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吧蒲公英》 第1章 一眼邂逅 二楼的走廊里,月礁站在凳子上仔细地擦拭着玻璃窗。 蒋冠宇轻轻走到她的身后,“你吃过饭了吗?” 月礁专注地干着手里的活,这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她吓得一哆嗦。慌忙转身间,脚下的凳子左右摇晃,一个站立不稳,身体向一侧倒去。 “啊……”月礁不禁大叫一声。 蒋冠宇赶忙上前接住她的身体,慌乱中一脚踩在地上的水盆里,紧接着,他拥着月礁的身体向后倒去。 “咚”的一声,两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身下有了一块真人肉垫,月礁并无大碍。蒋冠宇是实实在在摔得不轻。 刚从一瞬的惊悸中回过神来,月礁连忙爬起来。蒋冠宇用右手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皱眉说:“好疼!” “你,你没事吧?”月礁蹲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那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没那么严重,让我缓缓!” 蒋冠宇在地上躺了几分钟,对着月礁伸出手:“拉我一把!” 月礁没有拉他的手,而是伸出双手去拽他的左臂。 “我去把饭菜热一下!”月礁不想跟他靠得这样近。 “等一下!”蒋冠宇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这个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月礁迟疑一下没有接。 蒋冠宇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条项链,温和地说:“我帮你戴上!” 月礁噌地站起身,脸色愈加阴沉,“我不要!”说着转身就要走。 “为什么别人送你的东西你会收,我送的却不要?”蒋冠宇说着站起身。 朋友的心意她当然会领,可是蒋冠宇送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要。 “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这么抗拒?” 月礁沉默不语,本来她对蒋冠宇也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可是现在,她很反感这个表面谦和的人。 “为什么不说话?” “该吃饭了!” 蒋冠宇伸出手臂挡在月礁面前的墙壁上,灼灼的目光射在她的脸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要你的东西!还有之前每个月的工资我也会一并还给你!” “呵呵,肖月礁,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蒋冠宇双瞳越发阴冷。 “我想要早点离开这里,今后你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该还给你的也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蒋冠宇心里填满酸楚,痛苦地看向月礁,“你对我就这么绝情吗?你告诉我,我哪里比不过那个肖月杨?” “月杨方方面面都不如你,可是我就是喜欢他!请你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心思!”月礁说着推开他的胳膊向楼下走去。 蒋冠宇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挫败感,看着月礁的背影,眼眸中散发出摄人的阴寒,转瞬间这阴寒中又仿佛燃起一团火。快速转身大步朝楼梯走去,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月礁看着蒋冠宇冒着火的眼睛,心里一惊。 “你说我想干什么?”说话间用力拉着月礁的胳膊把甩进自己的卧室。 月礁的脸色陡然变成苍白。 “是你,是你磨光了我所有的耐心!”蒋冠宇说着一步步逼近月礁。 月礁惊悸的瞳孔里映射着渐渐走近自己的人,她悲怆地意识到一步步把自己推向深渊的不是环环相扣的圈套,而是命运…… 故事发上在华北平原东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县城——闻安。闻安又名闻安洼,于西汉初年置县,古为燕赵之地,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取“举世闻名,治国安邦”之寓意得名。 闻安县为河流堆积地貌,处于华北平原相对低下部位,地形平坦开阔,为多条河流下游。全县地势自南向东北倾斜,县境东部、北部形如釜底,洪沥水无下泄之路,自然形成了封闭的洼地。所以闻安又被称为“闻安洼”。 闻安有一种稀有的特产——地梨。地梨其地上的茎叶叫做三棱草,是一种野生草本植物,一年生,有水时连年生长,无水时不生。无论水地还是旱地,深埋在土壤中的地梨也不会烂掉,过一段时间,表皮就会脱换一次,十年二十年也不会腐烂,所以闻安人又把地梨称为“地下神粱”。 地梨黑皮白肉,富含丰富的淀粉和少量糖份,生食熟食均可,脆硬微甜。熟食时,先去皮切碎晒干,再磨成粉与杂粮面粉混合食用,是一种很好的代粮食品。 地梨又被老一辈的闻安人尊称为“万年粮”,闹洪灾,青黄不接的年月,这种不起眼的黑黑的块根就成了活命的口粮,所以上了年纪的闻安人对地梨都饱含着十分的敬意。现在的孩子们却把地梨当成了解闷的零食。 北和村位于县城西关外,全村大概两千多人口,闻安全县人口四十万出头,北和村绝对算得上是人口大村。 整个闻安县城四周被高高的土堤围绕,古来闻安十年九涝的现实,造就了这独特的地貌。凡村里盖房子,都必须要把地基垫高五米以上,日久天长,闻安县各个村子周围都多多少少地点缀着些大大小小的土坑。后来这些土坑自然演变成鱼塘,自古以来闻安人从来不缺鱼虾吃。 时间一晃到了2004年,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口的不断增长,老城慢慢向外扩张,地处县城西边的北和村也被包裹在县城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北和村村民摇身一变,变成了城里人。 肖月杨的家就在北和村,延伸的县城西关主干道直通到自家门前。斜对面就是县三中,也是县职教中心。妹妹月礁去年大学毕业,就在对面的学校教书。 肖月杨今年三十出头的年纪,独自经营着一家汽修店。他从十几岁开始学习汽修,手艺好,人又实在,店里的生意一直不错。其实月杨不止能修理汽车、摩托车、自行车,还能修理各种农用车、农用机械甚至是家电。 五月份的天气还不是很热,可这正午的太阳光也毒辣得很,肖月杨眼睛扫过学校门口,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陆续走出门口。 肖月杨身材魁梧,模样也算周正,长年在户外修车,一张脸晒成了黑红色。眼睛被汗水腌得火辣辣得疼,他抬起胳膊擦一下眼角的汗珠。身旁的自行车一定要赶紧修好,拜托他修车的学生家住在东关,不能耽误孩子中午回家吃饭。 月杨抬头看一眼停在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车头上有四个圈圈,是辆好车,在闻安这样的小县城,这种高档车并不多见。月杨站起身去拿工具,走起路来,身子微微有些起伏,他的右腿有残,儿时被小伙伴推到深坑里摔断了腿,落下了残疾。 车上的男子,约摸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墨镜下的一双眼睛百无聊赖地盯着职教中心的门口。他叫蒋冠宇,并不是闻安本地人,南方人,在这里有些生意,所以一年里也会来一两次闻安。 越来越多的学生涌出校门,被一群学生簇拥在中间的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吸引了蒋冠宇的注意力。 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县城,这样的容貌绝对算是出挑的,可是女孩子的位置离自己有些远,所以蒋冠宇并不能真切地看清她的容貌。也许她是这里的老师?蒋冠宇微缩着瞳孔盯着渐渐走向自己这边的女孩。 “肖老师,再见!”几个学生跟女孩摆手道。 “再见,过马路小心点!” 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蒋冠宇的视线仍然紧盯在她的身上。只见她走到轿车前站定,看着马路对面的修车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蒋冠宇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她,眉间一点像水滴一样的红痣格外引人注意,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粉,小巧的瓜子脸,一双杏眼晶莹透彻,薄薄的双唇荡出完美的弧线。长发束成马尾,柔顺地搭在后肩上,一身淡雅的连衣裙把整个人衬托得更加清丽脱俗。蒋冠宇暗暗感叹,好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抬头间,目光扫过身旁的车子。墨镜下,蒋冠宇的眼睛与她对视的瞬间,心房微微颤动!她清澈的眼神仿佛能摄人心魄。 趁着马路上车辆稀疏的间隙,女孩子快步穿过马路走到肖月杨的身旁。 “哥,都十二点了,别干了,我这就回家做饭。” 来人正是月杨的妹妹——肖月礁。 月杨抬起头,“没事,我再等一会儿,你们学校的学生,车带扎了,我等她取了自行车就回家。” 正说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快步跑到修车摊儿,着急地问:“叔,车子修好了吗?” “修好了,我连带车闸也给你修了一下,双闸都不灵了,骑上路多危险。”月杨直起腰。 “谢谢您啦!多少钱?”女生感激地问。 “小毛病,没用大配件,不用给钱了,赶紧回家,别耽误吃饭。” 女生愣了一下,推过自行车,“那怎么行?”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放在工具箱上,“叔,我就剩一块钱了,您别嫌少,谢谢啊!” 不等月杨反应,女孩子骑上车飞快地离开了。 “喂……”月杨想要叫住她。 “哪有你这样的,修车总不要钱,我们还得过日子呢!”月礁说着拿出一条毛巾,顺手擦掉月杨额头上的汗水。 月杨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都是学生,少要个修车费,没什么。” “嗯,是没什么,这学校一千多学生呢!义务修车,你修得过来吗?” 马路对面,蒋冠宇看着两人,拧眉思忖着,他们是什么关系?兄妹还是夫妻?看那男人的年纪应该比女孩子大不少,他们应该不会是夫妻。 “别干了,你收拾一下回家吧!我赶紧去做饭。” “好!” 第2章 胖妞 正在这时,修车铺东面的面馆儿走出一个身材丰盈的女孩,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碗,右手心里还握着一双筷子。 “月杨哥,你还没有吃饭吧?”女孩把面条放在遮阳伞下的小桌上,微笑着看向月杨。 “呵呵,是,还没吃。蓉儿,你也没吃呢?” “我不急,等你吃完,我回去再吃。” 这个被月杨叫做蓉儿的女孩是对面胖妞面馆的老板,比月杨小一岁,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蓉儿从小身形肥胖,所以村里人都叫她胖妞。 月礁看着满脸堆笑、一脸温存盯着月杨的胖妞顿时黑了脸。 “胖妞姐,我们一家人都还没吃饭呢!你想到我哥没有吃午饭,我妈还饿着肚子呢!我妈没有吃饭,我哥当然不能先吃。”说着,月礁附身端起那碗面凑到鼻下一闻,“嗯,真香啊!胖妞姐,你做冷汤的手艺真是没的说。” 闻安人把面条统称为汤,汤面条叫做热汤,春夏季煮熟的面条过了凉水之后,再拌上各种卤料和蔬菜的面条叫做冷汤。 月杨看着月礁和胖妞的脸色,也不敢贸然搭话。这两人只要碰面便会针尖对麦芒,现在看这架势没准儿又得掐起来。 胖妞从儿时起就爱跟着月杨玩,后来月杨摔断腿成了蹶子,胖妞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他。那些嘲讽月杨的调皮孩子没少被胖妞收拾。所以从小到大月杨也把胖妞当成妹妹一样爱护。 可是随着两个人渐渐长大,胖妞对月杨渐渐生出了爱慕之心,在村子里像胖妞这般年纪的女孩子早已经当了妈。 胖妞至今不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体重,身高不足一米六,却有着两百斤的体重。虽然胖妞家家境不错,她又是独女,可一般的年轻后生都被她身上的肉肉吓住了;二是因为胖妞心里装着月杨,就这么一直痴痴地等着,生生把自己也等成了老姑娘。 胖妞紧盯着月礁,皱眉间,恨不得把那碗面从她手里抢过来。 “哥,咱妈还饿着,这碗面我给咱妈送过去。”月礁转脸看向一脸紧绷的胖妞,“胖妞姐,哦不,蓉儿姐,这碗冷汤给我妈吃,你不会有意见吧?”说着捧着碗转身走进院子。 “这……”月杨不好意思地看向胖妞。 “没事,月杨哥,我再去给你盛上一碗,你等我。” “不用了!”月杨推辞道:“月礁马上就把饭做好了!” “没事,客气个啥?等我一下,马上。”胖妞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转身跑向面馆,她身上的肉肉也随着她的脚步调皮地颤动着。 五六分钟以后,胖妞鼻尖上挂着汗珠,又把一大海碗冷汤端到月杨的小桌上,这次的卤料和菜码加得更足。 月杨不好意思地坐到小桌旁,刚要拿起筷子,月礁端着一只空碗走过来,直接把碗筷塞到胖妞手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月杨面前的大海碗。月杨抬起脸,看着月礁铁青的一张脸,不知道该不该动筷子。 “你赶紧吃啊,月杨哥,忙活了一个上午,你早就饿了。”胖妞催促道。 “咱妈说冷汤很好吃,一碗不够她吃。”月礁说着迅速抄起月杨面前的碗,扭头走进院子。 “你……”胖妞怒目圆瞪,刚才那一碗也是足足两人的份量,怎么会不够吃?这死丫头明摆着是故意地跟我作对,欠修理。 月杨看着胖妞一脸的怒容,也很无奈,月礁犯起倔脾气来,他也没有一点办法,只能顺着她、哄着她。 “没事的,月杨哥,我再去给你端一碗。” 于是,几分钟后,月杨守着一碗山一样的面条吃起来。胖妞就守在他的身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胖妞心想,我一定要守着月杨哥,让他吃完这碗面条。直到月杨把一碗面条全部都装到肚子里,不住地打着饱嗝,胖妞才端着空碗心满意足地离开。 月杨家的东屋里,月杨的母亲——刘春静倚坐在被摞前。不到六十多岁的年纪,面色苍黄,脸上镶嵌着经由岁月打磨出的深深浅浅的皱纹,脸上的皮肤干燥,还有些脱屑,周身都有些水肿。 两年前,月杨妈患上了尿毒症,长时间病痛的折磨,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神采。 看着气呼呼挑着面条的月礁,刘春静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脸拉得这么长?” “妈,那个胖妞又上赶着来给我哥送饭,看她那殷勤的样子我就来气,我哥……我哥总是对她那么好。”月礁说着,嘴撅得老高。 “呵呵!”刘春静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心想,这丫头又吃起醋来了,“都怪我这病,耽误了你们俩儿的婚事,你和月杨去年就领证了,婚事一拖再拖。要不跟你大伯商量一下,只请本族人,办上几桌酒席,把你们婚事办了?” 其实月礁和月杨并不是亲兄妹,月礁从九岁被刘春静收养,一直当亲闺女养着。月礁小时候开玩笑说要嫁给月杨,后来两个孩子渐渐长大,刘春静也发现儿子是喜欢月礁的,月礁心里也装着月杨。为了成全两个孩子,刘春静和月礁解除了收养关系,月礁的户口挂在胖妞家。从此之后,月礁和胖妞开启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水火不相容模式。 从小月礁护着月杨,什么事情都挡在他前面。月礁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以后由她守着、护着,刘春静心里也踏实。 月礁看着母亲一脸的愁容,放下手里的筷子,坐到炕沿上,“妈,酒席办不办不打紧,您就不要再操心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您的病。再说了,领了证我们就已经是夫妻了,办不办酒席不重要。”其实眼下家里最缺的就是钱,哪里还有闲钱来办酒席呢? “妈,您歇一会儿吧!我把这只碗给胖妞送过去。” “好,跟人家道声谢谢!别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胖妞人不错。”刘春静嘱咐道。 “知道了,妈!”其实月礁知道胖妞人不错,就因为她小时候维护月杨,月礁也把她当朋友看,可是她对月杨有着那份心思,自己是绝对不能忍的。 她明明知道我和月杨领了结婚证,还敢……哼!当我不是喘气的?月礁上小学时打遍全村的孩子,可她还真是没有对胖妞动过手。 要是胖妞再敢动月杨的心思,月礁保不齐会收拾她。月礁“活土匪”的诨号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第3章 唐突 刘春静倚坐在炕上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月礁和月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要是自己不生这个病该有多好。原本红红火火的日子,被自己拖累成这样。本来刘春静经营着一家蛋糕店,生意也不错,可是她一病倒,蛋糕店不得不关门。 去年月礁大学毕业当起了老师,每个月一千多块的工资也全填补了自己的医药费。还有,儿子每天没白天没黑夜的修车,艰难地维持着一家人的生计。一个月四次透析,还要服用大量药物,随着病情的加重,每月透析的次数还要增加。 亲戚朋友都是借了又借,原本富裕的家生生被自己拖累成一贫如洗。两个孩子艰难地支撑着,为了给自己治病,婚事拖了快一年了。再这样拖下去,还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孙子,想到这些,刘春静一阵心酸。 院子里,月礁把一碗绿豆汤放到枣树下的石桌上,“哥,我托学校的老师找了两份家教的活儿,给初三的学生补习数学和英语。” 月杨放下手里的毛巾,“你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在家照顾好妈就行了,挣钱有我呢,我再多揽下些修理的活儿。” “你每天从早上干到晚上八九点,已经够累的了。把你累垮了怎么办?我都和人家讲好了,一个小时五十块,每周有四节课就是两百块。其实周一到周五晚上,我也闲着呢!可以再多找几份。” “你消停着吧!你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月杨反驳道。 “好吧!”月礁一筹莫展地看着月杨,“哥,家里的钱顶多够咱妈做一个月透析的。”后半句,她明显压低了音量。 月杨抬头,“钱的事你不用操心,不够我再去借。” “我们还能去哪里借?能借的都借过几遍了!”月礁无奈地叹一口气。 月杨皱眉盯着石桌上的碗。 晚上九点多,收拾停当,月礁在炕上铺着褥子。 刘春静看着月礁的背影思忖着,“月礁,你停一下,妈跟你说点事。” “好!”月礁转过身。 “你跟月杨领了证就是夫妻了,以后,以后你们俩儿一起睡到西屋吧!” 听到这话,月礁的脸腾地变红了。 刘春静慈祥的脸上挂着笑意,“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不住到一屋,妈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这……”月礁脸更红了。 “还这什么?你今晚就睡到月杨那屋。” “妈,这,这也太唐突了吧?”月礁羞涩地抓着头发。 “唐突个啥?你赶紧的,现在就抱着被子过去。”刘春静催促道。 月礁踌躇地抱起自己的被子,为难地问:“妈,我就这样过去会不会吓到……” “呵呵,你赶紧过去,别扭捏了!” 走过堂屋,月礁掀起西屋的门帘。月杨脱了一半的裤子正搭在膝盖位置,身上红色的内裤格外扎眼。看着突然走进屋的月礁,月杨慌忙站起身,紧张地提着裤子,一个站立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 “哈哈……”月礁看着月杨窘迫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你干嘛呢?进屋之前也不招呼一声。”月杨站起身瞪一眼月礁,赶忙把裤子上的腰扣扣好。 “咱妈说从今天起让我在西屋睡。”月礁说着把自己的被子放到炕上。 月杨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磕磕巴巴地说:“月礁,你,你还是跟妈睡一屋吧!” “妈让我睡在西屋,我现在回去,妈还得把我轰过来。” “我……”月杨掀开门帘走向东屋。 刘春静看着一脸通红的儿子,开口道:“是我让月礁去你屋的,从今天起你们俩儿就睡一屋。” 月杨刚要开口。 “妈身体还撑得住,晚上不用人陪。” “妈,这也太急了吧!我还没有……”月杨坐到炕边上,心里一阵紧张。 “没有什么?回屋去。” 月杨犹豫着走回西屋,月礁仍然站在原地。 “我睡在炕头还是炕尾?” “月礁,你今天还是和妈睡一屋吧!我今天没有洗澡,一身汗臭味。”月杨说着,脸上露出局促的笑容。 “你不是刚刚才洗过澡吗?你头发还没有干透呢!” “我回屋之前又干了点活,又出了不少汗。”月杨抱起被子塞回到月礁的怀里,“听话,你今天跟妈一起睡啊!”说着把她推出门外,还不忘顺手关门上插销。 “真是!”月礁悻悻地回到东屋。 看着母亲不解的眼神,“我哥说他身上汗味重,要我今天睡您这屋。” 刘春静摇摇头,这傻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好了,赶紧睡吧!” 深夜,月杨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在他的心里,月礁不仅是他的亲人,也是他深爱的女孩儿,可是母亲突然要自己和她做生孩子的事,月杨还真是适应不了,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天晌午,月杨正忙着手里的活,一辆轿车停在身旁。月杨抬起头看一下车牌,外地牌照,南方的车,车标是四个圈圈,奥迪,难道是昨天停在路对面的那辆车? 正在月杨凝神之际,从车上走下一个男子。只见他脚上的皮鞋锃亮,中等身材,穿着也极为考究。 男子抬手摘下墨镜,一双丹凤眼流露出来的精光让人不容小觑。利落精致的短发配着白皙的脸庞,面容十分俊美。 不等月杨开口,“师傅,能给我的车换一下机油吗?”蒋冠宇先开口。 “能,可是我这里的机油都是一般的品牌,您的车……”月杨有些迟疑地说,“我们县城东关外有家大的汽修厂,他家肯定有好些的机油,您不如去他家看看。” 听了月杨的话,蒋冠宇嘴角弯起一抹微笑,“没关系,在你这里换就行。”说着弯下腰拿起一只小板凳坐到月杨身旁。 “呵呵,跟您说实话,我干汽修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给您的车换下机油不成问题。可我店里的机油给普通的车换一下还可以,可是您的车是好车,最好不要用这样的机油。” “师傅,你是实诚人,我去别人家的店里,给换差点的机油也不一定会告诉我。所以,就在这里换就可以。” 月杨犹豫片刻,“先生,您看这样行吗?您要是不着急的话,明天上午再把车开过来,我忙完手里的活,下午出去淘换些好品牌的机油。” “好。”蒋冠宇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大概还有十分钟对面的学校就会放学,其实他来这里就是想看一眼昨天见到的那个漂亮的女老师。 第4章 孜孜不倦 月杨看着男子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便和他搭讪起来,“先生您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南方人,在这里有些生意,每年差不多要过来一两次。” “从东南沿海开车到这里?” “嗯,是!边走边歇,也不会累。我不喜欢挤火车,坐飞机到这里也不方便,还要倒几趟车。” “呵呵,这倒是!” 陆续有学生走出校门,蒋冠宇的眼睛盯向马路对面。果然不多时,那抹俏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直到月礁走到月杨身边,蒋冠宇的眼神始终盯在她的身上。 月礁看了蒋冠宇一眼,对着月杨说:“哥,你中午想吃什么?” “啥都行,不用做费事的饭菜。” “好的!”月礁说着走进院子。 蒋冠宇收回盯在月礁身上的眼神,“这是你妹妹?” “是,在对面学校教书。” “也到中午了,我就不打扰了,明天上午我再开车过来。”蒋冠宇起身,嘴角微微扬起,面前这黝黑的汉子竟然能有这么水灵的妹妹? “好,您慢走。” 下午放学之后,月礁收拾打扫着修车铺,胖妞悄悄走到她的身后,“月礁,咱姐俩儿能好好谈谈不?” 月礁直起腰,转身看向胖妹,冷冷地问:“谈什么?” “你先坐。”胖妹把一只小板凳放到月礁身下,自己也坐在她的旁边。 月礁心里寻思,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对我这么殷勤?“有事,赶紧说,我还要回去做饭呢!” 胖妞脸上堆着不太自然的笑容:“妹子,你看姐姐都已经快三十岁了,在农村这个年龄早就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月礁斜眼看向她,“怎么?你想托我给你寻摸个对象吗?” 胖妞摇摇头,缓缓说道:“其实我到这个年龄还不结婚,是因为我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 “你心里装着的那个人,他心里也装着你吗?”月礁似笑非笑地问。 “当然了,他心里肯定有我。”胖妞说着,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 “那你直接去找他,让他娶你不就行了!” 胖妞脸上一顿,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月礁,你看你生得这么漂亮,以前十里八村的好后生都快把你家门槛踢烂了。比月杨哥好的后生肯定有不少,你能不能把月杨哥让给我?” 听到这话,月礁脸色紧绷,怒火一波一波顶上心口。 “我家就我一个,月杨哥要是娶了我,我家的家产以后就都是你家的了。我这个当嫂子的肯定是不会慢待你的,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妹子看待。”胖妞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也可以找个更好的人家啊!你说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美你个头,月礁心里暗暗骂道。 “胖妞姐,你以后要是不再打月杨的主意,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月杨和我领证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人逼他,他心里是有我的。这么多年来,你孜孜不倦地想要在我们中间插上一脚,你不觉得自己的脸皮太厚了吗?” “肖月礁!“胖妞的脸上明显变了颜色,”我跟你好言好语地商量,你不要不识抬举!月杨明明喜欢的是我,是你死皮赖脸地逼他领的证。你们领证到现在还没有圆房吧?说明他只把你当成妹妹看,你就不要再逼他了,好不好?要不是你挡在中间,我跟月杨哥的孩子都可以上学了。” 月礁“噌”地站起身,怒骂道:“你还真是不要脸到家了,舔着脸上门抢别人家男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我今天要不把你的肉割下二斤蒸包子,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胖妞慌忙起身,走远几步,看样子这丫头是要急眼,回想起小时候她打人的架势和狠劲,仔细掂量一下,自己好像不是她的对手,千万不要逞强吃了亏。 月礁从工具箱里抄起一把扳手就朝着胖妞追过去。 听到月礁的喊叫声,月杨赶紧从院子里跑出来,急忙上前拦腰抱住她。 越来越多的人聚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月礁和胖妞吵架。 “你给我等着,肖月礁,我是不会罢休的!”胖妞也不示弱,边往家跑,边朝着气炸毛的月礁叫嚣。。 “蓉儿,赶紧走吧!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月杨催促着胖妞。 “你再敢打我男人主意,我削不死你!”月礁冲着胖妞大声喊道,拼命想要挣脱掉月杨的手,今天要不暴揍胖妞一顿,她心里这口气绝对咽不下。 月礁第一次把月杨称作“我男人”,月杨的脸“唰”地红了。 听到这话,胖妞转身。月礁嘴角噙着一抹坏笑,突然转身捧起月杨的脸,“叭”的一声,狠嘬一口,双臂还勾在他的脖子上,扭脸得意地看向胖妞。 “肖月礁,你……呜呜……”胖妞哭着跑回家。 “哈哈……”月礁大笑起来。 月杨一脸懵圈,看热闹的人也瞪圆了眼睛。 屋里的窗子敞开着,刘春静也听到了月礁和胖妞的吵闹声。看着月礁一脸开心地走进院子,刘春静嘴角弯起,这丫头从小到大,无论是跟别人吵架还是打架从来都没有输过,看这样子肯定是胜了。 晚上九点多,月礁服侍母亲躺下,抄起炕上的被子,“妈,我去西屋睡。”说完走出门外。 刘春静微微一笑,这丫头肯定是被胖妞刺激到了。 月礁一把推开西屋的门,气呼呼地把被子扔到炕上。月杨正坐在炕边喝水,看着月礁阴沉的脸色,有些紧张地站起身,“你,你又要干嘛?” “睡觉!”月礁脸色紧绷,把自己的被褥铺到月杨的被褥旁边。 “这……”月杨一脸为难地看着炕上紧挨在一起的两床被褥,瞧月礁这架势,他也不敢再把她撵回东屋,讪讪地说:“我去个茅厕。” “这什么?哪也不许去,上炕!”月礁大声命令道,一把拉下灯绳。 “呵呵!”刘春静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打小治得住月杨。 月杨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爬上炕,老老实实地躺在月礁身旁,大气也不敢出。他知道月礁正在气头上,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以后不许去胖妞家买面条,也不许再吃她送过来的东西!” “嗯,知道了!” “以后不许给她家修任何东西!” “嗯,知道了!”月杨还是这句话。 “你知道什么?”月礁扭头看向月杨。 “你说什么,我就知道什么?”月杨可不想惹毛她。 “这些话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还去招惹她,她家的活儿,你还是抢着干,她家的饭你还是吃得喷香。”月礁话里带着火儿。 “以后不敢了!” “以后你要是再敢招惹她,我一准儿把她家面馆给砸了。”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睡吧!” 两个人不再说话。 直到半个小时左右,月礁发出均匀的呼吸,月杨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第5章 闲聊 清晨,太阳刚从地平线上露头,窗外枣树的枝条上吐出草黄色的嫩芽,几只麻雀兴奋地在树枝间穿梭,不停地叽叽喳喳地叫着。 月杨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月礁把她的被子压在身下。初夏的早晨,天气还有些凉,月杨直接把自己身上的被子盖在月礁身上。 月礁睡得正熟,看着她沉静的一张小脸,月杨嘴角弯出温柔的涟漪。好像有好多年没有仔细看过她熟睡的样子了。 月杨缓缓俯下身凑近月礁的脸,她的小嘴甜甜地嘟着,好像还在生气的样子,长长的眼睫毛安静地反翘着好看的弧度,这样柔美沉静的月礁,月杨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心底泛起一丝暖流,多么可心漂亮的人儿,她是我老婆,是和我相伴一生的人。 月杨爱怜地轻抚一下月礁的脸颊,她温热的鼻息和身上特有的馨香萦绕在自己的口鼻之间,他的心忍不住猛颤一下,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也许是这被注视的目光太过热烈,月礁猛地睁开眼睛,月杨吓得刚要抬头。月礁快速地伸出胳膊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挂着红晕的小脸上洋溢出醉人的笑意,这笑容扫过月杨的心尖,让他心动不已。 趁着月杨怔愣之际,月礁微微抬起头,调皮地轻吻一下他的嘴唇。月杨惊讶地睁大眼睛,心脏仿佛快要跳出嗓子眼一样,看着面前人儿娇美的脸庞,迅速附身吻上她的双唇。 月杨突来的亲热动作把月礁惊得一颤,一双长长的眼睫毛慌乱地跳动着。他的双唇笨拙地蠕动着,月礁不知道自己该张开嘴还是闭起嘴。两个人都是初吻,这个吻似乎进行了很长时间,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进行。 “咳咳……”突然东屋传来一阵咳嗽声。 月杨条件反射似地掰开月礁的胳膊,赶忙坐起身。看着月杨紧张的样子,月礁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呵呵……”月礁躲在被子里偷笑。 “你再睡一会儿,今天是周六不用起太早,早饭我来做。”月杨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月礁猛地掀开被子,“噢,对了,上午八点半要给学生补习功课的,我得赶紧起来备一下课。昨天被胖妞气懵了,怎么忘了这茬儿?” 月礁提到胖妞,月杨加快了穿衣速度,不想还是慢了一步,“以后,不许你再理她,听到了没有?”月礁沉着脸说。 “嗯,知道了!”月杨赶忙起身下炕。 吃过早饭,月礁推着自行车急忙出门。 胖妞远远地看着月礁匆匆离开的背影,恨恨地说:“死丫头,我看你能一天24小时把月杨哥都拴在身边,你给我等着。” 上午,蒋冠宇按时把车子开到月杨的汽修店门口。月杨熟络地跟他打着招呼,“先生,机油我已经买好了,跑了几家店买来的。”说着,把几桶机油放到蒋冠宇脚边,“您看用哪种呢?” 其实蒋冠宇的车子在来闻安之前就保养过的,他对机油的品牌也并不了解,随便指了左边一桶,“就这个牌子吧!” “好!我这就换,您先坐一下。” “好,谢谢!我叫蒋冠宇,你我年龄相仿,还是叫我名字吧!” “呵呵!”月杨憨憨地笑笑,“我叫肖月杨,今年30岁,叫我月杨就可以。” “好的,我比你小两岁,我在闻安县认识的人不算多,基本上都是生意上的朋友。你人不错,实诚,对我的脾气。”蒋冠宇在商场上也混迹了几年,擅长和不同的人交际。 “您的为人也不错,随和,还好说话。”月杨笑着说,他对蒋冠宇的印象确实不错。看他的车就知道他身价不菲,可是他又完全没有那些有钱人的高傲,人倒是格外地好相与。 月杨一边给车子换机油一边和蒋冠宇聊着天。聊天的间隙,蒋冠宇就了解到月杨家的基本情况,当然也知道了月杨的妹妹叫月礁。 “月杨。” 月杨正忙着,听到身后的叫声,连忙转身。来人是月杨的本家长辈四叔。 蒋冠宇看一眼面前背部有些佝偻的老人,看他的神情像是有什么急事。 “四叔,有事吗?” “嗯,有事,你先把手里的活儿停一下。” “好的!”月杨擦一下手上的机油。 四叔满脸为难,瞟一眼一旁的蒋冠宇,把月杨拉到一边,“月杨,本来四叔也不想跟你开这个口,可是眼下四叔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月杨看着四叔为难的样子,赶忙问:“四叔,有啥事您就说。” “是这样的,月安家的这个月就要生了,昨天在医院做的b超,大夫说胎位不正,胎儿还有脐带绕颈,所以得剖腹产。可是这手术费和住院费没有三千块钱是下不来的。你也知道月安这小子不争气,也没有个正经营生,他们小两口一直都是靠我和你婶子帮衬着。可是我那点积蓄都拿给你了,我知道你妈的病也是需要钱的,可是四叔实在是没办法了。” 月杨这才明白,原来四叔是来催他还钱的,“四叔,生孩子是大事,您放心,我这一两天就把钱给掂对出来。弟妹的预产期还有多少天?” “大概超不过20天了。” “那肯定来得及,我一准儿在弟妹入院之前把钱给您凑出来。” “好,好!”四叔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看着四叔离开的背影,月杨一筹莫展地叹了口气。 蒋冠宇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看着月杨皱紧的眉头,“月杨,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月杨走回车子旁边,脸上挂着一丝惨淡和无奈,“没啥,就是我妈的病……” 自从母亲患病以后,月杨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大,闲聊间,不知不觉地把母亲患病和他四处举债的事情都告诉了蒋冠宇。 “你和令妹对母亲的这份孝心,很让我感动,别灰心,总能挺过去的。” “嗯!”月杨点点头。 “伯母在哪家医院就诊?” “县医院。” “我有个生意上的伙伴在县医院有些关系的,我联系一下他,看能不能给伯母安排一个好点的主治医生。” “这……”月杨满心的感激,“谢谢,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蒋冠宇掏出手机给朋友拨打起电话。 几分钟后,蒋冠宇挂断电话,“晚上听信儿,我这个朋友的连襟是你们县医院的院长,应该能帮着说上话。” “那就太好了!”月杨开心地说:“兄弟,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结束了上午的家教课,月礁骑着自行车来到县城西关的菜市场,她要给母亲买些可口的吃食。 这个点儿,市场上的人渐渐稀疏,月礁朝着水产区走去。目光扫过停在路边的车子,车牌号是“津c576a2”,这辆车是陵清市的车。 月礁不由地停住脚步,恰在这时从车里走下一男一女。从月礁的位置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侧脸,看身形、打扮,他应该有三十岁的左右的模样。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应该是恋人或者夫妻。忽然,月礁看着他的右耳瞪大了眼睛。夸张的耳钉下,那右耳好像…… 月礁的心不由地狂跳起来,会是他吗?眼看着男子渐渐走远。月礁顾不得多想,停下车子,朝便道上的男子跑过去。 “等一下!”月礁大喊一声。 可是月礁的叫声淹没在四周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中。月礁跑到男子面前,“等一下!” 面前的男女停住脚步,诧异地看着微微喘息的月礁。 女子先开口:“你要干什么?” 月礁直直地盯着男子的瞳孔渐渐失望起来,不是他。这眉眼根本没有一丝的相像。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月礁说着落寞地转身,十六年了,为什么他一直不回来闻安找我,难道他已经忘记了我,还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再回到这里? 月礁沉闷着走向一旁的水产摊位,“老板给我称两斤小鱼。” “好嘞……” 月礁提着鱼走向自己的自行车,突然看到不远处正盯着自己的一个男子。月礁瞥了他一眼,推着车子向路口走去。 “喂,月礁,等等我啊!” 身后的男子骑着摩托车,紧追着月礁。 “张开耀,你最好给我滚远一点?”月礁的脸像是生铁铸成的。 “你说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张开耀嬉皮笑脸跟在月礁一旁。“咱们俩儿能好好谈谈吗?” 月礁不理他,张开耀一把按住她的车把,“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手拿开,有屁快放!”月礁瞪眼。 “呵呵……好好!我知道你家里现在困难,我是可以帮你的!”张开耀紧盯着月礁的脸,“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虽说你我都各自成了家,可是我这心里从来没有放下你。” 月礁瞪着张开耀的瞳孔仿佛燃着火苗一样,咬牙说道:“张开耀,人要脸,树要皮。你要是不想要脸,我马上就成全你!” “你不能对我这么不念旧情吧?怎么说我都是你第一个……” “来人啊!抓流氓啊……”月礁朝着身后的摊贩大喊。 张开耀被月礁冷不丁的一声大喊吓得一哆嗦。 月礁刚刚光顾的摊位,老板抄起一边的铁锨就往月礁这边跑过来…… “我……肖月礁,算你狠!”张开耀启动摩托车赶紧逃跑。 鱼店老板瞪着一溜烟逃跑的张开耀问:“丫头,你没事吧?” “没事,叔,谢谢您!” 第6章 一锅鲜 车子保养完,蒋冠宇没有离开,继续跟月杨闲聊着,或者说他是在等月杨的妹妹,怎么周末也不见她在家呢? “哥!”一声清脆的叫声在背后响起,蒋冠宇转身看向月礁。 月礁的视线在蒋冠宇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月杨。 “下课了?”月杨抬头。 “嗯!哥,你看,我买了些小鱼,咱妈最爱吃了,中午贴饼子炖小鱼。”月礁说着提起车筐里的一袋小鱼。 “好啊!”月杨看向蒋冠宇,“兄弟,也到了该吃饭的点儿了,你就留在家里吃顿便饭吧!” “这……”蒋冠宇有些犹豫,推辞道:“不用了,我就不打扰了。” “客气啥?就是家常便饭,希望你不要嫌弃就好。”月杨说着,在水盆里洗一下手上的油渍,拉起将冠宇的胳膊就往院子里走。 月礁纳闷地盯月杨和蒋冠宇背影,心里寻思,这个人是谁?以前也没见过他呀!哥怎么会这么热情地留他吃饭呢? 月礁泡了一壶茶放到枣树下的石桌上。月杨带蒋冠宇跟母亲打过招呼之后,两个人就坐在石桌旁聊天。 已经是初夏的季节,北和村大部门人家已经开始在院子里做饭。几乎每家院子里都会在土灶上架一只大铁锅,月杨家也不例外。村子里人都固执地认为柴火和铁锅做出来的饭香,尤其冬天,烧土灶不仅可以做饭还可以取暖。 月礁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小鱼。其实这种野生的小杂鱼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要在清水里洗净,祛除杂质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刮鳞和去除内脏。月礁也叫不全这些小鱼的名字,大一点的叫麦穗,黑黄相间的叫胖头,还有其它品种的小鱼,当然还有不少的河虾。 月礁把小鱼沥干水分,放在簸箕里一边颠簸,一边撒面,确保每条小鱼都被面粉包裹起来。又在烧热的铁锅里放上一块猪油,待油完全化开,微微撒下些盐粒在油里,这样煎出的小鱼既不会粘锅,也不会散掉。 猪油煎炸着小鱼发出“滋滋”的响声,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好香啊!”蒋冠宇不由地说道,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小鱼。 小鱼煎至两面焦黄,月礁在锅中依次放入酱油、醋和盐,又撒下些葱段,最后倒上一瓢清水。鱼汤烧开后,月礁围着锅边贴上一圈玉米饼。大功告成,盖好锅盖,不过二十分钟就可以开饭。 忙乎了一阵,月礁才感觉到口渴,洗一下手,径直走到石桌旁,端起月杨的杯子就喝。 蒋冠宇看着月礁,脸上露出略显惊讶的笑容,怎么说自己都是个外人,她见到我怎么没有一点农村女孩子的扭捏和娇羞呢? “噢,对了,还没有来得及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你好,我叫蒋冠宇。”不等月杨介绍,蒋冠宇先开口。 “你好!”估摸着他跟哥哥这样熟络,肯定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字了,也就不用我再报名讳了。 月杨看向蒋冠宇,“冠宇,我虚长你两岁,我就直呼你的名字了。” “好!”蒋冠宇笑着说。 “冠宇给咱妈联系了县医院肾内科的主任。” “谢谢您,蒋先生。” “不用客气!” 月礁心里更是纳闷,她确定哥哥跟这个人不过是这一两天才认识的,他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地帮助我们?难道就是因为和哥哥谈得来? 不多时,月礁端着两碗炖鱼和一盘焦黄的玉米饼放在石桌上。 “好香啊!月礁手艺不错啊!”蒋冠宇夸赞道。 “凑合吃吧!我厨艺一般。”月礁说着把母亲的饭送到里屋。 “来,动筷子!”月杨递给蒋冠宇一双筷子,“我们闻安洼拿手的待客饭就是这“一锅鲜”。” “呵呵,好!”蒋冠宇夹起两条小鱼放到嘴里,细细咀嚼着,果然鲜香可口。再咬一口蘸着鱼汤的玉米饼,更是满眼熠熠生辉,饼子一面焦脆,一面又带着鱼汤的咸香。 “太好吃了!”蒋冠宇发出由衷的赞叹。 “呵呵,喜欢吃就多吃点!” 在里屋和母亲一起吃饭的月礁听到蒋冠宇的赞叹声,撇撇嘴,小声嘀咕着:“还有钱人呢?吃个贴饼子炖鱼都“好吃”成这样!少见多怪。” 蒋冠宇大口地吃着饭,月杨起身走进堂屋拿出两瓶啤酒,倒上一杯放到他的旁边。 “谢谢!” “哎呀,我忘记你是开车来的,还是不要喝酒了。”月杨说道。 “没事,我住的宾馆离这里不远,吃过饭走两步也就到了,车子可以先放到这里。” “那也好!” 蒋冠宇举起酒杯,“来,月杨,咱兄弟俩儿喝一杯。天南海北,我们两个相遇相识也算是缘分!” “呵呵!是该干一杯,来兄弟,为了缘分,走一个!” 一顿饭,几瓶啤酒,蒋冠宇和月杨相谈甚欢,还互留了联系方式。 月杨难得这样开心和轻松,即便一醉方休,月礁也不会去阻拦。 直到下午两点钟,月礁要去做家教,蒋冠宇才离开。 月杨有些微醉,午休了两个小时,才去店里。 胖妹早就注意到月礁不在家,缓缓走到月杨身旁,“月杨哥。” 月杨抬头,“唉,蓉儿,咋了?” 胖妞拉过一只小凳子坐到他身边,“你别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还有我呢?我能帮你的。” “呵呵!我没事啊!”月杨一脸轻松地说。 “你别瞒着我了,上午你四叔来催你还钱了,是不是?” 听到这话,月杨低头不语,他正在上愁怎么把这笔钱凑出来。再怎么说生孩子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四叔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肯借钱给我,人家急用钱,怎么也要把钱还给人家的。 胖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眼睛四下瞅瞅,迅速把信封塞到月杨手里。 月杨吃惊地问,“这是?” “这里面有四千块钱,是我平时自己攒下的,我爸妈都不知道,你收着,先把你四叔的钱还了。” “不行,不行,叔和婶子也没少帮衬我家,我不能再要你的私房钱,你赶紧收起来。”月杨又把信封塞回到胖妞的手里。 胖妞叹一口气,沉着脸说:“你要是不收,今天晚饭间,我就趁着月礁在时,来给你送饭!” “我……”月礁还在气头上,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让她看见自己和胖妞接触,还不得闹上天。 第7章 羡慕 月杨正犹豫着,胖妞又把信封塞回到他的手里,迅速站起身,“这事谁都不要告诉!” “这……蓉儿。”月杨注视着胖妞的背影,缓缓把信封塞到口袋里。 月杨不是不知道胖妞对他的心意,可是在他心里,他真心喜欢的是月礁。他和月礁的婚事早在七年前就得到了母亲的首肯。 月杨比月礁大五岁,月礁上了大学,月杨就一直等着她,一晃自己也成了大龄青年。可是比他更痴情的还有一个胖妞,月杨不娶,她就一直不肯嫁,胖妞的父母也拿她没有半点儿办法。 月杨也没少劝她,可是多年来,胖妞一直痴心不改。月杨把她当成亲妹妹一般,无论月礁怎么对他发难,月杨也做不到不理胖妞。他对胖妞总是满怀着内疚和爱怜。 “呵呵!”月杨苦笑一声,心想,一个月礁、一个胖妞,都能把自己治得服服帖帖的。 胖妞坐在自己的小店里,隔着玻璃门,出神地看着月杨。每当月杨脸上挂着微笑叫自己“蓉儿”时,胖妞就感觉到无比的亲切和温暖,她对月杨的执着可以说从记事起就开始了。 只可惜,月杨十四岁时,月杨的母亲收养了月礁,从此之后,月杨跟自己在一起玩耍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到后来,月杨一天到晚跟在那个野丫头屁股后头转,胖妞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胖妞固执地认为要不是肖月礁的出现,月杨是一定会娶她的。 正当胖妞看着月杨的身影出神时,母亲从她身旁走过,“别看了,看也没用,人也不是你的!” 胖妞生气地瞪着母亲,“我就看!我就要一辈子都看着他。” “呵呵!看吧,看吧!小心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不定时地挖苦胖妞的一片痴情也成了胖妞妈不可或缺的日常。 胖妞不耐烦地说:“我乐意,我乐意!” 胖妞妈无奈地摇摇头走开了。 晚上蒋冠宇打来电话,说下周一有省城大医院肾内科大夫来县医院坐诊,难得的机会,他已经为月杨的母亲提前预约了。月杨十分开心,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和月礁。 寂静的夜里,月礁和月杨躺在炕上聊着天,不多时,月礁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月杨心疼地看着月礁,她肯定是累坏了,这么快就睡着了。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拉一下被子。今天月杨的心情不错,他本来打算着今晚要和月礁……看她累成这样,月杨不忍心打扰她。 周日,直到晚上八点多,月礁才回到家。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月杨把饭菜端到炕桌上。 “临时加了两个小时的课。”月礁脸上带着疲惫,上了一天的课,嗓子都快冒烟了。 等月杨洗完碗筷回屋之后,月礁已经睡着了。看着熟睡的月礁,月杨一阵心酸,缓缓低下头对着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月杨坐在炕沿上,静静地看着月礁沉静的睡颜,往事涌上心头。自从月礁来到家里,给自己和母亲带来了太多的欢乐。这丫头从小心疼、孝敬母亲,对他更是没的说。小的时候,月礁为了维护自己,打服了全村的调皮孩子。月礁也就成了被全村人侧目的疯丫头。 后来月礁慢慢长大,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不少人想要接近、追求她,都被她拒绝。月杨知道,月礁的心里满满的装的都是他。 深夜,同样未曾入眠的还有蒋冠宇,他静静地伫立在宾馆窗前,凝神盯着这座小县城最为繁华的夜景。 远处的灯光像是远飞的萤火虫,忽闪忽闪的越来越昏暗,整个县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近处的霓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束,大街上偶尔有孤独穿梭的车辆。这座小县城的繁华程度跟自己的家乡依宁没有半点可比性。 说实话,蒋冠宇在这边的事情早已经忙完,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要固执地留在这座小县城,为什么要费心思接近一个跟自己没有半点牵扯的修车工。 蒋冠宇是家中的独子,从他有记忆起,他就知道父母的关系并不融洽,只是为了他,父母才维持着貌合神离的婚姻。蒋冠宇从小没有体味过家庭的温馨。 也许从心底深处,他羡慕肖月杨,虽然贫穷,虽然眼前困难重重,但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更羡慕他有这么漂亮乖巧的妹妹。 蒋冠宇突然想起他儿时的“妹妹”,那个在家里暂养了两个多月的小不点,三个月大就被父亲送走的“点点”,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生活得好不好。 回想起往事,蒋冠宇在玻璃窗前默默了许久。抽转心神,回想起月礁的一颦一笑。虽然今天没有跟她说上几句话,可是蒋冠宇对这个漂亮、特别的女孩子很感兴趣。 周一上午,蒋冠宇早早地把车子开过来,之前就和月杨约定好由他开车送月杨妈去医院。 月礁和别的老师调了课也一起陪着母亲去医院。母亲的病,省城的专家给出的建议是换肾。 可是,换肾谈何容易,肾源和手术费都是难题。月杨和月礁的血型与母亲都不同,肾源只能等。就是等到了,手术费也是拿不出来的。最后专家建议先在医院做换肾排队,再一边透析治疗。 中午,蒋冠宇开车把月杨母亲送回家。到了饭点,月杨自然要留他在家里吃饭。中午的时间仓促,没有时间做蒋冠宇爱吃的“一锅鲜”,月礁做了冷汤。蒋冠宇也不客气,一气吃了两大碗。夏日里,这个饭食绝对是最顺口的。 晚上,月杨和月礁都坐到东屋的炕沿上。 “妈,哥,我有个想法。” 月杨和母亲看向月礁。 “要是等到合适的肾源,咱们就把房子卖了凑手术费,咱家的房子临街,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刘春静错愕地摇头,坚决地说:“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卖房子。” 月杨也赞同月礁的想法,除了卖房子,绝对不会再有其它办法,“妈,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是啊!房子以后可以再买,可是“妈”就只有一个,什么都没有您的命重要。”月礁劝着母亲。 “我说不行就不行!”刘春静态度坚决,“我的病放一边不说,这房子是月杨爸拼命挣下的,也是你们两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警告你们俩儿,你们要是敢偷偷地把房子给卖了,我就把自己吊死在屋前的枣树上。” 月杨和月礁吃惊地看着母亲,见她态度这么坚决,也不敢再劝她。 “我的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个赶紧给我生个孙子或者孙女。”刘春静说到正题。 月杨和月礁同时红了脸。虽然他们已经在一个炕上同宿了几天,但是刘春静可以确定他们两个还没有圆房。东屋和西屋之间只隔了一间堂屋,农村的房子没有那么好的隔音效果,有个什么动静都是可以听得到的。 “好了,都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回屋吧!我累了。” 第8章 山穷水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西屋,看着月礁发愁的样子,月杨催促道:“赶紧睡觉吧!都累了一天了。” “嗯!” 两个人躺好之后,月杨拉下灯绳。 月礁轻声问:“哥,妈不让卖房子,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来筹钱?” “妈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要是咱们背着她把房子卖了,妈肯定要被气死的。这房子是爸留给妈的唯一的念想。再想别的办法吧!不能再打房子的主意。” “妈的身体越来越差,透析次数还得再增加,即使维持保守治疗也需要不少钱。”月礁越是想越是愁。 不久,两个人先后都进入梦乡,月杨和月礁心里都灌满了忧愁和无奈,哪里还有心情想别的事情。 蒋冠宇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之下,决定尽快返回依宁。临行之前,他决定和月杨告个别。得知蒋冠宇要返乡,月杨也十分不舍。两个人闲聊间,蒋冠宇得知月杨兄妹要卖房子为母亲治病的事。 “月杨,房子是绝对不能卖的,如果眼下你急需要用钱,我可以从我的公司给你周转一些!” 听到这话,月杨感动不已,想想自己和蒋冠宇萍水相逢,他却能这样来帮助我,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借他的钱。 “冠宇,谢谢你!我妈的医药费我会再想办法,我不能跟你借钱。” “月杨,不用跟我客气,看到你和月礁对伯母的一片孝心,我很感动。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很羡慕你!” 月杨惊讶不已,片刻后叹气道:“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是我都快撑不起这个家,你羡慕我什么?” “我爸妈各自有自己的公司,我从小,家庭条件优渥。可是我爸妈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从我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分居了。我们一家人只有在过年和我生日时,才会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 月杨默默地听着。 “一家人能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真的很羡慕你。钱对我来说是小事,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家除了钱什么都没有!”蒋冠宇道出的是自己的心声,又像是在自嘲。 蒋冠宇背对着马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早已经站在他身后的月礁。 月杨没想到像他这样的有钱人也会有这样的烦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月杨,你眼下需要多少钱?”他料到月杨兄妹也将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二十万够吗?” 月杨和月礁同时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你和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月礁突然开口。 蒋冠宇转身惊喜地发现月礁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脸上马上涌出一抹微笑,“我刚才跟月杨说过,我很羡慕你们这个家,我希望你们一家三口能一直幸福下去。” 听着他的话,月杨红了眼眶。 “谢谢你,我们可以用房子做抵押。”月礁刚刚在心里思量过,眼下这是延续母亲生命的唯一办法了。如果有了二十万,差不多能给母亲维持两三年的保守治疗。 月杨惊讶地看着月礁,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 “不用抵押!” “月礁,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还是要跟咱妈商量一下的。”月杨提醒道,其实他觉得跟认识了没几天的蒋冠宇借这么多钱是绝对不合适的。 “好!”月礁觉得月杨肯定有自己的顾虑,这件事还是要一家人商量后再决定。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这件事情不妥,即使那个叫冠宇的年轻人是发自真心的想帮我们,我们也不能接受。你们更别想着用房子做抵押。万一有一天我撒手人寰,你们两个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妈,我知道您是在为我们俩儿着想,可是这个家有您在,才是一个完整的家,我们不能没有您!”月礁说着,眼眶里滚下两行泪。 听着月礁的话,刘春静和月杨同时红了眼眶。 “月礁,妈这辈子有你和月杨陪在身边,就已经很满足了。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妈这辈子没有什么遗憾了。只要你和月杨以后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妈也就放心了。蒋冠宇的钱,我们不能借。”刘春静动容地说道。 宾馆里,蒋冠宇手里拈着一支高脚杯,杯子里暗红色的液体优雅地顺着杯子内壁转动着。蒋冠宇的眸底射出让人难以捉摸的精光。他料定月杨妈肯定不会同意以抵押房产来借钱,但是他看得出来月礁已经动了心。 蒋冠宇瞳孔微缩,心里思忖着,除了跟自己借钱,他们已经无路可走。蒋冠宇决定推迟两天返回依宁。他的脑海里总是不经意地浮现出月礁的影子,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漂亮倔强的小丫头很感兴趣。 临睡之前,月礁和月杨又开始了小声的卧谈会。 “哥,你再好好劝劝咱妈吧!” “劝不动!”月杨轻声说。 “怎么才能多挣点钱呢?离中考还有一个月,我以后可以每天晚上都去给学生补习,一天2个小时的话,一个星期至少能挣700块。周末可以再加上4个小时的课,这样算下来一周就是九百块。一个月下来就是3600块。” “你想把自己累死?” “过了这村可没有这个店儿啊!这是快到中考了,给学生补习才有一个小时50块的价格。平时补习一个小时连30块也到不了。” “好了,别算计了,咱俩儿谁都不能累垮。” “就辛苦这一个月!” “嗯……”月杨昏昏欲睡。 可月礁却睡不着,继续盘算着这一个月的挣钱计划。 第二天中午,蒋冠宇提着补品上门,和月杨一家告别,他特地赶在月礁在家的时候才到的。 “冠宇,你这就要回家了吗?”刘春静问。 “是的,伯母,这边的事情已经忙完,依宁那边还有些生意需要料理,所以我明天就回去。” “好,你一个人回去吗?” “是!” “开那么久的车,路上一定要格外小心啊!”刘春静嘱咐道。 月杨和月礁也都没有提借钱的事情,蒋冠宇知道必定是月杨的母亲不同意。 第9章 刀山火海也敢闯 蒋冠宇拿过一个黑色的提包,放到刘春静旁边,“伯母,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包里的东西,请您务必收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我希望您能健健康康地守在月杨和月礁身边。” 蒋冠宇拉开提包上的拉链,刘春静吃惊地发现,提包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成捆的现金。 刘春静忙把提包推到蒋冠宇身边,“孩子,这可不行!我不能要。” 月杨和月礁也看到了包里的钱。 “您不要跟我客气,这点钱对于我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数目,我每个月的收入也不止这些。我和月杨偶然认识,却十分投缘,月杨把我当朋友、当兄弟,这些钱就算是晚辈孝敬您的。” “冠宇,你的心意领了,这些钱你还是拿回去吧!” “伯母,这些钱您放心地用,不用给我打借条,也不用抵押房产,您不要有任何顾虑。” 月杨看着蒋冠宇满脸的真挚,十分感动。而月礁正在揣测蒋冠宇的心思,难道他真的是这么好心,真的是这么乐善好施?但是白占别人便宜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蒋冠宇知道这家人并不贪婪,要想让他们坦然接受这笔钱,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也提出一个要求,而这个要求才是蒋冠宇借给他们钱的真正目的。 月杨观察着母亲的脸色,他知道母亲是绝对不会收下这些钱的,“冠宇,真的很感谢你,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这些钱,我们真的不能要。” “伯母,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你们帮忙?” “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你尽管开口。”刘春静说道。 “伯母,看着月杨和月礁这么孝顺您,我才想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忙于生意,很少顾得上我妈。我妈也五十多岁的人了,现在还自己经营着一家公司,每天也很辛苦。我一年四季在全国各地跑来跑去,很少有时间能照顾她。所以我想能不能让月礁到我的家乡去帮我照顾我妈,这二十万就算是我给月礁的工资,工期两年的时间。” “这……”刘春静看向月礁和月杨。 “呵呵,实话跟你们说,我妈脾气有些古怪,这些年,我也没少请人照顾她,可是没有一个能干得长的。” 月杨自然是不愿意让月礁去,他不想跟月礁分开。 月礁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才不到2000块,一年辛苦下来也就将将能拿到2万块钱。20万相当于十年的工资。 刘春静心里明白蒋冠宇提出的这个要求是想自己欣然接受他的资助。可是这件事情,她还是要跟两个孩子商量一下的。 蒋冠宇看着沉默不语的一家人,开口说道:“伯母,这件事情你们商量一下吧!我明天返回依宁。如果月礁同意的话,我可以顺路把她带到依宁。”蒋冠宇料定月礁必定会动心,但是他不会给他们一家人太多的考虑时间。 “好的!”刘春静点点头。 蒋冠宇起身要走。 “等一下,把钱带走!”月礁提醒道。 蒋冠宇站起身,“就放到这里吧!我一个人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也不安全。” “可以让我哥跟着你一起存到银行啊!”月礁提议。 “不用了,我下午还得去跟几个客户道个别,没有时间,我先走了!”蒋冠宇说着转身离开。 “冠宇……”月杨想要叫住他。 蒋冠宇快步走进驾驶室,驱车离开。他是故意把钱放到这里的,也是为了向这一家人表明自己的诚意。 刘春静看着炕上的提包,又看向月杨和月礁,“明天再把这些钱还给冠宇吧。” “妈,我可以去。两年的工期顶您几年的治疗费,很划算啊!我哥也不用那么累了!” “月礁,给人家打工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你的工作怎么办?”刘春静提醒道。 “咱家的难处,学校领导都知道,我可以先办停薪留职啊!实在不行就辞职,再说我有蒸馒头和做蛋糕的手艺,怎么都能挣到钱。”月礁尽量安慰着母亲。 “月杨,你的意见呢?” “我不想让月礁去那么远的地方。”月杨不舍地看向月礁。 月礁看着月杨的眼神,心中也酸楚异常,要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她怎么肯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打工呢!为了母亲,为了月杨,为了这个家,她必须要去。眼前这个给过自己无限温暖和爱的家,她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保全它。 自从被母亲收养,月礁才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从小时候起月礁就告诉自己,她这辈子要用自己的命来守护妈和哥哥。为了妈的病,就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闯。 “妈也不想你们两个分开。”刘春静忍不住落泪。 月礁上前攥住她的手,“妈,别难过,我要不是不回来,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又能在一起了。”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默默地吃着晚饭。 “哥,吃过饭,你给蒋冠宇打个电话,我明天跟他一起走。” 看着月礁湿润的眼眶,月杨快步走出屋。院子里,月杨伫立在枣树下,整颗心揪做一团,泪水慢慢爬满了脸颊。他懊悔着、自责着。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可是他却撑不起这个家,还要月礁什么事情都顶在自己的前面,他恨自己的无能。 月杨再回到西屋时,月礁正在收拾着行李。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转身,看着月杨悲伤的眼神,月礁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给他打过电话了?” “嗯!”月杨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干嘛这个表情?我上大学的时候也是放假才能回家,我会抽时间回家看你和妈的。” 月杨红着眼圈不说话。 “以后家里家外都是你一个人,你会更累的,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在外不比在家,性子收着点,保护好自己。”月杨嘱咐道。 “嗯,对了。”月礁眉头微微蹙起,“胖妞明天必定会屁颠屁颠地来跟你献殷勤。不管她跟你用什么手段,你要是敢对她动一分的心思,我指定把你俩儿的皮都扒下来。” “呵呵!”月杨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已经嘱咐过妈了,她会盯着你们俩儿的。”月礁嘟着嘴说。 “知道了,早点睡吧!”月杨温柔地看着月礁,今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和月礁成为真正的夫妻。 第10章 功课 月礁自然知道月杨的心思,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拉起他的手,顺手把灯也关掉…… 月杨没有拉窗帘,正值满月,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射到室内。看着眼前娇美的人儿,月杨的心一阵狂跳……可是月杨太过紧张和兴奋,两个人还没有实质性的接触,月杨就败下阵来。 更悲催的是两个人努力到半夜都没有成功,月杨气恼地坐起身。 “没事的,也许是你太累、太紧张了。”月礁小声说,伸手把月杨拉到身边躺下,又拉过被子盖在他和自己身上。 看着月杨满脸的懊恼,月礁轻轻扎到他的怀里,“别气了,赶紧睡吧!” 月杨长出一口气,拥紧怀里的人儿。此时,他睡意全无,明天,明天,可怕的明天,怀里这深爱的人儿就要远走他乡,我怎么舍得让她离开我?明天早上,更确切的是今天早上,我一定要把没做完的功课补上。 怀里的月礁已经熟睡,可是月杨久久不能入眠。 凌晨五六点钟,刘春静早早地起床,她轻轻走到西屋门前,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隙。果然,两个人盖着同一条被子,炕尾凌乱地散落着两人的衣服。月礁被月杨拥在怀里,两个人睡得正熟。刘春静嘴角上扬,缓缓把门关好。 院子里,刘春静轻手轻脚地做着早饭,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做过饭了。不过今天月礁就要离家,她一定要做一顿丰盛的早饭。 不知道以后,月礁还能不能再吃上我做的早饭。 其实刘春静对月礁的爱并不比对月杨的爱少,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刘春静甚至担心有一天月礁的亲生父母找上门,会把她从自己身边带走。直到月杨和月礁领证,她心里的这块石头才算落地。 马上就要到八点了,月礁和月杨还在睡着。刘春静看着石桌上的早饭,静静地发着呆。 听到窗外的鸟叫声,月杨微微睁开眼睛,窗外的光线已经十分强烈,糟了,醒得太晚了,看一眼身边的月礁,她还在香香地睡着。月杨坐起身,一眼看到坐在石桌旁的母亲。完了,绝对没有补功课的时间和机会了。 月杨和月礁前后走出屋,月礁看到石桌上的早饭,“妈,您早就醒了吗?怎么不叫醒我?” 刘春静微笑着看着站在门口有些局促的两人,“赶紧去洗漱,坐过来吃饭。月礁,你是不是还得去学校一趟?” “嗯!”月礁点头。 转眼到了上午十点钟,蒋冠宇把车子停在门外走进院子。看到坐在石桌旁的一家三口,月杨妈正拉着月礁的手在说着什么。 一家人看到蒋冠宇走进院子都站起身。 “冠宇来了?”刘春静先开口。 “是,伯母。月礁,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月礁点点头,不舍地看向月杨的脸。月杨红了眼圈,弯下腰拿起地上的提包,“我送你!” “冠宇,现在就要出发吗?”刘春静走到蒋冠宇身边。 “是的,伯母。” “冠宇,月礁这孩子性子倔得很,她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可要多担待些!”刘春静说话间声音有些哽咽。 蒋冠宇上前安慰道:“伯母,您放心,我会把月礁当成妹妹一样照顾她的。您想她了,她随时都可以回家。” “好,好!” 蒋冠宇走到月杨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包,“月杨放心吧!好好照顾伯母,咱们时常联系。” 月杨点点头。 月礁走到月杨身边,轻声说:“等着我!” 月杨强忍着眼眶里的泪,点点头。 蒋冠宇启动车子缓缓离开,月礁回头看一眼仍然伫立在门口望向自己的母亲和月杨,泪水止不住的流下,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月礁转过脸看向前方,她心里怎么能放得下?可是她必须忍耐,我牵挂的人,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我心上的人儿,你一定要天天想着我、念着我。 蒋冠宇看着月礁的侧脸,心里猛地一颤,只见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洁白的脸颊划过泪痕,这般我见犹怜的样子,看了还真是让人心疼。 “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蒋冠宇不动声色地说。 月礁看一眼他,转过脸目视着前方。她跟蒋冠宇不熟悉,不想跟他没话找话说,她心里正惦念着月杨和母亲。 “我不到五岁的时候就被我妈送到寄宿幼儿园,虽然我心里很害怕,但是我没有哭,我从小对父母没有依赖感。我很羡慕你们一家人,可以为家人流泪,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可是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月礁只静静地听着,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刘春静坐在炕边默默地流着眼泪,没有了月礁的家冷清得让人害怕。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还有再在一起的机会。 她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她最想要的是月礁和月杨都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月杨失魂落魄地坐在修车店外,胖妞刚刚看到月礁坐上车子离开,月杨和母亲还把她送到门口,这丫头去干什么了? 胖妞抱着一颗十分好奇的心走到月杨身旁,“月杨哥,月礁干啥去了?” 月杨抬头间,胖妞惊讶地发现他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月杨哥,你是咋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蓉儿,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月杨说话间泪水再次冲出眼眶。 “哎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急我了,好不好?” 悲伤涌上心头,月杨起身走进工作间,单手扶在桌子上,肩膀耸动着,一声一声地抽泣。 胖妞跟在他的身后,这样悲伤的月杨,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是在为月礁哭吗?” 月杨抹一把脸上的泪,他把月礁出去打工的事告诉了胖妞。 原来是这样,虽然胖妞平时和月礁不对付,但是看到她为了月杨母子俩儿不顾一切、任何事情都顶在前面,自己心里也很感动。她知道月杨对月礁是有真感情的。 “她走之前是不是嘱咐你要和我保持距离?” 月杨抬头看向胖妞,片刻后,点点头。 “她打电话来,你替我告诉她,我胖妞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她为你们这个家做出的牺牲,我也佩服她。但是我会一直守着你,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以后屋里屋外有需要我帮忙的就说话,你一个人要挣钱养家还要照顾大娘,也实在太辛苦了,午饭一会儿我给你们送到家。”胖妞说完扭头就走。 “蓉儿……”月杨想要叫住她,这丫头,真是让人头疼,他知道胖妞的性子——说一不二。他不想拖累胖妞,也盼着她能找个好家人,尽快嫁了。 第11章 小桃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月礁看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树木发着呆,不知道现在月杨和妈有没有吃午饭。 “你饿不饿?一会儿到服务区,我们去吃饭。”蒋冠宇看一下时间差不多十二点钟了。 “不饿。” 蒋冠宇弯起嘴角,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几乎一句话也不说,只在自己问她时,才肯回答一句。 服务区的餐厅里,蒋冠宇把一份丰盛的盒饭放到月礁面前。月礁盯着面前的食物,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 蒋冠宇把手机推到她面前,柔声说道:“想家,就打个电话。” 月礁看着面前的手机,摇摇头,她现在不敢给家里打电话,一听到母亲和月杨的声音她肯定会哭起来,还要惹得他们担心。 “多吃一点,饿着肚子容易晕车的。” 月礁吃了很少的饭就放下了筷子,蒋冠宇知道她是想家没有胃口。 “你拿着车钥匙,先去车上等我。” “嗯。” 看着月礁沉闷的样子,蒋冠宇一阵心疼。 几分钟后,坐在副驾驶位的月礁看着蒋冠宇提着一大袋零食上车。 “这些放在你手边,饿的时候吃。你午饭就吃了那么一点点,一会儿肯定会饿的。袋子里面除了有各种零食,还有矿泉水和牛奶。” 月礁接过袋子,放到脚边。 蒋冠宇启动车子,正值中午,车外的阳光格外强烈,困意涌上眼皮。 “和我说说话,要不然我会犯困的。”蒋冠宇看一眼旁边的月礁。 “说什么?” “呵呵,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看你跟月杨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跟我在一起,好像无话可说。” 我跟你又不熟,有什么可说的?月礁心里想着,头靠在座椅靠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车窗外的景物。 “你可以说说你跟月杨小时候的事情啊!” “小时候……”月礁眉头微微蹙起,她不愿意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可是那段痛苦的经历就像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一样,始终抹不掉。正是因为有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她才十分珍惜亲人和眼前幸福平淡的生活。 月礁的思绪不知不觉被回忆牵着跨过时空隧道,回到了从前。 九岁以前,月礁的名字叫小桃,她生活在北和村以东20里外的那个叫石水的小村子里。 小桃的父亲叫张耿柱,母亲叫王桂华。这夫妻俩儿也算是改革开放初第一批南下闯天下的“弄潮儿”。可惜只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小桃出生后,他们又回到石水村务农。小桃还有个妹妹——小雅,比小桃小两岁。 在小桃六岁的时候,弟弟蛋蛋也出生了。 农村人总喜欢给家里最金贵的孩子起上一个足够糙(粗俗)的名字,为的是这个孩子能好养活。在中国当时广大的农村,从来就不缺狗旦、铁旦、钢旦、甚至是驴粪旦这些不太文雅的名字,这类名字是男孩子专用的。女孩子起的最多的名字无外乎是招弟、领弟、引弟、来弟等等。 小桃家里有十来亩地,一年两季农作物的收入是家里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农闲时,张耿柱也会出去打零工。一家五口过着贫困却基本温饱的日子。 转眼间蛋蛋也到了两岁大,时间跳转到1987年,这一年小桃已经满八周岁了,却还没有上学。 村干部和学校的老师也上门找过多次,可是固执的王桂华就是不肯松口。每次搪塞的理由都是:小桃的弟弟妹妹没有人带,自己还要下地干活,一人家的生计都难顾,还上什么学。 小桃也求了爸妈很多次,根本没用。为这事,小桃还没少被王桂华打骂。 之后小桃再也不敢提上学的事情,看着村子里同龄的孩子们都已经上了学,小桃既伤心又羡慕。 弟弟每天都挂在小桃身上,胖胖的蛋蛋已经有二十多斤重了,单薄瘦小的小桃抱着他十分吃力。 这一年,小雅也到了上学的年龄。王桂华早早地给小雅买了新书包和新裙子。到了9月份开学的日子,一大早,张耿柱就牵着小雅的手去了村西头的学校。 小桃羡慕地看着小雅的背影,讪讪地对母亲说:“妈,我也想上学!” 王桂华没好气地瞥一眼她,抱起一旁的蛋蛋塞到她的怀里,“想得美,都上学了,谁管蛋蛋?去给弟弟喂过饭带他玩儿去。”说完转身回屋。 小桃穿着又肥又宽的裤子,上身的小衬衣将将能遮住肚皮。父母总是偏向着妹妹小雅,小桃身上这些长长短短,大大小小、总也不会合身和好看的衣服都是王桂华从娘家搜罗来的旧衣服,都是小桃的表哥表姐穿小的。好些的旧衣服也是轮不到小桃穿的。 妹妹小雅也仗着父母偏爱自己,对小桃各种挤兑。在这个家里对小桃最好的就是她怀里的蛋蛋。一有了好吃的,小家伙总会举着小肉手凑到大姐嘴边让她也吃上一口,为了哄弟弟开心,小桃每次都是假装着咬上一口。 王桂华匆匆往嘴里扒上几口饭,心急火燎地出门,她要赶着去打麻将,去晚了就没有位子。临出门之前对着还在喂蛋蛋吃饭的小桃说:“中午早点做饭啊!不要耽误了小雅吃饭!” “嗯,知道了!” 小桃家西边的胡同里,蛋蛋用树枝捅着地上缩成球的西瓜虫。小桃缩在墙边沉闷着一张小脸看着弟弟。正在这时,邻居二奶奶从门口出来,看着小桃眼角挂着泪珠,走上前问:“小桃,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小桃撇着嘴看着慈爱的二奶奶,眼泪唰地流下来,“二奶奶,小雅都去上学了,我妈还不让我上学!”一边说,一边伤心地抽泣起来。 “嗨……”二奶奶叹一口气,心想,这两口子也太过分了,她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让小桃上学,但是真正的原因怎么也不能跟小桃说。 “孩子,你也很想上学吗?” “嗯!”小桃抬起一张挂满泪痕的小脸。 “你爸妈不让你上学,可能是因为他们也忙不过来。” 小桃又低下头,她心里根本就不相信这是不让她上学的理由,可妈每天都泡在麻将桌上,哪里是家里忙不过来。 看着小桃落寞的样子,二奶奶也很心疼。 “小桃,别难过了,你看这样行不?只要你有时间的话就来二奶奶家,你大宝哥今年上四年级了,他用过的书,二奶奶都没有扔。他写完作业,我让他教你认字、做算术,好不好?” 小桃一脸惊喜地抬头,开心地问:“真的吗?二奶奶,太好了,我大宝哥愿意教我吗?” “呵呵!愿意,放心吧!” 第12章 田生 在石水村,除了小桃,田生是另一个特殊的存在,田生妈把田生生在了地头上,所以“田生”就成了他的大名。 田生比小桃大四岁,早之前上过两年学,后来就一直辍学在家。不过田生比小桃轻松得多,他不用带孩子,也不用干家务。 田生每天在田间地头和村子里闲逛,春日里掏鸟蛋,夏日里爬瓜(偷瓜)、逮蝈蝈,冬日里凿冰捞鱼。田生这般自在的原因是因为后妈不惜得管他,亲爹在后妈的淫威下也不敢管他。 于是在石水村,两个特殊存在的孩子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田生本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可是几年前田生妈被婆婆生生挤兑到用一瓶农药结束了生命。田生还有一个姐姐,姐姐恨透了田生他爹和奶奶,常年住在外婆家。 田生的外婆年事已高,没有办法同时抚养两个孩子,田生就只能跟着父亲艰苦过活。 没几年,父亲再娶,后妈是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女人。人长得满标志,可是她的心地却不像外表那样出彩儿,她看不上田生,对年幼的田生不是打就是骂。 再后来,田生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田生的后妈就更不待见他了。好在田生有眼力见也知趣,只在饿得很的时候回家偷偷拿个馍。到后来竟然不在家里睡觉,随便一个草垛,或者破旧房子里的一堆麦草就是田生的床。 在田生心里,比黑夜更可怕的是继母那双阴寒的眼睛。再后来,田生在村子里吃起了百家饭,赶饭点上,串到谁家门口,都会给他一口吃的。一村的乡亲对这个没妈也相当于没爹的孩子都怀着不同程度的怜悯。 田生在二奶奶家吃饭的次数最多。好心的二奶奶对没有妈的田生格外疼爱。 田生也是个有心的孩子,他报答二奶的方式除了帮二奶背柴禾之外,还总会给她老人家送上各种野菜、野果和野味。 被村里人称作野味的不外乎是牛王渠里自由自在的鱼虾和田野里无忧无虑的野兔。村子周围的池塘里也有不少鱼虾,但是这些池塘都是被个人承包的。 田生会一招绝技——套兔子,只要他肯出手总是会有收获。 二奶奶最拿手的饭菜就是贴饼子炖鱼和红烧兔肉。小桃在家几乎吃不到富含蛋白质的食物,好吃好喝都要紧着妹妹弟弟。田生每次给二奶奶送来野味,小桃也能跟着沾上光。 小桃领着蛋蛋在家门前玩,马上就要到做午饭的时间了,她不敢带着弟弟走得太远。 “小桃!” 听到喊声,小桃抬头叫道:“田生哥!” 田生走到她和蛋蛋跟前,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几个桃子。 “给。” “从哪里弄来的?这个时候树上还有桃子?” “你管呢?吃就完了。”田生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姐姐,姐姐,蛋蛋要……”蛋蛋急切地冲着小桃伸着小手。 “别急,等一下。”小桃用衣服的前襟用力擦几下桃子递给蛋蛋。 小家伙开心地啃起来。小桃也大口咬着桃子,“真甜啊!” “再给你一个,留着自己吃。”田生说着把一只桃子塞到小桃手里。 小桃鼓着腮帮说:“还是你自己吃吧!带回家也不会有我的份儿。” “那你现在就把它吃掉。”田生也知道小桃的父母待她不好,小桃妈和他的后妈经常在他家打麻将,他一直不待见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小桃,我今天听到你妈和我后妈说你上学的事。” 小桃抬头看向田生。 “她跟我后妈说她就没有打算让你上学,你以后也别再跟她提上学的事情了,省得被她打骂。”田生一边咬着桃子一边说。 听到这话,小桃失望地垂眸,“田生哥,你说我是不是……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孩子?” 田生惊讶地抬头,“你总不至于是你父母捡来的孩子吧?也许他们就是偏向你弟和你妹,你别瞎寻思了。” “对了,田生哥,你不是上过两年学吗?你还记得学过的东西吗?” 田生挠挠头,“好像还记得几个字,你问这干嘛?” 小桃欣喜地问:“你能把你认识的字教给我吗?” “可以啊!可是我也没有记住几个。” 小桃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你会多少就教我多少。” “好!” 田生找来两块小石头,递给小桃一块。 田生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小桃认真地学着。对学习的渴望,使她沉浸在幸福的世界里,完全忘记了要做午饭的事情。 直到王桂华散了牌局走到小桃面前,“小桃,午饭做好了吗?” 小桃惊慌地站起身,一脸紧张地看向母亲,“妈,我,我忘记做饭的事情了,我这就去做。” “死丫头,就知道玩儿,正事都不干!”王桂华看一下地上字,眼睛瞪得更圆,怒吼道:“赶紧回家,以后不许再跟这个野孩子玩儿!” “你说谁是野孩子?”田生冲着王桂华嚷道。 “是谁谁知道!”王桂华说完,轻蔑地瞪了田生一眼,抱起蛋蛋走进院子。 田生还想跟王桂华叫个长短,却被小桃拦住,“田生哥,你赶紧走吧!” “哼!”田生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他不是怕王桂华,只是跟她闹起来,最后遭殃的还是小桃。 小桃刚刚生着火,小雅就背着书包进门,“妈,我饿了!” “等一会儿,饭才能好!” 小桃偷瞄一眼母亲的脸色,一声也不敢吭。 “我快饿死了,我不要等了。妈,你给我点钱,我去买一包饼干。” 王桂华从裤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小雅。不多时,小雅就买回一包饼干,一个人惬意地坐在院子里吃着。在农村孩子眼里,饼干算得上是最高档的零食,但是,这样的零食是不会有小桃的份儿的。 “二姐,蛋蛋要。”蛋蛋吧嗒着小嘴看着小雅手里的饼干。 小雅一转身继续吃饼干,全当没有听见。 看着眼馋的弟弟,小桃走到小雅身边,“小雅,给蛋蛋一块饼干。” “不给!” “妈没说让你一个人吃,快点给蛋蛋一块。”小桃催促着。 “哼!”小雅瞪了小桃一眼,极不情愿地从饼干袋子里掏出一块饼干,却没有递到蛋蛋手里,而是冲着他一扔,饼干直接掉到地上摔成了几瓣。 蛋蛋看着碎掉的饼干,哇哇大哭起来。小雅站起身走进堂屋里。 “好蛋蛋不哭了。”小桃心疼地看着弟弟,“走,大姐再给你要一块。” 第13章 不要硬出头 小桃拉着弟弟的手走到屋子里,冲着小雅说:“你干嘛把给蛋蛋的饼干扔到地上,惹得他大哭,再给他一块。” “不给!”小雅拿出一块饼干就往自己嘴边送。 小桃看着抽泣的弟弟,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小雅手里饼干,还不忘瞪她一眼,赶紧掏出一块饼干递到蛋蛋手里。 王桂华正在一旁切菜,几个孩子之间的争执她根本不想管。她要赶快做好饭,吃过饭好快点儿去打牌。 小雅微缩着瞳孔看着小桃,愤怒使得她的鼻孔张得大大的,猛地上前一脚狠狠踹在小桃的腹部。 “啊……”小桃大叫一声,捧着肚子跌坐在地上。蛋蛋看到大姐被打,扔掉手里的饼干跑到小雅的身边拽过她的左手狠狠地咬下去…… “啊……”小雅的一声哀嚎把王桂华吓了一哆嗦,她急忙放下手里的刀,上前去拉蛋蛋。 可是任凭小雅怎么甩,任凭王桂华怎么拽他的耳朵,小家伙就是不松口,小雅跳着脚鬼哭狼嚎般哭喊着。 