡北境三国？ 还有先帝的死亡，真的跟昭文帝有关吗？ 穆丞相白发又多了几根，除了惊惶，眼底比别人还多了几分痛心。 一向积极的昭文帝，破天荒的迟迟未出现在龙椅上。 燕郡王李瑞景，是宗正寺卿，本不需要上朝，今日也来了。 他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头发散乱，眼睛直直得盯着龙椅。 一直到辰时，昭文帝才在众朝臣的三催四请之下，来到了太极殿。 昭文帝还没坐下，李瑞景就赤红着眼睛问道：“皇上，老臣想问先帝到底怎么过世的？” 昭文帝脸色难看，他心情本就极差，一上来就被质问，忍不住一脚踹开御案。 “燕郡王，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朕吗？霖王府叛臣贼子，你居然相信他们的话？” 昭文帝的怒吼，在太极殿回荡。 李瑞景却还是死死盯住他：“皇上为何要在此时攻打蓟阳？” “叛臣贼子，朕想何时打，就何时打，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叛臣贼子？呵，这叛臣贼子护了大裕二十多年！” “燕郡王，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霖王去年杀了梧平县十万子民，朕要为他们报仇！” 李瑞景仰头大笑：“那为何去年不打？为何拖欠蓟阳军资和救济粮？蓟阳的百姓难道不是大裕的子民吗？” 昭文帝脸色难看至极：“燕郡王，你不要倚老卖老！你以为作为皇室宗亲，就能对朕指手画脚吗？” “哈哈，果然是真的！那普录山的流匪和暗影阁的杀手，当真是你的人？” “燕郡王，你若再敢胡沁，朕现在就问你的罪！” 李瑞景毫不在意昭文帝的威胁，继续问道：“当年庆王被刺是不是你下的手？你是不是还对霖王下了毒？齐贵妃之死，到底怎么回事？” “来人，把燕郡王拖出去！” “先皇，你错了啊！” 李瑞景凄厉高呼，让朝臣们心里哀惧不已。 最开始知道先皇传位给安王，他们失望过，质疑过。 后来昭文帝登基之日，对他们所有人说，他知道自己才具不足，所以先皇在位时的政策，他什么都不会改变，大臣们也不需要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认可的人，就是他认可的人。 那一番话，让许多人对昭文帝改观。 那个平庸到近乎透明的安王，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或许这就是先王选择他的原因。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昭文帝是个心口不一的人。 他说的话与他做的事完全不一样。 众臣们虽然失望，可也有不少人暗自窃喜。 昭文帝耳根子软，喜欢听好听的话，讨好他比讨好先皇容易多了。 而且昭文帝登基后，他们的俸禄涨了不说，私下的收入也比以前多多了。 李瑞景被拖出去的时候，又有太监传来前丞相刘志恒、内阁大学士宋武鸣、前户部尚书王文轩、吏部尚书黎江楠等人，要求面见昭文帝。 “不见！他们已经不是朝堂的人，就在家安心养老吧！”昭文帝不悦地吼道。 穆丞相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一言不发。 昭文帝被李瑞景气的发抖的身体，渐渐恢复过来。 太监小心翼翼地扶起御案，又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蓟阳胆敢独立，朕绝不能饶了霖王府。这次林平远只带了一百万大军，就算拿下蓟阳，也要费些时间，我已下了诏令，命南境军和东境军前去支援。户部做好军资供应，兵部……” “不可，皇上。” 兵部尚书常敬羽听的胸膛猛烈起伏。 “南莱和东陵虎视眈眈，南境军和东境军绝不可动啊！” 昭文帝冷冷地盯着常敬羽。 “朕意已决。” “皇上……” 常敬羽还欲再劝，被户部尚书张景志扯了扯衣角，最后只能摇头叹息，不再说话。 昭文帝心头烦躁，满朝武将绝大部分都跟霖王有旧，他能用的人少之又少。 只盼田中禾那老东西和关山年，能够听从调令。 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动用杀手锏。 “朕累了，退朝吧。” “皇上，臣有奏。” 一直没有说话的礼部尚书杨子良，突然开口。 穆丞相看了眼杨子良，这种时候上奏，必然是大事，杨子良为什么没有提前跟自己说什么事。 昭文帝揉了揉眉心。 “什么事？” 杨子良眼眶红的厉害，声音也有些颤抖：“蓟阳，又发了一份告天下书。” 昭文帝把刚被放置好的御案再次踢倒，怒吼道：“他们又想做什么？” 杨子良把抄录的那份《告天下书》呈了上去。 昭文帝打开一看，瞬间脸色惨白：“胡说！他们胡说！污蔑，这是污蔑……” 昭文帝气的跑出太极殿，颤抖的身体险些摔倒在地。 其他人不解，纷纷问杨子良到底怎么回事。 杨子良的样子比刚才的李瑞景，还要狼狈。 他一言不发，踉跄着离开了皇宫。 《问昭文帝十罪书》与《蓟阳独立宣言》还在被如火如荼的讨论着，另一个更加爆炸的消息火速传开。 先帝所中“残香”，与霖王所中“檀香”，均为南莱秘毒。 而慈康宫太后陈欣荣，正是南莱皇室之后。 昭文帝与太子李振宇，均有南莱血脉。 南莱正统皇族血统，左臀都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殷红圆点…… 蓟阳霖王府，韩青云算着时间，《告天下书》应该已经传至洛城，林平远的大军应该还没得到消息，他得想办法让对方乱起来。 关于陈欣荣的身份，在孔海波与洪洋开口前，韩青云和李继仁并不清楚，只隐约知道或与南莱人有关。 直到前些日子，洛城传来消息。 永宁侯之女盛一楠，被迫成为太子李振宇的侧妃. 原定成亲日期十二月初，盛一楠却在十一月中旬，绞了头发去了洛城的尼姑庵。 第333章 南莱皇室的胎记 这件事在洛城传的沸沸扬扬，阮皇后与李振宇本欲追究永宁侯之责，却被昭文帝拦住。 比起其他武将世家明目张胆地为霖王说话，永宁候因为与霖王私交甚笃，又差点成为亲家，反而需要与霖王划清界限。 昭文帝本来并不想得罪颇有实权的永宁侯父子。 可太子娶侧妃的日子已经定下，盛一楠却去尼庵。 太子岂能让自己没脸？ 于是，已逝的太子侧妃方氏的妹妹方玲，代替盛一楠成为太子侧妃。 李继仁接到消息的时候，一个人呆坐了很久。 韩青云这才知道李继仁与盛一楠之间的事情，他劝说了几句，李继仁突然有些感慨。 幼年的李振宇，就喜欢到百花戏楼，看容貌姣好的少女大胆的演出。成年后，府内的侍妾比昭文帝的后妃还要多。 偏偏李振宇是个十分薄情的，新鲜感一过，那些女子就会被彻底遗忘，在太子府过的十分凄凉。 原太子侧妃方氏，就是因为李振宇要娶盛一楠，被杀死的。 仅仅是只为了腾出一个侧妃之位，已经失宠且娘家仅仅是商户的方氏，就要赔上一条性命。 李继仁自嘲地笑着说，早知那年被拐走，他就应该不管李振宇，或许今天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韩青云有些好奇，问了李继仁一些细节。 李继仁曾经忽略没提到的一句话，成为解开所有谜题的关键。 六岁那年，李继仁随李振宇去了百花戏楼，两人在那里被人贩子带走。 李继仁在马车上醒来时，听到有人问：“这两个孩子哪个是德卢？” 德卢是什么意思，李继仁并不清楚，那两个字发音也很奇怪，似乎并不是大裕话。 韩青云乍听之下，以为是人名，可大裕并没有德姓。 但他总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让李继仁又重复了几遍之后，他终于想起来吕彦彦的嫁妆中，有一本前朝的古书。 两人很快找到柳明和，当日韩怀瑾等人拜师时，吕彦彦将那些古书籍送给柳明和，作为几个孩子的拜师礼。 在柳明和那里，找到那本《友邻纪事》，两人飞快翻到南莱篇。 无论是以前的大周朝，现在的大裕国，还是北戎、燕国、东陵、南莱等国家，语言都是共通的，只是个别地方对皇室的称呼不同。 德卢在南莱语中，指的是皇室少主。 有了这个线索与渐渐松动的洪洋，陈欣荣的身份就暴露了。 陈欣荣的母亲，是南莱皇室公主。 原砚山县知县陈昊，在永乐帝起兵的时候，杀了原云州知府卢亚，放永乐帝通行。 后，陈昊遭到卢家的惨烈报复，原配妻子与儿女均惨死。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最后与陈欣荣的母亲杨氏成亲。 陈欣荣三岁时，陈昊以对不起孝显帝为由自杀，留下年幼的女儿和遗腹子陈宿。 永乐帝对陈昊有几分愧疚，将陈家人接入洛城，后来又将陈欣荣指为太子侧妃。 齐贵妃刚被查出有孕时，齐父入宫请求惠仁帝雨露均洒，以免外人对出身五大世家齐家的齐贵妃过分苛责。 之后，陈妃与薛妃相继有孕。 但不知何故，薛妃与陈妃发生争执，导致胎相不稳，皇后阮清瑶责罚薛妃，导致薛妃早产，险些一尸两命。 庆王五岁时，薛妃被陈妃推入花池，三日后死亡。 陈妃被打入冷宫。 孔海波就是那个时候，被送入洛城，负责保护陈妃与三皇子李兆才。 至于孔海波后来怎么去了阮心雨身边，成为阮心雨的心腹侍卫，洪洋并不清楚。 孔海波也绝口不说。 但再也经受不住酷刑的孔海波，告知了一个关键信息——南莱皇室血统，身体上都有印记，即左臀的红色圆形胎记。 李振宇幼年时最喜欢赖在李继仁身边，甚至还在李继仁旁边脱过衣服，他的确有这个圆痣。 昭文帝身上的红色胎记，也被庆王与太皇太后证实。 陈欣荣、昭文帝、李振宇的身份，就此大白…… 那日早朝后，愤怒的昭文帝，找来已取代沈猛成为新一任禁卫军统领的葛威。 在接到昭文帝的命令后，葛威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领命离开。 葛威要出门远行，禁卫军的事务，就交给了副统领沈猛。 沈猛突然说道：“葛统领，咱们都是大裕人。你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吧？” 葛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冷声说“做好你自己的事”，然后上马离开。 没过几日，昭文帝身负南莱血统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流传于坊间。 尽管朝廷派出不少人禁止流言的散播，但这种惊天秘密哪里是能控制住的？ 昭文帝已经好几天没去上朝了，但政令却发的越来越多。 命令内阁声讨霖王府散布谣言，命令穆丞相尽快制止谣言，命令兵部立即征兵驰援林平远，命令大理寺尽快处置散播谣言的人等等。 十二月十日，新婚没几日的太子侧妃方玲，站在原仟佰味美食坊的三楼。 她高声宣告，太子李振宇，左臀的确有一个指甲大小的红色圆形胎记。 她还说，自己的亲姐姐，是太子为了娶永宁候之女，亲手杀死的。 方玲说到姐姐之死，痛哭失声。 “太子大可休了我姐姐，腾出侧妃之位，可他为了侵占我姐姐的嫁妆，伪造我姐姐病逝。 若不是为了报仇，我又怎会委身给仇人？可入了太子府我才知道，太子为人凉薄，哪怕同房都有侍卫保护，我哪里能报的了仇？ 幸好，苍天有眼，他日蓟阳大军踏入洛城之日，就是我姐姐大仇得报之时……” 方玲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利箭射杀，她临死前犹自带了微笑。 太子府找上方家，才知方家人早就逃到了禹城。 方玲的话，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皇宫的瓷器和家具换了一批又一批，宫女太监几乎个个带伤，还死了不少。 南境统帅田中禾与东境统帅关山年，对诏令冷漠处之。 田中禾甚至明言，南境多年来饱受南莱骚扰，他绝不接受一个拥有南莱血统的皇上，请昭文帝与太子脱衣自证。 接到消息的昭文帝气到仰倒。 自证当然是不能自证的，一国皇帝和一国储君，怎么可能脱了衣服给外人看？还是那种隐私部位。 然而不仅是田中禾，朝堂上以御史大夫房轩韧为首，超过一半的官员要求昭文帝自证。 后宫中，阮太后与陈太后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争吵，阮皇后把自己关在坤宁宫，除了春兰谁都不见。 昭文帝宣了几个心腹大臣商议，第二日朝廷四处宣扬，昭文帝等人的胎记，实为陈家血统专有。 陈太后的庶弟陈宿亦有此胎记，陈宿的姨娘是大裕人毋庸置疑。 霖王府利用陈家血统移花接木，散播流言，其心可诛。 第334章 跟他弟弟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陈太后还是昭文帝，亦或是太子，都不可能当众脱衣。 但，陈宿可以。　　在昭文帝的有心宣扬下，他身上的胎记源自陈氏，而非南莱皇室的消息，很快席卷洛城各处。 怀疑昭文帝血统的声音，渐渐小了一些。 可惜没过几日，又有消息说陈宿屁股上的印记乃是人造，是破了皮点了胭脂，养上几日形成的。 诸位看官若有不信，大可让陈宿再出来一次，人造的印记时间久了必有变化。 一时间舆论纷纷扬扬，百姓们从蓟阳独立的惊惶中走出来，各持意见，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近的舆论热点一个接着一个，很快昭文帝的血统论再次被压下，新的传言开始席卷而来——禹城的庆王反了。 庆王学着蓟阳，也发了一个告天下书。 庆王生母薛妃，因受阮清瑶与陈欣荣合力欺负，早产生子，之后薛妃一直病弱憔悴。 庆王五岁那年，薛妃发现陈欣荣秘密，被陈欣荣推入池中灭口。 而先帝过世后不久，庆王视作亲母的齐贵妃，也被阮清瑶与陈欣荣合力杀害。 庆王要求昭文帝，将阮清瑶与陈欣荣送至禹城，他要亲手为母报仇。 若三个月内，昭文帝没有应其要求，禹城独立，加入丰源。 届时，庆王将亲自带兵，攻进洛城。 昭文帝气到爆炸，他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只要林平远拿下蓟阳，杀了霖王府的三个人，他再无后顾之忧。 确定攻打蓟阳之后，他连着几日都是美梦，还设想今年的春节，他必定要与民同乐，好好庆祝一番。 可不过一个多月，情况就急转直下。 庆王又趁火打劫。 昭文帝若是真应了庆王的要求，那他会被天下人耻笑，他的皇位也坐不稳了。 可若不应庆王的要求，哪怕禹城的兵力不如蓟阳，可六十万与西齐厮杀多年的边境军，又哪是如今兵力空虚的洛城，能够应付的了？ 焦头烂额的昭文帝，只能一次又一次发布征兵公告…… 此时临安府境内，林平远大军正在冒雪前进。 眼看距离过年不过十来天了，他们出来也有一个多月了。 越是向北，天气越冷，越来越多的士兵生了病。 洛城距离蓟阳，走最近的路，也有五千多里，哪怕是骑马，也得十多天的时间。 可百万大军，洛城又不比蓟阳，哪来那么多马匹？ 士兵们很是不满，为什么一定要去打蓟阳？为什么一定要在春节前夕赶路打蓟阳？ 可不满归不满，没人敢反抗。 林平远嫌弃士兵走路太慢，照那样的速度，他们赶到蓟阳也得明年三月份了。 所有大军开拔的第三天，就要跑步前进。 而军中校尉级别以上的人，都是骑马的。 林平远觉得跑步对士兵体能训练也有好处。 可他却没想过，长时间在寒冷的天气里跑步，生病的概率更大了。 何况，他们还带了大量的粮草。 有几个小队长提出异议，很快就被斩杀了。 队伍前方，韩青山听见后边将士的喘气声，心有不忍。 “林将军，让大家伙儿歇息吧，天气太冷了，不吃点热汤热水，会出事的。” 林平远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是去打霖王，不是去送死。 再这样下去，即使到了蓟阳，士兵们就要倒下一半，到时候他拿什么跟霖王打？ “安营，烧饭！” 传令官的消息传来，士兵纷纷坐在雪地上，仰头让雪花飘在干裂的嘴唇上，借此舒缓一下灼热的喉咙。 军队没有太多水，能随时用上水的只有那几个军官。 绝大多数士兵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缓解饥渴。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百万大军，绵延近十里，从最前方，完全看不到后方的队伍。 很多人想当逃兵，逃兵是死，继续走下去也是死。 可是林平元早就猜到他们的想法，他们这些人光督军就有一万多人，大部分就在队伍的最后。 督军们都是有马的，还有十几辆马车，士兵们并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 一个刚入伍没多久年轻士兵，问身边的年长士兵。 “董哥，听人说，蓟阳的霖王和他两个儿子，都是跟士兵同吃同住，你说可能吗？他们可是皇家贵胄，怎么可能跟咱们底层士兵混在一起呢？” 被称作董哥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干饼子，一边吃一边小声说话。 “我也听说了，不过我没见过。但是，我在禹城的时候，亲眼见过庆王，吃的就是这种干饼子。” 董哥说话的时候，眼里有一丝怀念。 “庆王最讲究吃喝，可到了战场，他从来没搞过特殊。 庆王妃曾经派了一个王府大厨去军营，可那大厨却被庆王赶去火头兵那里。 庆王说，在王府他怎么享受都是自己的事情，但是在战场上，他就不能搞特殊。” 董哥擦掉眼里的泪花，又啃了一口干饼子。 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比起牺牲，更怕的是遇到不知体谅他们的人，仿佛他们这些人死了就死了，反正朝廷会给补偿，二十两一条命，呵。 年轻士兵也哭了：“我想家，我想爹娘，想我妹妹。” 董哥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没有说话…… 雪渐渐小了一些，将士的体力也略微恢复了一些，开始去打饭。 韩青山手下的兵士想要帮他去端饭，被韩青山拒绝了。 林平远等五品以上的官员，是在营帐里，吃的小灶房做的饭，伙食挺好。 韩青山跟赵春只是七品校尉，没有资格进入营帐吃饭。 林平远特例给两人开后门，让跟他们一起用餐，被二人拒绝。 一直到云州府的时候，韩青山和赵春才知道，他们要打的是蓟阳。 可他们的家人都在蓟阳，让两人怎么打？ 林平远告诉他们，他想让二人再升几级，可是韩青云立场不明，他不敢提，是怕昭文帝注意到两人的身份，迁怒于他们。 韩青山连连摆手，七品校尉已经很好了，将军的大恩，他都记着呢。 林平远又叹息了几句，以两人的资质，做个五品少将，也是可以的，都被韩青云连累了。 韩青山听的心里不舒服，他是感激林平远的提携之恩，可这跟他弟弟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朝廷无能，他弟弟在洛城开铺子做大官，多好啊，何至于被带到蓟阳那样的鬼地方？ 他本想理论几句，却被赵春拉着，对着林平远表示感谢，校尉之职已经很好了，他们都能骑马呢。 事后，韩青山埋怨了赵春几句，被赵春骂了几句才老实。 第335章 北戎储君三王子 林平远还对韩青山与赵春说，他会给二人机会，让他们在战场上多多立功。 他说，韩青云无论是不是被迫去的蓟阳，在昭文帝心中都是一根刺。 将来朝廷清算，韩青云必然少不了一个叛臣贼子的下场。 若是两人立的军功够多，或可让韩青云免罪。 韩青山心里对昭文帝不满，但也没有真的傻到公开骂昭文帝。 他很感激林平远为他打算，表示为了他弟弟，也一定不负林平远的期待。 赵春也一脸憨笑，等到林平远离开，才瞟了眼自己的蠢妹夫，想着到了蓟阳，怎么跟韩青云等人联系上。 赵春想的透彻，昭文帝和林平远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霖王又是他们梧平县的大仇人，两边他都不想跟。 他跟韩青山都不是聪明人，韩青云、韩东辰比他们聪明。 若是韩青云他们不想在蓟阳待着，那他就是拼死也要把他们带回去。 可若是韩青云他们想要留在蓟阳，那他就要想办法带着韩青山逃走了。 在韩青山与赵春各怀心事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本来应该在白云村的丰业村人，此时就在队伍大后方的马车里。 韩宏志跟五叔公，以及村里几个年纪大的人，都在同一个车厢里，这个车厢也是督军重点监控的对象。 有他们在，其他人就不会逃走。 此时，五叔公已经病的说不出话，韩宏志一边给他喂药，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前方。 他想发火，想怒骂，可他不敢。 丰业村除了被征兵的汉子们，以及恰好在码头铺子没回去的王大新等人，其他人全部被林平远带了过来。 他不敢让村里人涉险。 韩宏志等人很清楚，林平远带走他们，威胁不了跟他们无甚关联的霖王府，那一定是为了威胁韩青云。 这说明，韩青云在蓟阳过的不错，是得到霖王府重视的。 他们为韩青云感到欣慰的同时，却又担心因为他们，霖王府会迁怒到韩青云头上…… 北戎宪州，厚厚的积雪落在四王子府的庭院里，却不显萧瑟，整个王子府到处张灯结彩，看上去喜庆的很。 从冬沐节暴乱那日，先王的儿子只剩下一个三王子。 孟家不是没想过除掉三王子，辅佐九王子的长子上位。 但蓟阳突然发动战争，让北戎王室和孟家，都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如今，胶州城内驻扎了三十万蓟阳军。 领兵的高司炜和韩琦并没有趁势再下一城，反而留在胶州休养生息。 北戎一半以上的兵力，都在孟家。 孟家也一直都是攻打大裕的主力。 可这些年来，北戎兵力萎缩的厉害，强征入伍的百姓，打仗一点都不积极。 北戎大将军孟显威，将北戎所有能调动的大军，都聚集了起来，有五十多万士兵，再加上临时征召的百姓，有六十万人。 对上三十万蓟阳军，他们还是有把握战胜的。 可这三十万蓟阳军守在胶州，紧闭城门，这让他们怎么打？ 孟显威原想着，胶州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若是蓟阳军大肆搜刮百姓粮食，百姓们必然反抗，到时候内外夹击，定然将蓟阳军全数歼灭。 可奇怪的是，他在胶州城外围了半个月，城内一点暴乱的迹象都没有。 孟显威也不着急，蓟阳跟他们北戎差不多，前几年又连逢天灾，能带的军粮不足，只要拖上几个月，他就是耗也能把这些蓟阳人耗死。 胶州城内，北戎百姓眼巴巴地看着从蓟阳连绵不断送来的军粮，都有几分眼热。 因为这些军粮，他们也放心了一些，至少这些蓟阳军不会抢他们的食物了…… 无论胶州那边战况如何，都不影响三王子府的盈盈喜气。 虽然还未正式成为北戎新王，但三王子已被孟王后设为储君。 只待赶走蓟阳军后，三王子就能登基成为新的北戎王。 三王子本是诸位王子中，实力较弱的那一个，这些年若不是有渠义为他谋划，他早就被自己的兄弟搞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当日在摘星楼上，他还以为老七是最后的赢家，可突生急变，到现在还没有查出幕后黑手的几只羽箭，扭转了情况。 人潮涌动中，渠义突然递给他一把匕首，让他抓住时机。 他甚至来不及犹豫，就将匕首插入了七王子的腹部。 再之后是九王子，八王子和十王子。 他成了最后的赢家。 那几天他虽然兴奋，却也害怕会引来报复。 还是渠义出了个好主意。 那伙儿西齐商人中，有个叫付大林的，功夫比孟王后身边身手最好的孟奇还好。 他们能安全从西齐来到北戎，一定不简单。 不如以利诱之，让他们进三王子府保护他。 等到三王子登位后，先王的暗卫过到他手上，他也就不怕被人报复了。 三王子心头一喜，立即让人去找那伙人西齐商人。 幸好，那伙人为了看冬沐节，还没离开宪州。 三王子找到他们时，那个叫付贵的商人连连拒绝，言语间，还有对被七王子府欺骗的不满。 三王子问清楚后，哈哈大笑，不就一个行运商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赐封。 若是你愿意留在四王子府，等本王子登位后，我还可以封你们为皇商，可以派人保护你们往返西齐与北戎之间。 付贵心动了。 三王子这才知道，不仅付大林身负绝技，那个秦刚、姓夏的年轻人、姓杨的年轻人，也都比他府上功夫最好的侍卫，还要强的多。 三王子兴奋不已，又想起曾在七王子府待过的乌平，就派人去了鲁延县。 因为乌何命硬，他怕乌瑾被自己克到，就在乌家对面买了个宅子。 每隔几日隔着大门，跟儿子说几句话，惹得胡市街的邻居们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本欲报复几人的孟王后，曾经派人去查过，后来或许是为乌何的爱子之情打动，或许知道乌何当年救人也是被迫，也或许是被蓟阳军占领胶州的事情牵绊住，最后也没对几人下手。 但作为九王子余孽的鲁延县知县，可没那么好命，蒙毅全家被杀的鸡犬不留。 鲁延县主簿图禄得知消息后，[连夜逃走]，不知去向。 话说回来，三王子得了大林等功夫奇高的帮手，还嫌不够，想要拉拢乌平，甚至那个力大无穷的乌信，他都想一并收过来。 可惜那几个少年并不领情，直说王府规矩太多，住的不自在，拒绝了。 三王子气的不行，等他当上北戎王，再来收拾他们。 蓟阳霖王府，“檀香”的解药早就研制出来了。 季嬷嬷服过后，韩怀希用她的血液注射到兔子身上，兔子没再中毒。 叶迦南和韩怀希不放心，又用了从吕陵抓回来的那些人做实验，最后确定解药能解“檀香”。 太皇太后在寒冬腊月里，跪在地上感激上苍。 在叶迦南与韩怀希开始准备救治霖王的时候，叶杏林加入了蓟阳军的军医团。 韩怀瑜本想劝说她，但见叶杏林特意让常飞给她打造的那把短剑，韩怀瑜没再劝。 那把短剑名为戮远剑…… 第336章 北蓟国真的提高女子的地位吗 王大新等人出摊回到白云村，就到处找不到五叔公、韩宏志他们。 他们问了白云村的人才知道，五叔公他们被朝廷带走了，至于去了哪，谁都不知道。 王大新急疯了，只能去了吕宅找鲁家。 霖王府暗中势力，查了几天，才知道是被林平远的大军带走了。 可林平远是要打蓟阳，带这些人做什么？ 得知消息的韩青云气的大骂，林平远这个小人！ 可任韩青云怎么生气，他也只能等着。 这日，赵兴武突然跑进房间:“二叔，有个年轻女子要找二婶。” “女子？” 赵兴武脸上有些怜悯：“她说她叫华青然，在普录山，受过二婶大恩。” 韩青云心头一酸，随即又沉吟良久。 他听兰娘说过，青然是临安府的大户之女，回到家中后，就被关进了家庙。 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逃出家庙？又如何能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从临安府跑到蓟阳？ 现在蓟阳是关键时候，他不能相信一个并不熟识的女子。 “她如何知道彦彦在霖王府？” 赵兴武摇头，那女子一说普录山，他就忍不住心酸，其他的没问。 “她身边带了一个护卫，两个人骑马来的，那个华小姐冻的脸上发青，一下马就差点晕过去。” 韩青云皱眉，会不会是苦肉计？ “告诉她，彦彦外出了，让她过几个月再来。” “哦，好。” 赵兴武很快又回来了。 “二叔，他们说准备在蓟阳找房子住下。只是华小姐想问，北蓟国是不是真的能提高女子的地位？像她那样的女子，是不是真的不会被歧视？” 韩青云心头一堵，他们的政策刚刚制定，就要因为害怕对方目的不纯，拒不相见一个故人，一个可怜的女人。 可他不能赌，现在的蓟阳，不能出一点岔子。 “你去告诉兰娘和大嫂，让她们帮忙在旁边找个地方安置华小姐。然后找人暗中监视他们，不能出一点岔子，知道吗？” “二叔，你怀疑……” “我不是怀疑，我只是以防万一。” 赵兴武懂了，如果对方真的别有目的，更要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 如果对方没有恶意，也算是二叔在照顾他们。 接到消息的兰娘，喜极而泣。 青然是她们中间最有才华最聪明的女子，她一直担心青然会被一直关在家庙里，如今她能出来，真是太好了。 秦玉如拍了拍兰娘的手，给她解释了几句。 兰娘脸色凝重了一瞬，最后点了点头，蓟阳是她待过的最好的地方，北蓟国也将是她最喜爱的国家，她不会让任何人对北蓟国有一丝一毫的不利。 两人来到大门外，就看见裹着一件男子棉服的青然冻的瑟瑟发抖，她身边的男子只穿了一件单衣，脸色冻的发青。 看见兰娘和她的肚子，青然先是惊讶，最后又哭又笑。 “兰娘姐姐，你真的找到韩夫人和吕少夫人了？原来你跟她们一起来了蓟阳。” 兰娘眼圈通红，一把抱住了青然。 “我跟柳眉都跟了韩夫人，柳眉留在洛城帮夫人打理产业，我跟着夫人来了这里。” 秦玉如听赵兴武说青然冻的不轻，特意拿了件狐裘披风，她拿起披风要给青然披上。 青然脸颊有一丝微红，把身上的棉衣递给男子，然后披上了披风。 “谢谢吕少夫人。” “青然，这里是王府，我们也是借居在这里，不好让你进去。不过吕家在旁边有处宅院，我带你去那里好不好？” 青然心里感动，点了点头。 秦玉如又拿了一个小暖炉，用棉布套着避免烫了手，塞到青然手里。 青然的手比冰块还要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临安府骑马到蓟阳的。 秦玉如想到两人身边只有一匹马，心里有些了然，那男子俊朗高大，看向青然的眼神都是柔情。 到蓟阳之后，颜家、钱家以及周进士等人都已经陆续搬了出来。 吕家也买好了宅子。 柳明和、关学谦年纪大了，还住在霖王府。 颜学文、钱云浩、吕长安要跟着柳明和读书，他们三家就都买在一起，距离林王府也都很近，走路也只有一刻多钟。 吕家宅子很大，分出了一半，准备留给韩家的。 只是因陈氏、秦玉如跟王妃一起做生意，而且战事将起，李继仁担心他们搬出来会有危险，韩吕两家就还是住在了霖王府。 颜晖父子经常外出，吕长安就让颜学文跟自己住在青松院。 后来天气渐冷，吕长安看钱云浩每日都要早起半个时辰，干脆让他也住了进来。 如今颜家只有几个洒扫的仆人，钱家也只多了一个照顾钱夫人的侍女。 夹在两家中间的吕宅，因为偶尔有商队过来暂住，倒是略微热闹一些。 吕宅外院，是留给吕家商队的。 青然两人被安置在客院。 担心青然不自在，秦玉如只留了两个婆子。 客厅点了碳，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青然青白的脸色，终于有了血色。 她听兰娘讲起其他姐妹的事情，又是心疼又是心酸，不过还好，大家都活着。 “青然，你呢？你还好吗？” 兰娘心疼地问道。 青然看着兰娘的肚子，听她提起那个严大虎时眼里掩不住的幸福，很为她高兴。 “兰娘姐姐，吕少夫人，他叫杜恒。” 青然说到杜恒两字时，声音很小，眼里有羞涩和幸福。 秦玉如和兰娘相视一笑，看来青然的日子过的不算太差。 杜恒拱手向二人致意。 “吕少夫人、兰娘姑娘，青然多亏二位照顾和搭救，大恩大德，杜恒没齿难忘。” 杜恒本应是青然的未婚夫，他的母亲与青然的母亲是闺中密友，两人都曾戏言要结成儿女亲家。 可惜青然母亲早逝，杜恒的父亲又因为剿匪不力，丢了官职。 杜恒为了养家，去镖局做了镖头。 这样的杜家，华青然的父亲自然看不上，两人的婚约迟迟未能定下。 青然十八岁时，她的父亲要将她许给临安府的另一个望族——费家。 费家二爷是二品京官，这门亲事算是华家高攀了。 可青然与杜恒青梅竹马，两心相许，哪里肯嫁与旁人？ 何况，华父想要青然嫁的那人，是费家长房长子费元嬴。 费元嬴是个仗着自己二叔的势，在临安府作威作福的二世祖。 青然在临安府是出了名的才貌双绝的女子。 费元嬴早早放出话去，华青然只能是他的女人。 青然的继母刘氏是个柔善的女人，她见劝说华父无果后，就以母亲的名义，为青然和杜恒定下了婚约。 华父因此与刘氏大吵一架，又让人去杜家，趁杜恒走镖赚订礼的时候，把杜家父母打了一顿，强行拿回了婚书…… 第337章 事成后，我带大家回家! 华父拿回婚书后，青然就被许配给了费元嬴，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等到杜恒走镖回来，才知道青然很快就要嫁给费元嬴了。 他不甘心，想要去抢亲，被父亲拦住。 杜父苦口婆心地劝说，杜家招惹不起费家，费家家大势大，华青然在费家，总比没落的杜家强。 杜恒为自己的无能痛哭，却也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 他辛辛苦苦两个多月，才能赚五十两银子，还不够费元嬴一顿饭钱。 后来，这件事就成了杜恒终身最大的痛。 就在华青然痛苦彷徨的时候，费家二爷在洛城突然逝世。 费二爷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费元嬴作为亲侄子，就要去洛城抬棺回乡。 费家二爷没了，费家元气大伤。 费元嬴了解华青然的父亲，担心他去了洛城，华家毁约，再把华青然许给其他人。 于是，他要求带华青然一起去洛城。 大裕虽然男女大防不算严苛，未婚夫妇相见也属正常，但一起去外地，那自然是不行。 费元嬴竟然趁青然去庙里还愿时，掳走了她。 费元嬴是个十分高调的人，哪怕是去办理丧事，他坐的都是最豪华的马车。 在去洛城的路上，他们碰到了普录山那帮匪寇。 费元嬴和马夫以及护卫全部被杀，青然被掳到了山上。 那时梁大鹰还没死，青然的美貌让梁大鹰心动不已，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不准碰青然。 也是那一段时间，青然知道了不少秘密，这些秘密也是青然一定要到蓟阳的原因。 后来梁大鹰死后，林三七占有了青然。 可青然数次寻死，惹怒了林三七，她就被送到了山洞里。 她在那个山洞呆了两年，若不是兰娘细心安抚照顾，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再后来，她们碰到了吕彦彦等人，终于得救。 真真的家人把真真接回去后，青然也想回家看看。 她知道父亲容不下她，可她想见见继母刘氏和她的妹妹华青柔。 然而回到华家，她才知道，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父亲明知道，像她这样年轻美貌的女子，普录山的匪徒不会杀她，只会带回去折磨。 可他压根没想过去救自己的女儿，一个已经失贞的女子，连活着都是罪过。 华父告诉所有人，他的大女儿已经不幸离世，除了继母和妹妹以及杜恒伤痛不已外，其他人也只是叹息红颜薄命。 华府的下人见到青然回来，以为见到了鬼。 很快，青然就被关进家庙，下人们也都被封了口。 没有人知道，曾经的临安第一闺秀，在被人糟蹋后，竟然又活着回到了华家。 在家庙的前几个月，青然的日子凄苦极了，冷水馊饭以及做不完的活计。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父亲派人劝她自裁。 华父并不想沾上自己亲生女儿的血，但他也不能忍受有个满身污秽的女儿。 青然每次痛苦到恨不得马上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总会想起吕彦彦的话，想起艳华临死前说后悔自杀的话。 她就一直熬着，哪怕活的艰难，也总比死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强。 直到去年十一月，妹妹华青柔无意间听到下人提起她。 华青柔与刘氏逼问下人，才知道青然竟然被关进了家庙。 母女二人赶到家庙的时候，青然已经病的快要死了。 刘氏与丈夫大吵一架，为青然找了大夫，但华父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青然出来。 之后有了刘氏和青柔的照顾，青然在家庙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家庙生活枯寂，青柔就跟青然讲外面的事情。 讲到霖王二公子在京城打擂台，青柔还如数家珍的说了那十个进士的名字。 听到韩青云三个字，青然大惊，让青柔再去打听。 听到韩夫人、吕夫人在京中开铺子，韩公子中了探花，青然为他们高兴。 可又听到他们要被带到蓟阳，青然又为他们担忧。 青柔曾经试图放青然离开，却被逮个正着，青柔也被华父打了一顿。 青柔知道，她跟母亲救不了姐姐，就去找了杜恒。 杜恒听说青然还活着，大喜过望。 华青柔担心杜恒知道青然的遭遇，会看不起姐姐，就旁敲侧击了几句。 但杜恒常年跑镖，对普录山的流匪太清楚了，一个女子在山上会遇到什么事，他太清楚了。 那是他从小就认定的妻子，青然的遭遇只会让他心疼自责，又怎会看不起她？ 杜恒扮成青柔的护卫，见到了青然。 只一个眼神，青然就知道杜恒对她的心没变，哪怕她曾经被很多人欺辱过，但她还是华青然，活着的华青然，那就够了。 之后，刘氏、青柔和杜恒就计划让青然逃出家庙。 只是，离开临安府后，要去哪里，他们还没有想好。 也就是这个时候，《问昭文帝十罪书》与《蓟阳独立宣言》以及蓟阳的新政，传到了临安府。 华青柔告诉姐姐，撰写这些的人就是韩青云。 青然决定来蓟阳。 华青柔虽然担心蓟阳的战争，但是她更担心青然在家庙里再次受到虐待。 刘氏因为经常与华父争吵，在华家越来越没有话语权。 华青柔很快就要成亲了，那个时候还有谁能护住她的姐姐？ 她只能狠狠心，送姐姐离开家庙。 华青柔未婚夫家门庭清贵，未婚夫待她也好，华父再生气，也不敢真的拿华青柔出气。 青然也终于逃离那个关了她一年半的地方，来到了蓟阳，还见到了兰娘与秦玉如。 青然说完，露出逃出生天的微笑。 秦玉如心疼地拍着她的手：“以后会更好的。” 青然点头……… 北戎胡市街，在大裕被四处寻找追杀的李继信，正靠在椅子上，跟一群人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除了除了还在四王子府的吕彦彦一行，他在北戎的助力，基本都在这里了。 除了李继信去年带来的三个人，其他的都是霖王之前安排过来的。 前些年霖王陆续安插过来二十六个人，牺牲了四个，包括齐烨在内功成身退的有三个，留在胶州帮忙的有三个，加上暂时不便出现在这里的五个人，其余十一人都来了。 这些人有一半以上甚至没见过李继信，看到那张与霖王有三四分相似的脸，很多人没忍住红了眼圈。 李继信心里也酸涩的很，这些人都是为了大裕牺牲青春和自由，时时刻刻游走在刀尖上的人。 “诸位叔伯，感激的话，我李继信就不说了。这些年大家辛苦了，这次事成后，我带大家回家！” 空气里，都是无声啜泣的声音。 可很快，这些人都从哀伤中回过神。 “二公子，我们听说王爷被李兆才那孙……那王八……咳咳，被李兆才下了毒，王爷有没有事？” 那人语气着急，想骂昭文帝，可无论怎么骂，好像都会把霖王父子三人骂进去，他只好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第338章 困难算个屁，干就完了! 李继信脸上也露出一丝忧心，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我来的时候，叶迦南叶神医和他的徒弟，已经在研制解药了。你们放心，叶神医说，最迟明年过年，父王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那就好，等咱们打入洛城，我们给王爷当先锋，打死那群没良心的王八蛋。” 一群人又骂了几句，听说蓟阳灾情缓解，还得了高产粮食，高兴的又是哭又是笑。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问了蓟阳的情况，李继信都一一回答。 一个激动的语气都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二公子，咱们真的要拿下北戎对不对？还有燕国那孙子？” “是啊，二公子，之前王爷就想拿下这两个国家，可惜……不知道先祖皇帝为什么非要立下那样的规定？这两个加上羌族，都他妈不是个东西。” “是，这些年，也不知道害了咱们蓟阳多少百姓，早就该把他们打趴下，让他们臣服在咱们王爷脚下。” …… 每个人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仿佛他们想要打，就一定能打赢，哪怕他们腹背受敌还处处受到朝廷牵制，他们都能带着必胜的信念，一往无敌。 李继信轻笑，果然都是他们蓟阳的好男儿。 困难算个屁，干就完了！ “丰源已经变成如今的北蓟国，羌族如今也在控制之中，北戎和燕国也不会远了。” 北蓟国三个字，让一众人等更激动了。 没人觉得，蓟阳独立有什么不对。 惠仁帝吃了吐，耍了他们王爷，他们就给王爷打下来一个皇位。 当然，大裕也得是他们王爷的！ 该说的话说完，李继信梳理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下一步计划，就是要潜入北戎王宫。 北戎王宫有蓟阳的人。 可惜无论是老北戎王，还是孟王后，都是谨慎的，他们近身伺候的，都是与他们一起长大的人。 霖王插进去的探子，还是不能进一步接近北戎王室的核心机密。 还有孟家那边，他们的人手也进不到孟家当家人的身边。 李继信拿出几包药粉。 当日在七王子府，七王子因为成功挑拨了九王子与孟王后，格外兴奋。 他问几个少年想要什么。 乌瑾立即指着付贵车上，一对憨态可掬的瓷器老虎。 七王子笑着说果然还是个孩子，就把瓷老虎送给了他。 这些药粉和用法，就放在那老虎的肚子里。 吕彦彦身上也有不少药粉，都被她缝在了衣服的夹层里。 李继信嘴角轻扬，是时候出动了…… 十二月二十七日夜里，风大雪急。 三王子府的管家戎胥，深一脚浅一脚的检查了王子府各院落的情况，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睡下了。 今日雪大，就算真的有人对三王子不利，也不会选在今天。 午夜时分，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冲入三王子所在暖阳居。 暖阳居值夜的护卫围了上来，却很快都被斩杀。 值夜的丫鬟，吓得尖叫出声。 三王子的暗卫与蒙面人打了起来。 暗夜里，丫鬟的呼救声与兵器相交的声音，显得格外尖利刺耳。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警醒的王子府其他护卫，竟然睡的死沉。 眼见暗卫落入下风，三王子与侍妾，吓得高声大喊。 王府的护卫终于被吵闹声惊醒，大概是天气太冷，乍然出了暖和的被窝，他们只觉得一阵头晕。 八个刺客功夫极高，其中六个人拦住暗卫，另外两人，用短剑分别直直刺向三王子与侍妾的面门。 三王子也是会些功夫的，可此刻却吓傻了一般，完全不知道躲闪。 眼看那剑即将刺入三王子的眉心，一把飞镖把那剑打落了。 可惜只有一把飞镖，只来得及救下三王子，三王子的侍妾，却被刺中咽喉而死。 发射飞镖的正是大林。 大林身后跟着秦刚与夏尹。 三王子从鬼门关晃了一圈，吓得急忙跑到三人身后。 大林三人将三王子围在中间。 那两个黑衣人每次试图击杀三王子，都被他们三人击退。 越来越多的暗卫死去，冲过来的黑衣人由两个变成四个。 可他们还是没有办法越过三人的保护圈，击杀三王子。 领头的黑衣蒙面人，还被秦刚刺中手臂，手上的短剑也脱落在地。 其他人喊了声“首领”，其他四个黑衣人击杀了最后一个暗卫，也赶了过来。 大林他们三人，护着三王子一边走，一边退。 夏尹被人刺中腰部，三王子吓得几乎软在地上。 面对八个功夫高强的刺客，大林三人也吃不消了，几次险象环生。 三王子一边高呼救命，一边死死躲在大林后面。 大林还要对付刺客，被三王子拉住衣服，只觉得全身使不上劲。 “三王子，你这样拉着我，影响我出招。” 三王子知道，但是他不敢松手，这几个人不是他府上的，不会拼死护他。 刚才那个夏尹就是，受了伤立马就想逃走，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拉住夏尹，这人已经跑了。 大林功夫最好，他当然不能让大林跑。 大林束手束脚，气的头轻轻一偏，三王子就被刺客刺中了肩膀。 三王子疼的声音都凄厉起来。 幸好，三王子府上的其他护卫赶了过来。 大林嘴角勾了勾，对着对面的蒙面人使了个眼色。 蒙面头领见今晚行动失败，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其中一个蒙面人，想要去捡起首领的剑，被秦刚逼退。 蒙面头领恶狠狠地喊了声：“走！” “追啊，赶紧给我追！”三王子怒吼。 大林和秦刚也要随护卫追出去，却被三王子一把拉住。 “你们两个不能走。” 管家戎胥慌慌张张跑来的时候，就看见三王子肩膀上的血，吓得急忙让人去找府医。 吓破胆的三王子，这才想起自己受伤了，他手一松，就倒在戎胥身上。 秦刚捡起那个首领遗留下的短剑。 “这居然是钨铁打造的兵器。” 匆匆而来的三王子心腹幕僚渠义，刚好听到这句话。 “钨铁？咱们北戎哪来的钨铁？” 三王子本来没听懂，被渠义一提醒，立马想到北戎不仅没有钨铁，更没有钨铁的冶炼技术。 二十年前只有南莱才知冶炼钨铁，近些年大裕也学会了。 渠义没管三王子疑惑的神色，接过剑小心地递给三王子。 钨铁锻造出来的兵器，锋利、坚硬，还不生锈。 三王子看的啧啧称奇，果然比他们北戎的兵器好多了。 “奶奶的，几个刺客用的兵器，都比本王子用的好。” 三王子忿忿不平地骂着，手指轻轻抚过剑柄。 剑柄是木质的，在剑柄处有一处类似花纹的图案。 刚好府医过来，三王子也没看见那图案，只让府医尽快给他包扎。 渠义气的在心里骂了句娘，眼瞎！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把剑递给秦刚，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 第339章 三王子的怒火 秦刚接过剑，叹息道：“真是好剑，可惜我们西齐就没有钨铁。奇怪，这剑上怎么还有花纹？” “什么花纹？”渠义装模作样地走上前。 “这里，渠先生请看。” 大林闻言也凑了上前：“秦头儿，你觉不觉得这花纹有些眼熟？” 秦刚也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三王子听的稀奇，等包扎好伤口，就让秦刚把剑递给他看看。 “三王子，就是这里。” 三王子随着秦刚的手指，看到那图案，脸色变了。 北戎王室子孙，多多少少都有孟家的血统。 孟家与南莱的关系，他们也都清楚。 南莱文字与传统，王子们都要了解的。 “南沐洋！” 三王子恶狠狠地声音，让其他人不解。 “什么南沐洋？”渠义问。 三王子看了眼秦刚等人，又见出去追蒙面人的护卫们都回来了，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听说那些蒙面人都会轻功，没有抓住，三王子心道果然如此。 “今日多亏三位出手相助，你们放心，本王子必有重谢。” 秦刚连称不敢。 “戎胥，送秦头儿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从库房挑些好物件儿送去。” 管家戎胥心领神会，把护卫、府医和丫鬟也都支了出来，房间内只留下三王子和渠义两人。 “渠先生，是孟家要害我。” 渠义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唉，三王子不是早就想到了吗？若只是为了防着那几个王孙，咱们也不必四处招募好手。 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三王子，您也是有一些孟家的血脉，他们为何非要扶持九王子府？” 三王子怒极反笑：“我那点孟家血脉，不过源自父王罢了，我母妃与孟家半点关系也无，老九的母妃却是孟家女。我如何比得上他？ 在孟家人眼里，我连老九的儿子都不如！他们宁可杀了我，也要扶持老九的儿子。” 渠义一脸义愤与不解：“可王妃也是孟家女，大公子也有孟家血统，他们又何必……唉？” 在北戎，只有娶了孟家女的王子，才会得到孟家的支持，有成为北戎王的可能性。 以前北戎王室子嗣不丰，只要是嫡子，以及北戎王与孟家看中的王子，都能娶到孟家女。 然而，上一任北戎王是个酷爱美色的，当时除了大王子出自孟王后，其他几个王子的生母，都不是孟家女。 所以孟家又送了一个女子进宫，此女就是九王子的母妃。 老北戎王生了十三个王子。 适龄的孟家女，却没有那么多。 所有王子都知道，只有娶了孟家女，才有资格登上王位。 所以，除了先天血统占优的大王子和九王子，其他十一人挤破头的想要争取剩下几个名额。 最终成功成为孟家女婿的，除了七王子，就只有三王子。 渠义这样问，让三王子苦笑不已。 “之前就有先祖立了宠妃的儿子为储君的事情，孟家为了重蹈覆辙，直接选择血脉更纯正的戎炫，总好过选我。” 荣炫正是九王子与其正妃的的儿子，纯正的孟家血统。 渠义一脸歉意：“都怪我，我当时应该让您留下七王子的，有他在前面挡着，无论谁赢谁输，您就当个安乐王爷也好过……” “不，身为北戎的王子，有几个好下场的？要么成功成为王，要么被杀被关，与其赌一个未知数，还不如放手一搏。” 三王子被渠义的话激出一腔血气。 “这些年，若不是先生，我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渠义这回真真切切的生出些内疚来。 他跟在三王子身边快十年了，从最初不受重视的谋士，逐渐成为他的第一心腹。 三王子对他越来越重视，也越来越好。 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算计。 渠义抬起头把眼泪憋回去，想了想这位三王子趾高气昂骂百姓贱民，强抢民女送给残暴的北戎王，卖官鬻爵以及残杀大裕人。 再低头，渠义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但嘴里却是感恩戴德。 “三王子知遇之恩，渠某只能以身相报。只是，接下来，您想怎么做？” 三王子眼里都是狠厉：“我已是北戎的储君，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让我放弃绝无可能。孟家如此咄咄逼人，我也只能徐徐图之。 孟家把持北戎王室后位数百年，王室几乎成了孟家的后花园。 几百年来，不知道多少王子王孙，被孟家暗害。 我本以为娶了孟家女，自己就有了登位的资格，可今天，呵呵……孟家与我，不能两立。 我知道这很难，孟家的势力哪里是我能比得上的？但是今日我已为储君，且孟家多年嚣张，得罪了不少人。而我谨小慎微，敌明我暗，未必不能除去孟家！” 最后几个字，三王子的声音低沉阴狠。 渠义眼圈一红：“无论三王子您想做什么，渠某以身相随。” “还请先生助我……” 在三王子和渠义商量如何除去孟家的时候，吕彦彦盯着房间外还在飞舞的雪花，扯了扯唇角。 韩怀希根据《冷氏医经》制作的安眠散，对人体没什么坏处，只是让人五个时辰内，精力不济罢了。 一般的医士，也查不出来。 当然就是查出来，吕彦彦也不怕。 因为三王子的暗卫与护卫中安眠散的事情，不是他们动的手脚，而是李继信。 三王子府的布局图，是渠义画出来的，吕富贵借外出寻商机的机会，传递了出去。 晚间的那八个刺客，当然都是李继信的人。 他们在进入三王子府的时候，就向侍卫休息的院落，和三王子所在暖阳居，洒了安眠散。 有雪花掩饰，又有寒风吹的四处都是，暗夜里下个药也不费事。 所谓的刺客与吕彦彦他们，当然是早就服过解药的。 李继信的目标只在震慑与挑拨，不是杀人。 安眠散是为了让三王子更加依赖大林等人，也为了让刺客们安全撤离。 可谁知这药效好的离谱，假扮刺客的几人，也不好当着三王子的面放水。 最后三王子身边的暗卫都被杀了。 收到消息的李继信，有点傻眼。 计划顺利的过分了，可没了暗卫的三王子，还敢跟孟家对上吗？ 次日早上，李继信接到渠义的消息，才放下心来。 王府侍卫都还在，渠义让三王子提前留的后手也在，他不经意的挑拨，也让三王子对孟家，有了欲除之而后快的想法。 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想办法推三王子登位。 遭遇刺客之后，三王子的暗卫全部死去。 如今，三王子更是庆幸，他身边有渠义。 早些年，渠义就劝他，暗中培养一些人，如今这些人倒成了他最重要的底牌。 也因为渠义的建议，他把那伙儿西齐商人留下，这才在刺客手上留下了一条命。 第340章 除夕惊变 如今对三王子来说，一定要尽快登上王位。 只有登上王位，他才能接手北戎王所有的暗卫，加上暗中培养的那些人，再拉拢与孟家有龃龉的朝臣，方能除去孟家。 孟王后说，要等把蓟阳军打出去，才能安排登基大典。 可他哪里等的了那么久？ 渠义一脸难色地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三王子连连追问之下，渠义才有些为难地说，只要孟王后病的不能继续监国，三王子就能提前坐上北戎王的位置。 只是，是否要这样做，还需要三王子自己做决定。 三王子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可不认为这有什么大逆不道的。 他与孟王后只是名义上的母子，毫无血缘关系。再说，只是让孟王后生病罢了，又不是要她的命。 可怎么才能让孟王后生病呢？ “渠某听说，蓟阳霖王府发的《问昭文帝十罪书》中，提到大裕昭文帝给惠仁帝，下了一种叫残香的南莱毒药，致其缠绵病榻，最终离世。” 三王子眼睛亮了。 渠义在心里摇了摇头，还真是凉薄。 孟王后只生了大王子，除了因为孟家原因，对九王子略微看重些，对其他王子并无偏颇，也没有打压过他们。 过去一年里，十二个王子斗得不可开交。 实力偏弱的三王子，在自己的提醒下，还得到过孟王后的庇护。 不说孟王后为人如何，在嫡母的身份上，算是合格的。 可三王子想要的，不仅仅是让孟王后生病，还想让她死。 “先生，大裕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据说，连大裕的太医，甚至是神医叶迦南，都查不出病人中了残香毒，只以为是生病。” 渠义点头。 三王子努力控制脸上的喜色。 “可南莱距离咱们何止万里，又有海域相隔，来回一趟最快也得小半年。” 渠义心道，还真是心急呢。 “三王子，残香短时间内肯定是拿不到的。可我听说，孟家似乎有不少秘药。只是不知道，三王子妃那里，能不能帮上忙？” 三王子妃孟柔，是孟家旁支，按理说应该是对孟家忠心耿耿。 可只要不直接威胁孟家的利益，孟柔为了王后之位，也为了自己的儿子，恐怕会帮三王子。 李继信都已经打算自己潜入王宫了，渠义万万不能让他冒险，这才试图说服三王子动手。 三王子脸色有些古怪。 