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娘子你也重生了?》 第1章 纨绔子弟与傻子公主 最近,京都的庙堂之内里流传起了一些流言。 “听闻定邦公家的小公子被内选定了驸马?” “那纨绔?他何德何能?” “定的是三公主。” “嘶,那傻子公主?” “哈哈,疯子配傻子,倒也是绝配!” 也就在今日,京都城南,定邦公爵府内。 读诏太监李公公率领大内人马入了府,宣读了旨意,奉着圣旨看向在他对面鞠躬行礼的父子二人。 定邦公赵成武虽已年近半百,但是却天庭饱满、太阳穴发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那体态更是孔武有力,身上一块块肌肉盘虬,足有丈八之高。 再观赵成武身边的年轻人,赵瑾瑜。 这赵瑾瑜却与赵成武截然不同的模样,一袭白衣、一把折扇,唇红齿白,本该是一翩翩佳公子,可却是透着一股儿邪气,站那也有点吊儿郎当提不起劲的感觉,顶着俩黑眼眶不住地打着哈欠。 若是他人在圣旨到时,这般表现,读诏太监早就唤身旁力士上去给他两个大嘴巴子了,这就算是当朝一品大臣打了也是白打,这可是蔑视皇威呀! 可面对这位小公爷,他是不敢的,毕竟人家老子实在是厉害地没了边,这大半个大周皇朝的疆土都是赵成武打下来的,也因为这不世武功让先皇下了令凡定邦公后裔,可面圣不跪、可佩剑入宫,爵位永袭,食邑只能增不能减,便是皇帝也无法收回。 若非赵成武是个外姓,凭他的功绩早已可以裂土封王了,而不是现如今的大公。 一想到这儿,李公公满脸堆了笑容,拱着手恭维祝贺:“公爷,往后啊,您家可就是皇亲了,您接旨吧。” “陛下如此看重老臣,这便是叫老臣掏心挖肺也难明这涕零之心。”赵成武扯着嗓子就开哭,那眼泪是说来就来,哽咽道,“此恩此情,便是叫老臣身死报国也能含笑九泉。” 他一边动作浮夸地抹着眼泪,一边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大包的银子,往李公公怀里塞:“一点茶水钱,公公辛苦,领兄弟们喝口茶水去。” 李公公不用去掂量,光是感受了一下分量,就乐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了。 “对了,明日陛下让小公爷进宫,就在早朝之后,还请小公爷莫要误了时辰。” “一定一定。” 一番寒暄过后,李公公带着人这才满意离开。 等他走后,刚还一脸感恩戴德到痛哭流涕的赵成武瞬间变了脸,“啪”一下把手中圣旨掷到了地上,啐了口唾沫,咬牙便骂:“他奶奶的,这狗皇帝!老子向他求亲,他这个不许,那个不允,最后、最后竟是推了他家那痴傻儿过来!忒地不为人子!” 赵成武骂了好一通,恨恨地嘟囔着:“若是先皇太祖还在,怎会这般欺我。” 赵瑾瑜知晓自家老爹和先皇太祖的那份感情,可也正是先皇太祖太过看重赵成武,许下这“百世大公”之赏,让赵家一直掌着兵权,才惹来当今皇帝的忌惮。 倘若赵家没有赵瑾瑜这个继承人,那倒也还好,享一世荣华富贵。 可赵瑾瑜一出生,皇帝就不对味了,几次三番暗示让赵成武将赵瑾瑜送入宫中,名义上是太子伴读将来当个阁老前途无限,可若是赵瑾瑜入了宫,怕是三日之内就得暴毙宫中。 赵成武原本想着求一门天家亲事,这做了驸马将来赵瑾瑜也就不能入仕,虽然没了前途可好歹也让皇帝放心。 可皇帝嘴上答应,却没成想却是让他家的三女儿来嫁给自家儿子。 这位三公主,是皇帝临幸了一位北荒小国进献的美人后所诞,生来便痴痴傻傻,传言到了十岁都还口不能言,如今十六岁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被朝中大臣们戏称为“痴傻公主”。 皇帝也不喜欢,导致这三公主都不能姓天家的“姬”姓,而是随了其生母姓氏,姓“慕”,名字倒是好听,叫“慕洛雪”。 赵成武背着手,焦躁地在院中来回踱步,最终一咬牙,扭头对赵瑾瑜说道:“当初让你出家你不去,眼下可好,圣旨都来了,这如何是好.....” 赵瑾瑜没听进去自家老爹的抱怨话,因为他整个人都是懵圈的。 三公主,慕洛雪.....那不是未来的暴君女帝么?! 自己原来差点和那女魔头有过一段姻缘么?! 此时此刻,京都皇宫,后宫一处偏殿中。 一名少女正坐在闺房之中,在镜前梳妆。 披散的长发如瀑一般直至腰间,肤如凝脂、眼眸动人,左眼下有一颗泪痣,更惹人怜惜。 正是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是当今朝堂上盛传的那位“痴傻公主”。 慕洛雪在铜镜前梳妆,身后却跪着一名衣容华贵的女子,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去看她。 她放下梳子,问道:“父皇将我许了人?” 声音很是好听,只是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冽。 那跪着的华衣女子身子微微一颤,也不敢抬头,赔笑着说道:“是、是啊。臣妾也曾劝过,可陛下......” 她有点不敢说下去。 这定国公府的小公子是个什么德行,整个朝堂那都是负有盛名的。 那不是“纨绔”二字可以形容,那简直就是个疯子。 仗着自身的家世,那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前些日子听闻与兵部尚书的儿子在青楼中因一花魁而争风吃醋,带着人冲进兵部尚书的家,当着兵部尚书的面狠狠地掌掴了兵部尚书家的儿子几个耳光。 也正因此,兵部尚书这些日子天天在早朝上向陛下参定邦公的小本本。 类似的事不胜枚举,也让定邦公在朝堂上树敌无数,被誉为“坑爹第一人”。 谁人不知晓赵家公子那是个坏得脚底板都流脓的烂人?可正是这样的烂人,却是眼前这位三公主未来的夫婿。 慕洛雪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沉默不语了起来。 华衣女子以为她是伤心难过,可实际上.... “天哪,天哪,天哪,未来的武谪仙竟是我夫婿?!” 慕洛雪心里头的欣喜快要溢满出来了,眼神都变得闪亮了起来。 第2章 未婚妻是未来暴君女帝? 赵瑾瑜有一个秘密,那便是他已经活了一世。 前世,在他十八岁这一年,老爹将他送去了玉仙峰,拜入太乙宗,成了一名道士,求仙问道不问世事。 这世间有佛、有妖、也有仙人。 修炼至巅峰,可力开山石、可踏河而过,一人足可抵万军。 而他下山那一年,是这天下大乱之时。 中原兵荒马乱,叛军四起,大周皇朝岌岌可危。 赵瑾瑜回京都的路上无意间救了一被军马围攻的女子,因为恰好那女子也要去京都,两人便同行了一路。 那是赵瑾瑜和慕洛雪第一次见面,互相并不知晓身份。 等再见之时,她已经坐上了皇位,而赵瑾瑜是前朝残余。 她问他要不要当她的宰相。 赵瑾瑜拒绝了。 最后一次见,是诸侯联军入京讨伐暴君的前一夜。 赵瑾瑜潜入皇宫,问她要不要跟他上山当个普通人。 慕洛雪也拒绝了。 那夜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赵瑾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重生,只不过重活一世,他不太想当个道士了。 太乙宗的仙家本事他都已经学完了,而前世也正是因为自己上了山,赵家才会在朝堂变天之时,遭人暗算。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一世自己留下来的这个决定,却是让老爹给他说了门亲事,对象竟是未来的女暴君慕洛雪。 “难办呀。” 当天夜里,赵瑾瑜在自己屋中辗转难眠。 他思来想去,心中默默想道:“不行,趁着自己这未过门的娘子还懵懂无知,不能再让她长歪了!” 前世的慕洛雪之所以被称之为“暴君”,确实是做了一些人神共愤之举。 不过慕洛雪会变成那个扭曲的性格,也是与她不幸的遭遇有关,眼下她才十六岁,还未遭遇过那些事情,自己只要提前让她规避了那些事,就能避免她成为前世的那个女魔头。 至于悔婚? 这不存在的,先不说圣旨都送到赵家了,悔婚等于抗旨不尊,当今的狗皇帝本就看赵家不爽,这不是给他借口对赵家下手? 最主要的是,慕洛雪.....确实很漂亮呀。 白捡一漂亮媳妇,为啥不要? 虽然被称之为“痴傻公主”,但赵瑾瑜知晓她不是真傻子,只是在装傻而已。 赵瑾瑜心中有了决定,当天晚上就去敲了他爹的房门。 “干啥玩意!” 赵成武骂骂咧咧地从刚娶过门的漂亮小妾床上下来,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对赵瑾瑜一顿喷:“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敲老子门干嘛?” “爹,我想好了!” 赵瑾瑜认真地说道:“咱们造反吧!” 提前走了慕洛雪要走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聪明了。 当晚,赵成武拿着三米长的大刀追着赵瑾瑜在定邦公府跑了里三圈外三圈,大半个京都都能听得到定邦公骂娘的声音。 皇宫后院,永宁宫内。 慕洛雪正在认认真真地向身旁的华衣女子请教女红。 这华衣女子并非这宫中婢女,按身份算是这永宁宫的主人,乃是当朝陛下的宠妃,名叫黄玉荣。 只是这黄玉荣在慕洛雪面前,低眉顺眼地却像是婢子一般。 “这针线是这般使的?” 慕洛雪只是轻声的一句询问,却让黄玉荣娇躯一颤,旋即陪着笑脸点头道:“殿下聪慧,正是这般使的。” “嗯。” 慕洛雪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拿着绷子在那刺绣。 黄玉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神色,见她正认真刺绣,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是暗暗叫苦,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起那贪念。 皇室给这些公主皇子们每月都有供奉,一些钱财也便罢了,最重要的是一些外头压根寻不着的修行之物。三公主虽然不被皇帝所喜,可每个月最基本的供奉还是有的,黄玉荣一时眼红,便向陛下提出一个建议。 “臣妾见三公主生母早逝,人又那般痴傻,着实可怜,有心想将她为义女,接到永宁宫生活,望陛下成全。” 皇帝是成全了,可她现在是后悔了。 早些年倒也还好,黄玉荣把慕洛雪的供奉都克扣了下来,偷偷送出宫给了娘家兄弟,慕洛雪便是知道了也只当没知道,逆来顺受从不反抗。 可自从两年前看似寻常无奇的一天,慕洛雪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痴傻、反而变得心思深沉甚至是心狠手辣。 更要命的是,也不知道慕洛雪从哪翻出了一本账本,那账本上赫然是去岁旱灾之时,黄家领了押送皇粮前去赈灾时所贪墨的钱财。 仅凭这个,黄家便要有灭顶之灾。 另外她还知道了自己更要命的一件事! 也从那一日开始,两人的身份算是掉换了个过来,黄玉荣不管做什么事,都得请示过慕洛雪才可以。 “这哪是什么痴傻儿,便是狐狸蜕了毛,怕是也没那么精明!” 黄玉荣现在知道慕洛雪对外是在装傻,可她不敢说,只能是默默替慕洛雪守着这个秘密。 原本以为这一次陛下赐婚,要把慕洛雪许给赵家的那坏胚,慕洛雪就算反抗不了,少不得也要摆几天脸色。 可黄玉荣现在看来,自己所想却是错了,这慕洛雪哪里有不开心的样子? 从不会女红的她,竟是开始认认真真地开始向她请教起女红来了。 黄玉荣毕竟是大户出身,这女红手艺还是不错的,教她倒是没什么。 只是慕洛雪总是看似无意地问着龙凤褂如何缝制、这珠花如何穿、这龙凤又该如何纹..... 这一结合,这是要自己做嫁衣啊! 这哪是不情愿,这都快迫不及待了好么? 黄玉荣觉得自己是看不懂这位三公主了,不过想到三公主若是嫁出去了,那自己岂不是就能重获自由? 这般一想,她又精神了起来,教导起来也更加细心仔细。 慕洛雪看着绣花绷子上绣了一半的牡丹,不自觉地抿起嘴,流露出了些许笑意来,心中自语着:“这一世,不能让他再看着自己不堪的一面了。” 什么帝王之位、什么大周天下的,她已经不稀罕了。 她现在就想做个贤妻良母。 不过.....这一世可不能再让他跑到山上去了,修个什么仙、学的什么道? 好的不学,学什么大道无情? 早晚有一天把太乙宗的道士全给宰了! 第3章 入宫杀一人 “说来,我那未来夫婿,是明天入宫么?” 慕洛雪想起这件事来,抬头询问着黄玉荣。 黄玉荣笑容僵硬,点头应着:“是的,陛下召见。” “我能见么?” “怕是.....不能,殿下您还未出阁,恐怕也就只有成亲那天能见着。” 这深宫之中,规矩是多。 慕洛雪素来不喜欢,可今日是格外不喜欢。 她主要还是担心赵瑾瑜在成亲之前就跑了,这若是跑到太乙宗去,便是皇帝去了都要不了人。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情,毕竟这外面传她些什么,她心知肚明。 或者说,那本就是她故意所为。 她装傻是为了保命,就如同赵瑾瑜要装作疯子纨绔一般的理由。 而这一切,究其原因都是因为那位“陛下”的缘故。 旁人如何看她,她不在意,可若是赵瑾瑜也信了呢? 谁会愿意娶个傻子过门? 其他人若是抗旨不尊,少不得灭族抄家。可赵瑾瑜是真的能拜进太乙宗的,那等同于多了一张护身符,就算是自己那位父皇恐怕都会网开一面。 慕洛雪思来想去,有点儿坐不住了:“不行,我得见他一面。” 她放下针线花绷,看向黄玉蓉询问道:“明天,可有办法让他来这儿让我见上一面?” “这.....不太合适吧?” “合适。” 黄玉蓉小心翼翼地试图劝说。 可慕洛雪不听。 黄玉蓉也只好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我想想办法。” 次日,早朝之后。 百官退去,独留了定邦公赵成武还在宫中。 赵成武从大雄宝殿退下之后,一脸木然。 每一日的早朝,都少不了百官对他的弹劾,这都快成大周王朝的传统了-吃饭、睡觉、参定邦公的小本本。 尤其是那些清流言官,好似不骂定邦公两句,都显现不出自己不畏强权的高风亮节了。 赵成武被骂着骂着,都快成习惯了。 在一位太监的带领下,赵成武去了乾清宫。 “陛下,定邦公到了。” 乾清宫内,矮塌之上,立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紫金香炉,正袅袅升烟,让整座殿内都飘着一缕异香。 当今的陛下姬星河披着一件黄褂,坐在案牍旁拿着几本奏折在看着。 姬星河今年已经年近五十,可相貌却与二三十岁的公子哥相差不多,有着书生般的儒雅之气,总是带着一抹笑容,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他看向赵成武,笑道:“叔叔来了,赐座。” 赵成武诚惶诚恐:“陛下,臣不敢。” “先皇与定邦公乃是异性兄弟,论辈分朕称你一声叔叔也不过分。”姬星河放下奏折,随和地说道,“更何况,这也没有外人。叔叔不必拘谨。” 赵成武面上感激涕零,心中却是在骂。 别看皇帝这般好说话的样子,倘若他真信了,怕是少不得要被穿小鞋。 姬星河看了看赵成武的身后,笑着问道:“怎么只见叔叔来,不见世子?” 赵成武支支吾吾着半晌没能说出话,好半晌才硬着头皮说道:“老臣.....老臣和犬子昨儿夜里有些许矛盾,他一气之下便跑了,今早未归。老臣不敢耽误早朝,便先来了。” 旁边的侍奉太监李公公贴近姬星河,弯腰在他耳边低语:“陛下,已经派人去找了。” 姬星河点点头,也不恼怒,伸手示意道:“既然如此,叔叔便先坐下,喝口茶吃点点心,朕等一会便是。” “喏。” 赵成武撩着袍子,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太监搬来的绣凳上,屁股只挨着一点,低着头下着视线,一幅很拘谨的样子。 等了不大会,门口处有一个小太监探头张望。 李公公快步走出去,片刻后进来,回到姬星河身边:“陛下,小公爷来了。” “哦?哪里寻来的?” “这.....” 李公公有点为难地看了一眼赵成武,他昨天可是收了定邦公不少钱,可眼下皇帝问起,也只好实话实说:“青楼。” 姬星河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倒是风流。不过若是与朕儿成了亲,可不许再这般了,请进来吧。” “怕是......不进来。” “怎么?” “喝得太醉了。” 姬星河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那便抬进来!” 赵瑾瑜上了殿时,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他衣裳不整地敞着胸怀,浑身酒气,腰间还配了剑,脸上红粉胭脂也没擦去,想来也是一夜风流。 他被宫中护卫用担架抬着,歪着脖子鼾声不断,睡得倒是香甜。 姬星河也是无奈,这副样子,别说问话,怕是赏他几个耳光都醒不过来。 不过.....纨绔好。 “这混账!” 赵成武气得直哆嗦,起身要去给赵瑾瑜两脚让他清醒清醒。 可他也只是作作势,等姬星河说了一声“罢了”,巴掌收得比谁都快。 在心里头,赵成武还得给自家儿子竖个大拇哥。 这纨绔装得好,比真的都真。 所幸,今天也只是走走形式,婚事早就已经定了下来,姬星河本也没指望赵瑾瑜这纨绔能有什么文治武功。 “朕还要批折子,今日便先这样吧。” “老臣遵旨。” 赵成武亲自扛起赵瑾瑜,离开了乾清宫。 要出去的时候,李公公快步出来,拦下赵成武,压低了声音说道:“赵公留步。” “公公有何指教?” 李公公看了一眼殿中批阅奏折的姬星河,将赵成武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有一事,奴才刚刚当着皇上的面儿并未提及。但小公爷.....昨晚可是惹了事端。” “什么事端?” “他险些杀了人。”李公公语速极快地说道,“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可对方是黄尚书的二公子,您也只黄妃如今有多得宠,只怕要有诸多事端,还请公爷小心。” “这完蛋玩意!”赵成武仿佛急眼了一般骂了一句,紧跟着随手取下一块儿玉佩来,往李公公怀里塞,“多谢公公提醒。” 李公公眉开眼笑地收了下来:“奴才话已至此,就先回去伺候皇上了。” “公公慢走。” 赵成武目送李公公进了殿中,这才扛着赵瑾瑜离开了乾清宫。 等出了乾清宫的大门,他对肩上的赵瑾瑜说道:“混小子,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原本还一副酒醉不醒的赵瑾瑜,一下睁开了眼,翻身下来。 赵成武沉声道:“你带北荒剑入宫做什么?” 他知晓自家儿子有两柄剑,一柄养心剑作为仪仗,平常出入随身带着。 此外便是这柄北荒剑,剑出之时,斩妖、斩魔、斩人。 赵瑾瑜却笑了笑,手指扣在剑柄之上:“老爹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做。” “做什么?” “入宫杀一人!” 说完,潇洒离去。 第4章 阎王茶 永宁宫内,慕洛雪端坐在一面铜镜前,而黄玉蓉正在她身后为她盘着簪花。 一旁的侍女将托盘呈上,黄玉蓉从中挑出一张胭脂纸来,低眉顺眼地递给慕洛雪:“殿下。” 慕洛雪接过胭脂纸,贴近嘴边轻轻一抿,唇上便添了一抹嫣红。 她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长发挽起,盘着发髻,淡紫色的罗裙衬着姣好的身材,脸上添了一些胭脂粉,不显浓妆艳抹只多了一分艳丽。 黄玉荣满脸笑容地夸赞道:“殿下今天可真是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天上的仙女儿下了凡尘。” 慕洛雪皱起了眉:“仙女有我漂亮么?” “.....哪能及殿下一分呀。” 慕洛雪这才收回目光,满意地点了点头,而一旁的黄玉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还好老娘反应及时。 宫外,突然传来了几声叫喊声。 “阿姊,阿姊....” “大人,大人您不能进去!” “瞎了你们的狗眼?!我是谁难道你们都不知?这宫中住着的是我阿姊,我为何不能进?” 黄玉蓉听得眼皮一跳,连忙看向一旁的慕洛雪。 只见慕洛雪蹙着眉,说道:“你去见他。” 慕洛雪分明是不想见到自己的胞弟,而黄玉蓉也巴不得如此。 以前还以为这三公主痴傻的时候,自己那混蛋弟弟可没少招惹她,简直就是将堂堂一位公主当做了婢子使唤。现在黄玉蓉对慕洛雪是又敬又畏,哪里敢让那混蛋出现在她面前。 慕洛雪要算账也就罢了,就怕算来算去,这账还得落她头上,那她可没好果子吃。 黄玉蓉也不敢耽搁,生怕外头那天杀的闯进来,像慕洛雪福了个安,端正了衣冠,收敛了谄媚的笑容,拿出了娘娘的架子来,端着步子走出了殿外。 “阿姊,阿姊可要为我做主啊!” 偏殿之内,一名鼻青脸肿的公子哥正抱着黄玉容的大腿哭诉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这公子哥年近三十,穿着一身花青长袍,腰间配着香囊,脸上还擦了些粉,正是黄玉荣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黄兴生。 黄玉蓉一见黄兴生这鼻青脸肿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都是那天杀的赵瑾瑜。阿姊,他要杀我啊!” 黄兴生哭诉着,却没注意到当“赵瑾瑜”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黄玉蓉却是眉头一跳:“你好端端招惹他做什么?” 黄兴生有些委屈:“我没招惹他!我不过.....是与朋友席间喝酒,说了些话,我哪知这般巧他就恰好路过那雅间之外,又哪知那么凑巧被他听到了,提剑踹门便要宰我,哪有这么霸道的人?” 黄玉蓉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什么德行,这什么事都只会挑对自己有利的说,若真他说得这般简单,就算是赵瑾瑜那杀胚,又怎会真到了要杀人的地步? 她阴着脸,厉声说道:“你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把话说清楚,否则别想我帮你!” 黄兴生见隐瞒不住,一咬牙说道:“我只是笑赵瑾瑜娶了个傻子不说,还要因为这傻子而死。” 黄玉蓉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黄兴生警惕地看了看周围,黄玉蓉不耐地说道:“这儿就你我姐弟二人,没有旁人。” 他这才放下心来,在怀中摸索了一阵,像是要拿出什么东西。 可就在此时,殿外突然间传来了一声巨响。 “轰!” 此一声,仿佛天崩地裂! 整座永宁宫都开始剧烈晃动,屋内铜器“铛啷啷”作响,立在墙角的鹤嘴灯倒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 黄兴生更是身子不稳,直接一屁股从椅子上翻了下来,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 他重重摔在地上,怀里揣着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那是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掉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滚落了出来。 而当黄玉蓉看到滚落在地上的盒中之物时,震惊得“唰”地站了起来,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无比! 这一场地震,持续了很长时间,久久未能平息。 永宁宫寝宫之内,已经是狼藉一片。 可在整个房屋都摇晃得厉害之时,唯独慕洛雪坐着的桌椅,却纹丝不动,她依旧在神情自若地喝着茶。 慕洛雪放下茶盏,看向了殿外,好看的双眸之中满是惊讶意外之色。 这动静.....宫中有不世出的高手在交手?! 宫中能有这般实力的,不超过三人,只是不知道是谁与谁在交手。 不过,这些和现在的她也没什么干系。 慕洛雪很快收回心绪,重新在桌上拿出一个茶盏,倒了一杯清茶,又从腰间取出一个纸包,拆开后,用小指梢剐蹭了些许的药粉,加入了茶水之中。 今日黄玉蓉的弟弟黄兴生来了,倒是让她想起一件事来。 算算日子,也该是他来“陷害”自己的时候了。 这可不行,若是这个时候从一介公主成了阶下囚,那她可没法嫁人了。 这不好,很不好。 所以这一杯阎王茶,请他上路吧。 慕洛雪眼神中闪现过一丝阴狠之色,但很快自己察觉到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语着:“一会赵瑾瑜要来了,不能是这种脸色.....” 她用手指勾了勾嘴角,勾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来。 慕洛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宫裙前襟,前襟被一对饱满撑得鼓鼓囊囊的,想了想,悄悄地往下拉了拉,硬是挤出了一抹沟渠。 如此,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殿外,嘟囔了一句: “好慢,还没来么?” 第5章 一石三鸟 皇宫外庭东面,有一座山。 山上建着一座巍峨雄壮的楼阁,名为天一阁。 如今这大周王朝的当今陛下,最是信奉求仙问道一途,心心念念的都是长生不死之道,对道家真人多有善待,招揽了不少方士入宫奉为供奉,封官进爵都不在少数,而这天一阁便是这些供奉们居住之地。 也就在刚刚,天一阁上方腾起一道凌厉剑气,撕裂天空一般直入天一阁之内。 天空中异象久久未消,直到一盏香过去之后,方才有人胆战心惊地入阁查看。 天一阁顶层,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披道袍,盘膝坐在地上,地板之上刻着的是先天八卦图。 前来查看的宫中侍卫纷纷向老者拱手弯身行礼:“国师大人。” 侍卫长快步上前,看到老者时松了一口气,满脸堆着笑地上前恭维道:“幸好国师这些日子刚从东海归来,有国师坐镇天一阁,也是那贼子命中有劫。” 老者摇了摇头,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干涩:“若我不在,他不会来。” 那惊世一剑,本就是冲他而来。 侍卫长顿时一愣,连忙问道:“那国师可有擒住贼人?还请国师将人交给卑职,也好让卑职在陛下面前有个交代。” “呵。“老者哂然一笑,“陆地仙人,我如何留得住?” 他突然面色不正常的一阵潮红,张口“噗\"地一口血吐了出来,整个人面朝外直挺挺得倒了下去。 周围顿时慌乱成了一团。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快传御医!” 宫中,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这些已经与赵瑾瑜没什么干系了。 此时此刻,他正在一名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了永宁宫外。 “奴婢在乾清宫外等了小公爷许久,没想到您去了天一阁那边,可让奴婢好找。” 领路的小宫女似乎不知道赵瑾瑜的恶名,扶着胸口说着:“听人说,天一阁那边来了贼人,刚刚那地动山摇的可把奴婢吓得够呛。” 赵瑾瑜露出不耐之色:“哪那么多话,领路便是,叫你家娘娘掌你的嘴!” 小宫女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多言。 等到了永宁宫门口,门口侍卫拦下了赵瑾瑜,客气地说道:“还请小公爷摘下佩剑,交给卑职保管。” 赵瑾瑜冷笑了一声:“小爷我见皇帝尚且不摘剑,你家娘娘莫非比陛下还大?” “这.....” 侍卫们一时语塞,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几眼,从未见过这般混不吝的人,关键对方身份尊贵无比,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终一名侍卫头领硬着头皮说道:“小公爷,这里是深宫后院,您这不合规矩.....” “小爷我便是规矩!” 赵瑾瑜迈步便要入内,侍卫首领下意识要拦,却被他不耐地一脚踢开。 “滚开,狗一样的东西!” 无人再敢拦他,而他步入宫门后,还不忘回过头,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大笑一声得意洋洋地走进了宫中。 永宁宫,偏殿之内。 “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好痛,阿姊,你抓痛我了。” 黄玉蓉此刻那姣好的面容几近扭曲,右手死死地攥着黄兴生的手腕,而左手颤抖地拿着一枚丹丸样式的东西。 那模样,好似要吃人一般。 黄兴生都被吓到了,吃痛地叫嚷了起来,想要把手抽回来,可黄玉蓉这娇小的身子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试了几次硬是没能挣脱。 也不怪黄玉蓉这般模样,要知道她手里这枚看似丹丸的东西,可并非是什么滋补养生的丹药。 若是凑近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枚丹丸晶莹剔透,仿佛一块滚圆的琥珀一般,而里头有一条弯曲的小虫子。 这不是丹药,这是蛊! 莫说这里是皇宫,便是寻常百姓家,有人若用巫蛊之术,被人发现上报衙门,那都是抄家灭族的! 这异族邪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而在皇宫中被人发现用巫蛊之术......无论是谁,都少不得凌迟处死、满门皆斩的下场! 偏偏这蛊......是黄玉蓉的。 她虽是当今陛下最受宠爱的宠妃,可她心里也清楚,别看现在陛下对自己爱得不行,可再过几年人老珠黄了,只怕是要被弃之如敝履。 想要稳固地位,最重要的还是替陛下诞下一子半嗣的。 可偏偏黄玉蓉肚子不争气,入宫都快十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看着陛下来永宁宫的次数越发少了,黄玉蓉急得要疯,到最后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了巫蛊之术,病急乱投医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非但学了还学以致用。 别说,效果挺好。 这就是她的隐秘,也是被慕洛雪拿捏在手里最致命的把柄! 黄玉蓉原本以为自己这隐秘只被慕洛雪发现了,可没想到今天黄兴生竟是拿出了她养的一条蛊虫! 她简直要疯了,这混账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偏偏黄兴生还有点得意:“阿姊,你肯定想不到,你库房之内有一处暗格,里头全是这种东西。” “.....你为什么会进我的库房?” “我.....阿姊现在这个不重要。”黄兴生直接岔开了话题,一脸义愤填膺地说道,“阿姊你真的是被那小傻子给骗了。她哪是痴傻,分明就是隐藏起来在宫中炼蛊,幸好被我撞破了!” 黄玉蓉知道这王八犊子十有八九是要去偷她的东西,但眼下这个不重要了:“你觉得是三公主的?” “不是她是谁?除了她那个外族娘会这些异族邪术之外,宫中还有谁会?”黄兴生理所当然地说着。 这其实完全就是他的偏见了,慕洛雪的娘亲确实是异族女,可北荒之人如何能懂南疆的巫蛊之术。 黄玉蓉见他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自家弟弟知晓,那这事还能压下去..... “阿姊,你放心,我已经将'傻公主养蛊'的事情暗示给我几个过命的兄弟了,只等这傻公主与赵家那杀胚完了婚,便是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之时!” 黄兴生在说出这番计划之时,多少有点得意。 他是恨透了赵瑾瑜,这京都的纨绔子们就没有对这杀胚不恨的,看赵瑾瑜倒霉那是比什么都开心,吃饭都能多吃两碗。 更何况他居然还要娶走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慕洛雪? 那小傻子虽然痴傻,可当真是世间绝色! 黄兴生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心中早就起了觊觎之心。 黄玉蓉险些没跪到地上去。 这天杀的把这事儿说出去了?! 还打算闹得满城风雨? 没这么坑姐的啊! 黄兴生没察觉双腿都在发抖的黄玉蓉,自顾自地咬牙切齿道:“原本此事已经谋划得极好,只可惜百密一疏,千算万算,谁能算得到我在说此事之时那赵瑾瑜恰好从外头路过?早知道便不去翠柳轩了.....” “现如今赵瑾瑜要杀我灭口,阿姊,救我!” 救? 黄玉蓉现在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她心中也在思索。 倘若能够借着这次的契机,把养蛊之事栽赃到三公主的头上去...... 这样一来,既不用让自己继续受制于人,也可平息这一次的事端。 顺带还能除掉赵瑾瑜那坏胚,简直就是为民除害啊! 简直一石三鸟啊,这天底下就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黄玉蓉原本死灰般的脸色重新焕发了荣光,眼神都有神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殿外有人轻扣门扉,一名宫女的声音隔着门扉传了进来。 “娘娘,赵小公爷来了。” 这一句话,让殿内的姐弟两人齐刷刷地变了脸色。 黄兴生简直吓得要疯。 自己都躲到了后宫之中,这赵瑾瑜还能找来? 别看刚刚黄兴生提起赵瑾瑜时,言语多有不屑,可真当赵瑾瑜来了,他面如土色,浑身哆嗦得跟筛子似的。 黄玉蓉倒是很快恢复镇定,因为这赵瑾瑜本就是之前她派人去寻来的。 只是当时并没有料到赵瑾瑜和黄兴生发生的这档子事,眼下......倒是棘手。 她定了定神,对殿外的宫女说道:“我知道了,请赵小公爷直接去见三公主吧,本宫过些时候再去。” “是。” 赵瑾瑜入了宫中,在宫女的带领下,朝着寝宫走去。 这永宁宫.....他想来很久了。 因为现在的慕洛雪就住在这永宁宫之中。 今日来此,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带慕洛雪离开此地。 前世这个时候,他早就上山当了道士,只是听人提起过,慕洛雪年少之时曾因为在宫中修行巫蛊之术被人告发,直接打入了大理寺监牢之中,关了足足三年。 后面是如何跑了,那无人知晓,只是受得苦头想想也不会少,这让她后来成了一个暴虐无仁的暴君恐怕也有间接关系。 而告发者,正是黄玉蓉姐弟二人。 若是对于旁人来说,这黄妃乃是当朝陛下宠妃,其家世更是显赫,家父黄中仁官拜兵部尚书,权势显赫。 可赵瑾瑜今日敢来,自然是有把握对付黄玉蓉的。 他有一张底牌,可以叫黄玉蓉对他言听计从,可以说是拿捏得死死的。 “小公爷,到了,殿下就在里面。您在这儿稍候,奴婢为您进去通报。” 领路的婢女带着赵瑾瑜来到了寝宫门口,低眉顺眼地吩咐了一句之后,快步走着进了殿中。 第6章 痛击亲夫 “殿下,赵小公爷到了。” 寝宫之内,慕洛雪听到宫女汇报的消息,心中难免欣喜。 左等右等,这冤家倒是知道来了。 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装作痴傻,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着宫女也不说话。 小宫女叹了一口气说发了几句牢骚:“殿下虽是贵人,却也是苦命人。这小公爷与您有了婚约,昨夜却是在青楼里喝得宁酊大醉,听说今日上殿面圣还是被宫中侍卫抬上去的..” 当“青楼”二字说出口之时,突然间传来几声咯咯的响声。 小宫女诧异得看向慕洛雪,却见慕洛雪捧着茶杯挪开视线,脸上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好似对她说得话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小宫女并没有注意到,在慕洛雪座椅扶手处,却有一个分明的手印,这实木的扶手滋滋皲裂出了几道裂痕。 小宫女没发现刚刚的动静是哪里传出来的,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也不敢在寝宫久待,毕竟赵瑾瑜还在外头等着,那位小公爷是个什么狗脾气,京都谁人不晓?只能是赶紧出去给个回复,让他进来。 等到小宫女退出了寝宫之后,慕洛雪手中的茶杯被她“咯嘣”一声捏得粉碎! “青、青楼?!” 她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愠怒之色,眼睛里藏不住醋意。 他怎能去青楼呢? 明明都与自己有婚约了。 虽然慕洛雪心里清楚,赵瑾瑜是迫不得已,他本就是在以纨绔子的身份伪装自己,可心里头就是不舒服。 “没事没事,臭道士本来就清心寡欲,很是洁身自好的,就算去了青楼、就算去了青楼.....” 她在心中宽慰了自己几句,试图说服自己,可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赵瑾瑜在青楼左拥右抱着女子纵欲的样子..... 慕洛雪哆嗦了一下,赶忙摇了摇头,把脑海中不堪的画面挥之脑后。 “以后.....我就在他身边守着,绝不许他再去了。”她攥了攥拳头,心中下定了决心。 应该问问昨夜赵瑾瑜是在哪家青楼留宿的才是。 这不放一把火,很难解气。 赵瑾瑜在小宫女出来回禀之后,得到许可便快步入了寝宫之中。 殿内,角落的暖炉升起袅袅青烟。 入口处有一块屏风挡着,影绰绰能看见一名佳人身影映在丝质屏风之上。 转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辉煌的寝宫。 东面靠墙处紫檀木制成的香床之上,四沿垂着幔帐。再往前房间正当中是一张矮案,一名宫裙女子就坐在边上。 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旁边摆放着一个紫铜香炉,里头的熏香味道异常好闻。 当赵瑾瑜到来的那一刻,那宫袍女子也刚好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她正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一袭淡紫色的华贵长裙,长长的裙摆铺在宽敞的椅面上,上头用金线绣着繁杂的图案。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很是冰冷,但若只论容貌,却无愧天姿国色这四个字,百花为羞。 赵瑾瑜虽然来之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真见了面,心情情绪还是难以言喻。 慕洛雪..... 未来的女暴君。 自己未过门的娘子。 而此时此刻,还只是个低眉顺眼总是装傻的漂亮公主。 她今日似乎特意打扮过一番,脸上擦了些上好的胭脂,嘴上还添了点红,怎么看怎么好看。 赵瑾瑜只觉得口干舌燥,手都有点抖。 便是刚刚在天一阁,他持剑之时,手都不抖,可这会却抖得厉害。 也恰好在这个时候,赵瑾瑜看到桌上放着一盏茶。 他很快收敛了神情,露出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笑容,轻笑了一声:“殿下倒是有心了,知我要来,还替我准备了茶水。” 说罢,端起便要喝。 当赵瑾瑜步入殿内的那一刻,慕洛雪的视线就在他身上挪不开了。 她痴痴地看着,心中一遍遍地念着赵瑾瑜的名字。 那个举世无双的武谪仙..... 那个外敌环伺,依旧一人一剑闯进宫中,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的男人...... 当心中有了一个人的名字时,便是千般万般不是,落在眼中都成了有理有据,便是他言谈举止都是粗鲁,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模样,都叫人看着欢喜。 怎么看怎么爱。 就连喝茶的姿势都是这般帅气。 等等.....喝茶?! 慕洛雪直到赵瑾瑜端起茶盏,要往嘴边送的那一刻,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小脸“唰”地一下就煞白了。 可赵瑾瑜已经端起茶,喝了一大口。 “啊啊啊啊啊.....” 只听得一阵带颤的尖叫,还没等这口茶水咽下肚去,慕洛雪猛地冲了过来,一下子扑进了赵瑾瑜的怀里。 赵瑾瑜都懵了,只觉得怀中撞进一副柔软的娇躯,下意识地想伸手揽住。 然而肚子却遭受了重重的一记痛击。 “噗!” 茶盏落地,嘴里的茶水也喷了出来。 他捂着肚子,嘴角还挂着点茶水,不可思议地看着慕洛雪。 赵瑾瑜想过这第一次见面,慕洛雪会在他面前装疯卖傻。 可谁能想到,第一次见面就给他来一记痛击的?! 慕洛雪脸都红到耳朵根了,心里满是懊恼。 明明想和赵瑾瑜第一次见面给他留下好印象的..... 现在怎么办? 对、对了,这个时候装傻就可以了。 慕洛雪在赵瑾瑜吃人的目光中,飘忽地挪开了视线,假装无事发生地想要走开了。 可赵瑾瑜哪里肯放她走,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打了人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慕洛雪脸颊通红,在他怀中手足无措。 “殿下知我是谁么?” 赵瑾瑜在慕洛雪耳边问着。 慕洛雪点了点头。 赵瑾瑜问道:“那你跟我走吧。” 慕洛雪小脸呆滞了一下,好半晌才讷讷地问道:“去哪?” 赵瑾瑜轻笑了一声:“你打了我,那自然不能这么算了,得把你人赔给我才是。走,和我回家拜堂成亲去。” 慕洛雪愣了好一会,不可思议地说道:“今天?” “今天。” “现在?!” “对,现在。” 这赵瑾瑜.....是要在皇宫里劫人啊! 第7章 他记仇 慕洛雪呆坐在椅子上好一会。 她回想起了前世两人最后的一次见面。 那一次与今日,都是赵瑾瑜想带她走。 一时间,眼前的纨绔公子与那无双之资的武谪仙,两者身影仿佛重合。 只不过那一次,他是问她愿不愿意和他走。 而这一次,是他要她和他走。 虽然只有几字之别,但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慕洛雪险些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话到嘴边,她又迟疑了。 重生之后,她也并非什么都没做,这两年来诸多布局都在宫内,这会若是跟赵瑾瑜离开,虽然说不上前功尽弃,可也会平添诸多麻烦。 而且她在宫中再不得宠,那也是公主,这公主出嫁,岂是儿戏? 正当慕洛雪万般纠结时,突然间觉得身子一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赵瑾瑜扛了起来,扛在肩上,朝外就走去。 “你、你放我下去!” 慕洛雪目瞪口呆,在他肩上挣扎了几下。 赵瑾瑜不耐地抬起巴掌,在她娇翘的屁股上就是一拍:“别闹,都是小爷的人了,跟小爷走便是。” 慕洛雪不折腾了,委屈道:“你莫凶我。” “你乖乖听话,我就不凶你。” “.....哦。” 赵瑾瑜见她老实了下来,哈哈大笑一声,起身便往永宁宫外走去。 今日,他入宫中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带慕洛雪离开。 黄氏兄妹怕是已经谋划着要对慕洛雪下手了,这永宁宫再待下去,只怕两人完婚之前,慕洛雪先得锒铛入狱。 所以慕洛雪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陛下,宫内禁卫上禀,宫中已经搜查过一遍了,并未发现那擅闯天一阁,打伤国师大人的贼子。” 乾清宫内,姬星河端正地坐在席子上,拿着奏折正在翻阅。 一名满脸老褶的太监小心翼翼地向他汇报着手下传来的消息。 姬星河并不意外,淡淡道:“这也正常,若是陆地神仙能被你们抓到,那倒是奇怪了。” “不过据下属回禀,在天一阁出事之后,有一个人恰好就在天一阁附近。” “谁?” “定邦公之子,赵瑾瑜!” 姬星河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海总管玩笑了,且不说这赵瑾瑜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这赵瑾瑜才几岁?” 海公公想想也是,赔着笑脸道:“陛下说得极是,这赵瑾瑜便是打娘胎开始修行,又怎伤得到国师半分?不过属下如此回禀,奴才也只是照实说。” 姬星河点点头,不再提赵瑾瑜了,脸色微沉地问道:“海总管,国师现在如何了?” 海公公躬身答道:“咱家已经看过了,国师伤得很重,有一道剑气真元难以磨灭,不过以国师修为,性命无忧,只是数月内怕是不能动用真元了。” 姬星河眉头渐渐皱起。 国师用不了真元?那岂不是自己少了一个得力帮手? 再过两月便是隐仙峰出世之时,国师去不了,那谁有那个能力代替国师前往呢? 海公公低眉顺眼地侍立在一旁,察言观色地察觉出陛下此刻心情不佳,识趣地闭上了嘴。 姬星河沉吟了许久,询问道:“海总管可看得出那贼子是哪门哪派之人?” 海公公犹豫了片刻:“这.....奴才也只是有些许猜测。” “但说无妨。” “国师体内残余的剑气真元浩然刚正、纯粹无比,疑似.....太乙宗高人。” 姬星河愣了片刻,看向海公公。 海公公把头埋得更低了。 太乙宗乃是当世第一仙门,门内底蕴如何,谁也不清楚。 大周皇朝不过经历两代,而太乙宗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历经了多少朝代更替,却依旧屹立不倒。 即便是贵为当今人皇的姬星河,对于太乙宗也不免有些忌惮。 姬星河皱眉思索许久,点头道:“既然如此,朕亲笔书信一封,派个特使前往玉仙峰太乙宗。” 海公公躬身领命:“是。” 正当姬星河要亲自书信之时,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抬眼看去,只见司礼监的李公公正朝着这边走来,站在大殿门口张望着,神情有些着急。 “进来。” 李公公得到许可,这才入内,快步上前跪拜问安。 姬星河摆了摆手,问道:“何事这么着急。” 李公公苦笑道:“陛下,赵小公爷又惹事了。” “惹事?惹事去找赵公便是,找朕作甚?” “可他把三公主给拐跑了!” 李公公愁眉苦脸的汇报着:“现在内卫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也不敢伤了赵小公爷,陛下你看该如何处置?再不阻拦,恐怕都要出宫门了。” 姬星河笑骂道:“这天杀的纨绔,一点礼数都不懂的么?叫人拦着。” 李公公很是无奈:“若是拦得住,奴才又怎敢打搅皇上。” “宫中那么多高手,拿不下一个赵瑾瑜?他还懂武功不成?” “小公爷是不懂武功,但他记仇。”李公公比划了一个写字的姿势,“小公爷现在正拿着小本记着拦他的内卫名单,敢靠近他三丈之内,他就记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算账。” 姬星河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如此.....也算是好事。” 李公公:“???” 此时此刻,赵瑾瑜阔马金刀地坐在南门宣武门的门槛上。 而在他的对面,是一众宫廷内卫,与他隔了十几米的距离,拦着去路却也不敢上前。 慕洛雪已经被他放了下来,正默默地蹲在地上,帮忙研墨。 赵瑾瑜一只手拿着毛笔,另一只手抱着本小本本,笔尖朝着外面那帮宫廷内卫喊道:“站远点啊,都站远点.....那边那个,把腿收回去。” 被他点到名字的宫廷内卫忙不迭地把腿收了回去,生怕被他记到小本本上。 赵瑾瑜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过来,起身拍拍屁股:“没意思,走了。小傻子,别研墨了,跟我走。” 慕洛雪气鼓鼓地放下墨块:“不许这么叫我。” 赵瑾瑜揉了揉她的脑袋,今早起来好不容易绑好的头发都乱了,这让慕洛雪有些恼怒。 她装傻的样子还挺可爱。 他装纨绔的样子真讨厌! 两个人心中升起了不一样的想法。 当赵瑾瑜带着慕洛雪朝宣武门外走去的时候,宫廷内卫们如临大敌,纷纷向后退去,仿佛过来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过在有些人眼里,赵瑾瑜这个人也就和洪水猛兽没什么区别。 第8章 把公主拐回家 还不等走出宫门,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公爷,留步,留步。” 赵瑾瑜回头看去,只见与他相熟的李公公正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来。 李公公跑到赵瑾瑜面前,顺了两口气,抱怨道:“小公爷当真是急性子,一个月的功夫都等不得么?” 赵瑾瑜笑道:“若是没见,一年半载我也等得。可现如今见了,这般美人便是要我等一天我都等不得。” 李公公苦笑,这倒确实是赵小公爷的性格。 也怪那黄妃,好端端的为何要让这两人见面呢?这大婚之前哪有见面的道理,倒是让咱家受罪,到时非得拾掇礼部参她一本不可。 一旁的慕洛雪听了,满脑子都想着... 被我的美色迷倒了么? 呵,男人。 她脸颊微粉地侧过了头,手指绕起了发梢,一圈一圈地转着,尽管努力抿着嘴角却还是泄露了开心。 “请小公爷稍等片刻。” 李公公向赵瑾瑜一拱手,然后朝着那群宫廷内卫走去,和侍卫首领低语了几句,只见侍卫首领点了点头,喝令了一声,诸宫廷内卫这才散去。 李公公这时才走回来,笑盈盈地说道:“小公爷久等,如今陛下已知晓了此事,也同意让您带走三公主。” “陛下当真这么说?” 这回倒是让赵瑾瑜有点惊讶了。 他今天这番举动,放在别人身上,杀头都不为过。 赵瑾瑜都坐好了去大理寺的监牢蹲几天的打算了,可没想到皇帝答应得这么轻松。 李公公摆摆手说道:“小公爷先别高兴得太早,有条件的。” 赵瑾瑜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问道:“什么条件?” “三公主住您府上,但您不能做出有损皇家清誉之事。” “啥意思?” “就是......成亲之前您不能和三公主做那事。” 李公公拿手指隐晦地比划了一下。 赵瑾瑜哑然失笑。 李公公继续补充道:“除此之外,宫里头还会派礼官一十六人、宫婢三十二人、女史、司赞.....拢共得有七八十号人,这些人都得跟着三公主去您府上,这吃穿用度都得赵家负责,宫里就不负责了。” 赵瑾瑜摆摆手:“小事小事。” “还有......” “还有?” “也不是,剩下的也没小公爷什么事了。只是这次您做了这么出阁的举动,估计礼部那边是压不住了,陛下让定邦公入宫领骂。”李公公停顿片刻说道,“这是陛下原话。” 儿子惹了祸,老子来背锅。 赵小公爷不愧是京都第一坑爹小能手,该发小锦旗的那种。 赵瑾瑜笑嘻嘻地说道:“挨骂而已嘛,我爹上朝哪日又不挨骂的?李公公,若是没别的事,小爷可带着人回府了?” “这.....陛下派的人明日才能到,要不小公爷等上一天,明儿个再来接?” “等什么等?让他们明日自个儿来赵府报道便是!” 赵瑾瑜听也不听,拉着慕洛雪的手便朝着宣武门外走去。 赵家,大堂之内。 赵成武坐在大堂之中,有点儿坐立难安。 “儿砸说要进宫杀人,可宫中之人.....他要杀的是谁?总不可能是陛下吧?” 他满面愁容,心里头开始担心起了赵瑾瑜。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自家小儿子虽然表面上是个纨绔子,文不通武不懂,可那是装的! 实际上,赵瑾瑜文韬武略无一不通,这些年来韬光养晦藏得太深,就是他这个做爹的都不太知晓现如今的赵瑾瑜究竟是什么修为。 只知道一点,今年才十八岁的赵瑾瑜,一身修为早就超过了他这个做爹的。 要知道他赵成武能够闯下这赫赫威名,可不是花架子,修为早已到了元罡之境,整个大周皇朝比他厉害的也不过十指之数。 赵成武没见过赵瑾瑜亲自出手,每次问他,他总是笑而不语,然后岔开话题来。 不过这些年来,边境有些解决不掉的强敌,让小儿子去几个月,几个月后便能拿着人头回来,不管对方是什么修为,都是如此。 就像是去年,南疆边境告急,巫蛮族大军压境,镇守南疆的首将是赵成武的大女儿、赵瑾瑜的大姐-赵如霜。 赵瑾瑜去了三个月,回来之时,南疆已经是一片太平。 他还给自己带回来了一个礼物-一个牙坠。 赵成武可不是一般人,一眼便看出这哪是什么普通的牙坠,那分明便是巫蛮族圣兽图腾梼杌的牙! 梼杌素来不离开巫蛮族圣坛,也就是说赵瑾瑜是深入南疆腹地,去巫蛮族族群之内逛了一圈才出来。 也就是那次之后,赵成武算是对赵瑾瑜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可即便如此..... 这大周皇宫,可不比其他地方啊。 皇宫之内有多少高手,赵成武虽然不清楚大概,可也知道几人,那都是举世无双的强者啊。 就比如坐镇天一阁的国师天琊子,那可是快成仙的大人物啊,自家小儿子再强能比他强? 在这样藏龙卧虎的皇宫之中要杀一人,若是被发现,怕是逃都逃不掉。 赵成武犯愁啊,心里头后悔,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让赵瑾瑜去了。 也不知道他要杀的是谁。 若是只是个宫女太监倒还好,可千万别是刺杀那几个宫中的重要人物啊! 尤其是皇帝! 这小子前几天还说要造反来着呢,他不会真去杀皇帝了吧? 赵成武左思右想,终于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宫里看看!” 他正要出门,还没走出大堂,就见自家管家从外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老管家见了他,问安都来不及问安,连忙说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他还知道回来。”赵成武松了一口气。 可看老管家这一脸难以启齿的便秘表情,赵成武这心里有咯噔了一下:“莫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回来了吧?” “没有没有,少爷一切都好,只是.....”老管家连连摆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少爷带了个人回来。” “莫不是哪家青楼的花魁?若是往常倒也随他,可眼下他与三公主大婚在即,不能随着他性子胡来了。”赵成武决定拿出为人父的尊严来,好好说教一下赵瑾瑜。 老管家眼一闭心一横,咬牙说道:“少爷把三公主带回来了。” 赵成武当即一怔,好半晌才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得有铜铃那么大,失声吼了出来:“你说什么?!” 老管家只好再重复一次:“少爷把三公主从宫里带回来了,马车就在外头停着呢,想来应该已经进府了。” 赵成武呆滞住了,想说啥又不知道说啥的样子,嘴角不住地抽抽。 这王八犊子,他不是进宫杀人去了么? 怎么还从宫里拐出个公主来? 宫里的侍卫都是饭桶不成?就能眼睁睁让他活生生从宫里拐个公主出来? 最关键的是.....为啥呀? 正当赵成武站在原地发呆的时候,院里传来了一声喊声。 “爹,我回来了!” 第9章 吾儿良善 赵瑾瑜带着慕洛雪进了赵府,进院就喊了一声。 慕洛雪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赵府。 前世她和赵瑾瑜认识得那个时候赵府已经不在了,赵瑾瑜在京都也没有了家。 这公爵府建得倒是气派,假山池塘一概不缺,庭院里还有两排兵器架子,看样式都是些异族兵刃,琳琅满目,让人看花了眼。 不过赵国公毕竟是武将出身,府内武者气氛浓郁一些,倒也正常。 赵瑾瑜察觉到慕洛雪正偷摸看着摆在院中的兵器架子,倒也不着急去见自家老爹,笑着说道:“那些都是我家老爹的战利品。” “战利品?” “是啊,他南征北伐那些年,喜欢将每个亲手被他所杀的敌人兵刃取下,带回家中作为装饰,越是显眼约好,最好让人一进赵府就能看到。这小老头就爱显摆。”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腰间佩着的北荒剑,手指在剑柄处摩挲了几下,咧嘴笑道:“这一点,随我。” 这一句玩笑话,让赵瑾瑜在慕洛雪脸上看到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不过她很快用手掩了一下嘴,手放下时,又变得面无表情了。 短短的一刹,仿佛那个笑容只是幻象,可也足够让赵瑾瑜印象深刻了。 “原来她会笑呀。”赵瑾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的样子,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心中不由感慨,“还蛮可爱的。” 这时,慕洛雪突然默不作声地和他拉开了些距离,眼神有点古怪地看向了他的身后。 赵瑾瑜疑惑地向身后看去,却见自家老爹正拿着棒子对他虎视眈眈。 赵瑾瑜:“.....爹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大概从这小老头就爱显摆'这句话开始吧。” “你还真是会挑重点听啊!” 赵成武懒得理会他,把手里棒子放下,来到慕洛雪身边,拂袖躬身作揖,满脸堆笑:“老臣见过公主殿下,殿下贵足踏贱地,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慕洛雪没作答,咬着手指呆愣楞得看着他。 除了赵瑾瑜之外,她对谁都是这幅样子,装了这么多年,都装出心得来了。 至少赵成武没看出什么破绽来,心里头还叹了口气。 这三公主还真和传闻中的那般,痴痴傻傻,心智和四五岁的孩童差不多。 虽然模样生得确实好看,还是个公主,可毕竟痴傻,这.....可怜吾儿天纵之资。 这姬星河真不是东西!后宫之中未出嫁的公主那么多,偏偏挑了个傻子给他做儿媳,这不欺负老实人么? 赵成武在心中骂了几句,不过面上还是笑眯眯的,说话都像是在哄孩子:“殿下,老臣让后厨备些甜食糕点,您也尝尝老臣府上厨子的手艺?虽然比不得宫中御厨,但也算是不错的。” 慕洛雪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赵瑾瑜把她带回来,估计赵国公都还不知道,眼下是打算支开自己,父子俩来一番“友好交谈”了。 她表现出有些意动的样子,但还是大眼睛看向了赵瑾瑜。 赵瑾瑜直接对赵成武身后的老管家说道:“福伯,带公主殿下过去吧。另外吩咐下去,准备间大点的院子给公主殿下下榻,再配些老妈子仆从什么的伺候着,一个伺候不好,那你就且等着吧。” 福伯赔着笑脸:“老奴明白,请殿下随我来吧。” 等到父子俩看着老管家将慕洛雪带了下去,赵成武一把抓住赵瑾瑜的手腕,把他带到了屋内,确认没人后,压低了声音急道:“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赵瑾瑜笑道:“爹,这不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么?反正迟早都是要来咱们家的。” “这.....这能一样么?” 赵成武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好了,爹,别生气。”赵成武宽慰了他一句,说道,“我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原因。” “什么原因?” 赵成武也知道赵瑾瑜不会无的放矢做些多于的事情,既然这样做了自然是有原因,所以也很好奇。 赵瑾瑜倒是不着急,坐到大堂的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见老爹脸上流露出些许不耐烦,这才放下杯子,笑道: “我要对付黄家!” 赵成武眼皮直跳:“黄家?哪个黄家?” 赵瑾瑜理所当然道:“这京都之中,还有哪个黄家?自然是兵部尚书黄俞。” “.....昨儿个说要造反,上午入宫要杀人,眼下又要去对付朝中重臣。”赵成武头疼地扶着额,喃喃道,“老子多本分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有时候我都不知你是装的纨绔,还是真的纨绔了。” “真的也好,装得也罢,总归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纨绔便纨绔吧。”赵瑾瑜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这老黄鱼可是爹您的头号政敌,这老小子可是姬星河的心腹,提拔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来,就是要削您的兵权。” “您就不想有朝一日把这老黄鱼的臭鱼头砍下来?” 赵成武嗤笑了一声:“想有什么用?不过黄家若是那么好对付,老子还用得着你?” 他摇头道:“这黄家乃是皇亲,如今黄贵黄贵妃得宠你又不是不知,黄家背后更是有当今陛下陛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赵成武突然愣了一下。 他看向赵瑾瑜,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进宫该不会是去杀黄妃去了吧?” 赵瑾瑜目露不屑:“区区一个黄妃,我要杀她,何必亲自动手?” 赵成武松了一口气,嘴里嘟囔了几句“不是就好”。 赵瑾瑜看着觉得有些好笑,这区区杀个黄玉蓉自家老爹就吓成这样,这要是知道自己入宫要杀的是谁,还不得吓晕过去? 赵成武琢磨过味来:“不对啊,你要对付黄家,和你把三公主从宫里拐出来有什么关系?” 赵瑾瑜早已想好了说辞:“我打探到一些消息,黄玉蓉可能在宫中炼蛊。” “炼蛊?她好大的胆子!消息可靠么?” “还不确定,只是昨儿在青楼喝酒,无意间听人提起黄尚书家的公子也在,便想着过去“打个招呼'。” 赵成武不禁莞尔,黄家与赵家素来势不两立,这“打个招呼”恐怕是指要把对方腿打条断的地步。 赵瑾瑜继续说:“不曾想恰好碰见他在众人面前拿出一条蛊虫,说是在永宁宫发现的,一口咬定是三公主的,磨拳霍霍地等着三公主与我成亲,再将此事公之于众。” 赵成武当即大怒:“好歹毒的心思!她一痴傻儿,哪懂什么炼蛊之事。还妄想借此事拖我赵家下水。” 赵瑾瑜点头道:“我也这般想,这蛊虫恐怕与黄妃脱不开干系,索性便上永宁宫将三公主劫了来。一来看看能否从她口中打探一些消息,二来.....毕竟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受这般冤辱,我不落忍。” 赵成武有些欣慰。 这一桩婚事本来就是他强压给赵瑾瑜的,让赵瑾瑜娶了那傻公主,是为了求一张护身符。也想过傻公主入门之后,恐怕赵瑾瑜看都不会看一眼,仅仅只是有个夫妻之名。 可现在看,赵瑾瑜还是会好好对待人家的。 这孩子.....天性还是良善的呀。 赵成武突然问道:“倘若这蛊虫真是傻公主的?” 赵瑾瑜沉吟半晌,突然笑了:“横竖也不叫她受委屈,毕竟是我娘子嘛。” 顿了顿,他轻声道:“不过那样一来,要'清理”的人.....怕是就有点多了。” 第10章 南疆大祭司 从大堂出来,赵瑾瑜并没有着急去见慕洛雪,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进了屋,他将自己的罗袍褪去,又将腰间的北荒剑摘下,放到了屋中的奉刀架上。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用杆子撑着,朝外看了看,取下腰间一个小铃铛,轻轻摇了摇。 “唧唧唧...” 铃铛发出的声音却不是清脆的铃声,而是一阵急促尖锐的虫鸣声。 这并不是普通的铃铛,铃铛里头装着的也不是铁珠,而是一只蛊虫,名叫同心蛊。这种蛊虫往往两两相配,异体同心,只要以真元刺激蛊虫,让它发出预警,那么另一只蛊虫纵然是在千里之外,也能有所感应。 这是巫蛮族常用的联络同伴的手段。 当赵瑾瑜摇晃铃铛之后,便坐到桌边,给自己沏茶。 刚提起茶壶,屋外传来几声啾鸣。 一只青鸟从窗子外飞进了屋内。 此鸟奇特,形似麻雀,却通体青翠如碧玉,尾翎极长,颇为艳丽。 青鸟飞入屋内,落在了他的肩头,显得和赵瑾瑜很是亲昵。 它张开长喙,发出的声音竟是稚嫩的童音:“大司祭这次入宫,可还顺利?” 赵瑾瑜摇了摇头:“未能得手。” “那天琊子当真如此强大么?连打败了大龙神的大司祭都斩杀不了?”青鸟很是惊讶。 赵瑾瑜呵笑了一声:“若是正常交手,百招之内我必斩他!” “不过......让他占了些地利罢了。” 入皇宫,斩国师。 如此壮举,他说得轻描淡写。 这一次,没能斩杀天琊子,是因为在皇宫之中,在天琊子镇守的天一阁,他只有一剑之威,若是一剑杀不了,只能立刻退走。 要知道皇宫之中,藏着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国师天琊子。 他轻叹了一声:“果然啊,想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还是不太现实。” 他摇了摇头,却也并不是太放在心上。 因为赵瑾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一剑没能杀了天琊子,但也够他好受的,数个月之内无法动用真元。 再过两月,隐仙峰就要开启,到时候国师重伤必然是去不了,姬星河身边可以自由调动的半步仙人级别的大能再无人选,那么前世所经历过的大周将崩、群雄并起的乱世,至少可以推迟两年。 两年时间,足够赵瑾瑜做出诸多布置去应对。 如此,便足够了。 “青雀,这京都是你们巫蛊族哪一位长老负责的?”赵瑾瑜问着肩上的青鸟。 青雀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回答道:“是九长老。” 它在赵瑾瑜肩上蹦蹦跳跳了两下:“这京都不比其他地方,所以一直是最擅长隐匿的九长老负责,不过从大司祭您成为大司祭之后,九长老就撤走了,临走前将名册留了下来。” “所以这京都,现在我说了算?” “是,所有巫神信徒都听您的差遣。” 青雀恭敬地回答着。 赵瑾瑜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而它也亲昵地把脑袋往他掌心下蹭。 这青鸟,并非异兽,而是巫蛊族族人,乃是现在巫蛊族首领的孙女。 之所以能够变成飞禽,是因为她修行了巫蛮族至高秘典《无相真经》,配合圣蛊“无相蛊”的效果。 传说这《无相真经》修行到了极致,摇身一变便可化身神话传说中方才存在的神兽,演化出种种神兽神通来。 赵瑾瑜去年去了一趟巫蛊族,与巫蛊族“友好交流”了一番之后,将巫蛊族最强圣兽图腾“大龙神”的九个脑袋削下了八个,再心平气和地和巫蛊族谈了一笔交易,便成了巫蛊族的大司祭。 地位,仅次于巫蛊族首领。 谈不上谁为谁效力,互惠互利罢了。 也从那个时候,青雀离开了巫蛊族祖地,一直跟随他,当他与巫蛊族之间的传声筒,为他做事。 巫蛊族首领此举一来是讨好赵瑾瑜,让自己孙女贴身服侍他,表一表诚意。二来也是想自己孙女跟着这位陆地神仙,或许会得到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也说不定。 赵瑾瑜询问道:“名册上可有黄玉蓉的名字。” 青雀连连点头:“有的有的,若是问其他人我还不知道,可黄玉蓉可是九长老在京都发展的地位最高的巫神信徒,因为这事阿嬷还给九长老赏了好多宝贝呢。” 果然。 赵瑾瑜心中暗道了一声。 现在他已经将慕洛雪接到了自己府上,她的安危不用担心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腾出手对付黄家兄妹了。 这黄兴生不过废物纨绔一个,但是黄贵妃还是很有价值的。 恐怕那位陛下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身边的其中一位枕边人会是巫神信徒。 赵瑾瑜说道:“去将我的无相蛊取来,这几日我要用。” 巫蛊族首领曾经赠过他一条被巫蛊族称之为圣蛊的“无相蛊”,不过赵瑾瑜本身不懂巫蛮之术,也不修行《无相真经》,即便炼化了无相蛊也做不到像是青雀那般可以任意变幻飞鸟走兽。 但炼化了无相蛊之后,借助蛊虫之力,可以随意改变形体容貌,变得与他人一般无二,就是最顶尖的易容高手都做不到。 “我随身带着。” 青雀突然眼睛一亮。 只见它张大鸟喙,娇小的身体突然膨胀了几分,有什么东西正缓缓蠕动出来,片刻后一条胖乎乎的和蚕宝宝异样的蛊虫被它吐了出来,用鸟喙衔着,蹦蹦跳跳地仰着头,示意赵瑾瑜张嘴。 赵瑾瑜:“.....” 他弹了青雀的额头一下,没好气道:“我现在不用,先封起来。” 青雀失落地低下头,从赵瑾瑜的肩膀上飞下来,到了桌子上,把无相蛊虫放到桌上,然后伸出舌头卖力地舔着蛊虫。 不一会,蛊虫表面凝结成了一层透明晶莹的外壳,圆滚滚的像是枚丹丸。 赵瑾瑜一想到自己一会要把这东西咽到肚里,表情跟便秘一样难受。 等青雀封好了蛊丹之后,开始像是往常一样给赵瑾瑜禀报着消息。 “赵如霜说让大司祭您有时间去一趟南疆,您上次给她的那'药”快用完了,最近不少守备和大公王爷都从她买了一批用来培养士兵,名单有平亲王、远宁侯.....” “阿嬷也让大司祭去一趟祖地,您让我们培养的蛊虫已经孕育出好多一批了,就等您过去主持炼药了。” “另外您上次要的人手,四长老已经带队在来的路上了,全员都在先天境以上修为,其中先天境二十六人,阴煞境八人,元罡境三人,四长老是丹境强者,是长老里最强的几位之一了。” “最近京都来了一批来历神秘的人,好像是北荒来的。”青雀气鼓鼓地说道,“他们发现了咱们在北郊开采的玉髓矿,已经动过几次手了,死伤了不少人,大司祭您赶紧过去解决一下吧。” 北荒的人么.... 这事引起了赵瑾瑜的注意。 现如今隐仙峰开启在即,看来那些外族也想着插一手从中捞些好处呀。 他思忖了片刻,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事情也都汇报得差不多了,青雀本来打算离开,飞到窗户边突然想到一件事,停在窗边,扭身回来看赵瑾瑜。 “大司祭。” “何事?” “大司祭您最近是不是要娶那个傻公主啊?”它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说道,“大司祭这般的人,一个傻子如何配得上您?不如.....我替您将她解决了?” 赵瑾瑜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窗边的青鸟。 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阴冷,就让青雀瞬间心里一紧。 不过赵瑾瑜很快恢复如初,笑眯眯地抿了口茶,放下茶杯。 “你敢动她,我就杀你全族,青雀,你当我敢是不敢?” 语气,风轻云淡,似是只是说了句玩笑话。 可青雀浑身哆嗦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再多言,挥动翅膀飞出了屋外。 第11章 北荒神主 另一边,赵府内的一处院中。 院子里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大多都是甜食糕点,模样做得很是精致小巧。而在桌边支着一张躺椅,慕洛雪就坐在躺椅上,手上拿着一块糕点,贝齿轻咬。 赵瑾瑜怎还不来找她?慕洛雪一边想着赵瑾瑜的事儿,一边把手上的脆糕咬了一口,嘎吱一声。 老管家福伯两手作揖地躬身站在一旁,也不敢直视这公主殿下,堆着笑脸问道:“殿下,这院子您还满意么?” 慕洛雪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继续吃糕点,吃得像是小仓鼠一样,脸颊都鼓起了。 老管家知道自家少夫人脑子是有点问题,但是却也不敢有轻视之心。先不说少夫人是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少主可是说了,若是怠慢了公主殿下,可是要将他这颗老狗头拧下来当球踢的。这可不是夸张的说法,是真的会把他头拧下来的,少主可真干得出这事来。 老管家也不敢多待,躬身说道:“殿下,若没有其他的事,老奴先告退了,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您让身边婢女告诉老奴便是。” 慕洛雪没反应,似乎满腹心思都在那一桌吃食上。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拱手一拜,转身离开了院子。 等到福伯走后,慕洛雪将手中糕点放下,看向了院子里的其他人。 赵家对她还是很重视的,分配了不少仆从婢女过来伺候。虽是好心,但对她而言,多多少少有些碍事。 “我真是疯了,竟然这般容易地就跟着他走了。”慕洛雪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明明自己最讨厌的便是原本定好的计划被打乱,可眼下自己竟是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行为。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拒绝的,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赵家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她也不可能再回宫里去。因为宫中.....没有另一个赵瑾瑜。她不太舍得走。 慕洛雪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不过想想往后与赵瑾瑜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以时时刻刻见着,似乎.....也不赖? 她露出一抹浅笑,但很快抿了抿嘴藏起了笑意,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既然选择了留在赵家,那么之前做过的一些布置,也应该改变改变了。 赵府上下,很快就传出了少爷把公主殿下拐回来的事情,一时间不少仆从婢女们都好奇得不得了。毕竟谁都没见过公主长什么样不是? 赵成武担心这些仆人会有人不开眼惊扰了自家儿媳,又把老管家喊了过来,叮嘱他去公主的院子一趟,把那些家丁仆从们都赶走。 老管家应了下来,从老爷书房出来,又去了一趟公主的院子。 可他刚到,就发现院子外站着不好丫鬟婆子,仔细看看都是分去伺候公主的人。 “你们围在这儿做什么?”福伯板着脸走了过去,呵斥道:“知道你们伺候的是什么人么?也敢在这儿偷懒?” “管家大人,不是我们偷懒,是公主把我们给赶了出来。”一个丫鬟被训斥了一句,有点委屈地说着。 福伯大惊:“你们莫不是哪里得罪了公主殿下?” “没有没有,我们连话都没和公主殿下说过呢。”丫鬟婆子们连连解释,“公主殿下说她不认识我们,怀疑我们想偷她的糕点吃,就不让我们待在里面了。” “她说糕点只能和她的夫君分。” “管家大人,您可千万别进去,您去让少爷来吧。” 丫鬟婆子们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给讲了一遍,福伯一听也是有点惊奇。听说少爷是进宫把公主殿下给虏出来的,本以为是用了什么强硬的手段。可现在看.....怎么好像这位公主殿下有点黏少爷? 福伯也不敢擅自入内,不过也不敢主动去找少爷,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去汇报老爷,让老爷处理好了。 慕洛雪坐在屋中,将窗门都拉上了之后,将腰间一枚装饰用的淡蓝色小珠子摘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枚珠子算是件比较简陋的法器,功效用途不大,能够将方圆十丈的风吹草动感知到,只能起到一个警戒的作用。用来防止有人靠近偷听,倒是用处尚可。 这是她亲手炼制的,只可惜前些年宫中给她的供奉都给黄玉蓉给贪墨了,她也只能得些边角废料,否则的话她现在手中应该能有不少亲手炼制的强悍法宝作为底牌。 等到小珠子开始发挥了功效之后,慕洛雪这才从怀中拿出了一物。 那是一面小镜子,只有巴掌大小,银白质地,背部花纹繁密,似乎是某种不常见的文字。 这面小镜子是慕洛雪的娘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只可惜前世带了这面小镜子大半辈子,却一直只当个念想,并不知道这面小镜子的真正功效。 慕洛雪轻轻转动镜子背面,这镜子背面分成了三层,可以朝这不同的方向拧动,就好像一把锁一般。 当小镜背面花纹被拧动到特定的图案之时,慕洛雪向小镜子注入一缕真元。 镜面泛起波澜,倒映之物逐渐扭曲。 片刻后,镜面内的景象平定下来,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长得亦是绝色,更让人咋舌的便是镜中女子竟与慕洛雪一般,银发红瞳。 “神主。”镜子里传来了声音,镜中的女子也恭敬无比地向慕洛雪躬身问候。 慕洛雪的母亲出身北荒,北荒此地最出名的便是各式各样的氏族,这些氏族都宣称自己的先祖是某种强大无比的神话生物,所以北荒氏族又被统称为古神氏族。 这些古神氏族体内流淌着神话生物的血脉,通过秘法刺激自身血脉,能够拥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神通,强大无比。 北荒地域比南疆更大,古神氏族出身的绝顶高手也比南疆更多,可给大周皇朝带来的威胁却远不如南疆,倒不是北荒的古神氏族们不强,而是心不齐,光顾着内斗了。 慕洛雪的母亲便是出身自北荒的一个古神氏族,名叫泉先族,族人中女性皆是银发红瞳,而男性与寻常人类无异,也觉醒不了古神血脉。 这也就导致了泉先族是女性主导的古神氏族,每一任作为领袖的“神主”皆由女性担当。 而慕洛雪的母亲便是泉先族上一任神主,这面小镜子便是其母与族人交流联络的宝物。 这一世,慕洛雪重生之后早已知晓这面小镜子的用途,早早地便联系上了泉先族的人,而她前世之时便掌握了如何刺激泉先族古神血脉的秘法,收服这个正处于群龙无首的氏族并不是什么难事。 慕洛雪淡然道:“元姬,你们此刻在何处?” 镜中女子恭敬答道:“启禀神主,我与族人从北荒无涯海出发,已经到了京都附近,随时可以入宫。” 再过两月,就是隐仙峰开启的时间了。 慕洛雪原本打算借助受自己钳制的黄玉蓉,把这些北荒而来的族人以宫女的身份安插进皇宫之中。这样一来,她也好做下一步打算。 只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在宫中,那么原本的计划也要变动变动了。 “不必入宫了,计划有变。”慕洛雪下达着命令,“抵达京都之后,你单独来见我,我会安排你留在我身边,其余人等就在这京都都城之内等我吩咐吧。” “是。”镜中女子恭敬应下,但也有些好奇,“不过属下能问问发生什么变故了么?” “没什么。”慕洛雪神色平静,只是手指又不自觉地饶起了自己垂落的一咎发梢,“只是我要成亲了而已。” “嫁人了......自然也就不在宫中了。” 镜中女子一开始并未反应过来:“原来只是神主嫁人了,属下还以为......” 突然间,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镜中发出破音的惊咦声:“诶诶诶诶?嫁人?!” 泉先族的那位神话生物先祖,传说拥有着不老不死的神奇力量。 传说是否为真尚不可知,不过泉先族觉醒了血脉的女性确实是寿命悠长,反观男性族人,与普通人寿命相差不多。 这也就导致了泉先族族群内部,女性数量远远高于男性。 再加上泉先族本身就是个女性主导的女权社会,北荒的古神氏族为了保持族群血脉纯正性,绝不会与外族通婚,这就让泉先族内部男女关系十分水深火热。 狼多肉少啊..... 所以元姬对即将要成亲的神主各种羡慕嫉妒恨。真好呀,她也找个外族美男。只可惜她也只是想想,当着慕洛雪面还是不敢表现出来。 慕洛雪向她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想着赵瑾瑜也该来找她了,准备结束与元姬的联系。 不过元姬却是喊住了她:“神主,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何事?” “神主之前告知我们的那处玉髓矿,被人捷足先登了!” 元姬在汇报此事之时,脸上流露出了不忿之色。 慕洛雪闻言一怔。 那处玉髓矿,不应该七八年之后才会被人发现么?怎么会被人捷足先登? 莫非..... 第12章 谁都抢不走 北郊的玉髓矿脉虽然离京都并不远,但那地方乃是皇室的狩猎场,除了每年的秋猎之外,大多数时间是不对外开放的。再加上皇室在里头圈养了不少珍奇凶兽,寻常百姓也不敢入内,又有精兵把守,鲜少有人入内。 那处玉髓矿又位于大地深处,也因此一直没人发现得了。 若是按照前世的轨迹,这处玉髓矿会在七八年之后被一方士寻脉寻至,只是当时国乱未熄,所以一直没有开采。一直到慕洛雪登基为帝,才开始开采这处玉髓矿。 这一开采着实是吓了一跳,此地的玉髓矿品质极高、数量更是惊人。 这玉髓乃是辅助修行之用的宝物,可以替人洗髓易经,一块纯净玉髓可以说得上是价值连城。 最重要的是,此物对于古神氏族意义非凡,以玉髓炼制的一种特殊丹药,可以为古神氏族的人加快挖掘自身血脉力量的进度。 慕洛雪这一世的基本盘,瞄准的便是北荒的古神氏族,所以这玉髓矿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这也是她让自己的族人来到京都之后,先去开采玉髓矿的缘故。 可没想到,竟然有人提前发现了那里! 这完全超过她的预期,原本七八年后才会被发现的玉髓矿怎会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呢?莫非.....有人与她一样,也是从未来而来? 正当慕洛雪陷入沉思之时,只听镜中元姬愤愤不平道:“这玉髓矿对于我族何其重要,若是有一批玉髓相助,今年族内显现先祖之力的族人数量至少可以翻番,那些该死的南疆蛮子.....” “南疆?巫蛊族?”慕洛雪捕捉到了关键词。 元姬答道:“对,那批先占据了玉髓矿的,绝对是巫蛊族。他们用的术法、神通都与中原修士截然不同,属下绝不会认错!” 原来是巫蛊族.....慕洛雪顿时释然了。 如此看来,并不是有人与自己一样重生了。 前世之时,恐怕那玉髓矿就被潜伏在京都的巫蛊族发现并且偷偷开采。 不过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那处玉髓矿更是在皇家秋猎场之内,只怕那些巫蛊族也不敢声张,等到大周皇朝发现了此处玉髓矿之后,他们也不敢再来开采了。 元姬说道:“那些巫蛊族实力不弱,那地儿又有皇家守卫,属下等人也不敢擅动,只等增援的族人到,以雷霆之势将其拿下。” 慕洛雪点头道:“这段时间,我不便行动,你们自己安排吧。” “神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那倒没有,只是嫁人.....也挺麻烦的。” 这猝不及防的狗粮,噎得元姬说不出话来。 慕洛雪看着镜中元姬脸都黑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也就在这个时候,放在桌上的淡蓝色小圆珠突然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芒,一闪一闪且闪动频率不断变快。 有人来了! “吱呀~” 房门被推开,赵瑾瑜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一抬头,就看到慕洛雪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拿着面小镜子在发呆。 “知道你好看,也不用对着镜子看吧?”他笑着走了进去,随手将她手中的小镜子拿走,拿在手中反复看着把玩了一阵。 除了镜子里的好男儿格外帅气之外,看起来,只是面普普通通的镜子罢了。 慕洛雪瞪着好看的眼眸,气咻咻地看着他。 “呦,还生气了。”赵瑾瑜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不过是一面镜子罢了,赶明儿我给你买个更大的。”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赵瑾瑜脸上神情一僵,双手合十心里头说了一声“罪过”,然后赶紧把镜子还给了慕洛雪。 她把小镜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中衣襟,轻轻拍了拍胸口,确定没有掉。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惹人怜惜。 原本院子里的吃食,都被她搬到了屋中放在桌上。 从赵瑾瑜手里拿回了小镜子之后,慕洛雪就低着头吃着。 赵瑾瑜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她身边,手拄着脑袋,侧着身子看着她吃。 慕洛雪拿着一块糕点,放在手中犹豫了许久,眼睛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赵瑾瑜那边。 最后,她像是鼓起勇气一般,把糕点递到赵瑾瑜的嘴边。 “给你。” 虽说是给赵瑾瑜,但是眼睛一直盯着那块递出去的糕点,眼神里有点恋恋不舍的。 赵瑾瑜有点意外:“你不怕我?” 慕洛雪似乎不敢直视他,只是时不时用低垂的视线偷偷瞥他,摇了摇头:“不怕。” 这倒是让赵瑾瑜来了兴致,凑到她身边问道:“为什么?你不知道我是赵瑾瑜?” 他知道慕洛雪是在装傻,可这一世他和慕洛雪虽是有婚约,但彼此之间从未接触过。 也就是说,对于现在的慕洛雪来说,她对于赵瑾瑜的认知,也只是听别人传的那些。 说得好听点,是个混不吝的浪荡公子哥。 说难听点,就是个渣滓罢了。 而这也是赵瑾瑜最担心的,他担心慕洛雪会因此对他放不下戒心来。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慕洛雪小声地答道:“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是要对我好的人。” 这一句话,让赵瑾瑜怔怔地看着眼前脸红得跟苹果似的慕洛雪。 只觉得心儿都要化了。 慕洛雪把糕点再一次递到他嘴边,这一次他就眼睛直勾勾地她,张开嘴咬了下去。 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以后,有好吃的,我会分你一份的。”慕洛雪小声地说道,“不过不要告诉别人啊,会被抢走的。” 赵瑾瑜沉默了一会,探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没关系,以后谁都抢不走。” “我赵瑾瑜的娘子,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欺负!” 在赵瑾瑜的劝说下,慕洛雪才放下了一些戒心,丫鬟婆子也重新回到了院中,帮忙打理屋子。 只是赵瑾瑜看着在他面前小猫般温顺的慕洛雪,还是有些犯愁。 她还是痴痴傻傻的样子,看来是不肯在自己面前卸下伪装呀。 因为还不能完全信赖我么?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个办法,得想个法子才行。 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 赵瑾瑜想了许久,决定循序渐进一些,慢慢培养感情。 “今晚有灯节,要出去看看么?”他询问着慕洛雪:“你应该还没出宫玩过吧?” 第13章 灯节 在今日之前,慕洛雪一直心心念念着与赵瑾瑜见上一面。怕他以为自己真的痴傻,怕他悔婚,更怕他又出家当道士去。 可见了面之后,赵瑾瑜压根没给她开这个口的机会,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地就被赵瑾瑜抗回了家。 而且.....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嫌弃自己的样子。 这让慕洛雪原本想要坦白的想法,又压了下来。 绝不是因为痴傻一些,一些说不出口的话羞于做的事,就可以做了。 比如向赵瑾瑜撒娇,一直黏在他身边,像是这样和他分享好吃的糕点。 自己可不是那么肤浅花痴的女人! 只是、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去说罢了。 更、更何况,赵瑾瑜不是也没向她坦白了,还是这般浪荡公子哥的模样,虽然这样也很帅气,可总归不还是对她心存顾虑么? “不行,得想个法子让臭道士想坦白才行。” 慕洛雪总觉得自己先坦白的话,就在什么地方输了一般。 所以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一场夫妻间的暗中较量,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赵瑾瑜看向她问道:“今晚有灯节,要出去看看么?你应该还没出过宫吧?” 平常时候,京都入了夜便有宵禁,不过逢年过节和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宵禁的时间都会推迟到四更天,介时大街上张灯结彩,颇为热闹。 今日更是八月十五,正是金秋赏月之时,晚上的灯会就更是热闹了。 慕洛雪听到赵瑾瑜主动邀请她去灯会,心中有些莫名的情绪。 说起来,自己与赵瑾瑜从未两个人单独出去只为寻常地逛逛街。 这不就好像......普通的夫妻一样么? 赵瑾瑜见她又不说话了,还以为她是心有顾虑,说道:“宫里的人明儿个可就到了,到时候你想跟我出去,都出不去了。不过你不想去,那我也不烦你,正好醉红楼新进了一批丽人.....” 他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可刚转过身,袖子就被一双柔软冰凉的小手拉住了。 攥得紧紧的。 赵瑾瑜回头看去,只见慕洛雪低着头,脸颊都快鼓成包子了。 “干吗?不高兴?”他拿手指轻轻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笑着问道。 慕洛雪点点头。 赵瑾瑜笑着道:“那以后便跟着我,跟紧着点,兴许我就不去了。” 慕洛雪小声嘟囔道:“那、那你以后出门都带着我。” “那我现在就要出门,你去是不去?” “.....要去。” 赵瑾瑜向她伸出了右手手掌。 她的手轻轻触碰到了他宽厚的手掌,触电般收回,停在半空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又握住了他的手。 大手温暖、小手冰凉,却贴得紧密。 赵瑾瑜脸上笑容更甚。 “走吧。” 京都东面,有一栋酒楼,名叫仙鹤楼,乃是京都之中除却皇宫之外最高的建筑,进出往来必是达官显贵,寻常人便是有万贯家产,也难在仙鹤楼定得一桌酒席。 而在仙鹤楼顶楼,景最好的地儿,却被人包了场。 原因无他,只因为赵家的小公爷来了。 在顶楼靠窗的一张桌子边,赵瑾瑜正手拄着脑袋坐在窗边。 在这儿可以看到京都全貌,就连高墙耸立的皇宫都能窥见一角。 此时正是卯时,日薄西山之时,一轮圆日沉入远方山峰,余晖映得漫天云彩如火烧一般。 这瑰丽美景,旁人看了或许会颇受震撼,可在座的两人却是都没有那个心思去看。 赵瑾瑜在看着对面的慕洛雪,而慕洛雪满眼都是桌上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眼里都闪着小星星。 她其实在赵府已经吃了不少甜食糕点,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现在的食欲。 吃相,虽然斯文。 可进食速度却是极快,不一会儿满桌的佳肴都快被扫荡干净了。 赵瑾瑜不动筷子,就拄着脑袋斜靠在窗边看着她吃。 他还是头次知道前世的女暴君原来还是个小吃货。 慕洛雪用筷子夹起了盘里最后一个鸡腿,正开开心心地往嘴里送,突然看着满桌空了的盘子,又看向了未曾动过筷子的赵瑾瑜,犹豫了一下,挣扎着把鸡腿夹到了赵瑾瑜面前的碗中。 “你也吃。” 话虽如此,她视线可在鸡腿上挪都没挪过,恋恋不舍的。 赵瑾瑜不禁莞尔,拿起鸡腿往她微张的小嘴里一塞:“行了,你吃你的。” 慕洛雪把鸡腿拿下来,拿在手里,委屈地说道:“可都被我吃了。” “我已经饱了。” “可你什么都没吃.....” “秀色可餐嘛。” 他看着慕洛雪这般说着。 慕洛雪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两只手捏着鸡腿,红着脸低下头,默默咬着鸡腿吃着。 “你好像,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坏。”她没有抬头,低垂着眼帘,轻声地嘟囔着。 赵瑾瑜微微一怔,不过很快恢复了笑容:“你也不像别人说得那么傻。” “我不傻。”慕洛雪不服气地小声辩解了一句。 第一次的交锋,最后是两人沉默无终。 好似说了点什么,又好像只是几句玩笑话。 卯时一过,天就渐渐黑了下来。 大街上,张灯结彩。一盏盏橙黄色的纱灯用一根细绳连着,吊在半空中。 街道两侧,是各式各样的小摊贩,一路沿途吆喝的卖声不绝于耳。 一派生机,好不热闹。 赵瑾瑜与慕洛雪穿行在人群中,街道上行人众多,再加上慕洛雪异于中原人的白发赤瞳,走在街上总是惹得行人频频侧目。 这让慕洛雪心中有些恼火,尤其是有些男人看她的眼神,让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扣人眼珠子的冲动了。 不过,并没有不开眼的人敢上前来。 因为赵瑾瑜就在她身边。 京都谁人不知赵小公爷?哪个不开眼的敢上前来? 只是不少人看慕洛雪都带着怜悯,又是摇头又是惋惜。 又是哪家的黄花闺女糟了赵小公爷这恶霸的毒手? “让开让开!瞎了你的狗眼了,莫挡着我家王妃的道!” 街道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两列金甲士兵一脸凶相地驱赶着沿途的百姓,后面有几匹神骏的马驹拉着一座辇车招摇过市。 赵瑾瑜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身后而来的队伍。 跟在他后边的慕洛雪也跟着停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又顺着他的目光向身后看去。 这一眼,险些没把她气炸了。 只见辇车之上,端坐着一名女子,约莫双十年华,脸上戴着纱布,身上披着一裘雪白的兽皮披风,紫衫罗裙,很是美丽。 慕洛雪微微眯起了眼。 这女子,若是没记错的话,是自家三王叔新纳的一名妾室,是京都出了名的狐媚子。 明明自己就在身边,这臭道士眼睛往哪看呢。 赵瑾瑜并未察觉身边人的醋劲儿,眼睛也在看那边,对慕洛雪说道:“你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慕洛雪还没反应过来,赵瑾瑜已经朝这辇车那边去了。 她当即愣住了。 赵瑾瑜.....把她丢下去找另一个女人了? 第14章 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原本嚣张行进的队伍很快就停了下来。 赵瑾瑜说是去去就回,果然也就是去去就回,不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可当他回来之时,却发现慕洛雪正蹲在地上,失落到有点可怜。 “好歹是个公主,你蹲地上做什么?” 慕洛雪当没听到,负气地抱着手,把头埋在臂弯里不肯抬头。 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肩上一暖,诧异得抬起头,正好看到赵瑾瑜正将一件纯白色的华贵狐裘披在她的身上。 这白狐裘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慕洛雪仰着头讷讷地看着他。 赵瑾瑜笑呵呵道:“天凉了,披上披上,也不知道疼呵些自己。” 他一边帮她系着扣子,一边说道:“这在外头摆的,也没什么好看款式,本想领你去布庄看看,不过运气倒好,路上便碰着合适的了。” 慕洛雪猛地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了身后。 只见身后辇车上,那位王妃身上的袍子不见了,此刻正咬牙切齿地看向这边呢。 慕洛雪大抵知道赵瑾瑜刚刚是去做什么了,心中误会解开,心底泛起阵阵暖意来。 赵瑾瑜替她穿戴好了,将兜帽给她戴上,把手伸到她面前:“走吧。” 慕洛雪看着他伸来的手,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轻轻地一点头:“嗯。” 两人继续逛着灯会,而慕洛雪也很快明白了赵瑾瑜为什么要给弄件袍子来了。 这兜帽一遮,把她异于常人的头发遮挡住了,并不那么显眼,混在人群之中,也就不像一开始那样那么惹人注目了。 慕洛雪明白是赵瑾瑜刚刚看出了她的苦恼,想了法子替她解决。 两人像是寻常夫妻那般逛着灯会,沿途若是遇到她中意的摊位,只要目光多停留一会,赵瑾瑜就会买给她。 所以这一路走下来之后,两人手里都提了不少东西。 都是吃的。 “应该带个随从出来的。”赵瑾瑜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提着的大袋小袋,啧了一声,“小爷什么时候给人拿过东西?” 突然,他觉得背上一沉。 慕洛雪把脑袋贴在他的后背上,有点不安地问着:“下次,不会带我出来了么?” 赵瑾瑜哼笑了一声:“你想出来出来便是,腿长你身上,我又不拦你。” 慕洛雪摇了摇头:“可我想和你一起出来。” 声音有些怯懦,却分外认真。 “就.....你和我两个人。” 赵瑾瑜微微一怔,看着一脸认真的她,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耳根微红,音调也变得不自在了起来: “啊,嗯.....那下次再一起出来吧。” 慕洛雪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神炯炯地一个劲儿盯着赵瑾瑜看。 赵瑾瑜立刻摆出不耐烦的样子:“好了好了,快些走吧,还有好多地方没逛呢。” 他先慕洛雪一步朝前走去。 慕洛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视线落在了赵瑾瑜垂落的手上。 她想了想,把右手的东西抱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慢慢地伸了过去...... 赵瑾瑜似乎并没有发现,一边朝前走一边介绍着京都夜市:“前边有个坊市,有不少藩属国的商人在那儿经商,偶尔也会发现些新奇好玩的玩意,你知道有种会说话的猴子不,上次......” 他正说得兴起,突然间觉得手中一凉。 侧头看去,只见慕洛雪不知何时将手伸了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慕洛雪见赵瑾瑜傻眼地看着自己,红着脸扭过头去,一句话也不解释。 只是握着的手,不曾松开。 赵瑾瑜也回过神来,只当什么也没察觉,自然地握着她的手,继续着刚刚的话题:“那猴子、那猴子.....那猴子好啊,我都没见过那么好玩的猴子。” 一个,已经语无伦次。 而另一个,也无心听讲。 附近恰好有一家卖打糕的摊子,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慕洛雪从未像是今天这般高兴过。 牵着心上人的手,漫步在热闹的灯节之中,一时间似乎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这样的日子,对有些人来说或许稀松平常。 但对于慕洛雪来说,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等到天下太平之时,自己就和臭道士隐姓埋名当个富家翁吧,到时候两个人天天都可以逛灯节了。”她心中开始为美好的未来畅想了起来,“不对,到时候或许不是两个人了。” “一个孩子?龙凤胎也不错......孩子是不是多点比较热闹。” “臭道士身体应该还不错吧?” “不过孩子要是太多的话,取名倒是个难题,都取什么名字好呢?” 赵瑾瑜看着慕洛雪的表情变化十分丰富,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会又苦恼皱眉、一会又若有所思...... 赵瑾瑜:“?” 他突然好奇这个时候慕洛雪在想什么。 就在赵瑾瑜准备开口问问的时候,耳畔边突然间响起了“唧唧唧”的虫鸣声。 他脸色骤然一变。 青雀这家伙,什么时候联系不好,偏偏这个时候联系? 赵瑾瑜已经注意到慕洛雪似乎也察觉到了刚刚的虫鸣声,正疑惑地看来。 他当即心下一横,伸手探向腰间,触及那虫铃之时,注入一缕真元,直接将里头的同心蛊震碎。 这个时候,就是天塌下来,也别想坏了他的好事! 慕洛雪刚刚确实是听到了虫鸣声。 这虫鸣声就从赵瑾瑜身上发出的。 不过她也只当赵瑾瑜随身带了个虫罐,养了只蛐蛐蝈蝈之类的。 这京都之内,这些纨绔子平日没事喜欢斗鸡斗狗斗蛐蛐的,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更何况是赵瑾瑜呢? 只是慕洛雪好奇这一路走来,怎么都没听见虫鸣声,就刚刚听见了。 可她还来不及多想,胸口处微微发烫。 低头一看,自己丰盈的胸部在发光...... 慕洛雪当即是整个人都僵硬住了,羞得面红耳赤,在赵瑾瑜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立刻拉紧了披在身上的白狐裘,心中一阵恼怒。 元姬这家伙,什么时候联系不好,偏偏这个时候联系? 明明是气氛正好的时候! 第15章 大周人不骗大周人 灯会终究是有结束的时候。 等到宵禁的时间到了,官兵们也都上街开始赶人了,催促着商贩行人回家。 赵瑾瑜带着慕洛雪回家,将她送到她住的院子前时,对她说道:“明日宫里的礼官们便要来了,只怕在成亲之前,你都见不到我了,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他问出这句话,是试探性地想让慕洛雪对他坦白。 他本是打算慢慢与慕洛雪培养感情,让她放下对自己的戒备。 原本以为这是个不容易的过程,可从今晚的进展来看,比他想象中得还要好。 或者说,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慕洛雪何止是不反感他,甚至都说得上是主动。 赵瑾瑜原本还不解,可仔细想想,慕洛雪在宫中过得并不如意,自己将她虏到赵家,对她而言反倒是好事一桩。 或许因为这一点,她对自己心存感激也说不定。 慕洛雪“天真”地问道:“那明天我们去哪儿玩?” 赵瑾瑜好笑道:“我都说了,明天见不到了。” 慕洛雪顿时忧心忡忡:“你要死了么?” 赵瑾瑜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瞎说什么呢。”他没好气地捏着慕洛雪的脸颊,“明日宫里的人就来了,咱们成亲前不能见面,这是规矩。” 慕洛雪揉了揉被捏疼的脸颊,点点头,闷闷不乐道:“那不能让他们不来么?” “恐怕......不行。” 即便是赵瑾瑜,这一次恐怕也赶不走明日宫里来的那些人。 因为这是“那位陛下”与赵家的一场交易,一场没有明说,但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的交易。 不过若非这一点,赵瑾瑜也不可能今日这么轻易的从宫中带走慕洛雪。 慕洛雪瘪了瘪嘴,委屈道:“可我不跟着你,你又要去那些地方了。” 她还记得今天赵瑾瑜吓唬她的话。 赵瑾瑜故意问道:“什么地方?” “做新郎的地方。” 慕洛雪这不假思索的回答,让赵瑾瑜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她:“谁教你的?” “宫娘说的,她们说你最爱去那些地方,夜夜当新郎了。”慕洛雪拉住他的袖子,小声地说道,“你莫去喽,你不是我的新郎么?我不想跟别人分。” 为了不让赵瑾瑜再去风月之地,她是真豁出去了。 慕洛雪现在无比庆幸赵瑾瑜以为她是个心智只有七八岁孩童的痴傻公主,否则这些话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要是让赵瑾瑜知道她其实不傻,那现在说的这些话..... 光是想想,慕洛雪脸就红了。 那她是肯定活不了了,得羞死不可。 只不过这样一来,慕洛雪原本打算向赵瑾瑜坦白自己不傻的事,就更加地说不出口了。 赵瑾瑜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绷不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在教我做事啊?” 他只能摆出一副不耐的脸色,以掩饰自己心中的窘迫。 慕洛雪倔强道:“那你说大周人不骗大周人。” “我不去便是了。” “你还没说呢。” “......天色不早了,洗洗睡吧。” 赵瑾瑜一路小跑,溜了溜了。 慕洛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唇,气恼地轻轻跺了跺脚,这才转身入院。 赵瑾瑜回到自己院内,还未进屋,就听到院中的树上传来几声啾鸣声。 “啾啾~” 他推开屋门,淡然道:“没有外人,进来吧。” 赵瑾瑜步入屋内,半空中有一道青光划过,落到了他的肩头。 青雀埋怨道:“大司祭,您是不是把同心蛊毁了?很难培育的。” 赵瑾瑜对她的埋怨置之不理,进了屋后脱去外衣,取出火折子,点亮了烛火。 纱灯里火苗摇曳,屋中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赵瑾瑜坐到椅子上,对青雀说道:“今日不是刚见过么?着急忙慌找我来所为何事?” 青雀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汇报道:“大司祭,您让我盯的人有动静了。” “黄玉蓉?” “是,黄贵妃下午离了宫,对外说是回家小住几日,不过探子禀报的消息是,她一回黄府,便与黄尚书在书房之中不知密谈些什么。” 密谈什么? 赵瑾瑜大抵也猜得出来,无非便是如何利用慕洛雪这一次的事来对付赵家。 黄家被提拔起来,本就是当今陛下为了赵家专门准备的制衡之策。 原本还打算等上两日,看来是时候去黄家“拜访”一二了。 赵瑾瑜心中有了主意,对青雀说道:“青雀,我出门一趟,你替我留在这儿。” 青雀自然是明白赵瑾瑜的意思,恭敬地说道:“是。” 它从赵瑾瑜的肩上飞了下来,落到地上,只见一阵青光闪过,摇身一变变成一翩翩公子来。 无论是身段相貌,都与赵瑾瑜一般无二。 两个赵瑾瑜彼此面对面站着,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大司祭,你看我变得像不像?”青雀转了个圈,有点兴奋地显摆着。 只是这一开口,还是那有些稚嫩的女童声音。 而且.....举止也太女性化了。 赵瑾瑜看着娘版的自己,只希望今晚别有人来找他。 “我走后,若有人来寻我,你可知道如何应对?” “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她模仿着赵瑾瑜说话的口吻,声音也变得似模似样起来。 赵瑾瑜面无表情地纠正了一句:“不许翘兰花指!” “哎呀.....” “也不许撒娇!” 慕洛雪回到自己屋中之后,将小镜子拿出来,以秘法开启。 镜中,很快出现了元姬的面容。 元姬一见到慕洛雪,当即焦急道:“神主,您可是遇到了什么危机?为何属下刚刚联系不上您?您的脸色好黑,是不是中毒了?” 这一关心,让慕洛雪原本臭着的脸更黑了。 她这脸色可不是中毒,这是刚被赵瑾瑜给气得。 “我没事,不必谈我了,还是说说你吧。”慕洛雪冷冰冰地说着。 元姬也不敢多问,恭敬地说道:“神主,我已经入京都都城之内了,还请神主请示属下该如何做?” 已经入都城了么? 慕洛雪点头道:“明日你带人来赵府,后面我会想办法安排。” “是。” “增援的族人还有几日才到?” “不出三日便可抵达。” 慕洛雪微微颔首,吩咐道:“待增援来了之后,快速拿下玉髓矿,莫出岔子。” 元姬信誓旦旦地说道:“还请神主放心,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这一次,必让那些巫蛊蛮子死无葬身之所!” 第16章 一定要杀 京都东城,繁华似锦。 深宅大院随处可见,这里毕竟是离皇宫最近的地方,住在这儿的必定是达官显贵,寻常富商便是有万贯家产也不能住在这儿,这是身份的象征。 黄府便在东城之内。 今日的黄府张灯结彩,热闹得仿佛过年了。 原因无他,府上嫁入宫中的大小姐今日回府了。 黄家可以说是父凭女贵,在黄玉蓉入宫之前,黄俞还在翰林院听政,而在黄玉蓉纳妃入宫之后,前后也不过十几年的工夫,现如今已经是兵部尚书,官居二品。 现如今黄玉蓉回家小住,黄家上下自然是拿出最高规格的礼待。 不过.. 黄玉蓉回府之后,立刻和自己的父亲进了书房议事,一直到后半夜还不见出来。 府中上下都只当父女俩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要叙。 只是早早备好的一桌子山珍海味冷了又热,撤下去又让厨子做了一遍,如此反复三次,也不见人来吃。 书房之中,黄俞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仿佛都睡着,只是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声音。 片刻后,他才睁开眼,看向自家大女,拱手堆笑:“娘娘..” 黄玉蓉不满道:“爹,这儿又没外人。” “呵呵,礼不可废。” 黄俞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次,你倒是帮了爹一个大忙。” 黄玉蓉赶忙问道:“能扳倒赵家么?” 黄俞摇了摇头:“若是赵家那么好对付,那便不是大周第一权贵了。” 黄玉蓉惊异道:“那赵家当真有这般本事?可女儿听身边婢女说,定邦公每日上朝,满朝文武都是上奏折参他,定邦公可是连吭都不敢吭声。” 黄俞呵呵笑道:“你呀,心眼儿太实。有时候为父都担忧你这心性在深宫的勾心斗角中要吃不少亏。你只看到满朝文武都上奏折参他,可这么些年了,定邦公还是定邦公,那些陈诉他罪责的奏折可有半点用?” “不都是陛下仪仗他.....” 黄玉蓉嘟囔地说出了这句话。 黄俞顿时用诧异的眼神看向她。 陛下仪仗定邦公? 若天下谁最希望定邦公今晚暴毙府中的,那无疑便是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 大女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么?这智商,能够在深宫中活到现在,看来陛下是真稀罕她了。 黄俞也不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说道:“这一次陛下赐婚之事,怕是要被搅黄了,这未必是陛下愿意看见的,此事或许会被压下来。” “压下来?陛下就算知道慕洛雪在宫中炼蛊,都不追究么?”黄玉蓉顿时慌了神。 她这番冒险举动,可不是要对付赵家,最关键的还是对付慕洛雪! 那小丫头片子,可是拿捏着自己的命门!这一次不能将她整死,等她反应过来,怕是死的就是自己了! 黄俞心知肚明,这事儿被陛下压下来的可能性,颇大。 毕竟这一次两家联姻,不单单是将赵家招为皇亲那么简单,更是一次将耳目安插在赵家的机会。 陛下这是要让赵家父子一直活在他的耳目之下! 这是一招互相换子的明棋,双方棋手都心知肚明,而他这个旁观者也看得清楚。 但是黄玉蓉没看出来,她连棋盘在哪都没发现。 这智商.....当真是自己亲生女么? 黄俞说道:“赵成武还活着,赵家就倒不了。大周军神岂是虚名?这定邦公的威名不是先人传的,而是他亲手打出来的。” 他唏嘘道:“若是换个身份,我与定邦公或许会引以为知己,只可惜.....罢了,终究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管如何,折子我今晚会写好,等明早上朝之前会密禀陛下。” “不是这招扳不倒赵家么?” “扳不倒,可态度得摆出来,咱们黄家与赵家天生便是要势不两立,这是给陛下看的。”他突然笑了一声,有些嘲弄,“真当陛下的猜忌多疑,仅仅只针对赵家么?” 黄玉蓉好似听出了什么,但却又听不太懂。 她有点不甘心道:“即便扳不倒赵家,那能不能.....让慕洛雪死!” 黄俞没接这个话题,反倒是突然岔开了话:“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我.....女儿没瞒什么。” 黄玉蓉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着。 黄俞沉下脸来:“今日不说,往后东窗事发,为父便是想补救也补救不得。” 等了片刻,见黄玉蓉还不说话,他眯起眼睛说道:“说来也奇怪,一个痴傻儿何时学会了用蛊的本事?” “那、那是因为......”黄玉蓉眼神躲闪,想也没想说道,“三公主生母乃是异族,会点巫蛊之术,也很正常,定是她生母教导的。” “呵呵。”黄俞冷笑了一声,“何时北荒的古神氏族,也学会南疆的巫蛊之术了?” “这.....” “蓉儿,为父自你开口之时,说的话漏洞百出,便已经心知肚明这蛊虫分明便是你的,等你开口说出实情,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黄俞重重一拍椅子扶手,脸色沉了下来:“你可知此事若是东窗事发,便是抄家灭族之罪!你是要全族和你一起死么?” “真当黄家是赵家?你不过陛下身边一玩物,我也不过陛下养的一条老狗,黄家现如今这荣华富贵不过水月镜花。赵家可犯错,我等却不可,因为一旦犯了错,便是万劫不复!” 黄玉蓉心中打颤,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神失神。 黄俞站起身:“现在你可愿意和为父说实话?” 黄玉蓉立刻拜倒,身子不住地颤抖,声音都带着哭腔:“女儿知错,还请爹爹搭救。” 黄俞这才脸色柔和下来,将她搀了起来:“起来吧。” “你是我最看重的孩子,我怎会弃你不顾?” “此事还不算晚,容爹想想,这三公主.....一定要杀?” 黄玉蓉哭得不能自已,擦擦眼泪,却是坚定点头:“一定要杀。” 黄俞点点头,淡淡应允了下来:“爹知晓了。” 第17章 无根 黄玉蓉从书房出来之时,是被贴身婢女搀扶出来的。 她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中,没什么胃口也吃不下饭。 她虽然很少回家来住,但是自己的闺房一直打扫得干净,听闻每日都是母亲亲自督促着人来打扫,确保她随时回府都能住下。 贴身婢女搀着她在桌边坐下,起身去点屋中的纱灯去。 黄玉蓉扶着额头,依坐在桌边,心中想着事儿。 爹爹说要替她想办法解决掉三公主,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解决法.... 正当她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屋中突然传来了“砰”的一声闷响。 这声音,顿时引起了黄玉蓉的注意,立刻睁开眼寻声看去。 屋中,纱灯已经点起,摇曳的火苗在灯罩中跳动。 只是原本去点灯的贴身婢女却已经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刚刚那一声闷响也应该是倒地时发出的。 而在灯火未及的阴影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黄玉蓉见到来人之时,却是诧异得喊道:“爹?” 定睛看去,出现在房中的,可不就是黄家家主黄俞么? 就连脸上的老褶都是一样多的。 黄玉蓉正疑惑地站起身:“爹你何时来的,还有翠儿这是怎么了..” 她正朝着那人走去之时,猛然间察觉到对方戏谑的眼神,意识到不对之处。 “你、你不是我爹?你是谁?!” 黄玉蓉反应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尖声质问着。 只见“黄俞”向她走来,一步之间变化成了她的亲弟弟黄兴生,再一步面容身段再次变化..... 等到了她的面前时,对方竟是变得与她一般无二。 黄玉蓉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无相蛊?!” 这番手段,哪是寻常易容术可以做到的?分明便是无相蛊的功效! 她自己就修炼蛊术,对于巫蛊之中这无上圣蛊还很是有所耳闻的。 直到这是,对方才开口,微微一笑道:“眼力倒是不差。” 这夜入黄玉蓉闺房的人,自然不是旁人,正是赵瑾瑜! 赵瑾瑜已在她房中等了些时候,直到鼓打三更才见她回房。 他暗自摇了摇头,这无相蛊虽然妙用无穷,只可惜他不修蛊术,只能炼化后发挥出无相蛊一点简单的功效,没成想与黄玉蓉刚打了个照面便被人看出了破绽。 这巫蛊族圣蛊落在他手中,也算是明珠暗投了。 赵瑾瑜态度随意地找地儿坐下,倒是一旁的黄玉蓉束手束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一看仿佛赵瑾瑜才是这此地主人一般。 他坐下之后,从腰间摘下一块腰牌,放在黄玉蓉面前晃了晃。 黄玉蓉一见腰牌,脸色骤然一变,神色挣扎一番之后,在赵瑾瑜面前跪倒在地:“巫神信徒黄玉蓉,听候上使差遣。” 该死,他们还真找来了! 黄玉蓉匍匐在地,银牙暗咬,却又无可奈何。 明明接近一年的时间,巫蛊族都没再找过她,本以为已经摆脱了,没想到还是找来了。 可她没有办法反抗,自己的本命蛊早已被对方所掌控,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难不成自己刚刚摆脱慕洛雪那个女魔头,又要落入他人掌控之中? 想自己堂堂一个贵妃,尚书之女,怎地就如此命苦? 黄玉蓉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说道:“妾身之前接触的上使.....似乎并不是阁下。” 面对黄玉蓉的疑问,赵瑾瑜拂袖淡淡道:“大周境内,我到何处,何处的巫神信徒便要听信于我,所以现如今京都的巫神信徒只需认我一人便可。” 黄玉蓉心中一颤,单凭这一句话足可看出眼前此人在巫神教中有多高的地位。 之前那一位上使,敢以异人身份行走京都之内,足可见修为之高。 那么眼前这一位.....又该是什么修为? 黄玉蓉不敢再多问,低头道:“不知上使前来,所为何事?” 赵瑾瑜淡淡道:“最近几日,京都坊市中传闻起了皇宫之内有人炼蛊。” 黄玉蓉连忙说道:“还请上使放心,此事我会妥善处理的。” “不必了,本座已经替你解决了。” 黄玉蓉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过后,黄府公子便会突然一夜之间害了失心疯,智力如八九岁孩童.....”赵瑾瑜慢悠悠地说着,而每说一个字,黄玉蓉脸色便苍白上一分。 她焦急道:“上使,妾身弟弟并未发现那蛊是妾身的,妾身已经打算将此事.....” “栽赃给那个傻公主?” 赵瑾瑜提前说了出来,冷笑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惜.....不行。” “什么?” “慕洛雪于我教有大用,我教欲联合北荒古神氏族,慕洛雪必不可少。” 赵瑾瑜随便找了个借口,可却让黄玉蓉听得背后直出冷汗。 她并不关心边境如何,只是巫蛊族要有如此大动作,而上使又特意告诫她了一句,莫非.....是要用到她? 黄玉蓉身为皇帝宠妃,虽然身处深宫后院,可那也是陛下的枕边人,若是为巫蛊族效力,自然是能够起到不小的作用。 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可也正是因为知晓,所以心里头才害怕。 这.....一旦被发现她暗中投靠了巫蛊族,只怕她一人死都还不够,整个黄家都得给她陪葬! 黄玉蓉当即是面色苍白无比,身子也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赵瑾瑜说道:“所以这慕洛雪,你碰不得。” “你若碰了,你得先死。” 黄玉蓉眼神一暗,低头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妾身晓得了。” 赵瑾瑜也未逼她太紧,宽慰了两句:“你安心替我效力,我也不会亏待了你。若事情办得好了,你弟弟的'病'也未必就药石无医。” 黄玉蓉苦不堪言,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另外,还有一事。”赵瑾瑜又说道,“听闻兵部尚书黄俞有不世之材,我神交已久,若有时间替我引荐一二吧。” 黄玉蓉吃惊地看向他:“我爹?可我爹若是问起我与上使的关系......” “照实说便是,不碍事的。” 他压根就不惧怕黄俞知晓他的存在! 赵瑾瑜从袖中取出一个虫铃,放在桌上:“此物你收好,若是事成了,用它联系我。” “是。” 黄玉蓉叩首再拜。 等她抬头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刚刚那人的身影。 第18章 宫中来人 从黄家出来,赵瑾瑜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黄氏兄妹的事,算是暂时解决了。 不过黄家真正让赵瑾瑜高看一眼的,还是黄家家主黄俞。 世人都说黄家是草窝里出了金凤凰,一家荣华富贵靠得是黄玉蓉在皇帝面前得宠,黄俞也是靠着这裙带关系才当上的兵部尚书,否则还在翰林院中修书呢。 况且这兵部尚书哪来的什么兵?天下军兵不都在赵家手中么?兵部侍郎也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 这不但是世人所想,就连朝中不少大臣都是这般想的。 可殊不知,当今陛下将黄俞提拔到如今的位置,目的是为了制衡赵家。 也就是说,姬星河认为黄俞有这个能力。 赵瑾瑜重生而来,更是知道黄俞这老狐狸前世多大的能量,作为姬星河养的一条狗,主人死了,他倒活得滋润得很。等到慕洛雪上位,他依旧是朝中重臣,更是从二品尚书坐到了一品三公之位。 而这一次,他打算与黄俞做个交易。 并不是以赵家小公爷的身份,而是以巫蛊族大司祭的名义。 他要试探试探这黄俞是否当真如他现在所表现的那样忠心侍主,甘愿当皇帝养的最忠诚的那条狗。 倘若是的话,赵瑾瑜也自负他若想走,京都之内无人能拦。 倘若不是..那就大有可为了。 所以赵瑾瑜想要见一面黄俞的想法,也并非临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翌日,清晨。 赵瑾瑜一大早便被赵成武从床上拽了起来。 他昨晚后半夜才睡下,估摸着也才睡不到两个时辰,起床之后哈欠打个没完。 婢女服侍着他洗漱更衣,赵成武就在屋中背着手来回踱步,看向慢吞吞的赵瑾瑜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动作快些,宫里的人马上便要来了。” 赵瑾瑜挥手让婢女下去,自己理了理衣襟,呵呵一笑:“爹,急个什么,人都在我们家了,还怕跑了不成?” 屋中,很快就只剩下父子二人。 赵成武黑着张脸,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知宫中派出的人,可就不会再回宫了?” “知道,等公主府建成,我带着慕洛雪出去住便是。” 赵成武摇头道:“没有公主府。” “没有公主府?”赵瑾瑜有些诧异,“这算哪门子公主出嫁?” “宫中说是皇田紧张,凑不出邑户来,得等些日子。” “多久?” “下辈子吧。” “.....” 赵成武叹了口气道:“你还看不出么?陛下这是要安插眼线在赵府之中,这都是明着来了,这礼官之中必定是有陛下亲信,往后咱俩就是在家,都得小心谨慎着了。要不你找个机会,把人揪出来杀了?” “爹,你是匹夫,但我是个斯文人,打打杀杀地多不好。”赵瑾瑜见赵成武作势要脱鞋拿鞋底子抽他了,又赶忙补了一句,“况且这杀了有何用?皇帝会不知道?到最后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他再派个人来,咱家还是得好吃好喝好招待。” 赵成武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儿,苦恼道:“那如何是好。” “爹,你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便是。”赵瑾瑜不甚在意地说道,“这事交给我解决就是。” 赵成武听到儿子这么说,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赵瑾瑜是有本事的,既然答应了会处理此事,那么自己什么都不用去考虑。 虎父无犬子呀。 事实证明,赵成武还是心急了一些。 他刚天亮就将赵瑾瑜叫醒了过来,可宫中队伍却一直到快到晌午的时候,才抵达赵家。 赵家上下前去府外迎接,赵成武和赵瑾瑜父子俩领着一帮子家丁奴仆,远远地便看到街那边浩浩荡荡地过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是几辆马车,后面是一群骑着马的人。 离了近了,赵瑾瑜才发现最前面那辆马车,正在赶车的正是与赵家相熟的李公公。 赵成武也注意到了,面露诧异。 李公公在宫中地位可不低,乃是陛下近侍,更是司礼监的副总管,什么人能让他亲自赶马车? 等到一行人来到赵府门前,李公公下了马车,向赵成武和赵瑾瑜行礼:“赵公,赵小公爷,咱家有礼了。” “辛苦李公公了。” 赵成武拱手还礼,将李公公拉到一旁,眼睛瞥向马车,小声问道:“李公公,这车中是何人,还要劳烦公公亲自赶马车?” 李公公笑道:“这车中坐着的,是咱家的老祖宗。” 说话间的功夫,马车帘子掀开,从车里下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 “海公公。” 赵成武这才明白马车里的人是谁,不敢怠慢,连忙将人迎了进来。 这海公公可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大太监,算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私底下被人称之为“半相”,足可见其地位之高。 不过这位海公公年事已高,这些年来除了照顾陛下的饮食起居之外,其余事务鲜少过问,更是好些年没出过宫了。 赵成武都没想到今日来护送仪仗队的居然会是海公公,也难怪李公公会心甘情愿地赶马车。 “海公公今日怎么来了?我以为只有李公公会来。”赵成武上去寒暄了一阵。 李公公接过话茬道:“老祖宗静极思动,恰好赶上贵府喜事,来凑个热闹。” 海公公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对赵成武说道:“赵公,咱家时间不多,先将伺候人的婢女们安置妥当,有什么事再聊吧。” “应该的应该的,海公公自便。” 赵成武唤来家中管家,让福伯带着海公公去公主住的院子。 宫中来的人顿时分为了两个队伍,婢女们坐在马车里跟着海公公从后门进赵府,剩下的都是礼部礼官,由李公公带领着从正门进。 从今往后,这些礼官也就成了赵家的家臣。 等人都入了府中,赵成武这才注意到赵瑾瑜一直在盯着那两辆婢女乘坐的马车。 赵成武疑惑问道:“瑜儿,怎么了?” 赵瑾瑜收回视线,蹙眉道:“刚刚那老太监......好像对我起了杀心。” “海公公?海清晏?”赵成武分外诧异,但一口否决道,“这不可能,他与我是故旧。” 赵瑾瑜笑笑道:“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 刚刚那一念杀机,转瞬即逝。 不过他心里清楚,那绝不是感觉错了。 慕洛雪的院中。 海公公站在房屋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扉。 “殿下......” 门“吱呀呀~”一声打开,慕洛雪就在门后,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海公公。 海公公躬身低头:“殿下,您让咱家带的人,咱家都带来了。” 院中,停着两辆马车,婢女们都坐在车厢中,并未下车。 慕洛雪面色如霜,冷冰冰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殿下想见咱家,咱家自然会来。” “我娘亲想见你的时候,怎地不见你来?” 海公公顿时沉默不言。 两人对话之时慕洛雪说话口吻都很正常,并没有在海公公面前装痴傻。 海公公叹了一声:“当年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过不去。”慕洛雪死死地盯着他,“我娘亲死了,而你还在每天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害死我娘亲的人!” 海公公苦涩道:“殿下既然要记恨我,那便记恨吧。不过咱家在接到殿下让我帮忙的密信之时,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 “这么多年了,咱家也终于能够帮上你一次了。” 第19章 你敢坏我好事! 海清晏看向慕洛雪的眼神很是柔和,仿佛在看待自己的女儿一般。 她长大了,眉眼间和她娘说不出的相似。 只是慕洛雪神情冷漠,不曾看他。 海清晏轻叹了一声,轻声说道:“婢子这边,陛下不会过问,咱家还能做些决定。只是礼官那边都是礼部出的人,其中还有几个陛下的密探混在里头,咱家也不好做什么手脚。” 慕洛雪没有搭茬,走到马车边上,轻声唤道:“元姬。” 车厢里下来一人,正是之前她在镜中所见的那貌美女子。 只是元姬原本与慕洛雪一般无二的白发红瞳,此刻已经染了黑发,瞳孔颜色倒是没法改变。 “神主。” 元姬匍匐在地,恭敬地跪在慕洛雪的身前。 “起来吧。”慕洛雪让她起来,吩咐道,“往后你便是我贴身侍女,在这赵府莫要暴露身份。” “是。” 元姬站起身,站在慕洛雪身后,不住打量着一旁的海清晏,凑到慕洛雪耳边小声道:“神主,这老家伙可靠么?要不要属下...” 慕洛雪侧首看向海清晏,答道:“你若杀得了,就把他杀了吧。” 海清晏听得真切,看向目露不善的元姬,微微一笑,身上气势陡然一发。 原本还蠢蠢欲动的元姬霎时间变得脸色苍白,低头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这老家伙.....好高深的修为! 慕洛雪瞥了他一眼,他才将气势收起来,变回了那老态龙钟的老人模样。 “殿下交代我的事情,咱家也已经办妥了,也是时候回宫复命了。” 海清晏拱手一拜,本想转身便走,可犹豫再三,回过身问道:“殿下,你真愿意嫁给赵瑾瑜这小混账?若是不愿.....我替你想想办法。” “你敢坏我好事?!” “啊?” 海清晏都懵了,诧异得看着慕洛雪,半天没回过神来刚刚那句有点急眼了的话真是出自殿下之口? 慕洛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轻咳了两声,板着脸说道:“赵瑾瑜待我极好,你不必多操心。” 海清晏懵了半天,这才缓缓点头,躬身一拜,离开了院中。 等到海清晏走了之后,慕洛雪吩咐元姬唤来了赵府管家福伯,把从宫里带来的婢子都交给他来安排。 一切妥当之后,她在元姬的陪同下,回到了房中。 “这就是公爵府么?感觉比我们的圣殿都要气派了。” 元姬一进屋就左顾右盼着,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她虽然在中原待了一阵,可由于身份的原因一直都是露宿荒野,就连大周的都城都没去过几次。 她看向慕洛雪,有点担忧地问道:“神主,那老家伙是什么人?我与神主的身份,让外人知晓了,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他是海清晏。” “是他?!” 元姬失声喊了出来,旋即咬牙恼怒道:“若早知是他,刚刚便与他以命相搏了。若不是他,老神主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但旋即,她又有些不解:“可......海清晏以前来族里的时候,我幼时曾远远看过一眼,很是好看。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他那般修为,不是一直可以定格在青年容貌么?” 慕洛雪并不喜欢提他,兴致缺缺地说道:“谁知道呢。” 元姬感慨道:“不过说起好看,刚刚我在马车里,隔着窗子也看了一眼那赵小公爷,长得也是神骏得很,神主真是好福气。” 她的语气之中不无羡慕。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的。”慕洛雪手指饶着发梢,红着脸说道,“脾气差得很,你在京都也几日了,就没听过他的名字?” 元姬笑道:“男人嘛,不听话打一顿也就好了,连自己男人都管不住的话,那像是什么话。这赵瑾瑜成亲之前胡闹一些,成亲之后神主必定能治得他服服帖帖的。” 她所在的古神氏族是母系社会,在那儿男女关系和中原这边是颠倒过来的,所以一些思想上会有差异。 “那、那是自然!” 慕洛雪强装着镇定,只是神情不太自在,声音都不自觉地拉高了几个声调。 元姬没察觉出来,还在感慨道:“属下要是找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就天天藏家里不让他出门,平时没事在家让他捏捏肩揉揉腿,小日子也不知道有多舒坦。” 慕洛雪原本听着心里觉得开心,可转念一想,却是一脸警惕地看向元姬:“他是我的。” 元姬:“.....” 看来神主.....护食滴很啊。 “说起来,属下来时,听同行的宫女提起.....”元姬突然吞吞吐吐了起来。 慕洛雪问道:“什么事?” “神主,您这边.....和男人成亲之前,要先把自己的男人给别人用么?” “什么意思?!” “就是.....同行的宫女中,有两个宫女似乎是什么礼部挑选出来试婚的。” 慕洛雪小脸呆滞住了。 对了,宫女出嫁之前还有试婚宫女来着.....她把这茬给忘了。 另一边,皇宫里来的人进了赵府之后,赵瑾瑜就把事情都交给自家老爹了,让自家老爹去和这些人打交道,自己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刚在屋中坐下,他心中想道:“那海老太监见面便对我起了杀机,也不知是为何。不过他刚刚去了慕洛雪的院中.....” 有些....放心不下。 只是今日礼官在府中,自己过去估计是要被阻拦。 赵瑾瑜在屋中踱步一阵,自语道:“我赵瑾瑜若是墨守成规,那都不符合我这些年来孤心经营的人设!” 他正下定决心去一趟慕洛雪那边看看时,屋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过了片刻,管家福伯领着一个背着箱子的山羊胡老者过来了。 “少爷。” 福伯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进来。”赵瑾瑜让两人进来,看向福伯身旁的山羊胡老者,“这是何人?” 福伯陪着笑脸道:“少爷,这是太医院的陈大人,您与公主新婚在即,他随行给您看看身子。” 赵瑾瑜不耐道:“我身子好得很,看什么看。” “少爷,这都是规矩.....” 福伯好言相劝,赵瑾瑜也不想为难照顾他多年的老管家,勉为其难答应。 陈大夫朝着赵瑾瑜行了礼:“那小公爷,我们开始吧?” 赵瑾瑜问道:“怎么开始?” “很简单,小公爷您放轻松点就行。”陈大夫打开自己带来的箱子,从里头拿出一个小包,一展开里头别着密密麻麻,粗细不一的细针。 他挑了根最长最粗的一根,转头看向赵瑾瑜:“小公爷,看您这面相,定是气虚体乏,待老夫扎上一针.....” 赵瑾瑜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大夫手中那足有小拇指粗细的“巨针”,嘴角不禁踌躇了几下。 赵府大堂内,赵成武正在和李公公正站在那儿说话寒暄。 一番寒暄之后,主客落座。 李公公说道:“咱家已经让司天监崔大人看过了日子,说是二月后的初二乃是黄道吉日,陛下也看过了日子,觉得不错,老公爷您怎么看?” 赵成武点头道:“既然陛下都看过说不错了,老夫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这婚期其实早就商讨过了,不过拟了好几个黄道吉日,现在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现在是八月十六,两个月后初二,也就是说婚期是在十月初二,其实也没有两个月了,也就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这天家的婚事,自然是和寻常人家不一样,这其中各种准备非常的繁琐,两个多月的时间其实已经是非常赶了。 李公公拱手道:“这段时间,咱家还得在赵府多有叨扰,还望老公爷海涵。” 他虽不是礼部官员,但这一次是代表皇室作为礼仪官来到赵家的,这天家婚事,一点差池都不行,所以婚礼上每个细节都得安排地面面俱到才行。 赵成武也是起身回礼,寒暄道:“李公公客气了,不过公公也是陛下左膀右臂,留在赵家这么长时间,无碍么?” “此事陛下也应允了,况且陛下身边能人无数,缺了咱家一阉人,也是无碍的。”李公公笑眯眯地说着。 赵成武点头道:“那老夫这就让人收拾厢房,来人。” 他唤过一名下人,吩咐了几句之后,这才和李公公继续商讨婚事上的细节。 又聊了好一阵之后,看着天也擦黑了,赵成武觉得也差不多了,客气道:“这天家婚事也不是一天就能讨论完的,不如今日就先到此,老夫先让人准备膳,如何?” “如此甚好。”李公公点头同意,同时说道,“还有一件事,莲儿,碧儿,来。” 他唤了一声,身后一直站着的那对双胞胎小宫女这才有些怯怯地走上了前。 赵成武看着这对虽未长成但已显姿色的小宫女,有些惊讶:“李公公,这是.....” 李公公道:“还请老公爷见谅,不过既然是陛下的婚事,自然是马虎不得,这两女是给王夫试婚的。” 赵成武心中了然。 这试婚之事,他作为王公大臣,倒是不陌生,一般公主出嫁之时,都会有派一个贴身的宫女到驸马家中,而这个宫女最大的事情便是和驸马同床共枕一夜,第二天向皇帝太后等人汇报驸马的能力,有无生理缺陷等事情,如果可以的话,皇室才会把女儿孙女等人嫁给这个驸马。 虽然三公主在宫中并不得宠,不过这公主出嫁时该有的流程还都是有的。 这一对莲生小宫女也知晓自己的使命,虽然未经人事,明显羞地满脸通红,咬咬唇还是低头站在那儿。 赵成武惊讶过后,也没太大反应,点头便答应了:“此事老夫没什么意见。” 同时,他心中也是感慨自家儿砸运气好,宫内派来试婚的宫女是对难得的丽人,若是找了个年老色衰的宫女来,那赵瑾瑜也得捏鼻子认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一人很是紧张的大喊大叫地跑进了堂内。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少爷他上房了!” “啊?!”赵成武一听是赵瑾瑜的事,顿时急了,起身怒道,“少爷怎么了?话说清楚一点,上房是个什么意思?” 那仆人显然是一路跑过来,这会气喘吁吁,连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老爷,宫里来的陈大夫要给少爷检查身子,少爷不肯,动手打了陈医生,还爬到房梁上头去了!” “这怎么一回事?!”赵成武瞪着眼睛,火急火燎地起身,“走,看看去。” 他连和李公公客气一声都没有,带着来报信的仆人就往外走。 李公公看着赵老太爷离去的背影,再想想赵小公爷的为人,不禁哑然失笑,也是起身准备看看去。 第20章 勾栏听曲 一行人赶到赵瑾瑜的院子,还没进院子呢,就听到里头熙熙攘攘地有嚷嚷声。 “少爷,少爷,不可讳医忌疾啊,就是扎一下,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莫挨老子,神经病,辣么大一根针,谁扎谁**!” “少爷,您先下来吧,上面危险。” “下去是不可能下去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下去。这上面视野敞亮,还有太阳晒,在房梁上的感觉比在下面好多了,我超喜欢的~” “少爷,算老奴求您了,您到底怎么才肯下来啊?老太爷看到,肯定要责骂的。” “别问,再问小爷我把你先人棺材板掀了,骨灰都给扬了!快滚!” 赵成武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此刻正骑在房梁之上,抱着脊梁趴在那儿晒月亮。 众人看得一阵无语。 赵成武指着房梁上的赵瑾瑜,问边上的福伯:“这是老夫的亲生儿子?” 福伯期期艾艾了好一阵:“回禀老爷,应、应该是吧?” 赵成武脸顿时垮下来了,黑着一张脸,推开院门就走了进去。 一进院门,就看到一个老人坐在地上哭得顿胸捶足的。 “天杀的,没这么个欺负人的。”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赵成武让人去把陈大夫搀扶起来一看,只见小老头面门上一个鲜红透亮的脚印,下巴上原本有的山羊胡都被揪没了半拉,身上衣裳也是脏兮兮的全是灰。 他看着都可怜,对福伯说道:“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给陈大人,算是陪个不是。” 福伯点头应下。 赵成武站在院中,仰着头看着屋顶上的赵瑾瑜,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地怒吼了一声:“混小子,给老子下来!” 后面几日,赵瑾瑜在家里过得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他本以为宫里的礼官来了,对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影响,可万没想到这些人胆子大起来连他都管。 更别提他想去找慕洛雪的时候,几个礼官就守在慕洛雪院门前,大有一副你敢进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柱门前的气势。 赵瑾瑜郁闷得很,索性不回家了,在外头找了间别院住,家里派人来寻他,他干脆就不见。 慕洛雪得知了这事,以为他又去风月场所花天酒地,虽然没有说出来,可在她身边的元姬却是被她身上的“低气压”吓得都不敢擅自和她搭话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大婚的日子还没到,新郎先跑了吧? 李公公和赵成武合计合计,决定先让赵瑾瑜回家再说。 这一日,福伯就领了老公爷的命令,出门来寻找小公爷来了。 京都东面,有一座大湖,名为玉阳湖。 玉阳湖岸边,建着一栋阁楼,五层的高楼,门口挂着牌匾,上书“醉红楼”三个烫金大字。 这醉红楼白日闭着门,显得冷清。可一到晚上,往来宾客便陆陆续续地赶来了,马车整整齐齐停在江岸边,阁楼里也灯火通明,管乐丝竹声从醉红楼内传到对岸。 这是一座只在晚上才开张的楼。 这是一座青楼。 不过今日倒是奇怪,青天白日的醉红楼却是开了门,离得近了能够听到里头咿咿呀呀的唱腔。 醉红楼的大堂之内,正当中是戏台,上面有一罗裳女子脸戴面纱,跪坐在地上弹奏着古筝,唱着温婉动人的歌。 这是醉红楼的当家花魁,花玉楼。 此女艳名远扬,曲艺更是大有名声,不知道多少权贵趋之若鹜地赶来这勾栏之地,一掷千金只为见佳人一面,听上两支曲儿。 只是能够得偿所愿者,少之又少。 但今日却是例外。 偌大的大堂之内,仅仅只是坐着一名客人。 赵瑾瑜坐在戏台下,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时不时手指轻扣扶手,嘴里哼哼唧唧地跟着唱上一段。 花玉楼今日献艺,只为赵小公爷一人。 等到一支曲儿结束,花玉楼从戏台上下来,步伐婀娜地走到赵瑾瑜身边,福安行礼:“小公爷,奴伺候您茶水。” 赵瑾瑜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侧了侧身子示意她自便。 花玉楼修长的手指轻盈地拿起这桌上的茶壶,举止优雅地倒了杯茶水,毕恭毕敬地端到了赵瑾瑜面前。 赵瑾瑜端过茶盏,手指触及杯底时摸到了一卷纸张,不动声色地收入袖内,面色不改地挥了挥手:“接着奏乐,接着舞!” 花玉楼面纱之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躬身道:“是。” 她重返戏台,又拿起琵琶,坐在那儿自弹自唱了起来。 戏台下,赵瑾瑜一边兴致勃勃地听着曲儿,一边将刚刚花玉楼暗中塞给他的纸卷暗自拆开,随意地瞥了一眼。 “边境告急,将军欲向小公爷借五万人军备!” 赵瑾瑜看着纸卷上的内容,微微皱眉。 但很快,他真元一震,手中纸张瞬间化为飞灰。 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听着曲儿,看着戏台上的美人儿。 这花玉楼虽是委身青楼,在这污浊之地却做着守身如玉的清倌人,只肯卖艺。 其他的勾栏女子自诩清倌人,大多也只是待价而沽罢了。但花玉楼并不是,她是真的只卖艺。 因为这勾栏戏子不过是她的一层伪装,真实身份乃是赵瑾瑜的大姐凤阳大将军赵如霜的心腹,留在京都另有要务,平日里也兼着赵如霜与赵家联系的桥梁。 赵瑾瑜不知道大姐让花玉楼留在京中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平日里来听个曲儿,他可从来没付过钱。 倒也是件好事。 只是今日,大姐竟是要向他借五万人的军备,这倒是让赵瑾瑜心里泛起了嘀咕。 赵如霜镇守的乃是南疆边境,可现如今他赵瑾瑜都是巫蛮族大司祭了,南疆那边应该无忧才是。 难道那些南疆蛮子,瞒着自己搞什么大动作? 赵瑾瑜正要唤来青雀问问情况,可还没将虫铃取出,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少爷!” 第21章 试婚 赵瑾瑜回头一看,是自家的老管家福伯。 福伯带着几个赵家的仆役,进了醉红楼。 这喊的一声“少爷”,让戏台上的乐声戛然而止。 赵瑾瑜摆出一幅雅兴被扫的不耐模样:“找我做什么?扫了小爷的雅兴,那你狗头是问!” “是是是。\"福伯连连躬身,愁眉苦脸道,“只是少爷,您好几日不着家,老爷都着急了,让老奴来和少爷说一声,该回家了。” “回家?回家做什么,爷我才不回去!” 赵瑾瑜哼了一声,扭过头朝戏台上喝了一声:“停下作甚?继续唱。” 乐声又响起,福伯站在赵瑾瑜身后,弓着身子说道:“少爷,老爷让您回去,说是有好事。” “什么好事?” “您回去便知。” 赵瑾瑜冷笑道:“你可知骗小爷的下场?” 福伯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老奴怎敢欺骗少爷。是老爷这般说的,您若不信,回府一问老爷便知。” 赵瑾瑜想了一阵,正好要将大姐借军备的事与老爹说一说,也该是时候回趟家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小爷我听完这曲儿回去便是。” 福伯腆着笑脸道:“那老奴伺候着少爷,您听完曲儿,老奴和您一起归家。” 他生怕赵瑾瑜骗他,到时候不回去他可没法交差。 赵瑾瑜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也不再搭理他,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继续听曲儿。 一直到下午,赵瑾瑜才从醉红楼和福伯一起回了家。 回家之后,福伯叫来一个仆人询问了几句,回来和赵瑾瑜禀报道:“少爷,老爷在书房,让您回家之后就去找他。” “行,知道了。” 赵瑾瑜背着手,朝着书房走去。 等他来到书房,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赵成武正在书桌后边,提着毛笔字在宣纸上练字。 赵成武写得格外认真,额头上都冒汗了。 只是他握笔的姿势很是奇葩,倒着握,不像是在握笔,反倒像是在提刀。 过了片刻,他“咔吧”把手里毛笔折了,往笔篓里一丢,嘴里骂咧道:“他奶奶的,练字、练字,老子练你奶奶个腿!” 赵瑾瑜走过去一看,只见纸上的字儿写得歪歪斜斜的,跟鸡爪子似的。 他险些没笑出声来。 赵成武恼怒地横了他一眼,他才识趣地收敛了笑意,问道:“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想起练字来。” “还不是咱们那陛下事儿多。”赵成武叹了一口气,“他嫌我奏折上的字儿写得不好看,非要我回去练练,还说要让老子去国子监报道学上一段时间。” 赵成武笑道:“爹,你请个先生来代笔不就行了?” 赵成武摇头道:“这国家大事,哪能让外人知晓,老子素来亲力亲为。” “那我给你代笔总成了吧?” “那成。” 赵成武愉快地把书桌上的宣纸一撕,随手瞥到一边去。 赵瑾瑜自己搬了把太师椅坐下,问道:“爹,这么着急唤我回来,有什么急事?” “什么着急,你也不想想你几日没回家了?”赵成武没好气地说着,“那些礼官天天来我这儿告状,说你若是再不配合学习礼法,就要进皇宫告御状了。” “让他们告去。” 赵瑾瑜满不在乎。 赵成武劝道:“这会儿也不用你装什么纨绔,你老老实实去学礼法,早点把这亲事结了。” “爹,这次不是装纨绔,我真不想搭理他们。您是不知道这些王八蛋有多烦人!” 赵瑾瑜颇有些不耐,说道:“您若没什么事,那我可先走了。” 赵成武一把拉住他,神秘兮兮地笑道:“别急着走,今晚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有好事。” “什么好事?” “宫里给你赐了试婚宫女.....” 赵瑾瑜顿时一挑眉,他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 赵成武笑骂道:“你那是什么表情?爹替你看过了,赐了对漂亮的婢子呢,可比你去勾栏找那些残花败柳好得很。” 赵瑾瑜皱眉道:“爹,你帮我推了吧。” “送上门的好事不要?” “我又不是急色之人,是正经人,与老爹你是不一样的。” 赵成武愣了半晌,默默地开始脱鞋。 赵瑾瑜见他把鞋帮子都握在手里,一幅要抽他的样子,起身便逃:“爹,我不过玩笑,你急什么眼?” “你这王八犊子,倒是会调侃老子,给我站那!” 这书房里外,父子追逐了好几圈,不过赵成武显然是抓不到赵瑾瑜。 等跑累了,赵成武坐在椅子上,把手里鞋帮子一丢,喘了几口粗气,这才说道:“这事推不了,你当这天家亲事和寻常老百姓娶亲一样么?再说了,爹都替你把关过,好事。” “爹,你觉得我能安心让皇帝的人留在我身边?” 赵瑾瑜缓缓抬起手,随手挥下。 掌风化为罡风,如刀剑般锋利,直接将他面前的书桌隔空平齐地斩下一角来。 赵瑾瑜收了掌,看向赵成武:“若有人日日夜夜在我身边,即便是我也难保不被人察觉出异常之处。” “爹,若我这般本事暴露在皇帝眼皮底下,咱们赵家可还有一天安生?” 赵成武皱起眉头,明白了赵瑾瑜的意思。 按照礼法,这试婚宫女完成了任务之后,就会留在驸马家中,若是有幸得个名分,就是驸马妾室。若是没那个命,则是作为通房侍女照顾公主驸马的饮食起居。 不管是哪种,将来都是赵瑾瑜身边的亲近人。 这样一来,赵瑾瑜若是哪一日不慎暴露了修为,只怕赵家要有大麻烦! 赵成武思忖了许久,说道:“不管如何,今晚先应付过去,之后.....爹再想想。” 赵瑾瑜也是无奈,拱手道:“儿知晓了。” 他心里头盘算着今晚如何应付过去,否则多多少少有点对不起慕洛雪。 “对了,爹,大姐这段日子可有来信?” “嗯?突然问起你大姐做什么?” 赵成武想了想道:“上个月如霜修了封家书回府,问了问我有关于边境布防之事,怎么了?” 赵瑾瑜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刚刚我在醉红楼,大姐的人给了我一封密信,要向我借五万人军备。” 第22章 一点都不可以 这句话一说出口,赵成武就瞪圆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五万人?!她要做什么?” 赵瑾瑜摇头道:“说是边境告急,不过这年关未近,南疆的蛮子应该老实得很。我的人也未禀报边境有何战事发生,所以我一时也拿不准主意,特来问问爹你。” 赵成武也是皱了眉:“这如霜也当真是,张口就要借五万人军备,知道这是多大的一笔钱么?关键是连要做什么也不说清楚。” 赵瑾瑜揶揄道:“兴许大姐准备造反呢?” 赵成武连忙去堵他的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偷听之后,才压低声音骂道:“这话是能乱说的么?你几个脑袋够砍的?” 