小桃忍着腹部的疼痛,把蛋蛋揽在怀里,“蛋蛋,听话,快点松口,快点松口!” 倔强的蛋蛋终于松开口,恨恨地瞪着还在哭闹的小雅,僵着小鼻子说:“二姐坏。” 王桂华看着小雅渗着血的左手,拉过蛋蛋就打,“我叫你咬,叫你咬……” 蛋蛋吓得哇哇大哭。 “妈,别打了!”小桃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蛋蛋,王桂华的巴掌都招呼到她的身上。 直到最后,“啪”的一巴掌狠甩在小桃的左脸上,王桂华才直起腰,“都怪你,要不你耽误了做饭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 小桃一声也不敢吭,以往的经历告诉她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错,她甚至都不敢哭出声。 “去厢房待着去。” 小桃缓缓站起身,看一眼还在抽泣的蛋蛋转身走进西厢房,不用说,今天中午自己是不会有午饭吃的。 小桃自带“闭嘴”属性,当她的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就会自动切换到沉默模式,像金鱼一样藏在水底,安慰自己快快冷静,“不争辩、适时闭嘴才能少挨打”是她一向贯彻的人生格言。好在厢房里有一麻袋花生,剥两把花生也能填饱肚子。 二奶奶早就在自家的院子里听到了小桃家的吵闹声。现下的农村,各家的院墙多半都是简易的篱笆,所以各家有个吵架拌嘴的也是瞒不住的。二奶看着小桃一侧脸上带着鲜红的指印委屈地走进厢房,一阵心疼。 约摸着小雅去上学,王桂华也去打牌了。二奶奶端着一只碗,站在小桃家的院墙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小桃听到喊声,抱着蛋蛋从屋子里走出来。 “二奶奶,您叫我?” “过来,孩子,你还没有吃午饭吧?” 小桃点点头。 二奶奶递过瓷碗,“我中午蒸的包子,韭菜鸡蛋馅的,赶紧吃吧!” 小桃红着眼圈拿过包子,“谢谢您!”说着掰下一块包子递给一旁的蛋蛋。 “孩子,记住,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要硬出头,少说话。” “嗯!”小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二奶奶的意思大概是说她今天不该替蛋蛋跟小雅要饼干。 周日下午,小雅在胡同里,跟着同学跳皮筋。小桃和蛋蛋在一旁玩着。 “姐,我饿了,你回家去给我拿块馍。” “好!”小桃领着蛋蛋走进院子,其他的小伙伴也都纷纷回家去拿吃的。 在八十年代的农村,孩子们是很少有零食吃的,最常见的零食无非是几个干枣或者一把炒花生,像饼干和橘子汁这种顶级零食和饮料,只有在生病时才能吃到。 当小桃把半块玉米饼和几瓣腌蒜递给小雅时,其他小伙伴也都从家里拿来了各自的吃食。有的拿着窝头,有的拿着馒头,有的在馒头上蘸上了一些酱油,最奢侈的吃法是在馒头上倒上一层香油,再撒上些盐粒。孩子们各自的吃食和吃法也代表着各家的经济条件。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马上到了做饭的点,家里还没有柴禾。 小桃把蛋蛋抱到小雅跟前,“小雅,你看一下弟弟,我去背柴禾。” “真是的,知道了!”小雅正玩到兴头上,跟本不想管弟弟。 “看好他!”小桃临走前再嘱咐上一遍。 小雅不耐烦地说:“知道了,赶紧去吧!” 十几分钟后,小桃背着一筐玉米杆走到胡同里,远远地听到蛋蛋的哭声,心急火燎地加快脚步。 终于走到家门口,小雅和其他的孩子都围在蛋蛋身边,小桃赶忙放下柴筐,拉开围在弟弟周围的孩子。只见蛋蛋的额头和鼻子的皮都擦破了,小家伙伤心地哭着。 小桃问过其他孩子才知道,小雅为了不让蛋蛋乱跑,竟从家中拿出一把椅子,要弟弟坐到上边不要动。蛋蛋晃动椅子时,椅子直接翻到把他扣在地上,脸部直接着地。 小桃心疼地把弟弟搂到怀里,仔细观察着他的脸,只是擦破了皮,应该不会留下伤疤,肯定是被吓到了,才哭闹得这么厉害,“好了,蛋蛋不哭了!” 小雅在一旁吓得不知所措,看今天这情形,一顿骂是免不了的。 果不其然,王桂华看到儿子的脸伤成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对着小桃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小雅吓得缩在一边不敢吱声。 小桃看着暴跳如雷的母亲,小心地说:“弟弟摔倒的时候是小雅在看着他,我当时去打谷场背柴了。”小桃把事情的经过仔细叙述了一遍。 王桂华瞪一眼满脸紧张的小雅,又看向小桃,厉声说道:“看好弟弟和妹妹都是你的事,他们谁受伤都是你的错!” 小桃听到这话,惊讶地看向母亲,心里想,这是什么道理?在这个家里,母亲的话就是道理,她只能无条件的服从,但是心里并不认同母亲说的就是对的。 “死丫头,你敢瞪我,是不是?”王桂华皱眉指着小桃的脸。 小桃摇摇头,“妈,我去抱柴禾做饭。”说着绕过她走向大门口。 小雅看着姐姐走出门口,不禁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王桂华看着一脸庆幸的小雅说道:“你以后看弟弟的时候也上点心,行不行?你姐在看蛋蛋的时候,从来没有让他磕碰过。他可是你亲弟弟,你还没有个外……” 小雅歪着头看着母亲,心里想,妈的后半句话怎么不说完? 王桂华意识到自己失言,及时打住,“去吧,去吧!你的作业写完没有?” “还没。” “赶紧去写呀!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 “知道了!” 第14章 傻丫头 田生看着小桃走出门口,赶紧把她拉到一边,“这个给你,赶紧吃。” 小桃一脸沉闷地看着田生塞到自己手里的烤玉米,叹了一口气。 看着小桃的面色,田生皱眉问:“你妈又骂你了?” 小桃点点头。 “快点儿吃。” 小桃在田生的催促下咬了一口烤玉米,“嗯,真好吃啊!” 美味的食物暂时冲散了心里的阴霾,小桃一边吃着,一边小心地望向堂屋门口,要是被母亲看到自己跟田生在一起,又免不了一顿骂。 在小桃妈眼里,田生绝对是要划清界限的孩子。其实田生不是坏孩子,只是被田生的后妈天天吹耳边风,田生自然而然就被王桂华定性为不良少年。 “嗨,看你天天被骂,真是……” “真是什么?”小桃的腮帮被玉米填得鼓鼓的。 “你真是没有我这个“野孩子”自在。”田生自嘲道。 “呵呵!” “哪天你忍不下去了,咱兄妹俩儿干脆一起出去闯天涯,怎么样?” 小桃瞪大眼睛,“离家出走,去流浪?你疯啦?” “我没疯,我是怕你被你妈逼疯。” “呵呵……不至于吧?” “小桃……干嘛去了?抱个柴禾要这么长时间吗?”王桂华在屋里大声喊叫着。 小桃连忙把啃了一半的烤玉米塞到田生手里,还不忘擦擦嘴角,“我得回去了。” 小桃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叮嘱:“田生哥,你可不敢离家出走,消停点吧!别惹事。” “哎呦,知道了,我就随口一说的。”田生觉得小桃真是爱瞎操心。 可是放眼望去,在石水村,能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二奶奶和小桃。对于这份难得的真心,田生总是心怀着感激,所以他来找小桃的大多时候,都会给她带些吃的或者新鲜玩意儿。 在八十年代的农村,最新鲜的玩意也不过一只盛着蝈蝈的蝈蝈笼子和几条漂亮的小野鱼,又或者是几个地梨,再或者就是田生自己制作的小玩具。 二奶奶果然说话算话,每天下午在孙子大宝写完作业之后,只要见小桃闲着,就悄悄把她叫到家里,让大宝教他识字和做算术。 小桃再闲也是要把蛋蛋带在身边的,好在蛋蛋很乖,给个东西就能自己玩上一会儿。 大宝也是正当贪玩的年龄,写完作业当然是想出去疯跑一会儿,怎么能坐得住? 二奶奶只能用零用钱来安抚大宝,只要他给小桃上一次课就奖励他五分钱。五分钱是可以买到五块散糖的,这对大宝是极具吸引力的。农村的孩子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糖的。大宝为了能得到更多的零用钱,耐心地做起了“老师”。 小桃时常拿着小树枝或者小砖头在地上写写画画。 马上到了秋收的季节,院子里堆满了像小山一样的玉米,这些玉米要剥皮,然后晾晒到房顶,留下一些当口粮,剩下的大概要等到来年春天再打粒卖掉。 小桃除了要带弟弟之外还要剥玉米。 这天,王桂华从小桃身旁走过,皱眉盯着小桃脚边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 “你还想着上学是不是?”王桂华沉声问道。 小桃点点头。 “好,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明天早上八点之前,你能剥完这堆玉米,我就让你去上学。” 听到这话,小桃惊喜地问:“妈,真的吗?” “真的!”王桂华说着,脸上露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小桃看着小山一样的玉米堆,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我还有半天和一夜的时间。 张耿柱在堂屋里听到母女二人的对话,对着走进屋子的王桂华小声说道:“你逗她干嘛?她这么小个孩子怎么可能剥的完?就是两个大人也干不完的。” “干不完更好,正好让她死了这条心。我们把她拉扯大就算对得起她,我不会再出钱供她上学。”王桂华决绝地说。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张耿柱识趣地退到里屋,捏起炕头的旱烟袋。 小桃趁着母亲不注意赶紧跑出去找田生,她兴奋地把母亲同意她上学的事情告诉了田生。 “呵呵,我说你……我说你是不是傻啊?你妈明显是在耍你啊!不到一天的时间,即使几个大人也剥不完你家院子里的那堆玉米。” “田生哥,你就帮帮我吧!下午等我爸妈和小雅不在家的时候,你来帮我剥玉米吧!” 看着小桃一脸急切的样子,“好的,知道了,你赶紧回家吧!” 午后,田生如时赴约,帮着小桃干了一下午活儿。临走之前,看着手脚不停忙乎着干活的小桃,田生摇摇头,这个傻丫头。 匆匆吃了几口晚饭,小桃又坐到玉米堆前。直到晚上,里屋的灯已经熄灭,张耿柱坐起身,看着仍然坐在院子里剥着玉米的小桃,推推身边的老婆,“要么别让她干了,都这么晚了!” 王桂华闭着眼睛说:“不用管她!她乐意就让她干去。” 约摸着小桃的父母已经睡了,田生又过来帮小桃,他知道小桃绝对干不完这些活儿的,可他还是乐意不遗余力地帮她。因为在田生的心里,小桃不仅是他最要好的朋友,还是他最亲的人。 熬到凌晨五六点钟,田生实在累到不行,小桃让他先走了。自己仍然固执地干着…… 张耿柱早起看着趴倒在玉米堆上的小桃,心里也不免有些心疼,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小桃,去屋里睡吧!” 小桃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玉米堆,满脸的失望。 这时,王桂华也走出屋子,看着一脸疲惫和气馁的小桃,沉声说道:“以后安心在家带弟弟干活,不要再想着上学的事了。” 小桃绝望地点点头,心里只盼望着大宝哥能多教自己点东西。 在这之后,每次能和大宝学习的短暂时间,小桃更加珍惜。 就这样半年下来,小桃学会了拼音,还认了不少字,还能做五十以内的加减法。 二奶奶把大宝一年级的语文书送给了小桃,只要一有时间,小桃就会读读写写。当然,这样秘密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爸妈和小雅发现的。 沉浸在学习中的小桃是快乐的,可是她心里还是向往着有一天能坐在教室里,跟其他孩子一起上课。 第15章 偷钱 虽然小桃家的光景在村子里也只能算是一般水平,可是妹妹小雅自小就养成了一副娇小姐脾气。她不愿意做值日,每周二下午放学时,小桃还要到学校去帮她做值日。 当时的教室是纯天然的黄土地面,勉强还算是平坦。可是每天扫地时都会暴土扬长,做完值日之后,孩子们的头发上都会沾满一颗颗细小的土粒。更难受的是肺部,只要一深呼吸就会很疼,得过好长时间才能缓过来。 比扫地更恐惧的一项值日工作就是生炉子。闻安的数九天,最低温度都在零下十度以下。 那个时候,学校里是没有暖气和空调的,每班都只有一个简易的煤球炉子。这种炉子大多也是村里的热心家长制作的,勉强还能称得上是“炉子”。 早上的正常到校时间是七点钟,每天的值日生都要六点之前赶到学校生炉子。凌晨五六点钟,天还是黑的,又格外的冷,孩子们都怕生炉子,有不少家长心疼孩子,便自己代劳这项工作。 又到了冬天,小雅还在暖和的被窝里香香地睡着。小桃早早起床,提着前一天就准备好的一篮子干玉米芯和豆秧走出大门口。天还很黑,她没有手电筒,怯怯地看着每个黑暗的角落。 “小桃。”田生从远处走过来。 听到叫声,小桃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田生哥。” 幸亏每次都有田生陪着自己一起去学校。 “给!”田生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塞到小桃手里。 “这是啥?” “冻红薯啊!” 在冬天,闻安人喜欢用大锅把红薯蒸熟,然后放到院子里冷冻,等想吃的时候放到炉子边上烤或者放到锅里蒸。 “这么凉怎么吃啊?一会儿放到炉子上烤烤再吃吧!”小桃皱眉。 “凉着吃才过瘾啊!”田生不在乎,大口地咬着红薯。 小桃也咬上一口,“嗯,真是又凉又甜!” “那当然,比冰棒还好吃呢!” “嘿嘿!” 两个小伙伴一边咬着带着冰碴的红薯,一边哆嗦着朝学校走去。 王桂华每天都会给小雅一些零花钱,有时候打牌赢了钱就多给些。 渐渐地,小雅的胃口越来越大,母亲给的零花钱不够用,她就悄悄地拿家里的钱,每次数量不多,也不会被爸妈发现。 可是这天小雅没忍住拿了两块钱,在当时的农村,每个孩子每天的零花钱差不多是一两毛钱,所以两块钱绝对是一笔巨款。 回家的路上,小雅一边往嘴里塞着糖豆,一边琢磨着,自己一下子拿了这么多钱,肯定是会被妈发现的,一顿打是逃不掉的。真是的,小雅摇摇头,舒服了嘴,可是皮肉要受苦了。 正当这时,小雅看到小桃抱着弟弟在胡同口玩,小雅捏着手里的糖豆,心里有了计较。 “姐!” 听到叫声,小桃转身看向走近自己的小雅。 “该做午饭了,一会儿你看下蛋蛋,我去做饭!” “好!”小雅爽快地答应。 小桃上身穿着一件肥大的上衣,前襟上有两个口袋。小雅接过蛋蛋的时候,趁着小桃不注意把手里剩下的糖豆悄悄放到她的上衣口袋里。 小桃并没有注意到小雅的动作。小雅嘴角弯起一抹坏笑看着朝家走去的小桃。 午饭后,小桃收拾着碗筷,王桂华走进里屋,她要拿钱去打牌。 “谁拿了炕席下的钱?”王桂华在里屋大喊一声。 小雅一个激灵,思索片刻,冷静地走进里屋。 小桃刚把碗筷放到灶台上,王桂华怒气冲中地从里屋走出来。 “小桃,是不是你从炕席下拿了两块钱?” 小桃惊讶地抬头,看着暴怒的母亲,怯怯地说:“妈,我没有拿过家里的钱。” “不承认是吧!” 王桂华上前一步,翻找着小桃的口袋。 “这是什么?”王桂华怒吼一声。 小桃错愕地看着母亲手里的糖豆,“妈,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怎么会在你的口袋里?”王桂华胸脯起伏着,额头上的青筋也一鼓一张的。 “妈,我真的没有拿家里的钱。我也不知道这些糖豆怎么会在我的口袋里。”小桃带着哭腔,她平时一分钱的零花钱都没有,要是真从家里偷拿两块钱,还不得被爸妈打死。这些心里话,她不敢对母亲说。 “我们把你辛苦拉扯到这么大,你好的不学,竟然偷拿家里的钱,还满嘴谎话!”王桂华把手里的糖豆甩到地上。 小桃恐惧的瞳孔里映射出母亲高高抬起的手臂…… 下午,小桃守着蛋蛋在门口前玩耍,她慢慢地活动一下疼痛的肩膀。她怎么也想不通那几颗糖豆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口袋里。 “小桃!”田生手里拿着一个高粱杆扎成的灯笼递到她面前。 小桃抬头时,田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只见她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明显是刚刚哭过的,而且左眼下还有一块青紫。 田生皱眉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你爸妈又打你了?” 小桃委屈地撇着嘴,眼眶里又冲出两行眼泪,她把事情的经过跟田生说了一遍。 “大爷的!那娘们儿是不是傻?她也不想想你平时一分零用钱也没有,你一下偷家里这么多钱,是不是不要命了?”田生一时气愤难平。 “那几颗糖豆肯定是小雅趁你不注意时偷偷放到你口袋里的。” 小桃惊讶地抬头。 “我昨天看见她从小卖部里买了汽水和饼干,那两样东西加起来就得一块多钱,那两块钱要不是她偷的就见鬼了。” 听着田生的话,小桃恍然大悟,肯定是晌午间,小雅从自己怀里接过弟弟的空当,把糖塞到自己的口袋里的。小桃没有想到小雅竟然会这么做。 “你以后小心点她,屁大点儿小孩儿,心眼儿真是坏透了。”田生恨恨地说。 小桃点点头。 看着小桃沉闷的小脸,田生想多陪她一会儿,“算了,算了,别想这些了!我再教你认几个字吧!” “好啊!”小桃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最让她开心的事情就是学习。 田生找来两块小石子,两个小伙伴在地上写写画画。沉浸在学习中的小桃忘记了烦恼,也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田生心里却在琢磨着要怎么教训一下小雅。 第16章 明人不做暗事 第二天中午放学之后,小雅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小卖部,她从家里偷拿的两块钱没有用完。 小雅惬意地吃着手里粘着白糖渣的软糖,走到胡同的拐角处,突然一把土朝着她的脸扬过来…… “哇……”小雅哭着进门。 小桃正在灶膛前烧火,王桂华听到哭声赶紧出门,吃惊地看着满脸是土、还留着鼻血的小雅。 “这是怎么了?” 小桃也走到小雅跟前,满脸的震惊。 “快说呀!你跟别人打架了?”王桂华焦急地问。 小雅抽泣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王桂华气恼地骂道:“这是谁家缺德孩子干的?” 小桃暗暗思忖,不会是田生哥吧? “你看清打你的那个人是谁了吗?”王桂华问。 小雅停止了抽泣,“没有看到,我迷了眼,眼睛睁不开。他打我的时候,我也打他。应该是个男孩子,而且很瘦,我在他脸上抓了一把。”小雅记得,她的手打到那个孩子的身上被硌得生疼。 王桂华转身,微缩着瞳孔盯向小桃,声音低沉地问:“是不是田生打的小雅?” 小桃紧张地摇摇头,“妈,我不知道,应该不是田生哥!” “你不知道?” 正在这时,张耿柱扛着锄头进门,看见小雅的样子,慌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放学路上被别人打了,你在家看着蛋蛋。”王桂华扭头看一眼小雅和小桃,“你们两个跟我走!” 小桃怯怯地跟在母亲身后,看样子是要带着她们去田生家。小桃心里暗暗担心,希望不是田生哥干的。 “翠凤,在家吗。”王桂华带着小雅和小桃迈进田生家的大门。 “唉,在呢!”一个烫着卷发的女人从堂屋走出来,她说话的强调很绕舌头,多年后月礁才知道,她说的是普通话。 翠凤看一眼灰头土脸、流着鼻血的小雅,“诶呦,桂华,这孩子是怎么啦?” “小雅在放学的路上被人用土迷了眼睛,还被打了一顿。小雅说打他的孩子是个男孩子,很像田生。你家田生在家不?让他出来一下。” 看着王桂华阴沉的脸色,翠凤也担心是田生打的小雅,“他一天天的不着家,只有饭点才回家,要不你们进屋等一会儿吧!” “不用了,我们就在院子里等!” 正在这时,田生迈进门口,看到王桂华带着小雅站在院子里,赶紧转身。 “田生,站住!”翠凤朝着要开溜的田生大喝一声。 田生缓缓转身,小桃看着他脸上的抓痕,顿时瞪大了眼睛,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翠凤,你看,小雅说那个孩子打她的时候,她抓了一把那个孩子的脸,田生的脸上还带着伤,不是他打的是谁打的?” 翠凤阴沉着脸上前一把将田生拉到院子里,“说,是不是你打的小雅?” 田生甩开后母的胳膊,满不在乎地说:“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就是我打的她。” “你,你为什么要打我?我又没有招惹过你!”小雅气愤地质问田生。 “你是没有惹过我,可是你栽赃陷害小桃。”田生平时爱跟二爷听评书,所以他偶尔也会用几个成语。 王桂华瞪着田生,“你倒是说说小雅是怎么栽赃陷害小桃的?” “你家丢的钱是小雅偷的,她昨天到小卖部买的汽水和饼干,今天又去买的软糖。她昨天故意偷偷地把糖豆放到小桃的口袋里。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小卖部问一问这两天小雅去买过多少钱的东西。” 小雅听着田生的话,心虚地低下了头。 王桂华瞪向一旁的小桃,“你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就跟田生商量好了来报复小雅,是不是?” “妈,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 小桃的话还没有说完,王桂华的巴掌就招呼到她的脸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就这么算计你妹妹是不是?” 田生看着小桃被打,赶忙说:“不关小桃的事,她根本不知道,有本事朝我来!” 王桂华瞥了田生一眼,又朝着小桃抬起手臂,他和小桃要好,打小桃比打在他身上还疼。 眼看着王桂华的巴掌又要打到小桃的脸上,田生猛地扑到王桂华身上,直接把她撞了个仰面朝天。 “诶呦……”王桂华坐起身,右手扶住自己的后腰,不停地呻吟着。 翠凤见状上前拉起田生就打,嘴里还骂着:“你这小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你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你放开我……”田生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小桃赶紧拉住翠凤的一条胳膊,央求道:“大娘,别打了!” 田生奋力挣脱掉后母的双手时,身体向前扑空,直直地扑倒在地上。他倒下的同时碰倒了墙边的一把锄头,锋利的锄头刃从田生的耳边划过。 “田生哥!”小桃大叫一声向着田生跑去。 王桂华和翠凤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只见田生右耳垂血流如注。 田生从地上爬起来,手抚着耳朵,回过头看向王桂华和后母的眼神里,满是怨恨。 田生受了伤,小桃饿了一天的肚子,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 王桂华没有责怪偷钱的小雅。小桃渐渐地也习惯了这种不平等的待遇。 下午,小桃带着蛋蛋来到二奶奶家找大宝上课。 “小桃,你的嗓子怎么哑得这么厉害?”二奶奶担心地问:“你妈给你吃药了吗?” “没有,二奶奶,我的嗓子很疼,喝水都疼!” “你等一下!”二奶奶走进堂屋,从墙上取下一个袋子,从里面取出一把干叶子。 小桃好奇地问:“二奶奶,这是什么啊?” “这是我春天的时候在洼里打的蒲公英!” “这个可以吃吗?” “用它煮水喝,治嗓子痛,还能败火。” “蒲公英也是药材?” “是,你先跟大宝去学习,我熬好了给你送过来。” “好!” 小桃要带着蛋蛋回家时,二奶奶给她端来一大碗蒲公英水,“赶紧喝吧!我放在凉水盆里晾了一会儿,不热了。” “唉。”小桃喝了一口,惊喜地抬头,“二奶奶,怎么是甜的?” “我给你放了两块冰糖,赶紧喝。” “嗯!”小桃把一大碗蒲公英水全灌到肚子里。 小桃临出门前,二奶奶又叮嘱一遍:“你回家也要多喝些水,明天上午和下午再来二奶奶家,我再给你煮上两碗。” 小桃开心地点点头。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四月间小桃家的黄牛产下了一头小牛犊,还是头小母牛,小桃的父母很开心。小牛犊养上一两年就能卖到千把块钱,这个数目对庄户家人来说是一笔可观的巨款。一家人小心饲弄着这头小牛。 第17章 我要走了 田野里各种野菜开始露头,各家的孩子都不约而同地提着篮子,带着一把小刀,满洼里寻摸野菜。 小桃也不例外,苣买菜是爸妈最爱吃的。小桃最喜欢的是蒲公英,不是因为这种野菜好吃,而是因为她最喜欢把一朵朵白白胖胖的毛球拿在手里,再凑到嘴边用力一吹,迎着阳光纷纷扬扬四处飞散的小小降落伞十分漂亮、洒脱。 这个季节,地里的麦苗长得肥绿肥绿的,灌过一次水的麦苗正准备拔节,活像是一层厚厚的地毯铺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地头垄沟(用于灌溉的土沟)里土壤的水分还饱和得很,所以在这里最先长出了春天里最肥美的野菜。 小桃和田生站在垄沟里,一前一后地寻找着野菜。小桃总觉得今天的田生怪怪的,话很少,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 田生把一把野菜放到小桃的篮子里,缓缓地说:“小桃,我要走了!” 小桃不解地直起腰,“你要去哪里?”心里寻思着难道他真要一个人去“闯天涯”? 田生叹一口气,继续往前走着,“反正我要离开闻安了!” “什么?”小桃更是吃惊,长这么大,她好像都没有出过十里乡(石水村归十里乡镇管辖)。 田生看着小桃惊讶的眼神,心里泛起一丝悲伤,他今天来找小桃就是特地来和她告别的,他早上已经跟二奶奶说过自己要走的事。 “我要去陵清县了。” 小桃根本不知道陵清县在哪里,约摸着是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地方。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爸说他给我寻了个好人家,那家没有孩子,家境还好!” 小桃不语,原来田生爸要把他…… “我爸说他也没有办法,我要是不走,我后妈就不跟他过了,他失了一个家,现在不能再让这个家也散了。”田生眼中尽是无奈和心酸,或许他这辈子最后能为父亲做的事情就是乖乖地离开石水村。 小桃知道田生是不愿意离开石水村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小桃也不想他离开,她不想失去唯一的一个朋友。 其实田生的亲爹和后母根本没有对他尽到抚养照顾的责任,但是田生吃百家饭,分明是败坏了后母的名声,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看来那个狠心的女人是铁了心地要送走他了。 “没事,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你不用替我担心。”田生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田生哥,你想想,也许你到了新家,会过得很好,至少不会比这里再差吧!也许这是好事。”小桃尽量安慰着田生。 “嗯,你说得没错,二奶奶今天早上也跟我说过这个话。不过以后哥不能照顾你了,也不能护着你了,你自己要小心!” 小桃和田生默默对视着,两个人都红了眼眶,小桃强忍着泪水。 田生发现不远处的几株蒲公英正举着一朵朵白色的绒球,上前采下一朵递到小桃手里,笑着说:“别难过了,等我长大了,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小桃流着眼泪点点头,缓缓把蒲公英送到嘴边,轻轻一吹,一颗颗小小的种子在空中飞舞,被微风送向更远的地方。两个小伙伴静静地看着渐渐飞散的种子,各自心中都填满忧伤和不舍。 每一颗种子都会找到一片落脚之地,可是我的田生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为你做不了什么,可是我真心的希望你能过上好日子。小桃看一眼田生,继续向前走着。 “田生哥,你说如果我们长大了,会不会就认不出对方了?” 田生说:“不会,你额头上有块红色的胎记。”又指着自己的右耳垂说:“你记住我右边耳垂上的伤疤的样子。就算我们长大了,变了模样,这些也不会变的。” 小桃点点头,仔细看一眼他右耳朵上的伤疤。田生右耳垂生生的被锄头剁掉了一小块,他是为我才受的伤。 “田生哥,你啥时候走?” “明天一早。” “我去送你。” “不用了!”田生心里也惧怕分离。 夜里,小桃久久不能入眠,虽然田生再三嘱咐自己不要去送他,可是小桃还是决定要去送他。因为小桃知道,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小桃偷偷出门。她不知道田生具体什么时候走,但是她料定田生爸肯定会尽可能早地动身。因为把自己亲生的孩子送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送走田生的。 果然,小桃跑到村口东边的小桥时,远远地看着前方田生爸正用自行车载着他向前缓慢地走着。 小桃扯着嗓子大喊:“田生哥……”一边喊,一边大步朝着田生跑过去。 田生听到小桃的喊声,急忙从自行车的后衣架上跳下来,狂奔向小桃。 “你干啥去?快回来。”田生爸大喊着。 小桃抽泣着看田生,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原来分别的滋味是这样难受,眼泪像是冲出闸门的洪水,收都收不住。 看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小桃,田生的眼泪也冲出眼眶,两个小伙伴对视着流泪。在命运面前,他们都显得太过渺小,他们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选择接受。 田生抬起双手抹掉挂在小桃脸颊上的眼泪,“回去吧!照顾好自己!” 小桃点点头,依然站在原地。 田生的父亲在远处不停地催促着,田生一步步后退,缓缓转身走向远处的父亲。 小桃看着田生的背影,默默地流着眼泪。 突然,田生转过身冲着小桃大喊一声:“等着我,哥会回来找你的。” “知道了。”小桃大声地答应着。 田生再次跳上自行车,不舍地望着远处的小桃。直到田生消失在视线中,小桃才失魂落魄地转身。 小桃走到家门口,父母正在里屋说着话,“也不知道这死丫头跑到哪里去了,一大早就没了人影。” “是不是去送田生了。” “我看八成是。” “田生被送到哪里了?” “陵清,这下可是遂了翠凤的愿。” 张耿柱问:“这么大个孩子就白白送人了?” “不能!我听翠凤说那家答应给一台手扶拖拉机。” “真的?那可是金贵东西,就咱十里乡公社也没有几台。一台手扶拖拉机至少可以买上两头牛啊!”张耿柱惊叹着。 “要是能换上一台拖拉机,把咱家这个也……” 小桃伫立在门口听着。 “姐姐。”蛋蛋看着站在门口的小桃,赶紧跑过来。 王桂华赶忙止声,张耿柱瞪了她一眼,小声说:“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一大早上的跑到哪里去了?赶紧生火做饭!”张耿柱看着站在门口的小桃说。 小桃点点头,心里却在暗暗思忖,刚才妈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18章 我要怎么做 田生就这样走了,小桃总是摆弄着田生送给自己的东西出神。 她的手里捧着一只鱼篓,这是之前田生在二奶奶家做的,鱼篓的骨架是用铁丝拧成的,四周包着废旧的窗纱,四面各有一个圆圆的小洞,不小心钻到鱼篓里的鱼很难再出得来。不过这种鱼篓只能逮到像麦穗那样的小鱼。 以前小桃经常会和田生一起去逮鱼,冬天的时候,两个人拖着洋镐去牛王河凿冰,牛王河的水最深不过膝盖。在冰面下憋了许久的小鱼都争抢着凑到凿开的缝隙去透气,田生就拿来一只抄网在水面下来回掇弄,一网上来总能逮到不少小鱼。 小桃抬头看一眼天色,现在还早,远处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爸妈也还没有睡醒。 小桃悄悄从橱柜的篮子里拿出一小块馒头,掰成小块塞到鱼篓里面,她想学着田生的样子去逮一次鱼。不知道能不能有收获,可能在小桃的心里,她更想以这种方式来怀念一下和田生在一起的日子。 小桃来到村子中间的池塘边,眼前的这块池塘是石水村最特别的池塘,不仅仅是因为它的位置,还因为它是村里唯一一个长满莲藕的池塘。 这个季节,池塘的水面上刚刚钻出了一片片嫩黄的荷叶,多数还是翻卷着的叶片,整个水面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小桃没有时间欣赏荷塘的美景,她必须在父母睡醒之前回去。她把鱼篓扔到水面上,看着它一点点地沉到水底,把手里拴着鱼篓的一条麻绳小心系在岸边野草的枝干上,又拔来一把野草盖在麻绳上,大功告成。 下午四点多,小桃悄悄来到池塘边,解下拴在野草上的麻绳,缓缓地拉起鱼篓,在鱼篓将将露出水面时,“哗”地一声,只见鱼篓里的小鱼惊慌地翻腾着。 “哇……”小桃惊喜地大叫一声,好多小鱼啊!这个数量用眼睛是数不过来的,论斤称的话,小桃也不知道有多少。 小桃怀着满心的喜悦匆匆往家跑去,承包这片鱼塘的人主要收获的是莲藕,村里哪个调皮孩子来这里下个鱼篓也不会被骂。小桃只想着妈看到这些小鱼也许能露出笑容,没准还会夸她几句。 小桃欣喜地把鱼篓交到母亲手里,果然王桂华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么多小鱼,差不多有半斤呢!” 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小桃也很开心。 院子里的土灶上,小桃把一把麦草填到灶膛里。 “火不要太急,要不然鱼会糊的。” “嗯,知道了!” 王桂华把滚了面的小鱼放在锅里煎炸,一股香味直冲小桃的鼻腔,她心里想,鱼是我逮来的,妈肯定也会给我吃一些的。 可是饭菜上桌,王桂华把煎得焦脆喷香的小鱼分别放在小雅和蛋蛋碗里,并没有分给小桃一条。 小桃失望地啃着手里的馒头,其实她并不在乎一点点稀罕的吃食,她在乎的是妈的心里能有她一点位置。究竟我要怎么做,爸妈才会像对弟弟和妹妹一样待我呢? 每当小桃看到别的孩子扑到妈妈的怀抱里撒娇,妈妈用亲切的话语嗔怪时;每当她听到别家的妈妈搂着孩子哼着催眠曲时,小桃就会羡慕得红了眼圈。她心里多想妈也会抱抱她,也会像喜欢弟弟妹妹那样喜欢她。 一晃,田生已经离开石水村三个月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小桃也只能跟二奶奶念叨一下田生。二奶奶总是安慰她,田生肯定过着吃喝不愁的日子,要她不要担心、挂念。 “小桃,去打些草喂牛。”往桂华一边做着晚饭一边冲着小桃喊道。 “知道了!”小桃背起筐子往门外走。 “姐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打草。”小雅说着拿起一把小镰刀跟在小桃身后。 小桃难以置信地看着小雅,平时有活儿,她总是能躲就躲,今天是怎么了? 小雅当然有她的打算,留在家里她要帮着烧火做饭,还要看着烦人的弟弟,实在不如出去透透风,而且打不打草不重要,反正这些活儿姐姐会做。 两个人来到村子北边的池塘边。 “姐,我们打什么草?” “水边的芦苇啊!现在这个时候芦苇长得正嫩,咱家的牛爱吃。” 小桃把割下来的芦苇整齐地装在筐子里,抬头向四周望一眼,小雅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要她不掉到水里,小桃也不在乎她是不是会帮自己干活。 不多时,筐子已经装满芦苇,“小雅,我们要回家了!” “来了!”小雅朝着小桃跑过来,把一抱鲜嫩的水稗草塞到筐子里。 “你从哪里打来的草?” “玉米地那边啊!” “把这些草扔了,地头上的草没准会有农药的。” “怎么会有农药?你不要多事,真是的,赶紧回家吧!” 小桃无奈,小雅从来不会听她的话,如果自己坚持让她把草扔掉,或者是告诉妈,没准儿又会惹事,最后被骂的还是自己。 两个人前后脚到家,小雅特地把那些水稗草放到小牛犊的跟前,小桃把剩下的芦苇都倒给大牛,两头牛欢快地吃起来。 晚上,小桃一个人躺在西屋的木板床上,起身从床垫下拿出那本一年级的语文课本,缓缓翻动着书页,心里想着要是有一天我能把这本书上的字认全该有多好。 “小桃,怎么还不关灯睡觉?”从东屋传来母亲的喊声。 小桃忙把书塞回到原处,“马上睡了!”赶紧拉下灯绳。 早上小桃还在香香地睡着,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声传入耳畔,吓得小桃一哆嗦。 “他爹,你快来看,咱家这牛是咋了?” 张耿柱趿拉着鞋子赶紧往院子里跑,眼前的一幕让他呆在原地,只见那头小牛犊口吐白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牛站在小牛旁边“哞哞”地叫着。 小桃听到母亲急切的叫声,赶忙穿上衣服走出门外,紧接着,睡眼惺忪的小雅也走到院子里。 一家人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牛惊慌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昨天晚上喂的草有问题?” 小雅吓得一机灵,紧张地看了小桃一眼。 张耿柱和王桂华都看向小桃:“昨天那筐草,你是从哪里打来的?” 小桃紧张地说:“村子北边的池塘旁边,小牛犊吃的水稗草是小雅打的,大牛吃的芦苇是我打的。”小桃绝对不会替小雅背这个锅,因为这不是小事。 第19章 一把毒草 张耿柱和王桂华同时瞪向小雅,“小雅,你是在哪里打的草?” “我……”小雅心里一阵慌乱,虽说平时爸妈偏向自己,但是我要是承认那把草是我打的,免不了会被狠打一顿。 “快说啊!”王桂华喊道。 “那把水稗草不是我打的。” 小桃闻语震惊地看向小雅。 “我昨天跟姐出去,是不想在家烧火做饭带弟弟,根本就没有帮姐割草啊。”小雅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样她说的话才更有可信度。 张耿柱瞪着小桃,“小雅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那把草是她从玉米地那边打来的。” “死丫头,你知道她从玉米地那边打的草还让她喂牛,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张耿柱指着小桃骂道。 小桃不再说话,显然错不在小雅打了毒草毒死了牛,而错在于自己没有阻止她,没有意识到那把草确定是被喷过农药的,没有把事情告诉他们。本来她在这个家里一直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什么邪火都能引到自己身上,什么错也都是自己的。 王桂华指着小桃的鼻子骂道:“丧门星,我们就不该把你带回这个家。我们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看不得我们有一点好是不是?” 小桃惊诧地听着母亲的话,“带回这个家”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小雅看着眼前的情势,悄悄地后退到堂屋里。 小桃悲哀地想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断定那把草是被喷洒过农药的,最后她认定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出气筒。 “牛吃的草一直都是我打的,只有昨天小雅跟着打草才把小牛犊毒死的,这也要怪我吗?”小桃心里是绝望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胆量说出这些话,“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你们才会这么对我吗?”小桃道出了长期以来集聚在心中的不满和疑惑。 张耿柱夫妻俩儿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平时唯唯诺诺的小桃,他们认定她是要造反,能对养育她近十年的父母提出质疑就是大逆不道的。 张耿柱上前一巴掌把小桃打倒在地,小桃只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声不吭,心里的疼远甚于身上的痛。 家里损失掉了半台手扶拖拉机,小桃饱受了一顿结实的皮肉之苦,王桂华把她关到了西厢房。 让张耿柱夫妻俩儿更生气的是,小桃被打时竟然一声不吭,既不求饶,就连一句服软的话也没有。他们更认定这个倔强的丫头是要造反,一定要好好板板她的脾气,不然长大还得了。 小雅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看着小桃无辜被打,她只一旁害怕地看着,她不敢去阻拦父母。但是她心里对小桃抱着一丝愧疚。趁着爸妈午休,她把一个馒头悄悄塞到小桃的手里。 二奶奶揪心地看着小桃被打,她不敢上前阻拦。张耿柱是出了名的浑人,他老婆更是不讲理。他们夫妻俩儿一直在家,自己也不方便去看小桃,估摸着这孩子肯定饿着肚子。要是田生还在就好了,他能悄悄地溜进院子给小桃送些吃食。 漆黑的夜里,小桃从厢房的窗户望着墨蓝色的夜空,静谧的天空挂满了一闪一闪的星星。 那条汇集了更多星星的白茫茫的丝带就是银河。小桃听二奶奶讲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她大约还记得银河是王母娘娘用头上的簪子画出来的。寂静的夜陪伴她的只要这些遥远的星星。 正屋里的灯已经熄灭很久了,小桃悄悄从西厢房里走出来。轻轻推开屋门,穿过堂屋走到西屋,从床垫下摸出那本语文书,又从墙上摘下一个破旧的小挎包。慢慢走出门,又回到西厢房。 小桃心里有了主意,她要走,她要离开这个家。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考虑过去陵清,可是她根本不知道陵清在什么地方。 小桃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确定现在的父母不会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小桃听过“养恩大于生恩这句话”,但凡他们待自己好一些,小桃愿意为他们任劳任怨一辈子,可是一次次失望叠加起来,彻底压垮了小桃心里那点残存的希望。 她每天陪着小心,干着永远干不完的活,仍然得到父母的一个笑脸,她悲哀地认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甚至比不过那头不幸的小牛犊。这个家除了可爱的蛋蛋没有什么能让她留恋的,可是她没有机会再去看一眼蛋蛋。 小桃没有想到在田生离开三个月后,自己也要离开石水村了。她突然想起自己经常和田生唱的那首童谣,不知不觉的小声哼唱起来: 小小一朵蒲公英呀! 春日遍地开满花, 双手擎住小花伞, 轻轻一吹漫天飞呀! 兄妹分散走天涯, 凝望你,凝望我,孤单只影飘呀飘。 再见,再见,我的好妈妈。 …… 西厢房是家里用来盛粮食的仓库,小桃趴在粮食袋上静静地等着。天擦亮的时候,小桃摸索着在自己的小挎包里装满了干花生。 小桃轻轻走出厢房,来到土灶旁边,从水缸里舀出半瓢水一气灌进肚子里。走到大门口,最后转身看一眼这个待了九年的家,毅然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走到村南边的大道上,小桃踌躇着,田生哥是向东走的,那个方向她并不熟悉,东边是一望无际的田地,村子很少。她决定向西边走,村子西边三里,就有村子,她曾去那边赶过集。 天刚刚透亮,小桃迈着大步走着,一边走,一边掏着挎包里的花生吃。她预见不了自己的未来,只管走,走得越远越好,一颗心无比的轻松自在。 天越来越亮,小桃走过了两个村子,这些村子她叫不上名来。路上渐渐有了行人,从她身边路过的人总会好奇地看她一眼。 早上,王桂华打开西厢房的门,发现已经没有了小桃的身影,扯着嗓子叫了几声之后也没有人应声。在家里四处找了一遍也没看见小桃。 这时候张耿柱和小雅也起床走到院子里。 “她爹,小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这丫头这么早能去哪呢?” 小雅跑到西厢房一看,粮食口袋上还放着昨天自己给她的一个馒头。 第20章 你是迷路了吗 张耿柱夫妻俩儿找遍了全村,也没有找到小桃。 王桂华到西屋仔细查看了一番,家里没有少任何东西。小桃甚至没有带走一件衣服。唯独墙上挂着的二奶奶送她的旧垮包不见了。这丫头甚至连一个馍也没有带走。 张耿柱气呼呼地坐在月台上的小凳上,“胆子肥啦,翅膀也硬了,学会离家出走了。” 二奶奶一早就听见王桂华喊小桃,又看着他们在村子里找了一上午。 “耿柱,找到小桃没有?”二奶奶走到篱笆栅栏前问。要不是担心小桃的安危,她才不会主动跟这对夫妻搭话。 “二婶子,还没有,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哪里去了。对了,您知道平时小桃爱去什么地方吗?” 二奶奶摇摇头,“平时没见她和其他孩子玩过,她有时候会带着蛋蛋来我家玩儿一会儿。”二奶奶也不知道小桃会去哪里。 王桂华一拍脑门,“这丫头不会是去陵清找田生了吧?” 张耿柱惊愕地抬头,“还真有可能,可是陵清离咱这里有一百多里地,她也不认路,身上也没有钱,怎么去?” “她不会边走边打听吗?” “先在附近找找吧!实在找不到,我再去陵清找。” 二奶奶缓缓转身,她很担心小桃,这么小的孩子要是遇到坏人或者被人拐卖了可怎么好。 这个时候的小桃已经赶了四五个小时的路。 还好,这边的村子大都是相连在一起的,看着这边的房子比石水村的房子气派得多,可能这些村子都比较富裕吧! 小桃边走边歇,已经有一天没有吃过饭了,她感觉到心慌气短,两条腿也酸软得不行,肚子也一直咕噜咕噜地叫,挎包里的花生她不敢吃太多。 快到晌午时,小桃向一位坐在家门口乘凉的老奶奶要了些水喝,顺带着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歇上一会儿。 