孟家的确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若是孟柔能帮忙，那自然是妙极。 孟王后也绝对不会对孟柔设防。 但孟家女从小接受的教育，全都是为了孟家的荣光而活。 他还真没信心说服孟柔。 “先生，相比较我，阿柔更亲近孟家，只怕……” “三王子可有信心说服大公子？” 大公子戎谟，正是三王子与孟柔的独子，今年十七岁，正是野心勃勃的年纪。 三王子眼里闪过一簇火苗，点了点头。 晚间，三王子就告诉渠义，孟柔明日回孟家。 渠义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很快李继信就收到了消息，他安排了一下事情，就跟韩怀瑾、吕长平、木承康三人讨论过年的事情了。 哪怕身在异乡，总要有个过年的意思。 明日就是除夕了，不知他们的家人怎么样了。 十二月三十日，除夕。 李继仁让韩东辰、赵兴业、关鹏飞三人，回霖王府与家人一起过年。 他自己则留在军营，与将士们共同守岁。 除夕，又是难得家人团聚，陈氏做了火锅。 韩家、吕家以及大房一家，都在文竹院吃饭。 吕有田、于氏、陈氏都已经猜到，吕彦彦、韩怀瑾、吕富贵等人，不是去青羊县，而是去了很危险的地方。 吕有田想起去年第一次吃火锅时，他女儿说“明年争取，我们想吃就吃”。 如今确实想吃火锅，就能吃上火锅。 哪怕食材不丰盛，依然美味的很。 可都一年多了，他们两家再也没有聚齐，一起吃火锅了。 韩青云看吕有田颤抖的手，就知道他在担忧远方的亲人。 韩青云又何尝不挂念？ “爹，很快他们就回来了，放心吧。” 吕有田点点头，装作不在意的说：“这几个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韩东辰见到家人，心情好就喝多了。 他趴在韩青云肩膀上，一直絮絮叨叨地说，他在军营，虽然辛苦，但觉得很踏实。 他现在的眼界，比以前开阔多了。 二叔给的小册子，特别实用，世子都说写的好。 他现在是小队长了，他以后要做有品级的官，到时候韩家文有二叔，武有他…… 韩青云：这话听着真耳熟，韩青山也说过，真不愧是父子。 晚间，太皇太后和霖王妃，在宴客厅安排晚宴。 因为人不多，就都在骄阳厅用餐，只是男女分开，中间用屏风隔着 如今的蓟阳最不缺煤炭，房间里烤的暖烘烘，就连盛放食物的盘子下，都放了加碳的保温炉。 已经来了半年多了，彼此间早就熟识了，再也没有初见时的拘谨。 又是战事到来之前难得的欢聚，觥筹交错间，人人都很尽兴。 突然，外院传来护卫的喊叫声：“有刺客。” 紧跟着，就是兵刃相交的声音。 韩青云手抖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做好防护！东辰、柳阳、吕丙，去保护太皇太后和王妃” 他说着就跑到柳明和与叶迦南身边，把两人护在身边。 吕良和赵兴武，飞速跃到三人身前。 吕有田身边有二林。 关学谦身边有关鹏飞。 韩西顾、韩北望这半年来，练功也勤奋，勉强会一些功夫。 赵兴业护着韩南星。 连城、洪达以及王府护卫护在外围。 严二虎等人，有些庆幸严大虎和兰娘去了吕宅陪着华青然，兰娘身子重了，万一有个差池可怎么办？ 女眷这边，除了秦玉如身手很好外，只有韩怀瑜和韩怀希会些功夫，可她俩年纪太小，也帮不了太多忙。 韩东辰、柳阳、吕丙，护着太皇太后和霖王妃。 太皇太后声音慈爱又威严。 “怀瑜，你们几个孩子，都到我身后来来。” 韩怀瑜抱起韩嘉礼，又对赵志勇和韩明珠喊了声，让他们在太皇太后身边不要乱跑。 韩明珠看着韩怀瑜腰间的匕首，又一次痛恨自己身子骨太差，每次遇到危险，都要别人保护。 韩怀瑜又想去拉韩怀希，就听到王府护院总管的声音。 “有迷药，大家小心。” 韩怀希心头一跳，不好，是安眠散。 这药虽然威力不大，但传播性强，又没有味道，很容易让人在无知无觉中中招。 一旦中了安眠散，就会精神不振，对阵的时候，必然要吃亏。 幸好膳厅为了保暖，房门和窗户都关上了，房内的人精神都还好。 可一旦外院失守，他们这些人又哪里抵得住那么多刺客？ 第341章 小希，欠你的我终于还上了 院子外，已经有王府侍卫死伤的惨呼声。 刺客已经与膳厅外的护卫打了起来。 必须尽快配出解药！ 韩怀希算了一下这里到香榭居的距离，喊了声“二堂哥、杏林姐跟我去香榭居。” 韩青云、吕有田、陈氏等人吓了一跳，本想让她别乱跑，可又想到没有解药，他们就是等死，只能紧张地看着韩怀希从膳厅的侧门跑了出去。 叶迦南老泪纵横，可他又不能去添乱，外面都是雪，他走的慢，反而是拖累。 “吕良，二林，去保护小希他们。” 吕良、二林点头，跟了上去。 除了韩怀希、叶杏林、韩南星悄悄从侧门离开，韩北望也拿了把短剑跟了上去。 几人一出膳厅，就被刺客盯上了。 二林与刺客缠斗在一起，吕良护着韩怀希他们，朝香榭居跑去。 韩怀希有一点轻功底子，拉着叶杏林，小短腿跑的飞快。 韩南星和韩北望，紧随其后，跑的气喘吁吁。 吕良感应到身后的杀气，回身挡住刺向韩怀希的一剑。 韩怀希气的要命。 之前她就知道，来蓟阳的路上，那些刺客差点把韩明珠当成她杀了。 这帮人怎么就盯上自己了呢？ 几个王府侍卫强撑着一口气，与刺客奋力搏杀，可因为精神恍惚，很快就死在了韩怀希身边。 韩怀希看着雪地上的血液，恨的双眼通红，却不敢停下脚步。 “小希，躲开！” 韩北望一边喊，一边用短剑挡住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 可他年纪不大，练武的时间也短，哪里是刺客的对手？ 短剑被刺客挑开，他只能用身子去挡。 利刃刺入韩北望的胸口。 赶上来的二林，从后背刺入刺客的胸腹。 韩南星吓的腿都软了，一把抱住倒下的韩北望。 “北望，你别吓我，快起来……” 韩怀希又跑了回来，解开韩北望的衣服，扎了几针止血。 韩北望眼泪汪汪，摸着韩怀希的头发。 “小希，欠你的，我终于还上了。” 韩怀希翻了个白眼：“北望哥，你再不起来，伤口都要长好了。” 韩北望一愣，看了眼胸口，虽然流了血，但确实只有一道划痕，被韩怀希扎了一通，已经止血了。 韩北望迅速穿好衣服：“快走，快去配解药。” 几人终于赶到香榭居。 韩怀希点了几根蜡烛，对叶杏林和韩南星说了解药的配方，她自己速度极快地拿药、称重，然后用意念入了空间，用磨粉机打碎。 叶杏林和韩南星把药配好，正要找药碾子，韩怀希已经拿了几包药粉递给二林。 “二林伯伯，这药只够二十人的份，你先拿去膳厅那边，让侍卫服下去。” 二林点头：“吕良、保护好这里。” 韩怀希把叶杏林和韩南星配好的药拿走。 “你们俩继续，有多少，配多少。” 韩南星和叶杏林惊讶的不行。 他们听说李继仁能用内力把瓷杯捏成细粉，原来韩怀希的内力也高到这种地步了。 韩怀希本想做出一些毒药，可惜做毒药的药材，上次她全用了，然后给了吕彦彦。 新的药材，还没运回来。 韩怀希在心里骂着刺客和刺客幕后的人，手里半点没闲着。 等到韩怀希配出足够多的解药时，几个人跑出香榭居。 雪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血液，还有王府侍卫勉力支撑的厮杀声。 叶杏林和韩南星，也顾不上危险，把受伤的侍卫拖进香榭居，开始救治。 韩北望也留下帮忙。 吕良护着韩怀希，一路往前院而去。 一路走，一路往王府侍卫嘴里塞药粉。 来不及做药丸子，又不能像迷药那样闻一下就能解毒，只能吃药粉，就着地上的雪吞下去。 二林回来时，膳厅这边已经顶不住了，侍卫的保护圈越来越小，已经有不少人死去。 他也顾不上去接应韩怀希了，先给左春明等身手较好的人喂了药，自己不小心，也被人刺了一剑。 吕有田看的心疼不已，愣是忍住没出声。 秦玉如都已经开始跟刺客打了起来。 韩怀瑜跟在她身边，对倒下的刺客补刀。 韩明珠帮不上什么忙，但她也坐不住，只能跑系统里，看看能不能发现有用的东西。 可惜系统里只能看到景物和房间的轮廓，看不到房内的东西以及人。 雪地上一排小小的脚印，在王府各个院落移动，旁边还有一个大脚印，时而停顿转向一边。 还有人倒在雪地上的痕迹。 韩明珠知道，一定是韩怀希在四处救人。 此刻的韩怀希全身都是汗，王府太大了，刺客也多的很。 吕良身上都是伤，行动越来越慢。 虽然吃过解药的人很快恢复战斗力，但，之前死伤了很多人，此时对上那么多刺客，也都已经精疲力尽。 王府大门被刺客守着，想出去求救的丫鬟、仆从死了一地。 一个手持弯刀刺客站在屋顶上，盯着雪地上不停散发解药的小女孩，眼里杀机愈发浓重。 “去拦住那个男人。” 他对身边的人说道，两条人影迅速向吕良攻去。 那个下达指令的刺客，弯刀已经向韩怀希的脖子抹去。 吕良与一个受伤的护卫，被前面两人缠住。 “怀希小姐，快跑。” 那侍卫嗓子嘶哑，高声大喊。 膳厅的人都听到了侍卫的声音，所有人都又惊又怕。 韩青云拼命挤着想要跑出去，险些被刺客刺中。 赵兴武为了救他，也受了伤。 韩青云挤不出去，只能焦急地祈求韩怀希平安无事。 吕有田声音颤抖着，对着唯一还能腾出身子的二林大喊。 “二林，快去救小希。” 二林看着吕有田等人，眼里泪光一闪，飞了出去。 韩怀瑜早在听到喊声的时候，就已经仗着身量小，从窗户钻了出去。 秦玉如想拉住她，已经晚了。 韩怀希那边，吕良拼着被刺中一剑，杀了其中一个刺客，转身抱住了弯刀刺客的腿。 那人功夫明显要比其他人强的多，一脚将满身是伤的吕良踢到一边，然后一步一步走向韩怀希。 韩怀瑜的轻功一直练得不太好，飞不起来，这会儿却突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踩在雪地上，一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她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吕良被踢到一边，刺客一步步朝向后退的韩怀希逼近。 韩怀瑜喊了一声，就拿匕首刺向刺客的腰间。 那刺客压根没把韩怀瑜放在眼里，一刀削掉了韩怀瑜的匕首，举刀就要朝韩怀瑜头上砍去。 可他刚举起弯刀，腰间一痛，转身就看见韩怀希恶狠狠的目光。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腰间的刀，这个女孩明明手里只有药粉。 韩怀希拔出菜刀，又狠狠地砍了上去。 韩怀瑜见状，也捡起匕首，插进了他的腹部。 两个小姑娘，你一刀我一刀，把那刺客砍成了两段…… 第342章 王爷醒了 勉强爬起来的吕良与刚刚赶来的二林，看着两个女孩苍白的脸上都是被喷溅到的血，心像被什么攫住一样生疼。 二林捡起地上的剑，把剩下的一个刺客杀死，那个受伤的侍卫见韩怀希没事，也放心地闭了眼。 二林心痛如绞，抱着韩怀希，再次去给中了安眠散的侍卫喂解药。 吕良与韩怀瑜走在后面，防止被人偷袭。 此时救治受伤侍卫的叶杏林三人，也赶来了。 几人分开给侍卫们散药。 半个时辰后，几乎每个人都服了解药，可霖王府的侍卫死了小半，剩下的人也大多受伤。 还能继续战斗的，留了一部分拖住院子里的刺客，另外一部分都跑去膳厅那边帮忙了。 吕长安、颜学文和韩怀安，下午去了钱家。 陪钱夫人他们吃过晚饭，颜学文回了颜家，钱大勇送吕长安和韩怀安回霖王府。 霖王府大门紧闭，院内还隐隐有打斗的声音传来。 三人立马意识到不对，钱大勇想把两个孩子带走，可他们俩怎么肯离开？ “大勇叔，你快回去保护钱夫人他们，我跟表哥进去看看。” “不行。” 钱大勇一边说，一边拉着他们就往回走。 吕长安想要把韩怀安往钱大勇怀里推，却被韩怀安死死拉住。 “二表哥，我人虽小，可我功夫不错，人也机灵。我不会拖后腿的，我跟你一起进去……他们都在里面，我不放心。” 吕长安看着韩怀安的眼泪，最终还是没忍心推开他。 罢了，大不了跟家人死在一起。 两个孩子手拉手，脚下一踩，已经越过墙头。 钱大勇想要拦着，可最终还是随他们去了。 吕长安和韩怀安的武学天赋，比不上霖王父子和吕长平那样的顶尖高手，但也绝对不差。 两人都受过秦刚和吕长平的影响，从小就扎马步，这一年多来，更是没有停下过练武，进步很大。 他们年纪小，身量轻，跃进院子落在雪上，几乎没有声音。 可眼前的景象，吓得他们几乎叫出声。 雪地都被鲜血染红了，倒着很多尸体，大多都是他们熟识的人。 吕长安捂住韩怀安的嘴巴，眼里血红一片。 侧耳倾听打斗声传来的方向，两人猫着腰往院内跑去…… 等到院子里所有侍卫都喂了解药，韩怀希这才顾上给二林的伤口止了血。 二林本想把韩怀希、韩怀瑜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再去帮忙，却突然听到修齐院传来“保护王爷”的声音。 几人大呼不妙。 修齐院里，只有沉睡的霖王和几个亲卫，万一那几个亲卫也中了安眠散，后果不堪设想。 二林看向膳厅那边，狠了狠心让吕良看着几个孩子，拿了解药去了修齐院。 韩怀希几个没敢逞能，躲在一个房间里，给吕良包扎伤口。 二林进了修齐院，就见院内横七竖八死了不少人。 还能站的起来的人，双眼迷茫，明显中了毒。 霖王卧室的门，已经被冲开了，一个亲卫与刺客在霖王的床边，同归于尽。 其他几个亲卫都受了不轻的伤，誓死守在门边。 二林冲开几把剑，让他们尽快把解药吃了。 亲卫们虽然恢复了一些精神，可体力早就耗尽，此时也只能拼死而为。 又有两个亲卫死去，二林刚刚止血的伤口又爆开了。 几人被逼近卧室。 领头的刺客，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声，手里的剑快如闪电，又收割了一个亲卫的性命，转向霖王的咽喉。 一个亲卫拼死搂住他的腰，却被其他的刺客杀了。 二林急的大吼，却被缠的根本分不出手脚去救。 几个亲卫喊的撕心裂肺：“王爷！” 眼看那剑已经逼近霖王的咽喉，一只病弱的手，夹住了那剑。 霖王双眼睁开，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就见自己的亲卫几乎全部丧命。 他眼中怒火沸腾，明明瘦弱的不成样子，却只用两根手指就把对方的剑折断。 “王爷醒了……” 亲卫们喜极而泣的声音响起。 刺客首领震惊不已，转身就要往外逃，被霖王抓住胳膊，断了两臂。 接着，霖王连废几人。 二林和亲卫们心头一振，跟着杀了出去。 眼看着修齐院的刺客已被全部斩杀，二林以及亲卫们力竭倒在地上。 霖王想去扶他们其他。 “王爷，别管我们，快去骄阳厅救……” 二林的话没说完，霖王的身影如展翅的飞鹰，迅速向膳厅飞去。 一直听着动静的吕良、韩怀希赶紧从房里跑出来，为二林和那些亲卫治伤。 另一边，钱大勇一回到钱家，就被钱夫人打发去帮忙。 出门时刚好碰到从吕家出来的严大虎几人。 听说霖王府被刺客围攻，严大虎和兰娘急的就要跑回去。 青然拦住兰娘，她一个孕妇，哪里能去危险的地方？ 严大虎看了眼妻子，跟着钱大勇就走。 “杜恒，照顾好他们！” “大虎哥，放心。” 钱大勇带着严大虎刚越过墙头，落地的声音就引来了守门刺客的注意。 两个刺客，一个向钱大勇打来，一个向严大虎攻去。 严大虎功夫虽然一般，但力气极大，他心里又急，搬起一个巨大的花盆就朝刺客头上砸去。 那刺客的剑虽然划破了严大虎的手臂，自己也被砸晕了。 严大虎夺过他的剑，往他脖子上一划，刺客就没了生气。 跟钱大勇打在一处的刺客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同伴一个回合之下就被砸死了。 他心里着急，很快就露出了破绽，被钱大勇和严大虎从身体前后洞穿。 解决了守门的刺客，严大虎本想高声呼救，又担心跑来的都是蓟阳的普通百姓，这些人碰到心狠手辣的刺客，只有死的份。 一个躲在暗处伺机出门求救的仆从，跑了出来。 “严大爷，我去找世子，你们快去膳厅帮忙。” 严大虎点头，那仆从到马厩牵了马直奔北翎军大营。 严大虎拉着钱大勇往膳厅跑。 两人赶到时，就见瘦弱的霖王犹如嗜血罗刹，一身白色里衣几乎全部被血染红。 钱大勇上前帮忙，严大虎对着膳厅内高声大喊。 “公子，你还好吗？” 韩青云都被挤成夹心饼干了，一点都不好。 “还好，你注意安全。” 严大虎这才放下心来，又故技重施，搬起花盆就朝离他最近的刺客砸去。 刺客躲开，对着严大虎就是一剑。 严大虎吓得眼睛紧闭，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 紧跟着，他就被霖王抓住，抛到一个刺客身上。 那刺客被砸的眼冒金星。 严大虎也不好受，却抓紧时机，夺过他的剑，就刺了进去。 刚杀死这个刺客，严大虎又被霖王拎起。 “用力踢！” 第343章 一个都不许放过! 严大虎被霖王当做武器转圈，头晕目眩之际，还得用脚拼命踢。 等他被放下时，几乎都要吐了，可看见地上倒了一圈的刺客，严大虎还不忘爬过去补刀。 因为霖王的到来，刺客分出不少去对付他。 膳厅内，众人压力也减小了不少。 他们拼命想打出去支援霖王，可毕竟敌众我寡，只能堪堪保持一种平衡罢了。 躲在暗处的吕长安和韩怀安，看到几个刺客把霖王团团围住，拿出刚从青松院和文竹院拿出来的袖弩箭，朝着刺客射去。 两个刺客应声倒地。 严大虎晃了晃脑袋，就要上前补刀。 “大虎伯伯，躲开！” 严大虎匆忙趴倒在地，又有两个刺客倒地。 四个倒地的刺客，只死了两个，另外两人摇摇晃晃向着吕长安走去。 吕长安和韩怀安配合默契，又发射了两支箭。 那两个刺客终于死去。 两个孩子拔下四人身上的箭，重新插入袖弩。 他们弓着身子，只要霖王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他们就射箭。 一个刺客转身朝吕长安两人杀来，被钱大勇拦住。 “杀了那两个小子！” 刺客的声音尖利刺耳。 又有几个攻入膳厅的刺客撤了出来，朝吕长安和韩怀安而去。 吕长安年纪大些还能对付一人，韩怀安却是险象环生。 霖王踢开一人，抓起韩怀安抛到一边。 他自己肩膀被划破，若非他躲避及时，只怕胳膊也没了。 韩怀安就势一滚，对着砍伤霖王的人就是一箭。 吕长安也赶过来，与韩怀安背靠背，不停射箭。 “先杀霖王！” 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 越来越多的刺客撤了出来，围攻霖王。 严大虎凭借力气横冲直撞，撞倒了不少人，可自己身上也是血迹斑斑。 韩东辰、柳阳等人趁攻势薄弱，冲了出来帮忙。 双方都杀红了眼睛，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也越来越多的人受伤。 霖王功夫极高，但他久睡刚醒，身子骨也没养好，一醒来就在不停的打斗，身上的伤口也在不停流血，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一阵嘎嘎声传来。 霖王心头一喜：“仁儿！” 李继仁与他的海东青几乎同时赶来。 海东青扑向一个刺客，把他的脸抓的稀巴烂。 李继仁看到浑身是血的父亲，双目赤红，连发数箭，射杀了围在霖王身边的刺客。 然后他飞身上前，与霖王背靠背。 李继仁的亲卫军陆续赶来。 刺客见机不妙，就想逃走。 李继仁高喊：“一个都不许放过！” 有了帮手，很快所有刺客或被杀，或被擒。 霖王府的人个个瘫坐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叶迦南、康盛堂以及赶过来的韩怀希等人，开始救治伤员。 韩青云一跑出来就看见躺在地上的韩怀安和吕长安，他连滚带爬地趴在两人身上，见他们除了累着了，没有受伤，又赶紧去找韩怀希和韩怀瑜。 看见两个女儿脸上身上都是血，韩青云吓得腿脚发软。 “你们两个受伤了？伤到哪了？” 吕有田和陈氏也跑了上来，双手都在颤抖。 “爹，奶奶，外公，我们没事，是刺客的血。” 三人这才互相搀扶着，没有倒下去。 吕有田又看向吕长安和韩怀安，两个孩子正累的晕头转向，此时看着亲人，咧开嘴傻笑。 吕有田心头一松，又跑去看二林，见二林也只是皮外伤，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霖王府损失惨重，霖王的亲卫几乎全军覆没。 霖王府的侍卫死了一半，剩下的，也都受了伤。 若不是韩怀希的解药，他们根本撑不到霖王醒来，更撑不到李继仁回来。 李继仁能及时赶回来，也多亏了严大虎两人杀了守门刺客。 否则，今夜怕是霖王府就要全部折进去了。 霖王对着泪眼婆娑的太皇太后和霖王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身上受伤很重，被韩怀希拉着扎针。 霖王这次睡了四个多月，不知道是因为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还是因为打斗太累，肚子一直饿的咕咕叫。 听的韩怀希也跟着肚子叫。 两人大眼瞪小眼。 韩怀希给他施完针，躲到一边，跑空间里吃了点东西。 看了眼韩怀安和吕长安，韩怀希给他们一人塞了一块糖。 之后，韩怀希拉走了韩怀瑜，给她投喂。 晚饭她们根本没吃饱，又一路跑一路打，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 韩怀瑜听着此起彼伏的咕噜声，悄悄捂紧了嘴巴。 直到将近天亮，所有伤员才被包扎好。 韩怀希和韩怀瑜这才发现，秦玉如俏丽的脸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划痕。 两人本来还为秦玉如没受伤庆幸，看到她脸上的伤痕，心疼的要命。 秦玉如却不怎么在意，反正吕富贵也不敢嫌弃她。 “舅母，我一定会让你的脸恢复如初的。” 韩怀希一边用空间的药膏给秦玉如涂上，一边信誓旦旦的说。 “是这个药吗？” 韩怀希摇头，这个药只能促进伤口愈合，像秦玉如这样的伤口，要用单独的祛疤药才行。 “我有制作祛疤药的药方，我试过了，很好用，陈年老疤都能去掉，舅母这个完全不是问题。” 韩明珠之前在白云村被抓走，身上留了疤痕。 她有些自卑，韩怀希就查了去疤痕药方。 祛疤药做好后，韩怀希在韩明珠和几个侍卫身上试了，效果很好，只需要坚持抹上一个月，疤痕肉眼都看不到了。 秦玉如眼睛亮亮的，声音压的很低。 “不是那里面的药，是用这边的药材就能做出来的？” “是的，所以，舅母，你不用担心……” “发财了！小希，要真这么好用，你做出来，我来卖，咱俩三七分，你七我三。” “啊？” 韩怀希看着秦玉如满脸写着“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与韩怀瑜捂嘴偷笑。 叶杏林本来担心秦玉如因为脸上的疤痕伤怀，正要问祖父有没有去疤痕的药，就见秦玉如满脸惊喜。 “娘，什么事这么高兴？” 秦玉如看着自己的义女，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娘给你攒嫁妆呢。” 叶杏林脸色一红，扭捏的喊了声娘，跺了跺脚走了。 秦玉如看着韩怀瑜和韩怀希憋笑的脸，一边用帕子把两人脖子上的血迹也擦干净，一边说：“杏林有的，你俩也有，看你俩还笑。” 果然两人脸色一僵，不再说话…… 等到院子打扫干净。 霖王怒火冲天。 刺客有三百多人，大部分都是南莱人。 莱阳阁早就被李继仁的人看的死死的，且里面的杀手已经死了大半，也不知道这些南莱人从哪里来的。 这些人个个身手诡异，是这次刺杀的主力。 南莱人的领头人有两个。 一个就是被韩怀希和韩怀瑜联手砍成两段的弯刀刺客。 另一个是被霖王折断双臂的刺客…… 第344章 男人算什么东西? 除了南莱人，还有一部分刺客竟是禁卫军，领头人正是统领葛威。 葛威被韩怀安射中肩膀后，又被霖王砍掉了一条腿，如今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李兆才，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霖王也顾不得李兆才的老子，就是自己的老子，气的怒骂不休。 又听说林平远带了大军来打蓟阳，桌子被他拍的粉碎。 “他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呢！仁儿，待大军休整三日，随我迎战林平远。” 李继仁心头先是一喜又是一阵无奈，他当然希望父王不再受所谓的皇家亲情牵制，该出手就出手。 可李继信还在北戎，林平远的事情还得往后推推，得先去接应北戎那边。 听说李继信只带了几个人就去了北戎，霖王气的跳脚，他就说怎么没看见老二。 “臭小子，比老子胆子都大。” “父王，接应二弟的事情我去就好，你在蓟阳坐镇。” “做个屁的镇，老子哪还有心情坐镇？我现在就去北戎。” “不行，你大病初愈，今日又受了重伤，去北戎不是给二弟拖后腿吗？” “臭小子，怎么说你老子呢……” 韩青云总算知道，庆王和李继信一言不合就骂人的习惯哪来的了。 他一言不发，出了门去写《讨昭文帝书》。 除夕夜，霖王府遭禁卫军与南莱人联手偷袭，损失惨重。 就算现在不迎战林平远，舆论战也得搞起来。 至于霖王和李继仁谁去北戎，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蓟阳军攻打北戎的消息，终于传入燕国。 北戎派往燕国求助的人，被守在孟石河的李继仁亲卫杀了不少。 但还是逃走了一个，前往燕国求援。 燕皇拓跋朔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出兵。 不说北戎与燕国休戚与共的关系，光是前年被李继仁抢了粮仓的事情，就足够拓跋朔恨不得将李继仁剥皮抽筋。 可他刚与羌族如今风头最盛的部落首领巴亥之女娜嫣成亲，按祖制，半年内不能起兵祸， 不去支援北戎，只怕北戎倒下之后，就是燕国。 拓跋朔进退两难，最后还是决定出兵。 荣妃娜嫣瞳孔缩了一下。 “皇上，什么事惹您这么生气？” 娜嫣与大多数高挑的北方女子，她身材娇小，体态婀娜，更像南方女子，容貌生的娇美无限，拓跋朔很是宠爱她。 羌族早年被蓟阳军打的几乎断代，如今蓟阳已经驻扎军队入了羌地。 巴亥说，他害怕羌族步丰源王朝的后尘，致使羌族也成为北蓟国的一部分，于是向燕国进献女儿寻求庇佑。 至于会为什么不找邻国北戎，巴亥态度十分谄媚。 北戎王室成员空有一身蛮力，脑子却不大好，哪里能抵抗的了蓟阳军？ 何况老北戎王死后，北戎国乱了一年，巴亥不看好他们。 可燕国不一样，燕国本就是三国中面积最大、人口最多也最富庶的国家，是北境三国的领头羊。 燕皇又英明神武，远非北戎莽夫能比的。 他要寻求庇护，只要要找强者。 巴亥说这话时，娜嫣满脸羞红，一双盈盈妙目盯着拓跋朔，眼里都是崇拜与爱慕。 拓跋朔得意地哈哈大笑，留下了娜嫣，与巴亥达成同盟。 娜嫣入宫之后，拓跋朔觉得自己都年轻了不少。 他捏了捏娜嫣滑嫩白皙的脸，将打算支援北戎的计划告诉了娜嫣。 “皇上，不可啊，我们成亲伊始，若是贸然起兵，万一引起燕嘛神的怒火，降罪到皇室身上怎么吗？臣妾担心。” 娜嫣眼圈红红，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拓跋朔一阵好笑，什么燕嘛神，不过是皇室编出来愚昧众生的罢了，他可不怕。 不过见小娇妻一脸担忧，他心里受用的很。 拓跋朔柔声安慰了娜嫣几句，娜嫣委委屈屈地抱着他说怕。 “傻瓜，有朕在，你怕什么?” “我不敢说。皇上您这次要御驾亲征吗？如果是，就把臣妾带上吧……” 燕国皇室，强者为尊，不少皇帝都因被自己的儿子夺了位置，不能寿终正寝。 拓跋朔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燕国的大部分军权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皇权与兵权的高度集中，使得拓跋朔燕皇的位置稳如泰山。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拓跋朔又舍不得作为皇帝的享受，又想要牢牢把持政务和军权，导致这些年燕国的兵力大幅度下降。 尤其是霖王去了蓟阳之后，燕国哪怕联合北戎、羌族，碰上蓟阳军，也逢战必输。 拓跋朔年纪渐长，多年来又耽于享受，也不想再动不动就御驾亲征，万一自己死了，就太亏了。 他有意培养心腹大将。 可不知是他的儿子太过野心勃勃，还是那些臣子想要早早投靠储君，每个他想要重用的武将，都会跟他的几个儿子走的极近。 这让拓跋朔如何能接受？ 十二年前，他发了狠，弄死了长子和三子，又圈禁了四子和五子，一向胸无大志的次子成了太子。 次子早些年的表现，拓跋朔还是很满意的。 可成了太子之后，他就开始收拢老大和老四的势力，打压老三和老五的母家。 拓跋朔那时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本以后能再生几个皇子，到时就把老二废了，培养个小太子出来。 可之后，拓跋朔却连得了三个公主，一个皇子都没有。 拓跋朔五十岁时，看着虽然骄奢淫逸却年轻力壮的太子，把军权看的更重了。 前年李继仁打入燕国抢粮时，拓跋朔险些死在李继仁手里。 他甚至能看到太子还没来及收起的遗憾表情。 那之后，拓跋朔就听从了心腹的建议，把四皇子放了出来。 果然，太子收敛了很多。 可收敛归收敛，四皇子被关了十年，哪怕拓跋朔竭力抬举他，他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根本不敢跟太子对上。 他本想把老五放出来，却得知老五对他不满，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那就继续圈禁吧。 娜嫣说的怕，拓跋朔知道是什么。 燕国皇室素有父妻子承的传统，娜嫣才十八岁，他却已经五十四岁了。 太子觊觎娜嫣美色，他不是不生气，可他又不能真的弄死太子。 老四扶不起来，老五忤逆，燕国的未来也只能交给太子。 娜嫣看着拓跋朔变幻的脸色，恶心不已。 真不是个男人！ 不过男人算什么东西？ 她想要的，霖王世子会给，那就够了。 拓跋朔如果一定要出兵，那就早点去死吧。 四皇子扮猪吃虎，背后又有霖王府，燕太子绝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 娜嫣一边眼波流转地喂拓跋朔喝酒，一边在想要不要留四皇子一条命。 还有被圈禁的五皇子，据说那位才是最能干的一个，那他肯定是不能留了。 第345章 北蓟国开国典礼 春节过后没几天，霖王府发布的《讨昭文帝书》，迅速在大裕传开。 蓟阳霖王府在除夕夜，遭受大裕禁卫军与南莱刺客联手刺杀，霖王府死伤惨重，禁卫军统领葛威被抓。 不日，蓟霖帝李兆英必将亲自与昭文帝一一清算…… 蓟霖帝？ 大裕百姓连日遭受各种信息轰炸，气恼过、愤怒过、担心过，心慌过，却从没有像得知这个消息这般彷徨过。 北蓟国成立他们惊慌失措，却因为北蓟国一直没有举办登基大典，让他们心存侥幸。 他们想，或许一切都只是李继仁和李继信的主意，霖王生在洛城长在洛城，他是大裕的保护神，不可能成为新的国家的皇帝。 可蓟霖帝李兆英几个字打破了所有幻想，那个从十三岁就在为大裕而战的男人，终是要舍弃他们了。 大裕皇宫，昭文帝与陈太后发生过剧烈争吵，两人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是一身的伤。 大裕朝臣几乎人人心慌不已。 不日必将清算，霖王真的要打到洛城吗？ 洛城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是惠仁帝、齐贵妃长眠之地，他怎么舍得？ 燕郡王跑到皇陵，跪在惠仁帝的墓前，哭的不能自已。 穆丞相等人萌生退意，想要乞退，被昭文帝大骂驳回。 礼部尚书杨子良、兵部尚书常敬羽、内阁大学士蔡昀等中立派官员虽然慌乱，却还能稳得住。 户部尚书张景志、吏部尚书钱卫文、御史大夫房轩韧等人，私下里又哭又笑，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希望霖王不要来，还是盼着他早些来。 刘志恒、宋武鸣、王文轩等因为昭文帝登基告老的顾命大臣，聚在一起痛哭。 他们辜负了先皇。 可先皇，也辜负了那个孩子。 若有一日，那孩子真的打到洛城，他们几个老东西，该不该誓死守护先皇留给他们的使命？ …… 正月十五元宵节，北蓟国迟迟而来的开国典礼，低调而庄重。 蓟阳经济虽逐渐好转，但建学堂、开办加工厂、修路等等，都要花钱。 北蓟国连正式的皇宫都没有修建，只把霖王府改了布局，作为皇宫。 匆匆赶来的庆王李兆杰，连他大皇兄李兆英的面都没见着，不过得知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李兆杰喜极而泣。 他本想让禹城也独立出来，加入北蓟国，可看了李兆英留给他的信，就打消了主意。 李家先祖立下祖制，李家子孙不得主动进犯他国。 这些年，李兆英一直遵循祖宗教诲，可换来的却是敌国一次又一次的挑衅。 既然两个儿子已经替他选好了路，李兆英也绝不会缩在儿子身后，坐享其成。 他势必要把几个敌国全部纳入北蓟国。 但无论北戎、羌族还是燕国，民风彪悍，百姓体格高大、孔武有力。 拿下三国后，必然要分而治之。 可无论怎么治理，能跟这几个国家的百姓相处不落下风的，只有蓟阳人。 禹城的百姓相较而言，弱势不少。 何况，禹城是开国先祖用十七条命换来的，李兆英不忍让禹城也脱离大裕。 他与李兆才的恩怨，他会尽量用最小的代价来解决。 而他的二弟要做的，就是守护好禹城。 李兆杰拿着信，不停掉泪，大皇兄的话他都听，除了对付李兆才母子的事情。 除了生母薛妃死于陈欣荣之手，齐贵妃对他而言，与生母何异？ 李兆才是大皇兄与他共同的敌人，他绝不要大皇兄一个人承担骂名！ 北蓟国开国皇帝蓟霖帝，并没有出现在开国典礼上，太子李继仁代为宣旨。 二公子李继信，封宸王。 原王府属官、蓟阳地方官员以及蓟阳军武将，都成了北蓟国的臣子。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对韩吕两家的任命。 韩青云作为监国大臣，未经六部与内阁，直接成为了北蓟国第一任丞相。 没有人嫉妒，韩青云这些日子的能力，他们都有目共睹。 北蓟国刚刚成立，之前哪来的六部和内阁？ 丞相人选，除了韩青云，选谁他们都不服气。 韩青云的妻子吕彦彦，不仅制作出纺车和织布机，还通过酿酒、纺羊绒、制作卤料、火锅料等，振兴了北蓟国的经济，被封为一品济国夫人。 秦玉如、兰娘和华青然，喜极而泣。 韩青云是丞相，吕彦彦本就该是一品诰命夫人。 但蓟霖帝与太子，并没有因为韩青云忽略吕彦彦自身的能力，吕彦彦的济国夫人是靠她自己获得的。 北蓟国的男女平权虽然任重道远，但只要当权者愿意去努力，星星之火终能燎原。 韩怀希成为霖王和霖王妃的义女，封盛康公主。 吕有田本就是皇室寻找几百年的河西吕家直系，又进献高产粮种有功，封宁安候，世袭罔替。 吕长平多次救助宸王有功，封三品散骑常侍。 至于韩怀瑾发现煤炭，吕长安、韩怀瑾、韩怀瑜等人在除夕夜出了大力，可他们着实年纪还小，也不能封官封爵。 韩怀瑾在北戎暂且不提他，另外几个孩子只留了几个太皇太后给的小物件。 除夕夜，他们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家人，不能因为这个讨赏，以后的前程他们自己挣。 韩南星、叶杏林都成了七品军医。 韩东辰、赵兴业、关鹏飞，由百夫长升为七品校尉。 赵兴武、吕良、严大虎等人以是韩家的雇工为由，也不要封赏。 反正他们这辈子跟定了韩青云，在韩青云身边，他们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韩青云无奈，为严大虎求了个无品无级的员外郎，吕良、严二虎、林山等人兴奋不已。 钱大勇也帮了不少忙，钱夫人被封为七品孺人。 除了封赏官员，吕家、颜家以及与一直支持蓟阳发展的几家商户，都成了七至五品的皇商…… 北戎三王子府，自那日刺杀事件发生后，西齐那几个商人又要走。 三王子现在哪里肯放这些人离开？ 除了姓付的兄弟俩，其他人的身手，可比他的暗卫强多了。 他又是赏金银，又是赐美女，那帮人愣是说性命更重要。 还是渠义劝说他们，胶州已被蓟阳军占领，孟家军与蓟阳军僵持不下，他们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付贵脸色阴沉，怪自己太贪心，陷入两难境地。 三王子假意答应他们，待他登上北戎王之位后，必定给付贵封个爵位。 那付家兄弟，这才勉强同意暂时留下来。 只是那个叫付彦的弟弟，又让他登位时，带他们去王宫转转，他还没去王宫呢。 这不是胡闹吗？ 三王子气坏了，他可是北戎储君，若是计划顺利，他很快就会成为北戎王。 到时候，他哪里还用得到那几个西齐人？ 这帮西齐人，贪得无厌想要爵位不说，还想以商人身份进皇宫，美的他们…… 第346章 三王子登基 对于付贵和付彦的不知趣，三王子心里恼火，嘴上却对他们的要求应了下来。 看着那个叫付彦的一脸兴奋，三王子心里已经计划着，等用不着这帮人之后，他一定把这帮人全弄死。 等到三王子和渠义离开，吕彦彦脸色拉了下来。 这个三王子真是个狠人。 三王子妃孟柔在儿子戎谟的劝说下，回了一趟孟家。 回来之后，孟柔告诉三王子，王后孟珑心慈手软，连累自己的儿子被害，她不想成为第二个孟珑。 第二日，三王子府只剩下嫡子戎谟。 至于另外三个儿子，连同他们的母亲，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因为战事已起，哪怕是身为都城的宪州，大街小巷都不算热闹。 买了吕富贵卤料的商人狄七暗暗叫苦。 本以为能凭借卤味大赚一笔，刚卖卤味的那些天，确实生意好极了。 他还搞限量售卖，有些人为了那点卤味，就在酒楼点了其他的菜，酒楼红火了一段时间。 可冬沐节过后，又是征兵又是几个王子府办丧事，他的酒楼生意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看来今天又没生意了。 狄七叹着气，准备关门，却被人拦住了，那人买走了狄七手里所有的卤料。 还要了做卤味的配方。 狄七本不想给，可看见那人刻意露出的孟家令牌，咬着牙全给了。 隔天孟柔，带着卤味去了王宫。 孟王后喜爱新鲜的事物，包括新鲜的吃食。 卤味味道霸道，孟王后一闻，就很想尝尝。 试菜的丫鬟，每道菜都尝了。 就连孟柔也吃了几口。 孟王后这才放心吃了起来，吃的满意，她还夸孟柔有心。 孟柔顺势将卤料献了出来，孟王后就收下了。 孟柔用水杯挡住了自己的笑容。 孟柔的母家，是孟家上上代家主的庶子。 上代家主上位后，孟柔家就被嫡子踢了出来，成了旁支。 可哪怕成了旁支，她家的底蕴还在，她又眼看着要成为北戎的王后，巴结她母家的人很多。 “残香”那样的极品毒药，就是孟家嫡支都未必有。 可吃多了会让人昏睡迷糊的夹竹桃花粉，以及一点点能让人上瘾的罂粟核粉，与卤料粉融成一体，根本分辨不出来。 最主要的是，吃的少对人体根本没有影响，要连续吃上七日，每日大量服用，才会逐渐精神不振，嗜睡。 不会有人想到是在吃食上中了毒，只会让人以为孟王后年纪大了，又经历两次冬沐节巨变，冬日里生了病很正常。 曾经，孟王后是孟柔最羡慕的女子。 作为那一代孟家嫡支唯一的女子，孟王后从出生就注定要成为北戎的王后。 成为王后不到一年，她就生下了老北戎王的长子，那个本来应该成为北戎新王的倒霉蛋。 从小到大，孟王后就像温室的花朵，过着最尊荣的生活，却养的心机少的可怜。 儿子死后，她对生活的需求，就只剩与众不同的吃穿住用。 谁能带来她喜爱的礼物，她就对谁高看一眼…… 吃过饭，孟柔告辞离开。 坐上轿子的时候，孟柔还在想，从小她受到的教育，就是为了孟家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前途。 孟柔唇角勾起，她并没有背叛孟家，她只是为了让孟家以后的荣光，都系在她的母家身上而已。 何况，她还有儿子，没有什么比儿子的前途更重要！ 十日后，孟王后看奏折的时候，再次昏睡了过去。 太医委婉地说她年纪大了，天气又不好，不能太过操劳。 孟王后虽然不满太医暗示她老，但看着鬓边越来越多的白发，和越发浑浊的眼睛，再也没有看折子的心情。 卤料越来越少了，王宫负责采买的内务府主管，从三王子府跑到狄七的酒楼，又跑回三王子府找付贵，得知卤料是从西齐运过来的，几乎都要急死了。 孟王后如今每日只要要吃两次卤味，可卤料越来越少，早晚有用完的一天，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又两日，孟王后的精力愈发不济，竟在朝堂上睡着了。 很快就有大臣上奏，请储君戎风，尽快登基。 当晚，三王子戎风带着渠义找来的羽绒披风，去了王宫。 那羽绒披风，据说内胆全部都是用鹅绒、鸭绒，披上去十分暖和，十分轻软，披风上还绣了孟王后最爱的凤凰，看上去华贵精美。 孟王后披上后，觉得手脚都暖和了很多，又不觉得笨重。 她喜欢三王子这份用心，与三王子聊过几句体己话后，就又犯困了，不过在临睡前，孟王后定下了三王子的登基时间。 正月十六日，北戎终于在时隔一年两个月后，迎来了自己的新王。 戎风意气风发，一步一步踏上了王座。 从今往后，他将接手北戎王暗中所有的势力，他还可以正大光明的结交群臣。 因着对孟王后的承诺，新上任的北戎王，也打算与孟家和平相处。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北戎王在登基当晚，就被新来的暗卫刺伤，只差一点点就正中心脏。 那暗卫一击不中，立即挥刀自尽。 戎风本来想在登基后，就杀了那伙儿让他心气儿不顺的西齐人。 被自己的暗卫刺伤躺在床上养伤时，他立即封了付贵为福安伯，付彦为福远伯，大林等人为五品王宫护卫，赐宪州户籍。 付彦也终于如愿进到王宫逛了几圈。 刺杀北戎王的暗卫，很快身份就被查出来了，正是孟家安排进来的。 北戎王怒火冲天，趁孟家主力在与蓟阳军对阵之际，疯狂报复孟家。 孟家虽势力强盛，却也并不想跟北戎王对上。 孟家当家人，去找如今已经成为太后的孟珑，可没说两句话，孟珑就睡着了。 面对北戎王激烈的手段，孟家想要解释，都被想要把孟家踩下去的朝中大臣拦住。 几次三番下来，尊贵了几百年的孟家也不再忍气吞声，开始了反击。 在孟家与北戎王及其背后大臣，斗得你来我往的时候，李继信含泪为那个以身实行反间计的暗卫，上了三炷香。 那是霖王在北戎，埋的最深的钉子。 十几年来，除了前年在摘星楼的高台上抹了润滑油，在老北戎王落下高台时趁乱抹去所有痕迹外，这个钉子从来没有动用过。 这一次，李继信也没打算用他，他有他的计划。 可霖王府除夕夜遇刺的消息，随着韩青云的《讨昭文帝书》传遍了大裕，也传到了北戎。 升级北戎王与孟家矛盾的计划，被迫提前引发…… 第347章 灭孟家 不过一个多月，北戎王与孟家都损失惨重。 朝中大臣死的死伤的伤，留下一些墙头草瑟瑟发抖。 几个王子府的王孙几乎全灭，孟家看中的九王子嫡子，也被断了双腿。 北戎王戎风的暗卫，和孟家的死士，死了大半。 若不是大林、秦刚等人护着，北戎王已经被孟家身手诡异的杀手杀了。 此时，原本只是守在胶州的蓟阳军开始动了。 蓟阳军与孟家军，在胶州与雍州交界处展开大战。 孟家顾不上再与北戎王争斗，连上八道折子，要求增加援军。 渠义假意为孟家说话，实则挑拨。 脑子不够聪明的北戎王，认定了攘外必先安内。 二月二十日，大林以及被渠义“又哄又骗”的乌平、乌信和其他高手，与北戎王的暗卫联合，杀向孟家。 临出发前，乌平、乌信一再请求北戎王，照顾好乌瑾、乌康，等他们回来，一定要封他们当侍卫云云。 转身后，两人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北戎王应承着，看了看他认为的人质——乌瑾、乌康、付贵、付彦和央离，让宫女侍卫看好他们，带着秦刚和夏尹就离开了。 王后孟柔心神不安地想要质问北戎王，却被自己的儿子拦住。 孟柔这才发觉，她似乎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北戎王算着自己手上的势力。 他有几分得意，这次杀向孟家的，一大半都是渠义之前为他培养的杀手，还有一些是他觉得功夫不错就临时招揽来的。 至于封不封官？ 呵，能活着回来，证明自己的本事，他不介意身边多几个护卫。 这一批人的身手他都见过，这次就算不能将孟家全部灭门，也能让孟家元气大伤。 而他身边还有一大批暗卫，以及秦刚和夏尹。 怎么算，都是他赢。 雍州那边的孟家军支撑不了太久，只要灭了孟家，他就能北戎所有的军力统一起来。 再加上即将来援助的燕国军，跟孟家军拼杀过的蓟阳军，在北戎王看来，不算事儿。 这一夜，北戎最大的世家孟家，几乎被灭门。 北戎王这边损失惨重，去往孟家的三百多人也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也几乎人人带伤。 趁前院厮杀时，李继信和吕长平抓住孟家家主，在孟家的密室找到了孟家与大裕的通信。 李继信让吕长平把证物和孟家家主带走。 北戎王暗卫统领戎胜武，四处寻找孟家主，却怎么都没找到，他命人看好孟府的大门，然后在孟家的各个院落放了火。 混在杀手里面的十几个霖王府人，有三个死在这场刺杀中。 李继信眼圈通红，想要偷偷把尸体带走，被大林死死拉住。 暗夜里，没人留意到，李继信特意放了几个孟家人出去…… 王宫里，吕彦彦甩掉跟着她的侍卫和宫女，闯进了孟王后的寝宫。 孟奇对这个北戎王新封的福远伯，没什么好感。 吕彦彦说他迷路了，想找人送他回去。 孟奇冷笑，几个粗鄙的商人，一开始被七王子带进城，又被四王子纳入羽翼之下，几个墙头草，还妄想使唤太后宫中的人。 吕彦彦似乎没有看到孟奇脸上的讽刺。 “王宫太大了，如果不是王上一定让我们留在宫里，我才不想留在这里呢。” 孟奇冷哼：“福远伯还真当自己出身世家呢？几个商户得了王上青眼，直入青云，还委屈了你不成？” “商户怎么啦？我们以前去过好几个国家，都没有在北戎遇到的事情多。一会儿要跟七王子走，一会儿又被要挟入了四王子府。我家的护卫，本来只需要保护我跟哥哥，可现在还要被逼着做杀手，今天还跟一大群暗卫去了孟……” 吕彦彦说到孟字，紧紧捂住嘴巴，眼里都是惊恐。 孟奇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孟家和北戎王这一个多月来的争斗，他也听说了。 他是孟王后的侍卫统领，孟王后最近身体不好，他也没心情管这些。 反正，死的都只是小喽啰。 可现在见吕彦彦一脸惊恐，孟奇觉得事情不对。 “这么晚了，他们去孟家做什么？” 吕彦彦连连摇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孟奇拉住吕彦彦的衣领，把她拽到孟太后的房间。 孟太后因为生病，白日里都是昏睡，晚上才略有一些精神，只是仍然昏昏沉沉。 “孟奇，他是谁？” “太后娘娘，我是西齐人，是个商人，叫付彦，是王上让我进宫的。” 吕彦彦说着，不着痕迹地往孟王后身边挪了挪，孟太后只觉得精神一振。 “西齐商人？付彦，你身上带着什么？很好闻。” 吕彦彦一副迷茫的样子，想了一下，拿出一块香膏。 “太后娘娘，您说的是这个味道吗？” 孟奇担心是对孟王后不利的东西，让宫女拿了过来。 宫女闻过后，看上去很正常。 “太后娘娘，这没有毒的。这种提神香膏，小的带了快十年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提神？” “是啊，小的少年时，无意间中了夹竹桃的花粉毒，整日昏昏沉沉，我们当地的巫医就给小的这样的香膏，让小的时时带着。不过三两日，小的身体就好了。可小的爱极了这味道，又问过巫医，说是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让多配了些，时常带在身边。” 孟王后还要再问，孟奇急了。 “娘娘，先不要管香膏的事情，这个人说一大批杀手去了孟家。” “什么？” 孟王后拍案而起。 “怎么回事？说清楚！” 吕彦彦将这些日子孟家与北戎王的争斗，说的清清楚楚，当说到孟家暗卫早就死了大半，今夜北戎王又派了三百多个高手去孟家时，孟王后跌坐在椅子上。 “快，孟奇，快带着所有的人去孟家。” “是，太后。” 孟奇着急地召了所有暗卫出来。 出发前，孟奇有些担心地看着孟太后，最后抽出剑指着吕彦彦。 吕彦彦手脚笨拙地地躲到孟王后身后。 “太后娘娘，小的说的都是实话，不要杀我。” 孟太后声色俱厉地看着孟奇。 “孟奇，快去孟家！” 孟奇看出付彦确实一点功夫底子都没有，他咬咬牙，留下两个暗卫，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躲在暗处的央离和秦刚，悄悄收了手中的迷药和暗器。 孟太后心情烦躁，不停地走来走去。 吕彦彦像个隐形人一样，一句话都不敢说。 突然，孟王后想到了吕彦彦刚才说的夹竹桃。 “你刚才说，中过毒，用了这香膏才好起来？” “是的，太后娘娘。” 一向单纯的孟太后，终于开始动起了她那为数不多的心思。 第348章 真是人心险恶! 孟太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说说看，你当时中了毒，是什么状况。” 吕彦彦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回太后娘娘，小的宅院里，种了一株夹竹桃。那一年，夹竹桃盛开，十分漂亮。 小的是商户之家，家里的酒楼就有鲜花饼。小的突发奇想，就让厨娘以夹竹桃的鲜花为馅，做了饼子吃，味道还很不错。 可哪知，吃到第七天，小的就开始精神不济，明明没怎么动，就觉得疲惫不堪，时常莫名其妙陷入昏睡。” 孟太后眼中厉光一闪：“第七天？” 吕彦彦点头：“是的，我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巫医说夹竹桃吃的少，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可若是连吃六七天，就会中毒。 巫医还说，夹竹桃全身都是毒。有的人还特意将夹竹桃的枝叶磨成粉末，掺入食物中，给别人下毒呢。 因为这粉末混入食物，本就难以查出来，中毒人又要连吃六七日才有中毒的症状，根本就查不出来真凶。 真是人心险恶！” 吕彦彦说到“人心险恶”四个字，还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对下毒人的不耻。 孟太后想到那卤料粉，一甩袖子，带着人去找了王后孟柔。 被遗忘的吕彦彦：？ 看着两边的宫女，吕彦彦一脸不知所措。 “几位姐姐，我住在石兰殿，能不能送我回去？” 吕彦彦此时是一个黑脸青年的装扮，皮肤虽黑，但五官生的极好，眉清目秀，皮肤细腻，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小几岁，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北戎的宫女，并没有满二十五岁就要出宫的传统。 孟太后宫中的宫女又都是孟家培养了很多年，才送入宫中的，跟着孟王后也有很多年了，年纪都在四五十岁的样子，被吕彦彦称呼姐姐，着实让她们有些惊讶。 一个长相威严的女子，级别似乎高一点，她打量着吕彦彦，声音有些清冷。 “太后娘娘没有让你走，你就在这里待着，等娘娘回来再说。” “啊？不行啊，我出来大半个时辰了，我哥哥肯定着急了，我要回去。” 吕彦彦说着就要离开，被宫女拦下。 见几人拉着自己，吕彦彦急的大叫：“男女授受不亲，几位姐姐莫要如此。” 拉住吕彦彦的宫女，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南国人就是毛病多，他们北戎可没有男女大防这种说法。 更何况，眼前这个付彦，年纪都可以给她们当儿子了，还什么授受不亲？ 吕彦彦刚才冲到门口时，就看到央离一闪而过的身影，她看向宫女，一脸被吓的样子。 “几位姐姐莫要动手，我不走就是了。” 长相威严的女子，冷哼一声，把吕彦彦看的更紧了。 孟奇带着孟王后的暗卫赶到孟家时，正是孟家火势冲天之时。 孟王后的暗卫都是孟家的家生子，他们的亲人还在孟府。 孟奇双眼充血，带着人与还没离开的杀手打了起来。 李继信等人早在戎胜武放火时，就借故跟他吵了一架，跑了。 大林说李继信是渠义找来的，不能走，说着就追着李继信跑了。 此刻，他们躲在暗处，看着孟奇盛怒之下，命人杀光戎胜武等人。 北戎王的暗卫本就都是激战之下，气力将竭，又少了功夫最高的李继信等人，哪里是孟奇的对手，很快就死伤殆尽。 孟奇带来的六十多人也死了二十多个。 双方耗的差不多了，大林与吕长平两人同时出手，救走了戎胜武。 孟奇轻功不及他们二人，但大林和吕长平带着重伤戎胜武，也飞不了太快，三人你追我赶，跑到王宫。 北戎王看到三人浑身是血，吓了一跳，还以为任务失败，待听说孟家人都死了，又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从今往后，北戎王室再也不用受孟家的桎梏，他就是古往今来最有能力的北戎王。 孟奇去找了孟太后。 此时孟太后正与孟柔对峙。 两人听说孟家没了，双双晕了过去。 孟奇急的狠掐孟太后的人中。 孟太后醒来时，泪流满面，她真恨自己没有听兄长的话，养虎为患啊。 她撕打着孟柔，孟柔醒来就是认错。 孟柔怎么都没想到，北戎王要对付的孟家，还包括她自己的母家。 皇后宫里乱成一团，石兰院也闹成一片。 吕富贵借口弟弟失踪，先去把跟在北戎王身边的秦刚、夏尹叫了回来，去找吕彦彦。 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找到人，吕富贵就在石兰院闹了起来。 正在睡觉的韩怀瑾与木承康嫌烦，当即就与吕富贵吵了起来。 石兰院的侍卫、宫女，怎么劝都劝不住，他们都是渠先生安排要好好看顾的人。 侍卫和宫女也不敢真的对他们无礼。 可这三人吵的越来越凶，石兰院的主管没有办法，只能去回报给北戎王。 北戎王正因为戎胜武说到其他人都被孟奇杀了，又气又怒，听到付彦与乌瑾、乌康吵了起来，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这些刁民！朕将他们接入宫中照顾，他们还以为朕的王宫是菜市场吗？。来人，把他们全都打入大牢！” 大林和吕长平一听，不干了。 “王上，您让我们为你做事的时候，说是要护好他们，如今却要把他们打入大牢，是要过河拆桥吗？” 北戎王气急，他现在已经是北戎王了，不再是那个要伪装礼贤下士样子的三王子。 “付大林，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已经不是付家的护卫了，是朕的御前侍卫！ 还有你，乌平，怎么非要上赶着当乌家一个商户的奴才？只要你忠心耿耿地为朕做事，朕答应你的侍卫之职，自然会信守承诺。” 乌平和大林不同意，两人都说与主家一起长大，情同兄弟。 