赵瑾瑜也不在意:“我不过说说罢了,关键在于,爹我是借还是不借?” “你拿得出五万人的军备?” 赵瑾瑜笑道:“军备我拿不出,但是钱我出得起。” 赵成武古怪地看着他:“你哪来这么多钱?” “和些军阀做了点小买卖。”赵瑾瑜随口解释了一句。 赵成武等了半天,也不见赵瑾瑜有下文,就知道这小子又在故意瞒着自己。 他心中也是无奈,虽然赵瑾瑜是他亲儿子,可这些年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己这个儿子了。 这一身通天的修为也是,暗中似乎还布了不少局,似乎也有不少人在听命于他。 赵成武猜不透,但是只知道一点--总归是自己的亲儿子,再怎么也不至于害老子,随他去了。 他也不去问赵瑾瑜的钱是哪来的,有点踌躇不定道:“虽说你大姐不会无缘无故修书来,可你眼下大婚在即,这个时候你打算动身去南疆么?” 赵瑾瑜说道:“我打算先差人去南疆边境看看情况。” “这一来一返,恐怕就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若是真的军情紧急,恐怕时间上会来不及。” “不必,我的人,两日便可折返。” 赵成武吃惊地看着赵瑾瑜。 而赵瑾瑜只是笑笑,拱手一拜:“那后面的事儿,就让孩儿去处理吧。” 片刻后,赵瑾瑜的屋中。 一盏油灯置于桌上,他正伏案书写。 等到一卷纸张写完之后,赵瑾瑜将笔放在笔洗之中,将纸卷折好,淡淡唤了一声:“青雀。” 一只通体碧墨的青鸟落在他的肩头,拿脑袋拱了拱他的脸颊。 赵瑾瑜伸手摸了摸青雀的脑袋,然后酱纸卷递给它:“你去一趟南疆,见一面我大姐,把密信给她。” 不得不说,巫蛊族的修行之道还是有些值得称赞之处。 青雀修行的《无相真经》变化为这青鸟之后,可日行三千里。 这京都离南疆相隔何止千里,可它能够两日之内往返。 也正因为有青雀在,赵瑾瑜虽然人在京都,可对边境之事了若指掌。 这一次,他也打算让青雀去南疆看看赵如霜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要借五万人的军备。 只是这一次,青雀有点为难道:“大司祭,我能不能迟几日出发?” “怎么了?” “玉髓矿那边,族人打探到有另外一伙北荒人正在朝京都赶来,看方向正是皇家秋猎场,十有八九和之前那伙北荒人是一伙的,我担心我走了,族人守不住玉髓矿。” 青雀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偷瞟着赵瑾瑜。 赵瑾瑜哪里听不出它心里打的是什么小九九,轻巧了它的脑袋一下,笑骂道:“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此事交给我便是,你安心去你的。” 青雀见赵瑾瑜应下了此事,兴奋地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有大司祭出手,那我就不担心了,那我去送信了。” “去吧。” 赵瑾瑜替它开了窗子,看着它衔着信振翅高飞,隐于黑夜之中。 好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喃喃自语道:“这小家伙是被支开了,若是被她窥得今晚房中的事儿,倒也难堪。” 他在青雀面前,或者说巫蛊族的面前,都是高深莫测的高人形象。 可今晚..... 说起来,福伯怎还没把那试婚宫女领来? 赵家,就在与赵瑾瑜住的院子相邻的院子,就是慕洛雪住的院子。 慕洛雪的院子比赵瑾瑜的院子还大,赵家对她还是极好的。 此时此刻,慕洛雪就在自己的屋中坐着,元姬站在她身后。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主一仆两人。 “神主,赵小公爷今日回府了。” “哪里回来的?” “听说是从一个叫.....叫青楼的地方。”从北荒之地而来的元姬并不清楚这两字的含义,还天真地问道,“神主,青楼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小公爷这么喜欢去?” 慕洛雪银牙都快咬碎了:“一个去了就该千刀万剐的地方!” 元姬:“?” 慕洛雪是又气又委屈。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不去了的。 呵,男人! 且等着吧,等成了亲之后..... 慕洛雪心里头盘算起了婚后对付赵瑾瑜的花招,脸上逐渐透出一分笑来。 元姬看着慕洛雪阴冷的笑容,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恶寒,不禁哆嗦了一下。 “可惜这几日,见不到臭道士了。” 慕洛雪趴在桌案上,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她确实是辛苦了一些。 那些礼官找不着赵瑾瑜,每日就是围着她转,给她讲着成亲那日的种种规矩,这成亲之后又该如何如何的。 学着,倒也不难,一听就会。 可问题是她在其他人面前,只能装作心智七八岁的痴傻儿,会了也得装作不会,这样一来那些礼官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导着。 慕洛雪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动着,有时脾气上来,真想将这些混账东西全部杀了。 可她不能这么做,她还想做赵家的贤妻良母呢。 这一世,绝对不能让臭道士见到她不好的一面。 一点点都不可以! “臭道士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循规蹈矩的人了?只是一墙之隔,也不知来见我。” 慕洛雪嘟嘟喃喃地小声抱怨了一句。 她心里有点想见赵瑾瑜。 只是自然,这是她绝对不会从嘴里说出来的。 若是赵瑾瑜找来,她必然是不给好脸色..... 正当她想这些时,窗户突然间被敲响了。 第23章 人间不值得 这敲窗声一响,慕洛雪顿时心生警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瞥了一眼一旁的元姬,而元姬同样眼神警惕,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软剑。 元姬扣剑上前,清了清嗓子问道:“谁呀?殿下已经睡下了。” 屋外传来了一个压低了的声音:“我,开窗。” 元姬觉得好笑,这不报姓名,谁知道你是谁? 她正要再盘问一二的时候,突然间身子被人一撞。 慕洛雪听到这个声音,不知何时站起了身,一路小跑着去开窗。 这跑得匆忙,甚至还撞了元姬一下。 元姬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到了窗边的慕洛雪,总觉得神主这会要是背后长条尾巴,那得摇得跟螺旋桨似的。 慕洛雪此刻是浑然忘了刚刚才下定决心再见赵瑾瑜之时,绝对不给他好脸的事儿。 她打开窗,窗外闪进一道人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赵瑾瑜掸了掸身上的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眼里都闪着小星星的慕洛雪,笑着伸手捏了她的脸颊一下,打趣道:“你家相公来了,也不知道问候一句。” 慕洛雪气鼓鼓地拍开了他的手。 “气性还真大。\"赵瑾瑜也不生气,笑着抚了抚被打了一下的手。 慕洛雪哼哼道:“你过来干嘛,被那些人看到要挨骂的。” “呵,这赵家之内,谁敢骂我?” “那.....我能骂你么?” “骂我什么?” 慕洛雪抬起手,轻轻地捶了赵瑾瑜的胸口一下,气鼓鼓道:“你答应过我不去青楼了的。” 这幅姿态,着实可爱。 赵瑾瑜感觉心房被重击了。 他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听曲儿罢了,下次带你一起去。” “我才不去,你也不许去了。” “可那家的桂花糕特好吃。” 赵瑾瑜与慕洛雪在窗边说着悄悄话,气氛正好。 可房中还有一人呢! 元姬看着他们这边,只看到慕洛雪小脸微粉、说话也柔声细语的.....这还是那个一脸冰霜、行事狠辣的神主么?! 最关键的是,她还看到赵瑾瑜拿手掐慕洛雪的小脸蛋,她还不反抗,只是红着脸嗔怪几句。 元姬傻了眼,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神主大人,您别装了,你的脾气呢?快把这男人的狗爪子砍了! 赵瑾瑜虽然进屋时就察觉到屋中还有人,不过只当是婢女,也没太在意,只顾着和慕洛雪说话。 可慕洛雪却是还记着元姬呢,和赵瑾瑜说了几句话之后,看似不经意地看向元姬这边..... 原本还温柔顺从的神情瞬间凝了霜,冷冷地扫了元姬一眼,用手指了指门的方向,然后幅度很小地挥了挥手。 那意思.....让她滚蛋! 元姬心中无奈,只好默默地躬身行礼,然后垫着脚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朝屋外走去。 院里,元姬蹲在屋门口,两只手藏在袖子里,抬头数着星星。 她没地方去儿,毕竟是以贴身侍女的身份进入的赵家,是与慕洛雪同吃同住的。 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子,仰着头望着院中光秃秃的树梢,吸哼着鼻子喃喃道:“人间,真冷漠啊.....” 屋中,慕洛雪看着元姬离开。 等她回过头来看赵瑾瑜时,原本的冰霜又化为了柔情,笑盈盈的。 这天赋,不送去学变脸都可惜了。 “你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慕洛雪能看见赵瑾瑜,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赵瑾瑜指了指自己院子的方向:“宫里送来两个试婚婢女,这会估计都已经到我房中了。” 慕洛雪小脸顿时呆滞。 这事儿,她自然是知道。 可她还真无能为力,毕竟这是礼法流程,试婚宫女的人选也是太后选的,就连海公公都插手不得。 要让赵瑾瑜去和其他女人共度春宵,她心中自然是不情愿的。 非常不情愿,醋劲大得很! 但也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自己都已经这般了,臭道士这厮.....怎一见面自己提起了? 赵瑾瑜饶有兴致地说道:“听说还是对双子,漂亮得很。” 慕洛雪想要自矜,可藏在袖里的手握成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赵瑾瑜看向她,她只能强挤出一个笑容。 只是笑得银牙都快咬碎了。 赵瑾瑜看她憋得辛苦,心里也是好笑,面上还得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 他打趣地问了一句:“你是希望我回去,还是今晚住这儿?” 慕洛雪猛地抬起头,好看的眼眸一下子瞪大了,盯着他。 “不欢迎啊?那我回去。” 赵瑾瑜假意要走,慕洛雪顿时急了,两只手抓住他的袖子。 他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她。 慕洛雪红着脸低下头,蚊呐般道:“你.....你住这儿。” 她像是生怕赵瑾瑜不同意一般,两只手拉着赵瑾瑜的胳膊,把他带到了床榻边,指着左半边:“你睡这儿。” 赵瑾瑜问道:“那你呢?” 慕洛雪指了指床的右半边。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赵瑾瑜吃惊地看着她,而慕洛雪也知羞得把头扭到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起睡。” 反正.....都是夫妻,早几日晚几日又有什么区别嘛。 慕洛雪下定了决心,打算今晚把赵瑾瑜给办了。 自己的丈夫,与其便宜别的女人,倒不如自己来! 话虽如此....但她现在紧张得手都在抖。 前世登基为帝,坐上龙椅的那一刻,都不似此刻这般紧张。 可她下定决心了,但赵瑾瑜却是不自在了。 “哈,那啥.....咦,这边还有个小房间,里面有张床。” 赵瑾瑜笑容僵硬,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朝着里屋的小房间走去。 慕洛雪一看他去的方向,那是元姬睡的小屋,连忙小跑过去,跑到赵瑾瑜面前,两只手拦着:“这、这是元姬睡的屋子!” “我知道,让福伯另外给她找间屋子,今晚我就睡这儿。” “可这枕头被褥,她都用过了!” “我睡你的床,枕头被褥不也被你用过了么?” “不一样!” 慕洛雪气鼓鼓地瞪着他。 能一样么? 我可是你娘子啊,便是用同一双筷子、吃同一块糕点,你也不能嫌弃我。 第24章 一夜春风 到最后,两人僵持不下,只好各退一步。 赵瑾瑜在慕洛雪的床榻睡下,而慕洛雪则是去睡小屋的床。 她躺在元姬的床上,心里头有点失落。 总觉得赵瑾瑜对她还有些隔阂。 明明再过两月,两人就要成亲了。 他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慕洛雪有点儿患得患失的,侧起身朝着赵瑾瑜那边看去。 赵瑾瑜已经躺下了,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慕洛雪面色流露些许的犹豫之色,内心挣扎许久,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朝着赵瑾瑜的床榻那边蹑手蹑脚地走去。 房间另一边,赵瑾瑜合衣睡下,只是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鼻翼间,是一股带着清香的好闻气味。 是慕洛雪身上的味道。 眼下,只要安安心心等到天明,从慕洛雪房间出来,让其他人看到便好。 其他的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正当他想些有的没的的时候,突然间察觉到屋内细微的脚步声。 他知道慕洛雪下了床,正蹑手蹑脚地朝着自己这边过来。 她想做什么? 赵瑾瑜心里疑惑,不过也不动声色地打算静观其变。 等到慕洛雪来到床边,他连忙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下了。 慕洛雪在床头站了许久,似乎也在踌躇。 好半晌工夫,才有了下一步动作。 躺在床上的赵瑾瑜只觉得身上一沉,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慕洛雪正跨坐在他身上。 他大吃一惊,刚要出声询问,嘴巴却立刻被一只纤纤细手给捂住了。 慕洛雪跨坐在被子上,压着赵瑾瑜的身子,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另一只手竖着食指抵触唇间:“嘘!” 赵瑾瑜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慕洛雪红着脸,探起身将幔帐放了下来。 幔帐后,响起了簌簌的脱衣声。 当晚,慕洛雪屋中动静不小。 只是苦了还在院中挨冷风吹的元姬,被迫地听着墙根。 她蹲在院门口,两只手裹在袖里,大写的生无可恋,仰头看着月亮:“人间......不值得。” 在赵瑾瑜的屋中,莲儿、碧儿这对双子规矩本分地坐在床边。 她俩已经在屋中干坐着多久了,原本内心的紧张激动,都成了昏昏欲睡的困意。 “阿啾!” 莲儿裹了裹身上淡薄的衣裙,吸哼了一下鼻子:“姐姐,小公爷什么时候来啊?” 碧儿已经犯迷糊地在打盹了,闻言迷茫地抬起头:“不知道。” “那咱们.....还等么?” 次日清明。 慕洛雪躺在床上,两只手搭着被边,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脸颊满是酒红色的红晕,轻微地喘着气,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满满的只有一个念头-“真的做了!”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 赵瑾瑜紧挨着她的身子,睡得正酣。 慕洛雪眉眼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心满意足地把被子放下,闭着眼睛准备再睡一会。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晒三竿。 往常这日子,礼官们早就上门了,可今日却无人上门。 赵瑾瑜醒来了之后,扶着腰肢直嘬牙花子地给自己穿衣。 慕洛雪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笑盈盈地看着他,神情好似还有些得意。 赵瑾瑜穿戴好了之后,探身过去,没好气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 慕洛雪捂着额头,眼神无辜地看着他。 赵瑾瑜无奈,扶着腰说道:“以后要对我负责,知道不?” 慕洛雪小脑袋猛点。 “有好吃的,先紧着我吃。” 这句话,她眼神飘忽着挪开视线,又装傻当没听到了。 赵瑾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偏偏还拿她没什么办法。 能怎么办?毕竟是往后两人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行了,你再睡会吧,这两日好好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搅你的。” 赵瑾瑜准备离开了。 昨夜留宿在慕洛雪这儿,估计今天得有不少麻烦事呢。 他正转身要走,只听慕洛雪在身后说道:“那今晚......你还住在这儿么?” 赵瑾瑜眼神诧异地回身看去,只见慕洛雪眼神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他不由地嘴角抽抽,拱了拱手:“容我缓缓,容我缓缓.....” “吱呀~” 屋门打开,赵瑾瑜从屋内出来,一进院,便愣住了。 只见院中,站满了人。 宫里的礼官一个不落地全在,见赵瑾瑜从三公主房中走出,一个个都是傻了眼的模样。 赵成武就在众人最前头站着,看着赵瑾瑜:“你昨晚,住在这儿的。” 赵瑾瑜笑了,吊儿郎当地说道:“是又如何?” “那你昨晚.....” “老爹,年轻人的事少打听。” 赵成武当即脸都黑了。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赵瑾瑜胆这么肥,大半夜潜入公主房中,把人给正法了! 虽然那是自家未过门的儿媳,迟早都是赵瑾瑜的,可.....这不是还没成亲呢么? 看着赵瑾瑜这嚣张跋扈的样子,赵成武心中都想......给他竖一个大拇哥了。 不错,虎父无犬子! “赵瑾瑜!” 一名礼官走上前来,气愤无比指着他,气得直哆嗦:“礼乐崩坏、当真是礼乐崩坏!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当皇亲国戚?” 他朝天一拱手,怒目圆睁道:“我这就回宫,待我禀明圣上,定要治你一个不臣之罪!” 赵瑾瑜打着哈欠,敷衍地拱拱手:“请便请便,福伯,给他准备马车。” “哼!” 那礼官拂袖转身,向身后诸位同僚说道:“诸君,我等还留在此地作甚,随我一同入宫吧!” 其他礼官有些犹豫,一方面觉得赵瑾瑜做得确实过火,浑然没将礼法放在眼中,但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一走定是得罪死了定国公府。 赵瑾瑜懒散地坐在台阶上:“若是有想和他去进宫面圣的,只管去,我不阻拦。” “不过.....若是陛下没治我的罪,我还是驸马,那诸位到最后也都是我赵府家臣。” 他笑眯眯地环顾诸位礼官,眼神语气却是骤然一冷:“今日我送诸君去入宫面圣,到时候我送诸君上路见阎王!” “是去是留,自己选吧!” 此言一出,整个院中变得鸦雀无声。 赵瑾瑜不管众人反应,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去。 之前训斥他的礼官下意识拦在他的面前。 赵瑾瑜微微眯起眼:“你敢拦我路?” 礼官心头一颤,原本要说的话却如鲠在喉无法说出。 “呵。” 赵瑾瑜不屑一笑,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一直到赵瑾瑜离开了院子,那礼官才敢咬着牙骂了一句:“不为人子!” 骂得,分外小声。 第25章 等你嫁人就明白了 皇宫,乾清宫,养心殿。 姬星河每日下了早朝,便在这儿批阅奏章。 作为皇帝,他还是很勤奋的,原本一些交由三公审批便可的公文,他也亲力亲为。 朝堂的权利,尽在他一人之手,交予他人,他是不放心的。 不过今日,他倒是收到了一封有意思的奏折。 “太乙宗仙人欲亲自面圣解释,有出山相辅之意....” 这密折,是他之前派去玉仙峰太乙宗的钦差回信而来。 前些日子有人擅闯皇宫,直奔天一阁而去,打伤了国师,而经过海公公验伤,觉得这伤势似是太乙宗的道士所为,于是他便派了人去太乙宗责难。 只是没想到,一贯以来不问世事的隐世仙门竟有出山的意思。 恐怕,也是为了即将出世的隐仙峰而来。 不过...也是好事一桩。 姬星河在密折上画了个红圈,算是准了此事,随手放到了一边。 在他认真批阅奏折之时,海公公从外走来,在他面前叩拜:“殿下。” “何事?” 海公公跪在那儿,毕恭毕敬地说道:“密探来报,赵国公府出了点事。” “赵国公?又是赵瑾瑜惹了什么祸?”姬星河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地问着。 海公公低着头奉承道:“陛下英明,正是那赵小公爷。” “呵呵,他又怎么了?” “他昨晚.....留宿在了三公主的闺房之中。” 姬星河翻阅奏折的动作停顿片刻,但很快又继续看奏折,不甚在意地随口说道:“随他去吧。” 海公公有些不甘心:“陛下,三殿下虽说......可毕竟是位公主,关系到的是天家脸面,这赵瑾瑜胆大包天,老奴觉得理应严惩才是。” 姬星河放下奏折,面色一冷:“你在教朕做事?” 海公公心头一颤,连忙低下头:“老奴不敢。” “朕自有决断,你无须多言。” “是。” 姬星河叹了一声:“朕倒希望赵家多几个如赵瑾瑜这般的人,莫要再出一个赵无极了。” “定邦公功高劳苦,他一子,不想再杀第二个了。” 海公公听到“赵无极”这三个字时,身子微微一颤,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眼神灰暗了一阵。 赵无极这三个字,是朝堂之上的禁忌,无人敢提起。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也不多了。 杀的杀、贬得贬,还能安稳坐在原先位置上的,也只有定邦公一人。 不过即便是定邦公,也没落得个好下场,赫赫有名的定国国军神落得个不得再入边境半步的下场,如今只能在京都养老。 也是那一次,让整个朝堂都知晓了这看似和气的新帝实际上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位枭雄。 姬星河也仅仅感慨一句,很快收敛了心绪,错开了话题问道:“五皇叔何日进京?” “回禀陛下,颜亲王已经在来的路上,一月之内应当能够抵达京都。” 姬星河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海公公退下。 海公公躬身一拜,退着身子离开了养心殿。 那日之后,住在赵府的礼官们算是彻底蔫了。 赵瑾瑜大摇大摆地走进慕洛雪的院子,这些礼官也只当没看到。 没办法,陛下都不管,自己几人将来都是赵府的家臣,能对自家主子如何? 赵瑾瑜没了这些人在他耳边如苍蝇般聒噪,日子倒是过得也还不错,也不出去了,安心在家住着。 只是最近,他有一件烦心事。 求问自家娘子总爱在自己面前装傻,该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赵瑾瑜原本以为慕洛雪那晚之后,理应向自己敞开心扉了才是,毕竟两人都在一张床上滚过被子了。 可每日去慕洛雪那儿,她还是装作七八岁孩童智力的模样,除了对自己亲近了不少,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这让赵瑾瑜很是犯难,毕竟自己是娶了个娘子过门,又不是领了个闺女在养。 “这不行,得想个法子才行。” 赵瑾瑜想了数日,想出个法子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若是慕洛雪喝多了,恐怕也就暴露本性了。 计划通! 赵瑾瑜是个行动派,把自家老爹珍藏的美酒从密窖里翘了出来,领着大瓶小瓶的就朝慕洛雪的院中去了。 当晚,想要小酌一杯的定邦公久违地打开了自己藏酒的密窖,看着里头空空如也,当即傻了眼。 “哪个天杀的王八犊子偷了老子的酒?!” 整个赵家都响起了赵成武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慕洛雪屋中,她正专心致志得给一凤冠点着珠子,做得格外认真。 大婚的那一天,她想穿自己置办的行头出嫁。 虽然有些麻烦,不过她倒是不觉得累,反倒是满心欢喜。 在慕洛雪专心做这些的时候,元姬就在一旁站着看,眼神中满是不懂。 这穿针引线的活儿,不该男子来做么? 中原人真是奇怪。 元姬也不理解明明泉先族最善炼器,神主更是得了真传,连法宝都炼制得了,这些小玩意用《大衍术》一点化就搞定的东西,可她却还是一板一眼地亲手制作。 她问过慕洛雪,可慕洛雪只是笑眯眯地说:“等你什么时候想嫁人了,就知道了。” 元姬觉得她不会嫁人,不过什么时候族里政策开放了的话,她非得娶十个八个男人回去。 慕洛雪一边忙着手头上的活,一边淡淡问着身边的元姬:“剩下的族人,前日就该到了,为何今日还没到。” 元姬恭敬答道:“这些日子,这大周境内许多军队不知为何纷纷朝京都涌来,族人担心暴露,放缓了行程。不过明日清晨应该能到。” 慕洛雪心中了然,想来是因为即将开启的隐仙峰的缘故,大周诸侯们都率兵马前来参加。 京都,正是风云汇集之时。 她微微点头:“谨慎些也好,来了之后,先不要进京都,先在城外找个地方安置下来。这天子脚下,能人无数,若是被察觉了异族身份,也是麻烦。” 元姬立刻点头:“属下明白,另外还一件事,这些日子似乎有人一直在跟踪来京都增援的那批族人的行踪,不知道是不是巫蛊族。” 她骂了一句:“这些南疆妖人,当真阴魂不散。” 慕洛雪皱眉道:“可要我出手?” 元姬连连摇头:“不敢劳烦神主,您这些日子也不好从这赵家脱身。更何况这次带队来增援的乃是我族大神将,小小巫蛊族妖人不足为虑。” “如此甚好。” 慕洛雪刚要点头,突然有所感应,脸色一变,急道:“噤声!”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赵瑾瑜直接就走了进来。 “小傻子,在屋不?” 能够连门敲都不敲直接推门进来的,整个赵家也就赵瑾瑜一人。 主仆两人早已止住了话题。 慕洛雪一开始见赵瑾瑜来找自己,原本还有些不悦的脸色化为了欣喜,只是听到那一声“小傻子”,又气得眉头直拧,嘴都鼓起来了。 赵瑾瑜一进来,元姬就识趣地起身准备去院中散散步去。 吃一堑长一智,她可不想再在院中吹着冷风被迫听墙根了! 赵瑾瑜见元姬离开,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走到慕洛雪身边,把手上的几瓶酒放到桌上:“来,陪我喝点?” “我、我没喝过酒。” 慕洛雪看到都快把桌子摆满的酒瓶子,眼神都发直。 这怎么带了这么多来? 赵瑾瑜坐在椅子上,从怀中取出一只油包,拆开油包里头是荷叶包着的一只烧鸡。 他笑道:“这是我特意从南街买回来的,路上怕凉了,一直捂在怀里,你尝尝?” 赵府在东街,离南街还是距离很远的。 慕洛雪看到好吃的,顿时眼睛都亮了,故作矜持地坐下来:那我就陪你喝一点吧,只能一点点啊。” 赵瑾瑜给她倒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来。” 他刚放下酒瓶举起杯,就看到慕洛雪正端着碗一饮而尽。 她放下酒杯,吐了吐舌头:“不好喝。” 赵瑾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杯子,干干净净的,一滴都没有了。 慕洛雪看向他:“你怎么不喝呀?” “啊?哦哦。” 赵瑾瑜连忙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入口,是辛辣之感。 自家老爹珍藏的美酒,大多也都是烈酒,他这糙人就喜欢这口。 不过看刚刚慕洛雪那一饮而尽的架势,自己还以为这酒瓶中装的是水呢。 他狐疑地看了跟个没事人一样正在扯烧鸡的腿的慕洛雪。 这家伙,该不会其实酒量很好吧? 赵瑾瑜正要给慕洛雪再倒一杯的时候,刚拿起酒瓶,腰间响起一阵虫鸣声。 这虫铃一响,赵瑾瑜便知道十有八九是被他差遣去了南疆的青雀回来了。 赵瑾瑜轻扶腰间,虫鸣声立刻便止了。 他对慕洛雪笑着说道:“我去方便一下,你可不许偷吃干净啊。” 慕洛雪低头吃着烧鸡腿,并不搭理他。 赵瑾瑜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吃货也真是..... 他轻轻抚了抚慕洛雪的脑袋,起身屋外走去。 赵瑾瑜刚来到院中,一只青鸟便落在了他的肩头,啾啾地叫着。 赵瑾瑜看了看周围,迈步走向没人的地方,轻声询问道:“青雀,可见着我大姐了?” 第26章 腰子隐隐作痛 “大司祭,我见着了。” 因为还是白天,这院中也有赵家的仆从婢女往来,所以青雀回答得很是小声。 赵瑾瑜询问道:“南疆是有战乱发生?你的族人不安分了?” 青雀委屈道:“大司祭,您都是我们自己人了,阿嬷他们也都按您说的,从来都只是佯攻,都没再抢过大周了。族人们吃的用的,都是拿我们的好东西换来的。” 赵瑾瑜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过说两句你倒委屈上了。那说说吧,我大姐为何要借五万人军备?” 青雀在他肩头跳了跳,跳到另一边去,说道:“赵如霜见大司祭与我族合作,南疆暂无战事,所以打算领兵跨越南疆,向我族借道,说是要为赵家找条后路。” 赵瑾瑜皱起眉头。 自家大姐赵如霜知晓赵家在大周皇朝的日子表面光鲜,实则步步杀机,如今的皇帝便是悬在赵家头上的一把刀,而这把刀迟早是会落下的。 赵家再显赫,终究是为人臣子。所以赵如霜想要替赵家找条后路,这想法也属正常。 只是...... 赵瑾瑜是去过南疆的另一边,往西去是妖族肆虐的极西之地,再往南是危机潜伏的幻海。 两边,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赵瑾瑜突然问道:“她哪来这么的兵?难不成是打算动用镇守边疆的军队?” 青雀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反正是有一批人,不是大周边疆军队的编制,有没有五万人不好说,但看着不少。” 看来大姐这些年在边疆也没闲着啊。 赵瑾瑜决定还是劝大姐打消这个念头,对青雀说道:“一会我写一封信,你再送去给我大姐。” 青雀顿时愁苦道:“大司祭,我刚回来,您让我缓两日吧。” 它停顿片刻道:“另外我回了趟族中,阿嬷让我把炼药用的蛊虫还有药材都给您送来了,阿嬷说您既然不方便去南疆的话,就让我给您带来。大司祭,您炼好了药,我给带回去的时候再去吧,我可不想过些日子回来还得再去一趟那边。” 赵瑾瑜想了想,也不着急这一两日的功夫,毕竟赵如霜既然向他借军备,那说明她没钱。 没钱,也就寸步难行,不用担心她会贸然行动。 赵瑾瑜答应了下来:“好,那你在这边多留两日吧。” 青雀顿时喜不自胜。 “对了,大司祭,还有一事。”它压低了声音,“族人们汇报,那些北荒蛮子明天就要到京都了。” “不是前几日就应该到了么?” “不知道,突然放慢了行程,我怀疑他们是察觉到我们的人跟踪他们了。” 赵瑾瑜缓缓点头:“我知晓了。” 他背过身去,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漫不经心道:“明日,我会出手。” 青雀这个时候回来,只是个小插曲。 南疆的事也好,北荒异族的事也好,那都是之后的事。眼下赵瑾瑜最紧着的,还是就在眼前的慕洛雪。 赵瑾瑜回到慕洛雪的屋中,转过屏风一进来,当即愣在了原地。 只见慕洛雪一头扎在了桌子上,一幅不省人事的样子。 赵瑾瑜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扶着慕洛雪的胳膊,把她拉起来一看,只见她满面红晕,眼睛迷糊得眯着。 “咯~” 她在赵瑾瑜的臂弯中打了个嗝,一股子酒气扑鼻而来。 喝醉了啊...... 赵瑾瑜有点哭笑不得,难怪一进屋就闻到这一屋子的酒香。 他再看向桌上,只见桌上原本摆得满满当当的酒瓶子都已经横七竖八地倒着了,还有几个滚到了地上。 “全都给喝了啊.....”赵瑾瑜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了一句,“我才出去多久?” 前后算来,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而这桌上的酒至少得有七八瓶,每瓶都是一斤打底,这酒又烈寻常人一斤下肚都了不得了。 正当赵瑾瑜面对桌上的酒瓶发憷的时候,被他搀着手臂的慕洛雪,在他怀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她仰着头,看到赵瑾瑜,露出了天真灿烂的笑容,反过身抱住他的腰间,小脑袋一个劲儿地蹭着。 赵瑾瑜被她猝不及防地撒娇弄蒙了一下,不过很快注意到慕洛雪偷偷撩着他的袍子擦她刚吃完烧鸡吃得油光铮亮的嘴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慕洛雪捂着脑袋吐了吐舌头,然后把桌上原本包烧鸡的油布包拿了过来,献宝似的给赵瑾瑜。 赵瑾瑜没好气地说道:“干嘛?让我看看你嗦鸡骨头嗦得有多干净么?” 他漫不经心地借了过来,拆开油布包一看,有点意外地看到里面是一个完整的烧鸡腿。 慕洛雪有点委屈道:“我有给你留鸡腿。” 赵瑾瑜看她那小可怜虫的样儿,拍了拍她的脑袋,凶巴巴地说道:“下次要给我留一半,听到了么?” “哦。” “不过我今天不饿,这鸡腿归你了。” 慕洛雪虽然眼神恋恋不舍地在赵瑾瑜手上拿着的鸡腿眼神流连了一阵,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小声说:“好东西要和夫君分享的。” 赵瑾瑜笑道:“那酒怎么不见你给我留。” “酒不是好东西,喝了晕乎乎的,不舒服,我不想你喝。” “所以你就全给喝了?” 慕洛雪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赵瑾瑜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轻笑道:“还真是个小傻子。” 他看到慕洛雪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都快闭上了,说道:“找你喝酒酒都让你喝了,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他起身正要走,腰身却被抱住。 赵瑾瑜回过头,虚着眼看着半蹲着身子抱着他腰的慕洛雪,问道:“你干嘛?” 慕洛雪抱着他,仰着头,倔强道:“今晚,你住这儿!” 赵瑾瑜:“.....” 这是食髓知味了不成? 他的腰子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夜,渐渐深了。 闺房之中,两人合被而眠,地上衣物散乱一地。 赵瑾瑜躺在床上,慕洛雪蜷缩着身子整个人靠在他的臂弯之中,睡得正香甜。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匀称的呼吸声轻微响起。 也正是这个时候,地上散乱的衣物之中,响起了“唧唧”的虫鸣声。 正在睡梦中的赵瑾瑜猛地睁开了眼,扶着腰下了床,嘴里嘀咕地骂着:“我才刚歇下,这连轴转的.....还让人活不让了?” 第27章 大神将 赵瑾瑜不紧不慢地穿戴好了衣物,动作很是小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等穿戴好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在床上睡觉的慕洛雪,她蜷缩着身子睡得正香甜,像是小猫一样。 赵瑾瑜见她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这才放心,轻着脚步地离开了屋子。 等到赵瑾瑜回到自己的院中的时候,早已到了赵家等候多时的青雀立刻飞到了他的肩头。 他们二人的同心蛊彼此能够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大司祭,您怎么从那个女人的房中出来了?” 青雀有些吃味地说着。 赵瑾瑜笑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青雀不服气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在我们寨子,我这般年纪的女孩都可以奶孩子了。” 赵瑾瑜怔了片刻,想了想青雀真实的样貌,估摸了下年龄,不由感慨道:“你们巫蛊族真变态啊。” 青雀:“?” 说话的工夫,赵瑾瑜已经推开了自己的屋门,迈步走了进去。 青雀自觉地从他肩头飞离,去把屋里的烛火点燃。 屋内渐渐多了分光亮。 赵瑾瑜朝着正东的墙走去,靠墙的位置有一张狭长的桌子。 上面仅放着一个悬剑台,一柄古朴的长剑横立在悬剑台之上,青铜剑柄之处用古纂雕刻着“北荒”二字。 赵瑾瑜将北荒剑从悬剑台上摘下,佩在了腰间。 与此同时,他催动真元,将体内的“无相蛊”激发。 在屋中烛火的照耀下,他的身影投在墙上的影子猛然变化,表皮之下青筋如蚯蚓般暴起,肌肉在不断膨胀紧锁,身高身形一点点地改变。 不到片刻钟,赵瑾瑜已经大变了模样,体型高大了不少,面容也从原本的俊朗小生变得凶戾阴狠。 这幅模样不能说和他原本的样子不像,只能说是毫无相关! 便是亲爹赵成武来了也认不出这是自己亲子。 赵瑾瑜侧过身,在铜镜中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的模样,微微点头。 “走吧。” 京都之外,几辆马车正在缓缓行驶。 这几辆马车行进的方向并不是京都,而是京都近郊的皇家秋猎场。 驱赶马车的车夫,都是普普通通的中原人,只是偶尔马车帘子撩开时,能够看到马车之内坐着的是几个白发红瞳的女人。 “大人,我不明白,咱们为何要听命一个黄毛丫头的?” 为首的马车车厢之内,一个女人跪坐在车内,正一脸疑惑地向车厢中一位闭目养神的女子询问。 那女子年龄约莫三十岁的相貌,戴着头巾面纱,可那动人的眼眸、傲人的身材便彰显了御姐的成熟妩媚,身材高挑无比,仅仅是坐在那儿闭目养神的姿态,让男人看到都难压欲火。 此女便是泉先族的大神将,月曦。 月曦缓缓睁开眼,有些慵懒地用手枕着矮桌,托着下腮:“黄毛丫头?” 刚刚说话的女子不服气道:“她虽是前神主的独女,可咱们又不是中原人,更不是纯血血裔,神主之位素来有能者居之,什么时候成了世袭的了。” 她发着牢骚道:“按理来说,这神主之位轮也该轮到大人您了。如今族中不全是靠您撑着么?这新神主能给咱们带来什么?现如今人困在这大周腹地,还得差遣咱们去搭救。” 月曦等她说完,才冷不丁地说道:“说完了么?” 那女子似乎听出月曦的不悦,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得不对,硬着头皮说道:“属下不过是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呵,看来你这一生成就也就如此了,眼皮子太浅。” 月曦停顿片刻,说道:“你单知道慕洛雪是前神主之女,你可知她修为已经到了阴阳同济的丹境?族中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到达丹境么?我今年已经三百八十岁,慕洛雪今年又是几岁?不过二八年华!” “你只知慕洛雪并非纯血血裔,可你是否知道她血脉返祖,已经能够施展元祖真身?” “你更是不知道,慕洛雪已修成了我族《大衍经》第八重,最关键的是,她已经掌握了如何炼制'龙门'。” 月曦之所以认同慕洛雪成为泉先族新一代的神主,最最关键的还是最后一点。 泉先族擅长炼器,而这“龙门”便是《大衍经》中所记载至高无上的一门秘宝。 传说之中,鲤鱼一跃龙门变化龙。而这“龙门”的功效便是激发古神氏族体内的古神血脉。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秘宝毫无作用,可对于整个北荒的古神氏族来说,这“龙门”却是比任何一件宝物更加弥足珍贵。 只不过这《大衍经》在泉先族中虽然人人皆可修炼,可全族自远古时间延续至今,能够将《大衍经》修炼至第八重的,不过寥寥几人。 这“龙门”更是失传已久,直到数年前慕洛雪的出现。 可想而知,一旦慕洛雪会炼制“龙门”的消息一放出去,整个北荒都会陷入何等的动荡之中。 月曦也是知道这一点,她也心甘情愿地辅佐着慕洛雪。 虽然.....这位新神主,手段狠辣、心思深沉,人并不在泉先族却已经对泉先族原有的势力清洗了一遍。 而月曦就是慕洛雪在泉先族的一柄刀,这两年替她做了不少不干净的事。 不过效果,还是很好的,至少族中已经鲜少有听到反对慕洛雪的声音了。 在月曦这一番话说完之后,身边那女人已经唯唯诺诺地不敢再应声了。 月曦扫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撩开车窗的帘子,看向了窗外。 快要到大周皇室的秋猎场了,不知道那秋猎场之中驻守了多少南疆巫蛊族的妖人。 不过.....也无碍,杀光便是。 月曦有这个自信,毕竟这普天之下,能有多少丹境强者? 就算是整个巫蛊族,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五个。 而巫蛊族的丹境强者,怎会敢来这儿呢?这可是京都,大周天子脚下,北荒与大周的关系还算缓和,甚至还有官方许可的商队往来,可巫蛊族的人出现在大周境内,那就是三个字-杀无赦! 至于丹境以上的陆地神仙..... 呵,只怕巫蛊族的阳仙一出世,大周王朝的几位国柱就要倾巢出动,前去围剿了。就是连大周境内都未必进得来,怎可能到得了这京都附近? 月曦觉得这一次的任务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这座玉髓矿她也势在必得,毕竟玉髓乃是炼制龙门极其重要的天材地宝。 “嗡......” 就在此时,一声似有似无的剑鸣声在耳旁依稀响起。 “轰!” 伴随着剑鸣声的,是一声爆炸般的轰鸣。 马车瞬间停下,地动山摇的动静让整个车厢都险些散了架。 第28章 我一人便可 月色之下,荒野上弥漫起漫天的沙尘。 那几辆马车前,出现了一道深邃无比的壕沟,挡去了前路。 架势马车的车夫正颤巍巍地坐在车头,胆战心惊地仰着头看向天上。 就在刚刚,这位来自王二沟子村的老把式目睹了一生之中最为震撼的场面。 一个男人,一柄剑,向地面一斩..... 大地上,便多出了这一道鸿沟。 “仙.....仙人!” 这位老把式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两只手合着掌不停挫着,吓得一个劲得碎碎念着。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车厢突然间发出一声炸裂的声音,一道黑影一跃而起,再落地时已经到了老把式的前方。 月曦看着面前拦住了马车去路的鸿沟,眉头一挑,再看向那漫天烟尘笼罩之地,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漫天烟尘之中,一个人影隐在烟尘之后朝这边走来。 赵瑾瑜手持北荒剑,慢步走到那道沟渠之后,将手中长剑反手插在大地之上,双手持着剑柄而立,与月曦遥遥对立,淡淡道:“此路禁行。” 月曦微微眯起眼睛,冷笑道:“好生霸道,莫非阁下是大周皇帝不成?今日我偏要从这里过,你能如何?” “既然如此,那便都留下吧。” 赵瑾瑜也不想废话,心中还想着早点完事,趁早回家。 否则若是小傻子夜里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指不定会哭闹起来。 说起来,最近小傻子是不是越发地黏人了..... 赵瑾瑜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便有些走神了。 在他身后,漫天烟尘逐渐尘埃落定,一道道人影出现在赵瑾瑜的身后。 那些人肤色要比中原人略黑一些,五官也与中原人不大相似,每一个人要么肌肉盘虬壮硕无比、要么干瘪得似是行尸走肉。 只是他们的眼神,都如狼一般,死死地盯着月曦以及她的族人们。 “巫蛊族!” 月曦一眼便认出了这些人是巫蛊族的人,心中当即一沉。 看来这些日子跟踪她们行迹的人,果然是巫蛊族的人。 而面前这实力不明的男人,也必然是巫蛊族的人了。 月曦环顾了四周一圈,巫蛊族来势汹汹,来的敌人数目目测至少在百人以上,已经将她们团团包围,而自己带领的族人数目只不过十几人。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想要靠人数取胜,无疑是一个笑话。 唯一让人比较忌惮的,就是眼前这男子。 “来得倒是不少。”月曦看向赵瑾瑜,脸色阴沉,“你们这些妖人,莫不是以为靠着人数便可取胜?” “他们?” 赵瑾瑜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后,摇了摇头道:“他们只是为我摇旗呐喊的,今夜我一人出手就够了。” “毕竟,让他们帮忙,还不如我一个人杀得快些。” 他这漫不经心的语气,瞬间激怒了月曦。 “口气倒是不小,那我今日倒要讨教讨教阁下的本领了!” 月曦轻呵一声,反手一挥,袖袍翻飞之际,数道银光激射而出,直奔赵瑾瑜身上要害而来。 赵瑾瑜脚踢插在地面上的长剑,北荒剑应声弹起,劈开了数道银光,而其中一枚暗器直奔赵瑾瑜面门而来,被他反手借助。 他这一接住,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的困惑。 这暗器.....这般轻易就接住了? 他低头一看,愕然地发现手上擒拿住的暗器,是一颗圆滚滚的银珠。 这银珠表面光芒闪烁,其中蕴含的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正在蓄势待发! “砰!” 一声轰鸣响起,赵瑾瑜手中的银珠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瞬间爆炸开来。 月曦见状,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便得手了么?还以为多厉害。” 可正当她转身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了赵瑾瑜好奇的声音:“你这是隐雷珠?这玩意我记得只有泉先族会炼制,你是泉先族的?” 这声音,就在她耳畔边响起,甚至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倾吐到了她敏感的耳垂处。 月曦心脏仿佛有那么一刻,停了一拍,浑身汗毛瞬间耸立,冷汗当即便落下了。 她猛地转身,反手朝着赵瑾瑜的面门一抓。 赵瑾瑜不紧不慢地抬手一挡,真元对抗之下竟是直接将月曦振飞了出去。 月曦接连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形,眼神惊悚与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瑾瑜,脸上骇然之色溢于言表。 那隐雷珠乃是她注入自身真元所炼制,每炼制一枚所消耗的真元就连她都要数日才能恢复过来,就算是自己硬接下一枚隐雷珠的爆炸,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而且.....他刚刚不是在自己数百米之外么?怎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近到自己的身边,而且自己竟然是毫无察觉! 如果刚刚他不是出声和自己说话,而是提剑便杀,那自己.....岂不是已经死了?! 月曦脑海中无数想法涌现,可这些想法却越发地惊悚骇人,不知不觉背后已经冷汗直冒。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注意到赵瑾瑜的手臂处,一抹青光正在逐渐淡去。 那护体真元,浩然纯正,仿佛没有一丝杂质一般凝时无比.....分明不是修行巫蛊族的功法能修行出来的! 反倒像是人族隐世宗门出山的门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 在月曦惊疑不定,不敢轻举妄动之时。 赵瑾瑜也未着急出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袖间。 袖子仿佛被什么野兽的爪子撕裂开来了一般,已经残破,露出一截古铜色的手臂。 他看向月曦,这女人微微弓着身子,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套连着臂肘的奇异法宝,那是手套一般的银色法宝,一根根尖锐如刀一般的爪子长长地伸出。 赵瑾瑜仅仅只是看了她一眼,月曦内心危机感瞬间爆发,仿佛有一只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承受不住这种内心的压力,直接朝赵瑾瑜发起了进攻。 “死!” 金属利爪划出破空之声,如闪电般袭来。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击,赵瑾瑜却不紧不慢地提起剑,轻叹了一声,喃喃道:“看来不先教训一顿,是没法好好说话了。” 提剑,凝势! 下一刻,他气势陡然一变,一股强大的力量凝聚剑身之上,手中北荒剑嗡鸣一声,爆发出恐怖无比的剑势。 第29章 当我同谋可好 当这一剑斩出之时。 月曦只觉得萦绕耳边的,只有那剑鸣之声。 整个世界仿佛仅剩下了这迎面而来的一剑,周围一切事物变得遥远了起来。 这一剑仿佛割裂了空间。 月曦瞳孔逐渐紧缩,这恐怖的剑势不可匹敌! 原本与之对抗的勇气,在这一刹那溃散。 “陆、陆地神仙...” 她内心苦涩无比,万没想到真的会遭遇一位陆地神仙! 原来他说杀他们旁人若是帮忙还不如他一人杀得快些,并非口放厥词,而是阐述一件事实罢了。 现如今已经不是如何赢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的问题! 她根本挡不住这一剑! “陆地神仙,巫蛊族的陆地神仙怎会在此?” “难道今日此地,便是我的葬身之所?” “我族崛起在即,我却要死在此地,我不甘!!!” 月曦脑海中无数想法闪过,但这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旁人看来,只是一道残影掠过。 这一剑,最终还是落下。 月曦心如死灰,只能闭目领死。 可一剑落下,她只觉得面上一凉。 “还真是泉先族啊.....” 与此同时,耳畔边响起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月曦睫毛颤抖许久,这才缓缓睁开眼,伸手一探咽喉,松了一口气,自己的脑袋还好好地在脖子上。 只是面纱被挑飞了,露出了真容。 而那位巫蛊族的陆地神仙手中拿着一咎白色的头发,正低头打量着。 赵瑾瑜看着手中的头发,已经确定了这一伙北荒异族,正是泉先族。 这勾起了他些许的回忆。 前世之时,他刚下山与慕洛雪同行一阵,而后将她送到的地方,就是泉先族领地吧? 慕洛雪的母亲是北荒异族,这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但鲜少有人知道她的母亲出身便是泉先族。 说起来,慕洛雪前世能够登基为帝,这泉先族就是死心塌地地为她效力,或者说是在助纣为虐也不为过。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慕洛雪和泉先族是否已经牵扯上关系了。 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毕竟在自己将慕洛雪掳出宫来之前,她一直都在这皇宫深宫之中住着,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异族人。 这次这些泉先族来京都,或许就是慕洛雪与泉先族牵扯上关系的契机吧? 赵瑾瑜随手将手中发丝挥洒到地上,收剑入鞘:“你们走吧。” 月曦颇为诧异地看着他转过身去的背影。 他......竟然愿意放我们走?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上前:“阁下可是与我泉先族有什么故旧?” 赵瑾瑜右手按在剑柄上,眼神凌厉地向后看着她:“趁我还没改变心意,滚!” 剑势一发,月曦顿时变得脸色苍白,不敢再多言,带领族人撤离此地。 在巫蛊族人的目视之中,几辆马车开始向后退去。 赵瑾瑜静静地看着,周围不少巫蛊族心中对他如此轻易放走了这些北荒人,心中多少有些意见。 只是碍于赵瑾瑜的威势,他们也不敢多言。 “大司祭!” 青雀飞到他的肩头,有些气愤与不解地问道:“这些北荒人您为什么要放了啊?他们杀了我们不少族人呢。” 它很是不解,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大司祭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可不知为何,中途却是改变了主意,把这些人给放了。 赵瑾瑜转过身,遥遥望着京都城,轻声道:“这京都的水,再乱些也好。” 青雀似懂非懂,有点儿头疼地低着头琢磨着赵瑾瑜的话,心里犯着嘀咕: 这些大人物说话,是不是都这么让人难听懂?阿嬷也是,大司祭也是。 赵瑾瑜也没去管青雀听懂没听懂,朝着京都城走去,准备回家。 等赵瑾瑜回到家中时,刚进慕洛雪的院子,抬眼一怔。 慕洛雪的屋中,烛光微微亮着。 “醒了么?” 他嘀咕了一句,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看到慕洛雪穿着亵衣亵裤光着脚丫坐在桌边,正拿着她那面小镜子发呆。 赵瑾瑜走进屋内,一边把脱下的外衣放到衣架上,一边问道:“怎么醒了?” 慕洛雪低着头没回答。 他放好衣服,朝她走去:“干嘛?不说话装高冷?” 慕洛雪摇了摇头,抬头看向他,眼睛红红的:“你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去那些地方了?” 赵瑾瑜笑容一僵,无奈道:“我就是铁打的身子,今夜也去不了那些地方啊。你看。” 他从袖中一掏,取出一根珠簪。 慕洛雪看着他手中的珠簪微微一怔,忙擦了擦泪,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给、给我的?” “东西都到你手里了,我还能要回去如何?”赵瑾瑜说道,“这簪子白天我看见了就觉得好看,夜里睡不着,正好出门给你取回来了。” 慕洛雪握着簪子有些欣喜,只是闻言瘪了瘪嘴道:“你骗人,这个时辰,哪有铺子还开门的?” “谁跟你说从铺子买来的?”赵瑾瑜凑近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爹准备送给他那新纳的小妾的,放在书房里被我瞅见了。” 慕洛雪小脸一怔,像是拿了块烫手山芋似的,连忙把簪子放到桌上,像是吓住了:“这簪子.....你偷的?” 赵瑾瑜面露不悦:“什么偷的?说得这般难听,这赵家将来都是我的,老爹等于现在是吃我的、用我的,拿他个簪子算得了什么事?” “可...·” 他这番歪理邪说,让慕洛雪小脑筋转不过来,“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赵瑾瑜笑着把簪子放她手心里,两只手把她的手捧着:“就算是偷的.....那你要不要做我的同伙?” 慕洛雪俏脸微红,低下头,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赵瑾瑜笑容更甚,高兴道:“来,我替你戴上。” 慕洛雪将簪子给他,温顺地低着头,而赵瑾瑜走到她身后,把她的长发盘起,替她插簪子。 慕洛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与身后为她盘发的赵瑾瑜,突然说道:“以后夜里,你莫出去喽。” “呵,还没成亲呢,你便要管这么多?” 她飘忽着挪开视线,小声地说道:“就要管。” 第30章 打不过就掀桌子 第二天,元姬顶着黑眼圈从外面回来了。 她一进屋,正要在行礼问候,就听见屋中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诧异地抬头看去。 慕洛雪正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两只手小心翼翼得捧着头发。 元姬就看到她头发乱糟糟的,扎得跟包子头似的。 “神主。” 元姬来到慕洛雪身边,躬身问候。 慕洛雪立刻收敛了笑容,恢复了以往冷冰冰的样子。 元姬看着她的头发,忍不住说道:“今天的婢女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我来帮您重新梳洗吧?” 她伸手要去碰慕洛雪的头发,可慕洛雪向后仰了仰,不让她碰。 元姬看着自己落空的手:“?” 她再去去碰,结果被慕洛雪伸出手打了一下手背。 这可是赵瑾瑜第一次替她盘发,她今早沐浴更衣之时都舍不得洗头发呢,哪里肯让旁人碰。 元姬:“???” 慕洛雪轻咳了一声:“不用管我的事,你说你的。” 元姬心中不明所以,但还是低头说道:“大神将和其他族人,我已经安置妥当了。只是昨晚的事..” 提起昨晚的事,慕洛雪脸色就不大好看。 原本以为月曦和族中精锐前往皇家秋猎场的玉髓矿,理应是十拿九稳才是。 可万万没想到,那些巫蛊族之中,竟有一位陆地仙人坐镇。 慕洛雪都没想到巫蛊族这一世竟然当真出了一位陆地仙人,更没想到这巫蛊族的陆地仙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来这大周天子脚下的京都。 这些事情,是她昨晚通过小镜子,从劫后余生的月曦口中得知的。 “说起来,前些日子,闯入宫中打伤了国师的人.....该不会就是这位陆地仙人吧?” 慕洛雪想到了这事儿,心情就更为沉重了。 能够闯入皇宫天一阁,打伤了天琊子还能全身而退,恐怕不是一般的陆地仙人..... 这样的人物,还不是现在的她能够与之抗衡的。 这原本以为是囊中之物的玉髓矿,看来是要拱手让人了。 慕洛雪咬了咬唇,眼神中闪过些许不甘与恼怒。 她最烦的,便是原本预定好的事情出现了不可掌控的偏差。 元姬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这陆地仙人不曾下杀手,否则大神将和其他族人恐怕昨天都得葬送。” 她越想越是后怕,泉先族这几年人丁凋零,族人数量不到万人,大神将带的那一批族人全都是族中精锐,一旦全死了,对整个泉先族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小心翼翼得问道:“神主,这处玉髓矿,我们还争么?” 慕洛雪摇了摇头。 “不过.....”她思忖着,缓缓说道,“就算不争,也不能如此轻易地拱手让人。” 元姬诧异道:“神主,您要做什么?” 慕洛雪微微一笑,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字:“报官。” “报.....报官?!” 元姬顿时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描述此刻的心情了。 万万没想到,神主最终出了这么个主意。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是有道理。 有那巫蛊族的陆地仙人坐镇玉髓矿,她们压根没机会染指。 既然如此,干脆就把棋盘给掀了,谁都别玩! 报官有用么? 还真有用! 为何异族的陆地仙人不敢踏入大周半步?自然是大周王朝有钳制这些异族大能的手段! 真当大周王朝的几位国柱是吃干饭的么? 这事儿,慕洛雪有了主意,也就算是定下来了。 虽然没了那玉髓矿,制造“龙门”这件秘宝会平空多出不少麻烦,不过也并非没有办法补救。 慕洛雪收拾了下心情,重新问道:“大神将此次来,有带我要的东西来么?” 元姬恭敬答道:“祖器已经取出,大神将有好好保管,只等两月后的隐仙峰开启。” 慕洛雪满意地点点头,问道:“很好,那我要的另外的东西呢?” “大神将已经交付给属下,属下随身带着呢。” 元姬从怀中摸索一阵,取出一物来。 那是一本足有一指宽的青铜古书,锈迹斑驳,带着浓厚的古物之气。 慕洛雪顿时眼睛一亮,连忙伸手接了过来。 元姬不解地问道:“神主,您让我取出族中的修行秘法做什么?而且还是无法修炼的天卷'。” “这本就不是给族人们修炼的。”慕洛雪翻着青铜古书,沉重的书页在她指尖翻动时仿佛轻若无物,“这是先祖的配偶留下的功法,只能男子修炼。” “可族中的男子也修行过,无一人能够修成。” “那是他们资质不够。” 慕洛雪随口回答着,心思都还在手中青铜古书上,越看越是满意。 这是她精心为赵瑾瑜挑选的“礼物”。 前世武谪仙何等精绝艳艳,一人压一世。 不过这一世赵瑾瑜没去太乙宗拜师学艺,没上山当道士,而是留在了京都和她成亲,恐怕连修行之法都没学。 这怎能行? 她的夫君,理应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才是。 不过.....当道士还是算了,还是自己引领着他入门修行吧。 只是用什么借口将这功法送到他手上呢? 慕洛雪抱着这青铜古卷,开始有点儿苦恼起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元姬从慕洛雪院中离开,乔装打扮了一番之后,离开赵家去了一趟南街。 京都南街,素来是商贾云集之地,偶尔也能看到不少与大周交好的异族商队来此,偶尔也能淘到些中原不易常见的稀罕玩意。 在南街东面一家古董铺子里,一名老掌柜正在伏案清算着账目。 “叮铃~” 有人推门进来,门口上悬着的风铃发出“叮铃”一声清脆响声。 门外进来的人,身披着厚实的斗篷,整张脸隐藏于阴影之下,看不出高矮胖瘦、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老掌柜轻抬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并不新奇地平静道:“客人要买些什么还是卖些什么?” 这南街人员复杂,进了他这古董铺子的有些东西也是来历不清不楚,所以像是这样的客人他见的多了,并不新奇。 只不过当那位客人来到他跟前时,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给他一看时,这老掌柜立刻变了脸色。 老掌柜立刻起身去关店门,站在店门口看了看外面没人,这才放心地关上门,将人向里屋带:“此地说话不方便,请大人随我来。” 无人知晓两人谈了什么,只是又过了十分钟之后,古董铺的后院套了马车,老掌柜亲自加着马车急匆匆地离开,前往的方向正是皇宫。 第31章 惨遭背刺 一个时辰之后,海清晏正从养心殿出来,一名小太监立刻迎了上去。 “干爷爷。” 小太监向海清晏行礼,凑近之后低语道:“宫外密探来信,请干爷爷过目。” “嗯。” 海清晏将信接过,展开之后看了一眼,很快皱起了眉头。 他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又将密信折好,塞回了信封之中,交还给小太监:“给皇庭军司马大人送去,他若问起,就说让他看着办吧。” “喏。” 小太监躬身领命,双手恭敬地接过密信,快步走着离开了。 海清晏还在原地,皱着眉头低声轻语着:“殿下和泉先族牵扯上关系了么?” “驾!” 京都近郊,一队兵马驾马狂奔,马匹神骏无比,骑在马上的更是一尊尊金甲力士,威武不凡。 这是皇宫近卫皇庭军,也是整个大周王朝最为精锐的部队之一,直隶皇帝。 这支皇庭军行进的方向,正是皇家秋猎场。 皇家秋猎场常年驻扎着守备,而守备的士兵看到皇庭军前来,连忙起身列队。 “吁!” 皇庭军为首的一名金甲将领勒紧缰绳,抬手握拳。 身后军马行令禁止,很快停了下来。 “大人。” 秋猎场守备谄媚地笑着上前:“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司马洪方正国字脸,身上是藏不住的杀伐之气。 他纵马前行,对守备的将士说道:“开门,我要入内。” 守备将士诧异道:“大人,今年秋猎的日子已过,这....” 他话还没说完,一柄长刀“噌冷”拔出,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司马洪森森道:“我奉陛下口谕,再有阻拦,杀无赦!” “是是是!” 守备将士险些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朝自己的同僚吆喝着:“开门!” 等到秋猎场木门大开,众皇庭军在司马洪的带领下,策马快步入内。 皇室秋猎场很大,足有半个京都那么大,里头地形复杂,山丘连绵,若是不熟悉道路,很有可能会迷路。 不过司马洪一干人等,目的地似乎很是明确,进了秋猎场之后,纵马前行,朝着目的地前进。 等来到一处峡谷之时,一条溪流从峡谷之中流淌而出。 溪水冰冷无比,沿途两岸气温都低了许多。 司马洪等人下了马。 “林大人,请您来看看吧。” 司马洪亲自搀扶着一名老者从马上下来。 这名老者也是在场人中唯一没有披着金甲胄衣的人,穿着一身儒衣,颇为有文质彬彬的。 林大人下了马车,拿着一个罗盘,朝东走了几步,看看罗盘又掐指算了算,又朝西走了几步。 等算对了位置,林大人喃喃道:“难怪找不到地方,原来是在水下么?” “司马将军,若老夫推算无错,这峡谷内的寒潭深处,应当有一处岩洞,您带人去看看吧。” “有劳了。” 司马洪拱拱手,朝着将士们喝了几声,一挥手准备下水。 几名将士毫不犹豫地脱去衣物,潜入水下。 司马洪和其他人就在岸边等着。 过了好一会,有下水的将士浮出水面,上岸禀报。 “回禀大人,这寒潭之下当真有一处玉髓矿!矿藏极其惊人。” “还真有?” 司马洪眼神中闪过些许讶然,紧跟着皱眉问道:“可有发现他人踪迹。” “矿洞之中确有开采痕迹,只不过属下等人入内之时,不见人影。”下属恭敬答道,“另外矿洞之内岔路无数,属下怀疑不止此地一处入口,恐怕私自开采者已从其他地方逃走了。” 司马洪眼神中闪过戾气,喝道:“众将士听令!” “传我虎符,调兵包围秋猎场,便是一只苍蝇也不得放出!” “其余人等,随我入矿洞,追查敌人踪迹!” “若有异族,杀无赦!!!” 与此同时,赵家。 赵瑾瑜坐在自家后院鱼塘边,手持着一根鱼竿躺在摇椅上,地上放着的鱼篓中有几尾锦鲤游弋。 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一个果篮,都是这季节不常见的珍贵水果。 几名漂亮的小侍女站在一旁服侍着,一个给他揉肩,一个给他捏腿,还有一个为他剥着果皮、剔去果核,将果肉递到他嘴边去。 小日子,倒也惬意。 直到天空中一只青鸟飞来,落在了赵瑾瑜的肩头,啾鸣了几声。 赵瑾瑜这才坐正了身子,起身伸了个懒腰,对身后几名侍女说道: “行了,都退下吧。” “是,少爷。” 侍女们不敢不从,躬身福安之后,收拾收拾东西就退下了。 院中,只余他与肩上青雀一主一仆,还有鱼篓中的几尾锦鲤。 赵瑾瑜把装着鱼饵的小盒拿了起来,一颗一颗地投到湖里,漫不经心地问道:“人都撤出来了么?” 青雀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大司祭提醒得及时,都撤出来了。” 赵瑾瑜点点头:“那就好,这些日子,我会把咱们的人都安置好。那玉髓矿.....不要再去了。” 青雀气愤无比道:“咱们都开采好些日子了,也不见有事,定是因为昨天那些北荒蛮子!昨天当真应该全杀了。” 赵瑾瑜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戾气不要那么重。” “可咱们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青雀还是相当不甘心,歪着小脑袋看着赵瑾瑜,问道,“大司祭,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要我派人在京都地界查一查这些北荒蛮子的下落么?” 赵瑾瑜摇了摇头:“不要轻举妄动,今日皇庭军去了秋猎场,恐怕朝廷已经有所重视了,这段时间安分一些。” 他将手中鱼饵全部撒入池中,将装鱼饵的匣子放到桌边:“再加上前阵子我入宫出手斩了天琊子一剑,这段时间,我不能再出手了。” 青雀委屈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呵,来日方长嘛。” 赵瑾瑜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冷。 他对这些泉先族的人,杀与不杀本就在两可之间,到最后因为念着毕竟是慕洛雪的母系氏族,所以才手下留情。 只不过,没想到她们来了这么一出釜底抽薪之计,倘若不是今日赵成武故意提点他一句皇庭军的动向,只怕自己手下要死伤惨重。 自己是不是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一些? 不过无碍,除非这些泉先族来京都的目的不是奔着隐仙峰来的,否则总是能找到机会的。 第32章 我能给你生娃娃 赵瑾瑜正在池塘边想着事儿的时候,突然间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间。 回身一看,是慕洛雪。 慕洛雪搂着他,满脸欣喜。 赵瑾瑜看着她傻呵呵的样子,心中阴霾也瞬间消散无踪,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干嘛?一看我便傻乐。” “没有笑!” “分明便有。” 慕洛雪连忙松开他,背过身去两只小手用力地搓了搓脸蛋,再回过身来时已经是紧绷着的小脸了。 赵瑾瑜不禁哑然失笑,掐了掐她粉嫩的脸蛋。 这些日子,宫里派来的礼官自从被赵瑾瑜震慑过一次之后,也不敢多嘴多舌了,原本慕洛雪整日都得待在屋中不得外出半步,不过现在偶尔也会自己出来在庭院中走走,晒晒太阳。 赵瑾瑜偶尔也带她偷偷溜出赵府,上街玩一阵。 慕洛雪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脸蛋,委屈巴巴地噘着嘴道:“你莫欺负我喽,以后要过日子的。” 赵瑾瑜板着脸,故意吓唬她:“若是不能欺负,我娶你做什么?” “我能给你生娃娃。” “咳咳……” 赵瑾瑜顿时尴尬,咳嗽了两声掩饰着尴尬,嘟囔了一句:“这些话都跟谁学的?” 慕洛雪不解地蹙起小眉头:“公爹说的,说以后要我好好努力,多给赵家添几个娃娃,最好还是男娃。” 她握紧小拳头,给自己打着气:“我会努力的。” 老爹你都给她灌输了些什么啊? 赵瑾瑜准备回头好好对那老不修说教一番,唬了慕洛雪一句:“以后不要和那老东西说话,不是啥好东西。” 慕洛雪犹豫了:“可那是公爹。” “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赵瑾瑜满意地点点头,拉着慕洛雪的小手,让她坐到摇椅上,自己席地而坐,坐在地上的青石砖上。 慕洛雪一坐下,眼神好奇地一个劲地盯着赵瑾瑜肩头的青雀看。 赵瑾瑜侧头一看,肩上的青雀也一直盯着慕洛雪看,那小眼神都好像快喷火了一样。 慕洛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青雀的羽毛。 而青雀立刻炸开了毛,鸟喙张开,一幅随时要狠狠啄慕洛雪一口的样子。 “青雀。” 赵瑾瑜轻喝了一声,青雀立刻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儿了,耷拉着脑袋。 他把青雀用手托着,放到慕洛雪的手心里。 慕洛雪立刻露出了开心之色,用手将它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扶着它的毛发,在它耳边说着悄悄话。 这一幕,在赵瑾瑜看来颇有些岁月静好之感。 只是他并没有听到慕洛雪在青雀耳边说得悄悄话是什么。 她背对着赵瑾瑜,低下头对怀中的青雀在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这灵兽有灵性,不过……得认清谁才是主母,知道么?” 青雀听得愣了,有点儿傻眼。 这……是只有七八岁孩童智力的那个痴傻女能说出来的话? 与此同时,它察觉到了这女人看似在轻扶着它的毛发,实则几根手指已经扣住了它的命门要害。 而她笑眯眯的脸上,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冰冷之色。 青雀顿时浑身哆嗦得跟筛子似的。 糟了,大司祭,你上当了!这女人不是善茬啊! 慕洛雪松开了拿捏它要害的手,满意地轻轻抚着它的毛发,对赵瑾瑜说道:“这鸟好漂亮,我能养几日么?” 赵瑾瑜看了看她怀中的青雀,而青雀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你喜欢的话,养几日就养几日吧。” 慕洛雪开心地起身,凑到了赵瑾瑜身边,用手拉着他的袖子。 赵瑾瑜纳闷道:“做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拉了拉他,示意他蹲下身子后,在他耳边轻轻说:“去我屋里。” 赵瑾瑜顿时一个激灵,瞪着眼看了看天色,诧异道:“现在可还是白天?” “来嘛来嘛。” “恕我拒绝!” 赵瑾瑜觉得最近要找一些“克己复礼”的文章,让慕洛雪好好看看才行。 至少让她知道什么叫“可持续发展”。 生产队的驴也没那么辛苦的呀! 不过慕洛雪却拉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赵瑾瑜指了指自己:“送给我?” 慕洛雪点点头。 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只是送东西给我?” 慕洛雪用力点点头。 赵瑾瑜松了一口气:“早说嘛,那走吧。” “嗯。” 等到两人回慕洛雪的屋子的时候,元姬正带着几名婢女打扫着屋子。 她一见到两人结伴而来,诧异无比,话都没过脑子直接脱口而出:“现在还是白天呢!” 慕洛雪脸唰一下地红了,而赵瑾瑜也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元姬叹了一声,拍了拍头:“好吧好吧,神……殿下,我就先退下了。” 赵瑾瑜忙拦下了她:“不用不用,我只是拿些东西。” 有第三人在才好,这样慕洛雪肯定就不好意思了。 元姬狐疑地看向慕洛雪,见慕洛雪无奈地点点头,这才回应赵瑾瑜:“是,小公爷。” 赵瑾瑜问慕洛雪:“你不是要拿东西给我么?” “嗯。” 慕洛雪走到床边,跪伏在地上,趴着身子往床底下翻找了好一阵,拖出一个小箱子来。 “呼……咳咳。” 她吹了一下箱子上的灰,结果扬起一阵灰尘,呛得她直咳嗽。 她掸了掸灰,抱着箱子来到赵瑾瑜面前,把箱子放到了桌子上:“喏。” 赵瑾瑜看着桌上的小箱子,这箱子估计有些年头了,有些锈迹,看箱子上的花纹也不像是中原的风格,有着异域风情。 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原本还以为慕洛雪要与他分享的,无非也就是鸡腿、糕点之类的吃食,没想到还真似模似样地拿了东西出来。 赵瑾瑜一边伸手去开箱子,一边问道:“这里面装了什么?” 慕洛雪答道:“我娘留给我的,说是、说是将来嫁了人,就给未来的夫君。” “岳母留给我的?那我倒得好好看看。” 赵瑾瑜打开箱子,看到箱子里装着的东西时,微微一怔,伸手去取了出来。 那是一本青铜古书,质感厚实、充满了荒古之气。 第33章 大日金身决 赵瑾瑜将青铜古书捧在手中,翻看了一番。 慕洛雪在一旁说道:“你是不是看不懂呀?我可以教你。” “呵,我还需要你教……” “没关系,我教你。” 慕洛雪兴致勃勃地拉着他,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挨着他坐,指着青铜古书上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导着他。 这青铜古书上记载的并不是如今的文字,而是远古时期的蝌蚪文。 赵瑾瑜其实是认得的,前世之时他在太乙宗修行,太乙宗的乾坤塔中不少古籍便是以这类文字记载,而这蝌蚪文曾是远古时期万族统一使用的文字。 只是慕洛雪教得认真,他也就装作不认得。 不过赵瑾瑜在看了几页青铜古书之后,眼眸中难掩诧异之色。 这部青铜古书,记载着的是乃是一部功法,名曰《大日金身诀》。 这天下功法不计其数,赵瑾瑜师从天下第一宗门太乙宗,修行的根基乃是太乙宗镇门功法《太乙青木诀》,而后博览百家之学,自创《混元剑经》成就武谪仙之名。 可他从未见过有如此霸道的功法。 这《大日金身诀》,以天罡之元阳气、地煞之阴火劫淬炼自身,是将自己的身体当做法宝祭炼,修成金刚不坏之身。 可寻常人,哪里抵挡得住这天罡地煞淬炼? 赵瑾瑜顿时勾起了兴致,耳畔边慕洛雪说的话也浑然没在意,满腹心思都在这青铜古书之上。 这功法,寻常人炼不得。 不过……他可以一试。 赵瑾瑜正沉浸在书页之中,突然胳膊被轻轻地拧了一下。 他回过神,看向一旁的慕洛雪,却见慕洛雪气鼓鼓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骗我。”慕洛雪老大不高兴地说道,“你认得这字。” 赵瑾瑜怔了一下,低头一看,这才发觉方才看得太过入神,不由自主地将这青铜古书往后翻了好几页。 他故意把青铜古书一合:“小爷我不过是看得疲了,随意翻翻。” 慕洛雪满眼的不信:“真的嘛?” 赵瑾瑜屈指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不管我说啥,你都得信,知道你以后是跟谁混的不?” 慕洛雪两只手扶着额头,满脸委屈:“哦。” 赵瑾瑜站起身,把青铜古书一合,揣在腰间:“行了行了,你这玩意看着也是古物,我就收下了。” 他要走,却发现袖子又被人拽着了。 “又怎么了?” 慕洛雪拽着他的袖子,轻咬嘴唇,低着头嚅嗫道:“你,想不想喝酒?” 赵瑾瑜注意到她说话时,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往床上瞥。 他微微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最好,一拱手,态度坚决。 “告辞!” 屋中,慕洛雪一脸阴暗地坐着,离得近了还能听到她满满怨念的碎碎念。 此刻的她怨念之重,屋中气温都低了好几度,狗见了都得绕着道走。 元姬这会都不敢接近她,但刚刚目睹了赵小公爷飞似的从屋里逃走时的模样,有点想笑但又不敢,就躲得远远的,憋得很是辛苦。 慕洛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她立刻正紧了起来,紧绷起脸色。 “呼……” 慕洛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让心情平复下来。 她视线微挪,落到了桌上。 一只羽翎如青玉般漂亮的青鸟就站在桌上,只是身子哆哆嗦嗦的。 赵瑾瑜是走了,不过把青雀留在了这儿。 青雀目睹了慕洛雪在大司祭面前的模样和私底下的性情转变,吓得是战战兢兢的。 它不是没试过反抗,可被慕洛雪抱在怀里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反抗不了! 这女人藏了实力!修为绝对在它之上! 青雀恨不得立刻把这些事禀报给大司祭,让大司祭离这心思深的坏女人远远的,可一直没找着机会,直到赵瑾瑜离开,就剩它和慕洛雪在一块了。 慕洛雪摸了摸青雀的小脑袋,青雀也不敢反抗,装得跟普通的小鸟似的。 她抚摸了一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转过头对站得远远的元姬说道:“元姬。” 元姬来到跟前:“神主。” “你看看,此禽是不是青璃鸟。” 元姬这时才注意到慕洛雪带回来的青鸟,仔细看了一会,大吃一惊:“神主,您从哪儿来的?” “我夫君的。” 慕洛雪回答时语气自然,很是自然地就把赵瑾瑜称呼起了夫君。 元姬啧啧称奇道:“我也是头次见,不过看着确实和古籍记载一般无二,就是青璃鸟。我还以为这灵禽已经绝迹了。” 慕洛雪点点头,果然自己没有看错。 青璃鸟,传说之中乃是青鸾后裔,天生便通灵性,智慧不逊色人族。速度天下无双,可日行三千里,成年之时便是一尊元罡境强者。 不过这只青琉鸟看着还幼小,要成年不知道还需要多久。 自己要不要施些手段助它成长?这样一来,臭道士身边也算是有个助力。 毕竟现在的臭道士,不是前世的武谪仙,弱得很。 慕洛雪沉思片刻,看向青雀:“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往后我是你主母,记住了么?” “还有,不许将我的事告诉赵瑾瑜,不然将你拔毛烤了,懂了么?” 青雀想要假装听不懂,但慕洛雪用手指一点它的眉心,一抹真元蓄势待发,又问了一遍:“懂了么?” 它忙不迭地点头。 慕洛雪这才露出笑容,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乖。” 青雀在她的轻抚下,泪眼汪汪的。 大司祭,这女人好恐怖!我想回您身边去! 不幸中的万幸,这坏女人只认得它变幻的兽身,并没有认出这青璃鸟乃是巫蛊族的《无相真经》所变幻的。 慕洛雪抱起青雀,起身将它交给元姬:“找个鸟笼,好生饲养。” 元姬提溜着青雀的后领,躬身道:“是。” 往后几日,赵瑾瑜沉迷新到手的青铜古书,每日都待在自己的屋中琢磨新功法,一连数日也没去找过慕洛雪。 而慕洛雪一连几日见不着赵瑾瑜,派人去打听了一下,一听到赵瑾瑜整日将自己困在屋中,大抵也就知道赵瑾瑜是在干嘛了。 她顿时脸都绿了,心中开始后悔给赵瑾瑜送功法的事情了。 第34章 不许去 赵家的日子,似乎平静了下来。 赵府上下的人都发觉,自家最爱惹祸的小公爷最近闲下了性子。 每日都在家中老实待着,莫说是出门喝花酒,就是连自己的院也没出过。 一时间,阖府上下都欣喜地以为,赵小公爷这是要娶亲所以收敛了性子。 倒是都觉得三公主是个好媳妇,连小公爷都管得住。 不过慕洛雪对此并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赵府虽然平静了下来,不过京都却不平静。 自打日子来到了十一月之后,京都不时会有军队进京。 而这些军队都是各地藩王的军队,规模不一但都不下于千人。 大周王朝不过传承两世,裂土为王的王室宗亲倒是不多。 但是藩属国众多,归顺大周但是保持着自治权利。 而这一次所有藩属国都派了军队来京都。 一时间,京都热闹无比。 寻常百姓并不知道这些军队入京的缘由,皇室对外给出的解释是百国上供。 但真正的有心人却知晓,这些军队入京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为了下个月开启的皇室秘境“隐仙峰”。 传说中,隐仙峰潜藏着长生不老之法门。 传说固然是传说,不过五百年前隐仙峰曾开启过一次。 有数件在江湖上流下了传说的神兵皆出自隐仙峰,而这些神兵利器至今流传在世。 这让无数人对“隐仙峰”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如今,五百年时间已过,“隐仙峰”落入大周皇室手中,开启在即。 当今陛下邀八方诸侯一同探索此神秘之地,也便有了现在无数军队蜂拥入京的盛状。 “神主,没必要,真没必要!”“不行,我非得看看他这几日究竟在做什么呢?!” 赵家,公主院中。 慕洛雪拿着梯子,卷着水袖,气势汹汹地要往墙边去。 赵瑾瑜已经快半月没来找她了,她是等了又等,忍了又忍,到今日是忍无可忍、不想再等! 元姬赶忙拦着:“这样让人瞧见了不雅,属下过去帮您看一眼。” 慕洛雪不听她的,把梯子架在墙边,撩起袍子,“蹬蹬蹬”地就上去了。 元姬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替她扶着梯子:“您慢点。” 慕洛雪上了墙,依靠在墙边,看到了另一边院子的景象。 她隔壁的院子,就是赵瑾瑜住的院子。 而今日,赵瑾瑜就在院中坐着。 慕洛雪趴在墙头看着,只见赵瑾瑜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青铜古书认真看着。 他的面前,立着一口巨大的炉子,三角青铜巨鼎,底下柴火烧得正旺,像是在炼丹。 今日阳光正好,挥洒在他身上,倒是别有静雅之感。 慕洛雪趴在墙头看了一会,突然间注意到赵瑾瑜合了书籍,抬眼看向她这边。 笑盈盈的样子,分明是注意到了。 慕洛雪:“.....” 赵瑾瑜朝她招招手:“下来下来,好歹也是个公主,趴墙头多难看。” 慕洛雪本想纵身一跃下去,可想到自己在赵瑾瑜面前,理应不会修为才是。 这墙得有四五米高......普通的女孩子不会从这里跳下去吧? 不对,应该说脑子正常的女孩子都不会跳。 “我下不来。” “下不来你上那么高作甚?等着。” 赵瑾瑜进了屋,不多会从屋里搬出把椅子来。 他把椅子放到墙边,自己踩在椅子上,伸出两只手:“下来吧,我接着呢。” “那你接好了啊。” 慕洛雪小心翼翼得转过身子,原本想踩着他的手心下来。 可她一想到赵瑾瑜这么些日子不理睬她,眼睛微微一转,故意装作打滑:“呀!” 她从墙上摔了下来,半个身子沉沉地坠了下来。 赵瑾瑜还真以为她手滑了,心中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运气。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慕洛雪面前,理应没有修为才是。 他只好手忙脚乱去接。 “砰!” 两人从椅子上摔下来。 不过赵瑾瑜护着她,人垫在了底下。 慕洛雪跨坐在他的胸口处,低着头看着底下的赵瑾瑜。 赵瑾瑜苦笑道:“还不起来,真沉啊你。” 慕洛雪红着脸,捶了他的胸口一下,小声地辩解道:“不沉。” “赶紧起来。” “不起来!” “干嘛?说你沉还记仇了?” “......你都不找我了。” 赵瑾瑜看着她委屈的小模样,哼了一声:“小爷我有的事要忙,哪能整天待你那。” “那我不起来了。” 她话音刚落,突然间觉得身子一轻,惊呼一声,已经被赵瑾瑜抱了起来。 慕洛雪连忙将两只手搂着赵瑾瑜的肩膀。 赵瑾瑜把她放到地上,打了她的屁股一下:“还敢欺负到我头上了,该打。” 慕洛雪红着脸,扭捏地把手背在屁股上。 赵瑾瑜坐回到椅子上,喝了口茶,又弯腰拾捡了几根柴火,丢进了青铜炉内。 慕洛雪好奇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她凑近了,小鼻子嗅了几下,皱起了眉头:“不好闻。” 赵瑾瑜笑道:“你以为焖肉呢,这里头是药。” “药?”她歪着脑袋看向赵瑾瑜,“你有病?” 赵瑾瑜无奈道:“跟你在一块,迟早是得出点病。我这叫未雨绸缪,炼点药壮壮身子,不然可应付不来你。” 啊.....那方面的药啊? 慕洛雪脸唰地红了,错开视线,假装听不懂。 突然,她惊异道:“你怎么会炼药?” “瞎炼,反正吃不死人。” 赵瑾瑜随口就是胡诌。 他在太乙宗修行,岐黄之术可是精深得很,炼个丹算什么。 不过他扭头看着慕洛雪担忧的样子,说道:“行了行了,别操心我。府里有会炼丹的,我就帮着看看炉子罢了。” 慕洛雪这才放心下来。 赵瑾瑜算了算时间,这炉丹要练成恐怕还需要几个时辰。 这段时间陪着慕洛雪倒是没什么,不过起丹之时,却不能让慕洛雪瞧着。 毕竟这炉鼎之内炼着的,可是有些吓人。 赵瑾瑜正打算陪着慕洛雪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的时候,院外传来了管家福伯的敲门声。 “少爷,少爷,您在院里么?” 慕洛雪乖巧地起身要去开门,不过被赵瑾瑜握住了手,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他不耐烦地对外喊了一句:“什么事?说!” 福伯隔着院门回道:“醉红楼给您来了信儿,说是玉楼姑娘新编了一首曲子,问问少爷您什么时候有空去听听曲儿。” 醉红楼.....花玉楼..... 估摸着是大姐那边有消息要通知自己。 赵瑾瑜正要答应下来,却被慕洛雪两只手紧紧地搂住了胳膊。 “不许去!” 带着公主逛青楼 赵瑾瑜盯着慕洛雪抓他袖子的手,而慕洛雪也鼓着个包子脸气呼呼地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 赵瑾瑜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妮子,还没进门,就管起小爷我来了?” 慕洛雪委屈道:“你说过了,我只要跟着你的话,你就不去那种地方了。” 赵瑾瑜是答应过这事,若是寻常时候,不去就不去罢,只是这次花玉楼亲自托人带信来了赵府,估计是大姐那边事挺着急的。 他试探性地说道:“那..例外一次?” 慕洛雪小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赵瑾瑜不高兴道:“就是我老子都不这么管我。” “我是你娘子!” “那我偏要去呢?” 赵瑾瑜站起身来,而慕洛雪不甘示弱地也跟着站起来,两只手紧搂着赵瑾瑜的胳膊:“那我就跟着去!” 赵瑾瑜侧过头看着她,她也仰着头盯着赵瑾瑜,一点儿也不犯憷的模样。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看我给你惯的行吧,愿意跟着就跟着,懒得管你。” “福伯,找人来替我看着丹炉!另外,备马,我要出门!” 赵瑾瑜和慕洛雪前脚刚离开赵府,后脚赵成武便来赵瑾瑜院中来找他了。 只不过赵成武来得不巧,赵瑾瑜刚走,他没见到自家儿子的人影,只是在院中看到了愁眉苦脸地盯着丹炉炉火的老管家福伯。 福伯一见赵成武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赵成武摆了摆手,询问道:“老福,少爷呢?” 福伯顿时老脸为难,期期艾艾了好一阵。 赵成武拉下脸来:“问你话呢。” “少爷、少爷他.....出门了。” “出门便出门了,这么吞吞吐吐做什么?无非也就是青楼赌坊,又不是第一次去.....” “可少爷这次,是带着公主殿下一起去的。” 赵成武顿时声音戛然而止,不可思议的看着老管家。 好半晌他才问道:“去逛坊市?” 老管家福伯低着头,吞吞吐吐地为难道:“去、去的青楼。” 赵成武顿时脸色一僵。 带着自己的公主媳妇上青楼?! 好小子,这么会玩?!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临近年关,醉红楼的生意也好了起来,往常月份都是夜里才营业,到了现在下午便开张了。 醉红楼在京都之内,也算是久负盛名,常有文人骚客慕名而来,故作风雅与青楼女子吟上几句风花雪月,逗得怀中丽人一笑。 此刻正是下午,刚过未时,醉红楼外来往宾客众多,一进了楼便各自搂着相熟的姑娘,心猿意马。 而这醉红楼的姑娘又哪有好人家的姑娘,一个个也不忌讳,被人手伸进肚兜内摸了饱满的胸脯一把也只是娇嗔佯怒地粉拳轻捶,等到几张银票塞进胸沟之中,又是展开笑颜,娇滴滴地说上一句“谢爷赏”。 一辆马车停在醉红楼门前,赵瑾瑜和慕洛雪从车上下来。 慕洛雪站在门口,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本以为自己跟着,赵瑾瑜说要去青楼也只是说说,可没想到还真把她给带来了。 把自家马上过门的娘子带来了青楼,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这臭道士..... 赵瑾瑜假装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慕洛雪,看到她眉头皱得都快拧出个“川”字了还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顿时心中有些好笑:“走吧,进去吧。” “进去就进去。”慕洛雪嘟囔着嘴,逞强地嘀咕了一句。 赵瑾瑜哼笑了一声,带着赵府的一帮狗腿子,先行一步走进了这醉红楼之中。 慕洛雪眼看着赵瑾瑜走进门中,咬了咬唇,跟个受气包似的跟着走了进去。 进了门内,她遥遥就看到几个打扮妖娆,酥胸半露的女子围着赵瑾瑜就上去了。 “哎呦,小公爷可有日子没来了,真是想死奴婢了。” “小公爷慢点,小心着台阶。” 赵瑾瑜哈哈大笑,随手甩了一颗金元宝,扔进了那青楼女子的怀里。 那青楼女子一阵手忙脚乱想要去接,结果一个不小心从她那开着口的衣领之中掉了进去,愣是掉在了那半露的酥胸之间,夹得准准的。 这一大锭金元宝,耀地人眼花,这青楼女子眼中闪着金星,也不忌讳,伸出手翘着兰花指就给夹了出来,然后放在牙间一咬,确认了真伪之后顿时是笑得花枝招展:“谢爷赏。” 她刚想赵瑾瑜身上贴,却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她往边上一看,只见赵瑾瑜身后站着个姑娘,好看得不得了。 只是浑身散着冷气,那眼神盯着她仿佛要吃人一般。 那青楼女子顿时身子一僵。 也是这个时候,赵瑾瑜笑骂地推搡了一把:“得了赏就赶紧退一边去吧,什么胭脂俗粉便往小爷身边凑。” 他看了看周围,啧了一声,不耐地挥了挥袖:“都滚都滚。” 这些姑娘们讨了个没趣,黑着脸都走了。 赵瑾瑜就近找了张空桌,抓了把桌上摆的瓜子,翘着二郎腿在那坐着,磕着瓜子,瞥眼看着站在身后的慕洛雪:“你站这儿做什么?坐。” 慕洛雪不肯坐,拽着他的袖子:“回家。” “我这刚坐下。” “回家!” “别吵别吵,外人面前,留些面子。” 赵瑾瑜和慕洛雪就在大堂内拉扯之余,明明这大堂之内颇为拥挤,可他俩周围几米之内,愣是没人敢接近。 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 这些酒客大多都是醉红楼的常客,对这位赵小公爷认识,可太认识了。 便是有几个喝得多了的,远远地瞧见了赵瑾瑜在那坐着,顿时也是惊得酒醒,连忙退远一些。 原本人声鼎沸的醉红楼,在赵瑾瑜来了之后,愣是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些酒客虽然不敢靠近赵小公爷那边,可眼角余光也是忍不住扫过,不时与同伴低语几番。 “小公爷竟还带个女人来逛青楼。” “白发赤瞳,该不会.....” “嘘,你不要命了?” 慕洛雪的存在,引起了不少人的在意。 不单单是那倾国容貌,更是她那醒目的白发赤瞳的特征,而且还恰好跟在赵小公爷身边,让不少知情人一眼就认得她是谁。 乖乖,带着公主殿下逛青楼? 这就是京都第一纨绔么? 第36章 救回来再打一顿 若是往常,赵瑾瑜坐在这儿,无人敢靠近。 只不过这段时间,京都却是来了不少外人。 醉红楼门口,一个大茶壶正在招呼几名衣着华贵的男人朝里头走去。 其余几人是中原人,唯独被人簇拥为首的那名男子身材高大,身上披着稀罕的兽皮,头上戴着兽皮帽,看面貌便不似中原人。 他手上拿着两颗银珠在手心来回地盘着,脸型方正,眼眸中带着几分跋扈的戾气。 而在他身边前簇后拥地围了一群人,一个个都是说着恭维的话: “小王子这次来京,我等还要仰仗小王子。” “贵国狼铁骑进京那日,着实壮观,如此雄兵压得其余属国都抬不起头来。” 穆尔察哈哈大笑,对这些恭维之语倒也颇为受用。 等到一行人进了醉红楼的大门,其中一人说道:“小王子未曾来过中原,今日不妨也领略一下我们中原女子的风情,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将大茶壶招呼过来,耳语一阵,大茶壶顿时会意地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大茶壶领了一堆醉红楼里的漂亮姑娘过来。 穆尔察却皱起眉头,满脸不耐之色。 几名中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以为这些姑娘不让他满意,为首那人腆着脸笑道:“还有更好的,还有更好的,小王子,咱们挪步雅间吧,请。” 几人正要往楼上雅间去,刚要上楼梯之时,穆尔察眼角余光一瞥,恰好就瞥到了坐在大堂里嗑瓜子的赵瑾瑜,以及他身边的慕洛雪。 他顿时眼睛一亮。 这世间还有如此俊美之人,便是天山上的天神也不过如此! 穆尔察扭头一看旁边陪同的几名中原人,一指慕洛雪的方向,操着不流利的中原话:“我要她!” 那几名中原人笑眯眯地应道:“好说好说,小王子今日尽兴便好,便是这醉红楼的花魁.....” 他一边说着,一边顺着穆尔察指着的方向看去,还没说完的话戛然在了嘴边,嘴巴逐渐张大,大得都能够赛下个鹅蛋了。 赵赵赵.....赵瑾瑜? 这蛮子不要命了?跟赵瑾瑜抢女人?! 可还不等出声解释,穆尔察便性急的直接朝着赵瑾瑜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几名中原人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坏了! “小公爷,楼上雅间已经备好了,不过咱家玉楼姑娘还在梳妆准备,您要不挪步先上去。” 醉红楼的陈妈妈扭着肥胖的身子,在赵瑾瑜面前笑得老褶都舒展开了,极尽谄媚地说着。 赵瑾瑜倒是不着急,看着大堂内戏台上的戏子唱戏,饶有兴致:“不急,听完这支曲儿再说。” “诶,好好,爷乐意便好。奴给您添点茶水。” “另外再拿些糕点,好吃些的。” 赵瑾瑜平日里不爱吃糕点,这要求倒是让陈妈妈有些意外。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立刻也就答应了下来。 醉红楼虽是青楼,糕点做得确实是不错。 赵瑾瑜不爱吃,但慕洛雪爱吃。 不过小傻子这会怎么安分下来了? 赵瑾瑜扭头看向慕洛雪,却见到慕洛雪被一个外邦男子缠上了。 也不知道那外邦男子与慕洛雪在说些什么,一个劲地将一大包东西往她手里塞,那包裹叮铃桄榔作响,一猜便是珠宝。 而慕洛雪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小脸满是呆滞吃惊。 赵瑾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穆尔察正一脸兴奋地和慕洛雪叽里呱啦地说着外邦话,突然间觉得一道阴影笼罩。 他正疑惑转过头,一张椅子正朝他的面门越来越近..... “砰!” 这椅子当着他的脑袋砸下,力道之大,实木质地的椅子竟是被打得粉碎。 他顿时哀嚎一声,捂着头倒在了地上。 赵瑾瑜拽着一根仅剩下的椅子腿,不解气般地上脚狠踢了几脚。 周围,无一人胆敢阻拦。 他扭头看向自己带来的家丁仆人,喝骂道:“愣着做什么?照死里打。” 赵府的家丁奴仆一见自家少爷发了话,也不客气,纷纷抄起周围顺手的东西,加入了战场。 穆尔察捂着头,滚地哀嚎,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原话嚷嚷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你就是天王老子,今天小爷也要打死你!” 赵瑾瑜啐了一口,提了提褂摆,抬脚就踹。 之前陪同穆尔察的几名中原人连忙从人群中挤出来,慌忙地上前阻拦:“别打了别打了,小公爷,这是查尔哈氏族的王子,您莫在打了!” “滚!” 赵瑾瑜不耐烦地一拂袖,把人推到一边去:“别说是个藩国王子,就是这大周皇子来了,你看我今日揍不揍他!” “小公爷,鄙人乃大理寺......” “一会揍完他,小爷我再揍你,且等着!” 赵瑾瑜这嚣张话语一说出来,刚还打算报上名讳讨个人情的男人脸都绿了,默不作声地退了回来。 不敢劝,真不敢劝! 这赵小公爷说要打大周皇子,可不是说着玩的,他当年入宫伴读,可真揍过皇子,揍得着实是不轻,打小就坏! 至于这穆尔察..... 这位大理寺的官员看着被揍成猪头样的穆尔察,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唉,招惹谁不好,当真是.....” 半个时辰过后,赵瑾瑜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看着地上有出气没进气的穆尔察,对一旁的家丁奴仆说道:“丢出去,碍眼。” “是,小公爷。” 几名家丁奴仆架着身材高大的穆尔察,像是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丢出了醉红楼的大门。 赵瑾瑜这时走到慕洛雪身边,她对于刚刚那一幕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反而笑眯眯的。 “你还笑?” “很开心。” “开心什么?” “夫君很在乎我呢。” “呵。”赵瑾瑜呵笑了一声,想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 可在慕洛雪笑眯眯的眼神下,他不自在地错开了和她对着的视线,用手扇了扇风,嘀咕道:“这打一架,还真热呀。” 啊,害羞了么? 夫君真可爱啊。 慕洛雪眼眸中的笑容更甚了。 这时,醉红楼的陈妈妈才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对赵瑾瑜说:“小公爷,玉楼姑娘已经在雅间等您了。” “嗯。” 赵瑾瑜带着慕洛雪步上楼体,朝二楼雅间走去。 他问道:“刚刚那番邦人,怎么着你没?” 慕洛雪摇摇头:“没,他就问了个问题。” “就.....只是问了个问题?” “嗯。” 赵瑾瑜“嘶”了一声,表情有点尴尬。 别是.....打错人了吧? “问你啥了?” “他问我男奴卖不卖?” “男.....男奴?说谁?” 慕洛雪默默指了指他。 赵瑾瑜瞪大了眼睛,错愕地指了指自己。 慕洛雪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瑾瑜额头顿时青筋暴起,卷着袖子反身朝楼梯下走去。 “你要去哪?” “把那龟孙揪回来再打一顿!” 第37章 我也学曲儿给你听 最终,赵瑾瑜还是悻悻而返。那外邦蛮子早就叫人带走了。 他回到醉红楼,上了二楼雅间。花玉楼早已在此等候,正跪坐在茶案后,举止优雅地沏着茶水。 “吱呀~”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花玉楼抬眼一看,赵瑾瑜正推门进来,笑盈盈地起身准备行礼。不过当慕洛雪跟在赵瑾瑜身后进来的时候,她动作顿时一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赵瑾瑜。 赵瑾瑜悄悄朝她摆了摆手,用嘴努了努身后的慕洛雪。花玉楼顿时会意,脸上重新展露笑容,上前行礼:“小公爷请坐,奴伺候您用茶。” “罢了,这茶水就不喝了。”赵瑾瑜进了屋自己找了个地儿坐下,直接说道:“你不是说新编排了个曲儿,直接听曲儿罢。你不是有消息要传给我么?直接说事。” 花玉楼瞥了眼慕洛雪,笑盈盈地说道:“只是此曲儿……有些香艳,只能唱与小公爷一人听。”这消息隐秘,只能说给小公爷一人听。 两人对了几句暗号,赵瑾瑜明白花玉楼这是在提防着跟着自己来的慕洛雪。他倒也理解,虽然慕洛雪是自己娘子,可花玉楼又没见过,她身份隐蔽不能随意暴露,信不过外人也正常。 这一番暗语,两人能听懂,但是慕洛雪听不懂。她只能听懂字面上的意思。 慕洛雪立刻抱紧了赵瑾瑜的胳膊,眼神警惕地盯着花玉楼。 花玉楼微微一怔,不由地掩嘴莞尔一笑:“看来小公爷今日也不太方便,不妨今日就先作罢吧?” 赵瑾瑜却是板着脸道:“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小爷今日来了,还有跑空穴的道理?去备桌酒席来,小爷要听曲。” “这……是,奴这就让人准备。”花玉楼福安行礼,退出了房间。 等到屋中就剩下赵瑾瑜和慕洛雪两人了。赵瑾瑜看看还抱着自己胳膊的慕洛雪,她正低着小脑袋有些出神。 “啪~”指尖一曲,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发出一声轻响。 慕洛雪捂着额头,懵懵地看着赵瑾瑜。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我在想……我也去学曲儿怎么样?” “……这勾栏戏子的把戏,你堂堂一个公主去学个什么?” “你不是爱听么?”慕洛雪委屈道,“我去学了,在家也只唱给你一人听,你是不是就不来这儿了?” 赵瑾瑜看着她,出神了片刻。好半晌他回过神,嗤笑了一声:“学个屁,跟着我,享福便是。” 她埋怨地小声嘀咕着:“你老惹我生气,哪里享福了?” 赵瑾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着茶杯浅尝了口茶水,放下茶盏时,似是不经意地说道:“能像这般与你吵吵嘴,我倒是觉得挺有福气的。” 慕洛雪脸微微泛红,不自觉地伸手捋了捋耳边发梢。 过了不大会功夫,花玉楼回来了,身后跟着些侍女。侍女们鱼跃而入,手上端着一盘盘样式精美的佳肴糕点,进了雅间放在桌上之后很快又行礼退了出去。 不多会,桌上已经满满登登一大桌子。 慕洛雪坐在桌边,看着桌上菜肴眼睛都亮了起来。她看向赵瑾瑜,而赵瑾瑜嗤笑道:“看我做什么,都为你点的……你给我杯中倒酒做什么?!” 慕洛雪红着脸说道:“我、我陪你喝两杯。” “大可不必!自从上次你说酒不是好东西,我回去一琢磨确实如此,所以戒了。” “……其实喝一点点也没关系的。” “呵呵。” 赵瑾瑜非但自己不喝酒,也不让慕洛雪喝了,把她手里的酒盏抢过去,给她换了茶水。 慕洛雪只能气呼呼地吃东西,咬着酥饼时都比平常更加用力。不过醉红楼的糕点做得确实是不错,不一会儿她就忘了不快,专心致志当个干饭人! 花玉楼就坐在一旁珠帘之后,弹奏着琵琶,唱着一支支曲儿,曲调婉转、声音动听。 “好像……逛青楼也没什么嘛。”慕洛雪心中突然升起了这么个想法,好像和平常赵瑾瑜带她出去吃好吃的时相比,也只是身边多了个歌女罢了。 她偷摸看了一眼赵瑾瑜那边,赵瑾瑜闭着眼睛手指点着桌子,合着曲调轻轻敲打。 等她看过去的时候,赵瑾瑜也恰好睁开眼,对视一眼,朝她笑了笑:“好吃么?” 慕洛雪只能红着脸点点头,默默干饭。 等到申时末了,窗外太阳也斜斜靠向远山,天色渐暗。这一顿宴也到了散场的时候,赵瑾瑜领着慕洛雪准备回家。 花玉楼将赵瑾瑜恭送出了门,临走时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赠给了赵瑾瑜:“此香囊是奴亲手所缝,今日赠与小公爷,以解相思。” 赵瑾瑜伸手接过,淡淡道:“晓得了,你回去吧,不必送了。” 花玉楼默默福安行礼,目送着他的离开。 …… 在回去的马车上,慕洛雪视线总是落在赵瑾瑜腰间香囊上,小眉毛纠结地拧巴着。 赵瑾瑜见状,从腰间解下了香囊,随手丢进了马车内取暖的火盆里。香囊入了炭火,很快便燃了起来,里头香料被点燃,马车内充盈起一股好闻的味道。 “满意了?”赵瑾瑜随口问着。 慕洛雪脸颊微红,挪开视线,装作听不懂。 赵瑾瑜无奈道:“你都盯一路了,小脸拧巴得都快出皱纹了,要是变成小老太太,我可不要你。” 慕洛雪有点慌张地拿出她贴身带着的那面小镜子,担忧地照了照镜子,伸手抚了抚眉心。 过了片刻,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坚定地说道:“还是很漂亮。” 赵瑾瑜不禁哑然莞尔。 …… 回到府中,赵瑾瑜将慕洛雪送回了她的院子,然后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从袖中一拿,取出了一张信笺,拆开了看了一眼。这信笺是花玉楼藏于香囊之内的,赵瑾瑜在马车上就将纸条从香囊中取了出来。 信笺不过二指宽、一寸长,上面也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凤阳将军将于五日内返京。” 赵瑾瑜看到信笺上的内容,有些诧异:“大姐要回京都?” 第38章 我,天下第一! 赵瑾瑜还在想着信笺上的内容,推门进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就看到老管家福伯跪在地上,对着丹炉的炉灶一个劲地吹着。 “福伯,做什么呢?”赵瑾瑜在身后冷不丁的声音,顿时吓了老人一跳。 福伯颤颤巍巍地从地上起来,一张老脸满是黑灰,身上也脏兮兮的,愁眉苦脸地耷拉着脑袋:“少、少爷,这这不赖我啊,这炉子我帮您看着,这火突然就灭了,怎么都生不起来。” 他担心被赵瑾瑜责罚,腿肚子都打哆嗦。 不过赵瑾瑜一听,心中顿时了然。这是炉中丹练好了。 “无妨,是丹炼成了。”赵瑾瑜有些期待地走了过去,打开了丹炉的顶盖。 这顶盖一掀开,顿时满院飘起了一股药香。 福伯好奇地探过头去看一眼,只见丹炉之内烟雾笼罩,其中有几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丹药。 “少爷,您炼的这是什么丹?” “这啊,这可是男人福音,便是七旬老翁服下一颗......”赵瑾瑜突然看向福伯,笑吟吟地问道,“福伯要不先试上一颗。” 福伯吓得脸都绿了,这是要拿他试丹啊? 他连连摆手推辞,一边向后退,一边结结巴巴道:“不……不不不,少爷,老奴、老奴年岁大了,这大补之物实在无福消受。” 福伯突然间转身就跑,不要命地朝院外跑去。 赵瑾瑜看得有点目瞪口呆,哑然失笑:“这老家伙,平常走路还扶着拐呢,这会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对了,少爷。”福伯又突然间跑回院门口,探进脑袋说了一句:“老爷吩咐您回来了去他书房中,说是有要事。” 说完,脚底一抹油又跑了,像是生怕被赵瑾瑜再给抓回去。 赵瑾哈哈大笑,摇了摇头,回屋取了个口袋,还有几个羊脂玉瓶。 他打开袋子,伸手一招,那丹炉之中的几枚红色丹丸自行飞起,落入了袋中。 赵瑾瑜将口袋扎紧,随手揣进怀里,并不是很在意。 这些红色丹丸实际上只是几枚凝香丸,除了香味重之外也没什么用途,炼制此丹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遮挡这丹炉之中真正炼制的丹药气味。 “起!”赵瑾瑜一拂袖,这丹炉内隔板飞起。 原来这丹炉竟是分为上下二层,而底下那一层才是真正炼制的东西。 当隔板飞起的那一刻,一股刺鼻腥臭扑面而来。 丹炉之内,恐怖无比! 无数黑色的蛊虫死尸满满铺满了炉底,而丹炉内壁有无数凹槽,一股乳白色的液体顺着凹槽汇聚在丹炉中心。 赵瑾瑜取出准备好的玉净瓶,朝丹炉中心屈指一引,那一汪乳白色液体形成一道水柱,朝着羊脂玉瓶的葫芦口汇聚而去。 等到全部装好了之后,不多不少刚好装满一个瓶子。 赵瑾瑜看了看成色,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丹炉内的恐怖之景,有点头疼:“青雀还在小傻子那儿呢.....还得自己清洗丹炉,真是麻烦。” “身边是不是再添个帮手比较好?” ...... 赵瑾瑜将院中残局都处理好了之后,这才转身出来,来到了赵成武的书房之中。 书房亮着烛灯,赵成武早已等候多时了。 赵瑾瑜门也不敲,推开门走了进去:“爹,你说你烦的便是看书,约我之时为何总在书房?” 赵成武正拿着本书坐在书房里装模作样,闻言顿时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这京都之内,文官当道,喜的便是这攀文附雅之事,爹这叫紧随潮流。” 赵瑾瑜自顾自地坐下,拿起桌上茶盏就给自己倒茶,哼笑道:“得了,您还能跟那些文官玩得到一块儿去?” 他喝了口茶水,说道:“爹,我身边缺个替我平事的人,给我推荐个高手?” 赵成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需要高手?” 赵瑾瑜摇了摇头道:“在京都,我就是个会惹是生非的公子哥,不会武功。” 赵成武明白了他的意思,赵瑾瑜纵是有通天修为,在京都却并不方便出手。 他摸了摸胡子,沉吟道:“我在你身边,安插了不少修为高强之人,你会不知道?” 赵瑾瑜一挑眉,淡淡道:“看不上眼。” 赵成武很是无语:“都是阴煞境的好手,若是在军中都是能统御万人兵马的将领,你也看不上眼?那干脆你爹我给你做护卫得了。” 赵瑾瑜上下扫量了他一眼,神色古怪:“爹,你为何觉得你实力就配?” “你特奶奶熊的!”赵成武脱了鞋帮子就要揍他。 这混小子,话里话外全是看不起他实力的意思,要知道他赵成武元罡境修为便是在整个大周皇朝,也能称得上是高手! 到了这小子眼里,竟还嫌弃起来了。 赵瑾瑜不紧不慢地躲开了鞋帮子攻击,悠悠道:“要给我这天下第一做护卫,怎么着.....那也得是天下第二的修为吧?” 赵成武几次进攻都落了空,悻悻地把鞋子丢到地上踩回去:“就你还天下第一?” 赵瑾瑜很是不要脸地点头应道:“对,天下第一。” “呵,天下第一.....”赵成武哂笑摇摇头,“你要真想找,行啊。东海之下有座牢笼,关着个疯子。北方有座天山,那上面还有个自称天神的秃头。南边的大佛寺有口井,井里头镇着个老魔.....” “停!”赵瑾瑜越听越不对劲,眯着眼睛看向赵成武:“老家伙,你逗我玩呢?” 赵成武无辜地摊摊手:“你不天下第一,你把他们打服了,让他们给你做侍卫不就行了么?” 赵瑾瑜脸色严肃地一挥袖:“最近没时间,我改日就去!” “呵呵,你这吹牛逼的样子倒是和老子一模一样。” 赵瑾瑜悻悻地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些。老爹,我让你替我准备的东西,准备了么?” “准备是准备了,人就在地牢关着,不过你要几个死囚做什么?”赵成武有些不解地问道。 赵瑾瑜从怀中取出一瓶羊脂玉瓶,对赵成武神秘一笑:“带你看点好玩的。” 第39章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赵成武走到书架边,转动书架旁的一盏灯,屋内几声轰鸣,地板上开出了一道暗道,一条石阶梯笔直向下。 他拿起一盏灯,先一步进了暗道。 赵瑾瑜跟在他身后,一同下去。 “爹,大姐要回来了。”路上,父子俩交流着。 赵成武举着灯走在前面:“我知道,我让她回来的。” 赵瑾瑜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你让大姐回来的?那边境不守了?” “呵呵,不还有其他人在么?这些年也委屈你大姐了,你我父子在京都成了质子,留你大姐一介女流守着边疆。今年也让她回家过个好年,顺带这不是你要成亲了么?” “不止这些吧?” “呵呵,确实不止。这也是我今日找你来的原因之一,我得你帮我个忙。” 两人说话的功夫,来到了地牢。 牢笼之中,关着几名死囚,见到有人来了,立刻挣扎起身,顿时铁链声泠泠作响。 赵成武站在牢笼前,侧过身对赵瑾瑜说道:“你大姐的事儿,一会再说。你不说要给我看点好看的么?来吧。” “那您可瞧好。” 赵瑾瑜取出羊脂玉瓶,打开塞子,伸进小指轻轻蘸取,提起后指尖一甩。 几滴乳白色的药液,精准地落入了囚牢中那几名死囚的口中。 “呜呜呃呃呃……” 那几名死囚痛苦倒地,喉中发出几户窒息的抽搭声。 在赵成武惊讶的目光中,那几名死囚的身体开始不断扭曲,身上肌肉蠕动膨胀起来,不多会一个体型正常的人变成了足有三丈高的巨人。 “啊啊啊!” 这几名巨人猛地一用力,原本锁在身上的铁链全部被扯断,喘着粗气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 他们突然间朝着牢笼冲来,精铁制成的栏杆竟是被硬生生拗断。 “啊!!!” 巨人发出咆哮声,朝着赵成武父子二人冲来,伸出双手似要将二人撕碎。 也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 “当啷~”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几名巨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成武回身看去,只见赵瑾瑜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个提灯一般的铃铛。 他持着杆身轻轻摇动几下,吊着的铃铛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坐下。” “趴下。” “转个圈。” “握手。” 赵瑾瑜对这几个巨人下达着命令,而他们全都乖乖照做。 他回过头笑着对赵成武说道:“老爹,是不是挺有意思。” 赵成武饶有兴致地凑近观瞧,甚至上手去捏了捏这巨人身上的肌肉,沉吟道:“传说巫蛊族之中,有一种生死蛊,蛊虫可操人心。中蛊者不生、不死,不知疼痛,便是斩下头颅也可活。” 他看了看那几名死囚,那几名死囚眼神中充满仇恨得死死盯着他,喃喃道:“不过中了生死蛊,便是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这几人……似乎神智还在?而且这几人只是普通人,可现在实力至少可比肩先天武者……” 赵瑾瑜在旁笑道:“老爹倒是见识不浅,此药,便是用南疆生死蛊所炼制。不过我炼制的药,自然是没了原来的缺陷。” “你这药极难炼制?” “对我而言,不难。” “生死蛊只对普通人有用,你这药也是如此?” “元罡境以下,都有用。” 赵成武面上虽无太多神色变化,可心中大受震撼。 此药一出,岂不是能够造一支无敌之师? 他突然脸色一变:“你炼这药做什么?该不会真准备造反吧?” 赵瑾瑜摇了摇头:“做买卖。” “你把这药卖给别人了?” “是啊。” “卖给谁?” “谁要我便卖给谁,中山王、梁远候……天狼国、安月国……” 赵瑾瑜掰着指头数着,每说一个,赵成武这眉心就一跳。 好家伙,这大周境内,感情凡是手底下带兵的,八九成都买过? 这买卖得做多久了? 难怪这小子这么有钱。 赵成武低着眼看着赵瑾瑜手中提灯一般的铃铛,拿手一指:“这个也卖?” 赵瑾瑜笑了,把铃铛收了起来:“这个不卖。” 赵成武哈哈大笑:“我便知道你小子没安的好心。” 赵瑾瑜挥挥手,那些死囚巨人乖乖地重新回到了牢笼之中。 他对赵成武说道:“看也看过了,也该说说爹你找我有什么事了。” 赵成武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赵瑾瑜。 赵瑾瑜接过一看,这纸上写了不少人名,而这些人名不少他都看着眼熟,细细想来,应该是赵家在边疆驻守的几名将领。 他有些不解地看向赵成武,而赵成武解释道:“这纸上的这些人,过些日子都会陪你大姐回京。等到隐仙峰开启,他们就代表咱们家去参加。” “要我做什么?” “你在隐仙峰内,找个机会,把这名单上的人都杀了。” 赵瑾瑜眉头紧蹙:“这里面有叛徒?” 赵成武摇了摇头:“没有,大多也还算是忠良之辈。” “那老爹你是上了年纪,脑子出问题了?” “臭小子什么话?” “自己的人,你让我全杀了,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是什么?” 赵瑾瑜很是不理解赵成武交代的事。 赵成武叹了一声:“若我还在边疆,这些人都是得力干将。可我能镇住,你大姐却镇不住。” 他背着手,感慨道:“这京都我一待便是十几年的光阴,这军中如何,我自己都快忘了,其他人又如何还记得我呢?” “人心散了,有些人想法也就多了。你大姐镇不住,我只能替她镇一镇。” 赵瑾瑜沉默片刻,一拱手道:“我明白了。” 赵成武有些内疚道:“这事也就只有你能去做,不过……也是委屈你了。” “无妨,过些日子……也不差这几个。” 父子二人从地牢重新回到了书房中来。 赵成武关了暗道,一回头看到赵瑾瑜已经霸占了书桌,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 “爹,大姐的事只是你找我的原因之一,那还有什么事?” 赵成武无奈地自己搬了个小马扎过来,挨着赵瑾瑜坐着:“就这几天,五王爷要进京了。” “五王爷?谁?” “姬如渊。” 第40章 风雨欲来 姬如渊…… 赵瑾瑜细细想了一下这个名字,摇了摇头:“不认得,提他做什么?” “你不认得也正常,他在居星山潜修,很少出山。”赵成武压低了声音道,“不过五王爷有一异术,名曰望气之术……” 赵瑾瑜打断了他,不解道:“卜卦那一套?那不都江湖骗子的把戏么?” 赵成武认真道:“五王爷生而便有神眼,肉眼可望人气运,那是有真本事的。我问你,你可懂应对之法?” “你担心皇帝让五王爷来试探我?” “不是担心,是陛下必定会让五王爷来看你一眼。” 赵瑾瑜懂了,然后很是干脆地摇了摇头:“不会。” 赵成武急道:“你不是会改变容貌么?” “那是一回事么?” “那你还有那个小替身……” 赵成武说的是青雀,因为赵瑾瑜时常暗中离开京都,而离开的时候便是青雀变化成他的模样留在府中,所以赵成武是知情的。 赵瑾瑜摇了摇头:“不行,青雀身份麻烦,若被看穿,祸事也不小。” 赵成武顿时皱了眉头,愁眉苦脸道:“哎呦,那可如何是好?” 赵瑾瑜笑道:“也不用那么愁,他何日进京?” “你要去半路截杀?”赵成武明白了赵瑾瑜的意思,猛地摇头,“不行不行,杀居星山的人,很是麻烦。你能杀,但你未必不会暴露。” “那怎么办?我出去躲几日?” 赵成武左思右想,最后一拍大腿,咬牙道:“罢了,过些日子,你随我出门一趟。” “做什么?真出去躲躲?” “不是,我带你去求一人,或许有办法帮你。” 赵瑾瑜本想问赵成武要带他去求谁,只是赵成武只是含含糊糊地说“去了你便知道了”。 弄得这般神神秘秘,倒是勾起了赵瑾瑜的好奇心。 夜也深了,赵瑾瑜站起身准备回房。 赵成武在他身后,突然说道:“说起来,黄尚书家的公子最近突然害了疯病,你可知晓?” “我做的。” “为何?” “试探一下黄俞。” “结果如何?” 赵瑾瑜摇了摇头:“半个多月了,未曾联系过我。” 赵成武感慨道:“黄尚书对陛下还真是忠心耿耿啊,罢了。黄家那边你莫要再动了,倒了个黄家,又要出来个李家、刘家、王家的,黄俞与我做对手这么些年,换一个人我还不习惯呢。” 赵瑾瑜在门口回首看了他一会,缓缓点头,转身走出了书房的门。 “我知道了。” 赵瑾瑜正要回自己院子,路过慕洛雪的院子时,却发现她屋中灯未熄。 “怎么晚了?还没睡么?” 赵瑾瑜嘀咕了一声,也没太在意,推门先进了自己的院中。 而此时此刻,慕洛雪的屋中。 她正盘膝坐在地上,双手上下交叠,两个手心之间真元化为道道匹练。 两道护符就在她掌心之内,逐渐散发出宝光。 良久,宝光内敛。 她倾吐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看向了手中的护符,露出了满意之色。 天机符,终于是练成了。 元姬这时走上前来,不解地问道:“神主,您让大神将带了那么多天材地宝,就为了炼制这天机符么?此物不能杀敌也不能自保,炼它干吗?” 天机符是《大衍经》第七重方可炼制的一种秘宝,要知道传说之中的“龙门”也只是《大衍经》第八重就可炼制。 炼制一枚天机符所消耗的天材地宝虽然不似炼制“龙门”那般恐怖,但是也是相当惊人。 可天机符的作用,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在旁人眼中,这天机符的作用,仅仅只是隐藏自身修为气息罢了,简直鸡肋。 慕洛雪低垂眼帘,把玩着手上的两枚天机符,说道:“上古之时,有大能能够以因果伤人。便是现在,亦有凭借生辰八字、头发等贴身之物,便可千里之外咒杀他人的法门。有了此宝,便可无忧。” 她停顿片刻,又说道:“等修为入了阳仙境,雷劫加身,此宝可屏蔽天劫追踪,延后天劫时间。这才是天机符最大的用处。” 元姬瞪大了眼睛,吃惊道:“莫非神主已经要入陆地神仙之境?” 慕洛雪摇了摇头:“若无机缘,五十年内,我难入陆地神仙境。” 她站起身,将天机符戴在身上:“炼制此宝,是为了防一个人。” “谁?” “五王爷,姬如渊。” 天机符,可以屏蔽自身气运,应当是能够挡得住姬如渊那双神眼了。 慕洛雪炼制了两枚,而另一枚……是为了赵瑾瑜炼制的。 虽然夫君尚未修炼,可毕竟是谪仙之资,气运恐怕惊人,蛰伏了这么多年,若是被姬如渊一眼看穿,只怕是要有大麻烦。 慕洛雪心中心心念念的还是赵瑾瑜,便是有一点风险,也不舍得他去冒。 所以,得提前把路铺好。 “不过,得想个由头把此物送给他才行。” 慕洛雪握着另一枚天机符,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事。 正当她苦恼用什么借口才好将此宝送给赵瑾瑜的时候,怀中突然传来微微发烫的感觉。 这是她娘亲留下的小镜子所散发出来的。 慕洛雪将小镜子取出来,挪动镜子背面的蝌蚪符文,不一会儿镜中便出现了一张妩媚的人脸,正是泉先族大神将月曦。 “神主。” 镜中,月曦向慕洛雪行礼,汇报道:“神主所托付之事,妾身已经去办了。黄家愿意交涉,不过……黄家家主要亲自与神主会面。” “黄俞要见我?” 慕洛雪微微皱眉。 她在赵家,并不方便出门,更何况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越多,自己便越不安全。 不过黄俞这只老狗,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慕洛雪左右权衡片刻,最终下定了决心。 虽然黄俞此刻任谁都知晓是当今陛下麾下最忠诚的疯犬。可慕洛雪了解此人,也自信自己给予黄俞的,足够换来他的支持。 若自己不出面,恐怕以这只老狗的谨慎,是不会轻易下场的。 也罢,便见一见前世自己的太傅吧。 第41章 姬如渊 翌日清晨。 “带我出去玩!” 慕洛雪拍着桌子,一脸严肃地盯着赵瑾瑜。 赵瑾瑜坐在她对面,一幅睡眼惺忪的模样:“这大清早的就把我叫到你屋来,就为这事儿?我都还未洗漱呢。” 他打着哈欠站起身,准备回自己屋子洗漱更衣去。 慕洛雪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那你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这两日事情多,过两日再说。” “不行,我就要今天去,今天天气好。”慕洛雪气鼓鼓地说道,“你若不带我,我就自己跑出去。” 赵瑾瑜有点奇怪,若是其他人看来,慕洛雪不过是小孩子性子犯了,毕竟在旁人眼中,她也只是个心智七八岁孩童的智障公主。 可赵瑾瑜知道慕洛雪并不是,所以有点儿纳闷她今日这么想出去是做什么。 不过这两日,赵瑾瑜还真没法跟慕洛雪出门,因为今日他得和赵成武出一趟门。 赵瑾瑜想了想,指着慕洛雪屋中的鸟笼,对她说道:“要出去可以,你帮我遛一遛鸟。” “笼子好难提的....” “不答应便算了,你就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诶诶,我答应便是了。” 慕洛雪只能是面上不太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赵瑾瑜这才放心下来,有青雀陪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就算青雀应付不了,它也可以随时联系自己,这京都之内自己片刻功夫就可赶到,也不用担心慕洛雪的安危。 赵瑾瑜去将鸟笼取下,对笼中的青雀轻语了一句:“保护好她,知道了么?”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这句话时,青雀的眼神有多幽怨。 这女人还需要我保护? 大司祭这么厉害的人,却被这个坏女人骗得团团转。 青雀有一肚子话憋了好几天,可即便赵瑾瑜就在当面此刻它也不敢讲,毕竟那个坏女人还在屋里呢。 赵瑾瑜提着鸟笼转过身来,将鸟笼塞进慕洛雪的怀中,板着脸说道:“好好带着,知道了么?” 慕洛雪两只手抱着鸟笼,像个小受气包似的:“知道了。” “那成,我差人去和福伯说一声,你要出门了跟他去说,会给你备好马车的。” “你真不和我去?” “不去不去。” 赵瑾瑜不耐地摆了摆手:“行了,走了,我还要回去补觉呢。” “那你等等。” 慕洛雪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把鸟笼放到了桌上,进屋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过了一会,她把两只手藏在身后,不好意思地凑到赵瑾瑜身边:“把手伸出来。” “干吗?” 赵瑾瑜虽然困惑,不过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慕洛雪弯着腰,在他手腕绑着什么东西,过了一会直起腰:“好了。” 赵瑾瑜低头一看,右手手腕上被绑了一个香囊,香囊用红绳穿着,边角针线缝得歪歪扭扭,看着手艺便是生疏。 他看向慕洛雪问道:“你缝的?” 慕洛雪红着脸点点头。 “真难看。” “不要便还我!” “要,谁说不要。” 赵瑾瑜连忙把袖子拉下,手背到身后去,让扑上来想把香囊抢回去的慕洛雪扑了个空。 他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这个了?” 慕洛雪哼哼唧唧地说道:“别人送得,我也送得。” 赵瑾瑜这才察觉到慕洛雪心里头还记着上次醉红楼花玉楼给他送香囊的事呢。 呵,这小醋坛子。 慕洛雪把他的手拉过来,又把手腕的香囊系紧了一些,系了个死扣,叮嘱道:“往后,它在你手腕上戴着,就和我在你身边是一样的。所以.....以后不许再去那些地方了。” 赵瑾瑜一听,当即要摘下来:“那我还是摘下吧。” 慕洛雪当即炸了毛:“不许摘!” 慕洛雪上午便出了门,而到了中午的时候,赵成武来到赵瑾瑜房中找他。 “把你那柄剑带上。” 赵成武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北荒剑。 赵瑾瑜有些好笑道:“爹,咱们不是去求人么?怎么还要带北荒剑?” 赵成武意味深长道:“有些时候,上门求人,也不是非得卑躬屈膝的。有的人,只吃硬、不吃软。” “行,我明白了。” 赵瑾瑜点点头,上前取下北荒剑,佩在腰间,侧过身问着赵成武:“可要我乔庄一番?” 赵成武摇了摇头:“不必不必,就这样吧。” 父子俩从屋中出来,往前院走去。 赵府前院,下人们早已备好了马车。 两人此次出门,没有带任何的随从,赵成武亲自当了一回马车夫,坐在车头,扬起缰绳。 “驾!” 马车缓缓行驶,车轮向前滚动,朝着京都城外出发。 京都之外,另有一支军队护送着一辆马车正朝着东郊的方向前进。 京都东郊,有一座道观,名曰“玄天观”。 如今陛下宠信方士,大周境内道观无数,光是这京都周围就有大小道观七十二座,这“玄天观”在京都之中并不太出名,逢年过节前来礼拜的善男信女也不多,坐落在东郊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头,并不起眼。 这支军队最终来在了玄天观的山脚下。 马车帘子打开,从车厢中下来一名华衣道袍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高丈八,身材有些消瘦,方正国字脸,一双眼睛清澈无比,若仔细看眼底之处不时有流光转动,很是奇妙。 一名将领来到中年男子身边,拱手抱拳,压低了声音问道:“王爷,我等来京都,不先入京面圣么?为何要先来这小小道观?” 姬如渊淡淡道:“本王来此,便是陛下的旨意。” 他看向身后众将领,吩咐了一句:“你们便在这山下等候,本王自己上山便是。” 众将领齐声答道:“是!” 姬如渊回过身,朝着这通往山顶的石阶拾级而上。 此山并不高,也没有什么秀丽景色,这石阶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青石铺成,或许是许久没人打理,青石上生长了不少苔藓。 不过临近年关,就是这并不出名的小道观也有了些许香火。 姬如渊沿着石阶向上时,不时有上山礼拜的善男信女从身边经过,不过这些普通人哪怕不认识他,见他身上这华贵戎装也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边。 他的目光,也不时扫向身边经过之人。 只是这天地,在他眼中所看到的却是常人无法一见的光景。 姬如渊先天便生了一双神眼,可观气运,这天下无论人、兽、妖,甚至是这山川河流,都有其气运所在。 大气运者,气运成相,观其气便可知其未来。 这些普通人,在他眼中,只是头顶有一团颜色不一的雾蒙,迟暮老者气运雾蒙暗淡命不久矣,有福泽者气运雾蒙泛着淡淡金光大富大贵,有无妄之灾者气运雾蒙血光朦胧..... 姬如渊一路看来,面色如常。 直至.....登顶到了道观门口。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小道观。 这看似简陋破败的小道观,在他眼中赫然不一样! 道观之上,滔天的气运凝结成一只似龟似蛇的异兽,正匍匐而眠。 第42章 你可要抗旨? 姬如渊站在道观门前,扶正头冠,伸手整衣,这才躬身一拱手:“本王姬如渊,欲借贵观真武图三月!” 声音如洪钟一般,中气十足,回响山谷。 道观之内,沉寂许久,大门缓缓打开。 从里头走出来一个邋里邋遢的酒糟鼻子老道,喝得迷糊瞪眼的,一出门看到姬如渊,便咋呼道:“瞎嚷嚷啥,啥真武图,听都没听过,快走快走。” 姬如渊看向他:“青萍道长,二十年不见,你便认不得本王了?” “不认识,让你走便走!” 邋遢老道摇晃着脚步,满脸不耐地上来便要赶姬如渊走。 可他的手还未碰到姬如渊的肩膀,只见姬如渊从怀中取出一物,举在手上。 “不认识本王,那你可认得这圣旨?青萍,你要抗旨不成?!” 邋遢老道手上动作顿时一顿,深深看了姬如渊一眼,似乎连酒都醒了不少,眼神中哪里还有醉意。 他收回手,冷冷道:“他说过不会再找玄天观的麻烦。” 姬如渊手持圣旨,负手而立:“本王并未找玄天观麻烦,只是要借贵观真武图三月。” “这真武图虽然能挡得住你的神眼,可此宝乃真武道君所留之物,乃吾道观镇观之宝,老道谁也不会借,老道可以真武道君之名起誓!” “若是赵家来借呢?” 姬如渊这一句话,让青萍道长瞬间沉默了。 姬如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欠赵成武一条命,若是赵成武来求你呢?” “他来.....也不借。” “呵呵,本王看倒未必。” 姬如渊问道:“今日本王只问你一句,青萍,你,可是要抗旨?” 青萍道长眼神中精光闪动:“老道年龄大了,脑子也糊涂,这圣旨上字也文绉绉,老道或许是老眼昏花、老耳聋溃,听不太懂.....” 姬如渊指着山下,喝声道:“玄霆军就在山下,九柱国之一也在军中,只等我一声令下。青萍,你我多年老友,你可懂我意思?” 清萍道长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他转过身,朝道观内走去:“王爷,还请稍候片刻。” 玄天观山外,赵家的马车也行驶而来。 赵瑾瑜坐在车厢内,和驾驶着马车的赵成武聊着天。 “爹,这小小破落道观,当真藏着如此珍宝?” “呵呵,玄天观也不是一直这般破落,传说乃是真武正统,传承了多少年也是未知之数。只是这一代落在了一个老不羞手里,这才破落了下来。” 赵成武笑眯眯地说着:“当年,你爹我认识那老不羞的时候,见他拿出来和我显摆过,确实是件了不得的宝物。当时我都想偷了跑路,只可惜没打过,被抢了回去。” 赵瑾瑜鄙夷道:“爹,这般丢人的事情,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赵成武倒不嫌丢人,捋了捋胡子,打趣道:“所以今日不是带着你来,让儿子给我找回场子么?” 他兴奋道:“到时候你也不必出手,暗中渡我几道真元,让老子把那老不羞打趴之后,咱爷俩抢了真武图就跑。” “爹,你好歹也是个大公.....” “哼,这仇我可记了快四五十年了,老子想揍这老不羞可不是一年两年了!” 赵瑾瑜看着老小孩一般的自家老爹,无奈地摇了摇头。 离玄天观还有一段路的时候,赵成武突然一勒缰绳,喝停了马匹。 “吁!” 车厢内,赵瑾瑜撩开车帘,探出头来疑惑问道:“爹,为何停在这儿?” “你看那边。” 赵成武脸色凝重地指了指前方。 赵瑾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一怔。 只见山脚之下,一支军队整齐列队,军马皆披银甲,威武不凡。 而在军队方阵之内,停着一辆马车。 赵成武脸色凝重,缓缓说道:“玄霆军.....” 赵瑾瑜也是皱起了眉头。 玄霆军、黄庭军、近卫军,这是隶属于皇室的三支军队,全部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赵瑾瑜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注意到玄霆军之中的那辆马车帘子突然掀开了。 车厢之内,一名皮肤白皙到有些病态的阴柔男子眼神懒倦地朝着赵瑾瑜这边的马车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极漂亮的男人,披散着长发,五官阴柔似女子,只是一件长袍胸怀敞开,方知这是男子。 相隔千里的两辆马车,赵瑾瑜在看他,而他也在看着赵瑾瑜,遥遥对望。 片刻之后,对方露出笑容,一笑嫣然,只是眼神之中有些戏谑,放下了帘子。 赵成武并没有注意到,还在说道:“.....儿砸,咱们也要尽快上山了,那老不羞不会那么轻易把真武图给人,咱们或许还能赶上。” 赵瑾瑜突然脸色凝重地打断了他:“爹,走!” 赵成武诧异道:“走什么?没了真武图,你怎么办?这个时候别管这玄霆军是奉谁的命令了,就算陛下的命令爹也顾不得了。” 赵瑾瑜伸手一指,遥遥指着玄霆军当中的马车,缓缓说道:“第五柱国,白川!” 赵成武在嘴边的话戛然而止,旋即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气:“白川在那辆马车上?!” 赵瑾瑜凝重地点了点头。 赵成武喃喃道:“坏了,第五柱国与五王爷素来形影不离......是得走,得赶紧走!” 白川在此,那么姬如渊必定也在! 难怪玄霆军回京却不入城,而是先来了玄天观。 姬如渊自然也知这玄天观中有能克制他神眼的宝物,这是提前一步先来取宝了! 赵成武脸色极难看,他在宫中内探明明传来消息,姬如渊还有半月才能到京。 到底是探子背叛传了假消息,还是姬如渊临时改变了行程..... 这些都顾不得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走! 此刻瑾瑜没有真武图隔绝气运,绝不能让姬如渊见到吾儿! 纵然只是遥遥一眼,那也是滔天的大祸啊! 赵成武一想到这儿,脸上一发狞色,勒紧缰绳驱赶马车:“驾!” “唏律律!” 几匹骏马嘶鸣一声,扬起马蹄调转了方向。 可就在马车要驶离之际,身后却有如钟洪亮的声音遥遥传来。 “既然是定邦公当面,为何见了本王却要退避?” 第43章 剑是好剑,所托非人 当身后声音响起时,一道白霞从玄霆军中飞出。 白川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赵成武马车之前,当马蹄扬起向他踏来,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骏马的蹄子竟是被他托于指尖,这一踏本该踏川山石的力道被他以双指化为无形。 姬如渊手持着一卷画轴,从玄天观的石阶上缓步向下,朝着这边走来。 在他眼中,那马车之上缭绕着滔天的血气成席卷之势,四溢至四野八荒。 血气之中,有一张张狰狞恐怖的人脸不时浮现,带着怨毒之气。 这番气运,整个大周只有一人——千里血屠赵成武! 随着他步步而来,玄霆军军阵变动,以包围之势朝着赵成武的马车而来。 赵成武马车被拦下,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军士,又看了看面前拦着去路的第五柱国白川,突然笑了:“五王爷拦着本公去路,这是为何?” 姬如渊走到马车边:“故人相见,怎能不叙一叙旧?” 赵成武将心思藏在心中,面上笑吟吟地说道:“本公可不记得与王爷还有这番交情。” “不管如何,赵公还是下来一叙吧?” 姬如渊目光看向车厢之内,沉声道:“车中可是定邦公家公子?离京二十载,故人之子,本王却还没见过,不如也下车一见吧。” 赵成武笑眯眯地说道:“我儿偶感风寒,恐怕不太方便。” “本王正好略懂岐黄之术。” “王爷,犬子可是无理得很,怕是要冲撞王爷。” “无妨。”姬如渊瞥了一眼一旁的白川。 白川轻缕头发,有些懒散地向前走了一步。 可这一步,却像是踏在赵成武的心头,让他的心猛然一沉。 赵成武拱手笑道:“既然王爷执意要见,那本公便让犬子见一见王爷。” 他撩开马车车帘,进了车厢之内。 车厢内,赵瑾瑜一直在观察着外边。 等到赵成武进了车厢,有些忌惮地看了看外头。 赵瑾瑜立刻会意,说道:“爹,但说无妨,我已在车中布下禁制,白川听不到。” 赵成武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压低声音问道:“你可能敌第五柱国?” “真到了这一步?” “是!” 赵瑾瑜摸了摸下巴,沉吟许久,摇了摇头:“一炷香内,玄霆军与姬如渊必死无疑。可此地离京都太近,白川要逃,我只有一半把握留下他。” 他说完,却发现赵成武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爹,怎么了?” “.....我本来只想问你能不能在第五柱国手下逃得性命。”赵成武神色极其复杂,“可谁成想你想得竟是将第五柱国都给宰了。你的实力,当真能够媲美柱国了?” 赵瑾瑜笑了:“爹,我都说了。天上不可知,但天下——我无敌!”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好吧,但在第五柱国手底下逃命是不成问题的。” “嗯。” 赵成武在车厢内背着手踱步几回,咬牙道:“一会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出手,一切.....都交给爹。” 赵瑾瑜点点头:“好。” 他虽是答应了下来,可心中却另起了心思。 白川与姬如渊..... 自己要杀姬如渊,白川可未必会舍了姬如渊去逃命啊。 姬如渊面沉似水,站在车厢之外静静等候。 白川有些倦意地打着哈欠,眼皮微垂,漫不经心地看着马车。 突然间,马车内传来一少年不耐的声音。 “什么狗东西都要小爷去见?他怎不滚进来拜见小爷?” “你这逆子,人家是王爷,再胡说八道老子撕烂你的嘴。” “你这老货也不是什么好狗,非得拉着小爷来拜什么真君,拜的什么劳子东西!” 这骂骂咧咧的声音中,车厢的帘子撩开,脸色难看的赵成武拽着赵瑾瑜下了马车。 这一下马车,原本还满是不情愿的赵瑾瑜突然看到了站在马车前的白川,顿时眼睛一亮,回头骂着赵成武:“你这老货,说话也不挑重点的说,怎不说这车外还有这般的美人?” 他腆着脸小跑到白川面前,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小生乃是定邦公世子,家里呢,也有些地位钱财。不知姐姐是哪里人啊?可有婚配?” 说话正经不过两句,又变回了油腔滑调的样子。 不过他这一番话,让在场都寂静了下来。 一旁的玄霆军将领面面相觑,纷纷低着头当做没听到。 谁人不知第五柱国最恨他人把他错当女子?这若是其他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个,是要死人的! 白川脸顿时都绿了,瞪着赵瑾瑜眼珠子都快喷火了。 他强忍着一掌将赵瑾瑜劈成两半的想法,冷哼了一声道:“都说赵国公之子荒诞无礼,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 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之中的讥讽之意,可偏偏赵瑾瑜像是没听懂一般,甚至还谦虚地拱了拱手:“承让承让,倒是外界谬赞。不过姐姐这声音,倒也是这般好听。” 白川:“.....” 从始至终,赵瑾瑜下了马车之后,一直都背对着姬如渊,仿佛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一般。 可姬如渊自打赵瑾瑜从马车里下来,就一直盯着他在看,越看眉头皱得便越紧,似乎遇到了什么费解的难题一般。 赵成武就站在姬如渊的身边,一直观察着姬如渊的神情,心中捏了一把汗。 良久,姬如渊才缓缓开口道:“赵公子。” 赵瑾瑜心中顿时提了起来,手默默地摸向了腰间,按在了北荒剑剑柄之上。 短暂的杀机从心中升起。 可想到自家老爹那一句“一切都交给爹来”的那句话时,心中杀机消去。 赵瑾瑜放下杀机的那一刻,才察觉到白川正惊疑不定地盯着他看。 他假装并未注意到,“噌”地一下把腰间宝剑抽出,转过身拿剑对着姬如渊,不耐道:“喊我作甚?没看到小爷正在忙么?” 在他拔出剑的那一刹那,剑出鞘的铿锵声音还未落下,白川已经护在了姬如渊的面前。 姬如渊看向赵成武,而赵成武无辜地摊了摊手:“本公都说了,犬子没礼貌得很,王爷莫要和个孩子见怪啊。” 姬如渊哂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朝着赵瑾瑜走去。 白川拦在他身前,诧异道:“渊哥.....” “无妨。” 姬如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宽心,然后从他身边饶了过去,来到赵瑾瑜的面前。 他看着赵瑾瑜手中的北荒剑,点点头:“剑是好剑,只是.....” 说着,瞥了一眼赵瑾瑜头顶上方。 “所托非人。” 他的眼中,赵瑾瑜头顶上空凝聚着的气运雾霭淡薄无光,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比之普通人,还要不如。 第44章 五王爷 玄天观山脚下,赵家父子看着玄霆军护送着姬如渊的马车缓缓而去。 赵成武看向身旁的赵瑾瑜,一指远去的马车,疑惑道:“他没看出来。” 赵瑾瑜自嘲道:“或许是儿子愚钝,也非什么大气运之人,或许在这位王爷眼中,平平无奇。” 平平无奇。平平无奇的人能入宫打伤国师,还要宰了一国之柱? 好一个平平无奇! 赵成武分外无语,摇头道:“修为高深者,皆有大气运在身。你能有这般修为,气运必然恐怖,五王爷见到不可能这般无动于衷,真是怪哉。” 赵瑾瑜说道:“那定是这姬如渊所学不精,看不出来呗。” “不可能的。”赵成武摇了摇头,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声,“怕只怕姬如渊看出来了,却是不说。也不知道怀的什么心思,总而言之,这段时间你多加小心着些。” “我知道了。” 玄霆军护送的马车之中。 姬如渊跪坐在马车之内,闭目养神。 白川依靠在窗边,手托着下腮,就这般看着他。 只是神情,有些疲惫,眉眼间满是倦意。 “渊哥。” 听到白川轻声唤他,姬如渊缓缓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白川问道:“刚刚那赵瑾瑜......当真没有问题?” 姬如渊摇头道:“他气运比之普通人还有不足,这大公世家的福泽加身都是这般,恐怕平日里没少行恶,与传言也算是表里如一。” 他见白川不解地皱眉,询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白川面色迟疑片刻,说道:“刚刚不知从哪起了一股杀机冲着渊哥而来,即便是我也是心头悸动。只是转瞬即逝,我也不知这杀机从何而起,但似乎是那赵瑾瑜.....” 姬如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坚定道:“我不会看错。” 白川见他这般肯定,只好点头:“应该是我多想了。” 不过也确实,那赵瑾瑜即便是藏拙,可他今年才几岁?哪怕打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可能会让自己心生危机之感。 白川这般一想,也只当当时只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他打了个哈欠,困意席卷而来,缩了缩身子,依靠在车厢木板上。 姬如渊给他拿来了毯子,替他盖上,怅然道:“白川,其实你也不必陪我来京中,你现在这状态也不能离开本体太久。” 白川捏着毯子边角,问道:“那你也回居星山?” “我不能回。” “明知必死也要去?” 姬如渊沉默许久,点点头:“是。” 白川笑了,笑得还是那般好看:“那我便更不能走了,我看那老道也算得不准,有我在,谁能杀你?” “师尊卦卜,从未失算。” “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他再次说了一句,语气更为坚定。 姬如渊不再言语,只是看向白川眼神更加柔和,轻声道:“睡吧,到了京中我喊你。” “嗯。” 白川裹着毯子靠着木板,眼眸合上,沉沉睡去。 姬如渊面带微笑地看着,可视线挪开之时,眼中满是沉沉心事。 他在居星山拜师潜修二十载,临行之前,师尊曾给他算过一卦——此行来京,他必死无疑! 谁要杀他? 姬如渊也不知。 或许是赵成武,或许是哪位皇子王孙,又或许.....是当今陛下! 可他还是来了。 为的,是这大周。 是这天下! 玄天观,赵瑾瑜到了山脚,却没上去。 毕竟去了也已经迟了,真武图已经被姬如渊取走,更何况也已经见到了姬如渊。 这姬如渊那双神眼若真那般厉害,刚刚却什么都没说便走了,恐怕.....是看出了自己的实力?看出了若自己要杀他,白川拦不住自己? 倘若真是这样,姬如渊回到京中,会不会汇报给皇帝? “不行,这段时间得打探着些宫中消息,若姬星河当真要对自己下手,必定召集大周柱国......一旦有五名以上柱国入京,自己立刻带着全家跑路去南疆!” 回家的路上,赵瑾瑜有点心事重重的。 南疆那边,他早已留好了退路。 可那是万不得已的退路,若真到了那一步,也是他不愿见到的。 赵成武还是给他赶着马车。 这曾经在战场上铁血心肠的男人,这会笑眯眯的样子像个慈祥的老头。 搏了一辈子搏出的位高权重,可给自己儿子当个车夫时,也是开心的。 “你说你胆子也真是大,第五柱国,你也敢说那样的玩笑话。” 或许是觉得回去的路上气氛沉重,赵成武率先开了口,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赵瑾瑜把车厢的帘子撩上去,就坐在车头边和赵成武聊着天。 “山神这种先天神只本身也就不分男女,化形那一日,他想当个女的,却选择了男儿身。白川不介意别人说他是男是女,不过是不想让姬如渊在意罢了。” 赵成武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赵瑾瑜:“你不是不认得姬如渊么?姬如渊离京之时,你都还未出生,你知道他的事?” “原本是不认得,不过见到他身边的第五柱国之时,也就想起。”赵瑾瑜哼笑着说,“我最爱听曲儿,这坊间编排他俩那点事的曲儿还少不成?老爹没听过?” “我事情那么多,哪有功夫去听曲儿?” “那我给你唱一段。” 赵瑾瑜清了清嗓子,悠扬的调子从口中唱出: “我系君心,君心系天下,不为结发,但做同袍.....” 当赵家父子回府,玄霆军护送着姬如渊的马车入京之时。 皇宫之中,姬星河正在盛宴款待两位客人。 “朕今日很是高兴,万没想到太乙宗的仙师愿意下山辅佐朝廷,这是朕的幸事、更是大周的幸事!” 姬星河举着酒杯,满面笑容地向下方座位的两人敬酒。 底下两人一人为身披道袍的老者,而另一人则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孩。 老者仙风道骨,举止投足皆是气度不凡。 而女孩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气质脱俗,如仙子一般不染烟尘气儿。 这一老一少,看着像是一对师徒。 第45章 陛下何故造反 姬星河坐在上座,端着酒杯,视线却在下座那一老一少的身上。 这老道,他有所耳闻,乃是太乙宗九峰之一玄法峰峰主纯阳子,一身修为比之国师天琊子更是有过之而不及,擅长雷法之道,修为已臻至阳仙之境,乃是名副其实的陆地神仙。 这样的人物,整个大周境内,除去护国九国柱之外,无人能够与之比肩! 只可惜九国柱虽为大周效力,护一国周全,可不到灭国之灾时,即便是他这个皇帝也驱使不动。 如今天琊子被人打伤,他麾下少了一名大能,但是却来了更强的纯阳子辅佐,这倒是一件幸事。 但姬星河的目光在纯阳子身上逗留片刻,很快就挪开了,注意力更集中在纯阳子身边的女孩。 此女姿容,遍寻后宫三千佳丽,无一能比肩者。 若是当初的慕云还活着,或许能够在姿色上比一比。 不过姬星河注意到她,却不是她出色的外貌,而是察觉出了纯阳子与这个女孩之间,似乎是以这个女孩为主,与自己说话时,时时刻刻观察着身边女孩的脸色才会回答。 能够让太乙宗一峰之主的阳仙大能甘做副手,此女究竟是什么身份? 姬星河心中起疑,不过面上并未显露,端着酒杯笑着问道:“纯阳子道长,你还未替朕介绍,这位是?” 纯阳子捻了捻胡子,笑道:“陛下,此乃贫道徒弟,木槿。” 那女子站起身来,款款行礼:“木槿见过陛下。” 徒弟? 姬星河却是不信,不过也没说什么,面带微笑道:“仙子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谢陛下。” 木槿再次行礼,坐了回去。 纯阳子这时说道:“陛下,之前贫道与陛下所商讨之事,陛下考虑如何?” 他此次下山,愿意辅佐大周二十载,换取太乙宗与大周王朝共同开发隐仙峰。 