老奶奶跟她闲聊几句,小桃不敢透露自己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只说自己是要去姥姥家。听到小桃肚子里的咕噜声,老奶奶转身从家里拿出两个馒头塞给小她。小桃又惊又喜,道过谢之后,接着赶路。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阳光不再那么强烈。 小桃要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一个能过夜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她识的字不多,看不懂路边的标识。可是她惊讶地发现远处好像有楼房,那个年代还没有高层住宅,最高的楼房也不会超过七层。 “难道我是快要走到县城了?”小桃从来没有去过县城,县城东关每年入秋的时候会有庙会,父母只带小雅去过。 黄昏的时候,小桃走到一个很大的村子,挎包里还剩下一个馒头。她现在很口渴,也很累。 天色越来越黑,小桃走到一户人家的大门口,缓缓地坐到台阶上,疲惫地靠在身后的木门上,走了一天的路,她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中,小桃靠在木门上睡着了。 “月杨,去把门口的柴禾抱进来放到厢房,说不定夜里会下雨,别忘了把大门上好插削。” “知道了,妈。” 熟睡中的小桃根本没有听到院子里母子俩儿的对话,她实在是太疲惫了。 突然身后的门向后开启,小桃身体也跟着向后倒去。 身后的少年赶紧蹲下身,扶住小桃的后背。小桃一个激灵,眼神迷离地盯着身后的人。 “你是谁?怎么会睡在我家门口?” 小桃揉揉眼睛,怯怯地看着身后的男孩子,他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很高,但是身形很消瘦。 “我……”小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妈,你出来一下。”男孩朝着屋里喊道。 不多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女子,大概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怎么了?” “妈,你看!”男孩指着坐在门外台阶上的小桃。 女子名叫刘春静,他的儿子叫月杨,早年间丈夫在工地出了事故。为了她的独子,她没有改嫁,守着不到十亩地带着儿子艰难地过活着。 刘春静打量着小桃,很瘦小的一个女孩子,看样子超不过八九岁,一身不大合体的衣服很是破旧,头发有些蓬乱,眉间有一块水滴样的红痣,模样倒是很俊俏。女孩子眼里闪着胆怯的目光。 “孩子,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小桃缓缓站起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怕自己说了实话会被送回石水村,她绝对没有退路了,她不能、也不想再回去。 刘春静看得出眼前的孩子一脸疲惫和为难。 “你是迷路了吗?还是来我们村串亲亲的?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刘春静语气温和地问。 小桃摇摇头,“大娘,能让我在你家的门口待一宿吗?我实在是太累了,我明天一早就走。” 听到这话,母子两个更是奇怪。 “来,孩子,进来说。”刘春静上前一步把小桃拉进门口。月杨把大门关好。 “去屋里吧!” 小桃突然停住脚步,看着面前这对母子倒是很和善,可是小桃不想过多打扰人家。 “不用怕,我们家就我和我儿子两个人。” 小桃摇摇头,“大娘,我不去屋里了,您能给我口水喝吗?” 月杨看着小桃干裂的嘴唇,转身走向土灶旁的水缸。 小桃发现他走路时身子有些微微起伏,他的腿应该是有残疾的。 小桃接过半瓢水,快速灌进喉咙里。 “孩子,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去屋里吃点东西吧!” “不用了大娘,我有吃的!”小桃指指自己的挎包。 母子两个仍然用不解的目光看向这个奇怪的小女孩儿。 小桃的眼睛扫过敞开的厢房门,那里是个杂物间,地上还有些干麦草。 “大娘,我能在你家厢房睡一晚吗?” 看着小桃祈求的眼神,刘春静一阵心疼。 “去屋里睡吧,孩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小桃摇摇头,眼睛仍然看向厢房。 “好吧!” 得到应允,小桃脸上满是欣喜,开心地说:“谢谢您!” 刘春静看得出来,她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委婉地拒绝自己提供饭食,也不愿意去里屋休息,说明她是个懂事的孩子。 第21章 你不用有顾虑 刘春静端着一碗飘着荷包蛋的素面条和月杨走到厢房门口时,小桃已经趴在麦草堆上睡着了,睡得很沉。 刘春静一阵心疼,看样子她是太累了。把手里的碗递给儿子,脱下披在身上的上衣,缓缓上前搭在小桃身上,又慢慢地退出厢房。 堂屋里,月杨问:“妈,你说她是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刘春静也这么想,“等明天她醒了之后,问问她。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子,独自一个人在外流浪,实在是太危险了!” “妈,我们要不要把她送回家?” “等明天问清情况再说吧!” 第二天清晨,刘春静从炕上坐起身,眼睛望向窗外,天阴沉得厉害。忽然想起昨天睡在厢房的孩子,连忙穿好衣服走出门外。 小桃正端坐在枣树下石凳上,看到刘春静,慢慢站起身,歉疚地说“大娘,是不是我把您吵醒了?” “没有,每天这个点我也就差不多起床了。” 这时月杨也走出门口。 “我看到厢房里有饲料,就帮您把鸡鸭都喂了,院子也打扫了一遍。” 刘春静往鸡舍那边看一眼,果然,鸡鸭都在欢快地抢着食,饲料里还混着绿色的菜叶,看来她是把土灶边剩下的烂菜叶剁碎了混到了饲料里。院子里干干净净,连角落里的杂物也归置得整整齐齐,还真是个勤快的孩子。 “大娘,谢谢您收留我一晚,我现在要走了。” “等一下,孩子。”刘春静看着东边天空黑压压的云彩慢慢飘近,看这天肯定是要下大雨的,她这个时候走肯定会淋雨的。 “来,坐到这里。”刘春静上前拉住小桃的胳膊。 “嘶……”小桃忍不住呻吟一声,刘春静慌忙放开她的胳膊,仔细一看,只见她的胳膊上都是大片的淤青,那淤青上面还泛着或深或浅的黄色。看来一两天之前,她肯定是挨过打,而且被打得不轻。 月杨也吃惊地看着小桃的胳膊。 “孩子,你跟大娘进屋里。”刘春静说完看一眼月杨,示意他不要进屋。 天阴沉得愈加厉害,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刘春静拉开灯。小桃怯怯地看着她。 “别怕,孩子。”刘春静转到小桃身后,轻轻掀起她的后衫,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你身上这些伤是谁打的?” 看着刘春静温和慈爱的脸庞,小桃嘴唇微微撇着,眼泪一下就冲出眼眶,小声地抽泣起来。 刘春静也一阵心酸,这么懂事勤快的孩子,身上被打成这样,肯定是忍受不下去才从家里跑出来的。 正在这时窗外的雨点密集地落下,月杨赶紧进屋,看着小桃脸上的眼泪,只站在一旁不说话。 “孩子你是哪个村的?” 小桃不敢说。 “你是跟父母赌气跑出来的吗?” 小桃还是默默不语,她有自己的顾虑。 “别怕,你是担心我会把你送回家吗?” 小桃点点头。 “你不想回自己的家,是吗?” 小桃仍然是一言不发,只点点头。 “好,那大娘不问你你的家在哪里?那你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事情,你才从家里跑出来的。” 小桃抬头看着刘春静,缓缓开口,她把大概的经过告诉了刘春静。 豆大的雨点啪啪地打在窗户上,转眼间雨点就变成了粗粗的雨线,又过了一会儿,雨线变成一条条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地上,地面上迅速腾起一层层水雾。 刘春静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她很同情小桃,也很心疼她。“孩子,你看外边下着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走得了?先在大娘家住下吧?” 小桃看着窗外的雨,满面愁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住在这里,但是她确定眼前的母子绝对是好心人。 “你不用有顾虑,你没有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我也不会把你送回家的。” 小桃点点头,她打算天放晴了再走。 刘春静心里盘算着,先留她在这里住几天,等她心情平复一些,问出她的家在哪里,再把她送回家。虽然父母严苛,也好过在外有危险的好。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刘春静指着月杨,“这是我儿子,叫月杨。” 月杨微笑着朝小桃点点头。 “大娘,月杨哥,我叫小桃。” 月杨帮着母亲把早饭摆在炕桌上,玉米面粥、萝卜咸菜,馒头,还有煎蛋片。 小桃犹豫着看着自己碗里的两个煎蛋片,以前在家里,煎蛋片从来不会有她的份儿。 鸡蛋在现下的农村也是金贵东西,养鸡下蛋为的是多换几个钱来置买油盐酱醋,谁家也舍不得敞开肚皮吃鸡蛋。 可以说眼前这两个煎蛋片是小桃长这么大最奢侈的一顿饭食。她很想把这两只煎蛋都填进肚子,这个时候她真的是饥肠辘辘,但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 小桃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蛋片放到月杨碗里,“月杨哥,这个煎蛋还是你吃吧!” 母子两个惊讶地看向小桃,月杨又夹起那个煎蛋,“还是你吃吧!你都饿了几天了。” 小桃忙捂住碗口,“我吃一个就够了,还是月杨哥吃吧,你太瘦了!” 月杨的筷子停在半空,刘春静弯起嘴角,“月杨,还是你吃吧!” 月杨缓缓收回筷子,又把煎蛋放回自己碗里。月杨对眼前这个懂事乖巧的小丫头印象不错,以前妈说过她要是再有个女儿就好了。 要是她真的是我的妹妹该有多好。母亲艰难地撑着这个家,含辛茹苦地带大自己,对于母亲所有愿望月杨都想尽力去满足。可是母亲想要个女儿的愿望,他无能为力。 早饭后,小桃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又把屋子归置打扫了一遍。 刘春静看着小桃身上的破旧衣服,从柜子里翻找出几块布料。在炕上铺展,裁裁剪剪,不多时拿着布片走到缝纫机前,熟练地踏着蹬板。平时为了补贴家用,刘春静也会揽些缝纫的零活,做一两件样式简单的衣服,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第22章 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 母亲忙着给小桃做衣服的功夫,月杨和小桃聊着天。 月杨看着小桃身上的小垮包,好奇地问:“小桃,你这包里装的是什么?” 小桃不好意思地笑笑,从挎包里拿出一本书。 月杨一看,“一年级的语文书?你今年几岁?” “九岁。”小桃回答。 “那,你该上三年级了。” 听到月杨的话,小桃落寞地摇摇头“我还没有上学。” “为什么?”月杨不解地问,村里凡是适龄的孩子都会去上学的,但凡一个半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只要够了年龄,学校也会收的。 “因为我是他们捡……他们只想让我在家干活、带弟弟,不愿意供我上学。这本书是好心的邻居奶奶给我的,她让她家孙子教我认字还有算术,其实这本书上的字,我也认不全。” 月杨心里一紧,她从家里偷跑出来只带了一本书,看得出来她很想上学。月杨仔细思量着小桃的话,也许小桃不是他父母亲生的孩子?他断定小桃的父母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多小时后,刘春静满意地看着手里的衣服,“小桃过来一下。” “来了。” 小桃和月杨一起来到东屋,小桃看着刘春静手里的衣服,这是大娘给我…… “我给你做了一身衣服,你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小桃的表情更是惊讶,月杨捅一下她的胳膊,“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试一下。”说完,转身走出东屋。 小桃简直难以置信,面前的大娘竟然会给她做新衣服。 十几分钟后,小桃站在立柜的大镜子前,上身是白底小碎花的短袖衬衣,下身是一条深蓝色棉布裤子,头发扎成两个利落的羊角辫。小桃不敢相信镜子里漂亮的小女孩竟会是自己。 “月杨过来看看小桃的衣服怎么样?” 月杨走进屋,小桃转身,有些好意思地看着他。人们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小桃焕然一新的面貌还真是让月杨眼前一亮。 “小桃真漂亮!” 小桃已经在月杨家待了两天,刘春静母子很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小桃也品尝到了从来没有体味过的温暖,她心里暗暗地想,如果他们真的是我的亲人该有多好! 天气放晴,路面也渐渐干透,小桃觉得自己该走了。 第三天早上,小桃早早起床,轻手轻脚地做好早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桌旁,她决定早饭时跟大娘和月杨哥道别。 饭桌上,月杨看着小桃沉闷着一张小脸迟迟不动筷子,就问:“小桃,你怎么了?赶紧吃饭啊!” “大娘,月杨哥,吃过早饭,我就要走了!谢谢你们收留我!” 听到这话,母子二人都放下筷子。 “小桃,你要到哪里去啊?你有落脚的地方吗?” 小桃摇摇头,“没有,去哪里都行,我再也不会回家了!我要走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小桃坚定地说,紧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月杨心疼地看着她,“你还这么小,一个人怎么过活?” 小桃抬头,眼圈红红的,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过活,但是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没有温度、没有爱的家里。 刘春静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走。 “小桃,你还是先留在大娘家里吧!你一个人四处流浪实在是不安全,大娘也不放心。” “可是……”小桃觉得留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说不定她的父母会找到这里来。 “就这么说定了!赶紧吃饭吧!” 刘春静私下里嘱咐月杨一定留心看紧小桃,不要让她偷偷走掉。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月杨和小桃几乎形影不离。小桃手脚勤快,总是不停地找着活干,在她看来这是她报答这对好心母子的唯一方式。没活干的时候,就经常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小桃,把你的书拿出来,我教你认字好不好?”月杨问。 “好啊!”小桃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在她的心里,热切地渴望着能多学点知识。 沉浸在学习中的小桃暂时忘记了要离开的事。刘春静看着两个孩子相处的这样融洽,也十分欣慰。 算一算,小桃离开家也有七天的时间了。 小桃走后,小雅自在的日子也就结束了。烧火、做饭、洗碗、喂鸡、喂猪,还有带弟弟都成了她的活儿。 这时候,小雅才发现,原来大姐在家里是这么累。但是,打草这活儿父母是不会再让她干了,如果家里再失去了这头耕牛,日子就真得过不下去了。 小桃离开的日子里,蛋蛋天天哭闹着要找大姐。 这天午饭的时候,小雅看着爸妈沉闷的脸,怯怯地说:“爸,你去把姐找回来吧!” 王桂华看一眼一言不发的丈夫,心里琢磨着,小桃干活利落勤快,小雅虽说也能帮着干些活,但是跟小桃确实没法比。自从小桃离家出走,自己整天围着锅台和孩子转,都打不成牌,所以她也想快点把小桃找回来。 “他爹,你闲了出去打听打听小桃的下落,她那么丁点的孩子应该走不远的,咱挨着村子打听,总能找到。” 张耿柱呼噜着半碗泡着窝头的熬菜汤,“周围这么多村子,去哪里找?” “明天,我再去借一辆自行车,我向东边打听,你向西边打听。” 一连两天,张耿柱夫妻俩儿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四处打听着小桃的消息。可是两天下来,不但没有找到人影,就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到。 夜里,两个孩子已经睡着。 张耿柱气恼地说:“这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干脆不找了。” “那怎么行?一定得找到她,我们不能白养她九年。”王桂华不甘心地说。 “那明天再走远点儿。” “好!” 越是找不到小桃,张耿柱和王桂华对小桃的怨气就越大。 一晃,小桃在月杨家已经待了十天,早上她又提到自己要走的事情。刘春静自然是不会让她走的,借着地里的活儿正忙为由,要小桃帮把手做饭,等过几日,再让她走,小桃只好答应。 第23章 绝望的笑容 晌午间,张耿柱骑着自行车走到北和村,这个村子就在县城西关外,离石水村大概有二十多里地。 他一连问了几家有没有人家收留一个八九岁的女娃,人们都说不知道。 张耿柱气恼地推着自行车走着,走到村口,一座门口朝东的院落外的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孩子在门口揽起一抱柴禾,看背影好像小桃,可是衣服不像是。 张耿住推着自行车走近一段距离。顿时气得瞪大了眼,忍不住大喝一声:“小桃。” 小桃被身后的吼声吓得一哆嗦,怀里的柴禾掉了一地。恐惧地转身看着满脸怒火的父亲。 听到吼声,刘春静和月杨快步走出大门口。 张耿柱停住自行车,大步走到小桃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这些天他找得有多辛苦,这巴掌就打得有多重。 见状,刘春静母子都愣在了原地,看着被打倒在地的小桃,月杨赶紧上前扶起她。 “你这个死丫头,家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倒是学会离家出走了!”张耿柱一边说着一边要抬脚去踹小桃。 刘春静上前一把拉住张耿柱,“大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孩子。” 张耿柱正在气头上,连推带甩,刘春静倒在门口的台阶上。 “大娘!” “妈!” 小桃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想要上前拽起刘春静。 月杨看到母亲被无故推到,顿时红了眼睛,猛地窜起来,照着张耿柱的胸口狠狠一推。张耿柱毫无防备,直接被推到在地上。 “好啊!小兔崽子,你敢跟我动手,看我不收拾你!” 小桃看着父亲起身冲着月杨走过来,赶忙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大腿,“爸,我跟你回家,你别打人……”小桃绝望地哀求着。要不是为了大娘和月杨,她不会再叫这个人一声“爸”。 “哼!我看你以后再敢……”张耿柱一手扯住小桃的胳膊走向自行车。 她不忘回过头看一眼刘春静和月杨,挂着泪痕的脸上强挤出一丝微笑。 那抹绝望又满含感激的笑容,让刘春静母子一阵心痛。到现在刘春静才深深地后悔,也许她该早点放小桃走。 月杨也揪心地看着坐在自行车后衣架上的小桃,不由得眼泪冲出眼眶。 张耿柱蹬起自行车,小桃朝着刘春静和月杨挥挥手。 “小桃,你的家在哪里?”刘春静赶忙问一句。 “石水村,大娘,月杨哥,你们回吧!” 小桃就这样走了,刘春静的一颗心久久不能平静。 “妈,您吃点东西吧!”月杨把一碗素面汤,放在石桌上。 “月杨,你说小桃回家会不会挨打?” 月杨看着母亲红红的眼圈,知道她正在担心着小桃。小桃回家必定免不了一顿打。 “怪不得小桃宁可无家可归,也不愿意回家。”月杨没有直接回答母亲的问题。 “是啊!一看小桃的父亲就知道是个浑人。” 被带回石水村的小桃当然免不了被一顿收拾,只是这次由巴掌变成了手指粗的荆条。 黄昏时分,小桃渐渐苏醒,满身疼痛。她还在厢房里,不同的是这次是在盛杂物的东厢房,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小小的硬板床上。 不用说,她日后就要睡在这里了。小桃缓缓地坐起身,爱惜地看着身上的衣服,轻轻拍掉身上的土。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这里,不过她知道不管父亲怎么打她,她都没有吭一声,也没有哭一声,更没有认错和服软。她除了这副犟脾气,什么都没有了。 小桃想再躺一会儿,可她的后背一碰到床板,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她只好趴在床上,她想起了自己的小挎包,还在月杨哥家里。 堂屋里,“你说这丫头怎么这么倔?难道她不知道什么是疼?一声都不吭!”张耿柱不解地说。 “以前还真没有发现这丫头比驴还倔。就这性子,以后……”王桂华突然想到了田生,“反正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如把她……” 张耿柱当然明白王桂华的意思,翠凤家的手扶拖拉机她已经眼馋了几个月。 “再要跑没影了,咱可就什么也捞不到了!” 张耿柱觉得老婆说得有道理。 晚饭后,小雅趁着父母不注意悄悄来到东厢房,她把一个馒头放到小桃的手旁,小桃看到她只抬了一下眼皮。 第二天早上,王桂华看到小桃床上的馒头,料定是小雅昨天送过来的。她把一碗粥放到小桃手边,冷冷地说:“快点吃饭”。眼睛扫过小桃的后背,转身走出厢房。 中午,王桂华隔着窗子望一眼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小桃,床边的馒头和粥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小桃感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头晕晕地,身上也不再那么疼。她不知道自己正发着烧,烧得脑子有点迷糊。 二奶奶在自己院子里看向小桃家的东厢房,她知道小桃在里面。可是小桃父母一直在家,她没有机会去看小桃。 月杨看着小桃的小挎包,“妈,小桃都回家两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刘春静也一直挂念着小桃,“月杨,明天我们去石水村看看小桃吧!” 月杨惊讶地抬头。 “你下午跟我去一趟银行,把存折里的钱都取出来。” “妈,您想干啥?”家里的存折里是父亲的抚恤金,除了给自己治腿用了一部分,母亲从来没有动过一分。 “明天上午我们套骡车去石水村。”当下农村人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还有就是牛车、马车。汽车和摩托车都是稀罕物,这些稀罕的交通工具北和村还没有一辆。 “妈,您……” “月杨,妈想把小桃带回家。”刘春静镇定地说。月杨跟自己提过,小桃有可能不是她父母亲生的孩子,也许她可以收养小桃。 “可是咱家存折上就那么点钱。”月杨同意母亲的决定。 “先到小桃家里看看情况再说。” “好!” 下午,二奶奶看着张耿柱夫妻俩儿出门,赶忙端着一只碗走向小桃家。看着趴在床铺上的小桃狠吃了一惊,小桃后背上都是一道一道的血印子,血迹透过白色的衬衣更加显眼,心里暗骂耿柱和王桂华真是狠心。 第24章 我可以收养她 下午,二奶奶看着张耿柱夫妻俩儿出门,赶忙端着一只碗走向小桃家。看着趴在床铺上的小桃狠吃了一惊,小桃后背上都是一道一道的血印子,血迹透过白色的衬衣更加显眼,心里暗骂耿柱和王桂华真是狠心。 “小桃,小桃。”二奶奶蹲到床边,轻声叫着她。 小桃艰难地抬起眼皮,虚弱地叫道:“二奶奶。” “孩子,你身上很疼吗?”又看一眼床边的饭食,“你怎么不吃饭?” 小桃的面色苍白,二奶奶摸一下她的头,“怎么这么烫啊?孩子,你发烧了!”看一眼碗里的包子,最好现在能给她做些汤水。 “你等一下,二奶回家给你做一碗鸡蛋汤。” 小桃轻轻点点头。 不多时,二奶奶端着一碗鸡蛋汤来到小桃身边,碗里的汤是温的,二奶奶来之前就把热汤碗放到冷水盆里泡过一会儿。她把小桃扶起来,把碗送到她的嘴边,“赶紧喝,你爸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 小桃捧着碗慢慢地喝着汤,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为了不让二奶奶担心,她强把一碗汤硬灌到肚子里。 “这些天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你胆子也是太大了!怎么敢离家出走呢?” “二奶奶,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对吗?” 听到小桃的话,二奶奶一愣,“你这孩子瞎寻思什么呢?” “那天我妈说她就不该把我带回家。他们为什么一直那么偏向弟弟妹妹?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做,他们都不会对我好一点点?” 二奶奶沉默了,小桃确实不是王桂华亲生的孩子。张耿柱和王桂华结婚以后几年都不生育,当年他们是在外地带回的小桃。 农村有一个说法:一直要不成孩子的夫妻要是能收养一个孩子,不出几年就能有自己的孩子。在小雅出生之前,张耿柱夫妻对小桃还是可以的,可是自从他们的孩子出生以后,小桃就变成了多余的孩子。尽管小桃听话懂事,这夫妻俩儿对她也没个好脸。 “孩子,你别瞎想了,以后可不敢再离家出走了!” “二奶奶,我这些天被一对母子收留,他们对我可好了!您看,我身上的衣服就是那家的大娘给做的,那家的哥哥还教我认字、做算术。我从来没有过过那么开心的日子。”小桃说着,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那样的家才是我想要的家。” 二奶奶注视着小桃,心里五味杂陈。可是,父母就是孩子的天,孩子你只能认命啊! “小桃,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幸好你遇到的是好人,你可要记住以后绝对不能再乱跑。二奶奶得走了,我得空再来看你。” 小桃点点头。 早上,月杨和母亲动身赶往石水村,二十多里路,快到晌午时才走到。在农村,人们都是绿色出行,村子之间都是土路,又是骡车,速度自然是快不了。 刘春静打听到小桃家的胡同,可是整条胡同里有六户人家,哪家才是呢? 二奶奶从菜地回来,在胡同口看见刘春静母子,因为是生面孔,所以她多看了两眼。 “婶子,这胡同里哪户是小桃家啊?”刘春静问道。 “你们是……” “奶奶,我们是从北和村来赶过来的,我和我妈是来看小桃的。”月杨答道。 二奶奶吃惊地问:“难道前些天就是你们母子俩儿收留了小桃的?” “是!”刘春静点头:“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小桃。” “你们跟我来。”二奶奶把刘春静母子带到自己家。 “小桃跟我提过你们。” “小桃她还好吗?”月杨急切地问。 “嗨!小桃被她爸打的满身是伤,现在还发着烧呢!我昨天偷偷去看过她,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二奶奶无奈地说。 “婶子,小桃是他家亲生的孩子吗?”刘春静直奔主题。 “这……”二奶奶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些。 “婶子,跟您说句实话,我很喜欢小桃这孩子,既然他父母不待见她,我想收养她。” 二奶奶兴奋地说:“要是这样就太好了!小桃确实不是张耿柱和王桂华亲生的孩子,可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 “您带我们去小桃家吧!” “好!咱们见机行事,我会帮你的。” “好!谢谢您!” 不多时,二奶奶领着刘春静和月杨站在小桃家的大门口,“耿柱啊,在家吗?” “在,咋了,二婶?”张耿柱走出门,当他看见刘春静母子二人时,立马黑了脸,语气也不客气起来:“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来看看小桃。”刘春静说。 小桃听到刘春静的说话的声音,心里一阵惊喜,挣扎着坐起身。 这时王桂华也走出门口。 “耿柱啊!好歹他们母子也照顾了小桃这么些天,就让他们看看小桃吧?” “她在东厢房。”王桂华看着刘春静母子说。 小桃赶紧趴在床上。 当刘春静和月杨走进东厢房时,被小桃的样子吓了一跳。月杨快步走到小桃旁边,蹲下身,急切地问:“小桃,你怎么样?” 小桃小声说:“月杨哥,我没事。” 刘春静看着小桃的样子一阵揪心,那件白色的小衬衣几乎看不出模样,尤其后背上…… 刘春静转身走出东厢房,强压着内心的怒火,“你们怎么能把孩子打成这样?” “我们管教自己的孩子,关你什么事?”王桂华说道。 “你们要是不愿意养她,我可以收养她。”刘春静开门见山。 张耿柱和王桂华儿吃惊地看向刘春静,王桂华早就有这个打算。 “我们的孩子为什么要给你养?”张耿柱冷扫刘春静一眼。 二奶奶把张耿柱拉到堂屋里,小声说:“耿柱啊,婶子跟你说,小桃这孩子性子倔,她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要是等她再大点,哪天再走了,你未必再能找到她。还不如现在给她寻个人家,你看这丫头的性子,你能降得住吗?你们也不能天天盯着她。” 张耿柱思索着,她觉得二婶子的话有道理,可是他是不会白白让别人收养小桃的,好歹小桃也吃了自家九年饭。 小桃听到刘春静的话,心里一阵欣喜,她凑到月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月杨点点头。 “妈,你快来看,小桃发高烧呢!” 刘春静赶紧走进厢房,伸手摸一下小桃的头,确实滚烫。 张耿柱夫妻俩儿也走进厢房。 “咳咳……”小桃一阵剧烈地咳嗽,“噗”一声吐出一口血。 众人都吓得瞪大了眼。 小桃粗喘着趴在床边,缓缓闭上眼睛。 第25章 踏上幸福之路 “耿柱啊,你是下了多重的手?孩子怎么伤成这样?怕是伤到内脏了吧!”二奶奶担心地问。 刘春静一脸惊慌,急忙上前问:“小桃,你怎么样?” 小桃脸眼皮也不抬一下。 月杨站起来,抻抻刘春静的衣角,小声说:“妈,你看她都病成这样了。就算是上医院都不一定能治好,咱们还是走吧!” 王桂华听到这话上前摸一下小桃的头,确实滚烫,“小桃,小桃。”用力推了几下她的胳膊,小桃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爸,你看……” 张耿柱不想带小桃去医院,“你刚才不是说想收养小桃吗?我们辛苦把她养这么大,也不能就这样让你们带走她吧?” 刘春静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打开递给张耿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你们把小桃带到这么大。” 张耿柱皱眉道:“这,这也太少了吧!” “那正好,这事还是算了吧!没准儿带她回去还寻个晦气。”月杨说着伸手想要拿回张耿柱手里的钱。 刘春静看着儿子一反常态也觉得奇怪,转念一想…… “对呀,这也不是件小事,月杨,我们还是先回家跟你爸商量一下再说吧!也让小桃在家好好养养病。” 月杨秒懂母亲的意思,“好,那咱先回家吧!” 二奶奶皱眉推一下张耿柱。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王桂华说着对着张耿柱使个眼色。 “那好吧!不过,咱们两家还是写个收养协议吧!落到字面的上事是不能反悔的。”刘春静以前当过老师,在农村算得上是文化人。 “好!”我去拿纸笔,王桂华赶紧走进屋,她巴不得月杨母子赶紧把小桃带走。 十几分钟后,刘春静把收养协议放进口袋,“月杨去把小桃带出来。” 月杨把小桃搀扶到院子里,小桃勉强支撑着身体。 “姐姐!”蛋蛋朝着小桃跑过来。 多日不见,小桃也十分想念弟弟,她弯起嘴角着看着跑到跟前的蛋蛋,刚要伸出手去拉他的小手。王桂华一把将蛋蛋抱起来塞给小雅,“抱弟弟回屋。”刚才小桃咳嗽那么厉害,绝对不能再让她碰蛋蛋。 “姐姐,姐姐……” 小桃失望地收回手,她心里舍不下自己抱大的弟弟。 可是从此之后这里再也会是我的家,蛋蛋也很快会把我忘记的。小桃慢慢环视一下这里,身体一软倒在月杨怀里。 刘春静看着小桃对弟弟的不舍,心里明白,怕是在这个家里只有这个小家伙对小桃怀着一颗真心。养父母待她不好,她还这样疼爱他们的孩子,说明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月杨赶紧把小桃抱上车。” “好!” 小桃走了,张耿柱夫妻甚至连大门口也没有出。 二奶奶看着骡车上被刘春静抱在怀里的小桃,红了眼圈,“小桃,以后可要好好的。月杨妈,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婶子,您就放心吧!” “二奶奶,您放心吧!您也要好好的,等我长大还要孝敬您呢。”小桃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 看着远去的骡车,二奶奶用衣袖擦一下眼眶,三个多月的时间,田生和小桃都走了。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两个孩子都能过上好日子。 骡车上,小桃伸手到月杨跟前,“月杨哥,你拧我一下。” “拧你干啥?”月杨不解地问。 “我怕我现在是在做梦啊!” “你不是在做梦,我们要回家了!”刘春静爱怜地抚摸着小桃苍白的脸颊“对了,你哪里难受?我现在带你去镇上找大夫看一看。” “呵呵,大娘,我没有事,刚才我是故意咬破的嘴唇。” 刘春静嗔怪道:“你这孩子,刚才差点给你吓死了!” “哈哈……你们在门外说话的时候,我和小桃合计好的苦肉计。”月杨笑着说。 “你们两个真行!” 骡车缓慢地向前走着,小桃终于踏上梦寐以求的幸福之路。 晚上,小桃趴在东屋的炕头上,刘春静手里拿着药瓶和药棉仔细地给她处理着伤口。后背上许多伤口交叠在一起,有的泛着淤青,更多的伤口上渗着血丝。 “小桃,疼吗?” “不疼!” 刘春静叹一口气,小桃这么懂事勤快的孩子,他的父母怎么能这样对她? “有些伤口很深,怕是会留下伤疤的。”刘春静担心地说。 “不怕,反正是在后背又不是在脸上。”小桃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她真的脱离了那个冷酷的家。大娘和月杨哥对自己这么好,她终于过上了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上完药,刘春静找来一件上衣给小桃穿上,又递给小桃半碗温水和几颗药片,“把药片吃了吧!你的伤口发炎才会发烧的。” “嗯!”小桃吃下药片,把半碗水也喝完。 刘春静坐到床边,“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我就送你去上学。” 小桃惊讶地睁大眼睛,开心地问:“大娘,我真的可以去上学吗?” “当然可以了!” 小桃心里一阵欣喜,只要她能生活在这个家里,就已经很满足。她没有想到大娘会主动提出让她上学,小桃的心里乐开了花。 “你早点睡吧!” “好!” 刘春静拿起小桃换下的衣服走到院子里。 “妈,给小桃上过药了?” “嗯!” 刘春静展开手中小桃的上衣,眉头越皱越紧。 月杨知道母亲在难过,小桃身上的伤那么重,他也很心疼。 “妈,把衣服给我吧,我去洗,您早点休息吧!” “好!” 可是刘春静并没有回东屋睡觉,她轻手轻脚地把缝纫机搬到西屋。小桃明天还没有替换的衣服,她要赶紧给她做下几身衣服,一直忙到很晚才睡。 早上,月杨把早饭摆上石桌。 “妈,小桃还没有睡醒吗?” “是!我进屋看一下她。”刘春静走进东屋,小桃还在香香地睡着。伸出手触摸她的额头上,终于退烧了。 正在这时,小桃微微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叫道:“妈!” 刘春静一愣,惊喜地看着小桃,开心地答应:“唉!” 小桃的脸上也露出满足的笑容,这是她有记忆以来最特别最幸福的一个早晨。 第26章 月礁 小桃侧脸看向枕头旁边的衣服,一摞崭新的衣服,这是…… “小桃,你还困不困?” “不困了,妈。” “那就起床吧!你看,这些是妈给你做的新衣服。” 小桃开心地说:“妈,真好看!可是,这也太多了吧?” “这些够你暂时替换着穿,等妈闲了,再给你多做一些。” 石桌旁,一家人围桌而坐。 “月杨,以后小桃就是咱们家的人了,你要把她当成亲妹妹。以后你们长大了,兄妹两个也要相互照应。” “知道了,妈。” 小桃眼里含着泪花,感动地说:“妈,哥,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谢谢你们给我了一个家。” “呵呵,我早跟月杨说过,我想要个女儿,没想到真的就梦想成真了!” 小桃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妈,您能给我换个名字吗?我不想叫现在这个名字!” 刘春静思索片刻说道:“叫月娇,好不好?“娇”是美好可爱的意思。”刘春静做过不到十年的小学教师。 “又娇惯,又娇气。妈,我想要个硬气一点儿的名字。”小桃说。 “叫“铁柱”行不?要多硬气有多硬气!”月杨眉眼含笑地看着小桃说。 小桃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 刘春静嘴里的一口粥差点给喷出来,“哈哈……你别闹了。那把这个“娇”字改成礁石的“礁”吧!够坚硬也够坚强。” “好!”小桃开心地说。 “吃过饭,我去找你大伯,月礁要上学就要先上户口。”月杨的大伯是北和村的村委会副主任,肖家本族有个大事小情的都必定会找他商量。 “知道了,妈。” 刘春静离开后,“小桃,你身上的伤还疼不?”月杨问。 “哥,我叫月礁。”小桃提醒道。 “呵呵,好的。月礁,吃完饭,哥带你到村子里走走,好不好?” “好啊!” 两个人出了门,向村北走着,“咱村子北边有条河,我带你去河边走走。” 其实月礁走起路来,还有些头重脚轻,但是她还是满怀欣喜地跟着月杨向村北走去。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哥,你跟妈去石水村,妈给了他们多少钱?” “存折里的定期存款全部取出来了,还有家里零用的一些钱也都带上了!”月杨一边走一边说,“从你被你爸带走之后,咱妈就整天魂不守舍的。我听你说的半截话,才想到你有可能不是你父母亲生的孩子,咱妈才想到要收养你。” “那家里现在都没有钱了吗?” “你不用担心,咱妈揽了一些零活儿,够贴补家用的。” “那我以后就多帮咱妈干活儿。家里的和地里的活儿,我都能干的。” 月杨微微一笑:“马上到河边了!” 两个人伫立在河边,河面像镜子一样平静,光亮的小河像是一条小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蜿蜒着。河岸两边都是青纱帐一般的玉米地,一棵棵粗粗的玉米杆怀抱一两只肥肥嫩嫩的玉米。 月礁知道再过不久就要秋收了,她一定要帮家里多干点活。她不知道除了多出力气之外她还能用什么方式来报答母亲和哥哥。月礁怀揣着一颗感恩的心,无比庆幸自己能留在这个充满爱的家里。 在月礁心里,每一个给她微笑和关爱的人都是值得她感谢和报答的。 月杨是独生子,腿又有残疾,所以刘春静再收养一个孩子也不会被非议,她顺利地给月礁上了户口。 不久后,月礁如愿地上了学。靠着之前大宝零星教的那点东西,月礁根本就跟不上老师的课。还有,她比一年级的孩子平均年龄大了两岁。看着其他孩子看向自己的异样目光,月礁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一天放学后,刘春静就发现月礁一脸沉闷。月礁向她和月杨诉说了自己的烦恼。 “你跟不上课,所以很着急是吗?”刘春静问。 “是!” “你不用着急,你落下的课,妈可以给你补上。” “我也可以教你的!”月杨看着月礁说,他现在正上初二,虽然成绩一般,但是教一年级的课还是能教得了的。 “好!妈,我不仅要补一年级的课,我还要补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月礁坚定地说,如果按照正常的年龄入学的话,她现在应该上三级了。 刘春静和月杨一愣。 “好,我有时间去给你借二年级和三年级的课本。”刘春静心里想,这丫头心气还真是高,她倒真想看看月礁有没有这个恒心。 果然之后的日子里,月礁只要干完家务,就抱着书本读读念念、写写画画。刘春静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转眼到了中秋节,也到了秋收的时节。 早上,月礁找到月杨,“哥,家里有细点的铁丝和铁钉子吗?” “有。” “你要干什么?” “我要做些兔子套。” 月杨惊讶地问:“难道你要去逮兔子?” “是!以前在石水村的时候,田生哥最会逮兔子了。我见过他做兔子套,我还跟他下过兔子套,只要田生哥出手,每次都不会空着手回来。” “呵呵,你行吗?”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哥,你去拿铁丝,再拿一把尖嘴的钳子。” “好吧!”月杨根本不相信月礁能逮到兔子。 月礁把细铁丝截成二十段长短相同的小段,又把每段铁丝对折,把断茬的一端拧在铁钉上,再把铁丝从上面的开口处反穿过去,做成一个像字母“q”一样的套子。 “哥,你看。”月礁把自己的手腕伸进套子里,另一只捏住固定铁钉的一端,手腕像外拉,套子的口越收越紧,“如果兔子从这个套子里穿过去的话,一定会被逮到的,它越是跑,越是挣扎,就会勒得越紧。” 月杨饶有兴致地看着月礁的演示,“还真是有点意思!” “当然有意思,等逮到兔子就更有意思了,咱妈这么累,正好逮几只兔子给她补养身体!” 月杨笑笑:“好!我帮你把剩下的都做完。” 半个小时后,月礁满意地看着手里的一把兔子套。 “这些套子要下到哪里?”月杨问。 “田间地头!我们晚上去,天黑透以后,家里有没有手电筒?” “有!” 月杨问:“要不要跟妈说一声?” “还是不要说了,咱妈不一定会让咱们去的。” “那就等妈睡着以后去。” 月礁笑笑:“好!” 第27章 真没想到 月礁知道,为了收养她,母亲搭上了全部积蓄,现在家里的日子已经艰难到了极点。 好在一家人的吃食可以自给自足,地里可以长出庄稼和蔬菜,却长不出肉。月礁不知道蛋白质为何物,但是她知道妈和哥都需要营养的吃食。她不仅要去逮兔子,她还要去逮鱼。 夜里,月礁听着母亲均匀的呼吸声,确定她已经熟睡。悄悄地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西屋。 “哥,咱们该走了!” “好!”月杨从炕上爬起来。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月杨问:“东西都拿全了吗?” 月礁点一下手里的东西,“套子、手电筒,还有一把小锤子,全了!” “那咱们走吧!” “好!轻一点,别把妈吵醒了!” 两个人轻轻地把大门关上。正值农忙时节,庄户人经过一天繁忙的劳作,这个时点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月礁抬头,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夜空,虽然没有路灯,眼前的一切都被月亮照成了一片灰白。这是一个月中,月光最充足的一天。 田野里,成片的玉米已经成熟或者接近成熟,这个时节的野兔最肥,地里的黄豆和倒伏的玉米都是他们的美食,任何一只兔子都可以撒了欢地吃、可劲地吃。 “要把套子下到地里吗?”月杨问。 “不,下在地头的小路上。” “为什么?”月杨不解地问。 “田生哥说兔子爱走比较光滑的地面,你看被月光一照,这些光滑的路面会反光。” 月礁选好地点,把第一个套子钉在地上。 “这路这么宽,你怎么确定兔子会从下套子的位置走呢?”月杨问。 月礁从地头上拔下两把杂草,分别放在套子的两边,“你看,这下只有套子这里的路上是亮的。” “呵呵,狡猾!” “嘿嘿,走,我们把剩下的都弄完。”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终于搞定。 “哥,咱们赶紧回家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得赶过来起套子。” “好!” 月礁躺在炕尾,迷迷糊糊地睡一会儿,就朝着窗外看一眼,心想可不要睡过头了。村里人都下地早,可不能到手的兔子给别人捡了去。 天蒙蒙亮时,月礁叫醒月杨。 “哥,你把自行车推上吧?” “推车干啥?” “万一兔子太多,我们拿不了怎么办?” “能抓到一只就不错了!”月杨并不太相信月礁能抓到兔子,可是他还是推上了家里的自行车。 十分钟后,两个人来到地头的小路上,突然,月礁指着前面兴奋地说:“哥,你看,你看。” 月杨顺着月礁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兔子正在路中间挣扎。 “快,快,快去捉住它!”月杨兴奋得有些结巴,说着赶紧朝前跑去…… 半个小时后,月杨和月礁蹲在小路上看着地上的六只野兔,四只是活的,前脚和后脚被野草捆着,还有两只是死的,大约它们被套住时,挣扎得太狠。 月杨看一眼月礁,难以置信地说:“真没想到……” “真没想到这洼里的兔子竟然这么傻!”月礁笑笑。 “呵呵,不是,真没想到你这办法能逮到兔子。” “这下信了吧?” “我们赶紧回家吧!”