北戎王若是如此背信弃义，日后谁还敢为他做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北戎王气的额头青筋直冒，就要叫人把这两人也拖进大牢。 渠义匆匆跑来，跑的头发散乱。 “王上，不好了！” 北戎王气死了，明明今天孟家被灭，应该是大喜事，可一会儿这个闹一通吗，一会儿那个闹一通，让他不胜其烦。 “朕好着呢！渠义，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从北戎王登基，他对渠义的称呼，就从“渠先生”变成了“渠义”。 “王上，太后娘娘已经知道孟家被灭的事情了。” “就这件事，也值得你大呼小叫？” 北戎王不满地看着渠义，孟奇已经杀了他派去孟家的人，孟王后知道也是必然的。 可就算孟王后知道了，又怎么样？ 如今王室子孙里，除了老九那个断腿的儿子，就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儿子。 孟王后还能废了自己不成？ 更何况，没了孟家的孟王后，就是纸老虎。 他堂堂北戎王，还能怕一个纸老虎不成？ 第349章 李继信在北戎的第一次失算 渠义看着北戎王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压下心里的鄙夷。 “王上，太后娘娘和王后娘娘密谋，要扶持太子戎谟上位。” “什么？” 北戎王不再像刚才那般从容。 戎谟是孟家血统，孟太后和孟柔手里都有暗卫，就连戎谟手里，都有孟柔母家为他寻的杀手。 这三人若是联起手来，他未必是对手。 “逆子，这个逆子！来人，速速将太子戎谟关起来。” “不可啊，王上。太子有孟家血统，若真要伤到他，太后和王后……” 渠义一边焦急地劝说，一边对大林和吕长平使了个眼色。 北戎王被渠义劝的火气越来越大，完全没注意到几人的眉眼官司。 “王上，我们已经拼尽全力，除掉了孟家人。请王上放了我家公子，小的保证，我们立即离开北戎，哪怕回到西齐，我们也绝对什么都不说。” 大林满脸都是后悔。 吕长平也紧随其后：“我也是，王上，求求你放了我家公子吧，我保证我们什么都不说。” 这俩人一出声，立即把北戎王从暴怒的状态，拉了回来。 北戎王看着大林和吕长平浑身是血的衣服，衣服上，还有很多被划破的口子。 这两个人伤成这样，还能从孟奇等人手中把戎胜武救出来，他正缺人手的时候，怎么可能放这两人走？ 尤其是付大林，还有付贵身边的秦刚与夏尹，这两个月来，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 “朕，刚才一时被气到了，把他们关入大牢的话都是戏言，朕不降罪他们就是。” 大林和吕长平互相看了一眼，先是一喜，又是有些不太相信。 “王上，您说的都是真的吧？不会再变了吧？” 渠义怒喝：“大胆，王上乃一国之主，岂容尔等质疑？王上，这两个目无尊上的……” “渠义，何必小题大做？他们两个也是性子比较直罢了，朕就喜欢他们这样的。付大林、乌平，只要你们两个做好护卫的职责，朕保他们安枕无忧。” 相比较渠义这种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人，如今的北戎王，更喜欢他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就像付大林和乌平这样的人，他才能驾驭的住。 渠义眼眸垂下，遮住眼底的了然：“王上恕罪，是渠某僭越了。” 北戎王也没真的生渠义的气，他如今位置还不稳，需要渠义这种人相助。 大林见北戎王已经没什么火气了，赶紧说：“王上，小的还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 “刚才侍卫说，我家二公子不见了，王宫这么大，我家二公子万一迷了路，冲撞了什么贵人，不就危险了吗？还请王上让小的寻一寻。” 北戎王定定的看着大林，他虽然不喜欢付大林把旧主看的很重要，但他喜欢忠心的人，若是付大林以后对自己能像对待付家兄弟那般，他愿意重用这个人。 “现在是关键时候，你就留在我身边吧，我会派人寻付彦。” “多谢王上，只要我家公子平安无事，我一定誓死效忠王上。” 北戎王皱了皱眉头。 “付大林，你已经是朕的侍卫了，要将朕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你与付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知道了吗？” “可是，小的……” “够了，朕答应你，会让人照顾好付贵和付彦。” 大林一脸纠结，最后说：“是，王上。” “来人，去把秦刚和夏尹找回来，再派几个宫女去把福远伯付彦找回来。” 北戎王看着付大林一脸感激的喜色，又看向乌平。 “付贵已经是福安伯，你先回石兰院劝劝乌瑾，让他把少爷性子收一收，这里可不是胶州。 不过，我看那乌瑾生的一副聪明相，想来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只要你表现好，回头我把乌瑾送到御书房读书，如何？” 乌平一脸大喜过望。 “谢谢王上，小的一定好好做，小的现在就去劝劝我家公子。” 北戎王看着乌平离开的欢快身影，暗自得意，他真是御下有方。 得意过后，北戎王想起渠义带来的消息，也没心思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精力。 “渠先生，你快说说太后与皇后谋算的事情，还有，先生可有好的计策？” 片刻时间，自己又从“渠义”变成了“渠先生”，渠义心底划过一丝讽刺，面上却是一副谦恭的样子。 “王上，渠某听说今日太后娘娘带人，一脸怒色的去了王后宫里，就让人悄悄打听了……” 在北戎王与渠义商讨对策的时候，吕长平来到石兰院，见到了还在争吵不休的吕富贵、韩怀瑾和木承康。 三人见他浑身是血，皆是吓了一跳。 好在夜色浓重，也没人看到吕富贵眼里的担忧。 吕富贵没法当着宫女侍卫的面表示关心，韩怀瑾却没有这个顾虑。 “乌平，你没事吧？怎么都是血。” “公子放心，这都是别人的血。我没事，乌信也没事，只是他与戎统领吵了一架，离开了。” 吕富贵、韩怀瑾和木承康明白了，事情顺利，李继信也平安无事。 吕长平转向吕富贵，父子二人目光交接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福安伯，大林侍卫如今在王上身边。我奉王上之命，劝谏我家公子不要冲撞了伯爷。 还请伯爷看在我家公子尚且年幼的份上，谅解一二。 至于福远伯，王上已经派人去寻了，想来很快就会回来。” 吕富贵听到大林的消息，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多谢小兄弟告知，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弟弟。” 乌瑾十分孩子气的对着吕富贵冷哼，然后拉着吕长平回了房间。 另一边，吕彦彦正在跟太后宫里的宫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直到北戎王所在熹微宫传来打斗声…… 听到太后和王后发动宫变的消息，吕彦彦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没有人想到，孟家的女子性子刚烈到，根本不给人回转的余地。 渠义的消息没有错，可他并不知道，孟太后和孟王后居然连一天都等不了。 当两人的暗卫与北戎王的暗卫打起来的时候，大林和渠义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石兰院，吕长平和木承康护住吕富贵和韩怀瑾。 事情发生的超出他们的计划，若是孟太后等人占了上风，他们都得死。 算无遗策的李继信，在北戎的第一次失算，应在了两个孟家女身上…… 第350章 北戎王宫乱相 宫外，李继信双目暗红，他太心急了。 本来先除掉孟家，再徐徐图之，对他们来说是最保险的。 这也是他特意放走几个孟家仆人的原因。 只要这些人找到孟家长子——神威将军孟显威，孟显威必定要返回宪州，找北戎王报仇。 蓟阳军就能以最小的损失拿下雍州。 孟显威携孟家军，与手握十万禁军和三十万守城军的北戎王，即使不能势均力敌，有他李继信搅浑水，也能拼的鱼死网破。 宫内力量，北戎王的暗卫，与孟太后、孟王后的暗卫，堪堪持平。 李继信只需要做做戏，抛几个饵，就能坐收渔利。 可霖王府除夕夜遇刺的消息，让他乱了阵脚。 他急于回蓟阳，就让吕彦彦提前把消息捅破给孟太后。 他本以为孟太后只要脑子好使一些，必然要等孟显威回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而渠义也能在这个时间，给北戎王布置好防护工作，让他不至于落入下风。 李继信狠狠地捶了捶桌子，他只想在今日，把北戎王与孟太后之间的结打死，让二人绝对没有联手的机会。 如今两人的结确实打死了，他却没想到孟太后出手这么快，竟连几天都不愿意等。 以目前的状况，刚继位的北戎王，绝对不是统掌北戎王宫四十年的孟太后的对手。 若只是北戎王，他是死是活，李继信并不在意。 可吕彦彦、吕富贵等人都还在宫里，明面上他们都是北戎王的人，孟太后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不能让他们出事！ 李继信脸上的焦躁，被身边人看的清清楚楚。 “二公子，咱们以勤王的名义打到王宫去，把瑾公子他们都救出来。” 李继信看着对面十几个身上都挂了彩的汉子，心酸难抑。 两个月前，他对所有人说，他要带他们回家。 可计划还没有完全成功，已经又牺牲了四个叔伯。 今日在孟家拼杀，他们都带了伤，伤口还没包扎，就要随他再去赴险。 他如何忍心？ 成山看着李继信痛苦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二公子，虽然我等一直在北戎，可我们的心一直在蓟阳，哪怕今日死去，我们的孤魂也会随二公子回到蓟阳。” “是啊，二公子，您别纠结了。北戎王宫还有证据，必须拿到手，我们不怕死，可我们怕计划失败。” “走吧，二公子，再晚去，韩夫人他们即使拿到证据，说不定也要被毁了。” …… 李继信眼圈泛红。 “常伯，魏叔，你们两个留下，看好孟家主，还有从孟家拿到的书信。如果明天我没有回来，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书信带回去给我大哥。” “不行，二公子，我们也要一起去。谁都可以牺牲，二公子不行，我一定保护好……” “够了，你们两个已经伤的够重了，去了也是送死……大局为重！” 被李继信称作常伯和魏叔的两个汉子，听到“大局为重”四个字，跪在地上，在泪眼模糊中送李继信等人出门。 此时，孟王后宫中的宫女，在听到哗变的时候，看向吕彦彦的目光中带着冷厉。 “你们的人，是不是参与了屠杀孟家？” 吕彦彦握紧了袖袋里的电击棒。 她身上虽然有不少保命的东西，可这里是在王宫，人太多，她带来的东西根本就不够。 哪怕是电击棒，一旦电用光了，也就是个普通的棒子。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出手。 “这位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屠杀孟家？不是去孟家办事吗？” “你给我装什么糊涂？拿下这个小子！” 几个宫女对着吕彦彦一拥而上，秦刚、央离和夏尹出手如电，只用了几招就杀了这些宫女，然后逃走。 幸好今日太后宫中的侍卫和暗卫，都被召了出去，否则他们未必逃的出去。 “快，去石兰院，找大哥。央离，东西找到了吗？” 吕彦彦边跑边问。 “找到了，可惜事发突然，没法送出去，我刚才已经去了石兰院，把它藏在了床底。” “好。” 石兰院那边，吕长平等人也在跟孟王后派来的人打在一起。 幸好，孟王后的主力都围向了熹微宫，这边来的杀手并不多。 韩怀瑾杀了最后一个杀手时，就看到吕彦彦跑来，他眼中泪光一闪，无声地喊了句“娘”。 石兰院里的护卫和宫女都被杀了，幸好吕富贵等人无恙。 吕彦彦揉了揉韩怀瑾和木承康的头发，看向吕富贵。 “大哥，宫里不安全，咱们得想办法出去，只是大林哥怎么办？” 吕富贵此时最担心的也是大林。 他们都在一起，就算趁乱躲起来，也能暂时保住性命，可跟在北戎王身边的大林呢？ 但是眼下，也只有他们先退出王宫再说。 “我们先走！” 一行八人换了宫女太监的衣服，带着从孟太后宫中拿到的东西出了石兰院，一路避着人，往宫门方向而去。 宫中乱做一团，宫女太监分不清到底是哪个宫的人，都在四处逃窜，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很快八人就来到宫门前，宫门紧闭，地上躺了不少禁卫军的尸体。 想来，是孟太后的人把原来的禁卫军杀了，夺了宫门。 宫门处大概有一百多人。 吕彦彦拿出迷药，想让吕长平撒出去，就听到大门外传来李继信的声音。 “我等奉王命，进宫勤王，请速速打开宫门！” 吕彦彦等人大惊失色，李继信上半夜已经经历一场恶斗，他现在添什么乱啊？ 几人急的满头大汗，吕长平甚至已经打算，哪怕暴露隐身地，也要飞出墙外让李继信赶紧离开。 这时，门外传来撞击声。 吕富贵拉住儿子，静观其变。 “元统领，尽快冲开大门，否则王上就危险了啊。若是孟将军回来，宫中又被孟太后等人把持，就凭元统领对孟家灭门只是袖手旁观，孟家人就会第一个拿元统领开刀！” 这是渠义的声音。 吕彦彦心思电转，按照计划，渠义本来应该跟北戎王在一起才是。 可如今他在宫门外，还是与宪州巡城兵统领元胡一起，想来是拿了北戎王的什么信物，找了救兵过来。 有救兵就好！ 其他人也想到这一点，吕长平拿过吕彦彦的迷药，自己先服下解药，飞身朝守门的人撒去。 可惜守门的人太多，只倒下一多半人，其余人向吕长平砍去。 秦刚等人上前支援。 吕长平边打边喊：“乌信是你吗？快点破门！” 李继信听着里面的打斗声，心急如焚，他想飞进去支援，却被渠义死死拉住。 元胡是北戎王的心腹，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 韩怀瑾也担心李继信不管不顾地进来，他高声喊道：“你们不过二十人罢了，我家乌平和西齐的那几个，功夫好得很，你们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第351章 金色的绳子 李继信听着韩怀瑾的话，知道他们没什么大碍，略微放下心来。 “元统领，我家小公子就在里面，我担心他出事，还请快些破门。” 元胡也着急，万一北戎王真的死了，孟家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可皇宫的大门是用上好的檀木，外包厚厚的精钢，实在不好冲破。 韩怀瑾对李继信说门内只有二十人，其实里面还有三四十人，且各个身手不弱，若不是受迷药影响，任吕长平等人功夫再高，也必然有所损伤。 吕彦彦看着险象环生的木承康与韩怀瑾，拿出电击棒对着一人就打。 那人软在地上，韩怀瑾让吕富贵看好吕彦彦，拿着电击棒挥舞。 他年纪尚幼，身量也小，行动起来十分灵活。 韩怀瑾负责将人击倒，木承康和吕长平顺手补刀，又有秦刚等人护阵，总算将人全部解决。 “乌信，人已经全部解决了，让元统领他们停下来，我现在就把门打开。” 李继信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大家都好吗？” 吕长平看了眼被刺中两剑的木承康，木承康连连摇头。 “大家都好。” 吕长平打开大门，元胡带着人高喊：“快救王上！” 暗夜里，李继信没有留意到木承康的伤口，见大家果然都还活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他本想跟着元胡一起去，经过木承康时，却突然看见他惨白的脸色。 李继信心口莫名一疼，伸手扶住了即将倒下的木承康…… 看到木承康突然倒下，吕彦彦等人也吓了一跳。 韩怀瑾抱住木承康，吕彦彦翻出伤药给木承康撒上。 “我没事，都是轻伤，别怕。” 木承康安慰着吕彦彦，让吕彦彦心头又酸涩了几分。 幸好，木承康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只是失血过多，止了血就没什么大事了。 李继信放下心来，就想去找渠义他们，却突然瞟见木承康脖子上的一根绳子。 就着火光，能看出是少见的金色。 他心头一动，用手指勾出那根绳子，却见绳子上挂的一块白玉。 “二公……，乌信，怎么啦？这玉是爹娘送给我的。” 元胡还留了一部分人守在宫门外，几人也不敢大声说话，木承康又受了伤，声音轻的只有他们几人能听见。 李继信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失落，只是一根相似的绳子罢了，竟让他差点误以为是同一根绳子。 “没事，你们赶紧出宫，我去去就回。” 韩怀瑾和吕长平拉住李继信。 “不行，要走一起走。” “胡闹！巡城兵都已经来了，我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你们快点走。” “今天宫里乱的不成样子，太危险了。你跟我们一起走。” 李继信摇头，压低了声音：“我的叔伯们都在里面，他们为了霖王府，在北戎忍辱负重十多年甚至二十年，我说过我要带他们回去，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李继信说完，把韩怀瑾往吕长平怀里一推，飞身朝熹微宫而去。 吕长平哪里放心？ 他把韩怀瑾往吕彦彦身边一推，也跟了上去。 被推来推去的韩怀瑾：？ 夏尹本也想跟上去，可他的任务是保护好吕家兄妹，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继信离开，眼里全是担忧。 吕彦彦让大家先撤出宫门外等着。 留下来看守大门的巡城兵，见他们与来报信的乌信等人相熟，统领也是因为他们才能顺利进入王宫，也没拦着他们。 今夜的宪州，注定不安宁。 上半夜孟家被灭门，不少百姓想出去查看，被巡夜的士兵阻止。 下半夜又传来王宫的打斗声，还有宪州巡城兵出动的声音。 百姓们可不敢出去，都窝在家中祈祷不要祸及自家。 此时的熹微宫，北戎王吓得瑟瑟发抖，他不明白渠义带了他的令牌去搬救兵，怎么还没过来。 他的暗卫几乎全死了，禁卫军们厮杀成一片，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他的人，哪些是孟太后的人。 还有一部分禁卫军压根不知道该帮向哪一边，站在外面听一耳朵北戎王的话，再听一耳朵孟太后的话，迷迷糊糊地，干脆选择两不相帮。 北戎王气的跳脚，在心里想着事情结束就把这些墙头草全杀了，可眼下他不敢说出来，万一把他们推到孟太后那边，就不妙了。 他死死拉住大林，一直问秦刚和夏尹去哪了。 大林心头烦的要死，他真想一刀捅死这个怂货，可他又不知道北戎王是不是还有用处，不能让他顺便死了。 好在冲在前面都是北戎王的暗卫和禁卫军，他只要带着北戎王躲闪就行了。 可饶是如此，也把大林累的不清，也不知道援军能不能及时赶到。 眼看着两边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孟太后那边却又窜出一支杀手，那是孟王后和太子戎谟养的人。 北戎王气的大骂戎谟不孝不义，合该天打雷劈。 大林趁他不备，一掌将他劈晕，塞到案桌下面。 大林想，自己要死在北戎，吕有田该多难过啊，他不能死，更不可能陪着北戎王死。 把北戎王劈晕后，大林施展轻功飞出殿外。 有人想要拦他，但见大林空手一人，北戎王并没有出来，也没再围攻他。 只有孟奇一想到大林也是灭了孟家的凶手之一，就怒上心头。 孟奇不是大林的对手，两人也都是经过一夜奔波打斗，体力耗的差不多。 片刻后，大林一脚踢开孟奇，又要离开，孟奇高喊：“拦住他，他是害死孟家的凶手。” 几个暗卫上前拦住大林。 大林心头暗暗叫苦，这帮狗皮膏药！ 还好，在大林力竭而亡之前，元胡带着人终于赶来了。 渠义看到大林，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捉拿反贼，保护王上。” 渠义喊着，然后趁势把大林拉到一边，还对李继信带来的赵凡周等人使了眼色——让元胡的人上，你们做做样子就好。 都是多年老相识，一个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 赵凡周等人点头表示明白，躲在巡城兵的后面，左戳一下右戳一下。 大林瘫坐在地上，渠义一边为他顺气，一边问：“王上呢？” “被我打晕了，放案桌下了。” 渠义强忍住笑，看向打成一片的现场。 巡城兵虽然数量多，但都是普通人，哪里是那些身手诡异的暗卫杀手的对手，一对上，就死了十几个士兵。 元胡心里惊恐，让赵凡周等人上。 “元统领，实在是我们上半夜在孟家都受了重伤，打不动啊。” 他们进宫是为了救吕彦彦等人，既然吕彦彦他们已经出了宫，他们干嘛还要为北戎人拼命？ 凭他们也配？呸！ 元胡气的不行，这帮人身上都是伤口和血渍，一身的杀气，他也不敢强逼这些人，只能拼命让巡城兵冲上前。 巡城兵们心生胆怯，边打边退，一时间竟落了下风。 李继信赶到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个中年男子。 第352章 北戎王宫是他李继信说了算! 中年男子名叫焦宇，在北戎王宫，只是个身份普通的禁卫军小队长。 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是霖王插进来的钉子。 焦宇对着站在远处观望的禁卫军，大喝一声。 “禁卫军职责乃是护卫王上。如今孟家已被灭门，孟显威也已被蓟阳军活捉，如今尔等置王上安危于不顾，是等着反贼被灭之后，被王上清算吗？” 孟太后听到孟显威被蓟阳军活捉这句话，摇摇欲坠，天要亡她孟家！ 孟王后也听的心神俱裂，完了。 最稳的住的是太子戎谟。 “你胡说！我们都没收到消息，你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小队长，哪能得到消息？” 焦宇寸步不让：“孟将军身边的亲卫，连夜返回宪州求援，可今夜宫中大乱，这才被我截到消息。 太子殿下，孟家多年来对王室不敬，王上还是三王子时，曾多次遭孟家暗杀。 您身为王上的长子，本应为王上分忧，岂可帮助外人伤害自己的父亲？” 孟王后：外人? “大胆，你居然敢挑拨本宫与太子的关系？” 焦宇继续劝道：“太子，孟家这棵大树已经倒了，您是王上唯一的儿子，在没有铸成大错之前，赶紧停手吧。 王上念在您年轻被人蛊惑上，必然不忍心怪责于您。若不然，即使今日宫变成功，您在百姓心中，也是不孝不忠之人……” 戎谟脸色一会儿青白一会儿通红，他隐隐有些后悔，若是孟显威当真已经被抓，他杀父上位，日后会不会被臣子效仿？ 孟太后往日脑子不太灵光，今日却格外果决。 “谟儿，你莫要听他胡说。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对待你几个弟弟的吗？为了王位，杀几个儿子算什么？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戎谟眼神闪过一丝决绝：“听我号令，速速攻进熹微宫！” 李继信看着孟太后这边的暗卫缓缓逼近宫内，外面元胡带来的巡城兵根本不敢上前与之争锋。 怂货！李继信气的骂道。 孟显威当然没有被抓，不然李继信也不用留在这里了。 北戎两大势力，耗的还不够，无论如何，北戎王暂时还不能死。 李继信想着，高声喊道：“我乃是王上待封的王宫侍卫乌信，王上派我去向巡城兵求援的时候，曾说凡今日参与勤王救驾之人，均可平分孟家与孟太后宫中所有财物。 若有人因救驾牺牲，王上必荫其父母妻儿。若有人能擒获或诛杀逼宫主犯，封伯爵之位！” 孟家是北戎的庞然大物，他们家的财物比王宫还要多。 还有孟太后宫中，谁不知道，孟太后最爱稀奇之物，若是能分的一些，那他们就再也不愁下半辈子的生活了。 孟太后气的全身发抖，她还活着呢，这些人就想分她的东西？ “若今日你们助哀家一臂之力，王宫之物予取予求。” 禁卫军们开始纠结，好像两边给的都挺多的。 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 “兄弟们，听我说一句，今日咱们若是不出手，明日无论谁胜谁负，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咱们这些人！咱们势必要选择一方。 不说王上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北戎之主，那王宫之物到了你我手上，我们也不能拿去卖了，反倒是孟家富可敌国，随便分你我一些，便可保我等半生富贵。 若是有幸擒了首犯，封些爵位官位，那更是光宗耀祖之事。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先去也！” 说话的，正是跟在李继信后面，借助在石兰院换的衣服，扮做禁卫军的吕长平。 他说完，就已提剑杀向孟太后的人。 有了一个出头的，其他人生怕落了后，被北戎王清算，也纷纷出手。 有了这些人相助，元胡带来的巡城兵也大着胆子向前冲去。 孟太后、孟王后和戎谟一直在喊，可一旦做了决定，禁卫军哪里还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厮杀。 天亮时，熹微宫内外尸体摞着尸体，到处都是血液。 李继信和吕长平一边假意厮杀，一边拦下刺向赵凡周等人的剑。 两个少年功夫再是高绝，也受了不少伤。 好在局面终于控制下来。 大林、元胡、渠义分别制住了戎谟、孟太后和孟王后。 孟奇等人全部死亡，北戎王的暗卫，也只剩下不到一成。 原本分属两派的禁卫军也死伤殆尽，后面加入北戎王一方的禁卫军也死了一多半。 巡城兵更不用说，损失惨重。 他们本就没什么功夫，在这场混战中就是炮灰，很多人甚至不是被杀死，而是被旁边的人拉住挡刀，还有一些是被踩踏致死。 李继信看的心酸，哪怕是敌国的人，哪怕这些纷争都是他搞出来的，可同样身为军人，这些人死的如此惨烈，还是让他难过。 可心酸归心酸，再给他十次机会，他依然要这么做！ 目光扫过赵凡周等人，见大家虽然疲惫，又受了不少的伤，可总算再没有伤亡。 李继信眼圈通红，过了好一会儿，又转而笑了笑。 从今往后，北戎王宫就是他李继信说了算！ 等了半夜的吕彦彦、吕富贵等人，也终于等来了虽然疲惫还受了些伤，但好歹平安归来的大林…… 北戎王被人从案桌下拉出来掐醒的时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他又一次成了最后的赢家。 北戎王心里感慨万千，他果然是上苍选中的王！ 感慨完毕，北戎王第一件事就是手刃太子。 王后孟柔哭声凄厉，戎谟是北戎王唯一的子嗣，不能杀啊。 渠义冷眼看着，然后劝北戎王不如先把太子圈禁起来。 北戎王冷笑，他才四十岁，想要儿子，以后机会多的是，更何况，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早就被他藏起来了。 戎谟一死，孟柔痛不欲生，然后疯狂大笑。 北戎王自以为瞒天过海，留了自己小儿子一命，又怎么瞒得过早就牢牢掌控三王子府的她？ 北戎王的幼子，早就被孟柔母家的人除掉了。 至于更多的儿子，哈哈，别说儿子了，女儿也不会再有。 孟柔早在决意为了儿子背叛孟家时，就给北戎王下了绝育药。 孟柔话落，自己撞上北戎王的剑，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恨意。 北戎王火速派人去小儿子藏身之处查看情况，又召来太医为自己诊脉。 渠义眼圈通红，在没人的地方捂脸哭泣。 二十二年前，上一任北戎王戎天义带着四个成年儿子以及孟家人，率六十万北戎军，突破蓟阳罗阳县防线，大肆虐杀当时的守军和罗阳县百姓。 年轻貌美的女子被凌虐，幼儿被当做食物，老人和男人被虐杀…… 第353章 血仇得报 北戎人在罗阳县虐杀大裕百姓，蓟阳军主帅李洪良从城内赶到时，还没与敌人对上，就被罗阳县的惨状惊怒到吐血。 李洪良心神动荡之际，被孟家的孟显威暗算，差点当场死亡。 之后，蓟阳军与北戎军在罗阳县，苦战了三天两夜。 十六岁的少年霖王李兆英，还没进霖王府，就先率亲卫军快马赶到了罗阳县。 从孟显威手里救下李洪良后，霖王让大军先退回去休整。 那时，戎天义对着霖王大喊无能小儿。 霖王当时对着戎天义喊，早晚有一天，他要让戎天义血脉断绝！ 二十二年了，当年罗阳县的血仇，终于报了！ 戎天义，也确实血脉断绝！ 渠义哭的双肩颤抖，李继信拍了拍了他的后背安慰他。 渠义本名李承志，是李洪良的养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李洪良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大裕，终身没有成家，李承志是他在战场上收养的遗孤。 二十二年前罗阳县惨剧，李承志就跟在李洪良身边。 若不是被孟显威暗算，彻底伤了底子，李洪良不会在四年后死去。 李洪良过世后，李承志化名渠义，进入北戎。 罗阳县一战中，他只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十七岁小兵，进入北戎时，他已经长成一个青年，又在北戎生活了七八年，才开始接近三王子戎风，这才没有引起戎风的疑心。 戎风不记得他，他可不会忘记戎风。 李承志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第一次见到戎风时，戎风正高喊：“要吃就吃八岁以下的孩子，年纪越小肉越嫩……” 忆起往事，李承志看着北戎王所在的房间，眼里杀气浓重，最后又生生压了下去。 他现在，还得是渠义。 若不是要留着北戎王与孟家残余势力继续斗，昨夜北戎王就已经死了。 李继信出手，自然都是万全的。 孟柔能得到的信息，以及给孟珑和北戎王下的药，背后都有李继信的影子。 所以，她临死前说的都是真的。 北戎王如今脸色惨白，抓紧了太医的衣领。 “给朕治，治不好朕，就要了你们的脑袋！” 太医们吓得瑟瑟发抖，他们会治病，可他们不会解毒啊。 但这话他们可不敢说，只能抹着头上的汗水，说治治治。 很快派去查探情况的人来报，北戎王的小儿子，确实已经没了。 北戎王气的拿起剑，对着孟柔的尸体又砍了好几剑，最后跌坐在地上，状若疯癫…… 李继信和渠义可没打算现在去落井下石，赵凡周等人已经趁乱带走了孟太后。 昨日的禁卫军，已经在讨论能分到多少奖励银子。 以渠义对北戎王的了解，他要是知道孟家的财产和孟太后的私库，已经被承诺分给禁卫军，一定要气到爆炸。 北戎王本就没能完全掌控王宫力量，如今他能掌控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死了。 若是剩下的北戎军他也不想办法笼络的话，一旦禁卫军寒心，北戎王对上孟显威可就胜算更小了。 可惜，北戎王大概不会懂这个道理，孟家的财产他能拿出一成就算很好了，至于孟太后的东西，北戎王绝对不会拿出来赏赐给为他拼死拼活的禁卫军。 李继信在心里盘算着，皱了皱眉，看来，孟显威的力量还得再削弱一些。 与渠义低语几句，李继信就带着吕长平，离开了尸体远比活下来的人多的多的北戎王宫。 福安伯府是北戎王为了笼络大林等人，赐给吕富贵的小宅子。 此时，福安伯府里仅有的四个下人，已经都是死人。 这四个人是北戎王为了控制大林他们，负责监视吕富贵、吕彦彦的。 如今北戎王已经翻不起大浪，他的人也不必再留了。 扮坐西齐商人的吕彦彦一行六人与李继信他们，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坐在一起，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大灰带着李继信写的信，飞向宪州。 高司炜和韩琦收到信，看了眼面色不善的霖王李兆英，哦，现在应该是蓟霖帝李兆英。 除夕夜之后，李兆英命人看好准备偷溜来北戎的李继仁，把开国典礼的事情简单跟李继仁交代一下，自己来了北戎。 面对跟弟弟一样的任性的亲爹，李继仁能怎么办？ 他只能传了封信给胶州的高司炜，以及孟石河那边的亲卫，让他们务必拦下伤还没有养好的李兆英。 蓟阳去往北戎宪州，只有胶州和孟石河，胶州要近的多，李兆英心急去宪州，只能通过胶州的路。 自以为化妆化的他老子来了都认不出的李兆英，被已经功成身退留在胶州的齐烨，逮个正着。 高司炜和韩琦又是跪又是求，齐烨也一再保证李继信绝对不会有危险。 恰好大灰送来李继信的信，让高司炜务必牵制住孟显威的大军，余下安排等他消息。 李兆英这才勉强留在胶州养伤。 有李兆英坐镇，蓟阳军最近把孟显威的大军耍的团团转，还截断了孟家军与宪州的信息往来，除了戎风登位的消息，孟家与北戎王的争斗的消息，半点没有传入孟显威耳中。 这一个半月来，李兆英虽着急，却也不敢打乱李继信的部署。 蓟阳军闲来无事，日日在城楼上，诵读北蓟国新政。 土地分配、高产作物、公办学堂、各式加工厂、男女平等的就业机会与权利…… 只把胶州和雍州附近的百姓，听的心思浮动，不敢置信之余，又隐隐带些期盼。 孟显威气的只能攻城，阻挠蓟阳军扰乱民心。 攻城是不可能攻破的。 孟家军损失不大，但军心已然开始涣散。 连孟显威都已经意识到，对方就是溜着他们玩，并不真的要跟他们打。 可为什么呢？ 蓟阳军为何只拿下胶州，难道是为了把胶州做为试点，一点点腐蚀民心？ 孟家在北戎矗立几百年，北戎王室好操控，孟家才是北戎真正的幕后之王。 而孟家与霖王府的恩怨，也绝不可能化解。 所以，北戎一定不能被并入北蓟国。 孟显威不可能放弃夺回胶州，只能继续与蓟阳军僵持着。 二月二十一日下午，蓟阳军突然不再诵读北蓟国的国策，而是齐声高喊：“孟家全族被灭，孟太后、孟王后与太子戎谟，已被北戎王戎风杀害”。 孟显威气坏了，他没想到蓟阳军那么无耻，为了动摇孟家军军心，居然放出这样的谣言。 孟家是北戎的参天大树，王室灭了，孟家都不会倒。 他的姑姑孟太后，更是掌控了王宫半数以上的力量。 戎风怎么可能斗得过孟家和孟太后？ 孟家军本来也不相信这么荒谬的传言，可还是被蓟阳军肯定的语气惊住了。 孟显威对着城墙上的韩琦大骂，骂蓟阳军无耻，妄图动摇孟家军军心。 韩琦得意洋洋，只回了一句“丧家之犬”。 一直到第三天下午，被李继信刻意放走的三个孟家幸存者，找到了孟显威…… 第354章 饼太大，消化不了 孟显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两日蓟阳军散播的谣言竟是真的？孟家没了？ 若不是这三个人一个是他侄子，一个是孟家的管家，还有一个他虽然不熟悉，但是却在孟家待了十几年的护卫，孟显威都要怀疑他们是被蓟阳军买通，骗自己回宪州的。 孟显威在营帐里走来走去，连续让那三人说了十几遍，最后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又派了一支亲卫火速回宪州，查探情况。 没几日，亲卫军回来。 宪州城门紧闭，他们拿了孟家的令牌都进不去。 还是他们花了大价钱，才从守城兵嘴里得知，孟家被一把火烧了，孟王后的尸身，被吊在宫墙上。 孟显威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将军，咱们回去杀了那个狗日的戎风！” “是啊，咱们为北戎拼死拼活，戎风个贱人竟然在背后捅我们刀子。” “历代北戎王都对孟家恭敬之至，戎风他怎么敢的？” …… 孟显威的亲卫都是孟家的家生子，他们听到消息的反应跟孟太后身边的孟奇一模一样，只想杀了北戎王为孟家和他们的家人报仇。 孟显威置若罔闻，一直发呆。 孟显威的侄子孟佳成跪下抱住他的大腿。 “大伯，我们回去，杀了戎风那个王八蛋。” “他们用了三百多人，把孟家杀的鸡犬不留。我们就用六十万大军，把戎风碎尸万段。” 孟显威痛苦地咆哮出声：“三百多人？孟家的光暗卫就有一千多人，怎么可能被三百多人就杀了呢？怎么可能？” “大伯，这一个多月来，孟家跟戎风暗下里不知过了多少招，两边都损失惨重。那天夜里，刺客那边又有巡城兵帮忙。若不是孟云五拼死护着，我跟管家根本没有办法来到这里……” “既然私下过招，损失了那么多人，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伯，祖父几次传消息给你，都没有接到你的回信。” “我哪里收到消息了？我没有收到！” 伯侄两个都痛哭失声，可孟佳成说要回宪州，孟显威犹豫了。 他现在走了，蓟阳军立马就会拿下雍州。 再说，孟家军若是来回赶路，再回去与北戎王厮杀，即使赢了北戎王，兵力也消耗良多，到那时他们哪里是蓟阳军的对手？ 孟家军的几个将领沉默了。 一路护送孟佳成和管家过来的护卫孟云五，捂着还没有养好的伤口，双目赤红，额头青筋直冒。 “将军，孟家的仇难道就不报了吗？我们与北戎王厮杀是消耗兵力，可我们与蓟阳军厮杀，也是在消耗兵力啊？ 您想想，北戎王现在巴不得我们跟蓟阳军两败俱伤，到时他就可以坐收渔利。 将军，杀回宪州，夺了戎风的王位！哪怕日后蓟阳军打来，咱们有北戎最高最坚固的宪州城墙做防护，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宪州、幽州、岷州等地的百姓，都是咱们的后盾。 大不了，咱们把孟州给燕国，让燕国派兵相助，唇亡齿寒的道理，燕皇不会不懂，一定不会拒绝。” 孟云五语气愤怒，引得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劝说。 孟显威被那句北戎王坐收渔利击中内心。 他与戎风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他们想要对方死的欲望，比希望打退蓟阳军的欲望更强烈。 孟显威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里都是滔天的怒火。 “回宪州，杀了狼心狗肺的戎风！” 孟云五低头掩住眼里的情绪，迅速跪在地上，高呼：“回宪州，杀戎风，拥将军为王！王上，属下誓死追随。” 其他人愣了一下，这护卫改嘴也太快了吧，他们不能落后。 “回宪州，杀戎风，拥将军为王！” 营帐内的高呼声，让外面的孟家军心头狂跳。 只要不太笨的，根据这几天的情况，都已经猜到孟家确实被北戎王灭了。 孟家这棵大树倒了，北戎的天就塌了一大半。 他们这些依附孟家而存的孟家军，该何去何从？ 幸好，这些大事也不用他们这些底层士兵操心，他们只要听从长官的指令，有人给他们发军饷就行。 把孟将军推上王位，那他们就是王上直属军，应该再也不会被克扣军饷了。 再说，比起作战勇猛又狡猾的蓟阳军，他们宁愿去打比他们还不如的宪州守兵。 心思几转的士兵们，想通了这些，最近被蓟阳军消磨的没脾气的军心，又开始振作了起来。 隔日，大军开拔，返回宪州。 北戎王戎风因为子嗣的问题，愁的人都瘦了一圈。 还是渠义劝他，让他派人去南莱国寻解药试试。 大裕霖王、惠仁帝所中的奇毒都是南莱秘药，孟家与南莱国关系隐秘，孟柔能拿到的药，应该也是南莱那边的毒药。 戎风像是又找到希望一般，前前后后派出了好几批人去南莱。 可人还没走几天，又都赶回来说孟显威大军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戎风又急又气，只能让人从孟州离开北戎。 因为原本说好的孟家全部财产和孟太后私库分给救驾之人，最后只变成了孟家的一成拿出来分。 参与救驾的禁卫军虽敢怒不敢言，但也都记在了心里。 戎风还要追究乌信假传圣旨的责任，却被消极怠工的禁卫军告知，找不到乌信。 不仅乌信，西齐的那伙人也留了一封信跑了——北戎太危险，北戎王背信弃义，拿付家兄弟威胁他们，他们不干了！ 戎风简直要气炸了。 他想骂大林那些人忘恩负义白眼狼，可还是骂不出口。 大林、秦刚等人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他以为把付贵、付林留在王宫，那几个人看不出来，会继续为他卖命。 可没想到，他把人气跑了。 他就是后悔也晚了。 没了大林、秦刚、夏尹这几个西齐人，那乌平就必须找到，身边没有绝顶高手在身边，他没有安全感。 好在乌平找到了，可禁卫军只带回了乌平的一句话——北戎王画的饼太大，他消化不了。 带回这句话的禁卫军，脸色晦暗，他可太认同乌平这句话了。 禁卫军死了一多半，牺牲那么大，最后只换来二三十两银子，这谁受得了？ 戎风一边伤心身体隐疾，一边发愁去哪里找高手，一边还要担心孟显威的大军，还要被朝堂上的大臣责骂心狠手辣，整个人如惊弓之鸟，干脆早朝也不上了，躲在后宫。 渠义劝说他尽快组织兵力，对抗孟家军，还要招募禁卫军保卫王宫。 戎风就如还是三王子时一样，把这些需要操心的事情，全部交给渠义。 渠义：？ 他家二公子，哦，现在是宸王，还真是神机妙算…… 第355章 林平远他非杀不可! 渠义得了北戎王的准话，立即把孟家所有的金银拿了出来，让新任禁卫军统领焦宇安抚众人，招募新人。 至于孟家的铺子、孟太后的私库，那得等局势稳定下来，卖了换成银子不是？ 北戎王绝对不会言而无信，答应大家的一定会做到！ 虽然禁卫军还不能完全相信焦宇的话，但又多发了一百两银子是事实。 孟家那些暂时不能折现的铺子，孟太后的奇珍异宝，将来分到他们手上的，还多着呢。 禁卫军的士气，总算提振了一些。 赵凡周等人本想趁势加入禁卫军，被李继信拦下。 如今北戎局势已定，北戎王宫有渠义和焦宇就够了，其他人没必要再冒险。 渠义配合北戎王新提拔的武将，召集了三十万大军。 这些人虽然不是孟家军的对手，但宪州的城墙固若金汤，守城足够了…… 二月底，林平远大军行至平遥府。 林平远本以为只要大军跑起来，二月初他们就能赶到蓟阳，可哪知越是向北气候越冷，一路行来，不知道多少士兵生病、逃跑。 一路走一路征兵，再加上昭文帝送来的补充兵员，到目前，大军也只维持在最初的一百万人。 最让林平远气急败坏的是，这些人里有小一半，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 这样的人来的再多，又怎么是所向披靡的蓟阳军的对手？ 最开始昭文帝和林平远预想的是，一路上随时随地可以补充军资。 可哪知，地方上的官员并不支持，直言当年的税粮已经全部交齐，还比往年多了三成，不能再征收了，否则百姓会过不下的。 林平远简直要被这帮不思君恩的白眼狼气死了。 打仗说到底，打的是军需供应。 他敢去打蓟阳，依仗的就是蓟阳连年天灾，百姓和士兵连饭都吃不饱，这样的蓟阳军拿什么跟他打？ 可如果他自己的物资也供应不上的话，凭实力，谁是蓟阳军的对手？ 林平远的副将陆闻，建议强取。 林平远犹豫过，但是最终还是拒绝了。 他们一路征兵，已经引起百姓不满，再强行征粮征物，那他们用来打蓟阳的立场和名头，就站不住脚了。 蓟阳独立、霖王府加给昭文帝的罪名、北蓟国的新政等等，林平远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他不敢让下面的士兵知道，唯恐动了军心。 可这些事情，哪是能控制住的？ 无论经过哪里，都能听到百姓的议论声。 还没到蓟阳，就已经士气低落。 北蓟国的政策虽然听上去荒谬，可对底层人来说，吸引力太大了。 还有昭文帝给先帝和霖王下毒，昭文帝刺杀霖王等等事情，听上去更是荒诞的厉害，可林平远却不知为何相信了。 虽然他自己相信了，但他绝对不能容忍下面的士兵相信。 他们是昭文帝的人，拿的是大裕的俸禄，吃的大裕的军资，他们必须为昭文帝死而后已！ 又有几个逃兵被抓了回来，林平远看见韩青山跑过来，厌恶地皱了皱眉，让全杀了。 “将军，手下留情……” 韩青山还没喊完，几个逃兵就全被砍了头。 韩青山眼眶通红，他觉得林将军变了。 三个多月来，光逃兵就杀了很多很多。 他每次求情都很引来林平远的斥责，后来林平远连斥责都欠奉。 韩青山不是不知道，逃兵肯定是要杀的，不然只会让更多的人起了逃走的心思。 他求情的都是本来就不在征兵范围的人。 大裕国征兵一直都是十八到四十五岁的壮年男子，可林平远一路行来，硬生生把年龄范围扩大到十五到五十岁之间的所有男子。 他就不怕被弹劾吗？ 这一次被杀的，就有一个头发花白的人，看上去远远不止五十岁。 韩青山知道他，老人家已经五十五岁了，早年儿子死在战场上，如今只有一个十六岁的小孙子，还没成家。 他不忍心让孙子送死，送了钱财给征兵官员，把自己的年龄改到五十岁，代孙儿入了伍。 这个老人元宵节的时候病的差点死去，韩青山偷偷给他喂了一颗药才活下来，可今天，还是没了。 赵春强行把韩青山拉走，他真担心韩青山再这样下去，林平远会直接砍了他。 好在这一次，韩青山没有再像以往那样，跟林平远讲道理。 可赵春看着不停掉眼泪的韩青山，只觉得心里更堵了。 午饭的时候，军需官告诉林平远，今天到的粮草比预计的少了很多。 据说洛城那边担心庆王发难，也担心林平远这边拿不下蓟阳，霖王日后真要打到洛城，洛城就要早做准备。 林平远气的饭都没吃，洛城要准备应战，就截留他的粮草，那他拿什么打仗？ 二月底的平遥府还有些寒气，可林平远却觉得心里就像被火烧一样难受。 过了许久，林平远才像下定决定般，让人去叫了陆闻过来…… 原蓟阳霖王府，如今的北蓟国皇宫，因为蓟霖帝李兆英不在，太子李继仁又一直在外排兵布阵，应对即将到来的林平远大军，丞相韩青云只能继续监国。 正在安排春种事宜的韩青云，突然接到平遥府的求援信——林平远带军抢了平遥府的官仓，还搜刮了不少百姓的财物，反抗的百姓全部被打杀。 平遥知府、同知等官员，被林平远以勾结反王的名义杀了。 韩青云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林平远是疯了吗？ 他想学李继仁打丰源王朝那一套，可对敌与对己能一样吗？ 平遥府的官员与百姓，对蓟阳人来说很不一样。 平遥府和北名府都在蓟阳的南部，一旦蓟阳失守，北境敌国入侵，最先遭殃的就是这两个府城的百姓。 几百年来，最感激蓟阳人的，就是平遥府和北名府的百姓。 在蓟阳最困难的那三年，平遥府和北名府的百姓仅留下糊口的口粮，剩下的全部捐助给蓟阳。 再后来更远一些的禹城、关中府、陈留郡等地，也送来赈灾粮，蓟阳这才挺过那三年。 最先伸出援手以及给予最多支持的平遥府百姓，一直都是蓟阳军民最感激的人。 可现在，这个府城的百姓，竟然被林平远抢杀？ “速去军营，告知太子。” 一向老成持重的李继仁，听到消息时，第一次失态暴起，林平远他非杀不可！ 李继信召集四品以上的武将，商量应对事宜。 第356章 拿下北戎 蓟阳百万大军中，如今在北戎胶州城内的，就有三十万。 剩余的七十万人，因着担心计划有纰漏，李继仁暂时没敢大规模入驻丰源和羌族。 羌族的巴亥已经跟了李继信三四年了，他的女儿娜嫣也一直在帮李继仁拖住燕皇，此人可信。 燕皇虽病重，但军权和皇权还牢牢把持在自己手中。 因娜嫣还在燕国，巴亥携已收拢的各部落归入北蓟国的消息，并没有传开。 羌族也并未完全归顺，李继仁派了两万精兵，助巴亥收拢羌族剩余部落的民心。 原来的丰源，文有霍长宇，武有王锵，又有原丰源的几个很有声望的文人大儒做背书，如今倒也稳定。 李继仁派了三万人驻扎在丰源，这一年多来，丰源也没闹出乱子。 如今蓟阳本地，还有六十五万人马，丰源和燕国他并不完全放心。 还有北戎那边，随时也要支援，他不能让他的父亲和弟弟有任何闪失。 最开始打算对林平远大军，只需要以逸待劳就好，北蓟国新领地还不算完全稳定，他守在蓟阳还能随时接应。 可如今，林平远占领平遥府休整，若李继仁选择继续留守在蓟阳待战，自然是对他们最有利的。 可这样做，一向对蓟阳赤忱的平遥府百姓，还不知要死去多少。 李继仁打算带三十万大军去平遥府，被军中将领强力阻止。 林平远带来的一百万大军虽然战力不如蓟阳军，可他们已经占领了平遥府，攻城艰难。 且，林平远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时段，李继仁为了平遥府百姓却要束手束脚。 李继仁只带领三十万士兵过去，实在危险。 李继仁不怕危险，可他实在不想让蓟阳军有太多损失。 但，平遥府他是一定要去的。 在李继仁筹算人员调度的时候，帮助庆王抵御西齐的蓟阳四将之一的齐鸣，带着三十万禹城军来了。 羌族的巴亥也传来消息，十万部落勇士，随时可以攻入北戎支援高司炜一行。 羌族人只求，北蓟国帝王能忘却两国之间的仇恨，待羌族与蓟阳一视同仁。 三月十日，李继仁率领六十万大军，赶往平遥府…… 三月十五日，孟显威携孟家军抵达宪州城外。 如今北戎王戎风在惊怒与恐慌之下，竟一病不起。 北戎朝堂乱成一团，甚至有人试图劝说其他人，归顺孟显威。 渠义带着禁卫军连杀了几个大臣，才勉强维持局势。 如今北戎王病重，朝堂上也没有主心骨，渠义禀明戎风后，朝会就暂停了，只是调兵遣将的虎符全部收了回来，交给北戎王如今唯一能信任的渠义。 虎符拿回来的过程并不顺利，没有人愿意在君王病重的时候，交出自己的兵权。 可渠义雷霆手段，在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全都砍了。 至于朝臣们私下怎么议论，渠义不在乎，他明有禁卫军，暗有李继信，谁敢当面质疑，那就杀。 北戎的这些武将，各个手上都沾满了蓟阳百姓和士兵的鲜血。 当年他们在蓟阳发的疯，如今正是还给他们的时候！ 宪州内的军队还不到三十万，且大多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戎风想要征更多百姓入伍，抵抗孟显威。 渠义一一应下，可转头就把这个要求，抛到一边去了。 孟显威的攻城并不顺利，不过数日已折损四万多士兵。 孟家军强令雍州百姓入伍，引起百姓极大不满，甚至有人开始逃往胶州。 之后数日，孟显威的军力损耗越来越大，新征召的的百姓不少都做了逃兵，他虽然杀了不少，可也因此让军心更加不稳。 让孟显威不解的是，宪州的兵力他太了解了，任宪州城墙如何易守难攻，都不可能抵挡孟家军这么久。 就在孟显威与手下将领商量新对策时，宪州突然城门大开，一个面有胎记的少年手持红缨枪，高喊杀孟显威，护卫王上。 孟显威自认功夫不弱，可在那胎记少年面前，竟走不了二十招，就被打下马去。 若非孟云五拼死相救，孟显威已经死在了那少年的红缨枪下。 狼狈的孟显威并没有发现孟云五与那少年之间的眼神交流。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 明明只有孟家军一半兵力的宪州兵，却能依靠各种阵型与孟家军维持一种平衡。 双方人马消耗的极快，越来越多的士兵，当了逃兵。 孟显威隐隐觉得，他大概这辈子也没法为孟家报仇了，他想过逃走，带领残兵去孟州。 可每次他要放弃的时候，孟云五都能用孟家的仇恨劝他留下。 他不理解，孟云五并非孟家家生子，为何对孟家的血仇比自己都执着。 这一次，他决定无论孟云五怎么劝说，他都要离开。 否则的话，他会连最后东山再起的机会都丧失了。 可惜他这次还是没逃掉。 胎记少年与他身边面色发黄的少年，联手拦住了他。 两个少年功夫高到吓人，孟显威身边二十多个亲卫片刻之间都被杀了。 孟显威想要喊人，却被胎记少年一枪贯胸。 临死前，他看到孟家军想要逃走，却被赶来的蓟阳军拦住…… 李兆英看着李继信脸上的胎记，哈哈大笑，不愧是他儿子，伪装技术就是好。 戎风躺在病床的时候，听说蓟阳大军攻入宪州的时候，惊的从床上掉了下来。 他大喊渠义，却怎么也喊不来，他又喊他的禁卫军统领焦宇的名字，却依然没有人。 北戎王宫的宫女、太监、侍卫、禁卫军死的死，逃的逃，甚至没有人发现戎风是什么时候死的。 李兆英大踏步走进戎风寝宫的时候，看着少年时见到那个虐杀蓟阳百姓的北戎三王子，眼里都是厌恶。 但最终，他还是对渠义——李承志说：“厚葬吧。” 李承志热泪翻涌，最后点了点头。 拿下北戎后，高司炜和韩琦带着三十万大军，继续留守以防生变。 打下一个国家容易，治理一个异族难。 他们不可能把北戎百姓都杀了，如何让他们彻底归顺北蓟，或许还需要很长时间的操作。 但李兆英没时间继续耗在这里，他要尽快回蓟阳。 对于底层人来说，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君王才是好君王，至于那人姓甚名谁，身上留着什么样的血液，并没有那么重要。 临走前，李兆英以蓟霖帝的身份，向北戎人公示，凡是真心皈依北蓟国的百姓，均可享有与蓟阳百姓一样的待遇。 蓟阳可以由苦寒之地变得富庶宜居，北戎同样可以。 与此同时，一大批曾经与蓟阳不死不休的羌族人，开始进驻到北戎…… 第357章 凭什么你的命就比别人贵重? 在李兆英、李继信踏入北戎王宫的时候，李继仁也已赶到平遥府城外。 看到城楼上被绑着的人，李继仁就忍不住想起两年前他赶到梧平县城时，看到的三颗人头。 相隔数百米，林平远仍然能感觉到李继仁杀人的目光。 可他管不了，他如果不这样做，怎么能让李继仁投鼠忌器？ 城楼上被绑着的，有平遥府知府的妻儿，有曾经在蓟阳最困难的时候，努力为蓟阳人筹措粮食的商人，有为国厮杀残了身子留在平遥府收容所过活的老兵……还有当日出现在擂台上的老人，丰业村的五叔公。 城楼内，还能隐约听见百姓的哭泣声以及怒骂声。 韩东辰、赵兴业，以及军医韩南星，从看到五叔公的身影，眼泪就没停下来过。 关鹏飞看的心酸，不时用眼神安慰他们。 韩东辰、赵兴业和韩南星担心的，还有丰业村其他人以及他们的父亲。 丰业村的人被林平远带走，韩青云一早就告诉过他们，可所有人都没想到林平远居然用这种方式，逼迫李继仁。 “李继仁，你是先帝抱在怀里长大的，先帝对你寄予厚望。可你不但不感念皇恩，居然将先帝努力维持的基业分裂出去，你对的起先帝吗？ 先帝就是看出你霖王府不忠不孝，这才将皇位传给皇上。你们不但不反思己过，居然犯下屠戮梧平县十万百姓的大罪。 犯下那样滔天罪孽，皇上没有将你们逐出皇家玉谍，你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为皇上鞠躬尽瘁。 可你们居然肆意污蔑皇上，将罪名扣到皇上头上。甚至还想自立为皇，真是该千刀万剐！” 林平远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大喊。 李继仁拿起箭又放下，他一句话都不想跟林平远说，他只需要放出箭，就能让林平远闭嘴。 可他不敢。 城楼上的人，每一个都跟他有关。 从昨日开始，林平远开始杀人，逼他自戕。 李继仁虽然没有蠢到为了别人自杀的地步，但他也不敢对林平远下手。 林平远昨日杀的，是一个曾经跑到蓟阳战场上，救治伤员的游医。 