姬星河询问道:“道长可能代表太乙宗?” 纯阳子摇了摇头:“贫道仅能代表玄法峰一脉。” 这个答案,也并未出乎姬星河的预料之外。 此时此刻,他还未意识到隐仙峰中究竟藏了什么,只当是一个仙家洞天福地的遗址,里头或许藏了不小的机缘,可对于大周王朝这庞然大物而言,作为皇帝的姬星河还真不是特别在意。 所以姬星河也不认为这样的一处洞天福地,会让传承了千年万年的天下第一宗举全宗之力投靠大周王朝。 不过一个洞天福地遗址,能够换来一尊阳仙大能辅佐他二十年,这买卖......似乎也能做。 姬星河权衡了利弊,缓缓点头道:“本来此次代表朕、代表皇室率队前往隐仙峰的乃是我朝国师天琊子,不过天琊子前辈最近身体有恙,不便前往,朕正愁无替代的人选,道长可愿接过此任?” 纯阳子微微一笑,躬身行礼:“陛下所托,贫道无有推脱之理。” 姬星河深深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可知隐仙峰一行,朕真正交予你的是何事么?” “陛下说什么,贫道做什么便是。” “杀人的事,也做?” “陛下要杀谁?” “入了隐仙峰,除了皇庭军......尽皆杀了!” 直到这个时候,姬星河摘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野心与獠牙! 纯阳子一怔,他万没想到姬星河竟是如此大胆。 这一次隐仙峰之行,朝廷曾昭告各路诸侯、藩属国,凡是忠于大周者,皆可带兵参与。 所以这次来得人极多,基本上各诸侯、藩属国都派了不少兵马前来,毕竟有关于隐仙峰的传说早已盛传,“天下神兵尽出隐仙峰”这句话便是个妇孺儿童都知晓,没人会不心动。 一开始当今陛下宣告愿与天下人共同开发隐仙峰之时,就已经够让人诧异了,本以为是皇室收买人心的手段,却没成想姬星河尽然是怀着这样的主意。 “陛下何故造反?” 纯阳子心中冒起这样一句话,如鲠在喉,险些就直接问出口来了。 他是真看不懂姬星河这波操作,有资格入隐仙峰的都是大周子民,这姬星河不是自己造自己的反? 姬星河看出了纯阳子的不解,微微一笑,从容地给自己斟酒,却并不打算解释:“道长可愿接此重任?” “这.....” 纯阳子一时间面露迟疑,拿不定主意。 这入京都的军马共有多少? 怕是有数万人! 他这般的修道之人,杀人是要染业力,有损气运福泽,于修行不利。 纯阳子一时间举棋不定,下意识地见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木槿。 而木槿伸出食指,抵触唇间,朝他微微点头。 纯阳子当即不再犹豫,起身拱手躬身,朝着上座的姬星河一揖到地:“贫道愿效绵薄之力!” “哈哈哈,好,好!” 姬星河哈哈大笑,起身下来亲自搀扶起纯阳子,很是亲热地将他搀回了位置上。 这个过程中,他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木槿。 木槿低着头,表现得很是恭顺。 姬星河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转而和纯阳子寒暄了起来。 宴席吃到一半,姬星河本想唤来侍舞的宫女来助助兴,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殿外候着的海公公突然进来,站在门口躬身汇报道:“陛下,五王爷来了。” 姬星河顿时眼睛一亮:“五王叔来了?” “二位仙家自便,朕去去就回。” 他和纯阳子招呼了一声过后,风风火火地就朝着殿外走去。 等到姬星河走后,纯阳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姬星河.....摆下这阵仗,就为算计自己人么?” “在他眼中,那些藩王属国,可未必算得上是自己人。”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木槿,突然开了口。 她对纯阳子的态度很是平淡,并没有作为徒弟对待师尊时应有的敬重。 纯阳子对此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疑惑地问道:“都是大周子民,又不是异族,怎么就算不得自己人了?” 木槿讥讽道:“纯阳子,在山里待得太久,你这脑袋也成了石头?” 第46章 又一个重生者? “大周之前,天下分崩离析。先皇不世之武功,将这天下一统。书同文、车同轨,天下大治。” “可这繁华盛世,却是空中楼阁一般。对外南疆、北荒、万妖国……皆是大周心腹之患。对内,大周政权不稳,各路诸侯、藩属国养着精兵强将,成了一个个国中之国,大周虽是宗主国,可他们却未必听从姬星河这大周皇帝的命令。” “姬星河这些年来处心积虑,他麾下黄俞那条老狗也算有本事,这才有了如今皇庭军、玄霆军、近卫军这三支兵马,可三军加在一块儿,也不过十万军士,便是再精锐,能敌百万军马不成?” 木槿分析下来,纯阳子突然皱眉打断道:“大周就这么点兵马?” “自然不是,皇庭军、玄霆军、近卫军这三支乃是军中精锐,也是只效力皇室的军队。”木槿停顿片刻,意有所指道,“可除此之外,天下兵马皆在赵家。” 她拿起面前矮桌上的酒杯,用指尖蘸了些酒水,在桌上画着一个个圈:“这次隐仙峰的开启,对于姬星河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削藩!” 这,正是姬星河真正要做的事情! 他作为一国之君,并不在意一个洞天福地中的机缘,在意的是一次削弱藩属的机会! 隐仙峰这久负盛名的秘境再度开启,对于其他人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大周大多数的藩属国都来参加了,而且派出的全是精锐。 一旦这些精锐全死在了京都,那么对于各个藩属国来说打击是极大的。 这样一来,姬星河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纯阳子这时才明白了姬星河的目的,喃喃道:“这姬星河……当真好狠的心。” “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他有些费解地说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把话挑明了?” 木槿微微眯起眼睛,梨涡浅浅地笑着:“很简单。他要的不是自己去判断是非的帮手。” “他要的,只是一条他说什么就会去做什么的忠狗罢了!” 当今这位陛下,谁也信不过! 这……也是他未来的取死之道! 不过木槿现如今最在意的并非这些,而是另外一件事。 她看向窗外,心中默默地想着: “剑君大人,木槿在太乙宗等了您三年,可这一世,您为何没有来?” “这一世,您总该能注意到我了吧?” …… “阿……阿嚏!” 此刻已经回到家的赵瑾瑜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晒着太阳,突然间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纳闷地摸了摸鼻子,自己这修为还能感冒了不成。 “准是有人念叨着我呢。” 赵瑾瑜看向一旁慕洛雪的院墙,嘟囔了一句:“小傻子今日是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正当他收回视线时,突然间天空中一道青色的身影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青雀?它怎么先回来了?” …… 黄家,大堂之内。 “爹,我要吃奶。” 黄俞次子黄兴发疯疯傻傻地叫嚷着,眼咕噜总在身边的几名侍女身上提溜转悠着,咬着手指痴傻地笑着,口水沿着嘴角流了下来。 而那几个侍女吓得面无土色,纷纷低着头脸色难堪。 黄俞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看着自己的儿子,面沉似水。 自家二儿子变成这个模样,也有半月多的功夫了。 对外,黄家是说黄兴生害了病,可黄俞自己心里清楚,黄兴发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被人下了蛊。 巫蛊族对于大周来说,如同跗骨之蛆,虽然巫蛊族在南疆被赵家挡在塞外,可巫神教对于大周的渗透从未停止。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大女堂堂当今宠妃,却也被巫神教渗透,现如今本命蛊被人捏在手中,受限于人。 黄玉蓉已经向黄俞隐晦地提过巫神教的人想要和他谈谈。 黄俞也已经做好了与巫神教联系的准备。 不过……人给他提出了更好的条件! 而今日,便是双方约好见面的日子。 正当黄俞拄着拐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时候,耳畔边传来几声“砰”的响声。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自家的傻儿子倒在地上。 周围的侍女也都纷纷倒下。 空气中,有一股好闻的异香。 “踏踏踏……” 脚步声自墙院之外响起,听着不似一人。 黄俞看向院门的方向,只见原本虚掩的院门被人推开,从院外走进三人。 这三人皆是女子,风华绝代、姿色难得一见。 而为首的女子,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真容。 她看向黄俞,声音清冷道:“黄尚书今日要见我,倒是摆下了好大阵仗。” 黄俞无言地看了她一会,缓缓站起身,“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叩首请安:“老臣黄俞,见过殿下。” 慕洛雪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认出自己来了? 慕洛雪将面纱摘下,冷声道:“你如何认出我?” “老臣此前入宫见大女之时,便疑心殿下并不痴傻。现如今殿下又是通过大女联络老臣,这种种巧合,老臣很难不有猜想。” 黄俞低头未抬起,停顿许久道,“更何况,您与身边二侍从,皆是赤瞳。” 慕洛雪沉默不言地朝他走去,走到他面前时方才停下, 问道: “这数年间,你不过见到我一次,便能看出我的端倪?” 慕洛雪在宫中装痴呆儿那么些年,无人起疑心。 但黄俞仅是上次入宫见到了她一面,便察觉出了端倪? “老臣与殿下并未有接触,且殿下演技极好,老臣自然看不出。”黄俞解释道,“不过殿下没有端倪,可老臣的女儿是老臣看着长大的,她并没有殿下那份定力,虽然努力不表现出来,可臣看得出她对待殿下时的那份惶恐之情。” 慕洛雪这才恍然,原来问题是出自黄玉蓉那边么? 不过即便是如此,黄俞这份洞察力也属实是惊人。 “你起来了。” “老臣谢过殿下。” 黄俞笑眯眯地站起身,掸了掸膝间的灰尘,站在一旁躬着身子。 慕洛雪坐到椅子上,瞥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黄兴生,询问道:“巫神教可有联系你?” 黄俞没有隐瞒,点头道:“是有联系过老臣,不过臣并未理会,还是想看看殿下的诚意。” “呵,儿子被害得疯癫,女儿炼蛊之事被人当做把柄捏在手中,你丝毫不慌,反倒是待价而沽?”慕洛雪冷笑着问道,“你就不怕连你自己都要被这这些事牵累,丢了性命?” 黄俞拱手作揖,笑眯眯地反问道:“那殿下就不怕老臣将您装作痴傻多年并勾结北荒异族之事上禀圣上?” 慕洛雪脸色骤然一沉,眼神如霜地微微眯起,看着黄俞。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第47章 收买黄俞 “你不会那么做。” 良久,慕洛雪缓缓开口,笃定道:“若你真想上禀皇帝,今日也不会见我。” 黄俞微微一笑,也未否认:“诚然,老臣对殿下开出的条件很感兴趣。” “我还以为你是皇帝养的忠狗呢。” “老臣就是陛下忠狗,不但是忠狗,更是疯狗。陛下但有吩咐,老臣必誓死也要完成。”黄俞倒也不恼,停顿片刻,眼神渐渐犀利了起来,“不过……陛下既然没有吩咐,老臣如何抉择,便是老臣自己的事了。” 慕洛雪知道黄俞的性格。 这老狗,确实忠诚,可忠的却不是当今圣上姬星河。 他忠的,唯“利”一字。 和这样的人,说仁义道德都是无用,摆明利益才是驱使他的最佳手段。 慕洛雪开门见山道:“你儿子的疯病,我能解决。黄玉蓉的本命蛊就算被巫神教掌握,我也能保她性命.....” 黄俞只是笑眯眯地听着,并未表态。 这些条件,足以让黄家摆脱巫神教的掣肘。 但这,完全不够。 慕洛雪给他的条件,真正打动黄俞,让他甘愿冒着得罪巫神教、欺瞒皇帝的风险也要选择泉先族的,是另外一件事——一个重活一世的机会! 黄俞出身苦寒,三十岁之前还是一个穷书生,孤苦一人,原本也就穷困潦倒地度过一生。直到大周建国开了恩科,通过科举入仕为官,直到五十岁才娶妻生子,可背无靠山在翰林院听政二十年也没有实缺放出。 一直到黄玉蓉入宫为妃,他才入了当今陛下的眼,而短短十年内,这老头从翰林院听政一路升到了二品尚书之职,如今在朝中也是炽手可热的红人,也足以看得出他的本事。 但不管如何,黄俞今年已经八十岁了。 他年幼时不过市井小民,一直入朝为官之后才接触到修行之事,凭借宫中得来的功法加上海量的资材堆积有了现如今阴煞境的修为。 可他已经年老体衰,血气衰减,空有一身修为,却连壮年的先天武者都未必打得过。 说句难听的,黄俞已经半只脚入了棺材,这些年来他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而这也是事实,前世之时,他做了三朝元老,树敌无数可最终却是活得比谁都滋润。但到最后败给了岁月,病疾而终。 算算日子,他的寿元已经不足十年了。 而慕洛雪正是看中了他的软肋,给予了他难以拒绝的条件。 泉先族之中……真的有让人重活一世的长生之法! “之前答应你的,我并不打算反悔。”慕洛雪看向黄俞,“你帮我入隐仙峰,元胎便归你。” 黄俞笑眯眯道:“此事好说,不过能够助人再活一世的元胎,老臣从未见过,不知殿下可否让老臣一见?” 慕洛雪清楚黄俞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可能这般轻易相信她的话。 她说道:“元胎在隐仙峰之中,你让我如何拿给你看?” 黄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拂袖怒道:“殿下这是在寻老臣开心?既然在隐仙峰之中,那便不是殿下之物,殿下如何许诺老臣?” 慕洛雪朝身后站着的元姬、月曦二人招了招手,月曦立刻会意,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卷古卷,恭敬地双手交付到了她的手中。 慕洛雪将手中古卷递给黄俞:“黄尚书稍安勿躁,看过此物再说。” 黄俞脸色难看地接了过来,摊开之后看了一眼,脸色神情顿时僵住,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气:“这……这是隐仙峰的地图?怎会有此物?” “因为我族先祖便是葬在隐仙峰之中。”慕洛雪透露了些许内幕,“这隐仙峰内有诸多禁制,只要我入内便可操控隐仙峰内部分禁制,找到先祖葬身之地。元胎也是我族先祖之物,届时不过探囊取物。” 黄俞沉吟了许久,摇头道:“殿下太过想当然了,这世间哪有十拿九稳之事?再十拿九稳的事,若是出了意外又该如何?” 慕洛雪平静道:“若是出了意外,如何你都是立于不败之地,所付出的,不过是替我寻一个入隐仙峰的机会罢了。” “莫非连这必赢的赌局,黄尚书都不想赌一赌?” 这一番话,让黄俞陷入了沉思之中。 诚然,如慕洛雪所说,他在这场赌局中如何都是不输的。 若是慕洛雪一切顺利,他就能获得重活一世的机会。 若是她失败,她至少也会替自己解决巫神教留下的麻烦。 从黄府出来之后,月曦与元姬二女一直紧锁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慕洛雪瞥了她们一眼,声音清冷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属下却有一事不解。”元姬性子比较急,心里也藏不住话,问道,“神主,为何要将这么多的事说与那黄俞听?此人并不值得信任。” “我知道。” 黄俞值不值得信任,慕洛雪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 恐怕这老狗心里还打着等此事了结,便将自己的事上禀当朝陛下呢。 元姬猜不透慕洛雪的心思,但更在意一件事:“元胎更是先祖留下的至宝,神主为何要将此物赠给一个完全不值得信任的人?” “元胎虽是至宝,但却对我无用。”慕洛雪说道,“也正是因为不信任黄俞,我才更要将元胎赠给他。” 她停顿了许久,幽幽道:“再塑肉身、重生一世的机缘,可不是那么轻易便能享用的。” 元姬还是眉头拧巴着,没太听懂。 但月曦却是心中一惊,瞬间明白了什么。 神主……是要在元胎之中动些手脚? 月曦不便出现在赵家,从黄府出来之后,就与慕洛雪二人分道扬镳了。 慕洛雪与元姬朝家走去,临到赵府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件事来:“对了,那只青鸟呢?” 元姬回答道:“出门的时候我交给门房了,我这就去取。” 可等两人到了赵府门房那儿时,却看到一个空空的鸟笼子。 至于笼子里的青雀,早就不见了踪影。 慕洛雪和元姬看着空空的鸟笼,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一旁的老门房尴尬无比地说道:“这、这真的不怪小的,那鸟聪明得紧,我不过上个茅房的功夫,回来就看到它自己在开鸟笼,一溜儿‘嗖’得就没影了。” 老门房连说带比划,绘声绘色地讲着。 慕洛雪头疼得直扶额。 这……可如何是好? 若是其他的东西她喜欢,他早就送给她了,唯独那青鸟只是借她把玩几日。就知道赵瑾瑜疼爱那只青鸟疼爱得紧。 元姬询问道:“神主,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慕洛雪咬着牙说道,“抓鸟!” …… 第48章 现在认错还来得及 从晌午一直到傍晚,天也擦黑了,慕洛雪和元姬都快将这京都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一无所获。 这也正常,那青鸟非是寻常家禽,乃是拥有神兽青鸾血脉的青琉鸟。神话之中,青鸾本就是为仙家送信的神兽,速度天下无双。而这青琉鸟同样也是善于速度,一日可行三千里。它逃走了,这如何抓得回来? “神主,这能行么?”元姬看着认认真真给一只麻雀染颜料的慕洛雪,忍不住说道。 慕洛雪看着染得差不多的麻雀,不大肯定地说道:“应该......应该能行,看着模样也差不多。” 差很多好么?! 元姬心中忍不住吐槽,但是面上也不敢说出来。 慕洛雪把染好了颜色的麻雀放进鸟笼里,提着鸟笼说道:“无妨,回府。” “这.....好吧。” 主仆二人回到赵府,在回自己院子,经过赵瑾瑜的庭院时,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地前进着。 可当她们打开自己的院门时,一开门便看到赵瑾瑜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等着她俩。 “怎么这么迟才回来?”赵瑾瑜见到慕洛雪回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向她:“我的鸟呢?” 慕洛雪犹犹豫豫地将藏在身后的鸟笼拿了出来。 赵瑾瑜接过鸟笼,看了看笼子里染了绿毛的麻雀,又看了看慕洛雪。 慕洛雪飘忽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我这鸟尾翎怎么没了?” “可能.....换毛?”慕洛雪装得天真无邪。 赵瑾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伸进嘴里,吹了个哨声。 天空中传来一阵“啾鸣”声,一只青鸟盘旋而下,落在了赵瑾瑜的肩上。 他摸了摸肩上的青雀,面无表情地看着慕洛雪:“说来也巧,我就在院中坐着,这鸟就飞到我肩头来,长得和我那只是一模一样。” 慕洛雪讪讪地笑着:“是、是啊,好巧哦。” 讪讪几声笑声过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你现在要是道歉的话,我可以原谅你。” 慕洛雪立刻乖乖地选择了认怂:“对不起!” 赵瑾瑜抱着青雀站起来,唬了她一句:“下次再想出门,挑我有空的时间,我陪你去,否则不许出门,听到了么?” “哦......” 赵瑾瑜带着青雀从慕洛雪的小院离开之后,用余光打量着肩上的青雀。 “几日不见,你修为好像涨进了不少?” 青雀这些日子,确实是修为突飞猛进。而这得益于慕洛雪天天给它喂得一些东西。 青雀也不知道那坏女人给自己吃了什么,只是吃下去后身体就热乎乎的,睡一觉就感觉真气一下子涨了一截的感觉。 它本来好不容易逃脱了慕洛雪的魔爪,见到赵瑾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告状,然后拾掇大司祭把那个坏女人给休了!可每次话到嘴边,都被它给咽了回去。 一方面,是慕洛雪那边给它的好处,让它有点心心念念。而另一方面,更是因为慕洛雪曾在它耳边轻语过的一句话-“敢在我夫君面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毛全拔光烤了!” 青雀不禁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没,没啥。因为青雀是天才嘛!” 赵瑾瑜严肃地点头道:“那看来之前你是修行太过懒散了,既然如此,往后我可要给你加重课业了。” 青雀顿时耷拉了脑袋,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司祭就爱欺负人。” “呵,寻常人想受我指点也是寻路无门。你呀,便知足吧。” 赵瑾瑜笑了笑,然后对青雀说道:“这几日你也闲够了,替我去打探下消息,四长老已经到哪了。” 半月之前,他曾向巫蛊族要了一批援手,不过至今尚未到达京都。 青雀点点头,张开翅膀扇动了几下。 不过临行之时,它犹豫了片刻,还是回过头对赵瑾瑜说道:“大司祭,您.....千万小心慕洛雪那个女人,她并不是您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赵瑾瑜毫不意外,点了点头:“我知道。” “您知道?”青雀错愕不已,大司祭这一点不意外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它不解地问道:“您既然知道,为何要留她在身边?” “你不觉得她扮小傻子的样子很可爱么?” 青雀一脸懵逼,这叫什么答案。 赵瑾瑜看着青雀飞走了之后,才收回了目光。 不简单.....他自然是知道慕洛雪不简单。未来能篡位成功的女帝君,会是易于之辈? 他抬起手,露出手腕,看着手腕上慕洛雪亲自给他绑着的香囊。 这一世,就让她安安分分地在自己当个整日开开心心的小傻子吧。绝不能让她再走上前世的老路! 第49章 这一世也被抢了 几日之后,京都一处酒楼之中。 酒楼二楼,空无一人,唯有一老一少坐在窗边。 纯阳子轻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摇了摇头道:“这俗世间热闹是热闹。不过这酒水却是比之我们那的仙酿差得远。” 坐在他对面的木槿置若罔闻,只是托着下腮,痴痴地看着窗外。 纯阳子从未见过木槿这副模样。 他顺着窗外看去,这酒楼对面是一座深宅大院的府邸,大门上方的牌匾上赫然写着“赵府”二字。 这酒楼位于京都东城,能在这达官显贵们住着的地方开一酒楼,背后靠山必然不小,据说这酒楼还是宫里的产业。 而酒楼正对面,就是定邦公赵成武的府邸。 纯阳子知晓,木槿此次下山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找一个人!而那个人,就在赵府之内。 只是纯阳子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入太乙宗不到百年便将整个太乙宗搅得天翻地覆的女人,为何对一凡夫俗子有如此执念。 纯阳子给自己斟酒,说道:“贫道已经陪你在这酒楼守了三日。” 木槿看都没看他一眼,说道:“若是等不了,你可以走。” “贫道只是不知,你到底要找这赵府何人。”纯阳子有些不解道,“你化形之后,百年间在太乙宗从未下过山,太乙宗离这京都更是相隔万里之遥,如何认得赵府之人?” 木槿还未言语,那赵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她顿时精神一振,连忙看去。 只见赵成武领着一帮家丁仆从走出大门。 木槿的目光并未在这些人身上逗留,只是满含期待地继续看着。 终于,当一个不修边际的年轻人哈欠连连的从赵府大门出来之时,她顿时心生荡漾,眼眸似是在一瞬间化开了。 剑君大人..... 她曾守了三百年、望了三百年,却换不回一次回眸。 但这一世,她可以赶在所有人的前面,守在剑君大人身边。谁都不让! 虽然,不知道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发生了什么偏差,导致本该三年前就到太乙宗拜师学艺的剑君大人没有入太乙宗,而是留在了京都,导致她在太乙宗提前做好的准备全都白费。 但在这一刻,看到赵瑾瑜,木槿便觉得一切都为时不晚。 这一次下山,隐仙峰固然重要。可将剑君大人带回太乙宗,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更为重要! 当赵瑾瑜出现之时,木槿的视线未曾离开过赵瑾瑜一刻,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红潮,便是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从赵府大门里又出来一个人。 那是个白发赤瞳的女孩,美得不像话。 一出来,她便很自如地走到赵瑾瑜的身边,挽起他的胳膊。 赵瑾瑜似是有些不耐烦,板着脸呵斥了两句。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两只手反而用力地搂紧了他的胳膊,就是不松开。 他也只能无奈地任她搂着。 这一幕,被木槿看在眼里,让她瞬间情绪爆炸。 她死死地盯着那白发赤瞳的女孩,眼神之中满是怨恨与不甘之情。 “慕洛雪.....” “不对不对不对,为何剑君大人在这个时候就会和慕洛雪认识?” “这贱人,前世害苦了剑君大人,连这一世也要与我抢么?!” “她凭什么能赶在我的前面?!” 纯阳子原本只是看着赵府出来的人,还想着哪一个才是木槿要找的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耳畔边“咯咯咯”的声音,疑惑地看向木槿,却发现木槿面目狰狞地死死盯着窗外赵府的方向,手扶着座椅扶手上,而声音正是扶手被她捏得皲裂开的声音。 他错愕不已。 “哈.....哈.....” 木槿深呼吸了几口气,终于是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 纯阳子在她身后喊道:“不继续看了?走那么急作甚,等等贫道!” 赵府门口,赵瑾瑜有些疑惑地朝着对面酒楼二楼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酒楼二楼敞开的窗户那儿,空无一人。 他微微皱眉,刚刚他分明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 会是谁?宫中密探? 正当他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突然一只纤白的小手轻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了过来。 他一低头,就看到慕洛雪捏着他的下巴,认认真真得说道:“我比较好看,看我就好了。” “你要脸不要?!” 站在最前头的赵成武听着身后小两口悄悄话的声音,咳嗽了一声。 慕洛雪当即红了脸,不再说话,只是手也不肯松开赵瑾瑜的胳膊。 赵瑾瑜没脸没皮道:“咳嗽什么?没看过两口子打情骂俏?” 赵成武骂了一句:“你大姐马上就要到了,你给我注意点影响。” 今日,赵家这么大阵仗在门口候着,原因无他,只因为今天是赵家大小姐回家的日子。 赵瑾瑜不耐道:“大姐又不是外人,回来让福伯吩咐人把她院子收拾收拾自己回去住就是,还要小爷在门口候着做什么?” “你这兔崽子,你大姐在边疆那么辛苦,让你候着便候着,哪那么多话。”赵成武指着赵瑾瑜,“当着公主殿下和这么多人的面,我给你点面子,你别不识好歹嗷!” 赵瑾瑜拍了拍慕洛雪的小手,问道:“小傻子,你帮谁?” 慕洛雪帮他把腰间佩剑给拔了出来,放在他手上,眼神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那眼神分明在说“上去砍他,我挺你”。 很好,孝出强大! 赵成武捂着胸口,有点心肌梗塞。 公主殿下才跟了这臭小子几天?怎么被这臭小子养成这个样子了? 就在赵成武怀疑人生的时候,街道那侧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连忙看去,只见街道转角之处,一对披甲骑兵正在大街上驾马奔腾。 军阵之中,一面旗帜高高立起,上书一个“赵”字纂书。 “吁!!!” 当这队兵马来到赵府门前时,一声令下,行令禁止的停了下来。 为首的骏马之上,那身披红甲的将领摘去头盔,是一名飒爽英姿的女子。 她骑在骏马上,看着赵成武、赵瑾瑜二人,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爹,小弟,好久不见。” 第50章 赵家长女赵如霜 “赵如霜回京了?” 皇宫之中,鸿胪寺内。 姬如渊得到消息,有些讶然地看向了白川。 白川点头道:“是,今日到达的京都,已经到赵府了。” 姬如渊皱眉道:“她走了,南疆谁来镇守?” “由副将马洪章代为执掌虎印。” 姬如渊眉头锁得更紧了,他看不懂赵成武这老狐狸这步棋是什么意思。 他是另有算计,还是真的在京都待了太久脑子糊涂了? 他难道不知道马洪章是陛下的人? 赵成武被调回京中已经十余载,曾经在他治理之下密不透风的边疆军早就已经被陛下的人渗透,若非赵如霜扛着赵字旗顶着,恐怕边疆早已大乱。 这个时间点让赵如霜回京... 姬如渊想不明白,他虽然立场更站在皇室这一边,但是并不希望看到边疆大乱。 边疆乱,则天下乱! 陛下,还是太心急了一些。 “罢了,边疆之事,如何也轮不到本王来管。” 姬如渊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而是心事重重地担忧起了另一件事。 过些日子,陛下欲要摆下宫宴为他接风洗尘。 届时,所有皇室子弟都会到场。 可姬如渊心中清楚,这看似为他接风洗尘的宴会,实际上却是陛下要借他的神眼一用。 看一看,这些皇子皇孙之中,谁有真龙之气!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 三十年前,就因为他一言之差,害死了不少皇子皇女,其中便有他曾支持的大皇子。 这一次......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姬如渊心中升起一阵悲凉之情。 “为何陛下连自己的子女都容不下?” 也在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看向一旁的白川,白川轻声地说着:“渊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赵如霜回到赵府,赵府上下自然是热闹。 不过赵如霜一回家,连衣甲都未换,直接揪着赵瑾瑜的领子,便把他拽进了赵瑾瑜的院子里。 “啪!” 赵如霜脚踩在院墙上,挡着赵瑾瑜,朝他伸出手来。 赵瑾瑜讪讪笑道:“阿姊,你这是做什么?” “军费!” 赵如霜柳眉一横,说话也是恶狠狠的。 赵瑾瑜手一摊:“没有。” “没有?”赵如霜气道,“我帮你卖了多少秘药了?就是分赃,也该有我的一份!” “阿姊,什么叫分赃?话说的这么难听的。” “你给是不给?” 赵瑾瑜看着自家大姐那副讨债鬼的凶悍模样,又是好气又是无奈:“大姐,不是我小气,我若给你这五万人的军备所需,你打算做什么?” “南下。” “当真?可我应该托青雀跟你说过了,南疆之外,乃是妖族领地,比之南疆更为凶险。”赵瑾瑜并不信她的话,“你若是为了给咱们赵家留条后路而要南下,那大可不必,我已经留好了后路。” 赵如霜一时语塞,支吾片刻,恼怒到:“总而言之,至少把我那份钱给我!” “你是打算背着朝廷养一支来路不明的兵马?”赵瑾瑜直接了当地揭穿了赵如霜的真正目的。 赵如霜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道:“胡说!” “你别否认,我虽不在南疆,可边境的事,我一清二楚,我知道你最近不知从哪收编了一支军队,人数.....差不多刚好是五万人。这些人朝廷可是没有军费批给你。” 赵如霜一时语塞。 赵瑾瑜说道:“你要我替你养兵?也不是不行,至少告诉我这些人的来历,不值得信任之人,对我来说便是无用之人,无用之人我养他作甚?” 赵如霜沉了一口气,抿了抿嘴:“你当真要知道?” “自然。” “.....那些人,是我们赵家的老兵。” 赵瑾瑜顿时一怔:“老兵?” 赵如霜点点头:“是曾跟着父亲南征北伐过的军士,无一不是骁勇善战之辈,且对我们赵家忠诚无比。只是......姬星河上位之后,军部裁员,剔了许多人。” “而现在,你把人又给召回来了?” “是。” “你要做什么?” 赵如霜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么?” “你要谋反?” “你不想做?” 赵瑾瑜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没想过真造反。我不过是想在即将而来的乱世,为赵家谋求立足之地。” 赵如霜不甘示弱道:“那我也是。” 赵瑾瑜摇头道:“我做得,你做不得。” “凭什么?!” “因为你没我聪明。” 赵瑾瑜这句话一说出口,赵如霜一记鞭腿直朝他的面门踢来,破空声阵阵! 不过她只踢到一道残影,这一脚踢在了院墙之上,竟是将这坚硬的院墙踢了个窟窿出来。 赵瑾瑜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数米之外,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更凭我是天下第一,阿姊,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赵如霜气得牙痒痒,可是却无力反驳。 自家这弟弟,确实是武力超凡。 可也是真的欠揍! 不过.....她心中却也清楚,赵瑾瑜那句“我做得,你做不得”的真正含义。 有些事情,他想独自一人背负。 就比如.....扛起这看似高楼耸立、实则摇摇欲坠的赵家。 “不过军费,我会给的。”赵瑾瑜还是退了一步,“等阿姊离京之时,我双手奉上,如何?” “算你还有良心。” 赵如霜臭着脸,收回了腿。 赵瑾瑜见她气消了些,陪着笑脸又凑到了她身边:“咱俩也有快半年没见了,一家人见了面也不要打打杀杀的,和气些、和气些。” “你不气我,我可和气得很。” 赵如霜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扶着手对他说道:“随我在院中走走,离家这么久,都快忘了家里长什么样了。” 赵瑾瑜自无不可,伸手请道:“阿姊有这雅兴,小弟自然奉陪。” “你那些巫蛊族的部下,这次就混在随我入京的队伍里,你要见他们自己去见。” 赵家后院,赵如霜和赵瑾瑜这对姐弟沿着池塘旁的林荫小道走着。 赵如霜沉声道:“我虽不知你和巫蛊族做了什么交易,不过异族终归是异族,这些妖人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大周子民的鲜血,对你更不可能有什么忠心可言,你自己小心。” 赵瑾瑜也不反驳,笑眯眯地说道:“哪来什么忠诚,各取所需罢了。” “不要玩火上身。” “阿姊教训得是。” 赵如霜见赵瑾瑜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多半是没听进去。 她不由想到小时候那个总是坐在她怀里安静吃着糖葫芦,任由她扎着小辫儿的小屁孩..... 小时候多乖巧的孩子啊,长大了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说起来,进府之时我便想问了.....” 赵如霜看似不经意地朝着庭院边缘的树木看了一眼。 一道人影正小心翼翼地躲在树后,只是树干太细藏不住整个人,标志性的如雪发色格外醒目。 赵如霜指了指那边,看向赵瑾瑜问道:“这跟屁虫是怎么回事?” 第51章 从不负人 赵瑾瑜也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慕洛雪一直在后头跟着。 他对赵如霜笑着说道:“我娘子,怎么样?漂亮不?” 他是在笑,赵如霜却是脸色一下子不大好看了。 “你何必受这样的委屈?” 赵如霜替赵瑾瑜觉得有些不值。 自己弟弟虽然面上纨绔,可实际上却是妖孽一般的天骄。 到头来,却要娶个傻子过门。 赵瑾瑜嗤笑了一声:“有何委屈?男才配女貌,京中人都说我俩般配来着。” 赵如霜压低声音说道:“你若不喜欢,我想个办法让你来军中,这门婚事,我替你挡。” “这是当今皇帝赐的婚事,更是老爹去讨来的,你如何挡得住?” “你是我弟弟,挡不住我也替你挡着!” 赵瑾瑜摆手道:“阿姊,好意心领了,不过.没那个必要。” 确实是没那个必要。 他本来就喜欢慕洛雪。 赵如霜眼眶有些泛红,在她眼中,这是弟弟为了自己赵家做出的妥协与让步。 她犹豫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你看花玉楼如何?” “啊?” “我本打算将她送至宫中,不过你若喜欢,你把她收了当外室吧。” “不是.....” “你也不要太委屈了自己,整日对着个不喜欢的女人,也很辛苦吧?她又是那般......伺候你是指望不上了,花玉楼可以伺候着你,我也放心。” 赵瑾瑜注意到赵如霜看自己的眼神满是同情,顿时无语。 他也懒得解释,直接朝慕洛雪躲着的那边招了招手:“小傻子,过来。” 躲在树后的慕洛雪身子一激灵,连忙蹲下身。 “别躲了,我都看着你了。” 赵瑾瑜这般一喊,慕洛雪犹豫了片刻,这才从树丛后面簌簌地走了出来。 她或许是感觉到了赵如霜对她的不喜欢,一出来便怯怯地躲在了赵瑾瑜的身后。 赵瑾瑜大大方方地拉过她的手,伸手一搭将她搂在怀中。 他看向赵如霜说道:“阿姊,我夫妻之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我赵瑾瑜一生,从不负人!” ...... “哼哼哼~” 元姬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着屋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慕洛雪推门进屋。 “神主,您回来了?” 她停下手里的活,向慕洛雪躬身问候。 不过慕洛雪好似没听到一般,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走到桌边坐下,怔怔出神。 “嗯?” 元姬有些疑惑,抬头看去,只看到慕洛雪满脸通红通红,眼神都有点迷离。 她吓了一跳:“神主,您这是怎么了?” 慕洛雪这时才回过神来,两只小手捧着热乎乎的脸蛋,喃喃道:“怎么办元姬?” “什么?” “我好像.....更喜欢赵瑾瑜了。” uiiin 元姬一脸大写的懵逼。 感情上我这儿秀恩爱来了是吧? 能不能不要迫害我了!单身人士没有人权的么?!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又是半月。 皇宫之内,天一阁。 自从那日神秘人剑斩国师,这巍峨的宝塔建筑便生生地被劈出了一道裂痕,自上而下,至今还未修葺完全。 天一阁是大周客卿所居之地,而从太乙宗而来的纯阳子、木槿二人,这段时间便是暂居在了天一阁之中。 木槿站在天一阁的缘廊,眺望着东边。 那边,是赵府所在的地方。 纯阳子从她身后走来,来到木槿身边。 木槿目光不曾挪动,淡淡问道:“天琊子的伤势如何了?” 纯阳子摇了摇头:“伤了本源气,即便是贫道替他疗伤也是无用。不过伤他那道剑气......确实有些像本宗功法。” 木槿皱眉道:“近些年,太乙宗有门人下山?” “有,但是能够一剑斩伤天琊子道友的,绝无这样的人。” 纯阳子回答得很是笃定。 虽然太乙宗几峰之间,关系并没有那么和睦,可能够剑斩半步阳仙的人,在太乙宗之内也是少之又少,一旦下山必定会知晓。 木槿点点头,不再问了。 纯阳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问道:“自从那日从赵府之外回来,贫道还以为你要有所动作,不过这都半月过去了,也不见你做了什么。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我需要一点时间让我查清一些事情。” 木槿抓着栏杆的手,微微攥紧。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查为何剑君大人三年前没去太乙宗,为什么慕洛雪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剑君大人的身边。 结果让她很是心塞。 剑君大人这一世居然和慕洛雪有了婚约? 不过幸好.....还未洞房成亲,还来得及。 纯阳子好奇地问道:“那你查清楚了么?” 木槿摇了摇头:“有些事,我还是想不明白,不过.....眼下也不算重要。” 剑君大人为何没去太乙宗,这个她想不明白,但是眼下确实不是最要紧的。 最要紧的,是解决掉慕洛雪! 纯阳子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木槿没说话,而是把视线挪到了他的身上。 纯阳子愣了一会,半晌后才错愕地指了指自己。 ....·· 是夜,月明星稀。 而在赵府上空的云层之中,一名老道凭虚御空,凌驾于云层之上,向下眺望着赵府,嘴里喃喃道:“贫道堂堂太乙宗九峰峰主之一,没想到还要做这种苦差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上浮尘一甩。 当浮尘甩动的那一刹那,乌云滚滚凝聚而来。 “召请雷部将.....” 口诀自口中缓缓念出,脚下乌云雷光瞬间闪动。 不过纯阳子正要掐手诀之时,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不行,不能用雷法,若用雷法岂不是暴露了贫道身份?” “散去,散去。” 他浮尘随意甩动几下,原本密集的乌云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纯阳子从腰间摘下一个布袋,打开布袋,伸出两指探入囊中,二指之间从囊中夹出几张纸人。 “去吧。” 他伸手一挥,这纸人从半空中翻飞下来,如同有灵性一般翻飞下来,落下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赵府慕洛雪的院中。 第52章 敢放阴鬼入赵家! 此时此刻,慕洛雪并未感受到危机的到来。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炼制《大衍经》中的种种秘宝,目的便是为了应对隐仙峰之行。 炼制这些秘宝所需的天材地宝,都是月曦从北荒带来的,是整个泉先族千百年的积累。 慕洛雪原本还在想这么多的东西,若是赵瑾瑜在她房中留宿时该怎么藏,万一被发现了又要找什么借口去解释..... 可自从赵如霜回家之后,赵瑾瑜压根不来她屋。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了。 “且等着吧,等成了亲之后.....” 慕洛雪心有不甘地规划起了未来的夫妻生活。 畅想了一番,倒是心情舒畅了不少。 正就在她想着某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时,鼻尖突然有一阵温热之感。 她愣了一会,食指一揩人中,低头一看,只见食指上沾满了温湿的血迹。 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正当她疑惑之时,突然间耳畔边传来一声尖叫。 “神主!您脚下!” 同在屋中的元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脸惊骇地指着她的脚下。 只见在屋中烛火的照亮下,慕洛雪投在地上的影子,正在被一个诡异的黑影所纠缠。 那诡异的黑影并没有实体,只是一道影子,约莫婴儿孩童一般大小,正匍匐在慕洛雪的影子旁,突然间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撕咬向了她的影子。 霎时间,慕洛雪自己的大脑像是炸裂开来了一般,只觉得眼前一黑,看得到的一切事物好一阵天旋地转。 “噗!” 她脸色一阵不正常的泛红,猛地一口血喷了出去,喷在了墙壁上。 元姬当即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要帮忙。 可她刚踏出脚步,突然间脚下一滞,竟是动弹不得。 她急忙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影子里竟是伸出了数只漆黑的手臂,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踝,不让她有所动作。 “好奇诡的手段!” 慕洛雪抬袖擦了擦嘴角血迹,脸色顿时沉重了起来。 她堂堂丹境的修为,竟是毫无察觉到危机的到来! 不过,她虽不善与人斗法,但也绝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嘶嘶.....” 那盘踞在她影子旁的黑影扭动身躯,原本圆球般的影子瞬间拉长,发出如蛇般的嘶鸣声,似是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要将她的影子一口吞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慕洛雪手指向着地面一点,指尖有一道荧光流溢。 “点石成金!” 这一指,点在了那黑影之上。 那原本并无实体的黑影,竟是被她一指点破身躯,开始在地上痛苦扭曲,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声音。 片刻之后,黑影化作一道黑灰,瞬间湮灭。 而慕洛雪看似只是轻描淡写地伸出一指,可做完这一切却像是抽干了身体的力气一般,半跪在地上,微微地喘息着。 于此同时,她看出了些许门道:“御鬼之术?” 这天底下嘴擅长统御鬼神之术的,皆出自道门! 可为何道门之中有人要杀自己? “神主,小心!” 正当慕洛雪惊疑不定之时,突然间听到耳畔边元姬的一声惊呼。 那几只原本纠缠着元姬的鬼手,此刻舍弃了元姬,瞬间朝着慕洛雪发起了进攻。 慕洛雪一咬牙,从头上取下一枚簪子。 簪子摘下,原本盘起的秀发散乱了下来。 她手持银簪,眼神之中凶光乍现,朝着自己左手食指间狠狠扎去。 鬼神不惧水火、不怕锋刃,难以外物所抵御! 哪怕她炼制了诸多杀伤力极大的法宝,能够对付鬼神的却很少。 但修士一口心头血,最是克制这些阴神。 哪怕用了此法,对身体损害不小,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了。 可就在银簪即将触碰到指尖的那一刻,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轻鸣。 “嗡......” 是剑鸣! 剑鸣之声初时为不可闻,可却穿透墙壁,于虚空掀起了波纹。 那几只阴神瞬间动作一滞。 下一刻,就在慕洛雪的眼皮子底下,这几只阴神竟是开始燃烧了起来,凄厉的嘶吼声阵阵传来,在自行燃起的鬼火之中化为了灰烬。 慕洛雪瞪大了眼睛。 谁在出手?! ..···. 半刻钟前,赵瑾瑜的屋中。 他盘膝坐在床榻之上,双手掐诀置于双膝,眼眸微闭,沉浸于入定之中。 随着呼吸倾吐,一股股庞大恐怖的真元自鼻息而出,萦绕身体循周天大循环又从鼻息而入。 他在参悟慕洛雪送给他的那部青铜古书《大日金身决》。 这将身体当做法宝祭炼的炼体功法,他前所未见,这段时间一直醉心研究。 旁人修炼此功法,恐怕十年八年都难入门。 但赵瑾瑜不同,他修为本身就已经登峰造极,这高屋建瓴之下再返修《大日金身诀》,再加上极高的天资与悟性,不到一个月便已有小成。 如今他运转《大日金身诀》之时,身体如白玉般无暇。 不过.....仅仅是小成,再玄妙的功法,对于现在的赵瑾瑜来说也是无用。 赵瑾瑜在修炼,屋中一只青鸟就站在床头边看着,眼神中满是敬畏与憧憬。 青雀能够留在这儿,是赵瑾瑜特许它的,允许它旁观自己的修行。 仅仅只是旁观他的修行,就足够让青雀受益匪浅了。 但不管看几次,每当青雀看到大司祭身上逸散而出的恐怖真元时,它都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一般,腿都有点直不起来。 所以它一般跪着看,甚至有点想磕一个。 “大司祭.....还真厉害啊。” 正当青雀感慨之余,突然间发现大司祭的周天大循环一止,萦绕在身上的真气霞光瞬间消散。 青雀见他突然中止了修行,连忙煽动翅膀飞到他身边:“大司祭,怎么了?” 赵瑾瑜缓缓睁开眼,眼眸中凶光乍现: “谁敢放阴鬼入赵家?!” 他目光挪向挂在奉刀架上的北荒剑,伸手一招。 北荒剑自行从剑鞘中飞出,落在他手中。 赵瑾瑜挥刀一振,虚斩一剑,剑身顿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剑鸣之声。 虚空中,似有一道波澜随着这一剑荡漾开来。 青雀没看懂赵瑾瑜在做什么,正要问的时候,突然间院外不知何处传来几声凄厉的鬼哭之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是吓了它一跳。 赵瑾瑜起身,抱着剑从床榻上下来。 “我去杀个人,你在屋中不要乱跑。” 他将剑归入剑鞘,拿起剑鞘朝外走去,平淡的语气似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可越是如此,青雀就越是知道.....大司祭这回真的动怒了! 第53章 六方神降 “失手了?” 赵家上空,纯阳子看着下方府邸,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虽并不擅长统御鬼神之术,养的这“五瘟阴神”并不算强大。 但他毕竟是阳仙强者,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即便是用不擅长的手段,对付一个普通人,照理来说是绝无出现差池的可能。 可就在刚刚,自己派出的“五瘟阴神”之中的“青瘟鬼”竟是突然失去了感应。 “是这赵家不简单?还是这位大周三公主并不似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简单?” 纯阳子轻声自语着,摇了摇头:“罢了,再分一道力吧。” 他拂尘一扫,一道青光垂落,准备度一道力量给余下的“五瘟阴神”。 不管是赵家藏龙卧虎,还是这位大周三公主不简单,他自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无用功。 除非赵家之中,有陆地仙人! 可还不等他将分化出的一道力量度给余下的四尊“五瘟阴神”,突然间余下的四尊“五瘟阴神”在一瞬之间全数与他失去了感应。 纯阳子顿时一怔。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直指要害! 纯阳子拂尘一扫,拂尘前端鬃毛扫动剑光。 可当二者接触之时,纯阳子脸色骤然大变! 这剑光一斩,斩得他身影猛然向后倒飞了出去。 纯阳子只觉得一股剑气蛮横地闯入体内,引发体内血气暴乱,急忙运转心法,用真元蛮横地镇压,好半晌才艰难地消磨了这道剑气。 但这一剑虽未伤他,可却也已经在他心中嫌弃了惊涛骇浪。 仅仅是这一剑之威,就足以确定一件事——陆地仙人! 赵家竟然藏着一位剑道阳仙! 纯阳子心中惊骇还未过去,突然间心头一颤,一股危机感正在疯狂示警。 身后,传来的是阵阵深寒。 那是一个少年。 一个极其俊朗的少年。 此刻正手持利剑,满面寒霜地站在他的身后。 纯阳子见过赵瑾瑜,但是在这个时候并未认出他来。 因为赵瑾瑜早已用无相蛊改变了容貌,任谁看到眼前的俊秀少年都无法将他与那个玩世不恭的赵小公爷联系到一块儿去。 而此刻,他察觉到对方目光扫向自己,立刻心中一惊,连忙一甩衣袖,袖中六杆阵旗飞出,围绕他身周落于东西南北上下六面。 阵旗布下的那一刻,将他身影遮蔽,欲要消失在夜色之中。 纯阳子认定这少年模样的阳剑仙十有八九是赵家的人,他并不想在赵家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便是陆地神仙,也挡不住赵家百万铁骑的围剿。 “想走?” 赵瑾瑜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提剑一振,北荒剑自上而下,无数剑罡自剑锋处裂出,弥漫在空气之中。 剑罡所指,正是纯阳子! “今日若你能逃了我三尺剑围,我自裁于此!” 阵中,传来纯阳子的声音:“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此地不远处便是皇宫,你我若交手,皇室不可能无动于衷,你也杀我不得,不如放我归去。” “杀你不得?”赵瑾瑜挥剑一引,漫天剑罡渐渐凝实,化为一柄柄神兵利剑,杀机死死锁定着纯阳子,“今日,我倒要试一试!” 北荒剑挥动,无数剑罡所化的神兵利剑朝着纯阳子呼啸而来。 “疯子!” 纯阳子见对方真动了手了,顿时气急地骂了一句。 这里离皇宫这么近,他还真敢动手? 不怕在姬星河面前暴露赵家藏了一位阳仙的事情么? 可无论如何,眼下危机已至,纯阳子只能无奈出手应对。 他掐诀念咒,暴喝一声:“请六方神降!” 在他的周围,六杆阵旗所散发出的特殊光芒渐渐地凝实,最终化为六只神兽虚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腾蛇、勾陈每一尊都显得很是缥缈。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之中一颗星辰突然间变得闪耀,降下一道星光。 在场二人都突然间感应到有一股磅礴浩瀚的意志似是冥冥之中朝着这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便有一道光自头顶星辰落下。 这束星光直接进入到了六方神只当中的青龙虚影,原本还虚幻缥缈的只能看清一个轮廓的青龙虚影,渐渐地凝实,一双龙眼更是有了灵光,仿佛活了过来。 这青龙似是活了过来一般,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吼!!!!” “请神术?” 赵瑾瑜微微皱起眉头,辨认出了这门功法。 这请神之术,有两个流派,除了北荒古神氏族祈求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先祖古神之外,也有道教正统神只的请神之术。 五丁力士、风雨雷部、五方五老.... 而其中,六方神只属于道门正统神只之中的佼佼者。 最为关键的一点.....《六方神降》这门请神术,不是只有在太乙宗有所传承么? 赵瑾瑜根脚便在太乙宗,一身修为也是在宗门之内修炼而来,对于自己宗门的功法哪怕未曾修炼过,也是一眼便能认出。 可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疑惑。 太乙宗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京都? 便是乱世之中,太乙宗依旧是紧闭山门,不曾有弟子下山,完全得与世无争。 莫非.....有人偷盗了太乙宗的功法? 赵瑾瑜心中惊疑不定。 而在他愣神的片刻,站在阵中的纯阳子手掐道门手诀,暴喝一声:“请六方神只助我杀敌!” 庞大的神兽虚影应声而动,呼啸间朝着赵瑾瑜袭杀而来。 纯阳子心中松了一口气,心中默默道: “自己虽不擅长请神之术,可这六尊神只虚影至少也有元罡境巅峰的修为,那青龙神更是降下了一缕意志,实力达到了丹境。” “即便是杀不了这来历不明的阳剑仙,也是够给贫道争取到跑路的时间了。” 纯阳子无心恋战,似他这般修为,与同级别的人一战,光是交手恐怕就要数月才能分成高下,短时间内既然奈何不了对方,还是赶快脱身为妙。 可正当他准备脚底抹油之时,突然间听到声音一阵悲鸣声。 他回头看去,只见原本扑向赵瑾瑜的白虎神虚影被无数道剑罡洞穿,而那持剑的少年阳仙连动都手指都未曾动弹,静静地持剑站着虚空,目光看向他的方向。 第54章 阳剑仙 纯阳子瞬间表情呆滞,眼珠子险些没瞪出来。 六方神降,最强之时便是六杆阵旗俱全的时候。 纯阳子本以为这六方神只,足可挡住对方半刻钟的时间。 可眼下不过须臾之间,这就被破了一杆阵旗?! 最关键的是,对方甚至都未亲自出手,仅仅靠着分化出的几道剑罡就磨灭了白虎神虚影。 纯阳子自认为,即便是自己全力出手,也绝做不到如对方这般轻松写意。 如今白虎神虚影被斩灭,其余五尊神兽虚影依旧在发动进攻,尤其是那拥有着灵性的青龙神虚影,更是有种种神通显化。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无论是何种攻击,都破不了赵瑾瑜的三尺剑围。 赵瑾瑜缓缓抬起手,北荒剑自他手中缓缓抬起,剑锋朝上。 他倾吐了一口气,轻声道:“斩年华。” 长剑落下,似是缓慢。 伴随着一声剑吟嗡鸣,虚空如同纸张一般被裁剪开来,带着沧桑寂寥之意。 这一剑,看似缓慢。 可一剑斩下,似是停滞了时间一般。 六方神只的进攻,仿佛变成了慢动作,随着剑气波及,庞大的身躯竟是节节破碎开来,化为湮灭。 纯阳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气缓缓来到他的面前,眼神中竟是流露出了一丝震惊惶恐。 这一剑不是斩人的剑! 这一剑落下,他腰间一颗宝珠当即破碎,胸前一块玉佩也随之炸裂,头上发簪也化为飞灰。 数件保命之物,顷刻间化为乌有。 可即便如此,也难挡此剑威势! 纯阳子披头散发,极为狼狈,哪里还有留手的心思,原本道骨仙风的老者此刻面容狰狞:“今日,贫道与你不死不休!” “雷来!” 他身周无数紫雷跳动,带着毁灭性的气息。 太乙宗之内,高手无数,可唯独纯阳子雷法无双! 请神之术,非他所长,只是为了不暴露自身而用的术法罢了。 眼下,在面对如此恐怖的敌人之时,他也无法再保留实力。 纯阳子拂尘一引,一道紫雷直冲天空,将整个京都的夜空照亮如白昼。 下一刻,无数紫雷自天空落下,这毁灭性的进攻只为绞杀一人。 赵瑾瑜剑罡所化的三尺剑围与这天降紫雷不断交锋,彼此磨灭,一时间声势浩大无比。 而他本人却愣在了原地。 “紫极天雷.....纯阳子师兄?!” 这一刻,阵旗被破,纯阳子的真容也终于被赵瑾瑜目睹。 即便是相貌认不出来,可这独特的雷法全天下也唯有纯阳子师兄掌握。 赵瑾瑜一时间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原本想要再斩出一剑的动作也停滞了。 前世,他拜师太乙宗,学了三门本事。 最擅长的,莫过于剑法。 第三是岐黄丹学。 但仅次于剑法,便是道门雷法! 而太乙宗九峰之中,唯一传授雷法的便是纯阳子所在的玄法峰。 赵瑾瑜与纯阳子是师兄弟,更是跟随纯阳子学了许久的雷法,关系不可谓不好。 可为什么纯阳子师兄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太乙宗潜修么? 为什么他会对赵家下手? 赵瑾瑜想不明白,一时间提着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也就是这愣神的功夫,纯阳子抓住机会抱着拂尘就跑。 先前什么的不死不休,纯属特娘的屁话! 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阳仙剑修,实力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只是略一交手,纯阳子就感觉到对方实力的深不可测,只在他之上,不在他之下。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大周京都.....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跑路的时候,纯阳子心中还不经升起了这样的一句感慨。 就在纯阳子提拂尘跑路,漫天雷光与剑罡相互碰撞之时...... 一道金光自地面腾空而起,破开剑罡与紫雷,如惊鸿般朝着纯阳子呼啸而过。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半空之中的纯阳子身形一顿。 紧跟着他捂着屁股边跑边向外飞逃,气急败坏地扭头骂道:“对贫道一个老人家搞偷袭,你不讲武德!” 一边骂,一边飞逃,速度可是一点儿也没降下。 纯阳子离去之后,漫天雷光渐渐消散。 赵瑾瑜看着他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并未阻拦。 他把目光转向了下方,眉头紧锁。 刚刚那道金光从哪来的? 正当他疑惑之时,突然间皇宫方向一股强大的气势正在升起。 赵瑾瑜知晓刚刚的战斗定是引起了皇室的注意,当即不再逗留,一挥手收了三尺剑围,消失在了天空。 也就在他离开后没多久,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来到了赵府上空。 第五柱国,白川。 大内总管,海清晏。 海清晏后来,见到白川再次,躬身行礼:“奴才见过柱国大人,不知柱国大人可看到刚刚交手两人是谁?” 白川依旧是睡不醒的慵懒,摇了摇头道:“我也晚来了一步。” 海清晏刚刚在宫中便望到了漫天雷光与剑罡交错,心中清楚其中交手的一方是谁,也不愿久留:“既如此,奴才得先回去向陛下禀报了。” 白川不作回答,似乎多说一字都是累。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经是在数米之外,片刻间消失在了海清晏面前。 海清晏依旧朝他离去的方向躬身行礼,直至看不见人影了,这才直起身扳,朝着皇宫飞去。 赵府,慕洛雪屋中。 她手持一把巨大的金弓,站立在窗边。 垂落的右手,此刻正在不住地颤抖着。 刚刚那破开纯阳子护体罡气一箭命中的箭矢,是她射出来的。 “呼.....呼.....” 慕洛雪喘着粗气,体内真元匮乏的感觉极为难受,气血翻涌脸色也出现了不正常的红润。 果然,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要拉开这射日弓还是太费力了一些。 元姬站在一旁,看着慕洛雪的背影,神情相当复杂。 刚刚神主那一箭,射出的是箭么? 射出的是泉先族这千百年来的底蕴啊! 多少代人的积累才造出了射日弓配套的九支箭矢啊,就这样被射出去一箭! 元姬心疼坏了,疼得胸口直抽抽的那种疼。 不过她心疼,慕洛雪却是一点不心疼。 她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就算一箭没射死,但很解气! 以丹境修为,一箭射伤阳仙,这战绩也足以自傲。 第55章 不斩人命,斩岁月 慕洛雪缓了许久,才渐渐恢复了一些。 她伸手一招,手中巨大的金弓发出一阵光芒,不多会化为一支巴掌大小的簪子。她把簪子随手插在发髻上,坐在了桌子边。 “到底是谁要杀我?” 她坐在桌边,有些心绪不宁,脑子里冒出一个个疑问。“还有那出手救我的人又是谁?是赵家的人?赵家竟然藏了一位陆地仙人?” 这些疑惑,她无从得知真相。但唯有一点可以确认——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 慕洛雪微微抿了抿唇,心中升起了危机感。 虽然今晚赵家的那位神秘前辈替她解了围,可毕竟自己并不知道对方底细,自然也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她没有那么天真,也不信任任何人。除了赵瑾瑜之外。 只可惜夫君现如今只是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倘若夫君还是那举世无双的武谪仙…… 慕洛雪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幻想。不可能的事,总归是不可能的。就算不是举世无双的武谪仙也没关系,只要陪在自己身边便好。这一世,换做她来守护好夫君。 可正当她想得入神之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慕洛雪正要吩咐元姬去开门的时候,门外的人似是有些不耐,直接踹门进来。 敢大半夜这般粗鲁地踹开公主殿下闺房的门的,整个赵家也就只有赵瑾瑜一人。 赵瑾瑜似乎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衣冠不整的从外头进来,连鞋都还很是趿拉着,慌慌张张道:“你没事吧,刚刚外头好大动静。” 他一进屋,看到地板上几道人形的灰烬,吓了一跳:“这啥东西?” 慕洛雪原本面如冰霜地坐在那儿,见赵瑾瑜这着急忙慌的进来,愣了一下。紧跟着,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连忙侧过身来,伸手揉了揉脸蛋,控制着表情。 再回身时,原本冰霜般的神情换做了可怜巴巴的样子,委屈道:“夫君.....” 一旁的元姬看得是叹为观止。这惹人怜惜的样子,和刚刚那要杀人的冰冷神情.....这居然是一个人?!前后变化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不愧是您啊,神主大人! 皇宫,天一阁。 木槿站在缘廊边,眺望着东街的方向。那边,有她日思夜想的人。不过.....还不到相见的时候。 天空中划过一道光亮,电光石火间便朝着她身旁坠下,伴随着一声轻响,一道人影落地站在她的身边。 “事情办得如.....” 木槿说话间,朝着身旁侧身看去,可话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愕然地看着身旁的人。 她的对面,是刚从赵府回来的纯阳子。 只是纯阳子身上带着一股腐朽之气,原本鹤发童颜的面容在她面前急剧苍老,多了许多褶皱,浑身上下透着暮气。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萎靡了下来。 但木槿此刻注意力真的没办法集中在他快速衰老的身体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到了纯阳子的身后.....他屁股上,还插着一支金箭。 木槿表情顿时变得难以形容的古怪,忍不住问道:“你这是.....” 纯阳子依旧仙风道骨,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高人气息,面色凝重地一抬手,说道:“失手了,赵家有高人。”说这话的时候,他屁股上的金箭还直挺挺地晃着。 木槿视线很难从那支金箭上挪开,迟疑了许久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贫道知晓你要问什么,你是想问贫道为什么会一夜苍老?” “我没......” “贫道也是从未想过,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剑法,不斩人命却斩岁月。一剑之下,竟是斩了贫道甲子岁月!” 纯阳子背着手,转过身去,喟然长叹:“山中隐修得太久,竟是不知这天下还出了这般的人物。” 他这一背过身,背对着木槿,那插在屁股上的金箭险些没捅着木槿。 “虽然我很好奇你遭遇了什么对手......”木槿扶着额,有些头疼道,“不过你不用先处理一下这箭伤。” “斩岁月之剑,如何处理?便是掌教师兄来了......嗷!” 这一番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终是消磨了木槿的耐心。她也懒得解释,一抬手攥着箭矢,向外一拔。 原本还一脸唏嘘仙风道骨的纯阳子顿时话音戛然而止,化为一声惨叫,面容都扭曲了起来。 可箭矢还未拔出,木槿仅仅是手接触到那箭矢柄端,刚要往外拔之时,那箭矢却是节节破碎开来,化为一道金光进入伤口之中。 木槿面露错愕,而此刻纯阳子扭过头来看着她,有些幽怨道:“这箭矢上有一秘力,贫道分辨不出是诅咒还是何物,本想回来想办法消磨箭矢上的秘力再将其拔出的。” “那你怎不早说?” “此事与那剑仙阳修相比,岂值一提?” 纯阳子叹了一口气:“罢了,拔都拔了......估摸着也并非是诅咒之力,兴许只是印记一类的东西,没什么大碍。” 他这般修为,若是那箭矢上附着的力量有害,自身真元早已自行反击。如今真元盘踞紫府未动,想来那箭矢上附着的力量也威胁不到他的安危。 木槿这时才皱眉说道:“刚刚京中那动静,是你与那人交手造成的?” “正是。” “那.....慕洛雪死了?” “咳咳,应该、应该还活得好好的。” 木槿的气质瞬间变得阴冷:“堂堂陆地仙人,去杀一个凡人,失手了?” 纯阳子尴尬不已:“这......” “这就是太乙宗玄法峰峰主?万雷之主?足以匹敌大周九国柱的大能?”木槿面无表情地说出刻薄的讥讽话语,临末了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呵。” 纯阳子被说得哑口无言,拱手掩面:“贫道.....惭愧。” 木槿只觉得心中郁结之情无从宣泄,憋了许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把今日事情,详尽说说。” 第56章 她急了 在木槿的要求下,纯阳子只能是将今晚之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从他到了赵家,放出“五瘟阴神”暗杀慕洛雪,到惊动赵家的那位剑修阳仙,两人交手到他提拂尘跑路的时候屁股中了一箭.....种种细节,都说了出来。 木槿听出了种种疑点。 “纯阳子的“五瘟阴神”先死了青瘟鬼,而后其余四鬼才在一瞬间死亡?” “四鬼之死,恐怕是赵家那位剑修阳仙所为。但在此之前就已经被消灭的青瘟鬼是谁杀的?” 她心中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慕洛雪身边有大能在贴身保护?亦或者......她自己修为就足以斩灭青瘟鬼?!” 这个想法对木槿的内心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因为她发现事情和她所了解的“过往”并不相同。 在这个时间节点,慕洛雪不应该是毫无修为、举目无亲的地步才对么?一直到皇帝崩薨,群雄并起的乱世,她去了北荒古神氏族的泉先族,觉醒了自身血脉才有了不俗的修为。 可这一世.....好像与前世有了偏差。 这也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所导致的偏差么? 木槿想不明白,就如同她想不明白为何早在三年前就该上山的剑君大人现在还留在大周京都。又为何剑君大人和慕洛雪这两个在这个时间结点本该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却即将结为夫妻...... 但至少,她明白了一件事。 “慕洛雪.....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这女人,不愧是她的一生之敌! 虽然木槿心中想的都是慕洛雪的事,但实际上纯阳子并未提及过慕洛雪。毕竟他只是放了“五瘟阴神”入赵家暗杀慕洛雪,但实际上并未见过其本人。 他说的,全都是与赵家那位剑修阳仙相关之事。 今晚那位看似少年模样的剑修阳仙,还有那精绝艳艳的斩岁月一剑.....都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世间原来当真有这般人物.....”这句话,已经不知道从他口中说出过多少次了。 正当他絮叨的时候,木槿扶着额,眼神阴沉:“不管怎么说,慕洛雪是杀不得了?” 纯阳子摊了摊手:“赵家那剑修阳仙要护着,贫道就毫无办法。” 木槿一想到这段时间,剑君大人和那女暴君在一个屋檐下你侬我侬就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怎么这一世还是这个样子?!难道自己还是只能看着干瞪眼?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但不管心里头如何着急焦虑,可她现在只能等。 等到隐仙峰之事结束之后,她才能去把剑君大人带回太乙宗,到那个时候一定要让剑君大人和那贱人断得干干净净! 不过.....在此之前也不能让他们过得太舒心才是! “贫道只担心,今日之事瞒不住大周皇帝,也不知道会招惹来什么麻烦。”纯阳子有点忧心忡忡的说着。 木槿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什么麻烦?另有嘉奖才差不多。” 纯阳子原本不解,但很快又想明白了。 那位善于猜忌的皇帝陛下.....可未必知道定邦公府还有这么一位剑修阳仙。 今日之事,纯阳子可以说是为皇帝陛下试探出了一些赵家底蕴。 眼下赵家这位剑修阳仙一现身,只怕最先坐不住的就是那位皇帝陛下。 而他也明白了木槿的想法:“你想借大周皇帝的手打压赵家?” “若是不逼他一把,我怕他不跟我走。” 纯阳子明白木槿口中的“他”是谁。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木槿会对赵家那纨绔那般上心。不过一个能看穿未来的女人,或许是在那纨绔身上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未来吧。 纯阳子也没再问,木槿要做什么,他管不了也管不着。只要这疯女人别做出影响到隐仙峰之行的事便好。他.....为此可是不惜背上了大罪孽! 木槿把赵家的事先暂时压在了心底,转而问道:“说起来,打伤天琊子的似乎也是一剑修。” 纯阳子立刻摇头道:“不是一人。” “你能确定?” “剑意不同。”纯阳子停顿了片刻,解释道,“这天下剑修,能有几人修得剑意?得一剑意,有生之年便有望入陆地仙人之境。” 木槿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一人身影,喃喃道:“这世间,是有人能修出多道剑意的。” 纯阳子一点儿也不信,笃定道:“这世间若有人能修出两道剑意,贫道甘愿纳首扣头,行三跪九拜之礼,拜他为师!” 他说得十分坚定,言之凿凿。 木槿不置可否。 这一世......应该确实如纯阳子所说,没有那样的人。毕竟剑君大人,还未曾修行呢。 翌日清晨。 赵成武刚从皇宫内下了早朝,回到家中换下官服,便吩咐下人:“去,让少爷来书房找我一趟。” “是,老爷。” 他回到书房中等候,一直到晌午时分,才等来了赵瑾瑜。 赵瑾瑜一进书房,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个劲儿地揉着腰,哈欠连天还有些黑眼眶看起来便是没休息好。 赵成武都有些见怪不见了,笑着打趣道:“昨晚我去你房中找你,你却不在,我便知道你今天又是这幅模样。” 赵瑾瑜白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赵成武也不在意,随口劝道:“公主殿下心智如孩童,有些事觉得新鲜,也就算罢了。但为父还得劝你一句,年轻人,保重身体。” “爹,你若是今日找我是说这些,那我可回去了。”赵瑾瑜起身就要走,赵成武笑骂了一句:“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罢了,爹不说就是,坐下坐下。” 等到赵瑾瑜坐回去,他才意有所指地问道:“昨晚.....你出了手?” 赵瑾瑜很是光棍地点头道:“是。” 赵成武皱眉喃喃道:“这还真不像是你的性格啊,你素来谨慎,可昨日出手......多少双眼睛看到你是从赵家出来的。” 赵瑾瑜有无相蛊隐藏身份,可却隐瞒不了赵府之中藏了一位绝顶高手的事实。 这让赵成武很是不解,自家儿子虽然表面上无所顾忌,可实际上却是谋而后动的性子,很少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赵瑾瑜平静道:“有人要杀我未过门的娘子,我这为人丈夫的,难不成在旁干瞪眼看着?” 赵成武点点头:“也是,公主殿下现在还不能死,她的身份还是很有用的。” 但旋即,他又苦笑道:“不过即便事出有因,但这次你可真是给爹招了个大难题,你可知今日早朝,陛下是何反应么?” “他刁难你了?” “那倒没,陛下说要给你封个官职呢。” 赵成武这话说得轻松写意,好似还真是个好差事似的。 可话中意思,父子二人心知肚明。 当今陛下.....是要逼赵家那位“陆地仙人”现身。 第57章 有高手! “爹,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陛下说的什么,老子压根听不懂。”赵成武光棍得很,一摊手道,“这莫须有的人,我上哪给他找去?” 他这态度,就是准备咬死不认了!哪怕谁都知道他在装傻,可……那又如何?谁能拿他怎么办呢? 只不过赵成武说得轻松,赵瑾瑜却是心知肚明老爹此举背着多大的压力。 他沉默片刻,说道:“爹,辛苦你了。” 赵成武叹了一口气:“狗日的,谁让我是你老子?我不管你,谁管?到头来还不是给你擦屁股。” 整个京都都知道赵小公爷是个坑爹小能手,这次算是真的坑到爹了。 赵成武不可能和自家儿砸计较,但是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对着赵家出手,逼得赵瑾瑜不得不出手,这事让他很是窝火。 他沉着脸问道:“昨夜你与那人交手,可认得出对方根脚?” 赵瑾瑜迟疑了许久,但还是点了点头。 赵成武连忙问道:“是谁?” “太乙宗!” “太乙宗?!” 这个回答,让赵成武分外错愕,立刻否认道:“这不可能,太乙宗的仙师素来不问世事,与我赵家更是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对赵家出手?这事儿非同小可,你莫俚戏。” “爹,我有可能在这事上开玩笑么?” 见赵瑾瑜说得这般言之凿凿,赵成武顿时皱了眉头,喃喃道:“太乙宗……不可能啊,怎会是太乙宗呢?” 赵成武眉头紧锁地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嘴里一直碎碎念着,不管如何都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在赵瑾瑜与慕洛雪的婚事定下之前,他几次三番想要让赵瑾瑜出家当道士,去的就是太乙宗。 赵瑾瑜一直猜想自家老爹或许是和太乙宗有些关系,见他现在知晓了昨晚与自己交手之人乃是太乙宗的人之后失神喃喃的样子,就更让赵瑾瑜确信了几分。 赵成武来回踱步好一阵,深沉了一口气,脸色不大好看地对赵瑾瑜说道:“这事……有些蹊跷。你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待爹找人问问,打探清楚情况,再谋而后动。” 他担心赵瑾瑜杀上太乙宗兴师问罪。就好似那一年,赵瑾瑜一人一剑,杀入了南疆腹地巫蛊族祖地一般。 自己儿子自己心里清楚,其他不说,胆是真的大。随他老子! 可太乙宗不比巫蛊族,天下第一宗的名头不是白来的。从当今陛下那般的性格,都能容忍太乙宗独立于世不必服从朝廷管理这一点来看,就能看得出太乙宗的不简单。 不过赵成武这次想岔了,赵瑾瑜并没有打算去太乙宗兴师问罪的打算。 两世为人,他在太乙宗度过的岁月,远比在京都的时间还长,对太乙宗还是有感情在的。 更何况,纯阳子是他师兄。 赵瑾瑜只想知道为什么纯阳子会在京都,又为什么会对赵家下手。 “好,老爹你那若是有了消息,及早知会我一声。我自己也会去查。” “不可轻举妄动。” “知道。” 赵成武还是有点不放心赵瑾瑜,只是赵瑾瑜面色如常,也看不出他究竟想做什么。 父子二人又在书房内交谈了一阵,赵瑾瑜似是无意地提及了一句:“咱们赵家……是不是还藏了高手?” 他想起昨晚那射向纯阳子的一支金箭。 赵成武打着哈哈道:“什么高手不高手的,咱们赵家最不缺的便是高手。你老爹我不就是?” “我没说那些歪瓜裂枣。” 赵成武脸色僵硬住了,旋即怒道:“你这混小子,是不是把你老子我也给骂进去了?” “你就说有没有吧。” “有的是,就是家中扫地的,都是大高手!” 赵瑾瑜听着赵成武这不要脸的吹嘘口吻,听着像是在玩笑。但他心中却确信,自己家中十有八九是藏着大能坐镇。 如此,他也就释怀了,昨晚那射伤了纯阳子的一箭,估计是赵府的那位隐藏高人出手了。 赵瑾瑜骂道:“你这老头,上次我向你讨要个高手做仆从,你都不肯,感情都藏着是吧?” “滚滚滚,你不是要给你这天下第一找个天下第二做仆从么?自己滚出去找去!” 父子俩骂了起来,直到赵成武急了眼拖了鞋子操着鞋帮子就要揍人,赵瑾瑜跟兔子似的从书房逃走了。 看到赵瑾瑜跑了,赵成武惺惺地把手中鞋子丢在地上,重新穿好。 他坐回到书桌后,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奇怪,昨晚……那老家伙应该没出手吧?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赵瑾瑜从书房跑了出来,一路走一路骂着赵成武,骂他“不为人子”。 沿途的仆人女婢们看到自家少爷灰溜溜得从老爷书房里出来,骂着老爷的那些话,都默默得当做没听到,连上前问候都不敢,只敢远远看着,生怕触了自家纨绔少爷的霉头。 “不过看老爹那模样,家里还真藏着高手啊……会是谁呢?” 赵瑾瑜一路想着这事儿,猜测着一个个可能性。 福伯?不像,这老管家他最是了解,小时候他调皮四处乱跑,老管家为了护着他还摔了一跤至今门牙都缺了半颗。 那是后院喂马的麻子?瘦瘦巴巴跟个猴儿似的,也不像是高手。 服侍自己的小婢女?管花圃的老黄?还是说老家伙娶的那几十房小妾里的一个? 一个个人名浮现在他脑海里,可都被他一一否认。 赵瑾瑜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他在赵府都待了多少年了?一草一木都是清楚无比,可还真不知道家里藏了一位高手的事。 这人也太能藏了。 赵成武不想告诉他是谁,但赵瑾瑜决心把此人挖出来。 一个他都不知晓身份的人,哪怕对赵府忠心耿耿,他也是决计不放心的。 赵瑾瑜想着这些事想得入神,突然间一个人拦去了去路。 在赵府之中,还有人胆敢拦着自己去路? 赵瑾瑜本想端着纨绔的架子发怒,可抬眼一看,顿时蔫儿了。 因为在他面前挡着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刚回家不久的大姐,赵如霜。 赵如霜此刻换下了军装,换上了女装,一袭红裘穿在身上,正插着腰横着眼看着自己的弟弟。 一幅来者不善的模样! 第58章 公主疯了? “大姐,你这又是怎么了?”赵瑾瑜在赵如霜面前也不敢端着架子,悻悻地问着。 赵如霜分明是很不高兴,强忍着怒气说道:“今天宫里给家中来了信,过几日宫中摆宴,让我们一家都去。” 赵瑾瑜不明所以:“去就去呗,怎么了?” “爹让我在宴席之上,找个如意郎君!”赵如霜终是控制不住火气,咬牙切齿地说着。 赵瑾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 他这一笑,顿时惹得赵如霜怒目而视。 赵瑾瑜只好止了笑容,打趣道:“那感情好,大姐抓紧点婚期,若是赶在年关之前,咱姐弟二人还能凑个双喜临门。” “赵瑾瑜!”赵如霜拳头硬了,想照着赵瑾瑜的面门来上一拳,恼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快给我想个办法。” 赵瑾瑜无奈地摊了摊手:“我能有什么办法?况且我也不是说笑,大姐你都快三十了,找个好人家也确实该是时候了。” 赵如霜比他年岁大不小,足足大了九岁,现如今已经二十七了,这在十四五岁嫁人乃是常态的大周,赵如霜已经算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 赵如霜沉着脸摇头道:“说得轻巧,我嫁人?那边疆谁来守?你肯去?” 赵瑾瑜笑道:“这镇守边疆的大任交给我这纨绔子?只怕满朝文武包括那一位都不放心。” 赵如霜也知晓,赵家父子在京都之中看似风格,实则乃是质子。 当今那位陛下,绝不会放赵家男丁再入边疆! 赵瑾瑜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姐,这大周边疆何其辽阔,你在军中也不过只守得南疆一面。你一介女儿身,参军这么些年.....” “怎么?一介女流就担不起巾帼之名?” 赵瑾瑜摆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必要让你这般受委屈。军中能将还是有的,老头儿在军中待了那么些年,还是带出了不少能征善战的徒弟。” 赵如霜冷笑道:“可他们有一人姓赵?” “大姐.....” “我在军中,赵家军旗便不倒!我赵如霜,宁愿一生不嫁!” 赵瑾瑜还要再说什么,她却拂袖道:“够了,你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赵如霜打算拂袖离去,赵瑾瑜赶忙三两步赶上去,拦在她面前。 “我没说不帮!” 赵如霜瞥着眼看他:“那你有办法?” 赵瑾瑜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爹只说让你找个如意郎君,也没说让你嫁人呀。” 赵如霜闻言一怔,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你娶一个。” “?” “多简单的事,你找个听话的,把他带到南疆去。没事儿给你端茶递水暖暖床,生了气没处发泄绑回房间一天揍两顿。” 赵瑾瑜兴致勃勃地给她出着馊主意。而赵如霜也是眼睛逐渐亮起。 “.....这样一来既如了老爹的心愿,又不耽误你镇守边疆之事,两全其美嘛。” 赵如霜如醍醐灌顶,用力一拍赵瑾瑜的肩膀:“好小子,要不说你小子一肚子坏水呢!” 赵瑾瑜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不过赵如霜却很是兴奋,一拍手道:“好,这几日,我便要看看哪家公子合适,到时候你也帮着参谋参谋。” “我就不掺和了,大姐相中便好。” “也是,你这眼光.....” 赵如霜没往下说,不过眼神有些嫌弃。想来,是觉得自己这弟弟能相中个傻子,眼光也不怎么样。 赵瑾瑜:“....” 赵如霜烦心事被他三言两语解决了,也耐不住性子:“行了,事不宜迟,我这两日出趟门,你和爹说一声。” “大姐慢走~” 赵瑾瑜笑眯眯地目送着赵如霜风风火火地离开,心中不免为自己将来的便宜姐夫默哀。也不知道会是哪家的倒霉蛋。 三日之后,皇宫设宴,满朝文武作陪,款待八路诸侯。一时间,暗流涌动。 不过赵瑾瑜却顾不太上这些了。 这几日,他有了新的烦心事。 自己的娘子.....这几日不太让人省心。 自从那晚遇袭之后,慕洛雪就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 原本的她,就如同恪守妇道的深闺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常遇到人也总是会讷讷地说不出话,也唯有在赵瑾瑜面前活泼一些,也只有赵瑾瑜带着她,她才肯从她那个小院中出来。 可那夜过后,慕洛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不在自己院中,整个赵府满处跑,而且逢人便要打招呼,一幅家中女主人体恤仆人生活的模样。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她还爱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跑。 赵瑾瑜更是听说她还打算这大冬天的跳进后院池塘里去,若非仆人发现得及时,赶忙拦住,都已经下去了。 赵府现在都传那傻子公主是不是受了自家纨绔少爷的虐待,这是要寻短见呢。 赵瑾瑜得知府中传的这些流言蜚语时,脸都绿了。 到了第三日,就是连赵成武都坐不住了,亲自跑过来询问赵瑾瑜。 “儿砸,你说这公主是不是上次受了惊吓,害了疯病啊?”赵成武说这话,满脸的忧心忡忡。 他自然是不信下人们传的谣言,但是却觉得慕洛雪是害了疯病。 这下可好,本来自家儿砸这般妖孽要娶一个傻子就够让人心疼的了,现在还疯了,这可怎么好? 这万一两人将来有了孩子,这孩子随他娘又疯又傻怎么办? 赵成武越想越是担忧,愁得发际线都高了。 赵瑾瑜黑着一张脸:“爹,你别人云亦云的,她没事。” “她像是没事的样子么?爹打算这几日请个朋友,他医术了得,让他给公主殿下看看?” 赵瑾瑜分外不乐意:“爹,我自己就懂岐黄之术。” 赵成武知道自己儿砸本事多,满脸希冀地问道:“那你能治么?” 赵瑾瑜哑然。 治个屁! 她压根就没病! 赵瑾瑜这不说话,赵成武还以为是他也治不了,摇了摇头道:“那还是得请人来看看。要真看不好.....儿砸,你说你养个外室如何?爹替你瞒着。” 赵瑾瑜都快气乐了:“哪有当爹的劝儿子养外室的?普天之下也就你一个了。” “你咋驸马又不能纳妾.....”赵成武突然诧异地看向赵瑾瑜,“你该不会真打算守着那傻公主过一辈子吧?告诉你啊,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与我何干?” “他奶奶的,你这方面就不能随我一点么?你老子我养了五十八房妾身,你学个一半也行啊。” “学不来,告辞!” 第59章 慕落雪的窥探 自从赵成武从边疆军中被召回京都之后,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这些年来,是年年都纳新妾,年年都做新郎。隔不了几个月,就得有花架抬进赵府来,在京都也算是“宝刀未老”这个词的代言人了。 光是赵府上的妾室,足有五十八房。 不过这老公鸡不下蛋,他也就指望着赵瑾瑜这么一个儿子给他传宗接代了。 可偏偏这儿子在这方面一点儿也不像他,表面上整天去青楼流连忘返的,可这么些年来也不见他真碰过谁。 赵成武刚要说教,好好跟这没出息的东西说一说赵府的家规——作为赵家男丁,那至少也得娶五个婆娘才行。嗯,这家规就在刚刚定的。 可还不等他开口,赵瑾瑜就一句“告辞”,转身就走。 赵成武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跳脚:“老子话还没说完呢,去哪?” 赵瑾瑜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去看看我家那小傻子!” 赵成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混小子真的是..” 自家的小兔崽子太有本事也不行,自己好像还真拿他没啥办法。 此时此刻,赵府后院。 慕洛雪就蹲在池塘边,那双特殊的赤色眼眸正死死盯着湖面。 而在她的周围,一群赵家的家丁女婢正紧张兮兮地看着她这边,一幅生怕她跳下去的样子。 元姬就站在慕洛雪身后,观察着周围人的目光,尴尬地脚指头都快把地皮抠破了。 她凑到慕洛雪身边,小声地说道:“神主,您确定要找的人在这池塘底下么?这池塘看着也不深,藏不了人吧。” 慕洛雪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有一面小镜子,并不是她娘亲留下的那一面,而是一面崭新的银色小镜子。 她手中的镜子正对着湖面,那看似无波无澜的湖面,倒映在镜中时,却是截然不同。 只见镜中的湖面,姹紫嫣红! 慕洛雪看了一眼镜中画面,收起镜子说道:“这湖底有古怪。” 自从三日前遇袭之后,她便知晓赵府之中藏着一位绝顶高手。 这让她有些在意,虽然那一日那人是替她解了围,出手救下了她,可一个不知来历藏在暗处难以掌控行踪的陌生高手,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她不喜欢意料之外、难以掌控的变数,哪怕那人的立场看似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整个赵府,除了赵瑾瑜之外,她谁也信不过! 她的天性,本就如此。 所以那夜之后,慕洛雪便准备找出赵府的那位绝顶高手究竟是谁。 为此,她连夜炼制了一件秘宝,也就是此刻她手中拿着的这面银镜。 元姬看着她手中的银镜,好奇地问道:“神主,这窥天镜当真能够找到那日的那名剑修么?” 泉先族擅长炼器,这千百年积累下来,族中强大的法宝无数。 只不过由于长时间没人能将镇族功法《大衍经》修炼至高深地步,导致很多种类的法宝都失传了。 不过这一世,出了慕洛雪这么一位人物。元姬投靠慕洛雪之后,已经亲眼看到不少族中失传的法宝在这一代神主手上被炼制出来。 这窥天境,便是其中之一。 慕洛雪沉思片刻,说道:“只要有真元波动,在窥天镜一照之下,就算是善于隐藏的阳仙,在它面前也是无处遁形。” 若是真元弱小,在窥天镜中可看到淡淡微光。真元越强,光芒便越盛。 这几日,自从炼成了这巡天盘之后,她就一直在府中转悠,阖府上下无论家丁仆从,还是客卿幕僚,大多都被她用这窥天镜照过,确实有几位高手,但是无一人有当日那人的修为。 一直到慕洛雪发现了这后院池塘的异样,在这镜中哪怕相隔这么远,依旧能在镜中呈现出这姹紫嫣红之景,足以说明这池塘之下藏着不得了的东西。 极有可能,便是那晚出手的赵府大能。 不过...... 慕洛雪瞥向了周围偷偷观瞧她的家丁仆从们,默默摇了摇头。 虽然确定了地方,可她也没办法下湖查探。 只能等到夜里再过来看看了。 慕洛雪站起身,准备回院的时候,却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都从她的身上,转到了她的身后。 她转过身来,就看到赵瑾瑜从院门的方向,蹑手蹑脚地朝她走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赵瑾瑜表情悻悻地站直了身子:“本想吓你一下呢.....不过你今天见了我,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慕洛雪这才反应过来一般,侧过身背对着赵瑾瑜,两只手揉了揉脸蛋。 等她再回过身来时,原本面无表情的神情转换成了灿烂又惊喜的笑容,张开小手小跑着冲进了赵瑾瑜的怀中。 “夫君!” 一旁的元姬表示,不管看几次,神主这变脸的速度,都让人感到惊叹。 “怪沉的,你是不是吃胖了?” 赵瑾瑜面上有些嫌弃地说着,可双手还是老实地环抱住了慕洛雪,稳稳当当地护着她,生怕她摔着。 慕洛雪在他怀中,气鼓鼓地说道:“我没有!” “呵,小爷愿意娶你,那也是看你出落得好,等你吃成个肥婆,我便不要你了。” “那、那我少吃点。” 这对准夫妻旁若无人地说着这些私密话,让一旁的元姬开始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这里显得特多余。 自己就应该在湖底,而不是在这里。 慕洛雪每次见到赵瑾瑜之时,心情总是晴朗起来。 也唯有在他身边,和他说说话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远离了那些阴谋诡计、少了诸多算计,什么都不用去想。 甚至觉得自己就在赵瑾瑜身边一辈子当个小傻子也不赖。 “对了,自己将《大日金身诀》这门功法交给夫君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夫君修炼得如何了?” 慕洛雪突然想起了这事来。 若是旁人,《大日金身决》这门功法,就是十年不得入门,也是常事。 但是自家夫君可不是一般人,纵然此前没有修行过,也没有良师指点,只能靠着一本功法秘籍自己琢磨。 可武谪仙毕竟是武谪仙,天赋悟性又岂是常人能比的? 说不定《大日金身诀》与夫君相性极佳,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呢? 慕洛雪悄悄放下手臂,窥天镜从袖中滑出,被她握在手上,朝着赵瑾瑜一照..... 赵瑾瑜便是做梦他也不可能想得到慕洛雪手中有一面能够窥视修为的宝镜。 这天下人都该防备,可他唯独不会防备她。 此时此刻,他对于自己即将暴露之事毫无察觉。 第60章 湖底密室 慕洛雪满怀期待地看向窥天镜镜面,希望赵瑾瑜能给她一个“惊喜”。 可镜中结果,却让她顿时错愕了。 有“惊”,但无“喜”。 镜中的赵瑾瑜身上没有任何光芒显现,这窥天镜照在他身上就如同在照普通的镜子一般。 这样的结果,好像也只有一种可能。 夫君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慕洛雪有些失望,喃喃自语道:“夫君是对《大日金身诀》不感兴趣,还是这门功法与他相性不合?” “你碎碎念些什么呢?” 她呢喃得小声,赵瑾瑜没听清,疑惑地问了一句。 他捏了捏慕洛雪的脸蛋:“我不过让你少吃些甜食,就这般不开心?” 慕洛雪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绽开了笑容:“没有。” “傻笑什么?” “夫君这样就很好了。” 她突然觉得,自家夫君就这样也不错。 就这样当个纨绔子也挺好。 至少无忧无虑的,不似从前那般...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倒是让赵瑾瑜摸不着头脑:“什么?” 慕洛雪鼓起小地说:“以后要是有人欺负夫君,我会保护你的。” 有些重担,她来承担就好。 赵瑾瑜像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哈?我堂堂三尺男儿,要你这小娘皮保护?莫名其妙的说什么呢?” “嘿嘿.....” “真是个小傻子。” 赵瑾瑜拉着她的手:“这么会说话,看我不把你嘴堵上,跟我走.....拿的什么东西?” 他这一牵慕洛雪的手,才察觉到她攥着面镜子。 他拿过来看了看,确定不是慕洛雪她娘留的那面,颇有些不屑随手丢到了一边:“知道你代表的是谁脸面不?就是镜子它也得是镶着金嵌着玉才能用知道不?这银的你也用?丢份!” 辛苦炼制的宝镜被赵瑾瑜随手丢了,但慕洛雪却一点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还点头应和着:“嗯嗯。” “骂你也不知道还嘴?” “我不会......但我可以学!” 赵瑾瑜顿时一时语噎,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劲,走吧。” 他牵着慕洛雪的手往院外走,而慕洛雪跟着他乖乖地离开了,心情看起来颇为愉悦。 元姬识趣地没跟上去,看着这对狗.....恩爱的小夫妻走了,才过去把赵瑾瑜随手丢了的窥天镜捡了起来。 这都是族中先辈们一点点从牙缝里剩下来的积累。 北荒那地儿都占了一个荒字,可想而知那边的条件。这次因为神主的要求,族中积累多年的底蕴之物全给调了出来,一下就把整个泉先族都快掏空了。 元姬这些日子看着慕洛雪炼制宝器,那天材地宝用得跟流水似的,看得她这“大管家”是眼皮直跳。 虽然窥天镜用处不算大,可也是花费了那么多天材地宝炼制出来,扔了她可舍不得。 很贵的! “唉。” 元姬蹲着身子,一边捡镜子一边怀疑人生。 所以说自己到底为啥从族里出来的?难道不是为了振兴氏族么? 可为啥自己来到这边之后,整天要看着别人甜甜蜜蜜,大半夜的要在屋外受冷风吹被迫听墙角,受尽迫害凄惨孤苦。 现在还要帮忙收拾烂摊子。 这和想象中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可恶,为什么自己就没个好看的男人呢?自己要是有个好看的男人,天天领到大神将面前去炫耀! 正当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把窥天镜捡起来时,无意间瞥了一眼镜面,不由地轻咦了一声:“咦?” 镜中的她,并无光芒笼罩,只是普普通通的景象,像是在照一面普通的镜子。 元姬把窥天镜凑近了自己,皱眉轻语:“奇怪,明明之前照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按理来说,这窥天镜之中,她身上应该显现出赤红之色的真元之光才对。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突然间镜面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皲裂。 在她错愕震惊的目光中,窥天镜的镜面一瞬之间遍布“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下一刻,一声“铿冷”声响起,镜面碎成了无数碎块。 元姬拿着就剩个框的镜子,愣了大半天。 “坏、坏了?!” 那么多的钱,没了?! 赵成武在自己书房之内,而老管家福伯躬身站在一旁,汇报着府内事务。 事都是些琐事,无非就是赵家在京都外的食邑收了多少粮食,京中的产业这月收入,还有府中这月开销等等之事。 赵成武正头疼赵瑾瑜的事儿,对这些琐事也无心听,挥了挥手道:“这些事,你看着处理。” “是,老爷。” 福伯躬身恭敬道,转过身准备走。 赵成武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喊住了他:“等等。”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殿下在哪呢?” “公主殿下在后院,不过老爷不必担心,我让人都跟着呢,不会出事的。” 后院? 赵成武皱起了眉。 他倒是不担心公主殿下,而是.....赵瑾瑜去找他那傻媳妇了。 也就是说,自己儿砸这会也在后院?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吩咐人备些酒食,拿食盒装好,送到书房来。” 老管家受命离开,不一会儿便差人送来了酒食,用精致的食盒装着,送到赵成武的书房之中。 赵成武坐在书桌之后,看着桌上的食盒,眉头紧锁地陷入沉思,似乎在顾虑着什么事情。 过了片刻,他站起身,将食盒拿好,打开了书房之中的暗道,拿起桌上的一盏油灯,下了暗道。 这暗道之下,就是之前他与赵瑾瑜父子二人来过的地牢。 不过赵瑾瑜虽然知道书房中这处通着地牢的暗道,却不知道这地牢之中还有一处暗道。 赵成武再次打开地牢中的暗道机关,步入其中。 这暗道修得极长,直通地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狭长的甬道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灯火通明。 赵成武吹灭烛火,将烛台随手放在道边,这才拎着食盒步入其中。 此刻他所在的位置上方,不偏不倚,恰好正对着赵府后院的池塘之处。 眼前,是一处宽敞地穴,正对入口的乃是一尊石质神像。 此神像足高八丈,披发跣足、身着玄袍、金甲玉带,仗剑怒目,足踏龟蛇,顶罩圆光,仅仅站在神像之前,便不由让人心生畏惧。 这尊神只,名为佑圣真君玄天上帝。 不过为世人所熟知的名称,名曰-真武荡魔大帝。 而在这真武大帝的神像之后,立着无数陶土制成的雕塑,或人或兽,或匍匐或站立,姿态不一,却都栩栩如生。 赵成武并不是第一次来,可每次来总是让他觉得不自在。 每每来此,都仿佛有一双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而这些目光,就来自这些了无生命的雕塑。 赵成武运足了气,朝这石窟之内发出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声: “老鬼!还活着不?” 第61章 黄泉路上不孤单 “老鬼,还活着没?”地窟之中,响起了回声。 片刻之后,在地窟深处,传来一阵动静,紧跟着便是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喊个什么?你这老匹夫死了,老道都死不了!” 从那一尊尊雕塑之后,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个身影。那是个个头不高的老人,花白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梳洗过,乱糟糟地都快成饼了,一件脏兮兮的道袍披在身上,腋口处都破了个大口子快开到腰间了也浑然不在意地披在身上。 这邋遢老道最醒目的还是那红彤彤的酒糟鼻子和迷迷糊糊的眯眯眼。若是有去过玄天观的人在场,定会惊讶地发现这赵府地窟之中的邋遢道人与京都之外那破败的玄天观观主青萍道长模样是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便是清萍道长左鼻翼的位置有一颗痦子,而眼前这邋遢道人则是在右鼻翼的位置有一颗痦子。 邋遢道人一出来,随意地坐在一尊石虎的背上,面对着赵成武:“老道在你这儿住了这么些年,也不见你来看望我一遭,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见我了?就为了看看老道我死没死?” 赵成武把食盒放到他面前,打开最上面的一层盖子,从里头取出两瓶子酒来,在邋遢道人面前晃了晃:“找你喝酒,这理由行么?” “那感情好。”邋遢道人顿时乐得眼儿都眯成了缝,兴奋地搓了搓手,接过了食盒,迫不及待地拎起酒壶,也不将壶中美酒倒到准备好的杯盏中,直接对着壶口仰着脖子便畅快得喝了一大口。 “哈!”他放下酒壶,砸吧砸吧嘴,不满道:“你这老匹夫,忒得不是东西,拿这东西糊弄老道我,你那藏的好酒呢?” 一提到这个,赵成武就嘴角直抽抽。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浅尝了一口,捏着酒杯苦笑道:“没了。” “没了?” “唉,家门不幸。”前一阵子,赵瑾瑜刚在他那儿打完把他那藏的几瓶好酒全给撬走了,连个瓶儿都没给他留下。 邋遢道人撇撇嘴,只当是赵成武这老匹夫小气,舍不得他那几瓶好酒。他把食盒打开,将里头精美的佳肴都取了出来,左手拿着一整只烧鸡,右手拿着一只肘子,左一口右一口,吃得胡子上都泛着油量。 赵成武也不着急和他说话,喝着酒,看着他吃。 等邋遢道士吃得差不多了,胡乱得用袖子抹抹嘴,两只手在衣裳上蹭一蹭,这才有功夫和赵成武说话:“你来得也正好,就算你不来,老道我还得找你去。” “怎么?” “你得给老道我换个地儿了。”邋遢道人伸出手指,指了指上头,“这两日上面老有个娃娃盯着老道我这儿看,估摸着是发现这地儿了。” 赵成武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石窟的岩壁。不过他心知肚明,邋遢道人指的并不是这岩壁,而是更上方.....赵府后院。 此地位于赵府后院百米之下的地底,也不知道这老道是怎么探得清这上方情况。可赵成武却知道,这看似其貌不扬的道人,当真有这个本领! 他笑着打趣道:“你不是自夸就是九国柱亲至,也发现不了你么?怎么倒是被我家那小子察觉了?” 邋遢道人听他这般嘲讽,并不恼怒,只是困惑地看着他:“你家小子?” “不错,我家小子。”赵成武说这话时,分外自豪,“三日之前,那夜袭赵府的高手,便是我儿子出手击退的。” 明明老子有这么棒的一个儿子,却没办法和人炫耀,反倒是被人同情摊上了这么一个擅长坑爹的儿子,足可想象这些年来他心里有多憋屈。眼下有一个可以不用去隐瞒的人在此,赵成武觉得分外畅快。 邋遢道人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似乎并不意外:“你这老匹夫.....确实是有个好儿子。只不过这些年过去,赵无极那杆霸王枪都已经能够匹敌阳仙了么?他才多大啊.....” 他喃喃自语着,却没有注意到当他口中说出“赵无极”这三个字之时,赵成武原本洋洋得意的表情瞬间凝滞,渐渐得阴沉下来。 “无极死了。”赵成武闷声地说着。 邋遢道人表情瞬间变得错愕,愣愣地看着赵成武,好半晌才猛地拉高了几个声调:“死了?!” 赵成武挥了挥手无力道:“死了都快二十年了,连副尸骨都未给老子留.....算了,不提他了。” 他似乎有难言之隐,并不大愿意提及这事儿。 邋遢道人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可突然变了脸色:“那白涟师妹.....” 楚白涟,赵成武的原配,也是邋遢道人的小师妹。 赵成武沉默了一会,说道:“也死了。” “你.....” “无极死了,消息传回来,她就吃不下饭,睡得也不踏实。要不是当时怀着瑾瑜,强撑着活了一阵子,她早就不想活了。后来生了瑾瑜,还没出月子就死了,死的时候让我把无极的尸骨带回来,我没办到。” “赵成武!!!”邋遢道人暴喝一声,体内真元爆发而出。地窟之内,震颤不已。无数雕像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眼眸渐渐出现生灵般的灵动。而那一尊八丈高的真武荡魔大帝神像,更是调转过身,手持金刚宝剑,怒目狰狞得俯身看着赵成武。 邋遢道人面容狰狞,咬牙切齿得说道:“这么些年来你不来见我,老道只当你是担心暴露老道行踪,可现在看,你是不敢来见我!” “当年你带师妹离山之时,老道替你瞒着师尊,放你和师妹下山,你怎么答应我的?你答应我会照顾好师妹的!” “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你就是这么答应的?!” 赵成武沉默着,拿起酒壶给自己杯中倒酒。只是握着酒壶的手,抑制不住得微微颤抖着。 “啪!”邋遢道人座下石虎突然抬起爪子,狠狠拍向了赵成武的手,将他手中酒壶打落在地,玉质酒瓶掉在地上应声而碎,酒水湿了一地。 他看向邋遢道人,而道人双目通红,哽咽道:“这么多年,你为何今日今时才告诉我?” 赵成武垂下手,手背上一道深邃的爪痕渗着血珠。他冷冷地看着邋遢道人:“告诉你又有何用?你三年前才出关!” “可至少老道现在能替师妹和我那侄儿报仇!” “你要报仇?好,那人现如今就在皇宫之中,就在龙椅上坐着,你去吧,老子看着你去送死!”赵成武在这一刻也是情绪爆发,手指向京都皇城方向,怒喝道,“老子没能给自己儿子收尸,这次你去,老子就是死了也去把你尸骨背回来!” “我死了,我儿也会为我报仇,赵家军也会反,他们到时候都要死!这也好,咱们一家共赴黄泉!” “黄泉路上.....不孤单!”话到最后,赵成武咬牙切齿仿佛用了全身的力量才说出了这几个字。 第62章 商业互吹 邋遢道人逐渐冷静下来,沉默下来。 两人就这么相对许久。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赵成武哼了一声:“发生了什么,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出来了,自然会知晓。” “我得守着这些..”邋遢道人垂落视线,伸手轻轻摩挲着座下石虎,轻叹道:“玄天峰没了,师尊死了、师妹也死了,老道我没什么念想了,也只有这些...总得有人守着啊。” “青萍子还活着。” “我弟弟?” “嗯,在京都外开了个道场,叫玄天观,他也说要守着些东西。”赵成武看向他问道,“你要去见见么?” 邋遢道人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见了,没脸见。” 赵成武嗤笑了一声:“真有意思,他也这般说的。” “他怎么样了?” “不怎么好,当年他想救无极的,只是还未赶到边疆,就在路上遭遇了第三柱国,被第三柱国点了一指,断了仙路。我救下了他,只是保了命,保不住修为,这辈子恐怕也只能是个普通人了。” 邋遢道人眼神顿时暗淡了一分,叹道:“他本来比我天赋要好的。” 赵成武准备告辞离开了:“这几日,我会给你另外寻个地方。你与瑾瑜确实是不要相见得好,那小子若是知道了你的来历,只怕会惹出天大的祸来。” 邋遢道人这时才说道:“刚刚老道就想说了,你这儿子.....喜欢男扮女装么?” “胡说八道些什么!”赵成武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那就怪了。”邋遢道人眼神古怪地看向他,说道,“可这几日,窥视贫道这边的,分明是个女娃才对。” 赵成武当即愣了。 ······ 转过天来,到了第二日。 这一日,便是当今陛下宴请四方的日子。 赵府乃是公爵之家,自然也在邀请的名单之内。 一大早,赵家上下就备好了马车,准备去皇宫。 赵瑾瑜也得去,早早得就被女婢们从头到尾收拾了一番,收拾得干净利索。 他一袭白裘,腰佩礼剑、手持折扇,仅是站在那儿倒也是风度翩翩的俏公子。 “夫君还真好看。”慕洛雪拉着他的手,欢喜得说着。 赵瑾瑜扇面一展,得意地哼笑了一声:“那是自然,谁不知这京都第一美男是谁?” “那自然是夫君。” “孺子可教,那从今往后,我就封你为京都第一美人吧。” 慕洛雪皱起小眉头,不解地看他:“可我不本来就是么?” 赵瑾瑜顿时笑容一僵。 原本只以为是商业互吹,没想到她好像很认真地说出了这话。 他哑然失笑,折扇一合,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错,我就欣赏你这不要脸的劲儿,随我。” 慕洛雪捂着脑袋,很是不解地看着他。 赵瑾瑜也不开玩笑了,身子探向她那边,问道:“今儿个,真不随我入宫?” 慕洛雪有些犹豫,不过迟疑过后,还是摇了摇头。 她虽然挺想一直跟在赵瑾瑜身边的,可今天赵家人都不在.....这是个打探后院池塘的好机会!而且她还打算趁着今天,出门一趟。 赵瑾瑜并不知道慕洛雪心中想的是什么,以为是慕洛雪想起了在宫中不好的回忆,所以才不愿意入宫。 她在宫中这些年,确实是受了不少委屈。 一想到这儿,赵瑾瑜看向她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也不强求:“行吧,不愿意去在家里待着也好。省得那些礼官又去宫里头告状。” 就在小两口说着悄悄话的时候,福伯站在院门口,远远地喊了一声:“少爷,老爷小姐已经在家门口等您了,您好了么?” “催个什么?让他们等着就是!” 赵瑾瑜不耐地回了一句,不过还是站起了身。 临走之前,他叮嘱了慕洛雪一句:“老实在家,等我回来,知道了没?” “嗯嗯。” 看着慕洛雪这乖巧的样子,赵瑾瑜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 “.....瑜儿不让我省心,你也不让我省心,女孩子家家的,散出人去四处捉婿,多少人家都告到赵府门上了,也不嫌丢人!” “爹,不是您让我选个如意郎君么?” “可我也没让你.....” 赵瑾瑜出了家门,远远的就看到自家家丁正在家门口套马车,而赵成武、赵如霜父女二人就站在马车前正争论着什么。 赵瑾瑜朝着二人走去,笑着说道:“爹,大姐,聊什么呢?” 不成想,赵成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净瞎出主意!” 赵瑾瑜:“?” 赵如霜很是不服气,还要与赵成武争辩:“爹,女儿觉得您说得对,我一妇道人家,也总得有个归宿,这天下好男人也就那些,我相中了,不早些抓回去,被人截胡了怎么办?” “抓回去.....”赵成武气得险些没把自己的胡子揪下来。 可偏偏自己闺女那臭脾气是比驴还倔,说也说不过,说过了她也不听。 他黑着脸摆摆手:“回来再谈,先上车别耽误时辰。” 三辆马车,三个人正好一人一辆。 赵瑾瑜靠坐在自己的马车上,对正要上车厢的赵成武说道:“爹,这皇帝设宴,设的是晚宴,现在这都没到晌午呢,咱们去这么早做什么?” 赵成武摇头道:“不知道,让去那么早那就去呗,还能抗旨不成?” 他沉吟片刻,说道:“我听人说昨晚兵部尚书在陛下寝宫中待了许久才离开,只怕密谋之事与赵家有关,此次陛下又召你我父子二人提前入宫,只怕.....是朝着咱们来的,小心着些,知道么?” 赵成武心中是有顾虑的,前些日子赵瑾瑜出手,已经让陛下知晓赵家藏了一位绝顶高手。 可陛下只是提出要见一见赵家的那位绝顶高手,想让对方入朝出仕,不过赵成武装糊涂含糊了过去,之后陛下就没再过问过。 但以赵成武这些年来对陛下的了解来说,这绝不正常。 他担心今日便是陛下对赵家发难之日! 第63章 君臣密谋 京都皇宫,养心殿。 姬星河坐在殿中,姿态从容地品茗饮茶。而在他的面前,跪着一人,乃是兵部尚书黄俞。 黄俞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年岁苍老跪了这么久,身子都有些摇晃了,可依旧是恭敬地匍匐垂首,等待着陛下旨意。 姬星河放下茶盏,将茶盏递出,身旁服侍的海公公立刻上前恭敬地将茶盏接下,放到了一旁。他这时才看向黄俞,说道:“黄贵妃是朕的爱妃,也是爱卿的爱女,你当真舍得。朕后宫佳丽也算不少,换个旁人去做,也是可以的。” 黄俞低垂眼眉,态度恭敬,但话语却是坚定:“陛下,交予旁人,臣不放心。定邦公在京中多年,朝堂之中不知多少党羽暗伏,只怕后宫亦是不可幸免,倘若臣今日之计被定邦公知晓,今日绝无成功可能。” “也唯有臣女,臣敢以人头担保,她与臣一般对陛下忠心不二,定会尽心竭力。” 姬星河淡淡道:“可你未曾去见过黄贵妃,你怎知她就愿意呢?” 黄俞沉声道:“臣女有幸服侍陛下,入宫已逾十五载,可至今却无所出,是为无德。今日臣以父言、陛下以君命,她若不从,便是不孝、不忠。” 他双手交叠匍匐在地上,叩首喝道:“若臣女是那不忠不孝的无德之人,还请陛下诛杀之!” 姬星河久久未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突然姬星河笑了,手指着黄俞:“你这老狗,心思倒是歹毒。常人皆说虎歹毒,可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就这般狠得下心来?” 这话语听着是刺耳的骂声,可一旁的海公公却是听得心中一惊。陛下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何曾说过这般粗鄙之语?他当着黄尚书的面当面笑骂黄尚书是“老狗”、骂他心思歹毒,可语气哪有训斥的意思?这分明是将黄俞当做自己心腹,言语才会这般随意。这一句骂,倒是胜过了万般称赞! 黄俞俯身再拜,说道:“臣为陛下之臣,为人子、为人父皆在其后,若能为陛下分忧,便是再不堪的事,臣也做得。” 姬星河看向黄俞那苍老矮小的身子,眼神之中透着的却是欣赏与满意。这才是他所理想的臣子。一条忠犬,更是一条敢于攀咬的疯犬。 “如此......就依卿所言吧。” 姬星河其实早在昨夜黄俞献计之时,心中就有了定论,不过直到现在才真正的首肯。 他撑着扶手,手托着下腮,喃喃道:“也不知道朕的那位好国公会如何抉择啊?” “是要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是要那能够逼退太乙宗仙人的绝顶高手?” 这一次是君臣二人密谋之事,针对的便是赵家。或者说.....是赵家的那位小公爷-赵瑾瑜! 在姬星河与黄俞在乾清宫养心殿中密谈之时,乾清宫前殿此时也是热闹非凡,响起靡靡之音。 今天这场宫宴,并不是如赵瑾瑜所想晚上才开始,而是中午就开始了。 此时殿内两排筵席从殿首一直到宫门口,一张张宴桌之后,坐着的不是皇室宗亲、便是达官显贵,身份皆是非富即贵。 大殿正中,几名舞女正在翩翩起舞,旁边的乐师奏起丝竹管乐之声。 此刻,陛下还未至,宾客们也就随意了许多,彼此之间互相附耳交谈,不时有笑声响起。 “五王爷来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殿中交谈声戛然一止,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了大殿门口。 在众人瞩目之中,姬如渊与第五柱国白川从殿外走来。 姬如渊早已脱下了初入京时的道服,换上了青白蟒袍,面容肃穆,目光深邃如深渊一般,视线所过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而在他身后,白川依旧是一袭素色的白袍,头发很是随意地用玉簪别着,头发凌乱、也总是很没精神地耷拉着眼睑,疲惫的倦意让他显得有些慵懒之气。可他那张面容,却是让人挪不开眼球。那倾国之资,让他身上那分慵懒也有了别样的韵味。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见了,也只觉得心肝儿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二人一进殿内,沿途人等无论身份高低,纷纷起身行礼:“见过五王爷,见过第五柱国。” 姬如渊客气地一一还礼,不过并未有与人寒暄的打算,还礼之后起身朝着殿中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坐在席中,白川很是自然地在他身边的宴桌坐下。 这殿中的位置都是按照严格的等级秩序排列的,白川的位置并不在这儿。可无一人敢去提醒他这一点,便是那座位原本的主人见着了,也是默默地走开,和执礼太监说了一声,换了位置。 没人敢去指使一位柱国去做事,大周九位国柱地位超凡,便是皇帝授命,也可不理会。 姬如渊入座之后,眼眸微微闭起。 这殿中人太多,庞杂的气运雾霭交杂在一起,看得他眼眸刺痛,只能暂时不去看。 白川在他身边柔声细语道:“你不想来,其实可以不来的。” “我若不来,陛下不会让我回居星山的。” “有我在,你想去哪都行。” 姬如渊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终究是姓姬。” 他若能真做到无动于衷,当初也不会返京。 白川轻笑了一声,没有再劝。劝不动的,他试过了。既然劝不动,那便一同面对便是。 姬如渊也没再和白川说话,继续闭目养神。 直到一个老太监颤颤巍巍地从后殿出来,来到前殿环顾一圈,看到姬如渊之后,朝着他走来。 “王爷,咱家奉陛下之命,请王爷去养心殿一叙。” 姬如渊睁开眼,寻着声音看去。 入眼的,是一团青紫之气,气运氤氲凝聚,竟是化作了一只雄鹰!只是这雄鹰无翼,似是被人生生折断。 每个人都有气运,可却不是人人气运皆可成相。而这无翼之鹰,整个京都之中唯有一人-大内总管,海清晏。 姬如渊定了定神,才看清那笑眯眯看着他的老太监,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有劳公公。” 姬如渊站起身,而白川也立刻陪同起身。 海公公笑眯眯地说道:“第五柱国大人,陛下只宣见了王爷一人。” “我若执意要跟呢?” 白川微侧,挡在了姬如渊身前,声音有些寒意。似乎只要眼前这老太监口中说出一个“不”字,他便要暴起杀人。 海公公对于白川的敌意仿佛没有察觉,面容如常,躬身行礼:“还请第五柱国莫让咱家为难。” “白川。” 姬如渊看向白川,对他说道:“既然陛下只召见我,那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白川面露焦虑:“可是渊哥.....” 姬如渊摇了摇头:“无碍的。” 说完,他看向海公公,拱手道:“有劳公公带路。” “应该的,王爷请随咱家来。” 第64章 小金龙 姬如渊在海公公的带领下,从乾清宫前殿绕过缘廊,又步过一道复道栈桥,便看到了养心殿。 当他到的时候,黄俞正从养心殿中出来。 姬如渊并不认得黄俞,虽然黄俞是近些年来陛下面前最当红的人,可姬如渊还在京都的时候,黄俞还仅仅只在翰林院听政,连个实缺都没有,仅仅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然而当姬如渊看到黄俞的那一刻,却是当场一怔。 海公公主动上前打招呼,客气道:“黄大人可是要去赴宴?” 黄俞咧嘴笑了笑,和蔼地摆了摆手:“不了,本官年岁大了,受不了那份喧闹,家中也还有些琐事,现在正准备回府,陛下也已应允。” “原来如此,那咱家让人送送大人您。” “有劳公公费心。” 几句寒暄过后,海公公叫来几个小太监,搀着年迈的黄俞离开。 从头到尾,姬如渊都未和黄俞有过交流。只是当黄俞离开之时,他盯着黄俞远去的背影良久。 神眼之下,黄俞那看似苍老孱弱的身子,气运雾霭弥漫而起,那紫色雾霭之中一只只狰狞的毒物缓缓凝聚。 “五毒之相.这人是谁?”姬如渊心中默默喃喃,一时间有些失神。 海公公见他驻足,疑惑道:“王爷,怎么了?” 姬如渊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刚刚那人是谁?” “那是兵部尚书黄俞黄大人。”海公公如实回答着,“王爷离京多年,不认得黄大人也是正常。不过黄大人这些年来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姬如渊点点头,也没再多问。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步入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早已有几人等候,此刻见到跟着海公公后边进来的姬如渊,连忙起身。 “见过平文王。” 这在殿中的,大多都是年轻人,岁数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林林总总共一十六人,男子皆披蟒袍,而女子则是华贵宫袍。 这些人,都是大周的皇子皇女。 姬星河的子嗣并不多,亲生子不过三男二女,其中大皇子还早天了。为了延续皇室香火,不少旁系皇族的子嗣被接到了宫中,过继给了当今陛下,也赐了皇子皇女之名。这样一来,数量倒也不少。 姬如渊要做的,便是要看一看这些皇子皇女之中有没有天子气! 他目光平静地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而众人也是一脸忐忑。几名皇女还好,但几名皇子见姬如渊目光扫来,顿时紧张地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们都知道自家这位皇爷爷有什么本事,若能够从他口中得到一句“此子有天子气”的评价,那么自己就有望储君之位! 要知道大周王朝这一代,陛下可还尚未立储,太子之位一直悬着。 不过姬如渊的眼中,几位皇子身上的气运虽然强盛,可也只是与普通人相比罢了,别说是天子气,就连一人都未能气运成相。 可这样的结果,他却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今日,不会有人因他一言而死。 若是当年......姬如渊想到了那位“早天”的大皇子,眼神顿时暗淡了一些,默默叹了一口气。 也正是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声。 “皇叔何故叹气?莫不是这些小辈都入不得皇叔的眼?” 姬如渊听到声音,连忙回身看去,就看到一人正笑盈盈地站在身后看着他。 在此人头顶之上,氤氲而起的是一条散发着无尽金光的五爪金龙,体型庞大遮天蔽日,张牙怒目,尽显凶戾。 天子气如龙,普天之下能有此气运的唯有一人--大周当今陛下,姬星河! “陛下。”姬如渊连忙撩袍欲跪,而姬星河先一步上前,伸手搀住了他,笑着说:“皇叔不必多礼,这儿又没外人。” 他亲昵地搀着姬如渊,目光看向殿中的皇子皇女:“朕这些子女之中,有善文韬者、亦有善武略者,多是聪颖之辈,不知皇叔觉得哪一位最是可造之材?” 姬如渊摇头道:“陛下,这一人气运也是随时运而动,臣本领微末,暂时.....还看不出。” 每个人的气运都是随时间和经历而会变化,并不是出生便恒定不变。他虽未把话说绝,可话中意思却也很明白了-这届皇子不行啊。 几名皇女听了倒无太大反应,可几名皇子却是纷纷面露不甘之色。 姬星河也是皱起眉头,而这时海公公凑到他身边,附耳轻语了几句。 他听完之后,环顾周围,问道:“怎么不见恒逸?” 原来皇子之中,还少了一人。 “父皇,二皇兄说他腹痛难耐,要去出恭,还未回来。不过二皇兄.....来不来也一样吧。” 有皇子出言回复,话语之中满是讥讽,其余人也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少人嗤笑出了声。 自己几人都入不得五王爷平文王的眼,就那废物怎么可能会被看中嘛。 姬星河冷冷瞥了刚刚开口的皇子一眼,对方顿时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他看向身旁的海公公,说道:“去将恒逸唤来。” 海公公躬身领命,离开了偏殿。 姬星河有些歉意地对姬如渊说道:“让皇叔见笑,还请皇叔稍候片刻。” 姬如渊自然不敢多言,点头称是。 不过两人也未等多久,不一会海公公就带着人来了。 “慢些慢些,我裤子都还没来得及提呢。” 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架着一个人就进来了,拖到殿中才松开手,行礼离开。 那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人,身材发福得厉害,宽大的蟒袍都被撑得紧绷,一张胖脸挤得五官都快拧巴到一块儿去了。 他一进殿,就看到自家父皇黑着脸看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吓得他连忙起身,怯懦得结巴着:“父、父皇。” 他一只手忙不迭地想要去系好腰带,可越忙越是出乱,一个不留神裤子就掉了下来,露出两条毛茸茸的大腿来。 “哈哈哈哈!” 这一下,在场的人顿时发出了哄笑声。 姬恒逸窘迫得满面通红,眼神流露出畏惧之色,身子都在不住发抖,手上拿着腰带,系也不是、提裤子也不是,竟是呆愣住了。 可所有人都在笑话他,唯独一人没有。 当姬如渊看到姬恒逸的那一刻,眼睛猛地瞪大,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在姬恒逸的头顶,气运雾霭淡金发光,一条小巧的金龙正蜷缩着身子,匍匐而睡。 第65章 乱世之相 “皇叔,朕这二子,你觉得如何?” 姬如渊听到身边姬星河的询问,强忍着内心的不平静,说道:“二皇子,自然是不错的。” 姬星河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如何不错?” 其余皇子顿时是脸色各异地看着姬恒逸,有愤愤不平者、也有不可思议者。 自己几人都入不得五王爷的眼,这废物皇子是何德何能? 姬如渊面露迟疑,踌躇了许久,支吾地说道:“唔……能吃能喝能睡,倒也是福。” 姬星河当即是一愣。 “噗嗤。” 有人笑出了声,连忙是捂着嘴,可还是忍不住乐。 闹了半天,这一句“不错”原来只是场面话。 能吃能喝能睡……那不就是个废物么? 不过想想也确实,其他的皇子多少都还有些天赋本事,唯独这老二恒逸天赋就是吃嘛嘛香、睡得踏实,也没什么优点了。 学文不行,看到书就瞌睡。学武更是半点天赋都没有,皇室每年那么多资源供给他,今年都二十了,连个先天武者都修炼不成。 他若身负真龙气,那反倒是见了鬼,让人不禁觉得大周朝将亡。 姬星河的脸色不大好看。 这么多皇子,无一人身负真龙气。 他朝几位皇子皇女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吧,朕与皇叔叙叙旧。皇叔,随朕来御书房。” 姬星河未曾看几名皇子皇女,说完之后,先一步朝着偏殿之外走去。 “儿臣告退。” 皇子皇女们只能望着姬星河离去的背影,悻悻告辞离开。 唯独走在最后的姬恒逸要走的时候,被姬如渊拦了下来。 “身为皇子,代表的是天家脸面,衣冠都不正如何正人心?” 姬如渊板着脸训斥着,亲手替他扶正了腰间大带。 姬恒逸诚惶诚恐,哪敢让自己的长辈给自己整理衣冠? 他正要开口婉拒,只是话还未出口,只听得姬如渊俯身为他扶正腰间大带之时,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殿下若要活,还请尽早离京。” 声音很细微,甚至不见姬如渊嘴唇有动过。 可这声音,却刚好被姬恒逸听得清楚。 他身子顿时一僵,一瞬之间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 姬如渊面色如常,替他整理好腰间大带之后,看都未曾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等到姬如渊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发觉御书房之内不仅仅是他与陛下二人。 除了一直贴身服侍陛下的海公公之外,御书房之中还有两人,正坐在陛下的对面。 姬如渊一进来,便拱手垂首、低垂眼眉,并未看清两人容貌,先行向姬星河行礼:“陛下。” “皇叔怎地来得这般慢?”姬星河微笑着,兴致颇高地说道,“快起快起,朕给你介绍两位仙家贵客,这二位皆是太乙宗的仙师。” 太乙宗? 姬如渊心中惊讶。 那天下第一的仙门,即便是他也是如雷贯耳。 只是世人皆知玉仙峰上太乙宗,乃是天下第一的宗门,门内底蕴深不可测,高手无算。 可太乙宗乃是真正的隐世仙门,大多门人皆是隐世不出,偶尔有门人下山红尘问心,也是隐匿身份,游历人间。 姬如渊对于这神秘宗门的门人也是心生好奇,这时才抬起头,看向坐在陛下对面的两人。 这二人一位是鹤发童颜的老道,举手投足间颇具仙风道骨。 纯阳子注意到姬如渊看他,微笑着稽首行礼。 姬如渊拱手还礼,目光却落在纯阳子头顶之处。 纯阳子头顶气运雾霭绵延千里,紫光大放,其中隐隐有雷霆闪动。 “好强盛的气运,若是不出所料,这道人真是陆地仙人!” 姬如渊心中惊讶。 只是这气运雾霭有一道黑红血气迷蒙,若是所料不错,这道人杀劫将起! 他正要出言提醒,目光却被一道莹莹红光所吸引。 他侧目看去,看向了坐在纯阳子身边的木槿。 这是姿色绝美的女子,约莫二八年华,戴着面纱却也难掩沉鱼之姿,肤白如羊脂,吹弹可破。 可姬如渊却无心顾忌她容貌如何,目光落在木槿头顶,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僵在那儿。 木槿头顶处的气运雾霭凝聚成一颗赤红色的星辰。 莹莹红光便从这颗气运星辰逸散而出,这光芒看似不起眼,却是在慢慢扩散…… 道人那“雷泽之相”所迷蒙的杀劫血气便是被这赤红星辰所影响。 非但如此,就连姬星河的真龙天子气也被这赤红星辰所影响,那磅礴的气运金龙鳞甲之上染了一层红光,双眸正逐渐变得血红。 姬如渊瞳孔猛然紧缩,失神之间呢喃着:“杀星……杀星荧惑?” 他这般失态,顿时引起了在场三人的注意。 “皇叔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失态?”姬星河饶有兴致地问道,“可是两位仙师之中有人命格奇诡,让皇叔也看得愣神了么?” “是啊,臣……平生仅见。” 姬如渊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可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木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木槿微微皱眉,这五王爷的目光让她极其不舒服。 姬星河问道:“皇叔有何请求?但说无妨,朕无不允。” 姬如渊当即撩袍跪倒,叩首拜在地上,伸手指向木槿,厉声喝道:“那就请陛下诛杀此獠!” “荧惑杀星,乱世之相!臣愿为陛下效劳!” 话音未落,姬如渊拔出腰间佩剑,怒目圆瞪,杀气腾腾地朝着木槿而来。 木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身边纯阳子更是爆发出阳仙大能的气势,压制着姬如渊的行动。 姬如渊被阳仙气势所压,寸步难行,仰头暴喝一声:“白川!!!” 一声喝罢,一道恐怖的气势自殿外升起,整个御书房开始震颤。 只见一道白霞闪过,一道身影疾驰而至。 仅仅须臾之间,第五柱国已从乾清宫前殿赶至这御书房之内。 白川一袭白裘,可当他看到被纯阳子气势所压的姬如渊,顿时一扫往常的颓废不振,须发皆张,怒意冲天:“你怎敢!!!” 他一掌朝着纯阳子打去,空气中暴空声阵阵。 而纯阳子也没想到这姬如渊一声令下,竟是让一名阳仙听他指使,仓促之下拂尘一扫应对这一掌。 拂尘与这看似绵柔的一掌交触之时,竟是发出如雷轰鸣,强劲的真元对抗之下,天地崩裂。 两位绝顶大能的交手,若无人挡下这余威,仅仅交手的余威就足以让这偌大的皇城在须臾之间化为废墟! 第66章 发小好友 此时此刻,赵瑾瑜父子女三人正从宣武门进入皇城,身后两队身披甲胄的武将步行跟着。 虽然赵家拥有着在宫中坐辇的特权,只是赵成武对此忌讳莫深,素来是不敢用这特权的。 众人凑够宣武门进来,走过二仙桥之后,突然赵瑾瑜停下了脚步,目露诧异地扭头看向了乾清宫的方向。 赵成武见他驻足,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有大能在交手。” 赵成武顺着他的目光,可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感觉到,疑惑道:“大能?多厉害?” 当日天一阁那一剑,即便他在宫外府邸中坐着,尚能感觉到动静,可眼下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赵瑾瑜瞥了他一眼,轻笑道:“其中一个是第五柱国,你说多厉害?” 赵成武倒吸了一口气,有点不可思议地喃喃:“皇城之内,有人敢与大周国柱交手?该不会交手的另一人也是一位国柱吧?” 两位国柱交手? 那倒是一出好戏。 他看向饶有兴致的赵瑾瑜,连忙拉住赵瑾瑜的手说道:“和咱们没关系,你可别凑这热闹。” 赵成武是生怕赵瑾瑜去凑这个热闹,这一个不小心若是惹火烧身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赵瑾瑜不满道:“在爹眼中,我就是这般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么?” “你知道就好。” 父子二人低语的工夫,就过了二仙桥,远远地看到与赵家交好的李公公正带着人等候在那儿。 赵家一干人等下了桥之后,李公公连忙迎了上去,笑眯眯地说道:“咱家等候公爷多时了,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赵成武有些惊讶:“公公为何在此等本公?宴会不是还没开始么?莫不是我记错了时辰?” 李公公连忙说道:“公爷没记错,宴会是还未开。咱家在这候着,其实也是奉了陛下旨意,在此等候小公爷。” 赵瑾瑜本来没上去和李太监寒暄的意思,见到他看向自己,这才意外地指了指自己:“等我?” “正是。” “等我作甚?” “陛下口谕,小公爷若入了宫,还请去一趟永宁宫见一见黄娘娘。” 李太监宣了口谕,可赵瑾瑜听得眉头紧蹙。 这皇帝摆宴,不让我去赴宴,反倒让我先去永宁宫见一见黄玉蓉? 这是搞什么幺蛾子? 赵瑾瑜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向自己老爹使了个眼色,示意问问。 赵成武立刻会意,连忙将李公公拉到一边,将腰间玉带上一块鹅卵大的猫眼石塞到了李公公的怀中:“公公,咱俩也算是熟人,本公也一直未曾亏待了公公,你与本公透个底儿,陛下此举.....是欲意何为?” 李公公收了好处,自然是喜笑颜开,知无不言:“还请公爷放心,这次是好事。” “好事?” “自然是好事,公爷也知晓,三公主被小公爷接出宫前,一直是在永宁宫中生活,与黄娘娘情同母女。”他停顿片刻,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咱家听说这次黄贵妃要见小公爷,一来是叮嘱小公爷好生对待三公主,二来是准备了些娘家物什,准备交予小公爷。” 他这番话,赵瑾瑜也是听见了,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黄玉蓉和慕洛雪情同母女? 他可是知道内情的,若不是宰了黄玉蓉牵扯太大,且她的本命蛊还在自己手中尚有些利用价值,他早就将黄玉蓉宰了。 赵成武虽不知道内中实情,可也疑心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看向赵瑾瑜,问道:“瑜儿,你怎么看?” “既然让我去,那我去便是,还能抗旨不成?”赵瑾瑜哼笑一声,朝着李公公扬了扬下巴,“头前带路!” 李公公和赵家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知晓赵小公爷是副怎么样的狗脾气,也不计较言语上的得失,点头道:“那请小公爷随咱家来吧。” 赵瑾瑜与赵家众人分开,跟着李太监朝着永宁宫走去。 皇宫极大,乾清宫在前半段,而永宁宫属于后宫之地,在皇宫后半段,两地儿相隔不近。 走了快一盏茶的功夫,赵瑾瑜突然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人正坐在石阶上托着下巴愁眉不展地在唉声叹气。 他顿时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对李公公说道:“在这儿等小爷一会。” “小公爷这是要去哪儿?” “别管!” 赵瑾瑜挥了挥手,然后朝着坐在台阶上的那人走去。 那人背对着他坐在台阶上,也没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 赵瑾瑜在他背后站定,抬起脚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肥屁股上。 “哎呦!” 那人顿时吃痛,捂着屁股嗷嗷地就站了起来。 “谁啊?” 他恼怒地向身后看去,一看到赵瑾瑜那张笑盈盈的脸,肥嘟嘟的脸蛋顿时变得煞白,连忙转身就要跑。 赵瑾瑜大喝了一声:“给我站那!” 对方原本正要跑,听到这一声,当即尴尬地站在那儿,也不敢跑了。 赵瑾瑜走过去,搂着他的肩膀:“殿下为何见了我便跑?我就这般面目狰狞么?”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大周二皇子,姬恒逸。 姬恒逸看到赵瑾瑜,表情都快哭了,声音颤巍巍的:“瑜.....瑜哥儿。” 他心里是百般懊恼,自己去哪儿不好,偏偏就在这儿坐了一会,就遇上这混世魔王了。 姬恒逸与赵瑾瑜相识已久,在他四五岁刚要蒙学的时候,当今陛下就选了赵家的这位小公爷入宫给他当伴读。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也算是同龄人。 赵瑾瑜入宫三年,吃住都是与这位二皇子一块,当时他的日常便是读书、睡觉、揍二皇子。 姬恒逸虽然贵为皇子,可性子软弱,在宫中也不得宠,再加上体虚多病,打又打不过赵瑾瑜、又不敢告诉自己父皇,其他的太监宫女更不敢管一个皇子、一个小公爷的事儿,所以他每天被赵瑾瑜揍得嗷嗷哭。 后来还是赵成武担心赵瑾瑜死在宫里,想尽了办法将赵瑾瑜接出宫去,这才结束了姬恒逸苦难不堪的童年。 再后来,京都之中多了个混世魔王,而皇宫之内窝囊废还是窝囊废。 两人虽然都在京都,可也有些年头没见了,赵瑾瑜不常入宫,而姬恒逸基本上在他入宫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 万没想到,今天还是被逮着了。 第67章 质天子 赵瑾瑜看到一脸畏缩的姬恒逸,心中有些感慨。谁能想到这怂包一样的胖子,会在未来成为一任天子? 按照前世轨迹,姬星河死后,大周乱了几年,群雄割据。直到慕洛雪于北荒起家,横推四野八荒,最终入了京都登上帝位,打破了群雄割据的局面。 只是暴君女帝只做了十年的皇帝,十年之后便是八路诸侯挟正统入京,逼女帝退位。而被八路诸侯共同扶持的皇室正统,就是姬恒逸。他这天子还有个名儿,叫“质天子”。 当初是谁在背后打算持天子令诸侯,这赵瑾瑜就不知道了。他在诸侯入京的前一晚离别了慕洛雪之后,就回到了太乙宗,从此不问天下事,也再没有下过山。 而这一世,赵瑾瑜不可能再让慕洛雪去夺帝位,所以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姬恒逸的身上。这看似窝囊的胖子,是他的一步大棋! 姬恒逸此刻并不知道赵瑾瑜心中所想,结结巴巴地说道:“瑜、瑜哥儿,我、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 “回来回来,什么事儿比咱哥俩叙旧重要?”赵瑾瑜笑眯眯地拉住了他。 他并不是临时起意叫住了姬恒逸,而是眼下这永宁宫之行,总觉得内有蹊跷,本来还想着如何应对,正好便看到了姬恒逸。 他决定把姬恒逸也带上,这胖子肉多,关键时候可以拿来挡刀。 “咳咳。”一旁的李公公见赵小公爷和二皇子在这儿叙上旧了,咳嗽了两声,出言提醒道:“小公爷,您与殿下叙旧可否稍后再说,娘娘还在等着呢。” 姬恒逸一听赵瑾瑜还有事,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说道:“瑜哥儿若是有事,还是先忙正事吧,莫要耽误了。” “无妨无妨,一道走就是。”赵瑾瑜很是热情地搂着他的胳膊,架着他就往后宫方向走去。 姬恒逸求助般地看向李公公。 可李公公哪里敢招惹混不吝的赵小公爷?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啥也没看到,专心带路。 姬恒逸顿时是满脸生无可恋。 …… 赵瑾瑜这一路和姬恒逸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姬恒逸总是问一句答一句,老实地不行。 “殿下刚刚何故唉声叹气?”赵瑾瑜想起刚刚见到姬恒逸时,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地好奇问了一句。 姬恒逸脑海中不由地回想起五王爷与他暗中私语的那一句话,眉眼耷拉下来,迟疑许久摇了摇头:“没什么。” 赵瑾瑜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不过也没在意,调笑着说了一句:“莫不是殿下到了年龄,看上哪家姑娘,又不好意思说?” 姬恒逸当即是满脸通红,支吾道:“瑜哥儿莫要调笑我。” “你好歹也是个皇子,看上哪家姑娘,有何不可说的?” “真不是这样的事儿……”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来在了永宁宫外。 …… 永宁宫中,精心打扮过的黄玉蓉呆呆地坐在房中。 往日里,她那盛气凌人的神态尽皆没了,只余下失魂落魄。 呆坐许久之后,无神的目光方才聚了焦,微微侧过头,看向桌上的一个小香炉,满脸苦涩地喃喃自语:“爹,我终究是您的女儿,您怎就这般狠得下心来?” “您为陛下殚精竭虑,可有想过女儿终究是个女人家,做了这般的事,将来在这后宫之中,又如何活得下去?” 她越说越是小声,话到最后已是两眼通红的哽咽。 黄玉蓉知晓自己年岁已经大了,早些年陛下还总来永宁宫,可这两年来得次数已经罕少,想来对自己也是有了些厌倦。 她并不是当今陛下的皇后,论身份也只是个“贵妃”,能在后宫独占一宫,也全赖陛下的宠爱,若是丢了这份宠爱,那她什么也不是。 所以她才这般心焦地想要怀上一个龙子,母凭子贵,为此甚至不惜与巫神教勾结。 可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 “为何都要逼我?为何都在逼我?这世间有千千万万人,为何唯独我这般命苦?” 黄玉蓉哭了一阵,只觉得这世间万般都在与她作对。 慕洛雪也是,巫神教那大司祭也是,现如今就连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爹……都在逼着自己。 若是赵瑾瑜知晓这些,说不定会哑然失笑。 这黄玉蓉前世之时,何其嚣张跋扈?就连慕洛雪也得任她欺着,到最后被她害得锒铛入狱、下场惨淡。 原本稳妥妥的前期大 boss,这一世却成了谁都能欺负的受气包了,夹在几方之间,里外都不是人。 黄玉蓉哭了一阵,哭得妆容都要花了,又想起昨天夜里,自己父亲黄俞来宫中见自己之时的场景…… “蓉儿,爹对不起你,可为了黄家,爹不得不这么做。” 这种事作为一个女子她本来是抵死也不愿的。 她算不得什么好人,可也是清清白白地来到宫里,从始至终也只有陛下一个男人。 只是看着老父愧疚屈膝的样子,她终究是硬不起心肠。 黄玉蓉也明白,自己已经渐渐失宠,若是再不做些什么,黄家这新兴的家族,只怕要昙花一现。 她最终是擦了擦眼泪,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又起身小步走到桌边,捏着指将桌上香炉的盖儿打开,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打开后向里添了些粉末。 …… 永宁宫外,李公公把赵瑾瑜二人带到,告辞离开:“小公爷,殿下,永宁宫到了,咱家不方便进去,您二位自便吧。” “去吧去吧。”赵瑾瑜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看着李太监离去。 他回过身,正要迈步朝永宁宫走去,可姬恒逸看着大门,红着脸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赵瑾瑜纳闷道:“走啊,怎么了?” “瑜哥儿,前面是永宁宫,是黄贵妃住的地方,我……我不方便进啊。” “有何不方便的?当陪小爷我就是。” “不行不行,于礼法不通,会落人口舌的。”姬恒逸连连摆手拒绝,一个劲儿地往后躲。 他自幼生活在宫中,连皇宫的大门都没出过,可在这后宫女眷之地,他也唯有去向自己的母妃请安之时会来,也从未去过其他妃子的寝宫。 姬恒逸到最后很是光棍地往地上一蹲,两只手抱着头,闷声道:“瑜哥儿,你要打便打吧,反正我不进去。” 赵瑾瑜险些都被他气乐了,到最后无奈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那你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好别叫人发现了,不然言官非得参你!” 姬恒逸深以为然地点头:“瑜哥儿说得对,我、我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你出来。” 第68章 治病还是要命 赵瑾瑜见姬恒逸鬼鬼祟祟地真去找地方躲起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不进去就不进去吧,反正有人知晓这姬恒逸是与自己一同来的永宁宫便好。 赵瑾瑜朝着永宁宫走去,手指轻轻点了点怀间。 一只青鸟从他怀间衣襟探出头来,仰着头看着赵瑾瑜,等候他的吩咐。 赵瑾瑜一边朝前走去,一边轻语道:“青雀,刚刚那胖子可看清楚了?” “大司祭,看清楚了。” “你变成我的模样,去找那胖子去。” 拐角之处,赵瑾瑜一人进去,可拐过角却又成了两人。 青雀变化的“赵瑾瑜”与他本人一般无二,只是凑得近了,能闻到她身上不同于赵瑾瑜的气味,是一股好闻的水粉味。 赵瑾瑜闻着了,本想说她两句,可想想青雀虽然总是以“青璃鸟”的样子待在他身边,可终归也是个女孩,偷偷学着打扮、擦擦粉之类的也属正常。 也无妨了,更何况赵小公爷的身上带着些女人胭脂气不是很正常么? 青雀说道:“大司祭,那我去了?” “去吧。” 两人分别之后,赵瑾瑜到了永宁宫正殿门口。 他步入正殿,却意外地发现这正殿里空空荡荡的,往日里看着的婢女之流,今日一个也见不着了。 他站在大殿中,喊了一句:“有人吗?” 话音刚落,只听得里屋寝宫内传来一声门“吱呀”打开条缝的声音,紧跟着走出来一个小婢子。 小婢女见到了赵瑾瑜,朝他一拱手,恭敬道:“小公爷,娘娘就在东稍间,请您直接过去一见。” “你家娘娘让我去东稍间?”赵瑾瑜脸色古怪,听着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东稍间可是妃子就寝之室,他一男儿身,就算拜见妃嫔,怎可能跑人家睡觉的地方去? 这后宫宫殿,大多分为两个正殿、四个偏殿、和若干耳房,而一宫之主所住正殿又分为正屋、东次间、西次间、东梢间、西稍间。 正常妃嫔若是见家眷客人,都是在正屋。若是关系好些的可在用作书房、琴室的东西次间见客,例如自己的孩子、父母之流。 而东西稍间,那是妃子睡觉的地方,除了皇帝之外,谁能进? 赵瑾瑜摇头道:“这东稍间我哪敢进,还是请你家娘娘出来一见吧。” 小婢女摇头道:“回禀小公爷,我家娘娘近来身体不适,不大方便来这正室见客,还请小公爷入内一见吧。” “既然身体不适,那我改日再来。”赵瑾瑜转身就要走。 可还等他踏出宫门,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声音。 “小公爷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呢?” 他回身看去,只见黄玉蓉妆容精致、衣着华丽,手持着一个小香炉从正屋东南处缓缓走出。 她手中香炉燃起袅袅青烟,不一会偌大的正殿,满屋飘香。 