月杨说。 “哥,等一下,要是咱们把这些兔子都带回家的话,顶多咱们自己能留下两只,剩下的肯定会被咱妈送给大伯他们。要是冬天的话,咱还可以留着慢慢吃。”月礁正在想着怎么处理这些兔子。 “那你想怎么办?” 月礁盯着月杨的脸,有了主意,“哥,咱离着县城这么近,不如把兔子都卖了。” “啊?”月杨惊讶地问,“去哪里卖,总不能沿街叫卖吧?” “县城有菜市场,不行咱就去饭馆问问,看他们收不收。” 对于月礁的提议月杨未置可否,他可从来没有做过买卖。 “赶紧走吧!咱们太晚回家,妈会担心的。” “好!” 幸好带了自行车,十分钟的时间也就到了县城西关。 月礁看到路边的小饭馆,露天的空地上摆着几张桌子,有两三个人正在吃着早饭。 一般这样的小饭馆早上会有豆腐脑和油条供应,中午和晚上也会卖炒菜和烩饼、汤面之类的。 “哥,你看那个小饭馆的牌子上写得啥?” 月杨停下自行车,“豆腐脑、油条、火烧夹肉,炒饼、烩饼、各种炒菜。怎么了,你饿了?”月杨身上没有钱,他也饿了。 “不是,我在想能不能把兔子卖给这家小店。我们去问问吧!” 月杨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月礁看出月杨为难的样子,“我去问。”说着,月礁跳下车子,拎起一只兔子,朝着小饭店走过去。月杨也只好推车跟在她的身后。 月礁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大约带着套袖和围裙的会是老板。 “您是老板吗?” 正在案板前切着熏肉的男子回头,转身看着面前的月礁,“是,要吃啥?” “我们不吃饭,我是想问,您这里收不收兔子?”月礁说着提起手里的野兔。 男子大概四十多岁,光头,身形肥胖,白胖的脸上泛着红光。 “哪来的兔子?”男子问。 “我和我哥逮的?” 男子看一眼月礁身后月杨自行车大梁上挂着的几只兔子。 “你要卖多少钱一只?” 这可难住了月礁和月杨,他们也不知道市面上的兔子的价格。 “您看着给吧!” 胖老板嘴角弯起一丝笑容,接过月礁手上的兔子,掂量一下。 “六块钱一只,怎么样?” 月礁看一眼月杨,张口道:“六块五一只。” “六块已经不低了!不能再高了。” “大伯,为了这几只兔子,我们兄妹俩儿一宿没睡。就六块五一只,不能再少。”月礁坚定地说。 月杨惊讶地看一眼月礁,她竟然还会讨价还价。 “呵呵,六块五就六块五,可是这死了的兔子不能是这个价钱。”胖老板指着两个已经不动的兔子说。 “这两只可以便宜一些!” “那就四块五一只。” “行。” 月杨把兔子都递给胖老板,月礁从他手中拿过一只死兔子,“我们要留一只自己吃。” “呵呵,也行。”老板转身走进厨房 月礁看向月杨,“哥,你算一下多少钱。” 月杨心里默算一遍,“三十块零五毛。” “对!”月礁笑笑:“我算的也是这个数。” 片刻后月礁数着手里的钱,抬头皱眉看向旁老板,“大伯,怎么少了五毛?” “呵呵,没零钱了,就这样吧!” 月礁无奈,他肯定是故意抹掉那五毛钱的。 “火烧夹肉多少钱一个?”月礁问。 “一块!” 突然想到自己的小挎包里还有五毛钱,是以前母亲给的买铅笔和本子的钱,她一直没有舍得花。 第28章 挣钱的感觉真好 “大伯,来两个火烧夹肉。” 月杨知道月礁肯定是饿了,因为他现在也是饥肠辘辘。 “好嘞,稍等啊!”胖老板欢快地切着肉。 月礁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给,肉塞得满满的。”胖老板把两个夹着碎肉的烧饼递给月礁。 月礁把一个烧饼递给月杨,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胖老板。 “不对啊,少五毛啊!”胖老板看向月礁。 月礁笑着看向他,“不少啊!加上刚才给您抹掉的五毛,不是正好两块吗?” “哈哈……你这丫头。”胖老板朝着月礁笑笑,“以后再逮到兔子,还给我送过来。” “好嘞!”月礁爽快地答应。 月杨一边咬着烧饼,一边推着自行车往前走,月礁小心地把烧饼包好放到自己的小挎包里。 “你怎么不吃啊?”月杨问。 “我想留给咱妈吃啊!” 月杨心里微微一动,赶紧把自己手里的半个烧饼塞到她手里,“赶紧吃吧!饿了一早上。” “嗯,哥,咱们赶紧回家吧!没准咱妈都等着急了。” “好!” 回家的路上。 “哥,挣钱的感觉真好!” 月杨蹬着自行车,“呵呵,是不错!” 月礁盘算着,“要是每天都能卖三十块钱,一个月就能挣到九百块钱啊!咱们就发财啦!” “别做梦了!今天是星期日,我们才有时间出来的。再说了,你还想着把一洼里的兔子都逮光?” “我知道,我只是想多挣点钱,咱妈就不会那么累了。她白天要忙地里的活,晚上还要做揽来的零活,太累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已经帮了咱妈不少了。早饭和晚饭都是你做,家里的活物(鸡鸭、牲口之类)也都是你照应着。你每天还要补功课,你也很累啊!” 月杨说得没错,每天晚上,月礁头一碰到枕头就会睡着。她干活从来不惜力,不管多累,睡一夜,力气又回到身上。 刘春静坐在石桌旁,焦急地看向大门口:“这一大早的,两个孩子跑到哪里去了?自行车也不在。” “妈!我们回来了。”月礁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跨过门口跑到刘春静跟前,从小挎包里掏出一卷钱放到她的手里,“妈,给您,一共二十九块钱。” 月杨也推着自行车进门,脸上也带着同样兴奋的表情。 刘春静吃惊地看着手里的钱,“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你俩儿去干什么了?” “妈,我和月礁昨天晚上下的兔子套,今天早上居然逮到了六只兔子,我俩儿到县城卖了五只,留下一只咱们中午吃。”月杨提着手里的兔子看向母亲。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就偷跑出去了?” 月礁笑着说:“是!怕您不让我们去,就没敢告诉您?” 刘春静沉着脸说:“以后不许去了!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妈,现在正好是逮兔子的时节。”月礁不想放弃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如果今天晚上再去下了一次,说不定还会有收获的。 “那也不行,大半夜的出去,太危险了。”刘春静仍是不同意。 “妈,那以后每个月十五的时候,我跟哥哥去一次行不?”月礁仍不死心。 “行,我跟你们一起去!” “太好了!”月礁笑道。 “快去洗手洗脸,过来吃饭。” “噢,对了,妈,这个给你吃。”月礁从小挎包里取出肉火烧递给母亲。 “呵呵,还是你跟月杨分着吃吧!” “妈,这是特地给您买的,我跟月礁都吃过了!” “好!”刘春静开心地看着两个孩子,心里暖暖的,丈夫意外离世是她心中永远抹不去的痛,可是有了月杨和月礁,她很知足,不管日子有多艰辛,她都能挺得住。 中午,一家三口围坐在石桌旁,石桌中央放着一大海碗红烧兔肉,还有三碗白米饭。 “太香了!”月杨看着兔肉说:“妈,我们都有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那就赶紧吃吧!” 月礁看着母亲和哥哥,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家里的日子怎么会过得这么紧张呢? 在这之后,月礁为了能让哥哥多吃上点肉,想尽了办法,学着田生的样子做鱼篓去河里逮小鱼,去野地抓蚂蚱。每次逮到的小鱼不够炖一锅,但是还是勉强能熬上两碗鱼汤。要说这炒蚂蚱的味道比炒河虾还要好,鲜香酥脆。 自从月礁来到家里,确实给月杨和母亲带了不少欢乐。刘春静从心里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月杨对她也很疼爱。 可是月杨家斜对门邻居家的胖妞却不高兴了,月杨有了妹妹之后就很少跟她玩了。 胖妞比月杨小一岁,两个人从小玩到大。胖妞看着月杨和妹妹形影不离,心里更是生气。 月杨在隔壁村子上初中。这天下午,胖妞坐在自己家门口盯着月杨家的门口,直到月杨推着车子出现在眼前。胖妞赶紧拿着两个酥梨朝着月杨跑过来,“月杨哥!” 月杨回头笑着看向胖妞:“蓉儿。” 蓉儿是胖妞的大名,但是村子里的人都喜欢叫她胖妞。胖妞从小好吃,又是家里的独女,她家在村子也算是富裕人家,在父母的溺爱下,蓉儿生生地就把自己吃成了肉滚滚的胖妞。 “月杨哥,我妈今天从城里买的酥梨,可好吃了,我给你拿了两个。”胖妞说着把两个酥梨递到了月杨手里。 月杨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两个梨子,他只见过鸭梨和雪花梨,这种稀罕的梨子,还真是没有见过。 “谢谢你啊,蓉儿!” 月礁在院子里听到月杨在门口的说话声,忙向着门口走去。 “客气啥,你赶紧吃啊,我帮你把车子推进去。” “哥,你回来了?”月礁看着门口的月杨和胖妞,她也认识胖妞,可是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因为她一早就觉得这个肉球一样的女孩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并不和善,所以自己也不稀得搭理她。 “给!”月杨直接把两个梨子塞到月礁手里,“拿进屋,你和咱妈一人吃一个。” 听到这话,胖妞皱眉瞪着月礁。 月礁看一眼胖妞的脸,看她的意思并不想让我吃梨。 “月杨哥,你到我家去写作业吧!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你正好教教我。” 月杨思索片刻,说:“好吧!” “月礁,你先回家跟妈说一声,我去蓉儿家里了。” “好!”月礁看着月杨跟着胖妞走进她家大门。 第29章 故意找茬儿 胖妞家里,月杨坐在胖妞的写字桌上写着作业。村子里的大部分孩子都不会有这种写字桌,孩子们大都是趴在炕上写作业。月杨一直是在母亲的缝纫机上写作业。 胖妞把洗好的两个酥梨放到桌上,“月杨哥,吃梨。”说着把一个梨子塞到他的手里。 “那小丫头是从哪里来的?以后她就住在你们家了吗?” 月杨抬头,“她叫月礁,我妈收养了她。” 胖妞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为什么要收养她?她爸妈不要她了吗?” 月杨放下送到嘴边的梨子,“她的养父母待她不好,经常虐待她。” “原来是这样!”胖妞心里对月礁泛起一丝怜悯。 自从月杨的腿残疾以后,很少有孩子再跟他玩,胖妞却是个例外,不仅没有嫌弃他,还比之前更加关心、照顾他。 月杨性子温和,时常有些调皮孩子嘲笑他,他也从来不会跟他们计较,但是在心里还是充满着自卑。月杨能忍这些调皮孩子,可是胖妞从来不会忍,只要见到有谁敢嘲讽月杨,必定会出手,轻了是一顿骂,重了就是几巴掌。 慢慢的,月礁也发现村子里的孩子欺负哥哥。 这天,月礁和月杨在街上走着,几个孩子从他们身旁走过,月礁认识他们,都在同一个学校,他们是五年级的学生。 走着,走着,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月礁和月杨,嘴里念着:“南边来了个瘸子,腰里别着个橛子,北边来了个矬子,肩上挑着茄子。别橛子的瘸子换挑茄子的矬子的茄子,挑茄子的矬子不给别橛子的瘸子茄子。别橛子的瘸子抽出腰里的橛子打了挑茄子的矬子一橛子,挑茄子的矬子打了别橛子的瘸子一茄子。” “哈哈……”旁边的几个孩子一阵哄笑。 月杨抬头瞪他们一眼,也不吭声。 “诶,肖月杨,这个顺口溜适不适合你?”高个子男生看着月杨问。 月杨铁青着一张脸看向他。比月杨更难看的是月礁的脸,“你吃饱了撑的,敢骂我哥!” “呵呵,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你要替他出头吗?”高个男生挑衅地看向月礁。 “跟我哥赔礼道歉!”月礁瞪眼。 “哈哈哈……”几个男生同时笑起来。 “笑什么?”月礁大喊。 “笑你,就笑你这个野孩子!你能怎么样?” 月礁微缩着瞳孔盯着他们,眼睛四下寻找,墙根里正好有一捆子荆条。大步跑过去,从里面抽出一根,折成两段,追着几个男生就打。 看着月礁急了眼,几个调皮孩子赶紧四下散开、分头逃跑。月礁拼命追赶着那个编顺口溜的男孩子。 “月礁……”月杨也跟在后边跑着,他怕月礁被打。 男孩慌不择路跑向月杨家的胡同。胖妞正站在自家门口嗑着瓜子,拧眉看着月礁手里拿着棍子追赶着朝着自己跑过来的男孩。这丫头在干嘛? “别跑,有种你给站住!”月礁一边跑,一边大喊。可是她怎么能跑得过一个大她几岁的男孩子呢?她远远地看到胖妞,心想太好了。 “蓉儿姐,截住他,她骂我哥!” 听到月礁的喊声,胖妞赶紧扔掉手里的瓜子,一把抄住正巧跑到她跟前的男孩。 任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胖妞的手。 月礁气喘吁吁地跑到胖妞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他编顺口溜骂我哥!” “什么?”胖妞瞪圆了眼。 “我又没有骂你,你赶紧放开我!” “你骂月杨就是骂我!我今天要不削你一顿……”说着拿过月礁手里的荆条照着男孩的屁股就打,而且是用了十足的力道。 “诶呦,疼……疼死了!别打了……”胖妞还没打够五下,男孩就忍不住求饶。 “活该!现在知道疼了,刚才口条不是还挺顺溜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嘲笑我哥?”月礁看着男孩被打,心情极其舒畅。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时,月杨也跑到月礁和胖妞身旁,“蓉儿,放了他吧!” “滚!”胖妞松开手。 男孩捂着屁股一溜烟跑掉了。 胖妞对着月礁说:“以后谁再欺负月杨哥,你就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看着胖妞仗义出手,月礁对她立马心生好感,“谢谢你,蓉儿姐,你真是太好了!” 胖妞没好气地瞪一眼月杨,“就你性子好,谁欺负你,你都不吭声,真是!” “呵呵!”月杨不好意思地笑笑。 可是村子里的调皮孩子并没有停止对月杨的嘲笑,还顺带着殃及到月礁。 放学后,月礁和几个女同学相跟着走出校门口。 “喂,肖月礁,走慢点!” 月礁回过头一看,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是同班同学张本利,“有事吗?” 张本利眼珠子乱转一通,眼角带着坏笑:“诶,肖月礁,你妈是从哪里把你捡来的?” 月礁皱眉看着他,看来他这是又要故意找茬儿耍弄人。月礁也不稀得理这种人,大步朝前走去。 可是张本利仍是不依不饶紧跟在月礁身后,“难不成你真是你妈养在外的私孩子?” 听到这话月礁停住脚步,“私孩子”无疑是农村最狠的骂人脏话,眼前这个欠抽的无聊孩子不仅骂了自己,还捎带着把母亲也给骂了。月礁满眼燃烧着怒火。 “怎么了?让我猜对了,你还真是你妈亲生的,是不是?” 月礁攥紧拳头,照着张本利的前胸打去,不料张本利敏捷地向后倒退几步转身就跑。 “哈哈哈……抓不到,抓不到……” 月礁恨恨地看着张本利跑远的背影,嘀咕一句:“你给我等着!” 因为着急回家写作业和做饭,月礁并没有去追他。月礁新学来一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家住哪里我又不是不知道。 “妈,我哥回来了吗?”月礁进屋。 “还没有!”刘春静正坐在缝纫机旁边忙碌着。 看着母亲身旁大堆的零活,月礁一阵心疼,“妈,您累了,就歇一会儿,我写完作业就去做饭。” “好,知道了。” 月礁趴在炕上写着作业,她想起张本利骂自己的话,如果我就这么忍下了,他日后肯定还会再骂我、捉弄我。我得想个办法好好收拾他一顿。月礁冥思苦想一番,终于想到了计策。 第30章 滋味还不错吧 眼下已经到了十月份,菜地里可以吃的蔬菜不多,只有一些伏天里撒下的小油菜可以吃,萝卜白菜还没有长起来。 月礁掐了一大把鲜嫩的红薯梗,又掐了些丝瓜藤蔓。以前在石水村的时候,她见二奶奶吃过这些,而且味道不错。用现在的话讲,这两样蔬菜绝对是绿色无污染有机蔬菜。天天吃咸菜和油菜,月礁想给母亲和哥哥换个口味。 晚上,月礁把两盘青菜端到东屋的炕桌上。月杨盯着盘子问:“这是什么菜?” “凉拌丝瓜藤蔓和蒜炒红薯梗啊!” “这,这能吃吗?”月杨问。 “当然能吃了,丝瓜藤蔓先用开水汆熟,过凉水,再拌上蒜蓉,放点盐和香油,再加点醋,可好吃了!” 刘春静夹起一些丝瓜藤蔓放到嘴里咀嚼,满眼精光,“还真是不错,脆嫩可口。月杨你尝一下。” 月杨勉为其难地夹起一些红薯梗送入口中,咀嚼片刻后,“还可以,比油菜好吃多了。” 月礁开心地说,“倭瓜的嫩藤蔓也很好吃的,可是现在的时节,已经没有嫩藤蔓了。” “月礁,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能吃的?”刘春静边吃边问。 “我以前在二奶奶家吃过这些。二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挨过饿,家里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吃过这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 “以前二奶奶还告诉我很多能吃的野菜,等到明年春天我去洼里采一些。” “呵呵,好!” 第二天早上,刘春静看到月礁正蹲在院子里的土灶旁捣鼓着什么。 “月礁,你该去上学了!” 月礁回头,“知道了,妈。我先把灶膛里的草灰掏出来倒掉,马上就去上学。” “好!别迟到了。”刘春静有些奇怪,现在天气凉了,做饭都是用堂屋的土灶,月礁怎么想着去掏院子里土灶的柴草灰? 月礁用一张旧报纸包好掏出的草灰,走出家门口,她没有朝着学校的方向走,而是走向张本利家的方向。 张本利家住在村子最东边的一个胡同里,这条胡同有三户人家。这个时候,胡同里没有人,张本利家的门虚掩着。 月礁四下看看,不远处地上有一只喂猫狗的破铝盆,里面还有一些粥,再远处有一条只剩了三条腿的破条凳。月礁嘴上露出一丝笑意…… 大功告成,月礁满意地看着张本利家两扇门板顶着的破铝盆,突然院子里传出张本利母亲的喊声:“本利,赶紧去上学,不要又迟到了。” “呵呵……”月礁偷笑一声,赶紧转身朝着学校走去。张本利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到校,经常因为迟到被老师罚站,今天的罚站他肯定是逃不过的。 每天早上,七点钟晨读开始,八点才会上课。 晨读开始了半个小时后,张本利气恼地走进教室,月礁发现他的头发还是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他果然是中招了,本来还担心他爸妈会中招。 张本利无故迟到了半个多小时,罚站是免不了的,而且这次一站就是两个小时。 第一节课下课,张本利就开始吸溜鼻涕。月礁心里想,为了赶着上学,张本利他妈肯定没有时间给他烧热水洗头发。 大课间,张本利在操场上拦下月礁,沉声问道:“肖月礁,是不是你干的?” 月礁冷冷地看向张本利阴沉的脸,点头道:“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滋味还不错吧?” “你……”张本利没有想到这个平时蔫蔫的小丫头报复心理竟然会这么强。 “你满嘴胡诌的时候,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吗?我平时招惹过你吗?你捉弄我不说,还骂我和我妈那么难听的话!你要是气不过,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找老师评评理。中午放学,我还可以跟你一起回家,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爸妈。” 张本利瞪着眼睛,他真想把眼前这个嚣张的丫头打一顿。 “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以后你再敢招惹我,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不信,咱们走着瞧!”月礁说完大步朝着教室走去。 “野孩子!”张本利恨恨地盯着月礁的背影,不过以后还是别再招惹这疯丫头了。 人们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看来这句话不假,月礁决定以后不管是谁惹到自己和哥哥,都绝对不放过他。 月礁不可能每次都靠胖妞来替她和哥哥打抱不平,妈每天已经很累了,这种小事,绝对不能再让她烦心。 哥哥平时“打不还口,骂不还嘴”,也是担心惹事让妈操心。那以后,就由我来保护哥哥。 可是让月礁没有想到的是,一直以来性情温和的哥哥也会被彻底激怒。 周五下午,月杨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月礁正趴在石桌上写着作业。 月杨气恼地把书包摔在地上。 月礁吃惊地看向月杨,这才发现他浑身是土,嘴角还挂着血丝,右脸还红肿了一大片。衣服的前襟也被撕下一大块,样子实在狼狈。不用说也知道,哥哥肯定是吃亏,被别人打了。 “哥,你这是怎么了?”月礁赶紧走过去问。 月杨仍是一脸铁青,“打架了!” “打架了?”月礁震惊,哥哥这好脾气怎么会跟别人打架,看来是被人惹急了,“你跟谁打架了?” “张开耀!” 月礁知道张开耀是村主任张文全的儿子,张文全有三个闺女,全家人最宝贝这个小儿子。 “你为啥跟他打架?” 月杨气呼呼地坐在石凳上,“那孙子骂咱妈。” “咱妈去交零活了,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咱们去张开耀家找他爸妈评评理。”月礁提议。 月杨抬头,“这,这有用吗?” “有用没用都得去,咱不去,他以为咱们好欺负,下次还要再骂咱家人。”月礁坚定地说。 月杨觉得月礁说的有道理,可是那个张文全素来和大伯不太对付,找他去评理也不会有什么用。 “赶紧的!要不然,妈一会儿回来了。”月礁拉起月杨的手就走。 走到张文全门口的时候,月礁看着他家大门上贴着红对联,“哥,他家这是要办喜事吗?” “是,张文全的二闺女明天出嫁。” 第31章 活土匪 大门是开着的,月礁领着月杨走到大门口。院子里,张文全和他老婆正蹲在地上收拾着喜宴上的吃食。 月杨有些胆怯地站在月礁身后,张文全毕竟是村主任,大伯都得惧他几分。说白了,自己和月礁也只是两个孩子,找他们评理,他都未必会搭理。 月礁用力扣一下大铁门上的门环。 张文全夫妻俩儿抬头看向门口的月杨和月礁。 “有啥事吗?”在张文全眼里,眼前这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孩也不惜得发问时要叫他们的名字。 月礁先开口:“大伯,你家儿子打伤了我哥。我哥的脸被打肿了,嘴也流血了,衣服也被他撕烂了!” 张文全和老婆惊讶地看着月礁身后的月杨。徐翠玲皱着眉朝里屋喊:“开耀,出来一下。” 几分钟以后,张开耀懒洋洋地从堂屋里走出来,他刚才在屋里就已经听到月礁的话,“怎么?肖月杨,你出息了?竟然有胆量来上门告状!” “开耀,是不是你打的月杨?”张文全沉着脸问。 “是我打得他,可是是他先动手的。”张开耀辩解道。 “要是这样的话,就怨不得开耀了。谁先动手就是谁不对!”张文全看着月礁和月杨说。 “是他先骂我妈的!”月杨急了眼,“他骂我妈是……丧门星,还说我妈克死了我爸!” 张文全站起身,“月杨啊!开耀骂了你妈,你也先动了手。你们俩个这不就扯平了吗?带着你妹回家去吧!” 张开耀倚在堂屋门口不屑地看着月杨和月礁。他平时欺负人欺负惯了,因为他爸在村里是村主任,很少有人敢找到他家来。张开耀认定,眼前这兄妹俩儿必定是自讨没趣儿。 “你这村主任就是这么当的吗?”月礁开口,断定张文全是要护犊子,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话给他听。 张文全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黄毛丫头,厉声说道:“你这丫头片子,你怎么说话呢?” “你又怎么说话的?欺负人欺负惯了是吗?”月礁看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张文全大声说。 “那你想怎么样?”徐翠玲问。 “让你儿子跟我哥道歉,赔医药费还有衣服!” 月杨惊讶地看着月礁,本想着张文全肯训斥张开耀几句就不错了。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些要求,虽然合理,但是张文全必定不会答应。 “呵呵,笑话!”张文全看着眼前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不点。 月礁转身走出门口,从墙脚抄起半块砖头,走进大门口。 张文全夫妻看着眼前瞪红了眼的月礁,慌忙问:“你想干啥?”他们以为月礁要砸人。 只听见“嘭”的一声,顿时张文全一家都惊愕地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月礁的两个鼻孔流下两条血柱,月杨也吓得愣在一旁。 月礁用左手抹了一把鼻子下的血滴,又抬起左手抹向大门口的红对联。 右手的半个砖头迅速飞向张文全脚下盛着活鱼的大盆里。“扑通”一声,盆子里飞起的水花溅了张文全和徐翠玲一身水。 “你这丫头,你要干嘛?” 徐翠玲皱着眉头看向门口的对联,家里正忙着办喜事,对联上面沾上血,实在是不吉利。 “给我哥道歉,赔医药费和衣服。”月礁沉着脸大喊。 “这……” “不同意?那好!”月礁转身退出大门口又找来半块砖头。 “等等,我们赔,我们赔。”张文全赶紧拦下月礁,生怕她再拍自己第二下,这丫头要是把自己拍出个好歹,他也脱不了干系。 “还得道歉!”月礁仍然不肯让步。 “好,好!”张文全对着老婆说:“赶紧回屋拿三十块钱。”又看向已经呆在门口的张开耀,“赶紧去给月杨道歉。” 张开耀还是站着不动。 “赶紧的!” 张开耀看着父亲瞪向自己,不情愿地说:“月杨,对不起。” 月杨也不吭声,心疼地看着月礁擦破皮的额头,掀起自己的衣角给月礁擦拭着鼻子下的血迹。 月礁接过徐翠玲递过的三十块钱,瞪着张文全说:“我的命是我妈和我哥救的,谁敢欺负我妈和我哥,我就跟他拼命!”说完,拉起月杨就走。 张文全看着兄妹俩儿的背影,对着老婆说:“你说刘春静从哪里淘换来的这么个“东西”?” “那谁知道,简直就是个“活土匪”。”徐翠玲转身看向张开耀,“记住了,以后不要再惹这兄妹俩儿。” “我得赶紧把门口的对联换一下。”张文全忙走向大门口。 月杨领着月礁的手往家走着,夕阳把兄妹两个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疼不疼?”月杨心疼地看着月礁,她的一张小脸沉闷着,鼻子到下巴满是或深或浅的血迹。 “不疼!”月礁抬头看向月杨,坚定地说:“哥,以后谁也别想再欺负咱!” 月杨笑笑,攥紧她的小手。 刘春静看着月杨和月礁进门,顿时吓得瞪圆了眼睛,“你俩儿这是怎么了?是跟别人打架了吗?” 月礁有点紧张地看着满脸焦急的母亲,她不知道自己的过激行为是不是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月杨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跟母亲说了一遍,月礁把手里的三十块钱放到石桌上。 刘春静既感动又伤心地看着两个孩子,眼泪瞬间冲出眼眶。 “对不起,妈,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啊!”月礁看着母亲哭了,也流下了眼泪,她料定自己闯了大祸。 月杨也着急地说:“妈,您别怪月礁,都是我的错。” 刘春静一把将两个孩子搂到怀里,“妈没生你们的气!不过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告诉我。你们都没有错,月礁,以后不敢再这样,你要是真把自己拍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刘春静一直以为,在这个世上,能够不顾一切为她和儿子豁出性命的只有丈夫,没想到这丫头也能…… 在之后的日子里,凡是敢捉弄或者嘲笑自己和月杨的毛孩子,被月礁捉到的就是一顿狠打。捉不到的会被月礁一直惦记着,直到她有机会能找补回来才算完。 话说张本利被月礁修理之后一直怀恨在心。直到一天,他不知死活地把一条扭动着的壁虎尾巴悄悄放到月礁的铅笔盒里。 月礁没有像张本利预料得那般被吓哭。张本利更没料到的是,月礁右手死拽着他的头发,左手把那条新鲜的尾巴塞到了他的嘴里。尝过“鲜”,又结实地挨了一顿打之后,张本利终于对月礁心腹首肯。 人们常说“老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月礁打起架来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所以渐渐的,村子孩子都不敢招惹月礁,他们还给月礁起了一个外号“鬼见愁”。 就这样月礁成了大人眼中的“活土匪”,孩子眼中的“鬼见愁”。村里的女孩子都不会跟月礁在一起玩耍,其实月礁没有欺负过她们。大人们怕自家的女娃被月礁带成疯丫头,所以都各自叮嘱自己孩子千万不要跟她在一起玩儿。 月礁见其他女孩子跳皮筋或者丢沙包也不会羡慕。因为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家里的活要干,她还要抓紧一切时间补习功课。除了学习和做家务,月礁也没忘她要挣钱。 第32章 可惜我只是个小孩儿 周末,月杨看着月礁挎着自己的小挎包就要出门,“月礁,你要去干啥?” “去洼里找螳螂子啊!” “找螳螂子干什么?”月杨不解地问。 “螳螂子是药材,可以卖钱的,以前在石水村的时候,有人到村子里收螳螂子,我记得是十块钱一斤。要是现在还是这个价格的话,那一斤螳螂子可以换二斤多肉呢!反正闲着没事,正好去田间地头上找一些,攒得多了,可以卖钱啊!” “呵呵,你这么小人儿,怎么总想着挣钱?”月杨问。 “我想多挣些钱,咱妈就不会那么累了,可惜我只是个小孩儿。” “我跟你一起去找!”月杨也来了兴趣,“去什么地方找?” “荆条上,还有树枝上。” 在闻安洼里,每条小路旁和地头上都会生长着荆条,一般挨着谁家的地就归谁家所有。 荆条的用途广泛,可以编筐,可以搭豆角架子,还可以教训孬孩子。每年春天的时候,一簇簇的嫩苗都会从往年的老根旁边钻出来。 女孩子们最喜欢拔下这些嫩枝条,将段口处滋出的红色汁水涂到指甲上,这些鲜红的汁液可是天然的指甲油。 时下已经到了深秋季节,荆条上的叶子全部落光。螳螂会在秋天的时候把卵产在荆条的枝干顶端。 “哥,你看有不少呢!”月礁指着一片荆条,兴奋地说。 浅灰色的枝条上,一个个深褐色或者土黄色的螳螂子十分显眼。 “嗯,是不少,咱们赶紧摘吧!” 一个下午,月礁身上的小挎包里装满了螳螂子。 “哥,以后有时间,咱们再来摘。”月礁伸手拉过一支荆条,摘下顶端的一个螳螂子。 “好!咱们赶紧回家吧!” “嗯!” 晚饭后,月礁用烧火棍从灶膛里拨出几个黑黑的东西。 “这是什么?”月杨问。 月礁把几个小黑球放到手里,吹掉上面的灰,“这是烧熟的螳螂子啊!” “你弄这个干嘛啊?” “可以吃啊!” “这……”月杨看着她手里的黑黑的几个不太雅观的小球,简直难以置信,“你怎么总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这跟羊粑粑蛋一样,能吃吗?” 月礁把其中一个小黑球掰成两半,里面露出金黄色的一丝丝的卵,“哥,你尝尝啊!” 月杨一边皱眉,一边躲闪着。 月礁小心地挤出一些卵,送到月杨嘴边,“哥,你尝一下,味道不错的,跟蚂蚱的卵味道差不多,也有点像鸡蛋黄的味道。” 月杨颇为踌躇地捏起一些放到嘴里,细细地咀嚼,眉头渐渐舒展开,“嗯,味道还真是像鸡蛋黄。” 月礁开心地笑笑,直接把掰开的两个螳螂子放到嘴里嚼碎,片刻后把剩下的渣子吐掉。 “以前,在石水村的时候,田生哥给我吃过。一晃,他已经走了有半年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月礁说着一脸惆怅。 月杨也知道田生是月礁的玩伴,而且两个人很要好。月礁经常会提到田生和二奶奶,月杨也知道她很想念他们。 “以后有时间可以带你回石水去看二奶奶呀!我想田生肯定也会天天挂念着你的。也许以后你们还会再见到的。” 月礁脸上露出一丝惆怅,“我不再叫小桃,兴许他也不再叫田生。也许等我们长大,就算有一天在大街上见到,谁也不会认得谁了。” 月礁没有忘记田生的右耳朵上的伤疤,大概他也不会忘记自己额头上的胎记吧。 转眼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猫了一冬天的庄稼人蓄势待发,在各家地里种上各种庄稼。 对于农民来说土地就是生命的支柱,没有土地就无法存活,老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食以米为先”,豪不夸张地说每个农民都把土地当成了自己的命根子。 刘春静开春就在自家最好的水浇地里种下了棉花,棉花是最金贵的农作物,一斤棉花可以卖到两块多钱。 棉花籽播下一周之后,刘春静来到地头,她要看一下棉花籽是不是已经发芽了。 可是当她走到地头时,却发现自家和邻居水兰家的地之间的田埂好像被挪动过,明显自家的地少了一个田垄。刘春静也是长年长在田间地头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地少了。 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在原来田埂的位置刨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年分地时钉下的木橛子。看来这水兰为了偷地还真是下足了功夫。 水兰是刘春静家的南邻,说实话,刘春静有些看不上她。每天打扮得流里流气的,手脚不干净不说,她和张文全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刘春静站在地头上,心里思忖着,水兰不敢偷别人的家的地,专偷自己家的,还不是看我孤儿寡妇的好欺负。 出了这样的大事,刘春静第一时间当然要去找月杨的大伯肖津亭来给自己做主。 肖津亭相信弟媳妇绝对不会无事生非,“哼,这娘们儿平时就有个手脚不干净的毛病,她啥不偷?现在到了偷地的地步。走,咱找她去。” 肖津亭和刘春静一前一后地走进水兰家的院子,“春生在家吗?” “谁呀?”水兰扭动着婀娜的腰肢走出堂屋,“哟,是肖副主任啊!春生不在家,有啥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要说水兰的打扮还真是村子里最时髦的,烫着一头卷发,一年四季都披散在肩膀上,用月礁的话说,她那头发就像是绵羊尾巴。 眼前的水兰,上身穿着白色紧身毛衣,下身穿着一条喇叭腿牛仔裤,不仅描着眉毛,还抹着红嘴唇。 “张家坟,你家和月杨家的地中间的田埂是不是动过?月杨家的地少了一垄,是不是春生耕地时不小心耕过界了?” 虽然他们是明目张胆地偷地,肖津亭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明显,给他们留个就坡下驴的机会,能顺利要回地就行了。 可是肖津亭根本就没有料到,水兰压根就不是“驴”,人家背靠着“大树”,跟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肖副主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月杨家地少了,就是我家偷了,田二家也挨着他家的地啊,你怎么不怀疑是他家偷的呢?” “你少装蒜,田二家和我家的地之间的分界橛子还在,只有和你家这边的橛子不见了,不是你干的,会是谁干的?”刘春静一改平时温柔、谦和的脾气,上来就开怼。 “你说谁装蒜?你和你大伯子合起伙来挤兑我是不?我水兰也不是好惹的,你家的地少了,跟我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们跟你好商好量,你不要不识抬举!”肖津亭也气急了眼。 “哟,你一个副主任,你有啥抬举啊?你们给我出去,有能耐,你们爱上哪里告就去哪里告?” 月杨家的院子里。 “月杨妈,你也别愁,我一会去张文全那儿,明天叫上人去量地。” “好!” 第33章 量地 肖津亭从月杨家出来,直奔张文全家。 还没进门口就听见院子里有女人的哭闹声,肖津亭心想,难道是张文全跟他老婆干仗了? 走进院子才知道,水兰正拉着徐翠玲的手,一边哭着,一边说:“嫂子,你是没见肖津亭和刘春静那样子,他俩儿一到我家,就骂骂咧咧的,刘春静非说我偷了她家的地。嫂子,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我连人家的一根针都不会拿,怎么会去偷地呢?” “咳咳……”肖津亭故意咳嗽两声,走进院子。 水兰看着肖津亭止了哭声,抬头看了张文全一眼。 张文全看着走进大门的肖津亭,赶忙站起身,“老肖,怎么说你也是村干部。怎么能带着弟妹去水兰家骂街呢?有事说事嘛?” “呵呵!主任,我肖津亭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吧?咱俩儿共事这么多年,你看见、听见我骂过谁,跟谁红过脸?” 张文全脸上一顿,瞥一眼水兰。 “月杨家的地少了一垄,究竟少的那一垄地在水兰家还是在田二家,咱们明天叫上人量一下地就清楚了,我叫会计一道带上分地时的底账。”肖津亭说完转身就走。 “这……”张文全看着肖津亭说话的架势,心想,这肖津亭不是随口扒瞎的人。他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晚上,月杨和月礁看着母亲满面的愁容。 月杨说:“妈,您不用上愁,明天量了地,就能把咱的地要回来了。” 刘春静叹一口气,“但愿吧!”这水兰必定会去找张文全帮忙,还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月杨从东屋走出来,月礁问:“哥,量地是要怎么量?” “量出地的宽度和长度分别是多少米,相乘之后,再换算成亩。” “哥,如果他们多报数的话,咱家的地就没少,是不是?” 月杨惊讶地看着她,点点头。 “如果他们报的再多一些的话,没准儿就成了咱家偷了水兰家的地,是不是?” 月杨皱着眉点点头。 月礁咬着嘴唇思索片刻,对着月杨说:“哥,去年你被张开耀打,咱俩儿去他家算账,没准儿张文全还记恨着咱俩儿,要是他故意……” 月杨觉得月礁说得有道理,“那怎么办?” “这样,明天咱们晚点去上学,咱妈一个人怎么能盯住尺子的两头?虽说大伯也在,可必竟是咱家的事情,咱还是得自己上心才行。你看妈愁成这个样子,明天量地,咱们必须得好好盯着。” “你说得有道理。那明天咱俩儿就晚点去上学。” “好,先别跟咱妈说。万一咱妈不让咱们去就坏了,等妈下地了,咱俩儿偷偷跟着就行了。” 月杨笑笑:“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心眼儿?” “呵呵!这叫什么来着?防……” “防人之心可不无?” “对!” 第二天早上。 “月杨,月礁,饭已经做好了!你们吃过饭就去上学。妈要出去了!”刘春静冲着屋子里喊道。 “知道了!”月杨和月礁同时应声。 “哥,咱们也赶紧走吧!” “好!”月杨从炕桌上拿起一块玉米饼掰成两块,递给月礁一半,“边吃边走。” “好!” 月杨和月礁走到张家坟时,自家地头前已经站着几个人。两家当事人是必定要在场的,大伯和大队会计站在一旁,张文全还有他本家的两个侄子也站在地头上。 “赶紧走,马上要开始了。”月杨和月礁加快了脚步。 水兰冲着张文全挑挑眼,张文全心领神会,“保全、保国,开始吧!”说着,把手里的卷尺递给他们。 保全接过卷尺,几个大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月礁和月杨。 “哥,你盯着这边地头的卷尺,我跟着去那边的地头。”月礁突然开口。 几个人同时回头,惊讶地看着月杨和月礁。 “你们两个怎么没有去上学?”刘春静转身问。 月礁笑笑:“妈,我和哥帮你看一下尺子,量完地,我们就去上学。” 张文全皱眉看着月礁,心里暗想:这丫头片子,鬼灵精怪,哪都少不了她。 “好!”刘春静点头道。 保全和保国为难地看一眼张文全。 “那现在就开始吧!”肖津亭说道。 月杨走到保国身边,月礁跟着保全走向另一侧的地头。月礁走了几步回过头,“哥,可要一眼不眨地盯好尺子!” “知道了!” 水兰黑着脸看向月礁,心里恨恨地骂:多事,死丫头! 几分钟后月礁冲着母亲这边大喊:“95.6米。” “好!再量一下地头的宽度。”肖津亭背着手说。 长和宽的数据都有了,会计左手托着算盘,右手零活地拨动着算盘珠,嘴里还念念有词:“96.5乘以8.5,八九七十二、六八四十八、五……” 刘春静紧张地看着算盘上的数字。 “咋样?”肖津亭问。 会计抬头,推一下鼻梁上比瓶子底还厚的眼镜,“地确实是少了!” 众人纷纷看向水兰,“她家地少了,就是我家偷了?水兰仍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刘春静瞪一眼水兰,径直走向她家的地,蹲在地上用手刨着什么。 “刘春静,你敢刨我家的地!”水兰瞪眼。 几分钟后,刘春静站起身,手里拿着一颗发芽的种子,对着众人说:“我家地里种的是棉花,她家地里种的是玉米。她家地里怎么会有发芽的棉花种子?” 张文全看一眼水兰,也不做声,事实摆在眼前,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 月礁和月杨拿起尺子量了一下水兰家的地头宽度,月杨报出一个数字,会计又开始拨动起算盘珠,片刻后,对着众人说:“水兰家的地多了,正好是月杨家少了的一垄地。” 肖津亭嘴角弯起一丝冷笑:“春生家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水兰臊眉耷眼地看一眼张文全。 经过一番周折,终于要回了地。可是水兰和刘春静也就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仇人。 水兰不仅泼辣,还不讲理,没少在邻里间指桑骂槐地影射刘春静。 刘春静也不稀得搭理她,她觉得跟这种人较真或者讲道理都没有用,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就行了。可是月礁和月杨都恨透了水兰。 第34章 秋后算账 天气渐渐变暖,小河边两侧的野草最先绿了起来,沟沟坎坎里,一簇簇翠绿的蒲公英举着黄色的花朵和白色的小绒球,柳树也舒展开挂满嫩芽的枝条。 闻安洼里各种鲜嫩的野菜经历了一个冬天的蛰伏,都争先恐后地钻出地面。这时,孩子们开始跑向田间地头,四处寻找着野菜。 月礁也开始忙碌起来,她关注的不仅是野菜,还有河边和沟边的茅草。这个时候的茅草根最鲜嫩,搓掉茅草根上的细皮和浮土,放到嘴里细细地咀嚼,甜丝丝的。可是,月礁挖茅草根并不是为了吃,她要卖钱,茅草根可是药材。 月杨问她怎么知道这么多?月礁说,石水村好多人都会打药材来卖钱,所以她也认识一些药材。 于是,春天的茅草根,夏天的益母草和蛇床子,秋天的地黄和螳螂子,都被月礁收集起来。只要有时间,她就会在院子里摆弄晾晒各种药材。这可是她的大买卖,她要卖药材挣钱给妈贴补家用。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让刘春静开心的是月礁参加了二年级的期末考试,成绩优异,月礁顺利跳级,九月份,她就可以跟着三年级一起上课了。 想想去年月礁跟着一年级的孩子上课,还跟不上老师的课程,学习也很吃力。一年来,这丫头疯了一样的学习,倒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让刘春静意外的是月礁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欣喜,反而沉着脸说:“不行,我还要再跳一级。” 月杨也初中毕业,他没有考上高中,决定留在家里帮着母亲干活。 七八月份是闻安降雨量最大的两个月,所以邻里之间经常会因为走水(在地上流淌的雨水)磕磕绊绊。水兰说月杨家故意垫高了自家门前的地,害的她家门前的积水流淌不出去,借着这个茬儿口跟刘春静大吵了一架。 正值暑假,一天中午,月礁被窗外枣树上的蝉鸣声吵得不胜其烦,她把手里的书放下,走到院子里,双手抱住树干使劲摇晃。 炎热的天气,使得枣树上的知了更是歇斯底里地狂叫。 月杨问:“你在干啥呢?” “赶知了啊!” “呵呵!”月杨无奈地笑笑。 农村人都有午睡的习惯,可是孩子们都不爱午睡,月礁也一样。转身之际,月礁看见水兰家房顶上的烟囱,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赶忙走近西屋下的窗户,“哥,你出来一下!” 月杨问:“干啥?” “你出来,我告诉你!”月礁压低音量,母亲正午睡着。 月杨走到院子里,月礁凑到他的耳根,“哥,咱把水兰家的烟囱堵了吧!” 月杨问:“堵它干啥,现在谁家不是在院子里的土灶上做饭?再说烟囱冒不冒烟,上房一看不就知道了。”月杨并不赞同月礁的想法。 “哥,你忘了水兰天天找咱妈的事?我有办法让他们发现不了,她家现在不用堂屋的土灶,秋后也肯定会用,咱这叫秋后算账。让她天天欺负咱妈!” 月杨思忖片刻,“你有什么办法?先告诉我。” 月礁狡黠地眨眨眼睛,凑近月杨的耳朵…… “哥,你觉得怎么样?” “呵呵,这主意不错!趁着咱妈还睡着,咱赶紧的。” 月杨搬来梯子,月礁小心地把三大簸箕细土缓缓倒进水兰家的烟囱。不能一次性倒入的太多,要不然睡在屋子里的人会听到动静。 夏日里,午后一两点钟的日头最毒辣,在屋顶上蹲了有半个小时的功夫,兄妹两个都是满头大汗。终于搞定,月礁还不忘把撒在房顶上的土渣全部打扫干净。 院子里,两个人看着水兰家的烟囱,月杨问:“你说不会完全堵死吧?” “应该不会,只是走烟的时候不会那么顺畅,堂屋里会跑些烟,兴许做饭的人还会被呛出些眼泪,呵呵……” 闻安的农村大都会把土灶安在堂屋,里屋是土炕,炕头挨着土灶这一端,烟囱一般修在炕尾一边的墙壁中。 水兰家要想使得烟囱冒烟顺畅,就只有一个办法,把火炕扒开,火炕扒开之后往往要换土坯。 打土坯是累人的活儿,要去挖土,还要把麦草铡成小段和土混合在一起,再浇上水和成稀稠合适的泥,再用模子把泥巴制成一块块的泥坯。 经过半个月以上的晾晒,泥坯才会干透。当然这期间泥坯是不能被雨水淋到的。换下的炕坯是上好的肥料,施在西瓜地里再好不过,结出的西瓜不仅大,而且又沙又甜。 