李继仁看他医术不错，曾想召他为军医，可那游医说只要蓟阳军需要他，他就会来，蓟阳军不需要他的时候，他还可以为普通百姓看病。 可昨日那个仁心仁德的老人，就死在李继仁的脚下。 得到消息赶来的韩青云，怔怔地望着城楼上的人。 五叔公也看到韩青云，他冲着韩青云笑了笑，好像在说他没事，可他苍白的脸上都是汗水，两只手被紧紧捆在身后。 韩青云大吼：“林平远，他们都是大裕的百姓，你就是这样对待他们吗？” 林平远是第一次见韩青云，可他见李继仁护住韩青云的姿势，以及韩青云的年纪和长相，就猜到这就是去年的探花郎。 “韩青云，你身为皇上的门生，本应舍生忘死除去李兆英父子，可你却成了叛贼的臣子，真是忘恩负义。” 韩青云努力长呼吸几口，他跟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人，没办法正常交流。 “两国交战，但凡你杀的是北蓟军，我还能赞你一声勇武。可你拿大裕的百姓，要挟我北蓟国的太子，你不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吗？” “身为大裕子民，就要有随时为国牺牲的准备。若能用他们的命，换得北蓟国永久臣服，那是他们的荣耀！” 林平远大言不惭的话，都快把韩青云气笑了。 “是为国牺牲，还是为了你林平远自己的功劳？在你眼里，除了你自己，别人都是蝼蚁，可凭什么你的命就比别人贵重？” 林平远被韩青云说中心事，有些恼怒，他张弓就往韩青云射去。 箭矢被李继仁挥去。 “林平远，要打就打。本太子再郑重说一次，北蓟国是蓟阳所有士兵和百姓的心血，绝不可能归顺李兆才那样的小人，更不可能因为你这种卑鄙无耻的行径，就要退步。” 林平远让李继仁自戕以谢天下，北蓟国归顺大裕，奉昭文帝为尊。 这人脑子不正常！ 可就是这么不正常的条件，却让李继仁束手束脚，不敢有丝毫寸进。 李继仁一日不答应，林平远就会杀人，昨日杀一人，今日杀两人，明日杀四人，以此类推，直到李继仁答应为止。 若是李继仁攻城，他就在平遥府大肆杀戮，他就算死，也要拉着整个平遥府的人一起死。 林平远笃定李继仁不敢，他们这种人总是标榜爱民如子，呵呵，当子民与自己的利益冲突的时候，他倒要看看李继仁怎么选择。 他对着李继仁冷冷一笑，推出两个老兵，抹了脖子，推下楼去。 “林平远！” 李继仁嘶吼的声音凄厉到渗人，林平远却施施然下了楼，任由李继仁在外怒骂。 下了城楼，林平远看着被绑着的韩青山和赵春，以及丰业村的其他人，冷笑。 韩青山呸了一口，被林平远狠狠打了一巴掌。 “林平远，亏我以前还认为你是个好将军，原来是个连跟人正面干都不敢的孬种，丢人！” 韩青山骂完，又挨了一巴掌。 赵春用头顶开林平远：“王八蛋，有种你就杀了我们。” 林平远气的狠踹了赵春几脚，要不是留着他们还有用，他早就把这些不听话的全杀了。 “看好他们，明日把那个和那个，也带到城楼上。” 林平远指着韩宏志和春妞。 “林平远，你要杀就杀我，你杀一个孩子，你也不怕遭报应。” 丰业村的人痛哭，可他们却拿林平远没有办法，五叔公被拉走的时候，韩青山和赵春跟这些人厮打起来，最后什么都没有改变，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林平远并不在意百姓的哭声，径直回到休息的地方，心里盘算着李继仁能坚持几天。 城外，韩东辰抱头痛哭，明明相隔很远，可他就是能听到父亲的不甘的怒吼声。 韩青云跟李继仁回到营帐，两人脸色都难看至极。 “太子，你是准备攻城了吗？” 攻城是肯定要攻的，越是拖得久，越是损伤大。 可林平远是个疯子，若是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攻破城池，那平遥府可能真的要变成一片炼狱了。 “丞相可有好主意？” 韩青云痛苦摇头，那是满城百姓，那里面还有他的亲人，他真恨不得飞进去一刀宰了林平远。 李继仁拍了拍韩青云的肩膀。 “丞相，三天，三天后若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攻城。” 韩青云点头，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第358章 吃我，我肉多 此刻，韩青云还不知道的是，他那几个胆大包天的孩子，此刻已经早他一步到了平遥府，还进了城。 韩青云在接到平遥府情况的时候，跟陈氏简单说了一声，就匆匆来了平遥府。 他的话被正在练习画画的韩明珠，听得清楚。 韩明珠听说五叔公被人绑在城楼上，立马想到自己的父亲也在林平远军中。 若是父亲安好，绝对不会让五叔公受这种罪，那一定是父亲也被抓了。 韩明珠心乱如麻，大哥、二哥都在军中，三哥跟着关先生去筹备学堂的事情，四哥跟着颜家在开辟新商路，母亲和大嫂都是普通的妇道人家，她根本不敢让她们知道。 二叔、二婶、怀瑾哥都不在，她都不知道该找谁商量。 韩明珠心事重重的样子，终于引起了韩怀瑜和韩怀希的注意。 听到丰业村的人被林平远当做人质，姐妹俩拳头紧握，恨不得现在就拿着叶杏林的戮远剑，把林平远砍个稀巴烂。 韩明珠当天晚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被杀害，之后她就陷入昏睡。 赵荷早上摸到女儿滚烫的额头，吓得去找韩怀希，本想让韩怀希给韩明珠开些退烧药，哪知韩怀希居然也在昏睡，怎么喊都喊不醒。 叶迦南和康盛堂，用尽办法都没能让两个孩子醒来。 韩明珠体温高的吓人，比在逃荒路上还要严重。 陈氏猜想会不会跟异能有关，一想到韩怀希也在空间里受苦，陈氏就心痛如绞，却不敢表现出来。 她只希望韩怀希能尽快醒来，只有她醒过来，才能从空间里拿药救韩明珠，两个孩子才会平安。 陈氏没猜错，韩怀希如今确实病的厉害，但她医术好，只按了自己几个穴位就好多了，吃过药睡了一觉就好了。 韩怀希根据经验判断，她生病发烧，空间会升级，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况。 她从空间出来、进去，再出来、进去，连续试了好几次，都没见任何变化。 难道不是空间升级？ 韩怀希不解地挠了挠头，又往楼下超市看了看。 这一看就发现问题了，原本封闭的负一层能打开了。 负一层是停车场，除了自家的两辆车外，其他所有的车辆都不在。 她从外面存放在空间里的东西，都自动挪放到这里了。 停车场的空间太大了，韩怀希看也没什么其他的变化，决定先出去再说， 可她刚出来，就看到韩怀瑜和韩怀安惊恐的眼神。 “姐姐，二哥，你们怎么啦？” 韩怀瑜和韩怀安一人拉住她一只手，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看了看，见韩怀希身体没有任何损伤，这才喘出一口气。 “怎么啦？你们围着我看什么呢？” 韩怀安咽了咽口水：“小希，你刚才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我跟姐姐都快吓死了。” 韩怀希瞪大双眼，难道空间这次升级，是身体能进入空间？ 她想着就又试了一下，却忘了韩怀瑜和韩怀安，还都在拉着她。 韩怀瑜和韩怀安只觉得眼前一黑，就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韩怀安双手一张，把韩怀瑜和韩怀希护在身后。 这什么鬼地方？会不会有妖怪？ 他是男子汉，必须保护姐姐和妹妹。 韩怀安一直给自己打气，可腿还是忍不住发抖，眼睛也忍不住想闭上，那都是什么东西，太吓人了。 要不是为了保护韩怀瑜和韩怀希，韩怀安恨不得现在就晕过去。 韩怀瑜也吓得不轻，可她是姐姐，弟弟妹妹还小，她不能让他们两个出事。 “是……是什么妖怪，不，不，神仙，求你不要伤害我弟弟妹妹，要是想吃人的话，吃我就行了，你……放他们出去好不好？” 韩怀瑜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韩怀安拍了拍发抖的大腿，挺了挺胸膛。 “不要吃我姐姐，也不要吃我妹妹，吃我，我肉多。” “不行，我是姐姐，吃我！” “我是男人，吃我！” 韩怀希：？ “姐姐，二哥，这就是先祖给我的空间，没有妖怪，也不会吃人的。” “什么？”姐弟俩异口同声喊起来。 知道没危险，韩怀安腿一软，坐在地上，可吓死他了。 韩怀瑜也要倒下，被韩怀希拉着坐在了沙发上。 韩怀瑜一坐下，又立即站起来，最后再轻轻坐下。 “好软，好舒服。” 韩怀安从地上站起来：“这不是沙发吗？” 他们在洛城的茗香楼和美食坊，就有这种沙发，不过空间里的沙发比店里的可漂亮多了，还舒服多了。 韩怀安在沙发上蹦了几下。 “好软，太舒服了。小希，是不是你把空间里的沙发画出来的？所有茗香楼和美食坊才有这个？” 韩怀希抿抿嘴，心虚的点点头。 韩怀瑜新奇地看着玩具篮里的东西，那些毛绒玩具她在美食坊也见过，只是空间里的玩具，品质比店里的好的多。 “小希，你真厉害。你第一次进空间的时候，还不到五岁，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你真棒。” 韩怀瑜的话引来韩怀安的强烈赞同，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 这还是他们三个一起进来的，小希那个时候那么小，还是自己一个人…… “难怪先祖把空间给小希，只有小希才不会害怕，我敢确定，就是大哥来了，也得吓一跳。” 韩怀希再次心虚地点点头，语焉不详地说：“我，棒！” 韩怀瑜揉了揉韩怀希的头发，哈哈笑起来。 没了恐惧感，韩怀瑜和韩怀安开始仔细打量房间里的东西。 韩怀希献宝一般，带着他们两个从楼上跑到楼下。 韩怀安看到超市里的食物，大喊先祖万岁。 他之前不该认为先祖偏心的，韩怀希的空间，绝对比韩明珠的系统好多了。 这里面的好东西太多了。 韩怀安吃了一盒饼干，一转头就见那盒饼干又出现了。 这回连韩怀希都惊讶了。 空间自动补货的功能，是需要她进出空间才能实现的，怎么都没想到，现在升级到不出去就可以适时补货，太贴心了。 听说东西吃完还能变回来，韩怀安也不再客气，把他见过的没见过的美食都尝了个遍，直吃的肚子滚圆，躺在沙发上不肯起来。 就连含蓄的韩怀瑜，也都吃撑了。 三人在空间里玩的不亦乐乎，却不知道空间外的陈氏，找他们都要找疯了。 陈氏本来想看看小孙女醒了没，可推开门不仅小孙女不见了，大孙女和小孙子也不见了。 她以为是韩怀希醒了，三个孩子出去玩了，就又关上门，出去找。 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把陈氏吓坏了，于氏、白氏、周桃花、严大虎等人，到处找都没找到。 连皇宫他们都去了，还是没有人见过他们。 陈氏哭声震天，终于惊动了空间里的韩怀希。 对于空间外的动静，只有韩怀希能够感应到。 听到奶奶的哭声，她才意识到三人进空间太久了，拉住韩怀瑜和韩怀安，韩怀希意念一动，三人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推开房门，三人飞快朝陈氏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第359章 天杀的空间 院子里，不仅是陈氏在哭，吕有田，华青然、颜家的仆从等等，能过来找人的都来了。 甚至皇后谢柠也来了。 所有人都急得掉眼泪。 谢柠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把三个孩子抓走，威胁韩青云和李继仁。 看到三个孩子突然出现，所有人都愣了片刻。 吕宅和韩宅他们都找几遍了，这三个孩子从哪冒出来的？ 陈氏、吕有田和于氏，各抱了一个孩子，哇哇哭起来，可把他们吓死了。 谢柠也拉着韩怀希不放手。 韩怀希对霖王府有大恩不说，这孩子现在也是她的女儿，圆了他们夫妻的女儿梦。若是韩怀希真的出了事，谢柠要心痛死了。 韩怀瑜脑子转的飞快。 “奶奶，外祖父、外祖母，你们别哭了，我们没事。刚才小希醒来，就跟我们两个玩捉迷藏。本来是怀安找我们，谁知道这个笨蛋趴在床底下睡着了，害的我跟小希还得找他，后来就都睡着了……” “你们三个在床底下睡了两个时辰？”吕有田的嗓子都哭哑了。 “这么久吗？应该是吧。”韩怀瑜心虚地垂下眼眸。 陈氏拉过韩怀安，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 “玩就玩，你怎么能在床底下？你可吓死我了。” 韩怀安：姐姐撒的谎，为啥挨揍的是他？ “奶奶，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韩怀安认错态度极好，陈氏再次举高的手，就再也打不下去了…… 把人都送走，陈氏带着三个孩子进了房间。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韩怀瑜和韩怀希对视一眼，你奶奶果然还是你奶奶，瞒不过她老人家的火眼金睛呀。 韩怀安委屈巴巴，奶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打他？ 陈氏撇嘴，为了找这几个熊孩子，床底下她找了至少三遍。 可在外人面前，她肯定不能拆穿这几个孩子。 韩怀希得意洋洋地拉着陈氏的手，一闪。 嗯？只有她自己进去了。 陈氏眼睁睁地看着韩怀希从自己眼前消失，拉都拉不住。 韩怀希出来又试了几次，还是没办法把陈氏带入空间。 韩怀瑜和韩怀安，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一起，只要韩怀希心随意动，就能把他们送到空间里，可到陈氏这里就失灵了。 陈氏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孩子像变魔术一样，一会儿这个消失，一会儿那个消失，一会儿一块消失，一会儿一块闪现。 天杀的空间，居然不让她进去？她可是亲奶奶，亲的，亲的！ 心好疼，陈氏捂住胸口：“行了行了，别玩了，小希赶紧把明珠救醒，那孩子再烧下去，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韩怀希跟着陈氏，见到全身红的吓人的韩明珠吓了一跳。 赵荷正在用白酒给韩明珠擦身子降温，见到韩怀希，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希，快帮我看看明珠吧。” “大伯母，你先出去。” 赵荷知道韩怀希的本事，赶紧出去把门关上。 韩怀希先给韩明珠喂了退烧药，又行了针，直到下午，韩明珠的烧总算退了。 韩明珠睁眼的时候，眼里还都是泪水，见到韩怀希就一把抱住了她。 “小希，我梦见我爹出事了……” 听韩明珠讲完经过，韩怀希也算明白了。 就跟娘猜的一样，她和韩明珠之间有种特殊的感应。 这种感应不像她跟韩怀安是源于双生子的心灵感应，也不像她与哥哥姐姐那种血缘上的感应，更像是磁场。 韩明珠的身体出了状况，她也会受到影响。 韩怀希突然不想再瞒着韩明珠了。 林平远在平遥府挟持平民，逼迫太子哥哥和爹。 她跟韩明珠的异能，或许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明珠姐姐，你的寻宝系统升级了吗？” 韩明珠又试着进去观察了片刻，然后出来对着韩怀希的笑脸，点了点头。 “我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了，以前只能看到周围五十里的地方。刚才系统说已经升级到终极系统，现在能看到方圆五百里的东西。” “终极系统？” “是，系统出现的时候、第一次升级的时候，还有现在这一次，都只说一句话，之后我再怎么问，都没人搭理我。” 韩怀希明白，她们的异能应该是升级到头了，以后就是她们再生病，系统和空间都不会再变化了。 “明珠姐姐，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就是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堂哥他们，你也不能说。” 难得见韩怀希这么郑重其事地说一件事，韩明珠认真地点点头。 “明珠姐姐，你不是唯一有异能的那个人，我也有。” 韩明珠听到韩怀希这样说，脸泛喜色。 “小希，你也能寻宝？太好了，我再也不是孤独一个人了。” 说完她又有点羡慕，二叔一家真的把小希保护的很好，她一点都没看出小希的异样。 韩怀希摇头：“等一下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说完她又有些不放心，用手帕捂住了韩明珠的嘴，然后拉住韩明珠的手，试了一下。 果然，韩明珠也是进不来的，只有跟她血缘关系最近的哥哥姐姐才能进去，或许爹娘也可以。 韩明珠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若不是韩怀希提前塞了帕子，她肯定会叫出来的。 “明珠姐姐，刚才你就是这样在我面前消失的。” “啊？” 韩明珠懂了，她现在可以连身体一块进到系统里。 “小希，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咱们韩家的先祖，留给我们两个的礼物。” 接着，韩怀希又把韩家先祖，为避免两家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送给她和韩明珠一人一个机缘的事情，胡说八道了一遍。 听韩怀希说她的是一个储物空间，里面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可以随时拿出来，也可以放东西进去，韩明珠有些羡慕，但她一点都不嫉妒。 她的妹妹，值得天下最好的东西。 “明珠姐姐，先祖给我们异能，是让我们保护家人。” 韩明珠疯狂点头，她要保护她爹，她想把爹救回来，可她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小希，你比我聪明，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韩怀希其实也没头绪，就算有头绪，奶奶也绝对不会让几个孩子去冒险。 她让韩明珠先试试能不能送人进系统。 韩明珠进不了韩怀希的空间，韩怀希同样也进不了韩明珠的系统。 晚间测试出来，韩明珠的系统只有她自己能进，连赵荷都进不去。 韩怀希也把外祖家的人试了个遍，跟陈氏一样，他们也进不去。 吕有田却很高兴，韩怀瑜和韩怀安能进去就行，等韩怀瑾回来也让他试试，应该也是可以的。 以后这几个孩子只要跟韩怀希在一起，也不怕遇到危险了，往空间里一躲，谁也找不到他们。 听韩怀安说，空间里特别好，有松软舒服的大沙发，漂亮的城堡床，还有很多吃的玩的，自己会洗衣服的大壳子，能看到人的大黑框…… 虽然吕有田听不懂，但不妨碍他想象，韩家那位老祖真是人才啊！ 第360章 你表哥就是你表哥! 吕彦彦随李兆英和李继信回蓟阳，吕富贵却提出留在北戎。 北戎有最适合造纸用的黄麻、苎麻和楮树，有铜矿，有大量的大豆和花生。 这些东西，大裕和北蓟虽然也有，量却没那么大。 大豆和花生，吕彦彦说可以用来做食用油，比起猪油也不差，成本却要便宜的多。 若是成功的话，以后普通百姓炒菜的时候，也能多放些油。 虽然还没实验过，但吕富贵相信吕彦彦点石成金的本事，大豆油和花生油他是一定要做出来的。 因为吕富贵不走，吕长平有些担心。 可他是李继信的亲卫军统领，如今还是北蓟国的散骑常侍，不可能留在吕富贵身边。 不过有大林、秦刚、夏尹和齐烨在，吕富贵的安全应该不是问题。 李兆英特意吩咐高司炜一定要照顾好吕富贵。 若是吕富贵能在北戎把生意做起来，北戎百姓的日子过好了，对北蓟国就会有归属感，他们管理起来要省心的多。 巴亥凑过来，对着李兆英拍胸脯保证，吕富贵的安全交给他。 他们羌族也有很多好东西，若是这位平安候世子兼北蓟国的大皇商，过一段时间到羌族去转转，他们羌族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吕彦彦抿唇轻笑。 这个巴亥在原书中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他是李继信扶持起来收拢羌族各部落的。 老北戎王死后，九王子登位，派人刺杀李继信，巴亥为救李继信而死。 他死后，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羌族各部落，再次散乱。 所以后来才有羌族的其中一支部落联合北戎、燕国共同攻打蓟阳，迫使霖王在打下洛城前返回蓟阳。 好在这一世都变了，北戎和羌族再也起不了风浪。 至于燕国，据说巴亥的女儿娜嫣，联合燕国四皇子已经掌控了燕国的朝堂，真是个能干的姑娘。 李承志、赵凡周、焦宇、孟云五等人这些年安插在北戎的蓟阳人，终于要回到他们阔别多年的家乡了。 李兆英一马当先，高喊回家，十几个汉子齐声大喊：“回家了！” 韩怀瑾和吕彦彦都会骑马，可他们一个年纪还小，一个骑术不佳，依然由李继信和央离带着。 反倒是年纪只比韩怀瑾大一岁的木承康，骑术极好，惹得李兆英和李继信频频看去…… 陈氏这两天都没敢合眼，几个小孩子仗着有点藏身的本事，就妄想去战场，才多大？ 最大的韩怀瑜才八岁半，剩下三个全是六岁半。 陈氏刚听到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孩子说要去平遥府时，一直在心里说，都是亲生的，全都是她亲生的，这才勉强控制要把四个孩子揍一顿的欲望。 也幸好，韩怀希的空间也好，韩明珠的系统也好，虽然能让她们躲进去，但躲进去是不能移动位置的，从哪里进去就还得从哪里出来。 不然的话，陈氏可真的看不住他们。 吕长安看着陈氏困的直点头，有些好笑。 陈氏瞪了他一眼，都是熊孩子。 韩怀希和韩明珠的异能，她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可不得自己看着？ “韩奶奶，您去休息吧，表弟表妹这两日没去听课，柳先生一直在问呢，您总不能一直把他们关在家里吧。” 陈氏抬了抬眼皮，这个也是敢想敢干的，她可信不过。 反正她孙子孙女聪明，缺几天课没关系。 “韩奶奶，您都快睡着了，您要是睡着了，那几个可真的要跑了。” 陈氏一个激灵，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总算精神了一点点。 “您一个人日夜不停守着，肯定是不行的。若是您信不过我，可以让我奶奶来看着表弟表妹。” 吕长安说着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惹得陈氏困意又上来了。 这样真的不行，要不，就让于氏过来？ 于氏对自己孩子的疼爱，不比她少半分，肯定不会让他们乱跑的。 “长安，去把你奶奶喊过来吧。” 吕长安笑着应下离开。 陈氏看着四个孩子，恨恨的想，就不应该让他们学练武。 光韩怀安一个熊孩子，就硬生生弄断她三个锁头，害的她只能守在几个孩子身边，片刻都不敢闭眼。 陈氏想着，又打了个哈欠。 于氏走进来的时候，吓得把陈氏摇醒。 “小希他们呢？” 陈氏惊得后背都是汗：“快，快把门关上，他们一定还在房间里，还有院门，不行，院子关不住他们，院子外都守上人。 我这就去找人，你在房间里找一下，说不定他们藏起来了。” 于氏也是惊慌失措地往外跑，可当她知道吕长安驾着马车出去时，就知道完了，几个孩子跑了。 她匆忙让人去找吕有田。 二林和谢柠安排的几个皇宫暗卫，一路向平遥府追去。 吕长安驾着马车，车上四个小的隐身在空间和系统里。 隐身后虽然不能移动，但是若是他们在吕长安身上隐身，吕长安走到哪，他们就在哪。 吕长安喊了一句，韩明珠现身。 有韩明珠的系统在，他们左转右转，不仅甩下二林他们，还走了最近的一条路。 韩明珠的系统虽然看不见人，但能看见马匹。 直到方圆五十里内看不见追来的马，韩怀希才带着韩怀瑜和韩怀安，从空间里闪出来。 几个孩子年纪虽小，但也不是真的莽撞无知，只是他们知道大人绝对不会让他们冒险，这才偷偷溜走。 他们有他们的计划，也确定自己不会有危险才敢这么做。 吕长安作为年纪最大的孩子，思虑比另外四个多一点。 韩明珠着急救韩青山，韩怀希认为老祖给她异能，就是为了让她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韩怀瑜和韩怀安太了解韩怀希，她认定的事情必然会去做，其他人也进不了空间，他们做哥哥姐姐的，只能舍命陪着。 韩怀希有这样的能力，随便一个错眼，就跑了。 没有他这个二表哥跟着，这四个最大的还不到九岁，他哪里放心？ 没办法，他只能留在这四个人的身边。 吕长安没法进入空间，在韩怀希的计划里，他也进不了平遥府城内，只负责把他们送到地方。 吕长安得意洋洋地想，小样儿，跟他斗，你表哥就是你表哥！ 他才不会送这几人单独进城，他要做的，是送他们到韩青云那边。 太子和姑父都是最聪明的人，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长安表哥，你走错了，右拐才对。” 韩明珠见吕长安没有按照她说的路线走，赶紧纠正。 “没错，就是这样走，你们坐稳了啊。” 吕长安一边说，一边加快了速度。 此时，早他们三日出发的韩青云和吕良，也正往李继仁大军驻扎的方向而去。 韩明珠看不见韩青云两人，却能认出韩青云的马。 “长安表哥，别走了，前面四十里，是二叔他们，咱们得绕开。” 吕长安眸光一闪，加速朝前方奔去…… 第361章 大不了一块死 韩明珠急的大喊：“错了，错了，不是这条路。” 韩怀瑜从韩明珠第一次说错了的时候，就猜到吕长安的想法，表哥是要把他们送到爹身边。 她虽然也想救那些可怜的百姓，但她也怕弟弟妹妹受到危险，所以就没点破吕长安的心思。 可韩怀安却是个提前进入中二少年期的孩子。 “表哥，你是要把我们送到爹那里，让爹看着我们，对不对？” 韩怀希和韩明珠也反应过来了，让停车。 吕长安怎么可能停车？ 可韩青云骑马，比他的马车速度快。 有韩明珠的系统帮忙，他可以抄近路，没了韩明珠帮忙，他怎么追的上韩青云？ “小希，怀安，明珠，你们三个别闹了。我带你们去见太子和姑父，他们两个肯定能想出更保险的办法。” “错，太子哥哥和爹会把我们关起来，我们就再也进不了城了。” “二表哥，小希说的没错，爹不会让我们进城的，可若是不进城，还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我不要我爹和舅舅死，我也不要村长爷爷他们死。” “宸王哥哥能带着哥哥他们一起去北戎，我们只是去平遥府而已……” “小希，你别搞笑了好吗？宸王和我哥是什么身手？就是承康和怀瑾，随便一个都能打你们四个。” “可我们有外挂，他们有吗？” …… 韩怀瑜听着吵闹的四人，忍不住叹气。 二表哥太笨了，这么快就暴露了，若是她，一定是先到平遥府城外再说。 突然韩明珠捂住肚子说疼。 吕长安嗤笑，想骗他，窗户都没有。 可韩明珠疼的越来越厉害，脸色都发白，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韩怀瑜吓的让吕长安停车。 可刚停下车，吕长安就被韩怀希用针扎进了脖子，然后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韩怀瑜看着韩明珠接过韩怀希的药丸子，吃下后瞬间脸色恢复正常。 被骗了！ 没了吕长安，韩怀瑜就成了驾车的。 好在家里的马都是李继仁特意给他们跳的，性子十分温顺，还通几分人性，韩怀瑜还能控制能的住。 他们要去的是平遥府的北城门，距离李继仁大军驻扎的南城门，还有两百多里。 北城门如今也有重兵把守，要进去要费一番功夫。 因为打仗，最近平遥府都没什么人进出，城楼外十分安静…… 傍晚时分，守城楼的士兵们正忙着吃饭和换防，林平远与李继仁对峙的地方在南城门，北城门一直都没什么事情发生，大家都有点松懈。 这时，从西北方向窜出一辆马车，乍一看这辆马车并不起眼。 但是陆闻的副手刘江跟着陆闻多年，一眼就能看出，这马车车身都是用上好的檀木打造的，而且木料极为厚实。马车的车轮很大，车厢向下凹去，内里空间必然比平常的马车大得多，坐这种车可比一般的马车舒服多了。 那马似乎吃坏了东西，精神很是不正常，径直朝城门撞去。 最奇特的是，那车驾上竟然没有车夫。 马头在即将撞到城门时，突然停了下来，幸而那车十分厚重，这才没有翻车，但奇怪的是车棚却掉落下来。 刘江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清楚地看到马车里只有一个昏睡的少年。 少年长相俊秀，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最贵的香云纱，两只鞋子居然以硕大的东珠做配饰，少年腰上还挂着一块成色绝佳的玉佩。 但这些还不能让刘江动心，让他真正感到惊讶的是，那少年身边还有一个大箱子，那箱子因为马车险些翻车，已经被震开，里面是一些散乱的银票、金锭子和珠宝。 刘江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的珠宝，有饱满的珍珠，没有一丝杂质的彩色宝石，绿的发亮的翡翠，还有很多他没见过，但是却知道一定贵极了的珠宝。 刘江屏住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听到身边好几声贪婪的惊叹声。 “头儿……，你说，城外的那个……是不是珠宝商遇到打劫的，只让一个儿子逃出来了？” 刘江手下的蔡大头，连咽了好几口口水，才把完整的猜测说出来。 刘江也是这样猜测，如今被其他人发现，他想独吞是不能了。 蔡大头是个机灵的，立马把还没有看见城下情况的士兵赶了下去。 有士兵问听到城外的马鸣声是怎么回事，被蔡大头随意打发了。 刘江对蔡大头等人使了个眼色，就迅速下了城楼。 趁人不注意，刘江对着守门的士兵耳语几句，城门开了一点缝隙，刘江闪身出去。 吕长安心里苦。 他是在马匹开始疯跑时，被韩怀希扎醒的。 事到临头，他也无力改变，只能顺着原计划执行。 只是他也不能让表弟表妹独自冒险，估计二林叔他们也快到了，也不需要他再去给姑父报信。 大不了一块死。 吕长安想到这里的时候，刘江已经来到了马车旁。 刘江迅速捡起车厢顶，重新盖在了马车上，遮挡住其他人觊觎的眼光。 打开车门，近看那些珠宝比站在城楼上看，还要漂亮的多。 刘江心头怦怦跳。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今日过后，他就得想办法把自己在军册上的名字划掉。 退了伍，有这些珠宝，他就做几十辈子的富家翁也够了。 还有那些银票和黄金，发财了。 刘江本想把箱子抱走，可哪知箱子居然是固定在马车上的，他没办法移动分毫。 他把珠宝全部往自己怀里塞，可惜能带走的还不到箱子里的两成，带回去还要分给蔡大头他们，他能剩下多少？ 突然，少年微微睁开眼，把刘江吓了一跳，他举起刀就想灭口，那少年却开口了。 “恩公，救我。我父母被贼人追杀，只有我一个逃出来了，求求你带我进城吧，我不想死。” 进城？ 刘江冷笑，现在平遥府的人个个都想逃出去，这少年居然想进城？果然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吕长安继续说：“车座下面，还有很多好东西，只要恩公能带我进城，保我一条性命，都是你的。” 刘江了看看马车车座，这种马车下面空间很大，万一藏了人？ 他后背起了一身汗，可又实在不舍得到手的好东西。 “你自己打开。” 刘江说这话时，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刀紧紧抵住吕长安的后腰。 吕长安一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样子，揉了揉眼睛，打开了车座下的空间。 银子，好多银子。 车座下面空间确实很大，这么大的空间有一半都是银锭子。 虽然这些银子不如箱子里的珠宝值钱，可这些没有珠宝那样扎眼，可以随时花出去。 刘江的心跳的更厉害了…… 第362章 吕长安进城 刘江盯着吕长安，眼前这个少年，他必须灭口。 吕长安合上车座，坐了下来，面上带着恳求。 “恩公，我家在平遥府有个铺子，若是你能送我去铺子里，我保证还有重谢。” 刘江都想捂住这少年的嘴，不能再说下去了了，他快控制不住自己答应的欲望了。 “我家是做珠宝生意的，这一次去了越州府，带了不少好货回来，哪知竟被歹人盯上。 我父母让护卫护送我回来，我不肯离开，就被护卫打晕扔进了车里。 迷迷糊糊间就听到护卫将恶人引开的声音，幸而老马识途，才将我带回。 恩人，我家如今只有我一个了，我还不到十三岁，如何能撑起一个珠宝行？还不如献给恩公，只求能保住自己一命。” 少年哭的哀恸，却不能打动刘江，这种富人享受了那么多好日子，死就死吧。 “你家铺子在哪里？叫什么？” “兴华街，越府珠宝行。” 刘江心头一动，越府珠宝行他当然知道。 他们从洛城走到平遥府，一路吃了太多苦。 林将军为了犒赏他们，让他们对平遥府的东西尽管取用。 越府珠宝行是去年刚成立的铺子，没人知道幕后东家是谁，只知道里面售卖的，都是从越州府运过来的好东西。 珠宝行生意极好，自然成了他们眼中的肥羊。 可那铺子里的杜掌柜老奸巨猾，一口咬定货物全卖光了，货款被东家拿去进货了。 他们在珠宝行，只找到几样不值钱的东西。 陆将军本想杀了他，却被不知死活的韩青山拦着。 还因为闹的太大，韩青山与赵春发现了丰业村的人，跟林将军翻了脸。 说来也怪，除了他们这些一直跟着陆将军和林将军的人，其他人都没有参与抢百姓的东西。 真是一群贱皮子！ 李继仁一到平遥府，就让底下的人高喊，军民一体。 战场上的杀戮他不追究，但若是有人屠杀无辜百姓，日后他攻入平遥府必定一一清算。 杀一百姓，徒流刑至羌族开荒。 杀两人及两人以上者，斩立决。 就这么几句话，就让那些士兵吓到了，哼！ 刘江想着底层那些贱种，居然敢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就一肚子火。 等他得了这小子的所有东西，他就离开这里。 如今北蓟太子兵临城下，他可不认为林平远是李继仁的对手，与其在这里战死，还不如多拿些钱财走人。 刘江想着，又冷冷问道：“我听说越府珠宝行可没什么东西了，我为什么要送你进去？” 吕长安也不清楚越府珠宝行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可他一定要进城。 “杜掌柜为人谨慎，一定会把镇店之宝藏起来。就算没有铺子里的东西，我这车上的银子和珠宝，够你奢侈几十辈子了。” “那我杀了你，东西也都是我的。” “你杀我，我就大喊车上有宝物。本来你只需要分一点出去，可若是让你的上司知道，那你就只能拿到很少的一部分了，甚至一点都拿不到。” 刘江被他说中心事，又见他作势要大喊，赶紧拦住。 “闭嘴，我带你进去就是。” 吕长安立马一副乖觉的模样：“多谢恩公。” 此时天色开始变得昏暗，城门处又都是刘江的人，他打了个胡哨，与城楼上的蔡大头换了消息。 刘江就牵着马进了城。 距离城门不远处的隐秘角落，躲藏着李继仁的亲卫军。 他们躲在附近已有多日，试图混入城中，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好机会。 今日的这匹疯马，本来让他们以为有新的契机，可最后这马车却被刘江拉进了城里，他们还是没有机会进去。 统领陈涉也不泄气，继续紧盯着城门。 一阵风吹过，马车的车帘被吹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陈涉一惊，那不是…… 那不是吕家二公子吗？ 不仅他看到了，他身边的几个亲卫也看到了。 吕长安性子跳脱，冬日里时常去给他们送暖身的白酒，他们不会认错。 可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突然进了危险重重的平遥府，这可怎么办？ 吕长安是平安候的嫡亲孙子，吕家与皇上、太子又是祖上的关系，他的哥哥吕长平更是宸王的亲卫军统领。 无论哪一条原因，他们都不能让吕长安涉险。 陈涉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那人迅速朝李继仁大军驻扎的南城门行去。 刘江牵着马进城时，蔡大头等人都迅速围了过来。 刘江心头隐有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随手拿出几锭银子给大家分了分，然后说剩下的东西，待明日换防后再说。 蔡大头等人虽有些不满，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分赃的最佳时机，外面探寻的眼光太多太杂，他们也不愿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头儿，这马车要送去哪了？” 蔡大头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是贪婪。 刘江一阵厌恶：“放心，少不了你们的，我先把它带到住处。” 蔡大头一脸谄媚的笑容：“好的，头儿”。 有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也围了过来，刘江让蔡大头赶紧拦住他们。 他自己驾着马车，去了兴华街。 街道上到处都是哭声，哭声未过，就是被士兵打骂的声音。 吕长安听的心头又是酸涩，又是痛恨。 林平远的大军有一百万，全都驻进了平遥府。 可平遥府整个府城才两百万人不到，哪里有地方安置这么多士兵？ 底层士兵随便搭个营帐就能睡，可那些稍有官职的武将们，如何肯委屈自己？ 还有一直跟着林平远和陆闻的士兵，也住的比其他士兵好。 平遥知府在城破前，放了很多百姓出城，可大部分人都没能逃走。 为了腾地方给那些武将，大户人家的宅院、客栈被腾出来，给这些强占了他们家园的人住。 很多百姓的财物也全被搜刮一空，若不是要留着他们的性命威胁李继仁，可能这些人连命都没了。 如今，这些可怜的百姓被随意安置在大街上，靠最底层士兵的军粮，吊着一口气。 吕长安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看，夜色里看不大清楚，只能透过火把的亮光，看到一张张痛苦麻木的脸。 就连那些士兵们，也大多带着哀伤与不忍，许多人与打骂百姓的士兵争吵起来…… 刘江看到被打骂的百姓，兴奋地低骂：“活该，这帮贱种！” 吕长安坐在他身后，眼里都是杀气。 行至兴华街，吕长安出手了。 刘江还来不及喊叫就被抹了脖子。 暗夜里，刘江恶狠狠的眼睛，瞪得老大。 吕长安把他拖到车上，自己驾着马车去了越府珠宝行。 第363章 韩明珠开大 珠宝行的杜掌柜，看着跟吕富贵有四五分相似的吕长安，惊得险些叫出声。 吕长安一脚将刘江的尸体踢下马车：“埋了！” 杜掌柜认识刘江，当日为了逼他交出珠宝行的货物，刘江没少打骂他。 可现在，这个人的尸体就在自己脚下。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没叫出声。 杜掌柜声音有些颤抖：“你真的是二公子？” 他只在吕长安出生与四五岁时见过几次，如今吕长安虽然长大，但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 “如假包换。” “可是二公子，平遥府早就戒严了，你怎么进来的？东家和少东家怎么敢让你一个人进城？” 杜掌柜一边说，一边迅速关上院门，拿起一把铁锹开始刨坑。 “我们是被这个人抢进城的。” 又有三个女孩和一个男孩跳出马车。 杜掌柜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眼花了，刚才他怎么会觉得车上只有刘江的尸体，和他家二公子呢？ “二公子……他们？” “他们是我表弟表妹，刚才藏在车座下面。” 杜掌柜看了车厢里面，这种车他知道，下面能放不少东西，藏几个身量尚小的孩子也是可以的，可藏了四个孩子，那得多挤？ “大小姐家的孩子？长的真好，像大小姐。” 杜掌柜眼泪汪汪，他上次见到吕彦彦的时候，吕彦彦年纪也不大，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 “不对，二公子，你们几个孩子进城做什么？太危险了。我这就送你们出城，我手里还有很多好东西，都送了，应是能把你们安全送出去。” 杜掌柜也不刨坑了，着急忙慌地就要去密室，被吕长安拦着。 开什么玩笑？他好不容易才进的城，怎么可能出去？ “杜掌柜，你什么都不要问，我们既然进来，暂时就不会出城，你先给我们收拾两间房出来。” “还有这马车，虽然晚上看不清，但我担心被有心人发现端倪，你想办法处理掉，给我找一辆普通的马车。” 幸好刘江为独占越府珠宝行的东西，没跟蔡大头等人提起，赶路的时候也避开了士兵。 只是刘江失踪，一定会有人找他，虽然外人没有看清他的脸，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还是得装扮一下才行。 杜掌柜听的目瞪口呆，他家二公子才多大？这话说的，这事儿干的，可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但杜掌柜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他担心坏了吕长安的安排，立马行动起来。 韩怀希早就把车上的珠宝、金银、银票都收了起来，连刘江怀里的都收回来了。 杜掌柜把刘江埋了后，就把马车的车架拆了。 韩怀希用陈氏的染发膏，把那匹叫白灵的白马硬生生染成了黑马，杜掌柜看的又是一愣。 他家少东家的孩子不简单，他家大小姐的孩子也不简单，真好。 几个孩子吃过饭，吩咐了杜掌柜一声，就让韩明珠把平遥府府城内的地形图画出来。 韩明珠忙活了一夜，把大营的分布、粮草、武器库都画了出来。 吕长安和韩怀瑜看着地图，忍不住笑出声，这是韩明珠的系统最给力的一次。 天色亮了，几人打着哈欠睡去，准备晚上开始行动。 李继仁的亲卫找到他时，正是韩青云刚赶到与林平远一番口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老兵被杀的时候。 李继仁和韩青云正在商量，如果这三日还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攻城，就见到急匆匆找上他们的亲卫。 “你说什么？长安从北门进了城？”李继仁和韩青云异口同声问道。 “是的，陈统领和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长安少爷的马车，被北城门守门的负责人带入城中。” “他怎么会去那里？” 韩青云喉咙发紧，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孩子，明知平遥府被敌军占领，为何还要来平阳府？ 李继仁脸色发青：“除了他，车上还有谁？” “看不清，不过那是吕府那辆特制的加大马车，而且，似乎是长安少爷故意引人带他进城。 拉车的马是太子亲自挑的白灵，平日很通人性，可昨日却直直冲城门撞去。 最后马车虽然没有翻车，车厢盖却掉了下来，之后就有人出城上了那马车。” 韩青云和李继仁脸色更差了，他们两个都知道李继信前年是怎么进的北戎，吕长安明摆着就是在学李继信。 还有那辆马车，车上一定藏着其他人呢。 能跟吕长安一起胡闹的，除了韩怀希和韩怀安，不会有其他人。 韩青云双腿发软，吕良扶着他坐下。 不能等了。 韩青云跟李继仁对视一眼，刚想要商量攻城的策略，二林和谢柠的皇家暗卫也赶到了。 听说韩怀瑜和韩明珠也跟吕长安、韩怀安和韩怀希一块偷跑出去，韩青云脸色有些古怪。 韩怀瑜是一个十分稳重的小姑娘，若不是有一定的把握，她绝对不会让韩怀希他们冒险。 韩青云把二林拉走，仔细问了韩怀希他们失踪之前发生的事情。 韩明珠高烧，韩怀希治好她后，几个孩子就跟陈氏商量，要来平遥府。 陈氏两天没合眼看着几个孩子，最后还是被他们逃走了。 吕长安驾着马车，二林和暗卫骑马一路紧追，却一直没追上他们。 吕长安甚至昨天就已经进了平遥府。 韩青云心里，已经有了大胆的猜测。 韩怀希和韩怀韩明珠的异能，一定是又升级了。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才敢让几个孩子进入危险重重的城内？ 韩青云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去跟李继仁商量。 “丞相，真的要等吗？万一……” 李继仁心乱如麻，他不敢拿城里的百姓赌，可他也不敢拿韩怀希几个人去赌。 韩青云强压下心里的烦躁，那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可这几个孩子一定有他们的计划，他不能辜负，也不敢破坏，他更担心一旦他们配合不好，反而给几个孩子带来灭顶之灾。 “二林说，长安带走了信号弹，我们等消息吧。如果后天还没有消息，我们就攻城。” 北蓟国开国典礼后，吕家和韩家就搬出来了。 李继仁给了两家军中用的信号弹，以备不时之需。 吕长安拿走这信号弹，必然是要跟他们联络用的。 李继仁心脏怦怦乱跳，几个孩子真是胆大的吓人，怎么就不能跟他们商量过后再行动？ 可他转念一想，他们若真来商量，他跟韩青云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进城。 偏偏现在的平遥府，大概也只有看上去无害的孩子才能进的去。 都是跟他弟弟学坏了，懂得先斩后奏了，等事情了了，看他怎么教训这些熊孩子！ 第364章 五孩子闹军营(一) 天色还没暗下来，几个衣着褴褛的小乞儿，手里拿着破碗，到处追着士兵讨饭。 有些士兵呵斥他们，甚至要打他们，乞儿们飞快逃开，转向其他士兵。 大多数士兵，都会给他们一块干饼子，多的他们也没有。 那个小一点的男孩嘴巴挺甜，哥哥叔叔叫的很亲热，一口一个好人平安。 那孩子还说，他们本来也是小富之家的孩子，父母没了，粮食和钱也没了，他们只能出来乞讨。 听的这些士兵们，心里酸酸的。 北蓟军说的不错，军民一体。 他们当兵是为了保护百姓，而不是为了抢占百姓的居所和财物。 因为他们的到来，平遥府不知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林将军居然还拿平遥府满城百姓的性命，逼迫北蓟太子归顺大裕，他们还算什么正义之师？ 韩怀希和韩怀瑜趁吕长安、韩怀安缠住其他人的视线，借着韩明珠的系统，上了钱粮官的车子，随即三个小姑娘隐身不见。 钱粮官赶到大营，照例去查看粮草，检查没问题后就去休息了，没注意到三个小小的身影闪进粮库。 韩怀希手放到粮草上，所有的粮草消失不见。 韩明珠根据系统里行走的兵器，判断来往的人群，一旦有人经过，三人立即隐身。 半个时辰后，这个军营里几个粮草库就都空了。 扫荡完粮草，韩怀希盯上了武器库。 可惜，武器库有重兵把守。 韩怀瑜哭哭啼啼地跑过去。 “哥哥，弟弟，你们在哪里啊？” “哪来的臭乞丐？这里是军营，你怎么进来的？” 韩怀瑜看见其他人也都走了过来，扬了扬手，继续哭泣。 “我跟我哥哥和弟弟来讨饭，一个好心的兵叔叔说带我们……” 砰砰砰…… 韩怀瑜对着韩怀希比了个大拇指，这迷药太给力了，她只轻轻一挥，四五个人居然全倒了。 “快！” 韩怀希进到武器库，一扫而净。 韩怀瑜咬咬牙，把地上几个士兵全杀了。 这几个人见过她，她一点纰漏都不敢出。 韩怀希捏着鼻子，把尸体送到空间。 活人进不去，死人却是可以送进去的。 所有事情办好，三个小姑娘骑上一匹马就跑。 外人看来完全不懂，那匹马为什么疯狂往外跑，马背上也没人啊？ 几个士兵想要去拦那马，可那马疯了一般踢伤几个士兵，夺门而去。 韩怀安和吕长安听见有人喊马跑了的声音，立即追了上去。 可两人哪怕会一些轻功，也跑不过一匹马，很快那马就消失不见。 韩怀安心跳如雷，万一姐姐和妹妹出了事，他也不用活了。 “怎么办，表哥？” 吕长安也有些害怕，但他也只能尽量稳住。 “先回珠宝行门口守着。” 那马被韩怀希下了迷幻药，一路疯跑。 韩怀希几次跑出空间，想要给马解毒，可刚出来就被颠簸的差点滚下去，她只能继续闪进空间。 幸好夜色黑暗，马又跑的飞快，没人注意到全身黑乎乎乞儿装的韩怀希一会儿出现在马背上，一会儿消失。 若是白日，恐怕要有不少人吓晕过去。 连跑了半个时辰，韩怀希终于给马闻了解药，三个小姑娘这才趁势下了马。 韩明珠一屁股坐在地上，吓死她了。 韩怀瑜一看到达的地方，忍不住苦笑。 这是他们昨晚进城的地方。 此时，蔡大头正在恶声痛骂刘江携款潜逃。 那么多珠宝，还有银票、金锭子，几十辈子都花不完，可恶的刘江！ 韩怀希也扶额苦笑，北门距离珠宝行，坐马车都要半个多时辰，她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疯马倒地不起的声音，终于引来了守城兵的注意。 三个孩子赶紧藏了起来。 韩怀希不想白跑一趟，在空间里跟韩怀瑜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等到人群散去，三姐妹偷偷进了守城兵的厨房。 韩怀希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往厨房内外的所有水缸里，都放了大量的巴豆粉…… 等到她们回到珠宝行的时候，韩怀安正哭的满脸都是鼻涕。 吕长安和杜掌柜已经出去四处找人了，韩怀安被留在这里等她们回来。 天将将亮时，吕长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见到韩怀瑜她们，眼泪也掉了下来，可吓死他了。 他们累的不行，却也没时间休息，只让杜掌柜驾着马车带他们去南城门。 一路上，杜掌柜洒了不少钱给拦路的兵痞子，这才没受太多刁难。 这一天中午，韩宏志和春妞也被绑上了城楼。 韩宏志跟五叔公一起，让韩青云不要为了他们让步，那只会让坏人得寸进尺。 韩宏志被打的头破血流，韩青云热泪翻涌，紧握的手掌心都被指甲扎的鲜血淋漓。 林平远又杀了四个人，他还预告，明日要么李继仁退兵诏告天下，臣服大裕，要么明日的八个人中就有五叔公、韩宏志和春妞。 林平远下楼前看着韩青云隐忍痛苦的表情，格外快意。 一个出身普通的乡下人，凭什么先是成为大裕的探花郎，又成为北蓟国的丞相，他还不到二十七岁，就已经位极人臣，凭什么？ 更可恶的是，李继仁一直把韩青云护在身后的举动，让林平远更是嫉妒的咬牙。 昭文帝和太子李振宇绝对不会这样对待一个臣子。 下午四点钟左右，韩怀希等人到达南城门附近。 几个孩子或在空间，或在系统，或在车上，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好多了。 如今的平遥府，北城门是陆闻带兵镇守，南城门由林平远镇守。 昨日夜里，韩怀希扫荡的是陆闻的军营，她必须在陆闻发现粮仓与兵械失窃前，把林平远的大营也扫荡了。 吕长安跟杜掌柜安排这几日要做的事情，杜掌柜又紧张又担心，他不知道他家的小公子和小小姐们要做什么，但能感觉到这几个孩子是来办大事的。 他们这么小，遇到危险怎么办？ 吕长安没时间跟杜掌柜说太多，只让他一定要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杜掌柜觉得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什么平遥府满城百姓的命系在他身上？他就是个掌柜的。 可看着吕长安郑重的神情，杜掌柜只能应下。 “二公子，表小姐，表公子，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否则，我怎么去见老爷他们？” 吕长安挥挥手，把哭哭啼啼地杜掌柜打发走。 几个在平祥酒楼住下。 这个酒楼早就被林平远的几个副将占领，外人是不能进的。 若不是需要人伺候他们洗衣吃饭，可能酒楼内的掌柜和小二也要被赶出去了。 不过平祥酒楼的周掌柜与杜掌柜是多年旧识，照顾几个“被兵匪们强占家园失去护佑”的几个孩子，周掌柜还是愿意的。 被人发现他也不怕，这一个月来，谁家没有几个投奔的亲戚？ 平祥酒楼距离南城门很近，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周掌柜都看在眼里。 若不是担心林平远的军队真的屠城，他恨不得让太子立即打进来，弄死那些把他们当做奴仆使唤的王八蛋！ 第365章 五孩子闹军营(二) 平祥酒楼对面的兴盛酒楼，被林平远和他的亲卫军占领。 兴盛酒楼从掌柜到伙计全部被打发走，一个外人都没有。 兴盛酒楼的伙食全部由林平远军中伙头兵负责，衣物则交到平祥酒楼这边清洗。 平祥酒楼的小伙计小方暗暗呸了一声，还是乖乖地推着一大车衣物、床单去清洗。 吕长安觉得白吃白住不好，带着几个弟妹，帮着小方一起洗。 吕长安和韩怀安套了小方不少话。 听说林平远在城楼杀人逼太子自残，还要逼他答应北蓟国归顺大裕，几个孩子手指攥的发白。 “小兄弟，你们不知道，今天中午闹的可大了。好像是林平远抓了北蓟丞相的家人，还威胁明日就要杀了他们。 丞相的家人劝丞相不要妥协，被打的头破血流，可惨了。 城门里还绑了一百多号人，据说都是丞相的亲人，那帮人天天骂林平远，想让林平远把他们杀了，这样丞相就不用被威胁了。可林平远只把他们捂住嘴巴，打了一顿。 最惨的就是丞相的大哥，每天都是鼻青脸肿。他想绝食，那帮兵匪就拿其他人威胁他，让他跪在地上吃……” 小方说到这里，突然看到吕长安和他的弟妹都在掉泪，以为是他们想到自己遇害的家人。 他拍了拍吕长安的肩膀，安慰他：“你们放心，以前北蓟国没成立的时候，霖王府是我们的保护神。就算蓟阳独立，蓟霖帝和太子、宸王还是我们的保护神。这是我们知府大人说的话，知府大人是个好官，他说的，我都信。” 吕长安擦掉眼泪，对着小方点头：“嗯，太子一定会救我们的。” 韩明珠听到韩青山被打，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哭出声。 韩怀瑜突然问道：“小方哥，林平远的衣物，也是咱们酒楼洗吗？” 小方哼了一声：“他信不过外人，所有的贴身物品全部由他的亲卫处理。” 韩怀瑜暗叹一声可惜。 洗完所有的衣物，天色已经大黑，几个孩子吃个饭，又开始了今晚的行动。 总结了昨天经验教训，韩怀希先把韩怀瑜和韩怀安送到空间，然后趴在吕长安背上，消失不见。 