另一边,京都黄府。 黄俞刚从皇宫回到府上。 今晚宫中设宴,以他的身份是要出席的,不过今日家中来了一位“贵客”,他也只能向陛下以年老体衰适应不了那般嘈杂为由告假回家。 此刻,他正坐在自家的一间密室之中,面前是一张石床,床上躺着的是他那发了疯病的傻儿子黄兴生。 黄兴生这会被五花大绑地绑在石床上,脸上依旧是痴痴傻傻的笑容,口水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下:“爹,爹,我要奶娘!” 黄俞目露慈和,柔声应着:“好,好,爹过些日子,吩咐人去牙行给你买。” 他抬头看向对面,只见石床另一边还站着两个身穿斗篷的人。 黄俞拱手一拜,深深地低下头:“还请殿下施手搭救犬子。” 慕洛雪摘下兜帽,露出真容,看向了石床上绑得结实的黄兴生:“黄大人还真是养了个表里如一的人渣啊。” 黄俞并不反驳,脸上也不见气恼,依旧低头拱手。 慕洛雪走到石床旁,看着傻兮兮的黄兴生,眼神中难掩厌恶。 前世之时,她可是被黄家兄妹多有“照顾”。 这一世,他被巫神教的人弄得痴傻,也算是罪有应得。 想想自己前半生最痛恨的两人,一人被控制了本命蛊,生死不由自己做主。而另一人则是眼前这般光景……就好像有人故意给她出了一口恶气一般。 慕洛雪心中升起这念头,但自己也觉得好笑。 巫神教夺了皇家秋猎场的那座玉髓矿,坏了她大事,怎可能会替她出气呢? 况且这一次,巫神教试图控制黄家,而她出手化解,既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是要报复巫神教夺矿之仇。 她,可是个极记仇的女人! 慕洛雪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在了石床上的黄兴生身上。 虽然厌恶这黄氏兄妹,不过她对两人其实已经不大在乎了。 说到底,黄氏兄妹也没什么能耐,终究也只算是小人物,左右不了大局,留他们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也无妨。 相比之下,黄俞在她眼中更为重要。 这一世,她只想本本分分地相夫教子,跟赵瑾瑜过着没羞没臊的小日子。 可这乱世将至、大势将至,赵家首当其冲绝无幸免可能,前世之时赵家下场凄惨,而这一世她也是赵家人,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只能是提前做好准备。 为了自己与夫君的长相厮守,慕洛雪能忍下许多平时所不能忍之事。 至少以前,她再想争取黄俞的辅佐,也绝不会选择救这黄兴生,借着救治的借口给他脖子上抹上一刀还差不多。 黄俞看着慕洛雪从袖中取出一物来,那模样看似是一根棒子,通体银色,与常人手臂差不多长,上大下小。 只见她单手持着银棒,卷了卷袖,轮圆了照着黄兴生的胸膛狠狠地打了下去。 黄俞看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而黄兴生更是哀嚎了一声,险些没从石床上蹦起来,眼泪鼻涕齐下,哭嚎了起来:“我不要了,爹我不要奶娘了,痛啊!” 慕洛雪仿若未闻,再一次持棒砸下,每一棍子都是使了十足的力道,打得黄兴生口鼻出血,哀嚎声接连不绝。 黄俞听着儿子一声声惨叫声,眼睁睁看着他的左臂被砸了一棒不正常地扭曲了起来,嘴角直抽抽。 这哪是治病? 这分明是要人命! 第69章 该当何罪 “殿、殿下...” 黄俞心疼儿子,出言想要提醒。 没这么治病救人的呀。 可他刚开腔,一旁的元姬上前一步,拦下了他:“我家主人正是不能分神的时候,这打神棒打得是魂魄,光是辩驳哪些是蛊虫魂魄哪些是你儿子魂魄就够难的了。若是因为你的干扰,导致我家主人一棒子打散了你儿子的魂魄,那后果你自己承担。” 元姬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慕洛雪手中银棒的作用,这也是神主这些日子炼制的宝器之一,真正用途倒不是治病救人,而是一件威力不俗的杀器。 比什么蒙蔽天机的天机符、窥视真元波动的窥天镜之类华而不实的东西,可好多了,好歹打起人来相当顺手。 黄俞听她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放下了些许,可耳畔边传来“嘎巴一声响”,扭头一看却是慕洛雪把自家那傻儿子的腿都给敲断了,而黄兴生这回连喊都没喊出来,直接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慕洛雪见黄俞一脸古怪的看她,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劲儿使大了。” 黄俞不敢多问,只能压低了声音问元姬:“这惑人心智的蛊,一般不盘踞识海泥丸宫之处么?怎么还有在腿上的。” “啊,这个啊....”元姬表情尴尬,支吾了半天,不大肯定道,“可能这几棍不是为了治病,只是泄愤吧?” 黄俞:“.” “呕......” 在经过了半个时辰的“精心治疗”之后,黄兴生疼得昏厥过去、又从昏厥中疼得醒过来,如此反复了数次,突然间脸色骤然大变,侧卧在石床上呕吐了起来。 随着呕吐物吐出的,还有几只绿豆大小的蛊虫,长着两根纤细如蛛丝般的触须。 不管过程如何,慕洛雪终究是完成了自己答应的事情,出手破除了巫神教种在黄兴生身上的蛊。 只是黄兴生现在的情形,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他身上的骨折伤多不胜数,就算接好了骨头,不修养个一年半载根本别想好。 至于会不会留下病根.....那就是未知之数了。慕洛雪只保证他恢复神智并且还活着这两件事,可没有保证其他的。 黄俞知晓慕洛雪这样做多多少少是在泄愤,不过识趣地没提这茬。 “黄贵妃的情况比较棘手,本命蛊被人所控,不是那么好解决,我也需做些准备,就等到我从隐仙峰归来之后再替她斩断与本命蛊的联系。” 慕洛雪淡淡得说道。 其实替黄玉蓉斩断与本命蛊的联系,她现在就可以做。 只是一旦做了,在京都的那批巫神教徒立刻就会察觉,只怕会立刻明白黄家被人截胡了,到必定会火冒三丈地找寻自己的下落。 要知道那些巫神教徒之中可有一位深不见底的陆地仙人。 自己从隐仙峰归来之前,她可不想面对一位陆地仙人的敌人。 而另一方面,黄俞未必全信自己会将可重活一世的至宝“元胎”交给他,自己现在替他完全解决了巫神教徒的问题之后,很难说这老狗会不会直接翻脸把她卖了。 黄俞也知晓慕洛雪内心的小九九,微笑地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治好了黄兴生之后,慕洛雪今天出门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先告辞了。” 她起身准备带着元姬告辞回家。 自从那一夜赵府遇袭之后,赵瑾瑜很是紧张她,时不时会窜到她房间来看看,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闲聊几句就走了,也不久坐,可架不住一天八遍的次数呀。 慕洛雪虽然对赵瑾瑜这般紧张她,心里欢喜得很,可这样一来她想从赵府溜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天知道相公来她院里一推门发现自家媳妇不见了,会是个什么神情。 她是有幸福又苦恼,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赵瑾瑜去宫里赴宴了,她才得了空子能够出来。 虽然此刻宫宴估计都还未正式开始,时间按理来说是充裕的,但她担心以赵瑾瑜那个性子会坐不住,偷摸溜回家来。 这事,她家夫君是干得出来的。 这也是她这般着急回家的原因,另外家里后院那池塘她还打算下去看看呢,得趁着家里人不在的时候才行。 慕洛雪不想浪费时间,起身待着元姬准备往外走。 黄俞起身,拱手相送:“臣多谢殿下今日施手之恩。” 他送着慕洛雪到了门口,突然想起件事来,笑了起来:“说来今日殿下帮了臣,臣倒是也帮了殿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忙。” “想必以殿下之才,却要嫁给赵瑾瑜那纨绔,心中自然是多有微词。”他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今日之后,殿下或许就能与赵家纨绔解除婚约,恢复自由身,臣先恭喜殿下。” 慕洛雪向门口迈去的脚步瞬间一停。 她停住脚步,侧身回首,皱眉看着他:“他还敢休了我不成?” 黄俞笑着摇头:“非也。不是赵瑾瑜要休殿下,而是一个犯了杀头大罪的人,如何能娶一朝公主?” “杀头大罪?呵,夫......赵瑾瑜乃是定邦公之子,不是谋逆,谁能杀他?”慕洛雪面上强装镇静,可心却猛地提了起来。 黄俞气定神闲地说道:“私通妃子,这罪名如何?” 他停顿片刻,想要看看慕洛雪的反应,可慕洛雪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 黄俞继续说道:“黄妃娘娘与殿下这些年来衣同食、寝同眠,情同母女。现如今殿下出嫁,黄妃娘娘备了些娘家礼,于腊月初七将赵小公爷召至永宁宫中,本欲以礼待姑爷,怎料赵小公爷起了贼心,支走左右侍从,对黄妃娘娘欲行不轨之事,恰巧被宫中侍卫撞见.....” 他一字一字缓缓说出,可每一字落在慕洛雪心头都似钟鼓敲打,让她心越发沉了下去。 今日,就是腊月初七。 黄俞如此气定神闲地从宫中回府,显然此事还未发生。 未发生的事,他如何知晓? 答案也就只有一个,这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策划! 话到最后,黄俞看向慕洛雪,拱手微笑:“殿下觉得,那赵家纨绔犯了这滔天大罪,定邦公护得住么?” “为了对付赵家,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舍得赔进去么?” “为陛下做事,便是让臣全家赴死,又有何妨?” 第70章 关心则乱 这老狗,当真好狠毒的心肠! 慕洛雪咬了咬唇,眼神死死地盯着气定神闲的黄俞:“可你觉得赵瑾瑜会信我与黄玉蓉情同母女?” 黄俞奇哂笑道:“信不信,又有什么干系?” “黄家与赵家势如水火,黄玉蓉让赵瑾瑜去永宁宫,他就会去?他若那么听话,就不会是京都第一纨绔,况且这般明显的陷阱...” 她还在努力地试图保持平静,这些话既是反驳黄俞,也是在安慰自己。 可黄俞却打破了她内心的幻想:“他就是心中起疑又如何?他若不去,不出宫门,便有圣旨至!” “圣旨.这么说龙椅上的那一位,也有参与?” “臣不敢背后妄议陛下。”黄俞不置可否,“只是这永宁宫这赵家纨绔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眼中凶光一闪:“而那赵家纨绔入了永宁宫..可就不由他了!” “砰!” 屋中,响起一声炸响。 慕洛雪紧咬牙关,好看的脸蛋此刻微微狰狞,煞气腾腾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黄俞。 她真元之气逸体而出,屋中一切开始微微震颤,瓷器之类应声炸裂,狼藉一地。 从头到尾,她一直在忍,不想让黄俞看出自己有多重视赵瑾瑜,只想让他以为自己只是被逼无奈嫁给了一个纨绔。 因为赵瑾瑜是她这一世的软肋,人一旦有了软肋,暴露在他人之前,尤其是黄俞这样的老狐狸面前,后果不堪设想。 夫君未曾修行,毫无自保能力,若是有人为了对付自己而挟持赵瑾瑜,那她死的心都有了。 可她一忍再忍,在这一刻,终究是忍不住了! “黄老狗,若我夫君有事,我要你全家陪葬!” 这满是恨意的一声,让黄俞都不由地怔住了。 可不等他回过神,慕洛雪头也不回地立刻就走,脚步匆匆连片刻逗留都未曾有。 一直到慕洛雪和她的那名侍从离开了房间,黄俞看着大开的房门,若有所思地捻了捻胡子。 他刚刚那一番话,并非是在试探慕洛雪。 赵瑾瑜装纨绔装得太像,就连当今陛下都未曾起疑过。 所以黄俞在知晓了慕洛雪这位“痴傻公主”并不痴傻之后,下意识地以为她被逼无奈与赵家纨绔成亲,心中是绝不愿意的。 也正因此,他才将这事儿对慕洛雪和盘托出,是想表达自己对两人之间合作的诚意。 可万万没想到,慕洛雪竟是、竟是这种反应? 难不成真看上了赵家那纨绔? 不过满朝皆知的“疯公主”并不疯,那么京都闻名的纨绔子真的是个纨绔么? 区区一个纨绔能够让这么有心计有城府的女人露出这般失态样子? “有意思。” 黄着胡子沉思许久,突然笑了起来:“这样一来,我倒是更想和这位三公主合作看看了。” 一个人,若是没有弱点,如何让人放心与其合作? 而心中若有了软肋,那么再厉害的人,也终究是有拿捏的手段。 ·····. “快快快!” 慕洛雪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只身前往皇宫,拦下赵瑾瑜。 可她紧赶慢赶感到了皇宫门口,却被护卫拦了下来。 “站住!来者何人?皇宫禁地你也敢闯?” 这护卫显然并不认得慕洛雪这位公主,持着戟瞪着眼地将她拦在了外头。 慕洛雪大动肝火,准备硬闯皇宫。 可还不等她动手,一旁的元姬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神主,您若是出手了,可什么都完了。而且咱们现在进去,只怕也已经晚了,还是大局为重....” 她的大局,是为了复兴族群,在她看来就算神主再喜欢赵瑾瑜这男子,也不该为他大乱方寸。 “啪!” 慕洛雪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在元姬错愕的目光中,咬牙道:“什么大局不大局,我的大局便是要赵瑾瑜平安无事!” 她布谋一切,最终也不过只是为了能够与赵瑾瑜长相厮守。 什么复兴族群,什么争名夺利..... 她都可以不在乎! 不过元姬这般一拦,倒是让慕洛雪冷静了一些。 关心则乱,其实她不必硬闯皇宫,也是能进去的。 慕洛雪深吸了一口气,从腰间翻出一块腰牌来,走到刚刚拦路的护卫面前,将腰牌给他看。 护卫原本有些不以为意,可当他看到腰牌的那一刻,瞬间变了脸色,连忙跪下:“不知公主驾到,属下属下,还望公主赎罪。” 这腰牌,乃是皇室身份的象征。 慕洛雪此刻也没有时间去计较:“现在我可以进去了么?” “您稍后,属下告知总管一身。” 护卫还是留了个心眼,他辨认不得这腰牌真伪,准备去找总管问问。 可他刚转身的功夫,慕洛雪提着裙摆直接就朝着宫内跑去。 护卫脸色骤然大变:“给我拦下她!” 可说话间的功夫,已经晚了,慕洛雪已经跑进了皇宫之中。 ·.···. 此时此刻,永宁宫中。 赵瑾瑜盘膝坐在地板上,双手掐诀闭目凝神,体内真元作大周天循环,头顶之处不时有缕缕烟雾冒起。 宫殿之内,有令人遐想的娇喘声响起。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微微张嘴,呼出了一口粉红之气。 “好霸道的媚毒!” 赵瑾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即便是用自身真元镇压住了这媚毒,可体内隐隐还是有些冲动。 不过,还压得住,也算无碍。 他缓了一阵,这才看向殿中。 只见殿中地板上,有两个女人正衣衫不整地躺在地板上,做着那虚龙假凤之事,娇喘之声连绵不绝。 而这两个女人,正是黄玉蓉与她的那个小宫娥。 从黄玉蓉来到正殿的那一刻,赵瑾瑜就嗅出了她手中的香炉有问题。 黄俞此计说不得高深,可却甚毒,就连赵瑾瑜都想不到他竟是会拿自己的女儿,当今陛下的宠妃当做弃子来使用。 若是赵瑾瑜当真是一个普通的纨绔,今日便是要栽在这儿。 可黄俞千算万算,怎可能算得到赵瑾瑜修为极高无比,可以强压得住这媚毒呢? 他又怎么算得到赵瑾瑜擅长岐黄之术,懂得丹药之理呢? 到最后,只是坑了这黄贵妃,还让赵瑾瑜白欣赏了一场活春宫。 “幸好留了一手,让青雀变成我的样子去见了姬恒逸。” 正当赵瑾瑜暗自庆幸之时,宫殿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果然,抓贼要抓脏,捉奸要在床啊。 赵瑾瑜冷笑了一声,体内无相蛊启动,身体表面开始不断蠕动,最终变幻了一幅模样。 第71章 陛下的权衡 “砰!” 永宁宫的大门被猛地踹开,一支近卫军的人马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领头的队长进屋便喝道:“该死的赵瑾瑜,连娘娘你都敢……” 话还未说完,他突然间声音一止,眼睛瞬间瞪大。 环顾屋内,除了门口躺着的一位昏迷宫女之外,也唯有殿中地板上正上演活春宫的黄贵妃与那宫娥。 哪里有赵瑾瑜的身影?! 同行的宫娥连忙去扯了锦衣给黄贵妃遮挡身子。 而那队长整个人都傻眼了:“不是说赵瑾瑜在这儿么?人呢?” 他看了看左右,一咬牙跺脚道:“定是没跑远,追!” 等到近卫军的人离开了永宁宫,那昏迷的“小宫女”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 这会永宁宫正乱,几个宫女正手忙脚乱地压着还在发春病的黄玉蓉,完全没顾忌昏迷的宫女醒了的事。 那“小宫女”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永宁宫,也无人察觉。 等到“小宫女”来到宫外,身体再一次蠕动,身材硬生生拔高了二三十公分,面容也变回了原本的样貌。 “害小爷变了回女人,这仇我记下了!” 恢复容貌的赵瑾瑜决定回去把这笔仇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虽然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在幕后策划,但黄玉蓉不像是会想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的人,她也没那个脑子,而能逼她做出这种事的,无非也就两个人。 决定了,回去之后,记仇小本本上就写狗皇帝和臭黄鱼两个人的名儿! 赵瑾瑜躲过一劫,心里轻松,准备去找青雀。 他得赶在近卫军找到青雀之前,先一步和青雀把身份换回来再说。 有了姬恒逸这能够证明他不在场的证人,他自信今日这事儿能安全过关。 赵瑾瑜摇了摇蛊铃,而蛊铃很快也就有了回应。 凭借这同心蛊之间的感应,他很快确定了青雀在的位置,朝着那边走去。 “瑜哥儿,你不去永宁宫那边在这儿陪着我,真的没事么?” 皇宫一处花坛内,姬恒逸有点儿纳闷地看着身边的“赵瑾瑜”。 明明娘娘催得急,瑜哥儿怎么还有心思和他闲聊? 关键聊得也不是什么正经事,更像是没话茬硬找话茬。 “赵瑾瑜”浑然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咱继续聊……你说今天这太阳怎么这么圆?” “……瑜哥儿,太阳每一日都是这般圆的。” 青雀实在是快聊得没话题了,心里头暗暗叫苦。 大司祭那边还没完事么?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着下一个话题的时候,身上的蛊铃突然轻轻一颤。 她顿时大喜,知道这是赵瑾瑜给她的信号。 青雀连忙捂了肚子:“哎呦,我肚子有些不适,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不许走啊!” 姬恒逸只能是苦笑着应着。 他看着“赵瑾瑜”急匆匆地走了,暗自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说什么呢?” 还没等牢骚发完,耳边又响起了赵瑾瑜的声音。 姬恒逸一个激灵,扭头看向身后,却见赵瑾瑜在他身后。 “诶,瑜哥儿你……” 他一脸懵逼地指着另一个方向。 刚刚瑜哥儿不是从那边走了么?怎么从我身后出来了? 而且他不是去如厕么?这点时间,裤子都来不及脱吧? 赵瑾瑜揽住他的胳膊:“什么你啊我的,小爷我肚子饿了,带我去御膳房逛逛去。” 姬恒逸还想说什么,可赵瑾瑜一脸兴冲冲地架着他就走了。 养心殿内,此刻打得不可开交。 姬星河一脸铁青地看着殿中斗法的二人,而身边的大太监海公公则是护着他的同时,用不知什么功法抵挡住了两位陆地神仙斗法的余威,才护住了这座宫殿,没让这养心殿顷刻间化为废墟。 可即便如此,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此刻也已经是狼藉一片。 纯阳子掌间紫雷跳动,正色道:“贫道早就听闻过大周九国柱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贫道知晓第五柱国根脚,若此地是居星山,贫道扭头便走。可离了居星山,你如何奈何得了贫道!” 第五柱国,并非凡人,乃是一尊先天神只。 也就是凡人口中经常提及的山河之神,而他的根脚便在居星山。也正因此他来到居星山之后便总是精神萎靡不振,一身实力也是大打折扣。 若是在居星山附近,纯阳子肯定不会与白川交手,跑都来不及。 可现在是京都,他还真不怕白川。 白川对此充耳不闻,专心进攻,而目标也非纯阳子,而是他身后的木槿。 纯阳子无奈,只能是竭尽全力护着木槿。 一旁的姬如渊则还在苦苦进言:“陛下,荧惑杀星,绝不能留。臣若有一句虚假之言,天厌之!” 从始至终,姬星河都未表态,只是在旁看着。 他脸色不好看,不仅仅是因为两人敢在他面前动手。 更是因为姬如渊这一句“荧惑杀星”! 姬星河心中是极为重视太乙宗来的这两位仙师,如今大周有九国柱,可无一人对他唯命是从,而纯阳子一身修为丝毫不逊色九国柱,如今愿为他效命,怎能让他不心动? 更何况,这或许更是一次与太乙宗建交,让这隐世不出的天下第一仙门投靠大周的机会!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顾忌姬如渊的这一句“荧惑杀星”。 姬星河知晓自己皇叔的本领,他绝不会看走眼。 也知晓姬如渊对于大周、对于皇室更是忠心耿耿,也不会在这事儿上说谎。 荧惑星出,天下大乱。 那这木槿是杀是留? 若是杀了,这木槿一介女流却能让纯阳子这样的陆地仙人对其唯命是从,在太乙宗之中必定地位非凡,只怕杀了之后会与这天下第一仙门誓不两立。 可若不杀,难道当真无视皇叔的苦心警告? 姬星河一时间内心也是权衡不定,也正因此久久未表态。 身边的海公公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还请陛下尽早表态,两位陆地仙人交手,老奴撑不了太久。若老奴撑不住了,只怕今日皇宫连同这京都都要受到波及。” 姬星河依旧沉吟不语。 而那边,纯阳子原本只是防守,可久守必失,一次失守险些让白川一掌打中木槿。 眼看着这一掌离自己越来越近,木槿顿时喊道:“陛下可愿知晓隐仙峰之内,究竟藏了什么隐秘!” “都给朕住手!” 第72章 转角遇到爱 姬星河一声喝罢,海清晏立刻有所行动,拦在了白川的面前。 而纯阳子眼看木槿险些受伤,也是怒而出手,甩出数道黄符,黄符之内炸出无数紫雷,朝着白川涌来。 白川当即变了脸色,他一对一尚且游刃有余,可一敌二,立刻落了下风。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咬牙准备硬受两人合力一击,也要将木槿斩杀! 原因无他,只是姬如渊说要她死! 那么即便是拼着自己身负重伤,他也要杀了这木槿。 可就在他这一掌离木槿额顶不过寸许距离之时,却听到姬如渊满是无奈的一声:“白川,住手,回来吧。” 白川硬生生收住了手,冷冷地看了一眼木槿,哼了一声,回到了姬如渊的身边。 姬如渊让白川住手,一来是不忍他受伤,二来也是因为陛下已经表了态。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一旁的姬星河,拱手作揖:“陛下……” “皇叔,这般打下去,终究也不是事。” 姬星河拍了拍他的肩:“不过皇叔所言,朕听着了。” 纯阳子在一旁等了一会,却不见姬星河和他二人交流,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这五王爷见面便要杀人,还让第五柱国悍然出手,可事后陛下只与他说话,而对自己与木槿二人连句宽慰的话都没有,这其中也就看出了陛下的态度。 看来比起自己二人的助力,这位陛下还是更忌惮“荧惑杀星”之相。 纯阳子顿感不妙,悄悄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木槿。 可木槿却神色如常,似乎对眼前不妙的状况并不在意。 纯阳子心里打鼓,若是木槿口中的“隐仙峰的隐秘”让这位陛下不感兴趣的话,只怕两人要有杀身之祸! 可偏偏隐仙峰这秘境之中究竟藏了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也就木槿知道。 他开始盘算着若是陛下翻脸,自己如何带着木槿跑路的事情。 陛下若要杀他们二人,第五柱国白川必定出手,虽然不在居星山自己不惧他,可白川的速度天下无双拦住自己绰绰有余,一旦被拦下来,大周其他几位国柱赶来的话,别说护着木槿回玉仙峰太乙宗,就是自己也得交代在这。 “陛下……” 正当几人僵持之时,宫外进来一个内卫。 当这名内卫看到养心殿内这一片狼藉之景,脸都白了。 海公公赶紧拦上去,将那名内卫拦下,听其说了几句,脸色顿时一变。 他快步回到姬星河身边,低下身低语了几句。 姬星河顿时皱了眉:“什么?没抓到赵瑾瑜?” 木槿听到赵瑾瑜的名字,立刻抬起头看了过来。 而姬星河原本也就在想着如何处理眼前的局面,眼下倒是个脱身的借口,于是说道:“皇叔与这二位仙家或许有什么误会,待朕查明之后定会有个交代。眼下朕还有要事,今日之事就先作罢吧。” 说完之后,他直接匆匆地离开了。 另一边,赵瑾瑜带着姬恒逸在皇宫内和近卫们玩着躲猫猫。 “瑜哥儿,慢些、慢些。” 姬恒逸这胖子跑了两步路,实在是跑不动了,往地上一趴,喘得跟死狗似的:“哈赤哈赤……不行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跑不动了。” “胖子,你这一身肉都是白长的不成。” 赵瑾瑜满脸嫌弃,去拉他的手臂:“起来起来,一会要被近卫追上了。” 姬恒逸被强拉硬拽地从地上拽了起来,很是无奈:“可瑜哥儿,咱们为什么要跑啊?” “不知道。” “不知道?瑜哥儿你犯啥事了?” “那可多了,谁知道哪一件事被翻出旧账来了。” 赵瑾瑜其实心里门清,可当着姬恒逸的面儿也只能推诿装作不知。 姬恒逸想想也是,就这位主儿的性格来说,问他做了啥坏事估计都想不起来是哪件,问他做啥好事了那才屈指可数。 不过他回过神来:“可他追你,又不是追我,我跟着跑什么啊?” 赵瑾瑜满脸不耐道:“啰嗦什么,一会被抓了,我就咬定你是我同伙!” 姬恒逸都快哭了,这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呼啦啦一大堆近卫追了过来。 “赵瑾瑜,给我站住!” “快跑。” 赵瑾瑜连忙起身就跑,而姬恒逸欲哭无泪地跟着一块儿跑。 两人跑到宫墙拐角处之时,迎面便有一人撞进了赵瑾瑜的怀里。 “瞎了你的……” 赵瑾瑜当即大怒,张嘴就要骂。 可话还没说完,硬生生地止住。 他错愕地看着撞进自己怀里的慕洛雪,而慕洛雪也仰着头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x2)”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话。 赵瑾瑜是万万没想到在皇宫中碰到慕洛雪了,一脸懵逼地说道:“我今日跟老爹来宫里赴宴,当然在这儿。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跑宫里来了?我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家里么?” 慕洛雪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想夫君了,所以就……” 若是平常,她也不会说得这么直白。 可眼下临紧间,她也只能想出这么个借口来。 不过这样的借口,赵瑾瑜却没起疑心,只是轻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柔着声骂了一句:“我晚上就回去了,想个什么想?让你好好待家里也不听,等我回去看我如何收拾你!” 慕洛雪见他没事,心里头也已经是松了一口气,被他这一骂也是开心,脸上浮现出笑容来。 赵瑾瑜无奈道:“被骂也这般开心,真是个傻子!” 小夫妻这气氛正好之时,姬恒逸不合时宜地幽幽道:“瑜哥儿,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啊,对,先不说了,赶紧跑!” 赵瑾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拉起慕洛雪的小手,就往她来的方向跑去。 慕洛雪原本正开心,见他往自己来的方向跑,顿时脸色一变:“等……” 她话还没说完,赵瑾瑜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他面前,呼啦啦围着一群近卫。 赵瑾瑜看了一眼身后,追赶自己的近卫也已经包围了过来。 “这些人,怎么还学会前后包抄了?!” “那、那个……”慕洛雪拉了拉他的袖子,不好意思地说,“这边这些……好像是追着我过来的。” 第73章 我没去永兴宫啊 “干什么?干什么?不知道小爷是谁不成?” 赵瑾瑜见前后路都被包了,索性也不跑了,站在中间朝着周围这些近卫叫嚣着。 若是往常,这些近卫还真不敢招惹赵瑾瑜,就像是上一次他扛着慕洛雪大咧咧地走在皇城之内,也无人敢上前来,只是远远地围着。 但这一次,他这威胁不好使。 “赵瑾瑜,今日抓的就是你!” 随着近卫头领一声令下,周围近卫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拿着麻绳就要给三人绑上。 赵瑾瑜索性也不抵抗,任由麻绳绑着。 只有姬恒逸憋屈得不行,在那喊冤:“管我什么事啊?绑我作甚!” 可他这声叫冤,也无人搭理。 这一次近卫军可是接了陛下的命令,甭管什么小公爷、皇子、公主的,只要跟赵瑾瑜一块儿的,都先绑了上殿面圣,听候陛下发落。 最终,赵瑾瑜被人绑上了金銮殿。 这金銮殿乃是文武百官早朝朝会之地,原本赵瑾瑜没有官身,是来不了这地方的,只是养心殿被两位大能斗法毁得也已经没法见人,只好安排他来这地方。 姬星河坐在龙椅之上,看向殿下站而不跪的赵瑾瑜,挥了挥手,吩咐左右:“给赵小公爷松绑。” 两个内侍卫上前来给赵瑾瑜松了绑,他活动活动手腕,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臣见过陛下。” 虽然赵瑾瑜并无功名在身,在朝中也没有个一官半职,可他毕竟贵族出身,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赵成武便想办法给他弄了个虚爵,说来他还是子爵之身。 旁人见了皇帝,都得跪拜行礼,而赵瑾瑜只是作揖,旁边的礼官太监见了也没有说什么,就连姬星河也是面色如常。 赵家见天子而不跪,可佩剑骑马入宫。 这都是先帝定下的规矩。 姬星河沉下脸来,喝声问道:“赵瑾瑜,你可知罪!” 他这般一喝,立刻就见赵瑾瑜露出慌张神色,眼神也变得畏缩惶恐了起来。 最终,在姬星河严厉的目光下,赵瑾瑜咬牙一低头:“臣,知罪!” 姬星河心中一松,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哪出了岔子,没有当场把赵瑾瑜抓获,原本还在想这事儿会不会因此出现波澜。 但现在看来,这赵家纨绔也不是什么城府高深的老狐狸,拿话一唬估计也就吓得什么都交代了。 姬星河面色不改:“既然如此,那便说说吧,你所犯何事?” 赵瑾瑜像是霜打的茄子,闷闷说道:“臣不该以下犯上,殴打皇子,更不该怂恿皇子夜里与臣偷偷流出宫去青楼潇洒,更不该......” 他像是挑豆子一般,一五一十把自己“犯下的事”给交代了。 姬星河听到最后也没听赵瑾瑜提及永宁宫半字,神色不由地僵住了。 眼看着赵瑾瑜这交代罪行,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眼看着都要说到上个月犯下的事了,姬星河只能无奈叫停。 “你给朕住嘴!” “陛下,我还没说完呢。” “.....朕说了,让你住嘴!” 赵瑾瑜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姬星河寒声道:“赵瑾瑜,朕看在定邦公为国为民的面上,又念及你尚且是个孩子,一直容你在京中放肆。” “可这一次,你竟是连朕的后宫都敢打主意,你当真好大的胆!” 他奋力一拍桌子,怒喝道:“真当朕不敢杀你么?!” 赵瑾瑜像是傻了眼一般,呆呆地站在那儿:“后宫?什么后宫?” 姬星河冷哼道:“你还狡辩?朕问你,你都在永宁宫做了什么?” “永宁宫.....”赵瑾瑜目露惊异,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拱手答道,“陛下,臣没去永宁宫啊。” “没去永宁宫.....” 姬星河原本正想着只要赵瑾瑜交代了他去过永宁宫,不愁让赵瑾瑜认罪的方法。 可赵瑾瑜一句“没去永宁宫”,瞬间让他到嘴边的话一噎。 赵瑾瑜无辜道:“陛下,臣是到了永宁宫的门口,只是和二皇子聊得兴起,一时贪玩忘了时辰。臣是有错,可也不至于罪该万死吧?” “二皇子.....你一直和恒逸在一起?” 姬星河皱了眉头,问身边的海清晏:“恒逸在哪?唤他过来。” 赵瑾瑜举手道:“陛下,他与臣一块儿被抓的,这会在偏殿关着呢。” 虽然赵瑾瑜、姬恒逸、慕洛雪三人一块儿别抓,不过被提溜到这金銮殿的也就赵瑾瑜一人,其他二人都被近卫们压到偏殿看管了起来。 海公公吩咐人去将二皇子请来,不一会姬恒逸就到了。 他一到殿上,一看到这气氛凝重的阵站,吓得腿都哆嗦了,直接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父皇,不管儿臣的事儿啊!真没儿臣什么事啊!” 姬恒逸心中暗暗叫苦,他今天出门定是没看黄历,好端端的这倒霉事怎么就一件件来了呢。 见到赵瑾瑜这混账就够倒霉的了,怎么还被卷进去了? 关键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啥事,竟是让父皇如此大动肝火,甚至派出了近卫军将赵瑾瑜抓到殿上来。 估计这事儿不小,他可不想被当做同伙! 姬星河一看到自己吓破了胆一般的二儿子也是头疼。 他有时候都觉得就这幅窝囊样的儿子,还不如生一个赵瑾瑜这般的纨绔。 “朕问你,你刚刚可是和赵瑾瑜在一块儿?” “.....是。” 姬恒逸也不敢隐瞒,从他如何碰到赵瑾瑜,到被抓整个过程,都挑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全都说了。 就连赵瑾瑜硬拉着他讨论今天太阳为啥这么圆这事儿都给说了。 姬星河琢磨出了不对味,姬恒逸是在乾清宫外碰到的赵瑾瑜,之后两人就一直在一块儿没分开,这般说来他还真没去永宁宫? 他又吩咐人把李公公带了过来。 而李公公也交代,是定邦公府的人一进皇宫,他就接走了赵瑾瑜,之后路上确实是碰到了二皇子,一直到把赵瑾瑜送到永宁宫门口,这才离开。 从时间上来说,赵瑾瑜还真没去永宁宫。 姬星河看着一脸无辜的赵瑾瑜,沉吟了许久,挥手说道:“暂且压去宗人府,等事情查清之后再做打算。” “是!” 几个近卫上前,一左一右地押着赵瑾瑜下去。 而赵瑾瑜也未反抗,乖乖地跟了下去。 第74章 捉拿他 此时此刻,乾清宫内。 赵成武坐在那儿自顾自地赏舞饮酒,自娱自乐。 在他身边,坐着大女赵如霜,而周围一圈坐着的都是从边境回来的赵系武将。 他们与殿中其他人泾渭分明,两伙人谁也不找谁打招呼。 赵成武身份高贵,位高权重又手握大权,来到这儿理应是被万人巴结,可这会是一个来寒暄一句的都没有。 这也正常,毕竟在民间是大英雄一般的定邦公,在这朝上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 京中自诩清流的文官不屑与他这粗人打交道,仿佛和他划清界限就彰显出自己不与权贵为伍的清高。 而京中武官早以站队站在了黄俞那一边。 或者说,是陛下那一边。 但凡武官之中有个想与赵系亲近的苗头,立刻便是一道旨意把人送出京圈,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守备官去。 当今陛下明里暗里打压赵家,是人尽皆知的,这也是人人对赵家都避之如蛇蝎的根本原因。 赵成武倒也不在意,他回京都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要是哪天早朝没听到有人进谏的那一句“臣请诛杀赵氏国贼”那是浑身都不得劲。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捏着酒杯,神色有些忧虑。 不知道瑜儿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自从那一日自己儿子在京中出手击退了来犯赵家的强敌之后,赵成武就一直在观察着宫中的反应,可奇怪的是皇宫里的那一位一直毫无动作,这反而让他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直到今天,黄贵妃突然要瑜儿去永宁宫见她,这让赵成武总觉得有些古怪。 可他不能不让赵瑾瑜去,哪怕心中有些起疑,可这毕竟是陛下的旨意。 而另一方面,他也相信以自己儿砸的能力,应该也足以应对了。 正当赵成武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却听到大殿的门被猛地推开,不由地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顿时愣住了。 因为这闯进乾清宫内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儿媳--大周三公主慕洛雪。 她怎么在这儿?瑜儿偷偷把她带来了么? 慕洛雪进了殿中之后,面色焦急,一直左顾右盼地环顾着殿内,像是在找什么人。 而周围的大臣使官们见到来人之后,纷纷议论了起来。 “她怎么在这儿?” “这傻子公主不是被赵家纨绔掳出宫去了么?” “真是晦气!” “小点声,赵国公还在呢。” 赵成武听到周围人的议论,顿时是皱起了眉头。 他是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儿媳,毕竟自家儿子天纵之资却娶了个心智如孩童的女子,让他觉得很是愧疚。 可瑜儿似乎倒是挺喜欢这个三公主的,虽然不知道是故意表现出来给他看让他不那么内疚,还是真心喜欢,但是平心而论,赵瑾瑜对慕洛雪还是不错的。 不管怎么说,现如今三公主进了赵府的大门,那就是赵家的人。 赵成武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短。 既然是自家人,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 他侧过头,刚想让赵如霜去把慕洛雪带过来,顺带警告一下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人。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慕洛雪环顾一圈之后,看到了他立刻就捏着裙摆朝他小跑了过来。 “公爹.....” 慕洛雪跑到赵成武面前,一路跑来脸色发红喘了几声。 赵成武和颜悦色地笑道:“殿下怎么来了,瑜儿把你带.....” 他话还未说完,慕洛雪立刻打断了他,焦急道:“公爹快去救救夫君吧,他被陛下给压去宗人府了!” 赵成武眼睛渐渐瞪大,震惊得站起身: “什么?!” 只不过不到半日的工夫,赵家小公爷被陛下亲自派人抓去了宗人府之事,就在皇城之内传开了。 这宗人府拥有着惩罚关押犯错的皇室的职权,就算是皇子、皇女犯了错,被关押进去的也不在少数。 虽然赵瑾瑜并非皇室,不过毕竟是准驸马,犯了错没有被关在大理寺而是关在宗人府也算是合情合理的范围之内。 “抓得好,这赵家纨绔在京都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若非是赵国公之子,早就该千刀万剐的命了!” “赵瑾瑜这些年做了多少混账事,可陛下一直都很宽容,大多只是申饬,可这次竟是动真格的了?这赵瑾瑜是做了什么?”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陛下要真正对赵家下手的先兆?” 一时间,朝中大臣们议论纷纷,好端端一场宴会结果关注点全落在了赵瑾瑜的身上。 所有人都好奇这赵瑾瑜究竟是做了什么,会被压到宗人府之中,纷纷找了宫里相熟的人打探消息。 这世上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很快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传开了。 “听说了么?这次赵瑾瑜真是胆大包天,竟是敢觊觎陛下后宫,而且还是黄贵妃!” “这这这.....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怎么敢的啊?” 所有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懵了。 且不说黄玉蓉是什么身份,那是陛下面前最当红的红人兵部尚书黄俞之女,是陛下最宠信的妃子。 别说是这样的妃子,就算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你敢动那都是一个死字啊! 若换做其他人,没人会相信这种事,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大不韪的事来。 可这事儿放在赵瑾瑜身上.....好似也合情合理。 毕竟是京都第一纨绔,谁不知道他赵瑾瑜是个色中饿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虽然这消息还没有正式地公文下来,可赵瑾瑜被关在宗人府那是不争的事实,恐怕这事实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一时间,得知了这消息的人表现不一,幸灾乐祸者有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者有之,也有忧心忡忡担忧会爆发内乱者。 而另一边,金銮殿外。 “陛下,赵国公已经在殿外站了半个时辰了。” 海公公在姬星河耳边轻声说着。 姬星河摇头道:“不见。” “可赵国公说若是见不到陛下,他不会走的的。” “那就让他站着。” 姬星河态度冷淡,并不打算见赵成武。 他知道自己关着赵瑾瑜的证据是不足的,若是见了赵成武,三言两语间只怕就要漏了破绽,被这赵家老匹夫抓到话柄,从而把赵瑾瑜从宗人府带回去。 所以他不见赵成武,只是把赵瑾瑜压着,同时让“赵瑾瑜觊觎后宫”的消息放出去。 只要赵瑾瑜还在宗人府关着,赵成武见不到他,就不会知晓这事儿真假。 那么哪怕计划出现疏漏,逼迫赵家低头也未必不可能。 姬星河这次是铁了心要逼出赵家的那位绝顶大能,在京都这么近的地方,却有一位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绝顶大能,就算在夜里也叫人睡得不踏实。 第75章 隐仙峰隐秘 “黄妃醒了么?” 姬星河询问着身边的海公公。 这一次弄得这么麻烦,主要原因还是黄玉蓉那边出了问题。 姬星河现在是相信赵瑾瑜没去永宁宫的,所以他很疑惑,既然赵瑾瑜未至,为何黄妃要点燃香炉,导致自己中了那情毒? 如此一来,倒是棘手。 不过黄玉蓉现在还未恢复神智,他满肚子疑惑也没法去询问。 海公公拱手躬身地答道:“回陛下,娘娘尚未醒转,太医说此毒太过霸道,只怕拔除不干净...” “拔除不干净,会怎么样?” “只怕会影响神智。” 姬星河沉默了一会,摇头道:“让太医尽量施救,若要用什么仙丹妙药,只管从国库中取。” “老奴明白。” 海公公应下了此事,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陛下,五王爷离开皇宫了,走之前他让老奴给陛下托句话。” “什么?” “五王爷说他相信陛下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姬星河再一次沉默。 良久之后,他叹了一声:“罢了,先去见一见太乙宗的两位仙家吧。” 海公公正要跟随,却听到姬星河吩咐道:“让皇庭军在乾清宫外候着。” 海公公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他知道陛下让皇庭军候在乾清宫外,只怕是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若是不出意外,今日皇宫之内,还要有血光之灾。 海公公深深地低下了头,恭敬道:“谨遵陛下旨意。” 养心殿,废墟狼藉。 纯阳子背着手,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 相比于他的焦急,木槿很是从容自若。 “木槿,宫外集结了军马,是走还是留?”纯阳子压低了声音询问着:“若是要走,现在趁着外面还没集结完毕,贫道护着你可强行离开这皇宫。若是留下,一旦大周皇帝要对你我二人下手,这皇庭军的军阵加上第五柱国的阻截,贫道未必护得住你。” 木槿摇头道:“我留下。” 纯阳子急道:“这平文王那一双神眼贫道也有所耳闻,只怕那大周皇帝是选择了他那一边,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溜之大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木槿却是一点不慌,微微一笑道:“你信不信,就算我是荧惑之命,这姬星河最终也是选择我这一边。” 纯阳子诧异地看着她,喃喃道:“这隐仙峰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隐秘让你这般自信?” 他有点想不明白了。 虽然有关于隐仙峰的传说有很多,甚至有着“天下神兵出隐峰”这么一句话。 可纯阳子一直以为这隐仙峰也不过是哪一位前辈大能留下的洞天福地,这样的地方这些年来也不少出现,只不过隐仙峰中藏着的机缘更大一些。 但一处洞天福地的机缘,对于个人来说或许是无比诱惑,但是对于这大周偌大的王朝而言,算不得什么。 然而当纯阳子看到木槿现在这自信的样子,他突然意识到隐仙峰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这个能够看到未来的女人,也不知在这隐仙峰中究竟看到了什么。 平文王说她是荧惑之命,这一点,纯阳子是信了。 就好比自从木槿来到太乙宗之后,原本与世无争的太乙宗被翻了天,这女人是真的有着蛊惑人心、颠倒众生的能力。 纯阳子自己就是被她所“蛊惑”的一人,她那双能够洞穿过去未来的眼睛,总是能够精准地发觉一个人心中所求的事与物,给你提出难以拒绝的条件。 “隐仙峰中究竟藏着什么?”纯阳子忍不住问道。 木槿轻轻捋着发,缓缓地答道: “那儿埋葬的,是一个时代。” 等到宫外皇庭军齐了兵马,布好了军阵之后,姬星河才到养心殿外。 皇庭军领将司马洪快步过来,上前跪拜行礼:“臣司马洪,见过陛下。” “爱卿平身。” 姬星河朝他点头示意,旋即朝着养心殿内走去。 司马洪连忙出声制止道:“陛下,臣听闻这殿中是一位真正的仙家大能,是否先去天一阁请国师陪同殿下前往?” 大周国师天琊子被赵瑾瑜一剑斩伤,至今不能动用真元。 但这事儿隐而不宣,一般人并不知情,包括这皇庭军首领司马洪。 而纯阳子原本就是姬星河找来代替天琊子的人选,只不过现如今极有可能成了对立面,也可谓是造化弄人。 姬星河摆了摆手:“无妨,海公公跟着朕就是。” 海清晏躬身领命,陪同着姬星河一起向养心殿走去。 可刚到养心殿门口,却看到纯阳子从殿中走了出来。 “陛下。” 纯阳子遥遥朝姬星河稽首行礼。 海清晏立刻挡在了姬星河的面前,时刻警惕着纯阳子随时暴起的可能。 一位阳仙若是不顾生死地出手,哪怕相隔数里之外,也只不过是须臾间便至。 但纯阳子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只是客气道:“陛下来此,可是想知隐仙峰隐秘?若是,还请陛下一人入内,此事不好让外人知晓。” 姬星河没有说话,而海清晏却冷声笑道:“道长,陛下九五之躯,岂能犯险?若是要进,老奴定是与陛下一同去。” 纯阳子不以为意,笑笑道:“果然如木槿所说,不过木槿也说了,贫道只需与陛下提及二字,陛下定会答应,也会理解她只让陛下一人入内的缘由。” 姬星河疑惑道:“什么?” 纯阳子缓缓开口道:“天武。” 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之时,姬星河神情猛然错愕。 他变得呼吸急促,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天武?隐仙峰与天武王朝有关?” 对此,纯阳子并不作答,只是躬身让开了道:“陛下若是心有疑虑,不妨入内亲自问问木槿?” “好,那朕便见一见她!” 姬星河一反常态,一口答应了下来,朝着纯阳子那边走去。 海公公面露焦急:“陛下,还请老奴与陛下一同前往。” “不必,海总管就在这儿等着朕吧。”姬星河一摆手,拒绝了海清晏同行的请求,“皇宫之内,还没人能伤得了朕!” 第76章 天庭遗迹 姬星河步入殿中,木槿已经等候许久了。 “陛下。” 木槿向姬星河躬身行礼。 姬星河在知道隐仙峰与曾经传说之中的天武王朝有关之后,早已迫不及待,直接了当地问道:“你说隐仙峰与天武王朝有关?” “陛下,隐仙峰秘境之所以被称为隐仙峰,只是因为秘境开启之时,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隐藏于云端之后的仙峰。”木槿微微一笑,反问道,“可陛下可知此秘境究竟是什么地方么?” “什么?” 木槿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隐仙峰...就是天庭遗迹!” 姬星河不由地眼睛逐渐瞪大,面露不可思议。 在数万前,曾有一个统一了四海八荒的王朝,便是天武王朝! 无论是人、神、鬼,只要在这大陆之上,就得遵守天武王朝的律法。 现如今的大周王朝纵观历史也算是强大的朝代,可为皇家效力的陆地仙家明面上也仅仅只有九位国柱,边荒一直都是战乱不休,从未真正的太平过。 可在天武王朝,设有一百零八殿,每一殿的殿主无一例外全是陆地仙人,全部听命于天武王朝。 如此强盛的朝代,内无忧外无敌,为何湮灭在历史之中,一直以来都是未解之谜。 不过姬星河通过皇室一些秘而不宣的书籍,稍微地有所了解。 传说中,天武王朝的皇帝自号天帝,欲要建立天庭,代天执权,统理人、神、鬼,定三界、划九州,欲要举朝飞升。 最终,是触犯了天道逆鳞,惹来毁天灭地的雷劫毁了这鼎盛王朝。 这是神话传说,可其真实性究竟有多少,那就不可知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一人找到过天武时期的遗迹,仿佛这个朝代是被人凭空杜撰出来的,也唯有偶然间一些天武时期留下来的物件出现在世人面前时,才让人明白天武王朝确实存在过历史之中。 而现在,姬星河听到皇室所执掌的隐仙峰秘境,竟然就是传说之中的天武王朝的“天庭遗迹”,这怎能让他不激动? “隐仙峰并非第一次开启,不少人从中得到过好处出来,可从未有人曾说过这秘境乃是天庭遗迹,你怎么就能确定?” 姬星河皱起了眉头,问着。 虽然“天庭遗迹”这四个字让人心动,可这隐仙峰秘境就是天庭遗迹的事情还是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 木槿答道:“陛下,若只是普通的仙家秘境,我又何必与道兄二人来这大周京都,甚至不惜愿为陛下效力二十年呢?” 姬星河原本还疑惑一处仙家秘境竟是能够让纯阳子这样的阳仙大能甘愿为自己效力二十年,现在木槿这般一说,这疑惑倒是豁然开朗。 而且太乙宗之中.....或许还真有关于天武王朝的秘密。 因为这传承数万年的太乙宗,传说中便是自天武年间成立。 姬星河心中隐隐信了几分:“可你怎能让朕知晓你所言是真还是假?” “陛下不需相信,只需等我自隐仙峰归来之日,将这秘境之中真正的“宝物'进献给陛下,陛下就知真假。” 木槿自信地说道:“陛下要做的,不过是静静等待一个月的时间。” “若你欺瞒朕?” “等到归来那日,陛下可在秘境通道之外布下军阵,若我不能将宝物献上,请陛下就地格杀!” 姬星河沉默了许久,似是沉思。 良久之后,他才再次问道:“天庭遗迹之中,究竟藏了什么宝物?若只是神兵利器,朕不缺。” “不是那些俗物。”木槿很肯定地回答道,“是让人族昌盛的至宝!” 神兵利器,只是强大一人。 可“隐仙峰”这天庭遗迹之中藏着的,却是能够让整个人族强盛的国之重器! 木槿并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天帝想让举朝飞升,可却失败了,但是飞升之法却留了下来。我要献上的,便是这飞升之法!” “天帝虽然并未功成,可也并非完全失败。陛下可只北荒的古神氏族?古神氏族便是天武遗族,他们便是这飞升之法的受益者!” 这是一桩惊天的隐秘,可却从她口中被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木槿向姬星河拱手行礼:“平文王说我是荧惑杀星,我便是这荧惑杀星!飞升之法由我交予陛下,这天下也必因我而乱!” “若陛下不敢这天帝也未曾功成之事,我与道兄这就回太乙宗,从此不问这天下事。” “若陛下心有宏图,我欲助陛下成就这不朽的功业,我愿这人族昌盛,让这天下开太平,让后人再无异族之忧!” 她深鞠一躬,一揖到底:“陛下,还请抉择!” 姬星河怔怔地看着她,心中大受震撼。 这一番话,如振聋发聩一般响在他的心头。 突然间,姬星河笑了,笑得越发大声:“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愿人族昌盛,让这天下开太平!” “天帝做不到,朕如何就做不到?” “好一个荧惑杀星,好一个大乱天下,若这天下要乱,那就让朕乱!” 他所求,不过是“千古一帝”的名头。 木槿所言,正中下怀。 来之时原本做出的决定,在姬星河的心中悄然改变。 “好好好好。”姬星河内心激动澎湃,连忙伸手将木槿扶起,“爱卿请起,若爱卿能助朕成就这不世之功,爱卿有所求,朕无不允。” 木槿神态自若地站起身,说道:“如此说来,我还真有一事,想求陛下。” “说说看。” “陛下可知赵瑾瑜?” 姬星河从木槿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很是意外。 今日因为赵瑾瑜的事,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没想到在这儿还能听到这个名字。 他皱起了眉头:“定邦公之子?此人莫不是招惹到了仙子?” 木槿摇了摇头:“还请陛下将此子交予我,听闻赵小公爷与天家还有门亲事,请陛下看在我的面上,收回成命。” 姬星河笑笑道:“早就听闻赵家与太乙宗有所渊源,朕原本不信,现在看来,还是真的。” 木槿说道:“陛下与赵家之间,太乙宗绝不插手。陛下若要杀赵成武,我也可让道兄助战。只是这赵瑾瑜,还请陛下将他交予我,让我带回太乙宗。我可保证,今生今世他再不会下玉仙峰半步,更不会回到京都之中。” 她并不知道今天赵瑾瑜那边发生的事情,也知道现在说这番话有些着急,或许会让姬星河心生疑虑。 可木槿真的顾不得了,原本她是想隐仙峰归来之后再做带走赵瑾瑜的打算。 然而她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沉得住气,眼看着赵瑾瑜与慕洛雪的婚期在即,她心中已经快要抓狂发疯了。 再不一样的女人,遇到这“情爱”二字,也都一样。 姬星河看到一直表现得风轻云淡的木槿在提及赵瑾瑜之时,面上竟是流露出了些许紧张之色,像是生怕他不答应。 这.....倒是有意思了,赵瑾瑜藏了什么秘密,值得这太乙宗的仙子如此紧张他? 他并未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说道:“此事.....还是等到仙子自隐仙峰归来之后再议吧。” 第77章 赵家眼线 宗人府之内,府丞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赵瑾瑜。 虽然这地儿是犯了错的皇亲国戚关押的地方,可毕竟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这关押的地方也不能和普通的牢狱一般,房间如同普通客房一般,甚至于赵瑾瑜还分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 “小公爷,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院中,赵瑾瑜被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对方甚至隐晦地提出他如果想要两个女人陪酒,也不是不可以。 赵瑾瑜也一点没有犯人的自觉,拿着酒瓶骂了两句:“拿得什么酒?喝得嘴都淡出鸟来。” “是,下官这就让人去准备更好的酒。” 府丞从院子里退了出来,旁边两位佐政的理事官上前来说:“大人,下官听闻这次赵家小公爷是犯了天大的事,惹怒了陛下才被送进来的,咱们有必要对他这么客气么?” 府丞看了辅官一眼,冷笑道:“赵家得势,从不与陛下对赵家有无恩宠有关,你们做了京都的官?连这一点都看不懂?” “吩咐人,都对这位小祖宗客气一些,否则若是哪一天这小祖宗出了这宗人府,翻身找你们算账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赵瑾瑜在宗人府待了一天,除了不能出门之外,日子倒也过得还算舒心。 “也不知道这皇帝打算关我几天。” 夜里,他躺在床上,想着这事儿,心里也是万般无奈。 今天这事儿,仔细想想,十有八九是皇帝下套陷害他。 这姬星河,堂堂天子却做这种不齿的事儿,真真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 若非对方低估了赵瑾瑜,恐怕赵瑾瑜都已经中招了,如此一想也是庆幸。 只是不知道要在这宗人府中关多久,若是三五日倒还好,只是这阵仗,恐怕要关个数月。 眼下隐仙峰开启在即,赵瑾瑜自然不可能一直老实待在宗人府之中,到时候只能是委屈青雀先变幻成他的样子,替他坐牢先了。 正当他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房门被轻轻地敲了敲。 “谁啊。” 赵瑾瑜穿了鞋,从床上下来,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白天见到的那位府丞站在他房门口。 这大半夜的,来他房中,难不成真去给他送女人来了? 赵瑾瑜看了看门外,没看到有其他人,只有这老府丞一人。 赵瑾瑜的脸顿时冷了下来,语气不耐地说道:“这大晚上的,大人来我这儿做什么?莫不是要拉我去提审?” “呵呵,公子说笑了。” 老府丞低垂眼眉笑着,手从袖中悄悄拿出一物,把正面给赵瑾瑜看了一眼。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金令。 赵瑾瑜见到金令的那一刻,微微一怔,皱起眉来,侧过身压低了声音:“进来说话。” “是。” 等到两人进屋,赵瑾瑜看了一眼院中无人,这才关上房门。 他刚转过身来,就见老府丞撩袍跪倒,恭敬道:“下官慕容宣,见过小主。” 赵瑾瑜看着在自己面前跪倒的老府丞,沉吟许久,冷不丁问道:“你是我爹的人?” “下官早年乃是将军帐中参军执事,随将军南征北伐。”老府丞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有些唏嘘,“直到四十年前,下官膝盖中了一箭.....” “说重点。” “将军让下官改头换面,入京做了文官,京中并无人知晓下官是将军的人。” 像是慕容宣这般的暗子,赵成武不知在京中布置了多少。 赵瑾瑜并不意外,若是自家老爹真是毫无城府的匹夫,也断然活不到现在。 只不过这宗人府一直是皇室宗亲把持,府丞属于是非皇族的最高官职,再往上的宗令、宗正、宗人,都得是亲王、皇子之类的正统皇族兼任,平时也不来宗人府过问事务。 赵瑾瑜没想到自家老爹的手竟是连这儿都伸进来了。 他倒是没怀疑慕容宣的身份,毕竟赵家金令,非亲信不可得,慕容宣既然拿得出金令,说明是值得信赖的自己人。 他询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不怕暴露身份?” 慕容宣压低了声音问道:“外界都传小公爷您对黄妃.....将军不知此事真假,只能让下官来亲自问一问公子,将军也好有个应对。” 虽然慕容宣是赵家的人,可是并不知道自家公子真实面貌,也以为赵瑾瑜是那无法无天的纨绔子,这私入后宫对妃子下手的事.....还真像是这纨绔做得出来的。 赵瑾瑜不着急回答,反问道:“龙椅上的那一位给我爹提了什么条件?” “这.....陛下未见将军,只是让人隐晦地在将军面前提及,若是想要公子平安,得需赵家藏着的那一位亲自面圣求情。” 赵瑾瑜冷笑道:“果然如此,皇帝倒是打得好算盘。” 这一次,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自从那一夜赵瑾瑜出手击退纯阳子,让龙椅上的那一位知晓了赵府藏着不世出的高手,看来就被惦记上了。 今日这番陷害,看似是针对赵瑾瑜,实则却是要逼迫赵府那位不世出的高手现身。 可问题是.....谁都想不到,赵府那位不世出的高手,此刻就被关在这宗人府呢。 慕容宣问道:“将军还让下官问一问公子,就是.....” 他似乎难以启齿,吞吞吐吐了许久。 赵瑾瑜皱眉道:“有什么话就说。” “就是、这.....将军问您,陛下用过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 赵瑾瑜怔了许久,笑骂了一句:“这老匹夫!” 他都有点气乐了,没好气道:“你回去与他说,这次有人陷害我,不过并未得逞,皇帝也没拿着我什么把柄。如此复述,之后怎么做,我爹自然会知晓的。” 慕容宣低头领命:“是,那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滚吧,别打搅小爷睡觉。” “是,那下官退下了。” 赵成武虽然知道自己儿子绝不会做出这种大不韪之事,明白这是有人陷害。 可究竟有没有陷害成功,让陛下拿到把柄,这也是他一直忧心忡忡的事情。 为此,他甚至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动用了一枚布置在宗人府内监管皇室宗亲的重要暗子,只为从赵瑾瑜口中得到个准确消息。 而当慕容宣将消息送出来之后,他顿时就放心了。 如何应对,心里也有了主意。 第78章 君臣博弈 “陛下,我儿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陛下三司会审,该如何判便如何判,老臣绝无二话!” “陛下,请给黄妃一个清白!一个公道啊!” 后面几日,每天早朝前,就能够在金銮殿上听到定邦公那中气十足的喊声。 旁人一听,无不竖起大拇指。 这定邦公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那混世小魔王,早就该收拾了,这一次惹下这塌天大祸来,就连他老子都急着和他划清界限,看来往后京都之中是可以少一个祸害了。 但令人蹊跷的人,陛下对此却一点回复都没有。 甚至这几日早朝,陛下都是推脱身体染了风寒,一直抱病未曾上朝。 只有定邦公每天风雨无阻地入宫,在金銮殿前喊上一通,那叫一个忠心可鉴,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 养心殿内,姬星河坐在案牍前,扶着身揉着额,有些头疼的样子。 前几日因为两位大能斗法化为废墟的养心殿,此刻已经重新翻建,虽然还略显简陋,不少地方还有填补的痕迹,但也勉强能用了。 海公公从殿外进来,躬身走到姬星河身后,小声道:“陛下,定邦公还在金銮殿前,文武百官皆在列观看。” “他是没完了是吧?” 姬星河不由有些怒意。 这几日,他身体无恙,不上朝纯粹是想避着定邦公。 他原本是想着拿捏着赵瑾瑜这事儿的把柄,逼迫赵家那位不世出的高手现身。 此事本应该是他与赵公二人私底下的博弈。 可谁成想,赵成武这老匹夫,一点儿也不按套路出牌,生怕这事儿闹得不够大,天天在金銮殿前叫街。 众大臣一看,定邦公都大义灭亲了,那咱们还客气啥? 所以这些日子,上奏想要三司会审整治赵瑾瑜的奏折就和雪花片似的,哗啦啦地递到姬星河的案子上,这案子都摆不下,装了好几个箩筐,放在一边。 可关键是.....姬星河还真没办法真对赵瑾瑜下手。 因为没有证据。 或者说目前全是赵瑾瑜无罪之证。 二皇子姬恒逸就是最好的证人,已经请了高人去检验姬恒逸的话,得出的结论是并未说谎。 黄玉蓉已经醒了,只是对于那日的事情神志不清根本记不得赵瑾瑜究竟来过没有,而她身边的婢女则是因为那媚毒变得痴傻,根本问不出什么。 这一下,姬星河倒是两难了。 就这样放人,他不甘心,可面对定邦公赵成武的发难,他又不好回应。 现如今,只能是先拖着。 海公公说道:“陛下,还有一件事,黄妃想要回黄府小住一些日子......” “准了准了。” 姬星河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在黄妃那儿出了错,他甚至疑心是不是这女人舍不得一身清白,才故意出了错。 只是......也不好责难。 既然她要回家,那便让她回去,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黄府之中,黄俞将黄玉容带到了书房,吩咐下人看好屋门,不能让任何人进入。 父女俩在屋中坐定,却久久无人先开口。 气氛有些沉闷。 黄俞依旧老神在在,苍老的面容眼帘低垂,摩挲着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玉蓉神情惴惴不安,不时忐忑地偷眼看他一眼。 “我已经替你身边的婢女处理好了,不会有人在她那儿问出什么的。”黄俞先开了口,“这些日子,你安心在家待着,正好陪一陪你娘,你娘想你得紧。” “爹,这次是我办事不利。”黄玉蓉忐忑地说着,“可我那一日分明记得赵瑾瑜是进了我殿中,可为何.....” 黄俞打断了她的话:“你可记得那面容千变的巫神教使者?” 黄玉蓉顿时变了脸色:“爹你的意思是,那一日我见到的赵瑾瑜.....是巫神教的那一人?” “不知道,或许是真的赵瑾瑜,只是有人在暗中帮他脱身。” “可定邦公府怎么可能和巫神教的人勾结?” 黄玉蓉很是不解。 在她眼中,这满朝文武最不可能与南疆的巫神教勾结的,就是这定邦公府。 毕竟赵家子弟兵,在边疆和巫蛊族厮杀了多少年?彼此双方都染满了对方族人的鲜血,是最不可能和解的。 但是黄俞却并不这样认为:“这天下,没有永远的仇敌,有的只是利益。” 他拿出两份秘报,交给黄玉荣:“这两封密报,一份写了去年到现在南疆军方的布局变动,大量的人手被派去了西南,而最关键的、接壤巫蛊族领地的中南却防守薄弱,问题是这两年中南边疆却频频传来捷报,这说明什么?” 不等黄玉蓉回答,黄俞自问自答道:“这说明巫蛊族在配合边疆的赵家军演戏,而赵家派人手去西南,恐怕也另有布局。”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爹的揣测,那么另一份密报,足以证明赵家与巫蛊族勾结。” 他指了指另一份密报,说道:“这一次赵如霜带回京的军马之中,藏了一批巫蛊族的高手。” 黄玉蓉瞪大了杏眸,震惊之余又有些不解:“爹既然已经掌握了赵家与巫蛊族勾结的证据,为何不呈交陛下?这一次,赵家定是死无葬身之所!” 她不过是在宫中修行巫蛊之术,就已经是提心吊胆,生怕发现了掉脑袋。 现在赵家直接和巫蛊族勾结,这在她看来是铁板钉钉的死罪啊! 可黄俞知道这事儿,却并未禀报陛下,而是瞒下了这事儿,这让黄玉蓉很是不解。 “眼下并不是陛下彻底清算赵家的时候,赵家根深蒂固,更是执掌兵权,一旦逼反,只怕整个大周国之将倾。”黄俞一脸地悲天悯人,叹道,“陛下虽贤明,可性情操之过急,先皇留下的这跗骨之蛆只能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黄玉蓉一个妇人,并不懂这国政,听得似懂非懂的,懵懂地点头:“爹说什么便是什么,女儿听您的。” 黄俞微微一笑,给自己倒了杯茶。 只是眼眉低垂之时,眼神莫名玩味。 赵家不能倒。 若是赵家倒了,他这御前忠犬何来用武之地? 现如今他羽翼渐丰,陛下此刻不说,似乎对他极其信任、皇恩浩荡。但只怕赵家倒的那一天,下一个该倒的,便是他这忠狗了。 至少.....赵家现在不能倒。 再过些日子,再过些时日..... 第79章 宗人府提人 黄俞消息如此灵通,显然是边境的赵家军队之中,出了问题。 赵成武离开边境已经快二十载,赵瑾瑜又不过问军中之 事,偌大的赵字旗纯粹靠着赵如霜这一介女流撑着,会出问题也只是迟早的事儿。 只是赵瑾瑜调入京中的这一批巫蛊族高手,他唯独告诉了自家大姐,就连随行的几名赵系将领都不知道与他们同行的人是谁,看来黄俞在军中布置的暗子地位极其之高,恐怕还是赵系心腹之人。 不过这事儿,目前赵氏父子并不知情。 赵成武在金銮殿前骂了一通街之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府上。 他刚回书房,一进屋就看到赵瑾瑜在自己书房里翘着二郎腿喝茶吃糕点。 赵成武:“...” 赵瑾瑜看到自家老爹站在门口发愣,放下手中糕点,笑道:“回来了?” “你小子..不应该在宗人府坐牢么?” 赵成武左右绕着赵瑾瑜看了一圈,吸了一口气道:“这你都敢出来?” “无妨无妨,青雀在替我坐牢呢。\"赵瑾瑜笑着说道,“这不 好几日没回家,有点想家呢么。” 赵成武知道赵瑾瑜的本事,区区一个宗人府还真困不住他,再加上身边有懂易容的高手在,替他坐牢也确实是无人能发觉。 他看着赵瑾瑜坐在他的位置上,就从一旁拿了个小马扎,也不嫌弃地坐在赵瑾瑜旁边:“那你这出来是打算做什么?” “这不是来看看老爹么?” “去去去,我有什么好看的。”赵成武哼了一声,“你这惹事精不在,家里都不知道多安稳呢。” 赵瑾瑜也不恼,站起身来:“行吧,爹不待见我,那儿子先告辞。” 他朝着屋外走去,赵成武在他身后问道:“你要去哪?” “去看看我的小媳妇,这几天不知道有没有在想我。” “你就这样出去?” 赵瑾瑜朝他笑了笑,脸上的肌肉抖动,无相蛊运转,片刻之后就变幻了一幅面孔。 赵府,慕洛雪的屋中。 赵瑾瑜趴在院墙上,透过开着的窗子能够看到屋里的样子。 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媳妇此刻正坐在屋中的桌边,拿着一个绣绷,努力地练习着刺绣。 她拿针线的动作倒是挺娴熟,只是绣绷上的刺绣图案,却是有点抽象。 赵瑾瑜隔得老远,盯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她绣的是只大鹅还是只鸭子,不过看起来挺肥美的。 刺绣的功夫,慕洛雪时不时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往嘴里赛一大块,含在嘴里吃,脸颊鼓得跟小仓鼠似的。 这般没吃相的样子,也就私底下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展露了。 没一会的功夫,桌上满满一叠的糕点都被消灭得差不多了。 “夫君都被关在牢里了,还吃得那么香。”赵瑾瑜趴在院墙上,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嘟囔了一句,“还真是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他哂笑着摇了摇头,身影一晃,离开了赵府。 就在赵瑾瑜离开后不久,慕洛雪的屋中,元姬从屋外进来。 慕洛雪放下了绣了许久的鸳鸯,看向元姬:“事情办得如何了?” “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元姬来到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大神将已经和族人们都做好了准备,只等您一声令下。”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不过神主,我们今天真要去皇宫劫狱么?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慕洛雪瞥了她一眼,冷冷道:“若你不想去,你尽管可以留下。” 元姬连忙噤若寒蝉,不再言语。 经过之前的那一次,她已经知道了赵瑾瑜在自家神主心中的地位,那是相当之重的。 慕洛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 自从赵瑾瑜被关在宗人府之后,她一直在提心吊胆着。 臭道士虽然有时候很气人,可他不可能做得出轻薄妃子这种离谱的事来。 因为全天下最好看的女人,已经在他身边了。 更何况是黄玉蓉那个老女人。 慕洛雪总是很自信,而她也确实是有自信的资本。 所以赵瑾瑜这次被关在宗人府,十有八九是遭人陷害。 至于是谁人陷害.....她最担心的是这事儿是龙椅上那一位的手笔。 可偏偏,这样的可能性最大。 姬星河是迟早会对赵家发难的,前世如此,这一世也必然如此。 她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姬星河要动手的征兆,前世绝不会那么早,可这一世很多事因为她的重生已经发生了偏差,所以她也不敢赌。 慕洛雪如何都不会拿赵瑾瑜的安危来赌的,她绝不放心赵瑾瑜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外,如今等待这几日已经是她耐心的极限了。 现在一切准备都做了,她......今晚就要去把赵瑾瑜接出来! 哪怕劫狱这事,会有让她暴露的风险,失败是灭顶之灾,成功了也有极大麻烦。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总而言之,赵瑾瑜不能有事! 慕洛雪心中有了抉择,面如寒霜道:“今晚行动之时,记得做好伪装,决不能暴露身份,明白么?” “是,神主。” 在慕洛雪筹划着今晚动手劫狱之时,另一伙人也准备着今晚动手劫走赵瑾瑜。 赵府京郊的庄园里,几名长相与中原人差异颇大的异族人正在神色凝重的密谋着。 “大司祭被大周的狗皇帝投在狱中,今晚动手吧。” “可那是在皇宫之内,我们动手的话.....” “大司祭关系到我族兴盛,必需保全大司祭!” 说话的话事人是一名脸上纹着青刺身的男人,赤着上脖,麦色的肌肤肌肉饱满,露出雪白的牙齿:“更何况.....若是大司祭在大周待不下去,彻底留在我族,这不是更大的好事么?” 一群人顿时精神一震,开始密谋起了今晚行动的细节。 可就在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有人举起手,弱弱地说了一句:“可是大司祭是连大龙神都不是对手的人,那么强大的强者.....我们真的有必要去救么?” 这句话一说出来,原本人声鼎沸的场合,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第80章 两路人马 “阿嚏!” 京都的夜市,一个珠簪摊位前,一名客人打了个喷嚏。 赵瑾瑜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句:“这是谁念叨小爷不成?” 任谁能想得到,本以为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准备晚上劫狱去救的当事人,正大摇大摆地在逛着京都夜市? 赵瑾瑜也没太在意,拿起摊上的一根簪子看了一会:“这支不错,买回去送给青雀吧。” 这小丫头替他坐大牢,属实是委屈,买支珠簪安抚一下她好了。 这世道,像是自己这般体恤下属的上司,已经不多见了。 “老板,这簪子多少钱?” “五钱银子。” “不行啊,我的预算只有三钱啊。” “小哥,这都小本生意,不带这么讲价的啊.....” 在赵瑾瑜软磨硬泡之下,摊主终于是含着泪赚了三钱银子,把一看就是铅制冒充银制的假簪子卖给了他。 赵瑾瑜买了簪子,又逛了一会夜市。 或许是因为往常总是和慕洛雪一起来夜市,今儿却只有他一个人,热闹的夜市也变得没意思了起来。 赵瑾瑜逛了一会,不知不觉间便来在了醉红楼的门前。 他停驻脚步,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醉红楼大门,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旋即微微一笑,朝着醉红楼走去。 回去也是坐牢,不如在外面先耍一会。 闲来无事,勾栏听曲~ “大爷,来喝了这杯。” “好好,赏!” 醉红楼内,最贵的包厢里,几名貌美的女子前簇后拥地围着一名少年,变着花儿地哄他开心。 赵瑾瑜今日权当散心,出手也阔绰,几杯美酒下肚,也未用真元化去酒气,不一会儿便是微醺了。 而在醉红楼外..... 京都之中,一团团黑雾升起,在这高耸的屋脊上腾转挪移,速度极快,而行进的方向正是皇宫方向。 每一团黑雾之中都藏着一道人影,虽看不清其面貌,却隐隐能看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神主打造的这百雾幡当真奇妙,如此一来,便能隐藏族人们的身份了。” 月曦在队伍的最前列,有些感慨地说着。 她手中持着一杆紫色幡旗,足有两丈高,而其余族人手中也都各持有一旗,不过只有一尺左右的长度。 泉先族白发赤瞳,体征明显,再加上所修功法与中原修士的灵力波动大有不同,在大周皇都内行动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也正因此,慕洛雪才打造了这百雾子母幡,除非此阵被破,任谁也发现不了族人的身份。 元姬跟在月曦的身边,听到她的感慨,轻哼了一声:“那是自然,神主出手必属精品,况且你知道这法宝花了多少钱炼制的么?” 她说着说着,原本还有点得意的语气,没来由地带上了忧伤。 真的.....好贵的! “莫说废话,尽快赶到宗人府!” 突然间,慕洛雪的声音响在了两人的耳边。 这声音并不是从身边传来的,而是从元姬的怀中传来。 元姬从怀中取出一面银色的小镜子,镜中出现的便是慕洛雪的脸,看镜中场景,此刻她还在赵府家中。 今天晚上的行动,慕洛雪并没有参加。 她本来是想来的,只是到最后月曦、元姬二人死死劝阻,才没有让她来。 毕竟神主虽然修为不低,可所修功法就导致了她不擅与人正面对战,再加上身份敏感,一旦暴露身份,是会有灭顶之灾的。 即便是去救赵瑾瑜的其他泉先族族人,也得在这百雾子母幡的保护下隐藏身份,不能暴露才行。 慕洛雪只能是坐在家中,通过小镜子遥控指挥着今晚的行动。 月曦与元姬也不敢再做耽搁,吩咐族人加快了行程。 宗人府并不在皇城之内,不过就在皇城外不远处的东街,与外使驻扎的鸿胪寺毗邻,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来皇庭军的包围。 不过月曦与元姬二人带队一直很小心,一路上并没有惊动城中守卫,很快便来在了宗人府之外。 “大神将,我们先确定一下少爷被关在哪儿了吧?” 元姬藏在一处房脊上,弓着身观察着下方的宗人府大门,小声地询问着身边的月曦。 她一直跟着慕洛雪待在赵府,所以对赵瑾瑜的称呼也一直都是少爷。 月曦稍作思索,答道:“先抓一名守卫,问问情况吧。” “也只能这样了。” 宗人府门口,两名守卫正在守门,浑然未觉身后有两团淡淡的黑雾正在靠近。 “砰!” “砰!” 两声闷响过后,两名失去知觉的守卫被拖入了黑雾之中...... 不一会儿,黑影之中,有人压低了声音的交流声传来。 “问清楚了么?” “少爷在宗人府最里的院子,不过守备力量不弱。” “速战速决,别惊动皇庭军。” “好!” 泉先族的族人们很快有所行动,借助百雾子母幡,潜入了宗人府之内。 宗人府中,无数明岗暗哨的士兵,在悄无声息中被一团团黑雾靠近,黑雾之中每每总会伸出一只碧藕般的纤白手臂,手握银刃,杀人割喉! 半点声响都无。 此时此刻,关押着赵瑾瑜的院中。 变化成赵瑾瑜模样的青雀,正坐在屋中,手托着下巴,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桌上青灯的灯芯,然后把脸趴在桌上,叹了一口气,嘟囔道:“大司祭怎么还没回来啊,无聊死了。” 她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如果不是最近大司祭用到她的地方多,平常她都不愿意一直待在赵瑾瑜的身边。 更何况现在她在替赵瑾瑜坐牢,哪儿都不许去,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也就在青雀想着赵瑾瑜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几声闷响。 “救.....噗!” 声音就在门外传来,似乎是有人想要呼救,而之后那一声却是利器入血肉之时发出的闷响。 青雀心顿时提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朝着门口看去。 “谁......谁啊?” 她壮着胆子地朝着门口喊了一声,可是门外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青雀犹豫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她来到门边,动作轻微地推开了一道缝,眼睛朝外看去。 门外,一具趴在门上的死尸,瞪大了双眼无神地看着她,失去聚焦的眼眸黯淡无光,喉咙处一条血线正在咕噜咕噜往外冒血。 青雀瞳孔猛然紧缩,心提到了嗓子眼,嘴巴逐渐张大..... “呀!!!” 一声尖叫声,在屋中响起。 第81章 你们劫错人了 “神主就是找了这样一个男人么..” 月色下,月曦听着屋里传来的惨叫声,看向旁边的元姬问着。 她的手上原本如半月般的银色巨刃正在一点点溶解,液体的金属如潮水般退入宽大的袖摆之内,露出了原本的纤纤玉手。刚刚死在院中的守卫,就是她出手解决的。 元姬看着月曦疑惑不解的样子,捂着脸说道:“嗯。” 明明平常那么跋扈,现在却被一具尸体吓得叫得跟个娘们似的.. 元姬都觉得丢脸,这还不如自己族里那些娘炮男族人们呢。 “神主怎么会...” “咳咳。” 月曦刚想说些大实话,元姬赶紧咳嗽了几声,然后动作隐晦地指了指怀里,提醒她有人在看现场直播呢。 月曦只能是把话憋回去,憋了半天说道:“神主...口味真独特呀。” “少爷..对神主还是很好的。”求生欲极强的元姬搜肠刮肚地想着法夸了句赵瑾瑜。 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月曦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先把人带走吧,一会皇庭军来了,可就不好走了。” “大神将您进去带人走吧,我就不露面了。” 元姬没打算陪同月曦进去见赵瑾瑜,因为她和赵瑾瑜见过不止一次,虽然有这百雾子母幡隐藏身份,可即便是声音也有可能被认出来。神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被少爷认出来的。而月曦并没有和赵瑾瑜接触过,所以她一个人去接触赵瑾瑜是最合适的。 月曦也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朝着屋子走去。 屋内,青雀背挡着门,只觉得心跳得砰砰响,都快到嗓子眼。 她都还是懵逼的,不知道发生啥了。 为什么会有人死在自己门前啊?看衣服应该是宗人府的守卫。 难不成是有人来刺杀大司祭?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有人要来刺杀大司祭,青雀可能嘴巴都要笑裂开。这不是寿星公喝砒霜,嫌命长呢么? 不会真有人把一位绝顶剑仙当纨绔少爷了吧? 青雀都巴不得这样的人多来几个,大司祭出手的机会可是难得得很啊。 可问题是......今天大司祭没回来啊! 她的大腿不在! 这屋里就她一个! “坏了,我现在还是大司祭的样子,要真有人来刺杀大司祭,岂不是我要遭殃?” 青雀是有苦说不出,手握着和赵瑾瑜联系的蛊铃,不停地注入真元摇着,嘴里一个劲地碎碎念着:“大司祭、大司祭赶紧回来!啾咪呀!” 另一边,醉红楼内。 赵瑾瑜正喝得满面通红,醉红楼的花魁坐在屋中唱曲儿,他也跟着哼唧,丝竹管弦之声响彻房间,浑然未察觉脱在一旁的外衣里蛊铃响个不停。 他这一没察觉,可是要了青雀的小命了。 “没回应?大司祭在干嘛!” 青雀心里急得要疯,内心不断做着天人交战:“对方能够潜入这守卫森严的宗人府,恐怕我不是对手,大司祭不在,我得赶紧跑路才行。” 她当机立断,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还不等她利用无相蛊便化为跑路方便的青琉鸟,大门猛地被破开。 “轰!” 声音一声响声传来,房门碎成木渣,屋外的风呼啸灌了进来。 青雀战战兢兢地看向门口,只见一团黑雾悬在门口,飘然进入屋内。 “你就是赵瑾瑜?” 黑雾之中,一个清冷好听的女声传来。 青雀猛地摇头。 黑雾之中,那清冷的女声声音有些不屑:“呵,果然和我听说得差不多,这个时候还想着骗人?” “我真没骗人!” 青雀声音都快带着哭腔了:“你们找错人了。” “少废话,跟我走。” 黑雾之中,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伸出,提溜起青雀的领子,就将她提了起来,朝着屋外飘去。 赵府之内,慕洛雪正坐在桌边喝茶,只是目光时不时地会落在桌上放置的银镜上。 “宗人府的守卫力量,不可能挡得住有月曦这位丹境强者,哪怕只有月曦一人,也应该能将夫君带出来了。” 她尽量想装得成竹在胸,可心里头却还是忍不住犯嘀咕:“可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传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时间,各种不好的猜想浮现脑海,握着茶杯的手也不禁攥紧。 也正在这个时候,银镜内华光闪动,元姬的模样出现在了镜中。 “神主,人已经救出来了。” 一听到这句话,慕洛雪顿时是松了一口气,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元姬喜滋滋地邀功道:“大神将把人带出来的第一时间,我就联系您了。神主一定很忐忑地在等消息吧?” “有什么好忐忑的?”慕洛雪微微蹙了眉,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这次派了这么多人去,解出夫君也不过是十拿九稳的事罢了。” 元姬心道神主浑身上下,最硬的地方可能就是嘴了,明明临行之前那紧张忐忑的样子大伙都看在眼里。 不过作为下属,她也只能附和:“啊,对对对。” 慕洛雪沉吟片刻,吩咐道:“这一次劫了宗人府,恐怕皇宫那边很快就有消息,估计马上就要封城了,趁着消息还没传出去,带人先出城吧。” “是。” 元姬下意识地应了,然后愣了一下:“神主,把人带到哪儿去?” 慕洛雪回答道:“北荒,无涯海。” 北荒无涯海.....乃是泉先族的地盘。 在月曦误将扮作“赵瑾瑜”的青雀掳走后不久,宗人府的守卫到了交接班的时间点,这才发现了宗人府内早已是尸横遍野! “糟了,有敌袭!” “快去击鼓!” 当宗人府的鼓声响起,皇宫那边也立刻得了消息。 驻守皇宫的皇庭军立刻赶来,无数金甲军士赶到宗人府之内。 皇庭军首领司马洪带人来到宗人府之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赵瑾瑜所在的院子搜查。 这宗人府关押的人并不多,但每一人都是皇亲国戚的身份,身份高贵,不容有失。 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宗人府一出事,皇庭军的领将司马洪亲自带队过来。 当司马洪来到宗人府之后,谁都没有查看,第一时间便赶去了关押赵瑾瑜的院子。 这是陛下的命令。 可当他来到赵瑾瑜的院子后,一脚踹开屋门,屋内却是空空如也,人早已不见了。 第82章 你瞅啥 天色将亮,赵瑾瑜晃晃悠悠地从醉红楼里出来。 几个相貌出众的风尘女子搀着他出了大门,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大爷,这都五更天了,您真不留宿?” 这醉红楼,难得来一个皮相这么好、出手又这么阔绰的客人,这些女人自然是惦记着把赵瑾瑜留下。 赵瑾瑜喝得满脸通红,有些酒意上头,闻言不耐道:“听曲儿也就罢了,小爷有天下最漂亮的媳妇,至于在你们这群庸脂俗粉这儿留宿?” “大爷,家花虽好,可野花也香呀。” 这俏皮话说得赵瑾瑜哈哈大乐,从怀里掏出张银票,塞进说这话的姑娘肚兜里。 那姑娘得了赏,眼儿都弯成了月牙,还想说几句吉利话的时候,却听见街道上铿锵盔甲甲片碰撞的声音响着。 赵瑾瑜和几女闻声看去,只见两列金甲军士列好阵,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走来。 这醉红楼的姑娘们哪见过这阵站,那两列金甲军士的肃杀之气都吓得她们花容失色的。 不过幸好,这些金甲军士只是路过了醉红楼,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赵瑾瑜看着远去的金甲军士背影,脑子有点糊涂。 这大半夜的,皇庭军怎么出动了? 他想了一会,但感觉也和自己没啥关系:“我最近也没惹出过什么事来,定不是来找我了。 “那管他呢,回去睡觉!” 赵瑾瑜告别了醉红楼的姑娘们,脚步踉跄地走在了回宗人府的街上。 这一路走来,时不时可以看到皇庭军和城防军的身影。 现在是宵禁的时间,赵瑾瑜也只能避着点,饶了不少路,这才回到宗人府。 宗人府内外早已被皇庭军接管,守卫人数翻了数倍不止。 而赵瑾瑜的院子,更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今天晚上怎么人这么多?”赵瑾瑜嘀咕了一句,“这是又来什么不得了的狱友了?” 他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避开了守卫。 明明现在的宗人府已经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赵瑾瑜进来之时,却是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人,一直到自己的屋门前了,都没人发觉。 “青雀,我回来了。” 回到自己的屋中,赵瑾瑜喊了两声,但是并没有得到青雀的回应。 他不由骂道:“这小妮子,准是偷溜出去了。亏我还给她买了礼物。”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懒得洗漱,借着酒劲连外衣和鞋都没脱,直接就上床睡觉。 这一夜,除了赵瑾瑜睡得香甜之外,注定是个让很多人都难以入眠的夜晚。 赵府那边,五更天还没过,天都还未亮,也未到早朝的时候。 可宫里已经派了人来,硬是把赵成武从他那貌美小妾的床上拖了起来。 “什么?!我儿从宗人府跑了?!” 当赵成武在大堂见到宫里来报信的李公公,从他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他一拂袖:“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明明今天还和儿子刚见过面呢,小小宗人府又困不住我儿,他若想走早就走了,至于今晚越狱么? 李公公苦笑道:“咱家哪敢和国公玩笑?若不是发生这事儿,咱家至于这黑灯瞎火的便急匆匆来找国公么?还请国公速速更衣,随咱家进宫面圣。” 赵成武也觉得如此,这事是能开玩笑的么? 如此说来,那混小子真跑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本来没事的事情,这一跑岂不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还请公公稍候片刻,本公去更衣,这就随公公入宫。” 赵成武只能先借口去换身衣服,利用这时间赶紧去派人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时间也不等人,皇帝的圣旨还在外面候着呢。 赵成武只能是趁着更衣的工夫,唤来一名亲信叮嘱了几句,匆匆离开自己的房间准备去入宫。 也就在他和李公公急匆匆离开赵府,乘上准备好的马车入宫之时,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看着。 慕洛雪站在自己的院子阁楼上,看着远去的马车,轻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宫里来人是为哪般,毕竟是她亲自派人从宗人府劫走的赵瑾瑜。 这一次,估计公爹要应付的麻烦事不会少,或许整个赵府都会有不小的麻烦。 最关键的是,等隐仙峰之行结束后,她就打算撤离京都,去到北荒无涯海的泉先族驻地,和夫君一起生活。 所以今日过后,公爹想再见夫君,恐怕是不容易了。 不过..... 慕洛雪并不后悔,这京都是龙潭虎穴,赵家虽强盛,可未来大乱一起,首当其冲的便是赵家,守不了家业更护不住夫君。 这一点,在前世已经有了印证。 所以及早带走夫君,也是好事。 次日天明。 “嗷呜~” 赵瑾瑜在宗人府的屋中醒来,打了个哈欠。 他坐在床边微微眯着眼,昨晚的宿醉让他有些头疼,运起真元逼出了体内残留的酒气,张嘴吐出一口浊气之后,这才缓缓睁开眼。 赵瑾瑜看了看屋内,不见青雀的踪影,然后一扭头目光诧异地看向大门:“我昨晚回来的时候,把门踹坏了么?” 昨晚月曦闯入屋中带走伪装成赵瑾瑜的青雀时,把门板直接踹成了碎木板子,此刻屋门大开,冷风呼呼往里灌风。 赵瑾瑜哪知道这些,昨晚回来就睡下了,还以为自己喝多了踹门进来没控制好力度。 他看了看屋中,还不见青雀踪影,嘀咕道:“这丫头,让她老实待着,却一宿没回来。我是不是太宠她了?” 赵瑾瑜摇了摇头,也没放在心上,下床洗漱。 等他把满是酒气的衣服换下,换了身干净衣裳之后,却发现宗人府的人没给他准备好洗漱用的热水和细盐。 虽然现在他的身份是阶下囚,可该有的待遇还是得有的,更何况这宗人府的府丞还是“自己人”。 赵瑾瑜只能是端着木盆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准备自己在院中的井里打点水洗漱。 可他刚走出屋门,就看到院中有几个金甲守卫正守着门,见他端木盆出来,目瞪口呆跟见了鬼似的。 赵瑾瑜低头看看,自己穿了裤子啊,为啥这些人这样看自己? 他看向那几个见鬼一样看自己的金甲守卫,问了一句: “你瞅啥?” 第83章 是不是给你脸了 这几个金甲守卫可能并不是北方人,所以没有回赵瑾瑜一句“瞅你咋地”。他们只是在愣神半晌之后,突然间慌慌张张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快,快通知将军,赵瑾瑜没跑!” 没跑....是什么意思?赵瑾瑜都有点糊涂了。可还不等他抓住一个人问问的时候,这几个金甲守卫全都匆忙地跑出了院子。独留赵瑾瑜一人端着木盆在风中凌乱。 “这几人是皇庭军吧?”赵瑾瑜认得皇庭军标志般的金甲,很是纳闷:“什么时候皇庭军接管宗人府了?”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蹊跷,我儿手无缚鸡之力岂能从戒备森严的宗人府逃走?定是有人虏走我儿,以谋不轨。”宗人府外,赵成武低垂眼眉,跟在姬星河身后,碎碎念。这一路上,他是能撇干系就撇干系,总之就是不粘锅。至于赵瑾瑜的安危..那个用得着考虑么?只要不是几位国柱围杀,他都觉得赵瑾瑜能没事。 姬星河神情冷淡,不置可否。他猜不透这老狐狸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赵瑾瑜从宗人府逃跑是不是这老狐狸的手笔。 姬星河身边跟着一位老人,此人乃是司天监的监正林江,精通卜卦之道,此次随行便是帮忙调查昨夜夜闯宗人府的人究竟是哪一方人马。他询问着林江:“林监正,可能算出赵瑾瑜的下落?” 林江躬身说道:“臣尽力一试。” 赵成武和林江虽然同朝为官,可和这小老头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多,也不知道这小老头本事,听姬星河这么问,再看这小老头成竹在胸的样子,心中不由一紧。可当着姬星河的面儿,他什么也做不了。 林江拿出罗盘,口中念念有词,在宗人府中转了一圈,看着罗盘面露诧异。 姬星河见他半晌不说话,询问道:“林监正,可有效果?” “这.....”林江面露难色,犹豫半天行礼道,“老臣不敢瞒陛下,可这卦象显示.....赵公子就在这宗人府中呀。” 啊?这句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也就在这时,皇庭军首领司马洪急匆匆地从宗人府中出来,见到姬星河纳首便拜:“陛下。”他行礼完了之后,凑到姬星河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虽小,可在场的人却大多都听见了。 “陛下,赵瑾瑜.....又回来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姬星河整不会了。他不由地嘴角抽抽了两下,这赵瑾瑜跑了也就跑了,怎么又回来了?!敢情昨晚这么大张旗鼓的,就为了杀几个守卫? 姬星河瞥了一眼身旁的赵成武,见他也是一副傻眼的样子,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他深沉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去看看吧。” 当姬星河几人到关押赵瑾瑜的院子时,赵瑾瑜正蹲在井边用柳树条刷牙。他看着这么大阵仗的队伍,不由地发愣。什么情况,怎么皇帝都来了?而且老爹居然也在! 两边面面相觑了好久,觉得气氛尴尬的赵瑾瑜举了举手中的柳树条,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一起刷牙?” 赵成武:“.....” 姬星河:“.....” 一旁的司马洪眉头紧蹙地看着赵瑾瑜:“昨晚,我明明记得你不在房中。” 赵瑾瑜一看这阵仗,知晓昨晚宗人府果然是出事了。他哼笑了一声:“许是上茅房去了。怎么?上茅房还得和这位大人招呼一声?” 司马洪脸顿时沉了下来,直呼其名:“赵瑾瑜,别人怕你,我可不怕。问你话你便老实回答!” 赵瑾瑜笑了笑,走到司马洪身边。司马洪蹙眉看他,神色有些不屑。平常都说这赵家大纨绔有多难缠,稍有一句不好便是要被找麻烦,可到自己这儿,凶他一句他还得笑脸迎着,看来也只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可正当他这般想时,赵瑾瑜突然卷了卷袖子。 司马洪:“?” 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间赵瑾瑜摆下脸来,挥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狞色道:“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什么东西便敢来盘问小爷?”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场面瞬间死寂。 司马洪捂着脸,傻眼般地看着他。别说是他,就是姬星河和赵成武都有点傻眼。这司马洪不是无名之辈,乃是禁卫三军之中皇庭军的领将,二品的将军衔,更是伯爵爵位在身,身份可以说是尊贵无比。可赵瑾瑜是说打就打,一点都不带犹豫。 司马洪一时间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怎么都想不到赵瑾瑜敢动手。就算自己不是将军,可也是实打实的元罡境武者,他一个不如品阶的普通人.....他不怕死的嘛?可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很明确地在告诉他,刚刚赵瑾瑜真的打了他一巴掌。 司马洪反应过来之后,额头瞬间青筋暴跳,怒喝道:“赵瑾瑜!” 可赵瑾瑜多精?打完之后那是片刻不在司马洪身边待着,立刻就跑到了赵成武身边去,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摆明了是让自家老爹替他摆平。 赵成武很无奈,这儿子还能要么?除了会坑爹,啥也不是!可他也不可能真看着司马洪对自己的儿子动手,只能是硬着头皮上前拦:“司马大人,犬子无状,消消气消消气,莫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 司马洪脸色铁青,憋得快吐血:“让开!” “消消气消消气,老夫替犬子陪个不是嘛!”赵成武和着稀泥,说些不轻不重的敷衍话,总之摆明了态度就是护犊子。真动起手来,他还真不怕司马洪这个小辈。 不过到最后,这一架也没打起来。毕竟姬星河还在呢,当着陛下的面,两人也不敢太造次。 姬星河有几分火气地把司马洪单独叫到了院外谈话,这一次他原本以为赵瑾瑜跑了是个好机会,可没想到人还在,这个节骨眼怎么可能会不拿“谎报军情”的司马洪开刀? 院中,独留下了赵瑾瑜父子二人。 赵瑾瑜赶紧把赵成武拉到了自己的屋内,并不理会守在门口的老太监海公公。 赵成武这时才咋舌道:“你胆子是真的大,司马洪那臭脾气,我在朝中都不敢轻易触他的霉头,你直接就打了他一巴掌?” “这也没办法。”赵瑾瑜无奈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一无所知,问我我哪答得出来?只能想个招想把这事儿岔过去再说。”他压低了声音问道:“爹,跟我说说,昨天宗人府到底发生啥了?” 第84章 圣女被人劫走了 “有一伙人夜劫宗人府,整个宗人府关着的人里头就你不见了.....” 赵成武细细地把事情一说。 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几句话也就交代清楚了。 赵瑾瑜这才明白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也就解释得通为何昨天城中守备变得森严了起来,甚至皇庭军都开始上街巡查了。 赵成武问道:“你昨晚去哪了?” “出去逛了逛,后半夜才回来。” 赵瑾瑜没好意思说自己去勾栏听曲儿去了。 赵成武不疑有他,庆幸道:“幸亏你昨天不在,昨天那伙人估计就是冲着你来的,只是恰好扑了个空。” 赵瑾瑜实力虽强,可之前几次三番在京都出手,早就引起了宫中的注意察觉,眼下被关在宗人府,是绝对不能再出手了,一旦出手必定暴露。 如果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幸亏昨晚不在..... “是啊......”赵瑾瑜也是下意识地想点头。 可猛然间,他脸色一变,想起一件事来:“不对,青雀呢?!” 糟了,差点忘了昨晚是青雀变成他的模样,替他坐牢呢。 昨晚那伙贼人.....还真未必扑了个空啊! 此时此刻,城西京郊附近。 青雀正在一辆马车内瑟瑟发抖。 马车内,只有她一个人。 昨天那伙人将她掳走之后,倒是没有对她如何,只是把她塞进马车里,这会眼看着已经出城了,也不知道是要把她送到哪儿去。 青雀倒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昨晚掳走她的人就在车厢外头亲自驾马,而且昨晚过后她就知晓掳走她的这个女人实力远在她之上,她就算是会七十二变,也逃不出去啊。 “唧唧......” 也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身上突然传来了几声虫鸣声。 青雀愣了一下,旋即大喜地在身上慌张摸索了一阵,找到了自己的蛊铃。 这同心蛊的另一只在大司祭的手中,所以蛊铃响起,定是大司祭回到宗人府之后发现她不在了现在来找她来了。 “大司祭也真是的,怎么这么晚才来找我啊。” 青雀嘟囔着埋怨了一句,不过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同心蛊能够彼此感应到另一只的位置,所以大司祭肯定是会来救她的。 只要大司祭来了,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儿,青雀连忙用真元注入蛊铃,回应着另一只同心蛊的召唤。 接下来,只要乖乖等待救援就好了。 “邑寻寻...·” 宗人府内,赵瑾瑜看着手中发出鸣叫的蛊铃,知道青雀没事,也是不由地松了口气。 不过通过同心蛊的感应,青雀的位置赫然是在城外。 看来昨晚那伙贼人还真是冲着他来的啊,只不过错把青雀当做了他,给掳走了。 赵瑾瑜走到窗边,看似无意地朝外看了一眼。 的人马部署。院中,两名金甲士兵守着门,而院外还有更多的皇庭军 “不太好办呀.....” 他摸了摸下巴,轻声说着。 眼下宗人府刚遇袭,皇庭军接管了守备的任务,而他身边也没有另外一个青雀替他坐牢,赵瑾瑜想要亲自出马去救青雀,只怕不太容易。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他出不去,但是他手中有人可用。 巫蛊族的那些人,自己养了这么些日子,也应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赵瑾瑜想到这儿,转身离开了房间。 刚走出房间的门,两名皇庭军的士兵便将他拦了下来。 赵瑾瑜斜眼看着他俩:“怎么?小爷去找自家老子,你们也要拦?” 两名皇庭军的士卒面面相觑了一眼,犹豫片刻让开了路。 他们还真不敢拦这位主儿,这位主儿可是刚打了他们的头儿一巴掌,偏偏连头儿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赵瑾瑜见两人让开了路,哼笑了一声,大摇大摆地朝外走去。 赵瑾瑜一封密令,通过赵成武的人,很快就送到了京郊赵家的庄园内,送到了早已潜伏在此的巫蛊族四长老拓跋野的手中。 “大司祭来信了!” 拓拔野很是振奋,他来大周京都潜伏都快有一月了,可连大司祭的面儿也没见着,每日躲在这赵家庄园内也不敢出去,虽然赵家是好吃好喝招待着,可都快闲出个鸟来了。 他知道大司祭此刻身陷囹圄,有什么事儿要做也是不方便,自己可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这是第一次替大司祭办事,我得办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拓拔野满心想着在大司祭面前显显脸,拆开了赵家亲信送来的信。 可当他看到信中内容时,眼睛不由地瞪得跟铜铃一般。 “圣女被拐走了?!” 拓拔野顿时大怒:“这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是敢掳走我族圣女?!” “来人,抗我刀来!” 随着四长老的一声大喝,赵家庄园内所有巫蛊族的人马全都骚动了起来。 京都东郊,山岭错杂。 而在一处矮山上,拓拔野和其余巫蛊族人就潜伏在草木之中,暗中观察着峭壁下方的官道。 “四长老,咱们守在这儿,真的行么?” 这时间一长,有人有些蹲不住了,主要担心做不用功,忍不住说道。 拓拔野面色严肃地盯着官道,答道:“大司祭在信中说得清楚,这出了京都东城门,往外走十里路,便全是崇山峻岭,唯有这一条官道好走。既然掳走圣女的贼人是从这边走,咱们提前赶来这必经之路布防,一定能够拦截得到。” “可大司祭的密令也不知道是何时送出的,若是那些贼人已经经过了此地.....” 旁人的提醒,让拓拔野心也揪了起来。 是啊,若是人已经从这边走了,那自己带着兄弟们蹲在这儿也不是事儿啊。 可能够和圣女的同心蛊互有感应的同心蛊在大司祭的手中,自己也不可能现在跑回去问大司祭吧? 就在拓拔野纠结万分的时候,耳畔边响起了族人们激动的喊声。 “四长老,有马车来了!” 拓拔野顿时精神一震,连忙看向山林下方的官道方向。 只见官道上,烟尘滚滚,一辆马车徐徐驶来..... 第85章 图腾武士 这辆马车,也正是月曦和青雀的那辆马车。 此时此刻,一名漂亮的泉先族女孩正坐在车头,手里拿着缰绳,嘴巴却不闲着:“眼看着马上就要到隐仙峰开启的日子了,神主这个时间点让大人您送这赵瑾瑜去无涯海,这一来一回,时间怎么赶得及?”她在为月曦抱不平:“依我看,就是元姬那女人怕您抢了她的功劳,才故意把您从这京都支走的。” 月曦不置可否,不过她心里清楚,元姬并没有胆量在这个节骨眼把她支走。也就是说让她亲自护送赵瑾瑜去北荒无涯海的,也只有神主慕洛雪能做这样的决定。但神主此举...也让她有些费解。 毫无疑问,神主也极为看重这一次的隐仙峰开启,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将族中精锐都抽调了过来,更是快把整个族群的家底掏空打造了一批强悍法宝。可偏偏在距离隐仙峰开启的日子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却让她亲自护送赵瑾瑜去北荒无涯海,这一来一回她可就未必赶得上了。 是神主觉得哪怕没有自己这个丹境强者的帮助,此次隐仙峰之行也是十拿九稳?还是说...在神主眼中,赵瑾瑜的重要性、他的安危要远远大于这隐藏着能够让整个泉先族崛起机缘的隐仙峰?月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她也只是把想法压在了心里,这些话她不可能说出来的。 正当月曦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她突然间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周围。她伸出手,从下属手中拿过缰绳,一勒马绳,让马匹停了下来。 一旁的下属都被她突然的举动惊到了,讷讷地问道:“大人,怎、怎么了?”她有点忐忑,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诽谤元姬神将的话惹得大神将不高兴了。 月曦眉头紧蹙,警惕地看向周围:“不对劲。”“怎么了?”“太安静了。” 确实是太安静了。此地乃是山峦之地,周围绿木成荫,这大白天的,怎么连声鸟叫虫鸣都没有?若是其他人,恐怕很难察觉。月曦素来警惕,更何况昨晚从宗人府劫人,她也一直警惕着大周的追捕,一路上一直注意着周围。 下属还很是懵逼:“安静?大人,现在是入冬的时候,这林子里安静一些也正常吧?”月曦摇了摇头:“换条路走。”“可.....马车能走的路,就这一条呀。”“那就弃马步行!” 下属更懵了,这里离北荒无涯海可是相隔十万八千里啊,光靠着两条腿那得走到猴年马月去?可月曦已经有了决定,直接起身转身准备打开车厢的帘子,跟里面的“赵瑾瑜”知会一声。至于这纨绔子走不走得了山路,那她就不作考虑了。 马车一停,潜伏在旁边矮山上的拓拔野一行人就急了。“怎么还停下了?”拓拔野看着下方官道上的马车停了,心里顿时着急。这马车再往前一些,便是一处峡谷,可呈围包之势,一旦进了包围圈,便是插翅也难逃。而现在若是出去,周围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可以逃的地方,他的人手不够,包围不过来的。 他可是从赵瑾瑜给的密信中得知了对方可是闯入了宗人府这守卫森严之地,杀了不少守卫强行劫人出来的,里面十有八九是有高手在的。拓拔野原本想要静观其变,可手底下有眼尖的人出声提醒道:“四长老,他们好像要弃马车逃跑!”“他奶奶的,兄弟们抄家伙干他们!” 随着拓拔野的一声喝骂,原本隐藏在山林之中的巫蛊族纷纷现身,数十人从矮山山坡上一路狂袭下来,朝着官道上的马车扑杀而去。“杀!!!”一声声煞气十足的喊杀声自四面八方响起,马车上月曦瞬间变了脸色。果然有埋伏! 她站起来,看向四周冲杀而来的敌人。这些人肤色与中原人不同,麦色的肌肤,虽然穿着中原人的衣物,可裸露的肌肤上满是刺青,甚至连脸上都有。月曦瞳孔猛然一缩。巫蛊族的“图腾武士”?! 她原本以为埋伏自己的人乃是大周的人马,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巫蛊族的人。“巫蛊族.....那个男人也在么?”月曦的心骤然一紧。她忘不了那天在皇家狩猎场亲眼目睹的那精绝艳艳的一剑,每每回想起身子便不由地战栗。上一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个男人放她们离开了。可这一次.....若他也在,只怕自己连跑都跑不掉! “走!”月曦连迎敌的想法都没有,大喝了一声之后,立刻冲进车厢之内,准备带“赵瑾瑜”离开。可当她解开车帘的那一刻,马车之内突然间喷涌出一股紫烟。烟雾之中,“赵瑾瑜”手握着一条如蛇般的蛊虫,而那股紫烟就从蛊虫口器中喷涌而出。“巫蛊之术?!”月曦懵了,赵瑾瑜不是未曾修行么?他为何会懂巫蛊之术? 也正是这愣神的刹那,紫烟沾到肌肤,月曦雪白的肌肤瞬间枯萎。“好诡异的毒!” 她顿时变了脸色,急忙退出车厢,运起真元欲逼出毒性。有心算无心,她怎么都想不到“赵瑾瑜”对她出手,一时没有防备,便中了招。得亏她修为够高,青雀与她差距悬殊,哪怕南疆圣女的蛊虫都极度不凡,在这份实力差距下,也很难对月曦造成有效杀伤。 可这一耽搁,后方拓拔野带领的队伍,便立刻将马车包围了。“该死!”月曦咬着牙,被逼无奈只能准备迎敌。她长袖一甩,袖中银色金属缓缓“流淌”而出,包裹着手臂,化为一柄坚韧无比的利刃。她.....现在只能祈祷那个男人不在! “斩!”拓拔野怒喝一声,提刀拔地而起,泛着冷光的巨刀朝着月曦背后携着势不可挡地砍来。 ...... 在拓拔野与月曦交手之时,车厢内的青雀正微微出神,半晌没回过神来。她刚刚.....终于是看到了俘虏了她的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样。白发红瞳.....和大司祭未过门的夫人一样。 第86章 一箭之威 白发赤瞳。 这是泉先族的特征。 大司祭未过门的夫人,那位大周三公主,其母系氏族便是泉先族,同样也是白发赤瞳。 可是泉先族的人为什么要俘虏大司祭,难道是因为三公主? 青雀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但是她知道另一件事,就是因为泉先族这北荒蛮夷,才让那座玉髓矿的位置暴露,导致自己的人不能开采的! 这些该死的北荒蛮子! 车厢外,打斗声不绝于耳,让青雀回过了思绪。 她撩开车帘,看到正在与四长老缠斗不休的月曦,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脱身的好机会! 青雀双手一合,眉心处银光闪动,体内无相蛊之力被激发而出。 “变!” 她身上骨骼发出“咔咔”之声,皮肤开始变得坚硬干皱,竟是生长出了鳞片。 不消片刻工夫,原本“赵瑾瑜”的模样瞬间变化为一条头生二角的黄金小蟒,体型紧然缩小,变得不足巴掌大小。 青雀变化的“小蛇”吐着信子,偷偷地溜出了车厢之外。 “铿!铿!” 战场上,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月曦手持银刃,且战且退。 而在她对面,拓拔野手持红色大刀,身上刺青仿佛有魔力流转熠熠闪光,刀刀带着破空尖啸声,朝她斩来。 巫蛊族的图腾武者,不修蛊道,但是却可借图腾神之力,力量暴涨。 拓拔野的实力不在月曦之下,仅凭他一人便可拖住月曦,更何况他身边尚且有帮手,而月曦只有一人。 不多会,在族人的帮助下,他终于是找到了机会,一刀朝着月曦的胸口劈来:“破荒!” 他身上血气蒸腾,幻化做一只巨熊虚影咆哮而起。 月曦脸色一白,身上的银色液体金属瞬间凝结成一面银盾挡在面前,仓促下挡下这一刀。 可即便挡下,依旧是被劈飞了数百米。 她好不容易压下翻涌的血气,额头已有汗珠,呼呼地轻喘了几口气。 眼下局势.....对她很不妙。 对方实力不在她之下,更是有帮手在,自己想要赢基本不可能。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一日所见的绝世剑修,今日并不在。 自己若是想走,倒是不难,对方留不下她。 可.....赵瑾瑜怎么办? 自己若是将赵瑾瑜丢在这儿,回去之后如何面对神主? 不过赵瑾瑜会巫蛊之术,这些巫蛊族极有可能是他的帮 手,应该不会伤害他。 月曦内心天人交战,左右为难。 但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强行带走赵瑾瑜。 不管赵瑾瑜和这些巫蛊族是什么关系,她都必须带走赵瑾瑜,因为这是神主的命令。 不过仅凭自己,恐怕想做到这一点很难。 月曦从怀中拿出一面银镜,转动镜子后面的花纹,镜面很快泛起波纹,不一会出现了慕洛雪房间的场景。 她来不及多说,语气急促地说道:“神主,我等郊外遇袭.....” 赵府,慕洛雪的屋中。 她面如寒霜地放下银镜,咬牙道:“这些该死的巫蛊异族!” 此时此刻,慕洛雪并不知道自己的手下绑错了人,公爹出门也未归家,所以赵瑾瑜还好端端地待在宗人府的消息并未传回赵家。 而月曦消息来得急,只说了遭遇巫蛊族的埋伏,交代了地点,并未提及“赵瑾瑜”与巫蛊族可能存在的关系。 她抬起手,取下别在发髻上的金簪。 金簪在她手中绽开一道金光,化作一柄巨大的金弓。 慕洛雪持弓走到窗边,推开二楼阁楼的窗子,目光看向了城东的方向。 搭剑,弯弓。 一道金光瞬间爆发,直冲天际。 射日弓,一箭之威,可伤陆地仙人! 金光绽开的那一刻,赵瑾瑜正在宗人府关押他的院子里,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天空中出现的金光,也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强的威压。”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天空中的金光,不由一怔:“这怎么.....好像是从我家方向出来的。” 不止是赵瑾瑜注意到了。 皇宫,天一阁。 纯阳子站在缘廊上,看着天空中的那道金光,不由嘴角抽抽,感觉屁股隐隐作痛。 这一箭,定是当初他夜探赵府之时,屁股挨的那一箭。 皇宫之外,离宗人府并不远的鸿胪寺内。 五王爷平文王姬如渊与第五柱国白川对面而坐,品茗饮茶。 白川突然间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姬如渊脸色如常,给他添茶,说道:“狗咬狗,不必理会。” 白川默默点头,双手捧起茶杯,眼帘低垂,恢复了那半睡半醒的慵懒样子。 另一边,姬星河刚从宗人府摆驾回宫,刚走过宣武门,还未到二仙桥,身旁的海公公突然停下了脚步。 姬星河回头看他,询问道:“海总管,怎么了?” 海公公视线从天空收回,面色如常,恭敬地稽首作揖:“陛下,老奴年岁大了,眼神不大好,刚刚一只飞鸟经过,看错了。” 姬星河不疑有他,点点头也不再问了,继续朝前走去。 而海公公神色复杂地又看了一眼天空,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不知道三殿下要做什么,这么冒冒然地出手,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遮掩着。 “哈哈哈,小娘皮,敢掳我族圣女,今日看你死是不死!” 京郊,拓拔野张狂的笑声响起。 他一击得手,正要趁胜追击一举拿下眼前的女人。 可也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道金光猛然而至。 拓拔野大惊失色,连忙提起巨刀想要挡下。 可金光接触到赤红巨刀的刀面,却是连停顿都未曾有,只听“铿冷”一声,这柄陪伴了四长老大半生的赤红巨刀瞬间被洞穿,而那支金箭威势丝毫不减地直入血肉。 “噗!” 血肉之躯被洞穿的闷声响起,金箭直接在四长老的肩头绽开了血花,半边身子炸裂开来,成了漫天的血花飞舞。 这能伤到陆地仙人的一箭,哪怕自千里之外而来,远非四长老可以阻挡。 月曦看到眼前的惨状,无奈地叹了一声。 若眼前这男人不是图腾武者,哪怕他是丹境修士,神主这一箭也定能斩杀。 只是巫蛊族的图腾武者,手段虽然没有其他修士那般多,只懂蛮力砍杀,可生命力不是一般的顽强。 这一箭,只怕是杀不了这巫蛊族的丹境图腾武者。 月曦也没有上前补刀的想法,虽然这丹境图腾武者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可巫蛊族还有其他人在,都是好手,不能浪费时间。 当务之急,还是带走赵瑾瑜要紧! 月曦没有逗留,立刻重回马车。 可当她掀开马车车帘之时,却猛然一怔:“咦?” 车厢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赵瑾瑜的踪影。 第87章 这一波是替身攻击! “那女人跑了,怎么办?” 拓拔野一倒,巫蛊族其他人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 而当他们看到月曦带着她那个下属跑路时,又看看倒在 地上都快成一滩血肉烂泥的拓拔野,更是左右为难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无奈的声音响起。 “先救四长老啊,还打算追?没四长老追上你们又不打 不过,你们傻不傻?”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地面上一条头生二角的黄金小蟒出 现在了四长老的身边,刚刚的声音正是从它口中发出。 巫蛊族众人一惊,连忙跪拜行礼:“拜见圣女大人。” 黄金小蟒叹了ー口气,身子猛然膨胀,如爆豆般的骨骼 摩挲声响起,蟒蛇的鳞甲褪去化为光滑的肌肤。 不多会,这异兽便化为了一个女孩的模样。 这女孩看着岁数并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皮肤是健康 的小麦色,头上扎着小辫,颇有几分野性的美感,可长相却 是天真可爱。 这便是青雀真实的面貌,巫蛊族的当家圣女。 青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什么时候了, 赶紧救人啊!”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一般,连忙手忙脚乱地打算救治快成 肉泥的四长老拓拔野。 拓拔野倒是没死,但是惨是真的惨,半边身子都炸没 了。 想要恢复,没个一年半载只怕是不容易。 青雀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在确定了四长老死不了之后,就打算先回京都找大司祭再说。 宗人府内,赵瑾瑜在院中来回踱步,左等右等没等到青雀回来,心里头有点犯嘀咕:“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他原本觉得拓拔野这个丹境强者带着一批至少也是阴煞境的巫蛊族好手,救下青雀理应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可刚刚那一支划破天际的金箭,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那支箭射向的方向.....正好是东郊。 要不要出去看看? 正当赵瑾瑜坐立不安的时候,天空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大司祭!” 他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一只青色小鸟正扑楞着翅膀朝他飞来。 “呼......” 赵瑾瑜松了一口气,伸出双手让青雀飞到他的掌心来,然后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青雀亲昵地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脸,然后委屈巴巴地说道:“大司祭,我这次被你坑惨了!”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派人把你救回来了么?” 赵瑾瑜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青雀顿时眯起了眼睛,昂着小脑袋享受着他的抚摸。 他问道:“说说吧,都发生什么事了?” “您是不知道,昨晚.....” 青雀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从昨晚宗人府遇袭开始讲 起,一直说到了自己如何逃出来、前来救助的拓拔野是如何重伤的。 赵瑾瑜越听,脸色越是不大好看。 “泉先族?” “拓拔野重伤?那支金箭真是冲你们去的?” 他没想到竟是泉先族打算掳走他。 可问题是.....泉先族掳走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莫非..... 是想通过他来和慕洛雪建立联系么? 前世之时,泉先族一直以慕洛雪马首是瞻,恐怕慕洛雪在她们眼中确实是很重要。 但赵瑾瑜并不希望这一世慕洛雪再与泉先族有什么联系。 更何况,这一次这些北荒蛮子是给他带来了大麻烦! 拓拔野被重伤,虽然不至于死了,可想要恢复至少也得一年半载,还得派人先将他送回南疆去,这一次的隐仙峰之行只怕他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完全打乱了赵瑾瑜的计划! “好,好得很。”他笑着,隐忍着怒气,“这些该死的北荒蛮子,上一次放过了她们,竟还是不知死活。” “几次三番坏我的事,下次再见,不死不休!” 京都一间看似普通人家的宅子里。 屋内,月曦跪伏在地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在她的对面,慕洛雪坐在椅子上,面如寒霜。 月曦悄悄抬头看她,正好看到了慕洛雪那冰冷的视线,吓得她连忙低下头。 “我夫君呢?” 慕洛雪的询问,让月曦无言以对。 她确实是没能把人带回来。 为此,神主甚至将仅余八支箭的射日弓也射出去了一箭。 但..... 谁能想到赵瑾瑜会配合那些巫蛊族的人? 慕洛雪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情绪:“说说吧,都发生了什么。” “是,神主。” 月曦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将事情都交代了一番。 当听到赵瑾瑜懂巫蛊之术,甚至还配合巫蛊族向她发起了攻击时。 慕洛雪立刻摇头道:“这不可能!” 月曦说道:“可属下不敢隐瞒,所言皆是事实。” “绝无可能!”慕洛雪很是笃定地说道,“我早已用窥天镜试探过夫君,夫君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虽然不同流派的修士修行方法不同,可真元波动是每个修士都有的,自然逃不过窥天镜的窥视。 可月曦也不大可能欺骗她..... 慕洛雪陷入沉思之中,而在这个时候,月曦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对了,神主。圣女.....有可能是男孩子 么?” “什么?” “今天那巫蛊族的丹境强者,说了一句让属下很在意的话。”月曦抬起头看向她说道,“他说,'敢掳我族圣女,今日看你死是不死'。” 慕洛雪微微一怔。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月曦脸色凝重地说道,“赵瑾瑜就是巫蛊族的圣女?” 慕洛雪:Σ(っロ;)つ 夫君还有这样的身份?! 不对不对不对。 慕洛雪猛地摇头,挥去了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说起来,大神将可听过巫蛊族有一种圣蛊,名为'无相',可千变万化。” 月曦瞳孔一缩,心中顿时明白了慕洛雪的意思。 或许.....昨日从宗人府绑走的,还真不是赵瑾瑜?而是变幻成了赵瑾瑜模样的巫蛊族圣女? 慕洛雪脑子开始思索了起来。 赵家连年在边疆与异族交战,其中更是赵如霜亲自坐镇南疆,和巫蛊族的接触绝不会少。 如果说赵家真与巫蛊族勾结,以自己公爹对夫君的疼爱来说,要求巫蛊族派一个掌握了无相蛊的人来给赵瑾瑜当替身,是极有可能的。 慕洛雪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 这一波啊,这一波叫替身攻击! 也正在这时,她身上银色小镜亮起光芒,拿起一看,镜面之中显现的,是元姬。 “神主,不好了!刚刚老爷回府,带回消息说公子一直在宗人府内!一直都在,咱们是不是绑错人了!” 慕洛雪表情瞬间变得凝滞。 好像.....还真是如此?! 第88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之后一日,赵成武与慕洛雪同桌吃饭。 原本他是没打算和儿媳一起吃饭的,礼官盯着,规矩够多的,让他分外不适应。 只是赵瑾瑜现如今被关在宗人府之内,也回不了家,只能是拜托自家老爹多照顾一些自己的傻媳妇。 吃饭的功夫,慕洛雪一直偷偷地观察着自己公爹,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到最后话到嘴边又是欲言又止,只能默默地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她很想问赵成武,赵家是不是在和巫蛊族合作。 可这话.....并不是那么好说出口的。 哪怕她是赵家的媳妇,可在大周境内敢与异族合作那都是杀头的大罪,要是她是赵成武,有人敢这么问,她都要考虑灭口了。 更何况,这样的话,也不会从一个傻公主嘴里问出来。 慕洛雪犹豫再三,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赵成武吃完了饭,管家福伯端来了漱口茶水。 他漱完口,本想起身回书房,可看向默默吃饭的慕洛雪,觉得就这么离开也不好,又重新坐了回去,和颜悦色地说道:“殿下,瑜儿虽然被关在宗人府,不过他在里头过得很是滋润,你不用担心的。” “哦。” 慕洛雪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扒饭。 赵成武都怀疑自家这傻儿媳能不能听懂,又说道:“不过你和瑜儿的婚事,要延迟了。” 虽然赵瑾瑜私通贵妃的事情,皇室是拿不出证据的。 可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管有没有证据,至少也得等大理寺好好查一番之后再做定论。 在此之前,赵瑾瑜别说和慕洛雪完婚,就是被关在宗人府一年半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也就是那位陛下的打算,哪怕我没证据,但我就是关着你儿子,查案嘛,也急不来,查个一年半载不是很正常?棘手一点,四五年也不是不行。 要是想尽快让赵瑾瑜回家,那也行,让赵家藏着的那位大能来皇宫面圣,第二天赵瑾瑜就能回家。 赵成武对姬星河的打算是心知肚明,可姬星河要找的那位“赵家高手”已经被他关在宗人府了呀。 总不可能让湖里的那位去顶罪吧? 赵成武干不出这样的事来,更何况他知道自己儿砸在宗人府过得滋润得很,身边又有“替身”,想什么时候溜出来就什么时候溜出来,被关着那关系也不大。 耗吧,就这么耗着算了,到最后看看究竟是君臣之间,谁更有耐心。 唯一苦了的便是这还来得及迎娶就进了自己家门的三公主,明明丈夫就在京中,却得守着活寡。 慕洛雪懵懂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他.....还娶我么?” 赵成武有些哭笑不得,点头道:“能与殿下成亲,是那小子三世修来的福分。娶,肯定娶!” 慕洛雪松了一口气般地说道:“那就行。” 她似乎放心了下来,继续专心干饭。 赵成武看着她,叹了一声,决定一会和账房说一说,每个月给慕洛雪的月钱多一些,想吃啥想买啥都行,至少生活上好歹别受了委屈。 时间荏苒,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京都下了第一场雪,白雪皑皑遍布屋檐,为这座城市披上了银霜。 赵瑾瑜还是被关在宗人府之中,坐在小院的躺椅上,怀里抱着猫,手轻轻地扶着猫的毛发,看向天空飘零的雪花。 而在赵家,慕洛雪在努力做着自己的嫁衣,在和针线较劲。 “神主,下雪了。” 她听到元姬的喊声,放下针线,看向了窗户那边。 窗外,细雪如沙,从天空飘零落下。 她走到窗边,伸手接下一片雪花,然后目光向外眺望,看向宗人府的方向,发了一会呆。 今年的第一场雪,是在年关前下的。 京都的大街上,张灯结彩,很有过年的氛围。 只是这喜庆的日子,两个人都在京中,却不能相见。 慕洛雪突然没了做针线活的想法,兴致缺缺地回到屋内:“窗关起来吧,有些冷。” 元姬不解地看着她,总觉得神主的背影有些失落。 这大过年的喜庆日子里,不开心的不仅仅是慕洛雪一个人。 皇宫,养心殿。 姬如渊面色铁青,双拳紧握着,肩膀微微颤抖。 他深沉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情绪,可话语之中隐隐还是能够听出那份怒意:“陛下,这些日子过去了,这就是陛下给臣的答复么?” 姬星河在龙椅上正襟危坐,而在大殿下方,纯阳子与木槿脸色如常地站在姬如渊的对面。 面对自己皇叔的质询,姬星河脸色不改地说道:“皇叔,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朕与两位仙师相谈甚欢,足以断定两位仙师绝不是祸国殃民之辈,而是愿为我大周国祚有所贡献的有志之士。” 姬如渊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他原本相信着陛下会选择自己这一边,毕竟当年自己只是一句失口之言,陛下就能为了延续国祚对大皇子..... 可现在他已经做出了预警,可为何陛下还是选择了这二人? 姬如渊看向纯阳子与木槿二人,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有什么本领,竟是让连自己亲子都容不得的陛下,能够容忍得下荧惑杀星。 他忍不住再次进言:“陛下.....” “朕意已决!若是皇叔还想再劝,那大可不必开口!” 姬星河态度很是坚决,森森道:“皇叔,朕才是天子!” 这一句不言而喻的话,彻底让姬如渊死心。 他心灰意冷,拱手拜道:“既如此,请陛下准许臣回居星山。” 来京都之前,师尊曾为他卜了一卦 - “此去京都,十死无生!” 可他还是来了,目的便是挽救这大周国运,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也要为这岌岌可危的大周延续百年国祚。 但现在,姬如渊已经萌生了退意。 他算得出大周将有大乱,更是亲眼“看”到了这祸国殃民的荧惑杀星,可陛下一意孤行,他又能如何?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如此不如与白川二人继续回居星山隐居。 第89章 优柔寡断 姬如渊心生退意,想要离开京都,不问凡尘俗世继续回居星山隐居。 可姬星河却并不想放他离开。 “皇叔,隐仙峰开启在即,朕还需要借皇叔神眼一用呢。” 姬星河原本对于这隐仙峰并不在意,可自从在木槿口中得知了“隐仙峰”的真相之后,他现在格外地上心。 而木槿也曾进言,若是有姬如渊的神眼相助,那么这隐仙峰之行,拿到天武王朝的“遗留之物”的成功率能大大提高。 白川一直在陪同着姬如渊,原本听到姬如渊想回居星山,一直倦怠的神情突然来了神采,好看的眉眼间流露出一抹喜色。 可当他听到姬星河想要留下姬如渊时,不由地轻笑了一声,对姬如渊柔声细语地说道:“渊哥若是要和我回去,只管走便是。” 他停顿片刻,目光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座上的姬星河:“有我在,谁也拦不住。” 姬星河手攥紧了扶手,脸上瞬间变得不好看。 被称为荧惑杀星的人,对朕言听计从,无有不敬。 可被称之为国之栋梁、一朝脊梁的柱国,可曾有将朕放在眼中过? 乱臣贼子? 究竟谁才是乱臣贼子! 姬星河没有对白川发难,而是看向姬如渊说道:“皇叔也是这般想的?这京都,朕这皇宫,皇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白川笑容渐冷,上前一步护在姬如渊的身前。 而姬星河身边的海公公也适时地往前走了一步。 虽未言语,可空气中似有针尖对麦芒般的焦灼。 可在这个时候,姬如渊一摆手,颓然道:“我留下。” 白川气势顿时一滞,怔怔地看着他。 姬如渊向姬星河拱手作揖,一揖到底:“普天之下皆是王臣,陛下有令,臣如何不从?陛下.....可满意。” 姬星河脸上笑容顿时绽放开来:“皇叔果然是明事理的人,来人,取官印、官服来!” 太监很快送来了官印、官服,送至五王爷平文王姬如渊的面前。 姬星河意气风发道:“从今日起,五皇叔便任三军统帅,封一品镇国将军,原三军统领皆尊皇叔之命。” 他亲自下殿,将官印拿起,亲手交托给姬如渊:“近卫军需守备皇城,此次隐仙峰之行,皇庭军、玄霆军二军人马…… 纯阳子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解:“既然如此,你为何一定向陛下要求此次隐仙峰之行要让平文王同行,甚至是以他为主,我们为辅。” “天庭遗迹之中,有些机缘难以寻觅,需要他的神眼才能得到。” “你就不怕他故意给你使绊子?他可是对你我二人满是敌意,更何况他身边还有第五柱国。” “他不会的。” 木槿很是笃定。 纯阳子更加不解。 木槿轻笑了一声,摇头道:“愚忠之人,不足为虑。” 纯阳子似乎明白了。 另一边,姬如渊与白川刚走过东直门,同样在交流着。 “渊哥,你为何最终还是要留下?” 白川对于姬如渊的选择表示不解:“若你是担心姬星河怪罪,那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哪怕我死我也会将你平安送回居星山,等回到居星山,有老头子在,姬星河也拿你没办法的。” “你若是再不说话,便是绑我也将你绑回去了。” 这一路,姬如渊都是无话。 这让白川有些赌气了。 直到这个时候,姬如渊才缓缓开口,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终究是放不下啊。” 他可以一走了之,这一走往后余生在深山老林中修仙求道、不问世事,身边有人陪着,倒也不孤单。 可他终究是放不下这大周,放不下这天下。 纵然陛下不信他,可他还是留下了,因为只有他留下,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白川看出了他眼中的决绝,不再问了,别过脸去,只是神色有些失落。 …… 隐仙峰秘境开启的日子,定在了七日之后,也就是腊月初五。 八路藩王都在默默地等着这个日子。 “每一次隐仙峰的开启都会有不世神兵面世,不知道这一次神兵谱会不会再次更新啊。” “这一次,有了这一支不死不灭的无敌之师,我定能夺得隐仙峰的机缘。” 许多人都踌躇满志,磨拳霍霍地等待着进入秘境争夺机缘。 所有人都以为只有自己秘密打造了一支“不死不灭的无敌之师”,可却并不知晓其他人也都是抱着同意的想法。 他们更不知道,自己花了大价钱打造的这“不死不灭的无敌之师”将会成为某人的嫁衣。 腊月初四,天晴。 赵家的书房之内,赵成武有些发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问道:“你就打算这个样子去隐仙峰么?” “怎么?这样不好么?” 他面前是个老态龙钟的小老头,只是这老人的神情却带着少年般的玩笑。 这是赵瑾瑜利用无相蛊变化的样子。 他在宗人府老老实实地待了一个月,直到明日隐仙峰就要开启,这才回家了一趟。 赵瑾瑜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哉地端过一旁的茶水轻抿着,笑道:“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会是赵家公子呢?” 赵成武扶了扶额,头疼道:“至少现在给我变回来,我看着别扭。” 赵瑾瑜笑了笑,皮肤之下如有蠕虫蠕动,身子拔高了半尺,很快就变回了自己的模样。 赵成武询问道:“你这一走,宗人府那边怎么办?慕容宣可兜不住你跑了的事。” 慕容宣也就是赵成武安插在宗人府的棋子,乃是宗人府府丞,这些日子赵瑾瑜可是受了他的不少照顾。 赵瑾瑜摇了摇头道:“没事,青雀替我坐牢呢。” 自从上次青雀替他坐牢被人掳走之后,这妮子是留下心理阴影了,一开始的时候是死活不同意。 为了说服青雀,他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的,一想到这事儿嘴角都不由地抽抽。 第90章 见了就舍不得走了 赵瑾瑜这次从宗人府出来,是打算参加隐仙峰秘境的探索的。 而前世隐仙峰开启之时,他早就去玉清峰太乙宗出家当道士去了,错过了那一次的隐仙峰秘境之行,所以对隐仙峰内部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他知道一点,隐仙峰秘境就是天庭遗迹! 而且姬星河在天庭遗迹中得到了一些天武王朝遗留下来的不得了的东西,让原本还保持着理智的大周皇帝彻底陷入疯狂之中,从而拉开了乱世序幕。 他此行的目的,便是阻止皇室的人得到天武王朝遗留之物。 “若你大姐陪你同去,你能护得住她的周全么?” 赵成武询问着赵瑾瑜。 赵瑾瑜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隐仙峰不是普通的仙人洞府,里面究竟什么情况,我也说不清,未必护得住大姐。” 赵成武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大姐便不要去了。” 赵瑾瑜笑道:“只怕大姐不肯。” 赵如霜千里迢迢从南疆赶回来,又是操练兵马已久,冷不丁让她不去,只怕以她的脾气,会把老爹的胡子都揪下来。 只不过赵成武这次态度很是坚决,拿出了赵家家主的气势来,大手一摆:“肯与不肯,还是我这个当爹的说了算。” 他停顿片刻,问道:“之前我给你的名单,你可还留在身上。” 赵瑾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记在这儿呢。” 父子二人所说的名单,便是赵成武让赵瑾瑜进入隐仙峰之后,要杀的人。 全部,都是赵家的将领。 当今陛下打算借助这一次的秘境开启,肃清大周内部。而赵成武同意如此,他也打算借助这一次的秘境开启,来肃清赵家军内部。 这对明里暗里都不合的君臣,在有些事上,却有着同样的默契。 赵成武说道:“姜海、姚万民、楚武这三人已经被皇室买通,至于名单上的其他人.....是打算借我们赵家的壳另起炉灶。能杀都杀了,若是不能,先杀前三人。” 赵瑾瑜淡淡道:“杀不干净的。” 赵如霜作为女流之辈,能够撑起边疆阵线十载已属难得,可她毕竟能力有限,只要赵成武不能亲自坐镇边疆,那么赵家军内部必定还会出现这样的人。 所以,是杀不干净的。 赵成武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也没办法,叹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先顾眼前。” 边疆的情况,已经很恶劣了。 军心涣散、派系林立,若非赵瑾瑜与巫蛊族达成了协议,定了南疆乱局,只怕不出三年,边疆阵线必定崩盘。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呀。 赵成武也只能借赵瑾瑜的手,帮着赵如霜肃清一下内部反骨之臣,虽然不治本但是治标。 能缓几年,也是好的。 赵瑾瑜也没再反驳,点头道:“知道了。” 有些事,他操心不过来,听老爹的就行了。 “我打探到了消息,这次隐仙峰之行,五王爷亲自领军,第五柱国必定随行,随行者还有太乙宗来的两位仙师。”赵成武叮嘱道,“你去了之后,莫要和他们起了冲突,自己小命要紧。” 他虽然知道自己儿子很强,可也不觉得赵瑾瑜能够以一敌多。 赵瑾瑜哂笑了一声,也不反驳:“我省得的。” 赵成武又指了指他腰间的佩剑:“你这柄北荒剑,五王爷见到过,可要我再去给你寻一柄神兵?” 赵瑾瑜轻托剑柄:“可有媲美我这北荒剑的?” 赵成武摸了摸下巴,有些难色:“若是剑的话.....怕是没有。不过有一杆枪,比之你这柄剑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便算了。” 赵瑾瑜兴致缺缺:“用惯了剑,用其他兵器,不习惯。更何况.....我又不是只懂剑法。” 他的雷法造诣,也是极高,纵然比之纯阳子,也绝不会逊色多少。 他站起身来:“走吧,去一趟京郊,正好我也去见见那些巫蛊族的人。” 赵成武调侃道:“难得回来一次,不去见见你那小娇妻?” “不见了。”赵瑾瑜朝着书房外走去,到了门口才停下脚步,回身说道,“怕是见了,我就舍不得走了。” …… 在赵成武和赵瑾瑜从赵家离开之时,慕洛雪并不知道赵瑾瑜回家了。 若是知晓了他回了家,还不来见自己,怕是要生气地晚饭都少吃两碗。 此时此刻,她正坐在房中,手中拿着一幅卷轴,正摊开看着。 这卷轴也不知是用什么灵兽的皮所制成,表面有着淡淡的纹路,两边用着晶莹剔透的玉石当做轴杆,透着荒古之气。 这一次泉先族的族人自北荒无涯海来时,几乎是把泉先族的家底都给带来了。 而其中,年代最为久远的两件宝物,有两件。 其中一件便是泉先族修行秘法的《天卷》,那本青铜古书已经被慕洛雪赠送给了赵瑾瑜。 而另一件,就是她手中这张卷轴。 这并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张地图。 记载了曾经辉煌一时的天武王朝的皇都“天庭”的地图,上面还有操控“天庭”之内大多数禁制的法门。 传说泉先族的先祖,曾在天武王朝任职,整个天庭都是由泉先族先祖设计打造。 现如今天武王朝早已陨落,曾经的天庭也成了“隐仙峰秘境”,而这幅地图,便是慕洛雪争夺隐仙峰秘境机缘的底气。 “天庭遗迹中,还有先祖遗留下来的宝物。” 慕洛雪心中默默道:“若是一切顺利.....哪怕到了乱世,我也有立足的能力。” “到时候,带着夫君去无涯海吧。这繁华京都.....不待也罢!” …… 京都郊外,赵家庄园。 当赵瑾瑜与赵成武父子二人乘着马车到的时候,向庄上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赵如霜今日竟是不在庄上。 “大小姐去哪了?” “这个.....” 庄园的管事被赵成武这么一问,顿时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赵成武一看他那样,顿时就明白了,头疼地扶着额。 准是又去捉婿了。 这些日子,他赵成武的脸面算是在京都丢尽了。 儿子被卷入私通贵妃的风波之中,虽然没有证据,可毕竟人在宗人府关着,而旁人吃瓜也压根不需要什么证据,流言蜚语在京中传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 女儿也不省心,年近三十的老姑娘,在京中四处捉婿,被不知道多少豪门夫人小姐背地耻笑是想男人想疯了。 第91章 苦恼的小胖子 来到庄园之后,赵成武就和赵瑾瑜分开了。 住在这赵家庄园的人,都是从边疆的赵家军中抽调的精锐,目的便是帮助赵家在隐仙峰中抢夺机缘。 赵成武自然是要去慰问将领士卒,原本是想让赵瑾瑜陪同,只是赵瑾瑜并不打算去。 明日便要启程去隐仙峰,他得去见一见巫蛊族的那些人才行。 当赵瑾瑜来到赵氏庄园的后院时,拿出足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之后,这些日子一直藏在赵家庄园内的巫蛊族人立刻上前恭敬跪拜行礼。 “起来吧。”赵瑾瑜淡淡地说道:“其他人不必陪同,蓝泽留下。” 原本负责领导这些巫蛊族人的拓跋野被泉先族的人打成了重伤,赵瑾瑜已经派人送他回南疆养伤去了,而现在巫蛊族的圣女青雀也不在赵瑾瑜身边,余下这些巫蛊族人之中,负责话事的便是这位被他留下的蓝泽。 蓝泽是个三四十岁模样的男人,比之长相狂野五大三粗的拓拔野,他显得精瘦地很,肤色不同于其他巫蛊族人那般黝黑,反而是显得有些苍白。 他是一名蛊师,元罡境修为,这般修为若是在大周至少也能混个将军衔。 “大司祭。”蓝泽恭敬地拱手,候在赵瑾瑜身边。 赵瑾瑜询问道:“准备得如何?” “回大司祭,我族准备的好手之中,除了受伤的四长老以及两位护送大长老回族中的人之外,先天境二十四人,阴煞境八人,元罡境三人,都已经准备就绪。” 他叹了一声道:“此次隐仙峰之行,远比我等前来之前所想象的还要凶险,如今唯一的丹境强者四长老不能陪同您.....您应该请一位图腾神来助阵的。” 赵瑾瑜哂笑了一声:“图腾神?怕是图腾神进不了大周边境,大周柱国们便在南疆边境集结了。” 异族陆地仙人不得进入大周境内! 这是天下人的共识,哪怕此刻大周皇朝内部本身有着种种矛盾,可一旦异族入侵,这一旁散沙将会寻思凝结在一起,联手围剿异族。 这也是赵瑾瑜没有请巫蛊族的那几位图腾神前来助阵的原因。 更何况..... “此次隐仙峰之行,有我一人足矣。” 赵瑾瑜有着这个自信。 他一人,便可抵千军万马! 纵然是纯阳子师兄与第五柱国联手,在他眼中,不过尔尔! 面对赵瑾瑜的狂言,蓝泽却是极为相信。 亲眼目睹过大司祭初入祖地,与几位图腾神那一战的人,都不会怀疑大司祭的实力。 天上、地下,唯此一人耳! 赵瑾瑜说道:“你们的作用,便是辅佐我操控尸兵,蛊师的数量可足够?” 蓝泽连忙答道:“足够了,若是有圣女相助.....” “青雀去不了,她的话,我另有安排。” 赵瑾瑜说得含糊,没好意思说青雀在替他坐牢。 蓝泽说道:“那也足够了,有圣女在可保万无一失,若是圣女不在,一些尸兵或许会失控。” “只是个别失控,也无伤大雅。” “那便没有问题。” “好!” 赵瑾瑜深沉了一口气,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明日隐仙峰的开启了! 京都,皇宫之中。 姬恒逸这小胖子,正走在皇都之内,眉眼之中满是愁苦。 自从那一日,他在自己父皇面前为赵瑾瑜作证之后,在宫中的处境.....就变得很微妙了起来。 赵瑾瑜这事儿一曝出来,任谁都看出姬星河是想借着这由头整治赵家,其余皇子皇女一看陛下这屁股往哪边偏,也是立刻就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他就因为替赵瑾瑜说了句话,结果在这宫中受尽了刁难,别说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就是个太监宫女都能不给他好脸看。 姬恒逸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他没想站在赵瑾瑜这煞星这边,他只是把自己看到的事实说出来了而已啊。 难道这世道,说实话也是一种罪过么? “唉。” 小胖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嘟囔着:“这皇子做得.....不当也罢。” 离开京都的想法,在这几月间一直萦绕在姬恒逸的心头。 自从那一日平文王为诸位皇子皇女观相之后,唯独对他密语过这一句。 “殿下若要活,还请尽早离京。” 姬恒逸不知道五爷爷为何如此警告他,只是他想起了自己母妃还活着时,时常在耳边叮嘱的一句话。 “儿呀,这世间女人争得、钱财争得、地位争得,可你莫要争那储君之位,莫要惦记那万万人之上。” 母妃说这句话时,适逢自己的大皇兄出了“意外”,正值风华之年却不幸早天。 姬恒逸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成为诸君,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只想安安心心地混吃等死,等将来成年了被分了封地,就出去当个在自己领地快活的逍遥王爷。 父皇不知为何,这两年都未将成年的皇子分封就藩,几位皇兄早已成年,却还留在皇宫之中。 其余人只当父皇是打算择选储君,将几位皇子留在身边准备校考,满朝文武包括几位皇兄也是这般想的。 可姬恒逸......总觉得古怪。 现如今年关过了,自己也已经成年,可就藩之事一直悬而未决。 五爷爷的话语一直压在他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再加上这些日子在宫中备受冷落。 姬恒逸等不了了,他得先办法离开,哪怕丢了这皇子的身份也无妨。 “可我该怎么才能离开京都呢?” 姬恒逸很是苦恼,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他的身份,就注定了身边时时刻刻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而他文不成武不就,怎么逃出去?