到了八月末,刘春静精心侍弄了五六个月的棉花终于可以采摘。 周末早上,一家人有说有笑来到棉花地。一棵棵棉花像枝枝桠桠的小树苗,巴掌大肥厚的叶子泛着油亮的青光。棉枝上结满了杏子大小的棉桃,一棵上棉花上长者十几个棉桃,压得棉花的枝条都弯下了腰。 碧绿的地里那些成熟了的棉花都从棉花壳儿里窜出来,雪白雪白的,漂亮极了。 只要是农村人,家家户户都离不了棉花,可是这种娇病的农作物并不好侍弄。种上几亩棉花,遇到好年成,腰袋饱了,一家人棉衣和棉被的里料也有了保证。 “妈,咱家棉花长得真好!”月杨一边采拾着棉花一边说。 “是不错,没有白辛苦几个月。” 可是一家三口采摘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地里的棉花被人采摘了不少。刘春静皱眉看着被人采摘过的棉花壳子。 “妈,你看地上的脚印像是凉鞋,肯定是女的。”月礁说道。 “至少被人偷了有一分地的棉花啊!”刘春静叹息着说。 “妈,您说是不是水兰干的?”月杨沉着脸问。 “咱也没有证据,也不能乱说,赶紧把剩下的都摘完。” 月礁觉得十有八九就是水兰的干的,这个讨厌的女人。有了第一次必定还会有第二次,“妈,那以后怎么办?我们又不能时时盯在地里。” “没事,大不了每一两天,我就来地里摘一次棉花,咱辛辛苦苦种的,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第35章 小孩子不能看 午饭后,月杨和月礁搬来梯子放到水兰家的后墙上,兄妹俩儿打算爬上房顶去看看一下水兰家的院子,因为采摘下来的棉花要先晾晒,要不然遇到阴雨天会发霉。 “哥,你扶住梯子,我爬上去看就行,我个子小,不容易被发现。” 月杨点头,“好!” 月礁爬上水兰家的房顶,猫着腰缓缓向前移动脚步,悄悄探头看向院子,果然,水兰家月台上晒满了白花花的棉花。 月杨家的东屋里,“妈,水兰家的院子里晒着不少棉花呢!”月礁气呼呼地说。 “妈,那肯定是咱家的棉花!”月杨也心有不甘,想到母亲辛苦了半年,却被别人把庄稼“收”了去,心里更是恼火。 刘春静沉默片刻,“就算我们找过去,她也不会承认,闹到最后只能是和她吵一架,生一肚子气。这事就算了,以后大不了我每天都去地里采摘棉花。你们两个记住,不要去招惹她家的人。” 虽然月杨和月礁心里愤愤不平,但是母亲的话不能不听。 中午,月礁捧着一本书,坐在门洞里看着。 月礁不喜欢午睡,门洞里有穿堂风,很凉快,中午的街上很安静。 突然,月礁听到有人扣响水兰家的门环。月礁微微抬头,发现是张文全.不多时,大门打开,水兰探出头来谨慎地左右看看,转而对着张文全露出灿烂的笑脸,张文全迅速闪进大门。 月礁知道水兰的男人春生农闲时做建筑工人,每天早出晚归,中午是不会在家的。 月礁拿起手里的书,走进院子,她看到墙角的梯子,可是她自己搬不动梯子。 几分钟后,月杨和月礁一起走出堂屋,“你又要干嘛?还要堵她家烟囱?” “不是,哥,你帮我搬一下梯子。” 几分钟后,月杨和月礁一前一后,爬上了房顶,可是在房顶上看不清屋子里情况。于是兄妹二人从正房房顶下到院墙上,又从院墙上悄悄走到水兰家东厢房的房顶上。 月杨走在前面,当他看向正屋的窗户时,瞬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月礁刚刚走到月杨身后,刚要抬头看向室内,就被月杨捂住了眼睛。 “哥,你要干嘛,捂我眼睛干啥?” “小孩子不能看!” “你也是小孩子!为什么我不能看?”月礁反驳道。 “赶紧回去,快点!” 月礁不情愿地走上院墙,两个人都爬上房顶,“哥,他们在干啥?” “偷鸡摸狗的事,你不要问了。记住不许把这事告诉咱妈!” “知道了!” 十岁的月礁还不太明白什么是“偷鸡摸狗”,约摸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是怕被别人发现。月礁恨透了水兰,可是那张文全每天拿腔捏调、人五人六的,也不是啥好东西。 说巧不巧,这天午后,张文全又来到水兰家门口,可是这次水兰没有让他进门。 月礁努力侧耳听着,“那憨货在家呢!”水兰说着把身后的大门关好。 月礁悄悄探头,只见张文全凑到水兰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声。水兰一脸娇羞地瞪了张文全一眼,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水兰家南边的柴房里。张文全走进柴房之前还谨慎地四下看看,然后又把柴房的门关好。 月礁之前去过那个柴房,那里面放的是水兰家的一些杂物,还有不少的麦草和柴禾。之前家里的母鸡经常去她家的柴草里下蛋。 月礁坐回到门洞里,托腮思索着。 “月礁,大中午的,怎么不睡晌觉呢?” 月礁闻声抬头,是胖妞妈——邹婶,看样子她是要上门,村里人午睡时都会把门关好。 “邹婶,我睡不着!”看着她就要关门,月礁赶忙说:“邹婶,你家的芦花鸡是不是丢蛋?” 胖妞妈放下扶在门框上的手,皱眉说:“是呢!这不我刚才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又找不到影子了。我正打算这一两天把它炖了。” “我家的鸡经常去春生叔家的柴房里丢蛋,柴门下边有个洞,鸡能钻得进去。去年我在里面的麦草堆里找到了一窝鸡蛋。”月礁兴奋地说:“有十几个呢!” “是吗?我家的鸡不会也去那丢蛋吧?”胖妞妈疑惑地说。 “我刚才看见你家的鸡朝着那边走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去他家柴房了。” “那我得去看看!” “您去吧!我有点困了,我回家睡觉了!” “好!我这就去。” 月礁还没有走进堂屋就听见胖妞妈大叫了一声,瞬间脸上露出满意的坏笑。 胖妞妈是村里有名的快嘴,只要是她知道的事情,村里人不出一天都会知道。 只是月礁没有想到胖妞妈惊天动地的一嗓子把春生也给引了出来。紧接着门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而后就是水兰的哭闹声。 再后来,村里人都知道张文全被老婆抓花了脸,水兰有半个月都没有出门。 半年后,月杨的大伯肖津亭在村委会的选举中,当选为村主任。 又是一年的春天,可是今年不比往年,从早春起就没有下过一个雨点。播种到地里的庄稼艰难地钻出地面,长了不到十厘米就干枯了。 闻安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直到入夏也没有下过一场透雨。政府体恤民情,减免了一年的公粮。多数人家是有存粮的,各家菜地可以浇上机井的水,所以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村子周边池塘的水位基本只剩下个底儿,大部分水都被焦急的庄稼人抽到自家的田地里。 村子北边的小河水位也只有深水区还存着浅浅的水。鱼虾在这点可怜的水里艰难地存活着。水边上的芦苇是这片干渴的土地上最富有生机的植物。 暑假,月杨和月礁走到小河边,月礁惊奇地发现每株芦苇上都趴着五六只嫩绿色的蚂蚱,这种品种的蚂蚱也只有在河边的芦苇上才有。 幸好月礁随身带着小挎包,平时逮蚂蚱都是用狗尾巴草穿起来的,今年根本找到长度超过十厘米的狗尾巴草。一个多小时后,兄妹俩儿收获不少。 中午,刘春静把一盘炒得焦脆可口的蚂蚱端上桌。月杨拿起一只放进嘴里,咀嚼后称赞道:“嗯,真香!” “真好吃!”月礁看着面前的红褐色的蚂蚱,突然想到了什么。 第36章 挣钱 趁着母亲午休的功夫,月礁去杂物间翻找东西。 月杨问:“你在找什么?” “哥,咱家有废旧的纱网吗?” “没有旧的,好像还有几米新的,去年咱妈做纱窗剩下的。你要纱网做什么?” “哥,你看河边芦苇上那么多蚂蚱……” “你想去逮蚂蚱?这东西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 “我想逮蚂蚱去卖钱!”月礁坚定地说。 “能有人买吗?”月杨问。 “你觉得好吃的东西,别人也觉得好吃,肯定能卖!” “那咱试一试,卖不出去的话,还可以自己吃。” “好!”月杨觉得月礁的主意不错,反正在家闲着没事做。 两个人忙了一下午,用纱网做了几个袋子,袋子的开口处穿过一条麻绳。收紧麻绳时,蚂蚱就不会从口袋里跑出来。 蚂蚱是一种喜欢温暖干旱的昆虫,干旱的环境对它们的繁殖和生长有许多益处。蚂蚱将卵产在土壤里,越是干旱,土壤越是坚实,蚂蚱的卵就越能大量繁殖。 干旱使得蚂蚱喜欢的禾木科植物生长受到限制,所以遇到像芦苇这样的好食物时,蚂蚱便蜂拥而至。月礁觉得在芦苇上抓蚂蚱简直就跟白捡一样,这样的机会她绝对不能错过。 第二天一早,顾不得吃早饭,月杨和月礁就来到河岸边,兄妹俩儿一刻不停地抓着蚂蚱,直到填满两只纱网袋。 月礁拿过车筐里的小杆秤,“哥,你说咱逮了有多少?” “你会用杆秤吗?”月杨看着月礁把两只袋子上的麻绳穿到杆秤下面的铁钩子上,眼睛紧盯着准星。 “我当然会了,前两天咱妈教给我的!如果今天能把蚂蚱卖出去,这个暑假咱就发啦!”月礁说着两眼熠熠生辉。 “呵呵!”月杨忍不住笑起来,“你的小脑袋里天天就想着怎么赚钱。” “那可不,天这么旱,地里没有收成,我又不能打药材来卖。三斤二两多呢!”月礁抬头看一眼缓缓升起的太阳,“哥,咱们赶紧去城里吧!” “好!” 月礁和月杨兜售蚂蚱的生意出乎意料的顺利。 今年闻安的大河、小河、池塘和各村的沟沟渠渠里的水都见了底,鱼虾都成了稀罕物。能代替鱼虾的蚂蚱也就成了各家小饭店的抢手货。 回家的路上,月礁盘算着,“哥,一斤蚂蚱才能卖上八块钱,你说饭店里,一斤蚂蚱能炒出多少盘?我看顶少也能炒出四盘,一斤蚂蚱他们就能卖到六十块钱。刨出去成本,他们能挣到将近五十块钱啊!”月礁记得墙壁上看到的菜单价格,蚂蚱是十五块钱一盘。 “呵呵,人家开店就是为了赚钱啊!” “可是咱受的辛苦多,却没有他们挣得多啊!这太不公平啦!”月礁微皱着眉头说。 “难不成你还想着把蚂蚱炒熟之后再去卖?” “哈哈,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最辛苦的人为什么不是挣钱最多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兄妹两个每天都会去村子周围长者芦苇的地方搜寻蚂蚱的踪迹。反正月杨已经毕业,月礁要去,他就跟着。一个多月下来几乎晒成焦炭的兄妹俩儿竟然挣到了三百多块钱。 九月份,月礁开学了。干旱仍在继续,用不着下地干活,月杨在家里待得百无聊赖。他想出去打工,可是谁愿意要一个残疾人呢?连月礁都千方百计地帮家里挣钱,我不能留在家里吃白饭。 晚饭间,月杨对着母亲和月礁说:“妈,要不我到街口摆个摊儿修自行车吧!多少能挣点钱。” “哥,咱们村子里,一般人家都会自己修理自行车的,你能揽到活吗?” 刘春静点点头,认同地说:“月礁说得对,妈这几天也在寻思着,你在家里这么待着也觉得没意思。不如去上个技校,学点啥。有个一技之长,将来也能养家糊口。” 月杨沉思着,上技校要几年的时间,而且学费、住宿费、生活费还要花不少钱。 “哥,你看现在大街上、马路上摩托车越来越多,你不如去学学修车。县城里应该有不少修车店吧?你可以去做学徒工,把手艺学好,将来咱自己可以开店啊!” 月礁考虑到哥哥的腿行动不灵便,走来走去的工作不适合他。但是修车是可以坐下来修的,也许适合哥哥。 刘春静琢磨着月礁的建议,片刻后又转脸看向月杨,“月礁这主意不错!这样你就不用离开家,要让你一个人去外地上技校,妈也不放心。” 月杨也点点头,“我可以试一试!” “不是要试一试,既然打算去学,就要耐得下心,吃得下辛苦,好好学,一定要学好才行。”月礁认真地说。 月杨点头,“嗯,我知道了!” “我明天就去你姥姥家,你舅舅常年跑运输,肯定有认识的汽修店,看看能不能让你舅舅给介绍一家。” “好!” 一周之后,月杨的舅舅捎来口信,他帮月杨在县城南关联系好了一家汽修店。这家店既修理摩托车,也修理汽车。汽修店的老板同意月杨过去做学徒工,但是没有工资,每天店里管两顿饭。 月杨很开心,虽说没有工资,但是能学到手艺,还能给家里省下些口粮。 从北和村到县城南关来回十几里路,风里来雨里去,月杨从来没有请过一天假。他知道母亲和妹妹对他满怀着希望和寄托,他不能让在乎自己的人失望。 秋后,一场透雨之后,满闻安洼的庄稼人欢天喜地地在地里种下了麦子。 入冬以后又下过两次大雪,揪了一年心的庄稼人终于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瑞雪兆丰年”这句老话错不了。 六月份,布谷鸟叫了又叫,沉甸甸的麦穗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 每家每户镰刀磨得锃亮。又到了一年最紧张、最繁忙的麦收时节。农民不仅要抢收还要抢种,收麦子的时候最怕下雨。要尽量赶在好天气的时候把麦子都收回家,然后再盼着一场透雨,好把玉米、黄豆之类的农作物种到地里。 北和村所有人家开始起早贪黑地忙碌。凌晨四点多,人们就纷纷拿着镰刀下地,直到晚上八点多、天黑时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一天三顿饭也缩减成两顿,能在田间地头解决,就绝不会浪费时间回家做饭和吃饭。 汽修店里大部分师傅和伙计也都要赶着回家麦收,店里只剩下两个人值班。月杨也一样,他要帮着母亲收麦和播种。 第37章 大买卖 去年秋天,刘春静只在三亩多水浇地里种了麦子,所以没有几天家里的麦收就结束了。月杨也不用急着回汽修店上班。 麦假,还没有结束,月礁手里拿着书本又寻思起来,就这么干待着实在太没有意思了。 月杨的大伯家还在忙着收麦子,刘春静提议由她和月杨去给他家帮把手。 “妈,大伯家不缺人手。往年农忙的时候,咱家的活儿干不过来,也没见大伯家的人来帮过一把啊!”月礁并不愿意母亲和哥哥去白受累。 月杨也觉得月礁说的没错。 “咱家的日子过得紧张,咱还是先顾自己吧!妈,我有个想法,你看咱们一家三口能不能趁着农忙挣点钱?” “挣钱?”刘春静和月杨同时看向月礁。 “妈,咱村的人几乎每家中午都是在地里吃饭,谁家都没有时间做饭。每天晚上回到家也没有力气再做些顺口的饭菜。庄稼人每天干着这么重的活儿,谁不想吃口好的?所以,我想咱们可以做点炖菜,最好菜里有肉,再蒸些馒头或者烙些发面饼。谁需要的话,我和哥可以给送到家里或者地里。”月礁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可是,咱能卖得出去吗?”刘春静问,“妈从来也没有做过买卖啊!” 月杨跟着月礁卖过兔子、药材、蚂蚱,他知道妹妹的脑袋里每天都琢磨着挣钱的“大买卖”。他觉得可以试一试,“妈,我觉得月礁的想法不错,我们可以试一试啊!顶多卖不出去,咱自己吃,怎么都不会赔本的。” “好吧!”刘春静决定试一试,可是想到要自己到处吆喝卖饭,她还真是有些拉不下脸。 “妈,那明天一早咱们就去集市上,买些肉、豆腐,对了还有粉条,再买些时下最便宜的蔬菜。肉可以切成薄片过油炸一下,再多撒下点盐,放上几天应该不会坏的,把豆腐也炸出来。还要再买几个铁盆……”月礁想着还需要些什么? “家里的面粉还有两袋子,暂时也够了。晚饭后我去把面发上,不耽误明天上午蒸馒头。”刘春静说道。 可是怎么把熬菜和馒头拿到田间地头呢?月杨突然想到胖妞家有三轮车,“妈,我明天去把邹婶家的三轮车借来用一下,好往地里送饭。” “太好了!有咱妈炖菜的手艺,咱明天的买卖肯定能大火。”月礁信心满满地说。 “月礁,麦收之后,你也差不多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还打算着跳级,卖饭有我和你哥两个人就够了,你还是好好复习吧!” 月礁笑笑:“妈,没事的,功课我已经复习好了,就是今天考试也没问题,您放心吧!” “呵呵,那好吧!” 第二天上午,一家三口在堂屋和院子里的土灶上忙碌着。月杨去借胖妞家的三轮车,胖妞得知月杨要和月礁要下地卖饭,也来了兴趣,非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将到午饭的饭点,三个人推着饭菜走向麦田。地头的树荫里,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付着简单的午饭。 月杨踌躇地看着车上的饭菜,他真的抹不开面子叫卖,嗓子就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样,想喊却不敢喊。 倒是月礁在月杨为难之际,扯开嗓子大喊:“卖饭啦!大锅熬肉菜,还有馒头!” 月杨和胖妞都是满脸惊异地看着月礁,毫无疑问,这丫头突然冒出的一嗓子把他俩儿吓了一跳。 一边向前走,月礁一边大声吆喝着。 不多时,不少人围到三轮车跟前。 “月礁,你这是要干啥?卖饭吗?” “对啊!” “都是啥饭?” 月礁打开锅盖,“熬肉菜和馒头,菜五块钱一盆,馒头一块钱六个。” 正坐在树荫里啃着干饼和咸菜的张开耀也站起来走到月礁身旁。 大铝锅里,一片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散发着独特的香味,油炸过的豆腐浸泡在菜汤里,看着十分诱人。临出锅前月礁还在熬菜上倒上了半碗油炸过的干辣椒。 看着眼前诱人的饭食,张开耀回过头看向母亲,“妈,咱要一盆吧!一天天地啃干饼,嗓子都剌破了。” 徐翠玲平时最溺爱儿子,一份五块钱的饭菜也不算什么,“好!那就要上一盆吧!” “月礁给我盛上一盆,馒头要六个。”张开耀喜上眉梢,终于不用再啃咸菜了。 月杨自从上次跟张开耀打架之后就没再搭理过他,心里还记恨着他,根本不稀罕做他家的生意。 “好嘞!开耀哥,我给你多盛上点肉啊!”月礁开心地说,虽然她不待见张文全一家,可是送上门的生意,总要笑脸相迎吧! 胖妞赶忙拿起一个铁盆递到月礁面前,月礁把盆子盛满,又从锅里舀出几片肉放到盆子里。 张开耀开心地捧着铁盆朝着树荫走去,迫不及待地从盆子里捏起一片肉放到嘴里,惊喜地转身,“月礁,手艺不错,真香!” “哈哈……当然香了,我妈的手艺错不了。” “给我也来一盆,再来两块钱馒头!”看着张开耀一家吃得这么香,谁也不想再啃手里的干馍馍。 “我也要一盆,给多盛点肉。” “好嘞!” “月礁,今天下地没有带钱,改天给你钱,行不?”张开耀朝着月礁这边喊。 “没事,我先记下账。你们吃完,把饭盆放到地头就行,我一会儿来拿!” 一般农忙下地,谁家也不会带太多钱在身上,所以赊个账也没啥,反正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谁也不会赖账,尤其是没有人敢赖月礁的账。 不多时,一锅菜已经见了底。月礁、月杨和胖妞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月礁,明天我家要去南洼收麦子,你做好饭送到南洼。菜里再多放些炸辣椒!”张开耀对着月礁喊道。 月礁回过头,“知道了,你去哪块地干活,我就给你送到哪!” 张文全皱眉看向儿子,“买一次就行了,你还想着天天吃!你忘了之前这丫头……” “哎呀,行了,爸。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为了那么点事,还真成了仇人啦?再说了,天天跟牲口一样的干活,吃好点儿,咋啦?” “不就是五块钱一盆的菜,咱家要不是吃不起!”徐翠玲瞪了张文全一眼,“没事,儿子,只要你想吃,妈就给你买,咱家不差那几个钱。” 听着母亲的话,张开耀脸上荡起满意的笑容。 第38章 我哥只有你一个 张文全一声不吭地闷着头吃饭,自从他被老婆抓住了短处之后,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再后来竞选村委会主任失利,他在家里就再没有地位。为了不让老婆天天把自己干过的糗事挂在嘴边,他不得不每天低眉顺眼。 再说水兰被老实憨厚的春生一顿好打之后,在炕上躺了半个多月。现在的她在村人面前再也没了从前趾高气昂的架势,在这之后,她也没再敢挤兑过月杨妈。 三个人朝着村子走去。 月杨瞪一眼月礁,没好气地说:“张开耀买你一盆菜,就成你哥啦?还叫得那么亲热!” 月礁抬头看看月杨阴沉的脸,这是月杨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看样子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胖妞也盯着月杨铁青的脸,她也知道当初月杨和张开耀打架的事。 “我哥只有你一个,让我亲热的是咱家卖饭的买卖。要不是张开耀嘴馋,咱们也不能这么快就卖完啊!” “月杨哥,我觉得月礁说得对,都说有理不打上门的客。张开耀想要买饭,我们也不能不卖给他呀!咱们要是把他撵走,其他人还会买咱们的饭菜吗?” 月杨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们两个说得在理,可是我就是不待见张开耀。” 月杨和张开耀同岁,两个人初中还在同一个班,自小因为腿残,张开耀就没少取笑挖苦月杨。月杨一直忍着,直到张开耀在他面前辱骂母亲,月杨才被彻底激怒。 三个人回到家已经快到午后两点,刘春静早早地把饭菜准备好。她原本还担心饭菜会卖不出去,没想到只卖剩下几个馒头。 兄妹俩儿和胖妞开心地吃着饭。 “胖妞,一碗够吃不?不够吃锅里还有。”刘春静贴心地问。 胖妞嘴里嚼着一口馒头,有些含混不清地说:“够吃了,大娘。您炖的肉菜真是好吃,怪不得一下就卖完了。” “呵呵,好吃就多吃点,要是大娘以后炖了肉菜就让月礁去叫你。” “好!” 月礁一声不吭地吃着碗里的菜,她在想如果天天卖炖菜,人们也会吃腻的,也得换换口味才行。 “妈,咱们今天去早市上,手指长的鲫鱼跟圆白菜一个价钱。咱们可以买些鱼,做贴饼子炖鱼。玉米面比白面便宜,鱼比肉便宜的多啊!而且贴饼子比蒸馒头省事多了!就是鱼不太好收拾。” 胖妞吃惊地看着月礁,心想这丫头也太会算计了吧! “妈,我觉得可以啊!明天咱们可以做炖鱼和熬肉菜,馍馍就贴饼子吧,省事!”月杨也赞同月礁的想法。 月礁放下手里的筷子,“炖鱼可以卖七块钱一盆,鱼也是肉,还不好收拾,卖这个价钱也不贵。” 刘春静点点头,“好!就照月礁说的。明天一早月杨和月礁你们一起去县城西关的菜市场去买鱼。家里还有蔬菜,先不用买。” “知道了,妈。” “你们三个吃完饭,赶紧歇一会儿。六点钟,咱们准备晚上的饭。”刘春静又看向胖妞,“胖妞,晚饭让月礁和月杨去卖就行了!你回家好好歇歇。” “大娘,我不累,晚饭我也要一起去,我在家待着也没意思。”胖妞很乐意跟月杨和月礁一起去卖饭。 “好吧!那你们赶紧吃,我去歇一会儿。” “好!” 一个星期过去了,麦收也到了结尾阶段。月礁的大买卖完美收官。 月礁和月杨趴在石桌上盯着手里的账本。 月杨在本子写写算算,“每天的营业额有一百多块呢!一个星期下来,营业额就有一千多块。” 月礁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哥,刨去成本,我们能挣下多少钱?” “等一下。”月杨看着账本上的数字,片刻后说道:“大概六百多块!” “哇,有这么多!”月礁难掩心中的喜悦。 “先别高兴得太早,大部分饭菜都是赊出去的,要账可没有那么容易。有一些还未必能要得回来。”月杨并不像月礁一样兴奋和乐观,“村里人吃咱的饭痛快,可是给钱却未必痛快。还有大伯家,都不一定给咱钱的。” 听到这话,月礁“噌”的一声站起身,“他凭什么不给咱饭钱。大伯一家五口吃了咱七顿饭。” 月杨苦笑一声,“你不知道大伯和大娘的为人。从爸走了之后,他们也没有多照顾我和咱妈。唯一出力的一次就是量地那回。咱妈承他的情,家里有个稀罕吃食啥的都没有落下大伯和大娘。可我自小到大都没有吃过大伯家一口东西。” 月礁听着哥哥的话,宽慰他说:“哥,你放心,大伯家的饭钱我来要。” 接下来的两天,月礁和月杨分头到各家催要饭钱。 快到晌午间,月礁看着月杨沉着脸走进院子,“哥,你咋了?怎么这个表情?” 刘春静也从屋子里走出来。月杨把手里的几张纸币放到石桌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跑了一上午就要回来两家的账。” “他们不给?”月礁问。 “也没说不给,就说家里没钱,过几天再给。”月杨一边喝水一边说。 “都是谁家没给钱?” “五奶奶家、张开耀家,还有……” “呵呵,张开耀家连三四十块钱也没有?我看他们是故意的!哥你在家歇着,我去要。”月礁说着就往门外走。 刘春静赶紧嘱咐:“月礁,跟人家好好说话,可不要吵架啊!” “妈,放心吧!您赶紧做饭吧,我哥跑了一上午肯定饿了。” “好!”刘春静看着月礁风风火火的背影,还是有些担心。 月礁决定先去五奶奶家,五奶奶也是村子里数一数二难缠的老太太,能拿下他,别的人家就不在话下。走到她家大门口,月礁朝门里大喊一声:“五奶奶在家吗?” 五奶奶和孙子正坐在院子里吃西瓜,听到月礁的喊声,赶忙抱起吃剩下的几块西瓜快步走进堂屋里。 月礁走进院子,院子里晒着麦子,墙角还放着几个西瓜。这个时节,闻安本地的西瓜还没有成熟。现在市面上卖的西瓜,都是商贩从外地趸来的,而且价格不算便宜。呵呵,她有钱买西瓜,没钱还饭钱,鬼才信。 第39章 要账 五奶奶从堂屋里走出来,还不忘抹一下嘴角,他笑盈盈地看着月礁问:“是月礁啊,你有啥事?” “五奶奶,我来跟您拿饭钱啊!您家要了一盆炖鱼、三盆熬肉菜,还有八块钱的馒头,一共是三十块钱。您现在拿给我吧!我还要去别家。” 听到月礁的话,五奶奶露出为难的神色,“月礁,你过几天再来拿钱行不?现在家里真的没现钱了。等过几天五奶奶把麦子粜了,就把钱给你送家去好不好?” 月礁指着墙角的几个西瓜说:“五奶奶,您有钱买这么贵的西瓜,会没有钱还账吗?就三十块钱,您老也别来回跑了。” “呵呵,这西瓜可不是用钱买的,是用麦子换的。” 在九十年代初期的农村,麦子是除了人民币之外最为通用的“货币”。用麦子不仅可以换到西瓜,还可以换到苹果,甚至连鸡蛋糕这样的稀罕吃食也可以换得到。 “对呀!五奶奶,既然您手里没有钱,也可以用麦子还啊!” 月礁说着蹲下身,抓起一把地上的麦子,微微皱眉,“您家的麦子也不干呀!现在粮站麦子八毛钱一斤,三十块钱折合成麦子是……三十七斤半。就算我们吃些亏吧!” 五奶奶目瞪口呆地看着月礁。 月礁从脚边拿起一只编织袋,蹲下身就装麦子。五奶奶见状赶忙上前拦住月礁的手,“月礁,等一下,你可不能装我家的麦子啊!” 月礁沉着脸站起身,“五奶奶,您是想赖账吗?您可以用麦子换西瓜,却舍不得用麦子还饭钱!我妈辛辛苦苦拉扯着我跟我哥可不容易。全村吃过我家饭的,都是自觉地把饭钱给送到家的,唯独您家……要不咱就到大街上找人评评理?” 五奶奶看着月礁阴冷的眼神,缓缓松开她的胳膊,“五奶奶哪是那样的人啊!我是说这麦子不干,想着让你过几天再过来装。” 月礁的眼神渐渐回暖,“没事的,五奶奶,咱都是一个村的乡亲,我们吃点亏也没啥!”说着,继续往口袋里装麦子。 月礁把装着麦子的口袋放到一旁的台称上,仔细看一下准星上的数字,又从口袋里捧出两捧,再看一下准星,“五奶奶,您看下称,正好三十七斤半。” “好,不差,正好。” 月礁笑着看向一脸不情愿的五奶奶,“谢谢五奶奶,那我就走了!”说着背起口袋走出门口。 “这丫头真是……”五奶奶断定这厉害丫头长大也不是个善茬儿。 月礁背着麦子走向张开耀家,还没走进门口,就闻到了韭菜馅包子的香味,跑了一个上午,肚子确实饿了。 “大娘在家吗?”月礁直接走进院子,张开耀一家正坐在院子里吃着午饭。 张文全看着月礁进门,问道:“咋了?月礁,有啥事吗?” 明知故问,“大伯,我来拿饭钱。你家要了两盆炖鱼,五盆炖菜,还有七块钱的馒头,一共是四十六块钱。” “月礁啊,你过半个月天再来吧!你开耀哥正在上技校,开学就要交学费。”徐翠玲说道。 月礁把袋子放到一边,“大娘,你们家是咱村子里光景最好的人家,就算开耀哥要交学费,也不差这几个饭钱吧?” “呵呵,月礁呀!大娘真不骗你,家里真的没钱了。” “大娘,要不这样吧!钱你们不还也行!”月礁走近餐桌,“我就在你家吃上半个月的饭,怎么样?我不挑吃食,只要能吃饱就行。”说着从桌子上抄起一个包子就吃。 张文全一家怔愣着地看着大口咬着包子的月礁。 嘴里吃着包子,月礁含混不清地说:“就从今天开始吧!我赶饭点过来。” 月礁看着一脸惊讶看向自己的张开耀,笑着说:“开耀哥,大娘蒸的包子太好吃了!我本来以为是鸡蛋韭菜馅儿的,没想到是猪肉韭菜馅儿的。”月礁又看向愣在一旁的徐翠玲,“大娘,你家伙食真好!咱晚上吃啥呀?” 张文全对着老婆使个脸色,徐翠玲赶忙说道:“月礁呀,我先把开耀的学费拿一些给你。省得你来回跑了。” “不急,大娘!”月礁大口地咬着手里的包子。 徐翠玲拿过五十元递给月礁。 “大娘,我身上没有零钱,我下午一准儿给您送过来。” “好!” 月礁咬着包子背着麦子口袋出门。 张文全看一眼大门口,苦笑着摇头道:“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看这丫头长大,谁敢娶她!”徐翠玲撇撇嘴,“你看咱村谁家有过这样的丫头?不仅厉害,还霸道!” “你们自找的,人家辛苦卖饭也不容易,你们非要赖着人家的饭钱。咱家差那几个钱吗?”张开耀一边吃一边说。 徐翠玲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爸妈说话呢?” 月礁回家的路上正巧看到迎面走来的肖津亭,月礁看着他,心里琢磨着。 “月礁,大中午的去干嘛了?”肖津亭问。 “大伯,我去拿饭钱了。” 听到月礁的话,肖津亭赶忙从她身边走过。 看着肖津亭急匆匆的脚步,月礁不禁皱眉,果然跟哥预想的一样,他根本就没想着给饭钱。月礁转过身说:“大伯,您等一下。”月礁快走几步跟上他。 肖津亭正想躲他,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月礁小跑着追上他,“大伯您家吃了七盆菜还有十四块钱的馒头,一共是四十九块,就算四十五吧!” 肖津亭停下脚步沉着脸看着她。 月礁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问:“怎么了?大伯,我算得不对吗?” 肖津亭瞥了她一眼,也不言语,继续往前走。 “那我就顺道跟大伯回家拿钱吧!省得来会跑了。”月礁跟在他身边,嘴也不闲着,把她到五奶奶家和张文全家要账的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问:“大伯,你家中午做啥饭啊!我都饿死了,现在都过了饭点了,也不知道我妈给我留饭了没有,要不我中午就在您家凑合一顿吧!” 肖津亭一声不吭,月礁跟在他后边,没想到一到家,肖津亭赶紧让老婆拿出四十五块钱给了月礁。他可不想招惹这个“活土匪”。 第40章 她心里有这个家 月礁开心地跨出肖津亭家的大门,最难啃的几块骨头都啃下来了,剩下的账,费点时间也都能要回来。 刘春静和月杨不解地看着月礁背着一只口袋进门,月杨赶紧接下她后背上的袋子。月礁抹一把额头上的汗。 刘春静撑开口袋一看,疑惑地问:“月礁,哪里来的麦子?” “五奶奶家的,她不愿意给钱,我就装的她家的麦子。”月礁端起石桌上的一杯水,一气灌倒喉咙里。她详细地把要账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月杨忍不住笑道:“你可真行!竟然连一毛不拔的大伯都乖乖地给你饭钱。” “哈哈,他怕我赖在他家吃饭,我少要了他四块钱呢!算是给他面子了。” 刘春静也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对付得了。 “对了,月杨,你有时间把胖妞叫到咱家,这丫头也跟着咱辛苦了一个星期。咱也得表示一下,妈打算给她二十块钱。” “行,妈,我下午就去叫她。我去给月礁端过饭来。” 下午,月礁又开始挨家挨户要账,直到天擦黑才回到家,她把挎包里的钱全部掏给母亲,草草扒了几口饭,就趴到东屋的炕上看起书来。 月杨走到窗户往屋里看了一眼,发现月礁已经趴在炕上睡着了。 “妈,月礁睡着了。” 刘春静一阵心疼,“肯定是跑了一天太累了!别叫醒她,让她好好睡吧!” “嗯,我进去给她搭条毛巾被。” “好!” 月杨又回到院子里,陪着母亲坐到石桌旁边。 天渐渐黑透,刘春静抬头看一眼静谧的天空,感慨地说:“月杨,一转眼,月礁来家里也快有三年了。” “是!妈,幸亏您收养了月礁。自从她来到咱这个家,咱家的日子越来越有滋味。”月杨发自肺腑地说。 “是啊!将来有月礁护着你,妈也就放心了。” 刘春静看着儿子,她当初收养月礁除了因为喜欢这个丫头之外,考虑更多的是希望将来她能帮着、护着月杨。 看着月礁为保护月杨跟别人打架、拼命,她就知道月礁把月杨当成了亲哥哥。月礁这么小就挖空心思地想着挣钱,她是一心想要帮我撑起这个家。她是真的把我和月杨都放在了心尖上,她心里有这个家。 忙完了麦收的大买卖,也收回了所有的饭钱。月礁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她要准备期末考试。 月礁从一入学跟不上功课,到前年跳过一级,再到现在的全班第一,她确实付出了不少。她从来不跟别的孩子玩耍,她知道她能来到这个充满的爱的家,她能有机会上学,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她要尽一切努力做到最好。 母亲帮她找来不少五年级的习题,她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学习。月礁不仅要准备四年级的期末考试,同时还要准备五年级的期末考试。月杨和母亲都觉得月礁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月礁两次期末考试的平均成绩都在九十分以上。 九月份,月礁升入六年级。月杨在汽修店勤勤恳恳地工作,老板破例给他开了工资,虽然薪水不高,但总算有了一份收入,月杨很开心,干得也更加起劲。 忙过了秋收,又在地里种下了麦子。庄稼人就熬到了一年中最惬意的季节。月礁看着母亲每天坐在缝纫机旁忙碌着,她干的零活根本就挣不下几个钱,没白天没黑夜的干,眼睛都快熬坏了。 月礁又开始寻思起来…… 晚饭间,月杨把一只撕开的烧鸡端上炕桌,今天,他第一次拿到了工资,下班后,特地拐到县城的市场上买了一只烧鸡。 “哇,好香啊!”月礁看着满满的一大盘烧鸡说。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边,刘春静开心地对着月礁说:“今天你哥发了工资,特意买来的烧鸡。” 月杨把两只鸡腿分别放在月礁和母亲的碗里,“以后等我挣的钱多了,天天给你们买好吃的!” 月礁咬一口鸡腿,笑着问:“哥,等你以后娶了媳妇儿,挣了钱,还会天天给我和妈买好吃的吗?” “哈哈……”刘春静忍不住笑起来。 月杨抬头,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会,在我心里谁也没有你和妈重要。” “呵呵!说话算话啊!我和妈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了。”月礁想起今天自己琢磨很久的事情,看着母亲说:“妈,你每天熬活也挣不下几个钱,不如咱在家开一个蒸馍店吧?” 刘春静抬头:“开蒸馍店?” “你又寻思什么呢?”月杨问。 “我在想,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村子里的不少人忙着出去干些零活,也有不少妇女每天打麻将。所以这些人大多没事时间做饭,所以要是咱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能卖热乎乎的馒头,不愿意做饭的人家买些馒头回家,随便凑合点菜,就是一顿饭。咱还可以蒸些包子、花卷、豆包、糖三角之类的。谁家有上学的孩子,中午顾不上做饭的,来咱家买些包子之类的吃食,也不错啊!” 母子俩儿静静听着月礁的话。 月礁接着分析:“咱村里,两千多口人,每到婚丧嫁娶,馒头的需求量就更大。就现在这个时节,大概每个月都有人家办喜事。只要咱的馒头蒸得好吃,价格公道,不愁卖不出去的!” 月杨点头道:“妈,我觉得这活儿咱能干。也不需要投入太多,顶多买些蒸屉。再买个鼓风机,再置办一些常用的家伙式儿就行了。” “好!”刘春静也认同月礁的想法,“好,说干咱就干。” “妈,正好我明天休息,咱们一起去城里把需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下午我再去面粉厂买几袋子白面。” 就这样,月杨家的馒头店如火如荼地开张了,刘春静尽量做出各种样式的面食,馒头、花卷、豆包、素包、肉包、糖三角…… 果不出月礁所料,每天中午生意都不错。刘春静每天也不会做太多面食,宁可不够卖也尽量不剩下。遇到村子里有红白喜事,一家人忙得不可开交。慢慢的,外村的人也会来月杨家订购馒头。 一年下来,馒头店的收入也算可观。可是村里人见刘春静卖馍挣了钱,也开始效仿起来,半年里村子西头和北头又开了两家蒸馍店。有了竞争对手,生意自然是少了不少。 第41章 转型 这时,月礁已经上初中了,学习成绩依然优异,也不再与人打架拌嘴。没事的时候,手里总是捧着一本书。 月礁喜欢上了看书,各类课外书籍都喜欢看。就像高尔基说过的那样“我觉得,当书本给我讲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人物、感情、思想和态度时,似乎是每一本书都在我面前打开了一扇窗户,让我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新世界”。 月礁觉得读书能带给自己无限的快乐,更能开阔自己的眼界。通过不断的读书,月礁认识到,只有一个人对世界了解得更广,对人生才能看得更深刻。 趁着周末月杨休息的时间,月礁让月杨带着她到县城闲逛了一圈。让月杨意外地是这次月礁没有去书店看书,而是去县城里最大的几家蛋糕店分别买了些蛋糕。 回家的路上,月杨问:“你买蛋糕怎么跟人家聊那么长时间?买一家的还不够,为什么还要转这么多家?” 月礁看着前方的路,缓缓地说:“哥,咱家的蒸馍店不能再干下去了!” 月杨诧异地问:“你脑袋里又琢磨什么呢?虽然现在挣得钱比以前少,但总比咱妈干零活时强吧!” “别人一窝蜂都干的买卖,咱还能挣到什么钱?既然不挣钱,就没有必要再维持下去!买卖还是要接着做,但是一定要转型!”月礁肯定地说。 月杨不解地看着她。 “哥,我从书里面看到一句话。” “什么话?” “天地生人,有一人当有一人之业。人生在世,有一日当尽一日之勤”。” 月杨疑惑地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的大致意思是:天地造人,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人活在这个世上,活一天就要尽一天自己的义务。每个人都要恪尽本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要勤勤恳恳、努力过好每一天。我们不能只为图安逸就不努力。” 月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们赶紧回家,我有事跟咱妈商量。”月礁加快了速度。 “好!”月杨跟在月礁后面。 “妈!”月礁提着几袋蛋糕进门。 刘春静看着她手里提着的蛋糕问:“怎么一下买这么多?哪能吃得完啊?” 月礁把蛋糕放在炕桌上,“妈、哥,你们尝尝哪种蛋糕好吃?” 月杨拿起一块蛋糕,“这些蛋糕都差不多,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不一样,甜度不一样,松软程度也不一样。”月礁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刘春静搞不清月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分别从几个袋子里拿出蛋糕尝了一下,指着其中一个袋子说:“这家的蛋糕最好吃,很松软,甜而不腻。” 月礁笑笑:“这袋是从大十字街口的蛋糕店买的,我也觉得他家的蛋糕好吃。” 月杨恍然大悟,“难道你是想让咱妈关了蒸馍店、开家蛋糕店?” 刘春静抬头地看向月礁。 “对,我是有这个打算。”月礁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妈,哥,你们听我详细地给你们分析一下,现在咱村里一下又开了两家蒸馍店。咱再干下去,也没有什么利润了。我哥已经做了三年的学徒工,等再过一两年,我哥把修车的本事学好,咱可以在家门口开店啊!” 月杨问:“可是开汽修店和开蛋糕店有什么关系?” 月礁看着月杨叹一口气:“哥,开汽修店是需要很多本钱的,等到你学成的时候,如果咱家没钱给你开店,难道你要给人家当一辈子修理工吗?” “月礁,你是想让妈开蛋糕店攒下些钱,再给你哥开汽修店,是吗?”刘春静问。 月礁点点头,“是的,妈!” “呵呵,可是万一咱家开了蛋糕店,别人家再跟风也开,怎么办?”月杨问。 “哥,这个你放心,馒头人人会做。蛋糕店不是人人敢开的。我上午跟蛋糕店的人打听了不少,咱要想开店,还要先办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还要添置不少家伙式儿,像烤箱、面包醒发箱、搅拌机……这些机器都不便宜的。” 刘春静也在心里盘算着,为了将来能给月杨开个汽修店,就算开蛋糕店再难,她也能豁得出去,“咱还得需要一个干净敞亮的操作间,我看咱就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刷上白墙,再打上洋灰地。对了,还得开一个对外的门口。” 月礁琢磨着家里的积蓄够不够开店,“妈,咱家的钱……光是收拾屋子,再加上买设备,可是需要不少钱呢?” “没事,这些你们不用担心,钱不够,我就去借一些。” 月杨皱眉道:“可是有了店面和设备,咱妈也不会做面包和蛋糕啊?” “我上午跟蛋糕店的人打听过,只要交些学费,就可以到他们店里去学,不过学习期间也要帮他们干活的。” 刘春静开心地说:“干活不怕,只要能学到手艺就行。” “妈,您肯定能学会的!” “那家里这些做馒头的家伙式儿怎么办?”月杨问。 “处理给其他两家蒸馍店,他们应该会要的。”月礁说。 一家人为了将来的生计兴奋地谋划着…… 三个月后,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月杨家的蛋糕店开业了。 在北和村人羡慕的眼神里,刘春静把蛋糕店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蛋糕和面包是老人和孩子最喜欢的吃食,也是早起赶着上学的孩子嘴里最常吃的早餐。 蛋糕店的利润确实比蒸馍店的利润高出不少。月杨家的房子本就临街,每逢集市,店里的生意就更好。 刘春静本就有文化,又好学。每到周末,月礁有时间帮她看店。她就会抽出半天时间去县城的各家蛋糕店转转,看看他们有什么新样式和口味的蛋糕和面包,多少要买一些回来尝尝,然后自己尝试着做一些新品出来。 每到过年过节,家家户户要走亲串友的时候,刘春静就开始烤出各种好看样式带着各色奶油的蛋糕,再把蛋糕装在礼盒里。这些蛋糕礼盒格外受欢迎。 让一家人更开心的是半年多的功夫,蛋糕店就已经回本,刘春静还清了所有的借款。 第42章 你过得好吗 摸不到、抓不住的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蛋糕店开了有一年的时间,十四岁的月礁已经上初中二年级了。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吃着晚饭。 “妈,咱家蛋糕店开了也有一年了,咱挣了多少钱?”月礁问。 “前半年基本上回本了,这后半年……”刘春静把存折展开递到月礁面前。 “哇……有这么多呢!” “妈再拼了命的干上两年,盼着早点攒够给月杨开店的钱。等月杨有了自己的店,将来就不愁找不到媳妇啦!”儿子的腿有残疾,刘春就不得不为他早点筹谋未来。 月杨默默地看着母亲,他知母亲担心他的未来,也为他操碎了心。 “那有啥好怕的,实在没有人愿意嫁给我……,我可以嫁给他啊!” 听到这话,刘春静抬头看向月礁。 月杨嘴里的一口粥直接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皱眉说:“疯丫头,你胡说些什么?” 月礁眨眨眼,嬉笑着对着月杨说:“我没有胡说啊!咱俩儿又没有血缘关系,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永远都留在家里!” 刘春静看着月礁调皮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丫头啥话都敢说。 “行了,行了,我吃饱了,我……我出去溜达溜达。”月杨放下碗筷红着脸赶紧走出屋。 刘春静暗暗思索着月礁的话,扭脸看向她,“月礁,你喜欢月杨吗?” 月礁点点头说:“喜欢啊!” 刘春静接着问:“那你告诉妈,怎么个喜欢法儿?” “像喜欢妈一样喜欢哥呀!” “哈哈……”刘春静忍不住笑起来,“以后这些话可不能对外人说,知道了吗?” “嘿嘿,知道了!” 刘春静看着闷头吃饭的月礁若有所思。 在这之后的两年里,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口的扩张,闻安县城开始向外扩张。县城周边的村民幸运地成了城里人,不过他们跟城里人不同的是:每家每户都有土地。 县城西关外扩到北和村,月礁家的蛋糕房临街,每逢初六、十六、二十六,西关外都有集市。 1995年,十六岁的月礁正上高一,高中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十字街。每个星期日的下午月杨都会把月礁送到学校门口,每次放假,再把她接回家。 与往年不同,今年秋天闻安的庙会由东关改到西关。说到庙会,其实就是一个大集市,只不过比平时的集市多了些杂耍和各种小吃摊儿。 每年秋收之后,忙碌了一年的庄稼人都会拖家带口到庙会上挤一挤。 从这年的5月1日开始,全国开始实行双休日制度。闻安的庙会正好赶上周末。这两天蛋糕店的生意异常火爆,店里的蛋糕样式多,香甜可口,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购买。 周六,月杨和月礁从早上忙碌到晌午都还顾不得上吃饭。 月杨抬头看向不远处向着自己这边眺望了很久的一位老人,“月礁,你看,那个老奶奶朝咱俩儿看了好久了!” 月礁抬头顺着月杨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七十多、满头灰白头发的老太太正盯着自己,那眼神关切中还带着一丝犹豫。 月礁突然瞪大了眼睛,心里一阵狂喜,朝着老太太大喊一声:“二奶奶!”赶忙从柜台里边走出来,飞快地跑向她。 听到月礁的叫声,二奶奶怔愣在原地,缓缓对着跑过来的月礁伸出双臂,眼眶也湿润起来。 月礁扑到二奶奶怀里,“二奶奶!我好想你。” “小桃,二奶奶看了你好久了,可是不敢上前认你。