紧跟着，韩明珠也在吕长安背上，隐入系统。 吕长安：他就是昨天的那匹马！ 还好进入空间和系统后，就没了重量，否则就是累死吕长安，他也没办法驮动四个孩子。 五人中，他年纪最大，功夫最好，轻功也不错，自然就成了运输工具。 南城门的大营，距离平祥酒楼不远。 林平远做事远比陆闻谨慎，且南城门又是对阵李继仁的主要地点，不能出现纰漏，大营里随时随地都有巡逻的士兵。 吕长安和韩怀希趴在一处房顶上，拿着天文望远镜往下看。 空间里的望远镜给了去北戎的吕长平，韩怀希只能拿出这个大家伙，调试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军营的状况。 吕长安又把韩明珠画的地形图拿出来，用迷你手电筒照着，对照望远镜里的情况，把所有的布局牢牢记在心里。 “小希，我准备好了。” 话音落，韩怀希趴在吕长安背上，连同天文望远镜消失不见。 一套士兵服和一个军牌，出现在吕长安旁边。 这套服装是昨日韩怀瑜杀死的士兵身上，那八个人尸体已经被韩怀希处理，衣服留了下来备用。 吕长安年纪不大，但身量比同龄人高，选了最小的一套，倒也勉强合身。 靠近军营的时候，韩怀安被韩怀希放了出来。 韩怀安对着吕长安点点头，示意自己能应付，吕长安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一再嘱咐韩怀安，事成后一定要躲好。 那天夜里，整个平遥府内外的人，都看到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秀。 这烟花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特别漂亮。 军营里几乎所有人都被烟花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还有很多人往烟花的方向跑去。 吕长安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脸生被盘查，可也不知是因为所有人被烟花吸引，还是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被临时征召的新兵，彼此间并不熟悉，没有人拦下吕长安。 吕长安顺利进入粮草库，迷晕巡逻的两个小兵，韩怀希三人出来，收了所有粮草…… 越来越多的士兵，往烟花燃放处而来。 韩怀安继续点燃一个又一个。 一个校尉打扮的人抓住韩怀安。 “小孩儿，谁准你在这里燃放烟花的？还有，你这烟花哪里来的？” 韩怀安也不需要刻意伪装，就已经吓得全身颤抖。 本来的计划，他只需要把烟花引燃，就躲起来。 但是没有见到吕长安顺利脱身，他不想走，他必须尽量拖延时间。 “我家就是靠卖烟花起家的，可你们这帮兵匪，强占了我们家不说，还……” 韩怀安说着，眼泪就不停地掉下来，惹得一些底层士兵也忍不住落泪。 “赵校尉，这个孩子就是发泄心中不满，没什么恶意，放他走吧。” “不行，什么人都敢来军营撒野，那要军纪何干？” “可是，赵校尉，这里离军营还有一段距离呢，这也不是军营啊。” “闭嘴，你是校尉，还是我是校尉？” 那士兵不敢再说什么，只怜悯地看向韩怀安。 “把这孩子抓起来！” 赵校尉一声吩咐，却没几个人行动，只有两个士兵按住了韩怀安。 赵校尉看着天上越升越高的烟花，惊讶不已。 韩怀安心里冷笑。 “这些烟花不过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我家还有很多呢。反正我的家人也不在了，我就把这些烟花全都燃了，陪他们而去。” 赵校尉听的心头一动：“小孩儿，你也会制烟花？” 韩怀安闻言又是一阵眼泪。 “我们家满八岁才可以学做烟花，本来我明年就可以学了，可如今……”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赵校尉一想到这么精湛的手艺丢了，就觉得可惜。 这样的烟花，一定值钱的很。 “你说你家还有很多烟花，你家在哪？” 韩怀安眼里精光一闪:“福临街二十七号。” 有点远，赵校尉看着六七岁的孩子，眼里都是贪婪。 “我看这烟花是有大用处的，我随这孩子过去看看，你们看好大营，不要往外乱说。” 士兵们知道赵校尉想要做什么，都忍不住同情韩怀安，赵校尉一旦拿到东西，这孩子怕是就要被灭口了。 韩怀安如何肯离开，他哭喊着说今日是家里的头七，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些烟花燃放完毕。 赵校尉心中不满，也有些心疼剩下的烟花，但想到这孩子说的家里还有很多更好的烟花，他又担心吵闹引来其他人的觊觎，就陪着韩怀安继续燃放烟花…… 第366章 骗不了人的苦肉计 有人过来问怎么回事，连林将军都被惊扰到了。 赵校尉还帮忙解释。 烟花足足燃放了半个多时辰。 城外，蓟阳军也都在看漫天烟火。 李继仁猜到这事情跟韩怀希有关。 不仅是烟花，晚饭时他还得到陈涉的消息，说北城门的守卫兵不对劲，个个脸色苍白，没一会儿就要换人，似乎吃坏了东西。 这样的好时机，他当然不会错过。 如今陈涉等人已经越过城墙，进了城。 李继仁嘴角含笑，韩怀希身怀异能，骗不过他跟李继信。 不过，韩怀希对他们家有大恩，如今又是上了玉牒的公主，是他们的妹妹，他从来都是装作不知道。 韩家都是好人，这就够了。 李继仁看向韩青云，韩青云也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激动。 穿来前的那一年春节，市里举办烟花秀。 他就买了很多烟花，准备陪家人度过温暖的一夜。 可惜那时小希才四岁出头，熬不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剩了很多烟花就放在自家的车库里，如今燃放的正是那批烟花。 “happy new year!”，可不是这里会有的文字。 车库原本是不能进入的，如今韩怀希能拿到这烟花，说明她的异能确实升级了。 李继仁手张开，海东青二灰，落在了李继仁的手上。 “去，找到那几个孩子！” 二灰这两日一直在平遥府上空盘旋，试图找到韩怀希等人，可惜一直没找到，如今有了烟花指引，就有了方向。 韩青云看向李继仁，李继仁温和一笑。 “了悟大师说，韩怀希活，我父皇才能活，当日他们相距几千里，却是同一时刻醒来。小希如今是我的亲妹妹，跟继信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一样的。” 韩青云早就知道，瞒不住李继仁和李继信，待韩怀希再与蓟霖帝多接触一段时间，怕是蓟霖帝那边也瞒不住了。 如今得了李继仁的准话，韩青云与李继仁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怀安点燃最后一个烟花时，终于看到吕长安出来。 他跳上赵校尉准备的马车。 “今日多谢校尉大人，让我能为家人尽最后一点心意，我家的烟花愿意献于大人。” 赵校尉轻笑，果然不愧是商户之子，为人还是有几分眼力劲儿的。 他上了马车，带着韩怀安，赶往福林街。 吕长安趁人不注意，脱掉身上的兵服，跟上了马车。 车子转弯，韩怀安哭诉强占他家的士兵有多么残忍无耻，哭的赵校尉心头烦躁，正要斥责韩怀安闭嘴，就被韩怀安用短刀刺入心脏。 韩怀安一脚把赵校尉踢下马车，强行拉住前进的马。 过了好一会儿，吕长安才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见到彼此平安无事，几个孩子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韩怀希收了赵校尉的尸体。 二灰落在车架上，嘎嘎了几声。 韩怀瑜正拿着军中信号弹，准备去合适的地方燃放，听到二灰的叫声，忍不住笑了…… 吕长安驾着马车，回了平祥酒楼。 周掌柜见到他们回来，吓了一跳。 他担心几个孩子睡不习惯，去敲了门，可哪知五个孩子全都不见了。 院里院外找了几遍都没找到，只能让人去越州珠宝行去看看。 刚才的烟花秀，他也看到了，但他忧心几个孩子的安全，只看了一眼就又回了酒楼，看看他们是否回来。 此刻见到他们回来，周掌柜还来不及问他们去哪里，就闻到韩怀安身上的硫硝味。 “你们……” “周掌柜，城里要乱了。” “啊？” “你明日带着小方哥他们，去找杜掌柜，去北城门。” “什么？” “还有城内的百姓，到时候你随杜掌柜安排他们出城。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要怕，太子一定会救大家的。” “太子？你们……” 周掌柜心跳的都要蹦出来了。 白日里第一眼见到这几个孩子，他就心惊，虽然每个人脸上都抹的乌漆麻黑，可五官和脸型却精致的很，如今看来，他们的身份绝对不是普通人。 吕长安的话不容置疑，少年年纪虽小，但身上已经有了让人忍不住信服的气质。 周掌柜看着他，郑重点了点头。 有士兵过来，吕长安带着弟弟妹妹上了楼…… 第二日一早，林平远正在吃饭，就听手下人来报，说韩青云跟他身边那个叫吕良的，挟持了李继仁，在城外要求进城。 林平远简直要喷饭。 苦肉计可骗不了他。 这两人也太沉不住气了，不过一个照面就想演场戏来骗他，当他傻吗？ 世人传言李兆英父子多么神机妙算，多么足智多谋，呵，原来也不过如此。 既然他们要玩，就陪他们玩玩吧。 城楼下，吕良一把匕首紧紧抵在李继仁的脖子上，韩青云被赵兴业、赵兴武和韩东辰护在身后。 李继仁带领的将领，正在斥骂韩青云忘恩负义，要将韩青云千刀万剐。 吕良手一动，李继仁的脖颈上渗出血丝。 那些人不敢再骂，只用吃人的眼神盯着韩青云。 赵兴业眼里都是泪：“二叔，太子是好人，我们真的要背叛他吗？” 他虽然认为韩青云不应该这么做，可还是把韩青云护在身后。 关鹏飞急的大叫：“兴业、东辰，你们两个疯了？你们的家人还在蓟阳，这么对太子，他们怎么办？” 韩东辰猜到韩青云和李继仁有计划，可这种拙劣的苦肉计，也就骗骗大表哥和关鹏飞那样的傻子，连二表哥都骗不了，怎么可能骗的过林平远？ 可不管骗不骗得了，眼看着李继仁的亲卫就要抓二叔，他也只能护着。 城外的动静引来不少人关注，就连陆闻都跑了出来。 陆闻深知林平远的品性，只有跟他打好关系，才能步步高升。 所以，他虽然负责北城门的防护，但他本人基本都是留在林平远身边。 北城粮草丢失，和守城兵集体拉肚子拉到浑身没力的事情，还没有传到陆闻耳中。 城墙上五叔公和韩宏志先是吓傻了眼，随即都大哭起来。 “青云，你别犯傻，快放了太子。咱们丰业村还从来没出过当官呢，你是北蓟国的丞相，是天下最大的官，是咱们丰业村的骄傲。五叔公求求你，快给太子磕头认错。太子，青云就是一时糊涂，求求你别怪他。” 韩宏志也哭着骂吕良，让他赶紧放了李继仁，不要害了韩青云。 城门内，丰业村的人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却听到五叔公和韩宏志的话。 听说韩青云抓了李继仁，他们都要吓死了。 韩青山跪在地上，大喊：“二弟，你疯了吗？大哥求求你，回家去，别管我们了。” 赵春以及其他丰业村的人都在痛哭，求韩青云离开。 韩青云这才知道，原来丰业村的人都在城门之后。 林平远，你真该死！ 第367章 他的小公主啊，别玩了 韩东辰、赵兴业和赵兴武心神激荡，冲着城门大喊：“爹……” 韩青山跪地想要爬过去，又被看守的士兵拉住。 林平远站在城墙上，高声冷笑。 “李继仁、韩青云，你们这场戏唱的，可真没什么好看的。” 他说着，用刀抵在韩宏志的脖子上。 “韩青云，若你真想救人，就把李继仁的手砍下来，不然的话……” 韩宏志呸的吐了一口痰，林平远躲开，那痰吐到他肩膀上。 林平远恶心地一巴掌把韩宏志打倒在地。 韩宏志桀桀笑着：“韩青云，你是我韩家子孙，不忠不义的事情，咱不能做，你是北蓟国的丞相，就要为北蓟国尽忠。北蓟国的政策很好，你一定好好辅助太子他们，让北蓟国比大裕更好。” 五叔公嘶哑着嗓子，继续哭喊。 “太子，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屠杀梧平县的真凶，另有其人。他日，请您一定要为我梧平县昭雪，让真凶血债血偿！青云，别做傻事啊……” 李继仁直觉不妙，韩青云转头大喊不要。 五叔公已经一头撞在了陆闻的刀上，被嫌晦气的陆闻推了下来。 韩青云跪在五叔公的尸身前，听着门内的哭喊声，脑袋一片空白。 泪水模糊中，他听到韩青山在喊老子跟你们拼了，紧跟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的声音。 韩宏志哭的嗓子都哑了，一直喊：“五叔，五叔。” 七岁的春妞这两天吓得都不敢大声哭，这会儿却边哭边骂：“你们这些坏人，还我太爷爷……” 吴奶奶、赵春、韩小波、大毛、二毛、三毛…… 所有人的哭声明明汇在一起，拉扯着韩青云的神经，让他头痛欲裂，心如刀绞。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李继仁的亲卫军趁着韩东辰等人失神的时候，抓住韩青云。 韩青云呆若木鸡，被抓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是死灰一片。 吕良大惊失色：“你要是伤了我家公子，我现在就弄死太子。” 李继仁的亲卫军都不是笨的，知道太子跟丞相一定有计划，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伤了韩青云。 可刚才那老人突然撞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若是没半点反应，这场戏就唱不下去了。 韩东辰、赵兴业想要去救韩青云，就见韩青云双目赤红看向林平远。 林平远第一次在一个文人眼里，看到那么浓重的杀气，他心头一颤，随即醒过神来，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罢了。 “把韩青山和赵春带上来。” “林平远，你个王八蛋，你敢杀我爹，我一定把你大卸八块！”韩东辰气的大吼。 “咻！咻！咻！” 伴随着城内升起的信号弹，几匹快马飞奔。 “报！陆将军不好了，城北大营粮草和兵器失窃，北城门失守！” 陆闻和林平远，齐齐看向从北向南而来的几匹马。 “不好了，不好了，大营里的粮草和兵器全都不见了。” 这是城南大营的声音。 林平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多粮草，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比林平远更惊慌的，是底层士兵。 无论粮草多少，林将军总不会饿着自己的肚子，可他们呢？ 吕良放下匕首，李继仁的声音清冷高昂：“北城已破，攻城！” 林平远心头一寒，看着直冲而来的蓟阳军，高声大喊：“快把韩青山那些人都杀了！” 韩东辰和赵兴业拼了命的去撞门。 吕长安送走周掌柜等人后，站在酒楼上对着人群大喊。 “大裕军队粮草全部被烧，北城门已破，尔等顽抗，只有一死。若是护送百姓出城，向北蓟投降，太子有令，过往种种，既往不咎。执迷不悟，屠杀百姓者，杀无赦！” 林平远的大军，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他们虽有百万军，可本就不是蓟阳军的对手，如今又没了粮食…… 吕长安继续规劝：“北城门如今是北蓟军把守，大家快去北城门，太子已为大军备好食物。 所有向北蓟国投降的士兵，只有手上没有沾过百姓的鲜血，均可在北蓟落户，享受北蓟子民同等的待遇。” 周掌柜和小伙计们在前面边跑边喊，他相信太子。 其他平遥府的百姓，也跟着一块跑。 士兵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着。 几个被强征入伍的新兵，真的护着百姓往城北跑去，他们的早饭就没吃上，继续留下去，早晚得饿死。 若是能在北蓟落户，他们求之不得。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没了顾虑，只要自信手上没有无辜人性命的，都一股脑朝城北跑去。 陈涉带来的人，趁乱对着看守丰业村的士兵杀去。 韩怀希、韩怀瑜、韩怀安三人都有功夫，有陈涉等人护着，已经把丰业村的人身上的绑绳全部解开。 林平远下了城楼，见到下面的乱象，气的全身发抖。 陈涉本想去打开城门，却又硬生生被逼了回去。 场面拥挤，乱成一片，有向城北涌去的，还有被征召来守城门的。 吕长安见已经有士兵护住百姓，又在楼上大喊：“大家慢一点，不要踩踏，实在跑不过去，就躲起来，注意安全。太子即将入城，所有人都能得救。” 林平远指着吕长安，吩咐弓箭手射杀，吕长安头一缩，躲了过去。 韩怀安仗着身子小而灵活，袖箭直冲林平远而去。 林平远头一歪，袖箭越过林平远，射到了陆闻的左眼。 陆闻痛的哇哇大叫。 城楼上，士兵本想杀了韩宏志和春妞，就被飞上来的李继仁杀了。 吕良也借着爬墙梯跃了上来，他一手拉住韩宏志，一手抱住春妞又飞了下去。 李继仁却是双手一张，直奔林平远而去。 弓箭手又瞄准李继仁。 李继仁随手抓住一人，挡住了所有的箭矢。 韩青山、赵春随着韩怀瑜护着丰业村的人，往平祥酒楼上跑。 韩怀希也顾不得会不会误伤自己人，喊了一声“陈统领，捂住鼻子。” 一片烟雾撒过，倒下一大片。 陈涉晃了晃身子，暗叹幸好自己躲得快。 还不待他站稳，韩怀希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捂！” 陈涉身边的几个人也倒下几个。 陈涉心里苦，他的小公主啊，别玩了。 对方倒下的都是普通士兵，他们倒下的，可都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韩怀安一边放弩箭，一边扔给陈涉一个香包。 陈涉如获至宝，狠狠嗅了几口，又放到倒下的同伴鼻子下面。 对方的士兵倒下不少，韩怀希的药粉也撒的差不多了。 陈涉担心韩怀希和韩怀安的安危，就拉着两人想要向平祥酒楼飞…… 第368章 负隅顽抗者，杀! 韩怀希对着平祥酒楼大喊：“二表哥，快！” 吕长安捂住鼻子和眼睛，往下扔了一大包什么东西。 韩怀安喊着：“捂住口鼻眼。” 陈涉拉住两个孩子，只来得及闭上眼睛，根本没法捂住鼻子。 紧跟着陈涉就觉得鼻孔里疼痛难忍，火辣辣的难受。 “这是什……” 陈涉话没说完，赶紧闭嘴，这啥玩意儿？太辣了。 吕长安扔完魔鬼椒粉，韩怀瑜迅速关上窗户，可房间内的人还是感觉想打喷嚏。 楼下林平远和他的士兵难受的要命，拼命咳嗽还是止不住喉咙里又辣又痒的感觉，眼睛一睁开就是火辣辣的疼。 就连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李继仁，都差点跌下去。 陈涉一睁眼，就感觉眼睛一阵痛。 过了一会儿，他只感觉眼睛一凉，一块湿帕子敷在眼上，瞬间好了很多。 “公主，哪来的水？” “表哥扔下来的。” “啊？”睁开眼，陈涉才发现韩怀希和韩怀安戴着口罩，眼睛上还有类似护镜片一样的东西。 韩怀希和韩怀安拿着湿纸巾和矿泉水，趁所有人都不敢睁眼的时候，逐个给自己人擦拭眼睛和鼻子。 李继仁人在空中，受到的荼毒要小的多，勉强能看清东西。 他飞落在韩怀希身边，拿起一瓶水就往头上倒。 长呼出一口气，李继仁与韩怀希心照不宣地接过药粉，又含了一片药片，就往城门方向而去。 守城门的士兵因为距离辣椒粉比较远，过了一会儿就能勉强睁开眼，可刚睁开眼又被迷倒。 李继仁打开城门，最先扑进来的是韩东辰和赵兴业。 两人刚进城，就被辣的咳个不停。 “丰业村的人在平祥酒楼，无人伤亡。” “谢谢太子，咳咳咳……这什么……咳咳，比火锅底料……还辣……咳……” 过了好一会儿，辣椒粉的浓度逐渐被空气稀释，总算能呼吸过来了。 李继仁手一扬：“负隅顽抗者，杀！活捉林平远！” …… 攻城从早上开始到上午破城，午时刚过，就已结束。 林平远被李继仁抓住，痛苦地闭上眼睛，大势已去。 丰业村的人与韩青云、韩东辰等人，终于见面。 大家看着五叔公的尸体，齐齐跪下，这是他们丰业村辈分最高的人，也是他们的定心石，却被林平远害死。 所有人都盯着林平远，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叶杏林走出人群，手里拿着戮远剑。 韩南星还沉浸在五叔公死去的悲伤中，看见叶杏林的泪眼，心中又是一痛。 “我叫叶杏林，我父亲是叶成景，我母亲是沈月。 林平远强逼我临产的母亲为他幼子治病，导致我母亲早产，他反将幼子不治而亡的责任，归咎到我父母头上。 十三年前，林平远强征我父母到闽州府战场，导致我父母被东陵敌军踩踏致死。 他担心我祖父叶迦南见到他们的惨状，竟将我父母尸体烧成灰烬。” 此仇不报，枉为人女！” 叶杏林杏目圆睁，手中的戮远剑刺入林平远小腹。 “爹，娘，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韩怀瑜和韩怀希扶住摇摇欲坠的叶杏林，三个女孩抱头痛哭。 韩小波接过叶杏林手里的戮远剑，刺进林平远的胸口。 “爷爷，孙儿为你报仇了！” 丰业村的人，又是齐声痛哭…… 林平远带的大军，绝大部分都投降了。 对于没有伤害过百姓的人，李继仁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要么勾去军册上的名字，让他们返回原籍，要么前往蓟阳，成为北蓟人。 对于在混乱中护着百姓的士兵，还另有封赏。 至于杀害过普通百姓的人，只要证据确凿，无一例外，全部治罪。 韩青云带着韩怀希，将原本官仓中的粮食，放了回去。 对粮食被抢走的百姓，开仓放粮。 所有安抚工作完成后，平遥府一众幸存官员和平遥府知府的妻儿，跪在李继仁面前，请求将平遥府并入北蓟。 李继仁沉吟良久，又跟韩青云商量后，同意了。 平遥府事情了结，李继仁就要出发去洛城了，昭文帝与他们父子的恩怨，总要有个结束。 “丞相，父皇和二弟不日即将返回蓟阳，这些日子又要辛苦你了。” 韩青云点头应下。 李继仁看了看躲在角落里的五个孩子，有些好笑。 前一段时间忙，韩青云没顾上教训韩怀希他们，如今怕是躲不过去了。 “小希几个，着实该打。但还请丞相念在他们一片赤子之心，又有大功上，从轻处罚。” 韩青云看着韩怀希，无奈轻笑。 “柳先生常说，天赋难得，勤奋难得，但赤子之心才最是难得。我就算罚了他们，下次他们依然会这样做，我还不如当个好人，把他们交给爹和娘管教。” “啊？” 韩怀希和韩怀安心里苦，奶奶和外公？不！他们宁可是韩青云罚他们。 奶奶和外公最擅长一边哭一边揍，让他们心里比身上还难受。 倒是吕长安和韩怀瑜，一脸认打认罚的模样。 韩明珠拉住韩青云的衣角。 “二叔，都怪我，是我求小希帮忙的。奶奶一定会狠狠罚小希的，您帮我们求个情吧。” “明珠姐姐，是我的主意，要罚就罚我。” “姑父，我年纪最大，罚我！” “爹，我是姐姐，罚我就好了。” 韩青云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这几个孩子还敢在他面前耍心眼，以为认错态度好就不用受罚了？想得美。 回去通通打发到柳先生那里。 如今蓟阳的学堂建了很多，就让他们给学堂抄书吧。 韩怀希听到抄书，对着韩怀安眨了眨眼眼睛。 韩怀安瞬间明白，他在小希的空间里的“电脑”上看到过活字印刷术的介绍，抄书难不倒他。 四月十日，李继仁跟韩青云告别，李继仁带军直奔洛城，韩青云带着韩怀希几人以及丰业村的人，回蓟阳。 离别前，韩东辰和赵兴业，分别抱住了韩青山和赵春。 一年半未见，这次相处还不足十日，就又要分开。 韩东辰跪在韩青山脚下。 “爹，爷爷不是因病而亡，是被人害死的，孩儿这次去洛城，必让那人血债血偿。” 韩青山瞪大双眼，看看儿子又看看弟弟。 韩青云眼圈通红，对着韩青山点点头。 “东辰，把那人的命留着，我要亲自动手。” “是，二叔！” 孤岛春色气肃清，旌旗猎猎动寒声。铁马金戈出征日，壮士豪情万里行。山色苍茫云雾绕，风卷黄沙战鼓鸣。送君一去何时返，唯愿凯旋奏凯声。 韩青山和赵春看着远去的大军，哭着哭着又笑出来。 他们终于回家了。 韩青山把韩明珠举起来，引来韩明珠咯咯的笑声…… 第369章 木雕是我大哥亲手雕的 李兆英、李继信带着吕彦彦一行，与韩青云他们几乎前后脚到家。 韩怀希和韩怀瑜、韩怀安，抱着吕彦彦和韩怀瑾不松手。 韩怀瑾和木承康眼巴巴地看着韩青云。 吕长安扯住吕长平的袖子。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温馨。 直到，韩青云跟李兆英互通了消息。 吕长安跑的飞快，韩怀希和韩怀安紧随其后，留下吕彦彦在原地磨牙。 吕长平也对着吕长安大喊，要打断他的腿。 韩怀瑜乖的像个小鹌鹑，被吕彦彦狠狠地揉了几把头发。 韩怀瑾和木承康捂嘴偷笑，再抬头就看到韩青云严厉的目光。 完了，忘了他们也是偷跑出去的了…… 晚间，韩吕两家的院子里，跪了一排孩子。 吕长平乐的不行，幸好他有宸王亲卫军统领的名号，他那不叫偷跑，他是听令行事。 不过，他的顶头上官宸王，却是在太皇太后和皇后身前，跪了两个时辰。 据说宸王还挺不服气，直言有其父才有其子，他都是跟他爹学的。 宸王因为这句话，又多跪了一个时辰…… 吕彦彦这一走就是小半年，一回来就得知了好几个的喜讯。 兰娘在二月初生了一个男孩，生的跟严大虎很像，壮实的很。 吕彦彦拿了一个小金锁，才两个多月的孩子一把抓起小金锁，看的吕彦彦和兰娘大笑不止。 严二虎跟丝染坊的一个管事，颇为投契，想来好事将近。 王贵、林山似乎也有了心仪的女子。 吕彦彦听兰娘说起这些，心里也为这几人高兴。 好事将近的，应该还不止他们，吕彦彦这一路可没少听央离有意无意地提起赵兴武。 华青然如今在女学里做夫子，她没有瞒着学政关学谦她的过往，她也不希望她以后的学生，因为她的隐瞒而感到羞耻。 关学谦听后没有半点轻视，眼神里也都是怜悯。 考校过华青然的学问后，关学谦劝她参加今年的县试和府试，以她的学问，即使跟男子同场较量，也能通过考试，成为童生。 华青然点头应下，科举她是一定要参加的，不为做官，只为证明女子也能在科举上不输给男子。 科举考试她会准备好，女学的夫子，她也要做。 第一次站在讲堂上，面对二十多个女孩，华青然用颤抖的声音讲述自己的遭遇。 她想，哪怕只有一个孩子能够理解她，她就能坚定地走下去。 看到二十多张因心疼而哭泣的脸，华青然心软的一塌糊涂。 讲课结束后，华青然抱着韩怀瑜哭了很久，然后与杜恒相视一笑。 杜恒参了军。 他的青然是最好的女子，他想跟青然一起进步。 杜恒加入李继仁的北翎军，这次因为平遥府一战，已经是百夫长了。 他希望洛城之后，他能用更高的职位来迎娶青然。 听说吕彦彦回来，华青然早早来到韩府，吕彦彦抱住她。 能从不幸的过去走出来，真好…… 北戎一行，李继信是真的看上了韩怀瑾和木承康两个。 可惜这两人年纪实在太小，又是要参加科举的，他也不能把人再拐走，只是最近两日来韩家格外勤。 霖王府成了北蓟皇宫，柳明和干脆搬到韩家住。 吕有田让人打通了两间房，做为柳明和给韩怀瑾他们教书的地方。 李兆英也把左春明派来，继续教他们练武。 李继信过来的时候，正是习武的时间。 见几个少年和孩子表现不错，他勾了勾手指，让他们一起上。 颜学文和钱云浩一开始还不敢，连韩西顾都有些放不开手脚，但见最小的韩怀安和韩怀希冲的最快，三人也放开了玩。 一刻钟后，除了木承康、吕长安和韩怀瑾还能勉强撑住，其他人都倒在地上。 又一刻钟，韩怀瑾和吕长安相继败落。 木承康单独对上李继信，吃力的很，但还是勉力支撑。 李继信眼里的满意更多了几分，但还是不留余力地把木承康打倒。 欺负了一圈弱鸡，李继信准备去找吕长平练练，顺手拉起韩怀安和韩怀希的时候，他看到韩怀安不小心从脖子里甩出来的木雕。 李继信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那木雕是一只苍鹰，做木雕的人应当技术并不娴熟，木雕并不完美。 李继信一把揪住木雕。 “怀安，这是哪里来的？” 韩怀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失态的李继信。 “承康哥哥给我的，怎么啦？” 李继信只觉得大脑一片嗡嗡响，他想到在北戎时，看到的木承康脖子上的那根金色绳子。 所有人都不知道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李继信，为什么一见到那个木雕，就失魂落魄地掉泪。 韩怀希推了推李继信：“宸王哥哥，怎么啦？” 李继信双目通红，转向木承康。 “你脖子上的那根金色绳子，原来挂的是不是这个木雕？” 木承康看着李继信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痛的几乎呼吸不过来。 “这个木雕是我大哥亲手雕的。他当时在洛城，让人快马加鞭送到蓟阳，给我那还没出生的弟弟做洗三礼。 我那是年纪还小，没法亲手做礼物，就在苍鹰头顶的羽毛处穿了一个孔，用绳子系好。 我弟弟出生即夭折……” 李继信说到最后，嘴唇都在颤抖。 听到动静的吕彦彦和吕长平，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这木雕，是我亲手放到我弟弟的襁褓里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继信看着木承康，一步步走向他，伸出手指将木承康脖子上那根金色绳子，掏了出来。 “这是我亲手选的绳子，金色绳子十分罕见，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木承康哽咽着说不出话，他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哪来的，只是看见李继信伤心，他就难过的厉害。 不仅是对李继信，对李兆英和李继仁也是如此，只要他们遇到危险，他就恨不得以身相代。 最初在洛城时，哪怕只远远见过一面，哪怕害怕他们两个要把爹带到蓟阳，可听说李继信中毒，李继仁闯了英国公府还受了伤，他就心痛不已。 韩怀瑾看着木承康一直掉眼泪说不出话，急的不行。 他真担心宸王会误会，承康哥的木雕是有人盗了夭折的小皇子的墓得来的。 “宸王，这木雕我知道，是承康哥五岁的时候，有个大叔送给他的，说是补给他的礼物。” “大叔？什么样的大叔？” 木承康摇头，他真的不知道，他只见过那大叔一次面。 韩怀瑜突然惊呼：“娘，承康哥哥的眼睛，跟宸王的眼睛有些像。” 吕彦彦点头，的确有些像，不过木承康的眼睛更像李继仁，或者说蓟霖帝李兆英，她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敢往那方面想。 李继信有些不敢置信，又带着几分期盼：“姑母……你的意思……” 第370章 秽清散 初见木承康，吕彦彦就惊讶，这个孩子的眼睛真好看。 后来见到李继信和李继仁，吕彦彦就感叹，素不相识的几人，竟有相似的眼睛。 只是三人的眼形并不完全相同，而且比起李继信和李继仁的天人之姿，木承康的容貌不算特别出彩。 后来木承康的容貌，就像解开了封印，逐渐光华凸显。 吕彦彦和韩青云觉得不对劲，想让叶迦南和韩怀希给他看看，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可很快，木承康就跟着李继信去了北戎。 回来这两日，韩青云还说，木承康的容貌似乎又有了变化。 吕彦彦本来就打算，今日让韩怀希给木承康检查一下…… 蓟霖帝、谢皇后、太皇太后和韩青云，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往这边来了。 谢柠紧紧握住李兆英的手，哭的泣不成声。 李兆英比谢柠还要紧张，若真是那个孩子，哪怕就是有人告诉他，他小儿子诈尸了，他也要感谢老天。 韩怀希给木承康把了脉，最后抽出一管血，进了医药房。 韩明珠十分有默契地抓了几只兔子过去。 在焦急地等待中，李兆英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三皇子的墓穴里，是个木头人。 谢柠就像已经确定了木承康身份一样，抱住他不撒手。 李兆英想抱木承康，又担心是乌龙，反而让那孩子有得而复失的失落感。 他全身发软，最后趴在韩青云身上哭了起来。 太皇太后则是抓住吕彦彦，眼里都是期待，似乎期盼吕彦彦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两个时辰后，韩怀希走出房间。 木承康的确身上有毒——秽清散。 这种毒物大多用在临产的孕妇身上，致孕妇难产，轻则幼儿被憋闷致死，重则一尸两命。 生出来的孩子，全身青紫，无声无息，与难产致死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但这其实是婴儿吸收了母体的毒物，症发于表，暂时的晕厥罢了。 若能在十二个时辰内，给婴儿喂下解药，就能醒来。 可也因为幼儿体弱，不能服用太多药物，只能吃一半解药保其一命罢了，秽清散的毒会在他的体内一直存留。 以后每隔五年就要服用一次解药，连续两次。 十岁时若能继续服用解药，秽清散的毒就会彻底解决。 若是没有解药，半年内必死。 韩怀瑾听的揪心，又因为有解药，放下心来。 “所以，承康哥五岁那年，碰到的大叔应该就是给他送解药的。承康哥，你好好想想，那个大叔是不是让你吃了什么东西？” 木承康心乱如麻，听到韩怀瑾的声音，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 “大叔带了很多东西给我，我问爷爷他是谁，爷爷只说是一个朋友。 大叔在我家待了三天，还教了我几招功夫。 药，我不记得有没有，不过他给我吃了一颗糖，麻麻辣辣的，一点都不甜。” 韩怀希点头：“就是解药。” 众人恍然，木承康五岁那年，确实吃了解药。 “那十岁那年呢？承康哥，十岁那年，那个大叔又来找你了吗？” 木承康摇头，他自五岁那年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大叔，他的爷爷也在九岁那年过世。 十岁…… 十岁是他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年，因为他认识了韩怀瑾，还有了爹娘和弟妹，还有很多好友亲人。 从认识韩怀瑾，他的生活才开始有了温度和色彩。 韩怀瑾一看木承康的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他拍了拍木承康的肩膀。 “我从进入南城书院就认识承康哥，之前他一直住在书院里，后来一直住在咱们家，没有见过陌生的大叔。” 吕长安和颜学文也是一脸疑惑，他们跟木承康几乎日日见面，木承康认识的人，他们也认识。 “会不会是那个承康的爷爷，给承康留下药，承康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吃了，或者承康九岁就吃了解药？” “解药不能提前吃，必须是满十岁后三个月内吃掉。”韩怀希脸色凝重。 “承康哥的具体生辰他自己都不清楚，但十月份的生辰应当是没错的，那就是从十月份到前年的春节期间。” “这期间，我跟承康哥几乎形影不离，我敢确定，绝对没有陌生人给过他东西，就连吃食，我们两个吃的也都是一模一样。” 韩怀瑾与木承康关系极好，两人确实可以说形影不离。 李兆英、谢柠、李继信和太皇太后，却因为听到十月份生辰，哭的更厉害了。 三皇子李继安，就是十月份的生辰。 颜学文、韩西顾和钱云浩也紧张地让木承康快点想有没有吃过解药，万一没吃过，那他怎么办？ 吕彦彦和韩青云从最初的紧张中回过神来，连韩怀瑜都反应过来了。 “小希，不对啊。承康哥如今已经十一岁半了，他如今康康健健，说明他已经吃了解药。 可你刚刚说，只要吃了两次解药，他的毒就完全解了，身体应该已经没有毒性了，为什么你还能从他的血液里，检查出毒性？” 韩怀瑜一语惊醒梦中人，一堆紧张兮兮的孩子，又全都盯着韩怀希。 韩怀希对着韩怀瑜比了个大拇指。 “我姐姐，就是聪明！” 然后，韩怀希脸上露出一个不可置信又很庆幸的表情。 “这件事巧的不可思议，也是承康哥确实跟咱们家有缘。” “小希，这话怎么说？” 韩怀希看向吕彦彦，吕彦彦脑子里立马想到了什么，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小希，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韩怀希有些好笑的点头，引得吕长安、颜学文等人急的一直叫韩怀希不要再卖关子了。 韩怀瑾、韩怀瑜、韩怀安此时也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俱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秽清散的解药，里面有几种关键的药材，与卤料里的中药的一致。幸好承康哥爱吃卤味，压制了秽清散的发作。” “啊？” 这也太巧了！ 太皇太后把吕彦彦抱的更紧了，李兆英死死拉住韩青云，眼里都是狂热的感激，谢柠双手捧住木承康的脸，全身颤抖。 这一家子，最能稳得住的是已经哭过一场的李继信。 “小希，你刚刚说的是压制毒性发作，可有办法彻底解毒？” 院子里又是一片死寂。 韩怀希一脸你看不起谁的表情，臭屁地说：“三天后，我必然让承康哥体内的毒素拔除干净。” 吕长安一把抱住韩怀希，往上空抛了抛，气的韩怀希一落地就追着他打。 李兆英已经确定，木承康一定就是他的儿子李继安，但当年的事情还是要查清楚的…… 第371章 庆王的遗憾 根据木承康的描述，吕彦彦画出他嘴里的大叔的模样。 木承康那时年纪不大，但他聪颖过人，那大叔又是第一个送他礼物的人，他记得很清楚那人的模样。 李兆英和李继信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赵启华。 赵启华也是与季思元勾结，假传李兆英命令，放北戎人入境，制造梧平县惨案的主谋。 当日他以死将霖王府的罪名钉死。 霖王拿着画像，眼里都是怒火。 李继信虽也愤怒，但如今真相已经大白，欠他们的，总要还回来的。 心思一定，李继信就缠着吕彦彦，让教他素描画的技巧。 传统的画像，能有三分相似已是难得，吕彦彦这种画法却几乎与本人一模一样。 这种画法若是用到军中，山川、河流、地形、布局等，都能惟妙惟肖地展示出来。 吕彦彦教李继信作画的时候，其他几个孩子也都跟着学，就连李兆英也没闲着。 韩青云在旁边看的又是一梗。 枉他自负聪明，碰上李兆英、李继仁和李继信父子三人，他也只能甘拜下风。 谋略心机他早就自认不如，可没想到他一个艺术生，对现代才有的素描，居然也要对李兆英和李继信的学习能力赞一声好强。 这俩人，包括李继仁，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学啥都快，会啥啥熟的能力。 哪怕他几乎已经确定就是李继安的木承康，在天赋上与这三人还是有一点差距。 李兆英学会素描，大手一挥，连画了几幅图。 太皇太后田秀秀、齐贵妃齐妙婉、皇后谢柠、庆王李兆杰、安宁长公主李兆宁。 他的父皇惠仁帝，却不在其中。 韩青云和吕彦彦看着齐妙婉的画像，忍不住感叹，确实跟李继信几乎一模一样，绝色芳华，倾国倾城…… 听说李兆英回到蓟阳的庆王李兆杰，从禹城日夜不停赶了过来。 看到解毒后的皇兄，又恢复了昔日的龙章凤姿，李兆杰抱着李兆英哭的委屈至极。 这几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他都恨不得搬到蓟阳，日日守着他皇兄。 可他也有他的责任，他的皇兄不喜欢没有担当的人。 从知道皇兄解了毒，他觉得压了他几年的郁气终于消散了。 可一日没有见到人，他就一日不能彻底放心。 如今总算见到了完好健康的皇兄，李兆杰算是把这几年的委屈和憋闷，都发泄出来了。 庆王世子李崇霖，哭的眼睛都肿了，抱着李兆英的大腿不松。 一起跟来的郡主李瑶擦眼泪的手绢都湿透了，可她是个大姑娘了，不好再像幼时那般挂在皇伯父身上。 李兆英就这样被一大一小两个树袋熊搂着，一边拍着两人，一边轻声讲述这些日子的事情。 听说木承康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夭折的李继安，李兆杰和李崇霖也不哭了，就连李瑶都又惊又喜。 当晚，皇宫设宴，韩家和吕家都要参加。 李兆杰盯着木承康，有些失望：“眼睛确实跟皇兄有些像，其他的，嗯，也挺好看。” 在李兆杰心里，他皇兄那样的绝世姿容，就得生出李继仁、李继信那样的好相貌才行，不然太浪费了。 木承康，嗯，好像也还行吧。 韩怀希说木承康是因为中了毒，容貌略有影响，等解了毒，肯定比现在还漂亮。 李兆杰笑着点点头，心里还是觉得可惜。 木承康五官已定，就算解了毒，最多也就吕家那两个孩子差不多，跟韩怀瑾都比不了，更不要说他那两个好大侄了。 谢柠看的忍不住笑：“有没有可能，承康长的像我？” 李兆杰看看木承康，又看看谢柠，嘴巴、鼻子几乎一模一样。 谢柠虽然也是美人，可跟皇兄没得比，木承康是注定长不成两个哥哥那样的相貌了。 太皇太后笑着点了点李兆杰的额头。 “这就是个看脸的，小希常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颜控！”韩怀希张嘴接道，引来阵阵哄笑。 李兆杰也觉得不好意思，这是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小侄子，他不能表现出遗憾。 “没关系，没关系，丑点也没关系。反正李家的好相貌，还有继任和继信呢。这俩将来可一定要找个大美人，就像怀瑜和小希这样的，就极好。” 心情激动的李兆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是李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发现说秃噜嘴了。 “皇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谢柠佯装生气：“求你别解释了。” 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 一场尴尬消弭，但李兆英和太皇太后，却被李兆杰的话说中了心事。 李继仁已经快满二十了，前几年因为李兆英的病，耽搁了，如今他的亲事却是不能再拖了。 李继信年纪还不大，还能等等。 韩怀希已经是上了皇家玉牒的公主，与李继信兄妹名分已定。 倒是韩怀瑜，无论是相貌和天赋品性，都是万里无一的。 而且，她的年纪也更合适，与李继信也只差了八岁不到，让李继信多等几年也不是不可以。 韩青云和吕彦彦只当庆王喝多了口无遮掩，也没当回事，哪里知道太皇太后和蓟霖帝，又盯上了他们的另外一个女儿。 木承康作为今天的主角，本来十分紧张，他担心如果自己不是李继安，所有人都是空欢喜一场。 可转念一想，就算他不是李继安，他还是爹娘的儿子，比起束缚良多的皇子身份，他其实更喜欢做爹娘的儿子。 李崇霖本来跟韩怀安坐在一起，聊的开心，听到父王提到韩怀瑜，立马想到自己带来的礼物。 “怀瑜妹妹，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吃完饭就给你送过去。” 说完又想到去年送礼时方嬷嬷的话。 “嗯，还有小希妹妹的，杏林姐、韩明珠，也有。比上次多，你们一定喜欢。” 木承康心里又不得劲了。 去年两人因为这个事情就发生过争执，紧跟着他就去了北戎，并不知道上次李崇霖给韩怀瑜送了什么。 可不管是什么，都是大孩子了，授受不亲不懂吗？ 好在，这次李崇霖还懂得避嫌，还知道给其他人送，要不然，这不是让怀瑜两难吗？ 李瑶正跟韩怀瑜聊的起劲，听到弟弟打扰她们说话，有些不满。 “就你准备的那些三岁娃娃都不想玩的玩具，还送给怀瑜？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幼稚？” 玩具？ 木承康眸光闪了闪，忍下心里的笑意。 李崇霖反唇相讥：“姐姐，同龄人还是跟同龄人比较有话题，你这个年纪不会懂的。就像，我绝对不会跟两岁的孩子聊个不停，因为我比他大了七岁。” 比韩怀瑜大了七岁的李瑶：？ 第372章 李继安夭折真相 第二日一早，赵启华的家人以及谢柠生产那日所有产房的人，都被找到了。 当年的真相，也终于浮出水面。 当年李继仁在洛城，由惠仁帝亲自教养。 他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天赋不凡，哪怕年纪尚幼，都让人臣服。 霖王父子在惠仁帝心里的位置坚不可摧，这也使得有心人眼红。 那时，庆王只有一个庶女，庆王妃被断定无法再生育。 安王也只有李振宇一个孩子，之后再无所出。 只有霖王，不仅已有的两个儿子全都像霖王本人一样，容颜与天赋都是绝佳，据说霖王妃肚子里那个，被大夫诊断出，还是个小皇孙。 这让人怎么不眼红？ 那一年，四岁半的李继信，将十一岁的季思元打败，然后趴在霖王妃的肚子上，说要教妹妹练武。 已经知道肚子里依然是个男孩的谢柠，问他为什么不能是弟弟。 童言无忌的李继信说，霖王府已经有两个男孩了，他想要妹妹。 “两个男孩“，把以为自己是霖王长子的季思元，刺的千疮百孔。 京中送来的秽清散，是季思元亲手倒入水中，端给谢柠。 对自己养了将近十年的孩子，谢柠没有半点戒备的喝了。 隔日，谢柠难产，李兆英抱着李继信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 后来李继安生下，一丝气息也没有。 谢柠本就体力不支，听说幼子夭折，整个人状态癫狂，拼命想要把孩子摇醒。 李兆英心痛如绞，只能抱住妻子安慰，又担心妻子看到儿子全身青紫的样子，会更受打击，就让人把孩子抱走。 在大裕，夭折的孩子当天就要下葬，李继信却死活不肯把弟弟埋了。 一直拖到第二天早上，眼看李继安确实是死了，李继信才将他交给了老管家，然后把木雕放到了李继安的襁褓中。 赵启华有把柄握在英国公手里，他不清楚季思元真正的身份，却知道季思元是被安插进来的棋子。 而他也只能听从英国公的安排，掩护季思元。 可李兆英对他有恩，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伤害李兆英。 季思元的秽清散就是赵启华送来的，担心王妃会一尸两命，秽清散的分量赵启华截下了大半。 他自己还偷偷寻了解药。 赵启华本想找个死婴替换掉李继安，可同日出生的死婴哪有那么好找？ 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李继安已经出生了，死婴。 赵启华吓得几乎神魂离体，一旦安葬，那孩子就再也没有还魂的可能。 也幸好因为李继信，李继安在赵启华赶到之前，都没有下葬。 赵启华急匆匆地赶到霖王府时，正好看到老管家抱着孩子哭泣。 赵启华一把把李继安抱了过去，问清楚李继安已经出生了快八个时辰，他心急如焚地找到李兆英，说把孩子交给他来处理。 谢柠一见到孩子，就精神崩溃。 李兆英只能含泪让赵启华尽快把孩子抱走。 之后李继安的葬礼，由赵启华和老管家全权负责。 就连李继信都因为年纪太小，被拦着不能跟去。 没有人发现，赵启华抱着的是一个木头婴儿。 赵启华把襁褓放入小棺材的时候，迅速将棺木合上落葬。 之后，赵启华把李继安送到北名府，取名木承康，交给一个老童生抚养。 赵启华说木承康是战场上的遗孤，让老童生好好照顾他，还给了老童生一大笔钱。 李继安五岁那年，赵启华给李继安送了很多礼物，还教他学武，说过几年再来看他。 这引起了老童生的不满。 老童生孤寡了一辈子，临老了，有了李继安这个聪明的孩子相陪。 他虽然性子孤僻不善表达，但与李继安相依为命后，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他担心赵启华会把李继安带走，没两年就带着李继安去了洛城。 之后，赵启华也没太多心思顾上李继安了。 那一年霖王重伤，还被下了毒，眼看着活不了几年，赵启华心痛之余只能听从英国公府的安排，继续为季思元掩护。 后来因为引北戎人入境，制造梧平县惨案，既为赎罪，也为钉死李兆英的罪行，赵启华在李兆英面前自杀。 自此，霖王府百口莫辩…… 木承康身份终于分明，他就是已被认定夭折的李继安。 也不知是不是注定的缘分，前年吕长安让木承康与他同过十月十七日的生辰，倒成预言了。 三皇子李继安的生辰，正是十月十七日。 韩青云和吕彦彦听着屋内哭成一团的声音，手拉着手回了自己家。 想到前世，木承康大概率因为没有解药，死在十岁那年，两人就心酸不已。 还好，这一世，很多遗憾都得以弥补。 “彦彦，我觉得了然大师说的功德，应当不仅仅那封信的原因。” 吕彦彦点头。 “或许还有承康、蓟霖帝，以及其他因为我们到来引起的变化。” 韩青云握住吕彦彦的手：“不是到来，而是回来。” 吕彦彦明白韩青云什么意思，是，他们是回来。 那本小说也不是小说，只是一本记录，从韩明珠的视角记录前世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送入异世，一番游历归来，改变了前世很多人的命运…… 蓟霖帝原本夭折的第三子李继安并未夭折，而是被人所害，险些父子亲人此生无法相见。 幸而遇到丞相韩青云，不仅得以存活，还与蓟霖帝相认。 李继安被封为瑞王，韩青云救治瑞王有功，被封文康侯。 这消息很快传遍大裕和北蓟。 一路顺畅通行的李继仁，再三确认他一见就觉得亲切的木承康，就是他的三弟时，兴奋地让人快马加鞭赶往梧平县的云空寺，添了许多香油钱。 蓟霖帝原本是想封韩青云为王的。 韩怀希就不说了，那已经是公主了，她的功劳不仅仅是韩家的。 可无论是韩怀瑾的北戎之行，还是韩怀瑜、韩怀安除夕夜的表现，以及平遥府的功劳，因为他们年纪小，不好太招人眼，只能全部加到韩青云头上。 又加上李继安的事情，给韩青云封个王也能说的过去。 韩青云简直要被蓟霖帝的任性搞伤了。 小孩子不能太惹人眼，他就得成为那个靶子吗？ 有史以来未经六部辗转就成为丞相，北蓟国情况特殊，还能勉强说的过去。 因为无意间收养的孩子被封王，他说不过去啊。 蓟霖帝想了半晌，也是。 他敢确定，韩家这块宝藏，他才发掘了一部分，还要给他们晋升的空间。 更何况，他还想着把韩怀瑜留给李继信呢。 反正他的儿子只能有一个正妃，什么侧妃、妾室、通房，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家宅干净，想来韩青云也不会拒绝。 韩青云是没有拒绝，因为他已经傻眼了。 他大女儿？ 不到九岁的孩子啊！ 蓟霖帝想的也太早了。 等韩怀瑜及笄，李继信都二十三了，这怎么可能呢？ 韩青云抱着头喊头疼就跑了，留下尔康手的蓟霖帝…… 第373章 大火 听韩青云说完蓟霖帝的打算，吕彦彦哭笑不得。 古人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 什么皇家童养媳？ 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 她家的孩子，将来全部婚姻自由，没有包办。 四个孩子想要的，他们夫妻会为他们挣回来，可婚姻大事却是要由他们自己决定的。 他们夫妻要做的，仅仅是帮他们把关，避免他们被人欺骗。 婚姻自由？ 婚姻怎么可能会自由？谁家的亲事不是父母做主的。 门外的李崇霖不解地看向新上任的三堂哥李继安，就见李继安一脸纠结和欲言又止。 “继安哥哥，你怎么啦？” 李继安脸色一红，他前几天还跟这个小不点较劲，现在才知道需要较劲是他的二皇兄。 打死李继安，他也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还不到十二岁，韩怀瑜还不到九岁，若是让人知道他在更小的时候，就想跟韩怀瑜一辈子在一起，那不是禽兽吗？ 他也分不清他是因为想跟爹娘一直在一起，想要永远留在韩家，才起的心思，还是因为日日对着出色的韩怀瑜才起的心思。 李继安不回话，李崇霖耸了耸肩，跑去找韩怀瑜了。 李继安真的对李崇霖无语了，那就是个啥都不懂的孩子，不去缠着同为男孩的韩怀瑾和韩怀安，整天跟在韩怀瑜屁股后面转，真没出息！ 李继信一边吐槽李崇霖，一边跟在他后面去找韩怀瑜。 他跟韩怀瑜早有兄妹名分，这是谁都取代不了的优势！ 李继安的事情一了，李继信就准备去洛城了，可还不待他整装完毕，刑房那边出事了。 孔海波、洪洋、季思元、季嬷嬷、葛威等等，如今都在老顾的刑房里。 或许已经知道李继仁这次打入洛城，无数阴谋大白天下之时，洛城那边只能通过灭口的方式，试图将真相掩下。 李继信赶到的时候，刑房大火冲天。 刑房外围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被救了出来，可孔海波、季思元、季嬷嬷、葛威这些人都还在里面。 李继信冲入火场的时候，吕长平、韦青等人着急的去抓他，却被大火燎伤。 李兆英、韩青云、吕彦彦赶到的时候，李继信刚把孔海波和季思元带出来。 少年身后火光满天，孔海波和季思元衣物都被烧毁，脸上也受了伤，李继信却半点被火源焚烧的痕迹都没有。 韩怀瑾看着李继信和他身后的大火，急促呼吸，眼神里都是血红的火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喷涌而出。 李继信再次投入火海，拉出季嬷嬷和葛威。 蓟霖帝和吕长平刚冲进去就被大火湮灭，险些被烧死，被李继信踢了出来。 李继信把最后的两人救出来时，身上的衣物已经，终于有了燃烧的痕迹。 韦青拿起毯子把他身上的火扑灭，全身上下打量了几遍，见李继信确实没有伤口，连头发丝都没有少一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我的王爷，这几个混蛋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是死有余辜。没有他们，咱们还要其他的证据和证人，没必要为了他们这么拼，万一你出点什么事……” 李继信看着韦青的眼泪，也觉得自己好像太冲动了。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进了火场，并没有半点难受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为他隔绝了火源。 蓟霖帝不敢置信的看着李继信，又看向韩青云。 “朕眼花了吗？你帮朕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没受伤？” 