就算出去了恐怕也得饿死在街边。 正当他苦恼之际,不远处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赵将军,你我都是兄弟,兄弟之间能谈儿女之事么?” “谁跟你是兄弟?!” 第92章 四处捉胥赵小姐 姬恒逸寻着争吵的声音看去,远远地就看到一队男女正在拉拉扯扯。 那女子相貌不俗,眉眼间满是英气,长发很是潇洒随意地挽起了马尾,身上披着的却不是姑娘们爱穿的锦罗玉锻,而是一身将军服,腰间还佩着礼剑。 能在皇宫中佩剑出行的,除了皇室,便只有定邦公府的赵家。 赵如霜?! 姬恒逸很快便认出了这女子身份,吓了一跳,连忙躲了起来。 他现在看到赵家人就打怵,更何况这赵如霜他认得,因为小时候与赵瑾瑜走得近,这赵如霜和他自小也就认得。 说来好笑,初见赵如霜之时,他还是六七岁的孩童,还对这漂亮大姐姐曾萌生心动,那时的赵如霜正是及笄之年,出落得已经是漂亮的大姑娘了。 只是很快,这份年少懵懂就被打破了。 因为赵如霜.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她不似其他高官显贵家的大家小姐,整日大咧咧的,一言不合就卷着袖子要跟人干仗,揍得各家公子满地找牙。 这挨揍的里头,就有他这位二皇子。 姬恒逸躲在宫殿缘廊的拐角,看着在殿前争吵的两人。 赵如霜拉着一个儒生的袖子,而那儒生则是满脸的无奈。 “赵将军,使不得,使不得啊...” 这儒生,姬恒逸也认出了身份,是去年科举的文状元,名叫徐世年。 虽是状元,可这徐世年乃是寒门出身,也没个身家背景,一直捞不着实缺,只能在翰林院修书听政,等放出了实缺,才能外放做官。 这是在吵什么呢? 姬恒逸心生好奇,悄悄地听着。 赵如霜这些日子,心里头一直憋着一团火气。 其实当初赵成武也只是看着自家姑娘岁数越来越大,再不婚嫁只怕是要一个人孤独终老,所以忍不住劝了一句。 可闹到今日这地步,要怪就怪赵瑾瑜给出的馊主意! 一开始的时候,赵如霜自矜身份,想着找个门当户对的,再不济稍次一些的家庭也可以。 可能够与定邦公府门当户对的,整个大周能有几个家族? 而那些家族的公子们,一听赵如霜要择夫,吓得是府门一关,公子哥们倒是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了。 这一来,是定邦公府在这京都名声如何,是个人都知晓,政敌林立,定邦公更是天天在朝会上被人指着鼻子骂“国贼”。 这二来,赵如霜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而在大周女子及笄之年家里人就早早地张罗婚事了,二十七岁孩子都得四五个了,这可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 这第三.....谁人不知晓赵如霜那是在边疆带兵打战的女将军?手底下沾的血,恐怕比这些京中享受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一辈子见的人都多。 谁敢娶? 这娶回家不是稳妥妥一个母阎王?别指望她婚后能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只怕豆丁点大的小事惹毛了她,都得小心她拔出刀来。 赵如霜四处碰壁碰了一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低标准。 她想找一个文韬武略至少占一样的青年才干当相公。 出身差一些没关系,只要不是下九流出身就可以,但至少得有些本事才行。 还别说,这样的条件一放出来,还真有寒门士子心动的。 别的不说,赵如霜可是实打实的公爵千金,定邦公便是再遭人嫌,那也是实打实的实权公爵,更是大周第一权臣! 若是能够成了赵家女婿,得到定邦公的鼎力相助,自己的仕途岂不是平步青云? 但是! 赵如霜择夫,还有一个条件 - 那就是要随她回南疆! 她放不下边疆战事,本来成亲也只是堵住自家爹爹的嘴,一门心思还是扑在军中。 这条件一放出来,原本还有些心动的寒门士子们,立刻也就都跑没影了。 开玩笑! 谁不知道异族凶残?边疆每年死多少人,朝廷可都是有官报报出来的! 自己只是想要仕途,可不想将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 眼下这徐世年便是这样的人,他原本见赵如霜择夫,自诩自己一表人才更是文采出众,所以特意去接近了赵如霜。 然而得知若要娶了赵如霜便要和她同去南疆之后,立刻改变了态度。 赵如霜揪着他的袖子,皱着眉头看着他。 徐世年长叹一声,朝着赵如霜一作揖,一揖到底:“徐某家中尚有老母待养,还请赵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则个。徐某拜谢,拜谢。” 说完,他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幕,都被姬恒逸看在了眼中。 其实偷听了一阵,又想到了最近京中传的流言,他也就知这二人在争论些什么了。 他注意到在徐世年离开之后,赵如霜站在原地未走,低着头用力地咬着下唇,双手紧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分外让人心疼。 姬恒逸原本觉得自己看到这一幕会分外解气,毕竟这赵家姐弟来小时候可没少欺负他。 可是,并没有。 他只是看着赵如霜这副样子,心中有点怪怪的感觉。 “唉。” 姬恒逸叹了一声,从躲着的地方出来,朝着赵如霜走去。 赵如霜察觉到有人朝她走来,立刻背过身去,用力地擦拭了一下眼眶,不想让人看出来她的狼狈。 “喏。” 直到一只白白胖胖的手,捏着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了她面前。 她抬起头,看向递来手帕的人,胖乎乎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眼熟,身上穿着的四爪蟒服也意味着此人是一位皇子。 姬恒逸指了指自己:“赵家大姐,我是姬恒逸,你不认得了么?” 赵如霜自从去了南疆军中之后,回京都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三五年不返家也是常态,与姬恒逸自然也就没什么解除。 可当听到姬恒逸这么说之后,她也模模糊糊地有了印象,记得小时候小弟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当了某位皇子的伴读,那个小胖墩皇子,好像就是叫姬恒逸。 赵如霜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小胖子?长大了还是这么胖么?” 姬恒逸只能苦笑,然后指了指刚刚徐世年离开的方向:“刚刚.....我看到了。” 赵如霜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干嘛?你也来笑话我么?” 第93章 你看我行么 现在的赵如霜,内心很是敏感。 她知道这些日子京中的那些长舌妇都在传她什么,也知道自己一个女人家亲自挑选丈夫还被连连拒绝有多丢人。 原本以她的性格,并不在乎这些,否则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可现在她刚刚才被徐世年拒绝,又被熟人瞧个正着,心里顿时觉得难堪,连说话语气也都不善了起来。 赵如霜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若是这小胖子敢开口嘲笑她,她就狠狠给他来一个大比斗,管他什么皇子不皇子的! 就在她不善的目光注视下,姬恒逸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说道:“赵家大姐,你.....你看我行么?” 你看我......行么? 这一句话,让赵如霜眉眼间的煞气瞬间消弭,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他。 姬恒逸苦笑着说道:“我知道我这人没什么本事,若是以前,我也没这个想法。” “可连徐世年那般的人.....我好歹也是皇子,便仅是作为男人,我至少不会惹得大姐这般伤心难过。” 赵如霜瞠目结舌,好半晌回过神来,脸唰地变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可......可我,我年纪比你大这么多。” 她从来没想过姬恒逸,在她印象中姬恒逸还是小时候那个被自家弟弟欺负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要跟在弟弟身后玩的小胖墩。 姬恒逸摇头道:“我不介意的。” “你可知道,若要娶我,是要随我去南疆的。” “我愿意去。” “你是皇子,若是去了南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嘛?” “我知道,我也无心争储君,便是这皇子之位.....不要也罢。” 赵如霜本来想着或许姬恒逸只是想换个方式取笑她。 可她看到了他脸上的认真,以及愿意放下一切跟她走的决绝。 一时间,赵如霜只觉得心跳声响在耳膜,从不抹胭脂的脸蛋此刻红得像是滴血一般,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她突然气急般地跺了跺脚,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起来:“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跑,便是姬恒逸在身后连连出声挽留也都权当没听到,一溜小跑跑得飞快。 可这位在军中能与士卒同吃同住的女将军,此刻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识流露出的小女子作态来。 姬恒逸无奈地看着赵如霜落荒而逃的背影,叹了一声:“我是真的想去南疆啊。” 南疆虽是危险,可在他眼中却好过这繁华似锦的京都。 “嗯?大女回来了?” 京郊,赵家庄园。 赵成武还未离开,正在院子里和几名将领议事。 他听到马车在院外停下的动静,看向院门那边,就看到赵如霜低着头走进来。 赵成武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走到赵如霜面前,刚想说 话,却发现女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走神,竟是浑然没注意到他来跟前了,直接撞到了他的身上。 赵如霜捂着撞疼的额头,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自家爹爹在跟前。 “你弟弟.....”赵成武没在意被撞了一下,本想和大女说一下赵瑾瑜出来的事情,可突然间发现赵如霜脸色不太对,“你这是怎么了?脸怎这般红?莫不是病了?爹让庄上的大夫给你看看。” “不,不用了,爹。” 赵如霜满脸窘迫,低着头躲闪着赵成武的视线,匆匆忙忙地说道:“我、我回屋休息去了。” 说完,加快脚步,径直就从赵成武身边走了过去。 赵成武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到底发生啥了,怎么一回来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似的?” “还未来得及和她说明日她不必去隐仙峰,让瑜儿带队去的事呢。” 赵成武哂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一会再说吧。” 赵如霜一回自己的住处,便将房门从内插了栓,趴在床上,脑袋埋在了绣花枕头里,脚在床榻上乱蹬着。 “唔.....” 羞涩与苦恼,化为了呜鸣声。 好半晌工夫,她才把脑袋从枕头上探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有点烫手。 “赵如霜啊赵如霜,想你一生戎马,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这般.....就乱了心了呢?” 赵如霜蹙着眉,小声地苦恼着。 她长这么大,从未想过男女之情。 便是这次择婿选夫,也不过是为了应付自家爹爹。 若是往常她也绝不会看上那个懦弱无能之名在外的二皇子,这家伙还胖得和猪似的。 可他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她,甚至愿意放下皇子这般高位,随她去南疆的人。 赵如霜的内心顿时升起了一阵异样之感,等回过神来,又是万般苦恼。 屋外,赵瑾瑜正好来到了赵如霜的房门口。 他刚遇到自家老爹,知晓了大姐回来的事,正好有事想与大姐商量,便过来了。 他刚到房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到屋内传来一阵怪声。 “啊啊啊.....” 这声音,带着几分少女的苦恼、又带着几分纠结。 赵瑾瑜发觑一阵,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想进去,但总觉得要是撞到些不好的场面,恐怕恼羞成怒的大姐非得提剑追杀他三千里不可。 赵瑾瑜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走为妙。 到了次日。 赵如霜盯着黑圈醒来,才发现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昨儿个夜里,她实在是辗转难眠,一闭上眼便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直到天色将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这一醒来便睡过了时辰。 她呆愣了一会,猛然间变了脸色:“糟了,今天是隐仙峰开启的日子!” 她连忙慌慌张张地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别说更衣便是连鞋都来不及穿,直接就跑了出去。 等跑到前堂之时,却发现赵成武昨夜没走,此刻正坐在前堂喝粥。 “大女醒了。” 赵成武笑盈盈地朝赵如霜招了招手:“这早点刚上,还温着呢,陪爹吃点。” “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心思吃。”赵如霜面色急躁,说道,“爹,快让人集结,隐仙峰是什么时辰开启来着?还赶得上么......这可如何是好?” 赵成武见她心急如焚的样子,捻着胡子笑道:“不急不急,已经有人带队去皇宫那边了。” 赵如霜顿时一愣,紧跟着声音都尖锐了起来:“谁?” “你家小弟。” 第94章 天上仙山 一队军伍入了京都,沿途两侧的房屋店铺皆是紧锁,往日热闹的大街空无一人。 赵瑾瑜坐在马上,手持缰绳,驾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白狐脸儿的面具,不过虽是有了面具遮挡,可若是有人摘下他的面具,也会发现那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面容,属于丢大街上一扭头就会找不到的那种。 这种双重保障的事,赵瑾瑜喜欢做。 赵瑾瑜最终还是没选择变成个老头模样去隐仙峰,毕竟他对“无相蛊”修行不深,只懂改变容貌,却无法改变声音,一直用真元改变音线用老头子的声音说话也是挺麻烦的事情。 巫蛊族的人,也在队伍之中,只是跟在队伍的末列,每个人都身披厚实的斗篷,将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行人的目的地,是皇宫。 隐仙峰秘境的开启通道掌握在皇室手中,也唯有去了皇宫,才能进入其中。 “为何让这不知从哪来的人,做我们的统帅?” “赵如霜那小娘们也就罢了,好歹是公爷家的人,此人又是谁?” 身后的议论声,虽是小声,却一字不差地被赵瑾瑜听在了耳中。 他瞥眼看了一眼身后,说话的人是军中的几名将领。 这些随着自家大姐镇守南疆多年的将领,其实赵瑾瑜大多都认识,毕竟这些年他去南疆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他认得他们,这些将领却认不得赵瑾瑜。 毕竟每一次赵瑾瑜去他大姐那儿时,总是会变幻容貌过去。 赵瑾瑜瞥眼看去之时,能够注意到有几人正偷偷观瞧着他,眼神不善。 “几位将军,马上便要前往隐仙峰,不如趁着此时讨论一下入了秘境之后的部署?” 赵瑾瑜向几人发出了邀请。 可这些人都不知声,只当做没听到。 其中为首的一名黑脸壮汉咧嘴笑道:“这些兄弟们都是粗人,只怕先生初来乍到是指挥不动,好在我等几人在兄弟面前尚有威望,所以先生做好分内之事,其余的事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这话说得倒是客气,像是为赵瑾瑜分忧。 可话中含义,明里暗里无不是在警告赵瑾瑜莫要插手这支军队,安安心心地当个吉祥物便好。 赵瑾瑜微微蹙起眉,哪怕他现在的身份不是赵家公子,那也是赵府客卿,更是定邦公赵成武亲自任命的临时统帅。 这刚出了赵家的庄园,这些人就已经想着将他架空? 浑然未将赵成武放在眼中。 “果然老爹说得没错.....” 赵瑾瑜微微叹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驾马前行。 那身后的黑脸大汉见他不言语了,嗤笑了一声,对身边的心腹说道:“什么先生,还以为怎么地也能有些本事,赵成武便是找了这样的怂包么?”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明显是说给队伍前列的赵瑾瑜听的。 不过赵瑾瑜却没有任何反应,面色如常只当没听到。 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必要与之口舌之争。 ······ 皇宫之外,祈年殿前。 此地本是皇室祭祀之地,祈福来年风调雨顺。 今日天气甚好,明明还是初春,阳光却有些毒辣。 姬星河一身龙袍,坐在一张龙椅之上,手依在扶手上拄着脑袋,看着下方众人。 在他身边,站着两位貌美的女子,皆是身披彩袍,千姿百媚。其中一女拿着大伞为其遮阳,而另一女手持羽扇,为他轻轻扇着风。 老太监海清晏站在姬星河的身后,手持拂尘,低眉顺目地微躬着身子。 而在姬星河的下方,一条石阶之下,是一块颇为宽阔的空地,但此时此刻密密麻麻地沾满了人。 这些军士皆是来自大周境内不同势力,为首的自然是五王爷率领的皇族三军,而其他军队背后或是这朝中重臣、或是王侯、再不济也是某个附属小国派出的军队。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静静地等待着隐仙峰的开启。 赵瑾瑜率领赵家军士也在队伍之中,骑着马站在队伍前列,目光一转,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己队伍旁边,是黄家的队伍。 “老黄鱼也来凑热闹?” 这一点,倒是让赵瑾瑜颇为意外。 黄俞虽是兵部尚书,但却是文官职,并没有直接管理军队的权利,手底下也没有私募私兵,只有一些看家护院的护七。 这也敢来凑隐仙峰的热闹? 赵瑾瑜看了许久,发现黄家的队伍里,竟是有许多女子。 这些女子皆是披着面纱,头戴兜帽,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只是偶然一瞥见看到将前襟撑得鼓鼓嚷嚷的弧度,才会让人察觉她们的性别。 而在赵瑾瑜看去的时候,这黄家队伍中有一名女子也瞥了他一眼。 ...... “神主,怎么了?” 黄家队伍之中,乔装后的元姬驾马来到慕洛雪的身后,小声地问着。 慕洛雪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只是她的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赵家的队伍,统领者不应该是自己的大姑子么?为何不见赵如霜? 还有刚刚赵家领头的那人.....怎么给她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 她这一次,是通过黄俞的关系弄到了隐仙峰的名额,并没有想过在隐仙峰中要与赵家的队伍有什么交集。 原本想着,若是在隐仙峰之内遇到了大姑子赵如霜碰到危险,自己或许会帮一点灯。 但现在赵家统领者换做了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赵家军内也是无一人认得。 那么慕洛雪也就不在意了,便是赵家的人在隐仙峰中死绝了,也不干她的事。 整个赵家,她真正在意的,也唯有赵瑾瑜一人罢了。 ······ 时间一点点过去,尽管今日阳光毒辣,可在场的人大多都有修为在身,倒是也不见疲色。 海清晏一直盯着祈年殿外的日晷,等到日影到了指定的位置,立刻上前,走到姬星河的身后,俯身恭敬道:“陛下,时辰到了。” 姬星河缓缓点头:“既如此,那便让国师来吧。” 海清晏说道:“陛下,国师旧伤未愈,不如让老奴代劳。” “不必,去唤国师来。” 姬星河要让海清晏去天一阁请国师之时,不远处一声声音传来。 “陛下,贫道已经到了。” 天琊子自空中飘然而至,落到地上,向姬星河稽首行礼。 老国师自那一日在天一阁被神秘人打伤闭关养伤,今日是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他向姬星河行礼完毕之后,转过身来,看向下方众多军士,一甩浮尘,微微笑道:“诸位,贫道天琊子,有礼了。” “这隐仙峰的规矩,想必大家早已知晓,贫道便不再赘述,唯有一条,望诸位谨记--仙家府邸危及四伏,此一去九死一生,还请诸君小心为上。” 众人纷纷称“是”,只是有些人却并不以为意。 天琊子一甩浮尘,袖中一块罗盘飞出,迎风便涨,片刻间便从巴掌大小变为了十余米之宽。 他咬破舌尖血,几粒血珠激射而出,落在罗盘之上,罗 盘上顿时绽放开盛光,八个菱角处各有一条一道黑色符文亮起,朝着罗盘中央凝聚而去,形成一个奇诡的图案。 天琊子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掐着道诀,罗胖上的光芒一明一暗互相交替,仿若呼吸一般。 “请隐仙峰降临!” 随着一声暴喝,罗盘上一道激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之内,竟是将那厚实的云层洞穿了一个窟窿。 众人皆是面露惊骇,这般手段已是仙家手段,在场之人又有几人有幸见过? 他们不由自主地朝着天空看去,突然间有人指着天空发出了激动的大喊: “天、天上.....天上有座山!” “仙境,那一定是真正的仙境!” 天空之中,那道冲天光柱冲破的云层之后,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座隐于云雾之后的高峰。 仿佛神话传说中,真正的仙峰一般。 这便是“隐仙峰”这处秘境的名字由来。 第95章 启程隐仙峰 那若隐若现的仙峰之外,有道道七彩霞光升起。 云海之中,出现无数的幻影。 有仙人传道之景,一言出万法随,座下弟子皆为,坐在蒲团之上,无不恭敬听着。 有绝强武者演武之景,一拳可开山河、一掌可断江海、一剑出而星辰落、一刀起斩破天罡! 更有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仙兽,在云海中遨游,庞大的身影隐约可见、又似惊鸿般掠过。 这一幕幕奇景,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生敬畏之情,胆战心惊地看着天空,甚至有人承受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仙境!这是真正的仙境!” “隐仙峰..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在赵瑾瑜等知情者眼中,那一幕幕分明是鼎盛之时天武帝国的残景,被这片天地记得,再一次投影到了人前。 “多么鼎盛的王朝,可到最后也是难逃命运的洪流啊。”赵瑾瑜不由地感慨了一句。 高台之上,国师天琊子开启了隐仙峰秘境之后,似乎是消耗巨大,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了几分,微微喘着气。 他平稳着体内的气息,在腰间一拍,数块符石腾飞而出,落在高台四周。 “起!” 天琊子右手掐诀,自足下之地亮起无数咒文,与四周的符石相连,片刻间便起了一座大阵。 这座大阵与天空中的仙峰虚影遥遥呼应,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请诸君入阵!” 天琊子一声大喝,整座大阵光芒大放。 下方队伍之中,姬如渊驾马出列,朝着高台而去。 在他身后,皇庭军、玄霆军二军军士皆是跟随,步伐整齐地进入高台的大阵之内。 其余队伍皆无反应,这进入隐仙峰的顺序早已决定好了,而最先入场的自然就是皇室的军队。 皇室军队入了大阵之后,很快便消失在了高台之上。 而后其余队伍一一入阵,被传送到了“隐仙峰”之内。 这个过程很是漫长,等到赵家的队伍上高台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赵瑾瑜进入阵中,只见周围大阵从天上牵引下来一缕仙灵之气,围绕在他的身周,盘旋不散。 紧跟着,他只觉得身子一轻,在这缕仙灵之气的牵引下,缓缓向着高空升去。 他周围的赵家军士皆是如此,被仙灵之气所包裹。 下一刻,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这座大阵之内。 姬如渊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辽阔且昏暗的天空,整个天空布满了赤红色的“星辰”,为这片大地提供着一丝光明。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地上长着一些奇形怪状的野草,这野草长得分外狰狞,足有半人多高,还是诡异的紫色。 残破的建筑横陈大地之上,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有多么辉煌,可此刻却是凄凉破败。 “这里.....是仙家洞府?” 姬如渊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四野。 在进入隐仙峰之前,那漫天的仙家异象,无不让人觉得此地是一处仙境般的秘境。 可真正来了之后,却发现这里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渊哥,你看那边。” 身边的白川似乎发现了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指了指身后。 姬如渊向身后看去,一时间震惊地有些说不出话。 那是一座难以形容其高度的巨门,任何人站在它的面前就仿佛蝼蚁一般,令人吃惊的是这门柱通体用珍贵无比的玉髓打造而成。 而在巨门之上,有一块残缺的牌匾,牌匾上刻着残缺的字迹- “南天.....” 这“南”尚且完好,可这“天”字却只余一半,仿佛被人一剑从当中斩断,半蒙半猜才能推测出这个字是什么。 而这两个古纂字,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笔画间竟是有特殊的韵味蕴含其中,只一眼就让人心神沉浸其中。 姬如渊在看,一旁的木槿与纯阳子同样在看。 “南天......南天门么?” 纯阳子面色平静,可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木槿果然没有骗贫道,南天门、南天门......此地当真是天庭遗迹!” “那她与贫道所说的.....都是真的!” 即便是他陆地仙人的修为心性,此刻竟是也觉得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握着拂尘的手不断地攥紧。 也就在这个时候,皇庭军领奖司马洪走到姬如渊的身边,恭敬地行礼,轻声道:“王爷,其余人等马上便要入内了,还请王爷勿要忘了陛下之命,速速布阵。” 这一句话,让心神正沉浸在牌匾上那一个半字内的姬如渊很快回过神来。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姬如渊自然知道司马洪此话是什么意思。 他奉陛下之命统领三军进入这处秘境,除了探索这处秘境之外,自然是领了另一项密令-“削藩!” “隐仙峰”秘境可进不可出,里面不管发生了什么,外界也是不知道的。 而仙家秘境,机遇总是与危及相伴,哪怕是此次进入秘境内的人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死一些人......这很正常。 而姬如渊带着皇庭军、玄霆军这皇室二军提前入场,第一件事就是要布下大阵,剿杀后来者! 司马洪此次出言提醒,也只是让他不要忘了陛下的任务。 姬如渊只是想不明白,如今大周外敌虎视眈眈,为什么陛下却如此热衷于肃清内政,哪怕对内大动干戈会损及国本让外敌有可趁之机,却也浑然不顾。 他是忠,可忠的是大周、是这天下万民。 当今天子如此短视,这让他又如何自处? 姬如渊在心中忖度良久,缓缓开口道:“这仙家秘境危险重重,若是现在动手,少不了损兵折将,若是无法完成陛下交代的事,又是如何是好?” “况且这些藩王军,在这秘境之中,也是一番助力,不如先探索此处秘境,再另做打算。” 他.....还是狠不下那个心。 司马洪微微眯起眼,语气沉了下去:“王爷可是要违抗圣命?” “哼!” 姬如渊一拂袖,态度也是强硬了起来:“陛下即是将这三军统帅之职交给本王,本王自有衡量。司马将军,可是要以下犯上?” 白川向着姬如渊靠来,目光不善地看着司马洪。 司马洪只能看向一旁的纯阳子与木槿二人。 木槿说道:“平文王所言不错,更何况王爷才是此次统帅,我等听命便是。” 纯阳子捻着胡子,并不说话,但是显然木槿的态度便是他的态度。 司马洪深沉了一口气,拱手道:“属下知晓了。” 第96章 分崩离析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被传送进入了隐仙峰之内。 “这.这是仙家洞府?” 当隐仙峰内天地展露人前时,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与怀疑之中。 这与他们在外面看到的仙家之地截然不同,也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这分明是一片死寂的世界。 过了一会,赵家的人马也到了隐仙峰之内。 赵瑾瑜看着周围的破败之景,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不管是前世今生,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天庭遗迹”,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大司祭,我们何时动手?” 蓝泽悄悄来到赵瑾瑜的声音,低声私语着。 赵瑾瑜摇了摇头:“不急。” 也就在两人密语之时,赵家的队伍中,几名将领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暗暗点头,纷纷走出了队列。 他们朝着赵瑾瑜走来,而赵瑾瑜也立刻停止与蓝泽的交流,扭头看向他们。 “先生。” 为首的黑脸壮汉朝赵瑾瑜拱拱手。 赵瑾瑜看着他身后众人,微微皱眉:“何事?” “我与几个兄弟商量了一下,这秘境看起来凶险重重,我等兄弟在军中任职多年,也认得一些地方将领,准备去寻求外援,在此地结为攻守同盟,也好保住自家兄弟性命。” 黑脸壮汉有条有理地说着,显然这是早就想好的说辞。 赵瑾瑜冷笑了一声:“只怕是一去不返。” 黑脸壮汉面色不改:“先生说笑了,我等皆是赵公门徒,一心也只忠于赵字旗。” 他身后,有一名手持单刀、满脸横肉的将领不耐地说道:“大哥,与他废话作甚,这人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赵瑾瑜未表态,而他身边的蓝泽却是震怒:“好大的胆子,连大司.....连大人也敢诽言?!” 他身后,无数巫蛊族的精兵围了过来,无声地站在赵瑾瑜身后,每个人的眼神都如同狼眸一般,凶戾地看着与对面的赵家将领。 黑脸壮汉脸色顿时变了。 他知道这次赵如霜那娘们带回京的人里,除了赵字旗的弟兄们之外,还带了一支来历不明的神秘人同行入京。 这些人他虽不知来历,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探了探底都是些身手不凡极不好惹的人物,所以一直约束部下未曾与这些人起过冲突。 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全会听命于这位突然出现的“先生”。 “看来我猜测的不错,这些人是定邦公暗中栽培的死士,而眼前这先生也是定邦公的心腹之人。” 黑脸壮汉心中默默想着,但是这一刻也没有想过要退缩。 如今话已说出口,覆水怎能收? 赵瑾瑜突然笑了:“我记得你叫姜海?” “是又如何?” 赵瑾瑜没再与他说话,目光落在了姜海身后众位将领:“你们,也都要走?” 几位将领并不吭声,其中有几人脸上闪过一分惭愧,但还是没有辩解,默默地站着。 如此,赵瑾瑜便明白了他们的态度。 “好,好。”赵瑾瑜轻轻鼓着掌,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要走,我也不阻拦,尽管走便是。” 姜海朝赵瑾瑜拱拱手:“先生还是明事理的人.....” “费什么话,滚!” 这让原本还想说几句场面话的姜海顿时如鲠在喉,脸憋得涨红,半晌拂袖怒哼了一声。 “我们走!” 他振臂一呼,赵家军顿时分崩离析,一群人跟着他便准备离开。 而其余将领也纷纷带着自己派系的人马,准备与背后的“主子”汇合。 赵家军的内讧,早就被周围的势力看在眼中。 而从赵家军中走出来的将领带着自己派系的人马,朝着一些势力走去。 姜武带走的人最多,径直走到皇庭军那边,与皇庭军的领将司马洪不知道低语了什么,态度恭敬,随后带着人进入了皇庭军的队列。 这些人连掩饰都不再掩饰,直接当着赵瑾瑜的面选择了“叛变”。 蓝泽很是不忿,在赵瑾瑜身边躬身问道:“大司祭,就这么让他们走?” “呵,走了好。”赵瑾瑜神色如常,笑笑道,看向皇庭军那边,眼神深邃,话语中满是深意,“碍事的人走了.....我们也好放开手脚。” 蓝泽知晓他的计划,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看了看身后的队伍,身边竟是只余下了巫蛊族的人,一个赵家军的人都没有选择留下。 或许,这次的队伍之中还是有忠良之臣,只是这些日子被这些将领拉拢同化,不得已选择了离开。 又或许,这次赵成武挑得很好,瞒着赵如霜的耳目,竟是把赵家军的害虫都挖了出来,凑了这么一支队伍。 对于这些,赵瑾瑜都已经不关心了。 他看了看周围其他势力的队伍,哼笑了一声。 ····.. 赵家内讧,赵国公的心腹带着仅余的“忠良”负气离去。 在场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一幕,心中也都是如此想的。 “看来,偌大的赵家,也成了空壳啊。” “赵家没落已成定局,赵老匹夫被禁足京都,曾经辉煌无两的'赵字旗'交到一介女流手中,也早已名存实亡,赵家危矣。”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中惋惜。 但是所有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将军,赵家那边.....” 皇庭军内,司马洪手下的副将向他汇报着消息。 司马洪微微一笑,眼神颇有些不以为意:“赵家派入这秘境的不过千人队伍,现在只余下寥寥数十人,这周围到处都是背叛者,若我是赵家领将,在此地只怕无地自处,这赵家统帅倒是忍得住。” “眼下,赵家不足为虑.....最关键的,还是盯着那些赵家叛徒去的那几家势力。” 边防军,一直是陛下所窥视之物。 而现如今赵家内讧,麾下将领竟是各为其主,这一来说明赵家掌握的军权早已危如累卵,而二来.....则说明这些王侯们并不老实,竟是将手插足到了边防军里,连陛下视为禁脔之物都敢窥视。 大逆不道! 第97章 得乱起来 慕洛雪的队伍比赵家要早进来,所以当赵家内讧之时, 她也看在眼里。 “神主.” 元姬看到赵家队伍内讧的一幕,忍不住走到慕洛雪身 边。 慕洛雪摇了摇头:“不要多管闲事。” 整个赵家,她只在乎赵瑾瑜,或许看在赵瑾瑜的面子上 会顾忌几位家人。 除此之外,她漠不关心。 别说是赵家的队伍内讧,便是赵家的队伍在这“天庭遗 迹”中死绝了,也与她无关。 慕洛雪来这儿,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看向那恢弘的巨门,目光落在了远处,遥遥间依稀可 见一些巍峨的宫殿群。 “此地是天庭南天门,离先祖的宫殿太远了。” 慕洛雪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皇室队伍,心中默默道:“眼 下在这皇室军身边,诸事不便,得想个办法脱身才是。” “根据先祖所留的地图,过了南天门便是御兽斋那儿 有一处禁制,或许可以利用,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处禁制是否还能运转。” 她心中有了主意,决定继续蛰伏,等待合适的时机脱 身。 所有势力都进入了隐仙峰秘境之后,很快就起了新的纷 争。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陛下说愿与我等共同探索此地,难不成只是想拿我等当炮灰不成?” 起因是几支势力的人想要脱离大部队,独自探索这处秘境,只是隶属皇室的皇庭、玄霆二军拦着,不准离开。 “诸位,诸位.....” 姬如渊作为统帅,这个时候自然要出来调解。 他早已想好一番说辞,可那文绉绉的话语还没说完,就在周围的骂娘声中被淹没。 根本没人听他说些什么,每个人都各有心思,谁也不是傻子,谁也不愿吃亏。 姬如渊急得额头都冒了汗,心中有些憋屈,颇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而司马洪心中对姬如渊更是颇有微词。 自己一方提早入场,不就是为了布杀阵?若是早早将这些贰臣一并杀了,哪还有这么多事。 到最后,还是纯阳子出了手。 他浮尘一甩,漫天雷霆闪动,恐怖地雷蛇缭绕身周。 “诸位,可是要抗旨谋逆?” 纯阳子冷冷地看着周围的藩王将领,收起往日的仙风道骨,尽显杀气。 无人敢应声。 陆地仙人之威,一人便可挡千军万马! 姬如渊想讲道理,只是这些人不想讲道理。 而纯阳子不讲道理,这些人有开始想讲道理。 “道长.....” 姬如渊总觉得不妥,张开口想说些什么。 可司马洪与玄霆军的另一位领将,却是在他这个统帅还未开口之际,就开始配合纯阳子镇压起这些不安分的藩王军。 这一切,让姬如渊这位三军统帅无地自处,最后只能是化为一声苦笑。 皇室派来的两军,皆是精锐,数量上也比所有的藩王军加在一起还要多。 当皇室军队开始强硬起来之时,这些藩王军也只能乖乖认怂。 当几军势力开始联手探索这片秘境的时候,终于是靠近了宫殿群。 “这.....这是七彩鎏金?” 众人大为震撼,这些宫殿残破不堪,可它的材料却是如今举世罕见的天材地宝。 地上铺着的道路是一块块仙灵之石,那立在宫殿前的柱子通体由南海幽铁打造,而宫殿本身更是用玉髓铸造。 若是当年辉煌之时,难以想象此地会是怎样的奇景。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这些曾经的天材地宝早已流失了灵性,否则这些人非得把地板砖都给翘了不可。 众人开始兴致勃勃地探索起了这片宫殿群,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就是演绎中的天选之子,希冀着能在这仙家福地找到独属于自己的机缘。 只可惜,现实终究是残酷的。 这处宫殿群,早就被前人搜刮过,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在所有人都专心于探索这片宫殿群的时候,没有人注意有一人正悄悄走到了宫殿群前的那颗柱子前。 慕洛雪仰头看着这足有数十丈高的黑铁巨柱,轻轻拂拭着巨柱上的灰尘,露出隐藏于其中的特殊纹路。 她从怀中拿出一卷古卷,打开之后,在古卷上的某处轻轻一点,一缕真元顺着指尖注入古卷之内。 而她面前的巨柱,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看来此地禁制还未被人触发过,还能使用。” 她很快停了手,似是无意地向四周看了一眼。 周围并没有人,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做了什么。 慕洛雪似是沉思了一阵,最终还是放弃了现在启动此地禁制的打算。 利用此地禁制,或许能够坑杀不少人,但是并没有把除了己方之外所有人都尽数剿灭的能力,只会把自己暴露在人前。 不值当...... 而在宫殿群之外,赵瑾瑜坐在一处废墟的青石之上。 他身边有一名巫蛊族的族人站在身后,目光眺望着宫殿群那边,似是鹰隼的双眸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大司祭,他们没有如您所料,并没有开战。” “是么?” 赵瑾瑜有些意外。 他分明记得前世之时,皇室的人一入秘境立刻布阵坑杀后来者。 此事极为隐秘,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后消息是从皇庭军内部传出来的,就因为这事对皇室忠心耿耿的司马洪被当今陛下亲自赐死。 不过前世之时,统帅皇室三军进入隐仙峰的,是国师天琊子。 这一世,天琊子被自己打伤,三军统帅便换了平文王姬如渊。 姬如渊与天琊子截然不同,天琊子只会听从皇令,虽是一幅悲天悯人的样子可杀起人来并不手软,而姬如渊更加的优柔寡断,只怕是下不了手。 这不好,很不好。 他这一次来这天庭秘境,不是为了天武秘宝,也不是为了什么宝贝机缘。 是为了阻碍当今陛下这一世夺得那天武秘宝! 是为断姬星河一臂! “得乱起来啊.....” 赵瑾瑜似是轻叹般地说着。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铃铛,轻轻一摇。 这天庭遗迹注定会是腥风血雨。 那便由他来开启这场杀戮的开端! “当啷~” 铃铛清脆的响声,向着四面八方散播而去。 第98章 尸鬼大军 进入秘境的第一天,大部队几乎一无所获。 最后几方统帅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在这片宫殿群扎营。 这隐仙峰秘境之内,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只是初入秘境这秘境中的凶险尚不可知,以姬如渊的性子自然是小心谨慎为上,步步为营。 也幸好此处宫殿虽已破败,但好歹还有一些壳子,简单修整一日倒也能用。 在这片宫殿的东面,是景昌侯的军队。 景昌侯这一次亲自率兵马入了秘境,凡事也是亲力亲为。 此时此刻,他正在款待客人,而这客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从赵家叛逃的一名将领,名为公孙谨。 要说这公孙谨,在赵家军中也算是身居要职,乃是赵成武的七十二义子中的一位。 对于能够招揽到这样的能人,景昌侯显得很是高兴,吩咐人备好酒席,亲自款待公孙谨。 会在这危险重重的秘境之中,带上自己的厨子、美姬,又带了一些奢侈之物的,也唯有这景昌侯了。 “子安。”景昌侯端着美酒,看着殿中美姬跳舞,笑盈盈地把酒杯递向一旁的公孙谨,亲昵地喊着他的表字,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笑问道,“这美酒美人,子安为何闷闷不乐?莫不是嫌本侯招待不周?” 公孙谨连忙行礼,苦笑道:“侯爷一片真情,末将感激涕零。只是.....如今末将归顺侯爷麾下,这出了隐仙峰怕是要被义父视为仇敌。” “无妨。”景昌侯冷笑了一声,“赵老匹夫久居京都,早已失了军中掌控,如今自身尚且难保,怕是想要追究子安你,也是有心无力。” 公孙谨委婉地说道:“军中还是有不少弟兄都还信着赵字旗,大小姐也在边防坐镇,手下也是有不少死忠精锐。” “等离开此地,本侯允诺你的,自会实现。你将来乃是本侯家婿,也不必惧怕那赵老匹夫。”景昌侯见公孙谨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笑道,“看来不给子安看一些东西,子安是不会信本侯有抗衡赵老匹夫的能力。” 他拍了拍手,殿内乐声一止,翩翩起舞的几名舞姬纷纷停了动作,朝着他躬身行礼后,退下了殿。 “来人,唤我不死战将来!” 随着景昌侯一声高喝,殿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公孙谨只觉得整座大殿都有些摇晃,诧异地看向殿外,渐渐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从殿外走进来几名身高七八丈的巨人,浑身上下肌肉盘虬,只是皮肤苍白无血色,双眼之内毫无生机可言。 这些巨人进入殿内,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股味道,让公孙谨瞬间毛骨悚然,连头发丝都立了起来。 他久经沙场,手底下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怎会闻不出这气味.....分明便是尸臭! 景昌侯却不以为意,反而兴致勃勃地吩咐左右:“战舞起!” 有人拉了擂鼓上来,赤着膀子开始敲响擂鼓,“咚咚”的鼓声低沉有力。 而进入殿内的这些巨人,随着鼓声响起,操起刀戈,开始跳起了力量十足的战舞。 景昌侯邀请公孙谨共赏战舞,不无得意道:“子安且看看,本候这不死战将如何?” “王爷,这些人.....” “本侯得了仙师赠仙丹,挑选精锐服用仙丹之后,一人便可抵挡千军,不惧生死骁勇善战,而且很是听话,军纪严明。”景昌侯越说越是兴奋,站起身来,“现如今本侯麾下如此军队足有千人,若将来有万军、十万军.....这天下,谁能与我匹敌?” 公孙谨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勃勃野心,可他看到这些所谓的“不死战将”..... 这,分明便是邪术啊! 可他在这一刻,只能是恭敬低头:“侯爷所言甚是。” “哈哈哈,来来来,喝酒喝酒。” 景昌侯很是高兴,亲自为公孙谨斟酒。 可也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叮铃~” 铃声空灵悦耳,声音并不响亮,但却在这片天地间传得极开。 殿中原本正跳着战舞的巨人在这一刻动作纷纷一止。 那毫无生机的双瞳,开始充盈起了鲜红的血色。 景昌侯还未有所察觉,正侧着身为公孙谨斟酒。 可公孙谨猛然间危机感涌上心头,猛地抬头看去,却看到那些巨人手持着巨斧,高高举起..... “呲!” 一斧落下,完整的一个人竟是从中被劈成了两半。 鲜血飞溅,染红了公孙谨的衣裳,杯中清澈的酒液也变得昏红。 他瞳孔震颤,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就在刚刚,还在意气风发地述说着自己宏图伟业的景昌侯,被他麾下的“不死战将”劈开了身子! “叮铃~” 悠扬的铃声响在大军驻扎之地的上空。 无数半人半尸的巨人,双眼开始变得血红。 “吼!!!” 野兽般的嘶吼声此起彼伏,他们失去了原本的束缚,开始屠戮起了身边的友军。 半个时辰之后,当风铃声再次响起的那一刻,他们停下了动作,仿佛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目光看向了皇室军队驻扎的地方..... 姬如渊挑了间还算完整的大殿,准备今天先住在这儿。 白川守在殿前,自进入秘境之后,他哪怕依旧昏昏欲睡,可也是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确保姬如渊的周全。 就在姬如渊刚要合衣睡下之际,司马洪匆匆赶来。 “王爷,卑职有要事禀报。” 司马洪来访,姬如渊只好重整衣冠,亮了盏灯唤他进来。 “何事?” 司马洪单膝跪下,面色焦急道:“王爷,诸军叛动!正在进攻我们的人!” 姬如渊手上动作一止,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司马洪。 宫殿群外,赵瑾瑜站在青石之上,眺望着那边。 而在他的身后,无数的巫蛊族蛊师正盘膝入定,体内灵力注入手中铃铛之中,正专注地操控着铃铛。 他已经听到那冲天的喊杀声从那边传来。 火光冲天,血腥味似在空气中蔓延。 “既如此,这场杀戮的序幕,还是让我来拉开吧。” 赵瑾瑜轻叹了一声,喃喃自语着。 第99章 雷法而已,我也会 在营地大乱之时,慕洛雪的队伍也在第一时间受到了冲击。 一名巨人的脑袋被银色的利爪狠狠抓爆。 月曦收了手,擦拭了一下指尖的血迹,看向一旁的慕洛雪:“神主,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慕洛雪检查了一下失去了头颅身体却还在动弹的巨人尸体,脸色凝重:“看起来像是炼尸之术.但是道家旁门,还是巫蛊族的尸蛊,我看不出来。” “叮铃~” 一声铃铛声响起,原本正在与泉先族打得不可开交的巨人突然间停下了动作。 哪怕泉先族的人在巨人身上留下了伤口,这些怪异的巨人也似乎浑然未觉一般,突然间朝着同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而他们离去的方向,正是皇室军队驻扎的地方。 泉先族的族人还想追击,但是很快被月曦喝止。 慕洛雪神色严肃道:“不要缠斗,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 “神主,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月曦请示着慕洛雪。 慕洛雪当机立断道:“去禁制那边,离开这里!” 这些怪物般的巨人背后,必然是有人在操控。 她不想卷入其中,她是为了天武王朝的遗留之物而来这里的。 眼下有人为她托住皇室军,这是极好的机会! 慕洛雪决定抓住这次的机会,她有着天庭遗迹的地图,并且拥有着掌握部分禁制的能力,足以赶在所有人的前面! “祭幡!” 她高喝了一声,所有泉先族人毫不犹豫地在这一刻祭出了百雾子母幡。 浓厚的灰雾遮蔽了所有人的身影,朝着那宫殿群前方的金属巨柱疾驰而去。 巨人围聚在皇室军队之外,它们数量极多,赤红的双眸紧盯着面前的军队。 “布阵,布阵!!!” 将领厉声的喊声在皇室军队中响起,鼓声与长号声在此刻响彻天际。 身披黄金甲的皇庭军迅速列队,布下一座座军阵,严阵以待。 而银甲玄霆军则手持弓弩,一支支利箭直指巨人要害。 当双方交战在一起,冲天的喊杀声响起,皇庭军与玄霆军皆是军中精锐,武器装备无一不是精锐法器。 可他们在攻击这些巨人时,却惊讶地发现这些巨人的身体坚硬无比,哪怕刀砍得卷了口,也不过是伤其皮肤。 纵然是费劲力气砍下这些巨人的胳膊,甚至是砍下脑袋,他们依旧还在战斗,像是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这样的敌人,让人胆寒! 也就在这时,中军之中,一道紫雷炸开! “妖魔安敢作祟!” 纯阳子暴喝一声,浮尘甩动之时,天空中炸开无数雷霆。 “召请雷部将,诛杀邪逆!” “紫极天雷!!!” 无数雷霆自天空落下,似是灭世。 被紫雷劈中的的躯体在顷刻间化为飞灰。 这一幕,也被远远观察着的赵瑾瑜看在眼中。 “纯阳子师兄还是出手了啊。” 他有些惋惜。 他当初冒险入皇宫,打伤国师,便是为了防止有陆地仙人入场。 只可惜天琊子没能来隐仙峰,却换了太乙宗的纯阳子。 赵瑾瑜深知一位陆地仙人足以左右一场战局,而这一次纯阳子站在了大周皇室这一边,那么他.....也顾不得往昔同门情面了! “大司祭。” 蓝泽面露焦急,躬身作揖:“此人术法极克我族之术,还请大司祭出手。” “不必你说,我自会出手。” 赵瑾瑜一步踏出,竟是踏虚空如平地。 蓝泽这时才注意到赵瑾瑜平日戴着的那柄剑此刻却未带在身上,不由怔住:“大司祭,您不带你的佩剑么?” “谁与你说,我只懂剑术?” 他伸手一招,头顶之上竟也是无数雷霆凝聚:“雷法,我也会。” 他的雷法,学自纯阳子。 万没想到,今日自己这雷法,却是要用在对付纯阳子身上。 “召请雷部将,助我除敌!” 随着赵瑾瑜一声暴喝,赤红之雷划破天际,恐怖的气息似是毁灭。 纯阳子正在大杀四方,这些邪祟巨人对他并不能造成威胁。 可是.....数量太多了。 “这姬如渊,当真迂腐。若非他妇人之仁,眼下又如何有此灾劫!” 纯阳子心中对于姬如渊也是颇有微词,但眼下也只能奋力出手,先镇压这些邪祟。 可就在这时,天际边一道赤红雷霆闪过,朝着他的面门直冲而来。 纯阳子心中骤然一紧,宽大的袖袍席卷而去,将那道赤雷纳入袍中。 可下一刻,他的袖袍瞬间炸裂开来,让他整个人在半空之中向后翻了数个跟头,这才止住步子。 纯阳子虽是狼狈,可倒也未受太大的伤势。 可他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陆地仙人?!太乙雷法?!” 他一时间脑子都一片空白。 此次进入隐仙峰,有其他的陆地仙人潜藏其中,也不会让他那么惊讶。 可问题是.....对他出手之人为何会掌握太乙宗不传之秘的雷法? 这太乙宗分为九峰,传承雷法的唯独纯阳子的玄法峰,他接任玄法峰峰主已有三百年,谁人学了雷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为什么.....现在会有一名陌生的陆地仙人,懂得玄法峰的太乙雷法? 就在纯阳子失神之际,一道赤雷如刀锋般锋利,划破天际转瞬间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毁灭性的气息,让纯阳子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一咬牙,在腰间一拍,一个绿豆大小的小鼎飞旋而出,迎风便涨,顷刻间化为数十丈大小的三足巨鼎。 鼎内盈满着紫色的雷液,紫雷在鼎口跳动,将那道赤雷吸入其中。 “炼!” 纯阳子手掐道诀,鼎盖轰然落下,要以自己这雷鼎炼化那道赤雷。 赤雷在鼎中不断挣扎,鼎身被顶出无数凸起,轰鸣声不断从鼎内传出。 纯阳子额头已经是豆大的汗珠落下,随着他炼化这道赤雷,惊讶地发现此人对太乙雷法的造诣竟不会逊色他多少。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对方并未掌握九天雷之一。 如此造诣,绝非偷学太乙宗传承之辈可以掌握,这定是太乙宗出身的人! 纯阳子很确信自己执掌玄法峰之后,玄法峰内暂未有第二人突破至阳仙之境,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此人是太乙宗那些闭关不知生死的某位祖师之一? “前辈,同出一门,为何不见?” 纯阳子高声喝着,目光警惕地看向周围。 第100章 陆地神仙成大白菜了? “晚辈玄法峰第九十八代峰主纯阳子,还请前辈见面一叙!” 战场之上,纯阳子高声疾呼。 而在下方,木槿却怔怔地看着天空中不断跳动的赤雷。 她总觉得,有些眼熟。 “剑君大人好像也懂雷法。” 木槿心中升起这样一个念头,但是却不太肯定。 前世之时,她只是经常见赵瑾瑜去玄法峰与纯阳子探讨雷法,只是从未见过赵瑾瑜亲自施展过。 只是这些日子,京都之内先是出了两位擅剑道的陆地仙人,现如今又出现了这擅雷法的陆地仙人..这很难不让她产生遐想。 但是木槿眼神渐渐地暗淡了下来,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若是剑君也重生了,他怎会不去太乙宗呢?” “这一切,都是巧合。” “只是.也太过巧合了。” 木槿在心中否定了正确的答案,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而另一边,姬如渊正将白川拉到身前说话:“倘若纯阳子道长不敌,你去助他。” 白川一贯以来都很听姬如渊的话,但是这一刻却有些不愿意:“若我去助纯阳子,谁来护你周全?” “若是道长都败了,你如何护我周全?” “只论逃跑,普天之下无能出我右者。” 姬如渊挺无奈的,这是这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不过他知道白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毕竟这隐仙峰,便是他应劫之地,白川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看到姬如渊死,一步也不想离开。 只怕稍有不对劲的地方,白川会违背他的请求,直接带他跑路。 白川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纯阳子,好看的眼眉皱着:“不过,什么时候这陆地仙人成了路边的白菜?打伤国师是一个,赵家藏着是一个,现如今这还有一个,京都当真如此卧虎藏龙不成?” 陆地仙人,一世难见几人。 即便是一统九州的大周皇朝,对待手段通天的陆地仙人也是极尽礼待,大周九国柱也只需在国家有难之时出手相助就可享受一朝供奉,平日里便是皇帝都命令不动。 至于其他异族,本就在苦寒之地求生存,能有几人成陆地仙人? 普天之下,陆地仙人那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怎偏偏这段时间这京都就出了这么多身份不明的陆地仙人呢? “莫非这隐仙峰.....不仅仅是一处仙家洞府那么简单?” 白川并不知晓隐仙峰就是传说当中的天庭遗迹,但现在也已经是心中隐隐察觉出不对。 寻常仙家洞府,可不值得那么多陆地仙人窥觊。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侧头看看身旁忧心忡忡的姬如渊,脸色也不由地凝重了几分。 来之前,他不理解有自己守在姬如渊身边,这普天之下还有什么能够害得了姬如渊性命的。 但现在......他也不自信了起来。 “倘若真事不可为.....”白川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就是落得被渊哥记恨,也得将他强行带出去!” 这大周国运、皇室二军.....这些与他何干? 他所求所想,不过是姬如渊平安无事罢了。 “前辈,为何不见面一叙?” 天空中,纯阳子祭起雷鼎,厉声高呼。 对方的雷法,显然根脚出自太乙宗,可同出一门的陆地仙人自己却丝毫猜不出对方的身份.....这让纯阳子内心大受震撼。 可对方并没有现身的打算,而下方战局已经陷入焦灼之势。 皇庭、玄霆二军虽是军中精锐,若是单独一个兵卒实力都不在这些半尸人之下。可这些邪术所造的半尸人不惧刀枪、不惧生死,哪怕是被劈开半个脑袋,身体被毁去大半,它们都仍在战斗。 更可怕的是,这些半尸人也不知道何人在背后操控,竟是行令如一,甚至还会布下军阵,联手作战。 反观皇室二军,由于突然间遭袭,根本来不及布阵,而且布阵需要旌旗手指挥,可军旗刚升起,旌旗手立刻就被那赤雷所杀,根本结不成军阵。 更致命的是皇室二军的军士虽是精锐,可他们毕竟是人,眼看着一位位同袍被这些半尸巨人杀死,心中难免产生畏惧,作战之时也不由地畏手畏脚。 “一群草包!” 大军之中,姬如渊看着且战且退的皇庭、玄霆双军,饶是他的心性,也不由地心中暗骂。 想当年他亲临边境,亲眼目睹的当初兵马大元帅赵成武亲率的赵字旗边疆军何等意气风发? 与异族交战,纵然死伤近半,纵然周围已经是尸山血海,可边疆军可曾退过一步? 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而边疆军的将领不过是草根出身,修行的不过粗鄙的军中法门,武器更是制式兵刃,却能打得边疆异族向外退让万里地,打得四海之内臣服大周。 皇室三军呢? 所有将领都是出身贵族,每一人都是资质不凡,领着最高的俸禄、修行最好的法门,便是兵刃也是内库专程拨了银钱请神匠山打造..... 表面上看,那是何等的精锐之师? 可结果这才死几人?竟有溃败之相?! 这群少爷兵,只怕是在京都待得太过安逸,连战场都未曾去过几次。 姬如渊心中下定决心,此次隐仙峰之行过后,若陛下真留他在京都,当什么三军统帅,他必将上书奏明将这皇室三军送往边境磨练十年再返京。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应对眼前危机再说。 姬如渊双眸一凝,看向外边战场上的那些半尸巨人,瞳孔之内有神光闪动。 在他眼中,那些半尸巨人颅顶之上氤氲出现黑色死气,而那黑色的气运有一缕气机朝着东南方向延伸而去..... “操控这些尸傀之人在东南方,白川!” 他眼神一厉,指着东南方喝了一声。 他想让白川去东南方直捣黄龙,可喊了一声,却发现白川不为所动。 这比女人还漂亮的第五柱国,此刻正抱着手依靠在墙边,装睡。 看来,白川已经打定主意不离开姬如渊半步。 姬如渊看向他,复杂的眼神最终化为无奈,叹了一声:“最起码.....替我将此事传音给纯阳子道长。” 白川还是不睁开眼睛,只是两片薄薄的唇轻轻动了几下,帮着千里传音。 第101章 再次交手 纯阳子并不懂行军打战之道。 可他也看得出这下方战场对自己一方的情势似乎有些不妙。 他想要将潜藏的那名陆地仙人逼出来,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正面与他交锋,除了挡住他不让他对这些半尸人动手之外,就是暗杀皇室二军中的旌旗手,阻拦皇室二军结成军阵。 这让纯阳子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明明觉得自己实力并不惧怕对方,可奈何人压根不正面应战,此刻他在明敌在暗,应付起来反倒是疲力不少。 正当这时,纯阳子耳朵一动,听到了第五柱国千里传音的声音。 “操控尸傀者,在东南方!” 纯阳子听到第五柱国的声音,扶着胡子,脸色不大好看地哼了一声。 此次隐仙峰之行,明明他只是监军,真正的三军统帅乃是姬如渊,可面对这来历不明的陆地仙人,这位五王爷身边的第五柱国却是连出手都不曾出手,愣是让他一人独自面对! 这让纯阳子心中很是不平。 他传音了一句:“还请第五柱国出手相助!” 可这句传音却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任何回复。 修身养性数百年的纯阳子有点儿想骂人。 可眼下,他也顾不得找白川争辩,只能是运气凝神,真元注入雷鼎之中,雷鼎瞬间膨胀了数倍,鼎内青紫雷液倾注而下,化为一片雷海,无数紫雷化作的雷蛇朝着东南方狂袭而去。 随着紫雷涌向东南方,纯阳子很快便感知到在东南方做法的巫蛊族人。 “巫蛊族?” 他神色一凝,可很快那些从雷鼎中倾泻而出的紫雷竟是不受控制地朝着半空飞去。 纯阳子面色凝重,抬头看向东南方,却见东南方的天空中有一名身穿青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正凭虚御空,无数紫雷被他牵引身周,不断地被炼化。 “前辈......”纯阳子见礼,嘴唇微动,却是不发出声音,“不知前辈是我宗哪一字辈?” 他是在向赵瑾瑜传音,目的便是不让其他人听见两人对话的内容。 当赵瑾瑜听到这一声“前辈”之时,戴在银色面具之下的脸色别提有多古怪了。 万没想到,纯阳子师兄还有喊他“前辈”的一天。 他沉吟许久,淡淡地传音回复道:“什么时候,玉仙峰上的仙人,也成了皇朝鹰犬?道长是忘了太乙宗宗规么?” 太乙宗的宗规,便是“不问红尘事,只求逍遥仙”。 纯阳子听到这银面具神秘人提及太乙宗宗规,心中更是笃定对方就是太乙宗出身,只是不知是哪一个字辈的。 “念在我与太乙宗有故旧的份上,我不欲与道长交手,道长不妨就此离开?” 赵瑾瑜不太愿意与昔日交情深厚的师兄交手,试图劝纯阳子离开:“此处秘境,是有一些机缘,道长有缘自取,我也不会加以阻拦。” 这话意思,便是让纯阳子舍弃皇室二军,离开此地,想干嘛就干嘛去,他不会去阻拦。 可他也知晓,纯阳子十有八九是不会听的。 果不其然,纯阳子听完之后,轻捻胡子,原话奉还:“此话奉还前辈,前辈若是肯发誓与我等井水不犯河水,贫道可做主让前辈探索此处秘境收获一些机缘。” “寻常机缘,对我有用?” “那便是无话可谈?” “对,无话可谈。” “那便.....得罪了!” 纯阳子稽首见礼,长袖一甩,手腕间一个铜环顿时飞出,“砰”一声化为一只似蜥似蛇的四足异兽。 此异兽腹腔鼓起,声音如闷沉雷鸣,张嘴之时喷出一道雷火直冲赵瑾瑜面门轰隆隆飞去。 赵瑾瑜伸手一抬,赤雷自他指尖缭绕跳动,竟是缓缓凝视,雷霆化为一柄赤剑,被他握在手中。 “斩!” 一声暴喝,雷霆赤剑骤然爆发一阵耀眼光芒,将半边天空渲染成了青红之色,剑光朝着那身披鳞甲的四足雷兽狠狠劈落而去。 “轰轰轰!!!” 纯阳子与赵瑾瑜两位顶尖陆地仙人的交手,一时间大地震鸣,仿佛有着灭世之相。 而在那宫殿群内,一团团白烟原本朝着正当中立于殿外的黑铁长柱飞去,也被这灭世之相惊得止住了步伐。 百雾子母幡内,大神将月曦抬头看向天空中交手的两道人影,眼神中满是惊恐:“陆地仙人......竟是恐怖如此?” 泉先族在北荒古神氏族中,也不算小氏族,可族中近千年未曾出现过陆地仙人。 月曦本以为自己丹境修为,距离陆地仙人的阳仙境界不过一步之遥,可倘若她插手这两位神仙的斗法,只怕是余威她都招架不住,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 “这二人都不是寻常的陆地仙人。” 慕洛雪瞥了眼天空,眼神也十分忌惮:“大周九国柱,只怕半数都不是这二人对手,那纯阳子来自太乙仙宗,乃九峰之主,倒是不奇怪。可与他交手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必须得尽快赶到先祖在天庭遗迹中的宫殿,得到先祖遗物了。 也只有如此,她才能够在隐仙峰中与这两位陆地仙人较量一二,否则以她手上的那些宝物,能否保住性命都是未知之数。 “重活一世,好不容易要与相公修成正果.....” 慕洛雪心中一想到赵瑾瑜,心中便生出使不完的气力一般,即便对手是陆地仙人,她也要将其踩在脚下! 她不再关注上方战局,来到黑铁柱前,取出怀中古卷,一缕真元注入,古卷自行飞到半空,摊了开来,上头无数光点闪动。 随着她真元不断注入,古卷中的某处光点光芒越来越甚,而一旁的黑铁巨柱也开始不断震颤。 无风之地此刻却是狂风卷起,大地上的尘土被扬起,这宫殿群的青石板上竟是纹刻着一行行蝌蚪般的密文。 慕洛雪闭目凝神,片刻后睁开双眸,眼眸有喜色:“此阵可直通天庭众殿,先祖之地的禁制还算完好,速速入阵!” 眼下天庭破败多年,她最担心的便是先祖之地的传送法阵也已经破败到不堪使用了,现在看来情况还不算糟糕。 只要能够进入先祖曾经的宫殿,得到先祖遗留之物,那么这天庭遗迹......便如探囊取物。 月曦与泉先族的众族人纷纷入阵。 慕洛雪启动传送法阵,要将她们送走,而月曦却见慕洛雪入阵内,吃惊道:“神主,你不与我们一同走么?” “你们先去,我稍候便来。” 慕洛雪看向天空交手的二人,微微一笑:“我去为他们送份‘礼’。” 第102章 大礼 “道长,只你一人,如何挡得住我?不妨让第五柱国也 一同上吧!” 赵瑾瑜手持赤雷所化长剑,轻描淡写间便挡下了纯阳子 所有攻势,偶尔还能出手对下方的皇室双军出手。 相比之下,纯阳子用尽手段,可也只是堪堪抵挡,分不 出余力做其他的事情。 “此人雷法造诣稍逊于我,所化赤雷也仅仅是普通的雷 霆变化,而贫道执掌九天雷之一的紫极神雷,可为何、为何 奈何不了他?” 纯阳子心中早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接受。 对方甚至不需施展多少神通,仅仅是化了一柄雷剑,几 招剑势就让他无可奈何。 高下立判,此人说得并没有错,若是第五柱国不出手, 纯阳子知道自己迟早要落败! “幸亏这次皇室所依仗的大能是纯阳子师兄。”赵瑾瑜心 中暗道,“若是如前世那般,是天琊子带队,只怕反倒是不 好对付。” 若论实力,纯阳子的修为是在大周国师天琊子之上的。 但是赵瑾瑜太了解纯阳子了,可谓是知根知底,纯阳子 有什么手段他都心知肚明。 反倒是天琊子,乃是南海散修出身,所学庞杂,有的是 各种奇诡手段,哪怕实力稍逊,可反倒是更不好对付。 赵瑾瑜与纯阳子几次交手,都留了几分力,他在试探第 五柱国何时出手。 纯阳子已经落入下风,也不见第五柱国白川出 手,这让赵瑾瑜耐心有些消磨殆尽了。 “疾!” 赵瑾瑜持剑指天,一声喝罢。 天空中,雷霆轰隆,无数赤雷自雷云之下凝聚成一柄柄利剑,漫天剑光直指下方。 纯阳子心中顿时升起寒意,一拍腰间,数件保命之物飞旋而出,迎风便涨,垂下道道护体之气,护在他的身前。 可随着赵瑾瑜伸指一引,那万道赤雷剑自天空坠落,坠入下方。 “糟了!” 纯阳子大惊失色,他这时才发现对方的目标竟不是他,而是下方的皇室军队的队列。 一道道赤雷所化利剑落下,战场上瞬间数百士卒化为血雾,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死在了漫天的赤雷剑之下。 一名陆地仙人完全放开手脚之后,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便是一场屠戮! 可就在这时,大地之上,亮起无数符文。 这些蝌蚪般蝌蚪秘银纹漂向天空,一座大阵须臾间呼地便成型。 赵瑾瑜雷法所化的雷剑被那一枚枚神秘银纹吞噬,他顿时一怔:“能够吞噬我的剑气?这是什么阵法?” 他本以为这是皇室军队所布置的后手,可看向纯阳子时,却发现这老道也是一脸懵逼,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神秘银纹在吞噬了赤雷之后,开始汇聚起来,朝着半空中的赵瑾瑜袭去。 赵瑾瑜一剑斩出,可这一剑却像是劈在了空气中,那些神秘银纹自他的脚裸一点点向上攀爬,似是要将他吞没。 而另一边,纯阳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被这些神秘银纹吞没。 不单单是他二人,下方战场之内被皇室双军护得最为严实的一处宫殿中,姬如渊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的白川。 白川此刻同样也是狼狈不堪,那神秘银纹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了一道道银纹,仿佛刺青一般,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这是什么东西?!” 白川心中升起不好之感,急忙想要运转真元,将这些神秘银纹从自己体内逼出去。 可陆地仙人恐怖的真元在这一刻没有派上用场,这些神秘银纹完全不为所动。 姬如渊双眸中闪过神光,看向白川身上出现的神秘银纹,心里咯噔了一下:“荒古道纹?力量来源于地下,这分明......是此地禁制啊。” “有人启动了这里的禁制?” 他在居星山潜修这些年,这荒古道纹也有研究,很快便认出了白川身上的荒古道纹是什么含义。 “传送么.....” 这些荒古道纹似乎只针对陆地仙人的强者,至少姬如渊和外面的将领士卒都没受到什么影响。 “渊哥!” 白川突然间喊了一声,而姬如渊正在闭眸掐算,想要替白川破除这荒古道纹,额头豆大汗珠滴落。 在白川身体变得虚幻之时,他从怀中取出两片龟甲,掷出之后龟甲爆发出两道黄光。 白川的身体凝实了起来,神秘银纹似乎要从他身体中消 散。 但下一刻,神秘银纹比之前更加凶狠地反弹上来,瞬间将他身体吞没。 悄然无息间,第五柱国的身影消失在了姬如渊的面前。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天空中正在交手的两道身影。 ······ “大司祭.....消失了?!” 宫殿群的东南方空地上,一直观察着天空两位陆地仙人交手的蓝泽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 他连忙拿出从圣女手中暂借来的蛊铃,想要用同心蛊联系赵瑾瑜。 可消息却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蓝泽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这同心蛊便是隔着天涯海角也能够彼此感应,可现在完全感应不到大司祭手中另一只同心蛊,这.....难道说大司祭出了意外? 正当蓝泽不知所措之时,突然间身后一名族人手中铃铛炸裂开来,口吐鲜血。 “蓝祭祀,没有大司祭掠阵,对方已经结成军阵了!” 刚刚口吐鲜血的族人擦了擦嘴角血迹,连忙上前将情况汇报给蓝泽。 蓝泽心中也心知肚明,自己一方刚刚能够占据上风,完全是因为大司祭掠阵的缘故,这皇室双军虽是精锐,可旌旗手一露头便被大司祭斩杀,结不成军阵实力便大打折扣。 眼下大司祭突然间失去了踪迹,虽然皇室一方同意失去了掠阵的纯阳子,但反而是缓了过来,至少旌旗手不会一露头便被杀。 蓝泽犹豫再三,咬牙道:“先行撤退,等大司祭回来再 做定夺!” “是!” ······ 一场战事,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些魁梧巨人般的半尸人在幕后蛊师的操控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撤退。 皇庭军领袖司马洪试图领兵去追,却被姬如渊喊了回来。 “大人,为何不追?” 司马洪有些不甘心,在他看来对方阵营的那位神秘陆地仙人突然消失,正是趁胜追击的好机会。 姬如渊精神有些萎靡,看了他一眼道:“眼下我等在明,敌方在暗,谨防调虎离山之计。” “另外.....相比起外患,还是先平顶内忧吧。” 他指的,是那些诸侯军。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半尸怪人.....全是跟随这些诸侯藩王的队伍进来的。 第103章 先祖宝库 天庭遗迹深处,一座尚且完好的大殿之中。 此殿通体如碧玉般通透,竟是一整块大得难以想象的玉石雕琢而成,琉璃玉瓦,黑石铺成的道路两侧鹤嘴宫灯盏盏,一直蜿蜒到了宫殿门口,入口处一块黑铁所铸的牌匾立于宫门之上,上书-“水神殿”三字。 可这座宫殿正当中,却是破碎,像是被人用一把巨刀劈开,砖瓦破碎,墙壁断裂。 在宫殿的最下方地底之处,有一口巨大的鼎炉。 这鼎炉的炉灶之内,燃起幽幽蓝火,此火万世不灭,天武王朝早已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曾经辉煌无两的天庭也化为了一片废墟。 可这幽蓝之火却从万年前一直燃到了现在,至今不灭。 在鼎炉旁边,慕洛雪站在一旁看着。 她好看的容貌在幽暗的炉火下显得阴森森的,看着眼前的鼎炉,小脸也没什么表情变化。 “不知这万古通幽焰,能不能炼死三位陆地仙人。” 在南天门之后的宫殿群中,启动了禁制的便是她。 慕洛雪借助禁制,将三位陆地仙人全给一股脑地丢进了这鼎之中。 “只可惜我的修为还不足以掌握先祖所留的这件''玄天鼎'',否则或许还能借这三名陆地仙人的仙骨炼制件不得了的法宝。” 此时此刻,她还并不知道自己把自家相公也给丢进了“玄天鼎”之中,正在企图谋害亲夫。 北荒古神氏族,其源头的先祖,大多都是出自天武王朝,在天庭之中任职。 泉先族的先祖便是如此,乃是天庭旧部,司掌“水神”之职。 而泉先族的先祖夫婿,乃是天庭“匠神”。这偌大的天庭便是他所铸造,包括天庭的诸多禁制也都为“匠神”布置。 慕洛雪修行的《大衍术》便是“匠神”所留。 而在水神殿地底禁地的这口“玄天鼎”,同样为“匠神”所留,乃是“匠神”炼制法宝的炉鼎,其本身便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慕洛雪来天庭遗迹,便是为了收回自家先祖在这“水神殿”中遗留的宝物。 她一人留在地底,看着这“玄天鼎”,至于其他族人正四散开来,在这“水神殿”中寻找宝库。 “咚!” “咚!” 玄天鼎内,不时发出金铁争鸣之声,而鼎身也时不时向外鼓起一个包。 慕洛雪知晓这是被她丢进玄天鼎的三名陆地仙人在挣扎。 她微微叹了一声:“看来是炼不死。” 这宝物再厉害,也需要有人操控,仅仅凭着玄天鼎本身的威能,想要炼死三名陆地仙人是有些痴人说梦。 不过这炉中火焰厉害,便是陆地仙人想要逃出来,只怕也要受伤不轻。 这.....对于慕洛雪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只要拖够时间,得到先祖遗留的宝物,再配合上这天庭遗迹的禁制,对付个受伤的陆地仙人想来是十拿九稳之事。 也就在这时,慕洛雪怀中银色小镜子闪过光芒。 她拿出镜子,低头一看,镜面之中大神将月曦正激动道:“神主,先祖宝库已经找到了!” “好,我这便来。” 慕洛雪闻言也是精神一振。 她瞥了一眼幽幽蓝火不曾熄灭的“玄天鼎”,很快朝着外面走去。 热..... 玄天鼎之内,赵瑾瑜盘膝坐定,额头豆大汗珠不断落下。 在他周围,无数幽兰火焰遮天蔽日,朝着他的身体吞噬而去,可却离他身周三尺之地,被护体罡气所挡。 赵瑾瑜缓缓睁开眼,眼神凝重地看向周围,可入眼的只有漫无边际的蓝火。 “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明明自己前一刻还在与纯阳子交手,为何下一刻便来到了这里? 是那些荒古道纹,将他传送到了此地么? 一缕淡蓝色的小火苗突破了他的护体罡气,落到了他的衣服上,火舌缓缓蚕食起了衣物。 赵瑾瑜双手恰起剑诀,伸指一抹,那火苗才渐渐熄灭。 这火古怪,水浇不灭、风吹不灭,他只有运起自身剑意,才能将其泯灭。 赵瑾瑜不敢触碰这些蓝火,只能是将自身护体罡气竭力撑开,将这些火焰隔绝在外。 “砰砰!” 也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砰砰”之声,这声音如同钟鼓响起的声音,闷沉有力。 赵瑾瑜收敛气息,手中赤雷闪过凝聚出一柄雷剑。 他手持雷剑,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悄然而去。 “砰砰!” 他越是靠近,那声音便越是响亮。 过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赵瑾瑜终于是来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很快也就怔住了。 这个世界,是有边界的。 面前,是高耸的铜黄之壁。 一袭白衣的身影在半空之中,一掌朝着这铜黄之壁打去,打得高壁向内凹陷,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显然刚刚的声音,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第五柱国?” 赵瑾瑜很快就认出了这白衣身影是谁。 若是纯阳子出现在他面前,他倒是没那么惊讶,只是白川一直没出手,也被那荒古道纹传送到了这里么? 不过白川在这儿,姬如渊却是不在。 看来那荒古道纹,仅仅是针对陆地仙人啊。 白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赵瑾瑜的到来,他像是发了疯一般地朝着铜壁发起进攻,一掌掌拍落,手掌都被炽热的铜壁烧伤,两只手伤痕累累,可他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般,像是要硬生生打开一条通道来。 他要回到姬如渊的身边去! 赵瑾瑜在暗处观察了一阵,思索着要不要暗算白川。 这倒是好机会,白川最擅长保命跑路的本领,可现在显然被困在此地,逃也逃不出去,杀他应该不难。 可这个念头,很快也就被赵瑾瑜打消了。 眼下他们显然是被人暗算,而那幕后之人身份尚不明确,这个时候他冒然与第五柱国交手,只怕那幕后之人嘴都要笑歪了。 更何况第五柱国不同于其他人,白川并不是人类,他乃是山河精灵所化的神只,即便是宰了他这具化身,顶多孕育十年他又能够孕育出新的化身了。 除非赵瑾瑜去居星山把山挖空,把忘川水断流,改一地风水,从源头上泯灭掉第五柱国的存在,否则杀他一具化身也没什么意义。 第104章 鼎中见 赵瑾瑜在暗中观察了一会,就离开了,并没有现身。 他得摸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想个法子离开才行。 他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一旦被皇室一方得到了这天庭遗迹最大的隐秘,那他诸多准备便算是前功尽弃了。 在赵瑾瑜和白川都在寻找出去的办法时,纯阳子此刻却遇到了一番“机缘”。 他的面前,无数晶石林立。 这些璀璨的晶石乃是最纯粹的“万古通幽焰”凝聚而成,每一块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若是拿出一块丢出去,恐怕都不逊色寻常陆地仙人的一击之力。 然而此刻,纯阳子面前的火焰结晶何其多,竟是密密麻麻形成了一座小山。 这些结晶极不稳定,纯阳子不敢取走,他也不懂控火之法。 可他久久矗立火焰结晶山前,始终不肯离去,目光落在了结晶山的“山体”之内。 只见这些透明的无色结晶之内,有一柄幽蓝的古剑静静封在其中。 “祭炼了万古的通神之剑...” 纯阳子看着结晶山内的那柄剑,呼吸不由地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恐怕连慕洛雪都没有想到,这“水神殿”下方的“玄天鼎”万年炉火不灭,是因为鼎中还在蕴养着一件宝物。 这宝物,便是这柄剑! 纯阳子小心翼翼地朝着晶体山靠近,控制着自身的真元波动,生怕一点波动都会引爆这座神火凝聚结晶的火焰山。 可随着他的靠近,脸颊处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血线。 纯阳子微微一怔,伸手一抹脸颊,低头一看满手血迹。 “竟是无声无息间破了贫道的护体罡气?” 他内心大受震撼,也分外不解:“可贫道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危机感。” 纯阳子再次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脸色骤然大变,祭出一件保命玉佩,玉佩漂在他的头顶,垂下道道玄黄之气,而那无形剑气却是将笼罩在他身周的玄黄之气不断斩断。 纯阳子不惊反喜:“好好好,好个通玄的神兵!” 自万古之前的天武帝国时期,就被蕴养到现在的神兵么..... 这得多强? 纯阳子只叹息自己不是专精一道的剑修,此宝落入他手中倒是蒙尘了。 不过毕竟是白捡的宝贝,谁不喜欢呢? “起!” 他祭出自己本命法宝雷鼎,那雷鼎应声便涨,飞旋高空之中,鼎内传来一股磅礴的吸力,要将这柄剑连同那些神火结晶都纳入鼎内。 可就在这时,包裹着幽蓝神剑的神火结晶突然龟裂。 “轰轰轰!” 裂开的神火结晶瞬间化为漫天的万古通幽焰。 纯阳子脸色骤然大变:“不好!” 他正要祭出保命的宝物,然而那些幽蓝之火却并未爆发开来,而是不断地凝聚。 天空之中,那柄蓝湛湛的神剑正在吞噬着四面八方而来的万古通幽焰,剑身越发晶莹,发出一声声剑鸣。 原本小山般的神火结晶并不足以让它满足,玄天鼎内所有的火焰都在此刻,向它汇聚而去。 “嗯?” 赵瑾瑜看着周围的幽蓝之火突然间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微微皱起眉头。 原本无比炽热的温度,正在一点点下降。 也就在此时,他耳畔边传来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剑鸣声。 “嗡.....” 他的目光立刻看向了声音出来的方向,只见幽蓝之火在那边汇聚。 赵瑾瑜心中似有明悟:“神兵出世?” 他立刻朝着那边动身,身影似是匹练一般。 当他赶到之时,正看到天空中一柄水晶般通透的宝剑,在吞噬着周围的万古通幽焰,进行着最后的淬炼。 赵瑾瑜很快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纯阳子,而纯阳子也察觉到了他,不由地是暗叫倒霉。 “此人果然也在此地!” 纯阳子心中骂了一声晦气,极为忌惮这银面具神秘人。 眼下神兵还在最后的自我淬炼之中,若是此时强行炼化,神兵威能大打折扣不说,更是会遭到神兵反噬,只能等着。 可就这么一点功夫,这人便赶来了,这一下这神兵归属倒是不好说了。 赵瑾瑜与纯阳子见了面,却并没交手,而是等待天空中的神兵进行最后一步自我淬炼。 随着这鼎炉内神火被这柄水晶剑吞噬,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甚至连抵御火焰与炎热的护体罡气都不需要开了。 当最后一缕蓝白之火融入水晶剑内,那水晶剑瞬间变得通体无暇,剑身微微鸣颤,发出一声剑鸣: “嗡.....” 剑鸣过后,水晶剑立刻朝外飞逃。 “哪里走!” 纯阳子早有布置,掐指一引,虚空之中凭空出现一张黄金渔网,封锁住了神兵逃遁的四面八方,要将神兵擒获。 可水晶剑剑锋一转,自上而下一劈,竟是将这仙家法宝硬生生地劈开了一道口子,毫无阻碍地飞了过去。 纯阳子又惊又喜,惊得是连自己炼制的法宝都被一剑毁去,喜的是此神兵威能远在他想像之上。 可他很快就喜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那银面人朝着天空伸手一招。 那原本正要遁逃的神兵竟是在半空中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下一刻,它竟是调转方向,笔直地朝着那银面人飞去。 在纯阳子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那神兵竟是落在了那银面人的手中,被他稳当当地握住了剑柄。 “这.....神兵有灵?自行择主?” 他气得直揪胡子:“可此人不是与贫道都是修行雷法的么?这神兵既然要自选良主,不找个剑修,为何找他?” 明明还是他先来的,结果这机缘就这么旁落他人了? 赵瑾瑜看着手中的水晶剑,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处,摸到了上面刻着的两个字,轻声呢喃着: “幽冥.....” 幽冥二字,刻在剑身之上,想来便是此剑名。 他是剑修,但是让这幽冥剑选他为主的原因,却不是这个原因。 当他手握幽冥剑之时,自慕洛雪手中得到后修行的《大日金身诀》竟是自行运转起来,真元除了淬炼自身之外,竟是将手中幽冥剑也视为身体的一部分,纳入小周天循环之中。 他心中升起一阵古怪感,只觉得这幽冥剑像是自己身体延伸出的一部分一般。 心意相通,如臂使指。 这部从慕洛雪手中得来的功法,似乎与这柄剑有着某种特殊的关联。 而这也是此剑认他为主的缘由。 第105章 剑意!八相! 赵瑾瑜手握幽冥剑,轻挽剑花,一抹流光划破虚空,剑意自四周八方演化出一片新天地。 天、地、水、火、雷、山、风、泽。 剑意—八相。 “此剑比之北荒剑更适合八相''剑意。” 赵瑾瑜仅仅只是试了一番,心中就有了决断。 寻常剑修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够悟得一道剑意,若是能够掌握一道剑意,便无愧剑仙之名。 但他在上一世,悟出了九道剑意。 赵瑾瑜的北荒剑,自北荒所得,来历不凡,同样是一件神兵。 不过北荒剑更适合发挥剑意“斩岁月”,那一剑斩落同为陆地仙人的纯阳子七十年寿元的剑意令人惊艳。 而幽冥剑,则更适合八相剑意。 这八相异象如浮光掠影一般,在赵瑾瑜收剑之时,便很快消散不见。 他瞥眼看了一眼一旁的纯阳子,却见纯阳子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半晌没有动作。 纯阳子原本是极不服气眼看到手的机缘被人抢走,原本是打算与这银面人斗法一番。 可此刻,纯阳子内心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赵瑾瑜刚刚演化剑意之时,并未避着纯阳子。 “如此恐怖的剑意...” 纯阳子内心生寒:“此人不单是雷法大能,更是惊世的剑修!” “他在贫道面前演化剑意,就是为了警示贫道,让贫道不要自讨苦吃么?” “贫道最近莫非与剑修犯冲?前些日子才被一名剑修大能斩了甲子岁月,今日竟又碰到一剑衍天地的绝世剑修!” 他不免有些怀疑人生,这俗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危险了,他都想逃回太乙宗找大掌教算算最近的运势了。 当真是诸事不宜! 纯阳子在想要不要跑路。 他与这银面人交过手,这银面人此前未施展剑意便足以压制住他,而现在对方更是得了趁手神兵,若是祭炼一番之后,只怕自己想跑都得付出不菲的代价。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银面人并没有对他动手的打算,反而朝他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长,我就先行一步了。” 什么意思? 纯阳子微微一怔,却见那银面人朝着远处隔空挥动一剑。 一道冲天的剑光呼啸而出,直冲这方天地的边缘,轰在了那铜壁之上。 那坚不可摧的铜壁竟是硬生生被划出了一道裂口。 纯阳子是知道这铜壁有多坚固,他早就试探过了,哪怕是紫极天雷也轰不开。 可现在竟是被如此轻易地划开了裂口..... 银面人立刻舍下纯阳子,朝着那道裂口飞去。 不远处,一道白影似匹练般飞去。 这潜藏的人影,便是第五柱国白川! 白川早就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只是一直潜伏在暗处没有出来。 他并不在意什么神兵法宝,对于幽冥剑也没有什么觊觎之心。 可眼下赵瑾瑜破开了铜壁,将离开的道路开辟出来,白川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要出去,他得赶回姬如渊的身边! 可在白川紧随赵瑾瑜身后想要离开之时,赵瑾瑜却是反身一剑刺出。 那恐怖的一剑,让白川骤然变了脸色,连忙止住脚步,向旁躲闪。 一剑未能伤到第五柱国,赵瑾瑜并没有选择趁胜追击,而是抓住时机与白川拉开距离,直接冲出了那道铜壁裂口。 待到离开铜壁之后,他反身将手中幽冥剑掷出,手掐剑诀: “八相,衍!” 幽冥剑悬于铜壁裂口之处,在赵瑾瑜磅礴的真元灌注之下,演化出了八相剑意。 天、地、水、火、雷、山、风、泽。 种种异象凭空生出,将铜壁裂口瞬间填补。 “不好!” 纯阳子看着铜壁裂口被银面人以幽冥剑演化剑意所填补,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打算,脸色骤变,暗道了一声不好。 那银面人......是要将他与第五柱国困死在这鼎内! 上方空中,恰在此时响起了银面人的声音: “道长,第五柱国,二位还请在此安心待着吧。” “暗算我等之人,我自会去斩杀,尔等勿忧!” ...... 水神殿,主殿之内。 慕洛雪看着月曦恭敬呈上的锦盒,盒中放着一枚朴实无华的戒指。 这一枚戒指,便是泉先族先祖留给后人的“宝库”。 “芥子戒.....” 她将戒指从锦盒中取出,轻轻摩挲了一阵,仔细看了看。 纳须弥入芥子,这是《大衍经》修炼至最高深的地步方可完成的。 切割一方天地,如炼器般炼化,可将一方天地纳入小小的一枚戒指之中。 古往今来,能够炼制芥子戒的唯有“匠神”一人。 哪怕是在全盛时期的天武王朝,能够拥有芥子戒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这一枚芥子戒,便是“水神”与“匠神”夫妇共同持有。 也只有作为二人后裔的泉先族能够开启这一枚“芥子戒”。 慕洛雪咬破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落在了芥子戒上,很快这滴精血便被芥子戒吸收,戒面发出淡淡微光。 她沉入心神,神识探入芥子戒内的世界当中,里面琳琅满目的宝物让人眼花缭乱。 从“隐仙峰”流传到外界的神兵,还不如此戒中十分之一的珍藏。 “这些天材地宝......足以炼制龙门”。” 对于那些神兵利器、天材地宝,慕洛雪只是粗略地过了一眼,神情不喜不忧,没什么变化。 她很快找到了能够让人重活一世的元胎,而芥子戒中的元胎足有三具,除了许诺给黄俞的一具之外,还有两具可用。 这等于给她平白多了两条命,哪怕受再重的伤势,也可舍弃原本的肉身,借元胎再活一世。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最为看重的。 这枚芥子戒的空间极大,足有一座普通的凡人城镇那般辽阔。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慕洛雪终于是在芥子戒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找到了!” 芥子戒的空间之内,横陈着一口水晶棺。 水晶棺内,安详地躺着一名仪容雍华的女子,长裙蓝衣,长长的白发披散腰间,闭着眼眸像是沉睡。 而她的样子.....竟是与慕洛雪有七分相似! 第106章 仙傀 水神殿大殿之中,慕洛雪收回神识,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月曦连忙问道:“神主,怎么样?” 她似乎有些紧张,等待着慕洛雪的回答。 慕洛雪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芥子戒,大殿之中立刻出现了一口水晶棺。 这突然间出现的水晶棺将殿内众人都惊了一下,连忙向后退去。 “这、这是.先祖遗蜕?” 月曦看着水晶棺内的人,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 慕洛雪微微点头,朝着水晶棺走去。 当她看到水晶棺里躺着的人时,眼神微微诧异。 像,确实太像了。 即便是慕洛雪也不得不承认,这水晶棺里的先祖遗蜕,与她相貌实在是相似。 若要说不同之处,便是这棺中之人比她更具成熟韵味,不管是相貌还是身材。 简直就是放大版的慕洛雪。 水晶棺上,左上角刻着几个小字。 “吾妻慕元君..” 此字乃是古纂,是天武时期的文字,与现如今的文字截然不同。 不过慕洛雪早已熟练掌握,泉先族至今都还在使用这种文字,所以很快便认了出来。 她看着水晶棺,默默想道:“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匠神将自己的妻子炼化成一具仙傀?” 这具先祖遗蜕,便是慕洛雪对抗陆地仙人的底牌。 曾经天庭的“水神”,已经被炼制成了一具“仙傀”,哪怕实力不复生前鼎盛时期,也不会逊色普通的陆地仙人! 这是泉先族从古保存至今的古卷之中所记载的,古卷上还有操控仙傀的法门。 只是“天庭遗迹”一直无人知晓在哪,若非慕洛雪重活一世,她也不知道被大周皇室执掌的“隐仙峰”便是那天庭遗迹。 慕洛雪回过身,看向身后,身后泉先族众人已经向那先祖的水晶棺跪拜,包括大神将月曦在内。 殿中,只有她一人站着。 ·.···· 水神殿地底之下,赵瑾瑜已经脱困。 他回头看向身后那口巨鼎,鼎炉之内的火焰已经熄灭。 “一口鼎中藏着一方世界么?” 他颇为惊异,觉得此鼎是件宝贝。 只不过现在这鼎中困着两位陆地仙人,他也不打算将此鼎收走,谁知道这鼎能困他俩多久,现在这鼎拿着就是烫手山芋。 “眼下幽冥剑填补此鼎裂缝,过一阵子回来取剑看看能否将此剑取走吧。” 赵瑾瑜不打算现在带走幽冥剑,以此剑镇压二仙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这天庭遗迹,对他有威胁的也不过这二人。没了这二人阻拦,即便没有幽冥剑,他的实力也足以横推一切。 “现在.....得看看是谁人在背后暗算!” 他们三人被困在此鼎之中,绝非偶然! 这背后定然是有人暗算。 赵瑾瑜负手而立,微闭眼眸,神识荡开,毫无遮掩地探查着周围的环境。 他这强势无比的态度,便是要让那幕后之人知晓他已经脱困! 现在.....该对方感到畏惧害怕了! 在他神识扫过身处的这个房间时,很快便发现这巨鼎后方藏着一块石碑。 这石碑之上,密密麻麻地刻着无数古纂。 赵瑾瑜学过这万年前的文字,虽然看着生涩,但也不难看懂上头的意思。 这碑文上写着的,倒也不是什么隐秘,只是介绍了此殿来历,以及此殿主人的身份。 “水神殿......天庭水神,这不是泉先族先祖么?” 北荒古神氏族,每一族侍奉的“古神”先祖,大多都出自“天庭”。 赵瑾瑜对于其他古神氏族不甚了解,但是对于泉先族却了解颇多,毕竟这是慕洛雪的母系氏族。 虽然大多数还是上一世从她口中听说的。 赵瑾瑜也没想到自己竟是来到了天庭遗迹之中的水神殿,虽然是被人暗算的缘故,但这奇妙的缘分还是让他心中觉得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看过了石碑之后,时间不过过去了数个呼吸。 赵瑾瑜很快神识扫过上方,发现上方大殿之中,有将近百道“阴影”。 那是慕洛雪炼制的百雾子母幡,在这一刻,连赵瑾瑜都勘测不破。 赵瑾瑜缓缓睁开眼眸,喃喃道:“这是什么法宝,竟能遮蔽神识探测?” “不过.....被我找到了啊。” ·····. 大殿之内,慕洛雪正在炼化仙傀。 水晶棺内,先祖遗蜕似是活了过来一般,睫毛微微颤动,似乎要睁开眼睛。 可就在这时,一股强横无比的神识自下方而来,将整座大殿笼罩其中。 那种感觉.....就仿佛被猛兽死死猛兽一般。 慕洛雪心中顿时悸动,一时间竟是连体内气血都翻涌了起来。 而殿中其他人更是不堪,甚至有人口吐鲜血,昏厥当场。 月曦立刻护在慕洛雪的身前,戒备四周。 这道神识来自地下,显然是被她困住的那三名陆地仙人之中有人脱困了。 只是不知道是谁。 第五柱国?太乙宗的那位道人?还是那率领半尸怪人强袭皇室军队的银面神秘人? 慕洛雪料到了对方会脱困,只是没想到会脱困得这么早。 这三人之中,那银面神秘人实力应该最强,可太乙宗的道人与第五柱国显然是同一伙的,二人必定会联手。 慕洛雪心中存着三人在玄天鼎内生死相搏,自己炼化了先祖遗蜕之后,未必不可以对付剩下一方的想法。 可眼下对方脱困得这么早,这让她心中不经起疑这三人是不是联手了。 不过她并不慌张,将三位陆地仙人拖入这玄天鼎之内,并非她临时起意。 “这里,是我的主场!” 慕洛雪看向水神殿,古卷自她掌心漂浮,与此殿中所布置的禁制相互呼应。 有水神殿的禁制,再加上这具远在普通阳仙之上的仙傀,即便是斩杀一名高高在上的陆地仙人,也未尝不可! 陆地仙人之所谓被称之为陆地仙人,便是与凡人有了天壤之别,手段与“仙”无异。 哪怕是再接近阳仙境的强者,想要以下谋上斩杀一名陆地仙人,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这简直就是疯了。 但慕洛雪.....本性隐藏得再好,可始终并没有改变。 她,本就疯狂! 大地之下传来了一声长啸。 “斩!” 磅礴的赤雷凝聚成一柄巨大的赤剑,竟是从下方直挥而上,破开了大殿地板,竟是锁定了慕洛雪。 慕洛雪心中顿时升起惊悚之意。 可恰在此时,水晶棺内的先祖遗蜕在这一刻猛地睁开眼眸赤瞳如血。 一条纤细修长的手臂从棺中伸出,一双肉掌竟是擒住了那赤雷所化的庞大雷剑,轻盈一捏。 “铿冷!” 一声破碎声响起,那雷霆所化的雷霆竟是被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掌捏碎。 “嗯?” 漫天烟尘之中,传来一声惊异的诧声。 烟尘落地,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青衫男子立于半空之中,看着下方众人。 “是他!” 慕洛雪心头砰砰直跳,心有余悸之余也认出了这银面人便是那幕后操控尸兵之人。 她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此人脱困! 无论是第五柱国还是太乙宗来的那道人,都是有其根脚的,知晓其来历也知晓其手段。 唯独这银面人,身份不明,突然间出现,不知其来历,实力测。 而在赵瑾瑜眼中,殿内是一团团的灰雾笼罩着一个个人影,肉眼看不清对方样貌,神识也探测不破。 这些人究竟是谁? 不得不说,慕洛雪炼制的这百雾子母幡是厉害,便是赵瑾瑜也无法看穿。 只是这样一来,夫妻对面不相识,谁也没认出谁来。 赵瑾瑜的目光在殿中扫视而过,很快便落在了刚刚出手拦下他那一记雷剑之人,紧跟着便是一愣。 他看到仙傀样貌之时,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 慕洛雪?!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自家娘子什么样他最是清楚。 胸没那么大! 第107章 眼熟的香囊 赵瑾瑜因为这具仙傀的容貌而短暂的愣神。 因为咋一眼看过去,这具仙傀的容貌与自己那未过门的娘子太过相似。 同样是银发赤瞳,相貌也十分相似。 但他毕竟和慕洛雪相识两世,这一世更是朝夕相处,很快也就区分出了不同。 眼前这个从水晶棺里出来的女人,虽然相貌与慕洛雪相似,但是容貌更显成熟,体长更高,身材也更为饱满。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有着一股荒古之气。 那,并非这个时代的人!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那从水晶棺出来的女人朝他伸出手,手指朝内缓缓弯曲,最终紧紧一攥。 赵瑾瑜心中猛地一悸,一股危机感弥漫心头。 下一刻,他的身体之中竟是发出几声爆响,一根根血刺穿透他的身体,刺出皮肤。 那一根根血刺,是他自身的血液所化! 这与慕洛雪极为相似的女子,竟是以他的血作为兵刀,伤害到了他。 “这...怎么可能?” 赵瑾瑜心中惊骇无以复加。 身体的伤势暂且不论,可他想不明白,以他的修为,早已将自己的身体掌控到微毫之间,怎么可能自己的气血会被他人瞬间抢过操控权? 这是什么术法?好奇诡的手段! 他右手双指并拢,剑指指向眉心,向外一挥,一道由神识凝聚的无形之剑凝聚指尖。 “剑意 - 斩心!” 这一剑,并非斩敌,而是斩向了自己。 斩心剑意,乃是问道之剑! 斩的是他人道心。 但,也可为自己斩去外邪。 赵瑾瑜一剑落下,体内顿时升起数道黑雾。 那是那女子的神通术,不知道何时“种”在了他的体内,但在这一刻却被他斩了出来。 赵瑾瑜看向那女子,银面具之下目光森寒。 可在这时,水神殿内,一卷古卷飞出悬于殿中半空。 大殿之内,无数禁制被开启,一道道荒古道纹自地板、墙壁甚至是穹顶之处亮起。 慕洛雪终于是出手,以古卷调动这水神殿内的禁制。 这天庭,本就是泉先族先祖作为工匠打造,禁制也多为“匠神”布置。 而水神殿作为泉先族先祖领地,禁制更是整个天庭之中最为强横的几处地方之一,除去天帝所居之地之外,便数此殿禁制最为强悍。 哪怕万古岁月过去了,这禁制失去了一些效力,但其威力也不容小觑! “滴答!” 殿中,似是下起了雨。 一滴金色的雨滴落在了赵瑾瑜的肩头,瞬间将他的衣物连同血肉一同消磨,深可见骨。 赵瑾瑜脸色瞬间一肃,伸手一招: “天雷昭昭,听我号令!” 赤雷自他体内升腾而起,雷电如蛇般行走殿中,同时也将这金雨隔绝在外。 阵外,慕洛雪暗道一声可惜:“可惜这三光神水只余日光神水可用,若是腐蚀元神魂魄、吞解真灵念识的其余二种神水也能用上,此人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在这阵中,先祖仙傀可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话音刚落,阵中那银面人手持赤雷剑,一剑斩向先祖仙傀。 可赤雷剑落下之时,刺入仙傀身躯,却像是刺入了水中一般。 先祖仙傀身体消散,与这金雨融为一体,仿佛消失了一般。 下一刻,银面人身边金色雨滴突然凝聚成一条纤细白皙的手臂,一掌拍向了他的胸口。 ...... 一道剑影掠过,斩在了金色雨滴凝聚的手臂之上,那手臂又重新化为了雨滴,消散无形。 “好生难缠!” 赵瑾瑜目露惊异。 自他剑法大成,便已无敌人世间,这世间难寻能与他匹敌的对手。 现如今这一世重修,纵然实力还未臻至巅峰之时,可能够与他媲美的,大抵不过太乙宗大掌教、大周第一柱国、东海之下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武疯子、北荒古神氏族活到现在的“天神”、镇在大佛寺井中的“老魔”..... 普天之下,不过是寥寥数人。 可眼前这与自家娘子长相相似的女人,却是能够让他感到有些棘手,哪怕是借助此地禁制,也是十分了不得了。 只是..... 赵瑾瑜交手之后,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刚刚以斩心剑去斩她,可却没有丝毫效果。 “这.....似乎不是活人啊。” 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了想法,目光突然间看向了阵外,看向了那一团团“灰雾”之上。 赵瑾瑜身周赤雷瞬间化为数柄利剑,刹那间刺向阵外。 无数道荒古道纹亮起,可在那恐怖剑势之下瞬间消磨殆尽。 那数柄赤雷所化的利剑,竟是瞬间突破禁制,目标所指,竟是慕洛雪! 慕洛雪反应极为迅速,瞬间将仙傀召出阵外,替她挡下这几剑。 当仙傀脱离大阵之时,无法再将身体融入金雨之中,仓促之下只能以身躯抵挡赤雷剑。 “铛铛!!” 这赤雷剑瞬间破碎,而仙傀的身体也被轰出了金铁之声。 赵瑾瑜似有明悟:“还真是傀儡啊!” 不过阳仙级别的傀儡么.....还真是前所未闻啊。 慕洛雪心中惊魂未定,在看阵中,没了仙傀之后,那禁制显然是难以困住银面人,而他也正抓住时间在强攻禁制根基的荒古道纹。 “不好!” 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戴在指上的芥子戒,很快手中便多出了一把金色的剪刀。 这剪刀不过巴掌大小,通体仿佛黄金铸造,两片剪子似是两条蛟龙互相缠绕。 慕洛雪朝着阵中一扔,这金龙剪便落在了先祖仙傀手中。 这金龙剪,本就是水神贴身神兵,也唯有在她手中,方可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先祖仙傀手持金龙剪,再入阵中。 “吼!!!” 大阵之内,两条金龙咆哮而出,一左一右朝着赵瑾瑜发起了进攻。 阵外,慕洛雪从头上取下簪子。 金簪在她手中不断变幻,最终化为一柄金色巨弓。 泉先族镇族之宝,射日弓! 那足以伤及陆地仙人根本的九支箭矢,现如今只余下七支,而眼下她还要再用去一支箭! 可就在慕洛雪弯弓搭箭,瞄准了阵中那银面人之时..... 她的目光,却落在了银面人的腰间。 只见他腰间之处,佩着一个香囊。 这香囊并不起眼,甚至可以看得出针脚别扭,显然缝制香囊的人手生得很。 但慕洛雪在看到香囊的那一刻,却是眼睛逐渐瞪大,瞳孔也不由紧缩。 那香囊.....怎么越看越像是她为赵瑾瑜缝制的那一个?! 第108章 生时尚不如我 “这...怎么可能?!” 慕洛雪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再定睛看去.... 可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像是她为赵瑾瑜缝制的那个。 她缝香囊之时,针线活还生疏得很,确实不大好看。 但也因此,很是好认。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缝制不出来第二个丑得一模一样的。 其实香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香囊之中藏着一枚天机符,那是她知晓了五王爷姬如渊进京,生怕赵瑾瑜命格别致被身负神眼的姬如渊盯上,所以才特意为他炼制,藏在香囊中送给他的。 但为什么她送给赵瑾瑜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银面人的身上? 莫非 慕洛雪心中冒出一个让她都觉得惊悚的想法。 莫非这银面人就是自家夫君?! 自己这一番算计,全算计在最舍不得伤害的人身上了? “不不不,绝不可能!” 这念头一经升起,就立刻被她自己打消了。 这一世,赵瑾瑜没去太乙宗,不过是个不懂修行的京城纨绔,哪会什么武功? 就算是他前世这个时候,也绝不可能修行到了阳仙之境,成了那陆地仙人。 自己重活一世,有着前世根基在,想要练成陆地仙人境界都还遥遥无期呢! 总不可能自家夫君也和自己一样,重生了吧? 慕洛雪第一时间就先排除了正确答案,然后在无数的错误答案中,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她陷入了混乱之中,一时间举着射日弓,是射也不是,干看着也不是。 一旁的月曦见她弯弓搭箭却迟迟不动手,不免疑惑:“神主,您为何不出手?” 她可不是元姬那小家子气的家伙,这神兵法宝该用就用,只要能够解决眼前危机,消耗多少也都是不心疼的。 慕洛雪面色不改,但言语闪烁道:“再看看,我怕误伤了先祖遗蜕。” 月曦心中疑惑,这射日弓不是锁定敌人气机,百发百中的么? 她正要问,却听慕洛雪说道:“这陆地仙人之间交手,其他人也插不进去手,先祖宝库已经被我们所得,留在这儿也是无用,你先带其他人走。” “在我带着仙傀来之前,你们先避开皇室军,将这天庭遗迹的其他殿中的宝物搜刮看看。” “这藏经阁、仙草园、养丹殿......这几殿乃重中之重,先带人去搜刮这几殿,倘若觉得危险不要硬闯,等我到了.....” 慕洛雪叮嘱着月曦,而月曦也很快应下,带领族人撤离水神殿。 阵中,赵瑾瑜正与先祖仙傀交战甚酣。 越是交手,他越有明悟。 “我家那小傻子,虽然并非纯血古神氏族,但是血脉似乎意外的浓郁,相貌与先祖相似也说得通.....” 赵瑾瑜看向操控那灵宝所化两条金龙、与慕洛雪长相极为相似的女子,边出手边走神:“这该不会,是泉先族先祖的遗蜕吧?” “不过谁把水神的遗蜕给炼制成傀儡了?那天庭其他殿主的遗蜕呢?难不成这天庭遗迹之中还有数百个陆地仙人级别的傀儡不成?” 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现如今这世间,陆地仙人能有几人? 不过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而且大多还都是寿元将近,在仙山中闭关潜修以求突破增进寿元的老古董罢了。 倘若这天庭遗迹之中,当真有数百个阳仙傀儡,那么就算覆灭大周、横扫异族、一统天下,都未尝不可。 但赵瑾瑜也知道,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他虽然不清楚炼制一尊阳仙傀儡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即便是强盛如天武王朝,也绝不可能承担得起炼制数百尊阳仙傀儡。 正当赵瑾瑜想着这些时,他很快就注意到阵外之人正准备离去。 “想走?!” 他冷笑一声,这些身形隐匿与灰雾中的人,虽然不知道她们是用了什么法宝,不过大致也猜得出,十有八九是泉先族的人。 虽然泉先族乃是慕洛雪的母系氏族,但是赵瑾瑜这一世本就不想慕洛雪与泉先族牵扯上关系。这些异族,自己绕过她们一次,却几次三番坏自己好事,玉髓矿丢了不说,原本自己麾下潜伏在京中好好的巫蛊族部下被皇室因她们而被朝廷所察觉也不说。 现如今,更是直接对他下手,将他暗算至那鼎炉之中,还出动了这仙傀、禁制对他下手! 该杀! 赵瑾瑜要杀向阵外,而仙傀立刻持着金龙剪拦住了他。 这仙傀虽然行动古板,可她的神通术法却是神妙,而且最擅缠斗,哪怕是面对比她更强的敌人,也会被她拖住。 若是往常,赵瑾瑜或许还饶有兴致地领教一下万古之前天武时期的神通术法。 但现在,他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了! “你生时尚不如我,死后如何与我匹敌?” 他暴喝一声,手朝着大殿下方一引。 “幽冥!!!” 大地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轰轰声让整座水神殿都陷入了地动山摇之中。 那镇封玄天鼎缺口的幽冥剑,在这一刻受到了主人召唤,从水神殿下方之地飞驰而来。 当那柄水晶剑进入殿内,空气中开始燃起无尽的幽蓝之火。 “万古通幽焰!” 慕洛雪脸色骤然大变,她才在玄天鼎那儿见识过此火厉害,哪里会认不出来。 这万古通幽焰乃是神火,水浇不灭、风吹不灭。 陆地仙人或许有手段可以制衡,像是被困入鼎中的三人,面对鼎炉中无主操控的万古通幽焰应对起来倒也不难。 可普通人哪怕沾上一滴,此火便是不死不灭的下场! 而此刻殿中,泉先族的这些族人虽是精锐好手,但是面对这神火也是束手无策的。 也幸好此刻那银面人的注意力都在仙傀身上,若是一心要杀殿中的其他人,只怕是要死伤惨重! 慕洛雪连忙是将殿中禁制大阵内的日光神水用于抵御这万古通幽焰。 可这大阵一分散,对付赵瑾瑜的力量可就薄弱了! “剑意 - 八相!” 赵瑾瑜手持幽冥剑,剑意展开之时,那八相异象瞬间吞噬仙傀。 当八相异象展开之时,慕洛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挡不住! 这一剑,先祖仙傀绝对挡不住! 第109章 双方起疑 大意了! 当先祖仙傀被赵瑾瑜一剑劈碎之时,慕洛雪面如死灰。 她的算计并没有失误,这阳仙级别的仙傀加上这水神殿中的禁制,换做是纯阳子那小老道来应对,只怕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提桶跑路。 但错就错在,她面对的是赵瑾瑜! 那个举世无敌的武谪仙! “这样都还能复原么?” 当赵瑾瑜展开八相剑意,劈碎了仙傀之后,却发现仙傀碎片竟似流水一般开始蠕动着,渐渐拼凑回原来的样子。 只是气息弱了许多,显然这恢复过来也并非全无代价的。 赵瑾瑜再次挥剑一引,他倒要看看这傀儡能复原几次。 对他而言,不过是多斩几剑的工夫罢了。 可就在他准备再次动手之时,一股危机感却从身后传来。 “嗖!” 一支金箭朝着他的脑后钉来。 赵瑾瑜头也不回,提剑一引,向后斩去,剑锋所指之处便是那箭矢尖锐之处。 刺耳的金铁交呜声让殿内修为不深者都暂时耳鸣失聪, 那一支金箭竟似有万钧之力,哪怕是面对赵瑾瑜的一记剑斩也撑了极久的时间。 这射箭之人,自不必说,正是慕洛雪! 她终究还是射出了射日弓的那一箭! 若是再不出这一箭,只怕先祖仙傀刚出世,就要折损在此了。 “走!” 慕洛雪一挥古卷,全身真元瞬间全部灌入其中,将这水神殿的禁制瞬间化为传送阵法。 无数的荒古道纹包裹住泉先族众人,以及还在努力复原身躯的先祖仙傀,瞬间消失在了殿中,不知所踪。 原本还人数众多的水神殿,此刻大殿之内只有赵瑾瑜孤零零的一个人。 其实在展开传送的一瞬间,他是有机会磨灭那传送之效的荒古道纹,把那些人全部留下来的。 但是.....赵瑾瑜迟疑了。 他捡起了刚刚射向他的那支箭矢,在手中反复看了一阵,表情变得逐渐古怪了起来。 “这箭.....看着眼熟。” 赵瑾瑜之所以迟疑,便是这威力绝伦的一箭。 在京都的时候,他见过这样的箭,而且还是见了两次。 一次,是在他家中,那一夜纯阳子夜闯赵府,跑路的时候一道金箭朝着他的屁股射去..... 另一次,他被关在宗人府,看着从自己家中射出一支箭矢,如流星般朝着京郊掠去..... 这两箭,都是从赵府出来的。 赵瑾瑜本以为是藏在自家的高手出手,可现在这射向他的一箭,却告诉他事情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难道说.....之前府上那两箭,并不是老爹藏在湖底下的高手出手,而是泉先族的人在出手解围?” “假如说,泉先族的人早就已经接触了慕洛雪,潜伏在她身边,陪同着她进了赵府.....” 赵瑾瑜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中也渐渐确定了一件事--慕洛雪身边,有泉先族的大能在贴身保护! 他的脑海中,很快浮现出自家小傻子身边那个贴身丫鬟。 仔细想想,自家的小傻子并不是真的傻,她还是那个未来的暴君女帝,以她的性格,怎么会让不放心的人做她的贴身丫鬟,与她同吃同住? 赵瑾瑜压根没往“出手之人就是自己那未过门的小媳妇”这个方面去想,虽然想得还挺靠谱,但是离事实却也相去甚远。 只不过,歪打正着之下,倒还真让他猜到了些事情。 “这些家伙......这一世也已经和小傻子产生牵连了么?” 他顿时觉得有些头大。 这一世,他可不想慕洛雪再重蹈覆辙,一切有可能会让她走上前世那条路的因素,他都要力求排除在外。 皇宫是如此,泉先族也是如此。 “回去之后,找个机会对她旁敲侧击一下?这小傻子会不会对我说实话啊?” 赵瑾瑜越想越是头疼。 他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大殿,叹了一声:“算了,跑了就跑了吧。” 如何处置这些泉先族的异族,他打算等离开天庭遗迹,试探完自己家里那一位的态度之后再决定。 当然,前提是这天庭遗迹之内,这些泉先族的人别再来招惹他了! 赵瑾瑜重新收拾收拾心情,朝着大殿中一个深邃的“地窟”走去。 这是他从地下突破出来的地方,被他轰开了一个大窟窿。 赵瑾瑜纵身一跃,跳进了地窟之中,很快便再一次来到了那放置了玄天鼎的地下密室之内。 只不过他再次到来之后,却发现那口巨鼎已经消失不见了。 显然,原本被困在玄天鼎中的两位陆地仙人已经脱困。 这也正常,赵瑾瑜召回了幽冥剑,原本玄天鼎的缺口就没了填补之物,自然困不住两位陆地仙人。 更何况即便不召唤幽冥剑,那无主操控的玄天鼎也困不了两位陆地仙人太久,一两天工夫也就顶天了。 只是令赵瑾瑜没想到的是,这两人走也就走了,居然把那口鼎也给搬走了。 那鼎显然是个宝贝,赵瑾瑜本来还想下来看看还在不在,有没有手段能够收走呢。 这鼎应该不是泉先族的人搬走的,她们是仓促逃跑,来不及的。 而第五柱国白川显然也不会去搬鼎,他着急回到姬如渊身边,估计就是天大的宝贝放在面前,他都不会看一眼的。 那么搬走鼎的人是谁,也就很显而易见了..... “贪心不足啊,纯阳子师兄。” 赵瑾瑜看着地上深入土壤的脚印,有些哭笑不得,那鼎他试过,重达万钧,而且不能大小如意,想要搬走可不是那 么简单的事情。 太乙宗是有类似袖里乾坤之类的神通,但是赵瑾瑜很清楚的知晓,纯阳子带着那口巨鼎,想跑估计也跑不远,更是留下了很好追踪的线索,赵瑾瑜打算去逮他。 这一来,他不希望自己去对付皇室军的时候,纯阳子师兄又出来横插一脚。 二来.....他想问一问,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纯阳子师兄连门规都不顾,竟是私自下山来辅佐大周皇室! “东南方么......” 赵瑾瑜很快分辨出了方位,身影消失在了密室之中。 第110章 皇陵兽园 水神殿上方,赵瑾瑜持剑而立,身在半空,看向下方大殿。 这座大殿似是被人一刀劈开,那深邃的刀痕几乎将整座殿宇一分为二。 “这一刀,不知是何方神圣挥斩而出。” 赵瑾瑜颇有些感慨:“这挥刀之人,实力不在我之下。” 不过万载岁月都已经过去了,当年斩碎水神殿的大能,也不可能还活到现在。 不与此等强者共在一世,这让赵瑾瑜不仅有些遗憾。 他有些向往当初的天武王朝,只是不知道那比之现在更加强盛的古今第一运朝,是否出过陆地仙人之上的“真仙”。 赵瑾瑜收回思绪,看向了周围。 水神殿周围,是天庭遗迹破碎的边缘。 玉石铸造的道路断绝,前方似是无尽深渊,昏暗一片,时而有一道道利刃般的空间裂缝划过... 赵瑾瑜追寻着纯阳子留下的痕迹,小心翼翼地朝着东南方飞去。 就在此时,他身边悄然无息地张开一道空间裂缝。 他脸色一变,瞬间退出数丈之外。 可即便如此,他的一截衣袖也消失无影,被那空间裂缝所吞噬。 赵瑾瑜看着那道裂口般的空间裂缝在一点点消失,蹙起了眉头:“这天庭遗迹.....比我想象中得还要凶险啊。” 这处天庭遗迹的空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不时出现的空间裂缝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些空间裂缝出现毫无规律可言,而且神识都无法发现其征兆,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赵瑾瑜一个不留神一头撞进空间裂缝之中,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赵瑾瑜都是如此,其他人自然更不必说,若是皇室军队到了此地,只怕什么都没做,就得减员严重。 他只能是尽量放慢速度,神识一点点地探索周围,避开那一道道突兀间出现的空间裂缝。 随着在周围探索,赵瑾瑜渐渐发现一件事:“这天庭遗迹.....似乎并不完整啊。” “古籍记载中,天庭共有一百零八殿,但此处遗迹恐怕连半数都不到,其余的天庭殿宇是被这空间裂缝吞噬,还是说.....流落在外?” 他一路探索,也发现了不少新的殿宇,每一处殿宇都曾是一位陆地仙人的寝宫,若是仔细探索,未必不能发现一些机缘,哪怕是对于现在的赵瑾瑜都是有用的机缘。 只是赵瑾瑜仅仅只是路过之时扫了几眼,便离开了,并没有进去探索。 他赶时间。 他必须在纯阳子和皇室军队汇合之前,找到这老道,将他“送”出这处天庭遗迹。 另外,他还得在皇室军队之前,找到天庭遗迹最重要的一处地方 -“凌霄殿”! 凌霄殿中,藏着曾经的天武王朝最重要的隐秘。 赵瑾瑜看着大地之上一个个深邃的脚印,心中有些疑惑:“此地如此危险,为何纯阳子师兄死抱着那鼎不放?” 前世之时,他与纯阳子同门数百年,彼此之间早已熟悉无比,所以他知晓纯阳子的为人。 宝物虽好,可若是与性命相比,纯阳子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师兄,是个把身家性命看得极重的人,绝不会犯险。 所以赵瑾瑜有些想不明白。 此地如此凶险,纯阳子抱着那鼎根本跑不快,若是被空间裂缝波及到,只怕想脱身都费劲。 更何况,纯阳子不可能不知道抱着那鼎跑路,会在沿途留下踪迹,会被他追踪上。 赵瑾瑜沿着纯阳子留下的踪迹一路追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渐渐地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微微出神。 在他面前,是绵延的山脉,与无数高耸的干枯古树。 可以想像万年之前,这里是如何的生机勃勃,参天巨树林立山野,奇花异草遍地争芳。 只是眼下,这片土地焦土一片,一颗颗古树早已没了生机,只余下干秃秃的枝丫,光线照射不进来,分外阴森恐怖。 赵瑾瑜面前,立着一块青黑石碑,石碑残破,布满了斑驳血色。 他走到青黑石碑前,用手中幽冥剑轻轻剐蹭着上面的血斑,很快便看到了藏匿于血斑之下的古纂字。 “皇陵......么?” 他轻轻呢喃着石碑上的字,思索了许久,又看了看大地之上一直蜿蜒进入的深邃脚步。 纯阳子已经进去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辨别方向的,但是他似乎选择进入这里并不是无的放矢。 可赵瑾瑜却有点犹豫了,因为当他看向这处仙兽园时,心头便有一种沉重的危机感。 这是陆地仙人趋吉避凶的本能。 哪怕是面对曾经水神殿殿主的遗蜕傀儡,他心中也没有任何危机感涌来,可在这仙兽园之中,却让他有了这种感觉。 这里面,有能够威胁到他的事物存在! 但在短暂的迟疑过后,赵瑾瑜很快恢复了平静的面色,朝着仙兽园走了进去。 ...... “这.....” 此时此刻,仙兽园内。 纯阳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他面前,是一座山岳般庞大的凶兽白骨。 难以想象这只凶兽活着的时候,体型何等的庞大,身躯绵延数百里。 “龙?” 纯阳子观察了许久,心中惊疑不定:“不,趾生四指,似乎.....只是蛟而已,还没有彻底化龙成功。” “不过这种体型的蛟龙,只怕活着的时候,贫道见了也得跑路啊。” 他喃喃自语着,突然间耳畔边传来一声轻微的轰鸣声。 “怦怦!” 这声音如同心跳,声音响起时,大地也随之起伏。 就仿佛.....大地深处沉睡着什么庞然大物。 纯阳子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变得僵硬。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探索脚下这片土地。 可这片大地之下,不知道潜藏着什么,神识一经土下立刻消散不见,根本无法探查。 纯阳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自己.....似乎闯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第111章 镇守者 “怦怦!” “怦怦!” “...” 那仿佛心跳的声音以一种极有规律的旋律在响动着。 焦土般的大地也随之起伏。 纯阳子额头顿时有豆大般的汗珠落下。 “真是见了鬼了,贫道不过是想抄条近路。” 他心中暗暗叫苦。 这一次进入天庭遗迹的太乙宗相关的人,除了纯阳子之外,还有那来历神秘的女子一木槿。 在旁人看来,二人之间理应是纯阳子为主,木槿不过是弟子后辈之流。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二人之间若要分个主次,也是木槿为主,纯阳子辅佐。 木槿的来历很是神秘,就连纯阳子对她的了解也知之甚少,只知道这女人知道一些隐秘之事,而且对天武王朝极其了解,甚至就连这隐仙峰秘境实际上是天庭遗迹也是她告知给纯阳子的。 纯阳子甚至怀疑这个女人或许是从天武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老古董,只不过没有证据。 这一次进天庭遗迹,木槿早已做了一些准备,给了纯阳子一枚玉符,而他通过玉符可以感应到木槿的位置。 他从玄天鼎中脱困之后,便立刻按照玉符的指引,准备和木槿汇合,却没想到进入到了这鬼地方。 “若是第五柱国在,倒也有个照应....” 纯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袍衣袖。 袖中藏着那口被他带走的玄天鼎。 虽然这“袖里乾坤”的神通,将那口巨鼎纳入了袖中,可那鼎的重量没有丝毫的减少,重达万钧,哪怕是他想要带走也是极为吃力。 他甚至连飞都飞不起来,只能一步步步行离开。 原本第五柱国白川是与他一同脱困的,按理来说两人都是同阵营,又都是要和皇室军队汇合,一同进退有个照应才是,可就在刚刚他与白川起了一番争执。 争执的起因,便是因为这口鼎。 纯阳子非要带着这口鼎离开,可这样一来根本走不快,想要和姬如渊、木槿那边汇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 而白川一心想回到姬如渊身边,一刻都不想等,自然是要求纯阳子把鼎丢下。 争执的后果就是白川撇下了他先行离开了。 纯阳子对此虽是无奈,但也不后悔。 “本以为要带太乙殿或者养丹殿才能找到这样的鼎,没想到水神殿之中便有。”他心中默默想道,“有了这鼎,木槿便能为大掌教炼制仙命丹延寿了吧?” 他违背门规,私自下山,甚至不惜以陆地仙人之躯供木槿这一小女子驱使,都是有其原因的。 太乙宗能够没有玄法峰峰主纯阳子,但是却不能没有大掌教! “还缺元阳气、地煞火、太乙木、黑奎水、岁庚金.....” 太乙宗大掌教,乃阳间第一仙。 为仙人续命之丹,不是那么好炼制的。 先不说欠缺的那些世间难寻的天材地宝,光是能够承受得住的丹鼎都极其难得。 这口玄天鼎.....应该是够格了。 所以纯阳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这口鼎的。 他刚下定决心,脚下大地再次起伏,那心跳声如同响在耳边。 “怦怦!” 这一次的心跳声,比之以往都更加响亮,如同一记重锤锤在他的心头。 纯阳子眼皮直跳,就在刚刚他感觉到这地底之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窥视了他一眼。 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可却已经让他背后汗流不止。 他原本还坚定无比要人在鼎在的心思有了变化: “不过若是将此鼎留在这儿,等到和木槿汇合之后,借大周军之力,再回来取鼎似乎也可行.....” 这片大地之下,显然有什么东西。 纯阳子有点想把玄天鼎丢了跑路了,这地下藏着的东西给他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趁着现在对方还没有真正注意到他,抓紧离开似乎是个正确的选择。 就在纯阳子犹豫之时,天际边突然间传来一声喊声。 “道长,何必躲藏?不妨出来一见!” 这声音从入口之处向内扩散,响彻这片天地间。 纯阳子一下子便听出这声音是那银面人发出的,一时间有些错愕。 他脱困之时,便立刻感应到水神殿之内有人交手的动静。 再联想到原本镇压着玄天鼎裂口的那柄神兵被突然召走,很明显那银面人是遇到了敌人,陷入了鏖战之中。 而那敌人,十有八九便是那暗算了他们三人,将他们三人投入鼎中镇压的幕后之人。 虽然一边是暗算了自己的幕后神秘人,另一边是明摆着要和大周军作对的银面人,二者都算是自己的敌人,但是纯阳子一点儿都不想掺和进去,反而对这狗咬狗的境地有点幸灾乐祸,收了鼎就选择跑路。 纯阳子和那银面人交手过,对方的雷法与自己同出一源,但是并不如自己,只是对方似乎还藏着一些手段,交手之时自己还要略处于下风,只怕是难缠得很。 而那背地里暗算的那方神秘势力,似乎能够调动这天庭遗迹的禁制,而且在水神殿内交手的波动来看,也是有着陆地仙人战力的。 纯阳子原本以为两边想要分出胜负没个几天几夜都不可能,没想到那银面人居然这么快就摆脱了那方神秘势力,而且选择追击自己? 当赵瑾瑜的声音在这片天地间响起之时,大地之下那仿佛心跳的怦怦声陡然加快。 “怦怦,怦怦,怦怦怦.....” 声音越发响亮,越发急促。 起伏的大地,不断高耸,开始出现了道道裂痕,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一股恐怖无比的意识,正在大地之下一点点苏醒..... 感知到这一切的纯阳子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浑然没了往日世外高人的脱俗姿态,捏着胡子气得大骂:“这个疯子!” 这大地之下的东西,一直处于类似沉睡的状态。 纯阳子一直小心翼翼地收敛气息,放慢脚步准备不惊动对方地离开。 可现在这突然间追来的疯子毫无收敛地布开威压,这一嗓子把地下的东西给喊“醒”了。 疯子,他都不知道“谨慎”这两个字怎么写么? 若是换个立场,纯阳子肯定是拉着脸好好同对方讲一讲自己这些年来是如何靠着“苟”字诀活到现在,活到成为万人敬仰的陆地仙人,活到成为太乙宗九峰之主的。 成仙路上,会“苟”是很重要的! 但是现在,他没心思去和疯子说教去了,他得赶紧跑路了。 纯阳子想都不想,道袍一甩,甩出一口巨鼎。 那巨鼎失去了术法束缚,迎风便涨,不一会儿便恢复了原本大小,重重地落在地上。 纯阳子没了这巨鼎拖累,立刻掐诀念咒,口中一声急喝:“疾!” 漫天紫雷自天空落下,而他身躯化为一道雷光,借雷遁术法朝着东南边疾行而去。 就在他跑路的同时,那片焦土般的大地开始翻涌,山土翻动,露出一截足有数十丈长的长尾。 此尾布满鳞甲,鳞甲金光璀璨。 “吼!!!!” 大地之下,一声震天的龙吟声响起。 擅闯皇陵者..... 死!!! 第112章 腐朽真龙 “真、真龙?” 当纯阳子逃遁的那一刻,忍不住回首望去。 大地之下,灰土翻涌,一条足有数百里长的五爪金龙破土而出。 金鳞五爪、头角峥嵘。 这竟是传说之中的真龙! 只是这条真龙此刻散发着垂垂死气,身上大片面积的鳞甲已经脱落,腐烂的血肉随处可见,半具龙躯都已经成了白骨。 “不可能,这天庭遗迹之中怎么可能还有活物!” 纯阳子内心惊骇无比,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天庭遗迹乃是天武王朝的造物,而天武时代乃是万年之前的时代,难道说这条龙从一万年前活到现在么? 难以想象、难以相信,哪怕这些仙宠神兽比之凡人寿命更长,哪怕这是传说之中的真龙,也不可能能活一万年啊! 莫非..它是真仙? “吼!!!!” 金龙仰头怒吼一声,状似癫狂,庞大的龙躯扭动,朝着天空腾飞而起。 纯阳子脸色煞白,也顾不得隐匿踪迹什么的了,想也没 想扭头就跑。 不可力敌,不可力敌! 金龙正要去追,可突然间庞大的身躯一停滞。 它猛地扭头,看向西边的方向。 那边,有让它都为之战栗兴奋的气息! ······ “吼!!!” 龙吼声响彻整片皇陵。 赵瑾瑜心头猛颤,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他很快注意到在东南方遁逃而去的纯阳子,可还来不及追赶,一具巨大的腐烂金龙从大地之下腾飞而起,拦在了他面前。 赵瑾瑜脸色骤然变了:“真龙?!” 他终于知道纯阳子这头也不回地跑路是因为什么了。 这.....也是赵瑾瑜第一次亲眼目睹真龙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第一次见。 这世上,多少妖修想要化龙?蛟不算少,可真正能够化龙成功的又有几个? 最关键的是.....如果这条真龙当真从天武时期活到现在,这万年时间,它道行该有多深? 赵瑾瑜一剑扫开,八相剑意演化,周围空间瞬间变化。 可腐朽金龙却仰头咆哮一声,大地之下竟是再一次涌动,无数龙骸在这一刻似是活了过来,一具具龙骨飞到半空之中,将赵瑾瑜从四面八方包围。 无数荒古道纹自大地之上亮起,那神秘银纹上升起一缕缕银丝,进入那一具具龙骨之中,为它们提供着生机。 这些龙早已死去,只是它们在这片禁制之下,短暂地“活”了过来。 赵瑾瑜提剑遍顾四野,那一具具骨龙深邃的眼眶中染着幽幽蓝火,吐着森森寒焰,虎视眈眈地将他包围住了。 而那身躯半腐的金龙,散发着垂垂死气,飞到了赵瑾瑜的面前。 强烈的危机感,在他心头缭绕不去。 “这是以多敌一么?不讲武德啊!” 赵瑾瑜苦笑一阵。 下一刻,他身影一闪,猛地朝着西边逃去。 这些骨龙每一具都有丹境修为,而那为首的腐朽金龙更是给他一种不妙的感觉。 若要硬闯横渡这片皇陵,他也难保自己不会受伤。若是伤势过重,会耽误接下来的行动。 当他想逃之时,数头骨龙迎面冲来。 “别挡道!!!” 赵瑾瑜怒目圆睁,提剑便斩。 一剑斩落,剑气直冲百里,数头拦在他道前的骨龙瞬间被劈成散架。 可在大地之上的那些荒古道纹散发出缕缕银丝,进入那些散乱的龙骨之中,这些龙骨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再一次重组,似是毫发未损一般。 此地皇陵的禁制,比之水神殿的要可怕的多! 最为庞大的腐朽金龙在这一刻终于是动了,速度快得与其庞大的身躯截然不符,呼吸间便来到赵瑾瑜身前,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八相,开!” 一声喝罢,幽冥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一抹流光划破虚空,剑意自四周八方演化出一片新天地。 天、地、水、火、雷、山、风、泽。 剑意-八相。 八相剑意,乃是演化天地之剑,是对于空间的掌控。 剑意领域之内,赵瑾瑜便如同主宰一般。 金龙张开的巨口瞬间炸开一片血花,发出一声痛吼,龙躯向后一仰。 赵瑾瑜身影如电,如鬼魅一般,一剑斩向金龙咽喉。 “叮!” 这足以斩破陆地仙人护体罡气的一剑劈砍在金龙咽喉处之时,却只是发出一声金铁之声,而那脖颈处的细密龙鳞竟是完好未损。 赵瑾瑜面色一沉,浑身真元灌注幽冥剑内,再次斩出数剑。 “吼!!!” 这绵延百里的剑气劈砍在它身上腐烂的位置,让腐朽金龙发出阵阵嘶吼,庞大的龙躯在恐怖的剑气之下节节败退。 可随着大地之上的荒古道纹再次氤氲升起淡淡银丝,进入那腐朽金龙的身躯中时,它所受伤势立刻恢复。 “不妙啊。” 赵瑾瑜心中沉重,这腐朽金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缠,这真龙似乎神智已失,连神通都不会了,只是凭借躯体的强悍在战斗,如同野兽一般。 真正难缠的,是此地荒古道纹所布的禁制! 在这禁制范围之内,这些龙裔不死不灭。 再这般拖下去,只怕赵瑾瑜会先被它们拖到真元耗尽。 可他想逃,却也不那么容易,这里的龙骸虽然单体实力不强,可架不住数量太过庞大。 数百具堪比丹境修士的龙骸,且不死不灭,足以将赵瑾瑜拖住。 更何况还有那具肉身强悍无比的腐朽金龙在! “得先破坏此地禁制!” 赵瑾瑜心中有了主意。 也就在此时,他注意到金龙出土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坑洞之下,有数根黑铁巨柱立着。 他立刻朝着那黑铁巨柱飞去,可随着他越来越靠近,周围的龙骸变得更加暴躁,开始朝着他扑杀而去,前仆后继发动着自杀式的攻击。 而那金龙更是放弃了进攻,立刻朝着那坑洞飞去,似是要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坑洞。 这也让赵瑾瑜越发确定这坑洞之中的那一根根黑铁巨柱便是这片皇陵的禁制。 他大喝一声:“道长,你还要看到何时?”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回应。 可赵瑾瑜却大喝道:“帮我挡住这些龙骸,你不出手,我便先斩你!” 这满是杀意的一声喝罢,周围传来一声幽幽的叹声。 第113章 是否有真仙 东南方天空,纯阳子的身影渐渐浮现。 他满脸无奈,原本是想跑来着,只是此地禁制实在厉害,他根本跑不了。 原本想着作壁上观,可万没想到早已被这银面人识破。 纯阳子知晓银面人意思,虽然两人属于敌对关系,但是在这一刻,若是银面人被这些龙骸击败,接下来倒霉的就得是自己了。 此时此刻,唯有先联手,破开此地禁制,先逃出去再说。 最重要的是....自己若是不出手,这疯子恐怕真的会第一时间撇下这些龙骸,提剑就会朝自己杀来。 纯阳子手中浮尘一甩,当浮尘甩动的那一刹那,乌云滚滚凝聚而来。 “召请雷部将.” 口诀自口中缓缓念出,脚下乌云雷光瞬间闪动。 “还请神宵天..” 雷电如蛇般在云间翻涌,随着浮尘摆动而动,似有感应。 “三十六雷处-..” “七十二阴关.” “总运元始炁” “化炁为雷天!” 随着一声暴喝声,纯阳子浮尘一引,一道雷龙自脚下云层咆哮而下,直冲下方腐朽金龙。 “吼!!!” 雷声如龙鸣一般,大地陷入撼动之中! 太乙宗天雷正法! 这已经超脱了凡人的手段,实乃真正的仙家神通! “吼!!!” 当紫雷化龙轰在腐朽金龙身躯之上,造成的效果远超两人想像。 纯阳子掌握的紫极天雷乃是天劫之雷,而这腐朽金龙早已寿元尽了,靠着此地禁制逃避了天罚,苟延残喘着一口气。 而这正统天雷,对于避雷罚者,犹如滚烫的油锅中滴入一滴水一般,瞬间沸腾炸开。 这天雷正法对于腐朽金龙的杀伤力,甚至还在赵瑾瑜那几剑之上! “就是现在。” 在金龙被天雷吞没的那一刻,赵瑾瑜抓住机会,飞入坑洞之内。 那些龙骸想要阻拦,而天空中纯阳子不紧不慢地祭出雷鼎,鼎身倾斜,雷液倾落而下,化为无数紫雷,拦住了那些龙骸的去路,为赵瑾瑜创造着机会。 赵瑾瑜飞入坑洞之内,手中幽冥剑剑锋直指那几根漆黑巨柱。 可正当他要斩碎巨柱之时,手中动作突然一顿。 “这.....不是禁制之眼?” 当赵瑾瑜看清那漆黑巨柱上的古纂字之时,神色流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手上动作也渐渐停了。 这是几块石碑。 碑身之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古纂字: “天武九八六年夏,命神匠殿主风夅督工新造寡人皇堂。予时秉鉴窥形,但见苍颜皓首.....” 这几根漆黑巨柱上写着的,是碑文。 此地皇陵,只葬着一位皇帝,便是天武王朝的那位“天帝”。 天武皇朝一世而终,天帝既是开国之君也是亡国之君。 这片皇陵,是天帝生前命神匠殿殿主所造,墓碑碑文也是自己亲手所写,其丰功伟绩,甚至一块碑载不下,又立新碑载文。 一统万族、书同文、车同轨,定九州、划四海,天下地上,唯此一帝! 赵瑾瑜只从古籍中窥得这位天帝一角,而今天他却亲眼看到了这位天帝的自述,一时间不由地沉浸其中。 碑文到最后,提出了一个疑问: “问世间,是否有真仙?” 这一句话,让赵瑾瑜呆立了许久。 上一世,他一生求仙问道,纵然天下无敌却也始终触摸不到那传说之中的真仙之境。 世人都道那陆地仙人之境便是以凡人之身行仙家手段,乃是修行极致。 可陆地仙人终究是有寿元近了的那一天,传说中与天地同寿的真仙,只在古籍中见过,却从未有真正的实例。 赵瑾瑜本以为是这天地灵气衰竭,难复上古盛景。 可如此鼎盛的天武时期,却也没有真仙存世么? “若真仙天地同寿、万劫不灭,那么纵然现在的世道无法再出真仙,可上古时期、乃至远古时期得道的真仙.....去哪儿了?”这个疑问也一直困扰着赵瑾瑜,“莫非陆地仙人当真是修行极致,真仙只是修行者美好的幻想么?” 这个答案,无人能给出回答。 不过那位天帝却硬生生自己造了一个答案。 “若世间无仙,寡人便要做那世间第一仙!” “若此界之上无仙界,寡人便造一个仙界!” “寡人葬入皇陵那一日,请诸君共入皇陵,举朝飞升!” 赵瑾瑜站在漆黑巨柱前,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举朝飞升”四个字,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哂笑。 “举朝飞升?呵,就是这么四个字,却不曾想在万载之后,掀起乱世之序幕。” 这天庭遗迹之中,最为至关重要的,便是那“举朝飞升之法”! 前世之时,便是因为此法,让当今陛下陷入疯魔。 赵家覆灭,乃至大周覆灭,皆因此而起。 赵瑾瑜重活一世,今日今时站在此处,便是为了阻止这“举国飞升之法”再一次落入皇室手中。 这天庭遗迹中,什么神兵仙器、什么逆天机缘,他都可以不在乎。 “得出去才行啊,得赶在皇室军之前,先一步去‘凌霄殿’中取走那‘飞升之法’!” 他手指摩挲着石碑,轻声喃喃着。 也就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了纯阳子的疾呼声: “还请前辈抓紧时间,贫道快要坚持不住了!” 纯阳子实力远不如赵瑾瑜,他能够抵挡住这腐朽金龙和那群不死不灭的龙骸,全赖天雷正法对这些龙骸的克制。 可全力施展天雷正法消耗太大,纯阳子扛不住太久的。 只是赵瑾瑜现在也觉得棘手,他原本以为这几根漆黑巨柱乃是此地禁制之眼,只要破坏了阵眼便可破坏这荒古道纹的禁制。但眼下来看这些漆黑巨柱只是碑文,并不是什么禁制之眼。 仔细想想,禁制之眼也确实不大可能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赵瑾瑜正要先退出来,替纯阳子分担压力之时,耳畔边却听到了奇异的声音。 “怦怦!” “怦怦!” 这声音仿佛一个人的心跳,极有规律,每一次心跳声响起之时,周围的大地便随之起伏。 赵瑾瑜微微一怔,他很难想象这得是气血强盛到何种地步的生物,才能够发出如此强劲的心跳声。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声音的源头来自这几块漆黑巨柱后方的大地之下。 第114章 被困 这心跳声,原本以为是那腐朽金龙体内发出。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具腐朽金龙状态很是不对,哪怕现在还算是活着,可它的血气早已衰竭,根本没有那么强盛的生命力。 哪怕它与这数百之多的龙骸在禁制的加成下,变得恐怖无比,可它们还不足以给赵瑾瑜带来致命的威胁感。 这大地之下,还藏着什么东西。 而那......才是带给赵瑾瑜威胁感的东西。 他提剑一剑斩出,幽冥剑散发出的剑气锋利无比,将那坚硬的土层如削豆腐一般削去了一块。 裸露的土层之下,出现了一座大墓。 墓穴入口之处,有两座庞大的石台,其中一座石台上立着一只石兽,石兽形似狮子,却背生双翼,呈蹲伏状,劲健有力,一张大口含着石珠,仰头望天。造型可谓颇为雄伟,体长和高度足达数十丈,让人站在这两尊石像前方便觉得胆寒。 而另一座石台此刻却是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残留着一些雕塑碎片。 这座破碎的雕塑是中空的,从残破的碎块中可以勉强认出这原本是一条龙的雕像。 赵瑾瑜似有明悟:“那条金龙,原本是封在这座雕塑之内的么?” “它在镇守着皇陵,而自己与纯阳子师兄的闯入,在让它从“封印'中苏醒了么?” “而旁边这尊麒麟雕像.....是否里面也曾封印着一只真正活着的麒麟仙兽?” 他朝着那尊麒麟雕像走去,手轻轻抚向石像的头颅,一缕真元探入,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生机。 或许这尊麒麟雕像之内曾经真的封印着一只麒麟仙兽,只是万年的岁月过去了,这尊石像中的仙兽早已生机断绝,化为了一尊真正的石像。 而在两尊石像后方,墓穴入口上方立着一块石匾,上面雕纹着一个龙飞凤走的古纂大字-“夏”! 这是那位天帝的姓氏。 而那块石匾之下,墓穴入口却大开着,深邃漆黑的洞口似是一张通往深渊的巨口。 那心跳声也越发响亮,声音来源正是这墓穴入口之内。 赵瑾瑜对这入口大开的上古皇陵很是诧异,思忖片刻之后,身形朝着那边飞去。 当他靠近皇陵入口之时,才发现这入口之处原本应该有一道仙金炼制的巨门,只是那道巨门不知被何人破坏,无数仙金碎块散乱一地。 他拾起一块,手腕一使劲儿,体内真元爆发,用力一捏。 可那仙金却纹丝未动,坚硬程度让他惊讶。 他想像了一下,若是这扇仙金炼制的大门还完好地立在这皇陵入口处,自己手持幽冥剑这神兵利器全力爆发之下能否将这座仙金炼制的大门破坏到眼前这个程度。 或许可以破开大门,但基本上不可能破坏地这么彻底。 “是导致天庭覆灭的那神秘势力闯入了这天帝皇陵破坏了这仙金大门.....”赵瑾瑜看向了那深邃的入口,入口内昏暗无光似是通往幽冥,他的眼神也不由地变得凝重了起来,“还是说.....皇陵之内,有什么人出来了?” 这两种推测,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怦怦.....怦怦.....” 那响彻耳畔的心跳声越发响亮,赵瑾瑜体内的血气也随着这心跳声开始变得躁动了起来。 他心中似是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进入其中。 但与此同时,内心的危机感也越发地强烈了起来。 赵瑾瑜向后退了两步。 他不打算以身犯险,而是准备与纯阳子联手从这些龙骸的包围下硬闯出去。 可当他回过身的那一刻,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身后那条腐朽的金龙正在天空中俯视着他。 而在那腐朽金龙身旁,那数百具龙骸整齐列阵,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 赵瑾瑜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那毁天灭地的雷霆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看来纯阳子是看赵瑾瑜迟迟不得手,直接撇下他跑路了。 “真的是.....” 他不由无奈苦笑,纯阳子师兄别的不说,苟命本领真的是一流,手里头各种保命法宝一大堆,现在看来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宝隐藏了踪迹,让这条金龙和这些龙骸的目标重新转移到他的身上。 赵瑾瑜也没时间找纯阳子算账,他紧紧攥了攥手中的幽冥剑,身体微微紧绷,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来。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条腐朽金龙与这些龙骸并没有像是刚刚那样对他进行着前仆后继自杀性的攻击,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在僵持了许久之后,赵瑾瑜试探性地朝着皇陵之外走去。 可当他脱离皇陵百丈的距离,天空中的腐朽金龙立刻一记龙尾从天扫落了下来。 赵瑾瑜立刻向后退去,退回了皇陵入口处,而刚刚还躁动的腐朽金龙与龙骸们再一次安分了下来。 他心中顿时明悟:“这些东西不能靠近皇陵太近么?” 赵瑾瑜干脆收了剑,盘膝坐在皇陵入口前,闭目养神。 这几日他连翻出手,几乎没有停歇过,眼下正是抓住时间好好调理气息,恢复消耗的真元的时机。 不过他还是留了一分神,提防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 ·.···. 在纯阳子与赵瑾瑜被困在皇陵之时。 慕洛雪那边也发生了很大的意外。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此时此刻,她已经与自己的族人们汇合了,只是在她们的面前,并没有曾经辉煌的天庭宫殿,而是一片荒芜的焦土土地。 她手中一张古卷漂浮掌心之上。 慕洛雪对照着天庭的地图,再看看眼前荒芜的焦土,脸色很不大好看:“藏经阁、仙草园、养丹殿、演武场.....这些宝物众多之地,怎么一处都不在了?” “甚至连另一位先祖的神匠殿也不在了。” 慕洛雪此次进入天庭遗迹的目的,与赵瑾瑜是不同的。 赵瑾瑜的目的是阻拦皇室军,阻止“举朝飞升之法”落入大周皇室手中,为此可以舍弃天庭遗迹中其他的任何机缘。 但是慕洛雪并不是,她和赵瑾瑜不同,她不想阻止乱世的到来,只想在乱世中尽可能提升自己一方的底蕴。 所以她来到天庭遗迹的首要目的是取走先祖遗留在天庭遗迹中的宝库,尽可能搜刮这处天庭遗迹中的宝物,为即将到来的乱世打下自身扎实的底蕴。 但眼下,情况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慕洛雪神色凝重地喃喃道:“这处天庭遗迹.....是不完整的!” 第115章 存活万古的人 慕洛雪终于是发现了这一点。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 这几座并不在此处秘境中的大殿,并不算是最为重要的天庭殿宇,毕竟“凌霄殿”、“天皇陵”、“紫微宫\"这几处地方才是天庭最为关键的要地,但是都还在这处天庭遗迹之中。 但是藏经阁、仙草园、养丹殿、演武场、神匠殿这几处殿宇,是天庭之中宝物最为众多的地方。 偏偏缺失的就是这些大殿。 这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所为一般。 “若真是有人故意所为,那凌霄殿、天皇陵、紫微宫这三处地方不带走,而是留在这处秘境内,总觉得有阴谋啊。” 慕洛雪因为泉先族古籍的缘故,对于天庭的了解比赵瑾瑜更多,想得自然也就更多。 可她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有人背后筹划,还是巧合。 “不过就算是有人在背后布局,万年时间都过去了,只怕布局之人也早已死了。”慕洛雪宽慰了自己一句,“不管怎么说,先祖的宝库已经到手,炼制龙门的材料也基本已经凑齐,更是有了这具仙傀,自己一方也算是有了阳仙战力坐镇,最初的目标已经完成了。” “皇室那边,目标应该是凌霄殿,姬星河所求之物藏在凌霄殿内,如今皇室军中那两名陆地仙人还在这遗迹深处,没有地图想要和皇室军汇合没那么简单。我要不要在此之前凑个热闹呢?” 若是以前,她绝不会放过消减姬星河麾下势力的机会。 但是现在慕洛雪发现自己开始犹豫迟疑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过那名银面人的阴影,在阳仙级仙傀和水神殿禁制相辅相成的情况下,都险些被那银面人斩灭仙傀。若不是她抓住对方失神的时间,以射日弓射了他一箭,只怕想跑都没那么容易。 对于这种脱离自己掌控之外的特殊情况,让她很是不喜。 更多的.....是不安。 前世之时,她不将人命放在心中,包括自己的命,这让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 可现在,不一样了。 慕洛雪已经不想做什么权握天下的女帝了,她只想做赵家的小媳妇,做赵瑾瑜的新娘子。 和赵瑾瑜相处的这段时间,是她曾经连想一想都觉得奢侈的美梦,现在的她就沉浸在这美梦中不愿意醒来。 她,想要和赵瑾瑜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慕洛雪最终还是决定不蹚凌霄殿的那趟浑水,决定让族人们开始探索天庭遗迹中其他的殿宇。 虽然这些殿宇没有那几座殿宇的宝物多,可毕竟每一座殿宇都曾经是一位陆地仙人的寝宫,多多少少都留有一些机缘宝物。 “不知道现在臭道士在做什么。” 