一晃几年,我们小桃都长成大姑娘了。”二奶奶抹掉月礁脸上的泪水,攥住她的双手,“让二奶奶好好看看你!长大了,出落得这么俊!孩子,你过得好吗?” “好!我妈和我哥待我很好,二奶奶,我现在在县一中上高中。” 二奶奶欣慰地点头,“那就好!看到你过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对了,二奶奶,田生哥回过石水村吗?”月礁想,田生已经有二十岁了,她记得他临走时说过他一定会回来找自己的。 “没有,他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月杨回屋叫了母亲出来,刘春静看着不远处的二奶奶,赶紧把她拉进院子里,又让月杨端来些茶水和糕点。 几个人围着石桌坐下,“您大老远来庙会,就是为了看月礁吧?” 月礁已经告诉二奶奶自己改了名字。 二奶奶点点头,“是,我搭邻居的农用车过来的。一晃,小桃离开石水村七年了,不来看一眼她,我这颗心总是放不下来!” “您老放心吧!月礁是我的亲闺女,我怎么疼月杨,就怎么疼她。” “我都看到了,也就放心了!” 月礁拉着二奶奶的手说:“二奶奶,您中午就留在家里吃饭吧!我这就去做。” 月礁刚要起身,二奶奶赶忙拉住她,“孩子,你别忙了,我马上就要走,我搭人家的车,得赶着点回去。” “可是……”月礁舍不得二奶奶。 刘春静对着月杨说:“月杨,装两盒蛋糕给二奶奶带上!” “知道了,妈!” “婶子,下次您要是再路过家门口,一定要留在家里吃顿饭。” “好。” 刘春静和月礁把二奶奶送出好一段路才回来。月礁恋恋不舍地看着二奶奶苍老的背影。 月礁走到家门口时,一对姐弟站在柜台前吵闹着,看样子像是弟弟要吃蛋糕,姐姐不给他买。小男孩大概有十岁左右的样子,沉着一张脸看着柜台里的蛋糕,任凭姐姐怎么拉扯,都不肯走。 月礁走进柜台里,看着姐弟俩儿问:“你们是要买蛋糕吗?” 突然,女孩子瞪大了眼睛盯着月礁的脸,月礁抬头间正好与她四目相对,面前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小雅。显然小雅也认出了自己。 第43章 还真是你 月礁看着撅着嘴的男孩,那他肯定是蛋蛋了。月礁看向他的眼神渐变柔和,长大了不少,还是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小雅拉起蛋蛋的手就走,而蛋蛋依然僵着鼻子看着柜台里五颜六色的奶油蛋糕。 “等一下!”月礁说道。 小雅转身,月礁拿着几块奶油蛋糕走到蛋蛋身边,把蛋糕递到他的手里,“送给你的,吃吧!” 蛋蛋抬头看一眼月礁,接过蛋糕,大口吃起来。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月礁嘴角弯起一丝笑意,这吃相还和小时候一个样。不过在他脑海里,再也不会有一丝关于我的记忆。 小雅看一眼月礁,赶紧拉着蛋蛋走了。 不远处,张耿柱和王桂华正焦急地等待着。看着快要走到身边的小雅和蛋蛋,王桂华厉声问:“你们跑到哪里去了?” “蛋糕从哪里来的?”张耿柱看着蛋蛋手里的蛋糕,他知道这样的奶油蛋糕肯定不便宜,他给小雅的钱根本买不了这样的蛋糕。 “爸妈,你们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你看见谁了?”王桂华问。 小雅回答道:“小桃!” “小桃?”王桂华一脸惊讶。 “那母子俩儿就是这北和村的。”张耿柱还记得当年就是在这个街口找到的离家出走的小桃。可是七年过去了,这里也变化了不少。 “在哪里见到她的?”王桂华问。 “就是街口那家蛋糕店啊!蛋蛋手里的蛋糕就是她给的。”小雅指向不远处的月礁。 张耿柱和王桂华聚睛望向远处的月礁。 “这才七年,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还真是长得水灵、标志!”张耿柱感叹地说。 “小雅,她跟你说话了?” “没有,她只一直盯着蛋蛋看,还给了蛋蛋奶油蛋糕。” “嗨,你说当初她走的时候那病恹恹的样子,要是养到现在,上门提亲的人也该把门槛都踢破了。”王桂华惋惜地说,其实她心里惋惜的是那一份可观的彩礼钱。 张耿柱皱眉道:“现在还说这些没用的干啥?” 蛋蛋吃完了最后一块蛋糕,疑惑地看着父母问:“爸妈,你们说的小桃是谁?” “问啥问,赶紧回家。”张耿柱沉着脸转身就走。 月杨看着月礁有些失落的神色,问道:“你认识那姐弟俩儿?” 月礁叹一口气,端起一盘蛋糕摆放到柜台上,“是小雅和蛋蛋。” “什么?”月杨抬头,他只在石水村见过小雅和蛋蛋一次,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印象。 “反正再也不会跟他们有什么瓜葛。”月礁不愿意回忆起在石水村的经历,可是这蛋蛋是那个家里唯一一个给过她爱和温暖的人,她从心里疼惜这个弟弟。 月杨抬起头向着远处张望,他想既然那两个孩子在这附近,没准那对狠心的夫妻也在哪个角落里正偷看着月礁。也许石水村有不少人来赶庙会,说不定还会有人认出月礁。 “月礁,你先回家吃饭,吃过饭就在家写作业,现在庙会上人少,我和妈两个人忙得过来。” “好!” 周日下午,张开耀哼着小曲朝着村口蹬着自行车,突然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儿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女孩子身形高挑,长长的马尾辫垂落在后肩上,单看侧颜就很漂亮。这是谁?女孩子背着双肩包,看样子像是学生。她站在肖月杨家门口,难道她会是“活土匪”? 张开耀慢慢蹬着车子靠近女孩子,走到她身旁停下。 月礁转过头。张开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孩子还真是让他狠吃了一惊,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闪烁出微微的疑惑,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眼睫毛反翘着好看的弧度,一张小脸透着微微的红粉,轻抿着薄薄的嘴唇,简直漂亮得让人心悸。 正当张开耀愣神之际,月礁开口:“开耀哥,你没事吧?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呵呵!月礁,还真是你呀!”张开耀回过神来,“我远远地看着你,还在想这是谁?自从我到外地上技校,咱们有三四年没有见面了吧?一晃,你这黄毛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 “哈哈……”月礁笑笑:“你跟我哥都该娶媳妇了,我还能是以前的黄毛丫头吗?” 张开耀看着月礁微笑时露出的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还有脸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更觉得她俏皮可爱。 突然,张开耀脸色一沉,慢慢凑近月礁,小声问:“月礁,现在还常打人吗?” 月礁脸上一顿,随后大笑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人了。你这么一提,我还真是有点手痒。可是已经好多年没人敢惹我了!” “哈哈……一个村子的孩子都被你打怕了,谁还敢惹你?” 正当月礁和张开耀闲聊时,月杨推着自行车走出院门。沉着脸看向一脸灿烂的张开耀。自从上初中时和他打过一架,即使和张开耀走个面对面,月杨也没有搭理过他。 “月杨,好久不见啊!”张开耀向着站在门口的月杨打着招呼。 月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好久不见了。” “你们兄妹两个这是要干嘛去?” “我送月礁到学校。” “月礁在县城上学?”张开耀问。 “是,我在县一中上学。”月礁说着把书包放到车筐里。 “那正好,咱们一路走,我在县城电缆厂上班。” “好啊!可是都这个点了,开耀哥,你上的是夜班吗?” 张开耀蹬着自行车跟在月杨后面,“是,电缆厂是三班倒,我今天是夜班。” 月杨一路都沉闷着不说话,张开耀心里明白,他还为小时候打架的事情记恨着自己。 “月杨,以后,你要是没有时间接送月礁,就跟我说一声,反正我在县城上班,可以顺便接送她。” 月杨脸上一愣,推辞道:“谢谢,不用了,我每个星期都可以休息一天,有时间接送月礁。” “好!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说话,不用不好意思。”张开耀大方地说。 月礁也看得出来月杨不爱搭理张开耀,可是这张开耀变化也不小,完全没了小时候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 第44章 总是不经意地想起她 第二天中午,值了一宿夜班的张开耀还在蒙头大睡。徐翠玲从窗外向室内望了一眼,叫道:“开耀,赶紧起来吧!” “哎呀,别叫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张开耀翻个身,又没了动静。 张文全坐在月台上,左手里拿着一张烟纸,右手从烟笸箩里捏起一些烟丝,均匀地放在烟纸上。双手小心地用烟纸将烟丝包裹起来,随后拿起卷好的烟卷送到嘴边,唇舌对着烟卷边缘轻轻一抿,紧接着拿过火柴点燃烟卷,片刻后,烟雾从他的口鼻中缓缓散发出来。 一只卷烟将要燃尽时,从张文全的喉咙里冒出一声:“他二姨给开耀寻摸的相亲对象是哪个村的?” “后里屯的。” “那姑娘模样怎么样?” “那还用说,模样肯定俊,他二姨上心着呢!咱开耀的模样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怎么着也得找个相貌般配的。” “那家几个孩子,家里光景咋样?”张文全问到重点。 “那姑娘是家里的老大,好像,她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庭条件怕是赶不上咱家。” 听到这话,张文全叹口气,“家里负担这么重,光景也不咋样,这样的人家和咱不登对。” “都定好的事了,先让他们见一面,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说到这里,徐翠玲赶紧敲敲窗户,“开耀,不能再睡了,赶紧起来,下午要去后里屯相亲。” 张开耀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心烦地说:“我不想去。”他在屋子里就听到了父母的谈话。 徐翠玲瞪眼道:“吃过饭,赶紧走,都定好的时间。迟了,不好。” “妈,您能不能让我二姨歇歇,每次见面的对象都是各种各样的歪瓜裂枣。您跟二姨能不能不折磨我?”张开耀坐起身,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抱怨着。 “你少废话,你都二十一岁了,还不着急着找对象,我跟你爸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我大姐和我二姐那么多孩子,还不够你们抱的?” 张文全站起身,皱眉看向站在门口的儿子,“外孙子和亲孙子能一样吗?你赶紧地捯饬一下。” “呵呵!”张开耀对着窗户上的玻璃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自信地说:“不用捯饬就能迷倒众生!” 下午,张文全攒着眉头看着出门还不到一个小时就返回来的母子二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翠玲瞪一眼儿子,无奈地说:“一进门,你儿子跟那姑娘还没说上三句话,找了个由头,转身就走。” “怎么?相不中那姑娘吗? 张开耀苦笑一声:“膀大腰圆,那是姑娘吗?我要走,我二姨还拦着我说,这样的身量能干活、好生养。” “呵呵,那你小子想找什么样的?”张文全问。 “我想找……”张开耀说到一半,赶紧刹车,“算了,我还是补点觉吧!没准在梦里能找到我中意的。”说着起身走进屋子。 徐翠玲疑惑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想着他刚才说的半截子话,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这小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张文全又拿出口袋里的烟纸,缓缓地说:“哼,你儿子想娶天仙。” 张开耀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从昨天见到月礁,脑子里总是不经意地想起她。她那调皮的微笑,像是一股清凉的泉水在自己的心中流过。 回想起月礁小时候彪呼呼的样子,张开耀不由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心里感叹着,还真是女大十八变,一晃才几年的时间,这疯丫头竟然能出落得这么漂亮! 就这小模样儿,在北和村绝对是最漂亮的,哪怕是十里八村也是数一数二的。要说月礁的性子,倒真是调皮可爱。可是她才十六岁,还在上学,自己的年龄足足比她大了五岁。张开耀踌躇地坐起身…… 再说胖妞,初中毕业之后就留在家里帮着父母干活,月杨家开起蒸馍店的时候,胖妞家买来了电动面条机,卖起了面条。 胖妞家的面条品种多,口感劲道。闻安人冬春两季爱吃热汤,夏秋两季几乎每一两天就要吃上一顿冷汤。有了现成的鲜面条,谁还愿意自己和面、擀面。所以胖妞家的生意也还可以。 胖妞家和月杨家一样临着街。胖妞爸就把临街的厢房改造成了一家面馆,鲜面条也照卖。 这一年胖妞二十岁了,在农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早该谈对象、订婚了。虽然胖妞的身形和体重让不少男青年望而却步,但总也会有人上门提亲,只是都被胖妞拒绝了。 小时候,胖妞总是爱跟着月杨玩,随着年龄的增长,胖妞也对月杨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情愫。总是想看到他,没事的时候总会坐在自家店里望着月杨家的门口。 家里的稀罕吃食总要趁着月杨去上班的时候悄悄塞给他。后来胖妞才知道,她对月杨的这种感觉是喜欢。 胖妞妈也知道胖妞的心思,月杨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是个老实懂事的孩子。要不是腿上有残疾,他跟胖妞倒也算般配。 天底下当妈的哪有不心痛自己闺女的,胖妞妈也有自己的顾虑。月杨没个正经营生,虽说学着汽修,可是每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她怕胖妞嫁到肖家吃苦。 胖妞妈不止一次提醒胖妞,她和月杨不合适,自己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可是胖妞的性子也执拗得很,在父母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她这辈子非月杨不嫁。 刘春静盘算要托人给月杨介绍对象,可是月杨有残疾,再加上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一般,恐怕难找到合适的。 蛋糕店开了也有三年,月杨在汽修店也干了五六年的时间,现在也是修理工了。迫在眉睫的是要赶紧把汽修店给月杨开起来。月杨有了自己的汽修店,才好给他寻摸个对象。可是以后的彩礼钱和办婚礼的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刘春静为了月杨的婚事苦恼不已。 第43章 还真是你 月礁看着撅着嘴的男孩,那他肯定是蛋蛋了。月礁看向他的眼神渐变柔和,长大了不少,还是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小雅拉起蛋蛋的手就走,而蛋蛋依然僵着鼻子看着柜台里五颜六色的奶油蛋糕。 “等一下!”月礁说道。 小雅转身,月礁拿着几块奶油蛋糕走到蛋蛋身边,把蛋糕递到他的手里,“送给你的,吃吧!” 蛋蛋抬头看一眼月礁,接过蛋糕,大口吃起来。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月礁嘴角弯起一丝笑意,这吃相还和小时候一个样。不过在他脑海里,再也不会有一丝关于我的记忆。 小雅看一眼月礁,赶紧拉着蛋蛋走了。 不远处,张耿柱和王桂华正焦急地等待着。看着快要走到身边的小雅和蛋蛋,王桂华厉声问:“你们跑到哪里去了?” “蛋糕从哪里来的?”张耿柱看着蛋蛋手里的蛋糕,他知道这样的奶油蛋糕肯定不便宜,他给小雅的钱根本买不了这样的蛋糕。 “爸妈,你们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你看见谁了?”王桂华问。 小雅回答道:“小桃!” “小桃?”王桂华一脸惊讶。 “那母子俩儿就是这北和村的。”张耿柱还记得当年就是在这个街口找到的离家出走的小桃。可是七年过去了,这里也变化了不少。 “在哪里见到她的?”王桂华问。 “就是街口那家蛋糕店啊!蛋蛋手里的蛋糕就是她给的。”小雅指向不远处的月礁。 张耿柱和王桂华聚睛望向远处的月礁。 “这才七年,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还真是长得水灵、标志!”张耿柱感叹地说。 “小雅,她跟你说话了?” “没有,她只一直盯着蛋蛋看,还给了蛋蛋奶油蛋糕。” “嗨,你说当初她走的时候那病恹恹的样子,要是养到现在,上门提亲的人也该把门槛都踢破了。”王桂华惋惜地说,其实她心里惋惜的是那一份可观的彩礼钱。 张耿柱皱眉道:“现在还说这些没用的干啥?” 蛋蛋吃完了最后一块蛋糕,抬头看着父母问:“爸妈,你们说的小桃是谁?” “问啥问,赶紧回家。”张耿柱转身就走。 月杨看着月礁有些失落的神色,问道:“你认识那姐弟俩儿?” 月礁叹一口气,端起一盘蛋糕摆放到柜台上,“是小雅和蛋蛋。” “什么?”月杨抬头,他只在石水村见过小雅和蛋蛋一次,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印象。 “反正再也不会跟他们有什么瓜葛。”月礁不愿意回忆起在石水村的经历,可是这蛋蛋是那个家里唯一一个给过她爱和温暖的人,她从心里疼惜这个弟弟。 月杨抬起头向着远处张望,他想既然那两个孩子在这附近,没准那对狠心的夫妻也在哪个角落里正偷看着月礁。也许石水村有不少人来赶庙会,说不定还会有人认出月礁。 “月礁,你先回家吃饭,吃过饭就在家写作业,现在庙会上人少,我和妈两个人忙得过来。” “好!” 周日下午,张开耀哼着小曲朝着村口蹬着自行车,突然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儿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女孩子身形高挑,长长的马尾辫垂落在后肩上,单看侧颜就很漂亮。这是谁?女孩子背着双肩包,看样子像是学生。她站在肖月杨家门口,难道她会是“活土匪”? 张开耀慢慢蹬着车子靠近女孩子,走到她身旁停下。 月礁转过头。张开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前的人儿还真是让他狠吃了一惊,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闪烁出微微的疑惑,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眼睫毛反翘着好看的弧度,一张小脸透着微微的红粉,轻抿着薄薄的嘴唇,简直漂亮得让人心悸。 正当张开耀愣神之际,月礁开口:“开耀哥,你没事吧?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呵呵!月礁,还真是你呀!”张开耀回过神来,“我远远地看着你,还在想这是谁?自从我到外地上技校,咱们有三四年没有见面了吧?一晃,你这黄毛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 月礁笑笑:“你跟我哥都该娶媳妇了,我还能是以前的黄毛丫头吗?” 张开耀看着月礁微笑时露出的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还有脸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更觉得她俏皮可爱。 突然,张开耀脸色一沉,慢慢凑近月礁,小声问:“月礁,现在还常打人吗?” 月礁脸上一顿,随后大笑起来:“哈哈……我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人了。你这么一提,我还真是有点手痒。可是已经好多年没人敢惹我了!” “哈,一个村子的孩子都被你打怕了,谁还敢惹你?” 正当月礁和张开耀闲聊时,月杨推着自行车走出院门。沉着脸看向一脸灿烂的张开耀。自从上初中时和他打过一架,即使和张开耀走个面对面,月杨也没有搭理过他。 “月杨,好久不见啊!”张开耀向着站在门口的月杨打着招呼。 月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好久不见了。” “你们兄妹两个这是要干嘛去?” “我送月礁到学校。” “月礁在县城上学?”张开耀问。 “是,我在县一中上学。”月礁说着把书包放到车筐里。 “那正好,咱们一路走,我在县城电缆厂上班。” “好啊!可是都这个点了,开耀哥,你上的是夜班吗?” 张开耀蹬着自行车跟在月杨后面,“是,电缆厂是三班倒,我今天是夜班。” 月杨一路都沉闷着不说话,张开耀心里明白,他还为小时候打架的事情记恨着自己。 “月杨,以后,你要是没有时间接送月礁,就跟我说一声,反正我在县城上班,可以顺便接送她。” 月杨脸上一愣,推辞道:“谢谢,不用了,我每个星期都可以休息一天,有时间接送月礁。” “好!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说话,不用不好意思。”张开耀大方地说。 月礁也看得出来月杨不爱搭理张开耀,可是这张开耀变化也不小,完全没了小时候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 第44章 总是想起她 第二天中午,值了一宿夜班的张开耀还在蒙头大睡。徐翠玲从窗外向室内望了一眼,叫道:“开耀,赶紧起来吧!收拾一下去相亲。” “哎呀,别叫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张开耀翻个身,又没了动静。 张文全坐在月台上,左手里拿着一张烟纸,右手从烟笸箩里捏起一些烟丝,均匀地放在烟纸上。双手小心地用烟纸将烟丝包裹起来,随后拿起卷好的烟卷送到嘴边,唇舌对着烟卷边缘轻轻一抿,紧接着拿过火柴点燃烟卷,片刻后,烟雾从他的口鼻中缓缓散发出来。 一只卷烟将要燃尽时,从张文全的喉咙里冒出一声:“他二姨给开耀寻摸的相亲对象是哪个村的?” “后里屯的。” “那姑娘模样咋样?” “那还用说,模样肯定俊,他二姨上心着呢!咱开耀的模样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怎么着也得找个相貌般配的。” “那家几个孩子,家里光景咋样?”张文全问到重点。 “那姑娘是家里的老大,好像,她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庭条件怕是赶不上咱家。” 听到这话,张文全叹口气,“家里负担这么重,光景也不行,这样的人家和咱不登对。” “都定好的事了,先让他们见一面,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说到这里,徐翠玲赶紧敲敲窗户,“开耀,不能再睡了,赶紧起来,下午要去后里屯相亲。” 张开耀睁着迷迷瞪瞪的眼睛,心烦地说:“我不想去!”他在屋子里就听到了父母的谈话。 徐翠玲瞪眼道:“吃过饭,赶紧走,都定好的时间。迟了,不好。” “妈,您能不能让我二姨歇歇,每次见面的对象都是各种各样的歪瓜裂枣。您跟二姨能不能不折磨我?”张开耀坐起身,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抱怨着。 “你少废话,你都二十一岁了,还不着急着找对象,我跟你爸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我大姐和我二姐那么多孩子,还不够你们抱的?” 张文全站起身,皱眉看向站在门口的儿子,“外孙子和亲孙子能一样吗?你赶紧地捯饬一下。” “呵呵!”张开耀对着窗户上的玻璃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自信地说:“不用捯饬就能迷倒众生!” 下午,张文全攒着眉头看着出门还不到一个小时就返回来的母子二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翠玲瞪一眼儿子,无奈地说:“一进门,你儿子跟那姑娘还没说上三句话,找了个由头,转身就走。” “怎么?相不中那姑娘吗? 张开耀苦笑一声:“膀大腰圆,那是姑娘吗?我要走,我二姨还拦着我说,这样的身量能干活、好生养。” “呵呵,那你小子想找什么样的?”张文全问。 “我想找……”张开耀说到一半,赶紧刹车,“算了,我还是补点觉吧!没准儿在梦里能找到我中意的。”说着起身走进屋子。 徐翠玲凝神盯着儿子的背影,想着他刚才说的半截子话,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这小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张文全又拿出口袋里的烟纸,缓缓地说:“哼,你儿子想娶天仙,这前前后后都见了多少个了,他就一个都相不中。” 张开耀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从昨天见到月礁,脑子里总是不经意地想起她。她那调皮的微笑,像是一股清凉的泉水在自己的心中流过。 回想起月礁小时候彪呼呼的样子,张开耀不由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心里感叹着,还真是女大十八变,一晃才几年的时间,这疯丫头竟然能出落得这么漂亮! 就这小模样儿,在北和村绝对是最漂亮的,哪怕是十里八村也是数一数二的。要说月礁的性子,倒真是调皮可爱。可是她才十六岁,还在上学,自己的年龄足足比她大了五岁。张开耀踌躇地坐起身…… 再说胖妞,初中毕业之后就留在家里帮着父母干活,月杨家开起蒸馍店的时候,胖妞家买来了电动面条机,卖起了面条。 胖妞家的面条品种多,口感劲道。闻安人冬春两季爱吃热汤,夏秋两季几乎每一两天就要吃上一顿冷汤。有了现成的鲜面条,谁还愿意自己和面、擀面。所以胖妞家的生意也还可以。 胖妞家和月杨家一样临着街。胖妞爸就把临街的厢房改造成了一家面馆,鲜面条也照卖。 这一年胖妞二十岁了,在农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早该谈对象、订婚了。虽然胖妞的身形和体重让不少男青年望而却步,但总也会有人上门提亲,只是都被胖妞拒绝了。 小时候,胖妞总是爱跟着月杨玩,随着年龄的增长,胖妞也对月杨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情愫。总是想看到他,没事的时候总会坐在自家店里望着月杨家的门口。 家里的稀罕吃食总要趁着月杨去上班的时候悄悄塞给他。后来胖妞才知道,她对月杨的这种感觉是喜欢。 胖妞妈也知道胖妞的心思,月杨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是个老实懂事的孩子。要不是腿上有残疾,他跟胖妞倒也算般配。 天底下当妈的哪有不心痛自己闺女的,胖妞妈也有自己的顾虑。月杨没个正经营生,虽说学着汽修,可是每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她怕胖妞嫁到肖家吃苦。 胖妞妈不止一次提醒胖妞,她和月杨不合适,自己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可是胖妞的性子也执拗得很,在父母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她这辈子非月杨不嫁。 刘春静盘算要托人给月杨介绍对象,可是月杨有残疾,再加上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一般,恐怕难找到合适的。 蛋糕店开了也有三年,月杨在汽修店也干了五六年的时间,现在也是修理工了。迫在眉睫的是要赶紧把汽修店给月杨开起来。月杨有了自己的汽修店,才好给他寻摸个对象。可是以后的彩礼钱和办婚礼的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刘春静为了月杨的婚事苦恼不已。 第45章 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周六傍晚,月礁不时朝着大门口张望,“妈,我哥怎么还不回来?” “平时这个点儿应该早到家了,兴许是店里活儿多吧!咱俩儿先吃饭,别等了。” “好!我把面放到锅里,我哥回来正好吃,也不会凉。”月礁说着端起一碗面条走出东屋。 天渐渐黑透,月礁一边吃着饭,一边望向窗外。 刘春静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嘴角弯起,这丫头对月杨倒比自己这个当妈的还上心。她还记得月礁小时候吵吵着要嫁给月杨的事情,两个孩子也渐渐长大了,不知道月礁现在对月杨是个什么心思。转念一想,月礁才十六岁,现在也不好问她这些。 直到两个人吃完晚饭,月杨还是没有回来。 “妈,咱家要是有电话就好了!可以给汽修店打个电话。”月礁还担心着月杨。 “是,咱村里,不少人家已经安了电话,等过一段儿,咱家也安一个。” “太好了!”月礁开心地说。 正当母女二人聊天的时候,月杨推着自行车走进大门口。月礁赶忙走出门外,“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月杨把自行车停靠在墙边。 “赶紧洗手进屋吃饭。” 月杨坐在东屋的炕桌旁,月礁把一大碗飘着两个荷包蛋的热汤面放到月杨跟前,又把一双筷子递到他手里。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刘春静问。 “嗯……今天的活儿多,下班有点晚。” “平时再晚,也没有晚过三个小时啊!”月礁觉得月杨表情有点怪怪的。 月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下班的时候,蓉儿到店里找我。” “胖妞去找你?她有什么事吗?”刘春静也觉得奇怪。 月礁绷着脸看着月杨,“你俩儿去干嘛了?她找你去陪她逛街?” 月杨脸上流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不是,她叫我跟她一起看电影!” “什么?”刘春静惊讶地看着月杨。 月礁的脸色更加阴沉,“你们看的爱情片?” 月杨脸上一愣,“我也没搞清是什么片子。” “看了那么长时间的电影,都不知道电影是什么题材,心思没在电影上?” “我……”月杨被月礁问得不知所措,他是被胖妞硬拉着去的,他想着母亲和月礁肯定会担心自己,那电影他是真没看进去。 “呵呵,估计你的肚子也看饱了,面条就不用吃了!”月礁说着,抄起炕桌上的碗就走。 刘春静和月杨同时看向月礁气呼呼的背影。 “妈,我惹着这丫头了?”月杨不解地问。 “呵呵!”刘春静忍不住笑笑,“她担心了你几个小时,一直盯着大门口,你却跟别人看了几个小时的电影,她心里能不气吗?” “呵呵……”月杨不好意思地笑笑。 月礁坐在西屋的写字桌旁生着闷气,右手抚摸着桌面。这张写字桌还是上初中时月杨给她买的,足足花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月杨掀开西屋的门帘,缓缓走到月礁身边。 月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不回头。 看着桌上的面条,月杨讪讪地说:“月礁,别生哥的气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听到这话,月礁瞪着眼睛回过头,“你还想有下次?” 月杨脸上的笑容一顿,解释道:“咱妈说尽快安电话,我要是再有事晚回来,就提前给你们打个电话。”说着,缓缓伸出手,想端走那碗面条。 月礁飞快地把碗拉到自己面前,拿过筷子夹起碗里的荷包蛋就吃。 月杨愣愣地看着月礁鼓鼓的腮帮子,“你跟咱妈不是吃过饭了吗?” “我没吃饱!” “那你把面条分给我半碗。”月杨央求道。 “不给!”转眼一只荷包蛋已经下了肚,月礁夹起第二只送到嘴边。 “你少吃点吧!女孩子吃太胖不好看!” 月礁停下筷子,抬头看向月杨,眼角挂着一丝坏笑,“呵呵,你不就喜欢胖妞姐这款吗?肉滚滚的,多富态!”说着大口咬着荷包蛋。 月杨悻悻地走回到东屋。 看着月杨的脸色,刘春静忍不住笑笑。 “妈,你看这丫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脾气越来越邪性!” “去拿两块蛋糕,凑合一顿吧!” 月杨转身走出东屋。 刘春静心里开始寻思,月礁从小看到月杨和胖妞在一起,就必定得找各种理由把月杨拉走,今天会不会是真的吃醋了? 自从上次见到月礁之后,张开耀就特意把每个周日都调成夜班。每次月杨送月礁返校,他必定跟这兄妹俩儿一起走。通常月杨一路上也不会说上一两句话,倒是张开耀和月礁总有说不完的话。 张开耀自此再也不肯去相亲,徐翠玲和张文全只好央求媒人把相亲对象请到家里来。前前后后安排了不少次相亲,可是张开耀一个也看不上。 和月礁闲聊的时候,张开耀就打听好了她在哪个年级、哪个班。他寻思着,月礁每两个星期才放一假,我这一个月才能见到她四次,从北和村到县城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算下来,一个月我才能和她在一起待上一个多小时,而且旁边还有一只电灯泡。 周三上午,张开耀买上些水果和零食来到县一中门口,趁着大课间,请门卫帮忙把月礁叫了出来。 月礁看着张开耀狠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是月杨来找自己,没想到会是他。 月礁走到大门口,看着铁栅栏门外的张开耀,问道:“开耀哥,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来十字街这边买点东西,正好路过你们学校,就想着顺便来看看你!” “噢。” 张开耀拿过车筐里的两个袋子,递给月礁,“给你买了些吃的,你饿的时候吃。” 月礁看着张开耀手里的东西,赶忙推辞道:“谢谢你,开耀哥,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家给大伯和大娘吃吧!” “让你拿你就拿着,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薄了?你忘了你小时在我家吃包子的事了!那彪呼呼的样儿……” “哈哈……”月礁大笑起来。 张开耀把袋子塞给她,“你中午能出学校吗?哥请你吃饭!” “开耀哥,不用了。我们是封闭式管理,不能出校门的。” “好!”张开耀有些失望,“那你赶紧回班里吧!别耽误上课。” “嗯,好的,开耀哥,再见!”月礁说着转身。 张开耀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浮出一丝微笑。 第46章 我想每天都能跟你在一起 月礁也觉得张开耀有些奇怪,小时候他根本不稀得搭理我和哥哥,现在是怎么了? 周五下午,月杨下班之后去学校接月礁。 “哥,你说奇不奇怪?”月礁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对着着月杨的后背说:“开耀哥前些天到学校来找我,还给我买了好些吃的东西。” “什么?”月杨皱眉,本来他就觉得张开耀总是没事找事地接近月礁没准是不安好心。听到月礁的话,他更断定这个家伙是对月礁动了那份心思。 “他还说要我中午跟他一起吃饭。” “你跟他去了?”月杨不动声色地问。 “当然没有,我又不傻,我说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不让学生出校门。” “他也许是闲得没事,路过你们学校,顺便去看你的。” “嗯!”月礁不再说话。 “周日我送你早点返校吧!”月杨决定尽量少让月礁和张开耀接触。 月礁奇怪地问:“为什么要提前返校?” “你很久没有去过书店了吧?咱们周日早点走,正好你可以去书店看会儿书,再回学校。” “呵呵,好啊!” 周日,月杨一早就带着月礁去县城,上午带着她去书店。下午月礁闹着要月杨带着她去看电影。月杨知道她心里还记着自己和胖妞一起看电影的事,只好答应。 张开耀一个月都没有摸到月杨兄妹的行踪。但是月礁每次放假的时间是一定的,张开耀又自然而然地和月礁、月杨在县一中门口偶遇了。 看着死皮烂脸、甩也甩不掉的张开耀,月杨气都不打一处来。这次回家的路上,月杨破天荒地找着话题和张开耀聊起来,他不想让月礁跟张开耀说话。 月杨甚至特地买来一台小录音机,要月礁在路上听英语、练习听力。 年难留,时易损。转眼,月杨已经二十三岁了,刘春静决定今年就把汽修店给月杨开起来。她找人把大门口靠东的院墙拆掉,盖了一家临街的店面。 月杨也从汽修店辞了职,准备另起炉灶,他学汽修有七年的时间了,靠自己的手艺满可以撑得起这家店。他没有忘记当初学习汽修的初衷,他要让母亲和月礁过上更好的日子。 七年里,他耐着性子,受着辛苦,卖力地学手艺。现在他终于可以有自己的一家汽修店,月杨十分开心。 这一年月礁上高三,整个人出落得更漂亮,身边的追求者也越来越多,不仅有同学,还有附近村子里的青年。不过对这些热情的追求者,月礁都是置之不理。 看着月杨家红红火火地开着两家店,胖妞妈也终于松口,只要胖妞愿意她不再反对她和月杨在一起。 自从月杨在家门口开了店,胖妞开心的不得了。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坐到月杨的旁边跟他闲聊。月杨的午饭也不用回家吃,胖妞每天中午都会给他送来各种可口的饭食。 月礁最烦胖妞每天缠着月杨,每次见到她跟月杨在一起,都必定找茬儿把她气走。月礁每两周回一次家,只有她在家的时候,胖妞才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缠着月杨。胖妞也发现月礁总是针对她,但是为了月杨她极力忍着。 这天中午,胖妞端着一碗炒面正要出门。 “你这又要干啥去?” “给月杨哥送饭啊?” 胖妞妈叹一口气,“闺女,你还没有嫁到他们家呢,就想着把咱家掏空?” “不就是一碗面吗,至于吗?月杨哥平时也没少给咱家干活,能不能别这么小气?”胖妞嘟囔道。 “你这一门心思都放在月杨身上,可是月杨到底对你是个什么心思?你心里有没有个数?”胖妞妈问。 “月杨哥心里当然有我了!”胖妞肯定地说:“诶呀,我不跟你说了,一会儿面都坨了!”说着赶紧出门。 胖妞爸盯着胖妞的背影,对着胖妞妈说:“咱家胖妞的年龄也不小了,既然她中意月杨,赶明找个媒人上门提亲。” “月杨这孩子倒是不错,可就是他的腿……” “咱家胖妞这条件还能找个什么样的?要是能嫁给月杨也不错。咱家和肖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都知根知底。再说,那月杨妈也是明事理的人,胖妞以后就在咱身边生活,咱俩儿也放心。” “你说得也是!” 胖妞拿过一把小板凳,坐到月杨身边,看着他吃饭。 “蓉儿,你吃过饭了吗?”月杨边吃边问。 “还没有呢!” 月杨抬头,“那你赶紧回家吃饭,一会儿,我把碗给你送过去。以后中午,你不用给我送饭,你家店里也挺忙的。” “没事,我乐意给你送饭!”胖妞微笑着看着月杨。 月杨听到这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甚至不敢抬头看胖妞。 胖妞朝着月杨家门口望了一眼,今天月礁在家,估计这个点,她正在吃饭,不会出来。胖妞打算今天就跟月杨表明心意。 “月杨哥,我跟你说点事!” 碰巧这时,月礁端着一碗冷汤走出堂屋门口,她听到胖妞的声音,悄悄走近大门口。 “啥事,你说!” “嗯……”胖妞思忖着要怎么开口,“月杨哥,我从小爱跟着你玩儿,我把你当成亲哥哥一样。” “小时候,我的腿残了以后,只有你还肯跟我玩儿,不嫌弃我。” “可是自从月礁来了之后,你就不爱和我一起玩了。”胖妞脸上露出一丝失落的神采。 月杨笑笑:“月礁到我家的时候,我已经上了初中,我们两个都长大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天天在一起玩了。” 胖妞接着说:“月杨哥,我真的很想每天都能跟你在一起。” 月杨吃惊地看向胖妞闪烁着殷切目光的眼睛,一时之间,张皇的眼神无处安放。 大门后,月礁的胸脯起伏着。 “月杨哥,我等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我……”月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胖妞的心意他不是不明白,可是他一直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胖妞看着月杨为难迟疑的面色,缓缓站起身,“月杨哥,我不逼你表态,饭你慢慢吃,一会儿我过来拿碗。”说完,转身向着家门口走去。 第47章 我可以等你 月杨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筷子。 月礁走出大门口,把碗放到月杨面前的小桌上,“你为什么不答应她?” 月杨猛地抬头看向月礁,知道她肯定听到了自己和胖妞的谈话。 “我听着都感动。” 月杨看着月礁紧绷的面色又低下头。 “人家对你痴心一片,你倒是表个态。喜欢,就娶了她。不喜欢,就把话说清楚,也别耽误人家。”月礁说完转身回屋。 月杨抓抓头皮,他对胖妞没有那份心思,可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她。 下午,月杨看着月礁背着书包出门,赶忙站起身:“月礁,你今天怎么走这么早?你等我一下,我洗洗手,换了衣服就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我跟同学约好了一起返校。”月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月杨愣愣地看着月礁的背影,这是她上高中以来第一次不要自己去送她。 月礁也说不清楚,当她看到胖妞跟月杨表白时,为什么自己的一颗心那么纠结别扭。 她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次,愿不愿意月杨娶别的女孩子,答案都是一样的:不愿意! 难道我想让哥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是,月礁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对月杨和母亲说过的那句话“我可以嫁给……”月礁的脑子里刹那间闪过一道明晃晃的闪电——难道我喜欢月杨? 像月礁这样年龄的少女,一旦内心产生了爱情的骚动,平静的内心世界和规律的生活学习都将被打破。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过了两周,转眼又到学校放假的日子。 周五,月礁提前一节课放学,她没有等月杨来接她。而是搭张开耀的自行车回家。 一路上,月礁沉闷着,她是故意躲着月杨。 两个人到了村口,“月礁,晚上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情。” 月礁奇怪地看着张开耀,“有什么事?现在说不行吗?” 张开耀笑笑:“晚上八点半,我在这里等你,一定要来!” 月礁点点头。 月杨没有接到月礁,又跑到教室和宿舍,也没有找到她。这才火急火燎地往家赶。看着正在西屋学习的月礁,一颗心终于放到肚子里。 月杨把一盘洗净的葡萄放到月礁的写字桌上,月礁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月礁,你怎么放学也没有等我?你是跟同学一起回来的吗?” “不是,开耀哥带我回来的。”月礁眼睛盯在书本上。 听到这话月杨不禁皱眉,“以后还是我来接送你。” 月礁不应声。 月杨转身走出西屋。他猜不透月礁的心思,大概还是因为胖妞生自己的气。 以前月礁每次放假回到家,都会围着自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现在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月杨还真是不习惯。 可是这丫头在气什么呢?气胖妞跟我表明心意,还是气我没有跟胖妞表明态度,思来想去,月杨也想不出原因。 吃过晚饭,月礁看一眼手表,马上到八点半了,我到底要不要出去呢?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还是去吧! “妈,我出去一趟。” “这个点了,要去哪啊?”刘春静问。 “我去同学家拿本书。”月礁当然不敢说张开耀约了她。 月杨看着月礁走出门,以前从来没见她晚上出去找过同学。大晚上一个人出去也不安全。月杨远远地跟在月礁身后。 可是月礁没有往村里走,而是走向村口。街上有路灯,向着远处望去,有一个人影伫立在村口的小桥边,月礁正向那个人走过去。 月礁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月杨,快步走向张开耀。 “开耀哥,你在这等了很久了吗?” 张开耀微笑着看着走近自己的月礁,“也没有,我也是刚刚才到。” 月礁扫一眼他手里的手提袋,“开耀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张开耀把手里的袋子递到月礁面前,“送给你的。” 