何止蓟霖帝觉得自己眼花，在场的人，都觉得眼睛出了问题。 哪有人能在那么大的火里面，穿梭半个多时辰还毫发无损的？ 韩怀瑾一步一步挪到李继信身前，表情呆滞。 李继信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捏了捏他的脸颊。 “怎么样？你继信哥哥是不是特厉害?” 韩怀瑾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把李继信吓了一跳。 他抱住韩怀瑾，着急地解释：“我只是捏了捏他脸，没用力，他怎么就晕了呢？叶神医，快过来看看怀瑾怎么啦。” 韩怀瑾确实只是晕过去，他呼吸正常，体温也正常，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可无论是叶迦南还是韩怀希，都没能让他醒过来。 吕彦彦和韩青云一直守在韩怀瑾的床边，其他几个孩子不放心，想要留在这里，被吕彦彦打发走了。 只有内疚的李继信和吕长平一起，守在了门外。 一直到子时，韩怀瑾突然大喊一声醒了过来。 吕彦彦和韩青云疑惑地看着对方，韩怀瑾刚刚喊的是“皇上”？ 可蓟霖帝今天只是受了点轻伤，不至于让韩怀瑾这样担心。 吕长平和李继信听到韩怀瑾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 李继信也没回皇宫，干脆去了吕长平房间睡了。 韩青云看着韩怀瑾还有些呆滞的目光，忍着心疼问：“怀瑾，你做噩梦了吗？” 听到韩青云的声音，韩怀瑾猛的抬头，看见韩青云和吕彦彦，眼泪唰的掉了下来。 “怀瑾，怎么……” 韩怀瑾抱住面前的两人，失声痛哭。 “爹，娘，你们回来了，太好了，你们真的回来了。 小希呢？怀瑜和怀安在哪？还有奶奶、外公和外婆，是不是都好好的？” 韩青云和吕彦彦听的心头剧震。 “怀瑾，大家都很好。他们担心你，一直守到半夜。我让他们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来看你。” 寂静的夜里，吕彦彦温柔的声音带着令人沉迷的暖意，韩怀瑾迷蒙的眼神多了一些清醒。 “爹娘，再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韩怀瑾带着哀求的哽咽声，让吕彦彦和韩青云撕心裂肺的疼。 “不离开，我们一家再也不会分开。” 韩怀瑾扶住额头，摇了摇头，似乎想把什么东西甩出去，眼神时而纯真时而森寒，看的吕彦彦和韩青云心惊胆寒，又心疼不已。 “韩北望呢？我要杀了他！” 韩怀瑾的声音里，充满刻骨的恨意。 吕彦彦抱紧了他，眼泪打进韩怀瑾的脖子里，让韩怀瑾又清醒过来。 “爹，娘，我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罢了，忘了就好了。” “不对，不是噩梦，是……前世，或者说未来。” 韩青云揽住韩怀瑾的后背：“别怕，你看我们一家都好好的呢。噩梦也好，前世也罢，都过去了。” 韩怀瑾脸上都是痛苦纠结的表情，只是两只手把韩青云和吕彦彦抓的更紧了。 “爹，娘，我忘不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那种孤独绝望，我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吕彦彦并不想让韩怀瑾去回忆痛苦的前世，但她不知道这种记忆，会不会影响韩怀瑾以后的生活。 只有知道韩怀瑾所有的记忆，她跟韩青云才能设法开解。 “怀瑾，我们都在，你在乎的人，都好好的在你身边。 过去的事情，你能告诉爹娘吗？说完这些，我们就把那些都忘了，好不好？” 韩怀瑾看着吕彦彦含泪的双眸，点了点头…… 第374章 前尘(一) 前世，昭文帝三年，四月底。 吕彦彦在县城的铺子，已经装修完毕。 铺子是准备做香粉生意，吕富贵就提出，让吕彦彦跟他一起去府城看看货。 因为很快就是韩青云和韩怀瑾的休沐和农忙假，有十几天时间。 韩青云和吕彦彦，就打算带全家一起去府城转转。 刚好吕有田也很久没见到之前的老伙计了。 两家约好，五月初书院放农忙假的时候，一起去上阳府府城玩几天。 可哪知因为韩怀希和韩明珠双双昏迷的事情，去府城的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 紧跟着韩怀希没熬过去，韩明珠却醒来了。 韩明珠醒来后，韩家大房打了老虎，采了人参，日子逐渐红火。 陈氏伤心的发疯，逼着让韩北望偿命。 韩青云第一次失去文人所有的风度和克制，把韩青山家砸了个稀巴烂。 吕有田认定小外孙女不会无缘无故推倒韩明珠，就要报官查清真相。 韩北望眼里的恐慌，没有被人看到，他只是跪在地上认错。 韩青山也没看出儿子的恐慌，他知道小希确实是韩北望扔下水，他们理亏。 可韩北望也是因为明珠被推倒才失心疯的，韩青山跪在韩青云面前，求他放过韩北望。 在韩青山与韩东辰几人眼里，吕家家大财大，韩青云又是秀才，所谓的报官，就是要把韩北望弄死。 即使理亏，他们也不能让报官。 韩青山把自己打成猪头，求韩青云放过韩北望。 韩东辰、韩南星和韩西顾不干了，谁都不能欺负他们的父亲。 就连韩宏志也求着吕有田，不能报官，韩青云是秀才，以后要当官的人，家宅不和是当官的大忌。 就在两方撕扯的时候，因为天气热，韩怀希的尸体开始腐烂。 韩青云没办法，只能先处理女儿的丧事。 韩怀希下葬后，陈氏和于氏双双病倒。 吕家人只能先带于氏回镇上。 很快梧平县被屠的消息传来，韩青云和吕彦彦把三个孩子和病重的陈氏放到车上，准备去找吕家一起逃。 可所有人都乱作一团，他们被裹挟着跟着村里人一起逃走。 韩青山和吕彦彦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是娇养的小姐，他们一家带的东西又最多，哪里能跟上村里人的步伐？ 韩怀瑾和韩怀瑜下车帮忙推车，陈氏也坐不住，想要下来帮忙，可下了车她也站不住。 这一家被人盯上，一大伙儿灾民蜂拥而至。 韩青云一直高喊，抢粮食就行了，不要伤害他们。 可灾民就像疯了一样，踩着这一家人的身体往车上趴。 陈氏护住韩怀安，第一个被踩死。 韩怀瑾会一点功夫，却根本不是一大堆灾民的对手。 吕彦彦和韩青云把三个孩子护在中间，听到动静的韩青山本想过来帮忙，却被韩东辰拉走…… 韩怀瑾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满头白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吕家是一路沿着丰业村逃亡的方向赶过来的，可他们还是来晚了。 吕有田和于氏看到女儿女婿一家的尸体，当时就白了头。 几人的尸体，被带着去了最近的临安府。 埋葬几人的时候，吕长安却突然说韩怀瑾身上还有一口气。 可那时距离他们身亡已经过去了三天，若是能活着早就醒了。 可吕有田却当了真，他把临安府最好的大夫找来，让他为韩怀瑾治病。 大夫检查了半晌，最后骂吕有田神经病，让他给死人看病就走了。 吕有田抱着韩怀瑾哭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韩怀瑾，埋到他的亲人身边。 吕长平却又说，这么热的天怀瑾表弟的身体一点变化都没有，不像死人。 因着这句话，韩怀瑾就一直躺在房间里。 吕有田想着当年了悟的话，悔不当初。 他怎么就没当回事呢？他应该问问有没有化解的方法。 大林冒险回了一趟梧平县，想把云空寺的了悟带过来，哪知了悟不在，一起来的是一个叫了然的和尚。 了然面上全是痛苦和内疚，最后用了云空寺的至宝救了韩怀瑾。 之后不知为何，吕有田把了然骂了一通，骂他们出家人口出妄语，害了他女儿一家。 了然全不回嘴，任凭吕有田责骂。 韩怀瑾醒来的时候，看到吕有田的白发，想到父母和弟妹、奶奶都不在了，又晕了过去。 吕长平后来告诉韩怀瑾，了然一直说对不起，又说什么无可改变的胡话，他们都没听懂。 韩怀瑾身体养好后，开始跟着吕长平和大林学武，他家人死亡的罪魁祸首是霖王府，他要为他们报仇。 尽管天赋不算特别好，可韩怀瑾人聪明，又勤奋地吓人，功夫练的很不错。 于氏和吕有田却因为女儿的死，身体一直都不好，不到一年就双双离世。 这个仇，吕家也全部算到霖王府头上。 蓟阳军占领梧平县后，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可临安府的粮食和税费，都被送到了蓟阳。 吕富贵担心，临安府日后成为霖王和昭文帝争斗的战场，就带着家人去了越州府。 他们在越州府又待了四年。 吕富贵和吕长安的生意做的很大，赚了很多钱。 吕长平和韩怀瑾用这些钱组建了杀手组织，准备伺机去蓟阳报仇。 梧平县被屠之后，霖王府没有再南下一步。 直到三年后。 三年后，霖王府再次起军，蓟阳大军所向披靡，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能拿下他们想要的城池。 可奇怪的是，两年过去了，蓟阳军却还停在庐江府。 蓟阳大军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 归顺于霖王的府城，只需要将原本交给大裕的税粮，交给蓟阳就行了。 相比较大裕其他府城相比，被蓟阳军拿下的十几个府城，居然过的还不错。 那个时候，庐江府以南的府城，除了越州府，其他地方的百姓似乎过的不算好，或者说是两极分化的十分严重。 当权者富得流油，底下的百姓却只能勉强活下去。 尤其是东境和南境的几个州城，跟霖王有关的武将，全部被换下。 东境和南境几度被敌军攻破，边境百姓死伤无数。 很多百姓都往越州府跑，越州府有安宁长公主在，吏治清明，兵强马壮。 韩怀瑾曾经见过安宁长公主，那是梧平县惨案发生的第三年，太皇太后离世。 本该前往洛城奔丧的安宁长公主，却只在越州府办了一场丧仪。 不过四十出头的女子，却早生华发。 本该是极其尊贵的身份，却面容愁苦的不成样子。 安宁长公主在丧仪上跪了七天七夜，越州府常年炽热，她光中暑晕厥就有四次。 让韩怀瑾奇怪的是，安宁长公主身边只有她的丈夫——越州知府谭延烁。 她的儿孙全都不在身边。 百姓一股脑往越州府跑，可越州府也没法安置那么多人，他们在越州府待着也是流民。 后来有人说，要去禹城和蓟阳，以及其他被霖王占领的城池…… 第375章 前尘(二) 去禹城，韩怀瑾还能理解。 可蓟阳？ 明明蓟阳苦寒，还有敌国虎视眈眈，更有霖王那样残暴的统治者，这些人是疯了吗？ 更何况蓟阳距离南境城池，有一万多里，太远了。 韩怀瑾虽然不懂，但他刚好可以利用这个契机，混入蓟阳…… 蓟阳的灾情，在五年前，也就是梧平县被屠那一年，就有了缓解。 之后数年风调雨顺，虽然粮食产量依然不高，但草长羊肥，蓟阳的畜牧业发展的很好。 再加上临安府、北名府等地的税粮，蓟阳人其实过的很不错。 那时的霖王已经拿下了大裕将近一半的城池。 但不知为何，蓟阳没有独立，霖王府也没有新成立一个新的国家。 很多人猜测，霖王想要完整的大裕。 可若是要完整的大裕，五年前梧平县被屠之后，为何没有趁势南下？ 两年前都已经拿下庐江府了，为何又突然停下？ 韩怀瑾想不明白，他也没太多心力想这些，他只想报仇。 几番打探后，韩怀瑾和吕长平确定，霖王父子三人都在蓟阳。 两人就带着杀手组织，随着涌往蓟阳的百姓，进了蓟阳。 也不知是不是霖王府的人太过自大，对于前来投奔的百姓，蓟阳守兵的核查并不严格。 所有到蓟阳的百姓，都能分到土地和半年的口粮。 负责登基的官员，见韩怀瑾还是个面容稚嫩的少年，就告诉他，若是觉得蓟阳太苦，也可以去其他府城。 只要是他们王爷治下的府城，政策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蓟阳是霖王府的大本营，就厚此薄彼。 韩怀瑾摇头拒绝，他就是要留在蓟阳，杀他要杀的人。 在蓟阳蛰伏了三个多月，韩怀瑾也大致摸清了霖王府诸人的动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蓟阳的主事者是霖王世子李继仁，而不是霖王本人。 而且霖王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无论是谁，都是他的仇人。 韩怀瑾和吕长平，对李继仁和李继信的刺杀，执行了五次，失败了五次。 在第五次的时候，李继信抓住了韩怀瑾。 他本以为这人是昭文帝派来刺杀他们的，就要把韩怀瑾砍了四肢送到洛城。 韩怀瑾一点都不在乎怎么死，只是一直斥骂霖王府，被李继信狠狠折磨了一顿。 争吵中，李继信才知道韩怀瑾刺杀他们的原因，竟是因为他们是梧平县的受害者。 李继信跟韩怀瑾解释霖王府是被冤枉的，可韩怀瑾如何肯相信？ 吕长平为了救韩怀瑾，被李继信设了局抓住。 之后为了韩怀瑾，吕长平被迫加入李继信的亲卫军，跟着他一起守在蓟阳边境。 韩怀瑾被送到李继仁身边做事。 韩怀瑾哪里肯为仇人做事，可吕长平在李继信身边，随时都能被李继信杀死，他不敢轻举妄动。 两年后，无论是韩怀瑾还是吕长平，都开始怀疑梧平县被屠的真相。 梧平县事情发生之前，霖王一直在沉睡，李继仁和李继信在燕国。 梧平县的事情发生前夕，霖王才醒过来。 梧平县发生后没多久，霖王再次昏睡。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皇祖母也不在了。 洛城已经没了他的亲人，他母妃的仇，以及皇祖母最后几年受到的委屈，他要讨回来。 这也是梧平县之事三年后，蓟阳再次起兵的原因。 拿下庐江府后，霖王再次犯病，之后数年都没再醒来。 李继仁和李继信本想一鼓作气继续南下，彻底拿下洛城。 可一直为霖王治病，因为太皇太后病重回到洛城的叶迦南、霖王少年时的太傅、惠仁帝在位时与霖王关系极好的几个大臣、霖王亦师亦父的柳明和，通通被扣在洛城。 霖王在洛城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些人就是霖王对洛城最后的羁绊。 李继仁和李继信投鼠忌器，只能停下休整。 况且他们拿下的十几个府城，也需要好好治理。 这就是蓟阳军突然起兵，又突然停兵的真相。 尽管韩怀瑾和吕长平并不愿意相信，自己恨了那么多年的仇人，有可能真的是被冤枉的，可越是跟那两兄弟接触，就越是心生折服。 那时韩怀瑾为人阴沉，手段颇为狠厉，李继仁劝他不要因为过往伤了自己的本性，被韩怀瑾怒怼。 哪怕梧平县的事情不是霖王府的手笔，可当年参与杀戮的人有蓟阳兵的参与，霖王府就脱不了干系。 李继仁让人从丰业村，把当年韩家没来得及带走的旧物带回来给韩怀瑾，同时给他赐了瑾公子的称号，让他不要忘了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本意。 十六岁的韩怀瑾，抱着韩家旧物哭了一夜。 之后韩怀瑾陪着李继仁，继续打理霖王府治下的十几个府城的事务。 他对李继仁说，在没有确定梧平县幕后真凶的时候，他会尽他所能做好李继仁安排的事情。 但若是有一日，他查明幕后真凶就是霖王府，那他就是拼死也要杀了李继仁。 李继仁点头，若真有那一日，不用你杀我，我自会自裁以谢天下。 又两年，来蓟阳的人越来越多。 尽管韩怀瑾告诉他们，还有陈留郡、关中府等十几个府城选择。 可人人都知道，昭文帝与霖王的战争没有结束，任何一个城池都不算绝对安全。 对他们来说，反而是霖王府所在的蓟阳最靠得住。 蓟阳军可以打入任何一个城市，也可以放弃任何一个城市，但他们绝对不会弃蓟阳于不顾。 因着这个原因，蓟阳虽然地广人稀，可随着从外地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蓟阳的粮食就显得不够了。 李继信与羌族的巴亥商量，让羌族并入蓟阳，接纳一部分蓟阳人。 偏偏这时，李继信十年前杀老北戎王的事情被人曝出。 北戎、燕国和洛城那边，组织了一批又一批的杀手涌入羌族，刺杀李继信。 巴亥为了救李继信死去，之后羌族再次成为一盘散沙。 吕长平和李继信拼死杀回蓟阳的时候，韦青等人几乎全部留在了羌族的大地上。 李继信的亲卫军只剩下吕长平、刘银寥寥几个人。 霖王妃病情加重、霖王也睡了六年，身体机能开始退化，偏偏叶迦南被扣在洛城出不来。 李继仁心疼弟弟的伤，又担心父母的病情，再也不顾忌什么，带了五十万蓟阳军，再次起兵攻打洛城。 大军出发的第三天，沉睡了六年多的霖王再次醒来。 听说大裕如今满目疮痍，两个儿子被人多次刺杀，霖王满目赤红，又带走十万骑兵支援李继仁。 韩怀瑾留守蓟阳，也是那时，他发现了天然碳。 霖王与两个儿子直奔郑城，碰上韩东辰。 韩东辰如何是蓟阳军的对手，很快就被拿下。 第376章 前尘(三) 然而，在霖王父子刚拿下郑城的时候，北戎、燕国和羌族的残余部落，集齐了一百五十万大军，攻打蓟阳。 任韩怀瑾和留守的蓟阳守将，如何智计百出，仅有的四十万蓟阳军，又哪里是一百五十万敌军的对手？ 禹城的庆王带着三十万前来支援，可还没赶到蓟阳，就有南莱人占了巴蜀郡、湖州府和晋阳城三地的消息传来，西齐也趁势作乱。 庆王被逼无奈，只能又退回禹城，同时让人快马通知霖王。 郑城还没被破的时候，昭文帝就下旨，让东境军和南境军返回洛城抗敌。 东境副帅关山年极力阻止，被主帅林平远斥责。 之后，林平远带走闽州府四十万大军，返回洛城，仅留下十万人给关山年。 林平远一走，东陵军迅速攻占了闽州府，连带着周边东阳府、宣州府都被波及。 关山年的十万士兵被杀的只剩两万，三个府城的百姓，更是被屠了近百万人。 穷途末路的关山年，放出了被关了将近十年的高司炜。 高司炜紧急组织百姓组成自卫队，虽未能反胜为败，却将更多的百姓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之后，高司炜战死，闽州府和宣州府被东陵人占下。 关山年败走回京。 南境同样是五十万大军，被带走四十万。 巴蜀郡、湖州府和晋阳城，被南莱人占领，十万大军全部被杀，百姓死伤比东境更为惨烈。 十六岁的庆王世子李崇霖，带军在巴蜀郡伏击敌军，惨胜。 庆王赶到的时候，与越州知府谭廷烨联手，将南莱人赶出了大裕边境。 此一战，禹城军损失八万人，庆王左臂被废。 在霖王即将拿下洛城时，一大批人被绑在城墙之上。 这其中有昭文帝自己的太傅，有惠仁帝留下的辅政大臣，有对霖王府旧人照顾有加的普通百姓，有早就败落的继安学堂先生与学子，还有柳明和。 霖王进退两难。 林平远命令霖王退出洛城，终身不得踏入洛城半步。 霖王府暗卫在紫英的带领下营救人质，却几乎全军覆没。 柳明和、刘志恒、王文轩等人相继自裁。 临死前，刘志恒喊的是先帝错了。 李继仁趁乱射瞎林平远的一只眼睛。 蓟阳大军攻破洛城南大门。 可就在大军即将入城时，庆王的消息传来了。 霖王听到消息的时候，骑着马在城门前，站了一刻钟，最后带着骑兵返回蓟阳。 李继仁心里大骇，就算他父王回去，也只有五十万人，他父王身体又不好，一路奔波…… 任凭手底下的人怎么劝说，李继仁和李继信最后咬牙又带了三十万人回去，留下二十万军队。 韩东辰和陆闻趁大军撤走，夺回了南城门。 韩琦带着大军守在城外，防止洛城这边使坏。 之后蓟阳军与敌国的战争十分惨烈，蓟阳军一路劳顿，人数又少的多，好不容易把敌军打退，霖王被李继仁和李继信打昏，送回霖王府。 霖王府的府医对霖王的病情束手无策，李继信传信给守在洛城外的韩琦，让把叶迦南带回来。 叶迦南没带来，过来的是刚成为状元的韩西顾。 韩西顾与李继仁协商，蓟阳独立，其他城池归还大裕，蓟阳军退出大裕境内，叶迦南为霖王治病。 这是一个很不公平的谈判，占了主场优势以及军力优势的李继仁，为了父母的病情同意了。 两人商谈时，韩怀瑾就坐在两人身后的隔间里…… 韩西顾走后，李继仁才知道南怀瑾与韩西顾的关系。 那时候，韩怀瑾虽然对韩青山一家感到寒心，但也没有苛责他们。 都已经分家了，没人应该为了别人家冒险。 他也不想道德绑架任何人。 神医叶迦南的到来，也没能留住霖王的生命。 保住霖王性命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继续沉睡。 可霖王宁死都不愿再睡过去。 他陪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度过了人生最后一个月。 霖王去世那天，整个大裕都下了一场大暴雨。 据说大雨过后，洛城皇宫上空，一连三日万鸟聚集，整个皇宫污秽不堪，禁卫军都被派出去抓鸟。 之后，霖王妃殉情。 悲痛欲绝的李继仁和李继信，分别带兵拿下燕国和北戎，两国所有皇室成员与后族，被杀的一个不留。 燕国和北戎连同羌族，全部成为北蓟国的一部分，蓟阳就是北蓟国的都城。 霖王被追封为蓟霖帝。 从越州府赶来的安宁长公主，在霖王的坟墓前自裁。 庆王先失长兄，再失长姐，从蓟阳回去后，就带兵打了西齐。 在他眼里若不是当时西齐和南莱作乱，他就不用给霖王传信，或许他的皇兄就不会出事。 庆王打的顾头不顾尾，左臂又废了，把自己和李崇霖陷在西齐境内。 李继信带人把他们救出来后，气的先打了庆王二十军棍。 之后，西齐、丰源、禹城全部归于北蓟。 接下来的几年，是北蓟国蓬勃发展的几年。 那时，吕长平是北蓟国的二品长平将军。 李继仁就让韩怀瑾走正统科举的路子，入仕为官，而不是只做个谋士。 韩怀瑾想到祖父和父亲的希望，应了下来。 北蓟国成立的第三年，二十二岁的韩怀瑾六元及第。 人人都知他“瑾公子”的身份，李继仁破格授予他四品大理寺少卿，也没人反对。 吕富贵重新开辟了途径丰源、西齐、等地的商线，把各地的特产运往越州府。 最好卖的就是煤炭。 也因为有煤炭，北蓟国发展很快。 与北蓟国相比，大裕没落的更快。 安宁长公主一死，昭文帝就派兵拿下全国最富庶的越州府，逼迫越州府每年收入的八成归入朝廷。 吕家在越州府的铺子也被强占。 为护着吕富贵离开越州府，二林和秦刚都没了，大林也身受重伤。 吕富贵和秦玉如伤心之下，只能回蓟阳。 途经禹城时，吕富贵遇到原来丰业村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韩怀希的死。另有内情。 韩北望自己辱骂韩怀希，被韩怀希追打的时候，躲到韩明珠身后。 韩明珠被带倒，韩北望把韩怀希扔进河里…… 韩怀瑾知道这个真相后，多年前的伤口，再次被血淋淋地撕开。 若没有那件事，在梧平县被屠时，他们一家还有吕家都在上阳府，根本不会遇难。 韩北望此人，他必杀！ 那时已经是二品中书令的韩怀瑾，才二十五岁，前途光明。 听到他为了查十六年前的一桩旧事就要辞官，李继仁都要被气笑了。 韩怀瑾是他花了许多心力培养出来的，更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他不放！ 可当韩怀瑾提到家人惨死，感同身受的李继仁心软了。 潜入洛城后，看着韩家大房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况，想到自己家人的惨死，韩怀瑾又恢复成阴森冷厉的瑾公子…… 第377章 前尘(四) 在洛城，韩怀瑾很快查到韩北望盗墓的事情，他正要策划怎么才能让这件事最大程度的曝光，却发现季嬷嬷与京中有联系。 一番查探之后，才知道季思元是三十多年前，京中贵人安插蓟阳的钉子。 收到韩怀瑾的消息，李继信和吕长平很快也潜入到洛城，与韩怀瑾会合。 哪怕霖王已经没了，李继仁和李继信也绝不愿意他背负骂名。 即使那些骂名在昭文帝的衬托下，逐渐被人淡忘，但霖王父子身上的冤屈并没有洗清。 有了这个线索，很多事情就好查了。 可真相虽明了，绝大部分证人却早就被灭口。 就连被抓起来的季思元，都一口咬定他是霖王的长子，把李继仁气的差点拔了他的舌头。 季思元给霖王下毒的事情，几乎要把李继信气疯。 他返回蓟阳，准备再次攻入洛城。 韩怀瑾也开始了对韩家大房的报复。 韩明珠大婚第二天，随夫回乡祭祖。 在她离开后，韩北望又一次盗墓时，被人抓个正着。 大裕豪富韩北望的发家史，被广泛流传。 他盗的还都是世家大族的祖坟，这谁能忍？ 韩北望被抓后，韩东辰、韩南星和韩西顾，四处奔走。 三人一个是二品的护国大将军，一个虽没有继承到叶迦南医术，却继承了叶迦南神医称号的新一代医学北斗，一个是三品的中书侍郎。 韩北望的罪名迟迟没有定下来。 半个月后，韩家最大的靠山——一品军侯林平远死去。 叶杏林与韩南星和离。 叶杏林与韩南星成亲，当然不是被几株宝贵的药材打动，她是要接近与韩家关系亲近的林平远。 她与韩南星成亲十三年，就是为了消除林平远的戒心。 林平远被李继仁射瞎一只眼睛后，就是叶杏林帮他调养身体。 叶杏林慢慢地将他变成废人，再变成死人。 韩南星是真心敬爱叶杏林，哪怕成亲十几年叶杏林都没生下孩子，他也没想过纳妾。 可最后发现，小丑竟是他自己。 叶杏林吃了十三年的避孕药。 没了叶家名头的韩南星，不过只是个医术还可以的大夫罢了，还是个被妻子抛弃，一身颓废的大夫。 紧跟着，护国大将军韩东辰宠妾灭妻，原配妻子周桃花被关入后院，长子韩嘉礼被韩东辰的平妻陆媛媛毒死的消息，再次传的沸沸扬扬。 将他告到公堂的，正是一直被关起来的周桃花。 周桃花在韩家，靠装疯卖傻才活下来。 韩怀瑾派人将她救出来后，见到的就是一个头发花白，苍老如老妪的女子，明明她才三十六岁。 韩怀瑾幼年时，得周桃花诸多照顾，见到这样的她，哪怕自认心冷如铁，也忍不住唏嘘不已。 周桃花告诉韩怀瑾，韩家两房恩怨，大多是被人挑唆。 周桃花进韩家时，陈氏跟大房之间已经势同水火。 可赵荷曾经跟她说过，陈氏原本对他们并不算差，韩青云一直对韩青山一家很照顾，吕彦彦只是跟他们没什么话说，但其实人很好。 是韩宏远找来的那个林夫子出现后，两房的关系才越来越差，直到最后不可挽回。 到了洛城后，韩青山时常梦见韩青云，很快他就带着赵荷去了广清县，跟从梧平县逃出来的丰业村人住在一起。 若没有大事，他们不会回洛城。 这才导致周桃花没人护着，连自己的儿子，都要被人害死的局面。 为了给韩嘉礼讨回公道，周桃花挨了一顿杀威棒，将韩东辰和陆媛媛，告上顺天府。 顺天府的严大人跟韩东辰有过节，严大人交好的骠骑大将军关山年，与刚刚死去的林平远十分不对付。 严大人，是韩怀瑾为周桃花挑的人。 公堂之上，周桃花字字泣血，听的围观百姓怒骂不止。 韩东辰和陆媛媛以周桃花早就神志不清，患有被害妄想症为由，拒不认错。 严大人请来三位太医为周桃花诊断，都证实周桃花神智清明，绝无癔症。 紧跟着，被韩怀瑾送到公堂的人证中，有伺候韩嘉礼的小厮，有陆媛媛身边的丫鬟，还有将军府的府医。 陆媛媛谋害主母与嫡子，被判斩立决。 韩东辰因为有昭文帝护着，降到四品忠武将军，闭门思过三个月。 根据周桃花的话，韩怀瑾查到当年家里的林夫子林玉文，如今是上阳府知府。 由林玉文查到陈宿，再由陈宿查到陈太后。 顺着这个线索，李继仁那边也终于有了进展。 当年是陈太后拿捏赵启华的家人，逼他为北戎人掩护，制造了梧平县惨案…… 得知家中变故的韩青山和赵荷，从广清县赶来，又听到牢里的韩北望再次被告上公堂。 依然是顺天府，依然是严大人。 韩北望十一岁时，杀害不足五岁的堂妹韩怀希的事情，被人告了。 首告人，是韩怀希母亲吕彦彦的陪嫁婆子——刘婆子。 证人是当日与韩北望一起在河边玩耍的少年，这人如今都已年过三十，时隔十八年，当日的事情他还记得。 韩北望出言挑衅韩怀希，导致韩明珠被推倒，韩北望不思己过，反而将幼童扔进河里，导致韩怀希死亡，祖母重病不起。 韩青山和赵荷，明明都是儿子女儿各个有大出息的的老太爷和老太君，年纪却比同龄人苍老的多。 韩青山在公堂上逼问韩北望，这些是不是事实。 韩北望矢口否认。 急匆匆赶来的韩西顾，引用大裕律例，直指刘婆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离开韩家，根本不能作为首告人。 韩怀瑾带着寒凉的笑意，出现在公堂上，问道：“那我够不够首告人的资格？” 韩青山见到韩怀瑾，激动的老泪纵横。 哪怕十八年未见，当年不足九岁的孩子，如今已长成一身威仪的青年，可精致的过分的五官并没有变化，韩青山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惊喜地想去抱韩怀瑾，被韩怀瑾厌恶地躲开。 “韩北望，我只问你，当日害死我妹妹的事情，你可认？ 若你不认也没关系，我还有很多证据在等着你呢。” 韩怀瑾话落，更多丰业村旧人，出现在公堂之上。 韩北望少年时在村里大肆诋毁祖母与二叔一家，用从小堂弟韩怀安手里骗来的玩具，引诱村里的孩子孤立二房的四个孩子。 在韩怀希出事那天，韩北望就已经跟小伙伴商量好怎么捉弄她，只是后来弄巧成拙，反害自己的亲妹妹被推倒，随后他将韩怀希扔下水。 再接着，韩北望的小厮证实，韩北望曾经在大街上见过一个四五岁的女童，之后韩北望就数次梦魇。 在梦魇中，韩北望承认自己招惹韩怀希在先，杀害韩怀希在后，求她放了自己。 小厮提到的梦魇，击溃了韩北望最后的防线。 第378章 前尘(五) 韩青山气的在公堂上把韩北望打个半死，又跪在韩怀瑾身前一句话都不说。 韩西顾震惊过后，就开始用韩北望当时的年龄为他辩护。 当年韩北望在将韩怀希扔进河里后，第一时间下水救人，也被拿出来当做情急伤人其情可悯的理由。 韩怀瑾对大裕的律法比韩西顾还熟，几番较量，韩北望被叛秋后处斩。 他却又如猫捉老鼠般，用律法漏洞，留了韩北望一命，令其黥面流放。 韩怀希的案子了了，韩北望盗墓的案子还没完。 十多个世家豪族的代表强力施压，要求将韩北望凌迟处死。 韩西顾将法典背尽，都没法找出说服自己和严大人的律例。 在韩西顾焦头烂额的时候，韩怀瑾却用两百年前的一桩旧案，为韩北望开脱。 之后韩北望因盗墓双手被砍，黥面流放。 韩家所有资产，全部用来赔偿受害者。 韩家连宅子都被卖了，所有人住在租赁的小院里。 韩北望被判刑当晚，韩青山和赵荷双双自尽。 韩西顾发疯一般找到韩怀瑾，怒骂他害自己一家家破人亡。 韩怀瑾一巴掌打掉韩西顾两颗牙齿：“你的家破人亡，是你们自己造成的，而我的家破人亡，也是你们造成的！” 韩北望流放当日，韩怀瑾带着一个与韩怀希有三分相似的女童，去送他。 被砍了双手的韩北望一心求死，韩怀瑾塞了两千两银票，让押送他的官差，务必好好看着他。 他十八年的孤苦，要让韩北望用十八年的绝望偿还。 韩西顾试图反击，终于查到了韩怀瑾的另一重身份——蓟仁帝最看重的心腹瑾公子。 昭文帝与蓟仁帝势同水火，大裕与北蓟国之间的战争，更是一触即发。 若是昭文帝知道北蓟国的瑾公子在洛城，韩怀瑾必死无疑。 得知这一消息的韩西顾，第一反应不是报告给昭文帝，而是满脑子的懊丧。 早年被韩怀瑾的天赋压制的嫉妒与不甘，再次浮上心头。 无论他曾经多么刻薄地讽刺打击韩怀瑾，可他内心比谁都清楚，他就是嫉妒韩怀瑾，他的天赋在韩怀瑾面前一文不值。 如今的韩怀瑾不仅一身高超的武艺，落下多年书本后，竟在短短两年内，拿下了六元及第的名头。 没有人比韩西顾更清楚他有多么努力，可除了在殿试中，因裙带关系拿得了状元之外，其他的科举考试，他的名次不算特别好。 瑾公子跟蓟仁帝的关系，更是让他羡慕不已。 身为谋士，他是李继仁最看重的人，能力超群不说，还发现了煤炭，助蓟阳大肆发展。 身为臣子，初入朝堂就是大理寺少卿，三年时间就成了二品大员。 哪怕他辞官，这个位置蓟仁帝还为他留着。 这是韩西顾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办到的。 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怎么看得上昭文帝的为人…… 韩西顾羡慕的发狂，也嫉妒的发狂，最后还是告知了昭文帝韩怀瑾的身份。 昭文帝立即派人捉拿韩怀瑾，可韩怀瑾没抓到，宸王李继信与长平侯吕长平打到洛城城下的消息，把昭文帝吓得几乎站不稳身子。 被命令在家思过的韩东辰，被紧急召出迎战。 吕长平削了韩东辰两只臂膀，跟随李继信进了城。 李继信这次出征，比八年前的那场战争还要顺利。 被逼的没有活路的百姓，纷纷迎蓟阳军入城。 就连洛城，都打的极为顺利。 蓟阳军围困皇宫时，昭文帝的生母陈欣荣，竟放火烧了整个皇宫。 一万多人，死在那场大火里。 陈欣荣一死，早年霖王府屠戮梧平县的罪名，再也没法清洗。 京城的霖王府封条解封，成为临时的皇宫。 李继信成为大裕皇帝，信临帝。 失去双臂又重伤的韩东辰，被周桃花杀死，之后周桃花自尽。 韩西顾因早年谈判时欺骗蓟仁帝，用毁了右手的叶迦南，换蓟阳军退出大裕，被打入大牢。 韩南星带着侄子侄女，回了丰业村。 韩明珠祭祖回来时，韩家已经彻底败落。 得知韩家两房恩怨的真相，韩明珠找过韩怀瑾，韩怀瑾避而不见。 后来韩明珠在韩怀瑾府上跪了一天后，被丈夫周疏影带走。 那时的大裕千疮百孔，民不聊生。 李继信和韩怀瑾用尽心力，又有北蓟国相助，也花了三年时间才渐渐平稳下来。 之后李继信带人夺回闽州府和宣州府，将东陵人赶了出去。 信临帝在民间声望日隆，可他却迷上了术法。 只因两个和尚的胡言乱语，李继信竟妄想逆转时空，改变父亲李兆英的命运。 韩怀瑾和吕长平合力也打不过李继信，只能把那两个臭和尚打了一顿。 可打完才发现，这两个和尚一个是当年在韩明珠满月礼上满嘴胡言的了悟，一个是曾经救过了无生息的韩怀瑾的了然。 于是，了悟又被韩怀瑾狠狠打了一顿。 两个和尚任打任骂，半点也不反抗，让韩怀瑾和吕长平有一种踢到棉花的感觉。 等到他们渐渐平静下来，了然告诉他们，了悟的确犯了大错，他们来就是想弥补这个错误。 韩怀瑾对这两个神神叨叨的和尚气到失语，如今天下初定，也会越来越好，他们弥补个屁啊。 他甚至怀疑这两个和尚就是敌国派来，引诱李继信自残的探子。 可当了悟说，韩青云一家或许都能重生时，韩怀瑾心动了。 吕长平把韩怀瑾也揍了一顿，他管不住李继信还管不住韩怀瑾吗？ 什么逆转时空？已经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改变。 了然却告诉他们韩明珠系统的由来，韩明珠也现身证实了了然的说法。 霖王李兆英生而不凡，本是天下共主的命，却因了悟早年犯下的错，偏离了原来的命星。 共主殒命，天下大乱。 幸好李继仁和李继信的命格压住乱象，这才稍微控制住了乱局。 可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无辜生命惨死。 多年前，护国寺的主持戊凡大师，就看到百姓流离的惨状，李家皇室血脉断绝后，整个大裕被南莱和东陵吞没。 整个李家皇室，只留下禹城的一支血脉将断未断。 戊凡大师心焦不已，可他看不透事情的起因。 永乐帝与戊凡大师是旧友，对戊凡的卜算能力更是丝毫不疑。 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发起夺位战争引起的。 于是在惠仁帝大婚当日，永乐帝挂冠离去，用余生苦修换大裕百姓安康。 可永乐帝的离开，并没有改变任何命运的轨迹。 戊凡大师用生命换来一线希望，命运的转折，或许应在梧平县丰业村的韩家人身上。 戊凡的大弟子了然，被派到梧平县，建了云空寺。 戊凡的另一个弟子了悟生性张扬，于卜卦测算一途，又十分精通，在洛城的护国寺受尽尊崇。 尤其是以英国公府为首的大家贵族，更是奉了悟为座上宾。 了悟被惯的口无遮拦，泄露不少天机，被有心人利用。 第379章 前尘(终) 等了然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这才想到，或许师父看到的景象，就是了悟引起的。 了悟被了然抓去了梧平县的云空寺，责令他不许乱说话。 那时所有的事情还没有征兆，了悟自然不服。 恰好，丰业村的韩家找到云空寺，请人为满月的婴儿祈福。 了然想到师父的话，猜想这或许就是他们等的那个契机。 他本想亲自去看看，却被了悟拦住。 了悟这些日子被关的头昏脑胀，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自然不想错过。 了然对了悟的能力还是认可的，再三叮嘱他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妄语。 了悟一一应下。 到了韩家，了悟见韩明珠的确是个富贵相，且眉间有一劫，刚好应在师父说的四五岁左右的年纪。 他认定韩明珠就是他们要等的那个女童，将戊凡留下的一个芥子打入韩明珠体内，只待她大劫过后，就能激发出来。 了悟做完这些，离开时却又看到韩怀瑾和韩怀瑜。 这两个孩子的面相可比韩明珠贵重多了，最让他不解的是，这样贵重的面相，居然隐带夭折之相。 了悟心里疑惑，又掐指算到这一家还有一对刚出生的龙凤胎。 等看过龙凤胎之后，了悟第一反应就是可惜。 等叹完这一家的带着夭折之相的好面相，了悟才隐隐觉得他或许犯了一个大错。 师父说的女童，很有可能是龙凤胎里的女童。 可芥子他已经给了韩明珠，取不出来了。 心慌意乱间，他被陈氏大骂。 他在贵人如过江之鲫的洛城，都被人人尊崇，哪里能容忍一个乡野村妇的怒骂？ 他更不愿承认自己可能犯下大错。 刚好陈氏面相里的刻薄被他看到，他立即指责韩家二房的祸端全都是因为陈氏。 可等他看到门外的韩青云时，了悟就确定了，他师父说的韩家人，只可能是韩家二房。 只有这一家人人贵不可言的面相，才有可能扭转天象。 了悟后背都是汗。 他又看向韩怀希，努力说服自己，既然是师父看中的人，不可能因为他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丢了性命。 于是他胡乱指着韩怀希说，这个孩子身上有这一大家子的生机。 说这话的时候，了悟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可他只能希望自己预言成真。 等他说完韩怀希四五岁有一劫时，被愤怒的陈氏打出韩家。 路上了悟越想越怕，他希望韩家两房关系亲近，有了韩明珠的异能，再加上韩家二房一家子的好面相，或许一切都能避免。 可他更知道，师父的芥子给错了人，那能发挥的能力可就小的多了。 心急如焚的了悟，一边犯愁该怎么给师兄解释，一边担心师父看到的乱象真的无法挽回。 大林追上嘴里念念叨叨的了悟，把他打了一顿。 等了然找到了悟时，了悟已经被打的精神失常。 了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偷偷去丰业村打听情况。 等他看到身上有异光的韩明珠，又看到韩家二房一家人的时候，了然就知道了悟又犯了大错。 之后，了悟被彻底关了起来，任谁来找，都说是出门云游了。 了然想尽办法弥补师弟犯的错，却是无能为力。 等到大林来云空寺找了悟时，了然才知道韩家人已死，覆水难收。 他带上师门至宝，救下韩怀瑾，之后就带着了悟云游各地，试图找到解决之法。 也是在十几年云游中，了然和逐渐清醒过来的了悟，终于弄清楚了师父当年看到的乱象因由。 可此时霖王已死，乱象已起，他们也并不知道霖王究竟因何而死，更对背后的各种阴谋一无所知。 碰到刚刚把东陵人打出大裕的李继信时，了然终于又发现了一个契机。 最开始，跟韩怀瑾、吕长平一样，李继信也把他们两个当成敌国的探子。 可了然和了悟说了很多，只有他们父子三人才知道的秘密时，李继信开始动摇。 听说有逆转时空之法，李继信几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什么皇权天下，他更看重的是父子兄弟亲情…… 吕长平要被执拗的李继信和韩怀瑾气疯了。 三人争执不下，吕长平让人去通知蓟仁帝，他自己拦着李继信和韩怀瑾。 吕长平劝李继信，如今天下已经逐渐安稳，李继仁和李继信就该立即娶妻生子，断了李家皇室血脉断绝的预言，而不是相信那个所谓的逆转之法。 万一这两个老秃驴心怀不轨，刚刚稳定下来的大裕，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更何况，这两个秃驴说，只能把时间线退回至韩怀希落水的第三天早上。 这个时间点，了悟大错已经铸成，再来一次依然是这样，他再也不想经历亲人逝去的痛苦了。 吕长平跪下求李继信，他要带兵把东陵和南莱全部打下来，让那所谓的预言，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了悟却又说，未来或许可以改变，可过往如何改变？逝去的人再也没法回来。 吕长平气急了，他们犯下的错，凭什么来问他？ 了悟几乎被吕长平打死的时候，了然坐化。 在了然坐化的大火中，韩怀瑾、李继信和吕长平都看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打扮怪异的韩青云、吕彦彦正满脸笑容，陪一脸稚气的韩怀希玩游戏，甚至一向面相有些许刻薄的陈氏，都慈爱的很。 韩怀瑾不顾手被烧伤，想要去触摸家人的脸。 画面消失，吕长平给韩怀瑾包扎伤口，问刚才的画面到底怎么回事。 了悟说，了然用自己的性命，把韩青云四人送到了异世，若是几人能够回来，还会还了韩怀希一个机缘。 至于韩怀瑜和韩怀安？ 只有他们四人回来，所有人才能活下去。 吕长平又要打了悟，被李继信拦着。 逆转时空之法，必须有帝王之身献祭，这世上，只有李继仁和李继信能办到。 李继信很确定，一旦他的大哥知道这件事，他大哥一定会先他一步献祭。 那是他最亲的亲人了，他再也不能失去。 哪怕这和尚是骗人的，大裕和北蓟有他大哥守着，他也能放心。 李继信并不完全相信虚无之事，但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万一献祭失败，朝野也不能乱。 他告病，将朝政交给信得过的朝臣，若他出事，大裕所有事务交给他大哥。 吕长平拦不住他，只能守着。 洛城偏僻的一处小宅院里，了悟用自己的血，画了一个巨大的五角星。 李继信站在五角星的中央，示意吕长平点火。 在吕长平点完火，想要也跟着进去的时候，被韩怀瑾打晕，扔了出去。 韩怀瑾陪着李继信站在大火中。 李继仁日夜不眠跑死了六匹马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弟弟和韩怀瑾化为灰烬。 日从西边出，至东边落，所有的景象，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倒退着。 昭文帝三年五月初二，丰业村，秀才韩青云家的小院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赤着脚从一间房里跑到院子里，眼神惶恐。 同一时间，蓟阳霖王府，沉睡多月的霖王李兆英，睁开了双眼…… 第380章 裂开的舍利子 韩怀瑾讲完这些，又抱紧吕彦彦和韩青云，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再也不要经历了。 吕彦彦和韩青云也是悲痛不已。 他们早就觉察到自己就是原身，只是直到现在，才知道所有前尘往事。 一想到韩怀瑾这样纯孝温润的孩子，在前世悲苦的一生，两人就难过的像是喘不过气。 还有他们一家的命运，他们只根据那本书的内容知道自己一家惨死，可吕有田、于氏、秦刚、二林、柳明和、霖王和霖王妃，以及许许多多不该早逝的生命，都过早消散。 这几个傻孩子，就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活生生被大火烧成灰烬，该有多疼啊。 在韩青云三人抱在一起哭泣的时候，吕长平和李继信正抵足而眠。 突然一个“啪”的声音响起，把吕长平吓了一跳。 李继信也揉了揉眼，坐起身来。 他摸了摸怀里，云空寺的了然坐化而成的舍利子，已经裂成两半。 “奇怪，这舍利子明明结实的很，怎么莫名其妙裂开了？” 吕长平点了灯过来，也有些可惜。 “我问过外祖父和祖父，他们说这种高僧坐化的舍利子，有护身的能力，怎么就裂开了？太可惜了。” 李继信粲然一笑：“裂了就裂了吧，小爷的本事是自己练出来的，又不是靠这舍利子得来的。” 吕长平翻了个白眼：“臭屁的自恋狂。” 两人笑闹一番，吹了灯继续睡去。 舍利子裂开的瞬间，韩怀瑾眼神又化为迷茫，看的韩青云和吕彦彦心里焦急。 “我去找小希过来看看。” 吕彦彦说着正要起身，却又被韩怀瑾拉住。 “娘，爹，宸王怎么样了？他在大火里钻来钻去，吓死我了。” 韩青云惊得几乎要站起来，吕彦彦也捂住了嘴角。 韩怀瑾在跟他们讲述前世的事情时，声音冷冽，带着深深的痛苦和恨意，可此刻却是如往日那般干净清润，带着少年撒娇的明媚音色。 韩青云顺了顺韩怀瑾的后背。 “宸王没事。怀瑾，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韩怀瑾皱眉，想了好一会儿。 “没有啊，我只是被宸王吓到了，不过这一觉睡的真好。” “怀瑾，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小希过来帮你看看。” “娘，我好的很，大半夜的，别影响小希休息了。这么晚了，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 吕彦彦给韩青云递了个眼色。 “怀瑾，今晚我陪你睡，好不好？咱们父子二人，今晚可以秉烛夜谈。” 韩怀瑾的眼睛亮亮的：“可以吗？” 他早就过了需要父亲陪睡的年纪，到但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最好不过。 “当然可以。” 韩青云说着，将外衣脱去，上了床。 吕彦彦带着重重心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吕彦彦一夜没睡，看到眼底有些青黑的韩青云，紧张地问：“怎么样？” “他这一夜睡的倒是香，醒来的时候，我试探过，他对昨晚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 “早上宸王和长平过去了。你还记不记得，云空寺了然坐化的那块舍利子？” 吕彦彦点头，那舍利子由云空寺的和尚给了李继信，说是了然对不住李继信，留了舍利子给他。 现在，吕彦彦和韩青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然会对李继信感到愧疚。 “那舍利子昨夜突然裂成一模一样的两块，早上宸王送了半块给怀瑾，说是他带了那舍利子后，一次梦都没做过，睡眠很好。” “裂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怀瑾突然失去前世记忆的时候。” 吕彦彦愕然。 “这样也好，怀瑾昨天那个样子，我真担心他走不出来，如今倒是省了很多心力去开解他。那么沉重的过去，你我二人知道就行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韩青云说着，抱紧吕彦彦。 “这一世真好，我们一家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两人说着，赵兴武传话说是韩北望从关中府回来了，想来给两人请安。 韩青云皱了皱眉，说昨日没休息好，今天不见人。 前世的恩怨，前世已了。 韩北望被砍了双手，又被韩怀瑾着人看着，在流放地必然过的十分艰难，也算是他的报应。 韩家大房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韩青云和吕彦彦也该释怀。 可昨夜刚听了那样的过往，今天实在不想见大房的任何人，就让他们再任性最后一次吧。 火烧刑房后没几天，李继信就带着他的亲卫军，以及尚成功的那支骑兵出发了，他们要赶去支应李继仁。 韩青云根据韩怀瑾的记忆，隐晦地劝说李继信，注意洛城内的动静。 前世承受那么多委屈的霖王父子，都不能放下底线，被昭文帝拿捏了软肋，这一世的几人，只怕更是心软。 李继信听懂了，洛城内和皇宫里他都会安排好。 “丞相，等我和我大哥拿下洛城，我就让人来接你和吕姑姑。到时候人证物证往那一摆，再加上丞相这舌战群儒的能力，看我钉不死那个李兆才。” 韩青云看着少年绝美的笑容，想到就是他以身献祭，换来这所有变化，心头一疼。 “好，我跟你吕姑姑等你。” 秦玉如依依不舍地抚了抚长子的头发，最后欣慰一笑。 吕长安摆着手：“大哥，等你回来，我就是秀才了。” 吕长平哈哈一下，打马跟上李继信。 北蓟国局势初定，开国元年，开恩科。 正常的县试和府试定在二月份。 但，今年的二月份已过。 北蓟国第一年县试，定在了五月中旬，府试为六月初。 院试和乡试都在八月份，会试则定在明年的二月。 韩怀瑾、韩西顾、吕长安和颜学文，都已经是童生身份，都会参加今年的院试。 韩怀瑜、钱云浩、韩怀安报名参加院试。 女子参加科举，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韩怀希本来担心韩怀瑜受到的压力太大，想要陪考。 可她如今已经是公主身份，不能参加科举。 不仅她不能参加，木承康改回李继安的名字，成了瑞王，也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李继安颇为遗憾，只能为几个好朋友打气。 韩怀安还不到七岁，吕彦彦和韩青云并不希望他太早踏入科举之路。 可韩怀安一直遗憾，因为韩怀瑾突然来蓟阳，错失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小三元的荣誉。 他爹的大三元，也被柳夫子和关学政截了胡。 他，作为韩家这一代最小的男人，责任重大。 吕彦彦笑的肚子疼。 年纪不大，口气挺大。 沉浸在美好愿景的韩怀安忘了，若是他顺利取得童生头名，想要冲击小三元，那就要参加八月份的院试，换到明年的院试都不行。 可今年的院试有韩怀瑾参与，他的小三元是没指望了。 韩怀希扎心的刀来的又快又稳。 “二哥，今年院试和乡试，姐姐也参加，你的头名……呵呵。” 天空传来一声雷，韩怀安临阵脱逃了…… 第381章 新的娱乐用品 李继信离开后，韩家人松快了两天。 如今的韩府，已是丞相府，里面住着的因为自己的得封的一品济国夫人，以及北蓟国唯一的公主，哪怕院子小了点，可丫鬟奴仆是真不少。 习惯了自在的韩家人再怎么精简人数，该有的排面还是得凑齐，管理这么多人，还真是劳心劳力。 好在谢皇后将方嬷嬷赐给了韩家，有了这么个得力助手，吕彦彦和陈氏也省心不少。 央离和赵兴武的事情也定了下来，两人都不是奴籍，但还是请吕彦彦赐了婚。 赵兴武兴奋地整天呲个大牙在韩青云身边晃荡，把韩青云看的牙疼，好像谁没媳妇似的？ 唉，他媳妇呢？ 吕彦彦正在空间里。 因为韩怀安时不时在韩怀瑾耳边说，空间里有多好玩，韩怀瑾早就心痒痒了，如今终于得了机会。 晚间吃过饭，陈氏就把所有人打发走。 韩怀希把吕彦彦和韩怀瑾、韩怀瑜和韩怀安送进空间，看的陈氏心痛的滴血。 她是亲奶奶，在法律上还属于直系亲属呢。 空间里的超市还是她的呢。 她进不去！ 这天杀的空间。 等到韩青云闻着味，让韩怀希把自己也送进去的时候，陈氏的心更痛了。 想到韩青云跟她说的韩怀瑾前世的记忆，陈氏抚了抚胸口。 都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好歹还在现代生活了快六十年，空间里的东西，她闭着眼都能说出来。 都是最亲近的血脉，比起吕有田夫妻，她已经很幸运了。 嗯，就是这样。 陈氏在自我安慰中，拿着韩怀希扔出来的太太口服液，喝了。 她才四十三岁，还可以陪家人很多很多年。 韩青云和吕彦彦时隔两年，终于回到自己的家，差点激动地掉泪。 不过，韩怀瑾已经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了，他们也不希望几个孩子知道前世那些沉重的往事。 两人只能学着韩怀瑾惊讶的样子，啊，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还有这个…… 韩怀希转过身翻个白眼，爹娘的演技退化如斯。 韩怀瑜和韩怀安已经对空间熟悉了，一个到书房里看书，一个在电脑上研究活字印刷术。 韩怀瑾楼上楼下跑了几圈，最感兴趣的也是电脑。 韩怀希耐心地教他们拼音和打字，看的吕彦彦直捂嘴。 两年前还是个厌学儿童的韩怀希，如今还有了小老师的模样。 韩青云打开香槟，给吕彦彦倒了一杯，两年了，这是他们最放松的一天。 吕彦彦拿手机刷着网页。 尽管他们没法通过空间，回到现代那个时空，但空间的网络没有断掉，新闻都是及时更新的，就连两年前没有的电视剧、综艺都有。 这是什么神仙空间？太给力了。 吕彦彦美滋滋地往下刷，然后表情僵住。 两年前的一条新闻里，一诺广告传媒公司老板韩诺、海城一高优秀教师吕彦彦、希悦生活超市老板陈丽，以及四岁半女童韩小希，一家四口死于煤气中毒，韩诺公司的员工，负责将四人的尸体送入火葬场…… 韩青云看到这条新闻，嘴角狂抽。 好一会儿，夫妻两人才从石化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煤气中毒就煤气中毒吧，尸身没了就没了吧。 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在空间里待了一个半时辰，六人总算意犹未尽地出来了。 看到陈氏还带着一丝怨念的脸，吕彦彦拿出在空间的一桌扑克牌，让她找于氏和白氏玩。 陈氏却看着扑克牌若有所思。 吕彦彦也灵机一动。 这个时代娱乐方式实在匮乏的很，扑克牌和麻将，是最容易用这个时代现有技术，仿制出来的娱乐用品。 说干就干，手艺人谭木和常飞来新活了。 茗香楼和仟佰味美食坊，蓟阳分店即将开业。 延续了洛城、上阳府的特色，戏台、话本子兼新奇的游乐场，新的茗香楼和美食坊还增加棋牌室。 啥是棋牌？ 扑克是用又硬又厚的纸做出来的。 麻将是用致密的木材做的，打磨的很光滑，还涂了清油， 不会玩没关系，我们有人教。 什么？赌？ 不不不，茗香楼和美食坊是正规的茶楼和食肆，只提供娱乐不方式，不提供赌博工具。 小赌怡情个屁！ 只分赌和不赌，不分大赌和小赌。 想把茗香楼和美食坊变成赌坊，您走好吧。 谁不知道茗香楼和美食坊的幕后东家是谁？谁敢惹？ 被视作茗香楼和美食坊幕后最大靠山的蓟霖帝，正找人把两家店所有的话本子都抄了一遍，送到了藏书阁。 谢皇后和太皇太后也正看的津津有味。 早年靠写话本子赚钱的谢皇后，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本子跟这些比，太小儿科了。 随着吕富贵在北戎收购的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回来，北蓟国的纸张无论品质还是价格，都很吸引人。 韩怀安和韩怀瑾研究的活字印刷术，应运而生。 最让人惊喜的是植物油。 在此之前，没人想过大豆和花生还能榨油，所有人吃的都是猪油。 可猪油贵啊，三十文一斤的猪油，品质还不大好，贵人家用的都是上百文一斤雪白雪白的油。 大豆油和花生油第一天开售的时候，吕家商行支了两口大锅，用两种油炒了很多菜。 虽然闻上去不如猪油浓郁，可也香的很。 不过没人敢做第一个吃植物油的人，一时间场面僵住。 