慕洛雪双手托腮,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赵瑾瑜的那张脸:“还有我送他的锦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银面人身上,他和那银面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难道......真的就是他?” 如果那银面人真是自家相公,那水神殿内发生的那些事.....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就觉得胃疼。 ······ 三日过后,皇陵入口处。 盘膝入定的赵瑾瑜缓缓睁开眼,看向天空中那条腐朽金龙,还有数百龙骸。 显然,这些家伙比他的耐心要强得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赵瑾瑜脸色不大好看,喃喃自语了一句。 他已经在这里拖了太久的时间,外界是什么情况完全不得而知,若是不能赶在皇室军之前从凌霄殿中夺走“飞升之法”,事情就会变得棘手起来。 不过现在皇室军那边没有陆地仙人坐镇,应该到不了凌霄殿...... 赵瑾瑜前世并没有进入过天庭遗迹,只是在事后听闻凌霄殿外危机重重,完全凭借着国师天琊子一己之力才让皇室军进入凌霄殿内,成功夺得那“飞升之法”。 而这一世,皇室军中没了天琊子,换做了纯阳子与白川两位陆地仙人,这两人也都被泉先族的人暗算,想要在危机重重的天庭遗迹中和皇室军汇合显然也不简单。 赵瑾瑜和纯阳子都被困在了皇陵这儿,但还有白川。 把希望寄托在白川也被某个鬼地方困住显然不太现实,赵瑾瑜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只希望第五柱国迟点和皇室军汇合吧。”他从地上站起身,看向了皇陵那黑黢黢的入口方向,“我得尽快脱困了。” 他,打算进入皇陵! 这几日他并不完全是在打坐入定,也仔细地观察过此地,此地的荒古道纹禁制,阵眼极可能就在这皇陵之中。 赵瑾瑜只可惜自己在太乙宗的时候,对于“阵法”一道的研究几乎等于无,虽然懂一招“秽神”的破阵之剑,但是对于这荒古道纹所成的禁制好像起不了太大用处。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除了剑道,修行雷法和岐黄丹术已经是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了,学不了更多的左道旁门。 若是入皇陵还找不到阵眼,他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破阵了-把这些荒古道纹一个个磨灭,也就是以力破阵。 赵瑾瑜下定了决心之后,很快便有了行动。 他将幽冥剑横在腰间,轻托剑柄,朝着皇陵入口一步步走去。 当他步入皇陵的那一刻,耳畔边那心跳声变得清晰可闻。 “怦怦!” 这声音.....似乎就在不远前。 赵瑾瑜沿着甬道向内走去。 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 “这.....” 他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紧缩,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在他面前,是一座庞大无比的地下行宫。 无数的石俑整齐列阵,每一尊石俑无论是容貌、衣着都栩栩如生,手中各持着不同的兵刃,或站或立,神情不一。 哪怕是粗略一眼,这些石俑数目何止十万! 密密麻麻,难以望及边缘。 “这些.....该不会都是活人封在石俑中吧?” 赵瑾瑜想起了皇陵入口处的真龙雕像,脸色骤变。 如果这是真的.....那位传说中的天皇究竟想做什么? 可不等他多想,那熟悉的心跳声再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怦怦、怦怦.....” 心跳声在这处地下行宫中规律响起,产生着回响,震得上方穹顶震颤不已。 赵瑾瑜寻声看去,这时才注意到那难以计数的石俑正当中,有一座高耸的石台。 青石台阶拾级而上,在石俑之中搭建起一座二三十丈的高台。 高台之上,有一座巨大的银白王座。 一个男人坐在王座之上,身披金甲、头戴冠冕,体型孔武有力,宛若巨人一般。 他依靠在银白王座的扶手上,左手拄着下腮,眼眸紧闭,似是在沉睡之中。 这个男人依旧是一尊石像,只是这石像太过逼真,逼真到让人觉得下一刻他就会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赵瑾瑜朝着高台走去,沿着青石台阶拾级而上,来到银白王座旁。 那端坐在王座上的石像胸膛不断起伏,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正是从中传出。 离得近了,每一声心跳声都能够勾动赵瑾瑜体内气血的翻涌,必需强行运气方可强压下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内心中那股危机感上升到了最为强烈的地步。 此人是谁?难不成是那位传说中的天皇? 赵瑾瑜心中冒出许多疑惑,但其中有一个最不可思议的想法-“这该不会是活的吧?” 存活万古的人么..... 这怎么可能。 第116章 他活了 随着赵瑾瑜在这尊石像身边待久了之后,他突然发现自身的一门功法竟是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了起来。 《大日金身诀》! 他体内真元按照这门功法的真元运行轨迹自行运转,而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石像之内传出的心跳声。 这尊石像澎湃的气血为之力,在勾动着他体内同宗同源的力量! 赵瑾瑜有些惊疑不定:“这《大日金身诀》是慕洛雪赠与我的,是她母亲遗留之物。” “而慕洛雪的母亲乃是泉先族上一任神主,这功法想来也是泉先族的镇族功法。” “泉先族的先祖出身天庭,《大日金身诀》也源自天庭,眼前这尊石像生前所修行的功法分明便是这《大日金身诀》!莫非这尊石像就是泉先族的两位先祖之ー?” 一时间,无数想法闪过他的脑海。 这《大日金身诀》,并不好修行。 赵瑾瑜得到这部功法之时,已然是陆地仙人的修为,自上而下高屋建瓴方才窥视这门功法一二,哪怕只是粗略修行,对他这般实力也有不小的裨益。 不过,远未到有所成就的地步,只能说是初窥门槛。 而这尊石像此刻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着《大日金身诀》,澎湃的血气牵引着赵瑾瑜体内血气,这也是他之前听到心跳声时,自身血气失控的原因。 一时间,这尊石像的来历在赵瑾瑜心中升起了诸多猜想。 是那位传说的天帝? 亦或者是泉先族二先祖之一的匠神风夅? 最重要的是.....这尊石像是否还活着? 赵瑾瑜轻吐一口气,双指并成剑指,屏气凝神,一指点在了石像的眉心之处。 一缕真元顺着指尖,进入了石像之内,内视着这尊石像内部的情况。 内视观想之中,石像内部气血如龙,死气与生机互相纠缠,竟是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此人若是活着,仅凭拳脚之力恐怕都足以灭杀大多数陆地仙人。人族当真能够修成如此肉身么?”赵瑾瑜内心极受震撼,“这就是大成之境的《大日金身诀》?” “他若活着,与我前世九剑意合一的巅峰境界相比,孰强孰弱?” 赵瑾瑜得不到答案,只是觉得那“人间无敌”这四个字落在谁人身上,成了未定之数。 只可惜,如此对手,未能在同一世争锋。 “咦,他在吞噬我的血气?” 赵瑾瑜这时发现,这尊石像澎湃恐怖的血气正在牵引着他体内同宗同源的血气之力,试图同化吞噬。 他思索片刻,将自身血气分化出一部分,渡入了石像之内。 随着自身血气之力进入石像内部,很快便融入了石像自身的澎湃血气之中。 而他也因此内视到了石像体内血气是如何运转的。 这,就好比一位名师正在手把手教导着他如何修行《大日金身诀》。 赵瑾瑜得到这门法门之后,一直是自己摸索,总有一些走了弯路的地方,可现在在看到了这石像血气运转之法后,却是为他一一矫正了之前的错误与不足之处。 只不过他这一缕血气很快就被石像彻底同化,那石像内部的血气运转法门也很快看不到了。 赵瑾瑜再次分化出一缕血气之力,渡向了石像内部。 同时,他盘膝入定,开始对照石像的血气运转法门,参悟《大日金身诀》。 ...·.. 赵瑾瑜沉浸在了修行之中,一时间脑海中的诸多杂念都被摒除,就连时间的流逝都忘却了。 但与此同时,他对《大日金身诀》这门法门的参悟可谓是一日千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赵瑾瑜盘膝坐在银白王座旁,肤表熠熠生辉,散发着淡淡金光。 “呼.....” 他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皮肤表面的金光渐渐收敛,恢复了原本的肤色。 “这《大日金身诀》我已经修行到了小成之境,再往上修行,需要将诸多天材地宝淬炼入自身才可,不是靠着苦修可以修行的。” 他有些无奈,突然间发现这门功法巨费钱。 这门功法以天地为炉鼎,以自身为胚,是要将自身练就成天下第一神兵一般。 在此过程中,必需要有一些宝物辅佐修行,每修行一层,所耗费的天材地宝都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赵瑾瑜暂且停下了修行,想要撤去自身血气,不再渡血气给石像。 可正当他要停止渡血气之时,石像内却突然间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吸力,竟是要将他体内血气榨干。 赵瑾瑜当即变了脸色,这算什么?恩将仇报不成? 他脸色一沉,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 精血化为一柄巴掌大小的血剑,直刺石像之内。 “既然你要吸我血气,那便让你吸个够!” 赵瑾瑜掐起剑诀,并指一引,精血所化血剑在石像内部横冲直撞。 “轰!” 石像之内,澎湃无比的血气冲出体外,竟是化作了一条血龙。 真正的气血如龙! 但随之爆发出的,是滚滚黑雾般的死气。 “哆哆哆.....” 整个地下行宫开始震颤,上方穹顶落下大片大片的落石。 而银白王座上的石像最外层的石衣竟是开始出现皲裂的裂痕,如同蜘蛛网一般出现在全身之处。 石像上方,代表着“生”的气血之龙与代表着“死”的滚滚黑雾正在不断纠缠。 原本石像体内的生与死两股力量正处于微妙的平衡之中,但由于赵瑾瑜渡入石像内的气血之力,这脆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而他打入石像之中的那道精血所化的血剑,更是将一切引爆的导火索! 最终,那道血气之龙彻底压制了那死气黑雾。 那端坐在银白王座上的石像,眼睑处的石衣渐渐脱落。 他.....“睁开”了双眸。 金色的双眸如同雷电一般,冰冷的眼眸睥睨四方。 赵瑾瑜心头危机感在这一刻,如同被引爆了一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影瞬间向后退到了百米之外。 可银白王座上的身影却瞬间消失。 下一刻,赵瑾瑜就感觉到自己肩膀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按住了。 他扭过头去看,一脸懵逼地看到那原本端坐在银白王座上的大汉不知何时竟是出现在了他身后,两只手正按着他的肩膀,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之情。 魁梧大汉笑容憨厚,手中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枚红色的浆果、口齿不清地说着:“吃、吃.....” 赵瑾瑜:“???” 第117章 捡了个天帝? 赵瑾瑜的手已经托住了幽冥剑的剑柄,浑身紧绷,正准备暴起.. 可这魁梧汉子痴痴傻傻的样子,却让他愣住了。 赵瑾瑜低头看看魁梧汉子一个劲儿往他怀里塞的红色浆果,那枚浆果早已灵力流失得干净,只余下一个干瘪的空壳,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 可问题是,此人现在浑身不着片缕,这枚浆果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嘿,嘿嘿.弟,吃,吃。” 魁梧汉子抓着赵瑾瑜的手腕,脸上还是那憨厚的傻笑,说话也是含糊不清的,像个痴傻儿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拥抱,属实是把赵瑾瑜给整不会了。 他试图挣脱这魁梧汉子抓着他的手,可那只手力道大得吓人,竟是挣脱不开。 赵瑾瑜一掌拍出,打在那魁梧汉子的胸口,自己趁机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这十成十力道的一掌,却只是让那魁梧汉子揉了揉胸口,看向赵瑾瑜依旧是傻笑,仿佛只是在玩闹一般。 赵瑾瑜与这魁梧汉子保持着距离,眯着眼观察了一番。 此人此刻浑身不着片缕,铜色的身躯除了壮硕一些,如同巨人一般之外,看似与常人无异,面容棱角分明方正国字脸,仿佛三四十岁正值壮年的男人。 “弟,弟不吃..” 魁梧汉子把手中的浆果丢了,下一刻手上又多出了一些灵力流逝早已干涸的灵果:“这、这些.” 赵瑾瑜这回看清楚了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东西,目光落在了魁梧汉子戴在手指上的一枚银环戒指。 传说中,有一种纳须弥入芥子的法宝,赵瑾瑜一直都只是听闻,没想到在这儿亲眼见到了。 这魁梧汉子手上戴着的戒指,似乎便是那传说之中的“芥子戒”。 他似乎是想给赵瑾瑜分享这些灵果,见赵瑾瑜迟迟没有动作,有点着急地想向他走来。 赵瑾瑜提剑一指,一道剑气挥出,斩在了这魁梧汉子的身上。 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剑,落在这魁梧汉子的肩膀处,却连个小豁口都没能破开。 只是这一剑似乎是把他打疼了,他停下了脚步,一个劲儿地揉着肩膀,叫嚷着:“好痛,好痛!” 虽然叫得响亮,可赵瑾瑜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这一剑对他完全没造成什么伤害,而对方连护体罡气都没撑起。 他对这壮汉的身份隐隐有所猜测,不管是他猜测的哪一个,此人的身份都不得了。 最关键的是.....当真有人能活过万年? 莫非那位天帝的飞升大计真的成功了? 也就是说眼前这男人.....是真仙?! 只是这位大人物,似乎脑子有点不太正常。 魁梧大汉在试图靠近赵瑾瑜被劈了一剑之后,就不敢靠近了,咬着手指流露出不安的神色,远远地看着赵瑾瑜,行为像是个小孩一般。 万年前的老怪物么..... 神志不清,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 眼下,如何处理此人,是个难题。 赵瑾瑜试探性地问道:“你听得懂我说话么?” 那魁梧汉子朝他憨憨地笑着。 听不懂么? 赵瑾瑜有点犹豫,他在想要不要将此人带走。 或许可以从这魁梧汉子口中,得知一些有关于天武时期的隐秘。 而且.....他也有点想知道,究竟此人是怎么从天武时期活到现在的。 可此人神智不明且实力莫测,若是将他从这天庭遗迹中带出去,留在自己身边终究是个隐患,难保哪一日便会恢复记忆,到那个时候是友是敌就很难说了。 赵瑾瑜思索良久,收起幽冥剑,朝他走去:“你若愿意让我在你身上留下禁制,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动作。 一旦对方有暴起的意图,自己立刻拉开距离。 只不过,那魁梧大汉表现得很是温顺。 一直到赵瑾瑜走到他身边,咬破手指在他眉心处画了一道剑符,他都表现得安安分分的,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精血所画的剑符在魁梧大汉的眉心处闪过一道红光,很快便隐入了眉心之下,形成了一道特殊的小剑图案。 赵瑾瑜与这魁梧大汉之间冥冥中多了一道感应。 这道禁制可以让他随时将这魁梧大汉的紫府泥丸宫引爆,这紫府乃是上丹田藏神之处,若是被人引爆上丹田,那下场便是魂飞魄散,即便是陆地仙人也是必死无疑。 赵瑾瑜做完这一切,才松了一口气,此人来历神秘、且实力莫测足以威胁到他,没有这样的手段牵制,他如何放心让这样的不稳定因素留在自己身边? 而那魁梧大汉似乎并不知道赵瑾瑜对他做了什么,反而满是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然后看向赵瑾瑜继续傻笑:“阿弟、阿弟......大兄、大兄我.....” 他说话含含糊糊的,叫人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而且他说的是万年前的语言,与现如今的语言有很大不同,赵瑾瑜只懂上古时期的文字,听不懂上古时期的发音。 所以赵瑾瑜并不知道这大汉在嚷嚷什么。 之后的半个时辰里,赵瑾瑜试图和这个捡来的傻大个沟通。 “你是谁?”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此地的禁制之眼在何处?” 可无论他问什么,这傻大个只会冲他憨憨傻傻地笑着,然后冲他嚷嚷着那个古怪的音节。 赵瑾瑜对此很是无奈,在这地下行宫搜索了一番,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既没有找到什么宝物,也没找到禁制之眼。 “看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闯出去了。” 赵瑾瑜叹了一口气,放弃了破坏禁制之眼的打算,准备硬闯出去。 他在这处上古皇陵已经浪费了将近十天的功夫,若是再拖下去,恐怕这秘境开启时间都要结束了。 赵瑾瑜带着傻大个朝着皇陵外头走去,傻大个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除了看啥都新奇、看啥都傻乐这一点之外,倒是安分得很。 当他来到皇陵入口准备出去之时,心中还想着:“也不知道纯阳子师兄脱困了没有。” 每一个陆地仙人都不容小觑,都有些压箱底的手段。 而纯阳子压箱底的手段全是保命跑路的,还真说不定有手段能够从这皇陵脱困。 “那腐朽金龙,是世间难寻的真龙,若是能够斩杀的话,那一身龙骨龙鳞龙筋倒是不得了的宝贝。” 赵瑾瑜苦中作乐地想着。 当他来道皇陵之外,抬头便是那腐朽金龙与那数百具龙骸。 大地之上,那银色的荒古道纹在四面八方亮起,缕缕银丝从这些神秘银纹上升起,融入天空中那些龙骸与腐朽金龙体内。 赵瑾瑜自腰间抽出幽冥剑,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展开八相剑意。 他已经准备好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了! 在他严阵以待之时,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傻大个在这一刻突然间收敛了脸上的憨傻笑容,神情却变得孤独且冷漠,金黄的双眸之中充满了肃杀之意。 似是一位孤高的王! 魁梧汉子仰头看向天空,口中发出难以明喻的音节: “跪拜!” 这声音很快便被赵瑾瑜听到。 赵瑾瑜听不懂这万古前的语言,疑惑地向后看了一眼。 而在他看来之时,那魁梧汉子萧索肃杀之意瞬间没了,朝着他憨憨傻笑。 赵瑾瑜正纳闷他刚刚那古怪的发音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突然间天空中的所有龙骸在这一刻纷纷朝着地面落来。 包括那条腐朽金龙,庞大的龙躯匍匐在大地上,低垂龙首似是表达着自己的臣服与恭敬。 这一幕,让赵瑾瑜不禁有些愣神,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身后傻大个的身上。 这家伙.....果然在天庭之中是大人物啊! 自己该不会是捡了个天帝吧? 第118章 背锅了 娘子竟是未来暴君女帝 在赵瑾瑜从皇陵中出来之前。 纯阳子身披一件薄纱,躲在一处礁石之后。 “那银面人,忒地不是东西,竟是让贫道一人硬抗这些鬼东西。” 他原本的打算是与那银面人联手从这鬼地方逃出去,可那家伙进了地窟之后竟是这么些天都不出来,这不摆明了是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龙骸么? 纯阳子直感叹这世道人心不古,欺负他一个从山上下来的老人家。 这冷漠的世间,也唯有身上的薄纱能够他一丝温暖了。 这薄纱乃是太乙宗的一件宝物,名曰“月隐神煞”,炼制这薄纱的材质并非寻常布匹,而是阴煞之一的月煞气凝练而成,功效便是隐匿,是一件极强的保命之物。 此宝功效如何,看他凭借此宝能够隐藏于这些龙骸之中不被发现,就可见一斑。 若非有这“月隐神煞”,他早就力竭而亡了。 纯阳子披着薄纱宝物,从礁石后头露出头来,看向了皇陵入口的位置。 自那银面人进入皇陵之后,足足过去了三日了。 “那银面人若是再不出来,贫道也只能进去看看了。” 纯阳子足足等了三日,现在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虽然有这“月隐神煞”在身,可一直躲在这地方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错过了回归现世的时间,他就算从这鬼地方脱困,也会被困死在这天庭遗迹之中,那比死还难受。 只是这皇陵之内.....恐怕另有危险。 纯阳子经过这些日子,已经感觉到那“怦怦”的心跳声并不是这腐朽金龙发出,这声音的源头还在皇陵之中。 仔细想想,那银面人这个节骨眼暗算他也没什么好处,银面人若是自己能脱困,也不必冒险进入皇陵中。 多半,是被皇陵中的危险缠住了,就是死了都有可能。 而纯阳子自知自己实力还不如那银面人,若这皇陵之中真有危险,那银面人都对付不了的话,自己进去十有八九也是歇菜。 他只能是蹲守在皇陵入口的方向,时刻关注着。 这番苦心等待,并非没有结果。 也就在今日,他终于是看到了皇陵之中,有人走了出来。 “咦?” 当纯阳子看到从皇陵中出来的人时,却是轻咦了一声。 因为他看到从皇陵中出来的,竟是两个人! 那银面人身后,竟是跟着一个足有八九丈高魁梧如巨人一般的男人。 “那银面人进入皇陵之前,分明就是一个人。他身边多出来的这个人是谁?” “难道说有人比贫道与这银面人更早一步到了此地,一直躲藏在皇陵之内?” 纯阳子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暗中先行观察着。 他倒是没把这突然间出现的魁梧男人往万年前的古人这方面去想。 因为那太过匪夷所思,谁能想到这世间有人能够活上万年?哪怕是陆地仙人,寿元也不过数百载,就算有延寿的手段,能够活到千载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怪物了。 他只当这突然间出现的魁梧男人是比他与银面人更早到这里的另一人。 “莫非......此人便是暗算了贫道、第五柱国还有那银面人三人的那幕后之人?”纯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越想越觉得可能,“那幕后之人能够驱使这天庭遗迹中的禁制,先一步到从此地还真有可能。” “这银面人十有八九不是追踪贫道到了此地,而是追踪这幕后之人么?” “那现在.....两人是打算联手?” 他想歪了,而且是越想越离谱,可偏偏这些想法都能自圆其说,让他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心中也就笃定了这突然间出现在银面人身边的魁梧男人的身份。 也就在此时,纯阳子注意到两人从皇陵中出来之后,那魁梧男人突然抬起头,神情冷漠,嘴唇轻动。 离得这么远,纯阳子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可下一秒,他看到天空中那些虎视眈眈的龙骸们,竟是从天空落下,匍匐在两侧。 而那腐朽金龙,也不例外,竟是弯下了高傲的头颅,跪伏在地上。 这一幕,让纯阳子内心顿时确信了:“能够操控此地禁制,果然是他!” “糟了,这两人竟是联手了!只怕贫道与第五柱国二人挡不住这二人!” 纯阳子一时间额头冷汗直冒,心中升起不妙之情。 这银面人的实力,他算是见识过了,此人实力哪怕是在太乙宗也足以排上前三甲之列,或许也唯有大掌教能够稳压一头,而自己.....不是对手。 而那魁梧男人虽然实力不明,可光是能顾操控这天庭遗迹的禁制这一点来看,就棘手得很。这天庭禁制有多厉害,看看他被困在这皇陵之内离不开就知晓厉害了。 此次“隐仙峰”之行,怎会生出如此大的变数? 皇室一方,足足两位陆地仙人坐镇,竟然还出现了这种超出掌控的情况发生。 纯阳子见二人朝着皇陵之外走去,看样子准备离开,也只能强压下内心诸多想法:“先不管这些了,先行离开这里才是正解。” 他不敢露面,自己与那银面人虽然原本打算合作,可现在对方已经有了脱困的方法,自己再露面,立场是敌非友,只怕是要被这二人联手对付。 “希望这‘月隐神煞’能够瞒得过这二人的感知。” 纯阳子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这件宝贝上。 他准备悄悄尾随二人,离开此地。 赵瑾瑜穿行于龙骸之中,看着周围这些匍匐在地的龙骸,心中推测着身后傻大个的身份。 他隐隐约约已经知晓了这傻大个的根脚,只是那实在是太过骇人。 “也不知道将他带出去,究竟是福还是祸。” 赵瑾瑜心中感慨之际,身后的傻大个突然停下脚步,发出了一直嚷嚷的那古怪音节:“弟,弟.....” 他疑惑地看向傻大个,却发现傻大个驻足不前,一直扭头看着某一个方向。 赵瑾瑜顺着他看去的方向看了过去,但是那边什么都没有,并没有什么异常。 赵瑾瑜愣了片刻之后,突然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走吧。”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而傻大个也收回了目光,傻呵呵地跟在他后面。 第119章 竖子不为人 “这二人该不会是发现贫道了吧?”就在刚刚,那与银面人同行的魁梧汉子突然停下脚步,看向的方向,正是纯阳子藏身的地方。纯阳子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冷汗是一茬又一茬地下来。正当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的时候,那魁梧汉子与那银面人又若无其事地向前走,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月隐神煞乃是太乙宗镇宗之宝,足以遮蔽阳仙的窥探,应该发现不了。”纯阳子只能是在心中这般安慰着自己,继续跟了上去。他跟在那二人身后,周围的龙骸与那腐朽金龙都没有阻拦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地面上那一枚枚荒古道纹竟是主动退散,让出道来,要知道纯阳子能逃得过这些龙骸围剿却逃不出此地,最大原因就是这些荒古道纹凝成的禁制封锁了此地的空间。 终于,纯阳子跟在二人身后,很快来到了皇陵的边界。“终于是要脱困了!”纯阳子内心也不由地激动了起来,只是回过头看向落在皇陵中的那口宝鼎“玄天鼎”,心中暗道可惜。他不敢再入皇陵取走这玄天鼎,这宝鼎落在这儿算是带不走了。只希望与皇室军队汇合之后,借军队之力看看能否再来取鼎吧。眼下,还是先离开要紧。 也就在此时,那银面人突然停下脚步,抽出了腰间那柄水晶铸成一般的神兵。他要做什么?纯阳子疑惑不解,但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也先停住。可就在下一刻,他心中危机感猛然升起,那危机感仿若化为了实质,刺痛着他的心头。 “道长,就送到这儿吧,不必再送了!”话音落下,一声暴喝传来,剑光冲天而起,恐怖的威势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这一剑.....分明是朝纯阳子藏身之处斩来的!“竖子不为人哉!”纯阳子气得险些吐血,气得破口大骂了一声。原来自己早就暴露了,这银面人故意不点破,眼看着就要脱困,竟是突然间发难!他仓促之下,只能祭出本命雷鼎对抗。可有心算无心,这一剑积蓄已久,仓促之下如何应对得了?纯阳子直接身躯被扫飞进了皇陵之地。 “糟了!”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势,脸色大变急忙朝着皇陵之外飞去。可大地之上那一枚枚银色的荒古道纹亮起,如活物般游走,原本能够离开的道路瞬间被堵上。纯阳子顿时面色发青,僵硬地向后看去。 身后,漫天龙骸停在天空,以那腐朽金龙为首,虎视眈眈地看向下方的纯阳子。 “只能先委屈师兄在此多留几日了。”赵瑾瑜看向身后的皇陵之地,将幽冥剑重新归回腰间,哂笑了一声。他既不想纯阳子坏他的事,又不想害了自己这位师兄性命,把他困在这儿是最好的。他认出了纯阳子隐匿踪迹的宝物乃是自家宗门的至宝“月隐神煞”,知晓纯阳子有此宝在手在这皇陵之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过‘月隐神煞’不是在师尊手中么?是师尊借给纯阳子师兄的?莫非.....师尊对于师兄下山辅佐大周皇朝是知晓且默许的么?”赵瑾瑜想到这儿,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他轻叹了一声:“若有机会,回一趟山门,问询师尊一二吧。”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赵瑾瑜收敛思绪,从怀中取出一个蛊铃,一缕真元注入,轻轻摇晃蛊铃。蛊铃中的同心蛊很快得到了另一只同心蛊的回应,也让赵瑾瑜知晓了自己下属们的位置所在。只是在感知到了下属们的位置后,赵瑾瑜微微一怔:“离这儿很近......莫非皇室军已经到了凌霄殿?!”他顿时变了脸色,自己在这皇陵之地耽搁了太久,若是皇室军已经进了凌霄殿,那可就糟了。他当即也不敢再耽搁,通过同心蛊的感应,立刻朝着下属们所在的地方赶去。 “傻大个,跟上!” 与此同时,一座辉煌的大殿之前,一支军队正在殿前列队。皇庭军、玄霆军二军此刻已经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原本正好满万人的队伍,此刻却只余下不到半数,这五千多人中还有五分之一是原本的诸侯军的人马。而这些幸存的士卒将领们,此刻每一个人都颇有些狼狈,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严重者甚至已经缺胳膊少腿到了残疾的地步。 姬如渊站在队伍之前,身上的甲胄满是血污,整个人也疲惫地似是苍老了十岁。而他那双神眼,此刻暗淡无光,眼球之中布满了血丝。 “王爷、王爷.....”有人在他耳边轻呼,可姬如渊眼前视线已经变得模糊,根本看不清东西。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竭力地眯起眼睛想要看清与他说话人的样貌,可无论如何眼前都有重影。这是神眼用得太多的后遗症,他虽然天生身负神眼,可这神眼却并不是能够随意驱使之物。 寻常卦卜修士,窥一眼天机都要染业力遭天妒,而他无时无刻不在看他人天机,如何不遭天妒?三缺:钱、命、权。五弊:鳏、寡、孤、独、残。窥探天机者,终是逃不过这五弊三缺。若非这些年来他舍去王权,躲在居星山之中潜修,只怕早已到了应劫的地步。但现在恐怕是逃不过了。 姬如渊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不过通过声音,也很快辨认出了与他说话的是那太乙宗来的那位女仙家。 木槿来在了姬如渊身边,低头轻声说道:“王爷,离凌霄殿只是一步之遥,还请王爷神眼一窥。” 姬如渊回头看看身后的队伍,虽然他看不清这些将领士卒们的脸,可是神眼之下依旧能够看到每个人头顶氤氲而起的气运。大多数气运之相,都掺杂着黑色的死气。 凌霄殿是天庭遗迹中最重要的地方,但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凌霄殿外,禁制无数。姬如渊终于是明白为何这被自己痛骂为荧惑灾星的女人,却不计前嫌地将他带来这“隐仙峰”,甚至愿意以他为主从旁辅佐。他这一双神眼,能够看破那荒古道纹凝成的禁制,在那死路之中寻出一条生路来。这就是他的作用。 可即便如此,为了来到这凌霄殿前,自己一方的军队也减员近半。姬如渊心有戚戚,长叹道:“真的值得么?”他不明白,这凌霄殿内究竟有什么宝物,值得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也不惜要拿到手。 “陛下觉得值得。”木槿淡淡地回答道,“你我皆是臣子,能做的不过也只是尽本分之事罢了。” 姬如渊很想看清这个女人现在是什么嘴脸。是得意?是不屑?还是带着几分不忍?可他看不清了,只是看了看周围,突然间觉得一股孤独感涌来。 “白川.....还没回来呀。”他轻声喃喃着。白川不在,他身边便没了可以信任的人。 木槿再次向他靠近,躬身说道:“请王爷神眼一窥。” “本王......知晓了。”姬如渊沉了一口气,走到前面,闭目凝神片刻。再睁眼之时,双眸之中神光闪过,凌霄殿前最后一道路程在他眼中变了模样。到处都是弥漫着的黑色死气,唯独一条正当中的路有着生机存在。 “那边。”姬如渊伸手一指生门的方向,木槿顿时会意,唤过司马洪,与他低语了几句。司马洪立刻指挥手下士卒朝着生门进发。 只是当士卒们踏入所谓的生门之时,地面上无数荒古道纹亮起,数道无形的空间裂缝悄然无息地张开,走在最前面的几道人影瞬间被切割成了数段的碎块。姬如渊过度使用神眼,只能看出大致的生门方向,而具体的路只能拿人命去填,这也是队伍人数锐减的原因。 而被派出去探路的,大多都是之前诸侯军的人马,分明是当做敢死队在使唤。这些诸侯军的人马虽是恐惧,可是无可奈何,一旦反抗后果便是被当做叛逆绞杀。 “啊!!!”尖叫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的场面让哪怕是见惯了战场厮杀的老兵都面露不忍,更别提皇室双军中那些为数不少的少爷兵了,各个是面色苍白地看着,抓着兵刃的手用力到指关节都泛白。 司马洪亲自持刀带队,巡视队伍,一旦有人承受不住试图溃逃,他将亲自带着执法队就地格杀。在这个节骨眼,最麻烦的便是军队哗变,维持军纪是需要施以雷霆手段的。 姬如渊听着耳边的惨叫声,心有戚戚,内心之中竟是对自己现在目不能视物感到了庆幸。但这种想法,也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事情已经超过了他的掌控,而他深刻明白自己并不是领兵打战的将才。慈不掌兵,或许也只有亲临战场,才能够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当第一批队伍顺利抵达凌霄殿的大殿入口位置时,司马洪松了一口气,然后紧跟着指挥第二队、第三队......按照顺利抵达凌霄殿殿门口的那队人行进的路径继续前进。每一队的人马,都有伤亡。但是除了最早先的那几队探索路径的诸侯军人马死伤超过一半之外,剩下的皇室军人马只折损了两百人左右。 “王爷,仙子,我们也过去吧。”司马洪带着亲兵,向二人行礼道。 亲兵们将三人围着,姬如渊在司马洪的搀扶下,一行人也来到了凌霄殿殿门口。 木槿看着巍峨的宫门,伸出手按在宫门之上。只听得“吱呀呀~”一声响,那足有二三十丈高的巍峨宫门被她推动,而那传说之中的天庭凌霄殿也随之展露在众人眼前..... 第120章 飞升之法 在距离凌霄殿不过十里外的地方,天空中有一道青衫人影闪过,似是掠过一道疾雷一般。而在大地之上,一个魁梧人影赤着双脚正在狂奔,一路扬起滚滚沙尘。赵瑾瑜从皇陵中捡来的这傻大个,空有一身强悍的血气之力,可是或许是脑子坏了的缘故,压根不懂什么神通术法,连御空之术也不懂,只会在陆地上撒丫子狂奔。不过这傻大个的速度着实是惊人,哪怕赵瑾瑜在空中全力御空飞行,他在地上奔跑的速度竟然也能跟上。 “唧唧,唧唧..”就在赵瑾瑜越来越靠近凌霄殿的时候,他手中蛊铃突然间声音大作。他一缕真元探入其中,很快便感知到另一只蛊铃的位置离自己已经很是接近了。赵瑾瑜在空中辨认了一会方向,很快便寻定了方向,朝着下方飞去。当他即将落到大地上之时,突然间飞起漫天蛊虫。赵瑾瑜皱起眉头,高喝了一声:“是我!” “大司祭!”一声惊喜声传来,而漫天蛊虫纷纷退下,而一个干瘦的男人踩着一只如玉石般的白色飞蛾来到了赵瑾瑜的面前。蓝泽向赵瑾瑜作揖行礼,连忙问道:“大司祭,您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您去哪儿了?” 赵瑾瑜摇头道:“说来话长,先不说我了,皇室军呢?” 蓝泽正要回答,突然间发现西北方大地上扬起漫天沙尘,沉重地脚步声让大地都在颤鸣。他当即变了脸色,手立刻伸入怀中,准备让族人们戒备。但是赵瑾瑜拦下了他的动作,对他说道:“不必担心,是自己人。” “自己人?”蓝泽困惑万分,但是转念一想,此次大司祭带入这处秘境的,并不单单只有自己这些巫蛊族人,还有大司祭自己那边的赵家修士。或许藏着一个帮手,这也很正常。那脚步声很快便近了,傻大个的身影出现。蓝泽恭敬道:“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傻大个并不回答,只是冲他傻乐。蓝泽困惑万分,看向了赵瑾瑜。赵瑾瑜无奈道:“不必理会他,其他人呢?” “都在下方一处废殿中藏着,我领您过去。” “嗯。” 在蓝泽的带领下,赵瑾瑜带着傻大个进了一处废弃的大殿之中。这处宫殿被破坏得比较严重,而且似乎只是一座宴客的偏殿,并不属于天庭一百零八殿,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赵瑾瑜进入殿内,顿时因为殿中那弥漫四周的尸臭皱起了眉头。蓝泽尴尬地说道:“大司祭,不死蛊炼制的活死人也都 藏在殿中,味道是有些大,要不我让族人们出来见您?” “不必了。”赵瑾瑜倒也没那么矫情,摆摆手示意不必。 赵瑾瑜在蓝泽的带领下,见到了巫蛊族的其他人,众人见大司祭平安归来,松了一口气之余也变得斗志满满了起来。 “大司祭消失之后,我便让族人们带着活死人先行撤退了,这些日子与皇室军只是几次试探性地几次小规模战斗,所以折损并不算严重。” 蓝泽做法很稳妥,可赵瑾瑜闻言却是直皱眉头,对于他选择求稳的做法,心中有些恼火。这些不死蛊练成的活死人,理论上是已经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内的不死蛊会逐渐失去活性,到那个时候这支不死军就是不折不扣的尸体了。所以这支活死人他本就是当做消耗品,目的就是在他先行潜入凌霄殿的时候,替他拖住皇室军的脚步,为他争取时间。但因为那泉先族暗中偷袭,导致他意外提前离场了,这仓促之下他也没办法交代蓝泽什么,而蓝泽在没有他的指示情况下,害怕折损了这支他机关算尽才铸造的活死人大军,所以只能按兵不动选择等他归来。这样一来,皇室军少了阻碍,恐怕探索进度会大大加快。赵瑾瑜对此很是恼火,但偏偏这事儿他还没办法发作,只能是迁怒那些不讲武德暗中偷袭的泉先族。 “皇室军现在在哪?” “属下只知晓他们在攻克一座大殿,那大殿离南天门并不算远,可是诸多禁制实在厉害,皇室军耗费数日折损了不少人手,可是却还未攻克。”蓝泽如实回答着,“属下和族人们也不敢擅自靠近,只能在此地驻扎,静观其变。” 殿外有诸多禁制的大殿.....赵瑾瑜心里咯噔了一下,那莫非就是凌霄殿?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么? “你们继续在此候命,我亲自过去看看。”赵瑾瑜顿时坐不住了,准备亲自去打探情况。蓝泽赶忙拦着他:“大司祭,那大殿外的禁制实在是危险,只怕您去了也有危险,还请三思啊!”赵瑾瑜哼笑了一声,指了指身旁的傻大个:“无妨,有这位在,这天庭遗迹随处我都可去。”蓝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身旁的傻大个,见那壮士还是痴痴傻傻的憨笑。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天庭遗迹深处,慕洛雪正在一处宫殿之外看着古卷。她心中默默想道:“进入天庭遗迹时,是在天庭入口的南天门。” “凌霄殿离南天门并不算远,乃是仙官觐见天帝之殿。而一百零八殿在凌霄殿之后,属于天庭深处,再往里理应是后宫‘瑶池’之地......” “前世之时,大周国师天琊子率领皇室军应该只到了凌霄殿,得到了‘飞升之法’,秘境开启的时间便到了,并没有继续往里探索。” “天琊子擅长左道旁门,尤其是阵法之道,可他破阵也是耗费时间无数。而这一世,皇室一方镇军的两位陆地仙人无一人擅长此道,且都被我带到了这一百零八殿中,这一百零八殿中不少宫殿禁制完好,想要离开这里与皇室军汇合,只怕也不容易。” “如此一来,那凌霄殿中的‘飞升之法’,这一世还能出现在世人面前么?” 慕洛雪想着这些事,不过并没有去掺和一脚的打算。如果说天庭“飞升之法”现世,谁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的话,或许就是她了。若非姬星河得了此法之后开始疯狂作死,也轮不到她上位坐一坐那皇位。这一世她虽然不再贪恋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位,可是却也不在意姬星河得到那“飞升之法”。那样一来,她的那位“父皇”就会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而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冷眼旁观便可大仇得报! 眼下,她还是带领族人们探索这一百零八殿剩下的宫殿,搜刮一切可用之物,为将来乱世到来为自己一方积蓄足够的力量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慕洛雪又想到了那银面人:“不过前世天庭遗迹开启,那银面人有出现么?” 前世天庭遗迹开启的时候,她还被关在宗人府中,是个可怜虫罢了,也掺和不了这件大事之中,所以前世天庭遗迹开启后的消息也并不是完全了解。可她明白一件事,那银面人的实力绝非国师天琊子可以抗衡的。就连太乙宗九峰之一的峰主纯阳子与第五柱国联手,恐怕也未必奈何得了那银面人。若是前世天庭遗迹开启时那银面人也在,率领那不死军,天琊子是如何抗衡得了的?甚至还能够从凌霄殿内得到那“飞升之法”回去进献给当今陛下。 慕洛雪越想越觉得想不通。 可也就在这时,月曦急急忙忙地找到她,向她汇报了一件事。 “神主,山神殿中我们发现了一人被五岳印镇压,似乎是第五柱国。” 第五柱国白川.....慕洛雪立刻将脑子里的诸多杂念抛去,对月曦说道:“带我去看看。” “该死!”一座大殿之内,一枚刻着五岳仙山的巨印落在大地之上,而在大印之下赫然是那第五柱国。只是此刻这位以俊美闻名天下的第五柱国全然不复往日的平静从容,一张比女子还俊俏的脸庞狰狞扭曲,双眸中遍布扭曲。他竭力试图从五岳印下挣扎出来,可是那枚巨印在山神殿禁制的加成下却巍峨不动。 白川急得快要发疯,他离开姬如渊这么些日子,而这“隐仙峰”乃是姬如渊应劫之地,他怎能不急?他乃是山河精灵,本体无法移动,此刻在这儿的不过是一道分身,实力比之正常的陆地仙人都要逊色一些,一些神通手段也无法施展,一时间竟是对眼下的情况束手无策。 “我不能留在这儿,我不能留在这儿.....”白川眼神中透出一丝疯狂,体内真元迅速膨胀。这具分身.....舍了便舍了,但是姬如渊不容有失! 可就在他要引爆自身真元时,却有脚步声靠近。白川立刻平复体内暴动的真元,寻声看去,却错愕地看到两团烟雾飘然而至。 有人在通过宝物伪装身形?白川立刻辨认出了这一点,内心却有些紧张了起来。眼下勉强能算得上是他盟友的人,也只有纯阳子。可如果是纯阳子发现了他,那完全不必遮遮掩掩,可以大方出现。那靠近自己的人.....是谁?是那银面人? 第121章 凌霄仙宫 “第五柱国,久仰大名。”出乎意料的是,那烟雾之中传出的声音,是一个清冷好听的女声。白川顿时错愕,内心也警惕了起来。这两团烟雾,自然便是通过“百雾子母幡”隐匿身形的慕洛雪与那具“先祖仙傀”。她甚至没让月曦陪同,毕竟要面对的是一位陆地仙人,哪怕是被困住了,但保不齐白川有什么手段能够暴起伤人。不要小觑任何一位陆地仙人。 慕洛雪手持幡旗,看向那巍峨庞大的“五岳印”,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件宝物竟是能够将白川困住,恐怕是一件不得了的古宝。不过能有这番功效,也是借助了这山神殿中的禁制,这座宫殿的禁制保存得比水神殿的还要完好,禁制自然也是更为强大。慕洛雪若是收走了五岳印,没了这山神殿的禁制加持,此印在她手中恐怕也发挥不出能够镇压一位陆地仙人的威力。但尽管如此,也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况且她用不了,还可以给仙傀使用。 慕洛雪并不着急收走五岳印,而是来到了白川的面前,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都说第五柱国乃是大周第一美人,这美人之名落在一男子头上,我本还不服气,今日一见倒也觉得所言不虚。”“不过似你这般的先天神只,性别不是随心的么?你跟随五王爷这么多年,怎甘心的?” 白川对她的疑问,脸上因为愠怒而变得红润。但他强忍了下来,问道:“你是谁?”慕洛雪见他不愿意回答,也没继续再问,转而说道:“第五柱国现在很想赶回五王爷身边吧?不妨你我做个交易?” “呵,连自己名号都不敢报上的鼠辈,叫我如何放心你?”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慕洛雪倒也不强求,起身就准备走。 “等等!”白川连忙喊住了她,松了口:“你说与我交易,可是有办法让我离开?” 慕洛雪点头道:“自然。” “......你要什么?” “听闻居星山有位老者布了一局烂柯棋,我也想要去看一眼.....所以我要一枚居星令。” 白川微微一怔,突然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知晓的消息,但是你敢入居星山?” “现在或许是不敢,不过将来总是有机会去的。” “自己找死,我也不拦你,拿去便是!” 白川张开嘴,舌下一翻,吐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慕洛雪颇有些嫌弃,拿出绣帕擦拭了一番,这才收下。 白川催促道:“东西已经给你了,你也该兑现承诺了。” “第五柱国稍安勿躁。”慕洛雪微微一笑,展开双手,手中出现了一卷古卷漂浮掌心之上。她屈指一点,山神殿内那无数的荒古道纹瞬间失去了光芒。那五岳印失去了此殿中禁制加成,功效十去八九,当即也就困不住白川了。 白川不等慕洛雪收走五岳印,暴喝一声,从五岳印之下翻身而起,身影化作一道匹练,离开了这困了他好几日的山神殿。 慕洛雪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颇有些感慨:“不知我危难之际,可曾有人会这般奋不顾身。”她脑海中浮现出了前世赵瑾瑜潜入皇宫见她时的身影,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果然.....还是有的。” “这一世相公错过了修行时机,希望居星山那一盘烂柯棋能够让他重现前世‘武谪仙’的绝世之资。” 凌霄殿,殿门大开。木槿站在大殿门口,看向殿内。那巍峨的大殿让所有进入到这里的人,都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金碧辉煌的殿宇穷奢极华,哪怕是现在大周王朝皇帝寝宫也无法与眼前的大殿相媲美。大殿两侧,立着近百尊石像,栩栩如生,仿若活人。这些石像,都是当年天武王朝的文武仙官。而在石像前方,青石台阶拾级而上,足有七八丈高的高台上立着一张巨大的金色龙椅,龙椅上叠着一套完好的皇袍。 金色龙椅前方有一张长桌案牍,案牍之上有一本古卷摊开,旁边还有一尊青碧色的玉玺。 皇室军一行人步入殿内,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座大殿。出乎意料的是,凌霄殿外满是禁制,步步都是危险。可这殿内却没有任何危险存在,只是那一尊尊石像给人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木槿沿着青石台阶拾级而上,来在了金色龙椅旁。她轻抚着龙椅上叠得整齐的皇袍,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眸底深处藏着哀思之情。 “哈.....”过了片刻,她轻吐了一口气,收敛情绪,视线从皇袍上挪开,目光落在了案牍上的那卷摊开的古卷上。这幅古卷,便是那“举国飞升之法”。木槿早已知晓了古卷来历,只是她心中默默道:“这般珍贵的宝物,却放在了这般显眼的地方,仿佛故意等人来取走一般.....” “而且这天庭遗迹会落在现如今大周皇室手中,有人在利用这天庭遗迹布局么?” “前世之时,大周国倾,谁是既得利益者?女暴君么?” “应该不是,女暴君上位不过寥寥数年的工夫,便被勤王军攻入皇都,自缢皇城之内,况且这个时候她不过籍籍无名之辈.....” “难道都是巧合不成?” 她轻声喃喃着,总觉得这背后透着诡异。只是这些疑惑,无人能解答。 也就在这时,姬如渊在司马洪的搀扶下,来到了木槿身边。 “王爷。”木槿指向案牍上的那副古卷,“此物便是陛下所求之物,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还请王爷收好,待回去之后进献陛下。” 司马洪微微诧异地看向木槿,这分明是把功劳都让给了姬如渊。他本以为五王爷和太乙宗的两位仙家势如水火,这次哪怕勉强合作,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和。可没想到太乙宗来的这位女仙家竟是这般轻易地便将功劳让了出来。莫非这些仙家当真都是不贪权财的脱俗之辈? 姬如渊脸色平常地点了点头,收起了案牍上的古卷,询问道:“不知这古卷上,所记何物?” 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哪怕古卷在他手中,也无法分辨上面的内容。 木槿闻言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王爷若是好奇,不妨等第五柱国归来,让他替你看一眼这古卷所记何物吧。” 她......从来没有放心过姬如渊。哪怕两人暂时合作,可也改变不了姬如渊对她的敌视之情。姬如渊的神眼,或许有一天会看出她的根脚,她也绝对不放心这样的人活着。她将这幅古卷交给姬如渊,把这份功劳让给他,就是要让姬如渊知晓当今陛下所求的,是何等的“祸国之术”! 到了那时,姬如渊会怎么做?违背圣命毁去古卷?还是背弃自己的信念,选择装作不知,任由当今圣上胡来? 木槿知晓答案,任何一个了解姬如渊的人都知晓答案。这位心系天下苍生的“仁王”,最终也将死在这份大义之下。 只可惜姬如渊暂时看不清东西了,不过也不急,等白川归来,他自然会知晓这幅古卷上所记何物的。 第122章 阳神不出,谁能挡我 皇室军在凌霄殿内搜寻了半日,搜刮了不少宝物。这凌霄殿中,有些看似寻常的物件,放在如今也是颇具价值的宝物。而相比之前探索过的几座废弃大殿,那些大殿早就被之前进入过天庭遗迹的人搜刮干净了,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唯独这凌霄殿似乎他们是第一批进来的,收获不少。 “王爷,这凌霄殿已经探索完毕,我们也离开吧。”司马洪语气不大好,虽然收获不少,可在他看来与损失相比,完全不成正比。为了进入这凌霄殿,皇室双军可是死伤近半,而那些被当做炮灰的诸侯军就更不用提了,十不存一。他忍不住发了句牢骚:“都说这''隐仙峰''乃是神兵宝库,可即便是这凌霄殿,属下也未曾发现过什么神兵利器,看来传言也不实...” 木槿闻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变化。这天庭遗迹藏着神兵利器的地方,无非也就是演兵场、神匠殿、通天武塔几处地方,可这些地方无一是在天庭入口位置。之前是她不了解情况,只希望以前进入过“天庭遗迹”的人已经探索到了那几处地方,才有一些神兵流传于世。可这一次她亲自进了天庭遗迹,这一番探索才发现前人根本就无人能过凌霄殿的禁制,怎可能去得了天庭遗迹深处的那几处藏着神兵的宝地?但是现在现世之中,兵器谱上那几柄赫赫有名的神兵,确实是天庭之物。所以那些在天庭遗迹中得到神兵的前人,是怎么得到的? “有人故意以神兵为诱饵,引诱他人发现这天庭遗迹么?”“可天庭遗迹在历史上数次出现,最早一直更是两千年前,莫非.....当年天庭之中,有人活到了现在?”木槿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影。一个.....藏在太乙宗神光洞内枯坐了无数岁月的老人。确实,是有人能够从天武时期活到现在的。她微微蹙起眉头,心中隐隐升起不好之感。倘若真有人借这“天庭遗迹”在布局,那无疑她便是入局之人。可对方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一切都无从得知。唯一能够知晓的,便是对方若真是从天武时期活到现在,那将是极棘手的一个敌人! 在探索完凌霄殿后,姬如渊率领众人朝着殿外走去。可当皇室军的人马离开凌霄殿之后,前面的人却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出不去,大殿入口顿时变得拥挤了起来。 “怎么回事?”司马洪皱眉大喝了一声。 “将、将军.....前面有人。”有将领颤颤巍巍地回答着,指着殿外的手指都在颤抖。 “什么人?” “是.....是那个戴着银面具的人!” 司马洪顿时一怔,脸色骤然大变。他连忙排开前方众人,诸将领士卒连忙退到两侧,让开一条道来。 殿外,那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手扶着腰间剑柄,静静地站在殿门口。他只有一个人,面对的是足足五千余人的军队。但只此一人,却将那堪称精锐的皇室军堵在凌霄殿入口处,进退不得。大丈夫,当如是! “他是怎么进来的?!”司马洪顿时冷汗直冒。要知道皇室军进入凌霄殿付出的代价是极大的,可对方却是毫发未损地便来到了凌霄殿前。这就是陆地仙人的手段么?可偏偏此时此刻原本坐镇皇室军中的两位陆地仙人都不在,谁来挡住这银面人? 也就在此时,司马洪身边一名百夫长似是承受不住压力,竟是抛下兵器发出几声尖叫试图逃跑。原本就神经紧绷的队伍顿时开始骚动了起来。司马洪眼疾手快,拔剑一剑刺向那逃兵的背部,在他倒地之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手中利剑朝着咽喉一割,人首两分!他举着头颅,身上金甲沾满新鲜的血,狰狞怒喝道:“谁敢再退,这便是下场!” “执法队,拔刀!”执法队的将领纷纷拔刀而出,刀锋泛着冷光,叫人胆寒。 “旌旗手,升旗!” “诸将领听令,列阵!” 在司马洪和其副官的指挥下,骚乱瞬间被镇压,皇室双军开始升旗列阵,布下一个个军阵。军阵一旦展开,便能够让诸多士卒拥有合击之力,足以越阶斩杀敌人。哪怕是陆地仙人,在面对万人军阵之时,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而皇室双军皆是精锐,每一个人都是入了阶的武道高手,五千人也堪比数倍的普通军队。 但这一次,赵瑾瑜并没有出手斩杀旌旗手,阻止军阵结成。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姬如渊手中的那卷古卷上。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么?”赵瑾瑜微微叹了一声。他上前一步,朝着姬如渊遥遥一拱手:“见过平文王。” 姬如渊面若冰霜:“你认得本王?” “仁王之名,便是我也是有所耳闻。” 姬如渊沉默不言,双眸之中神光闪动,想利用自己的神眼,看一看对方的根脚。可对方的气运之相.....却是命格平平,看起来似乎只是个普通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凡能够成为陆地仙人者,无一不是大气运加身,怎可能是这般的命格。对方显然是有什么手段,能够屏蔽他的“望气之术”。 赵瑾瑜视线瞥向姬如渊身后,见他身后之人中并无第五柱国的身影,喃喃道:“看来第五柱国也没赶回来啊.....”如今皇室军中,已无再能挡他之人! “小心!”司马洪突然间变了脸色,一把将身前的姬如渊拉了回来。一道剑气,几乎是擦着姬如渊的头颅飞过。司马洪用身体护住姬如渊,厉声大喝:“众将士听令,诛杀此僚!” 数队士兵手持兵刃,拦在赵瑾瑜面前,不远处的弓箭营搭箭拉弓,片刻后箭雨倾注而来。赵瑾瑜身影如电,单人持剑冲营,剑光闪过之处,挡在他面前的士卒如小麦般倒下。 “纯阳子不在、第五柱国不在,何人挡我!”他暴喝一声,一剑斩出之际,竟是硬生生从军阵之中劈开一条道路来,原本被人团团护住的姬如渊立刻暴露了出来。赵瑾瑜的目标,自始至终就是姬如渊手中的古卷。 另一边,在赵瑾瑜拔剑出手之际,有一人却呆愣住了。木槿看着那不可一世的剑士冲营,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分内眼熟。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画面 - 那持剑站在山峦之巅的青衫剑客的身影与眼前银面人的身影逐渐重合。 “剑君......不,不可能!”她失神喃喃,不断地摇头,试图否认自己的想法。这一世剑君大人未曾拜入太乙宗,还只是那京都纨绔,可眼前此人分明是阳仙修为的绝世剑修,怎可能会是剑君大人。可是......像,太像了。这世间,当真还有如剑君大人那般的绝世剑修么? 第123章 紫微命格 当木槿注意到那银面人朝着姬如渊而去时,当即就变了脸色。 姬如渊还不能死,他是居星山门徒,他若死了,居星山的那一位会下山的!到那个时候,恐怕她都得逃回太乙宗! “可若我出手,或许会被利用这天庭遗迹布局者注意到...” “顾不得了!” 木槿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摩挲着指尖一枚银色的戒指。下一刻,她伸手一挥,无数银珠落下。这银珠落在地上,瞬间便化作一尊尊银甲战士,每一个银甲战士戴着遮住脸庞的面甲,而每一副面甲上都刻画着一个不同的神秘银纹。 木槿手中多出一枚赤红珠子,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吐出。当那精血血球如活物般蠕动着融入赤红珠子之内时,这些银甲战士面甲上的神秘银纹纷纷亮起,朝着半天中的赵瑾瑜袭杀而去。 “荒古道纹?!” 当赵瑾瑜注意到这些银家战士面甲上的神秘银纹时,顿时变了脸色。他在这天庭遗迹内,已经见识过这荒古道纹的厉害,只是这些银甲战士是从哪里来的? 当一具银甲战士冲到他面前时,他提剑一挑,瞬间将对方击飞。那银甲被他刺破,露出里头一具干枯的枯尸。 “也是傀儡么?难道又是那些泉先族?” 赵瑾瑜惊疑不定地朝着四周看去,神识展开扫视四周,可周围并无那些泉先族的踪迹。 也就在这时,原先被他劈碎银甲的傀儡,那银甲竟是自动愈合。而其余的银甲傀儡,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将赵瑾瑜包围,联手合击之下竟是爆发出不逊色陆地仙人的战力。最重要的是,他们面甲上的荒古道纹交相呼应,这根本就是一座移动的禁制大阵! ·.···.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还请速速随属下离开。” 司马洪见木槿出手帮忙拖住了那银面人,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搀着姬如渊准备离开。可姬如渊却不有所动,依旧站在那儿。 司马洪心中大急,抬头看去,却发现姬如渊头顶冒着氤氲热气,而那双无神的双眸正死死盯着那被银甲战士围困住的银面人。 “王爷?” 姬如渊连回答的余力都没有,他现在正处于无法分神的状态之中。居星山一脉,独擅卦卜之道,他乃居星山门徒,自然是擅长此道。而此刻,他便是要用毕生所学,配合自身神异,要看破这银面人的根脚来历。 此人实力高强,更是与异族勾结,若留之必是大周心腹之患!这隐仙峰内,或许奈何他不得,可离开此秘境,他根脚来历被看破,管叫他无处遁逃,大周九位柱国皆会出手截杀,绝不会留他性命离开大周境内。为此,自己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 赵瑾瑜被这些银甲战士拖住,看到姬如渊正在司马洪的搀扶下准备离开,顿时惊怒地喊了一声:“出手,帮我破阵!” 他一声喝罢,从后方突然间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大地之上,扬起一阵烟尘,从凌霄殿外狂奔而来。众人惊惧地看着一个魁梧无比的汉子赤着脚毫无阻碍地穿越过那足以让人留下阴影的禁制之地,跑到了赵瑾瑜的身边。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木槿竟是发现自己的银甲傀儡竟是失去了控制,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似是在朝那魁梧汉子跪拜行礼。 她看向了那魁梧汉子,眼睛逐渐瞪大,瞳孔紧缩如麦芒。 “他、他还活着?” “利用这天庭遗迹布局者.....是他?!” 木槿内心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在这一刻竟是呆若木鸡一般愣在了原地。 另一边,赵瑾瑜得以脱困。自己捡来这傻大个虽然不知道来历,可这天庭遗迹中所有的禁制在他面前似乎都会失效。 这些银甲傀儡,显然也是源自天庭,虽然没有泉先族那人手中那具仙傀那般厉害,可看得出来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炼化出来的。 “替我拦住其他人!” 赵瑾瑜也不管傻大个听不听得懂,喝了一声之后,立刻朝着姬如渊冲去。胆敢拦截者,皆是一剑诛杀。 当他来到姬如渊身前时,浑身沐血,银面具也被侵染成了血色面具,杀气如同凝成了实质,叫人难以呼吸。 赵瑾瑜举起剑,便要动手。 可就在此时,他腰间突然间传来一声炸响。那枚慕洛雪赠送给他的香囊,在这一刻却是突然间无故炸开。 而这一切,实质上是姬如渊所为,他以秘法全力催动神眼之下,那藏在香囊中的天机符已经不足以对抗了。 姬如渊双眸之中有鲜血流出,沿着面颊而下似是两行血泪一般。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赵瑾瑜头顶之处。 失去了天机符的庇护之后,赵瑾瑜的气运之相再也无法遮蔽。在姬如渊的双眼已经彻底看不清东西了,可唯独那银面人氤氲升起的气运之相,在他眼中变得清晰无比。 那是.....一颗紫色的星辰。 浩荡的紫气绵延无尽,似要将这片天都纳入其中! “紫薇星命、紫微星命.....” 当姬如渊看清楚对方命格的那一刻,脸色瞬间变得古怪,声音发颤:“你、你没死?第一柱国亲自去杀你,你怎可能会没死呢?” 荧惑灾星出,紫薇命格现! 但是这一世的紫微命格,却比荧惑灾星出现得早得多。可那身负紫薇命格者,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死了啊。他二十年前在南疆之地,亲眼看着第一柱国出手斩杀的! “什么?” 赵瑾瑜眉头紧蹙,不明白姬如渊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可他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他瞬间大惊失色。 “赵家.....呵呵,好个赵家!” 在那一刻,赵瑾瑜以为自己身份被姬如渊看破,险些心神失守。他原本还处在犹豫之中,毕竟姬如渊来自居星山,杀一名居星山门徒很是麻烦。但这一刻,赵瑾瑜什么都顾不得了,在姬如渊道出“赵家”的那一刻,他就不可能放姬如渊离开这秘境。 “王爷,对不住了!” 赵瑾瑜眼神中凶光一闪,手中幽冥剑举起。剑光闪过,姬如渊神色一凝,片刻后咽喉间一条细细的血线出现。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生机的流逝,脑海中回想起自己拜别师尊之时的场景 - “乱世将至、异象频出,此乃天之兆也。徒儿,你生而神异,也盖因此。” “本门之法,可改他人命数,我等自身却也因此遭天所妒。为师若离开居星山,恐怕顷刻间便要应劫,自身难保。而你也是如此,虽是无心之失,可一位紫微星命、一位皇天命者,皆因你而死,你此处下山,必将应劫,十死而无生!” 居星山巅,那守着一局烂柯棋局不知多少岁月的老者对他语重心长地说着。 记忆中的姬如渊跪在老者面前,铿锵道:“弟子一命,若能保大周千年国祚,弟子死不足惜。” “倘若......保不住呢?” “那也要去。” “为何?” “大周若要亡,且亡在弟子死后。” “既如此.....去吧。” 再之后,叩首,下山,一去不返。 记忆中的画面渐渐远去。 师尊的话,最终还是应验了啊..... 第124章 杀我者,赵无极 姬如渊喉间飙血,那双神眼渐渐失去生气,身子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赵瑾瑜一挥长剑,剑身上的血被挥去。他看着地上姬如渊的尸首,心中并无畅快之感,反而心有戚戚。 姬如渊....算是一位好人吧。正直、忠诚也有一颗仁义之心,是真正心系天下的贤良之辈。前世,大周国破,殉国而亡。没想到这一世却是死在了自己手中。 赵瑾瑜本没想杀姬如渊,可他道破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若暴露身份,自身安危暂且不论,天下之大以赵瑾瑜的实力哪都可去。可赵家危矣!所以,姬如渊得死! 赵瑾瑜既然杀了,也不后悔,二人立场不同,终究是敌。只是心中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赵瑾瑜收回剑,朝着姬如渊的尸身走去,弯下腰便要取走他怀中的那副古卷。可就在此时,一点灵光自姬如渊眉心之中飞出,化为一道虚幻的身影,赫然便是姬如渊! 他竟是不知动用了何种秘术,在生机断绝之前,将紫府泥丸宫内的元神离体。 那姬如渊的元神一出现,看向赵瑾瑜,冷笑道:“昔日的霸王,也成了藏头露尾之辈么?” 霸王?赵瑾瑜闻言一怔。 “你那杆霸王枪呢?不成阳仙,便一枪洞穿第三柱国一臂的勇武呢?” 姬如渊突然仰天长啸一声:“陛下,赵无极未死,请陛下清剿赵家!” “师尊,杀我者,赵无极!!!” 这声音竟如惊雷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席卷。 “赵无极?赵无极是何许人?”赵瑾瑜都懵了,他感觉姬如渊似乎是将他错认成了其他人。可姬如渊口口声声说的,便是赵家!赵家有叫赵无极的么?莫非是藏在自家后院湖中的那高手? 他来不及多想,突然间心中一悸,隐隐约约升起不好之感,再看姬如渊那虚幻的元神。 姬如渊的元神朝着他遥遥一指,一道赤红的光华自指尖凝聚,朝他激射而来。 赵瑾瑜不敢轻视,提剑便斩。可幽冥剑的剑身却从那道赤红光点中穿过,而那赤红光点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身上。 赵瑾瑜冥冥之中,似乎有某人产生了联系,脸色骤然大变。 “该死,居星山的人,果然难杀!” 他终于明白姬如渊魂飞魄散之前,对他做了什么。姬如渊在临死之前,以居星山秘法,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有人能够通过他身上的印记,随时感知到他的位置! ······ 大周东部,东海居星山。 此山乃是一座死火山,火山口内,被开辟成了一座洞府,上不遮顶,一到夜里如将漫天星辰揽入洞中,故名“居星”。 洞府空旷,唯独正当中有一座石台,石台上黑白子分明,摆着一幅棋盘。而在棋盘左侧,一名老者盘膝坐在玉质蒲团之上,指尖捏着一枚白色棋子,看着棋盘正在举棋不定。他的对面,并无人对弈。 正当老者醉心棋局之时,旁边矮桌之上,一盏点燃的白烛开始忽明忽暗了起来,火苗摇曳,似是随时都可能熄灭。 火苗最终熄灭,一声凄凉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 “师尊,杀我者,赵无极!!!” 老者身子一顿,手中棋子无声息地掉了下来,砸在了棋盘上,发出“啪”地一声响。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痴儿、痴儿啊!” 几声哽咽,最终是老泪纵横。 他低头看看那盘棋,突然间垂下身子,宽大的道袍一扫棋面,黑白棋子尽数落在了地上。 “勘了半生,终究是勘不破,罢罢罢!居星一门,只余本座一人,死绝也好,死绝也好!” 老者一边口中喃喃,一边站起身来,手中不断掐算:“大周皇室、赵家、北荒、太乙宗.....” 到最后,手上动作一顿。 “紫薇星命,赵无极么?” “本座只有这一个徒弟了啊.....” 曾经辉煌一世的居星山,只余下姬如渊一脉单传。现如今,姬如渊也已经死了。 老者寿元将近,也知晓自己无力再培养新的弟子。纵然这居星山可屏蔽天机、躲避天罚,这局烂柯棋可延其寿元.....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要.....下山,应劫! 姬如渊死前,给杀死他的人留下了居星山一门的特殊印记,老者只需掐指一算便可算得对方的具体位置。 老者很快在洞府之中收拾好了东西,一身藏青色道服,一个竹子编织的竹篓里装着一些法器,胸前挂着一块先天八卦盘,还有一柄铜钱剑斜跨腰间。 他回过头,看了看洞中陈设,眼神有些追忆,到最后化为一声叹息:“真空旷啊。” 从今往后,这居星山,不会再有人了。 说完,不再看了,朝着洞府之外走去,步伐佝偻似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可一步踏出,已在千里之外。 ·.···· 大周,京都。 祈年殿外,国师天琊子独坐在法坛之上,盘膝入定闭目凝神。 这“隐仙峰”秘境开启将会持续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他都得镇守在此地,维持通道延续,等到了时间再开启通道,将进入秘境的众人接引回来。 现如今这时间才过去不到半个月,但驻扎此地的也唯有天一阁的一些供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诸侯一方或者皇室的人每隔几日会来看看情况。 京都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但这一日,却有了些不同。 祈年殿前法坛之上,天琊子突然间睁开了双眸,抬头看向天空面露诧异之色。 他身后静立的两名小道童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突然发现天色暗淡了下来。 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却出现了异象。 天空出现了一个旋涡。 下一刻,一声悲怆的声音响彻整个京都上空。 “陛下,赵无极未死,请陛下清剿赵家!” “杀我者,赵无极!!!” 这声音回荡在整个京都之中,城中百姓不明所以,纷纷上街仰天看着,甚至有胆小者以为神灵显灵,跪地磕头。 天琊子脸色骤然变化,他自然听得出这声音乃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叔,五王爷平文王的声音。 可.....平文王死了?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第五柱国可是一直守在平文王身边的啊! 最让天琊子大失方寸的,还是那个名字 - “赵无极”! 那是整个京都,都当做禁忌的名字。知晓这个名字的人,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都对这个名字三缄其口,哪怕是赵成武也是如此。 赵无极的存在,硬生生被人抹去。京都中新生一辈的人,甚至都不知晓其存在。 可现在,平文王却在隐仙峰中死在了赵无极手上? “他怎会未死呢?第一柱国亲赴南疆,将他就地格杀,他怎会未死?” “不过赵无极的遗体确实是没有被送到赵家,只是送回了他那杆霸王枪,莫非他真的未死?” 天琊子失神喃喃,心中各种想法频现。 他不知道赵无极的再次出现,以及平文王的死,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知道京都.....乃至是整个大周,要变天了! 也就在这时,皇城之中,有一道人影似是一道匹练划过天际,顷刻间便落在了祈年殿外。 天琊子回过心神,看到来人,赶忙起身稽首:“海公公。”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圣上贴身太监,内务府总管,海清晏海公公。 海公公此刻也顾不得寒暄客套,高举手中圣旨,尖声喝道:“陛下有旨,命国师立刻开启隐仙峰,接引众将领回归!” 原本三个月的时间,可现在只过去了半个月..... 但天琊子不敢多问,躬身接旨:“喏。” 第125章 该回去了 天庭遗迹之内。 慕洛雪率领泉先族一行人,还在探索天庭一百零八殿,并未掺和凌霄殿那边的事。纯阳子依旧被困在皇陵之地。而白川从山神殿脱困之后,马不停蹄地便朝外跑去。可天庭遗迹太大,路途上那时不时出现的空间裂缝,以及那些难缠的荒古道纹禁制,都对他来说是不小的阻碍。最关键的是,白川不像是慕洛雪拥有着整个天庭遗迹地图,也不像是纯阳子、赵瑾瑜拥有和其他人联络的宝物。他只能勉强辨别出一个方向,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天庭遗迹中乱闯,走了不少的弯路。 就在他离开一百零八殿的范围,距离凌霄殿已经很近之时,甚至遥遥能够看到凌霄殿一角... “杀我者,赵无极!!!” 姬如渊的声音,在整个天庭遗迹之中回荡。那一刻,白川双眼瞬间充盈血色,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渊哥!”他什么都顾不得了,爆发出全身力量,通体亮起白光,速度陡然提升,朝着凌霄殿的方向飞去。这具身躯,根本无法承受住他的全部力量。如此爆发,会让这具身躯受损,会让他倒退回那只能束缚在一地无法行走人间的先天神只。可白川现在,只想快点抵达凌霄殿,抵达姬如渊的身边。 快,再快一些..... 但最终,他还是晚了一步。凌霄殿外的禁制已经被赵瑾瑜来之时关闭,这也让白川直接抵达了凌霄殿前。可当他来到凌霄殿前时,只看到了那“银面人”面前,正在逸散的姬如渊元神..... “渊哥.....死了?” 白川呆愣楞地站在那儿,看着那不断逸散的姬如渊元神,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赵无极.....” “赵无极.....” “赵无极!!!” 凄厉的尖叫声中那噬骨般的仇恨难以隐藏。赵瑾瑜注意到了白川的到来,朝着正在消散的姬如渊元神一抬手:“收!”那原本已经溃散到难以成形的元神,瞬间被他收入了袖中。他要去拿地上的古卷,而身后猛然间危机传来。赵瑾瑜反手一剑,可白川却不躲不闪,任凭这一剑刺穿他的胸膛,但他的手却死死抓住了赵瑾瑜的肩膀。赵瑾瑜看着白川赤红的双眸,那眼神中的仇恨让人难以适从,原本那张艳美近妖的脸庞在这一刻是说不出的狰狞。 “爆!” 白川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身体陡然开始膨胀。 赵瑾瑜霎时间变了脸色。这家伙.....要跟他以命搏命!他想要挣开白川,可白川此刻燃烧自身获得了足够的力量,更是在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中爆发出来,竟是让赵瑾瑜一时间都无法挣脱开。 赵瑾瑜喝了一声:“这处秘境已经在崩溃边缘,你要自爆,是要让所有人都陪葬不成?” “渊哥死了,所有人都陪葬又如何!” 白川.....经彻底疯狂了! 就在他准备自爆之际,赵瑾瑜突然附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白川体内那股混乱的力量瞬间被压制了下去,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你说得是真的?” “敢以道心起誓!” 赵瑾瑜摘下腰间蛊铃,丢给了白川:“拿好此物,离开这处秘境之后,我自会去找你。” 他要离开,白川下意识地要去阻拦。可赵瑾瑜却森寒道:“再敢拦我,我现在便捏碎姬如渊的元神!” 白川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内心挣扎之际,赵瑾瑜抓住机会立刻离开。 “傻大个,走了!” 那正与皇室双军厮杀得痛快的魁梧汉子,闻言一抹脸上鲜血,露出一个憨憨傻傻的笑容,跟着赵瑾瑜离开的方向,一路狂奔。眼看着那银面人与魁梧汉子要离开,皇室军中立刻有人要去追击。 “别去追了!” 白川喝了一声,而司马洪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柱国大人,王爷可是死在了那人手中!” 可白川只是黑着一张脸,也不作答,朝着营中走去。另一边,木槿看向白川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第五柱国明明刚刚都打算自爆,一位陆地仙人自爆,其真元爆发足以让这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秘境彻底溃散,秘境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会死。那银面人杀了平文王,第五柱国有此反应倒也不奇怪。但现在.....第五柱国却放任对方离开?那银面人究竟与第五柱国说了什么,能够让他瞬间改变心意? “没想到,这‘举国飞升之法’竟然是这样.....” 凌霄殿外的一条宫道上,赵瑾瑜一边走,一边看着手中的那副古卷。他一合古卷,冷笑一声:“什么‘飞升之法’,说是血祭之法倒更为合适。” “难怪前世之时,明明国力不足征战四方,姬星河却在南疆战局焦灼之时,还要强行开辟北荒战场、与万妖国鏖战,甚至修建战船远渡东海.....” “难怪,难怪。” 一些前世想不通的事情,现在赵瑾瑜得到了这“飞升之法”,终于是想通了。无论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姬星河再被诟病,前半生哪怕说不上是明君,可也做君王本分之事,一些功绩也可圈可点。但是在隐仙峰开启之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原来,他并不是真正的昏庸,而是另有所图。这“飞升之法”,可血祭众生,凝练一族血脉。当初的天帝创造此法,恐怕是要自己创造出一个“仙族”来。而且赵瑾瑜还知晓了一件隐秘,那就是现如今北荒的古神氏族竟全是天庭旧部所留,算是这“飞升之法”的受益者。只是古神氏族血脉传承之力虽然强大,但似乎修行反而有了短板之处,至少古神氏族延续这么多年,这坐拥天下者从来不是出自北荒。慕洛雪不算,她本来就只是半个古神氏族的人,更何况那是前世之事。 “不过当初的天武王朝都覆灭了,这飞升之法也没成功,姬星河.....是要做那天帝都做不到的丰功伟业么?” 赵瑾瑜叹了一声,摇头道:“只可惜,这一世算是被我截胡了。” 他拉着古卷两侧,一使劲儿..... 那古卷纹丝不动。 “撕不破?” 赵瑾瑜有些意外。他再次尝试了几次,甚至是动用了幽冥剑,可这古卷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造,还真就销毁不了。 “这可麻烦了.....” 赵瑾瑜微微蹙眉,思来想去只能是先收起这幅古卷,自己贴身保管着。 暂时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赵瑾瑜将古卷收好之后,带着身边的魁梧汉子朝巫蛊族藏身之处走去。那傻大个跟在他身边,似乎是不太喜欢现在身上的血腥味,一个劲儿地擦着衣服上的血,只是擦不干净。 就在他们快要到的时候,这天庭遗迹的上空突然间悄然无息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 “这个时候就召人回去么?” 赵瑾瑜看到天空中出现的那个旋涡之时,面色微沉。看来,姬如渊临死前以元神喊的那一番话,果然是能够让外界知晓。否则的话,这秘境才开启半月,怎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结束。 “这下可糟了啊。” 赵瑾瑜还记得姬如渊临死之前给自己打下的印记。他不知道这印记是为谁所留,又是谁能够通过这印记找到他。居星山的人,还是说..皇室的人?无论是哪一种,赵瑾瑜在找到消磨这个印记的方法之前,这京都...他恐怕都不能待了。可他本人便是这天下少有的绝世强者,他都消磨不了这印记,又有谁能有办法呢? 赵瑾瑜心中出现了一个人选:“或许得回一趟太乙宗,见一见师尊了啊。” “自己离开京都,青雀可以代替我的身份,替我坐镇京都。可问题是..我本打算秘境结束之后,便与慕洛雪成亲来 “现如今,“我'还被关在宗人府还好说,可‘我’又不可能一直都在宗人府。小傻子又不是真傻子,青雀瞒得了其他人,但恐怕瞒不过她,就算瞒得住,青雀也不可能替我去洞房去.....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都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姬如渊死之前,道出了“赵家”。哪怕他不是姬如渊口中的“赵无极”,可这矛头指向了赵家,皇室绝不会轻易放过赵家。而姬如渊口中的师尊,只怕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居星山一脉的手段,或许对赵瑾瑜来说是最麻烦的。要有大麻烦来了啊.....种种情况下,自己离开京都,离开赵家,老爹扛得住么?杀姬如渊的后果,看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吧。” 赵瑾瑜见到了巫蛊族的人之后,立刻说道。 蓝泽担忧地说道:“大司祭,您杀了平文王,只怕外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从秘境中出去的人,无论有没有问题,恐怕都会先被拿入狱中盘问.....” 赵瑾瑜摆了摆手:“这些我有已经考虑到了,无妨。” 有些事,他早在进入秘境之前,就与赵成武商量好了对策。倘若赵成武都解决不了了,那事情已经失去了掌控。在那种情况下,赵瑾瑜自身难保,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用想这些,先走吧,得赶在皇室军之前离开才行。” 皇室军若是先离开,他们这些“多出来”的人,可就麻烦了。 蓝泽点头称是,连忙招呼其他族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人本来也就不多,也没什么收拾的东西,很快就整装待发了。 在离开之际,蓝泽恭敬地询问道:“大司祭,那这些不死蛊的尸傀该如何处置?” 赵瑾瑜想想也是无奈,自己辛苦布局长达一年,才将这不死蛊操控的尸傀送入天庭遗迹,可没想到到最后没派上太大的用场。幸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这些玩意带不出去,一带出去必定会让人看出端倪。 赵瑾瑜想了想,说道:“都放出去吧,给皇室军那边添点乐子。” 蓝泽立刻明白了赵瑾瑜的想法:“是,属下这就去做。” 他带着几个人去释放尸傀,这花不了多少时间,很快也就带人回来了。 赵瑾瑜看看人数无误,笑笑道:“行了,走吧。” 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第126章 回归 遗迹深处,某座大殿之内。 一只灵鹿正慌乱四逃,忽的被一只纤纤玉手擒住鹿角,灵鹿呜呜一声,身子一蜷逸散出道道灵气,化作一柄鹿角号角,被那玉手主人握在手中。 慕洛雪看着手中的号角,这是一件已经通灵的宝物,眼下已经落入她手中。可她脸色不见喜悦,反而抬头看向天空,面露凝重之色。 遗迹上空,一处旋涡正在缓缓盘旋。 “神主!” 月曦率领泉先族的族人跟了上来,在她身后行礼,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凝重道:“遗迹刚开不过半月,为何这么快就结束?莫非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慕洛雪等人这段时间一直在探索其他宫殿,对于凌霄殿内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所以看到回去的通道提前这么多时间便打开,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月曦有些遗憾道:“这天庭遗迹还有那么多宫殿尚未探索,此时离开实在是有些叫人不甘心。” 慕洛雪摇头道:“先祖留下的宝物已经到手,足以应对建造龙门所需之物,更是得到了先祖遗蜕,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其他殿的东西并不重要。” 最关键的是,天庭遗迹中真正藏宝的几处宫殿,并不在这“隐仙境”之中,其他宫殿内虽然多多少少有些宝物,但是对于慕洛雪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也不知为何,慕洛雪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心头难以平静。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眉头微微蹙起,心中那股不安之感越发浓重。 慕洛雪注意到月曦在看她,很快收敛了神色,正色道:“吩咐下去,准备一下,我们要离开了。” “是。” ······ 三日之后,从隐仙峰回归的通道彻底打开。 姬星河带着百官在祈年殿前,面沉似水地看着祭坛之上的国师天琊子做法。 随着天琊子手中桃木剑朝天一指,天空之中乌云凝聚,一座仙山虚影缓缓浮现。 祈年殿祭坛之上,虚空凝聚一处旋涡,一道道衣衫褴褛的人影出现。 最先出来的便是皇室三军,只是曾经威武不凡的金甲武士此刻大多狼狈不堪,身上金甲破碎,沾满了血污,大多数人还负伤。 “陛下,人出来了。” 海老公公在姬星河身侧行礼,压低了声音说道。 姬星河没有说话,只是脸上越发阴沉,看着自己引以为依仗的军队一批批出来。 “朕怎么不知,朕的皇室三军,只有三千之数?” 平静的话语之下,是难以压制的怒意。 海老公公连忙跪倒在地,却不敢多言。 姬星河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替朕看看,赵家的人在哪。” “喏。” 海老公公颤巍巍起身,抬眼看向祭台。 可当进入遗迹中的所有人都出来了,却不见赵家的旗帜。 海老公公禀报道:“陛下,不见赵家人。” “不见赵家人?呵呵,这话意思是朕的皇叔,是被二十年前的孤魂野鬼杀了么?”姬星河脑海中回想起某个人影,终于是控制不住怒意,吼道。 海老公公不敢作声,直到姬星河平复了一些,才慢吞吞说道:“赵家霸王纵然还活着,哪怕他真成了阳仙,可这一次毕竟有纯阳子、第五柱国两位阳仙坐镇,谅他是逃脱不了的。” “五皇叔有第五柱国贴身保护,赵无极终究是怎么杀的五皇叔?难倒他已经强到可以在一位阳仙的保护下,强杀五皇叔了么?” 这个猜测,很让人匪夷所思。 可海老公公却没有吭声,甚至就连姬星河自己都觉得这并非没有可能的事情。 毕竟那位赵家霸王.....在二十年前非是阳仙,却能够一枪洞穿第三柱国的手臂。 有不世之勇,当为镇压一世的霸王! 这便是赵家,赵无极! 赵成武的嫡长子,赵瑾瑜、赵如霜的大哥,整个大周皇朝都不能提及的禁忌名字。 若是赵无极当真活着,他若是踏入了陆地仙人的那一步,那恐怕一跃便可成为陆地仙人之中最为顶尖的几人之一,纵然强杀同阶级的陆地仙人也并非没有可能,更何况是姬如渊呢? 姬星河心中已经隐隐信了赵无极当真未死的消息。 只是他想不明白当年第一柱国出手,数位柱国联手绞杀,这位赵家霸王究竟是怎么逃脱升天活下来的。 当年第一柱国和其他几位柱国复命之时,信誓旦旦说赵无极绝无生还可能,可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们,是不是在对朕隐瞒着什么? 姬星河心绪越发沉重,也开始对那几位独立于皇朝之外,高高在上的柱国们升起了猜忌之心。 他强压下内心的思绪,说道:“传朕旨意,所有从隐仙峰回归的人,暂且关押在这祈年殿之中,一个个排查,一旦发现赵家的人,立刻捉拿下狱。” “让玉仙峰的两位仙家与第五柱国来养心殿见朕。” 海老公公低头领命:“喏。” 他等了片刻,却不见姬星河下一步命令,提醒道:“陛下,那定邦公那边.....” 姬星河微微眯起眼,半晌突然问道:“你觉得,朕应该拿他如何?” 海老公公谦卑道:“陛下,奴才只是个做奴才的,此等大事岂敢插嘴。” 姬星河摇了摇头,摆摆手道:“下去吧。” “是。” ······ 半日过后,养心殿中。 纯阳子与木槿在海老公公的带领下,前来拜见姬星河。 只是此时此刻,纯阳子不复之前的仙风道骨,虽然来前匆匆收拾过,可那仙袍破了大口,身上也带着一些伤势,身子都佝偻了几分。 而木槿很是心绪不宁的模样,进殿以来一直闭口不言,低头蹙眉,显得心事重重的。 “陛下。” 两人来到殿前,款款下拜。 姬星河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眉头紧皱,看向海老公公,有些不悦地说道:“为何不见第五柱国白川?” 海老公公回答道:“第五柱国大人从隐仙峰归来之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奴才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 姬星河大怒:“他连朕的面都不见,直接离开么?他眼中可还有朕?” “陛下。”木槿上前一步,却是主动为白川开脱,“五王爷身死,想来对第五柱国打击极大,恐怕眼下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姬星河冷哼了一声:“朕还未怪他办事不利!” 他这话虽然明面上冲着白川去的,可实则也是说过纯阳子与木槿两人听的。 纯阳子低头不语,因为他知道这次事情确实是办砸了,姬星河心心念念的“飞升之法”被那银面人给截胡了。 姬星河问道:“隐仙峰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赵无极当真活着?五皇叔又是怎么死的?” “最重要的是.....飞升之法,你们可到手了?” 第127章 欺君 “陛下,我等并不知晓赵无极是谁,不过此次隐仙峰之行出了岔子,确实是因为一个神秘人所为...” 木槿将隐仙峰中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大多都是如实禀报,只是有些事被她略过。 姬星河一一听着,面上虽是平静,可心中却越听越是心惊。 他没有想到,短短半个月内,隐仙峰中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那银面人以一己之力却能力压纯阳子与第五柱国联手,这份实力恐怕在大周九柱国中都能排前三之列,哪里会突然间冒出来。 但当木槿提及那银面人的手段时,姬星河却轻咦了一声:“你说那银面人擅雷法,更是掌握了剑意的剑道大能?” 纯阳子点点头:“贫道与他交手不下数次,不会有错。此人雷法造诣不低贫道多少,其剑意更是一剑化八境,化天地雷泽之异象,是前所未闻的绝顶阳剑仙。” 姬星河脸上疑色更重,突然问道:“他更曾用过枪?” “用枪?” 纯阳子被这个问题整蒙了,摇头道:“不曾。” “那仙长与此人交手之时,可曾感受到此人肉身强横无两,血肉之躯堪比世间顶尖的神兵灵宝,施展灵气之时血气如龙、威压三百里?” 姬星河一而再再而三地问着,语气逐渐变得急迫。 纯阳子心中回过味来,看这位大周皇帝的意思 - 似乎对这银面人的身份比对“飞升之法”都还要在意。 这赵无极究竟是谁,能被这大周皇帝这般忌惮? 纯阳子躬身道:“陛下,贫道与那人交手,陛下所说的那些,贫道都不曾发现。不过.....” “不过什么?”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那人灵力流转法门.....有些像是贫道师门的功法。而且对方的雷法与贫道似乎是同出一脉。” 姬星河闻言怔住了。 这个回答,显然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愣了许久,说道:“玉仙峰中.....赵无极可有上门求过法门?” 纯阳子讪笑道:“陛下玩笑了,玉仙九峰虽然各峰互有规矩,可贫道镇守玄法峰数百年,对于门内弟子都有谁还是心知肚明的,并无一人姓赵。更何况此人若真是玉仙峰门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出自贫道的玄法峰。” 姬星河问道:“那这银面人不是赵无极?” 纯阳子摇头道:“贫道并不认识什么赵无极,只是此人身份极有可能是贫道这一脉的前辈,若是陛下心急,贫道可回宗门一趟,查一查玄法峰在外至今未归生死未卜的前辈之中可有与此人对照得上的。” 姬星河问道:“若不是赵无极,那为何五皇叔死前,会道'杀人者赵无极'?” 纯阳子行礼道:“那贫道便不得而知了。” 姬星河左手微微托着下巴,深沉了一口气,陷入了深思。 纯阳子问道:“陛下,那赵无极究竟是何许人也,陛下对他竟是如此上心?” “一个乱臣贼子罢了。” 姬星河似乎有所顾忌,遮掩般得一言蔽之,便岔开了话题:“说来,此行虽是发生了诸多岔子,但二位仙长可顺利得到了那飞升之法。” “这.....” 纯阳子顿时尴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木槿。 可就在此时,木槿却是上前一步,欠身道:“幸不辱命。” 此言一出,纯阳子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呆滞地看向木槿。 什么幸不辱命,那飞升之法不是被银面人给截胡了么? 现在从哪里掏出什么“飞升之法”来啊? 木槿这是弄哪出? 就在纯阳子万分不解的目光中,木槿伸手从怀里一掏,竟是当真取出了一物来。 此物四方,是一块石板,青黑的石板上刻着一枚枚银色道纹,竟是一篇通体由荒古道纹写的经文。 纯阳子愣楞地看着木槿将手中石板交给海老公公,又由海清晏移交到了姬星河手中。 可他明明记得,那记载了飞升之法的不是一卷古卷么?什么时候成了这块石板了? 木槿这是......要欺君呀? 纯阳子目光古怪地看向木槿,可木槿还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撒了这么大的弥天大谎却不见心慌手抖,不由让人更是高看一眼。 姬星河得了石板,顿时高兴了起来:“好好,这是朕今日唯一听到的好消息了。” 他忙去看那石板,只是石板上的银色蝌蚪文他一个都不认识,问道:“此篇飞升之法,这用的是什么文字?” “陛下,此乃荒古道纹,乃是上古时期的一种特殊文字,文字之中便蕴含着规则的力量,所以一般都是大能用来记载法门的。”木槿说道。 姬星河明白了,有些遗憾道:“可惜不能第一时间一窥此篇飞升之法,这文字破译要多久?” 木槿回答道:“半年时间,应该足矣。” 姬星河叹道:“要半年之久么?” 木槿答道:“陛下,欲成大事,需万足准备,不可贪功冒进,需徐徐图之。” 姬星河此刻心情好,难得听得进去,点头道:“仙家所说,不无道理。事成之后,朕绝不亏待二位仙家,仙家所求之事,朕允取允求。” ...... 从养心殿出来,海清晏将二人送出宫门,这才躬身告辞离开。 纯阳子目送着海清晏离去,急不可耐得问道:“哪来的飞升之法?飞升之法不是被那银面人夺走了么?你交给姬星河的是什么东西?” 木槿面色不改道:“假的。” 纯阳子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可听到木槿亲口承认,还是不由得目瞪口呆:“你还真是、你还真是.....你就不怕露馅么?要知道当初见过那记载了飞升之法的古卷的人,可不止你我二人。姬如渊死了,可还有一个司马洪。” “无妨,当初我是将那古卷取出之后才被姬如渊、司马洪看到,若是司马洪禀报上去,我便说是为了避免出岔子,交给姬如渊的是假的,真的留在我自己这里。”木槿胸有成竹道,“姬星河知晓了,只会以为我是要与姬如渊争功。” 纯阳子忧心道:“可终究是假的.....” “破译需要半年,半年时间足够我从大周皇室得到我想要的。”木槿停顿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更何况,那石板上所记的东西,还是有些意思的,足够唬住姬星河了。” 纯阳子深沉了一口气,脸色不太好看。 木槿太过冒进,这样做无疑是将他们架在火上烤,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可事到如今,他已经与木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只能和木槿一条路黑到底。 他轻叹了一声道:“你要做什么,贫道都会尽力相助,但唯独一点,你答应过,贫道希望你能兑现。” 木槿,关系到的.....是大掌教的伤势! 第128章 太阴教 京都,黄府。 黄俞在府内管家的搀扶下,来到了一处小院前。 他佝偻着身子,即便是有人搀扶,可走路也显得不太稳当,步伐缓慢且身子不住地抖动着。 “老爷,小心台阶。” 老管家毕恭毕敬地将他搀到院门前。 黄俞在院门前站定,轻喘了几口气,从怀中掏出绣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人一上了岁数,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前些日子一场春寒,让他受了风寒,直到今日身子骨都未能好利索。 “咳咳” 黄俞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一旁的老管家连忙帮他拍背,直到把痰咳出来了,这气儿オ顺了。 他轻叹了一声:“岁月不饶人啊。” 老管家在一旁陪着笑道:“老爷年过耄耋,还能有这般身子骨,这已是福气了呀。” 黄俞不置可否,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呵,福气.” 他这一生,起于微末,靠着机关算尽、靠着无所不用,方才到了如今的地步。 现如今,他的人生正到了最精彩的地步,叫他就此止步,怎能甘心? 若是..若是能再给他五十年不,若是再借给他二十年。 二十年后,自己又能看到怎样的光景呢? 黄俞心中想着这些,抬头看向面前的院门,眼神逐渐变得火热,凌厉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院门看到里面的东西一样。 他侧过头,对身边的管家吩咐道:“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这座院子。” 老管家连忙低头行礼:“是。” 黄俞闭目凝神片刻。 待睁眼时,他的眼神变得凌厉,身子也稳当了起来,伸手推门迈步走入其中,哪有刚刚风烛残年的老人模样。 ...... 院中,一名身穿道袍的道人负手而立。 院中,尚有数十名道童,正在院内盘膝打坐。 偌大的院子里,明明有数十人在,可却安静得针落可闻,没有半点声响。 直到院门被人推开,那为首的道人这才睁开眼,侧身看向门口。 而院中盘膝坐着的那些道童们也在同一时间齐齐睁开眼,扭头看向院门的方向,动作无比统一,仿佛在一人手中操控着的提线木偶一般。 不管是谁,在进入院中被几十双眼睛无声无息地盯着,只怕都得心里发毛。 不过当为首的道人看清来人之后,连忙上前行礼:“义父。” “嗯。” 黄俞微微颔首,点头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来到道人身边,看着院中画在青石地板上的阵法,问道:“可准备妥当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时辰到了。” 道人含笑回答,同时指了指一旁的香案。 香案上,一个紫檀香炉正点着一炷香,香已燃了大半,只余下最末端的一截。 黄俞微微点头,不再说什么,一同等待。 道人这时开口问道:“义父,童子童女都已经准备好了,那篇《七元七煞易命章》我已经参透,是不是可以.....” 黄俞打断了他:“或许用不到了。” 道人诧异地看向他:“可您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从第四柱国手中换到了《易命章》,就这么放弃了么?” 黄俞面色冰冷,不容置喙地说道:“我自有思量,不必多言。” 道人不敢再言,温顺低头行礼:“是。” 两人不再言语,院子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香案上的香炉内,燃烧着的香最后一截微弱火光也渐渐熄了。 “时辰到了。” 道人轻呵了一声,喉咙突然肿胀起来,仿佛蛤蟆一般,下颚的皮肤鼓胀得出现了裂纹。 “咕!” 一声如同蛙叫的声音响起,道人张开嘴,吐出滚滚黑烟。 黑烟瞬间弥漫整座院子,院中那些盘膝坐着的道童们头顶上隐约有银色的丝线飘动。 道童们动作整齐划一,抬起右手咬破手指,双手掐诀,闭目念念有词: “太阴真君,三劫立命......” “天上琉璃界、地下九重国,善有赏、恶有罚,世人应有去,无事恼凡生.....” “三灾将有至,太阴造化天.....” 诡异的经文,如同唱经般缓缓响彻整个院子。 随着经文唱诵,道童之中有人口鼻流血,气息迅速衰弱下去,可他们却罔若未闻一般,继续念诵。 而道童们面前的阵法渐渐亮起白光,虚空之中有一道光门被打开,像是在接引着什么。 黄俞见阵法开启,可迟迟不见有人出来,有些惊疑不定:“怎么没有接引成功,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那道人却信誓旦旦地说道:“义父放心,我教的这接引之法,若是其他时候还可能出岔子,但是这次对方准备了天机符作为道标之物,那就绝无接引出错的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接引的地方,还有其他人有天机符。” 道人刚说完,便笑着否定了自己:“不过这不太可能,天机符的制作方法早已失传。我们要接引的人手中掌有一枚已是难得,怎可能还有其他人会有。” 听他这么说,黄俞放下心来。 是啊,天机符制作方法早已失传,如今除了那位三公主,谁还懂天机符炼制之法? 可就在黄俞刚刚放心下来之时,异变突起! 那阵法开启的光门之中,有一柄剑剑锋朝外,从光门内缓缓钻出。 此剑通体如琉璃,散发着幽白之火,恐怖的剑势瞬间压迫席卷整个院子。 “噗!” 那些稚嫩的道童们纷纷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道人脸色骤变,大喊一声:“义父小心!” 他连忙护在黄俞身前,双手掐诀,大喝一声:“太阴真君扶持弟子三阳之力,神功附体,上天下地,刀山火海,铜皮铁骨,鬼神让路,百无禁忌!” 黄俞在这恐怖剑势的威压之下,脸色越发发白,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直到道人护在身前,以神功替他挡下这剑势,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他脸色难看地看着那阵法当中的光门,低声怒吼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差错?” 光门之内,一道人影越发清晰。 一道人影手持琉璃剑,一步从光门之内踏出。 那是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赵瑾瑜手持幽冥剑,踏出光门之后,目光困惑地看向周围。 当他看到面前的黄俞时,不免目露诧异。 而他很快也注意到了周围被他的剑势镇伤的道童,看着那些气息萎靡倒地的道童口中还喃喃念着“太阴真君,三劫立命.....”,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太阴邪教?” 第129章 三灾入我体 赵瑾瑜现在有点懵,还没有弄清楚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他原本正打算带着巫蛮族的人从天庭遗迹中撤出,可接引他离开的界壁通道怎么会通到这里来? 不过他很快理清楚了思绪,很明显这一切和面前这些太阴教的人有关。 太阴教是大周王朝境内的邪教势力,妖言惑众、蛊惑世人,骗取钱财甚至是害人性命,是朝廷严厉打击的异教。 可越是打击,太阴教的发展却悄然无息地在壮大着,信徒众多,甚至是一些身居高位的人都被其蛊惑。 有人说太阴教的背后站着一位柱国,只不过这一切都得不到证实。 只是赵瑾瑜没想到黄俞竟然会与太阴教徒有牵扯。 更没想到的是..他们把自己召来做什么?让自己把他们一网打尽么? 赵瑾瑜自持活了两世,什么离谱的事情没见过? 但是这么离谱的,确实是第一回见。 他们怎么敢的呀? “你.-你是什么人?” 黄俞不知晓隐仙峰内发生的事情,对这银面人的来历也完全不知晓。 但他知晓的是,这绝非是他准备接引的人! 赵瑾瑜闻言好笑道:“你们将我召来,却不知晓我是什么人么?” 黄俞定了定神,拱手道:“此事..只是一桩误会。我等于阁下无冤无仇,还请阁下就此离去。” 刚刚那恐怖的剑势,让他意识到面前的银面人不好招惹,若非必要,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若是能够和和气气把人送走,那么倒还好说。若是不能,那可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赵瑾瑜单手负剑,哼笑道:“呵,黄尚书当真从容,如此重臣却与这不入流的邪教为伍,被我撞破,还想着息事宁人么?确定不杀我灭口?” 被人一语道破身份,黄俞顿时脸色变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寒芒毕露:“阁下似乎对老夫的身份很了解?看来也是朝堂中人?” 他一边试图从对方口中套话,从而试探出对方的身份,一边不动声色地给身边的道人比划了一个手势。 那是“动手”的意思! 此人知晓他的身份,只怕朝中另有身份,现在更是撞破他与太阴教勾结,最好的便是将对方彻底留下。 道人立刻心领神会,手探向腰间..... 可就在道人刚从腰间取出一张黄符,准备动手之时,一道银光划过。 这一剑太快,剑光一闪而过,他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只看到一只手掌翻飞到了空中,切口整齐无比。 道人正困惑这是谁的手掌,紧跟着右手手腕处一疼,这才醒悟那竟是自己的手掌。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院中响起。 道人捂着断手哭嚎惨叫:“我的手,我的手.....” 赵瑾瑜一震剑,剑锋一转,指向黄俞:“老黄鱼,我的事还很多,就不与你纠缠了,还请上路吧!” 他本不想杀黄俞。 自己的父亲赵成武在朝中需要黄俞这样的一个政敌。 而黄俞这个人.....很有意思,利益得当的情况下,未必不可成为助力。 但是眼下,看来是留他不得了。 赵瑾瑜在隐仙峰中闹的事情太大,杀了五王爷姬如渊不说,更是夺走了姬星河心心念念的飞升之法,而这事儿不可能压得住,早晚会被当今陛下知晓,眼下不知道黄俞用了太阴教什么邪法将自己锁定招来,若是这法子被姬星河知晓,自己麻烦可就大了。 黄俞感受到了面前银面人起了杀心,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再懂得运筹帷幄又如何?身居高位又如何?可终究是个气血盈亏的老人,面对如此强者的杀机,一时间竟心生无力感。 “锦童!” 黄俞大喊一声,那断腕道人顿时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一只好手从怀中慌乱得摸索出一物。 那东西通体淤黑,像是一块黑色的大肉瘤,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着。 道人一口将手中黑肉咬下,腮帮子鼓起嚼得咯吱咯吱响,口中含糊不清地念着:“太岁入我皮,太荒入我骨,太仓入我肉.....三灾劫数至,恭请太阴神神通!” “呕!” 随着一声干呕声,道人口中竟是生出无数黑色触手,密密麻麻盘虬在一起。 这邪诡的妖法让赵瑾瑜看得都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嗖!” 道人口中的触手突然动了,突然间朝着赵瑾瑜袭去。 赵瑾瑜提剑一挡,那看似柔软的黑色触手与幽冥剑一接触,竟是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一击过后,那触手瞬间缩了回去,而那道人腹内发出几声悲鸣声,听着不似人声。 这一击,看似赵瑾瑜占尽了上风,可已经让他足够惊讶了。 因为他注意到,那触手竟是没有被他斩断,而是全须全尾得退了回去。 要知道幽冥剑可是有了灵性的绝世神兵,而赵瑾瑜本人也是实力冠绝于世的阳剑仙,而这道人本身实力显然也只是勉强入一流,恐怕距离陆地仙人的门槛还遥不可及。 可这太阴教道人却靠着这邪法,硬抗了赵瑾瑜一下,这着实是让赵瑾瑜有些没有想到。 “这些太阴邪法,也不知是何人所创。” 他暗自摇头,不再想这些事,准备先把这道人解决了。 可就在赵瑾瑜准备动手之时,阵法当中的光门再次打开,出来的是巫蛮族的人。 为首的蓝泽看到赵瑾瑜之后,松了一口气,正要行礼,却被赵瑾瑜摆了摆手打断了。 他这时才注意到赵瑾瑜在与人对峙,而赵瑾瑜对面的道人此刻人不人鬼不鬼,极其骇人。 巫蛮族众人纷纷站到了赵瑾瑜身后,眼神不善地看向了院内其他人。 黄俞顿时心中一紧:“坏了,这银面人便已是极不好惹,如今更是来了帮手,若是仅靠锦童,只怕今天要交代在这儿.....” 若是只有自己这些人,怕是对付不了这银面人,唯有.....另寻帮手! “阁下!” 黄俞突然大声喊道:“我们要招来的人并不是你,若阁下不信,烦请阁下给我们一点时间,将原本要招来的人招来,一看便知!” 赵瑾瑜哼笑道:“事到如今,还说这些.....” 他话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原本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的道士,突然间不管不顾地朝着那阵法冲了过去。 赵瑾瑜这时才意识到黄俞刚刚那些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提醒这太阴教妖道将原本要招来的人招来。 黄俞这是要找帮手! 第130章 妄!!! 赵瑾瑜一声暴喝。 “傻大个,拦住他!” 这太阴教的邪道士术法诡奇,其他人出手或许无法将他拦下,不过他从天庭遗迹中带出来的傻大个虽然脑子不清楚,可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绝对可以拦下这邪道士! 然而傻大个却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只是站在祭坛旁,痴痴傻傻地看着朝着祭坛疾冲而来的邪道士。 他看着邪道士口中蔓延出的一根根蠕动着的黑色触手,咬了咬手指,眼睛直勾勾得看着,口水沿着嘴边流了下来。 “妄!” 傻大个突然喊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整个人手舞足蹈的高兴了起来。 汪? 他这一声喊,周围人都愣住了,不明白这傻子为什么突然间学狗叫。 然而唯独锦童道人在傻大个喊完这一声“妄”之后,整个人没来由得打了个寒颤。 但黄俞的命令,让他只能硬着头皮靠近祭坛。 可他做完了他想做的事情,都没有遭到那傻大个的阻拦,不由疑惑地看向对方。 这一看,却正好迎上了对方炙热般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馐般。 下一刻,空气中传来“唰”的一声爆响。 锦童道人错愕地发现那傻大个突然失去了踪影。 “怎么可能,人明明就在我面前.....” 他心中疑惑刚刚升起,突然间感觉到召唤太阴神而导致身体的痛苦突然间消失了。 锦童道人目光迟钝地向下看去,却发现自己下颚部分却已经不翼而飞,不仅如此咽喉一路到腹腔被撕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不规则的血肉如同遭遇了猛兽的袭击一般。 “嘻嘻,哈哈哈,妄!妄!妄!” 癫狂的笑声从后方传来。 傻大个手中拿着一块肉瘤般的生物,无数的黑色触手从肉瘤上生长出来,发疯般的扭动着想要逃离,可傻大个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箍住了它。 他双手举着这诡异的触手肉瘤,如获至宝般的高兴得叫嚷着,发出一声声仿佛狗叫的声音,朝着院子外飞奔而去。 “该死!” 赵瑾瑜看到傻大个失控暴走,顿时心中暗骂了一声。 他想要去拦,可傻大个速度太快,呼吸间便跑没了踪影。 赵瑾瑜当即冷汗都下来了,这里可是京都,若是放任这傻大个乱跑,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他提剑扭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黄俞,可就在这时身后祭坛上的光门突然间光暗不定,显然是又有人要传送过来。 赵瑾瑜心中知晓十之八九是太阴教的增援到了,脸色阴晴不定一阵,突然一收剑,朝着其余巫蛮族的人喝了一声:“走!” 几人不再逗留,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小院之中。 黄俞眼睁睁看着那银面神秘人离开,直到院子变得静悄悄 的,他才如获新生般地长舒一口气,强撑着老弱的身子站起来,这时才发觉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了。 “锦童!锦童!” 黄俞声音虚弱地唤了几声邪道士的名字。 可他却不是在朝那倒在地上早已凉透的邪道士尸首呼唤,而是朝着那些昏迷的小娃娃在喊。 喊了几声过后,突然间一个小女童睁开了眼睛,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义父,我在。” 小女童起身来搀扶黄俞,目光看向地上的那具道士身体,眼神中流露出惋惜之色,然后仰头对黄俞说道:“义父,教中赐予的太阴神肉身被抢走,怎么办?” “无碍,我会出面再向教中讨一块就是。” 黄俞摇了摇头,宽慰了一句:“非我教徒,哪里懂得如何使用太阴肉身?太阴肉身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最终都会回归本体,无碍无碍。只是可惜了你这甲子修为的肉身。” 小女孩颦眉怒色:“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义父,此事绝不能就此姑息。” 她原本是那中年道士之时,行事稳重、态度谦恭,可换了这小女孩的身体之后,无论说话还是神态,都带上了几分孩子般的性子,便是与黄俞说话也大胆了许多。 黄俞不置可否:“先顾眼前吧。” 他说完之后,不再开口,目光看向了那处光阴闪动的祭坛。 小女孩瘪了瘪嘴,闷闷不乐地也不再多言,一同看向祭坛那边。 祭坛之上,界壁通道的光门光阴不定,朦朦胧胧间有憧憧黑影隐隐浮现。 片刻之后,一道道靓丽的人影出现在祭坛之上。 这些人,都是姿色绝美的女子,白发红瞳,只是模样不似中原人。 黄俞上前,躬身行礼:“恭迎三公主荣归。”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慕洛雪和泉先族的人。 而她们,原本才是黄俞真正在此接引之人! 慕洛雪怒色道:“为何这么迟才接引?你可知若是再迟一些,我们就要被困死在隐仙峰之内!” 她有理由发火,毕竟若是黄俞再不接引,她若是不想让自己和族人被困死在隐仙峰中,只能按照皇室的界壁通道离开,而那样的话,无疑会将自己等人暴露在皇室的视线之内。 黄俞讪讪笑道:“发生了一些意外。” “意外?” 慕洛雪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一片狼藉的院子,以及倒在地上如同被野兽撕开胸膛的道士尸首。 她顿时一怔。 黄俞借此问道:“不知殿下,可曾在隐仙峰中遇到过一位剑法绝顶的银面人?” 剑法绝顶? 银面人? 慕洛雪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人影来,脸色骤然大变。 这一次参与了隐仙峰之行的人,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银面人。 以一己之力,硬撼两位阳仙联手,并取得上风。 纵然是自己操控先祖仙傀,在雨神殿之中,都不是那银面人的对手! 难道说.....黄俞召错了人,将那银面人召来了? 慕洛雪“嘶”了一口气,猛地看向黄俞,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 那他怎么还活着? ······ 另一边,赵瑾瑜终于是傻大个惹祸之前找到了他。 “弟,弟!” 傻大个乐呵呵地喊着赵瑾瑜,手里依旧死死捏着那蠕动的触手肉块。 赵瑾瑜头疼地扶了扶额:“你到底是要去哪啊?这脏东西当宝似的做什么?赶紧丢了。” 他提剑想要一剑劈了那诡异肉块,可傻大个却立刻把诡异肉块宝贝似的藏在身后,不让赵瑾瑜碰到,嘴里急咧咧地嚷着:“还不吃,还不吃,哥、哥、哥来。” 第131章 这不青楼么 “你们先回去吧,之后的事等我通知。” “是,大司祭。” 赵瑾瑜和蓝泽吩咐了一声,蓝染很快便带着巫蛮族的人离开了。 而他也久违得摘下了面具,骨骼间发出一阵爆豆声,瞬间拔高了半尺,体型也像是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成了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胖子。 这副模样,就算是他大摇大摆地走在京都街头,也无人能够将他与赵家大少爷,以及大闹隐仙峰的银面人联系起来。 只是到了傻大个这儿,就有些麻烦。 傻大个的体型实在是太过特殊了,旁人说的身高八尺那是夸张的形容,可到他这儿还真不是,将近三米高的身高,如同小巨人一般,走在街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魁梧得不像是普通人类。 更要命的是,那触手肉块还被他捏在手里,抱着这么一团东西走在大街上,要是没人去报官那反倒是奇怪了。 赵瑾瑜好说歹说,想要劝他把这邪物扔了,可一贯以来逆来顺受的傻大个说什么都不肯,哪怕是提出用箱子装起来,用布兜挡着,也都是不行。 赵瑾瑜没办法,只好找了件宽松的袍子给他套上。 可即便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把袍子给他套上,傻大个也像是生怕袍子的衣料沾到这邪物一般,双手捏住肉块的所有触手,用力捏紧捏实了,整个人猫着腰,硬生生矮了一大截。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 赵瑾瑜实在是弄不明白了,要知道傻大个的身份,那可能是远古时期的大人物,纵然现在神志不清,可仍残留着一些本能之类,能被他如此看重的东西,难不成真是什么稀世珍馐?要知道天庭遗迹里那么多宝贝,也没见傻大个那么费心去抢的。 可是什么样的稀世珍馐会是这幅怪样子?更何况,太阴教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弟,弟,来,来。” 傻大个朝着赵瑾瑜努嘴翘眉的傻乐了一阵,然后大步朝着东边的方向走去。 赵瑾瑜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隐仙峰内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但是对于京都,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东边的坊市依旧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赵瑾瑜和傻大个二人走在路上,虽然频频引来路人侧目,不过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也无人上来盘问。 这也得益于诸侯入京之事,各个藩属国的来使齐聚京都,导致京都最近各种奇装异服、甚至人种都不一样的人随处可见,相比之下赵瑾瑜两人也算不得什么。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便来在了玉阳湖附近。 原本走在前面猫着腰亦步亦趋的傻大个,来到玉阳湖湖畔边的时候,突然间像是来了精神一样,加快了脚步。 赵瑾瑜正待跟上,可一抬头却愣住了。 “醉红楼.....这不青楼麽?!” 这地方,对于他来说,那可不要太熟悉了。 只是醉红楼多是夜里营业,白天的门都是关着的。 不过赵瑾瑜二人来得赶巧,正巧醉红楼的侧门开了,一个小厮正出来倒水。 小厮打着哈欠,端着铜盆要去湖畔边倒水之时,突然间影绰绰被黑影笼罩,抬头一看,只见一黑袍罩着全身的七尺大汉大步流星得朝他冲来,一双大眼红如赤铃,粗壮沉重的呼吸声隔着三步之远都听得清楚。 “哎呦,我的妈诶~” 小厮着实是被吓了一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手中铜盆扬起,姑娘家的洗脚水算是全赏在了身上。 他被浇了个落汤鸡,吓得直缩脖子:“好汉饶命!” 可傻大个压根没注意到这小厮,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直接就从他身边走了进去,从侧门进了这醉红楼。 小厮愣了愣,然后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带着一脸苦笑也跟着从他身边走了进去。 他在地上缓了好一会,这才站起来,捡起地上铜盆,心有余悸得往醉红楼里看了一眼,咋舌道:“这是憋了多大火?” “也不知道哪房的姑娘要遭重喽~” “呦呦呦,这位爷,这还不到姑娘们接客的时间呐,总得让姑娘们休息不是?都是自家孩子,妈妈我可心疼得劲,您赶晚儿再来?” 傻大个刚闯进醉红楼,醉红楼的陈妈妈听到动静之后,赶忙便赶了出来。 可傻大个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左顾右盼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陈妈妈脸上顿时便不大好看了,一时间也拿不准这人是来闹事的,还是想要做什么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紧随着傻大个进来的赵瑾瑜也来到了大厅。 他与陈妈妈算是老相识了,只不过此刻他变换了容貌,这位陈妈妈怕是认不出他来了。 不过赵瑾瑜深谙如何和这些俗人打交道。 “爷有的是钱,啰嗦什么劲儿?” 赵瑾瑜佯装不耐的丢了一锭金子,随手朝着陈妈妈丢了过去。 陈妈妈一看到金子,当即眼睛便放光了,手忙脚乱地借了过来,肥硕的身子肥肉抖动好一阵。 她把那分量不小的金子放嘴里轻咬了一下,顿时便嬉笑眉开了,一边把金子往怀里揣,一边说道:“两位爷可是有相熟的姑娘?妈妈这就去知会。” 至于什么“自家孩子自家疼”的屁话,她是只字不提了。 赵瑾瑜随口敷衍着,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傻大个。 傻大个仰着头站在那儿,过了好一会,他突然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赵瑾瑜也跟了过去,陈妈妈见状想要上前阻拦:“爷,爷,不能这样子进去呀,姑娘们都还没梳妆洗漱呢,多失礼数啊!” 赵瑾瑜也不废话,又丢了一块金子。 陈妈妈顿时不拦了,谄笑哈腰:“您请您请.....” 等两人去了后院,她还不忘仰着脖子扯着嗓子在后面喊了一句:“选了哪个姑娘的院子,派小厮知会一声,我让人送热水去啊!” 醉红楼分里外三进,后院住着的都是楼里最当红的姑娘们,一人住一个独院,还专门有丫鬟小厮伺候着。 而像是醉红楼的头牌花魁花玉楼,那纵然是院中品茗的一个席位,都是一票难求,价值不菲。 赵瑾瑜与花玉楼是老相好,对于旁人来说千金难求一面的花玉楼,但凡是他去了,花玉楼必定是单独见他的。 所以他自然是去过花玉楼的小院,虽然大多数时候,他更喜欢把前堂包了场子,在更宽敞舒适的地儿听花玉楼唱曲儿。 只是他没有想到傻大个去到后院,直冲冲而去的便是花玉楼的院子。 第132章 赵如霜的苦恼 香闺之内,暖炉内氤氲热气萦绕屋中。 花玉楼姿容端庄地跪坐在蒲团上,手上正摆弄着一盏紫砂壶,动作娴熟得沏茶,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锻炼过,娇而不媚。 今天她这儿,来了一位不太寻常的客人。 “玉楼,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呢?” 坐在她对面的客人,一身干练的男装,长发简单地竖了一个高马尾,举止投足都仿佛男子一般。 只不过那鼓鼓囊囊的前襟,以及那漂亮的眼眉,都说明了这是一个女人。 赵如霜此刻颇有几分愁眉不展的模样,苦恼之时颦眉的模样倒是难得显了几分女人味来。 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苦恼一件事 - 到底要不要带姬恒逸走。 为了避免被自家老爹强留在京都,她听了赵瑾瑜给的馊主意,准备寻一良婿绑到边疆去陪她镇守边疆。 她本以为以自己的家世、相貌、能力来说,自己若是放出招婿的消息去,那应该是大把大把的男人任她挑选才是。 可结果完全不是这样。 赵如霜是漂亮,可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七,在这十四五岁姑娘家便成亲生子的时代,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 更何况她常年军旅,手底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腥,寻常的公子哥见到她都腿打哆嗦,哪里敢有其他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她还得让对方放下京都的荣华富贵、放下自己的大好前程,陪她去驻守苦哈哈的边疆,过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生活.....这谁能愿意? 图啥? 赵如霜原本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都已经想放弃了,可没曾想这个时候跳出来一个姬恒逸。 这着实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若说姬恒逸不合适么? 还真不是,姬恒逸就算在宫中再不受重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皇子,结皇亲反倒是她高攀了。 可赵如霜看到姬恒逸那个小胖子时,总是会想起小时候欺负他的场景..... 这她总是忍不住怀疑姬恒逸是不是耍她玩,目的就是为了报小时候的霸凌之仇! 这件事在赵如霜心中憋了快大半个月了,这段时间她连宫门都不敢入,可偏偏隐仙峰开启之事,导致弟弟赵瑾瑜去了隐仙峰至今未归,身边连个能商量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这思来想去,她就来到了花玉楼这儿。 花玉楼与赵如霜的关系,并不是普通的上下属关系。 花玉楼是战争遗孤,她曾经所在的国家是大周皇朝的边疆藩属国,只不过因为十九年前南疆暴动而灭国,父母也惨死在了战争中,而她被赵家军救下安置,直到十岁那年被赵如霜看中留在了身边,在边疆生活到十七岁,又被赵如霜送到了京都,负责打探消息。 她虽是醉红楼花魁,可这醉红楼就是花玉楼一手筹备的,便是那牌匾上的字都是她提的,可以说她才是这醉红楼真正的掌柜。 自然,东家是赵如霜。 “这种事情,还是主子自己拿主意吧。”花玉楼微微一笑,将刚沏好的清茶双手奉上,应答得体,“不过奴婢觉得,这种事还是讲究两情相悦。” 赵如霜接过茶杯,冷嗤了一声:“若是讲究两情相悦,那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 花玉楼疑惑地看向她:“这是为何?若是其他女子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所遇非良人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主子有得选,为何不选两情相悦的良人呢?” “男女情长这种事,最是不靠谱。”赵如霜碎碎念道,“若不是为了安我家老头子的心,我又何必出此下策?似我这般人,应是在更宽阔的天地施展拳脚才是,怎能被男女情长拖累?” 花玉楼微微笑着,低头看着茶杯中茶叶飘动,想了一会说道:“这么说来,主子要与皇子陛下成亲,是为了安公爷的心,好让他放你回南疆?” “这是自然。” “并不牵扯个人情感?” “对。” “那便简单了。” 花玉楼将茶杯轻轻放在矮桌上,清了清嗓子。 赵如霜见她这般说,不由得端正了坐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花玉楼问道:“主子可是厌恶皇子殿下?” “厌恶.....那倒不至于,这小胖墩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人软弱了一点,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欺负一把的感觉。” “那皇子殿下去了南疆,可会妨碍到您做事?” “呵,他倒是敢?” “那殿下与您成亲,可是为了染指赵家基业?亦或者是妄图军权?” 赵如霜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 花玉楼轻轻一拍手,点头道:“那便有主意了。” 赵如霜连忙问道:“什么主意?” “听话、容易把控、毫无野心.....这不正是您所追求的夫婿么?”花玉楼伸出手指一一列举,然后看向她,“按照您的要求,皇子殿下确实是最好的人选,而且整个京都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赵如霜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她仔细一想,好像.....花玉楼说的也有点道理?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花玉楼看着赵如霜像是变戏法一般的表情变化,微笑着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紧跟着迟疑了一会,小心地问道:“对了主子,前些日子听闻隐仙峰出了乱子,探索隐仙峰的队伍要提前返程了?不知小公爷什么时候回来?” 赵如霜正烦着呢,不耐地摆了摆手:“不知道,管他呢。” “隐仙峰危险重重,这一次又生了变故,小公爷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你担心他?算了吧,其他人死光了他都能活得好好的,指不定前些日子出的乱子就是那小子在里头惹出来的。” 赵如霜深谙赵瑾瑜的本事,所以一点不担心赵瑾瑜的安危。 但她有点回过味来,眼神戏谑得看向花玉楼。 花玉楼俏脸微粉,端起茶杯佯作喝茶,眼神飘忽了开来。 “你怎么这么关心赵瑾瑜那小子的事,莫非.....” 正当赵如霜揶揄开口之时,话到一半,突然间院中传来声响。 屋内二人脸色骤变,赵如霜立刻将放置在一侧的宝剑握在了手中。 紧跟着,只听得“刺棱”一声响动,紧闭的屋门瞬间被打开,伴随着寒风灌入屋中,一个魁梧的身影闯了进来。 “贼人好胆!” 赵如霜怒眉倒竖,拍案而起,起身便要拔剑。 可就在这时,屋外头又有一人声音传来。 “阿姊,莫要动手,自己人!” 第133章 姐弟重逢 赵瑾瑜万没想到自家阿姊居然也在,赶忙快步入内,一只手搭在傻大个的背上,担心他做了什么鲁莽的事情来。他看向赵如霜与花玉楼那边,却看到赵如霜依旧手持宝剑,剑锋对准了他,满脸的警惕。 他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侧过身伸手往脸上一抹。房间内一阵骨骼爆豆声响起,肥胖的身躯瞬间瘪了下去,很快赵瑾瑜便恢复了自己的模样。赵如霜看到对方这变化随心的手段,心中知晓除了巫蛊族的圣女之外,也就只有自己的弟弟会这种术法,也就确定了赵瑾瑜的身份,松了一口气收起了剑。 花玉楼却是第一次见到赵瑾瑜施展无相蛊的手段,小嘴惊讶微启,一双好看的眼眸满是错愕地看着他。 赵如霜随手把剑放回到矮桌侧边,坐了回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瑾瑜笑着答道:“刚回来不久。” 赵如霜疑惑道:“听闻隐仙峰回归之人,都被扣在了祈年殿中,你是怎么脱困的?脱困之后不先回家和爹报声平安,先来找相好、逛窑子?真有你的啊,赵瑾瑜!” 饶是赵瑾瑜的脸皮,被她这一揶揄,也不由得尴尬咳嗽:“咳咳,这事……这事儿说来话长。” 赵如霜有一肚子话想问赵瑾瑜,隐仙峰里头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当真是天上仙宫?赵家随他去的其他人怎么样了?爹交代他的事情有什么处理好?还有隐仙峰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京都现在气氛无比紧张、暗流涌动? 她脑海中浮现出无数问题想问,但最终目光落在了赵瑾瑜身边那身穿黑袍、魁梧得不像话的男人身上:“这人是谁?你巫蛊族的手下?”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捡的。”赵瑾瑜还真就长话短说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隐仙峰内捡的。” “隐仙峰内捡的.....” 赵如霜愣了片刻,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倒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眸看向傻大个:“他一直活在隐仙峰中?他是那仙宫里的人?” 赵瑾瑜点了点头:“是。” “什么来头?”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他很强,可能也活了很久。” 赵瑾瑜说得很是含糊。 但是赵如霜是知晓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的,平常总是自诩“天下第一高手”,素来不将旁人放在眼中,纵然是大周柱国他大多也不屑一顾。能够被这样的赵瑾瑜称赞一句“很强”,恐怕这傻大个的实力极为恐怖了,怕是与自家弟弟一样,是陆地仙人那一级别的。 去了一趟隐仙峰,捡回一位陆地仙人级别的强者?赵如霜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原本还想问赵瑾瑜其他的事情,现在也一下子都抛诸脑后。 也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还安分站着的傻大个突然间朝着花玉楼走去,弯下腰凑近了她,从黑袍底下伸出宽大的手掌,朝着她抓去。花玉楼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无助得看向一旁的赵如霜。 “住手!” 赵瑾瑜一惊,连忙喝止傻大个的行为。傻大个很是听话得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身后的赵瑾瑜,大手指着花玉楼:“弟,弟,解阳花,妄,吃。”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含糊不清,碎片般的语言也让人难以明白话语中的含义。不过花玉楼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他是不是想要这个?” 傻大个见她拿出香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伸出手小心翼翼得接了过来。赵瑾瑜看着他捧着香囊朝着房间空地走去,问花玉楼:“那里面装了什么?” 花玉楼答道:“只是一些香料,还有几枚花种。” “死种?” “嗯,是我无意间收到的,是几枚种不活的种子,只是这种种子有特殊的异香,所以我便制了香囊随身佩戴。”花玉楼停顿片刻,看向傻大个的背影,说道,“奴婢听这位相公提及‘解阳花’,奴婢身上与花相关的,也就香囊里那不知名的花种了,便拿出来试试。” 两人说话的工夫,傻大个坐在地上,一只手藏在黑袍底下,另一只手费劲得拆开香囊,将里面几粒种子握在手心中。下一刻,他体内如龙气血澎湃而起,血色的真气席卷整个房间。 哪怕是赵瑾瑜,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再看赵如霜、花玉楼二女,脸色潮红、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显然是难以招架傻大个的威压,连忙驭起真气,护住二女。他一出手,两女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赵如霜凑近赵瑾瑜,小声得不忿道:“这人想做什么?完全不顾及旁人的么?” 赵瑾瑜苦笑应道:“阿姊,他脑袋不太灵光,莫与他计较了。你们先出去另寻个院子待着吧,等我这边完事了,再和你慢慢解释。” 赵如霜也只好答应,与花玉楼互相搀扶着起身,朝着屋外走去。临走之前,她还不忘叮嘱赵瑾瑜:“你最好动静小点,这醉红楼可是你阿姊我的摇钱树,若是这地方毁了,你得赔我!” “行行行,知道了。” 送走了赵如霜二女,赵瑾瑜这才有功夫去关心傻大个那边。傻大个此刻将握着那触手肉块的手伸出黑袍,将两枚朱红色的种子硬生生得往这诡异的肉块中按去。 赵瑾瑜试过这肉块的结识程度,哪怕是他手持神兵“通幽”,想要在这触手肉块上留下点痕迹都有些费劲,可傻大个竟是直接用手将朱红色的种子按进了肉块中去。 “嘶嘶嘶嘶嘶~~~~” 那肉块中竟是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鸣声,似是蛇鸣,又似是金铁交接之声。无数触手开始发了疯似的扭曲,在房间内乱舞,一幅诡异且恐怖的景象。 那原本已经被确定为无法种活的“死种”,在这诡异肉块之内,竟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生长。只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那黄豆般大小的种子,已经长出了三寸长的茎秆,绿色的茎秆如同翡翠一般晶莹,稚嫩的花苞开始抽出一根根如红水晶般的“红丝”,不多会便结成了脸盆大的两朵红花来。 那是赵瑾瑜此生见过最为漂亮的花。丝绦般的花瓣散发着璀璨的红光,整个房间内都被映上了一层红色的色彩,奇异且瑰丽。而被根植的诡异肉块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干瘪消弭,原本粗壮的无数根黑色触手也瞬间蔫儿了下去,开始枯萎萎缩。 第134章 神功大进 随着解阳花开,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芬芳。这股香味直往赵瑾瑜的鼻翼中钻去,沁入心脾,一股暖流自下丹田处自行流转,向着四肢蔓延而去。 他注意到傻大个正伸手招呼着他过去。 “弟,弟,来。” 赵瑾瑜朝他走去,傻大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盛开的两朵花掰开,将其中一朵递给他,露出憨憨傻傻的笑容:“吃,吃。” 吃?赵瑾瑜接了过来,但是翻来覆去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笨,弟,笨。” 傻大个咧着大嘴笑了起来,然后朝赵瑾瑜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看自己是怎么做的。 他盘膝坐好,两只手握着解阳花的根茎,如老僧入定一般,微微闭起眼睛,体内血气再次喷薄透体而出。 “砰砰!” 沉重的心跳声自他体内响起,而当这心跳声响起的那一刻,赵瑾瑜体内《大日金身诀》的血气之力开始不受控制得自行流转。 房间内,两人身体都开始蒙上了一层熠熠金光,只不过一者耀眼如太阳,另一者只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傻大个突然凑近解阳花,鼻翼张开,猛地一吸,瞬间从解阳花之内升起两道赤霞,如虹桥般被他吸入鼻中。 “砰砰!” 那沉重的心跳声越发响亮,如荒兽般的威压也在房间中肆意展开。 赵瑾瑜心中似有明悟。他也学着傻大个的模样,席地而坐、盘膝坐好,双手掐诀置在膝上,心中开始默念《大日金身诀》的口诀,一股股金色的血气之力自下丹田处喷涌而出。他朝手中解阳花猛地一吸,同样是两道赤霞入鼻。 “好精纯的生命力!” 初一接触,赵瑾瑜心中顿时大为惊讶。想要修炼《大日金身诀》,是需要许多宝物辅佐修行的,吸收宝气精华练就无双肉身。赵瑾瑜得到这门法门时日不短,但还仅仅只是初入门槛,很大的原因就是修行这项功法的花销太大,饶是他也有些负担不起。 而他想要将《大日金身诀》修炼到傻大个现在的程度,恐怕就算将大周的国库交给他挥霍都未必够。可没想到,这一朵花中所蕴含的生命之力,足以让他的《大日金身诀》再上一个大门槛。 赵瑾瑜心中似有明悟:“这解阳花只是媒介,是将太阴教的这诡异肉块的生命力抽取出来的媒介么?这肉块究竟来自什么生物,居然有如此磅礴的生命力?” 饶是他活了两世,这个世界上依旧有许多连他都不懂的隐秘。就如同太阴教,在他眼中原本只是蒙骗普通百姓的普通邪教,但自从见识了太阴秘法以及这诡异肉块之后,他发现这太阴教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太阴教手中有多少这样的肉块,若是能够全部吸收,是否能够将我的《大日金身诀》推至大成之境?” 赵瑾瑜心头颇有几分火热。 《大日金身诀》是很厉害,但是在遇到傻大个之前,他一直不是很上心,因为对他来说修行此功法所付出的代价与对自己的提升并不成正比,不划算。可若是能将这门功法修行至大成,那么哪怕对于他来说,提升也是极大的,实力足以再上一个台阶。要知道以赵瑾瑜现在的实力来说,想要再上一个台阶,已经是千难万难的了。 “太阴教.....” 赵瑾瑜心中默默念着这三个字,但是很快还是暂且先压下了那些有的没的的念头,当务之急还是先将眼前这朵解阳花尽数吸收了吧。 ······ 两个时辰之后。 赵瑾瑜缓缓睁开眼,仰头呵出一口赤雾。这一口赤雾朝着上空氤氲升起,落在屋梁之上,竟是让硬质的木头都溶解了。 赵瑾瑜站起身,拿出通幽剑,朝着自己的手臂划去。 “铿冷!” 一声金铁交鸣声响过之后,他的手臂上却只是留下了一道白印子,除此之外并无伤痕。 赵瑾瑜眼神中顿时透出满意之色:“这《大日金身诀》如今我已算是小成了,这一世的肉身,纵然比不上神兵灵宝,但也远超凡铁了。” 原本的触手肉块,与那两朵解阳花此刻都已枯萎成了灰烬,傻大个正蹲在那堆黑灰前,满脸都是可惜的模样。 赵瑾瑜问他:“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解阳花这种宝物的?” 傻大个只是朝他憨憨傻傻得笑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看那堆黑灰。 赵瑾瑜也是无奈,想要从这傻子口里问话真是比登天还难。 此间事了,他再次带着傻大个去找了赵如霜与花玉楼二女。 此刻两女正在隔壁的院子里,赵如霜还有几分惊魂未定的模样,拍着胸脯说道:“阿弟,你在捣鼓什么东西?一会红光一会金光的,要不是我提早将这后院的人都敢去了前堂,恐怕现在一堆人围着看呢。” “我功法特殊,修行之时霞光万丈,这很正常。”赵瑾瑜满嘴跑火车,然后看向花玉楼,眼神中不无歉意道,“只是玉楼姑娘,你那屋子暂时怕是住不了人了,抱歉了。” 花玉楼微微笑道:“无碍的,奴再让人收拾一间院子便是。” 赵瑾瑜问道:“之前那些花种,你那可还有?” “还有一些,奴这就去都给您取来。” 花玉楼起身离开,不多会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个小袋子,交给了赵瑾瑜。赵瑾瑜接过来时掂量了一下,又打开来看了一眼,脸上不由露出欣喜之色。这袋中解阳花种数量不少,足有近百颗。这样一来,将来也应该是够用了。 赵瑾瑜将袋子系好,随手放进怀里,对赵如霜说道:“那阿姊,我就不先打扰了。” 赵如霜不满道:“你还没跟我讲讲隐仙峰的事呢。” “回去再说,我先回府一趟,这么久没见我家小媳妇,我可想得紧。走了。” 赵瑾瑜挥了挥手,随后便带着傻大个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赵如霜扭头朝花玉楼吐槽了一句:“这算是娶了媳妇忘了姐么?” 花玉楼只是讪讪笑着,低垂下眼眉来,眼神中不易察觉得有一丝失落。 第135章 五王爷?我杀的 京都,赵家。 书房之内,赵成武正坐在书桌后,面沉似水得似在沉思。 在他面前的桌案之上,摆放着一封密信,看似平常的问候话语中,隐藏着特殊的信息。 这封密信是从宫里送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纸上实则只是传递出了一句话一五王爷身陨,杀人者,赵无极! 当赵成武看到这封信之后,已经在房间里呆坐了许久,直到现在大脑都是一片空白,满脑子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 “无极没死?这这怎么可能?” 自家大儿,早就死在了二十年前的南疆,是第一柱国亲自出的手。 玄天观的牛鼻子老道想要救他,被第三柱国一指点碎了丹田,彻底断送了仙路。 他也想救,可是他救不了。 当赵无极的死讯传回京都之时,是第一柱国亲口承认过的,没有人对此产生过疑虑。 所有人都确信,赵无极已经死了。 曾经的赵家霸王,被誉为有望成为最年轻的陆地仙人,也是唯一一个阳仙之下力压阳仙的绝世天骄,也就此陨落。 但现在,却传出了赵无极未死的消息。 这让赵成武难以相信。 但他随即又想到,这二十年来,赵无极的尸首一直无人发现。 他曾在南疆找了数年,可始终一无所获,本以为是赵无极的尸首被第一柱国收走了,可现在看来.....莫非是当真未死? 但如果无极未死,这二十年间他为何不现身? 为何.....有家不回? 为何连他这个父亲都要隐瞒? 为何他母亲思念成疾撒手人寰之时,他都能狠得下心来不管不问? 赵成武一时间内心心绪万千,心情极为复杂。 但是他知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赵家。 无极没死,那么姬星河必定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在京都如履薄冰十余年才换来的平安,恐怕.....要不复存在了。 “笃笃笃!” 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这突然间的响动让赵成武原本纷乱的思绪很快拉了回来。 他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略显疲惫地朝门外问道:“何事?”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老管家福伯站在门口,恭敬躬身行礼:“老爷,户部侍郎张显求见。” 福伯进了书房内,毕恭毕敬得将一封拜帖双手奉上,轻声说道:“这几日,还有不少人秘密派人送了拜帖到府上,想请老爷一叙。不过这户部侍郎是第一个亲自上门拜访的。” 赵成武默默将“张显”这个名字记下,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就说我身体抱恙,让人回去吧。” “是,老爷,我这就去回禀。” 福伯也没有多问,只是把话带到,就准备退下去。 不过临走到门口的时候,赵成武犹豫了一下,又喊住了他:“等等。” 福伯回过身来,拱手躬身:“大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那儿媳.....还是闭门不出?” “是,少奶奶还是闭门不出。”福伯细细算了算日子,说道,“算算日子,也得有半月有余了,整日闭门也不是办法,大老爷可要去看看?” 赵成武啧了一声:“女眷之地,我去成什么样子?不是让大夫去看了么?大夫怎么说?” 福伯如实得交代道:“大夫说是少奶奶思念成疾,想少爷想的,身体倒是没太大碍,只是这心病总需是得心药医。” 赵成武嘀咕了一声:“这儿媳傻是傻了点,没成想倒是个痴情人儿。” 他想到赵瑾瑜临行之前嘱咐他好好照顾慕洛雪,现在全无表示也不好,于是说道:“去库房里把那赤朱果取出来,送去少奶奶的院子吧。” “诶。” 福伯应下,然后讪讪笑道:“不过老爷,少爷被关在宗人府也好几个月了,您看您是不是什么时候入宫在陛下那儿求求情.....” 赵成武扶着额,摆了摆手:“不该你问的事,别问,下去吧。” 福伯只好把话咽了回去,点头道:“那老爷,我下去做事了。” “去吧去吧。” 等到福伯离开了书坊,赵成武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求情? 现如今在宗人府的,可不是自家那小子,而是那小子不知在哪找来的替身。 至于现在的赵瑾瑜,也不知晓从隐仙峰回来了没有。 赵成武隐隐有些担忧。 他不知晓隐仙峰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这事儿口风被封得很紧,只是知晓五王爷死后,当今那位陛下急急忙忙将隐仙峰的人招了回来,但却并不让他们归家,而是关在了祈年殿中像是在筛查什么。 若是消息没出错的话,恐怕姬星河是在盘查赵无极的踪迹。 赵成武不知道赵无极究竟是死是活,但他更担心自己另一个儿子也折进去。 “瑾瑜,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赵成武轻声喃喃,叹息了一声。 就在话音刚落之际,屋外突然间传来了一声嗤笑声。 赵成武当即警惕了起来,站起身来横眉喝道:“谁?” 书房的窗户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俊俏的少年郎探进半个身子来:“还能是谁,自然是你家大少爷回来了。” 赵成武一见来人,当即是大喜过望:“瑾瑜,你.....” 他突然意识到这有些失态,握拳挡嘴轻咳两声,面色一肃:“自己的家,有门不走,趴窗户做什么?” 赵瑾瑜翻身入了屋内,笑道:“爹,你怕不是糊涂了,我现在可应该关在宗人府,大摇大摆得回家,被人看到了那还得了?” 赵成武轻哼了一声,看向他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刚回,来前去了一趟大姐那儿。” 