月礁问:“这是什么?” “连衣裙,我特地从县购物中心给你买的,是现在最流行的样式,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月礁连忙拒绝,“谢谢你,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要?”张开耀上前拉过月礁的手,把袋子塞到她的手里。 月杨远远地皱着眉头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 “开耀哥,你的东西我真的不能要,你还是收回去吧!”月礁又把袋子赛回到他的怀里,“我不能出来太长时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回家了。” “等一下,我还有话对你说。” 夜色下,月礁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他,“那你说。” “月礁,其实我……我喜欢你有两年了!” 听到这话,月礁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从你十六岁,我就喜欢你。这两年,我爸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我都没有见过。我就是等这一天,等到你十八岁的时候,把我的心里话都告诉你。”张开耀看向月礁的眼神热切又满含着深情。 “可是,我还在上学啊,我……”月礁支支吾吾地说。张开耀突来的表白,让她猝不及防。 张开耀上前一步,激动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你高中毕业,我们就订婚。你要是上大学,我也可以一直等着你,等你毕业以后,我们再结婚。” 月礁为难地说:“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是我,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月礁,难道你心里没有开耀哥吗?”张开耀又向着她走近一步。 月礁看着他灼灼的目光,不由地后退一步,心想,我心里为什么要有你? “开耀哥,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看,我对你没有那个想法。我要回家了!我出来太长时间,我妈会担心的。” 月礁刚要转身,张开耀突然伸手拽住她的胳膊,顺势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月杨看到这一幕,心脏狂跳起来,难道月礁喜欢他? “你干嘛?”月礁吓得大叫,“你赶紧放开我!”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张开耀看着月礁慌乱的眼神,把她抱得更紧。 月杨听到月礁的叫声,看着她奋力挣扎,赶紧朝着他们走过去,他本来想大吼一声,又怕招来人。 正当月礁举足无措的时候,月杨一把扯掉张开耀的胳膊,把月礁从他的怀里拉出来。 两个人都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月杨。 月杨指着张开耀,沉着脸说:“张开耀,以后不许你再打月礁的注意,也不许你再接近她!” “我……”张开耀也后悔刚才一时情急…… 月礁微喘着怯怯地看向月杨,她对刚才的一幕还心有余悸,心脏也还狂跳着。 月杨瞪着她,“大晚上跑出来见这种人,你就不怕他把你拖到玉米地里?跟我回家!”说完,拽着月礁的胳膊就走。 “月杨,你听我说……”张开耀还想着跟月杨解释,可是他已经拉着月礁走远了,而且他又正在气头上。 张开耀垂头丧气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48章 谁家的闺女 月杨紧紧地攥着月礁的手,月礁看着他铁青的一张脸,也不敢说话。快到家门口时,月礁突然停住。 “你怎么不走了?还想干什么?” “哥,你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拉过我的手了?” 月杨脸上一顿,盯着月礁的脸,缓缓松开自己的手。 月礁转过身,面对着月杨,拉住他的两只手,紧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你想不想一辈子都拉着我的手?” 听到这话,月杨的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兔子,张皇的眼神躲避着月礁灼灼的目光,他明白月礁的意思。 看到月礁跑出来见别的男人,他心里酸酸的,看到月礁被别人抱在怀里,他更是心里眼里都冒着火。他知道他对月礁不止是兄妹情,可是他有自己的顾虑。 “呵呵,我们都长大了,你还想着像小时候一样让哥拉着你的手?” 月礁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慢慢松开自己的手,落寞地转身,“我明白了!” 月杨站在原地,看着月礁的背影,心里纠结万分。 张开耀一进屋,气恼地把手里的袋子甩到炕上。 张文全皱眉问:“这就是咋了?” 徐翠玲拿过炕上的袋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条连衣裙。张文全也吃惊地看着她手里的裙子。 徐翠玲看着儿子问:“开耀,你刚才是去找谁了?” 张文全夫妻俩儿早就怀疑儿子有喜欢的女孩子,要不然这两年为什么他死活不肯去相亲。 “你是看上咱村里谁家的姑娘了吗?”张文全开口。 张开耀默不作声。 张文全对着老婆挑挑脸。 “开耀,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你要是相中哪家的姑娘,妈就找媒人上门提亲,这有啥可作难的?咱家的条件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你又有不错的工作,还怕啥?” 张开耀抬起头,“我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从两年前我看中了她。” “谁家的闺女?”张文全一脸吃惊,“你为啥两年前不说?你早点儿说,我们早点儿托人给你上门提亲不就行了。” “你快说呀?到底谁家的姑娘?”徐翠玲一脸焦急地问。 张开耀叹一口气,因为他知道父母肯定不会同意,说了也无所谓,“肖月礁。” “谁?”张文全“噌”的一声站起身,嗓门也瞬间提高,“你说谁?” “肖月礁。”张开耀镇定地说。 “那“活土匪”?”徐翠玲惊讶地张大嘴巴,眼珠子都差点掉到脚面上。 张文全气恼地说:“你说你看上谁不行,非要看上那“活土匪”!你忘了她小时候站在咱家门口拿板砖拍自己的模样了?” “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张开耀拉着脸坐到炕沿上。 “你还别说,那丫头出落得还真是水灵。”徐翠玲说。 “水灵有啥用?那性子是一般人能降服得了的吗?再说那丫头还上着学呢!” “上学又怎么了?我可以等她!” 徐翠玲看向儿子,“月礁今年多大?” “十八岁。” “开耀,你比她大五岁。听说她学习成绩不错,那她将来肯定是要上大学的,等她大学毕业,你都快三十岁了。你们两个不合适。”张文全皱着眉头说。 “怎么就不合适了?年龄不是问题。” 张文全瞪着眼睛嚷道:“我们等不了!开耀,我跟你妈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我天天盼着能早点抱孙子。你还想着让我们跟你一起等?” “反正这辈子,除了月礁,我谁也不娶。”张开耀也不肯让步。 “你想气死你老子,是不是?”张文全气得叉起腰,还想着接着数落他。 徐翠玲拽拽他的衣角,“既然儿子喜欢,我明天就找人去刘春静家提亲。” 听到这话,张开耀一脸兴奋。 “我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我糊涂啥?你想让儿子一辈子不娶?” “行,行,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张文全气恼地走出门,反正在这个家里,自己的话也不顶个屁用,儿子不成器也都是这老婆子惯得。 徐翠玲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儿子,“开耀,这结婚过日子得两情相悦,你说是不是?” 张开耀点头。 “妈知道你心里有月礁那丫头,可是她心里有没有你呢?” 张开耀挠挠头,“她对我……” “我明天就去找胖妞妈,让她去问问月杨妈的意思,当然也得问月礁的想法。如果月礁同意,你愿意等就等,我跟你爸也支持你!如果人家不愿意,你就死了这份儿心,不要再浪费时间,你的年龄也不小了。” 张开耀开心地说:“好!” “趁着月礁正好放假在家,我明天一早就去找胖妞妈!” “好,妈,就按您说得办!” “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去睡吧!” “好!” 夜里,张文全躺在炕上,一边叹着气,一边翻来覆去。 “我说你干嘛呢?让你烙饼呢?你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徐翠玲埋怨道。 张文全干脆坐起身,小声说:“你说你是不是太宠开耀了?从小他要啥你就给他啥,他看上那疯丫头,你就给他上门提亲。你也不想想要真有那一天开耀把她娶回家,能有你我的好日子过?就那脾气和秉性,你我能拿捏得住吗?” “哼,亏你做了十几年的村主任,你就存了这么点心思和肚量?”徐翠玲也坐起来,“你看今天开耀一进家门那个脸色,他去见人家,必定是吃了闭门羹。明天找人过去提亲,多半也成不了,倒是正好让他死了这份儿心。” “事有万一无绝对,要是那丫头同意呢?咱俩儿还真得等到七十岁以后才能抱孙子?”张文全还是不放心。 “开耀那执拗的性子,我们要是不同意,他得可着劲地跟咱们闹。” “还不是你惯得!” 半个月前胖妞跟月杨表明心意,他已经委婉地拒绝了她。胖妞问他是不是嫌自己胖?月杨说只把她当妹妹看待。月杨知道胖妞很伤心,一连半个月都没有见她怎么出门。 月杨想着今天月礁对自己说的话,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月礁暗生情愫的,可是月礁是他心爱的妹妹,他希望她能找到更好的归宿。 第49章 我同意 月杨没有把月礁和张开耀见面的事情告诉母亲。昨晚之后,他看得出月礁满腹心事,也很少和自己说话。 一家人刚吃过早饭,月礁正收拾着碗筷,胖妞妈脸上挂满灿烂的笑容迈进院门。 刘春静疑惑地看着她,能让胖妞妈焕发出这种兴奋神采的事只有一件——说媒。也许她是来给月杨介绍对象的? 刘春静赶紧起身招呼她坐到石桌旁边,胖妞妈屁股还没坐稳,就眉飞色舞地说:“嫂子,我这么早来你家,是受人之托。” “月礁,给你邹婶倒杯水拿过来。” “好的!” “是这样的,开耀她妈一大早到我家,她说他家开耀看中了月礁!” “什么?”刘春静吃惊抬头。 月杨正在收拾着工具,听到这话,不禁皱眉站起身。 胖妞妈接着说:“开耀他妈说,开耀两年前就喜欢上了月礁。” 刘春静一脸为难,“他邹婶,可是月礁还小啊!而且她还在上学,将来还要上大学,这……” “开耀说了,只要月礁同意,他可以等到月礁大学毕业之后再结婚。他们家的条件在村子里也是数得着的,开耀模样周正,工作也不错,和月礁也般配。关键是这孩子对月礁一往情深,痴痴地等了两年。”胖妞妈说得声情并茂。 刘春静客气地说:“开耀和月杨同岁,比月礁大五岁,等月礁大学毕业,开耀也就三十岁了。而且,这将来的事情也说不清楚啊,万一月礁在大学里能遇到情投意合的人呢?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我是觉得他们两个不合适。” 胖妞妈一听这话,攒着眉头说:“嫂子,你我都是有闺女的,你就忍心将来月礁离开家,远走高飞?如果她能嫁到咱村里,不就能一辈子都守在你的身边吗。我也想我家的胖妞能留在我身边,这样相互都好有个照应。” 正在这时,月礁端着一杯水走出堂屋。 胖妞妈看着月礁问:“月礁,婶子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月礁把水杯放到石桌上,冲着她点点头。 “那你是什么态度?” 月礁转过脸看着月杨,月杨正在闷着头收拾着配件和工具。他知道月礁在看着自己,可是他头也没有抬一下。 月礁失望地收回盯在月杨身上的眼神,转脸看向满眼探询的胖妞妈,镇定地说:“婶子,我同意。” “哐当”月杨手里的工具悉数掉落到地上,他失神痛苦地看向月礁。 刘春静一脸的吃惊,可她看得出月礁脸上一点喜悦和兴奋神采都没有,反而眼神更加黯淡。 “得嘞!既然两个孩子都乐意,这事儿就算成了。我得赶紧给开耀家回个信。嫂子,剩下的事,咱们以后再慢慢商量。”胖妞妈说着,高兴地起身,扭动着微胖的腰肢快步走出院门。 “诶,她邹婶,你等一下……”刘春静想要叫住胖妞妈,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妥。 “月礁,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草率不得的。” 月礁点点头,“妈,我知道,我考虑清楚了。” 刘春静疑惑地问:“难道你真的喜欢开耀?” 月礁垂眸,两道浓密秀长的眼睫毛遮挡住黯淡的瞳孔,“只要能留在北和村,只要能留在妈身边,嫁谁都可以。”说完转身走进堂屋。 月杨看着月礁伤心落寞的背影,红了眼眶。 刘春静观察着兄妹两个异样的神情,自从胖妞跟月杨表明心意之后,月礁不像之前那样围着月杨叽叽喳喳,而月杨总是小心地观察着月礁的脸色,不太敢跟她说话。 胖妞妈从月杨家出来之后,直奔张文全家,张开耀知道月礁应允了亲事,开心地蹦了起来,兴奋地手足无措。 张文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看到儿子开心的样子,他也不忍心再反对。打死他也不愿意相信全村最霸道、最疯癫、最野蛮的丫头竟成了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徐翠玲倒是看得开,月礁这丫头虽说泼辣,但是过日子绝对是把好手。只要儿子喜欢,她就支持。 下午四点多,火红的日头不再灼烧得那么强烈,刘春静和月杨拿着锄头准备出门,“月礁,我跟你哥去地里。” “知道了,妈!” 月礁盯着面前的卷子,叹了口气,她对张开耀并没有爱慕之心。当然,她也不是为了跟月杨置气才同意的这门亲事,她是想让自己放下对月杨的念想。 从九岁来到这个家里,她爱这个给她温暖和快乐的家,她爱母亲也爱哥哥。小时候自己没头没脑地说要嫁给月杨,没想到后来慢慢地真的对他生出爱慕之心。 可是他的心里没有我,我又何必再去逼他。脸上的快乐,别人能看到,可是我心里的痛又有谁能感觉到。不想这些了,我要集中精力学习,月礁拿起笔。 张开耀怀着满心的欣喜,他看到组合柜上装着裙子的手提袋,不如现在给月礁送过去。张开耀拐进月杨家的胡同时,正好看到刘春静和月杨扛着锄头出门。家里就剩下月礁一个人,正好能和她好好说说话。 张开耀走进院子,月礁专注地做着卷子,并没有听到走进院子里的脚步声。 “月礁!”张开耀跨进堂屋时,冲着屋里叫了一声。 “谁?” 月礁正要站起身,张开耀已经走进西屋,“是我。” 月礁看着突然走进屋的张开耀,愣了一下,开口道:“开耀哥,你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昨天送给你的裙子,你没有拿。我特地给你送过来的。”张开耀指着手里的袋子。 月礁为难地看向他:“你的东西,我不能要,你还是拿回去吧!” “为什么不能要?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当然可以要。”说着上前拉起她的手,把手提袋塞到她手里。 可是张开耀并没有马上松开月礁的手,眼睛紧盯着她绯红的小脸。 月礁赶忙推掉他的手,皱眉看着手里的东西,算了,还是等妈回来让妈再还给他吧!现在最好尽快把他打发走。 “开耀哥,你还有其它事情吗?我还有很多作业没有写。” 张开耀甜腻地看着月礁窘迫的样子,又靠近她一步,“我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说完我就走。” 第50章 你早晚是我的人 “那你坐吧,别站着了!”月礁指一下炕沿,其实她是想张开耀离自己远一些。 可张开耀仍然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月礁被他这样一盯,更觉得浑身不自在。 张开耀眼中泛起柔柔的涟漪,“我知道你喜欢上学,只要是你喜欢的事情,我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我会一直等着你!” “谢谢你!”上学是月礁从小以来最向往的事情,她同意和张开耀的婚事,也是因为他承诺支持自己完成学业。 “我可以一直等着你,也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张开耀再靠近月礁一步。 月礁不由地再后退一步,可是身后是墙壁,退无可退。她看一眼张开耀闪烁着炙热光芒的眼睛,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被他灼热,心里一阵紧张,手心里也都是汗。 正当月礁慌乱无措的时候,张开耀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闻着她头发里的清香气息,他的心猛地一颤,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张开耀,你放开我!”月礁对他突来的亲昵动作十分气恼,瞪着他的脸厉声喊道。 “呵呵,你干嘛这么紧张?以我们的关系,拥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吗?”张开耀嘴角含笑,温柔地盯着月礁气呼呼的一张小脸,“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可以无怨无悔地等着你,你是不是也该给我吃颗定心丸?” 月礁疑惑地看向张开耀顺变邪魅的脸。 “你这么聪明,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说着,拥着月礁向着炕边移动。 “张开耀,你不要胡来!我妈和我哥马上就回来了,你赶紧放开我。”月礁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她明白了张开耀的意图,也看清了他的为人。如果能抽出手,她肯定要狠狠地甩他两巴掌。 “呵呵,你骗我,我来的时候,你妈和你哥刚刚出门,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正好我们……” “你……” 地头上,刘春静刚刚锄了几下地,就直起腰,微微皱眉,一手搭在锄头把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 月杨回过头看着母亲,“妈,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突然心慌得厉害!” 月杨走到母亲身边,发现母亲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渗着细微的汗珠,“妈,别干了,回家休息吧!这点活儿,我自己干就行了。” 刘春静叹一口气,“好!”她不仅是心慌,还感觉头晕得厉害。 月杨看着母亲走路也有些不稳,干脆拿着锄头追上母亲,把她手里的锄头也扛到自己的肩膀上,“我还是送您回家吧!要不我也不放心,我明天早上再来锄地。” “也好!”刘春静感到说话都费力气。 月杨挽起她的胳膊,“怎么会突然不舒服呢?您是不是太累了?” “没事,到家躺一会儿就好了,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吧!” 母子二人缓缓地朝着村子走去。 刚迈进大门口,“你放开我。”西屋里传来月礁的叫声。 “你早晚是我的人……” “啊……” 母子对视着一愣,“月杨快点……”刘春静听到月礁的叫声,一阵心悸。 月杨赶忙冲进屋子,眼前的一幕,让他五脏六腑都着起了火。一把从炕上拉下张开耀,挥拳就打,“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刘春静看一眼躺在炕上的月礁,赶忙上前拢起她的衣服。 “月杨,不要大吵大闹,把他轰出去。”刘春静把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月礁搂到怀里。 月杨明白母亲的意思,把张开耀拽到门外,连着把他带来的东西一并甩到他怀里,红着眼睛,压低音量说:“滚,以后你再敢踏进这院子一步,我就打折你的双腿。” “月杨,我……”张开耀看着面色铁青的月杨,“对不起,我是一时冲动,才会……我是真的喜欢月礁。” “滚!” 张开耀抹一把鼻子下的血滴,沮丧地走出大门。 再回到西屋,月礁正抱着母亲伤心地抽泣着,月杨一阵心疼。 “没事了,不用怕,妈和月杨都在这里呢!”刘春静想想都后怕,要是自己跟月杨再晚回来一步……没想到张开耀这兔崽子跟他老子一个德行,就算是月礁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月杨你看着月礁,我这就去找胖妞妈,回了这亲事。”刘春静火急火燎地走出门。 月礁抱膝缩在炕尾,凌乱的刘海下一双眼睛茫然又失神。月杨坐在炕边一眼不眨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哥,我困了,想睡一会儿,你去忙吧!”月礁说完蜷缩着身子躺在炕尾。 月杨也不言语,轻轻拿过一条单被,搭在她的身上。眼睛扫过她苍白的脸颊,眼睛紧紧闭着,眼角缓缓地渗出泪水。月杨的心揪做一团,伸出手爱怜地抚摸一下她的头发,“睡吧!哥就在院子里守着你。” 听着月杨渐远的脚步声,月礁缓缓地睁开眼睛,哥,我想让你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 张文全家里,张开耀哭丧着脸蹲在墙角,自己一时冲动,和月礁的婚事基本上告吹了,他肠子都悔青了。 张文全开始数落他:“你小子,怎么连这种事也干得出来?上午才上门跟人家提亲,下午你就敢找上门对人家动手动脚。” “行了,别叨叨了,还不是随你!” “你……你这老婆子,你儿子做下这种事,关我什么事?” “他身上流着谁的血?你们爷俩儿一路货色!”徐翠玲没好气地挖苦着张文全。 张文全知道她这是又要翻旧账,也不敢再吭声。 “爸妈,我知道错了,我也是一时糊涂,这婚事我不想退,你们能不能到月礁家给我说说情。” “还是别费那个事了,胖妞妈说刘春静的态度坚决。你要是真的把生米煮成熟饭,这婚也就退不成了。”张文全无奈地说。 徐翠玲看着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安慰他说:“开耀,这事已经没有回环的余地了。好姑娘有的是,咱再找个比那丫头更漂亮的。” 张开耀低头不语。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赶紧出去一趟!”徐翠玲说完转身出了门。 “都吃饭的点了,你还要去哪里?”张文全冲着门口大喊一声。 徐翠玲寻思着,刘春静一家顾及着月礁的名声,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情往外说。可是胖妞妈那张快嘴没个把门的,她要把这件事说出去,那儿子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第51章 她心里有你,你心里有她 “妈,你说的是真的?那张开耀敢找上门对月礁动手动脚?这……这也,早上刚上门提亲,下午就想着……”胖妞简直难以置信。 “哼!这小子也不是啥好东西,跟他那老子一个样儿。我是真后悔不该蹚这趟浑水。月杨妈给气得够呛。” “那,月礁没事吧?”胖妞担心地问。 “没事!幸亏月杨妈回来的及时,月杨把张开耀狠打了一顿。” “该,活该!”胖妞愤愤地说:“我要是在当下,我也揍他,真不是个东西!” “你们娘俩儿有完没完?说起别人家的事情比自己家的事还上心!赶紧地给我弄几个下酒菜。”胖妞爸一边说着,一边把酒盅送到嘴边。一天忙到晚,好不容易能喝上杯小酒,还被这娘俩儿把脑浆子都快嘚嘞出来了。 “爸,等会儿再喝,我给您炒几个鸡蛋。”胖妞正要走进厨房。 “他邹婶在家吗?” “谁呀这是?吃顿饭都不能消停。”胖妞爸皱眉。 “听着像是徐翠玲!”胖妞妈走出堂屋,还真是她。 “他婶子,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那,进屋说吧!”胖妞妈把徐翠玲让进里屋。 徐翠玲看着胖妞爸正坐在炕桌旁喝酒,“大兄弟,你这喝酒怎么也没个下酒菜,赶明儿去我家,我给你和开耀他爸多整几个菜,你们兄弟俩儿好好喝喝!” 徐翠玲正说着,胖妞把一盘子炒鸡蛋放到炕桌上。斜眼瞥一眼徐翠玲,也不做声,转身走进堂屋。 “呵呵。”胖妞爸对着徐翠玲笑笑,“嫂子,谢了。我这个人没量,一沾酒就倒。在家整上一口就行,我可不敢出去丢人。” “嫂子,你找我是有事吗?”胖妞妈问。 徐翠玲踌躇地看着胖妞妈,“是,我找你还是为了开耀的事。你说这孩子头脑一热做出这出格的事情,可是话说回来他是真的喜欢月礁那丫头。” 胖妞妈为难地看着她,“可是月杨妈已经一口回绝了,我没法再跟人家提这件事。” “弟妹,我来不是求你去给开耀求情的,月杨妈那边,等过几天她消了气,我跟开耀他爸再上门赔罪。” “不是这事,那你找我是为了啥?”胖妞妈不解。 徐翠玲叹一口气,“开耀这孩子一时冲动……他也后悔得很。可是他毕竟是个孩子,他犯下的也不是该杀头的罪过。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开耀这辈子就完了。他的名声要是毁了,还有哪家的闺女肯嫁给他。” 胖妞妈认同地点点头。 “弟妹啊!这件事情你们一家可不敢向外张扬啊!” 胖妞妈脸上一顿,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来的,“你放心吧!嫂子,这件事我们不会跟别人提的。” “那就太感谢你们了!我四十岁上才生下开耀,我和他爸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要是开耀的名声给别人毁了,他这辈子就完了,要是真有那一天,我这当妈的为了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胖妞听到这话,猛地掀起门帘走进里屋,瞪着徐翠玲说:“大娘,为人做事走得正、行得端,就没有什么可怕的。还有啊,你家的事跟我家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我们犯不着跟别人多这个嘴。您想到了自家儿子的名声,怎么就不想想月杨一家人现在是什么心情。您要是个明事理的就该先去月杨家道歉,而不是来我家保你儿子的名声。也该吃饭的点了,我们就不留您了。” 徐翠玲吃惊地看着胖妞,脸上一阵青白,又一阵红。 徐翠玲走后,胖妞爸拿起一只酒盅递给胖妞,“闺女,你说的这几句话提气、也在理,来,陪爸喝上几盅。” 胖妞妈瞪一眼胖妞说:“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能这么冲呢?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留。” 胖妞接过酒盅,“面子,我还要给她留面子?妈,你就没看出徐翠玲的来意,她是来威胁咱的,不让咱把这事往外传。自己儿子做下丢人现眼的事,还舔着个脸来吓唬别人,什么东西!她爱撞墙、抹脖子,还是上吊都跟咱家没有半点关系。” “说得好!来,闺女,咱爷俩儿碰一个!”胖妞爸举起酒盅。 “呵呵!好好,你闺女说得都对,我再给你们爷俩儿做几个下酒菜。” 刘春静看着月礁已经入睡,悄悄走出东屋。 月杨等在堂屋里,看着母亲从东屋走出来,小声问:“妈,月礁睡着了?” “睡着了,出去说话,别吵醒她。” 月杨跟在母亲身后来到院子里,“月杨,妈一想到今天的事就后怕。”刘春静坐到石凳上。 “妈,以后我会保护好月礁的,那姓张的别再想靠近她一步。”月杨想到下午的事情也气愤不已。 “要是下午咱们再晚回来一会儿,说不定月礁就被张开耀给……” “妈,要是那孙子敢,我非宰了他。”怒火又冲上月杨的两肋,今天虽然狠狠地打过张开耀几拳,可是堵在胸口的这口恶气还是出不来,更是咽不下去。 “说那些气话有什么用?要是事情真发生了,月礁也只能嫁给张开耀。妈不放心月礁,要是能把她一辈子都留在我们娘俩儿身边该有多好!” 月杨抬头看向母亲忧郁的脸庞。 突然,刘春静抬头直直地盯着月杨的脸,“月杨,妈问你一句话,你心里有没有月礁?” 听到这话,月杨脸上一愣,心里也紧张起来。其实之前月礁暗示过他,可他觉得月礁是百里挑一的人儿,他配不上。他想着将来月礁大学毕业之后,肯定能寻个好人家。 “妈问你话呢!”刘春静端详着月杨的神情,“这么多年也有给你介绍对象的,你见都不见。胖妞那丫头对你也是一片痴情,你也拒绝了人家。你心里是装着月礁的,对不对?” 月杨点点头,“是!妈,可是,你看我这样子,我配得上月礁吗?以月礁的条件,她能找到更好的人。” “傻孩子,你觉得更好的人,未必是月礁喜欢的。感情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有你,你心里有她”换做是其他人,能像你一样把月礁放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吗?你能为她做的事情,别人也能为她做到吗?” 月杨抬头看向母亲,“妈,您……” “妈希望你能和月礁走到一起,从月礁十几岁的时候嚷嚷着要嫁给你,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我看得出来,月礁心里是装着你的。” 第52章 你就不能痛快点 月杨低头不语。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妈,我……” “我什么我,你就不能痛快点?”刘春静看着月杨窝囊的样子气都不打一处来,“你这一脚都踹不出个屁来的性子跟你爹一个样,错过了月礁,你还想找什么样的?” “我,我愿意跟月礁在一起!”月杨鼓足了勇气,母亲的话让他彻底想通了,这世上没有谁能像自己一样把月礁当妹妹、当亲人、当爱人一样疼爱,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人能像月礁一样真心地对待自己和母亲。 刘春静没好气地瞪一眼他,“榆木疙瘩!” “我这就去跟月礁说。”月杨说着转身,走进屋里。 “等一下,月杨,你明天再……”刘春静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东屋的灯亮起来。 强烈的灯光照在月礁的脸上,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着门神一样瞪着双眼看向自己的月杨,吓得一个激灵,心脏也狂跳起来,迅速坐起身,“哥,你干啥,你站在这儿干嘛?你要吓死人啊?” 刘春静在院子里听着月礁的话,苦笑着摇摇头。 月杨被月礁这样一问,又紧张起来,说话也有些结巴,“我,我想好了。我想一辈子都拉着你的手,我……” 月礁震惊地愣在原地,惊疑地看着月杨,轻声问:“哥,你睡迷瞪了?你没事吧?” “我……” “妈,你来看看我哥!”月礁大喊一声,她不确定月杨现在脑子是不是清醒。 刘春静微笑着进到东屋,“他没事,他现在脑子清醒得很。” 月礁眨眨眼睛又看向月杨一张憋得通红的脸,忐忑地问:“哥,你刚才说得话不是逗我玩儿的?” 月杨摇摇头,“不是,我是认真的!” 月礁又探询地看向母亲。 “我和月杨都想让你一辈子留在这个家里。”刘春静平静地说。 月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眼眶渐渐湿润起来,鼻翼翕动时,两行眼泪瞬间划过脸颊。 刘春静看一眼紧张无措的月杨,又看一眼喜极而泣的月礁,“我去把店里的柜台收拾一下。” 月杨知道母亲是故意躲出去的,他缓缓坐到月礁旁边,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好了,别哭了!” 月礁抬头,眼泪汪汪地看向月杨,“你不会反悔的是不是?” 月杨爱怜地看着她,“不会!你也不能反悔。”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月杨像往常一样送月礁返校。先带着她去书店看了两个小时书,又给她买了些复习资料,才把她送到了学校。看着月礁又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月杨的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 胖妞家,夫妻俩儿看着在家闷了二十多天的女儿都心疼不已。 “闺女,你看你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咱村里像你们这么大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成家了,所以爸妈合计着给你招个上门女婿,你看怎么样?”胖妞妈试探着问。 “我不要!” 胖妞爸皱眉道:“丫头,那肖月杨是棵歪脖子树?你就非要吊死在他身上?” “就是,好的年轻人有的是,那肖月杨有什么好,他还敢嫌弃咱。”胖妞妈心里愤愤不平。 “他不是嫌弃我,他是一直把我当亲妹妹看待。”胖妞心里纠结了快一个月,月杨拒绝了我,我就真的要放弃了吗?我这么多天不理他,他心里也一定很难过。就算我们做不成夫妻,月杨哥也永远是我哥啊。 胖妞妈皱眉,“这不是一回事吗?妈一定给你找个比他好的。” 胖妞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中午十二点多。她站起身,走到玻璃门前,月杨还在店里忙着。胖妞转身走进厨房,不多时端着一盘子熏肉和一盘子葱油饼朝门外走去。 “你这又要去干嘛?”胖妞爸赶紧问。 胖妞头也不回,“我去给月杨哥送饭!” “咱家的饭是大风吹来的?不用花钱啊?”胖妞妈气恼地说。 “呵呵!”胖妞爸苦笑一声,“咱家的饭好不容易省了一个月,这下又开始了!” 胖妞把饭食放到太阳伞下的小桌上。月杨听到脚步声回头,惊讶地看着正盯着自己的胖妞。 “月杨哥,我上午做的熏肉和大饼,我知道你就好吃这口,赶紧洗洗手吃吧!” 月杨心里一阵欣喜,缓缓说道:“蓉儿,哥还怕你生我的气,再也不理我了呢?” “怎么会?就算你不想娶我,你也还是我哥。” 听到胖妞的话,月杨感动地点点头。 “洗洗手,赶紧吃,油饼放硬了就不好吃了!” “好!” 月杨和胖妞一起坐到小桌旁,胖妞看着月杨大口地吃饭,纠结了很久的一颗心终于能放下来。只要能看到他,她就很开心。 月礁远远地看着两个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胖妞突然想到了什么,“月杨哥,你慢点吃,我去给你弄一碗紫菜蛋花汤,这么吃太干了。”说着,站起身。 “蓉儿,不用了,我这里有水。” “没事的,一会儿就好!” 胖妞刚走,月礁坐到月杨的旁边。 月杨嘴里还咬着一块饼,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月礁。 月礁微缩着瞳孔看着月杨装满惊讶的双眼,伸手从他嘴边拽下一块饼塞到自己嘴里,“嗯,味道不错啊!”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下午才放假的吗?” “老师临时有事,下午没有课,我就跟同学提前回来了。” 月礁低下头闻一下盘子里的熏肉,“好香啊!哥,我也想吃!” “好。”月杨把筷子递给她。 “我手太脏了,你喂我吃吧!”月礁朝着月杨狡黠地眨眨眼睛。她坐的位置正好面对胖妞家的面馆,眼看着胖妞正端着碗朝这边走过来。 看着月礁调皮可爱的样子,月杨笑笑,夹起一片肉送到她的嘴里。 “好香啊!咱妈做的?” 月杨脸上一顿,“不是,是蓉儿做的。” “胖妞姐又开始给你送饭了?” “呵呵……”月杨不好意思地笑笑。 “哥,我还想吃肉,你再给家我夹一片。”月礁扫一眼快要走到跟前的胖妞,转脸微笑着看向月杨,张开嘴。 月杨一脸甜腻地看着她,又夹起一片肉送到她嘴里,月礁又指着盘子里的饼…… 胖妞沉着脸看着月杨给月礁喂饭,把一碗鸡蛋汤放到小桌上。 月杨看看一脸得意的月礁,又讪讪地看向一脸铁青的胖妞,完了,这两个人又得掐起来。 晚饭间,月礁看着满桌的饭菜,开心地问:“妈,今天是什么日子?饭菜这么丰盛!”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月礁和月杨对视一眼看向母亲。 “月礁,从今天开始……”刘春静顿了一下,尽量组织着语言,“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不再是“母女关系”,你和月杨也不再是“兄妹”。 “什么?”月礁吓得一愣。 月杨拉起月礁的手,“别紧张,听妈把话说完。” “你和月杨的事情,我已经跟你大伯说过了。你要想跟月杨在一起,你的户口就得从家里迁出去,不能迁到肖家本族。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迁到你邹叔邹婶家可靠。” “可是胖妞姐会同意吗?”月礁担心地问。 “呵呵,蓉儿没有你想得那么小气,上周一户口的事情就办好了!”月杨笑着说。 月礁笑笑:“胖妞姐以后就变成我亲姐姐啦!” 看着喜笑颜开的月礁,刘春静欣慰地点点头,“胖妞是个好好孩子,你以后可要待她好点儿。” 晚饭后,月礁和月杨沿着村口的小路慢慢走着,橘黄色的路灯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月礁左右看看,迅速拉起月杨的右手。 月杨嘴角弯起甜甜的微笑,紧紧握着月礁的手。 “哥,这辈子我可以守在你和妈身边,真是太好了!” “小时候你处处护着我和妈,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和妈!” “好啊!” 两个人心间溢满幸福和甜蜜,眼前的幸福正是自己曾期盼的未来。 第53章 不放心 转眼到了第二年八月份,月礁拧眉盯着石桌上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她的第一志愿是农大,却被第二志愿录取。 “别拉着脸了,两个学校都是重点,上哪个都行啊!”月杨把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到石桌上。 “农大离闻安才一百多里地,滨大离咱这儿八百多里地呢?我想回趟家都难!”月礁懊恼地说。 “呵呵,滨城可是海滨城市啊!有大海,空气好,又漂亮!多少人想去还去不成呢!”月杨安慰着她。 “嗨!也只能这样了!可是一想到每学期才能回一次家,我就……”月礁又嘟起嘴。 “好了,好了!别想这些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月杨故意岔开话题。 “玉米。”月礁拖着腮帮随口一嘟囔。 “好,咱家种的春玉米正好可以吃,我现在就去地里掰上几个,咱们中午煮玉米吃。” 见月杨要去地里,月礁也来了兴致,“哥,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好久都没有去过地里了。” “好!” 八月份的田野里,到处是郁郁葱葱的,在麦茬地里种下的玉米月也有半人高了,田地里各种庄稼长得密密层层的。望着眼前生机勃勃的田野,月礁心情舒畅了不少。 时间快到中午,太阳炙烤着大地。这个点下地的庄稼人都已经回了家。月礁四下看看,快步走近月杨,双臂揽住他胳膊,把自己的右手也塞到他的手里。 月杨看着她,目光中洋溢着无边的温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我不在家的时候,胖妞肯定会天天来缠着你!”月礁不放心地说。 “呵呵,你是担心这个?” “要是我身边天天也有这样的人来献殷勤,你不担心吗?你考虑下我的心情。”月礁皱眉。 “哈哈……放心吧!我只把她当妹妹!” 月礁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放心,就算她暂时抓不住你的心,但是她已经抓住你的胃了,四年的时间,完全可以把你的魂儿也勾走。” 月杨捏一下她的鼻子,“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日久生情是有一定道理的!”月礁的脸又沉闷起来了,“不过,我会让咱妈盯着你们两个的!” “呵呵……”月杨苦笑一声摇摇头。 回家的路上,月礁盯着手里的玉米,“哥,咱今天换个吃法!” 月杨不解地问:“换个什么吃法?这样的嫩玉米,除了煮,还能怎么做?” “我们把玉米烤着吃吧!”月礁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以前田生哥给过我烤玉米,可香、可好吃了。”提到烤玉米,月礁又开始思念起田生,“算一算田生哥应该有二十三岁了,可能他都已经结婚了。” “你还天天想着他?”月杨问。 “在石水村对我最好的就是二奶奶和田生哥,对了,还有蛋蛋。” “嗯,烤玉米要怎么做?”月杨时常会想,如果月礁和田生一起长大,现在她心里的那个人会不会是田生? 月杨从不在意其他思慕月礁的男生,可是他对这个田生怀有着隐隐的敌意。他也说不清楚,他怕有一天月礁和田生再相遇,田生会不会把月礁从自己身边抢走呢? 月礁看着月杨渐变阴郁的脸,问道:“哥,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月杨抽转心神,“我在想,等你上大学以后,我可以去滨城看你啊!” 月礁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好啊!” 院子里,月礁从土灶的灶膛里掏出几个黑黑的玉米。 月杨为难地看着地上几个黑黑的、不太牙雅观的玉米,“会不会烤糊了?这还能吃吗?” “当然能吃,而且还很好吃!你没吃过灶灰里烤熟的红薯吗?”月礁问。 “当然吃过,但是灶膛里烤过的玉米,我还是真的没有吃过。” “哥,你去拿一个盘子,大点儿的!” “好。” 地上的几个黑玉米温度渐渐下降,月礁剥掉玉米皮,把一个个烤的焦黄的玉米放到月杨手中的盘子里。 “嗯,看着还不错啊!”月杨笑着说。 “吃着更不错,去叫咱妈一起吃。” “好!” 一家人坐在石桌旁啃着玉米,空气中弥漫着烤玉米散发出来的焦香味。 刘春静赞叹:“这烤玉米还真是好吃。” “是不错!”月杨也附和道。 月礁看着母亲和月杨,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她真的不想离开他们。可是暂时的分离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聚。舍不得,自己也要去上大学。 月礁能考上大学,不仅高兴了自家人,还高兴坏了胖妞。没有这死丫头跟我作对,我又能天天跟月杨哥在一起了。希望她在大学里,赶紧谈个对象,最好一毕业就嫁得远远的。 到了开学的日子,月杨亲自送月礁去滨城。火车上,月礁倚在月杨的肩膀上,“哥,你记得要给我打电话。” 月杨攥着她的手,温柔地说:“好!” “还有胖妞……”月礁微皱着眉头,起身盯着月杨的眼睛。 “知道,跟她保持距离!”月杨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甜腻。 月礁又倚回到月杨的肩膀上。列车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城市,带着兄妹两个驶向更远的地方。对于未来,两个人心中满怀着期许还有丝丝的忐忑。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月礁和月杨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忙碌着,淡淡的思念萦绕在心间。 月礁除了学习之外,课余时间还会去做不同的兼职。从小就怀揣着“挣大钱”梦想的月礁,生活费基本可以自给自足。 月杨性情温和,修车的手艺精湛,十里八村的乡亲都来找他修车,汽修店的生意不错。他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帮着母亲进货打理蛋糕店的生意。 可是平淡的日子随着母亲患病变得不平静,月礁上大三这一年,刘春静患上了尿毒症。母亲不能再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月杨也无力独立支撑两个店,所以只能把蛋糕店关闭。 医院建议做保守治疗以延缓病情的进展,可是渐渐的,刘春静还是出现了食欲消退、感觉迟钝、嗜睡、和尿量减小等一系列尿毒症症状。 没有了蛋糕店的收入,月杨只能用汽修店的生意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面对高额的药费和治疗费,月杨也渐渐难以支撑。 月礁想尽各种方法去挣钱,她甚至跟几个同学一起去歌厅和酒吧驻唱。当然,她不敢把自己赶场子的事情告诉母亲和月杨的。 也许正是童年时艰辛的生活经历,使得月礁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逆境,都能够挺过去,而只要品尝到一点幸福,她就会对生活感恩。月礁在滨城的日子并不轻松,每天晚上,只要一挨枕头,立马就能睡着。她要挣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还要每月给家里汇钱。 看着月杨一个人忙里又忙外,胖妞主动负担起月杨妈的饮食。月礁对胖妞也很感激,还特地从滨城给她邮寄过来一些用贝壳制作的小饰品。 月礁好不容易熬到毕业,县职教中心在北和村建立新校区,月礁就到县职教中心做了老师。虽然工资不是很高,但是就在家门口上班,她可以守着母亲和月杨。 工作稳定下来,月礁催着月杨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刘春静看着两个人的结婚证,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