蓟霖帝亲自上场示范，好吃，不腻！ 连皇上都吃了，他们怕个啥？ 相比较价格高昂的猪油，大豆油七文一斤，花生油八文一斤，白菜价啊。 五月中旬，鲁兴、鲁元同以及京城霖王府的仆从，护送着柳眉、马超、王大新等人抵达蓟阳。 如今洛城已经封了城，他们是在封城前离开的。 王大新等当时没有被林平远带走的汉子，听说五叔公没了，气的大骂。 不过幸好，其他人还在，他们丰业村还在。 吕彦彦见到柳眉等人，也格外惊喜。 她之前还担心，鲁家人和柳眉、马超、马小蕾等人受到牵连，如今总算可以放下心了…… 北蓟国成立后，吕家和颜家的商队，就只能在两年前归顺到霖王府治下的六个府城内活动。 不过，如今太子李继仁军纪严明，所向披靡，一路遇到的阻碍几乎没有，他们很快就可以去更多的城池做生意了。 李继仁也并不急于打到洛城，每经一处城池，不仅对百姓秋毫无犯，还会考察当地官员，对贪官恶吏绝不容忍，立即换上合适的官员。 他还命人在各地府衙公开审理旧案，只要有人喊冤，必定要重新审理，还真翻了不少冤案。 大裕的百姓和官员都要搞懵了，不是打仗吗？怎么变成巡案了？ 不过懵归懵，对于确实有冤的人来说，他们巴不得蓟阳军快点来呢。 第382章 无厘头的挑战 不仅是这些，李继仁率领大军，所有途经城池，一切税费全部恢复到惠仁帝在世时的范围和标准，什么占地费、治安费、大小斗，全部废除。 只要是没有犯过大错的官员，全都维持原状。 百姓期盼蓟阳军的到来，自认清白的官员也都反抗情绪不激烈。 这样一路下去，蓟阳军的行程倒真是顺顺利利。 如今大军已经到了临安府，李继信的后援部队，在临安府与李继仁会合。 这段时间来，他们所经历的城池大多都是之前就归顺的城池，冤假错案也不多，很快就到了临安府与云州府交界的力元县…… 韩青云接到李继信派人传回的消息时，去找了刚回来没几天的颜世安。 还沉浸在儿子的好友居然成了瑞王的喜讯中，无法自拔的颜世安，看到韩青云手里的密信，失声痛哭。 力元县县令王康，强占良田三千亩，受贿一万三千两，纵子为恶，强抢民女一十八名，残害八十七条人命。 王康斩立决，所没家产全部赔偿受害人。 王康之子王力元，秋后处斩…… 听到动静的颜晖和颜学文，也抱着颜世安哭泣。 两年了，颜家婆媳以及八个护卫，十条人命，终于得报。 第二日，颜世安就带着颜家商队去了力元县，这一次他不仅要将生意做到临安府，更是要送害了他母亲与妻子的恶人最后一程。 五月末，北蓟国的第一场科举——县试成绩出炉。 韩怀瑜、钱云浩和华青然都通过考试。 不出所料，韩怀瑜就是县试头名。 不少人质疑，认为朝廷是为了刻意拔高女性地位，这才将头名给了一个不到九岁的女娃。 还有人怀疑，是因为韩家和蓟霖帝关系不一般，所以抬举韩怀瑜。 可当县试前三十名的考卷全部张贴在贡院外的时候，质疑的人开始哑然。 紧跟着，韩怀瑜去年在洛城学院大比中，以不足八岁之龄勇夺书院大比第七名，不仅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获奖者，更是有史以来唯一的女学生获得大比名次的消息，传播开来。 不仅如此，韩怀瑜还是柳大儒柳明和的学生。 她的父亲韩青云是才学不输柳明和的探花韩青云，她的哥哥是差点就拿了学院大比头名的童生榜首韩怀瑾。 这么多因素摊铺开来，似乎韩怀瑜拿了县试头名，也不足为奇。 可被一个女子压在头上的感觉，可真让人不爽。 不少人嘀嘀咕咕，真不知道蓟霖帝怎么想的，女人怎么能科举呢？ 不仅科举，她们将来还可以当官。 如今的局势肉眼可见，整个大裕都会成为蓟霖帝治下。 一想到将来他们要与女子同台竞技、同朝为官，一大群自以为是的学子们不乐意了。 陈留郡、关中府、安陵府、上阳府等等，甭管现在是属于大裕还是属于北蓟的地方学子，纷纷赶往蓟阳。 在韩怀瑜和华青然刚刚结束府试的时候，就接到了挑战书。 以上阳府知名才子陆天明为首的二十四个秀才、举人，齐聚蓟阳的文慧楼，对今年参加科举的两个女子发起挑战。 七岁的韩怀安对着这场闹剧，评价了一句，见过丢人的，没见过这么丢人的。 才子们差点被气的晕厥，你个小屁孩，懂个球。 韩怀安冷笑，一堆老的比人家爹还大的男人，对两个女子挑战，同为男子，愧煞我也！ 被韩怀安一说，陆天明等人也终于觉得好像确实挺没脸的。 可他们气势汹汹而来，总不能灰头土脸而去吧？ 正在陆天明一群人商量，怎么样看上去才不会那么欺负人的时候，韩怀瑜和华青然应战。 本应在洛城的宋明芝、谢珊，带着洛城紫薇书院的十个学识最好的夫子和学子，来到了蓟阳。 五大世家这一代的嫡女、各地大族中自认学识不弱的女子，能到的都到了。 陆天明一行人站在文慧楼上吓得腿都软了，这来了多少？ 不说一百，八十总有的吧。 陆天明再狂妄，也不敢对上先后两代的洛城第一次才女宋明芝和谢珊。 一堆大男人颇为不要脸地，从年龄、资历上，挤兑宋明芝等人。 能跟宋明芝对上的，那得是柳明和那种级别的，宋明芝上场的话，这是欺负他们吗？ 韩怀安再次重复之前的评价，见过丢人的，没见过这么丢人的。 惹得众女子哈哈大笑。 眼看一场比试变闹剧，太皇太后公告天下，九月一日，蓟阳茗香楼，凡对自己才学有信心的人均可报名。 比赛内容嘛，以挑战赛的形式，四书五经、对联、策问、对弈、书画，只要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大可出题挑战。 每项比试，前十名都有分数累计。 总分前十名，皆有封赏。 至于前十名中，有没有女子，会有几个女子，私下里已经有人开始下注。 陆天明等人火速征集各自的狐朋狗友，封赏他们要，把女人踩下去，他们更要。 就在这场二十四才子挑战两女子的闹剧，变成北蓟国第一场文试大赛的期间，韩怀瑜再次拿下府试头名，与华青然成为开偏僻地的女童生。 韩怀安为自己英明的临阵脱逃，自鸣得意，比不了哥哥姐姐，他就错开比试的时间。 这就叫娘常说的田——忌——赛——马！ 蓟阳文会比试，隔着一触即发的战场，都能迅速传遍各个州城。 一边是没什么悬念，看上去也不怎么紧张的战场，一边是各地纷涌而至的才子才女。 洛城城门紧闭，除了早就出发的宋明芝等人，所有人都出不去。 听说有人在城门处闹事，昭文帝都要气炸了。 李继仁都要来打他了，他的子民不为君分忧，居然还想跑蓟阳凑热闹？ 这是长了几个胆子？ 他要通通杀了，以儆效尤！ 丞相、六部尚书和内阁学士纷纷劝说，这是文坛上的事情，历来就不受战争影响。 当年永乐帝一路血流成河打入洛城的时候，学院大比压根没停。 昭文帝被劝的更想杀人了。 现在说什么永乐帝打入洛城，不就是在预示李继仁要打入洛城吗？ 可文人的笔，武人的刀，他还真不敢犯众怒。 一提起武人，昭文帝头都大了。 林平远真是没用！ 他带着一百多万大军，没去打蓟阳，反而打了平遥府。 如今各地百姓，都把这个罪名扣到自己头上，他冤啊。 他只让林平远务必取得胜利，可没让林平远拿平遥府的百姓，威胁李继仁。 死去的林平远：那我拿什么打？实力，那肯定是不够的。 第383章 以前的羌族人脑子有病 昭文帝虽恨林平远不中用，可他好歹是条听话的狗。 东境的关山年和南境的田中禾，简直要反了。 他不是没想过把这两人换下来。 可关熊那老匹夫，居然早早地带着全家跑到越州府去了。 他愣是拿关山年没辙。 下到越州府的圣旨，以及他派去接替关山年的人，都失踪了。 对关山年，他还想过先礼后兵，对田中禾他压根就没想过让这个人活着。 田中禾只在二十多年前，与十三岁的李兆英协力退敌，从那以后，对他那个大皇兄简直比对他父皇都忠心。 他一早就想换掉田中禾。 可南境军中就是田中禾一手遮天的地方，南境军也不如东境军听话，或者说他们同田中禾一样，只忠心李兆英一人。 他派去的几个将领都被南境军搞死了，害他不得不继续用田中禾。 年初闹剧，田中禾竟敢要求他脱衣自证，气死他了…… 昭文帝知道，想要南境军听话，只能除掉田中禾。 可他派去的杀手，居然都失败了。 常敬羽还告诉他，蓟阳担心大裕的战争会引起南莱蠢蠢欲动，派了邓平去支援田中禾。 邓平早些年就是南境军，后来一直被李兆英带在身边，打仗的本事很好。 种种不顺心的事情让昭文帝心烦意乱，为什么他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难道真的要应了那个誓言吗？ 昭文帝一脚踹翻御案，不曾想脚趾甲被踢劈了，疼的他抱着脚原地转圈。 冯佳看着昭文帝滑稽的样子，眼里神色难辨…… 出不去的洛城才子们，堵在国子监门口抗议。 他们要参加蓟阳的文会比试，他们要为天下男儿争脸。 国子监祭酒容大人、大学士蔡大人，眼观鼻鼻观心。 比试个屁！ 能留住一命就不错了，还想去蓟阳的? 真以为那位频繁发疯的昭文帝，不敢杀文人? 切！ 与洛城相比，其他府城的文人才子们要自由的多。 遇到蓟阳的大军，对他们还挺礼让，想去蓟阳尽管去呗。 至于昭文帝插进去的杀手？去的越多，把柄越多。 为了这场比试，蓟霖帝出动了皇宫的一半护卫，以及一万蓟阳军，守在茗香楼。 不说文人齐聚，这次蓟阳也来了三四百人，且个个都是出了名的人物。 这样的盛会，一旦出现纰漏，日后的北蓟国，就会被世家大族口诛笔伐。 文人之笔锋，就是蓟霖帝也不想招惹。 但这次盛会也是非要举办不可，不仅要举办，还要举办的轰轰烈烈，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北蓟国待天下士人之心，不比历朝历代的帝王差上半分。 洛城人心惶惶，蓟阳热热闹闹，北戎逐渐稳定，羌族得了地豆和红薯秧苗，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种地。 巴亥领着吕富贵花了两个多月时间，把羌族转了个遍。 眼看着羌族也没啥有特色的东西，巴亥立马开始推荐起来。 北戎的长绒羊，我们也有，不比北戎的差。 我们也可以种大豆、花生。 只要能让羌族人过的比以前好，吕富贵要啥，他给啥。 吕富贵对着四处乱窜的马鹿，随处可见的木耳、榛子、核桃，以及野山参、冬虫草，觉得以前的羌族人脑子有病。 这么多好东西，不想着卖给大裕赚钱换粮食，整天想着打仗，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巴亥：啥啥啥？这些都能卖？值钱？ 在巴亥带着族人，兴高采烈地准备带着货物护送吕富贵去越州府的时候，巴亥的女儿娜嫣也在送燕皇拓跋朔最后一程。 燕国四皇子拓跋墨借助北蓟国太子李继仁的力量，弄死了燕太子拓跋兴，放出了被燕太子搞残了的五皇子拓跋云。 拓跋墨不是没想过在拓跋云被废前，阻止太子。 在一起被关的那些年，他与拓跋云同命相怜。 拓跋云比他还要惨，母家全被太子灭了。 若不是他的母家求了北蓟国的太子李继仁，他的母家和他也早就没了。 拓跋云是几个兄弟中最聪明的，若不是父皇忌惮他的才智和能力，也不至于这般下场。 可娜嫣说，就是因为五皇子最聪明，他才必须被废，否则，北蓟国的是太子和宸王如何放心？ 燕国四皇子纠结了很久。 他只见过小时候的李继仁和李继信，都是三四岁时，被还是霖王的李兆英抱在怀里上战场。 拓跋墨第一次见李继仁时，李继仁才三岁，被李兆英抱在怀里。 那是李兆英打进燕国边境的时候，他先是惊讶于霖王的天人之姿，紧跟着惊讶霖王怎么敢让带着一个孩子上战场？ 很快，李继仁被大裕的惠仁帝召回京城。 没两年，李兆英又带着更小的李继信上了战场。 他与李兆英年纪相仿，可李兆英成为大裕守护神的时候，他还是父皇最看不上的孩子。 再后来他被关起来十年，他的两个孩子全部没了，他的母妃眼睛都快哭瞎了。 而他之所以能被放出来，是因为他的母家，跟小的能当他儿子的李继仁，做了交易。 拓跋墨不理解，燕国无论气候还是土地，并不比大裕差，百姓其实可以过的很安乐，为什么这些年来一定要跟北戎、羌族混在一起，非要拿下大裕？ 直到娜嫣拿出了从他的父皇那里，拿到的信。 一切就像个笑话，他都不知道这么拙劣的借口，怎么会有人相信的？ 南莱的皇室用莫须有的长生药，挂在燕国历任皇帝面前，让他们为南莱人血仇厮杀！ 燕国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他问濒死的父皇，为什么要相信这么无厘头的笑话？ 拓跋朔笑的阴冷，没有当过皇帝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长生对一个皇帝意味着什么。 不止是他，他的父辈、祖辈曾祖辈，没有一个燕国皇帝不动心。 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皇帝，容忍儿子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拓跋朔说完这些话，就想拔刀杀了拓跋墨，自己却被娜嫣一刀了结。 拓跋墨对着拓跋朔的尸体，低声呢喃：“若是做了皇帝，就没了人性，他宁可不要当皇帝。” 其实拓跋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还是纠结的，燕国三百多年历史，真的要断送在自己手上吗？ 他知道，如果他不归顺北蓟国，那燕国的下场只会比北戎惨的多。 北戎只是皇室和后族全灭，百姓却都还好好的。 可若是燕国，怕是没那么好命。 蓟霖帝和他的两个儿子，随便来一个，都能把燕国拿下。 那时的燕国百姓要死伤多少？ 可他是燕国的皇子！ 他与娜嫣不一样，娜嫣的父亲只是一个部落首领，是给戎王当臣子还是给蓟霖帝当臣子，在地位上并无区别。 他是应该以燕国皇子或是燕国皇帝的身份以身殉国，还是为了保一国百姓平安委身为臣？ 第384章 燕国归顺 娜嫣可没管拓拔墨的纠结。 在她当着拓跋墨的面杀死拓跋朔的时候，拓跋墨就只有一个选择。 如今的燕国皇宫，其实早就被李继仁的人占领了。 甚至拓跋云的命，都是李继仁提前交代，要留下的。 娜嫣一开始不懂，后来看到拓跋云劝说拓跋墨归降北蓟国，她才懂。 一个手脚俱废却还有头脑在的五皇子，加一个优柔寡断却心怀百姓的四皇子，足够保燕国几十年的稳定。 几十年后，燕国子民早就被北蓟国同化了，只要日子过得好，皇位上是谁，那重要吗？ 八月初八，北蓟国镇远将军费永言，带着二十万蓟阳军，在燕国边境叫阵，随意打了一场，进城。 八月十五日，燕国四皇子推着轮椅上的五皇子，递交了降表，愿永世称臣，只求北蓟皇帝善待燕国百姓。 费永言、周雪海、赵胡枫等人入驻燕国，助明王拓跋墨与福王拓跋云，治理燕地。 福王之女拓跋玉，被封为长乐郡主，接入蓟阳郡主府。 娜嫣被封为璇王，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封王的女子，封地幽州。 幽州紧挨着巴亥部落，这是她自己选的地方。 所有人都以为拓跋玉是被作为人质带入蓟阳，只有她的父亲福王清楚，她是自己要去的。 拓跋玉是拓跋家这一代仅存的血脉，无论是拓跋墨还是拓跋云，都不会任由她涉险。 在福王被关的那些年，燕国出了名的美人拓跋玉，没有被燕皇和太子送给残暴好色的北戎王联姻，是得了蓟阳霖王府的庇佑。 哪怕这庇佑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不想燕国与北戎绑的太紧，拓跋玉依然感激。 她从小就向往大裕的文化，感激曾经的庇护也罢，为了自己的父王与燕国百姓也罢，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也罢，她请求孤身一人在蓟阳生活。 蓟霖帝跟韩青云看拓跋玉的陈情书，忍不住吐槽。 他北蓟国还没弱到需要把一个女子当人质的地步，他既然接了燕国的降表，自然有足够的信心管好燕国。 韩青云垂眸一笑，小姑娘们就是在一起热热闹闹才好，最好让她乐不思蜀，在北蓟国找个如意郎君。 燕国归入北蓟国的消息传入大裕朝堂，每个人想的都是，二十万士兵到燕国边境小打小闹一场，燕国就降了，这私通款曲还能做的更明显些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北蓟国皇帝与燕国皇室愿意演这么一场戏，对于燕国百姓来说，足够了。 打了两百多年，他们厌倦了。 只要不打仗，他们就不用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归入北蓟国后，赋税比他们之前的还低。 据说戎地和羌地的百姓，已经吃上大米和白面了，用他们本地不值钱的特产换的。 大米啊，那是贵族才能吃上的粮食。 哪怕比戎地和羌地富庶的燕地，大部分百姓一辈子都吃不上大米。 据说植物油还不到十文钱一斤，炒出来的菜还很好吃。 据说地豆和红薯特别高产，种出来吃不完，还有人去回收做什么粉条…… 拓跋玉今年十六岁，因为父亲被关，她从小被母妃护在家里，几乎没有出过门，对于外面的世界，只能通过书本了解。 如今来了蓟阳，她新奇的不得了。 听说北蓟国的女子可以参加科举，拓跋玉跃跃欲试，可惜她今年是没机会了，不过幸好还有文会可以凑热闹。 蓟阳的文试盛会实在热闹，把北蓟国第一届院试和乡试的风头，抢了个干净。 八月中旬，在李继仁和李继信顺利拿下庐江府的时候，院试开始了。 韩怀瑾、韩西顾、吕长安、颜学文，以及刚通过府试不久的韩怀瑜、华青然和钱云浩，都参加了院试。 八月二十日，院试考试结束，韩怀瑜和华青然比应对科举考试，还要认真地准备即将而来的文会比试。 院试成绩要等到九月初才能出来，今年的乡试韩怀瑾是没资格参加了。 他本想凑凑文会的热闹，被韩怀希勒令，不准参加！ 倒是韩西顾、吕长安、颜学文等人，被韩怀希小手一摆，随你们参加吧，反正都比不过我姐姐。 韩西顾、吕长安、颜学文：说什么大实话呢？你礼貌吗？ 从八月开始，蓟阳各大酒楼、客栈爆满。 蓟霖帝的亲卫军抓了不少杀手，全部被打发到老顾那了。 老顾的新刑房已经建好了，最近手闲的发痒，早就跃跃欲试了…… 九月一日，秋高气爽。 茗香楼人满为患，连隔壁的美食坊，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今日的安全守卫工作就严格的多了，不仅整条大街和茗香楼、美食坊内外站满了侍卫，所有进入茗香楼的人员都需要有户籍文书，任何人不得持兵器和不明物体进入。 韩怀希、叶迦南、叶杏林、康盛堂，被安置在茗香楼内以防万一，就连茗香楼外都有不少大夫候着。 因为这场比试，源于陆天明等才子，向今年参加科举的两名女子挑战引起，所以，哪怕已经演变为所有人共同竞争的会试，参赛的男女们还是泾渭分明的坐在两侧。 一层楼坐不下，茗香楼三层全部坐满人。 这些时日涌入蓟阳的才子才女们不下五百人，不过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场比赛他们是拿不到名次的，只是不想错过这场文坛盛事罢了。 参加这次比赛的有两百六十三人，其中女子有六十一人。 评委团中的柳明和、宋明芝、谢珊、齐景煜、陈友胜，都是五大世家中最出名的才子才女。 关学谦、王一帆、劳永逸、冯宣志，是去年大裕的前十进士。 顾天宇、毛洐岚、隋俊波、唐升阳，是当世公认的平民才子。 蓟霖帝李兆英、太皇太后田秀秀、皇后谢柠、丞相韩青云，长乐郡主拓跋玉，以及当世唯一一个以女子之身，靠自己的能力挣得封号的济国夫人吕彦彦，走了进来。 李兆英一出现，原本喧闹的现场立马寂静无声。 李兆英摆了摆手：“都看着朕干嘛？朕脸上又没写试题。” 人群哄笑一片，又恢复喧闹。 吕彦彦看着陆天明等人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心内好笑不已。 韩青云说对了，男人对于权利的欲望，远远高于对女子的看轻。 但凡给他们上升的空间，别说与女子同朝为官了，让女人在他头上跳舞都行。 对女子轻视是几千年来形成的刻板印象，陆天明等人虽然嚣张了些，但据说本质不算差。 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若真是有大能耐的，这些人用用也无妨。 不过若是今日若是女子名次占优，吕彦彦必定放鞭炮庆贺…… 第385章 文会比试 韩青云等六人进场后，都坐在了女子的亲友团那边，惹的一个胆大的才子大呼不公平。 见蓟霖帝并不生气，其他参赛的男子也起哄，要求蓟霖帝和丞相坐到他们那边去。 李兆英和韩青云看看身后的女子军团，再看看一同进场的四个女子，最后在四人怨念的眼光中，打着揖灰溜溜地跑到男子加油团中，又引起一通哄笑。 比试正式开始，最先出场的，是来自东阳府的一名举人。 此人从最传统的四书五经比起，引起嘘声一片。 要知已经混到才子才女的名号的人，这种四书五经作为最基本的知识储备，能难的倒谁啊？ 果然这一局几乎人人都加了分。 之后陆天明提出要与众人比作诗，题目嘛，请蓟霖帝出题， 李兆英也不客气，既然是在茗香楼比赛，就以茶为题。 平安侯吕有田举手，公认第一的诗，茗香楼出一千两买下，拓印在茗香楼门口的立牌上。 这话一出，所有人跃跃欲试，不为那一千两，就为这如今如火如荼、眼看以后必然要开遍所有府城的茗香楼，对他们的反向宣传上，必须拿出最大的本事来。 这一局可谓是各显身手。 陆天明要比诗，自然是胜券在握，一首《茶韵》，让人读来不仅口齿留香，还蕴含百味人生，评委团排了第一名。 吕有田当即让人拿了一千两，买下这首《茶韵》的使用权。 陆天明呼出一口气，首战告捷，他日后也会因为挑起这场比试，被人少些嘲笑。 这一局，排名前十的只有两个女子——排名第三的齐家嫡女齐华茵，和排名第八的韩怀瑜。 陈留顾家的才女顾湘，提出比画，题目由太皇太后拟定。 田秀秀想了一下，就秋园会吧。 田秀秀话音一落，男子参赛团一阵哀嚎，太皇太后这是在放水啊。 本来相比男子，女子在作画上面，练习的时间就比他们长，景物图更是女子们擅长的。 可哀嚎归哀嚎，比试还是比的。 这一局，女子几乎大获全胜，前十名中只有一名关中才子拿了第五名，其余九人全是女子。 紧跟着比书法、对弈、策问等等。 女子人数本就少，相比较男子们，这些也确实是她们弱项的地方。 拓跋玉急了，从亲友团窜到参赛团，提出比试乐器。 乐是君子六艺之一，自然也在比试范畴。 可他们拿手的乐器没准备。 一名男子以大家准备不足为由，要求换个考题。 盛康公主韩怀希两只小短手跟摇手花似的，不换，不换。 茗香楼的戏班子里有乐器。 吕彦彦也让人把美食坊的乐器搬了过来。 甭说，还挺齐全。 雅如古筝、月琴、琵琶，俗如二胡、唢呐、铙钹。 拓跋玉率先上场，立在编钟旁，一曲《潇湘水云》敲的荡气回肠。 小姑娘得意洋洋，坐等评分，却被告知不是参赛人，没分。 拓跋玉一脸失望地趴在吕彦彦肩上，求安慰。 已经拿起笛子准备大显身手的韩怀希，带着不甘又不屑的傲娇表情下了台。 这一局参与比试的男女有三十多人，花了一个半时辰。 最终的前十名中，八女两男。 韩怀瑜趁势追击，要求比试飞花令。 男人们又是一阵哀嚎。 飞花令是闺阁女子最擅长的游戏，哪怕男人的学识不差，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 李兆英和韩青云都为身后的人着急，眼看“雨”字诗都快被对面的才女们接完了，身后的才子们还在抓耳挠腮。 “远山含烟笼轻纱，近水带雨润梨花。” “闲来独坐听雨声，一曲清歌入梦游。” 两人双双出声，被韩怀希高喊“叉出去”。 太皇太后、谢皇后和吕彦彦怒目而视，李兆英和韩青云轻咳几声，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 从韩怀希的叉出去之后，画风开始变了。 楼上韩怀安对着才子高喊：“认输吧。” 有人不满，回怼韩怀安是不是男人，等看清韩怀安的年纪后，捂脸哀叹，那确实不算个男人，最多只能算个男孩。 韩怀安得意一笑：“细雨绵绵润田园，绿水青山映云烟。” 在韩怀希的示意下，韩怀瑾也不得不加了一句：“清风拂面人微醉，细雨沾衣意未消。” 李继安：“雨打芭蕉声声脆，似闻战鼓催人泪。” 韩怀希个子最矮，跳的最高：“雨润青山添锦绣，风吹碧水荡轻舟。” 才子们：别说了，求你们别说了，他们认输。 飞花令一局，女子大获全胜。 几个才子交头接耳之后，提出比试对对子，对对子那可是男人的专长！ 一番唇枪舌剑后，谁也没难住谁。 郑城才子安如生得意站起身：“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这是个拆字联，他就不信有人能对的出。 确实没人对的出，有人问安如生，下联为何。 安如生脸色尴尬地咳咳笑着，他不知道啊，顿时引来无数笑骂声。 安如生见气氛极好，又见蓟霖帝和韩丞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猜到两人都能应对，立即躬身求教。 李兆英看了韩青云一眼，韩青云微笑：“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这回无论是才子还是才女，都哄闹起来，对的好。 陆天明比自己对出来还得意，叫的格外大声：“普通的对子难以体现大家的水准，这绝对吗，果然还得靠我们男人来。” “切，又不是你们对出来，得意什么？我来出一个，父皇，爹，你们都不准说话。还有你们，柳夫子、齐舅舅，你们可是评委，不能参赛，也不能给他们提示。” 韩怀希一句话，把现场才学最好的四个人排除出去，引得众人嗤笑，她一个小孩能出什么难对的对子？ “烟锁池塘柳，你们来对吧。” 吕彦彦和韩青云差点要笑出声，韩怀希刚才绝对进了空间。 千古第一句绝对都出来了，那是在现代都没有完美对上的对联，这也太为难人了。 安如生哈哈一笑：“盛康公主果然还是个孩子，这也不难啊，我来对……” 安如生笑不出来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在。 若只是五行，那也很好对，可最重要的上联中的意境，他就算凑齐五行，也整不出这意境来，勉强对上的，五行顺序、字体结构也都对不上，难。 其他人也在低声沉吟，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一个对仗工整、五行顺序与意境都符合的。 李兆英苦笑：“小希压根不需要把我排除出去。柳先生、表哥，你们可想到了？” 柳明和和齐景煜摆手，对不出对不出…… 第386章 巾帼亦能胜须眉 烟锁池塘柳，这怎么对？ 什么桃燃锦江堤，茶烹凿壁泉、灯垂锦槛波，勉强符合五行，可五行顺序、字体结构都对不上，意境就更差的远。 众才子才女们看向韩怀希。 “别看我，我只会出，不会对。” “切！” 李兆英看向韩青云，韩青云双手一摊，完美的答案他也没有。 说说笑笑间，文会比试结束。 前十名也被排了出来。 第一名，宋文康。 第二名，陈楚文。 第三名，陆天明。 第四名，齐华茵。 第五名，谢凤年。 第六名，韩怀瑜。 第七名，刘圣元。 第八名，孟海春。 第九名，顾湘。 第十名，赵怀民。 虽然只有这十人拿了名次，但如华青然、王恒、柳志廉、齐世林等人，因为在某一项比试中极其出色，也被人记在心里。 前十名中，不仅有茗香楼和美食坊赞助的两万两白银，蓟霖帝和太皇太后赐予玉佩、金环之物，最让他们激动的是赐官。 哪怕官职不算高，都是七八品的皇室属官，可至少他们步入仕途了。 蓟霖帝可说了，他们接下来还可以继续科举，这是进可攻退可守，这次文会太值了。 韩怀瑜年纪太小，暂不授官。 齐华茵和顾湘，抱着这个小妹妹，嚷嚷着明年的县试她们一定要报名。 除了这些人外，关学谦还看中了几个资质极好的，成为各县的教谕。 第一批来蓟阳向韩怀瑜挑战的几个才子，捅了捅满面春风的陆天明…… 陆天明假装没注意到，跟柳志廉、孟海春等人聊天。 贾似道被陆天明气到吐血，明明是陆天明说，要打压韩怀瑜和华青然的气焰，让她们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科举考场上，这怎么哑火了？ “陆兄，陆兄……” 陆天明被没眼力见的贾似道气到无语。 “贾兄，别说了，韩怀瑜压了多少才子，你又不是没看到，就是华青然那也比绝大多数男子强，别自取其辱了。” “陆兄，你岂可长女子威风，灭男子气概，你可是第三名，韩怀瑜才第六名。” 陆天明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还真应了韩怀安那句话“见过丢人的，没见过这么丢人的。” “贾兄，韩怀瑜九岁生辰刚过，而我？比他爹韩丞相的年纪，还大的多！” 比陆天明还大上一岁的贾似道：我看你就是在内涵我。 两人之间的拉扯被不少人看到，尤其是第一批来蓟阳的二十多个才子，看着陆天明，心里很不是滋味。 陆天明财也得了，名也得了，还成了七品官。 他们这些人除了得到笑话，啥也没有。 一个叫方郁的年轻才子，特意提高声音。 “今日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方某可谓大开眼界。谁能想到今日之盛会，仅仅是源于陆天明陆兄，对参加科举的华姑娘和韩小姑娘的不屑呢。”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扫向陆天明。 陆天明恨不得把方郁一脚踢出去。 方郁继续说：“其实从今日的比试结果，也证明了陆兄慧眼如炬，前十名次，男子占了七席，前三名更全是男子，我心甚慰，哈哈哈！” 人群安静一瞬，等待即将到来的唇枪舌剑。 韩怀希不知何时又跑到最高的三楼上，清亮稚嫩的童音，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呸，也不看看比赛的人数比例。我们女子六十一人，前十占三，你们男子两百多人才出七人，若是比赛的人数一样……呵呵，你说谁赢？” 方郁哑然，这就相当于女子二十取一，而男子却是将近三十人才出了一个。 韩怀希继续说：“齐姐姐和顾姐姐，都是二十不到的妙龄女子。” 她说着，还朝齐华茵与顾湘抛了个飞吻，惹得两个女子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好好揉两把。 “我姐姐韩怀瑜更是才九岁，我们韩家五岁开蒙，我姐姐才读了四年书，你们？大多数人，三十年总有了吧，啧啧……” 这声很有灵性的啧啧，顿时引来一众女子的嗤笑声。 陆天明对着韩怀希躬身求饶：“我的小公主，求您给在下留点脸吧。我现在承认，我不如怀瑜小友，即使是华姑娘，我在她这个年纪上，也是不如她的。” 陆天明姿态放的很低，虽略有谄媚之态，但表情真挚，眉眼间也颇有几分正气，倒也不让人讨厌。 李兆英隔空点了点韩怀希，大笑：“自今日起，天下皆知，巾帼亦能胜须眉，女子可顶半边天。” “好，皇上说的好。”今天的众女子们，也没了往日的闺阁束缚，蓟霖帝为女子正名，可太让她们高兴了。 一个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男子，突然一脸谦恭地跑到李兆英身前，向他请教一些晦涩的句子。 人人都知道，李兆英文武全才，少年时就被称作建安之才，其人博览群书，学识十分广博，这人向他请教，似乎也说得过去。 男子与李兆英正低声探讨，韩青云大喊：“皇上小心。” 只见那男子已经掏出一柄锋利的短剑，朝李兆英胸口插去。 与此同时，又有几个身手不凡的刺客跃出。 一众文人吓得呆立当场，被护卫们护在身后。 李继安、韩怀瑾、吕长安飞身到太皇太后、吕彦彦等人身前。 齐景煜和护卫把其他的评委护在中间。 所有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李兆英把韩青云推到有护卫保护的才子那边，夺过那男子的短剑，将他双手废去。 所有刺客都朝李兆英而去。 剑光闪烁，刀影重重，李兆英赤手空拳，在五六个身手高绝的刺客围攻下，居然不落下风。 大裕战神，一展雄姿，才子才女们看的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韩青云假装被惊到，往旁边一倒，示意李兆英够了，别炫了。 侍卫们再不上场要引人怀疑了，哪有眼看皇帝与刺客搏杀，侍卫却要护着其他人的？ 李兆英有些意兴阑珊地把几个刺客全部打倒在地，让人绑了，他还没玩够呢。 韩青云戏精附体，一把抓住李兆英的衣服：“皇上，你没事吧？” “朕没事，几个宵小鼠辈而已。左春明，这些人全部押入大牢，竟敢坏我北蓟文会盛事，幕后之人，朕必不轻饶！” 已升任李兆英亲卫军统领的左春明高声应是，带着已经被废的刺客离开。 李兆英又转向众人：“让诸位受惊了。” “不敢，臣\/草民，多谢皇上护佑。” 韩青云面含怒色：“这些时日来，已经抓了不少心怀不轨之人，不曾想，居然还有人混入文会现场。是韩某轻敌了，若是让皇上或是诸位文人雅客，受到半点损伤，韩某死不足惜！” 第387章 吕家的族谱能为我单开一页吗? 看到韩青云又是生气，又是自责，一众才子才女也没了刚才的惶恐与惊叹。 “丞相言重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只恨那幕后之人阴险狡诈，幸而皇上和太皇太后、皇后无事。” “是啊，此事哪里能怪丞相？” “丞相已经做到了最好，我等平安无事，多亏皇上和丞相护着。” …… 李兆英也勉励了韩青云几句，两人抬袖间，四目精光闪烁。 欲在蓟阳文会上搞破坏，以及行刺李兆英的杀手，足有七十八人，左春明和韩青云亲自带人抓了七十二人，留了六人，任他们进入茗香楼。 他们可以把事情做到尽善尽美，但若是没人知道这件事，无论是李兆英还是韩青云，都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既然对方已经出招，他们就将计就计。 李兆英又安慰了众学子一番，宣布晚间在皇宫设宴，为众人接风、压惊兼庆贺。 韩青云立即保证，皇宫内外守卫森严，绝不会再有刺杀之事发生。 关键时刻，还是女子比男子胆大，一众才女二话不说应下。 男子们虽然有些担心，可被女子们一激，也纷纷应下。 吕彦彦与皇后谢柠相视一笑。 两年前，霖王府因为梧平县一事，被天下学子口诛笔伐，如今也该是讨些利息的时候了…… 蓟霖帝本就是极有手腕之人。 他才学不输任何人，白日的比试中又刻意展露头角，早就引得其他人心生钦服，晚宴时又将礼贤下士的姿态做的很足。 晚宴尚未结束，就已有不少人恨不得为他效犬马之劳。 席间既有柳明和、齐景煜这种举世公认的才子，又有韩青云、关学谦这种学问扎实的国之重臣，还有李继安、韩怀瑾这种后起之秀，宴席之上觥筹交错，笑语连连。 至于与女子们同处一殿，仅用屏风相隔，一向自以为是的才子们，居然无一人提出异议。 他们是有些迂腐，但他们又不傻。 北蓟国抬举女子，他们自己家的女儿培养好了，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再说了，人家柳明和、齐景煜、陈友胜、韩青云、关学谦这些比他们有才，还比他们尊贵的人，都没说什么，他们算个球？ 一片欢声笑语中，北蓟皇宫的晚宴举办的宾主尽欢…… 隔日，一篇篇对昭文帝口诛笔伐的文章问世。 文人清贵，尤其是他们这些已经小有才名的士子，只要没犯错，无论哪朝哪代，都备受尊重。 哪怕战乱期间，各方势力也不会轻易招惹文人。 文士之笔锋，武士之剑锋，辩士之舌锋，其实文人与辩士就是一体。 昭文帝居然以他们这帮文弱书生作伐，令刺客扮作参赛学子刺杀蓟霖帝，还要毁了文会盛事，这让他们实在忍无可忍！ 昭文帝的刺杀又又又一次失败，身边几乎无可用之人了，本来就在气头上，还要被一帮酸腐书生辱骂，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于是，洛城叫的上名字才子大儒们，被命令反击。 本来就因错失文会而恼怒的才子们，纷纷闭门谢客。 昭文帝又要暴起杀人，再再再一次被满堂朝臣劝住。 昭文帝目光阴寒，他先忍着，若李继仁的大军真的挡无可挡，这些老匹夫和那些不听话贱民，全都给他堵城墙去！ 九月上旬，院试成绩出炉。 韩怀瑾不出所料，拿了榜首。 韩西顾、韩怀瑜和华青然，也通过考试，成绩都不错。 吕长安和颜学文虽然名次不太好，但以后也是秀才了。 钱云浩落榜，但他也没气馁，柳先生说，只要他继续努力，下次院试一定可以通过。 十月初，李继仁、李继信夺下郑城城门，向洛城进发。 李兆英通知韩青云，让收拾一下，随他一起去洛城。 洛城有他们共同的仇人。 当晚，韩青云带着韩青山、韩怀瑾、韩怀瑜、韩西顾等所有韩家人，在韩宏远的灵牌前跪了一夜。 三日后，李兆英和韩青云将所有政务安排给齐景煜、霍长宇、李承志等人后，出发前往洛城。 韩宏志、吴奶奶等丰业村的人，随他们一起出发，他们要回到阔别两年多的家乡了。 吕有田、吕彦彦、吕长安等人先行一步，回了凤溪镇，与从越州府返回的吕富贵会合。 从去年十一月，吕富贵与父亲和儿子，将近一年时间没见了。 吕有田看吕富贵神采奕奕的样子，对吕富贵的担心彻底放了下来。 吕长安抱着吕富贵不撒手，他已经十三岁了，怀安表弟说，再不趁着年纪还不大，跟爹娘撒娇，以后就没机会了。 吕富贵抚了抚吕长安的头发，这一年来，吕长安身条猛抽，如今已经到了吕富贵耳朵的高度。 “爹，我是秀才了，我才十三岁，就是秀才了。” “嗯，你很好。” 吕长安眼睛亮亮的：“那吕家的族谱，能为我单开一页吗？单开之后，我以后一定努力考举人，考进士。” “咳咳……” 吕有田和吕彦彦，几乎要笑喷。 吕富贵手有点痒。 “你哥十六岁不到的三品官，都没敢给老子提条件！” 吕长安在吕富贵的巴掌落下来前，迅速躲到了吕彦彦身后。 巴亥看的有些眼热，因为妻子的原因，他女儿从小就跟他就不怎么亲近，他可真羡慕吕富贵。 他这次从越州府淘到不少好东西，是吕富贵帮选的，说他妹妹和媳妇都喜欢这些首饰。 嗯，等他回了羌地，就去幽州，给女儿送过去。 这次去越州府之行，把一帮羌族汉子激动的时不时就要发出一声尖叫。 原来他们看不上的东西，在越州府，不，只要是他们经过的大裕府城，都很值钱，他们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 汉子们感激吕富贵，见到他的家人，都上来用他们刚学来的拱手、弓腰行礼。 吕有田感谢他们一路护送吕富贵，把一帮人说的挺不好意思。 寒暄过后，巴亥让其他人随着吕家商队，先把他们带回的几十车好东西运回羌地，他留下陪吕家人。 羌族到越州府的商线已经打通，以后也不需要吕富贵和巴亥跟随了。 对巴亥来说，李继信是他恩人和贵人，更是以后的大粗腿，吕富贵则是他的朋友和商业伙伴。 这两人要去洛城办大事，他必然得跟上，说不定还能为他的族人，再谋些好处。 听说，燕地福王那个断腿的瘪犊子，已经利用他女儿拓跋玉，向韩家和吕家发出橄榄枝，想让两家去燕地发展。 他与吕富贵兄妹相识在先，可不能被人后来居上。 第388章 吕陵开 对于巴亥的小心思，吕富贵和吕彦彦都没点破。 巴亥是个不错的首领，一心所谋也都是为了自己的部落，这也是李继信当时选中他的原因。 一个心中有百姓的人，才值得他们结交…… 凤溪镇，吕得福夫妇陵墓前，吕有田带着儿子、女儿、孙子和大林二林，跪了一个时辰，就连秦刚也陪他们跪下了。 吉时到，起棺！ 一个墓穴里，两只棺木。 吕有田绝不会搞混父母的棺材，他掉着泪打开了其中一只个棺材。 棺材内两只一模一样的骨灰坛，其中一只里面放着的正是吕家传家宝——金丝葫芦叶。 吕有田抱出那只坛子，掏出了葫芦叶。 吕彦彦上前，把一块玉扳指放了进去。 祖母过世时，祖父说要把他自己的一样东西，跟祖母的骨灰放到同一个棺木里。 这一块玉扳指，是祖父祖母成亲后不久，祖母为他选的，如今就陪着他们吧…… 拿到金丝葫芦叶，一行人火速赶往关中府的吕陵。 齐天山下，吕陵的位置十分隐秘。 一行人按照吕家族谱的记载，以及李继信曾经提到的往事，找了三天才找到那扇金刚岩石门。 吕有田在石门前，行三拜九叩之礼后，将葫芦玉与金丝葫芦叶，放到了石门的钥匙洞上…… 时隔四百多年，吕陵开。 吕家后人，心情复杂地等着吕彦彦说的通气结束，开始往陵内走。 吕彦彦让每个人都拿了一个火把，一旦火把火光减弱，他们就得尽快出来。 吕陵不算很大，里面摆着三十多具棺木。 吕有田等人在每一具棺木前都跪下磕头。 其中两具棺木，秦刚多磕了三个头，那是吕华申能找到的仅有的两具纪家人尸骨。 纪家没了后人，纪家主仅剩的一个重孙改名秦中和，与吕家人情如一家。 这两具尸骨，就是秦中和自己要求，放入吕陵的。 河西吕家不愧是大周最大的皇商。 哪怕家产早就被分了，吕家被周皇室夺走的藏品也被南凤云带走不少，可剩下的这些，依然让见多了好东西的吕家人，看的心潮澎湃。 吕富贵心情激荡，他要重振吕家巅峰，但，他也绝不会让吕家再步先人后尘。 他一直在努力为吕家争取更多的后路，下一条路就是南洋。 眼看火把的火光开始变暗，吕彦彦终于在墓室最里面的一个黄铜箱子里，找到了一个匣子。 那匣子是用钨铁制造而成，通身镶满彩色的宝石，匣子上了锁。 若不是李继仁截获了洛城皇宫的信件，吕彦彦怎么都想不到，吕家最引人觊觎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匣子。 吕有田压了压酸涩的心情，接过匣子，带着大家离开了吕陵…… 十月下旬，李兆英、韩青云等人，与李继仁、李继信大军在洛城南城门会合。 城门紧闭。 除夕夜，葛威带人刺杀霖王府中人失败被抓，沈猛又重新升任禁卫军统领。 此刻，沈猛与新上任的镇远将军罗志襄，看着城门外军纪严明的北蓟大军，俱是心惊胆寒。 三月初，林平远率百万讨蓟大军，强占了平遥府，以满城百姓的命，逼李继仁自残并允诺永远臣服于昭文帝。 四月初，北蓟大军攻入平遥府，救了满城百姓不说，林平远带去的百万大军，残害过百姓的或斩立决，或被流放至羌地、戎地垦荒，没有伤害过百姓，由其意愿，一部分成了北蓟军，大部分解甲归田。 一场出师有名的征讨，变成了一场闹剧，大裕勉强称得上精锐的百万大军，全没了。 紧跟着，李继仁带着大军，从平遥府一路南下。 四月底，李继信又带了一队骑兵，与李继仁会师。 经安陵府、临安府、云州府、郑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几个城池，顺带把各地的官场清理一遍。 因为北蓟国的新政，因为高产作物，因为恢复之前的赋税，因为这一路为普通百姓做的事，让人觉得，大裕国原来的天又回来了。 甚至，很多北蓟军没有经过的城池，还在盼着早日被北蓟军“解放”。 反观昭文帝这边，不停的征兵、加税以及无能狂怒，还有那个让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了的南莱血统，几乎民心尽失。 沈猛与罗志襄，作为昭文帝的臣子，都忍不住骂一句蠢货。 哪怕现在，两人都已经相信了，前年的梧平县被屠是昭文帝陷害霖王府，可若是昭文帝在陷害成功后，能学先帝善待百姓，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孤立无援的状态。 他们两人的身后，还有一百万大军。 除了三十万是从各地守城兵中调回来的外，其余的都是去年才开始征召的普通百姓，一些毫无斗志的普通百姓。 李继仁从平遥府出发时，带了六十万大军，每经一个城池，留下五万人安抚当地百姓。 如今城下，只有四十万蓟阳军。 可沈猛与罗志襄却很清楚，洛城所谓的百万大军，根本抵挡不住四十万北蓟军。 李兆英与两个儿子互通了消息后，抬头看向沈猛和罗志襄。 “沈猛，罗志襄，这洛城，朕是一定要回去的，你们拦不住，不要做无谓牺牲！” 沈猛咽了咽唾沫，没说话。 罗志襄作为守城军统帅，却不得不回击，他的家人如今都被陈太后“请进宫”了。 “李兆英，你这叛臣贼子，大裕……”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支箭打断。 那支箭射穿了他的发髻，罗志襄的头发散落下来。 与此同时，沈猛也险些摔倒在地。 李继信对着自己的弓箭，吹了一口气，神色颇为嚣张。 “给你一个教训，再敢出言不逊，下一支箭对准的就是你的左眼！” 罗志襄额角流下一滴汗，他张了张嘴，半天没再发出声音。 沈猛心头狂跳，去年五月份李继信的功夫就已经罕逢敌手，如今不过一年半的时间，更加精进了许多。 刚才李继信挽弓射来的时候，他就准备去拦，可李继信只用了一小块银子打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竟然无法躲开。 沈猛觉得自己的肩膀，险些要碎了。 李继信对着身旁的吕长平和韩青云低语。 “我算是知道，为何长平总喜欢带些碎银子在身上了，当暗器还挺好使，就是有点浪费，二两呢。” 吕长平翻了翻白眼，这要是让人知道，北蓟国的宸王为了二两银子心疼，又要被人笑话了。 李继仁却是很赞同李继信的话：“下次用铜板。” 霖王瞪了两个糟心儿子一眼：“不能用石子吗？” 第389章 受百姓供养，却还要踩在他们头上 韩青云看着身前的三父子俱是一副抠门的样子，无语望天。 他这个丞相挺称职的啊，北蓟国虽然还不算富有，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这父子三人，摆明了给他演戏呢。 “微臣已经接到大哥的来信，巴亥带去的羌地特产，卖了大价钱。 去年在梧平县设的中转站，货物供不应求，如今很多商户都直接跑去蓟阳进货了。 安陵府那边的酿酒坊、火锅底料加工坊，就设在三乡县，彦彦说准备请一部分望月山庄的残兵，出来做工。 我爹说，平遥府、关中府还有禹城的茗香楼和美食坊，很快就能开业了……” 韩青云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李兆英父子三人，越听脸上的喜色越多。 吕长平和赵兴武听的叹为观止，感情这三人是在姑父\/二叔面前演戏呢？老狐狸！ 李兆英看了看天色：“罗志襄，洛城是朕的家，朕不想惊扰到洛城百姓。 朕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要么你们投降，要么北蓟大军攻城！仁儿、信儿，安营扎寨！” 沈猛和罗志襄看着城下动作迅速却整齐的军队，看向对方。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恐慌。 去年，李继仁的十万大军，破南城门仅仅用了三个多时辰。 这一次，洛城又能坚持多久？ 北蓟大军抵达洛城，并将于三日后攻城的消息，让昭文帝惶恐不安。 养心殿内，又伤了一堆太监宫女，其中一个宫女已然没了生息。 丞相魏明率一众官员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 自从去年李继信出现在洛城，昭文帝越来越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暴戾。 大臣们对昭文帝发疯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 可以往，他们看到的最多就是昭文帝打骂奴才出气，今天却生生将一个宫女打死了。 尽管之前就听说过，养心殿和慈康宫时不时会有太监和宫女被打死。 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昭文帝打死了一个宫女！ “贱民，统统都是贱民！他们怎么敢不反抗，就这样让李兆英那叛臣贼子打到洛城来？” 昭文帝都要气疯了，半年时间，四个府城，这其中还有很多时间，是李继仁在做各府城的工作，彻查当地官员，为那些底层贱民申冤。 但凡有一个府城好好抵抗，他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直入洛城。 “地方官员都是蠢货吗？他们都该杀，该杀！” 礼部尚书杨子良，浑身都在发抖。 李继仁与林平远对峙时，韩青云的一句话几乎传遍整个大裕——凭什么你的命就比别人贵重？ 这句话对于他们这些官宦贵族而言，就像一个笑话。 人生而不等，注定有尊贵和卑贱的区分，上层人的命就是比普通百姓的命贵重。 可现在，杨子良脑子里都是这句话，凭什么你的命就比别人贵重？ 受天下百姓供养，却还要踩在他们头上，告诉他们，你们就是供我们予取予求的贱民！ “常敬羽！你们兵部都是饭桶吗？一年多了，地方守城兵才来了多少？征兵，征兵，征兵！” 常敬羽盯着那个宫女的尸体，嘴唇颤抖了几下，没说话。 “钱卫文！吏部……吏部是选的什么官员？四个府城，近百个官员，都是怂货！连钱永达都比不上。” 钱卫文盯着昭文帝，语气里都是凉意：“钱永达为皇上捐躯，皇上是怎么对待他的家人的？” 昭文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钱卫文在质疑他。 他拿起砚台就朝钱卫文砸去。 常敬羽把钱卫文拉开，砚台落在地上。 “放肆！你们放肆！” 昭文帝说着，就要去拿刚才抽打太监宫女的马鞭，被户部尚书张景志和工部尚书陶建拦下。 “皇上，洛城的军队挡不住北蓟大军，为避免不必要的损伤，请皇上放蓟霖帝入城。” 张景志的话，让昭文帝更加怒不可遏。 “大胆张景志！你果然是李兆英的人，来人，把张景志打入大牢。” 护卫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魏明叹了口气，在昭文帝再次咆哮前开了口：“皇上，张大人乃一部尚书，岂可因言获罪？ 微臣等人过来，便是要与皇上商议北蓟大军的事情。张大人的提议，未尝不可。” 与其他人不同，魏明算是昭文帝自己选上来的人，对魏明，昭文帝也一直有几分礼遇。 可听到魏明这样说，昭文帝还是忍不住怒骂：“魏明，朕怎么可能放叛臣进城？” 魏明面色灰白：“皇上，洛城是守不住的。蓟霖帝若要攻城，可能半天不到，就能拿下洛城。 与其兵戈相见，不如让蓟霖帝与皇上坐下商谈，或有和平处之的机会。” 杨子良、常敬羽、钱卫文等人在心里冷笑不已。 丞相放的屁，怕是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蓟霖帝和昭文帝绝无可能共存。 昭文帝也想到了，他颤抖着手：“李兆英怎么可能和朕商谈？他恨不得杀了……” 昭文帝的话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朕是天子，是先帝亲自拟定诏书立下的皇帝，朕的皇位名正言顺，李兆英他不孝，他忤逆，他该死！母后和皇后说得对，朕不该放太皇太后去蓟阳。” 若是有太皇太后在，只要把她往城楼上一放，他那个大哥，绝对不敢踏入洛城半步。 昭文帝的话落在众臣的耳朵里，只觉得讽刺的厉害。 真的名正言顺吗？那英明仁慈了一辈子的先帝，真是临死瞎了眼了。 魏明这些日子，头发几乎全白，他眼皮抖动，不再说话。 杨子良拱手：“那以皇上的意思，就是让北蓟大军直接攻入洛城是吗？” 昭文帝跌坐在龙椅上，若是让他们直接攻城，只怕他会死的更快，怎么办，怎么办…… 陈太后宫里的雨淳匆匆赶来。 随侍太监冯佳摸了摸脸上被抽出的鞭痕，笑着迎上去。 “雨淳姑姑，皇上正在跟朝中大臣商议国事，此时不便……” 雨淳眼内精光一闪，让冯佳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她瞪了一眼冯佳，径自走入养心殿。 “奉太后娘娘懿旨，命丞相魏明携百官，于明日起，至南城门督战！” 刑部尚书岑韬大怒，什么督战？分明是拿他们当挡箭牌。 “后宫岂可干政！皇上，臣要弹劾……” 岑韬话没说完，就见昭文帝脸上的算计。 昭文帝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皇后如今压根不见他，何况阮柏中风后，英国公府就败落了，对他无甚助力，他能信任的只有母后了。 “都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如今正是你们为我分忧之时……” 第390章 虽然无耻，但实在有用 昭文帝大喊一声：“来人，送丞相等人到南城门督战！” 内阁大学士蔡昀哈哈大笑：“皇上，莫不是以为，微臣等人可以让蓟霖帝投鼠忌器？” 昭文帝当然知道，这些人威胁不了李兆英，但是这洛城有的是能让李兆英退让之人。 他挥挥手，禁卫军新上任的副统领杨建带人，押着一众大臣离开。 除了蔡昀继续仰天长笑，常敬羽、钱卫文、张景志面带讽刺笑意之外，其他人均是面色惨白。 一众臣子被禁卫军带走后，昭文帝还是很惊慌，他看向雨淳。 “继安学堂早就关门了，那个姓谢的老奴才和学堂里的夫子不知所踪，还有霖王府和庆王府的那些人也都不见了，你们的人到底怎么办事的？” 雨淳眼里的鄙夷一闪而过，公主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孬种？ “娘娘说，继安学堂的孩子大多都是孤儿，对李兆英父子威慑力不大。 雨潇、雨淇、雨清已经带人去了刘志恒、宋武鸣等人的府上。皇上这里，还需要派人去燕郡王等一众宗亲府上。” 昭文帝抿了抿唇，李家皇室子嗣不多，当年的明义太子又将不少兄弟灭门，如今宗室皇亲人数不算多，控制起来也不难。 可，这些人也是他的亲人，他一旦这样做，即使逼退了李兆英，日后他在史书上，怕是连明义太子都不如。 雨淳不再掩饰心里的不耐：“皇上还在犹豫什么？是皇位与性命重要，还是身后名重要？” 昭文帝的手抖个不停：“李家血脉延续不易，先祖们明令禁止兄弟之间自相残杀。李兆英……幼时，他也是护过朕的，或许……或许他真的能与朕和平相处。” 雨淳冷笑：“皇上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从齐贵妃死去那一刻，李兆英就绝对不会放过你！这几年，皇上怎么对待他们父子的，你忘了吗？” 昭文帝起身，指着雨淳：“不是我！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父皇和齐贵妃！是你们害朕不孝不悌，害朕孤立无援，都是你们的错！” 雨淳恶心的想吐，得到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他们害的？ “皇上要怎么做，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她说着转身就离开了，她太了解昭文帝这个人了，他一定会去做…… 北蓟大军营帐里，李继仁拿着紫英传过来的消息，气的冷笑不止。 李兆英、李继信和韩青云也拿过纸条，最后都叹了口气。 “没想到，真让丞相猜中了，李兆才那狗东西居然真的要拿洛城的人，威胁父皇。” 韩青云和吕彦彦因为韩怀瑾短暂恢复过的前世记忆，知道昭文帝用刘志恒、柳明和等人威胁蓟霖帝，最终这些人相继自杀。 前世的事情实在太过惨痛，韩青云又怎会让这些事再次发生？ 可他还是低估了昭文帝的无耻。 继安学堂的学子被安置到附近的百姓家中，老谢、小六等人被送走，刘志恒、王文轩等人也被紫英等人提前藏了起来。 但是他们四人都没想到，昭文帝居然让一众朝臣来“督战”。 “疯了，昭文帝疯了！”韩青云等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那些朝臣是昭文帝自己的臣子，他凭什么用这些人来威胁蓟霖帝父子？ 还有燕郡王和其他宗亲，这些人不也是昭文帝自己的亲人吗？ 韩青云骂完，就看到对面父子三人的脸色。 