赵瑾瑜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摆弄着桌上的镇纸,随口回答着。 赵成武问道:“你是怎么从祈年殿那边脱困的?” “我没去祈年殿,我是从其他界壁通道出来的,这事说来老爹你可能不信.....” 赵瑾瑜正要说被太阴教稀里糊涂以太阴秘法接引走的事情。 可话刚起了个头,赵成武却摆了摆手,紧跟着问道:“其他的事一会再说,我问你无极当真还活着?” “无极?赵无极?” 赵瑾瑜闻言皱眉,疑惑道:“爹,赵无极究竟是谁?是我们赵家的人么?五王爷临死之前,还将我错认为赵无极了。” “赵无极是....”赵成武正要解释,可突然间声音戛然一止。 下一刻,他猛地抬头,满眼不可思议得看向赵瑾瑜,声音陡然高了几个调:“什么?五王爷是将你错认为无极了?五王爷是你杀的?!” 第136章 危机将至 赵瑾瑜也自知自己杀了五王爷姬如渊,那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也不意外自家老爹的反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点头道:“是我杀的。” 赵成武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张了张嘴,嚅嗫着想要说什么,但最终眼神黯淡了下来,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只是这么一刹那的工夫,赵瑾瑜却觉得自家老爹瞬间苍老了许多。 赵瑾瑜坐正了身子,脸色凝重道:“爹,我这次闯了大祸。” 赵成武没有回话,只是抬起眼看着他,眼神中是说不出的疲惫。 无极若是活着,对于赵家,对于现在至少明面上的朝堂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或许....或许会为赵家带来灭顶之灾。 可作为一名父亲,他怎能会不盼着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可赵瑾瑜的这一番话,无疑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他重新燃起的希望。 赵瑾瑜敏锐察觉到了自己父亲的情绪变化,错愕地停顿了一下:“你怎么了,爹。” 赵成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内心的失落,似乎又变回了原本那粗犷狂野满是匪气的老公爷:“你继续说。” 赵瑾瑜看了他好一会,这才缓缓点头,继续道:“五王爷是居星山的人,杀了他我怕是招来了大麻烦。” “你这混球,姬如渊是能杀的么?”赵成武粗眉一竖,破口便骂,“什么居星山不居星山,他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这个麻烦还不够?更何况姬如渊,姬如渊....是难得的忠良。” 赵瑾瑜沉声道:“爹,他道出了我赵家人的身份,我以为他识破了我的身份。我的身份与实力若是暴露,对赵家是什么结果,您会想象不到么?” 他突然眼神一厉:“姬如渊是忠良,可若是为了一个忠良,让我赵家全家死绝,那我便杀!莫说是一个,便是十个,百个,千个.....杀之,亦不悔!” 赵成武听到赵瑾瑜这一番话,罕见地没有发火,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起身,来到赵瑾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得问道:“处理得干净么?” 赵瑾瑜点了点头,但迟疑了许久,又摇了摇头。 赵成武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去了隐仙峰的人,除了我手下的巫蛊族人,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杀了姬如渊。而巫蛊族中知晓我真实身份的亦不多,知晓的都是信得过的。不过.....” 话到一半,他停了话语,站起身来,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赵成武在一旁看着,看着赵瑾瑜解下腰带,褪去上衣,露出结实有力的身躯,看似消瘦的身材衣裳之下却是饱满有力的肌肉,皮肤散发着异于常人的淡金色。 但在他的胸膛之上,却有一个红色旋涡般的印记,仿若活物,沿着他的身体表面在游动着。 赵成武瞪大了眼睛:“这是.....” 赵瑾瑜低头看着自己胸膛处那红色旋涡般的印记缓缓游向肩膀,解释道:“姬如渊是居星山门人,居星山乃上古传承,卦卜之道举世无双,门中弟子多有不世出的玄门奇术,若杀居星山弟子,只怕顷刻间便会被千里之外的居星山大能知晓。” “这印记,便是姬如渊临死之前烙在我身上的。我不知晓这有什么用,但是爹,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些日子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怀疑有人能够通过这个印记找到我。” 赵成武立刻反应过来:“居星山的人?” 赵瑾瑜点了点头。 赵成武嘟囔了一句:“这还真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他抬头看向赵瑾瑜,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打算暂时离开京都一段时间。” “离开京都?” 赵成武顿时皱眉:“你要去哪?” “去哪都好,总而言之不能留在京都。”赵瑾瑜罕见地面色凝重,“对方未必知晓我是赵家赵瑾瑜,但他十有八九能够通过这个印记找到我,若他来了京都,我身份必定暴露,到那个时候只怕我要面对的不是单他一人,而是皇室的问罪,几位柱国的联手绞杀了。” 赵成武瞬间明白了赵瑾瑜的想法:“所以你打算远离京都,以自身为饵,将对方引诱出来,然后解决掉?” 赵瑾瑜毫不掩饰得点头道:“是。” “有把握么?” 赵瑾瑜轻笑了一声:“居星山曾经比之如今的玉仙峰更为辉煌,即便如今门派凋零没落,可传承未变,出现什么样的老怪物都不奇怪。” 赵成武错愕道:“连你都没有把握?” 赵瑾瑜轻笑了一声:“爹,不必担心,我说过,天上不可知,但这天下-我无敌!” 赵成武哑然失笑,指着他摇头道:“你呀。” 这事儿似是就这样就此揭过,可赵成武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背过身去翻找桌案之际,赵瑾瑜的脸上笑容渐渐收敛,神情也变得凝重了一些。 若居星山当真这般容易解决,他又何必离开京都,离开自己的家呢? “哦,对了。” 赵成武似是想起一件事来,转过头笑吟吟的对赵瑾瑜说道:“有时间去你小媳妇的小院中,她这些日子可是思念你思念的茶不思饭不想的,怕是都害了相思病了。” 提及慕洛雪,赵瑾瑜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去,多了一些柔情的笑意:“爹,小年轻的事,你莫管。” “老子才懒得管你,还不是怕你念叨我没照顾好你那小媳妇。” 赵成武作势要打,赵瑾瑜嬉笑了一声,忙不迭地便离开了。 ······ 慕洛雪院中。 “殿下,公爷差小的给您送了些补身子的药来。” 福伯站在院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 可屋内并没有回应,他站了好一会,也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旁宫中派来随身服侍公主的侍女见机上前:“管家大人,殿下便是这样的性子。这女眷之地,管家大人也不好逗留,还是让奴婢帮您把药送进去吧。” 福伯应了一声,只好将手中的茶托递交了过去,朝着屋子行了个礼,这才退下。 婢女端着茶托,极有规律的叩动门扉,又等了片刻,这才屋门打开了一条缝来。 待她进去,一双手忙不迭地抓住了她。 “走了?” 说话的人,正是被慕洛雪留下来,冒充顶替她的元姬。 元姬身穿着公主的服侍,拉着侍女,紧张地向外探望了一会。 她与慕洛雪身段相似,打扮一翻再换上慕洛雪的衣裳,若是隔得远了,远远看去还真不好分辨。不过若是来了跟前,一眼便能看出这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侍女本就是泉先族安插进来的族人,压低了声说道:“走了。” 第137章 摸进公主房 元姬松了一口气,坐到桌边。 侍女将托盘放在桌上,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放到桌上,这才躬身行礼离开。 元姬看着桌上的药,揪着头发,满脸苦恼:“神主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我快要撑不住了呀。” 慕洛雪去隐仙峰已经有月余时间了,而这段时间里,一直是元姬在冒充她的身份,替她留在了赵家。 原本她以为只要自己抱病,躲上一段时间就好了,毕竟神主虽然是赵家的准媳妇,可毕竟还没正式过门,赵家的人也不方便来这公主院中,而身边的侍女仆从也全是自家的人,应该能撑到神主回归。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是有些想简单了。 抱病这么长时间,听说赵家已经去宫中请女医官了,到时候若是拒绝会医,只怕是个人都看得出有猫腻来,可若是真让宫中的女医官入帐见到她,那可就暴露了。 元姬觉得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让她的发际线都高了不少。 “养颜养颜,我还要娶好几个美美的相公呢。” 她嘟囔着,起身走到床边,准备睡个养颜觉。 幔帐垂落,片刻之后,屋中鼾声微起。 ·..... “唔.....” 正当元姬睡得朦胧之时,突然间注意到自己幔帐似乎被掀了一下。 她本以为是自己睡得朦胧,无意间的错觉,挠了挠脸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间察觉到一只手掀开被子伸了进来。 “!” 元姬瞬间瞪大了眼睛,原本的困意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有人摸进公主屋中了?! 这......怎么可能? 谁有这个胆子? 元姬脑子瞬间空白一片,但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她立刻做出了反应,一把按住对方的咸猪手,翻身鱼跃而起,将对方手反身扣住,另一只手高高抬起,五指成爪,指尖之处泛着银光的利刃瞬间生长而出。 可就在她准备割破这无耻之徒的咽喉之时,却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啧,嘶~轻些,轻些,谋杀亲夫不成?” “嗯?” 元姬眨巴眨巴眼,突然间觉得被自己扣在身下的身影分外眼熟。 在结合这个纨绔中带些不耐的声音,这标志性的声音..... “姑,姑爷?!” 赵瑾瑜听到身后女子的声音,也是愣住了:“啊?” 他扭过脖,向后看去,顿时看到了穿着打扮和平常慕洛雪一般无二的元姬。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很久,一时间相对无语,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 ······ 黄府后门。 黄俞亲自将慕洛雪一行人送出了门,躬身行礼:“这巷子闲杂人等,老臣早已派人清空,便送殿下到这了。” 慕洛雪脸上并不大好看,沉声道:“若是那人去而复返.....” 黄俞当即心领神会:“此人乃边荒乱党,私闯官员府邸,妄图刺杀朝廷命官。老臣不日便将奏折呈给陛下,请内廷军相助,料来那人是不敢再去而复返的。” 他从慕洛雪口中探听到了些许那剑客的来历,知晓他手下之人皆是巫蛮族,心中是松了一口气。 那人再厉害,想必有朝廷出面,也不敢再去而复返,杀回黄家。 不过看三公主知晓那剑客来过黄家之后,大惊失色的模样,看来那剑客着实非是易于之辈。 慕洛雪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至于答应你的圣胎之事.....” 黄俞连忙躬身向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之所以愿意帮助慕洛雪,最重要的便是那传说之中能够助人重活一世的圣胎! 这苍老的身躯,无力且空乏,无时无刻都像是在提醒着他寿元将近的事情。 黄俞并不畏惧死亡,可他不甘心自己踌躇满志之时却已是迟暮之年,空有满心大志却无力施展才学。 为此,他哪怕做出一些令他自己都觉得作呕的事情也在所不惜,哪怕是太阴教他都可以合作,更何况是三公主慕洛雪呢? 慕洛雪继续说道:“圣胎沉寂万年岁月,需要温养一段时日方可使用,等过些日子时机成熟,我自会让人知会你。” 黄俞神情微微一顿,眼神变得犀利,但很快又消散无踪,一如既往的眯眼笑着问道:“当真如此?” 慕洛雪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尚书大人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本宫不成?” “那自是不会,老臣若是不愿相信殿下,又怎会与殿下合作?”黄俞笑容谦卑,欠身道,“这么多年也等了,自是不差这一会。” 慕洛雪微微颔首:“既如此,本宫还有些事,便先行离开了。” “殿下慢走。” “留步。” 慕洛雪身后的大神级月曦上前一步,手中一杆长幡一震,一股子黑烟瞬间笼罩周围泉先族众人身上。 百雾子母幡发挥了功效,所有泉先族的踪影隐匿,化作股股黑烟,朝着天空飘去。 黄俞站在门口,仰头看着远去的黑雾,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最终黑了脸色,眼神如鹰隼般凶狠。 “哼!” 他重重哼了一声,拂袖怒而回府。 慕洛雪,好个慕洛雪...... ...... “神主,我们去了隐仙峰这么久,您说元姬能够撑得住场子么?若是漏了陷怎么办?” 回去的路上,月曦忍不住向慕洛雪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担忧。 可当她扭头看向身边的慕洛雪时,却发现刚刚在黄家威怒有仪的神主大人,此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没有聚焦很明显在走神,脸上那少女怀春般的红扑扑脸蛋和不自觉露出的一抹浅笑更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神主?” “啊?” 慕洛雪在元姬再唤了一声之后,这才回过神来。 从黄家出来之后,她就突然想起,这一次隐仙峰回来之后,她也该和赵瑾瑜成婚了。 这一想,便陷了进去,嘴角也不禁上扬了起来。 只是她有些苦恼,自家那位现在还在宗人府关着,是不是该想些办法让他出来先?至少.....至少先成了亲,让尘埃落了定才好,不然她不放心。 正当她甜蜜又苦恼之际,元姬这一声轻唤让她收回了思绪,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慕洛雪背过身去,两只小手揉了揉脸蛋,等回过身的时候,变回了冷冰冰的样子:“你说什么?” 月曦:“.....属下是在担心,元姬那边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慕洛雪迟疑了片刻,说道:“应该不会,院中都是我们的人,吃穿用度都是族人负责。我家相.....赵三公子又在宗人府关着,没人会去我住的院子,理应是问题不大。” “更何况原本隐仙峰之行需三月时间,如今不过月余便返,这么点时间,元姬足够应付。” 月曦点头道:“神主大人说得是,是属下多操心了。” 话虽如此,可慕洛雪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的。 她看向赵家的方向,下意识地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第138章 夫妻对峙 “不知道相公从宗人府出来了没有。” “这些日子不见,他会有想我么?” “那银面剑客究竟是不是赵家那位隐藏的高手?” 当慕洛雪回到赵家之时,身边只带了月曦一人。 不过是时隔月余,当她回到赵家之时,心中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那是一种安心感,仿佛从去隐仙峰开始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心弦直到这一刻才彻彻底底的安心了下来。 隐仙峰之行,虽然出现了诸多波折,但是对她来说此行还是非常顺利的。 先祖遗留下来的宝物已经到手,建造“龙门”所需的材料也七七八八大致收集齐了,最重要的是那具先祖遗蜕。 有了那具仙傀,她终于是手中有了一张和陆地仙人正面抵抗的底牌,在不久之后到来的乱世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 不过建造“龙门”的材料既然已经准备齐全了,那么她也该去一趟无涯海了。 这一去,不知会是多久。 该怎么做,才能将赵瑾瑜一起带走呢?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还是打晕直接拖走呢? 慕洛雪心中想着这些,不知不觉便来在了自己的院前。 院中侍女仆从打扮的泉先族人见到之后,急忙想要上前见礼。 也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动静。 “谋杀亲夫.....” 这声音隔着屋门,微弱不可闻。 可慕洛雪却当即呆愣在了原地,好看的眼眸一下子瞪大,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线。 月曦当即感觉到面前的神主气场在瞬间变得不对劲了起来,连忙偷偷招手,支走了上前见礼的仆从侍女。 慕洛雪站在屋门前,手放在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气,嘴里默念:“冷静,冷静.....冷静不了了!” 下一刻,她“砰”的一声,一把推开了屋门! “你们,在做什么?” ... “你们,在做什么?” 当慕洛雪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的那一刻,赵瑾瑜和元姬正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赵瑾瑜都懵了,他本来只是想偷偷摸摸来见下小媳妇,可万万没想到睡在自家小媳妇床上的却不是自家的小媳妇。 看着气咻咻快步走来的慕洛雪,他瞠目结舌地连忙想要解释:“这其实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 但慕洛雪气咻咻地过来之后,却是一把将他搂住,护在了身后,眼神警惕得看着元姬。 那模样,着实是护着小鸡崽的老母鸡一样。 “这是我的,你想做什么?” 慕洛雪像是只护食的小兽一般,龇牙露爪的宣布着她的所有权。 她压根没去往赵瑾瑜使坏那方面去想,经历过前世和赵瑾瑜的种种,无论他现在表现得再如何放浪,她也心知肚明赵瑾瑜真实是个怎样的人,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但是相比于对赵瑾瑜的放心,她更担心的是元姬! 泉先族.....可是母强社会! 她太了解泉先族的择偶观了,自家相公这一世是个文弱的人,要是.....要是元姬强来怎么办? 身体要是吃不消了怎么办! 元姬也瞬间明白了慕洛雪的想法,连忙举起两只手,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我什么都没做,他自己摸上来的!殿下,我没有主动!” 摸? 主动? 慕洛雪狠狠得倒抽了两口气,小手攥着心口,扭头看向赵瑾瑜,有点喘不上气的样子。 赵瑾瑜惊得差点咬到舌头,连忙道:“我以为床上睡觉的是你.....不对,我碰都没碰到她,就被她反手扣在那了!” “呼,呼.....到底,是怎么回事?” ······ 经过赵瑾瑜和元姬好一番手忙脚乱的解释,慕洛雪才渐渐得理清了事情的全貌。 但她看向赵瑾瑜和元姬的时候,眼神多少有点狐疑。 尤其是看向元姬.....她辛辛苦苦在隐仙峰打拼,难不成被自己人偷家了? 元姬也是满脸懊恼,在一旁怨妇般的碎碎念:“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为什么偏偏都是今天回来。” 慕洛雪两只手放在膝上,视线一直看着赵瑾瑜,板着小脸道:“你先出去。” 元姬顿时明白了,神主此行去隐仙峰,定是发生了许多事要与她说,连赵三公子回来了她都让先走。 果然啊,神主大人还是以大局为重的..... 赵瑾瑜轻叹了一口气,起身便打算先走,心中想着这会估计自家这小醋坛子该是生他气了,虽是久未相见但这会最好还是等她气消了再来。 可他刚起身,步子都还未迈,却被一直纤细白皙的小手一把抓住了衣角。 赵瑾瑜:“?” 慕洛雪左手紧紧抓着赵瑾瑜的衣角,右手指了指元姬。 元姬一愣,左右向身后看看,迟疑着指着自己:“殿下,您说的.....是我?” 慕洛雪抿抿嘴,也不答话,只是又指了指门口。 元姬:“.....” 这熟悉的遭受迫害的味道.....这夫妻俩一回来就这样? ...... 赵瑾瑜亲眼看着元姬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离开,眼神中都带上了点同情。 不过他也多想,心绪很快便被一把扑进他怀里的慕洛雪吸引住了。 慕洛雪双手环抱着他,脑袋扎进他的怀里,就这样抱着他也不说话。 赵瑾瑜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好笑道:“怎么?” 慕洛雪扭过头去,小声道:“想你。” 明明是气鼓鼓的语气,但说着让人心中一动的话语。 赵瑾瑜不由一笑,双手抱住她:“想我,也不来看我?” “公爹不让去。” “他不让你便不去?别那么听那老东西的话。” 慕洛雪从他怀里探起头,迟疑着说道:“那,下次?” “噗哈哈哈哈,你是想着你相公我再被关进去么?” 赵瑾瑜笑着,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到了桌边。 夫妻二人久别重逢,自是说不完的话语,听不完的肉麻。 只是慕洛雪虽是笑着,看着他时心中总是有些担忧。 若是让他放下赵家的繁华,放下这京都的一切,他.....会愿意和我走吗? 而她不曾注意到的是,赵瑾瑜微微弯起笑意的眼中,却也有一抹化不开的心事。 “对了,有一件事想问你.....” 赵瑾瑜伸手进怀,只是动作却停顿住了,神情罕见得流露出些许的犹豫。 慕洛雪敏锐地察觉到了赵瑾瑜的神情变化,低头有些害羞。 可当她看到赵瑾瑜从怀中取出的东西时,瞳孔猛然紧缩,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赵瑾瑜手中.....是一个香囊。 一个破碎的香囊,中间隐约可见一块碎玉。 “这个.....真的是你亲手做的么?” 第139章 当真只是普通人? 天机符。 这是五王爷入京之时,慕洛雪专门为了赵瑾瑜所准备的。 姬如渊一双神眼,可观人气运,知其命格,断其往来今生,哪怕实力再强,在他神眼之下都是无所遁形。 赵瑾瑜一直疑惑,姬如渊为何没有看穿他的实力,甚至一度以为这盛名之下的五王爷也不过尔尔。 直到他剑斩姬如渊,也被姬如渊拼死爆发之下看穿命格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了藏在自家小媳妇亲手送的香囊中的这块玉符。 是这件小东西在庇佑着他,为他挡住了姬如渊几次三番的神眼窥视,这才让赵瑾瑜没有暴露在姬如渊的视线之下。 可是..为什么? 姬如渊一双神眼乃是生来神异,更是得了居星山传承,为何慕洛雪一块玉符就能替他化解。 这块玉符,当真是出自慕洛雪之手么? 赵瑾瑜看着面前熟悉的枕边人,有一种不真切感。 前世种种,让他知晓慕洛雪并非真正痴傻之人,现如今这呆呆傻傻的模样不过伪装,一旦时机成熟便是潜龙入海。 可问题是,时间不对。 姬星河未死,大周未乱,她也还未去往北荒无涯海的泉先族领地,未曾接受先祖传承才是。 她应该还只是个普通人。 那么这块玉符.她是从哪来的?她是知晓了姬如渊的本领,故意送了这块玉符么? 赵瑾瑜敏锐地感觉到了当他拿出香囊的那一刻,面前的慕洛雪神情变得不自在了起来,她是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么? “这个,真的是你亲手做的麽?” 当询问声再次传来,慕洛雪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她心绪变得有些凌乱,赵瑾瑜的天机符,为什么碎了? 是谁做的? 姬如渊死在了隐仙峰,整个京都谁还有这个能力? 有人盯上了赵瑾瑜么? 最重要的是.....瑾瑜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当慕洛雪心乱之时,一只大手轻轻按住了她不安的小手上。 轻轻的,拍了拍。 她抬头看去,只看到赵瑾瑜朝她咧嘴笑了笑。 一时间,莫名的心安冲散了那份心绪不宁。 她甚至有一种想和赵瑾瑜坦白一切的冲动。 “我其实.....” 但话到嘴边,却迟疑地咽了回去。 自家相公再厉害,也只是前世的武谪仙。 这一世,他没去玉仙峰,没拿到那柄“定九州”,更没有那一场剑林悟道的机缘。 只是一个普通人。 告诉他一切,只是让他徒增烦恼。 或许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不愿意和自己成亲了怎么办? 慕洛雪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压下内心的种种忧虑。 她拿起桌上的香囊,摸着破损的边口,委屈得嘟囔道:“怎么坏掉的?我缝了好久的。” 赵瑾瑜微微一愣,连忙打着哈哈:“啊,一不小心就碰坏了......这块玉符也是你亲手做的么?” “阿娘留下来的。”慕洛雪脸蛋突然变得红粉,低着头有些羞涩得说,“阿娘说,如果有喜欢的人的话,就把这个送给他。” 原来是慕洛雪娘亲留下的遗物么? 慕洛雪的娘亲是泉先族的前任族长,会留下一些特殊的物件也很正常。 只是...... “但是,坏掉了.....” 慕洛雪小心翼翼得拿起香囊,将里面碎掉的玉符碎块倒在手心,眼眶红红的小声嚅嗫着。 赵瑾瑜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说了我也会放的小心一点。” 慕洛雪摇了摇头:“不能说的,娘亲说说了的话就不灵了。” “嗯?什么不灵?” “就是......”慕洛雪歪着脑袋,抬头看着他,小嘴嚅嗫了几下,又不好意思得扭开些视线,小声道,“.....要娶我。” 赵瑾瑜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低着头两只小手努力得想把玉符碎片拼凑起来,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过了片刻,他把她手上的玉符碎片都拿了过来,收进香囊里。 在慕洛雪不解的目光中,赵瑾瑜咧嘴一笑:“又没说碎了就不灵了,还在我身上那便是灵的。” 他将香囊收起,扭头便看到慕洛雪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边,眼睛闪亮亮的。 “做什么?吓我一跳。” 她双手抓着他的袖子,满是憧憬得问道:“那,你是不是不走了?” 赵瑾瑜这才想起自己按理来说还是关在宗人府那边呢,笑容讪讪道:“走.....自然是要走,我可是偷偷溜回来看你的。” 慕洛雪分外不舍,眼神里满是失落:“那你还是要走呀。” 赵瑾瑜掐了掐她的脸蛋:“过几日便回来了,安心等着便是。” “嗯....” “行了,若不是老爹说你病了,我也不回来了,看你这样,也不似病了,我先走了。” 赵瑾瑜起身要走,可慕洛雪却抢在他前面,小跑着去了房门边,拦在了门前,支吾着说道:“等,等一下再走.....” 赵瑾瑜:“?做什么?” 可是她也不说话,只是凑到了赵瑾瑜身边,抓着他的手臂,闷头往床边走去。 赵瑾瑜:“???” ······ 半日过后。 赵瑾瑜扶腰而出。 他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捶了捶背,轻轻叹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他又将那被贴身收好的香囊取出,将里面的玉符碎片取了出来,举起后在太阳下眯着眼睛看了一会。 “这玉符.....不似老物呀。” ·.···· “神主。” 元姬亲眼看着赵瑾瑜离开之后,这才进入房间。 屋内,慕洛雪坐在梳妆台边,原本盘好的头发如瀑披散,正用一把木梳梳理着淡银的发丝,脸上带着些酒红般的红晕,挂着一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笑容。 不过当元姬进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微微颔首点头。 元姬注意到慕洛雪换了一身宽松的睡袍,但是她明智得选择了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慕洛雪把梳子交给她,元姬便站在她身后为她梳理头发。 “元姬。” 她一开口,元姬便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慕洛雪面色不改,说道:“夫君他只是凡人,他若是进了这屋子,你怎会不知晓呢?” 元姬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可姑爷.....若不是碰到我,我甚至一点知觉都没有。” “神主,姑爷当真只是普通人么?” 第140章 霸王枪 元姬的话,让慕洛雪手上动作一顿。 她扭头看向身后侍立的元姬,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姬压低了声音说道:“神主,咱们这院中满是身手上乘的族人驻守,姑爷溜进来,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而我修为虽不如大神将等,可普通人真能让我毫无察觉得就近我身么?” 她停顿片刻,郑重其事道:“我觉得,姑爷恐怕并不像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或许有修为在身,而且只怕不低。” 修为在身,而且不低么.. 慕洛雪轻轻托着下巴,脸色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眼神游离一阵,不知在想什么。 元姬见她不为所动,心中有些焦急,压低声音道:“神主,姑爷虽是您的男人,可赵家毕竟是大周重臣,我等所谋又非同小可,是不是该探探姑爷的底?” 当怀疑的种子埋下之后,元姬再回想起与赵瑾瑜接触时的种种,有些曾被忽略的细节,在此刻想来越想越是不对劲。 自家神主虽是英明果断,可一牵扯到赵三公子的事,那脑子就好像不对,不能这样诽谤神主,应该说是被美色所迷惑。 祸水祸水。 慕洛雪却似是没有听到,眼神游离,脑子里浮现得却是刚刚和赵瑾瑜一起发生的一幕幕。 刚才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赵瑾瑜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肤色成金,骨如坚玉,这分明便是《大日金身诀》修炼有成的样子。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慕洛雪绝不相信有人能够将那么难修炼的《大日金身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炼至这种地步。 可放在赵瑾瑜身上,似乎.....也变得合理了起来。 因为自家相公是天才,是谪仙般的仙人。 哪怕这一世此前他未曾踏上修行路,但在自己为他接引入门之后,修行上一飞冲天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对于元姬怀疑的种种,她心中自圆其说的有了答案。 元姬见她闭语不谈,忍不住再次开口道:“神主.....” “不要去做多余的事。”慕洛雪表明了态度,坚定道,“瑾瑜是可以相信的人。” 或许在她的心中,无论是元姬也好,月曦也好,甚至是整个泉先族,都比不上她对于赵瑾瑜的信任。 那是经过两世考验的信任。 ·.···. 赵瑾瑜从慕洛雪的院中出来,很快便来在了自己的院中。 这间院子,平常有专人打扫,是个又聋又哑的老仆,脾气有些古怪,哪怕见到本该被关在宗人府的自家公子回府,也只是瞥了一眼,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赵瑾瑜也不见怪,他知道自家老爹将这样的人安排过来,那必定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当他走进院子的时候,傻大个正蹲在墙角跟,在看一群蚂蚁搬家,脸上神情似是孩子般好奇天真,仿佛看蚂蚁搬家是多么新奇好玩的事情般。 不过当赵瑾瑜靠近之时,他似有感应,猛地抬起头,扭头看来,见到赵瑾瑜之后立刻喜出望外地站起身,憨傻地笑着跑来:“弟,弟.....” 赵瑾瑜有些愣神,以他的身手,除非是全力警戒的陆地仙人,否则便是被他近了身都很难发现。 唯独傻大个,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他。 赵瑾瑜至今都摸不清楚傻大个的实力究竟有多高,但仅仅凭着那副强悍到逆天的肉身,都足以硬撼陆地仙人。 但留他在身边.....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定时炸弹啊。 若有一朝他清醒过来,也不知二人会变成怎样的关系。 赵瑾瑜失笑着摇摇头,不再多想这些事。 想这么多也是无用,至少傻大个现在对他很是友善,一身本领留在身边也是难得的帮手,好好对待纵然他哪日清醒也能落个情分,总是不错的。 “这些日子,我得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这院子你住着,吃穿用度自有人给你送来,晓得了不?” 赵瑾瑜指了指不远处的院屋,对傻大个交代着。 傻大个也不回答,只是冲着他傻笑。 可当赵瑾瑜准备留他在这儿,离开的时候,他又跟了上来。 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无奈道:“你到底听懂了没有,留在这儿,有些事不方便不方便带着你呢。” 傻大个也不气恼,只是笑。 等赵瑾瑜再二再三地又强调了几遍之后,他渐渐有些慌张,结结巴巴地手指比划着:“弟,弟.....他们,要害你.....哥帮你,他们怕哥,他们,他们不敢的,哥是.....哥是.....” 说到这儿,他似乎脑子陷入了死循环一般,开始皱眉苦恼起来,抓着头发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一直碎碎喃喃着:“我、我是.....是.....” 赵瑾瑜知晓他是想不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日子还长。” 也就在这时,他心头突然泛起一阵冷意,眉头猛地皱起眼神凌厉地向周边一扫,只见一道白光似是匹练般咻然而过。 林风呼啸,叶声簌簌,忽地一股冷冽之风冲进了院内。 院中原本正抱着扫帚依靠在门边休息的聋哑老奴,满是老褶的眼皮忽得动了动。 “幽冥,八相.....” 赵瑾瑜屈指一引,负在腰间的幽冥剑自行飞起,道道白焰自剑身燃起。 可就在剑意八相展开之时,他耳畔边突然间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 “天命在我!乱臣贼子安敢犯乱!!!” 错愕间,赵瑾瑜侧头看去,却看到了与平常憨傻模样截然不同的傻大个。 他身上散发着不威自怒的威严,眉眼间满是皇道正气,如龙气血自体内澎湃而出,冲天直上。 他抬手之际,血气凝聚一杆长枪,腾腾煞气让风云亦为之变色。 当血色长枪出现的那一刻,那依在门口的聋哑老仆猛地睁开眼,眼神中满是错愕与不可思议。 “霸王枪?” 赵瑾瑜隐约听到了一声呢喃,看向聋哑老仆的方向时,却只是看到正在打盹的聋哑老仆,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就这么错神的工夫,身边之人便手持血色长枪,化作一道残影向那白影冲去。 谁也不知晓,当那杆血色长枪凝聚之时,在赵家湖底之下,有一杆黑色古朴的长枪,正在微微颤鸣着。 第141章 大周第一美人 当那魁梧如山的身躯,手持血枪直冲而去时,携天崩之势,直接将那不速之客撞飞出去。 “乱臣贼子,受死!!!” 血色的长枪被那肌肉盘虬的手臂高高举起,眼看着便要落下。 “八相,开!” 赵瑾瑜悍然出手,幽冥剑盘空一转,八相剑意瞬间展开,天、地、水、火、雷、山、风、泽八种元素化为八道光华,挡在了血色长枪之下。 “铿!” 一声金铁交鸣过后,无数电光火花交相碰撞。 “嘎啦...” 那剑意八相所化的八道华光竟是出现了皲裂痕迹,如蛛网般节节密布。 下一刻,剑意八相瞬间炸裂开来,天、地、水、火、雷、山、风、泽八种元素光华如玻璃般破碎,消散在天地之间。 赵瑾瑜身影猛地向后退去熟步,双脚在地板上拖出两道深深的痕迹,这才稳住了身形。 他手中的幽冥剑在无声颤鸣着,而他持剑的右手也在微微颤抖,一股股鲜血从裂开的虎口流下,燃红了剑柄。 八相剑意,是最为“坚固”的剑意,隐仙峰之时,他曾用此剑意困死过两位顶尖的陆地仙人。 可现如今,他的八相剑意被破了。 这一世,唯有这一次。 赵瑾瑜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傻大个,这就是傻大个真正的实力么? 他或许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天帝......从最为辉煌的万古之前活到了现在,不知为何迷失了心智,可即便是偶尔恢复过来的本能,便足以展露天帝之威。 傻大个硬接了赵瑾瑜这一招八相剑意,可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但当他看到赵瑾瑜流血的右手时,眼神中的疯狂瞬间散去,然后低头注意到自己手中的血色长枪,像是吓了一跳一般,连忙松手。 血色长枪再度化作血气,重新回归了傻大个的体内。 傻大个慌慌张张得朝着赵瑾瑜的身前,弯下那巨人的身躯,弓着身子看着赵瑾瑜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得想去碰但又不敢,只能用手手舞足蹈得比划着,惶恐不安得喊着:“阿弟、弟、弟.....” 赵瑾瑜不知是哭还是笑,失笑着摇了摇头:“行了,我没事。” 他从傻大个身边走过,终于是来在了那入侵者的身前。 那是一名女子,姿色绝美。 白裙飘飘,长发齐腰,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眸布满了血丝,仇恨的视线死死地锁定着赵瑾瑜。 赵瑾瑜在看清来人长相之后,目光渐渐下移,移到了对方丰满盈余的胸口,眼神明显得呆愣了片刻,犹豫了许久,迟疑着说道:“第五柱国?” 若要评论这京都第一美人,或许有人会说是深居后宫母仪天下的皇后赵芳华,又或许有人会提及一位痴痴傻傻的三公主.....可若要说谁是大周第一美人,那无可争议的,便是第五柱国-白川。 但问题是.....白川是男子。 至少在他一贯以来示以世人的形象,都是那慵懒倦怠的美少年模样。 可鲜少有人知道,白川真正的来历。 他并不是人族,而是山川精灵,纳一地风水,受万民香火,引天地精华,沉淀千年、万年乃至数十万年方才应运而生。 若在民间便是世人眼中山神一般的存在。 似这般的精灵,本是没有男女之别,不过在化形之时会有一次自行选择的机会。 他因为姬如渊的那一句“但为同袍”而化为了男子,可在姬如渊死后,她却以现在这模样出现在了赵瑾瑜面前.....这让赵瑾瑜有些想不通了。 也幸亏是赵瑾瑜认出了白川的身份,这才拦下了傻大个。 不过白川乃精灵,陪同姬如渊入京的不过是一具化身,纵然是这具化身被毁,也能在忘川之地重新孕育新的化身。 只是那需要百年、千年的时间,赵瑾瑜可等不起,他留着白川有用,否则当初在隐仙峰剑斩姬如渊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杀白川。 赵瑾瑜收了幽冥剑,朝白川拱拱手,哼笑了一声道:“不成想竟是第五柱国,足下贵足踏贱地,不知所谓何事?” 白川卧身在地,刚刚傻大个的冲击显然对她造成了不少的伤害,直到现在都有些站不起身来。 她强撑着身子,最终是坐起身来,垂首喘着气: “赵家?赵三公子?赵瑾瑜?” “谁能想到以一敌二硬撼两名陆地仙人的绝世剑仙,竟会是京都赫赫有名的纨绔子?” 若是之前,白川的声音偏向中性,可现在满是悦耳好听的女声仰头看着赵瑾瑜,眼神中满是恨意,咬着牙低喃道:“万万没想到,渊哥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居星山的道统是厉害,可也未必不是没手段可以对抗的,不是吗?” 赵瑾瑜微微一笑,从容的模样似是早有准备了一般。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 若不是慕洛雪“无意间”帮了他的忙,他早就会选择强杀姬如渊了,就在玄天观的那一次。 他上前一步,在白川身前蹲下身,问道:“我倒是好奇,柱国大人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给过你蛊铃,可你似乎并没有用。” 在赵瑾瑜靠近之时,白川身子微微向后,似有防备,脸色难看道:“你杀了渊哥.....” “是,五王爷是我杀的。” “你身上有渊哥留下的印记,所有居星山门徒皆能感应。而我乃第一任山主点播明智的精灵,自然也学了一些居星术法。” 赵瑾瑜将领口向下一翻,那血色旋涡般的印记正在他的肩头游走,脸上顿时露出明悟之色。 原来第五柱国是通过这个来找到他的么? 居星山的人.....果然是不好杀呀。 赵瑾瑜再次问道:“除了你之外,是不是还会有人找上我?” “渊哥是山主唯一的弟子,你觉得呢?” “山主?” “赵瑾瑜,你死期将至却不自知,呵.....咳咳。” 此时此刻,场面有些诡异。 二人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对于白川来说该说是.....杀夫之仇? 总而言之,便是这样仇恨的二人,此刻却如此平和的说着话,显得很是诡异。 第142章 心中唯有一人 居星山... 前世之时,赵瑾瑜虽然知道居星山的存在,但是对于这传承古老的门派却知之不多。 比之第一仙门玉仙峰而言,这同样古老的居星山显得更为神秘,门人稀少也鲜少在历史上留过什么笔墨。 可在前世之时,姬星河驾崩之后,扛过皇室大旗的便是这位五王爷姬如渊。 直到姬如渊以凡俗之身,借天地大势布风水局坑杀陆地仙人之时,世人方才知居星山的恐怖。 居星山门徒,擅卦卜推演、擅“借势”、擅请神点鬼之术种种奇门手段,无不让世人震惊。 若非姬如渊乃愚忠之人,死死守着破碎不堪的大周皇朝,以他的手段,前世之时怎会落得自缢而亡的下场。 而这一世,姬如渊还没来得及大放异彩,便死在了赵瑾瑜手下。 也唯有活了两世的赵瑾瑜,方才知晓居星山的恐怖之处。 现如今他杀了姬如渊,只怕那所谓的居星山山主不会放过他。 这些日子,他所感受到的窥视感,或许正是那位山主在借居星秘法锁定他的位置。 只可惜,那位山主前世未曾显露在世人面前过,赵瑾瑜对他没有任何了解,不知其来历,更不知其实力。 想要知道这些,也只有从白川这边入手了。 赵瑾瑜看向白川,换了笑脸,双手迎着准备将她搀扶起来:“柱国大人,这地上凉,不如我们进屋说话?” 白川见他靠近,冷艳绝伦的脸上不加掩饰得流露出厌恶之色,避之不及般得向后躲了躲:“莫要碰我!我自己能起。” 她撑着身子,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看到侍立在赵瑾瑜身后的傻大个时,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她本以为这位赵家纨绔已经藏得够深了,万没想到赵家还藏着这么一位强悍无比的陆地仙人。 一个二十多岁便掌握剑意,以一敌二仍能取得上风的绝世天骄..... 一个气血恐怖、肉身堪比灵宝的顶尖阳仙..... 再加上当年那位霸王。 难怪,难怪姬星河会如此忌惮赵家。 赵家,当真是藏龙卧虎! ······ 进了屋中,白川找了张椅子坐下,赵瑾瑜大咧咧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柱国大人勿怪啊,我这些日子也不曾回来,屋里也没准备茶水,咱们就这样聊几句?” 白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只问你,你当初所说,可当真?” 赵瑾瑜点头道:“自然是真。” “精灵乃天地蕴养,你当真有助生魂成精灵的方法?” 若有旁人在场,定会被白川这句话所震慑。 赵瑾瑜哼笑了一声道:“柱国大人可知巫蛮图腾神?” 白川微微皱眉,不解赵瑾瑜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还是点了点头:“自然是听过。” 赵瑾瑜身子微微前倾,玩味道:“可你不曾去过巫蛮族,也不曾真正见识过那所谓的巫蛮图腾神?我说的对吧?” 白川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不曾去过南疆。 她虽是早已开了神智的精灵,可这天地间所有的精灵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本体无法离开温养自己的地方,想要在世间行走也只有斩出分身才行。 强大如白川这样的精灵,斩出的分身也并不算太过强大,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开本体之地越久力量流失的便越是严重,这也是白川一直以来很是困倦的原因,沉眠是她保持实力的手段。 若是在忘川之地,她便是不死不灭、力量不会枯竭的恐怖存在。纵然是赵瑾瑜,入了忘川,只怕也得狼狈出逃。 尽管如此,白川这一具分身对她而言依旧珍贵无比,倘若赵瑾瑜现在痛下杀手,只怕白川在忘川的本体百千年都再难孕育出一具可以在世间行走的肉身。 若非是因为姬如渊,她此生都与其他的精灵一样,不会离开本体之地。 也因此,这一次京都之行,是她第一次行走世间,自然也不曾去过南疆那偏远之地。 赵瑾瑜对此心中早有预料,并不意外,笑着道:“若是柱国大人去过南疆,见过巫蛮图腾神,便会知晓这图腾神与你们精灵是何等的相似,而它们可不是一开始便是天生地养,而是有血有肉的异兽、祥瑞,甚至是.....人。” 白川眼眸渐渐瞪大,心中隐隐猜测到了赵瑾瑜提出那件事的把握在何处。 果不其然,赵瑾瑜整了整衣襟,微微一笑道:“而我,恰好是巫蛮族大司祭。” 白川想到隐仙峰之时,听从赵瑾瑜命令行事的人很明显是群异族,心中隐隐信了几分,但面上还是狐疑道:“巫蛮族会请你这异族当大司祭?” 赵瑾瑜大手一摆:“很简单,打到他们服!” 白川:“.....” “打到他们祖地,将他们供奉的图腾神打到神体空匮,俯首称臣.....”赵瑾瑜拖长了声音,停顿片刻,将双手一摊说道,“再给他们一份无法拒绝的条件,他们自然是愿意接纳你。” 白川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她知道赵瑾瑜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但恐怕事情绝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赵瑾瑜给她的许诺究竟是不是真的。 白川双手不自觉地攥着长裙,拽得褶皱,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所以......你真的有办法让渊哥以精灵复生?” 赵瑾瑜摇头道:“不是精灵,而是生魂成神。” 白川突然激动了起来,悦耳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若骗我,我必杀你!赵瑾瑜,纵然忘川破碎,万年苦修一朝功尽,我也必会杀你!” 赵瑾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容变得狰狞的白川,缓缓抬起手,竖着三根手指,郑重道:“愿以剑意起誓。” 白川双目赤红,死死地看着他,重重地喘着气,良久才颓然得坐回到了椅子上。 她侧身扶额,眉眼间满是疲惫:“所以,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赵瑾瑜露出了笑容:“便是喜欢和柱国大人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我的条件不算苛刻,希望柱国大人为我效力百年。” 百年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生。 但对于白川这样的山川精灵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白川闭合眼眸,疲倦点头:“我答应。” 赵瑾瑜摆手道:“先别急着答应,柱国大人可知若是为我效力,可意味着什么?” 白川睁开眼眸,眼神如丝,冷笑一声:“不就是不做这大周柱国么?你赵瑾瑜杀的,可都是皇室的人,我怎会不知?” “渊哥在,我是大周第五柱国。” “渊哥不在,这大周......死活与我何干?” 她从不在乎什么大周,也不在乎第五柱国的权力与荣华富贵。 从始至终,她在乎的.....也唯有一人罢了。 第143章 居星山主 “我这回答,赵公子可满意了?可是能将剑收起?” 白川斜视了赵瑾瑜一眼,眼神中多有不屑鄙夷。 可偏偏,这模样却是百媚横生。 不得不说,白川是漂亮,美得有些不真实感。 但她知晓自己的美貌并不足以让眼前这人放下警戒,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赵瑾瑜哪怕满脸笑颜,可身上的杀机却迟迟未散。 听到白川的话,赵瑾瑜呵呵一笑,也不反驳,只是扣在腰间剑柄的手放了下去。 那一直萦绕在白川心头的危机感,这才渐渐消散。 赵瑾瑜很有诚意,没有过多的隐瞒,便是勾结巫蛮族这种杀头大罪他也在白川面前坦然承认。 他希望能够与白川合作,但这不代表他完全放心白川。 毕竟......他杀了姬如渊。 赵瑾瑜去赌的,无非便是在白川这样的精灵眼中,生与死的观念与常人并不同。 只要他能够将姬如渊复生,纵然是舍去了作为人的身份,以图腾神复生,在白川眼中并无差异。 甚至说,更好。 目前来看,他赌对了。 不过白川也并非无条件得信任着赵瑾瑜所说的话,她依旧有着防备之心。 “将渊哥的生魂交予我,还有图腾神的修行之法。” 白川朝赵瑾瑜伸手,语气不容置喙。 如果赵瑾瑜连这点都不答应,那么之前说好的条件,全都作废。 赵瑾瑜心中早有预料,微微一笑,伸手进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那瓶子不过拇指肚大小,晶莹剔透的瓶身中装着莹莹亮的蓝色光点,如星光一般。 当白川看到这个小瓶子时,内心深处感受到了那股熟悉且安心的感觉,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渊哥......” 她轻轻呢喃着,激动的双手颤抖不已,小心翼翼得接过小瓶子,双手轻轻捧着,像是生怕有半点的磕碰。 赵瑾瑜说道:“图腾神的修行之法,需要去一趟南疆。向巫蛮族借一样东西。” “届时,柱国大人便跟随我一块去吧,一切都交由你手,你也该放心?” 白川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小心翼翼得用指尖摩挲着瓶身。 夜,月上柳梢。 赵瑾瑜离开了赵府,启程前往宗人府。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跟了两个身披斗篷的人,一高一矮,一壮硕一消瘦。 路上,赵瑾瑜终于是向白川试探起了那位居星山山主的消息。 “柱国大人,你们居星山还真是够神秘的,比之玉仙峰惶不多让,不知这位山主是哪位高人前辈?” 白川直接了当道:“你想从我口中知晓山主的消息?是怕他来找你寻仇?” 赵瑾瑜呵呵一笑:“那他会来么?” “会。” 白川点头,回答得干净利落。 她低头细细思索了片刻,答道:“山主来历我不知晓,只知晓他道号太虚子。” 赵瑾瑜问道:“实力如何?比之我如何?” 白川摇了摇头:“不知。” “不知?不好比较么?” “未曾见过山主出手。” 说到这儿,白川迟疑片刻,补充道:“不过.....” 赵瑾瑜问道:“不过什么?” 白川道:“曾经有一人来找过山主,借了山主那一局烂柯棋一观,而后叩开天门、踏上仙路.....” “.....他成功了?” “失败了。”白川瞥了他一眼,说道,“不过那人失败之后,世上方才多了玉仙峰。” 赵瑾瑜:“.....” 他心中大概猜出了白川口中的那人是谁。 玉仙峰掌教,他前世师兄。 居星山山主居然是和师兄同时期的人么? 赵瑾瑜一时间有些头大,万万没想到竟是会牵连出这么一个老怪物来。 可玉仙峰掌教自封冰山之内,终生无法离开半步,而傻大个虽行动自由但痴痴傻傻迷失了自我,这位居星山山主.....当真还能自如的行走人间么? “山主行事,我亦无法阻止。”白川沉着道,“赵瑾瑜,就算你答应我的做到了,似我这般的方外之物,在有些人眼中与死了也无异。你可明白。” 赵瑾瑜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成为图腾神,并不全是好事,否则寿不过八百的陆地仙人怎会不奢求这延寿之法? 白川本就是精灵,她心中再了解不过,她能够接受让姬如渊成为图腾神,但不代表居星山山主能够忍受自己唯一的弟子成为那种东西。 所以赵瑾瑜与太虚子纵然未曾谋面,这梁子也已经结下。 只怕.....不死不休。 ·.···. 自从出现过一次遇袭事件之后,宗人府的守卫力量可谓是空前强大。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这是常态。 甚至宗仁府内每晚都有数名天罡境强者坐镇,这守备规格都快赶上皇宫了,将宗人府里里外外打造得跟铁桶一般。 不过这样的守备力量,对于陆地仙人而言,如同笑话一般。 赵瑾瑜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带着傻大个和白川闯了进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当他来到关押着自己的小院时,白川很快便看到了屋中另一个“赵瑾瑜”。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身边的赵瑾瑜,又看了看坐在床沿边的“赵瑾瑜”。 不管是身高相貌,还是气息.....这两个赵瑾瑜竟是一般无二,莫说是普通人,便是修士以神识探之都分辨不出来。 难怪,难怪赵瑾瑜分明被关在宗人府中,却还是可以偷偷潜入隐仙峰兴风作浪,原来是有这样的一个“替身”么? “咳咳。” 赵瑾瑜来在青雀身后,轻声咳嗽了几声。 青雀听到声音,瞬间浑身紧绷了起来,但当她战战兢兢一扭头看到赵瑾瑜那熟悉的身影时,立刻放下了防备,满脸惊喜得飞扑了上来。 “大司祭!” 小青雀两只手紧楼着赵瑾瑜的胳膊,委屈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你可算回来了,这日子都不是人过的!” 赵瑾瑜看着青雀使用无相蛊后变得和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那委屈巴巴娘炮的样子让他一阵寒恶,伸手将青雀的脑袋推了推:“松手。” “不嘛~” “变回去,好好说话!” “.....哦。” 房间内,传来一阵爆豆声,而娘炮版“赵瑾瑜”的身体也迅速缩水了下去,变为了一个异族打扮的可爱萝莉。 第144章 沉睡已久的狮子 “大司祭,呜呜哇哇哇...” 青雀这些日子,可算是着实受了委屈了。 若是之前,宗人府的府丞是赵家的人,明里暗里对青雀还能有所照顾,可自从宗人府遭袭之事后,皇室派了一位亲王来坐镇,接管了宗人府上下事务,府丞也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自然对青雀也就没法再照顾什么。 这就导致赵瑾瑜去了隐仙峰这段时间里,青雀连这门都出不去,每日送来的饭菜也只是些白菜豆腐,这对她这样天性活泼的小姑娘小姑娘来说,无疑是地狱般的折磨。 若不是担心坏了赵瑾瑜的大事,她早就想着通过无相蛊的变幻之术偷偷溜走了。 她只能盼着赵瑾瑜回来,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赵瑾瑜,这满腹委屈当即便上来了,抱着赵瑾瑜的胳膊怎么都不肯撒开,叭叭得说着这些日子的委屈。 赵瑾瑜心中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行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这样,这段时间我带你回一趟南疆,让你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如何?” 青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 赵瑾瑜笑道:“自然是真。” “那可说好了.拉钩!” “呵。” 她伸出小拇指,而赵瑾瑜莞尔失笑,伸出手指跟她拉钩:“好,拉钩。” 青雀当即欢呼雀跃了一阵,她跟着赵瑾瑜也有些年了,期间虽然也不是没有回去过巫蛮族,只是每次回去都逗留不了太长时间,都是带着赵瑾瑜的任务帮忙传信之类,匆忙的来匆忙的去,而这一次终于是好好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赵瑾瑜身边的两个人,有些警惕地往赵瑾瑜身后贴了贴:“大司祭,这两位是.....” 她身份特殊,乃是巫蛮族圣女,跟在赵瑾瑜身边若是被人发现,那对于赵瑾瑜来说是极为棘手的麻烦。 所以便是赵成武,都只是知晓赵瑾瑜有着一个“替身”般的存在,但是并不知晓青雀的身份。 如今赵瑾瑜竟是带了两个人来见她,似乎对这两个人很是放心,这让青雀很是疑惑。 赵瑾瑜语焉不详得说道:“都是信得过的人,自己人。往后有什么事,也不必避着他们。” 青雀“哦”了一声,也就不再多问了。 既然大司祭不让她知道,那她就不问啦,青雀可是很听话的。 白川听到赵瑾瑜的话,轻呵了一声。 这赵家小子,倒是懂得邀买人心。 “大司祭,我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啊?能不能早点出去呀?” 青雀不再纠结两人身份,可怜巴巴得噘嘴问着。 赵瑾瑜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快了。” “快了是多久.....” 他轻笑了一声:“或许,明日便可。” 说话间,目光流转,看向了赵府的方向。 如今隐仙峰之事已经结束,五王爷之死便是掷入湖中的一颗石子,只怕顷刻间.....便要掀起惊涛骇浪! 次日,天光未亮。 京都的街道上,漆黑静谧,偶有打更声响起,一盏更夫手中的灯火弋过长街。 可在赵家已经是灯火通明,里里外外的忙碌了开来。 赵成武用过了早膳,起身准备出门。 “爹。” 身后,赵如霜快步走来,来在赵成武身前,替他整理着朝服:“福伯看来是真上年纪了,伺候您穿衣,这官服盘纽都未系好呢,是不是该换些年轻的跟着您?” 赵成武伸平双手,任由女儿替他整理衣襟,闻言淡淡道:“阿福跟了我这么些年,若是换了人,我用不惯,也信不过。” 他望向低头认真系扣的赵如霜,问道:“瑾瑜见过你了?” 赵如霜头也不抬,答道:“见过了,恐怕还未到家,就先见了我。” 赵成武点了点头:“你们姐弟感情素来是好.....他,他有问你无极的事么?” 赵如霜手上的动作一顿。 但很快,她又若无其事得继续做着:“没有,你知道他的,他素来不关心旁人的事。不过爹,你为什么一直瞒着瑾瑜呢?” “他太优秀了呀.....”赵成武长叹了一声,神情怅然,嘴蠕动片刻,忍不住又重复着呢喃了一遍,“太优秀.....唉,太优秀有时也不是好事。” 是啊,若他赵成武的儿子当真是个废物纨绔,他或许还会放心一些。 至少,那样的话,就不会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至少,能够平平安安、富富贵贵得度过一生。 可他赵成武的儿子,是虎,是龙,是不甘屈于人下的骄子。 无极是,瑾瑜也是。 无极死了,瑾瑜......不可再出事了。 可赵瑾瑜的优秀是超乎他想像的,甚至.....若是无极活着,也未必比得上瑾瑜。 可正因此,赵成武更不敢让赵瑾瑜知晓当年的事情,他知道自家小子重情更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若是知晓了他兄长与母亲的死是因谁而起,只怕赵家要乱了,京都要乱了,就连这大周.....也要乱了。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好了。” 赵如霜停了手,退后了两步,左右端倪一阵,满意地点了点头。 往日里,赵成武只穿国公服,锦绣白衫,文官无异。 可今日,赵成武穿的是一件覆及全身的重铠,甲片如鳞,黑色的金属泛着冷光,煞气之重竟是让周围侍从、仆女无一敢上前,身边之人唯有至今血脉的赵如霜方敢靠近。 久居京都,恐怕很多人都忘了,赵成武是一名武官。 是杀得南疆安宁的镇边元帅,是杀得千里无生魂的人屠,是让赵家赵字旗染成血色的缘由! 他就像是沉眠多年的雄狮,而在今日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赵如霜压低了声音道:“爹,我陪您入朝。” “呵。” 赵成武咧嘴一笑,依旧是那般的粗鄙,但又隐隐多了一种平日没有的东西。 “老子还没老,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小辈!” 那,是傲气! ·.···. 赵府大门打开,甲胄交撞,发出琳琅响声。 而在府外,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上前跪倒,苦苦哀求:“恩主,望恩主三思,今日勿要上朝!” 赵成武却充耳不闻,大步流星从身旁走过。 府外,一队高头大马的黑甲军早已列阵以待。 赵成武接过长随牵来的马绳,翻身上马。 他骑在马背上,正要扬起缰绳,突然想到了什么:“喂,那秀才!” 那中年书生听到那喊声,泪眼婆娑得抬起头,看了过去。 赵成武把缰绳朝他那边扬了扬:“怕死不?不怕死过来给老子牵马!” 这一句话,仿佛回到了二三十年前。 意气风发的将军与落魄的书生,也是这般场景。 “那秀才,怕死不?不怕死过来给老子牵马,跟老子打仗去!” 恍惚就在昨日一般。 元帅.....没有忘记他! 中年书生用长袖擦了擦泪,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应道:“诶,这便来这便来!” 他早已忘却了来前时内心的权衡,充盈心间的是当年的一腔热血。 第145章 锋芒显露 队伍缓缓驶过街角。 京都东城,长街两侧竟是站满了人。 文华殿大学士、六部命官、大理寺卿朝堂之上举重若轻的人物,在这儿却是比比皆是,仿佛半个朝堂的官要全都来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眼神中满是错愕,仿佛没有想到对方也会在此。 但最终,都是拱手行礼,相视一笑。 谁都没有多问,谁都没有多言,彼此保持着一份默契。 “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众人纷纷仰着脖子向街角张望。 待赵家的队伍缓缓从街角出现,众人很快就注意到了那队伍前列的赵成武,以及那牵马的书生。 人群中,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阁老..李阁老不是最与恩主不合么?为何,为何今日会亲自为恩主牵马?” 这牵马的中年书生,并非赵成武口中的“秀才”。 三十年前他是,但三十年后,他乃内阁阁老,掌文吉院大学士之职,乃清流言官之首,文官领袖李贺! 满朝皆知,定国公赵成武与李阁老是针锋相对的政敌,甚至两人的矛盾比之定国公与兵部尚书黄俞之间的矛盾还要大。 赵成武初入京都之时,党羽众多,就是这位李阁老手段尽出,将赵系党羽一个个拔除,贬谪的贬谪、流放的流放,乃至.....抄家灭族! 每一次早朝,也是这位李阁老第一个出列请奏,弹劾定国公。 “请陛下,诛杀国贼!” 这是李贺每一次请奏完了之后,都会对陛下所说的一句话,满朝文武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而在朝堂上直呼定国公为“国贼”,这矛盾怎么看都是不可化解的。 可眼下,他却在为定国公牵马..... 所有人都对眼前的这一幕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么解释也唯有一个。 两人演了一场戏,骗了朝堂三十年! 健硕的黑马缓缓来到众人面前,停下了马蹄。 李贺牵着马绳,站在一侧,躬身侍立的模样仿佛当真只是一个牵马小童罢了。 赵成武坐在马背上,环顾四周众人,不耐道:“做什么?做什么?” “我等,迎恩主入宫!” 众人纷纷向那马背上的定国元帅躬身行礼,在这一刻,无关官职大小,每个人似乎都是一样的。 赵成武哈了口气,笑着骂了一句:“格老子的.....都不要命了?” “我等!迎恩主入宫!!!” 众人不卑不亢,声音却再次洪亮了几分。 赵成武看着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中似有一股滚烫炽热的暖流涌出。 太多年了啊,他有时候已经分不清这些面孔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 也太多年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该是弯着腰讨食、唾面自干的谄媚之臣。 他不由得挺直了腰杆,一如当年意气风发的元帅。 赵成武咧嘴一笑,对李贺说道:“走!” 李贺应了一声,牵着马绳再次向前走,面前的众人纷纷自觉退避开道来,簇拥着黑甲军入宫。 ...... 直到队伍进了皇宫门口,再次被人拦住了去路。 “元帅,前方有人。” 李贺指了指前方,赵成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皇宫外,有三名身披斗篷的人骑在马上,似乎等候多时了。 赵成武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人,笑着摆手道:“不碍事,缰绳给我!” 李贺见他面容轻松,便放下心来,将缰绳交还。 “驾!” 赵成武一扬缰绳,座下黑马快步上前。 而对方三人之中,也有一人驱马前来。 待到两匹马匹交头相近,这才停了下来。 “不好好坐你的牢,你来做什么?”赵成武故意冷着脸,没好气道,“你大姐与你说的?” 来人并不是他人,而是本该在宗人府内被关着的赵瑾瑜。 赵瑾瑜哂笑道:“爹,何必阿姊告知?自有其他人为我通风报信。” “谁?” 赵瑾瑜指了指身后:“爹,你看我身后二人之中,有一人你是否认得?” 赵成武疑惑看去,恰恰看到了不远处那消瘦人影斗篷下的一抹盛颜,顿时瞪大了眼睛:“第五柱国?!你.....你可是杀了五王爷!你敢留她在身边?” “说来话长,个中细节还是等爹平安归来再说吧。” “你啊.....老子真担心你有朝一日,玩火烧身!” 赵成武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自家小子的胆大包天感到难以理解。 但他也没再多问,瞥了几眼白川的方向之后,就收回了目光,问道:“你来做什么?也想陪我入宫?” “爹,按道理来说我还关在宗人府呢,我一阶下囚,陪你入宫不合适吧?”赵瑾瑜轻笑着,随手弯腰从马背侧边取下了挂着的东西,“我来给你送东西。” “什么?” 赵成武正要问,就看到赵瑾瑜将手中的东西抛了过来。 他接过一看,是一柄金刀。 “咱们赵家的人,入宫可是能骑马挎剑的。” 赵瑾瑜笑着道,一拱手:“爹,外边有我,你安心去吧。” “臭小子!” 赵成武笑骂了一句,将金刀配在腰间,缰绳一拉,调转马头准备回去。 赵瑾瑜又在身后喊了一声:“爹。” “做什么?” “是赵无极活着对我赵家影响大,还是我身份暴露影响大?” 赵成武停顿了许久,哼笑了一声:“没差。” 随后,扯动缰绳让座下黑马向皇宫方向飞奔而去。 皇宫之外,有侍卫上前阻拦:“国公大人,请您下马解兵.....” “哈哈哈哈,滚!” 赵瑾瑜目送着往日里卑躬屈膝的父亲,现如今那意气风发、肆意妄为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赵家的人,是都如此? 怕是都如此。 ·····. 皇宫之内,内廷之上。 早朝时间已到,可朝上文武官员却是稀稀疏疏,连一半都不到。 姬星河高居龙椅之上,气质傲然,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凶戾。 在他身后,本该是国师天琊子的位置,现如今却换了两个人。 纯阳子,木槿。 姬星河看向一旁小太监手上捧着的香炉,香炉内插着一炷香,香尽之时便是早朝开启之时。 只是此刻香虽未灭,但眼看着也快熄灭。 可文武百官,到场的却还是一半不到。 姬星河脸色不大好看,阴沉着脸问道:“今日可有官员上奏告病?” 身旁海老公公正要上前说话,却猛地一止话头,扭头看向殿外。 下一刻,殿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人还未至,那爽朗豪放的笑声传进殿中。 “陛下,臣等至矣!” 第146章 图穷匕见 殿门口的小宦官张头望去,但下一刻却是脸色煞白,弓着身连忙退到了一边。 赵成武披甲入殿,腰配金刀,大步跨过门槛,身上甲胄琳琅不断。 “赵成武,你要做什么..” 朝中有官员见到赵成武披甲入殿,立刻义愤填膺得冲出班阵,手指着赵成武,便要开骂。 这几乎是每日朝会时的惯例一般,自诩清流的官员,若是不骂上几句定国公赵成武,仿佛都不能彰显自己的高风亮节。 而每每如此,定国公也只是装作耳朵不好,老神在在得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可这名言官出列之时,刚骂了几句,却突然间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每每声讨定国公之时,一人牵头,无不是朝堂众人口诛笔伐。 可今日,他站出来了,为何.为何没有同僚附和? 整个大殿,安静得针落可闻一般。 那名言官渐渐得声音小了下去,悄摸得向身后看去,却发现平日里的同僚此刻都在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而往日与定国公最是不对付的黄俞黄大人,此刻也像是年迈迟钝,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一般。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意识到苗头不对。 言官谨慎得看向赵成武,更是发现往日里总是笑面虎一般的定国公,没有了往常谄媚的笑容,只是淡淡的不屑与凛然的傲气。 “钱侍郎,你要拦老夫的路么?” 当赵成武来到他面前,那强大的压迫感让钱侍郎喘不过气来。 他低着头,冷汗一个劲得往外冒着,双腿打着摆子,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呵。” 钱侍郎听到耳畔边一声轻蔑的笑声,但却只能把头埋得更低了。 待赵成武从他身旁经过,他才猛地舒了一口气,浑身仿佛虚脱了一般。 赵成武之后,百官入殿。 赵成武走到殿前,朝着那上方龙椅之上的姬星河,双手持礼,躬身一拜,声音洪亮如钟,中气十足道:“臣赵成武,见过陛下。” 在他身后,与他一同入殿的众多官员纷纷跪拜行礼:“臣等见过陛下。” 殿中,引起了一小片哗然之声。 “这.....” “定国公为何面圣不跪?” “披甲佩刀,见圣不跪.....” 大周之内,能够面圣不跪的,除了九位柱国之外,便只有赵家的人。 赵家蒙受先皇恩庇,可骑马入宫、佩刃面圣。 可赵成武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他仿佛忘记了这些事,每一次入宫面圣都与其他官员一样,到了皇宫外便下马步行,面见圣上君臣之仪也从不敢忘,甚至比谁都要谄媚恭敬。 然而今日.....这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姬星河看向殿下的赵成武,又看向赵成武身后诸人,攥着龙首扶手的手逐渐攥紧,手背上青筋隐隐暴起:“定国公这是何意?要给朕一个下马威么?” 赵成武疑惑道:“陛下何出此言?” “携百官面圣.....定国公好大的威风。” 赵成武漫不经心道:“陛下误会了,臣与诸同僚不过路上恰巧碰到,便一同入宫。” 姬星河瞥向群臣,微微眯起眼来:“可朕却不知,定国公竟与如此多我朝命臣私交甚好啊。” 赵成武道:“都是为大周效力之人,何所谓私交不私交呢?” 朝堂瞬间沉默了下来。 还不知道今日朝会内情的官员,此刻也嗅到了不对劲的风头,纷纷闭口不言,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深怕被卷入其中。 良久之后,这份沉默被姬星河的一声轻笑声打破。 “定国公所言不错.....来人,赐座。” 话音刚落,一直守在殿外的小宦官端着绣花凳快步入殿,来到赵成武身旁。 赵成武也不客气,便在这殿中群臣之前坐了下去。 小宦官要去为赵成武解下腰间金刀,可手还未碰及,便被赵成武大手挡住,手按在刀柄之上护好:“这便不劳公公了。” “这.....” 小宦官顿时不知所措,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皇帝身边的海清晏。 海清晏朝他微微摇头,小宦官顿时心领神会,不再多言,双手作揖,腰弯得都快成了九十度,倒退着离开了殿中。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惹得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站在文官前列,一直闭目养神的黄俞眯缝得看了一眼赵成武,看着那黑甲元帅手按在腰间金刀之上,若有所思。 待到百官入班列,龙椅旁的小宦官手中的香炉内,那支香也恰恰好得燃完。 海清晏上前一步,清清嗓子,尖声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待到三声喊完,殿下文官班列之内,黄俞轻叹了一声,整了整连穗,持黄本上前:“臣,有本要奏!” 他步伐蹒跚缓慢,似乎只是朝殿前走的几步路都耗尽了精气神一般。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走到了殿前,一拂官袍,颤颤巍巍得跪倒在地,一板一眼得行着大礼。 一时间,那拖着老弱之躯行大礼的黄俞,与大刀阔斧坐在殿前的赵成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姬星河见到黄俞上前,挥了挥手道:“爱卿平身,何事要奏?” 黄俞在一旁的宦官帮忙搀扶下,这才气喘吁吁得站起身来,好半晌稳住气息,拱手持礼,低眉顺目道:“陛下,臣......欲弹劾定国公!” 这番话,在场众人并不惊讶。 姬星河怒斥道:“无稽之谈,定国公乃我朝栋梁,爱卿莫不是听了些风言风语?退下退下。” “陛下!谋杀皇亲,包庇逆党,岂可姑息?此死罪也!”黄俞突然声音响了几分,再次拜身道,“其国公呼?其国贼也!” “今日,臣恳求陛下,诛杀此贼!” 黄俞话罢,百官之中又有数人出列。 “陛下,五王爷死前曾传出讯息'杀人者,赵氏赵无极'!” “赵无极因何未死,赵家难逃其脱,望陛下彻查赵家!” “赵氏勾结异族,臣有证据欲要呈上!” “陛下.....” 声音此起彼伏,却无一例外将矛头尽数都指向了赵成武。 可赵成武却都是充耳不闻,只是困乏般得打了个哈欠,仿佛这些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都无关痛痒一般。 而他身后,赵氏一系的官员却都是冷眼旁观。 此刻殿上,除了一些糊涂蛋之外,谁不知晓今日演的是什么把戏? 黄俞也好,其他弹劾附和的人也好,都不过是传达着坐在龙椅上那一位的意思罢了。 海清晏快步下殿,将请奏之人的奏折纷纷收上,呈到了姬星河的面前。 姬星河对奏折上写的什么,早已心知肚明,但还是接了过来,认认真真得将每一封奏折都看了一遍。 他扭头看向赵成武,微微一笑,笑容和睦:“叔叔为何闭口不谈?就没有什么想与朕解释的么?” 赵成武啐了一口,笑容不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无有辩解。” 装了这么多年的君明臣贤,直至五王爷姬如渊的死,终于撕开了那层遮羞布.....今日,怕是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 第147章 发难 姬星河从龙椅上站起,拾级而下。 他来到赵成武面前,看着赵成武,而赵成武并不与他对视,低垂眼眉,可脸上再没了那份谄媚。 姬星河突然弯下腰,在赵成武耳边轻声说道:“将赵无极交出来,您还依|旧是大周的定国公,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赵瑾瑜是朕的女婿,朕也保证他将来可以平平安安的坐上定国公的位置。” 这一举动,显得分外不合规矩。 但在这个时候,却无人敢去纠正姬星河的行为,纵然是在旁记录的史官也是如此。 赵成武唇未动,声音只二人能听清:“无极是死是活,陛下为何不去问问第一柱国?” 提到第一柱国,姬星河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当年格杀赵家霸王,是第一柱国亲自奔赴南疆,可结果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赵无极身亡之事,也全是第一柱国的片面之词。 现如今赵无极踪迹再现...相比于那立场不明的第一柱国,他更信任五王爷姬如渊临死之前传出的消息。 纵然是疑心极重的姬星河,在内心之中也是信任着自家这位五皇叔的,他心知肚明姬如渊对他不满,去居星山也是不想为他效力,但姬如渊是忠直之人。 至于是否是姬如渊看错...姬星河觉得并不可能,五皇叔那一双神眼有多厉害,他是亲眼所见的。 即便霸王已经突破了陆地仙人之境,他在姬如渊眼皮之下,只怕也是无所遁形。 姬星河心中已经笃定了赵无极还活着的事,所以此时此刻赵成武这些说辞,在他耳中听来全是推诿。 他心中甚至起了疑心,赵无极既然活着这些年来半点痕迹未显露,是不是赵成武在包庇纵容? 当年第一柱国亲口说了赵无极已死,那么是否说明第一柱国与赵家有所勾结?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那么罪名便已成立。 姬星河看着赵成武从容不迫的样子,眼神中难掩厌恶之色,目光落在赵成武腰间金刀之上,问道:“叔叔久未动武功,不知刀可还利否?” 赵成武舔舐了下唇,咧嘴笑道:“杀些黄毛小儿,想来不是问题。” 姬星河道:“叔叔口中的黄毛小儿,可就是朕?” 赵成武惊讶得抬头看他。 他没有想到,素来表现沉稳的姬星河,竟是将这样的话亲口问出。 “陛下何出此言?您为君,我为臣,如同云龙鱼水,和睦相处才是。”赵成武说得满脸诚恳,停顿片刻后,又笑道,“更何况臣与陛下,还是儿女亲家.....对了,说来我家那混球小子,也被陛下关在宗人府这么多些日子了,后宫黄妃之事想来也查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放他出来?也好圆了小辈们的好事?” 姬星河指着他,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朝着龙椅走去。 他坐回龙椅上,将其中几份奏折拿起,丢进了火盆里:“赵无极之事,暂且不论,朕相信定国公,只当他死在了二十年前,不过.....” 他拿出其中一份奏折,朝着殿下丢去,丢在了赵成武的面前:“这勾结异族之事,私贩盐铁与异族交易,杀良冒功.....这些事,证据如此确凿,定国公如何解释?” 赵成武将地上的奏折拿起一看,顿时沉默不语,眉头紧紧锁起。 他本以为“勾结异族”只是皇系朝臣攻击他的莫须有罪名,毕竟赵家与异族合作的,也只有赵瑾瑜一人。 而瑾瑜行事,他是放心的,不可能让人查得到巫蛮族的大司祭竟会是赵家小公子。 但这奏折上罗列的罪行,却是驻守南疆的边境军犯下的罪行。 与异族私通,收受好处,私贩盐铁甚至是军中用品给异族.....这随意拿出一条来,都是能够连坐一片的大罪。 赵成武还知晓这奏折上的内容,恐怕大多还真是真的。 但问题是.....他被召唤京都已经十余年了,如今替他镇守边疆的是赵如霜,很显然赵如霜的能力并不足以守住偌大的边疆军,边疆军早就被皇室与各个世家的人渗透了,除了赵字旗的军士还值得信任之外,其余人等一概不可信了。 赵成武知道这些事不可避免,但他无力回天,更要命的是他虽人被禁足在京都,可官职未撤,他依旧是边疆军的统帅,这些烂摊子也是要算在他头上的。 这也就导致了现如今这些事成了摆在他面前攻击他的罪证。 姬星河见赵成武皱眉不语,轻笑了一声:“朕,是信任着定国公的。可难保偌大的边疆军中出现一些蛀虫,朕打算亲自派人去边军核查,在此之前,还要委屈定国公,去大理寺避嫌些时日。等一切水落石出,届时三司会审,定能还定国公一个清白。” 这一招,姬星河刚用过不久。 而中招的倒霉蛋,至今还被关在宗人府里。 但这一次,赵成武若是乖乖就范,那等待他的,将是遥遥无期的牢狱之灾。 想要所谓的“清白”,想要出来,只怕得看姬星河要将手伸进边疆军里多深才行。 这是姬星河卸下了伪装,展露獠牙,开始对赵成武进行的发难。 不等赵成武回答,立刻便有人激动得站了出来。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 文吉院大学生李贺快步排班出列,拜倒在殿前:“定国公功高劳苦,在边疆军内更是如同将士们的信仰一般的人,若他入狱,只怕军中动荡,边疆恐有哗变啊!” 姬星河冷眼看他:“李学士不是素与定国公不合么?怎么今日也替定国公说话?” 李贺不卑不亢道:“陛下,臣不是为定国公说话,臣是为大周发声!望陛下念在大周社稷安稳,还请从长计议!此.....为我等肺腑心声!” “望陛下三思!” 朝堂之上,将近一半官员跪倒在地,齐齐出声。 姬星河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血都凉了,肩膀微微颤抖。 他本以为自己这二十年间,已经将赵成武逼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党。 但现实,却狠狠得给了他一耳光。 有些事,是赵成武给他看了他想看的。 而现在,遮羞布已经被扯下。 姬星河不明白,赵成武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人已经是身居高位,赵成武还能给他们什么?还有什么是朕不能给的? 朕.....才是这大周的天子! 第148章 都杀了 “你们,是在教朕做决定么?” 李贺不卑不亢道:“陛下,臣等所言,皆为社稷!” 姬星河道:“既有弹劾,又有证据,纵然朕信任定国公,但难道不该查清?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朕可做错?” 李贺继续说道:“定国公之忠心,日月可鉴!只是定国公久居京都,疏于对边军管理,不过想来若是陛下开恩旨,准许定国公赶赴南疆,想来必能肃清宵小,陛下何必下旨,将此事交由定国公自行处理?” “陛下!” 赵成武适时站起,躬身行礼:“臣愿下军令状,返回南疆,十日之内必定揪出逆党宵小,以军令国法处置。若是做不到,要杀要剐,臣甘愿受罚!” 姬星河猛地看向一唱一和的二人,额头青筋隐隐暴起。 放任赵成武回南疆? 那已经不是可以用放虎归山来形容了! 边军现如今看似动乱,内部被各方渗透,又有各方将领各怀心思,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但那是赵如霜一介女流压不住的原因! 若是赵如霜换了赵成武,只怕短时间内整个边军便会被彻底肃清,内外再次变得如同铁桶一般。 就仿佛一个腐烂的苹果,坏掉的部分会被迅速切除,余下的皆是好肉。 赵成武修行上的天资或许只算平平,但是在军事方面,他是不世出的奇才! 整个大周,再也找不出比赵成武更会领兵打战的人了。 所以姬星河敢放赵成武回南疆么? 他不敢! 姬星河藏在龙袍之下的手紧紧攥着,话语却保持着平静:“若朕执意如此呢?莫非诸位爱卿-” 他环顾殿下众臣,平静的话语之下杀机毕现:“要造反不成?” 李贺沉默片刻,良久之后轻叹一声,只是拜道:“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殿中众臣纷纷躬身附和。 姬星河不再言语,只是目光瞥向了一侧的木槿。 从始至终,木槿和纯阳子就仿佛雕塑一般侍立在他的身后,对朝会之事冷眼旁观着。 但当姬星河目光投来的那一刻,二人心中便已知晓了该怎么做。 事情终究是到了糟糕的一步。 纯阳子拂尘一甩,颇显几分仙风道骨,正要迈步上前。 “定国公,陛下有命,贫道只好得罪了。” 赵成武闻言,脸上却是流露出一丝失落,哈地笑了一声:“陛下,到最终,您却是要借助这样的手段么?” 哪怕他与姬星河撕破脸皮,可动用的终究是朝堂上的手段。 但是姬星河不再讲究规矩,而是直接动用了强压的手段。此行此举,与暴君何异? 这样的人作为君主.....怎能不让臣子寒心。 以前的姬星河做不出这样的事,哪怕心中再暴戾狭隘,至少明面上他能够保持住一个明君该有的包容与从容。 看来赵无极未死之事,对姬星河影响颇多啊。 赵成武似是想起了一些事,沉了一口气,仰头叹道:“您不如先皇多矣!” 这一句话,瞬间让姬星河脸色涨红,彻底失态,勃然大怒地指着他:“给朕拿下他!” “喏。” 纯阳子款身行礼,翻手从袖中取出一粒金豆,朝着赵成武轻轻一掷。 那金豆离手,便开始膨胀生长,化为一根金绳,如蛇般灵活,便要捆住赵成武。 赵成武不躲不闪,他知晓自己再挣扎,也绝不是一位陆地仙人的对手。 但他脸色并不见慌张,反而咧嘴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嘲弄。 下一刻,纯阳子猛地抬头看向殿外,眼神中显露出惊骇之色。 “咻!” 大殿之外,一道绿芒冲进殿中。 半空之中,那金豆所化的金绳应声断成了两截。 “陛下小心!” 海清晏突然间一声大喝,身影快如残影,想要去拦那直冲向龙椅之上的姬星河的绿芒。 姬星河一抬手,阻止了他。 海清晏见姬星河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行礼退下。 而姬星河低头看向手掌,虚握着的手缓缓摊开。 在他掌心之中,是一片绿叶。 他拿了起来,举过头顶,眯着眼仔细端详了一会。 只是一片普通的绿叶,没有任何的神异。 可就是这么一片叶子,却从皇宫之外直冲入金銮殿内,斩断了一位陆地仙人的法宝。 那出手之人,又该是何等的实力? 赵家藏着的那位,看来是坐不住了么? “陛下.....” 纯阳子此刻汗都出来了,朝姬星河连连作揖,但是尴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堂堂阳仙之中佼佼者的存在,玉仙峰九峰之主,可来了大周之后却屡屡碰壁,本以为拿下个元罡境的小辈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未成想竟是连这都出了意外。 纯阳子觉得自己算是丢脸快丢尽了。 但好在,姬星河并来得及责备他。 因为就在这绿叶飞入殿内之后,很快便有人急匆匆得赶来了皇宫。 “报!!!八百里加急,南疆边军哗变,十万军士冲营杀官,巫蛮南下,岌岌可危!” “报!!!八百里加急......” 当风尘仆仆的传令官急匆匆地赶入殿中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其吸引。 但很快,有人脸色有了变化,看向了殿中的赵成武。 姬星河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整个人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身子摇晃了片刻。 赵成武.....怎么做到的? 他在京都已经这么多年未曾再去南疆,就连军中的赵如霜也被召回了京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足不出户便操控干里之外的边军哗变的? 姬星河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赵成武这些年来,或许从未放弃过对边军的掌控。 边军被各方势力插手也好、拉拢也好、分化也好.....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难道朕所见的、朕所闻的,都是赵成武这老狗想让朕看的、想让朕听的? 姬星河突然间明白了赵成武那一句“您不如先皇远矣”是什么意思,整个人瞬间变得颓废了几分,颓然得坐回了龙椅上。 他脑海中,浮现起了先皇临终前的那一幕。 “朕死之后,赵成武.....” “父皇,朕明白,赵元帅与父皇同袍多年,如手足兄弟,儿臣定以亚父待之。” 那个时候,原本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先皇,突然间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攥住他的手,瞪大的双眼中满是血丝,死死地盯着姬星河:“不,朕死之后,先杀赵成武,再灭赵字旗!” “儿啊,你记住,朕是窃国之贼,若要大周安安稳稳得姓姬,先杀赵成武,再灭赵字旗!!!” 第149章 让步,交易 金銮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之后,一直沉默着的姬星河开口道:“定国公以为,边军之事,何时才能平定?” 赵成武淡淡道:“臣久居京都,对边军之事疏于管理,怕是也预料不清。不过以陛下英明神武,想来很快也便平定了。” 他停顿了片刻,突然岔开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说来,犬子被关宗人府也有些时日了,陛下觉得是不是该放他回来了?毕竟婚期将近,臣只想在京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与陛下也好做儿女亲家。” 姬星河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啊,也该是放他回去了。” 看似不相干的话题,却是做了一桩交易。 而姬星河选择了让步。 以释放赵瑾瑜,换来的是南疆平定,而赵成武也继续留在京都。 赵成武朗声笑了起来,态度仿佛又变回了那恭敬的模样,拜身道:“那臣便替犬子谢过陛下了。 姬星河摆摆手,和善道:“定国公功高劳苦,也是应该的。” 边军哗变之事,一字不再提。 朝堂之上,仿佛又恢复了君圣臣贤、和睦共处的模样。 黄俞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难掩对姬星河的失望,默不作声得退回了班列之内。 看似平静下来的朝堂,但格局已经被打破了。 赵成武露出了爪牙,从此往后.....朝堂上少了一位巧言令色的国公,多了一位权倾朝野的权臣。 ······ 早朝散去,群臣退下。 姬星河将木槿、纯阳子二人召至御书房内。 之前早朝时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姬星河,除了眉眼间有些疲惫的倦意,但他依旧很是和善:“朕已准许天琊子告老还乡,只是国师任命,非是小事,还需些时日。等到内阁拟票之后,任命才会下来。” 纯阳子欠身道:“臣谢过陛下。” 原本他在姬星河面前,一直自称“贫道”,但在这一刻却是改口称“臣”。 姬星河郑重嘱托道:“是朕谢过道长才是,飞升之法还望二位仙家多多上心,要财要人朕无不应允,只是要快,知道么?” “是,臣遵命。” 姬星河扶了扶额,摆了摆手道:“朕有些乏了,仙家退下吧。” 纯阳子行礼告退,转身正要走,却发现木槿站定在那儿。 木槿冷冷地看着姬星河,问道:“陛下可是应允了赵瑾瑜和慕洛雪的婚事?” 姬星河说道:“这本就是早已敲定之事,不过是提上了日程。” 木槿手顿时攥紧,轻轻咬了咬唇。 明明姬星河曾经暗示过她,不会让赵瑾瑜和慕洛雪成亲的。 可现在,分明是出尔反尔! 剑君大人和那个坏女人成亲.... 木槿有些失态,攥着手下意识地向着姬星河的方向走动了一步。 纯阳子立刻意识到不对,连连用眼神示意她。 到最后,木槿停下了脚步,深呼吸了几口气,福安行礼道:“臣女告退。” 当木槿和纯阳子离开御书房后,很快便听到了御书房内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以及一声声低吼声。 纯阳子偷眼向后看了几眼,凑近木槿,叹气道:“贫道观这位陛下,望之不似明君啊。既无容人之量、亦无制衡之术,朝堂之上被权臣拿捏,啧啧.....我们当真要辅佐这样的人?” 木槿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他是昏是贤,与我等何干?若是贤明之主,君臣一心,会有我等插手的余地?” “话虽如此.....”纯阳子压低了声音,急道,“可他今日被赵成武这么一激,怕是急于摆平赵成武,对飞升之法更加渴求。可我们给他的飞升之法是假的,他着急见成效,我们若是什么都拿不出来,只怕顷刻便会被识破揭穿,届时你可有想过后果?” “替他摆平赵成武不就行了?” “疯了?!” 纯阳子被木槿的话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今日殿上出手之人,恐怕便是那隐仙峰的银面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赵家霸王。只此一人,贫道就摆平不了,贫道若是出手对付赵成武,他必护着,怎么办?” 他并不知晓隐仙峰内出现的银面人的身份,可他听到了姬如渊临死前的那一句话-“杀人者,赵氏赵无极!” 所以他也认定了那银面人便是赵家那传闻之中的那位霸王。 木槿面色冰冷,缓缓吐出两个字:“请援!” 纯阳子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 “便是你想的意思。” “这不可能,玉仙峰从不插手世俗,你我下山便已经是坏了规矩,瞒着宗门都来不及,怎好向宗门请援?” 木槿冷笑道:“谁与你说是向宗门求援?” “你的意思是....." “赵无极杀的,是居星山的传人!” 是啊,想要对付赵家的,并不仅仅是当今陛下。 居星山的传人,死在了赵无极手下,那么那守着那局烂柯棋的老怪物再没了破局的指望,死期将至,他怎会放过赵无极,放过赵家呢? ·.··.. 皇宫之外,无数内廷军在进行着地摊式的搜索。 可赵瑾瑜三人就站在一颗树上,底下匆匆路过的内廷军一队又一队,却没有任何一人发现。 赵瑾瑜摘下一枚叶子,饶有兴致得交给傻大个:“再来一遍?” 就在刚刚,朝皇宫飞叶斩法宝的并不是赵瑾瑜,而是他身边的傻大个。 赵瑾瑜做不到,他在皇宫之内哪里能隔着重重宫殿,看到金銮殿内发生了什么。 可是傻大个却似乎能够感应到,赵瑾瑜甚至都不清楚他是“看到”还是“听到”亦或者是玄乎其玄的“第六感”。 傻大个眯着眼睛看着皇宫的方向,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散、散啦,散啦.....阿弟,我饿。” 他突然间瞪大了眼睛,耿着脖子喊了起来:“好厉害、好厉害.....弟别怕、别怕,哥、哥在.....得吃东西,得吃东西.....” 赵瑾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猜测傻大个可能是饿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官员们陆陆续续从皇宫内城离开,而赵瑾瑜也很快看到了出来的赵成武。 他松了一口气,笑着拍了拍傻大个的肩膀:“行了,走吧,带你吃东西去。” 傻大个傻笑了一阵,但眼睛死死地盯着皇宫的方向。 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第150章 兄长 “爹,你早就准备了这一次的南疆之乱?” 赵家,书房之内。 父子二人面对面坐着,赵瑾瑜直接了当得问了出来。 赵成武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得笑着。 赵瑾瑜咋舌一阵:“深藏不露啊,爹....你是不是早就想造反了。” “混小子,胡说什么呢!” 赵成武闻言怒了,作势便要打。 赵瑾瑜也不怕他,身子后仰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似是想着什么事,笑道:“事到如今,爹要藏拙也藏不住了,留在京都只怕是要疲于应对姬星河的明枪暗箭,不如借此机会,返回南疆?那才是我们赵家的地盘!” 他是真心实意得相劝,毕竟赵瑾瑜心中清楚,姬星河很快就要将自己作死,没有多久活头了。 与其留在京都,行事处处受限,倒不如回南疆,收拢兵力,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安心等姬星河身陨,天下大乱的那一刻,便是赵家峥嵘展露之时。 赵成武闻言哂笑:“哪有那么简单,若我回南疆,必被朝廷定为反贼,届时你来抵挡几位柱国联手围剿么?” 赵瑾瑜微微皱眉,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赵成武笑骂道:“行了,看你神情,难不成你还真觉得你挡得住几位柱国联手?莫说其他,光是第一柱国便可从万军从中取你爹我的首级,我还想多活几年!” 赵瑾瑜幽幽道:“再有三年,我可斩他!” 赵成武愣了片刻,盯着赵瑾瑜看了一会,像是想要分辨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说这事。 但旋即,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笑骂道:“特奶奶的,吹牛皮不眨眼的模样真随你老子我,说得跟真的似的。” 赵成武哼笑着,边给自己倒着茶水,边说道:“行了,总而言之这事若要你出手我自会让你出手,但你莫要胡乱行事。赵家不能反,大周也不能乱。” “为何,就因为您和先皇的情谊?” “你不懂,大周的隐患,既在内部、也在外部。”赵成武握着茶壶的动作停顿片刻,似在沉思,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有一日,天外飞仙,大周若不是铁板一块,只怕偌大皇朝顷刻间便要灰飞烟灭。” “天外飞仙?什么意思?” 赵成武指了指天,忌讳莫深得只说了两个字:“外敌。” “外敌?”赵瑾瑜有些不明所以,“现如今大周一统大陆,异族被分散分化到了边缘之地,短时间内都不足以积蓄够能推翻大周的力量,有什么外敌?” 赵成武摊了摊手:“爹也不知。” “不知你还说.....” “但爹亲眼见过。” “见过什么?” “仙人。” 赵瑾瑜怔住了,直勾勾地看着赵成武。 仙人? 谁都知晓阳仙之上尚有天门,有仙路指引,可有史以来再天赋异禀、再镇压一世的天骄人物,无一例外没有人能够踏过那扇门成仙。 天武帝国的玉帝圣皇不行,玉仙峰大掌教不行,他这重活了两世的武谪仙也不行..... 可赵成武却说他见过仙人? 赵瑾瑜指了指自己:“我这样的陆地仙人?” “你算个屁的仙人!” 赵成武毫不给自家儿子面子,啐了一口唾沫,满脸不屑。 赵瑾瑜:“.....” 他像是来了兴趣一样,凑到赵成武跟前去,问道:“爹,你见过的仙人长什么样呀?是男是女?姓甚名谁?可有什么了不得的神通啊?” 赵成武摇头道:“不记得了,仿若梦中,我连在哪见到都不知晓。” “那你说得跟真的似的.....” “但那仙人留了一样东西给我。” 赵瑾瑜顿时兴趣更浓:“什么东西?” 赵成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得说道:“霸王枪。” 赵瑾瑜表情顿时一僵:“.....赵无极那柄霸王枪?” “对,就是你大兄的霸王枪。”赵成武忆起往昔,轻叹了一声,“那杆枪在我手中二十年,我连举起它的力量都没有。唯独你大兄,初入修行,便可举起仙枪,如臂驱使。” 赵瑾瑜问道:“那所谓仙家,为何赠老爹你仙宝?” 赵成武摇头道:“我记不住了。” 赵瑾瑜又紧跟着问道:“赵无极是怎么死的?” 赵成武不满道:“那是你大兄,你怎直呼其名?” 赵瑾瑜不置可否道:“别在意这些旁枝末节,说说我这位.....大兄,是怎么死的?为何我到今天才知晓我有这样一位兄长?我一直以为大姐是我们赵家的嫡长女。” 赵成武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大兄自幼在南疆长大,只因公事来过一次京都述职,可你大兄从京都述职回到南疆之后,突然对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说什么?” “他说.....”赵成武眯起了眼睛,神情变得有些费解,“他说'爹,或许我才是圣皇天子'。” 赵瑾瑜一拍手,恍然道:“懂了,老兄这是想造反!” “可他此前从未流露过这样的心思,一直忠心耿耿得守卫着边疆。”赵成武很是不解,“我也不知他在京都究竟做了些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只知晓那次回来之后当今陛下便如同疯魔了一般,不顾一切想要对你大兄下手,甚至、甚至不惜割让领土给了第一柱国,准许第一柱国自西方建起那国中之国,只为了铲除你大兄。” “你大兄有霸王之名,可终究不是第一柱国的对手,更何况那一次又不是只有第一柱国出手。” 赵瑾瑜突然打断他的话,问道:“那爹你呢?只是眼睁睁看着?” 赵成武摇头道:“我当时什么都不知晓,十三道金令传来南疆,我只能回京都。当知晓你大兄危难之时,我曾想赶回南疆,但在路上遇到了第三柱国。” 赵成武解开上袍,撩起下摆,露出了肚子,而在腹下之处有一道深邃的指痕:“第三柱国一指,碎了我的武道前程,也让我再无力赶赴南疆。而你舅舅.....” 赵瑾瑜惊奇道:“我还有舅舅?” 赵成武轻叹道:“以后再让你们认识,现如今.....还是别去打搅他,他也不想见我。” 赵瑾瑜默默点头,心中呢喃着:“第一柱国、第三柱国.....么?” 赵成武没注意到赵瑾瑜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说道:“之所以瞒着你,是不希望你去招惹第一柱国。但现如今你被五王爷误认为你大兄,你大兄之事只怕也瞒不了你太久,你知晓便好,不要去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你担心我去找第一柱国的麻烦?” “我担心你去送死!” 赵瑾瑜挠了挠头,撇嘴道:“行了,知道了,再等三年我再去!” 赵成武没好气道:“现在这些不是你操心的事情,如今陛下也准许放你离开宗人府了,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事吧,我还等着抱大胖小子呢。” 赵瑾瑜知晓赵成武说的是他与慕洛雪的婚事。 但是说到这件事上,赵瑾瑜反倒是严肃了脸色:“说起这事,爹,你得帮我个忙?” “啥?成亲的事,你爹我能帮你啥?帮你多给些聘么?这是皇亲!” “帮我拖些日子,我最近要离开一段京都一段时间!” 第151章 我可是个纨绔啊 赵瑾瑜终于要从宗人府中被释放出来,那么他和三公主慕洛雪之间的婚约也就该提上日程了。 但在这个节骨眼,赵瑾瑜却想要拖延一段时间。 赵成武心里明白赵瑾瑜的顾虑,他在担心居星山的人,一旦姬如渊师门的人来到京都,那么赵瑾瑜的身份必定暴露。 可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办。 赵成武不由得紧锁眉头,细细思索良久,开口道:“一定要现在就走?婚期很可能提前,我可以去请奏陛下,待你从宗人府出来,便给你完婚。” 赵瑾瑜摇头道:“爹,谁能知晓居星山的人什么时候到?若不是我担心你,从隐仙峰回来我便准备立刻离开京都了。” “为你拖延时间,此事..此事不易。” “有何不易?” 赵成武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的儿子足够妖孽,可有 些官场上的事,没有在官场摸爬滚打过的经验,是很难懂的。 而这些,也只好他细细教导:“今日朝会之后,我与陛下之间形同撕破了脸皮,而现如今正需两家联姻之事缓和关系,只怕皇室那边也会更加上心,给你提前完婚也不无可能。” 赵瑾瑜好笑道:“这关系还能缓和?” 赵成武沉声道:“至少明面上,是该如此。若是赵家与皇室离心背德,朝臣暂且不论,各地诸侯、藩属诸王只怕是该各起心思了。” “更何况,咱们赵家没反,依旧是大周的臣子!而我若是在这个节骨眼替你拖延婚期,便是向外传递一个极不好的讯号,是赵家不满皇室久矣的讯号,这会让很多人有不该想的想法!” 赵瑾瑜一拂袖,不耐道:“爹,我顾不得这么多了,居星山的隐患不除,我一日不得安寝。” 赵成武头疼地扶额:“多留几日都不行?” “迟则生变。” 赵瑾瑜咬牙道:“若实在不行,青雀.....” 赵成武古怪得看来他一眼:“你舍得?” 赵瑾瑜顿时不说话了。 他自然是不舍得的。 青雀可以替他去完成很多的事,但是这一次不行。 这是他曾经幻想过但又遗憾的以为错过终生的事情。 这是他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事。 赵瑾瑜皱着眉,神游了好一阵。 突然间,他像是想通了一般,一拍手笑了起来:“爹,突然想起,我是个混球纨绔来着。” “.....好端端骂自己做什么?这又没外人。” “既然世人都以为我赵瑾瑜是个混球纨绔,那么我也该做些符合我身份的事才是。” 赵瑾瑜似乎真的轻松了下来,智珠在握般地笑道。 但赵成武敏锐地嗅到了不好的感觉,警惕道:“你要做什么?臭小子我警告你啊,这段时间你可不能胡来。” 赵瑾瑜嘿笑了几声:“行了,爹,我去看看我家小媳妇,往后些日子,辛苦爹了。” “什么叫辛苦老子我?你到底想干嘛?” 赵成武眼睁睁看着赵瑾瑜一溜烟跑了,骂咧了几句出门便追。 可他哪里追得上赵瑾瑜,一出门的工夫就看不见人影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管家福伯急匆匆的赶来: “老爷,不好啦,您快去看看小姐那边吧!” ...... 赵家,公主别院。 “神主,大神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回无涯海。” 元姬向慕洛雪禀报着事情,脸上难掩开心之色。 虽然中原很热闹,很繁荣,但是她终究是异族,留在大周境内总是会提心吊胆,时不时都会想念远在北荒之外的故土。 最重要的是,神主终于要回归泉先族了,到时候建起龙门,相信不久的将来,泉先族能够再次回到古神氏族的顶峰。 但相比于元姬的喜悦,慕洛雪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开心。 相反,她有些愁眉不展的,坐在那儿直走神。 听府上的人说,相公这几日也就能从宗人府里出来了,到时候要不要先在这边成个亲,再回北荒呢? 还有,要怎么才能把相公也带去无涯海呢..... 无涯海不比京都,相公自幼锦衣玉食,能够受得了北荒的艰苦么? 慕洛雪无论做什么都很果断,但这事儿一牵扯到赵瑾瑜,她又开始纠结举棋不定了。 但让她将赵瑾瑜留在京都,自己去无涯海,夫妻二人两地分居.....那不可能,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忍耐。 “是不是该和相公开诚布公,坦诚相待得好好聊一次?他会体谅我的吧?” “唉。” 慕洛雪托着下腮,嘟囔着嘴犯愁,十足的小女孩姿态。 直到元姬又唤了她两次,才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神。 “什么?” “.....属下只是觉得神主自隐仙峰回来之后,一直心事重重的。” 慕洛雪不冷不淡地说道:“马上要回无涯海了,自然是有些顾虑。” 元姬微笑道:“神主不必担心,族中一切反对您的声音,早已被大神将所清除,只待您君临。” 顾虑,是有顾虑。 但显然,慕洛雪的顾虑和元姬想的并不一样。 也就在这个时候,元姬眼光余光注意到窗台那边,惊奇道:“神主,你看那边。” 慕洛雪疑惑地抬头看去,下一刻,眼睛便明亮了起来。 窗台边,摆着一只烧鸡。 她站起来,快步走到窗户边,向外看去。 “哇!” 赵瑾瑜猛地站起身,像是想要吓唬她一下。 可慕洛雪哪里被吓着了,眼神闪亮亮的,嘴角带着欣喜的笑意,上去一个大大的熊抱把赵瑾瑜拦腰抱住。 “行了行了,别抱了,先让我进来。” 好说歹说,慕洛雪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赵瑾瑜这才得以翻窗进了屋。 元姬在一旁酸溜溜得说道:“姑爷,您又溜出来了?您也不必每次都翻窗户吧,这可是您家。” “咳咳!” 慕洛雪咳嗽了两声,朝门口努了努嘴。 元姬“呵呵”得干笑了两下,然后挎着个批脸,闷闷不乐得离开房间。 等她走了,慕洛雪又把赵瑾瑜紧紧抱住,脑袋用力蹭了蹭他的胸膛。 赵瑾瑜摸摸她的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也不必每次把你这小侍女支出去吧,我都觉得她有些可怜了。” “她.....她不介意的,没关系。” 小夫妻俩虽然昨日才见过,不过还是温存了好一阵。 温存一阵过后,慕洛雪终于是鼓足了勇气,拉着赵瑾瑜的手:“来,你先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赵瑾瑜笑着坐下:“巧了,我也有事想和你说。” 第152章 私奔 “你愿不愿意...” “你愿不愿意..” 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开口,说的也都是同样的话。 二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尴尬一笑,又是同时开口:“你先说(x2)....” 又是沉默了下来。 慕洛雪心中有些泄气,明明赵瑾瑜没来之前,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想要和赵瑾瑜坦白一切。 最重要的是,带赵瑾瑜走! 算算日子,再有几年,便是赵家大劫的日子了。 前世之时,赵家没有抗住,最终家破人亡,只余下了远在玉仙峰潜修的赵瑾瑜这么一根独苗。 赵家灭亡之时,当时的慕洛雪还在天牢之中,对缘由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后来隐约知晓与第一柱国有关。 纵然慕洛雪这一世积累力量的速度比之前世不知快了多少倍,但想要与第一柱国抗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世,赵瑾瑜没有去玉仙峰,而是成了她未婚的夫君,这对她即是好事,但也不好。 因为这意味着当赵家危难之时,赵瑾瑜这一世也跑不了。 她,救不了赵家。 但她一定要救赵瑾瑜! 所以她一定得带赵瑾瑜离开,离开赵家,离开京都这个旋涡。 随着这些想法涌现,慕洛雪渐渐攥紧了小拳头,内心也变得坚定了起来。 “其.....” “唉算了,你不说那便我先说便是。” 赵瑾瑜见慕洛雪迟迟不开口,索性先开了话头。 本来憋着一肚子话的慕洛雪硬生生得把话憋了回去,像是个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小脑袋。 赵瑾瑜疑惑看她:“怎么了?” 慕洛雪鼓着嘴,闷闷不乐道:“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哦.....” 赵瑾瑜心中想着事,也不疑有它,身子凑近慕洛雪,笑着脸道:“小傻子,去过南疆没?” 慕洛雪眨巴了下眼睛,歪着头:“嗯?” 她不明白赵瑾瑜突然间提到南疆是做什么。 赵瑾瑜拿手比划着:“南疆没看过吧?那山是连着山,哪都是鸟语花香、山清水秀的,听说京中好多大官都想退了之后去那养老呢.....” 慕洛雪:“.....” 她觉得赵瑾瑜是真把她当傻子了么? 南疆她虽然没去过,可听都听说过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边境,异族盘踞危险无比不说,那地势极险、山脉崎岖。山野间瘴气常年弥漫,山林中更是毒物盘踞,暴雨之后河水都沾着毒.....这样人弃鬼嫌的地方,到了赵瑾瑜口中怎么就成了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好地方了? 还适合养老?送终还差不多。 赵瑾瑜没察觉到慕洛雪看他的眼神越发古怪,反倒是自顾自说得兴起:“.....尤其那儿民风淳朴,那异族的妹子,常年穿着短裙,那一溜大长腿.....” “咳咳!” 慕洛雪听不下去了,用力地咳嗽了几下。 夫君说的都是些什么浑话,她这个未婚妻还在呢! 赵瑾瑜也自知失言,讪笑着不再提这茬:“总而言之,你想陪我去一趟南疆么?” 慕洛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想。” 她正准备与赵瑾瑜完婚之后,就着手准备回北荒无涯海的事情,这南疆和北荒南辕北辙,去那鬼地方做什么? 赵瑾瑜显然没想到慕洛雪拒绝得这么干脆,表情明显一僵。 下一刻,他只好故意叹着气:“那怎么办呢?皇帝老子和我家老头闹了矛盾,估计是不会把你嫁给我了,你不跟我走,那一会宫里来人你跟他们回去吧。” 这几日,慕洛雪一直在赵府之内,对于今日朝堂之事还不知情,无论是海清晏还是黄俞都没来得及将消息透露给她。 但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五王爷死了,姬星河不可能不向赵家发难。 慕洛雪皱眉沉凝。 看来夫君想带我去南疆,是为了避祸么? 南疆是赵家的地盘,虽然有巫蛮族这异族盘踞,可若是隐仙峰那银面人当真是“赵无极”,那或许赵家早与巫蛮族暗中同盟,相比于京都,南疆确实是更加安全。 不过赵瑾瑜要去南疆,势必要瞒着所有人,也就意味着不可能会大张旗鼓,赵家也没办法派出太多的人手护送。 等自己和夫君离开京都,这半道上.....是不是可以把他掳去北荒无涯海去? 慕洛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她正愁怎么把赵瑾瑜带走呢,这赵府之内可是藏着一位陆地仙人呢。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私奔?” “咳咳,说得那么难听,咱俩可是正儿八经有婚约在身的.....” “所以夫君要和我私奔?” “都哪学的词儿.....” “私奔!那我和夫君一起去!” 慕洛雪笑嘻嘻得抱住了赵瑾瑜,亲昵得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 赵瑾瑜笑道:“你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走。” “现在?” “对,就现在!” ·..... “闺女,闺女,慢些慢些,何必这么着急走?” 赵如霜的院中,一群武将大包小包得扛着行李,而赵如霜自己也是扛着口大箱子,直不棱蹬得便往外走。 赵成武在后面劝着,伸手想帮自己闺蜜把箱子拿下来,却被赵如霜没好气得扇了一下手背:“滚开,别来烦我。” 赵如霜虽是女子,但很是男孩子气,常年的军营生活也让她平时打扮得和男子无异,只是这段时间待在京都,被赵成武教育着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才换回了女装,换上了裙子,平日出门也会和其他的深闺小姐一样盘个头发、点上些妆容再出门。 可今日,她换回了干练贴身的劲服,盘起的发髻也披散下来,随意得扎了个马尾,整个人显得英气十足。 赵成武劝道:“你难得回家一趟,就在家多待些日子,就当陪陪爹,陪陪你弟弟不行么?” 赵如霜怒道:“我再不回去,怕是边军之中都无我赵如霜的位置!爹,你压根就没信任过我是不是?你觉得我是女子,替代不了大哥,接不了你的位置是不是?” 赵成武讪讪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爹若是不放心你,怎会将赵字旗交给你呢?这些年.....你也做得很好啊!” “那边军哗变之事呢?我乃凤阳将军,掌边军统帅之职,可这么大的事,我竟是最后一个知晓的。爹,你有想过和我事前商量么?” 赵如霜气得眼眶都红了,嘴唇哆嗦着说出这番话。 她并不是生气赵成武做的决定,而是生气他什么都瞒着自己,更是生气自己多年带领的部下,在老爹的指使下做这种大事时,竟没有一个人提前知会她一声。 赵成武叹道:“有些事爹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不想你去做这些脏活累活。” 赵如霜咬牙道:“为什么不可以,我可以去做。” “如霜,你心太软了,做不了的。” “我可以!” 赵成武看着面前倔强的长女,用力抿了抿嘴,沉下脸挥了挥手,示意院中其他人都先退下:“都先退下去。” 第153章 带我走吧 等到众人退下,赵成武沉着脸看着赵如霜。 赵如霜背过身对着他,时不时用手背抹一下眼角。 赵成武开口道:“你可知这一次边军哗变,死了哪些人? 赵如霜身子微微一顿,但是没有说话。 赵成武伸出手,像是自说自话般地一一数着:“爹只说几个你熟悉的,中军指挥使赵岚、中军指挥佥事赵雄、辽城守备孟轲、红花城守备赵河..” 他每说一个名字,赵如霜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这里面有赵字旗出身的子弟兵,亦有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也不乏战场上救过你命的同袍...\"赵成武话语一顿,伸手指了指自己,“爹让人杀的,爹做得出来。可如霜,你呢?你做得出来么?” 赵如霜嘴唇轻颤一阵,强忍情绪艰难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呵,赵岚赵雄两兄弟克扣军饷中饱私囊、那高墙大院建得比赵家府邸还奢侈,那院中囚禁了多少漂亮的异族女子充当奴隶,你难道就一点没有耳闻?”赵成武冷笑着,毫不留情面得说着,“孟轲早就投靠了皇室,你私底下干的一些事,早就被皇室洞悉,你就一点没起过疑心。” “那赵河,勾结巫蛮族狼图一脉,险些将你弟弟的事捅出来,我不杀他,难道让瑾瑜去死么?” “还有那.” 赵成武还要再说,赵如霜面露痛苦之色:“够了。” 赵成武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叹道:“你没有你大哥的雄主之风,没有那让将士甘心情愿为之赴死的魄力。亦没有你小弟的心狠,瑾瑜除了血脉至亲谁都能杀、谁都敢杀,你可知你带回京都的那些将领,都是爹让瑾瑜在隐仙峰之内处理掉的,如霜你做不到。” 赵如霜想起自己的两个兄弟,心中顿时气馁。 无论是一杆长枪洞穿第三柱国一臂的赵家霸王,还是更加妖孽二十岁踏入陆地仙人之境的赵瑾瑜,相比之下,她赵如霜平凡普通到让人难堪的地步。 莫说天资,便是连胆气、见识都远不如。 赵成武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如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世间能有几个赵无极?又能有几个赵瑾瑜?你大哥锋芒太显,所以他死了。瑾瑜性情刚硬,但过刚易折,爹也放心不下,唯有你是让爹最能放心的孩子。” 赵如霜擦了擦眼泪,说道:“我还是要回南疆!” “唉.....” “大哥和小弟能办得到我做不到的事,但也有大哥小弟做不到,但我赵如霜能做到的事!” 赵如霜坚定道:“我要回去!” 赵成武无奈,只好搬出了赵瑾瑜来:“至少.....至少等你小弟完婚,你难道不想见证你小弟成家立业么?” 赵如霜犹豫许久,摇头道:“边疆之事刻不容缓,爹你知不知道,你此番举动或许要坏我大事!趁着朝廷还没派钦差去南疆,我必须赶紧回去,小弟都知道的,他会体谅的。” 赵成武当即愣住了。 坏她大事? 这姐弟俩.....是不是又背着他在南疆搞什么动作? ······ 半日之后,一对整装待发的人马从赵府后门出发。 赵如霜骑马在队伍最前,后面跟着几辆马车。 远去南疆,这一路路途遥远,风吹雨淋很是辛苦。但赵如霜并不喜欢坐马车,她更喜欢自己骑马出行。 赵如霜骑着马,刚出赵府的门,很快眼角余光便注意到了街角站着的一人,抬手握拳,示意身后的队伍先停下来。 “驾!” 她抽动缰绳,驱使马匹慢步朝着那人走去。 等到那人跟前,马儿停下步子,摇晃着脖颈打了个响鼻。 赵如霜坐在马背上,皱眉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来人不是他人,正是二皇子姬恒逸。 姬恒逸还是那肥头大耳的模样,不过今日没穿蟒袍,只是穿了身白衫,宽松的衣衫硬是穿出来紧身服的模样。 他背着个竹篓,也不知背的是些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腰间还陪着把折扇,看得出来出门时有好好打扮一番,只是今日天气热了些,他也不知在这儿站着等了多久,流了不少汗,头发都黏在了脸上。 姬恒逸被赵如霜这么一喝,缩了缩脖子,但很快还是挤出笑脸:“早上和赵家大姐游湖的时候,见有人报信你就匆匆走了,想着该是有什么事儿发生,就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谁跟你游湖?” 赵如霜声音高了几个调,下意识得扫量了下周围,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是约你去谈事,只是......只是恰好约在了那儿。” “是是是。” 姬恒逸哪里敢说不是,只好顺着她。 赵如霜没好气地看他:“你从上午就等到现在?傻子么?” 她目光落在他的背篓上,抿了抿嘴像是有些生气:“骗我?你上午可没背着这一篓东西,装了什么?给我看看!” 姬恒逸只好把背上的背篓解下来,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给赵如霜看。 其实里面也没装什么东西,只是几本书,几件衣裳,还有一包盘缠。 赵如霜瞪着眼问道:“你带这些做什么?” “我、我想和赵家大姐一块走。” “去南疆?” “赵家大姐去哪我去哪。” “胡闹!” 赵如霜柳眉竖起,哼了一声:“你是皇子,我带你走像什么话?滚滚滚,滚回你自己待的地方去。” 姬恒逸苦着脸道:“我是真心想跟你走的,宫中不缺一个废物皇子。” “我身边也不缺废物。” “我.....我可以替赵家大姐扛刀。” 赵如霜上下扫量了他一眼,眼神中鄙夷之色不言而喻:“你?” 姬恒逸讪讪笑道:“代写家书也可以,我写字很好看的。” 赵如霜板着脸:“你滚不滚?” 姬恒逸立刻摇头。 赵如霜扬起了手里马鞭。 姬恒逸当即吓得抱住头,蹲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肯离开,抱着头蹲在地上闭眼喊道:“我有用的,我会泡茶、会弹琴、会、会.....你要打就打吧,反正我想跟你走。” 他闭着眼睛紧张兮兮得等了好久,可也没等到马鞭落下,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赵如霜。 赵如霜不知何时伏下身子,托着下巴看着他。 “呆子,我问你个问题。” “您、您请说.....” “我是不是很普通中庸?” 姬恒逸咋舌,小声嘀咕道:“这也算是普通中庸啊,这样的女孩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呀。” 不知为何,这一句话,却让赵如霜展露了笑颜。 她拉了拉缰绳,让马来到姬恒逸身边,然后朝蹲在地上的他伸出手:“上来!” “我?” 姬恒逸有点受宠若惊,但是看了看自己身上,尴尬道:“我、我身上都是汗,而且我骑不来马,要不后面马车.....” “我数到三,一、二.....” “来了来了!” 地上的竹篓,都来不及收拾。 姬恒逸握住了赵如霜的手,被她一把拉上了马来。 “别娘娘腔腔的,搂紧!” “这.....诶诶,好!” 二人共乘一匹马,随着马鞭抽动,马儿朝着城外的方向奔去。 第154章 离京 “你确定让我跟着如霜去南疆?不用我留在京都么?” 赵府庭院,后院池塘。 一名紫袍道人站在赵成武边上,看着他倚坐在石栏上,喂着鱼。 这紫袍道人身材矮小,脸上满是老褶,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酒糟鼻子和右鼻翼处的一颗痦子,纵然华贵的紫袍穿在身上,也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脱俗气质,倒是能让小儿止哭。 不过他那双细条般的双眸,眼眸却清澈无比,不像是迟暮老人。 赵成武将手中鱼饵洒落,看着池塘边的锦鲤争食,说道:“如霜不知道在南疆搞些什么东西,你跟过去看看,我也好放心。” “这个节骨眼,让我离开京都...” “呵呵,瑾瑜不是还在么?青玉,瑾瑜可比你厉害。” 紫袍道人捻了捻胡子,表情颇有几分幽怨:“天资这么高,却没有学我玄天峰的本事若是再早几年,交由我好生管教,又何必老道我守着那些家伙什。耽误了,耽误了。” 赵成武呵呵笑道:“早些年,你不是还未出关么?现如今也是不迟,瑾瑜才二十岁,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 紫袍道人叹了一声:“只怕是看不上了。” 都已经是陆地仙人了,路早就已经定了,其他的传承再厉害,也只是借鉴辅修之说,改换门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紫袍道人颇为遗憾,自己两个亲外甥,个顶个的妖孽,可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接他的班的。 玄天峰道统何其强盛,到现在竟是只有自己这一根独苗,真怕自己哪天若是死了,这玄天峰的传承就此断送,那真是死了都无颜见宗门先辈。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赵成武,眼神颇有些幽怨。 凭啥这老小子生了两个儿子,都是个顶个的妖孽?这天底下的好事都给他赶上了。 赵成武突然扭头看他,纳闷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该还俗娶妻,生个孩子。” “.....老不羞的,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这种事呢?” 赵成武笑骂了两句,摇摇头没再解这话茬,手捻着鱼食,嘴里“啧啧”得哄着鱼儿,不时抛洒。 紫袍道人走到他身后,眯着眼睛看着池塘,说道:“这段时间,我联系了不少老友。” “嗯。” “徐欢......徐欢也联系过了。” 听到这个名字,赵成武手上动作一停,皱眉不悦道:“你联系那疯女人做什么?” “是徐欢自己找上门来的,她知道我醒了。”紫袍道人压低了声音道,“这世上,唯有徐欢愿意替你去挡第一柱国的天神刀,也只有她能挡!” “做什么?我又不造反,用得着她?” “阿武,涟妹儿已经死了。” 赵成武顿时不耐烦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赶紧和那疯女人断了联系,跟她沾上边准没好事。” “你这么怕她?” “呵,我怕她.....” 两人起了些争执,到最后赵成武把装着鱼食的小竹筐往边上一丢,甩手气咻咻得就往外走:“每次和你这老鬼没聊两句就得吵,今天懒得和你吵!” 紫袍道人骂道:“你就是怕了徐欢,这些年你女人睡了这么多,怎么不见你去金煌山睡徐欢去?” “哼.....” 赵成武拂袖怒哼一声,背着手就往外走。 只是......这脚步匆匆,倒像是在逃。 不过赵成武还没离开后院,便被人拦了下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 赵成武和福伯撞了个满怀,老人家险些没一屁股跌做到地上去,幸好赵成武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福伯站稳了身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然后连忙向赵成武行礼,又向后面的紫袍道人行礼:“见过老爷,见过青玉先生。” 赵成武埋怨道:“老福,这么大岁数,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福伯这才想起来的目的,着急道:“老爷,不好了,小姐走了。” “走便走了,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可、可小姐不是一个人走的.....”福伯结巴了半天,“哎呦”了一声,这才把话说顺畅了,“小姐把二皇子给带走了!” 赵成武:“.....” 他寻思了半天,好半晌都没想到二皇子是谁。 因为几位皇子之中,二皇子属实是属于最不出众的那一位。倒不是说有多糟糕,若是纨绔到赵瑾瑜那份上,倒也算是让人印象深刻,想让人忽略都做不到。 但姬恒逸是平庸无能到了极点,简直就是宫里的小透明。 不过赵成武很快也就回忆起来了,因为赵瑾瑜小时候曾入宫当过一阵子皇子伴读,而那位皇子就是二皇子。 一个性格软弱的小胖子。 但为什么.....如霜会和二皇子有联系? 赵成武想起前阵子赵如霜四处捉婿的事情..... 他嘴巴不由得渐渐张大:“不会吧?” 先不说赵如霜和姬恒逸之间有没有啥.....这丫头不知道拐跑个皇子有多麻烦么? 但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正当赵成武还没回过神来,又有人急匆匆得赶来报信了。 “公爷公爷,大事不好了!” “又有什么事?” “公主庭院那边.....人都不见了!公主殿下也不见了!” “什么?!” 得知消息的赵成武顿时呆若木鸡。 自家两个孩子,一个拐了个皇子跑了,一个带着公主未婚妻跑了,这这这..... 这叫什么事?! ······ 赵瑾瑜确实是已经带着慕洛雪跑路了。 若要梳理一下时间线,他比赵如霜走得还早,赵如霜临近傍晚才走,而赵瑾瑜中午便先离开了。 只是赵瑾瑜走时,没有惊动任何人,更没有去通知赵如霜。 而赵如霜压根找不到赵瑾瑜的人,自然也就没法和赵瑾瑜提及回南疆的事情。 这就导致了,姐弟二人同一天出府,去的地方还都是南疆,可谁也不知道谁。 当赵如霜刚从赵家出发之时,赵瑾瑜已经带着慕洛雪来到城外和其他人汇合了。 “吁!” 来到约定好的地方,赵瑾瑜远远便看到了白川和傻大个,勒住马绳,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去扶还在马背上的慕洛雪:“先下来吧,换马车。” 但慕洛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坐在马车车头的白川,整个人寒毛都立起来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漂亮?! 第155章 京都小醋王 这一刻,慕洛雪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多了一股危机感。怎么回事?夫君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 慕洛雪很漂亮,甚至有着京都第一美人的传言,可在京都之中,尚还有不少人认为深居后宫的皇后赵芳华才是那京都第一美人。但在眼前这个女子面前,慕洛雪觉得这些传言都有些可笑。若是此女在京都,只怕京都第一美人不会再有什么争议。 白川的美,仿佛不属于这尘世之间,是一种脱俗之美,美不可方物的脸蛋上找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瑕疵,高挑匀称的身材如名家画作,本该只存在于想象之中而不是出现在现实。而慕洛雪她矮。她眼神直勾勾得盯着白川看了好久,目光最终落在了白川的胸脯上。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很好,赢了!而且是巨大胜利!”慕洛雪下意识得一握拳,小声得嘟囔了一句。精神上取得了了不起的胜利。 赵瑾瑜:“?”他注意到慕洛雪半天不下马,一会皱眉苦脸,一会又眉头舒展自言自语精神愉悦的样子,疑心自家的小傻子是不是真犯傻病了,说道:“什么赢了?” 慕洛雪整个人一激灵,不住摇头:“没、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神神叨叨的……行了,下马吧,人都等着呢。”赵瑾瑜一伸手,将慕洛雪抱下了马。等到她平安落地,他本想松开手让她跟在自己后面,可结果慕洛雪两只手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小脸严肃,像是在应对什么大敌。“松手。”“……不!”赵瑾瑜也不知道慕洛雪突然间这是犯了什么小倔驴的脾气,但是她不肯松手,也只好由着她抱着,像是拖着个拖油瓶一样,带着她朝马车那边走去。 慕洛雪紧搂着赵瑾瑜的胳膊,看着越来越近的白川,脑子里一直苦苦回忆着赵瑾瑜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个女人的。可是任凭她搜肠刮肚,从前世想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印象。但她总觉得坐在马车上的那个女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可以笃定自己一定见过这个女人,但是以她的记忆居然一点也回忆不起来,这还真是奇怪。 慕洛雪的直觉是准确的,她确实是见过白川。只不过见过的,是还在姬如渊身边的白川,那总是倦怠懒散的美男子,而不是现在一袭白衣素缟的女儿身白川。 赵瑾瑜带着慕洛雪来到马车边,和白川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只不过白川只是眯着眼看了他一眼,也没有什么回应,继续依靠在车门边闭目养神了。她依旧每天都是疲惫睡不醒的模样,而且姬如渊不在身边之后,这种情况更加明显了。 赵瑾瑜把慕洛雪抱上了马车,见她撑着车帘在等他,说道:“你先进去,我亲自赶车。”慕洛雪指了指白川:“那她……”赵瑾瑜笑道:“我可指使不动她赶马车。对了,你那贴身侍女留在赵家,没关系么?”这一次,他只带了慕洛雪出来,并没有把慕洛雪身边的元姬一同带出来。这是慕洛雪要求的,本来赵瑾瑜还想着把贴身侍女一同带出来,路上也好帮着照顾慕洛雪。但慕洛雪不带元姬,是有其他的打算的。她还需要元姬去联系月曦以及其他的族人呢,若是把元姬带在身边,单靠月曦可不好带人找到她。那样路上……也就不方便下手了。 “私奔……不是两个人的事么?”慕洛雪故作委屈的瘪了瘪嘴,小眼神还时不时往白川那边瞥。赵瑾瑜笑道:“你家相公身子这么金贵,这出门在外不得带几个护卫的?”白川虽然还是闭着眼靠在车辕边,但明显皱了眉。显然对赵瑾瑜把她说成是“护卫”很是不满。但她懒得理会,翻了个身就当小夫妻俩的话是耳旁风。慕洛雪握着小拳头,坚定道:“我会保护夫君的。”赵瑾瑜哑然:“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打得过谁?行了行了,赶紧进去。” 好说歹说,算是让慕洛雪老老实实得进了马车。赵瑾瑜这才坐到马车车辕的轭木上,看向不远处站在马车后头的傻大个,问道:“怎么不给傻大个找匹马?”白川这才睁开眼,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有载得了他的马么?”赵瑾瑜无言以对,这还真是。单看傻大个那体型,宛若小巨人一般,虽然身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肥肉,但那健硕的体型看着便有三五百斤重。但实际上,远不止如此。傻大个的身体与常人的身体迥然不同,浑身血肉骨骼宛若神兵般坚硬,重量也是非同小可,远比看上去要重得多。寻常马匹,只怕他一坐上去,就被压得肝胆具裂,趴在地上散了架了。想要找到一匹能够载得动他的马匹,非是神驹不可,这临紧时间那样的神驹可是难买到的。 赵瑾瑜郁闷道:“早知道这样,走之前就先把老爹那几匹特供马牵走再说了。”白川淡淡道:“你这兄长,便是奔袭亦不逊色神驹良马,体力近乎无穷无尽,就让他在后面跟着便是。”赵瑾瑜摇头道:“这也不是个事儿,这路上有官兵关卡、也有过路行人,傻大个太过惹人注目说不定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这样,先上路,等到下一个城镇,再买辆马车,八匹马拉着我还不信载不动他了。”白川对这些旁枝细节并不在意:“你开心就好。”只要赵瑾瑜答应她的能够做到,其他的,她都不在乎的。 赵瑾瑜拉过马绳,一只脚踩在在轭木上,另一只挂在外头晃荡着,笑道:“第五柱国是要陪我在这儿说会悄悄话?”白川呵了一声:“罢了,再在这儿做着,怕是被盯得不自在,我还是进去吧。”她示意了一下身后车厢,赵瑾瑜侧头一看,果不其然看到车帘一角被拉开,慕洛雪正偷偷看着,察觉到被二人发现之后,立刻红着脸忙不迭得放下车帘。赵瑾瑜笑了起来,朝白川拱拱手:“见笑见笑,我家这位,京都小醋王。”白川说道:“三公主,听说过,不过今日第一次见。”赵瑾瑜不无得意道:“怎么样,和我般配吧?”“呵。”白川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不作回答,赤着足站起身,掀开车帘进了车厢内。赵瑾瑜也不生气,双手拉住缰绳,高高一扬。 “驾!” 第156章 疯了 “这混小子,走得那么着急...” 赵家府邸,书房之内。 赵成武颇有些头疼地对青玉道人埋怨着。 青玉道人笑着摇了摇头:“瑾瑜,看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只是凡事太过有主见,也不见得是好事。”赵成武叹着气,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南疆?” 青玉道人疑惑道:“瑾瑜离开京都,大抵便是去的南疆,既然他去了,我何必还要去?” 赵成武无奈道:“这小子惹了麻烦,去了南疆莫说是照拂如霜,我只怕他自身出问题。” “他?便是玉仙九峰的纯阳子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大周境内能压他一头的可不多。” “他杀了姬如渊,姬如渊是居星山的弟子。” 赵成武一说完,青玉道人眉头猛地一挑,眯眯眼都瞪大了几分,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居星山的人都敢杀?杀姬如渊,嘿,他倒不如把纯阳子宰了,反倒麻烦小些。玉仙峰的大掌教出不了山,可居星山的那个老怪物是可以出山的。” 赵成武担忧道:“你很了解?对方什么实力?” 青玉道人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与大掌教同时期的人活到了现在,你说什么实力?纵然气血枯竭,只怕也是不好惹。” 赵成武拱手道:“老鬼,瑾瑜是你亲外甥,你不能坐视不管吧?” 青玉道人啧了一声,无奈道:“罢罢罢,我去一趟南疆便是,不过你肯定瑾瑜会去南疆?” “他在南疆,与巫蛮族私交甚密,可请动巫蛮族的图腾神,若要诱敌,十之八九会去南疆。” “巫蛮族.....一群异族,不是什么好东西。”青玉道人流露出嫌恶之色,“他和那些人勾搭在一块做什么?” “他想再往南去。” “再往南.....那是妖族的地盘啊。” 青玉道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他这是在给你们赵家找一条退路么?” 赵成武不置可否,板起脸骂了一句:“瞎操心罢了,我赵成武还不至于狼狈得被赶出大周。” 青玉道人并不想听这些,起身道:“我才懒得管这些,行了,我这便动身启程,或许还能在半道上追上我那大外甥。” 赵成武拦住他道:“你带上霸王枪走。” 青玉道人不太情愿:“有必要么?我虽能借用霸王枪,可没办法像是无极那般举重若轻,若带上霸王枪,不啻于背山而行,只怕等我赶到南疆,黄花菜都凉了。” 赵成武反问道:“若是不带霸王枪,你就算及时赶到,能帮得到瑾瑜么?” “.....带带带!” 青玉道人的自尊心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想反驳又没发反驳,只好妥协。 他唏嘘道:“太阴真君的这杆无妄枪,也不知道无极没了之后,何时才能找到真正的主人。” 赵成武原本正准备去拿密室的钥匙,闻言顿时怔住,错愕得扭头看他:“太阴真君?” 当年遇仙之时,并不仅仅只是赵成武一人在场。 青玉道人,也是在场的人之一。 可赵成武遗忘了很多事情,遗忘了那位仙人的名字,也遗忘了那杆枪真正的名字。 但青玉道人,竟是还记得! 而随着“太阴真君”这个名号再次出现在赵成武的脑海中,一些被遗忘的记忆渐渐得也涌上了心头。 皇宫,御书房。 “第五柱国还未找到么?” 姬星河冰冷的声音在书房内响起,而下方跪着的几人不由得瑟瑟发抖了起来。 这其中有御史台大夫、监察院都御史......数人皆是朝中要员,平日里多有威风,但在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 几人没法回答姬星河的问题,喏喏不敢作声。 恰在这时,海清晏海公公从殿外走来,几人顿时将求助的目光投了过去。 海老公公察觉到了,只是面色未改,低头躬身得踩着碎步进来,走到姬星河身旁,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赵瑾瑜已经离开宗人府了。” 姬星河微微皱眉,摆了摆手道:“朕知晓了。” 过了片刻,他又询问着海老公公的意见:“伴伴,你与第五柱国尚有些交情,可知他去了哪儿?按理来说五皇叔死了,他不着急见朕求朕替他报仇,还能去哪?” 海清晏这才回答道:“陛下,老奴是您的家奴,与谁都是没有私交的。所以第五柱国的下落,老奴也是不知的。” 姬星河叹道:“五皇叔也非是无门无派的人,居星山虽名声不显,但听闻第五柱国乃是居星山第一任山主点化方才启智,想来门中有些能人异士。如今五皇叔死在了疑似赵无极的人手中,想来居星山不至于无动于衷吧?” 他本以为姬如渊一死,白川必定求他相助,为姬如渊报仇。 若真是如此,或许他能收服第五柱国。 除此之外,他还想借这一次姬如渊的死,和居星山的人搭上线,若是能够请来如纯阳子这般的阳仙辅佐,那姬如渊简直是死得其所。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急需人手,来对付赵成武。 可原本预想的好好的事情,结果卡在了第一步--白川失踪了! 姬星河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将海清晏拉到身前,让他弯下腰之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有没有可能,白川也死在了赵无极手中?” 他不等海清晏回答,自顾自得点头道:“是极是极,赵无极二十年前便能一枪洞穿第三柱国的手臂,二十年后定是更强大了,第五柱国乃是山川精灵,行走人间不过一具化身,被赵无极一枪杀了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海清晏偷摸瞧了一眼姬星河。 这是大不敬的事,若是以往,海清晏绝不会做出这种逾越之举。 但姬星河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眼神涣散得一直自言自语着,完全没注意到海清晏的小动作。 海清晏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自从赵无极还活着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他就感觉陛下.....精神状态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姬星河修身养性的工夫好,旁人察觉不出这样的异样,但海清晏自他年幼便常年伴在身边,时时刻刻贴身服侍,姬星河身上哪怕再小的变化,海清晏也能第一时间感受到。 而这段时间,陛下时不时会走神,私底下也总是会和他提及赵无极这个名字,仿佛被害妄想一般想着赵无极会在宫中任何一个角落出现。 他甚至想要将第一柱国召入宫内,就为了防备那或许可能出现的赵无极! 简直就是.....疯了! 第157章 你屁股中了一箭 不过这些话,海清晏也只敢在心中想想。 他恭敬得说道:“陛下,第五柱国离开隐仙峰时,是除了老奴之外很多人都亲眼见到的。而赵无极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在京都之内对第五柱国出手而不被老奴察觉,陛下您不也完全没有察觉到么?” 姬星河听他这么说,长舒了一口气:“说得也是,说得也是。” 海清晏欠身行礼,准备退下。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犹豫片刻,又对姬星河说道:“对了陛下,二皇子这些日子未归宫,是不是派人找找?” “老二?”一提到这个,姬星河脑海中顿时就想起了姬恒逸那肥头大耳的样子,不喜得皱了眉,不耐烦得摆手,“找他做什么,他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吧,往后这些小事不必向朕汇报!” 虽是亲子,但姬恒逸从未被姬星河放在心上过。 他对这个最不像自己又最窝囊没用的儿子的关注,甚至都没有被他当做政治筹码的慕洛雪高。 “是。” 海清晏不再多言,恭敬退下。 ···. 赵府之外,巷子转口的一间酒楼内。 二楼空空荡荡,唯有木槿坐在栏杆边,漫不经心地饮酒,注意力却全在对面赵府的那高大门墙那边。 桌上放着一顶白纱斗笠,除了一小壶玉瓶装着的美酒,连个下酒的菜都没有。 “踏踏踏......” 楼梯上有声响传来,她不悦得看去,见到来人是纯阳子之后,这才缓和了脸色,没有理会,继续看着赵家的方向。 纯阳子坐到她对面,捻着胡子也看向赵家那边:“赵瑾瑜才刚从宗人府出来,回赵家都才没几日,你就这么急着来这儿守着?” 木槿对赵瑾瑜太上心了,已经到了让纯阳子都起疑心的地步。 尤其是姬星河毁约,准备让赵瑾瑜和慕洛雪照常完婚,当时木槿那个脸色.....他回想起来都觉得瘆得慌。 他都开始怀疑起木槿和赵瑾瑜之间有过什么,可想想也不对啊,这次下山是木槿化形之后第一次下山,而赵瑾瑜是个从未离开过京都城的纨绔子,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总不可能是前世的缘分? 木槿依旧是那套说辞:“他天资好,我要带他回山门。” 纯阳子嘟囔道:“这天底下,天资好的多了去了,赵瑾瑜都二十岁了,再好的资质也白瞎了.....” “这世间没几个人比得上赵瑾瑜!” 木槿说得言之凿凿,仿佛有十足把握一般。 但纯阳子打心里不信,若是赵瑾瑜资质好,偌大的赵家能把他养成个废物纨绔? 纯阳子不想和木槿争辩这些,无奈道:“可你每次来都将这酒楼包场,赵家又不是聋子瞎子,只怕早就察觉到了。” 木槿无所谓道:“无碍,我有伪装过的,他们发觉不了我的身份。” “但你也不能每次都让贫道做打探情报之类的事吧,溜进赵家就为了看一眼赵瑾瑜在不在?”纯阳子气得直揪胡子,“贫道也是要面子的,这种小事就不能换个人去做么?” 木槿呵呵一笑:“小事?可我记得有人第一次闯赵家就吃了大亏。” 纯阳子哼了一声:“贫道不才,但也为玉仙九峰玄法峰峰主,刺探一家情报之事,怎么不算是小事?” 木槿压根就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得戳他痛处“但有人不是屁股中了一箭,狼狈逃回来了么?” 纯阳子顿时气得脸色涨红:“贫道乃九天雷传承者!” “你被赵家的人一箭射中了屁股。” “贫道三百年便踏入阳仙之境,问世间能有几人类我?” “你尸.....” “好了好了,别说了!” 纯阳子最终是败下了阵来,像是个斗败的公鸡一般耷拉下了脑袋,甭提有多沮丧了。 木槿面对垂头丧气的小老头,轻蔑得呵笑了一声。 能够成为陆地仙人的大能之辈,哪个不是头顶一大堆名头? 如果赵家藏着的那位阳仙,当真是隐仙峰那戴着银面具的绝顶阳剑仙的话,纯阳子不敌也很正常。 毕竟他和第五柱国联手都没能打过对方。 她问道:“所以你去赵家,得来什么消息了?” 纯阳子掩面道:“没进去。” 木槿看向他:“?” 纯阳子脸色严肃道:“隐仙峰之内,银面人身边突然出现的那位体魄惊人的阳仙。” 木槿脸色顿时一变。 如此说来,姬如渊死前说的没错,那银面人当真是赵家的人! 赵家霸王,赵无极么? 赵家竟是藏着两位顶尖阳仙,现如今连第五柱国都投靠了么..... 木槿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小瞧了赵家了。 前世,赵家覆灭之时,木槿还在玉仙峰未曾下过山。 但如此迅速覆灭的家族,她一直以为只是空有其表。 可亲眼目睹了赵成武朝廷威逼皇帝,又见识到了赵家隐藏着的顶尖战力,这不由让她心中升起一个疑惑。 如此强盛的赵家,前世究竟是怎么覆灭的?是谁主导了 木槿摇了摇头,这些事现在是想不明白的。 她问道:“所以他们阻拦你进入赵家?你和他们交手了?” 纯阳子:“.....没交手。” “?” “远远得看到了,贫道就先回来了。” “.....” 这小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命啊。 木槿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本以为趁着剑君大人大婚之前,将他劫走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现在赵家有如此底蕴在,光凭她和纯阳子,真的能将剑君大人从赵家带走么? 居星山的人能不能快点来啊? 然而木槿并不知晓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剑君大人,此时此刻并不在赵家,而是早早便离开了赵家,前往了南下的道路。 第158章 见面礼 东海边界,蓬莱城外的一座小渔村中。 渔村名为“蒋家村”,只有二三十户人家,规模并不大。 “蒋家村”临近海域,为了避免每年的涨潮,这儿的房子都是高脚木楼,而村中的人靠海吃海,大多都是出海捕鱼的渔民,并不农作,所以村子周围也没有什么田地,地势平坦多是沙子。 这不起眼的小村庄,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外来者,只有每个月初一十五会有收取渔获的商人以及挑担的货郎会来村里,但在其他时候,小村庄几乎与世隔绝,鲜少有人会来。 但在这一日,村子里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位骑着一头毛驴的老人,身上穿着颇为古怪,不似这时代的人一般,身上一件类似道袍的外褂上绣满了棋盘般的罗网纹,腰间别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罗盘,脸上总挂着愁苦之色,看上去暮气沉沉的。 而他座下的毛驴,野性未驯,很是不满戴在口上的马嚼,时不时摇头晃脑得想要摆脱。 老人拍了拍毛驴的脑袋,这才让它老实了下来,恨恨得打了个响鼻,低着头闷头继续朝前走去。 待进了村,村中却分外冷清,除了几个老人孩童之外,一个青状都看不到。 老人从驴背上下来,牵着驴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名五十来岁的男人,腿脚似乎不太好,左腿像是受过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他看着老人陌生的面孔,疑惑道:“老丈是外来人?” “过路人,想讨口水喝。” “嗷嗷,进来吧。” 