好吧，虽然无耻，但实在有用！ “房轩韧、张景志、钱卫文都是能刚正能干，杨子良、常敬羽、岑韬、陶建、蔡昀，能力不算很强，但也都能勤政奉公。就连魏明，虽然圆滑了些，能力也是有的。这些人不能出事。” 李兆英揉了揉额头，李兆才的无耻超出他的预计。 想救他们容易，可若要没有损失救出他们，难。 这里面，除了房轩韧和张景志，算是他的人，其他的都是只能算有些交情，谈不上多好。 若是为了救出他们，让紫英冒险，李兆英也绝不愿意。 “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李继仁和李继信点了点头。 几人正说话间，二灰又扑棱着翅膀，送来了今日的第二封信。 二灰身上扎了一根箭，李继仁心疼地抱住它，把信取下来后，就让夏尹把二灰送到韩南星那里包扎。 “二灰被发现了，不能再跟紫英他们通信了，否则，怕是他们也会暴露藏身地。” 李继仁说着，打开了手里的信。 “燕郡王、诚王等一众宗室老人，被禁卫军带走。” 李兆英气的怒骂：“李兆才这个王八蛋！” 燕郡王是李兆英的七堂叔，诚王是他的堂祖父，宗室里的其他人也都是他的亲人。 “六爷爷，今年都九十一岁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韩青云也气到失语，之前林平远用丰业村众人和平遥府满城百姓，威胁李继仁和他，不少无辜百姓被害。 五叔公就是为了不让他为难，没的。 “皇上，太子，宸王，越是这样的情况，越是不能让步，否则的话，怕是昭文帝下一步，就是用洛城的百姓来威胁你们了。” 李兆英三人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这里面有他们的亲人，还有他们推举上去的人，他们也不能真的置他们于不顾。 李继信磨了磨牙：“紫英他们，顾不了太多的人。明日，我想办法从北城门进去接应她。” 李兆英瞟了他一眼：“不行，无论是北城门，还是南城门，都是城门紧闭，大军根本无法进入，一旦你出现在北城门……” 李兆英没说下去，其他人却都明白，从李继仁拿下平遥府，一路向南的消息传到洛城开始，洛城就开始戒严。 半年来，除了粮车和税银，没有任何东西能进入洛城。 同样，洛城的人也出不来。 昭文帝和陈太后养的杀手，绝大部分都折在了蓟阳，可禁卫军仍在，陈太后身边还有一批功夫诡异的南莱人。 李兆英绝对不可能让儿子去冒险。 李继仁也敲了敲李继信的脑袋：“眼看着都要十七岁的人了，万不能再像之前那么莽撞。什么让人主动带进城，不能再用了。” 他说着还瞪了一眼李兆英，这个快四十岁的人，也没少让他费心。 李兆英摸了摸鼻子，假意没看到大儿子嗔怪的眼神。 韩青云也瞪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吕长平。 吕长平叹了一口气，藏在马车里被城内的人带进去，已经用了两次了。 这一次再用的话，说不定会被人将计就计，瓮中捉鳖。 确实不能再用了…… 第391章 会把大裕都变成北蓟国吗 洛城城南吕宅的密室里，紫英迟迟等不来回音，就猜到传递信息的海东青被人盯上了。 她一边庆幸没在信里暴露自己的位置，一边对着刘志恒等人翻了几个白眼。 “你们一个个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不听劝。早前你们要是肯听我的，早点离开洛城，我、方全、小贺也不用在这里陪着你们。” 方全、小贺也是京城霖王府的暗卫。 听到紫英的话，方全和小贺先是点头，又带着几分不满地抱怨。 “就是，若是没有你们，我们也不用这般束手束脚，早就陪着青岚、程星他们去城门那边，伺机而动了。” “你们还怪我们强行把你们带走，若是不把你们带走，你们现在就得跟着魏丞相、燕郡王他们，一起去堵城墙。” “昭文帝不是个东西，偏偏我家王……皇上是个仁善的。昭文帝用你们威胁皇上，一用一个准。” “幸好你们的家人不像你们这些犟驴，我们一说他们就听话藏了起来，不然要为难死我们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让惠仁帝离世前留下的六个顾命大臣——刘志恒、宋武鸣、王文轩、黎江楠、褚世南、薛延龄，个个面色涨红。 他们每个人都能称得上是李兆英的半师，太清楚李兆英的为人了。 若是昭文帝真的像林平远那样，把他们绑在城墙上威胁李兆英，那个孩子必然会投鼠忌器。 可之前紫英找上他们，要把他们送出城的时候，他们怎么都不愿相信，先帝选的继任人，真的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直到今日，紫英得到消息，连皇室宗亲都被抓去了南城门。 李兆英从小就是他们认定的未来皇帝，可惠仁帝却选了安王。 他们六个还成了辅政大臣。 哪怕是为了先帝，他们也压下心中所有的不满，想要竭力去辅助昭文帝。 可昭文帝一登上皇位，就取缔了露天学堂。 刘志恒等人心灰意冷之下，纷纷告老。 可他们虽然退出朝野，心思却还都在朝堂之上。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事，他们为那个孩子委屈过，痛哭过，可一想到蓟阳独立，他们还是不能接受。 大裕是他们费了一辈子心血，维护的大裕。 “霖……蓟霖帝会把整个大裕都变成北蓟国吗？” 刘志恒的语气有些颤抖，问出了其他五个人也想问的问题。 紫英摇头：“北蓟是北蓟，大裕是大裕，庆王爷想要将禹城并入北蓟，都被皇上拒绝了。若不是林平远做出那般天怒人怨的事情，就是平遥府，也不会被纳入北蓟。” 刘志恒等人心里略微舒服一点，可一想到蓟阳和平遥府都分出去了，他们还是会心疼。 “太子说，大裕是四百多年前，李家先祖用近乎血脉断绝的代价换来的，他并不愿让大裕分崩离析。蓟阳独立时，他就说过，将来会拿下东陵补给大裕。” 王文轩的眼睛亮了一下，其他人眼圈也不红了，嘴唇也不颤抖了。 “东陵？” 东陵比两个蓟阳还大，气候也好，土地也肥沃，若不是东陵皇帝不做人，天天想着打大裕，东陵百姓的日子不会差。 用一个蓟阳加一个平遥府，若是能换来东陵国，大裕没吃亏啊。 刘志恒还是有些担忧：“元宗帝和云景帝都立下规定，大裕不得先对敌国动手。 这跟打北戎不一样，那是北戎先对宸王动手，所以太子才会出手。东陵国这一年多，可没进犯过大裕。” 紫英轻笑:“所以之前东陵大军在闽州府屠杀大裕百姓的仇，就不报了？” 刘志恒被问住了，随即在心里骂了昭文帝几句。 若不是李兆才换掉高司炜，闽州府怎么会有那样的浩劫？ 紫英也不再说什么，跟小贺两人安排了几句，就出去了…… 此时，吕彦彦一行从关中府的吕陵拿到东西后，经上阳府、庐江府抵达郑城，与从与禹城过来的严二虎、林山会合。 禹城的卤料加工厂、酿酒坊以及茗香楼和美食坊，已经装修好了，随时都可以开业。 严二虎、林山是跟着李继信一起从蓟阳出发的，只是他们两人要负责铺子和作坊的选址和装修，在安陵府就与李继信分开了。 吕彦彦看着又瘦了许多的两人，有些过意不去。 这些日子以来，韩家和吕家都在忙着到洛城报仇的事情，两家的生意都交给了严大虎他们。 严二虎挠了挠脑袋：“夫人，我们不累，不过等郑城的铺子事了，您可得给林山哥放个长假，嘿嘿。” 吕彦彦捂嘴笑，这两人如今都有了心仪的姑娘，她见过，都是很好的女孩。 “放心吧，给你们俩一起放个婚假。” 婚假两个字让严二虎两人脸色微红。 “对了，夫人，我们在禹城，遇见一个姓季的商户，他问我们跟京城的茗香楼是不是同一家，我跟林山哥跟他聊过之后，才知道他就是你们说的季东家。” “季东家？”吕有田神色有些激动。 吕彦彦和吕富贵也有些感慨。 洛城城中的茗香楼和美食坊，原本就是季东家的铺子。 原本吕有田是要跟季东家合作的，可恨闽州府被东陵军攻破，季东家的家人死了大半。 季东家就把铺子卖给了吕有田，带着家人去了禹城。 这两年，吕有田经常会想起季东家，如今总算又听到他的消息了。 “季老哥现在可好？” 严二虎没见过季东家，但是他知道季东家跟吕有田之间的惺惺相惜。 “季东家在禹城开了一家酒楼，生意十分不错，卖的最好的就是火锅和蓟阳白酒。 季东家知道火锅底料和蓟阳白酒都是韩吕两家的产业后，很会吕侯爷高兴，他让我告诉侯爷，他在禹城过的很好。” 吕有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严二虎和林山看了的对方一眼，脸色变得凝重。 “侯爷，夫人，世子，我们听季东家提起一件旧事，总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旧事？”吕彦彦和吕富贵齐声问道。 “季东家说，惠仁帝过世前，安宁长公主曾经回过洛城。” 安宁长公主自从出嫁后，就去了越州府，之后多次去过蓟阳，也去过禹城，偏偏再也没回过洛城。 直到五年前，惠仁帝因为霖王重伤，在朝堂上吐血，之后一病不起。 安宁长公主才在离开洛城十八年后，回京看望病重的父皇。 这不是什么秘密，据说安宁长公主离开洛城后，还大病一场。 可严二虎突然这么说，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392章 长公主一定知道真相 吕彦彦心里突然泛起一个诡异的猜测。 长公主李兆宁与齐贵妃之间的感情，比跟生母阮清瑶的关系还好。 她从小就对两个李兆英和李兆杰也十分亲厚，反而对算是养在阮清瑶膝下的李兆才，谈不上多好。 李兆宁的封地越州府，富庶繁华，新鲜的东西多，她还常送东西给霖王府和庆王府，更曾数次不远万里，前往蓟阳探望李兆英。 可五年前，李兆英和李兆杰回京为惠仁帝守丧，与他们关系最好的李兆宁，居然没有见过他们。 惠仁帝死后，李兆宁再也没有去过蓟阳，却经常往蓟阳送药材和粮食。 明明那个时候，李继仁兄弟两个担心因为李兆英的病情，引起动乱，一致对外宣称李兆英的伤已经好了。 李兆英每次清醒，都会到边境和城内露面，打消别人的疑心。 李兆宁送的药材，数量极多，又都是十分珍贵难得的药材。 她是知道什么吗？ 吕彦彦又想起韩怀瑾记忆中的前世，太皇太后过世时，李兆宁并未回京守丧，只在越州府的烈日下跪足了七天七夜。 那时的李兆宁，身边只有丈夫，一个儿孙都没有。 后来李兆英逝世，李兆宁在弟弟的坟前自裁。 吕彦彦猛地站起身，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安宁长公主一定知道惠仁帝传位给昭文帝的真相。” 吕有田和吕富贵不知道韩怀瑾曾经觉醒过前世记忆的事情，两人看着吕彦彦笃定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前世的事情惨痛至极，吕彦彦并不想让父亲和哥哥知道这些，只看向严二虎。 “二虎，你先说。” 严二虎说的话，都是从季东家那里听来的。 季东家的铺子距离皇宫很近，生意十分不错。 五年前的七月份，霖王在羌族遇袭重伤的消息传回京城，季东家跟很多大裕人一样，觉得天都塌了一半。 紧接着，爱民如子的惠仁帝因为这件事一病不起。 那时候的洛城一片愁云惨雾。 九月底，安宁长公主带着家人回洛城，其中就有她刚满两岁的孙子——谭天翊，小名团团。 越州府距离洛城数千里，安宁长公主一路风尘仆仆，赶路赶得很急，团团一直哭闹个不停。 到洛城后，她也没回公主府，就在季东家的酒楼简单洗漱了一下，直接去了皇宫。 季东家记得，长公主亲自抱着团团，喂他喝羊奶。 团团生的玉雪可爱，因为不停赶路，还生了一场病，看上去不太有精神。 十月初，惠仁帝病逝。 十一月，霖王、庆王到京城为其守丧。 十二月初，霖王离开京城的时候，瘦弱的似乎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 当时很多百姓已经知道，先帝将皇位传给了安王，而不是大裕的保护神霖王。 很多人跑去安王府闹过事，质疑诏书真伪，还是世子李继仁出面，才让那些人退去。 霖王离开京城时，很多人自发相送，季东家也在酒楼的二楼往下张望，心里酸涩。 霖王离开半个月后，安宁长公主突然出现在季东家的酒楼，就站在季东家酒楼的二楼，往下看。 当时季东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两个多月没见，安宁长公主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 他以为是因为惠仁帝，可安宁长公主却问他：“他们都说我弟弟瘦弱的厉害，你看见了吗？” 季东家点头，说王爷重伤未愈，又连日奔波为先帝守丧，确实瘦了很多。 季东家说完，安宁长公主就捂脸痛哭，哭声让季东家心里酸溜溜的。 那天，安宁长公主在酒楼里，整整哭了一个下午。 季东家还想，幸好清空了酒楼，不然让别人知道长公主在他酒楼里哭了那么久，怀疑长公主在他店里受了委屈，以后他的酒楼也不用开了。 第二天，长公主就离开了洛城，她儿孙的马车都跟在她后面，看上去与她回洛城时差不多。 可季东家就是觉得不对，总觉得孩子哭声不太一样。 大风吹动车帘，那个孩子的脸被一直盯着马车的季东家看个清楚。 那个孩子皮肤微黑，与他之前见到的团团生的并不相似。 不过也只是一眼，季东家虽然觉得不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许是自己看错了呢？ 直到在禹城，季东家跟严二虎聊起吕有田，听说吕家会随蓟霖帝一起进洛城，季东家就把这件往事说了出来。 不过季东家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只把自己疑心的事情说出来，或许有些用处…… 严二虎话落，吕彦彦等人就明白了。 吕长安嘴快：“一定是有人把长公主的孙子扣在了京城。” 吕彦彦摇头：“或许还不止，可能长公主的儿子也都留在了洛城。” 其他人都懂了。 “咱们尽快进京，把这件事跟皇上、太子他们说清楚。” 洛城皇宫与异国勾结、给惠仁帝、霖王下毒的证据，他们都已经拿到了。 可当年惠仁帝出乎所有人意料，将皇位传给安王的事情，还是没有头绪。 或许安宁长公主，就是这个谜题的答案…… 吕彦彦等人赶到洛城城下的时候，就看到城楼上站满一排人。 李兆英和李继信面色难看，盯着城楼上看。 今天本是李兆英说好攻城日。 可朝臣和宗室皇亲，突然被押到城楼上。 魏明、杨子良等人都是大裕的朝臣，还在努力保持没有受到胁迫的样子。 可宗亲们，却没办法接受，昭文帝居然用他们这些亲人，去逼迫他们的另一个亲人。 诚王年纪大了，看到李兆英就眼泪汪汪。 诚王是永乐帝李和泰的六哥，也是他们那一辈仅剩的一个了。 早年，他的哥哥们都被明义太子派人暗杀，就剩下他与李和泰。 李和泰被逼的从蓟阳打回洛城，一路血流成河。 后来惠仁帝李鸿轩登基，永乐帝说自己杀孽太多，想要赎罪，就挂冠离去。 诚王知道弟弟心里的苦痛，没有劝过，只尽心尽力地辅佐自己的侄子李鸿轩。 可，只隔了一代人，当年的事情，怎么就又来了一遍呢？ 幸好这一次，不再是一路血腥。 “英儿，六爷爷问你，梧平县的事情，不是你干的，对不对？” 李兆英双目通红：“六爷爷，我已经拿到证据，能证实我霖王府的清白。” “那什么《问昭文帝十罪书》，都是真的？” “半分也没冤了李兆才！” 诚王突然提高声音：“英儿说的，你们可信？” 以燕郡王为首的一众宗亲，都在低声啜泣，从《问昭文帝十罪书》发告天下，燕郡王上朝质问，被拖出皇宫的时候，他们就都信了。 如今，他们只是想再听李兆英亲口说一遍。 第393章 英，不敢忘本 诚王抬头看着天空，今年的冬日可真冷，先帝死的那一年，也是那般冷。 “英儿，大裕会一直是大裕，不会变成北蓟的一部分，对不对？” 李兆英声音有些哽咽：“大裕，是李家列祖列宗用十七条命换来的，英，不敢忘本，北蓟是北蓟，大裕是大裕。” “好！”诚王忽然仰头大笑。 “从你出生，鸿轩和宗室选的人，一直都是你。我不知道那个糊涂虫，为什么临死前改了主意了。 这几年我看的清楚，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大裕很快就会腐朽到七十年前的景象。 当年，你皇祖父从蓟阳一路打至洛城，花了五年时间，死的人不计其数。 这一次，你和仁儿、信儿只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对沿路百姓秋毫无犯，六爷爷都知道，李家的列祖列宗也都知道！ 但是英儿你要知道，拖得越久，造成的伤害越大，你绝对不能让步，不要让任何人影响你的脚步。 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若是牵连到无辜的人，到了地下，我去跟祖宗们解释，顺便问问鸿轩那个蠢货，选了个什么玩意继位。 攻城！” 诚王话落，燕郡王等一众宗亲，也齐声高喊：“攻城！” 押着诚亲王等人的禁卫军愣住了。 沈猛脸色僵硬，皇上说要用宗亲逼迫李兆英同意和谈，李兆英不同意，就挑几个刺头儿杀了。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李兆英声如洪钟，震得城楼上的人耳膜生疼：“谁若敢伤我李家人一根汗毛，朕必屠他满门！” 燕郡王气的大骂：“李兆英，你个瘪犊子，胡说八道什么？这种暴君之言，你岂能乱说？” 无论如何，昭文帝是先帝遗诏定下来的继承人。 他再是不堪，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哪怕做了许许多多的错事，李兆英在史书都脱不掉一个造反的帽子。 燕郡王绝不能让李兆英，再为他们多个暴戾的名声。 朝臣们听着旁边嘈杂的哭声，一边心乱如麻，一边羡慕的喉咙发苦。 都知道李兆英护短，只要是他羽翼下的人，他都会护着，从他的妻儿亲人到普通百姓、底层士兵。 就像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北蓟丞相韩青云，就被李兆英随时护在身后。 真是君臣相得。 大裕臣子喉咙发苦的时候，韩青云也是心中一涩。 诚王说那些话，其实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若不是燕郡王一直抱着诚王，恐怕他已经自绝了。 看到诚王，韩青云就忍不住想起五叔公，平遥府的事情绝对不能重演。 禁卫军们不知所措，可站在后面的雨淳，却半点都不在意。 她拿着一把剑，架在了燕郡王的小孙子李知行的脖子上。 李知行今年才八岁，比李崇霖还小一岁，是李家皇室这一代，年纪最小的孩子。 嘈杂的声音平静下来。 李知行的脖子有血珠流下，他面色苍白，眼圈通红，却一声不吭。 燕郡王心疼的浑身发抖，却还是强忍着没说话。 李知行的父亲李宣气的破口大骂：“贱婢，要杀就杀老子，把刀架在一个孩子脖子上，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雨淳剑光一闪，就朝李宣砍去，李继信一箭射偏了她的剑。 雨淳身手很好，剑虽然偏了，但却脱手。 剑风在李宣的胸前划破一道血印， 燕郡王心疼的大叫一声，李知行也控制不住，抱住了父亲。 李宣忍痛对他们说：“我没事，一点轻伤。” 李兆英看着李宣把自己嘴唇都咬破，都没发出半点声音，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盛。 他手一扬，一瓶伤药就落在燕郡王身边：“七叔，先给李宣止血。” 然后，他又转向雨淳：“早晚有一天，朕要将屠尽南莱皇室！” 雨淳心头猛跳，她本想说你敢！ 但她知道，李兆英确实敢。 李兆英十三岁时，初到南境就说要杀南霸天，南莱所有将士都当是一个黄口小儿的大话，可很快南霸天就死了。 李兆英十六岁时，说他要戎天义血脉断绝，今年年初，北戎皇室男子一个不剩。 李兆英三十岁时，说他要北境三国再也不能肆虐蓟阳百姓，如今，羌族、北戎、燕国都成了北蓟国的领地。 像他这样的人，只要说得出，一日不死，便一日会朝他的目标行进。 雨淳更担心的是，现在不能让人怀疑皇上的血脉，否则，怕是她身后的人都不再听她的指挥。 “蓟霖帝，少说些大话，南莱跟大裕隔着海域，你拿什么打到南莱？” 李兆英目光灼灼，虽不发一言，却让雨淳心惊。 她的语气越发狠厉：“沈猛，你是皇上的禁卫军统领，可不是他李兆英的!皇上的话，你们若是不听从，不等李兆英进城，你们满门就得被屠。” 沈猛喉咙一紧，打了个手势。 禁卫军抽出手里的刀，架在皇室宗亲的脖子上。 李兆英森森语气令所有人都心中一寒：“今日，李家人受到的所有伤害，他日，朕必然双倍还在陈欣荣和李兆才身上。” 雨淳怒骂：“蓟霖帝，你不孝不悌，皇上得天所授，即使你拿下洛城，你在史书上也是一个叛逆！” 李兆英冷笑：“朕不在乎生前身后名，朕只知道，李兆才和陈欣荣害死先帝和我母妃，他们必须死！ 但他们可以是痛快一死，也可以是受尽折磨之后再死。 我北蓟国的刑房，就是专门为你们这种异国探子设立的，连孔海波、洪洋那样的人都受不了，不知道陈欣荣和李兆才这样养尊处优的人，能坚持多久。” 雨淳脸色急变，可随即她又想到太后的安排，稳了稳心神，冷嗤一声。 “蓟霖帝，既然太后娘娘和皇上活不成，那我便让你李家所有人陪葬！今日，要么你带大军撤回北蓟，与皇上和平相处，要么他们全都死。” 她说着手中的剑又指向诚王。 诚王吐了一口唾沫，伸手就去抓那把剑：“来，杀了本王！我李家男儿，除了李兆才、李振宇那两个孬种，没一个怕死的。” 李兆英眼看着诚王握着那把剑，掌心的血一直往下滴，心疼不已，可他现在不能退缩。 雨淳怎么可能真的杀了诚王？ 诚王与燕郡王是她能拿捏李兆英的最大两张牌。 燕郡王和其他宗亲，包括年纪最小的李知行也去夺禁卫军手里的刀。 “杀啊，把我们都杀了！李家开国时就只剩一支血脉，可四百多年来，从未断过，把我们都杀了，李家依旧后继有人！” 张景志、杨子良、房轩韧等人一直拦着禁卫军，不让他们真的伤了宗亲。 城楼上闹哄哄一片，岑韬、蔡昀、钱卫文还受了伤。 李继信拳头紧握，抬起的手想要发令，被韩青云攥住。 “再等等。” 李继信赤红着眼，最后咬牙放了下手。 第394章 降者不杀! 沈猛和罗志襄终于发现不对了。 城下的军队少了大概三四万人，李继仁也突然不见了。 “不好，必然是北蓟太子带着一部分军队去攻了北城。” 雨淳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洛城内有霖王府的暗卫，还有那几只成了精的海东青。 陈太后发现不对后，立即将计就计。 今日一看，果然不出太后娘娘所料，李兆英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雨淳带着人质与李兆英对峙，就是在给对方，创造一个混乱的机会，让李继仁带人去北城门。 从一开始，太后娘娘就知道，城楼上这些人，只能让李兆英有所忌惮，不能让他让步。 只有抓住他的儿子，才能让李兆英退步。 表面上看，因为北蓟大军停留在南城门，洛城内几乎所有的兵力都调到南城门来了，北城门只有五万人。 可实际上，皇城附近的三十万最精锐的大军都去了北城门。 除此之外，十万禁卫军，有一万来了南城门做样子，四万守卫皇宫，另外五万也全部去了北城门。 只要李继仁到了北城门，自然很快就能进城，可一旦进了城，他们就能瓮中捉鳖。 李继仁再是功夫高强，也绝不能在三十五万大军，以及一百暗卫死士的夹击下，全身而退。 雨淳得意地想着，然后手一扬：“不准再闹了！” 过了好一会儿，喧闹的城楼上才安静下来。 李兆英和李继信看着城楼上虽然伤了几人，但并没有人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六爷爷，七叔，你们没事吧？” 诚王喘着粗气：“没事，这帮小王八崽子！沈猛，禁卫军是我李家皇室的禁卫军，你他娘的给南莱余孽当打手，呸！” 沈猛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雨淳大声呵斥道：“诚王，你口口声声说皇上是南莱人，有何证据？皇上身上的胎记，已被证实源于陈家。” 李继信冷笑：“源于陈家？我已经找到曾经过伺候陈昊的老仆，还找到了陈昊的亲弟弟陈明，无论是陈昊还是陈明，都没有胎记。” 陈昊就是陈宿与陈欣荣的父亲，曾经为保一城百姓，向永乐帝投降，几年后自杀。 雨淳脸色僵硬了一瞬，却还是回击道：“我还能找到证人证实陈大人确有与皇上相同的胎记呢。” 两人都有意拖延时间，一时间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洛城北城门，此刻的确是在攻城。 李继仁的三万人马，已经在守城兵的有意放水下，迅速攻入城内。 守城将领，是林平远的儿子林图南。 此刻他恶狠狠地盯着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李继仁，恨不得立即把此人斩杀，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可惜，皇上和太后只让他活捉李继仁，用以威胁李兆英和李继信。 林图南盯着李继仁，握紧了手里的刀，只待捉住他，他必定先废了此人的功夫。 北蓟国三万大军入城。 一行身法诡异的人全部朝李继仁冲去，李继仁身边的亲卫立即迎上。 林图南带着嗜血的微笑，高喊：“紧闭城门！” 李继仁对着前面大军，高呼：“杀！” 他表现的实在太过淡定，林图南总觉得不对。 城外，一个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冲！” 林图南看着城下乌压压的大军，立即知道他们中计了。 吕长平带着二十万大军，在北城门关闭之前冲入城内。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决。 北蓟国二十三万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拿下洛城向皇宫围去。 林图南疯了一样打马朝南城门跑去，却不知他本就是李继仁特意放走的…… 雨淳、沈猛和罗志襄等人根本不敢相信林图南的话，不过半天时间，李继仁怎么可能占领北城门，还向皇城攻去？ “罗将军、沈统领，李继仁杀了校尉以上所有级别的武将，三十万守城兵和五万禁卫军，死了三万，剩下的全部投降。不能再犹豫了，速去勤王！” 雨淳眼神里的恐慌，再也遮掩不住。 一只海东青落在李继信的手上，将少年过分俊美的脸庞，衬得多了几分英气。 “哈哈哈，不愧是我大哥！城内众人听着，降者不杀！” 北蓟军齐声高呼：“降者不杀！” 声音震耳欲聋，让洛城军队心慌不已。 又是几匹快马奔来：“沈猛，雨淳姑姑，李继仁即将冲破皇宫，速速回宫保护皇上和太后。” 雨淳知道，他们上当了，她长剑一挥就朝诚王砍去：“杀，全杀了！” 李兆英和李继信双双向城墙飞去。 躲在暗处的紫英，打了个手势，三十多个霖王府暗卫，踩着士兵的头向城楼杀了过去。 城楼上再次乱作一团。 李继信高喊：“攻城！” 李兆英和李继信身边的暗卫，紧随其后，借助爬墙梯飞上城墙，一边护着宗亲和朝臣，一边与禁卫军厮杀起来。 雨淳双目赤红，却也不敢继续耽搁时间。 “沈猛，带着禁卫军随我回宫护驾。罗志襄，若你顶不住城门，你的家人都得给你陪葬！” 她说完，带着手底下的人迅速朝皇宫奔去。 …… 城楼上下羽箭乱飞。 吕良、赵兴武、央离护着韩青云、吕彦彦、吕有田等人躲到了安全的地方。 两个时辰后，南城门被攻破。 同样是校尉以上的将领全部被杀，普通士兵收缴武器被绑了起来。 尚成功等人留在城门处善后，韩青云负责安抚受惊的宗亲和大裕臣子。 李兆英、李继信带了亲卫和骑兵去接应李继仁、吕长平。 陈太后猜的没错，蓟霖帝的确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是他暗度的仓可不是李继仁带三万军去北城门。 梧平县事件，北戎人之所以能与赵启华勾结，顺利抵达梧平县，就是因为人数分散，陆陆续续在望月山庄会合。 李继仁从夺回平遥府，准备一路南下的时候，就让人依样画葫芦，派了二十万大军经北名府、关中府最终在东阳府与洛城交界的地方集合。 去年李继信、韩青云、吕彦彦一行去闽州府救高司炜的时候，途经东阳府就已经在为这一日做准备了。 东阳府上下官员与高司炜关系都不错，东阳府知府曾经受过关中府齐家的大恩，又是李兆英的旧友。 东阳府边境有一个比望月山庄还要大的多的庄子，齐家派了人打理。 京城接到的消息是，李继仁从平遥府带走六十万大军一路南下，每经一个城池，留下五万人安抚当地百姓，抵达洛城的只有四十万大军。 其实，这二十万人早在出发的时候，就由北蓟国震威将军齐鸣带去了东阳府…… 第395章 你就是韩青云? 韩青云和吕彦彦因为韩怀瑾的记忆，提醒李继信，不能让昭文帝抓了他们在乎的人威胁他们。 李继信传讯给紫英，让她把刘志恒等人送出城。 可惜，刘志恒几人，虽然看不上昭文帝，却不认为昭文帝会用他们威胁李兆英。 紫英没办法，干脆打晕了直接扔到了吕家的密室。 反倒是这些人的家人很识趣，藏到了紫英安排的地方。 李兆英等人本以为没了威胁他们的人，到时候南北城门同时进攻，能最大限度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哪知，昭文帝的无耻，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居然用自己的臣子和宗室皇亲威胁李兆英。 偏偏这些人，还是李兆英不能不顾及的。 得到紫英的消息后，吕长平就去了东阳府边境。 李继仁故意露出想要去偷袭北城门的打算，很快城内的三十万军队和大部分禁卫军，都被调去北城门。 南城门这边的防范力度小了许多。 李兆英和李继信故意跟雨淳拖延时间，李继仁拿下北城门后，南城门就乱了套。 诚王、燕郡王等人得以获救…… 第二日下午，吕长平来接韩青云等人。 “皇宫已经拿下了，昭文帝、阮太后、陈太后和阮皇后，全部被抓住。” 他手上、脸上都是轻微的伤痕，不过并没有大碍。 “太子如何？皇上和宸王，还有东辰、兴武他们……” “大家都受了些伤，不打紧。” 城内不可能进入太多大军，围攻皇城的只有李兆英父子和他们的亲卫，以及五万骑兵。 皇宫内，都是身手不错的禁卫军。 死伤是难免的，不过幸好损伤并不大。 “就像姑父姑母猜的一样，陈太后居然想要放火烧了皇宫，幸好太子他们早有安排。” 韩青云细细问过情况后，彻底放下心来。 他转身看向穆明、杨子良等人：“诸位大人，请吧。” 穆明从被禁卫军押着作为威胁蓟霖帝的筹码后，就一言不发。 此时，他却忍不住说道：“即使皇上身上有南莱血脉，他还是先帝的儿子，是大裕名正言顺的皇上。 蓟霖帝已经有了比大裕大的多的北蓟国，为何还非要让自己身披骂名，攻打大裕？” 为何攻打大裕？ 韩青云语气有些寒凉：“皇上是北蓟国的开国皇帝，但他也是大裕的霖王，这大裕本就该是他的！魏丞相就这么确定，昭文帝的皇位来的正大光明吗？” 魏明梗住，他不确定。 早前他们还认为，或许是因为安王有几分像先帝，先帝才会选了他。 后来，越是相处，越是明白，昭文帝的位置怕是有什么内幕。 可他们已经是皇上的臣子了，皇上又实在比先帝好糊弄的多了，对于他们来说，在霖王手下做事，可比在昭文帝手下做事，容易的多。 所以他才会把心里所有的疑惑，都压下去。 可若是昭文帝登基的内幕真的被揭露，那这几年他们的掩耳盗铃，就显得格外可笑了…… 韩青云、吕彦彦等人打开吕宅大门的时候，就看到刘志恒等人尴尬的表情。 吕有田绕着他们转了一圈，有点眼熟。 “我在哪见过你们？好像是……茗香楼。” 他想起来了，前年李继信打擂台的时候，这几个老头儿躲在一个包厢里，哭的比那个燕郡王还惨。 刘志恒几人脸色更尴尬了，昨日紫英说，李继仁已经进城了，昭文帝必然顾不上他们几个，就把他们从密室里放了出来。 之后，紫英带着方全、小贺离开了，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可他们还没等来紫英，就等来了住宅主人。 尴尬！ “抱歉……在下刘志恒\/刘志恒\/宋武鸣\/王文轩\/黎江楠\/褚世南\/薛延龄，叨扰了。” 韩青云猜到，应当是霖王府暗卫把这几人藏到吕宅的，忍不住抿唇一笑。 “原来是几位老大人，在下韩青云。” “你就是韩青云?” 刘志恒几人也不尴尬了，韩青云是北蓟国的丞相，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问他呢…… 蓟霖帝拿下洛城皇宫后，就把霖王府的封条拆了，回了霖王府住。 百姓生活照旧，北蓟大军对百姓秋毫无犯。 无论是大裕官员还是洛城百姓都有些傻眼，除了昭文帝不再上朝外，其他的没什么变化啊？ 这蓟霖帝想要做什么？ 蓟霖帝要做什么？蓟霖帝什么都没干，整日带着两个儿子在洛城四处晃荡，偶尔跟皇室宗亲喝喝茶，再去跟刘志恒、王文轩等人下下棋。 反而是北蓟丞相韩青云，被累的不轻。 原丞相魏明肯定是不能再继续做官了，这个人能力有，但私心太重。 除了魏明告老荣养外，其他三省六部的一二品官员都没动。 韩青云先是与户部、兵部解决洛城大军的事情。 洛城百万大军，其中三十万是地方守城兵，这些人全部发回原府城。 另外七十万都是被强征的百姓，在领完军饷后，都解甲归田。 昭文帝和陈太后性喜奢华，又不舍得用自己私库的钱，只能以各种名义从国库搜刮钱财。 国库里的银钱还不够发军饷，韩青云脸色骤变。 之前，昭文帝不是还发公告说国库盈余两百万两吗？ 钱呢？ 户部尚书张景志脸色涨红。 修水月宫花了三十万两，皇宫的四个主子各个都以身子骨都不好，借了国库大量银钱说要买药补身体，这两年征兵征的厉害，再是拖欠军饷，军粮总是要花钱的。 还有太子李振宇娶方侧妃，花了十万两。 方侧妃自然就是为了揭露李振宇胎记而死的方玲，李振宇本以为方侧妃娘家巨富，陪嫁很多，哪知方玲嫁给他是为了给姐姐报仇，方玲的嫁妆陪嫁的五万两黄金全是金包铜，不值钱的。 …… 早前，户部由阮柏把控，张景志说了不算，及至阮柏中风，张景志成为户部尚书，才开始严管国库支出，否则的话，怕是连这七十多万两银子都省不下来。 张景志掰着手指头算完账，就看到一向温润儒雅的韩丞相，像个村口大爷一样破口骂人。 兵部尚书常敬羽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这骂人的词儿有点耳熟，似乎蓟霖帝、宸王也喜欢这样骂人。 张景志和常敬羽眼观鼻，鼻观心，你说这些人，一个个长得跟谪仙似的，怎么骂起人来，骂的这么脏？ 唯一正常的，似乎只有那个太子爷李继仁。 被认为正常的李继仁，此刻骂的比韩青云还脏。 他终于在阮家的密室里，找到了姑母家的两个表哥——谭斌、谭斐，以及谭斌的儿子团团…… 第396章 那片天，回来了 国库的银子不够发军饷，韩青云直接把昭文帝、陈太后私库里的银子挪用了。 张景志和常敬羽眼睛瞪得老大，不需要跟蓟霖帝汇报一下吗？ 韩青云捶了捶自己的脖子，骂了句，汇报个屁！ 他都快累出颈椎病了，那三父子还整天东逛逛西转转，喝喝茶遛遛鸟，一个铜板都不给他们留。 张景志和常敬羽再次羡慕地想哭，这君臣关系，简直比当年的惠仁帝与刘志恒还好。 将士军饷的事情解决完，韩青云又开始伙同吏部、大理寺对朝中的官员进行考评。 小错可以给予改正的机会，但涉嫌欺压百姓、强占田产、杀人渎职等违法行为，只要证据确凿，全部按律例处置。 半个月的时间，朝堂上竟然空出一半的位置来。 留下的官员在心里怒骂韩扒皮，现在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还不给涨俸禄。 韩青云自己也气的上火，有些落马的官员，几乎比他媳妇还有钱。 一个三品的按察使，家里能搜出将近一百万两银子。 其他的贪官污吏，最少的也查抄了十三万两银。 李兆英三父子听说这事儿，也不四处溜达了，六目睁的老大，这他娘的比他们有钱多了。 百姓被强占的田产、银钱，只要苦主还在，都能还回去。 可很多苦主，都被害死了。 几人一边骂，一边让人把这些银子送入国库。 国库再次前所未有的丰盈，可这个丰盈，却让所有人心里都难受的很。 韩青云好不容易逮到这父子三人，如何肯再放他们走，把挑子一扔，回家休息去了。 蓟霖帝咳了两声，自己也觉得最近把韩青云使唤的太过分，就是一头驴，也得让人家休息不是？ 他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交给你们了，然后扬长而去，完全不顾及李继信磨牙的声音。 韩青云顶着两个黑眼圈，回到家的时候，刚想求媳妇安慰，就被吕彦彦打发到一边去了。 吕彦彦跟吕有田最近也是忙的不行。 城南的茗香楼拍卖时，被李三特意留给了作恶多端的梁绍。 不出李三所料，茗香楼改名为梁氏茶楼后不到半年，就被光禄寺尤大人谋夺了去，梁绍死在狱中。 说来也巧，吕彦彦的成衣铺开张后，有位尤小姐一口气花了一千三百多两银子，做高级定制的衣服。 当时吕彦彦还感慨，一个五品官之女出手还真大。 这个尤大人自然就是尤小姐的父亲。 尤大人被人举报后，从他家搜出来的白银就有三十多万两，再加上来源不明的各处资产，这个尤大人可真是个巨贪。 梁家人已经没了，这梁氏茶楼就被收归国有，等待拍卖。 吕有田最近忙的就是要把茶楼再买回来。 与梁氏茶楼不同，城中的茗香楼和美食坊当时拍出了天价，本来这两家店生意都很好，可蓟阳独立时，东家跑去了越州府。 这两家店就被十二万两的价格卖了出去。 当时，不少官员盯上了这两家店。 吕有田得知消息后，让霖王府暗中势力帮忙，又买了回来。 从买回来，这两家店就一直关门，省了许多麻烦。 如今倒是可以重新装修一下，开业了。 吕彦彦算了一下，一里一外，还真没少赚。 至于城东的铺子，颜晖已经不准备回洛城了，吕有田和吕彦彦也没去打听。 吕彦彦的芳华成衣铺，本就是租赁的铺子，柳眉离开后，算是彻底关门了。 吕彦彦打算等柳眉回来，再买一家铺子，芳华成衣铺还要继续开起来。 十二月初，蓟霖帝宣告，取消占地费、治安费等一切额外费用，所有赋税恢复原来的十税一。 百姓喜极而泣。 在韩青云有意安排下，民间流传曾经霖王为洛城百姓撑起的那片天，回来了。 十二月十日，陈氏、韩怀瑾、韩怀希等人从蓟阳回到洛城。 季思元、季嬷嬷、孔海波等人全部被押入京城。 十二月十五日，庆王李兆杰和世子李崇霖回京。 十二月二十日，吕富贵、秦刚、大林、巴亥等人，护送安宁长公主李兆宁回京。 正在新开张的茗香楼看舞台剧表演的李兆英、李兆杰听说李兆宁回来，双双朝外跑去。 李兆宁比弟弟只大了两岁，今年才四十一岁，可她头发花白，面容沧桑，犹如老妪。 兄弟二人看的心头大恸。 “皇姐。” 李兆宁怔怔看着李兆英，最后抱住他放声痛哭…… 十二月二十二日，蓟霖帝召百官与洛城百姓围观，在皇宫南门，公开审昭文帝李兆才及其家眷！ 一大早，韩吕两家所有人齐聚，正衣冠，整仪容，今日，他们要为他们亲人讨个公道！ 朱雀大街两侧的铺子和大街上被围的水泄不通。 工部就像之前搭造擂台一样，建了一个又高又大的平台。 太皇太后、李兆英等人坐在平台两侧，居中的是大理寺卿程风、刑部尚书岑韬和御史大夫房轩韧。 程风、岑韬和房轩韧三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今日之后，他们绝对会在史书上被人津津乐道，审皇上、太后、皇后，那可是前无古人的事情，估计也会后无来者。 李兆才、阮清瑶、陈欣荣、阮心雨被带上来的时候，各个面色灰白，但看上去就没受到任何折磨。 李兆才眼神瑟缩，反倒是他身边的三个女人，看上去比他硬气多了。 岑韬作为主审官，看着昭文帝，心情复杂。 他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昭文帝，但那是先帝选的人，他只能尽心尽力去辅佐，越辅佐越心寒。 看现在看到曾经不可一世，动不动就抽人鞭子的昭文帝，瑟缩着身子，岑韬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李兆英站起身：“岑韬、程风、房轩韧，《问昭文帝十罪书》，早已发告天下，除了这十罪外，还有一些旧案要审，你们开始吧。” 他功力深厚，这句话周围数里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尽管《问昭文帝十罪书》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此刻听到的百姓，还是忍不住小声讨论。 岑韬拍了一下桌子，示意肃静。 “昭文帝，蓟霖帝告你违背李氏先祖与蓟阳的承诺，对蓟阳天灾视而不见，甚至落井下石，你可认？” 李兆才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阮心雨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又瞪着岑韬。 “岑大人，忠臣不事二主，这大裕还没改名呢，怎么你们就成了李兆英的走狗？这贰臣做的很开心啊。” 岑韬等人脸色爆红。 李兆宁站起身，声音凄厉又颤抖：“阮心雨，你敢说，这大裕是他李兆才的吗？” 第397章 三份诏书 长公主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仅百姓议论纷纷，就连李瑞景、刘志恒、杨子良等人也忍不住站起身。 “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先帝的传位诏书是不是有问题？” 惠仁帝病重时，李兆宁一直在宫里，是不是她知道什么？ 李兆宁哭的浑身颤动，李兆英扶住她，却被她推到一边。 她跪在高台上，仰头痛哭：“父皇，女儿对不起你，对不起兆英，对不起齐母妃……” 李兆英和李兆杰抱着她：“皇姐，起来，别让皇祖母伤心。” 太皇太后哭的几乎晕厥过去，被李继信和李继仁扶住。 韩怀希拿了一颗药塞进她的嘴里，过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才止住哭声。 韩怀希又看着李兆宁：“皇姑母，你也吃颗药吧。” 李兆宁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用，皇姑母挺得住。” 她说着又把两个弟弟推开，走到平台中央，面向岑韬等人。 “既然阮心雨说，一臣不事二主，那今天就先审李兆才违背先帝旨意一案吧。今时，今日，你们本就不该是他李兆才的臣子！”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没了，李兆宁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是今时今日？ 李兆才脸色惨白。 阮清瑶却恶狠狠地盯着李兆宁：“不孝的逆女，难怪能跟那贱人走的亲近。” 李兆宁看向自己的生身母亲，曾经这个女人随便一句话，都能让自己痛彻心扉，可时至今日，这个母亲，她不要了。 “七叔、刘大人，你们来说，父皇是不是在惠仁三十三年，提出过立兆英为太子一事？” 李瑞景点头：“先帝的确提起过，只是后来不知何故，不了了之。” 刘志恒和王文轩等人也都点头。 李兆宁眼圈又红了:“父皇没有不了了之，立兆英为太子的诏书，在那一年的年初就拟下了。” 李瑞景抓住李兆宁的胳膊：“这怎会？为何诏书没有公开？” 李兆宁的声音低沉却说的格外清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皇天眷命，祖宗贻谋，国家大计，莫重于立储。兹有皇子李兆英，天资聪颖，英明仁孝，文治武功，天性纯笃，堪承大统。兹特颁诏，立为皇太子，以昭示天下，以定国本。尔内外臣工，其各尽心辅导，俾皇太子德业日进，以副朕意。布告天下，咸使知悉。” 随着李兆宁的声音，李兆英又想起那一年的事情。 那一年在他准备返程回蓟阳时，他的父皇突然对他说“我儿在蓟阳多年，该回洛城来帮父皇了。”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却只能让父皇暂时不要公开诏书。 若早知今日，他当年就不该囿于祖宗的规训，他早就该把那北戎、羌族和燕国全都拿下来，那样就不会再有此后种种。 或许，父皇和母妃，现在还在人世。 “五年前，兆英在羌地遭了偷袭，父皇缠绵病榻，让人传信给我，让我回京。在床榻前，父皇给了我三份诏书。” 三份诏书？ 议论声再次此起彼伏。 直到讨论的声音平息，李兆宁才继续往下说。 “第一份，就是立兆英为太子的诏书，于惠仁三十三年正月十五拟定。” 李瑞景、刘志恒老泪纵横。 “正月十四，先帝曾将我等召入养心殿，说要立霖王为太子，原来第二日，先帝就拟下了。” “是，他那时就写下了。我当时有些怨怪父皇，明明早就立了太子，为何不昭告天下？兆英就不用守在蓟阳，也不会受伤。 可父皇告诉我，是兆英自己不愿公开，那时边境不稳，仁儿和信儿还年幼，兆英不敢离开蓟阳。 父皇本打算等仁儿满了十五岁，能抵抗北境三国，再把这诏书公示天下，让兆英回京。 可谁知，还没等到仁儿十五岁，就传来兆英和仁儿的死讯，所以才有了另外两份诏书。” 死讯？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当年明明只有霖王重伤的消息，哪来的死讯？ 李瑞景哭的站都站不起来，被李兆杰扶着坐到椅子上。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父皇告诉我，兆英的义子季思元，拿着父皇给仁儿的通行令牌，漏夜进宫，告诉他，兆英重伤而亡，仁儿也在回京路上，被普录山流匪所害。 父皇那时已经病重，骤然听到爱子爱孙早丧，晕过去三次。 当时，季思元伤重的几乎站立不住，他手中的令牌被剑刺穿，上面还有血迹。 季思元在兆英身边养了二十年，人人都知道，兆英视他如同亲子，就是父皇对他都有几分怜惜喜爱。 父皇根本没有想过季思元会以苦肉计骗人。 季思元说，蓟阳只有信儿守着，可信儿还不足十二岁，这个消息一旦被北境敌国知道，怕是信儿也会…… 所以，除了父皇和他贴身的宫人外，没有人知道这个假消息。 当时，皇祖母被阮太后骗着去了护国寺祈福，齐母妃也因为兆英重伤的事情一病不起。 父皇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就召了我回来。 两份诏书是同一时间写的，第一份是立李兆才为帝。 第二份，是信儿满十五岁时，李兆才要还位于霖王府！” 李瑞景哇的哭出声：“糊涂！先帝糊涂！” 可不就是糊涂？李兆宁擦掉眼泪，盯着李兆才。 “父皇明知道李兆才此人心术不正，却还是写了那样一份遗诏，他不相信李兆才，就把兆英的立太子诏书和立信儿为帝的诏书，都给了我。 我当时不懂，为何非要如此迂回？信儿年纪虽小，却也比李兆才强多了，哪怕是给了兆杰都行。 可父皇告诉我，齐母妃单纯柔善，信儿又小，若是现在承继大统，怕是会被阮家算计。 兆英和仁儿已经不在了，边境不能无主事之人，兆杰与兆英关系极好，他守在禹城，也能护一下蓟阳。 陈欣荣哈哈冷笑：“李兆宁，人人都知道你跟李兆英的关系，比一母同胞还要亲，你为了他，什么谎都能说。可你有证据吗？阮太后，你生出来的女儿，怎么半点也不向着你？” 阮清瑶重重哼了一声：“她眼里哪还有我这个生母？早早被齐妙婉那个贱人拢去了。” 【贱人】两字一出，李继信弹出一个铜板，打在阮清瑶脸上。 “再敢对我祖母出言不逊，我就拔了你所有的牙齿。” 只一个铜板，就让阮清瑶嘴唇青肿，留下血渍。 阮清瑶状若癫狂，她一看到李继信那张与齐妙婉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就恨不得杀了他，却又因为李继信语气里的狠意，不得不低下头。 第398章 曾想杀我灭口 李兆宁指着阮清瑶：“人人都知我是你的女儿，是宫里唯一的公主，是受宠的宁安公主。 哈哈，没人知道我的生母，因为我不是男孩，多次要杀了我。 从我记事起，宫里各种阴毒的手段，都被阮太后用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她担心父皇追究，不敢直接杀了我，也不敢让人看到我的伤口，她就在……” “别说了！皇姐，别说了。”李兆英还记得幼时李兆宁凄惨的样子。 李兆宁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生母曾经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伤害而落泪，却因为李兆英这句别说了，软倒在弟弟身上。 李兆杰也想起来了，那时他们都还小，他母妃被陈欣荣害死，自己就被养在齐母妃膝下。 陈欣荣被打入冷宫，李兆才被养在阮清瑶的坤宁宫。 他与李兆才因为各自母妃的原因，见面就是打架。 有一次，他打红了眼，追着李兆才跑进了坤宁宫。 也是那一日，他听到了儿童凄厉的哭声，那声音是李兆宁。 那一年，他们三兄弟都是五岁，李兆宁七岁。 因为阮清瑶的原因，他也不喜欢李兆宁。 可那声音实在惨痛，他循着声音找去的时候，就看到李兆宁脸色惨白，将死未死。 他的生母薛妃死的时候，就是那样的脸色。 李兆才吓得跑回景阳宫求救。 那一日，阮清瑶抱着李兆宁哭的十分凄惨，说是不知道女儿被人欺负。 凌虐李兆宁的两个嬷嬷被打死，李兆宁被惠仁帝放在了景阳宫。 李兆宁身上的伤养了两个多月，可她心里的伤可能要养一辈子。 “外人都说，我在景阳宫的日子比在坤宁宫还多，错了，七岁之后，我一直都在景阳宫住着，从来没再回过坤宁宫。 七岁之前，我在坤宁宫几乎日日下不了床，阮太后觉得我若是男孩，便是嫡子，顺理成章地继承父皇的皇位，她与阮家就可以继续权势不衰。 她还恨我，恨我出生时体形过大，让她伤了下体，再不能有子。 哈哈，何其好笑！ 阮太后，你说我不孝，我若此时还要为你遮掩，那我对齐母妃才是不孝！ 你指使下人凌虐自己的亲生女儿，在我几乎死去的时候，你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推脱责任上面。 是齐母妃陪着我、照顾我。整整两年，齐母妃抱着我睡了两年，我才渐渐不再做噩梦，渐渐忘记曾经的痛苦。” 那些年，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景阳宫有齐母妃，还有两个弟弟。 一直到她出宫开府，阮家的人开始像苍蝇一样围了上来。 “阮太后和阮家人告诉我，我再是讨厌自己身上源于阮家的血液，也没法改变自己的出身。若是我与母家不亲近，人人都会认为是齐母妃故意挑唆我与阮家的关系。 我知道，只要我在京城，阮太后和阮家人早晚要利用我生事。所以我才在被指婚后，请求去往越州府。直到父皇病重，我才返回京城。 父皇将三份诏书都给了我，又把李兆才找去。 当时，李兆才指天立誓，若违背父皇意愿霸占皇位，就受尽折磨而死。 当晚，父皇就过世了，我本打算次日公布遗诏，阮太后却突然回宫了，可我年迈的皇祖母却还在护国寺。 李兆才、阮心雨、陈欣荣，还有我应该称作外祖的阮家，他们逼我将诏书拿出来。 我知道一旦给了，李兆才绝对会食言，父皇的遗愿，还有信儿的皇位，都会落空。 那一天夜里，不仅父皇死了，齐母妃宫里的暗卫为了保护我，也几乎死绝。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兆英的立太子诏书和立信儿为帝的诏书都烧了，我视作母亲的齐母妃被喂下毒药，痛苦不堪……” 李兆宁提到齐贵妃被下药，又哭了很久，李兆英等人也一直落泪。 韩青云和吕彦彦也听的心颤，齐贵妃被喂下的毒药，叫“蚀骨散”，毒如其名，会将人的骨头一点一点侵蚀掉，持续两个月后才会死去。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过得该有多绝望？ “之后，我就被关起来了，那时我才知道，兆英和仁儿根本没有死。等我被放出来时，父皇已经下葬，兆英、兆杰也已经返回各自的封地。 阮太后——我的亲生母亲，曾想杀了我灭口，是阮柏说，很多人都看到我进京。外界的人已经怀疑李兆才继位的真相，若是我不离开，怕是连朝臣们都要起疑了。 我离开了，我的儿子和孙子却被留在了京城。在我离开之前，她们把当年用在我身上的手段，用在团团身上。 团团才两岁，我幼年受过的苦，永远都没法忘记，却还要看着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施加在我的小孙子身上。 他们说，只要我能保守秘密，我的儿子和孙子就能平安，若不然，团团以后都只能活在凌虐中。 五年时间，我在越州府遭遇了十几次刺杀，可我却不敢说出来。 我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我的弟弟……” 台上李兆宁等人哭的泣不成声，台下百姓骂声连天。 也有人质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母亲？ 阮清瑶一副受伤的样子，好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污蔑自己。 陈欣荣怒喝：“一派胡言，成王败寇，如今李兆英得了势，就想往我们头上泼脏水，休想！即使你得了这天下，没有先帝遗诏，你在史书上，就是叛臣贼子。” “是吗？”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盛公公？”刘志恒、杨子良、李瑞景大步走向来人。 李兆宁也又惊又喜：“盛公公，你？你没死？” 盛公公是惠仁帝的司礼太监，惠仁帝写了几份诏书，他是最清楚的。 盛公公看上去苍老孱弱，就像受了很多年的折磨一样，被昭文帝的随侍太监冯佳扶着走上台。 李兆才一看见冯佳就破口大骂：“狗奴才，枉朕对你信重，你居然敢背叛朕？” 冯佳连看都没看李兆才，任凭李兆才疯狂辱骂自己。 李继信又用一个铜板，把李兆才的牙齿打落一颗。 “再敢大吼大叫，我就割了你的耳朵。” 李兆才的咆哮戛然而止，他知道，李继信说到就能做到。 盛公公想向太皇太后跪了下去，被李继仁拉住。 “盛公公，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再跪来跪去了。” 盛公公眼圈通红，点了点头。 “安宁长公主说的没错，先皇的确写了三份诏书。 在写立安王为帝的诏书时，先皇曾经想把三年后由二公子继位的内容写上。 可一来他知道安王庸碌性软，若是让臣子们知道他只能做三年皇帝，怕是没法压制朝臣。 二来，霖王爷曾经告诉先帝，几个敌国的动静实在太过诡异，无论是哪个敌国先进犯大裕，其他的敌国哪怕相隔万里，都能同时出手牵制大裕的兵力。王爷怀疑京城有人传了消息给他们。 那时，二公子虽年少，却明显与父兄同样文武双全，若是敌国知道二公子很快继立为帝，怕是会很快就会起兵，倒不如让平庸的安王暂稳朝野。 所以先皇才会单独立了第三份诏书，只待三年后，由长公主拿出宣告天下。 除了这三份诏书外，先皇其实还留了一份密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