这村子民风淳朴,平日里又没什么外客,难得见到一个外乡人,颇为热情。 老人牵着驴进了院子,中年男人进屋给端了碗水出来。 他道过谢,接过水一饮而尽,把碗送了回去,顺带问道:“村子里怎么都没什么人?” 男人笑道:“老丈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这海上走蛟,闹得这片海天天起风浪,船都下不了海了,您说我们这村子都是吃海的土人,几个月下不了海那不是要了命了么?不过前几日风浪停了,村里老人说是蛟去了别处,那村里老少爷们可不得赶紧出海么?” 所谓走蛟,便是蛟化龙之时的一次脱胎换骨,过程极为痛苦,时常会引起一片海域的不宁,对于住在海边的人来说不啻于一场天灾。 老人瞥了一眼被拴在院墙跟的毛驴,摇头道:“不是走蛟,那是已经化了龙的白龙,兴风作浪是想修淫祠香火,现如今应该是被人收拾了。” 男人惊奇道:“老丈还懂这个?” “呵呵,多看了几本书,略知一二。” “识字好,识字了可以做大官。”男人不无羡慕道,“可惜我们村太穷了,请不起先生,不然我非也要我家那狗娃子去学读书去。” 老人微笑着听着男人抱怨这些。 好半晌,男人才不好意思得说道:“嗨,都怪我自说自话了,还未问老丈来我蒋家村是有什么事?寻亲啊还是怎么?” “只是路过,对了,不知村中可有人知晓去往京都城的路?” “京都?哎呦,那可远着,我这辈子也没出过村,不过我听说蓬莱城那边有条运河直通京都呢,来村子里收渔获的货郎都是这么说的。” 蓬莱城的运河? 老人低头细细思索了一番,手指掐算一阵,暗自点头。 他不清楚京都城具体在哪儿,但从印记的指引来看,是朝北去,方向没错。 也就在这时,他突然皱起眉头,喃喃轻语了一句:“为何....这么多人盼着本座去京都城?” 冥冥之中,有许多人念及了他。 凡想吾相、念吾名者,皆被吾所知。 这是居星山的本领,姬如渊还做不到,但他能做到。 因为他-名唤“太虚”! “京都路途遥远,老丈为何要去京都呀?” “家中有人克死他乡,所去京都,但求尸骨归乡罢了。” ······ “老丈,你那驴要吃些饲料不?家里还有些黄豆。” 但瘸腿男人去了一趟后院,取了一簸箕的黄豆回来。 可当他回屋之时,却发现刚刚还相谈甚欢的老人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一回头,院里的驴也不见了踪影。 唯独桌子上,多了一枚盒子,盒中装着一枚紫色的丹丸。 “这是什么?” 瘸腿男人疑惑得拿起,可没什么见识的他自然也认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这地方可是大周最东边,那老丈要去京都,怎么会路过这边?再往东去,可就是大海了。 恰在这时,一名妇人提着个篮子回来:“当家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不知道,刚刚一位客人留下的?” “客?咱们这地方哪来的客?再说怎么不给银子?留这么个破玩意,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诶,你怎么这么说?” “我怎么说?你这瘸子下不了海,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赶紧把东西丢了,看着都晦气。” “万一是人家不小心落下的.....诶,我丢我丢就是了。” ······ 蒋家村外,骑在毛驴背上的老人心有所感,掐指算了算。 下一刻,他笑着摇了摇头:“注定命独,天命不可违呀。” 命独者,天残也。 他堪不破那局烂柯棋,终究是没有替人逆天改命的能力。 若非如此,自己的小弟子又怎会死在京都呢? 他轻叹了一声,暮气渐沉,脸上愁苦之色更是浓重。 “赵无极.....赵家.....既然来了大周,那便先去京都城吧。也该是与此地主人知会一声。” “山河依旧在,不复天武时啊。” 官道上,声音回响。 烈阳之下,那驴背上的苍老身躯,似乎越发得佝偻了起来。 ...·.. 京都城外,还未出城郊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疾行而过,而在马车后面有一个赤脚大汉狂奔跟着。 “吁!” 突然间,缰绳勒动,马儿嘶鸣一声高高扬起身子,这才落下蹄子,停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车帘顿时被掀开,露出了白川那不悦的面容:“赵瑾瑜.....” 她刚想说话,却发现坐在车头赶马车的赵瑾瑜此刻脸色难看得捂着胸口的位置,额头甚至有冷汗滴落。 他见到白川,咧嘴苦笑一阵,伸手一拉衣领,露出坚实的胸膛。 而在他的胸膛之上,那火红的印记此刻如同滚滚燃烧一般,如烙铁般消弭着血肉,留下了深刻的伤痕,鲜血正从伤口处涌出。 要知道赵瑾瑜已经将《大日金身诀》小成,虽然体魄不及傻大个那般变态,但寻常凡兵休想伤他分毫。 可姬如渊给他留下的这个印记,此刻却让他流了血。 白川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过来:“山主入大周境内了!” 赵瑾瑜将衣襟重新整理好,轻叹道:“所以这是他给我的见面礼么?” 相隔何止万里,即便如此也能伤到我么? 看来居星山来的那位,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啊。 第159章 不能家被偷了 现在最为棘手的问题,是赵瑾瑜对于这位居星山的山主毫不知晓底细。 他只知晓对方道号“太虚”,与自己前世的师兄是同一时代的人,存活了万古岁月。 至于对方的实力如何,又有什么神通手段,这就无从知晓了。 他问过白川,但是白川对此也是一问三不知,自白川拥有自我意识以来,从未见过山主出过手。 居星山太过神秘,这么多年鲜少有弟子出世,能够知晓信息的途径少之又少。 “不知道这位居星山山主,是不是也是见过天门的大能。” 经过这一次太虚子入境时的小小“招呼”,赵瑾瑜心头有些沉甸甸的。 最让他担心的,是对方是否已经到了“叩天门”的境界。 不过想来,应该不可能。 这世上,能够“叩开天门”而不死的人,赵瑾瑜只知晓一个,那便是玉仙峰大掌教,他前世的师兄。 “自己这边也不弱,我、傻大个、第五柱国....巫蛮族中我能够请动至少三位图腾神助阵,便是大周九柱国齐出,也能周旋一二,没理由对付不了一个气血衰败的太虚子。” 话虽如此,可萦绕在赵瑾瑜心头的危机感经久不散,反倒是越演越烈了起来。 他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 得赶紧到南疆才行了啊... 白川和赵瑾瑜谈了一会之后,便回到了车厢里。 慕洛雪坐在她对面,小眼神死劲儿得盯着,有点儿幽怨。 她刚刚透过掀起的车帘一角,看到赵瑾瑜脱了一下上衣,似乎在给对方看身上的伤口。 这是会对普通护卫做的事情嘛? 不对劲..... 不过白川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也没有任何和慕洛雪解释的想法,坐回车厢之后便开始闭目假寐。 她并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只是倦懒,昏昏沉沉的也没什么交流的欲望,不到必要的时候便是开口都不会开。 慕洛雪觉得和她相处真是分外压抑。 马车继续驶动,车厢内二女面对面坐着,久久保持着安静。 但未曾想到的是,正当慕洛雪还在犹豫着如何开口的时候,白川微微睁开眼,率先开口了:“都说三公主痴傻,我看着倒也不像。” 慕洛雪怔了片刻,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她抬头看向白川时,却发现白川不知何时也在盯着她。 白川认真看了一会,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慕洛雪立刻摇了摇头。 白川微微皱眉,表情变得有些困惑。 但很快,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哂笑了一声:“你们夫妻俩,倒也有意思。” 说完之后,她继续靠在车厢边闭着眼睛睡觉,不再和慕洛雪交流,只余下慕洛雪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一头雾水。 几日之后,江淮城外。 一辆马车上驶入城门,负责赶马的是一名青衣少年,衣着华贵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便是守城的小卒也不敢为难,查看过腰牌之后便放了行,就连跟在马车后面那体型异于常人的赤足男人都未多问。 江淮城离京都不算远,地处水运之地,正是几条运河汇集的地方,水运交通便利,也就导致了来往商贾众多,城池分外繁华,走在路上能够听到天南海北各地的口音。 赵瑾瑜赶着马车进城,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不单单是那辆华贵的马车上,刻着的那个大大的“赵”字,更是跟在马车后面那魁梧如小山一般的傻大个。 也幸好这“赵”家的印记,减少了不少麻烦,不过也有那不开眼的商贾大着胆子来问这“人奴何价”,都被赵瑾瑜两鞭子抽得找不着北,灰溜溜得滚了蛋。 “先住这儿吧,这两天看看有没有船去南疆的,换水路走。” 赵瑾瑜最终选定了江淮城最好的酒楼,包下了一个独院,作为这些天歇脚的地方。 白川和慕洛雪下了马车之后,便有专门的小厮牵着马下去喂养了。 白川看了看赵瑾瑜选定的院子,眼神古怪得问道:“本以为你会低调一些,这么大摇大摆得赶路,不怕被发现踪迹么?” 赵瑾瑜笑道:“我小心赶路,难不成太虚子就找不到我了?” “那不可能。” “那不就结了,既然太虚子时时刻刻能够知晓我的下落,我何必小心赶路呢。”赵瑾瑜看着这院子,假山池塘建得美轮美奂,颇为满意,“出门在外,哪能委屈了自己,高调些好。” 白川若有所思道:“一个纨绔子,带着未婚妻私奔,沿途难改奢靡之习.....你是故意为之?难怪这马车上都有赵家的印记。” 赵瑾瑜喜欢和这样聪明的人打交道。 一点就透。 至于皇室会不会派人把他们抓回去.....那就看自家老爹顶不顶得住压力了。 白川摇头道:“你应该派人伪装成你和三公主,沿途制造些动静。而我们应该马不停蹄得前往南疆,我不知道你在南疆有什么布置,但现在只有我们三个,若是在这去南疆的路上被山主追到,未必挡得住山主。” 赵瑾瑜瞥了一眼在不远处苦着脸偷摸揉屁屁的慕洛雪。 这长途跋涉,车马颠簸,他们受得住,可慕洛雪哪里遭得住? 一个普通人若是身子骨弱些,长途跋涉病死在路上都不是没可能的。 白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明白了赵瑾瑜的顾虑,淡淡道:“你不该带她出来的。” 在她看来,赵瑾瑜自身难保,居然还带着个拖油瓶出门,这行为很不理智。 赵瑾瑜摇头道:“京都很快就不安全了,留她在京都,我不放心。迟早要带她去南疆的,在那边我更放心些。” “赵家护不住她?” “赵家的根在南疆,京都的赵家.....呵。”赵瑾瑜不无嘲讽道,“再拉帮结派,就算是执牛耳者,终究是带着一群戴着官帽的老爷们,真出问题可能还没几个大头兵好使。” 他不信任赵成武在京城的布局,拉拢再多的人又有何用? 前世之时,赵家就是在京都覆灭的。 若是当时自家老爹早日回南疆.....也未必会是那样的下场。 另外一个缘由,赵瑾瑜并没有和白川提及。 他担心在隐仙峰遇到的那些泉先族会盯上慕洛雪。 别到时候自己解决完居星山山主的事,一回来发现家被偷了,自家小媳妇被泉先族那些人给拐到北荒去了。 还是早日把慕洛雪送到南疆吧,那儿赵家的势力如同铁通一片,那些泉先族再也没机会接触到慕洛雪了。 第160章 今晚就动手 赵瑾瑜等人住的酒楼叫浮梦居,是江淮城最好的酒楼。 此刻正值三月,年关一过,返乡的商贾又开始活动了起来,江淮城也因此热闹了起来。 浮梦居的前堂,招待的是来这儿吃饭的客人,也有打尖住的客房。而后边便是一栋栋独院,这时节没点身份实力还真定不到这儿的院子。 赵瑾瑜一行人自然没有去前堂吃饭,而是让小厮将饭菜都端到了院中来。 吃饭的时候,傻大个一直盯着外面,嘴巴微微张着淌哈喇子,赵瑾瑜还以为他是饿了,可饭菜端过来也不见他吃,就一直往外面看,跃跃欲试得想要出去的模样。 赵瑾瑜担心他疯病上来,吃完饭后叮嘱了白川几句,让她帮忙照看一下傻大个。 白川不情不愿得答应了下来:“照看可以,不过他若犯浑,我拦不住他。 她还记得那天闯入赵家之时,被傻大个一撞便浑身拆散了架一般的感觉,更是差点让这具化身死在了傻大个的血枪之下。 她心中对傻大个的忌惮,甚至比之对赵瑾瑜的忌惮更重。 赵瑾瑜说道:“无妨,到时候知会我一声便是。”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吃过饭后,赵瑾瑜简单的分配了一下房间,毫不客气得把最大的东厢房留给了自己。 他和慕洛雪两个人住,自然要住大的那一间! 他本以为慕洛雪不会有什么意见,虽然两人还未成婚,但早就有过夫妻之实,这出门在外住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慕洛雪本也没多想,下意识得便要答应。 可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得止住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和白川待在一块儿,没有机会拿出“镜子”和元姬联系,只能是沿途留下标记。 本来她还准备再等待一段时间,毕竟江淮城离京都太近,此时动手把赵瑾瑜劫走不是好的选择。 但这几日,赵瑾瑜时不时背着她和白川说话,似乎是有什么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慕洛雪绷不住了,白川这个漂亮的女人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就在江淮城动手......今晚就动手。再继续南下,离北荒越来越远了!” 她心中这般想着,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慕洛雪心中有了主意,然后便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故作臊眉耷眼得低下了头,羞涩道:“这.....不太好吧?” 赵瑾瑜还以为她是因为有外人在场的缘故不好意思,说道:“都自己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是......” 她犹豫了好一阵,拽了拽赵瑾瑜的袖子,让他低下头,这才在他耳边好一阵低语,说完便脸都红了。 赵瑾瑜恍然:“那确实是不方便.....罢了,你今晚想自己睡那便自己睡吧。” 入了夜。 赵瑾瑜泡在客房的浴桶里,胸口处那红纹现在不再活物般游走全身,而是就在心口的位置盘踞了下来,伤痕未退,那伤口仿佛刻在肉上的花一般,鲜血也一直止不住。 只是泡了一会,半桶水都染上了些许的红粉。 他闭眸默默运气,皮肤表面很快出现淡淡的金色,缕缕血气自体内蒸腾而起。 然而那伤口依旧是没有半点愈合的征兆。 良久之后,赵瑾瑜睁开眼,低头看着胸膛处的伤口,轻叹道:“血气在流失.....这样下去怕是不行。” 居星山的术法,当真是奇诡。 他压根查不出自己身体有什么毛病,也没有被咒术诅咒的样子。 看来还未遇到太虚子,对方就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呀。 赵瑾瑜暗暗摇头,所幸这伤口并不严重,只需要及时补充血气,也不至于影响到他的实力,现在也只好先放任不管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蛊铃声响了起来。 赵瑾瑜从浴桶里站起身,灵力一振,身上水珠顿时振落。 他随意拿过放在架子上的一件长袍,披在了身上,拿起蛊铃看了一眼,便走到床边,推开了窗户。 窗户刚一推开,一道青影便冲了进来。 “大司祭!” 青雀飞到赵瑾瑜面前,巴掌大的禽躯很快蠕动起来,变成了一个黑皮小萝莉。 赵瑾瑜问道:“可有把消息带到?” 青雀猛点头:“有的有的,我一点都不敢耽搁呢。” “族长怎么说?” “阿嬷说居星山不好惹。” “......” 这不废话,若是好惹,他何必离开京都。 赵瑾瑜头疼得直扶额:“来回奔波数万里,你该不会就带回来这么一句话吧?” 青雀摇头道:“那倒不是。” “你阿嬷还说什么了?” “阿嬷说居星山的人命都不长,都死差不多了,不知道你招来的会是哪一个,只要不是山主的话,她应该能帮你消除掉印记。” “ ” 巧了么,这不是。 赵瑾瑜招惹的便是居星山的山主。 青雀又说道:“不过阿嬷说,蛊神可能有办法解决居星山的印记。” 赵瑾瑜心意一动,但很快皱了眉:“蛊神?它不是沉眠了么?” “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唤醒的,阿嬷说大司祭有资格让我族唤醒一次蛊神。”青雀高兴了起来,“大司祭对我族很重要呢!” 赵瑾瑜却不以为意。 他和巫蛮族,并没有什么情分可言,更多的是利益互换。 而巫蛮族为了他能够唤醒沉睡的蛊神,只怕也需要他拿出更多的东西来。 不过面对天真的青雀,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 “对了,大司祭,阿嬷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可能能帮上你呢。” 青雀想起了什么事似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袋子。 赵瑾瑜疑惑得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袋中装着的是一个兽角。 兽角不知是什么小兽身上剥下来的,只要半个手掌大,通体黢黑,呈半圆弧状,泛着金属质地般的冷光。粗的那一端打好了孔,用一根红绳系着。 他拿出兽角,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青雀摇头道:“不知道,不过阿嬷说大司祭戴上的话,有些人就看不到你了。” 赵瑾瑜顿时明白了,将兽角戴在了脖子上。 青雀左看看右看看,纳闷道:“还是可以看到的呀,阿嬷骗人。” 赵瑾瑜微微一笑,他心中已经明白这东西有什么作用了。 与此同时,远在大周东境,荒郊野外的一条小路上。 月色之下,骑着毛驴的老人突然抬起头看了看天,微微皱起霉头,手上掐算了一阵。 就在刚刚,他突然间无法感应到杀害自己徒儿的那凶手具体位置,哪怕依靠卜卦推演,也只能隐隐约约感知到一个大概的位置。 他算了好一阵,喃喃自语道:“南边的那大虫,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第161章 这是风俗么 浮梦居旁,赤明河从城池中央将整个江淮城分成了两地,湖水水光潋滟,湖边种植着成片的杨柳树,如今三月初春,枝条还是光秃秃不见绿意。 而在赤明河畔,一行人正鬼鬼祟祟得摸黑前进,而目的地正是河对岸的浮梦居。走在最前头的月曦压低了声音问道:“元姬,我们白日便进城了,为什么不直接住进这浮梦居内?我看神主他们隔壁的院子都还空着,这样一来岂不是更方便我们下手?” 元姬黑着一张脸,一句话没说。 月曦继续说道:“这江淮城是有宵禁的,像是我们这样夜中行走在城池中,若是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会有很多麻烦。” “……” “更何况,这些日子族人们风餐露宿,好不容易进了城” “好了好了,别说了!”元姬终于是忍不住了,愤愤不平道,“别问,问就是没钱!”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在泉先族当中,月曦这个大神将的地位还在元姬之上。但是元姬爆发的时候,月曦愣是没吭声。因为元姬坐在泉先族大总管的位置上,钱相关的事情都是归她管,原本还在无涯海的时候倒是不怎么为钱发愁,可自从来到京都跟了慕洛雪之后,神主大人只知道花钱,而且为了隐仙峰之行几乎把泉先族的家底都给掏空了。 这就导致元姬来到京都之后,天天愁得直挠头皮,短短数月的工夫,发际线都肉眼可见的变高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样下去都不好找男人了! 月曦愣了老半天,才问道:“咱们来时这么多钱……更何况神主不是让族人们都领了一份宫里的例钱,还领着赵府的月钱么?怎么会钱不够呢?” 元姬没好气道:“你知道神主炼制一件法宝需要多少钱么?” 月曦瞬间明白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浮梦居那边。她们在等待慕洛雪给她们行动的信号。 夜上三更,天色渐凉。慕洛雪的信号迟迟没有来。 微风渐起,湖面上泛起涟漪。元姬紧了紧披在外面的白色皮袍,月曦注意到了这一幕,解下腰间的一个碧绿葫芦,打开塞自己饮了一口,然后递给了她。 元姬接了过来,凑近葫芦口嗅了嗅,一脸嫌恶:“办正事呢,喝什么酒?” “不喝会痛。”月曦面色不改得说着,伸手拿回了酒葫芦,“你不喝的话,便还我吧。” 元姬忙护住酒葫芦,仰头咕噜喝了一口,叹了口酒气擦擦嘴。她脸蛋很快就红扑扑的,身子也暖和了起来。 “先辈留下来的战神武装终究不是给你量身打造的,和你的契合度太低了。”元姬叹着气说道,“等回去之后,让神主重新给你做一幅战神武装吧。” “不必了,种了太多年了,跟我的血肉与骨早已融合,脱不下来了。”月曦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留给其他人吧,神主还需要更多的帮手。” 元姬没再多劝,只是有些无奈的感慨:“要是神主早几年出现就好了。” 早几年出现的话,也不至于要让族人们去接受那些完全不契合的战神武装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月曦突然间脸色一肃,扭头看向了湖的那边。元姬也有所察觉,回头看去,只见赤明河的河面之上,亮起了点点红光。 那是一艘船,三层的楼船颇为壮观,船身擦着金粉,船头的位置点着几盏大红色的灯笼。也唯有江淮城这样的水路要地,内城才有足以容纳下这样的船只的河道。 “江淮城不是有宵禁么?” 元姬远远的看着河面上的楼船,有些奇怪得嘟囔了一句。江淮城是大周皇朝境内少数实施宵禁的城池,因为这座城市依赖着商贾而繁荣,行商极多,收取的商税也是极多的,为了避免有人逃避税收,所以所有船只夜里都是不能发船的。 唯独有一种例外,那就是花船。 月曦不甚在意道:“许是寻花问柳的花船吧。” “但花船上……会是这样的动静么?”元姬指了指那座楼船,脸色古怪,“你听。” 月曦侧耳倾听,隐隐约约间可以听到那艘越发靠近的楼船上传来了似歌似苦般的声响。 “……弟子拜东门,拜得五仙显威能,五仙赐我仙法力,我馈五仙皮囊身……” “弟子拜西门,拜得五神现真身,五神赐我神通术,我偿五神血肉离……” “弟子拜北门,拜得五鬼化灵身,五鬼赐我玄冥法,我还五鬼三元神……” “弟子拜南门,拜得五灵汇法相,五灵赐我山川气,我余白骨赠五灵……” 诡异的歌谣断断续续,似乎是许多人一同咏唱,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从江河上的楼船袅袅传至赤明河边,也被泉先族的一干人等听在了耳中。 元姬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臂。她忍不住看向月曦:“江淮城的人找姑娘喜欢听这样的曲儿?口味真独特。” 月曦微微皱起了眉头,突然间说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其实她不用问,元姬早就已经闻到了。那是血腥味,非常浓郁的血腥味。 三层高的楼船已经驶近,那涂满了金粉的船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气。而在船只甲板上,盘膝坐着许许多多穿着藏青道袍的人,这些人中年纪小的不过七八岁的孩童,年纪大的却是头发花白的老翁。 明明是这么多人,可他们的声音却无比统一,和声如同一个声音,带着诡异的腔调。而那血气的源头......便是这些人的身上。 他们的面前,都放着一套完整的刑具,随着经文的咏唱,扒开自己的皮,挖下自己的肉,拆出自己的骨..... 每一步行动,都与经文相对应。而这些怪人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眼神越发炙热,声音也越发高昂,仿佛陷入亢奋一般。 这一幕幕,被隐藏在赤明河河畔的元姬等人看在眼中,一时间陷入了面面相觑的沉默。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一幕,只是这诡异的一幕在黑夜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渗人。 久久的沉默之后,呆滞许久的元姬砸吧了下嘴: “这是……江淮城的风俗么?拜河神之类的?” 月曦:“……” 第162章 诡异黑纹 “弟子拜东门..” 隐隐约约的经文响起,浮梦居的绝大多数人却并没有察觉,依然安然得处于梦乡之中。 赵瑾瑜包下的小院,西厢房之中。 白川坐在桌边,左手托着鬓角,眼皮似乎很是沉重微微低垂眼帘。桌上有一盏白烛,微亮的火光映衬着她的侧颜,疲倦的模样依旧倾国倾城。 也就在这时,烛火忽得一阵飘忽,倒映在墙上的黑影也摇曳片刻。白川猛地睁开眼,抬头看向周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她心中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危机感,但危险的源头来自何处却没有一点头绪。 白川不由得皱起眉头,手撑着桌面站起身。还不等她出屋查看,突然间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狗叫声。 “妄!” 这声音中气十足,透着一股强烈的兴奋。白川一愣,因为她听得出这声音分明便是那傻大个! 她连忙推门而出,刚推开门就看到一道残影从她面前“咻”得蹿了过去。 “这傻子..” 白川沉着气,两条柳眉拧了起来。 赵瑾瑜让她守着傻大个,本以为安分了大半夜,今夜应该是无事,可没想到这突然间竟是发病了。她本想上前拦住傻大个,可傻大个跑得太快了,一眨眼便没了踪迹。 白川站在原地,托着下腮想了一会,最终没有去追赶,而是朝着赵瑾瑜住的地方飘忽而去。那股淡淡的危机感,让她决定还是拉上赵瑾瑜再说。 ······ 东厢房之内,原本已经和衣睡下的赵瑾瑜突然间睁开了眼。他感觉到自己的下丹田之处,开始变得很是滚烫,喉咙发痒,一股饥渴感突然间涌现。 他从床上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也来不及将水倒进茶杯中,直接对着茶壶口便痛饮了起来。可一壶水喝完,那股饥渴感却不见任何减少,反而是越演越烈。 “怎么回事?” 赵瑾瑜双眸紧闭,一口气沉下丹田,额头很快便有汗珠出现。良久,他睁开眼,表情有些古怪。 他终于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他曾经吃过太阴教名为“妄”的邪物,虽然那恶心怪异的模样让人难以下嘴,但不得不说那是补充血气的“圣物”。也拜其所赐,赵瑾瑜的《大日金身诀》入了门槛,初见成效。 他现在也察觉到了这门炼体功法的一个用途,那便是他的身体开始自发得渴望对修行这门功法有益的“大补之物”-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傻大个能够敏锐得感知到“妄”的存在,而且对一些宝物有一种特殊的“直觉”。自己继续修炼下去,应该也能做到。 而眼下身体出现这种“饥渴感”,那就意味着.....在他的附近,出现了补足血气的“圣物”。这些日子,因为居星山山主的“见面礼”,他的血气严重亏空,身体对于补足血气的渴望更加强烈了。 “这算什么,人形寻宝鼠么?” 赵瑾瑜轻声地自嘲了一句。也就在这时,他心中突兀得升起一股危机感,意识短暂得恍神了片刻。 “弟子拜南门,拜得五灵汇灵身.....” 恍惚间,耳畔边响起了无数人的声音融合在一起的经文声。房间里,一股阴气渐起。无数黑色的文字如蛇般,从房间角落里“爬”了进来,沿着墙壁疾行。 当赵瑾瑜察觉到的时候,整个房间的墙壁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这些黑色文字。 “这些.....” 他抬头在房间里张望着,眼神变得有些疑惑:“怎么这么像是天庭遗迹中看到的荒古道纹?” 荒古道纹,那是万年前盛行的特殊文字,每一个字符都蕴含着特殊的力量,不知何方大能所创。眼前这些黑色纹路,与荒古道纹极其相似,一者墨黑、另一者亮银。 颜色的区别,更是其中蕴含的力量的区别。但这些黑色的纹路虽然密布整个房间,但像是没有找到目标一般,在房间的墙壁上如活物游走,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是在不耐烦。它比之赵瑾瑜在天庭遗迹中见到的荒古道纹更具“活性”。 赵瑾瑜似有明悟,拉开衣襟,从里面取出用红绳系着的小兽角。看来巫蛮族族长的这件“小礼物”不单单是替他挡了挡居星山山主的麻烦,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呀。 “是谁在对我动手?居星山山主?” 赵瑾瑜心中怀疑起了太虚子,这诡异的手段,也确实是很有居星山的风格。这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谨慎得对待眼前的诡异一幕。 赵瑾瑜的手摸向腰间,手指触及幽冥剑的剑柄,浑身骨骼如爆豆般响起,身体硬生生拔高了数寸,那带着几分混不吝的俊俏小生模样也瞬间大变,变成了一张干瘦苍白的中年人面容。从原本的贵公子,变成现在颓废的中年剑客模样,也不过是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慕洛雪就住在他隔壁,他还不想在小傻子面前暴露自己。 赵瑾瑜低头抚剑,轻语道:“本以为有傻大个和白川这两位陆地仙人在,不必自己动手呢.....” 轻叹一声,剑柄微微一托起。 “看来,还是凡事得自己来呀。” 当剑身离鞘的刹那,幽白的火光自剑身燃起,空间仿佛变得如泥沼一般。剑身一点点得从剑鞘内拔高,每拔出一些,这片空间便变得“粘稠”一些,房间里响起“格楞格楞”如同瓷器在破碎的声音。 “返虚.....” 正当幽冥剑即将完全出鞘的那一刻,突然间房间东墙陡然被轰碎,砸出一个人形坑洞来。 赵瑾瑜气势正值顶峰,这突然间的变故好悬没让他一剑斩出去。 “阿.....阿弟.....弟.....嘿嘿。” 傻大个撞坏了墙壁,可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站在缺口那儿朝赵瑾瑜傻乐着。 赵瑾瑜心头一松,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那墙壁上的黑色文字仿佛见了鬼一半,逃似的在远离傻大个的身边。 “这东西.....在畏惧着傻大个!” 他立刻明白了这一点。 傻大个来历恐怖,一些难以解释的或情放在他身上,似乎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第163章 临凡! “阿弟,阿弟!” 傻大个情绪很是亢奋,进了屋之后,拽住赵瑾瑜的手急匆匆得就想把他往外拉。他手劲儿极大,拽得赵瑾瑜都是一个踉跄。 赵瑾瑜没好气问道:“作甚?” “吃,吃...” 傻大个含糊不清得嚷嚷着,咧嘴露出憨憨的笑容。 赵瑾瑜还要再问的时候,厢房外传来了白川的声音:“赵瑾瑜,出来看看!” 白川的声音,有些凝重。看来外面确实是发生了什么。 赵瑾瑜迈步朝外走去,一出房间门,站在缘廊处,扭头看了看旁边慕洛雪的房间。透过纸窗,可以看到房间内并未亮起烛火。 “已经睡下了么?”赵瑾瑜有些疑惑,刚刚傻大个冲进他房间的动静可是不小,没想到这都没让慕洛雪醒来么? 他原本打算去慕洛雪的房间看看,可还未走到门口,又听到院中白川的催促声:“磨蹭什么?快些出来。” 听着白川的声音有些不耐了起来,赵瑾瑜也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迈步朝着院子走去。 就在他走后不久,慕洛雪的房间门推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门后伸出,把住了门框。 月光透入门缝,隐约可见屋中两道人影。慕洛雪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着赵瑾瑜离去的背影,转头看向了身边那道人影。 那是身穿古袍的女子,面容笼罩在薄纱之下,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与她极为相似,只是身材比之她更加高挑。只是这古袍女子脸上毫无神情可言,双眸紧闭,通体透着一股寒气,并不似活物。 慕洛雪看着身边从天庭遗迹中带出的先祖仙傀,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惹得先祖仙傀有所反应?”“元姬也联系不上了,出了什么变故么.....” 当赵瑾瑜来到院中,却不见白川的人影。他注意到院门开着,带着傻大个快步走了出去。 浮梦居的这一片独院外,连着的是一个观景台,可以看到赤明河的江景,傍晚乘风倒也颇有乐趣。只是眼下夜深人静,观景台处自然无人,夜黑风高之时还颇有几分骇人。 赵瑾瑜三人修为高深,自然是不怕这些,一出院门便看到白川站在观景台上,脸色凝重得眺望着赤明河的方向。 当白川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身看来,看到站在傻大个身边的并不是赵瑾瑜而是一个浑然陌生的中年剑客,眼神中微微透出些许的惊讶之色。纵然以神识观之,此人的灵力波动也与赵瑾瑜毫无关系,怎么看都不是同一个人。但是白川心里清楚,能够让傻大个那么老实跟着的,也唯有赵瑾瑜一人。 赵瑾瑜步上观景台,察觉到白川眼神中的讶色,解释了一句:“无相蛊的变化之术,巫蛮族的手段。” 白川有些惊讶:“巫蛮族族会将他族圣蛊给你?” “换来的。” 赵瑾瑜说的轻描淡写,但是白川心里清楚,想要让巫蛮族让出一条圣蛊那难度堪比登天,必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到手的。 她轻蔑一笑,喃了一句:“与虎谋皮呀.....” 赵瑾瑜笑了笑,也不反驳,也不打算和白川继续聊这个话题。他的目光便很快被江上的火光所吸引。 那艘三层高的楼船还在远处,并未靠近浮梦居。但那诡异的唱经声,隔岸而来,袅袅声听着并不真切,若有若无却又不绝于耳。 赵瑾瑜微微眯起眼,看着那江上徐徐前进的船楼,那浓厚的血腥气让江面上迷蒙起了一层红雾。在月光的照耀下,江面之下笼罩着一团巨大的黑影。那并不是楼船的影子,而是一个体型庞大的怪物。那怪物似是螃蟹,又似蜘蛛,庞大的身躯笼罩在水下,只透出黑漆漆的影子,一根根爪子四张着。 船只甲板上,一行行黑色文字如蛇游走,沿着船舷落入船只底部,那未名的怪物体型也在一点点得“成长”着。赵瑾瑜眼睛直勾勾得盯着那在水下托行船只前进的怪物,体内那股饥渴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甚至让他都有些慌神。 “滴答.....” 身边微弱的声响让他回过神来,扭头一看,身旁的傻大个此刻正淌着哈喇子,一幅垂涎欲滴的模样在看着那边,这可比赵瑾瑜还夸张得多。 白川看他俩的神情已经是不加掩饰的寒恶,身子朝边上挪了挪。 赵瑾瑜问道:“这也是居星山的手段?” “居星山有类似的手段.....”白川迟疑了片刻,但还是摇了摇头,“但是山主不会用这种手段的,伤天害理。” 不是那位山主么?赵瑾瑜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今天的变故都是那位太虚子搞出来的动静。但是白川既然说了不是,想来她也不会说谎。那会是谁呢? 白川突然间想到一件事,目光向身后的浮梦居看了过去:“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这家酒楼都没动静,莫非他们感觉不到?” “不止,江淮城有宵禁,可这船一路行驶,也未见官兵阻拦。”赵瑾瑜补充了一句,也向后看了一眼。在浮梦居的前堂客房,有几扇微微开着的窗户,隐约可见人影。 他心中了然,哂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地方有些我们这些外乡人不知道的习俗呀。” “习俗?”白川嗤之以鼻,“可我看这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 说是冲着“我们”,但其实并不准确。实际上,这艘楼船的目标,是赵瑾瑜和傻大个! 说话的工夫,楼船已经驶近,甲板上血腥诡异的一幕也被几人看到。饶是赵瑾瑜和白川的心性,在看到那自己扒皮拆骨的血腥一幕,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楼船最上层,有一名紫袍道人,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头戴一顶四四方方的帽子,手中摇着一杆五丈黄幡。他也注意到了观景台上的三人,双眸血红无比,带着癫狂的笑意,手舞足蹈似在跳大神一般: “五仙显威能,五神现真身,五鬼化灵身,五灵汇法相.....” “恭请太阴神麾下神将,助弟子除邪-” 紫袍道人突然咳出一口血雾,本就干瘦的身材突然间更加干瘪了下去,骨头上只包着一张皮囊一般,整个人矮了数分。可他的精神变得更加亢奋,血色的眼球凸起,额头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得喊着:“-雾公,临凡!” 随着话音一落,水面下的黑影陡然破水而出。 “轰!” 第164章 意指 “嗷!!!” 当那水下的怪物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嚎亮的咆哮声响彻整个江淮城。可周围的屋楼依旧是静悄悄的,只是偶尔间会有窗户翻动,隐约可见站在窗户后的人影,似是有许多人在暗中观察着。 直到这一刻,赵瑾瑜终于是看清了那怪物的全貌。那是水母一般的怪物,通体灰蒙蒙的,仿佛烂泥一样的躯体上有着一根根暴起的粗壮血管,嫣红的血液在其中流淌,血管从巨大的脑袋下伸展出来,仿佛一根根触手一般,每一根血管都连接着一个“人”,诡异的是那些“人”仿佛是拼凑起来的一般,有孩童的身躯拼接着老人的脑袋,亦有丰腴的妇人身体拼接着长胡子大汉的脑袋.. 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的脸上都没有五官,而是一个个古老的篆文。仙、神、灵、鬼...每个篆文后面,都跟着一个奇异的图案,像是画像又像是象形文。 白川轻嘶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雾公二十众?” 赵瑾瑜疑惑道:“你认得?” “太阴教的护教三上神之一。”白川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凝重,“太阴教擅统御诡邪术神,而这‘雾公便是其中佼佼者,这二十众,便是‘雾公统御的五仙、五鬼、五神、五灵,汲活人血肉三魂而生,每一尊都堪比天罡境的强者,而在雾公的统御之下,整体战力直逼顶尖陆地仙人。” 赵瑾瑜摇了摇头,他对于太阴教知之甚少。前世之时,太阴教横行的时候,他在玉仙峰潜修。待他下山之时,太阴教又彻底得销声匿迹了,即便是大周战乱,群雄并起的时候,本该是太阴教搅风搅雨之时,可他们也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有大能出手剿灭了这群邪修。 所以赵瑾瑜对于太阴教的了解,基本上也只局限于道听途说。不过他倒是有些疑惑:“柱国大人应该没怎么离开过忘川之地吧?为何对太阴教这般了解?” “居星山与太阴教.....有些渊源。”白川似乎有所顾忌,说得很是含糊,“不过现在算是天敌一般吧,本来渊哥下山是要准备着手清理大周境内的太阴教徒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瞥了一眼赵瑾瑜。赵瑾瑜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他自然知道白川的意思,姬如渊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来得及整治大周境内的邪恶组织呢,就先载在了他的手上。 白川看了看周围,忌惮道:“看来这江淮城是不能待了,得抓紧时间离开。” “为何?” “雾公出现在这里,这说明这江淮城早已被太阴教渗透了,只怕这城中大半人都成了太阴信徒,现在不走,你是打算屠城再走么?” 赵瑾瑜皱眉:“有这么夸张?这里可是江淮。” 江淮城乃是大周最繁华的城池之一,甚至从交通便利这点来看,战略地位甚至比京都还高,属于打战时兵家必争之地。更重要的是,此地毗邻京都,坐马车也不过数日的时间,这里被太阴教渗透成筛子的话,京都会一点都没有察觉么? 白川冷笑道:“姬星河那个蠢货,或许觉得太阴教也是可以合作的呢?” 她这么一说,赵瑾瑜顿时恍然。还真是.....像是当今陛下会做出来的举措。 赵瑾瑜思索片刻,唤了一声:“青雀。” “大司祭,我在呢。” 青雀飞到他的肩头,看着江上的怪物,有些胆怯:“啊,真丑。” 赵瑾瑜笑了一声:“看着丑,说不定味道意外的不错呢?” 青雀:“?” 白川:“?” 傻大个没说话,他从一开始就在对着“雾公”流哈喇子,直勾勾的小眼神挪都挪不开。 一句玩笑话过后,赵瑾瑜说起了正事:“你回一趟京都,和我爹说一下江淮的情况。” 青雀正要答应,白川却有些不满:“你要管这里的闲事?” 赵瑾瑜笑道:“这可不是闲事。” “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南疆,没有帮手,你要一个人对付山主么?”白川严肃道,“事先声明,我不会帮你对付山主。” 她虽然选择了和赵瑾瑜合作,她需要赵瑾瑜帮她为姬如渊度金身成圣,可居星山山主和她之间同样交情匪浅,当赵瑾瑜和太虚子之间的矛盾不可化解之时,她能做的也就只有保持中立了。 虽然白川不知晓赵瑾瑜和巫蛮族那边究竟做了什么交易,但是他能够成为巫蛮族大司祭,更是让巫蛮族将无相蛊都交给了他,想必关系是非常紧密的,请动巫蛮族的柱神相助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巫蛮族九柱神,虽然远不如大周九柱国,更是被限制在南疆之地无法离开,但九柱神每一尊都达到了陆地仙人之境,加上赵瑾瑜自己和实力不详的傻大个,在山主手下保住赵瑾瑜性命的可能还是极大的。 赵瑾瑜意味深长道:“柱国大人或许是忘了,我赵家要面临的难题,可不仅仅是居星山山主。” 是啊,居星山山主是他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但是赵家的难题又怎只会是居星山山主呢?前世之时,赵家可没有招惹到居星山,可结果呢?家破人亡!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赵瑾瑜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如今赵成武在朝堂展露了自己的獠牙,姬星河那个疯子不可能毫不作为,而一旦京都发生暴乱,赵瑾瑜被居星山山主逼走赶不回京都,赵家军队又远在南疆无法第一时间赶赴京都,那么赵成武就危险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被太阴教渗透成筛子的江淮城就成了瞌睡时送来的枕头了。若是赵家能够取代太阴教暗中掌控了江淮城,那么便可驻兵于此,一旦京都暴动,从江淮城顺着水路下去,抵达京都不过只需要半日的时间罢了。 至于姬星河?他若是没有与太阴教合作,那么也只会以为是太阴教内讧,换了一批人罢了。若是他真与太阴教合作了,也无法将江淮城这腹要之地被奸邪渗透的事往外说,这绝对会掀起整个朝堂的轩然大波,纵然他力排众议派兵收回江淮城,大不了也只是敌进我退罢了,但这样不也是减轻了在京都的赵成武的压力了么? 这些事,赵瑾瑜想得到,不过不会亲自去做,只要知会老爹一声,想来老爹这老狐狸的考量比他要完善靠谱的多。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权谋之事,赵成武可比赵瑾瑜玩得溜多了。 第165章 太阴教的魔力 赤明河河对岸,隐藏在暗中的泉先族们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元姬和月曦都看到了观景台上的赵瑾瑜,可赵瑾瑜早已用无相蛊变化了容貌,二人压根认不出来。 她们只是看到一直与赵瑾瑜形影不离的傻大个和那个漂亮得像是个妖精似的女人跟在了一个略显颓气的陌生中年剑客身边,这几人面对雾公时,都不见惊慌之色,和身边人旁若无人的交流的那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觑得对视了一眼。 “怎么办?还动手么?” 元姬小声得询问着月曦的意见。 月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人都不在,动手?和谁动手?” “也是嗷...” 二女顿时心中犯难,她们明明得到了慕洛雪的通风报信,知晓赵瑾瑜跟着出来了,本以为是掳走姑爷的好机会,可结果现在连人影都不见了。 莫非是神主大人谎报军情? 这赵瑾瑜不露头,慕洛雪又笃定赵瑾瑜离开了院子,一时间元姬有些犯难,这想速战速决也做不到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静观其变了。 月曦看着江面上的雾公,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雾公二十众”的名声,在大周境内算是名声不小,但对于远在北荒无涯海的泉先族来说还是很陌生的。 月曦不知晓江面上怪物的来历,可她认得出自己应该对付不了这怪物。 “恐怕今晚需要神主一同出手了。”月曦沉了口气,说道,“没有仙祖仙傀,我未必是这怪物的对手。” “?” 元姬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那江面上的雾公。 她对此毫无概念,但是值得大神将这么慎重,这东西.....不会也是阳仙境的吧? 什么时候,陆地仙人成了路边的大白菜?明明在来京都之前,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还以为是古老的传言呢,可结果来了京都一个一个的往外冒。 二女说话的工夫,江面上突生异变。 “嘻嘻嘻嘻嘻嘻.....” 一声声怪笑声响起,这声音似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捉摸不清楚方向。 雾公扬起身子,遍布躯体的孔洞喷出一道道浑浊的灰雾,江面上逐渐变得模糊不可见。 而在灰雾之内,一道道黑影蹿飞而出,在江水上如履平地般的狂奔着,身后一根根粗壮的血管如同脐带一样将它们与雾公相连。 江面上的灰雾,也渐渐得侵袭到了元姬月曦所在的江岸边。 一缕灰雾钻入了元姬的鼻腔之内,让她身子不由自主得摇晃了一下,只觉得一股天旋地转之感涌了上来。 她用力得晃了晃脑袋,抬头之时,却发现身边不再是赤明河的江岸边,身边人也不再是同族的同胞。 那是一座古刹,高台上供奉着一朵青玉莲花,一名紫袍道人盘膝端坐在莲台中间,看不清模样,仿佛被白光笼罩。 而她就跪在高台之下,虔诚得跪在蒲团上,抬头看向高台上的青玉莲台中那道身影时,眼神中满是狂热与虔诚。 在她身边,好像还有密密麻麻无数人,如她一样跪坐着,双手合十在祈祷着什么。 “诵我名者,可得长生.....” “念我形者,可见天轮.....” “笃我教者,可免三灾.....” “吾名-太阴道玉.....” 当元姬虔诚得向青玉莲台上的紫袍道人跪拜行礼的那一刻,脑海中似是响起了万民诵念之声,男女老少的声音皆有,却又诡异得协同着合作同一个声音。 可当紫袍道人的名讳即将被报出的那一刻,她突然间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那一刻,就仿佛大脑被人撕裂,硬生生往里塞着东西的感觉。 一段段陌生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中,但当她想要仔细看清之时,却又发现那些记忆片段是那样的模糊。 “啊啊啊啊!!!!” 尖锐的尖叫声让她瞬间惊醒过来。 也正因此,元姬没有听完那个名字。 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却发现月曦在她身边紧紧得抓着她的手臂。 这是元姬第一次在月曦的眼神中看到惊恐之色。 她正疑惑之际,月曦惊恐得喊道:“不可以听那个名字!” 元姬愣了许久:“你也听到了?你.....” 她还没说完,月曦的七窍开始流血,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下一刻,月曦猛地仰起头,嘴里发出一声兴奋的喊声:“弟子拜东门.....” 话到一半,硬生生戛然而止。 月曦脑袋猛地垂下,脸色极其难看,片刻之后猛地往地一吐。 那是小半截的舌头。 当她吃力得仰起头看向元姬时,额头早已是大汗淋漓,整张嘴都满是血迹。 “大.....大神将?!” 元姬已经傻眼了,呆愣愣得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半晌才回过身来想要搀扶月曦。 可月曦摇了摇头,面露焦急之色,指了指身后。 在她们的身后,是泉先族的其他族人们。 月曦实力高强,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摆脱雾公的侵蚀。但并不是泉先族每一个人都有她这份实力的。 此时此刻,身后的泉先族族人们已经有将近三分之一人双眼通红,在口中喃喃着什么,神神叨叨的模样,和那艘楼船上自残的人不能说极为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赵瑾瑜一直不明白太阴教有什么魔力,能够让那么多的人虔诚信奉,若是看到现在的泉先族那么他大致上也就可以明白了。 要知道泉先族乃是古神氏族,而追随慕洛雪的这一批更是没有修为低于阴煞境的高手,可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人抵御不了雾公的侵蚀,也就难怪这江淮城几乎成了太阴教的驻地了。 月曦咬断了小半截舌头,眼下不能说话的她只能焦急得指着元姬。 元姬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让她赶紧联系慕洛雪,连忙手忙脚乱得去掏那面小镜子。 可就当她刚拿出小镜子,还么来得及施法之时,突然间一声空前绝后的巨响自江对岸响起。 “轰!” 一道剑气,贯穿整个赤明江,斩断了所有雾气。 如同银镜般的江水,硬生生被分隔两边,露出了湿泞的河床,久久未能愈合。 地面上,一道身影如炮弹一般弹射向空中,直冲雾公那庞大无比的身躯。 “嘿嘿,吃、吃,姆唔姆唔.....” “嘶!!!~” 雾公凄厉的惨叫声,在整个江淮城上空回荡。 第166章 分头行动 江淮城的上空,灰蒙的雾气被赤红的血气冲散。 而那血气的主人,此时此刻正趴在雾公的胸腔下腹,魁梧矫健的身躯像是猴子一般灵敏,抓着雾公腹腔下那一根根牵连着二十众的“脐带”,用力一撕,那坚韧的“脐带”便被扯断,流出蜜蜡一般的晶莹液体。 傻大个看着那晶莹液体,竟是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举起“脐带”仰头痛饮一般,饮下了那晶莹液体,不多会脸便红了起来,打了个饱嗝,摇头晃脑得像是喝醉了一般。 原本不可一世的雾公,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瑟瑟发抖着不敢反抗,只能一声声得悲鸣着。 这一幕,被元姬和月曦看在眼里,不由得傻了眼,呆愣愣得站了许久。 好半晌之后,元姬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喃喃道:“姑爷身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猛人了啊?大神将,我们还掳得走姑爷么?” 月曦说不了话,但是此刻脸都快黑了。 一剑劈开大江的剑客,手撕太阴教“雾公”的猛人.还有一位没出手,但难保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 在这三位眼皮子底下掳人? 这不是开玩笑么? 难怪大周皇室明明有九柱国坐镇,却拿不下一个赵家,赵家的底蕴,竟是如此深厚么? 相比之下,北荒古神氏族间连年的纷争都像是小打小闹了。 月曦心中颇为震撼,但她有一点想错了,那便是大周九柱国效力的是大周王朝,而不是大周皇室,就比如此时此刻九柱国其中一位就在那隔岸的观景台上吃瓜看戏呢。 二女都不说话了,只是意识到之前以为半道掳走赵瑾瑜是手拿把掐的事情这个想法有些想当然了,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嗔!” 观景台上,白川抬起右手,大拇指与中指相扣,作拈花状,口中轻呵一声。 这一声如古钟般悠扬,声入耳中,瞬间让人脑子清明过来。 赵瑾瑜瞬间觉得脑子清明了不少,一剑斩中一个怪人,那怪人怪笑了几声,身体消散于雾中,又从雾中再一次凝聚。 他持剑后立,皱起了眉头。 这“雾公二十众”的“仙神灵鬼”实力并不算强,可是手段极其诡异,如同他那可斩人寿元的“斩年华”剑意一般,每一次攻击都会偷取他身体的一部分。 血气、寿元、灵力、意识。 最重要的是,这“二十众”仿佛不死之躯一般,斩灭一具便会重生一次,这就让人感到分外棘手。 赵瑾瑜侧目看向白川,无奈道:“柱国大人,您这般看着,不好吧?” 白川轻哼了一声:“太阴教的雾公虽厉害,但赵世子应该还应付得了吧?更何况,你怎知我没有出手?” 赵瑾瑜上下扫量了一眼手作拈花、姿态好看的白川:“柱国大人这是.....跳舞助兴?” 白川一直冷冰冰的表情顿时绷不住了,愠怒得瞪了他一眼。 她咬着牙道:“太阴教的邪神多有蛊人心神的手段,这是居星山的明心诀,我是在为你清明心智。” 赵瑾瑜问道:“既然居星山对太阴教了解颇多,那烦请柱国大人告诉我,这雾公该怎么对付?” 白川摇了摇头:“渊哥拜入居星山之前,居星山也是有过其他的弟子的,也曾入世铲除太阴教,这三上神之中的雾公被除过三次。” “三次.....” 赵瑾瑜一愣,扭头看向江面上的怪物。 可人家这不活得好好的么? 白川叹了口气道:“不管是歼灭二十众,还是铲除雾公本体,但最终它都会再一次出现,所以具体怎么才能彻底消灭雾公,至今都无人知晓。” 她看向赵瑾瑜,郑重道:“所以我的建议是别管江淮城的事了,直接离开这里去南疆,你若要走,这雾公还拦不住你。” 赵瑾瑜沉吟了片刻。 若是一走了之,确实是省事了,专注对付居星山山主便好。 可江淮城这一次被太阴教渗透,这对赵家来说是暗中掌控江淮城的好机会,但不除雾公,只怕老爹应付不了。 就算能应付,那也必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赵瑾瑜知道自己老爹的性格,赵成武是断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哪怕要死不少人也是如此,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出手解决。 他一边对付着“二十众”,一边问道:“前几次居星山的人消灭雾公,雾公隔了多久才出现?” 白川一听他这话,顿时明白他的想法,有些无奈,但还是如实告知:“若是乱世,十年便会再次出现,若是太平盛世,百年都未必出现。” “十年.....”赵瑾瑜喃喃了一句,然后点点头,“十年也足够了。” 白川警告道:“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我告诉你方法,一般人也下不去手。即使你下得去手,我们也没有那么时间.....”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间袭击赵瑾瑜的二十众之中,有一具脸上写着“仙”篆字的怪人惨叫一声,身影“砰”得一声化为雾气,没有再次凝聚。 两人的目光很快被江上的雾公本体所吸引,二人目力都是极好,一眼便看到了在雾公腹下扯断“脐带”痛饮的傻大个。 赵瑾瑜:“.....” 白川:“.....那原来是能吃的么?!” 当赵瑾瑜一行人与太阴教交上手之时,慕洛雪也没有闲着。 她不知何时,已经从浮梦居中出来,但是并没有前往赤明江那边,而是游走在了江淮城之内。 江淮城的街道上,一片昏暗寂静,路上莫说是行人,便是打更的更夫都不见踪影,即使是夜间营业的勾栏青楼此时此刻都是屋门紧闭,不见烛火灯光。 慕洛雪身后跟着与她容貌极为相似,但是更加高挑的先祖仙傀,一人一傀儡仿佛母女一般。 她自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出来闲逛,更何况带着仙傀。 “前世时,姬星河身陨之处,太阴教分外活跃了一阵,原本以为逢乱世便是此等邪教兴盛之时,但突然某一天所有太阴教的人都销声匿迹了。” 慕洛雪走在长街的青石板上,脑海中回想着前世发生的事情:“不过前世太阴教活跃之时,我已脱困,也曾见识过他们的一些手段。” “太阴邪神若现身,周围必有它的神坛,唯有毁去神坛,才能真正伤害到它的本体!”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找到“雾公”的神坛! 第167章 仪式 太阴教不好对付,这是人尽皆知的。 在大周之前,是诸国并立的时代,那个时候的太阴教比之现在更为鼎盛,最强盛之时甚至一个国家都在它的掌控之中。也唯有大周吞并诸国,完成大一统,让乱世平定之后,太阴教的动静才小了许多,只有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至少明面上没有太过跳脱。 但大周立国,所经历的不过二世。先皇是开国君王,而现在的姬星河是二世。算算时间,前后才不过三四十年。所以太阴教的阴影,一直都还在,就像是大周的跗骨之蛆一般,虽不致命但难以根治,时不时还会阵痛一阵。 大周立国,便对太阴教发起过围剿,而在慕洛雪继位之后,也同样担心着太阴教的问题,但只有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异教出现,那真正让人忌惮的太阴教却再也没出现。但她从未懈怠过,一直提防着太阴教,真正让她对太阴教开始有深入的了解的,还是姬如渊留下的手札。 这位皇叔,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接触的很少,只知晓他是居星山出身,而且似乎与姬星河有些矛盾导致他直到隐仙峰开启之前才回到大周皇朝来。姬如渊留下的手札中,对太阴教有着很详尽的描写,甚至连太阴教的一些机密都有记载。例如太阴教信奉的太阴真君座下有三上神,此外还有三十六天神只,以及一尊具有实体的真神“妄”。 这一次出现在江淮城的,便是太阴教三上神之中的“雾公”,能够统御“雾公”的,想来是太阴教的大人物亲临江淮城了。 “黄俞与太阴教有勾结,不过看这老狐狸前世的表现,并不像是被侵蚀心智的样子,是虚与委蛇互取所需,还是.....”慕洛雪想到了黄俞,只是不知晓这老狐狸与太阴教的勾结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晓他在太阴教中的地位如何。虽然她现在与黄俞有了一定的合作,但是这不代表她对太阴教有所改观。太阴教必须死! 更何况,这一次太阴教召来雾公,似乎是冲着她来的。是因为太阴教通过黄俞,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么?慕洛雪心情颇有些沉重,暗暗下定了决心:“及早解决这个麻烦吧,不能让这个麻烦影响到相公。”她哪怕想过让赵瑾瑜知道一些自己的事情,但是也绝不想让赵瑾瑜知晓自己与太阴教之间还有那么点联系。 江淮城的东面,有一处本城最大的坊市。这里原本是商贾交易之地,若是白天来,便会看到许许多多的摊位,从吃穿用度到异国奇物应有尽有,可谓是热闹非凡。不过夜到三更,再热闹的地方也会冷清下来。只是今晚似乎有些不同。 坊市中央,垒起了一个大型的篝火,在火焰当中摆放着一处祭台,祭坛上是一尊神像。这神像足有数丈之高,四四方方的脑袋每一面都是一张脸孔,作“嗔痴喜怒”四相,而最为诡异的便是它身后密密麻麻的手臂,每一只手上都捏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细细一数,恰好是二十之数。神像是泥塑的死物,但那二十只手上拿着的婴儿却是活的!篝火摇曳,摇动的火舌带着滚滚热气向上一冒,那一个个小婴儿身上脸上通红一片,发出“哇哇”的大哭声。 而在篝火前,密密麻麻不知跪了多少人,只是粗看怕是以为全城的百姓都来了!在场众人之中,只有少数一些人还站着。为首的二人中,其中一人身穿官服、戴着翅帽,留着两咎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虽是身披官服但怎么看都有些贼眉鼠眼。而另一人,是一身披青袍的老道,道袍上绣着一幅星河图,腰间挂着一根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舌头,长长的舌头垂落到地上,还如同活物般在蠕动。 两人周围,有不少身穿府衙衣裳的官兵,披甲挂刀、列队两排,一幅严阵以待的模样。两人在密探着什么的时候,那人群中跪着的一名抱着孩童的妇人突然间起身冲了过来,还未等靠近便被官兵一把拿下。 “府丞大人!”那妇人被人按着肩头匍匐在地上,脸上被靴子踩进了泥地里,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将襁褓中的孩子高高举着,状似疯狂得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月份也对!月份也对啊!”林德吓了一跳,皱起眉头,脸上不掩厌恶之色,对官兵呵了一声:“押下去!”“是,大人!”官兵领命,押着那妇人带了下去。那妇人不甘的喊声再次响起:“您发发慈悲,让他也侍奉吾神吧!求.....”乞求声渐渐远去。 青衣老道走到林德身边,笑了一声:“事到如今,大人这是心软了?”林德转过身来,弯着腰拱拱手,露出谄媚的笑容:“哪里哪里,不过那妇人的孩子下官让人查过,月份是对,但年岁不对,大了一岁。”青衣老道瞥了他一眼:“大了一岁也可。”林德讪讪笑道:“是,下官下次知晓了”青衣老道不甚在意,笑道:“此间事了,大人便可调回京都,荣升六部,老道在此道贺了。”林德吭哧了几下,脸色难看岛:“下官只求保住性命。”“都是为当今那位办事,大人何来如此忧虑?”林德顿时面露苦涩:“下官愚昧,摸不透上边的心思。”若非如此,他当年堂堂大周开国以来第一届科举的状元,又怎会被排挤出京都呢? 青衣老道看着他,玩味道:“大人是想知晓陛下与我教合作,在这江淮城究竟想做什么?”林德立刻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玩笑,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其他的不知道,但是知道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还是懂的!可青衣老道像是没看到他的抗拒,自顾自说道:“有些东西,陛下想从京都带出来,但他做不到,只能来求我们了,而江淮城便是一次尝试。”“下官没想知道.....”“若是成功,陛下便可横扫寰宇,若是失败.....”他看了看身后虔诚祷告的江淮城百姓,笑容依旧和煦,“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第168章 仙傀出手 林德看着那四周跪地的百姓,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不忍。 他这一生,算不得清官,逢年过节若是有冰炭供奉他也收来,若是遇到官司事,只要不是人命官司,那是谁给他送礼谁便占了礼。底下人都骂他是贪官污吏,他自己也觉得骂得也对。他本胸无大志,也没想过去当什么京官,屁股底下的位置也不想往上挪,只想安安稳稳得混到退休,告老还乡之后能够当个富家翁。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算不得什么好官,也做过不少坏事,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为虎作伥荼毒一城百姓啊!他不敢。可林德没有的选择,就好像那刚正不阿的府尹,刚说出一个“不”字,就被这看似和善的老道斩了脑袋拿出去喂狗了么? “造孽啊.”林德不忍心看,侧过身来,心中颇有些唏嘘。 也就在这时,那篝火中的四面神像突然间振动了起来,那背后二十只手突然间断裂了一条手臂。那只手臂上抓着的小婴儿失去了支撑,朝着下方的火堆坠去。 青袍老道突然间脸上笑容一收,难以置信得看向了浮梦居的方向。 “哇....哇...”那坠入火堆中的婴儿发出了哭声,眼看着便要被火焰吞没。可就在这时,天空中,一片雪花飘落。 跪在坊市中的百姓们纷纷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之色。如今已是立春之时,天气虽乍暖还寒,可这月份飘雪花还是头一次见。整个坊市的温度陡然下降,让在场众人不禁开始寒颤哆嗦。 林德同样仰头看着,伸出手想要接下一片雪花。当雪花在他手心消融成雪水的那一刻,突然间他感觉到手心一阵发热,那点点雪水竟是化作冰刺洞穿了他的手掌。 “啊!!”他捂着手痛呼不已,身旁的青袍道人一把将他拽住,拽到了神像之下。那四面神像周围似有无形的防护罩,隔绝着那飘零的雪花。可青袍道人只来得及拽走林德,在场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啊啊啊啊啊!!!”一道道冰锥从在场众人的身体中刺出,带着一缕猩红的血雾散向空中。如同割麦子般,倒下了一片人。现场顿时化为了一片血腥之景。 “踏踏踏.....”当整个坊市安静了之后,响起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突兀。那是一名绝美的白发女子,身材高挑,只是那绝美的脸蛋煞白一片,更是没有半点表情,身上散发着的寒气不似活人。 她朝着四面神像的方向看去,和青袍道人互视了一眼。下一刻,她的身体化作了一趟水,“砰”得落在了地上,蔚蓝的水流在地上疾行,朝着四面神像袭去。 青袍老道眼皮直跳,对方这手段他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立刻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来,血雾在他面前凝聚,双掌一合化为一枚黑色的诡异文字,喝道:“以血为祭,请天尊睁眼!” 那枚黑纹落入四面神像的眉心,原本泥塑的死物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内部传来几声“轰轰”,表皮的石粉簌簌抖落。下一刻,神像上“喜怒嗔痴”四张面孔同时睁开眼,各发射出一道极光,扫向四面八方。 青袍道人双眸蒙上了一层血气,借助神像之力,周围的一切都在他面前变得无所遁形。那奇怪的白发女真身所在他立刻有所洞察,立刻伸手摸向了挂在腰间的那条不知是何奇兽的长舌炼制的法器。 可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响起!“嗖!”一道金光划破黑夜,携天崩地裂之势席卷而来。“噗呲!”一声金铁入肉声响起,青袍老道的手掌被一只金箭洞穿,刺入那条长舌法器,又贯穿了他的大腿。 青袍老道扭头看向金箭射来的方向,血红的双眼看到了那背对圆月站在屋顶之上的白发赤瞳女子,嘶得吸了一口 气:“还有一个?”他再一次忍不住看向浮梦居的方向,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雾公那边遭遇了什么?怎会连二十众都被斩灭一具?” “那吞吃了吾神身躯的,究竟是什么人?黄俞究竟惹到了什么人?”“不行,我一己之力,哪怕有雾公相助,恐怕也完全不够。”虽然回收“妄”的躯体很重要,但那是黄俞惹出的祸事,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黄俞那个外人赔上性命!得找帮手! 青袍老道下定主意,左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张黄符,用食指中指夹着,立于面前:“弟子拜请神,恭请极风天御风真君,助弟子脱困!”黄符自燃,而青袍道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声,身体血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榨出,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变得形同皮包骨头的骷髅一般。 但在下一刻,平地忽起风,一缕怪风打着旋儿卷来,青袍老道身子一转,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旁的林德都看傻了。这是.....跑了?那我怎么办? 青袍老道一跑,那原本栩栩如生的四面神像闭合上了眼眸,再一次变得死气沉沉。神像周围那层无形的防护瞬间消失,地面上的水流再一次汇聚,在林德面前化作了那白发女子。 “好汉饶命!”林德立刻选择了跪地求饶,磕头磕得砰砰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也是卑鄙所迫,饶命饶命.....” 可惜他求饶错了对象,仙傀只会按照指令行事。她抬了抬手,指尖一道细细的水流分出,如细绳一般绕住了林德的脖子,然后牵了牵手指..... “蹭”一声,人头腾飞半空,鲜血喷涌而出,一具无头的腔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正当仙傀做完这些要离开的时候,突然间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她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着那摊燃尽的篝火。篝火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表面都快被火灼成了焦炭。那是之前坠入火中的婴儿,依旧还活着,只是奄奄一息。当那声微弱的哭声响起,仙傀的眼神似乎变得灵动了一些。 第169章 顽强的生命力 “还活着?” 慕洛雪从仙傀手中接过那奄奄一息的婴儿,表情有些意外。 这是个女婴,身上大片大片烧伤的痕迹,散发着一股糊味。 慕洛雪探了探小婴儿的鼻息,确定还有一息尚存之后,松了一口气. 她脱下了外衣,将小婴儿裹了起来,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但当身后的啼哭声响起,慕洛雪抱着孩子回头看去,不由得一阵头疼。 四面神像身后密密麻麻的手臂上,挂着一个个婴儿,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长小孩的树一般,此刻哭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些孩子该怎么办呢?” 慕洛雪微微蹙眉,轻声喃喃了一句,有些犯难。 总而言之,先把孩子们都给摘下来吧。 ··.··. 浮梦居外,观景台上。 赵瑾瑜正准备出手去帮傻大个,将这雾公控制的二十具“仙神灵鬼”给斩了。 可正当他要离开观景台的那一刻,江面上的雾气突然间消散了。 消散的不仅仅是雾气,还有那庞大怪异的“雾公”身躯。 “哗!” 原本被雾公驼在背上的楼船,瞬间从半空中砸向了赤明江的江面,一时间激起大浪,向着岸边冲击。 “嗯?” 赵瑾瑜愣了一下,这雾公这么不堪一击么?自己还没出手,它就倒下了? 一旁的白川似乎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泼冷水道:“跑了。” “跑了?” 赵瑾瑜有些纳闷得摸着下巴:“这都还不算正式交手,怎么就跑了?” 白川想了想,说道:“或许这一次本身就只是一次试探?” 话刚说完,她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对,连雾公都出动了,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次试探。” 她看向赵瑾瑜,问道:“之前我都没有问过你,你究竟是怎么招惹上太阴教的?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是你。” 如果说这一次只是他们碰巧碰上,那么这事儿也太巧合了一些。 要知道像是雾公这样的“三上神”,哪怕是太阴教的三位座首亲临,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举行淫祠祭祀才能够驱使,而且雾公的行动很明确,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赵瑾瑜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之前从隐仙峰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撞见了一伙太阴教的人。” 白川疑惑看他:“难道那伙人中有太阴教的重要人物,被你杀了?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连雾公都出动了。” “可能和我吃了一点东西有关.....”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应该是和雾公差不多的东西,不过只是一截触手......” 赵瑾瑜详尽得描述了一下傻大个带他吃下的那黑乎乎的触手,白川听完之后冷不丁说了一句:“妄。” “.....突然学狗叫做什么?” 白川美眸流转,狠狠得瞪了他一眼:“我是说太阴教的真神'妄',你和傻大个吃下的是“妄”的躯体。” 她向后退了一小步,不动声色但又有些警惕:“不过你们为什么吃下了“妄'的躯体,却没有任何影响?” “什么影响?” “例如总是出现幻觉,想要虔诚皈依一道身影之类的?” “?” 赵瑾瑜满脸问号,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若说有什么影响的话,也只有一些好的影响。” 白川狐疑得歪头看他:“真的?” 赵瑾瑜反问道:“柱国大人和我相处也有些日子了,难道自己感觉不出来吗?” “这就奇怪了.....”白川不解得低喃了起来,“妄的躯体,纵然是在太阴教内部,也唯有最虔诚信奉着的太阴真君的人才可持有,否则光是留在身边,都有可能发疯。你们连太阴真君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连吃下都没有关系?” 这显然是超出了白川的认知,哪怕是在居星山这样与太阴教长久敌对的势力里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赵瑾瑜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他和傻大个都修行着《大日金身诀》的缘故,又或许是傻大个从花玉楼那儿得到的那些种子有关系。 白川只当赵瑾瑜这般不解释是对她有所隐瞒,想了想两人的立场,轻哼了一声也就没再问了。 雾公撤了,但那一船的太阴信徒却留了下来。 当赵瑾瑜与白川赶到赤明江江心之时,那艘楼船已经侧翻了,大半个船身入了水面之下,不少人正在江中扑楞着,高呼救命。 赵瑾瑜看着这些江淮城的百姓,迟疑了许久,向白川问道:“这些人是被挟持的,还是.....” “不用救了,也没得救了。”白川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被太阴教洗脑的信徒,救回来也依旧是些祸害。” “没得救?” “至少居星山没有办法。” 赵瑾瑜轻叹了一声,背过身去也不去看了。 他这一背过身,就看到傻大个正浮在江面上,两只手不断得打捞着河水,脸上的表情沮丧无比,像是不理解到手的“美食”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 “傻大个!” 赵瑾瑜朝他喊了一声,傻大个听到他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看到赵瑾瑜之后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傻笑得咧着个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来,朝着赵瑾瑜兴高采烈得挥手着。 等到傻大个游到他边上,不高兴道:“弟,弟,跑了,这边.....” 他指着东边的一个方向。 赵瑾瑜有些意外,不出所料的话,傻大个指着的是雾公逃跑的方向。 他没想到傻大个竟是能够感知到雾公的位置,说起来这家伙似乎对于太阴教的东西也分外的敏感。 傻大个不想放跑送到嘴边的美食,但是白川立刻反驳道:“没那么多时间耽搁。” 两个不同的意见,各有利弊。 去追杀雾公,诚然可以帮助赵成武扫清暗中掌控江淮城的障碍,但是再追下去,或许会惹来太阴教其他人,要知道雾公也只是三上神之一,若是他被拖住,被居星山山主追上,那就只能他自己来面对居星山山主太虚子了。 思来想去,赵瑾瑜还是放弃了去追杀雾公的想法。 江淮城的麻烦,还是老爹亲自去处理吧。 第170章 婴儿树 江淮城的事情,对于赵瑾瑜来说算是告一段落了。 至于江淮城为何会被太阴教渗透,城中又有多少太阴信徒……诸如此类的事情,他也只能让自家老爹自己去处理了。 “走吧。”赵瑾瑜见傻大个回来了之后,便对白川说了一句。 白川问道:“去哪?” 赵瑾瑜转身朝着浮梦居的方向走去,道:“当然是回去睡觉了,大晚上的又没有船南下。” 白川有些无奈,这江淮城现如今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满城皆敌。或许路边的乞儿、看似人畜无害的孩童,都有可能是太阴信徒,冲出来发动自杀系袭击也说不定。 照她所想,理应尽快离开江淮城,可没想到赵瑾瑜心这么大,还想着回去睡觉。不过白川也未反对,毕竟连雾公都跑了,太阴教应该暂时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 当赵瑾瑜回到浮梦居之后,本想去看看慕洛雪。今夜动静较大,也不知小傻子被吓醒了没有,若是醒来自己却不在身边,指不定会有些惶恐害怕。 可他一进院子,就看到原本被他支去京都报信的青雀去而复返,正在这儿等着他。 “大司祭!”青雀一见到他,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 赵瑾瑜疑惑道:“不是让你去京都么?怎么回来了?” “我本来想立刻去京都的,但是路上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她咋咋呼呼地指着城东的方向,因不知看到了什么,有些语无伦次。 赵瑾瑜问道:“什么东西?” “死人,好多好多死人!好像是什么祭祀活动一样。”青雀小眉毛都快纠到了一块儿,咋舌不已。 死人?祭祀活动?赵瑾瑜微微皱眉,心想莫不是太阴教搞的鬼? 想到这儿,他对青雀吩咐道:“你在这儿稍微等我一下。” 赵瑾瑜快步走向西厢,找到白川,将青雀发现的事情告知于她。 白川并不惊讶,理所当然道:“这不奇怪,太阴教的邪神若要出手,少不了要举行淫祠供奉,更何况是三上神之一的雾公,只怕是要献祭不少人才换来雾公的出手。” 也正因为驱使雾公的代价极大,白川才对今晚太阴教这雷声大雨点小的行为感到费解。 她思索片刻,主动说道:“去看看吧。” 赵瑾瑜惊异道:“我还以为柱国大人会奉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左右不也是明早才离开么?去看看也没什么。”白川说道,“更何况,我也好奇这坐镇江淮城的是谁,能够驱使得动雾公。” 赵瑾瑜点头道:“行,那便过去看看。” 在青雀的引领下,赵瑾瑜和白川很快来到城东的坊市。 当他们抵达之时,皆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入眼之处,尽是匍匐跪地的尸体。这些人是江淮城的百姓,也是被太阴教蛊惑的太阴信徒,依旧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动作——向那坊市正当中的四面神像跪拜。 他们身上并无太多伤势,只是身体上有几个孔洞,像是被利刺、锥子之类的东西洞穿。 坊市的青石板上鲜血已然凝固,如同血豆腐一般,让人无从下脚。 那架起的法坛上,矗立着一尊四面神像,法坛下方垒着高高的篝火,仿若要让这泥塑神像于火中重生。 法坛旁边,还能看到一具无头的尸首,身着官府服饰。 赵瑾瑜漫步其间,眼皮直跳:“这是何人出的手?” 白川微微掩鼻,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嫌恶,语气倒是平静:“许是路见不平的侠义客吧。” “终究只是些愚民百姓。” “赵世子不知,一旦被邪神意识侵蚀,这些百姓便是无救了,杀了才是正解。” 白川停顿片刻,说道:“之前你不是问我如何解决雾公么?有人替你做了,你看看这满地尸首,赵世子可下得去手?” 赵瑾瑜环顾四周,轻叹了一声。 如有必要,他下得去手。可终究心里会有些许不适。 “太阴教当真是害人不浅啊。” “是啊,所以居星山才会以铲除太阴教为己任。” 赵瑾瑜望着周围的惨状,说道:“看起来今日之事,并非太阴教临时起意,如此大规模的祭祀,若不是提前筹备谁能信?也就是说他们早就算准了我会来江淮城?太阴教怎会知晓我的行踪?” 白川摇了摇头:“渊哥以前虽会将一些门中典籍与我分享,但我此前并不感兴趣,对太阴教的手段了解有限,只知晓他们一些神通术法与居星山相似。居星山能够锁定你的位置,那么太阴教应该也有类似手段。” 赵瑾瑜下意识摸了摸挂在胸口当作挂坠的小兽角,这青雀从南疆带来的小玩意可助他躲避居星山的追踪,按说太阴教就算有类似手段,也该失效才是。 “难道是因为‘妄’的躯体么?”他突然想到此事,难道是因自己吃下过“妄”的躯体,所以太阴教才能够借此找到他并对他下手? 最重要的是,吃下“妄”的躯体的并非他一人,还有另一个人。傻大个手上可没有他这兽角之类的东西。 如此看来……这一路上只怕要时常遭受太阴教的骚扰了。 赵瑾瑜沉了一口气,心中无奈,感觉惹上了一只会在耳边嗡嗡叫个没完的苍蝇。 等腾出手来,他定要好好对付太阴教,将他们的“真神”躯体全给夺来,到时候倒要看看是谁要躲着谁! “呜呜呜……哇哇!” 正当赵瑾瑜和白川交谈之际,那四面神像的方向,骤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大司祭,快来看,有小婴儿诶!”青雀率先去查看情况,而后咋咋呼呼地叫嚷起来。 赵瑾瑜颇为意外,连忙上前查看。 走近之后,他才发觉这四面神像背后的手臂上,竟是每一条手臂都“拿”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远远望去,仿若一颗生长着婴儿的树一般。 第171章 现世身 赵瑾瑜几人将婴儿们一一弄了下来,细细一数,足足有十九名婴儿。 白川道:“少了一个。” 赵瑾瑜疑惑问她:“什么?” “这些婴儿是这一次雾公二十众的现世身,应该与二十众一一对应,有二十个才是。” 白川抱起一个婴儿,将他侧过身来,露出脖子上的一道黑色篆字“仙”。 其余的婴儿也与她手上的婴儿一样,脖子上都有黑色篆字,分别是“仙神灵鬼”,与之前二十众脸上的文字图案一模一样。 不过“鬼”字之中,少了一个。 本该是二十之数的婴儿,现在只有十九个。 但很快,青雀就找到了剩下的那个婴儿。 “大司祭,这里还有一个。” 赵瑾瑜在青雀手指着的方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被纱布包裹着的婴儿。 其他的婴儿都是赤身裸体,唯独这个孩子身上裹着些布条。 但当赵瑾瑜走过去抱起这个孩子时,看到了布条下那小小的身子,不由得怔住了。 那是个女婴。 女婴身上有大片大片烧伤的痕迹,看得出来有人为她处理过了,可即便如此,也只是保住了她的命,身上、四肢、 青雀看着地上的婴儿,还有周围的尸体,眼神直发飘。 她有点儿心虚。 今天她将赵瑾瑜带到这儿来,其实并不是因为她发现了这里,而是有人让她这样做的。 这样的人自然是慕洛雪。 青雀虽然很早之前就猜到大司祭的女人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主儿。 这些人是她杀的吧?绝对是! 我滴妈呀…… 她真想现在就在大司祭面前揭穿慕洛雪那个“坏女人”的真面目,可看到这眼前的惨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不敢说出口。 “青雀……青雀?” 赵瑾瑜唤了青雀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得看向她发现她正走神,只好再唤一声。 青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在,我在!”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没、没有啊!” 赵瑾瑜狐疑得看她,青雀慌慌张张眼神躲闪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她说的那样。 不过他也只当青雀是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并未多想,叮嘱道:“你去赵家时,见到我爹之后,让他派人将这些孩子也带回赵家去。” “是,我现在就走!” 青雀一刻都不敢耽搁,摇身一变变回了小青鸟的模样,朝着京都的方向飞去。 眼下虽已入了三更天,不过京都离江淮城这么近的距离,以青雀的速度天亮之前就能够将消息送到赵家,而赵家派人快马加鞭赶来的话,一日之内也就可以到了。 不过在赵家的人来之前,这些孩子赵瑾瑜只能先给他们都带回自己落脚的地方去才行。 翌日,天蒙蒙亮。 慕洛雪在孩子的啼哭声中醒了过来。 她走出院子,刚走出自己的房间,就看到赵瑾瑜在大堂里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怀里还坐着一个的抱着孩子。 “别抓我头发……嘶,你这毛孩子往哪拱呢,我又没奶!” 看着赵瑾瑜有点手忙脚乱的模样,慕洛雪忍不住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赵瑾瑜这才注意到她,笑道:“醒了?昨儿个睡得可好?” “嗯。” 慕洛雪点点头,朝着他走了过去。 不过这会赵瑾瑜忙着抱孩子,腾不出手去抱她了。 她问道:“孩子?” “路上捡的。” 赵瑾瑜一边哄孩子,一边随口说了一句。 慕洛雪嘟了嘟嘴,对他这敷衍的话语有些不满。 不过她自然是最清楚不过这些孩子的来历,毕竟是她让青雀带赵瑾瑜发现这些孩子的。 “官人,官人,您要找的乳母我给您找来了!” 小厮这时跑了进来,点头哈腰得汇报着,指着身后的妇人说道:“您一下要这么多乳母,这江淮城我都跑遍了,也赶巧我乡下亲戚来城里,刚生育完您看成不?” 赵瑾瑜把怀里的孩子都交给了小厮带来的妇人手上,对他说道:“这几个也带过去,叫那些妇人好生喂养,好处自是少不了。” 他从腰包里掏出一块银锭子,朝着小厮丢了过去。 小厮忙不迭得笑脸迎着:“诶诶,我这就去办。” 他正要带着妇人和孩子下去,突然发现赵瑾瑜左手边的椅子上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这儿还有一个……” “等等!” 第172章 女娃,不收 赵瑾瑜本想开口,但慕洛雪倒是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她叫住小厮,然后自己去抱起了那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那个身上严重烧伤的孩子,慕洛雪有简单处理过,后来赵瑾瑜又给上了一次药,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的疤痕怕是一辈子也消不去了。 说来也奇怪,这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既不哭也不闹,每天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即便是醒着,也只是呆呆得盯着一个地方发呆,赵瑾瑜一度以为这孩子是傻了的。 但当慕洛雪抱起她的时候,她圆溜溜的小眼睛直勾勾得盯着慕洛雪,两只小手朝着她舞着,嘴里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倒像是在求抱抱一样。 慕洛雪看着她亲昵的举动,眼神有些惊奇。 赵瑾瑜笑道:“明明我抱的时候,还很抗拒的样子,看来这孩子和你有缘呢。” “嗯。” 慕洛雪点点头,笑了起来。 确实是有缘。 赵家的人来得很快。 赵瑾瑜等人从京都来江淮城,坐马车坐了两天,可赵家的人只是隔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就到了。 来人倒也不是生人,而是之前在赵瑾瑜院中劳作的聋哑老仆。 这老家伙还是和之前一样,见了自家少爷也就瞥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自顾自得进了屋,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得抱着孩子然后又是自顾自得离开,把孩子带到马车上去。 白川在一旁看了一会,扭头看向赵瑾瑜那边,看着他正和慕洛雪说着悄悄话,逗得慕洛雪不时掩嘴笑着的样子,不由得轻啧了一声,声音大了一些道:“不让他把那些乳母也带过去么?” 赵瑾瑜想想也是,走过去和聋哑老仆交涉,只是这老家伙听不见,害他比划了半天,聋哑老仆也没明白,反倒是一幅看傻子的表情。 也幸好,这老家伙虽然又聋又哑,但却是识字的,赵瑾瑜用笔写下之后,他也就明白了。 他摇了摇头,从马车前座摘下了一个水囊,拔出塞子让赵瑾瑜凑近闻了闻。 赵瑾瑜低头一闻,闻到了一股子奶腥味。 是羊奶。 看来这老家伙虽然不太礼貌,但是考虑得倒还是周全的。 当二十个孩子大多都被装上马车之后,只余下最后一个孩子。 那个被烧伤的孩子。 聋哑老仆解开孩子的襁褓,抱着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摇了摇头递给了赵瑾瑜。 赵瑾瑜看他粗鲁的举动,连忙抱过孩子,皱眉问道:“不收?” 老仆用手指了指孩子身上的烧伤疤痕,然后摇了摇头。 “为啥?” 赵瑾瑜一边问,一边递给他纸笔。 老仆两只手在衣服下摆处仔细擦了擦,这才接过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出乎意料的是,这老农一般的老人,写字确很是清秀好看。 只见纸上简单的写了四个字 - “女娃,不收。” 赵瑾瑜拿过纸笔,写道:“什么道理?” “铁血营里不收女子,这是规矩。” “什么铁血营?” 赵瑾瑜一问完,老仆疑惑得看着他。 但他没有回答,反笔回道:“回家问你爹去。” 赵瑾瑜:“.....我好歹是你少爷。” “哦。” 看来这招没用。 二十个孩子里,唯独赵瑾瑜怀里的这个是个女娃,这倒确实是有些奇怪。 不过看来赵成武在收到赵瑾瑜的信之后,对这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们有了自己的安排。 赵瑾瑜无奈道:“顺路带回去,什劳子的铁血营不收,带回赵家当个婢子养着便是。” 聋哑老仆摇了摇头,提笔写道:“不顺路。” 赵瑾瑜还想再说什么,但聋哑老仆已经归还了纸笔,然后自顾自得上了马车,朝赵瑾瑜点点头,扬起马鞭就驱车离开。 赵瑾瑜抱着孩子看着马车行驶而走的背影,有些无语:“....” 不过马车刚起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聋哑老仆从马车上下来,又回到赵瑾瑜面前。 赵瑾瑜还以为他改变主意了,正要把孩子递给他,但他拿过的却是纸笔。 “三爷出关了,会来帮你。” “他带了霸王枪,可以帮你杀人。” 赵瑾瑜看的一头雾水:“三爷?那是谁?” 还有霸王枪......那不是赵无极的兵器么?不是说除了赵无极之外,无人可驱使么? 帮我杀人?难道是说帮我杀太虚子么? 但聋哑老仆显然没有和赵瑾瑜解释过多的打算,再次归还纸笔,回马车走人。 这一次,马车是真走了。 赵瑾瑜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对身边的慕洛雪愤愤道:“下次让老爹派个说人话的来,多气人呀!” 慕洛雪少见的没有搭话,反倒是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托着下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之前......好像一直没注意到赵瑾瑜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我们也离开吧。” 白川走了过来,瞥了一眼赵瑾瑜怀中的婴儿,问道:“不过你准备带着她?” 赵瑾瑜沉了一口气,无奈道:“先走吧,路上若遇良家,再托付给他人吧。” 白川本想说什么,但摇了摇头扭头走了。 她本想说赵瑾瑜总是会自找麻烦,这个孩子也是,江淮城的事也是。 但她知道自己的话赵瑾瑜压根不会听,所以索性也就不开这个口了。 江淮城这两日,似乎陷入了死寂。 街道上,时刻可以看见挂起的白幡,每家每户都像是摆着灵堂。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前日死了那么多人,甚至就连府丞府尹都死了,无异于变了个天。 赵瑾瑜带着人往码头走,一路上慕洛雪都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像是小兔子一样探头探脑得看着周围。 这一路走来,沿途的路人,摆摊的商贩,巡逻的官差......不少人总是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这些人之中,恐怕大多都是太阴信徒。 江淮城中恐怕一半的百姓都信了太阴教,满城皆敌这句话放到现在是一点儿也不夸张。 但赵瑾瑜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哪怕白川都打起精神警惕得看向周围,但他还是牵着慕洛雪的手,一路上嘻嘻哈哈的,甚至在看到路边小摊贩卖的江淮美食时,还有闲工夫停下来买一份。 所幸,一路无事发生。 只是当到了码头之后,赵瑾瑜询问了一圈南下的商船,却发现没有船愿意搭他们。 不是人满了,就是不顺路,总而言之都是百般借口。 “你若不会遁法,我可以教你一门,疾行赶路半月便可到南疆。” 白川见他没什么收获的回来,难免冷嘲热讽了一句。 赵瑾瑜一指慕洛雪和她怀里的孩子:“她俩能学会不?”白川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第173章 花船? “客人是要搭船?” 码头处有掮客,听到赵瑾瑜给出的丰富报酬之后,不由凑了过来。 赵瑾瑜一看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姑娘,狐疑道:“你能找到船?” “瞧您说的,我不就是吃这碗饭的么?您是要去哪儿?” “南疆。” “唔..那地方最近乱着呢,船不太好找。” 她皱着眉头细细想了想,然后一拍脑袋说:“月娘子的船好像经过南门天那边,离南疆近,也算是顺一路,您看行不?” 所谓的“南门天”,是一道高耸的山岭,如同天堑一般阻隔两地,位置在南疆的东南侧,并不与南疆接壤。 赵瑾瑜微微皱眉,若是要过“南门天”,那么少不了要经过天南国。 这天南国是大周皇朝唯一的“国中之国”,哪怕是大周亲王的封地,也不能称“国”,唯有这里可以。 它还有另外一个称呼,那便是“地上佛国”! 这里,便是第一柱国的封地! 赵家与第一柱国,可以说是死仇。 这是赵瑾瑜才知道的事,因为前世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亲大哥死在了第一柱国手中。 赵成武武路被断,赵瑾瑜亲娘的死,亦都与第一柱国有 着关系。 这件事赵如霜知道,但是赵瑾瑜不知道。 他一直被隐瞒着。 因为他太过优秀了,优秀到赵成武担心他知道实情,会去找第一柱国报仇。 但哪怕赵瑾瑜再优秀,赵成武都不觉得他对上第一柱国能有一点胜算可言。 那是.....大周第一人! 这世间能够稳胜第一柱国一头的,或许也只有玉仙峰的那一位。 毕竟玉仙峰的那位,是这世间仅存的叩开天门而返的人。 但玉仙峰的那位已是风烛残年,而第一柱国仍是鼎盛之期,这让很多人更看好第一柱国。 赵瑾瑜前世之时,没有与第一柱国交手过,并不清楚这位大周第一人究竟实力如何。 但他这一世尚未恢复至鼎盛之期,只怕对上第一柱国还真未必能讨得好来。 如今要路过天南国,是不是该去试探试探这位第一柱国的深浅? 赵瑾瑜细细想了许久,但想了一会又失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居星山山主的麻烦都未解决,却想着招惹另一个狠人。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太不安分了。 还是先解决太虚子的麻烦吧,至于第一柱国.....来日方长。 当赵瑾瑜见到了年轻女掮客口中的月娘子时,发现对方竟是个高挑的美人。 她船上的船员,也都是女子,出乎意料的是每一个相貌都很是不错。 若不是那满仓的货仓,以及老旧的船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上了花船呢。 “月娘子,我给你带客来了!” 女掮客对月娘子很是熟络,笑着打着招呼。 她回过头对赵瑾瑜说道:“抱歉啊客人,月娘子不会说话,不过听得懂的,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和她说。” 月娘子看了赵瑾瑜众人一眼,目光尤其是在赵瑾瑜和傻大个身上逗留了好一会,似乎很是不满,将女掮客拉到了一边。 女掮客和她站在船舷边,压着声说话,但还是被赵瑾瑜听到了只言片语。 “.....带着夫人孩子,没关系.....” “.....人傻钱多.....” “....这个数.....” 赵瑾瑜有些无语,自己这是被当冤大头了么? 但不管怎么说,到最后月娘子同意了带他们上船,捎一段路的请求,只是这花费着实是不小。 但对于赵瑾瑜来说,钱的事还真都不是事儿,爽快得答应了下来。 只是他盯着月娘子看了好一会,突然笑道:“船家,咱俩是不是见过,感觉你很面熟啊。” 月娘子身子顿时紧绷了起来。 赵瑾瑜见她紧张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这反应.....不对劲啊。 正当他心中起疑之时,突然感觉到手臂一紧。 扭头一看,慕洛雪用力得抱着他的手臂,脸都鼓成了包子脸。 “吃什么飞醋?” “哼!” “哼什么.....” “客人,您来一下。” 女掮客把赵瑾瑜叫到了船舱外,看了看周围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月娘子的出身.....不太好,您这话她以为您是她以前的恩客,但是她现在不想遇到以前遇见过的人,您明白吗?” 赵瑾瑜顿时明白:“青楼出身?” 女掮客点了点头:“您看这船上都是女子,都是这样的出身。从良从良,哪那么容易,做过这行便是玉菩萨也染了一层黑泥,如今月娘子带她们讨个生计也是不易,所以您别多问,行吗?” 赵瑾瑜这才理解了刚刚月娘子的反应,点头赞同道:“也是不容易.....行了,我知道了。” “诶,还有就是这船上规矩多.....” 女掮客和赵瑾瑜聊完之后,领了自己那份佣金,便下了船。 月娘子给赵瑾瑜一行人腾出了两间房间,条件自然不可能有多好,都是一个大通铺,也没有什么家具,幸好被褥什 么的还算是干净。 不管怎么说,一行人暂时算是安顿了下来。 晚饭,赵瑾瑜一行人也是在船上解决,简单的鱼头豆腐汤和米饭。 等吃过晚饭之后,赵瑾瑜和傻大个在一个房间,而白川慕洛雪和那个婴儿在隔壁房间。 “这船上规矩还真不少,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的。”赵瑾瑜坐在床榻边,对傻大个说道,“而且这船上的人,好像在避着我们,你发现没?” 傻大个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冲着赵瑾瑜傻笑。 赵瑾瑜和他说了半天,也只觉得像是对牛弹琴,顿感无趣:“睡觉睡觉。” 而在船舱最里层的一个房间里,那名女掮客此刻正在跪地求饶。 “大神将,我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房间里,有三个人。 元姬在一旁看乐子,嗑着瓜子:“嗨呀,你这弟子说得不也挺好的嘛,好歹是打消了姑爷的戒心不是?” 月曦怒视了她一眼,但元姬嘿嘿一笑,继续嗑瓜子:“别这么看我,这事儿也只能你出面,我要是一出来,姑爷一眼就能认出我来。不过你也真是,姑爷诈你一句,你反应就那么大,得亏蓝染反应快。” 月曦闭着眼睛扶额,强压着心头火气,像是不想看到眼前两个人。 她现在还说不了话,因为雾公的影响而咬断的舌头还没有恢复过来。 这一船的人,都是泉先族的族人。 而这艘船,也是慕洛雪提前安排的。 第174章 太阴石碑 一方小天地之内,一座祭坛屹立于虚空之中,百里之外便可见空间的断痕。 若是参加过隐仙峰的人在此,必定会发现这方小天地竟是与隐仙峰中的天庭遗迹分外相似,只是规模上来说小了许多。 圆形的祭坛边缘,立着十余块石碑,每一块石碑足有十余丈高,石碑上绘刻着一张张诡异的画像。 其中一块石碑上绘刻着的是一只如同水母一般的生物,头大如斗,身躯如淤泥一般软踏踏的,腹腔之下伸出二十根粗壮的“足”。 这形象,分明便是雾公! 此时此刻,这块石碑上刻画着的雾公图,凿痕自下而上被光所充盈,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当雾公石碑被点亮的同时,其余几块石碑也正在点亮。 最上方的一块石碑内,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雾公为何如此虚弱,长宇子何在?” 闷沉沉的声音在整个空间中回荡,带着不威自怒的威严。 而雾公石碑之内,很快有了回应:“大长老息怒,盖因遭遇大敌,折了雾公那二十具现世身.” 他话未说完,旁边一块刻画着六翼四瞳的猛虎石碑发出了讥笑声:“二长老可知,为了收集这十九个极阴身和那一个极阳身的婴儿,我教费了多大的工夫?这一下竟是全折损了?啧啧,看来掌教就不该将雾公交给你来供奉。” 旁边的一块半人半鹿的石碑内响起了温和的女声:“大敌?何等大敌竟是让供养着雾公的二长老都如此狼狈?” 雾公石碑内响起愠怒的声音:“是那吞吃了真神身躯的异徒!” “竟有人能吞吃真神身躯?” “非我教徒,何人能承受真神灾业?” “教中最近有丢失过真神的躯体么?” 此言一出,祭坛内响起纷纷议论。 真神“妄”的躯体被教外之人夺走,这对于太阴教来说并非小事。 “肃静!” 当最上方的石碑严肃说道之后,场面才安静了下来。 “长宇子。” 最上方的石碑停顿片刻,继续发出声响:“夺你供奉雾公的资格,去天南面佛二十年,你可受罚?” 雾公石碑内,长宇子不甘的声音响道:“此灾虎门下锦童之过失,真神躯体因他而失,属下不过是想夺回真神躯体,何错有之?” “你奉掌教之命,镇守江淮城,江淮之事事关我教与大周皇室合作,何其重要,你会不知?” 最上方的石碑停顿片刻,继续说道:“贪功冒进,你岂无错?如今你舍江淮城而走,此乃大错,面佛二十年已是仁慈,你若不甘,大可去天南佛国当面与掌教诉说!” 雾公石碑瞬间沉默了下去。 当面与掌教诉说? 他不敢。 丢了雾公那二十具现世身是小,但私自离开江淮城是大,若是掌教来,只怕就不是面佛二十年那么简单了。 他只能长叹一声,恭敬道:“属下愿领罚。” 说完之后,他又话头一转:“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望五长老解惑。” 那最开始出言讥讽的六翼四瞳的猛虎石碑内发出懒洋洋的声音:“何事?” “你门下锦童手中的那部分真身身躯,究竟被何人所夺?” 长宇子至今想不明白这件事。 真身身躯被夺之事,太阴教内并不是所有长老都知晓。 但他镇守的江淮城与京都极近,所以这事儿一发生,他便知道了。 只是对于夺走真神身躯的人是谁,他并不清楚。 他本以为自己加上雾公,哪怕是大周的一位柱国来了,也是不惧,夺回真神躯体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所以他在感知到吞吃了真神躯体的“异徒”进入了江淮城之后,才会立刻决定动手。 可结果一动手,对方仅仅出手了三个人,但这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是阳仙境! 什么时候陆地仙人成了路边的白菜不成? 长宇子蒙了,傻眼了,即使有雾公助阵,他也没有一点胜算可言啊。 最重要的是,对方能够吞吃真神躯体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难保没有对付雾公的手段。 他们似乎对于太阴教的手段很是熟悉,遭遇了雾公袭击之后,竟是知道第一时间分成人手去找供奉雾公的法坛。 法坛一旦被毁,雾公便维持不了身躯,他也只能逃走。 这世间这么了解太阴教手段的,这世间只怕只有一个地方。 长宇子心中揣测着对方的来历,并且越发笃定。 可灾虎石碑内,五长老的回答却出乎意料:“若是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无错.....应该是赵家霸王赵无极!” “赵无极?!” 这一声惊愕声,除了长宇子,还有最上方的那块石碑。 雾公石碑错愕道:“这赵无极......是居星山门人?” 灾虎石碑答道:“不可能,居星山这一代唯一的弟子姬如渊便是在隐仙峰之中死在了赵无极手中,他怎么可能是居星山的人。” “不是赵无极。” 最上方的石碑这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声音有些意外深长道:“这世间谁都有可能夺真神‘妄’的躯体,但唯独赵无极不可能。” 也就在这时,众多石碑中,一直保持沉默的其中一块石碑突然间说道:“赵无极不是二十年前,死在了.....” 他话到一半,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忌讳莫深的事情,声音戛然而止。 祭坛上,变得沉寂一片。 京都,皇城,天一阁。 “咳咳,咳咳.....” 天一阁的顶楼,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伏案收拾着一卷卷竹简,收入竹篓之中,只是动作迟缓,不时掩面剧烈得咳嗽着。 而在他的对面,大太监海清晏正带着几个小太监在门口候着,见他咳嗽便要上前帮忙。 天琊子摆摆手,海清晏只好停下了脚步,无奈得看着他。 过了一会,天琊子停下了动作,看了看桌上还堆积如山的竹简,突然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不带了。” 海清晏上前轻声道:“过了今日,这天一阁便不属于你了,还是带走吧。” “纯阳子前辈亦是好书之人,就留给他吧。” 天琊子坐了下来,没有坐到往日里那把太师椅上,而是坐到了书桌旁的台阶上。 他拂袖擦了擦旁边的位置,看向海清晏,有些病态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我相识四十多年,从当年的无话不谈,到现在相谈甚少,如今我要走了,不坐下来聊一聊,就当送我这老友一程么?” 海清晏低头沉默,良久化作一声叹息,挥了挥手挥退了身后的随行太监,走到天琊子身边坐了下来。 第175章 国师易位 “咳咳,咳咳...” 天琊子一声声得咳嗽着,手一直轻轻揉着心口的位置。 海清晏侧头看着这一幕,问道:“那日的剑伤,至今都好不了么?” “那人剑意诡谲,我从未见过..” “有这么厉害?” “是世间绝顶的剑客。”天琊子苦笑道,“若非借这天一阁的先天八卦图,我连他一招都接不下。” 海清晏想了想,说道:“赵家也藏了一位绝顶的剑客。” 他停顿片刻,又说道:“隐仙峰那位,也是绝顶的剑客。怎这么凑巧,三名绝顶剑客齐聚京都...” “你怀疑是同一个人?”天琊子摇头道,“可剑意不同。” 海清晏问道:“这世间就没有一个人能够掌握多种剑意么?” “以前或许有,但现在应该没有。”天琊子叹了一声道,“天武之后,天门被封仙路断绝,这世间灵气亦在衰退,若是有一人能独掌多道剑意,那得是何等的天骄?何等的风华绝代?” 他想起一件事,突然话锋一转:“也未必,不也出了ー位赵霸王么?” 海清晏轻咳了一声,忌讳道:“慎言。” “呵,我都要走了,还慎言什么?”天琊子自嘲般得笑了笑,“不过隐仙峰的那位,我不觉得是赵霸王。” “这是五王爷临死之前道破的,他能观人命格,这世间除了赵无极还会有人是紫薇圣人命么?” “当年我等东游,途经居星山,恩师还曾说赵成武是君王命,他成君王了么?” 海清晏再一次看向天琊子,表情有些不自在。 天琊子问道:“你后悔了么?”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选了先皇,没有选赵成武。”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更何况大势所趋。” “大势?所谓大势就是先皇不顾情谊,趁我等出海之时,借第一柱国之势,入主京都称帝?”天琊子瞥了一眼海清晏,“当时赵成武东去,而你北上,你从北边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被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看中,最终郁郁死在宫中,这些年你就不恨?” “我是个太监。” “可她是因为你才来的中原。” 海清晏沉默了,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但最终,他还是轻轻摊开了手,说道:“赵成武是好,可他只在乎他的赵字旗,你我都是外人,从不被他信任,他若称帝,第一个铲除的便是你我这般非他麾下却掌了大权的人。更何况,你从一开始就站在先皇那一边。” “是,可我后悔了。” 事到如今,天琊子再无忌讳,直言道:“当初先皇称帝,赵成武归京,我替先皇挡了第二柱国的那一刀。海兄,你可知徐欢的一刀让我恨了多少年么?三十年前,我便是阳仙的门槛,三十年后我依旧是在这门槛边晃荡。” 他情绪激动了起来,不在意形象的拉开衣襟,袒露胸膛。 在他胸口处有两处伤口,一刀伤一剑伤,一者老一者新。 天琊子指着那老旧的刀伤:“这代价,换来了如今的国师之位。而现如今,陛下却要我心甘情愿将这国师之位拱手让人!海兄,我如何甘心?” “我不恨纯阳子前辈,他乃玉仙峰正统出身,实力远在我之上,徐欢的刀伤、那剑客的剑伤,皆是前辈替我疗伤。我恨得是.....” 他咬着牙,却说不出话来。 海清晏明白他的意思。 天琊子所恨的,是如今卸磨杀驴的姬星河。 他是两朝老臣,更有从龙之功,又救过先皇的命,可当今陛下却将他弃之如敝履,只因为玉仙峰的两位仙家想要这位置,就毫不犹豫得舍弃了在国师这位置坐了这么多年的天琊子。 可即便是知道,海清晏又能为这位老友做什么呢? 也只能是叹息一声,心中感慨罢了。 海清晏说道:“你也可以留下来。” 姬星河也曾留过天琊子,虽然天琊子实力远不如纯阳子,但也不容小觑,提出过让他从国师位置退下来之后,任司天监监正。 天琊子苦笑道:“我还有何脸面留下。” 海清晏问道:“不留下,你去哪?” “听闻徐欢去了天南国.....” “你要找她?你要寻死么?” 天琊子苦涩道:“海兄,我时日无多了,那一刀我记了三十年,不想带着遗憾入了土。” 海清晏抬起手,张了张嘴,又有点不知所措。 徐欢是何等人物? 三十年前的天琊子就挡不住徐欢一刀,三十年后的他更挡不住。 徐欢不会留手,天琊子必死无疑! 海清晏心中清楚这事,但.....天琊子自己也心中清楚。 他想劝,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到最后,他低垂眼帘,似是轻叹得站起身: “我送你。” 当海清晏将天琊子送至天一阁门口之时,一抬头便看到了阁楼前的两人。 木槿站在石桥边,纯阳子站在她身后。 海清晏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不悦之色不言而表。 事到如今,莫非还要以胜利者的姿态落井下石? 他正要上前,但天琊子先他一步走出,来到了纯阳子面前。 天琊子稽首行礼,纯阳子同样还礼。 纯阳子说道:“你伤势未愈,留下三年,贫道可助你痊愈。” “前辈是因为此事方才来此见我?” “是。” “费心了,不过.....不必了。” 天琊子微微侧身,看向身后熟悉的天一阁,眼神中多有落寞,回过身向纯阳子再次躬身行礼。 而这一次,他把头埋得极低。 “往后,这里便交予前辈了。” “这是自然。” 道过告辞,二者分开。 纯阳子看着天琊子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对木槿问道:“没了大周国运加持,他只怕命不久矣,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木槿面无表情得答道:“一个萍水相逢之人重要?还是大掌教重要?” 纯阳子哑然。 他和木槿费尽心思得来这大周国师之位,目的不也是为了这大周国运么? 只要能为大掌教延寿,一个天琊子.....倒也真无足轻重。 第176章 太虚子入京 从皇城离开,海清晏便告辞离开了。 这一路,送天琊子离开的,也只有海清晏这位已经生疏了的老友。 至于原本天一阁的那些供奉……无一人来送他,其中不乏他的弟子。 这是天琊子自己的意思,不让任何人送他,毕竟若与他关联太深,只怕会惹得现任国师不喜。 他没有从宣武门离开,而是从小门离开,身上衣裳从原本烫金纹凤的国师服,换成了普通的长衫,任谁见到都无法将他与仙风道骨的国师联系在一起,只以为是一个面色和善的普通老头罢了。 从皇城离开,繁华的京都城,此时此刻与他显得格格不入。 天琊子没有在京都逗留,趁着天色未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了京都。 城门之外,有一些凉茶摊子,是供行脚路人歇息喝茶的地方。 而今日,这凉茶摊子分外热闹,许多人围聚在此,外围的人一个个翘脚探头,像是在里面观望着什么。 天琊子路过此地,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可正当他要离开时,身边突然响起一声驴叫。 “啊哦~” 一头驴子拦在他身前,一口咬住了他的袖子。 这驴子有缰绳套着,不过绳子另一端没有拴到树上去,任凭它随意走动,甚至连口嚼都没给它套上。 天琊子到的时候,老人正拉着菜农的手,一边看其手相一边说道:“三月之内,远离水火,不可同房,灾病可退……” “啊?老神仙,远离水火倒好说,但后面那条……俺能同意,俺家婆娘怕是不同意。” 菜农的话,惹得周围人一片哄笑声。 老人也笑,就在这时,驴子不耐地挤开人群,走到茶桌边,用脑袋敲了敲桌子。 老人见状松开了菜农的手,抬眼便看到紧跟在驴子后面的天琊子。 天琊子这时才看清老人的模样,情绪瞬间激动,双肩不断颤抖,上前便要开口行礼:“恩……” 老人摆了摆手,打断他的动作,旋即起身朝周围人拱手笑道:“诸位,老朽要等的人到了,都散去吧。” “老神仙,我还等你给我算算姻缘呢。” “俺家婆娘上个月镯子丢了,还指望您给算算呢。” 周围人无不遗憾,不过老者身边的驴子脾气暴躁,这会都快撅蹄子踢人了,众人也只好悻悻散去。 等到众人散去,老人再次坐了下来,朝天琊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天琊子恭敬行礼,快步来到老人身边坐下,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恩师。” “呵呵,老朽未教你半点本领,你亦未入我门墙之下,何来师徒之分?”老人慢条斯理地倒着茶,说话也慢条斯理,“当不起这一句‘师’,都为道门中人,你我道友相称便是。” 天琊子不敢造次,恭敬道:“指点之恩,弟子莫不敢忘。恩师不喜,弟子称山主便是。” “嗯。” 能够被天琊子尊为恩师的,这世间唯有一人——居星山山主太虚子。 太虚子倒了杯茶给天琊子,天琊子不敢推辞,双手捧过茶杯。 这凉茶摊子一文钱一大碗的凉茶,却让这曾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虔诚对待,仿佛在品茗世间少有的珍品一般。 天琊子轻抿一口,刚要放下,却听太虚子笑着说:“这凉茶,得大口喝才是,你看这周围之人,何人似你这般?” 他环顾周围,这凉茶摊子的客人,多是商贾走夫,天热了喝口凉茶败火,自然不似他这般小口轻抿,咕噜噜一大口下去,大哈一口气,看着倒也畅快。 “是。”天琊子笑着点点头,不再端着,拿起茶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没什么形象地用袖子擦了擦嘴。 喝完了茶,他才问道:“山主是特意来此等我?” 太虚子答道:“是,也不是。” “怎讲?” “算得出此时此地,有一有缘人至,可解老朽一些困惑。只是未曾算到这有缘人,还是位故人。” 天琊子点点头:“山主要问什么?弟子必知无不答。” 太虚子身子一顿,良久之后才缓缓吐出三个字:“赵无极。” 天琊子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当年,他随赵成武的船出海,自东海而出,机缘巧合下便到了仙山居星山,也是那一次,他们见到了太虚子。 天琊子知晓太虚子要守着洞中那盘“烂柯棋”,不能轻易离开,现如今离开居星山,恐怕便是也只能是因为五王爷的事了。 太虚子说道:“杀我徒儿者,非是寻常之辈。纵然有居星秘法,可他亦有大能护着,贫道想算得他的具体位置,只靠如渊死前留下的印记还不足够。还需知晓他的生辰八字。” “另外,也想知晓这世间,究竟是何人承得住这紫薇圣人命。” 第177章 缺一个牵马小童 “赵无极是赵成武的儿子。” 当从天琊子口中说出赵成武这三个字时,太虚子脸上神情终于是有了变化。 他惊讶道:“赵成武?那个刺头?” 天琊子想起了从前,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露出了笑容,点头道:“是。” “哼!”太虚子哼了一声,素来古波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了不悦之色,“当年老朽好心款待,他却乱入居星洞中擅自动了那盘烂柯棋,若不是他身边有个厉害的女娃护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很快恢复:“这赵无极,是赵成武与那徐姓女娃的孩子?这样的话……倒也难怪,赵成武武学天赋平平,但那女娃却是一世天骄,能生出这样的孩子,不奇怪。” 天琊子摇头道:“并不是,赵无极是赵成武与楚白涟的女儿,便是当年一同登岛的楚氏兄弟的胞妹。” 太虚子有些意外,但点点头没再继续问,转而问道:“当年赵成武夺了烂柯棋上一子气运,纵然武学天赋平平,这么些年过去,也该成阳仙了吧?” “未曾。” 太虚子皱起眉头,似是费解,低语道:“不应该……” 他想不明白,掐指算了算,有些意外,自语道:“被人夺了天赋么?这世间还有人有这样的手段……” 太虚子眉头舒展开,暗暗点头,然后又问道:“那赵无极,生平又有何轶事?” “军中战神,武学奇才!” 天琊子言简意赅得用这八个字概括了赵无极的生平,紧接着又说起了赵无极的生平。 说了许久,他停顿许久,又郑重得补充了一句:“他拿起了那杆枪。” “太阴真君留下的那杆仙枪?” “是。” 太虚子眉头越蹙越紧,指尖掐指筹算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但这一次,他算不出。 有关赵无极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无人能够看透其中。 但从天琊子口中知晓的赵无极来看……虽然赵无极那些事在旁人眼中足够惊艳,但对于活了这么久的太虚子来说,每一个时代都会有这样的天骄。 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天骄而已。 例如那徐姓女娃,她年少的事迹若是展开说说,也不会比少年赵霸王差到哪里去。 唯独让太虚子在意的,是赵无极拿起了那杆仙枪! 天琊子说道:“按理来说,赵无极应该是死了。” “死了?” “嗯,二十年前,赵无极随赵成武回京都述职,不知发生了什么,当今陛下发了疯似的要铲除赵无极。” “赵无极?而不是赵成武?” “是,就是赵无极。”天琊子犹豫片刻,说道,“而且当年陛下……对赵无极似乎很是恐惧,夜里甚至会喊‘赵无极’的名字,惊醒之后久久难以入眠,白天亦是浑浑噩噩,仿佛得了癔症。” 太虚子问道:“为何?” 天琊子摇头道:“无人知晓,只知晓陛下为除赵无极,请动了四位柱国,甚至其中还有如今的第一柱国。为了请第一柱国出手,甚至是不惜割让国土,允许第一柱国建立国中之国。至于其余三位柱国,哪怕不如第一柱国,但想来也是代价不小。而那个时候,赵无极甚至还未踏入阳仙境。”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太虚子,也是无法理解。 一个未至阳仙境的年轻人,至于让一朝君王如此畏惧,畏惧到要请动四名阳仙围剿么? 而且……若杀死自己徒儿的人当真是赵无极,那岂不是说大周四名柱国联手,都没能成功? 天琊子叫过小厮,要来了纸笔,在茶桌上写了一行字,将纸张交给了太虚子:“山主,这便是赵无极的生辰八字,当年第一柱国也曾要过此物,我便记了下来。” “第一柱国?他也要过赵无极的生辰八字?” 太虚子疑惑不已,然后低头看了看赵无极的生辰八字。 他不用掐算,只看了一眼,便看出了这生辰八字很是平平无奇。 正当太虚子眉头紧锁得看着那张纸时,天琊子站起身来,作揖道:“弟子所知,也只这些。希望能够帮得上您。” “时辰不早了,弟子还要赶路,就不多做叨扰,告辞。” 他转身要走,可刚转过身,那驴子突然拦在了他的前面,挡住去路不让他离开。 天琊子疑惑回过头,看到太虚子将那张纸折好收入袖中,对他说道:“死气盈面,你要去往何处?” “南去。” “作甚?” “讨一个念头通达。” 太虚子伏案笑道:“正巧,老朽也要南去,这路上缺一牵马小童,不知道友可愿。” 天琊子当即楞在了原地。 他看了看面前的毛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苍老年迈的身躯。 牵马? 小童? 但他很快明白了,一场机缘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三十年前,太虚子不愿收他。 三十年后,却有一段同行之缘。 天琊子嘴唇蠕动片刻,强压下内心的激动,俯身行礼:“弟子……愿意!” “哈哈哈哈!” 太虚子站起身,抚须长笑几声:“既如此,趁着天色未晚,及早上路吧。” 远在京都的事情,已经顺江河南下的赵瑾瑜并不知晓。 “看这路程,再有七日就到天南国了。” 船只甲板上,赵瑾瑜依靠在船舷边,望着湍急的江水,推算着到天南国的日子。 青鸟形态的青雀站在他肩头,声音清脆:“走陆路从京都到南疆,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走水路不过十余天的工夫,为何赵家都是走陆路呢?” 赵瑾瑜说道:“以前我也不知,现在是知晓了,老爹是不想经过天南国吧。” 赵家与第一柱国仇恨这么大,赵成武怕是宁愿多点麻烦,也不想自己的人从天南国折返南疆战场。 他扭头看向肩头的青鸟,笑道:“你似乎很高兴?” “当然高兴啦!”青雀理所当然得说道,“再有几天,我就可以见到阿嬷和族里的小伙伴啦!大司祭,这次多留几天好不好?” “好好好,依你便是。” 一主一仆闲聊之际,却没有注意到船舱之内有人正透过窗子偷偷得观察着他们。 第178章 紫气东来 船舱之内,元姬正悄咪咪得贴在窗边,透过百叶窗缝隙观察着外面船舷边的赵瑾瑜主仆二人。 “哎呦呦,腰……”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元姬从窗户边下来,侧着身靠在椅子上,愁眉苦脸得揉着腰。 她一边揉腰,一边对屋中的月曦说道:“大神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些日子,她生怕被赵瑾瑜一行人撞见,只能是躲在这间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七天,可把她憋坏了。 若不是担心被看成端倪,她都想假装一场偶遇,和赵瑾瑜碰上,佯装惊讶得说上一句“世子,公主殿下,这么巧呀”。 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只怕她刚露个头,就会被慕洛雪头都给拧下来,哪还来得及说话呀。 月曦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擦拭着一柄爪刺,显得格外耐心与专注。 和元姬共事这么久,她早就深谙和元姬的相处之道了,那就是一当做没听见。 若是事事都有回应,非得被烦死不可,这位大总管的嘴可不是一般的碎。 元姬也已经习惯了月曦这份沉默寡言,她把脑袋贴在茶几上,说话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咱们真要去天南国么?这不是离无涯海背道而驰了嘛?这样下去的话,咱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呀。” 若以京都为界,天南国在京都以南,而无涯海则在京都以北,二者从方位来说确实是截然不同的方向。 月曦这时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声音沙哑得说道:“天南国乃南海渡口,神主已向族内求援,让族人带镇族神器前往南海,我等只需带人前往南海便可,届时可通过南海群岛北上,以海路过无涯海。” 她舌头刚刚生长出来,说话大舌头含糊不清,但是半猜半蒙也能猜出她的意思。 元姬瞪着眼睛看着她,大呼小叫道:“这些事为什么神主和你说了,没有和我说啊!” 一直以来,和慕洛雪联系最紧密的都是元姬。 月曦淡淡道:“或许是因为我嘴更严吧。” 元姬顿时如遭雷击,呆呆得张着嘴,石化当场。 我这是……失宠了?! 大周西北,是游牧民族的属地。 牧民逐草而居,但并非没有城池,极西之地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城池,每一块城砖中都掺了金沙,远远看去熠熠生辉。 城如其名 - 黄金城。 这黄金城之中,拥有着一座天山,山上有一处神庙,名曰“琉璃天”,那是所有西北牧民的信仰之地。 此时此刻,神庙之内,有一僧人正合手闭目,坐在琉璃塔上。 他年岁约莫三十岁,玉面浓眉,赤着半边肩膀,披着一件红色的袈裟,左半边脸上满是刺青,脖子上挂着一串念珠,可那珠子并非是木质,而是玉化的骨头打磨成的圆珠,每一颗都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 天山之下,白玉石铺成长道,无数牧民虔诚得三跪九叩,朝着天山匍匐前行,只为朝圣。 当朝圣者从白玉石道上跪立而起,仰头看到高山琉璃塔上那道身影之时,眼神中的虔诚更加狂热了几分,嘴里不断激动呢喃着什么,然后再跪到地上,磕头三次,亲吻着白玉石道。 这道身影,已经在琉璃塔之上屹立了一百八十年! 那是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天神! 可无人知晓,此时此刻琉璃塔上那玉面浓眉的和尚,此时此刻双眸紧闭,眉头越发紧锁。 他已于这高天之上“空”了二百年,但在这一日,他却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依旧站在着黄金城琉璃天之上,只是不再闭眸,而是远眺着东南方。 有一道紫气自东南而来,紫气磅礴三千余里,浩浩荡荡遮天蔽日,似有吞天之势席卷黄金城而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紫气终于近了,而他也终于看清了那前路所来的是何人。 那是一头毛驴。 这驴儿看似普通,悠哉的步伐踏在泥沙地上,一步踏出却是十里之外,仰脖嘶吼之时,并非驴叫而是振聋发聩的龙吟之声。 牵着毛驴的,也是个普通的老人,双鬓花白,只是身上穿着童子服,脑袋上还与小童一般扎着两个发髻。但奇怪的是,随着昼夜的更迭,牵马老人花白的头发渐渐恢复了墨黑,脸上的褶皱也在一点点的消失,整个人都变得年轻了起来。 朝为老,午为少,暮为童。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而毛驴背上,一名暮气沉沉的老者倒骑毛驴,总是半睡半醒的模样。 可那滔天紫气,便是从这老者身上散发而出。 就在他目光注视着这老者的那一刻,毛驴上的老者也似有感应,缓缓睁开了眼。 相隔数千里,却是彼此对视。 老者开口了,嘴唇轻动,声音已至数千里外,温和有礼: “三百年前,烂柯一子。” “既得因,便偿果。” “小友,该还了。” “该还了!” 原本温和的声音逐渐变得振聋发聩了起来。 下一刻,琉璃塔上,玉面浓眉的和尚猛地睁开了眼,心中余悸未消,背后只觉冰凉。 梦? 谁能入我的梦? 他从琉璃塔上站起身来。 这是一百八十年间,黄金城的天神第一次自塔上起身。 四面八方自山脚朝圣的朝圣者无一不激动跪拜,高呼“琉璃天”之名。 但“天神”无心顾及信徒们,目光朝东南方看去。 天山东南,一条白玉石道上,一只毛驴正慢悠悠得上山。 牵着毛驴的是个消瘦的中年人,双鬓有些白发,但发丝大多乌黑。 毛驴背上,一名形貌枯槁的老者正昏昏欲睡。 毛驴只是普通的毛驴,没有一步十里。 牵着毛驴的只是普通的中年人,没有朝老暮幼的轮回更替。 那毛驴上的老者,更没有紫气浩荡三千里。 但“天神”清楚,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他便屹立在琉璃塔上,目视着对方的前行,静静地等待着。 一日复一日,昼夜更替了三次。 三日过后,毛驴载着老人,来到了琉璃塔下。 琉璃塔立于天山之顶,坐落于一处如明镜般清澈的湖水畔。 老人这才像是醒了过来,在牵马者的搀扶下,慢吞吞的下了驴背。 琉璃塔下,早已跪满了虔诚的信徒。 可唯独老者不跪,他仰着头看着琉璃塔上那道身影。 这一幕,顿时惹得周围的信徒愤怒不满,面神不跪,此渎神之举! 可他们很快就发现,天神……竟然在注视着这名老人! 第179章 南佛 “你要何物?这天神之位?”琉璃塔上,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那“天神”分明是年轻无比的模样,可声音却苍老无比。 太虚子摇了摇头,手指一旁清澈如明镜的湖水:“借天湖一用。” “天神”不置可否,只是鹰隼般的目光死死得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现如今的本座,可过得了那棋盘五子?” 太虚子淡淡道:“一子之命,便是一子之命。命数已定,何来五子之说?” 琉璃塔上,雷霆突现。 “吾乃百万牧民之神,琉璃天之主!” “九天雷之境,吾独掌琉璃净世之神雷!” “吾观天门一百八十载,世间再无我般之辈!” “一子之命?吾岂不能易命改天之举?!” 苍老的声音如洪钟一般,伴随着阵阵雷鸣。天空之中,白色的雷电密密麻麻遍布高天,仿佛震碎了半边天空一般。 周围的牧民无不惶恐跪下,匍匐祷告,希望能够以自己的虔诚平息着天神的愤怒。但即便这毁天灭地般的场面近在眼前,可太虚子却平静无比,反而是看向天神之时的眼神中满是怜悯。 万民香火,岂是这般好受?天门之境,岂是凡人能窥? 无圣人之命,无改命之法,到头来诸多挣扎不过是应了命数。他是,自己也是。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注成空。 太虚子摇了摇头,没再回答。他走到了天湖边,半跪在湖畔边,抬起右手,右手食指指尖对着天湖水面遥遥写下了几个字。当指尖所指之处,平静的天湖水之上隐隐显现一块先天八卦图样。八卦之上,数条卦象缓缓亮起。甲戌年丁丑月己亥日.....这是赵无极的生辰八字。 太虚子写完之后,左掌一合,朝着嘴边一送,似是当真吞咽下了什么东西一般,喉间微动。诡异的是,那天湖水竟是硬生生凭空消失了一大块。它并非是水面向下浅了些许,而像是一块完整的镜子被挖去了一块。 “神.....神迹!”当琉璃塔旁的牧民们看到这一幕时,全部都被这神迹般的事迹所震撼,颤颤巍巍不已。 太虚子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响起了万民祈祷之声。这天湖,并非是真正的湖泊。它是这西北牧民诸多信徒的香火之力凝聚而成,黄金城的“天神”命格不够,无法承受这万民愿力,便将这万民愿力排解而出,久而久之便在着琉璃塔旁形成了这一处天湖。 那杀害了自己徒儿的“赵无极”,原本有姬如渊临死前留下的印记,太虚子并不需要借助这万民愿力。但南疆的那只大虫插手了,自断一角赠给了那“赵无极”,为他遮蔽了天机。这就导致了太虚子只能勉强感应到一个模糊的方向,却无法锁定“赵无极”的下落。 所以他去了京都,去寻“赵无极”的生辰八字。所以他来了西北,借黄金城这万民愿力,推演算得这“赵无极”的下落。 “南.....” “佛.....” 无尽的万民愿力在疯狂燃烧着,而太虚子脑海中的画面越发清晰。那是佛唱阵阵、檀香缭绕的寺宇。几尊扭曲的佛像屹立于金殿之内,那浑身长满了眼睛的玉菩萨、腐肉与淤泥堆积的明王、四面二十臂的佛祖..... 大殿正当中,立着一口水晶棺。水晶棺棺盖大开,无数的触手从棺材中伸展而出,铺满了整个大殿,疯狂蠕动着,侵占着每一处角落。水晶棺旁,站着一人,背对着太虚子的视线。他所站之处,漆黑的触手自行绕开,仿佛这地狱场景之中唯一的净土。 “嗯?”那人似乎心生感应,突然间回过身来,朝着太虚子的视线看了过来。 太虚子本以为可以看清那人的容貌,可是却只看到了一团迷雾。这团迷雾,是从那口水晶棺中逸散而出,将那人牢牢得护在里头。但就在下一刻,一只金黄的巨手硬生生得朝他抓了过来。空间破碎,寺宇的画面瞬间消失。一尊金色大佛正顺着他的“窥视”,伸手而来。 “此人身边,有懂因果道的大能!”太虚子缓缓睁开眼,刚刚那致命的威胁瞬间消失,面前依旧是黄金城的天山,周围依旧是琉璃塔与那缺了一块的天湖。他低垂眼帘,口中轻喃:“南边.....地上佛国么?” 赵无极确实还活着。他细细感应了一下姬如渊留下的印记,确实是在南边。看来.....不会有错了?可不知为何,太虚子总有一种心乱之感,总觉得哪里有不妥之处。 太虚子走了,骑着毛驴,离开了黄金城。只是黄金城的上方,开始笼罩起了白色的雷霆,仿佛天怒一般。 与此同时,远在大周南边的天南国。天南国面积并不大,只有大周一州之地的一半大小,又靠近南疆,按理来说并不算什么富饶之地。 但实际上,这小小的天南国却拥有者整个大周七成以上的寺庙,无数香火客贡献了无数钱财只会求佛,再加上天南国是南海的渡口,海运亨通,哪怕国内土地贫瘠,但依旧是富得流油,甚至是整个大周都挑不出几个地方比这儿更富有。 虽然毗邻南疆,但“南门天”这高耸的山岭就是天然的屏障,哪怕南疆的战火再焦灼,也烧不到天南国来。 而在天南国国都“大音城”,每日进出城门的人群大半是和尚,剩下的大半是求佛的香火客,至于其他,多是商贾之流。 李甲便是这其中的商贾,他是打北边来的,只是北边最近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许多城池都闹起了太阴教,偏偏官府还不管,这叫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怎么办?要是信太阴教喊两声口号倒也还行,可他原本有一位生意上的朋友,自从信了太阴山教之后,整个人跟着魔了一般,竟是将万贯家财都捐给了太阴教。 这多吓人啊!他比起命来,更是惜财,生怕自己哪天被太阴教洗脑了,所以北边混不下去,一路南下,就来到了这天南国。这天南国乃是赫赫有名的“地上佛国”,高僧无数,这里总不可能闹太阴教吧?所以他来了。 正当李甲跟着人流排队进大音城时,一抬头却看到城门楼上,有一红衣女子正依着城墙而坐,右手拿着一柄大刀,左手持着一个酒葫芦。那女子,英姿飒爽,美若天仙。 李甲哪见过这样的美人,当即哈喇子都快下来了:“龟龟,这醉红楼的玉楼姑娘怕是都比不上.....这得多少钱才能入幕呀?” “慎言,不要命了!”一旁同行的商贾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捂李甲的嘴。 李甲纳闷:“怎么?这女人来头不小?” “何止来头不小,你以为她在做什么?”同行的商贾看向城门楼上的那道倩影,眼神中满是敬畏,“她是在堵城门!” “堵城门?这不都让进出么?” “当然不是堵我们,我们算什么东西?” “那她堵谁?” “活佛。” “谁?” “大音城,谁能称活佛?” 同行的商贾看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自然是.....那位柱国大人!” 李甲愣了许久,等反应过来之后,眼神之中满是惊恐之色。大周九柱国,何人坐镇天南国,世人皆知!能够堵那位大人的门,却无人敢去理会.....他立刻缩起了脖子,身子都佝偻起来,哪里还敢去看城门楼上的那道倩影,快步朝着城内走去。 第180章 活佛 大音城,城主府。说是城主府,但实际上却是一座寺庙,也有大雄宝殿与诸多佛堂。只是与其他寺庙不同,此庙并不接待香火客。 而在城主府之内,有一处宝刹。宝刹中供奉着三尊佛像,四面佛、玉菩萨、怒目明王。宝相庄严,檀香缭绕。而在大殿正当中,摆放着一口水晶棺。水晶棺内,紫袍金冠、玉衡拂尘。但这是一个衣冠冢,棺椁之内并无尸首,可奇怪的是那紫袍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着。 水晶棺旁,站着一名身穿蟒袍的青年。大周之内,能够身穿蟒袍的自然是皇亲国戚。此人乃是南安州靖王姬嬴,是大周皇朝少数的几位实权亲王。他的父亲乃是先皇第四子,封地在南安,与天南国接壤。 第一任靖王可以说是与世无争的代表,不掺和朝堂事,也无心经营领地,只管礼佛,每日所做之事也就是抄经念经,非但自己抄,还得全府上下都得跟着抄。其他封地的官员若是想要巴结上司,少不得送上冰炭孝敬,但唯独南安之地,官员想要升迁,比拼的是谁写得一手好字,谁抄经抄得够好。正所谓投其所好,大抵不过如此。 也正因此,南安封地与天南国相交甚秘,到了第一任靖王晚年,甚至自己的封地几乎都不住了,一年中至少有大半的时间都住在天南国大音城之中。 一直到十五年前,第一任靖王病逝,其独子姬赢继位,便是眼前的青年。姬赢出现在这儿并不奇怪,他自幼随父亲长住天南国,从小受了礼佛文化熏陶,纵然其父病逝,他也没断了和天南国的关系,依旧是每年都会抽出几个月时间来此小住。 姬赢看了一会水晶棺,朝着宝刹深处走去。当他推开一扇门之时,无尽的金光从门后散发而来。那是一座法坛,法坛之上盘膝坐着一名沐浴金光的男人。法坛上的男人身高八丈,法相庄严,及腰长发束着高高的马尾,浑身上下充斥着野性的美感,浑身仿佛通体如黄金浇筑一般,不似人类。一双狭长的眼睛,下巴上满是络腮胡。这野人般的男人,却是这天南国的主宰。地上佛国的在世活佛,大周第一柱国 - 摩罗! 姬赢步入殿中,朝法坛上的摩罗一拱手:“多谢出手相助。”当殿门打开,摩罗自法坛上缓缓睁开眼,看向姬赢:“这是第一次。” 姬赢说道:“那便替我出手第二次。” “杀谁?” “黄金城,琉璃天之主!” 摩罗低头沉吟,过了片刻缓缓摇头:“徐欢在盯着我。” “你惧了她的斩天刀?” “只是没必要。”他看向姬赢,问道,“莫非你也希望我北上京都,袭杀赵成武?” 姬赢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但你是西去。” “徐欢不会这么以为,她只知道我要离开大音城,那么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出刀。” 摩罗停顿了片刻,说道:“刚刚算计你之人,不似琉璃天之主。” 姬赢冷笑一声:“不是琉璃天之主,能驱使得动西域万民之愿力?” 摩罗淡淡道:“但这占天卜命之术,这世间谁人最擅此道,其他人不知,你会不知?” “嗯?”姬嬴瞳孔一怔,惊讶得看向摩罗。 摩罗淡淡道:“说起来,最近从北边传来了一个有意思的传闻。” “什么传闻?” “五王爷死了。” “姬如渊?居星山的那位?谁杀的?” 摩罗盯着他,一字一顿道:“赵无极!”当姬赢听到“赵无极”这三个字之时,瞳孔猛然紧缩,脸上错愕之色难掩。这不可能!这世上谁都可能杀姬如渊,但唯独“赵无极”绝不可能! 摩罗继续道:“太虚子出山了。” “他不在东海守着他那局烂柯棋?” “姬如渊死了,他已经没了指望,死之前替弟子报仇罢。” 姬赢的脸色更是古怪:“所以.....是他在寻赵无极?!” 摩罗不置可否:“或许吧。” “该死!”姬嬴难掩怒意,咬牙道:“究竟是哪个混蛋杀的姬如渊?竟是、竟是.....”竟是让“赵无极”这死了二十年的人背锅。 摩罗说道:“所以没必要我离开大音城,倘若真是太虚子在算计你,他自然会来这大音城的。” 姬赢问道:“若你对上太虚子,胜算几分?”这个问题,摩罗久久没有回答。他似乎也在沉思。良久之后,他说道:“保你不死,足矣。”话罢,不再言语。 姬赢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重重得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大音城,一间酒楼之内。一名商贾看着外面人流不息,回头对同伴说道:“我看呐,这大音城除了和尚多点,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同的。” “谁说没有?”李甲拿着筷子,将桌子上的几道菜肴左翻翻右翻翻,一脸愁容得放下筷子:“这大音城里的酒楼全是素菜,这怎地下咽?” “毕竟是佛国之地,来往的都是和尚、香客,若是做了荤食,这酒楼怕是做不下去。”同伴宽慰了李甲一句,“再者说了,这大音城的素斋远近闻名,就当尝个鲜。” “素的做得再好吃,总归是没油水,吃着没劲。” “不也有三净肉么?” “就那价,还不如让我吃素!”李甲本想啐骂一口,发现周围有食客朝他眼神不善的看来,又只好咽了回去,悻悻喝茶。 同伴笑道:“再有两日,咱们就离开大音城,去南边渡口那边,那地儿商贾云集,没那么多规矩,能吃肉,李兄吃个够就是。” 李甲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嘿嘿笑了几声,搓了搓手:“那.....可有青楼?” “有。” “那干嘛过两日,今日去不行吗?”他这猴急的模样,惹得同伴们一阵哈哈笑声。 不过也正因为李甲的催促,原本定在后日才去南边渡口的几名商贾,提早了行程。也就在这一日,赵瑾瑜的船驶入了天南国南边渡口。 第181章 做娘亲前的预习 甲板上,海风阵阵。 慕洛雪趴在船舷边,好奇得看着热闹的渡口。她怀里抱着那个被烧伤的女婴,小婴儿在她怀中不哭也不闹,虽然身上红通通的疤痕吓人,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漂亮,正用同样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 赵瑾瑜在她身后,替她整理着被海风吹乱的发丝。白川难得得没在船舱里睡觉,就站在两人旁边,不过离得远,隔了不少距离。 她看着渡口处装卸货物的走夫,疑惑道:“这天南国不事生产,哪来这么多商贾?这比那几日在江淮城看到的都要热闹了。” 赵瑾瑜笑着答道:“商人逐利而来,这天南国内有钱有权的虽然都是些和尚,可这些富得流油的和尚难道当真就没一点欲望?抄经的纸张是不是得文城的宣纸?佛祖的佛像是不是要镀金箔?这身上袈裟是不是要用云城的锦绣?就算这些和尚都六根清净,云集于此的善男信女也总有方方面面的需求嘛。” “另外一方面,这天南国的佛经、佛像,还有一些所谓大师开光的宝物,那运到大周其他地方都是抢手的货物。若是运到京城,各个达官显贵争先恐后的都得买点。” “他们都信佛?” “大多不信,北方信道的更多,但没花几个钱求个心安,何乐不为?” 白川若有所思,但最终摇了摇头:“不太懂。” 赵瑾瑜耸了耸肩:“我也不太懂,总之这么多商人来,那肯定是有钱赚就对了。更何况,天南国的税收可比大周境内的税收低多了,就是特意来此地交易,也是正常。” 白川点点头,没再多问这些商贾之事,转而问道:“现如今已经到了天南国,你准备怎么动身前往南疆?” 想要从天南国抵达南疆,有两条路。一者为陆路,不过这样一来就得过“南门天”,但这“南门天”山岭高耸,道小且窄,马车是上不去的,只能靠步行,山岭中毒物瘴气甚多,别说是寻常人,就是经验丰富的走山客每年死在“南门天”的也是不少。 另一者为水路,从南海饶着天南国的边缘,一路绕行可以绕到南疆那边去。走水路倒是畅通无阻,也没什么危险,只是路程远了不是一星半点,若是说过“南门天”需要三四日方才到南疆,那么从水路过就得七八天的时间。 赵瑾瑜早就想过了这事,所以白川问起的时候,没什么犹豫说道:“毕竟有女人孩子,走水路吧。” 这一次,白川没什么异议。因为她已经从赵瑾瑜那儿知晓了赵家与第一柱国有仇,而选择陆路过“南门天”,少不得要横穿天南国,若是路上发生了些什么事,难保不会被第一柱国盯上。 赵瑾瑜伸了个懒腰,笑道:“不过这在船上也好些日子了,难得靠岸,这南方渡口也热闹,就逗留一晚吧。柱国大人可有雅兴下船走走?” 白川对此毫无兴致,兴致缺缺道:“你要去便去吧,我不去。” 赵瑾瑜目送着白川回船舱睡觉去了,这才扭过头对身边的慕洛雪说道:“带你下去逛逛?” 慕洛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用力点点头,带着笑意:“嗯。” “哦呀,哦呀!” 她怀中的小婴儿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得叫了起来。 这“南方渡口”并没有名字,或者说就叫“南方渡口”。这地方一开始并不是正规的城池,天南国建国之前,只是船只停靠的小渡口,没有个正经的名字。 天南国建国之后,这里才真正热闹起来,四方商贾云集于此,紧跟着酒楼、青楼、赌坊、钱庄.....等等商铺也应运而生,配上那为数众多的走夫苦力,形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聚集地。 只是天南国建国刚刚二十年,这地方还没有正式册个城池名,所以连个城墙都没有,天南国也只是派了些闲散官来管理,收一收税收什么的。 从渡口出来,顺着一条青石道,便是商铺林立的长街。 赵瑾瑜本想牵慕洛雪的手,可她抱着孩子,手上也不得空。他只好叹了一声,惺惺作罢得跟傻大个站在一块。 傻大个咧嘴朝他笑着,虽然和平常一样傻笑,但此刻的笑容落在赵瑾瑜眼里多少有点嘲讽。 赵瑾瑜有点后悔把这么个小拖油瓶留在身边了。 这一路走来,除了商铺之外,路边还有不少摊位,马车也时不时从身边经过。 不过赵瑾瑜都没怎么在意,目光一直看着正逗弄着孩子的慕洛雪,以及她脸上时不时挂起的浅笑。 “真奇怪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孩子呢。” 赵瑾瑜颇为感慨的说着。 当初二十个婴儿,被聋哑老仆带走了十九个。唯独剩下这小丫头,被留了下来。 他本想路上找个良家托付,可到天南国之前,船只并不停岸,这事儿也搁了下来,这孩子也只好先带在身边。 赵瑾瑜本以为慕洛雪不会喜欢小孩子,出乎意料的是她对这小丫头倒是不错,平常也都是她在带着,帮忙喂些羊奶换换尿布之类。 慕洛雪停下脚步,抬着头小嘴微张,不解得问道:“为什么?” 赵瑾瑜嘴角抽动。他想起前世那位冰冷的女帝,再看看眼前抱着孩子小女人模样十足的慕洛雪..... 真难将这两个形象联系起来,这居然是同一个人。 他撇撇嘴,说道:“多麻烦呀。” “嗯,是麻烦。”慕洛雪赞同得连连点头,然后捧着小脸有点害羞的模样,“可是将来和夫君也会有孩子呀。” 赵瑾瑜:“呃.....” “万一到时候我不能做好一个娘亲该做的怎么办?所以,先预习!” 好一个先预习! 赵瑾瑜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抓了抓头发,苦笑着嘟囔了一句:“明明都已经老夫老妻了。” 慕洛雪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他大手一摆,然后岔开了话题,看着她怀里的小婴儿:“照我说,这小丫头就叫丑儿,赵丑。贱命好养活这理儿你懂不?” 给这小丫头取名这事儿,赵瑾瑜和慕洛雪这两日也讨论过。 果不其然,慕洛雪一听赵瑾瑜还在坚持这名儿,小嘴一瘪,猛摇头:“不好听。” 第182章 罐子 赵瑾瑜问道:“那你想取啥名儿?” 慕洛雪小眉头一蹙,犯难了。她以前也想过给小孩起名的事儿,但....但但但...但那是给她和赵瑾瑜未来的孩子起的。给这个孩子好像不好。 两个人突然沉默了下来,慕洛雪一直锁着眉头像是在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瑾瑜开口道:“不如叫赵无命吧。” “这是女孩的名儿?!” “呵,她的命早就丢过一次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赵瑾瑜弯下腰,掐了掐小婴儿的脸蛋,笑道,“连命都丢过一回,那还有什么怕的?这名儿便是赠她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武。既然无命,那阎王也收不走!” 慕洛雪依旧纠结。她觉得“赵无命”怎么都不是女孩的名儿,也不好听,但她觉得赵瑾瑜这番话说得也挺好,连带着“赵无命”这名字寓意也好。 纠结了半天,她轻叹了一口气:“改个字。” 赵瑾瑜问道:“改什么字?” 她拉过赵瑾瑜的右手,指尖在他手心写了一个字:“玟,赵无玟。好歹听着像是女孩的名儿。” 赵瑾瑜耸耸肩:“随你。” “还有..”慕洛雪看着他,小脸皱得像是在犹豫。但她最终眼神坚定了下来:“以后孩子的名字,不许你起!” 赵瑾瑜:“???”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的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赵无玟。这也代表着这孩子有了一个身份,有了一个被留下来的理由。 南方渡口的夜市很是热闹。此地不算正规的城池,但也正因此,此地没有宵禁,哪怕是三更天,依旧是灯火通明,一派闹市景象。云集于此的商贾来自天南海北,连带着也将五湖四海的东西都带了过来,美食也是如此,在这儿既能吃到吴州的云糕,也能吃到东州的玉子鸡.... 路过一处青楼时,二楼的姑娘拿着手绢,朝着底下的路人搔首弄姿,媚眼连连。 赵瑾瑜笑着道:“这家老板定是中州以北的人士,十有八九是尹州人,那儿的姑娘最是热情大方。” “哼!” 慕洛雪一听他这话,立刻撅着小嘴,老大不高兴。 傻大个依旧傻乐乐的笑着,见赵瑾瑜朝他看来就点头,虽然听不懂,但大弟说啥就是啥。 正说话的工夫,青楼门口几名小厮架着一名醉酒客,毫不客气得给丢了出来。 那醉酒客狼狈得从地上爬起来,见周围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或许是挂不住面子,扯着脖子喊道:“我李某人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能差你这几个钱?不过是、不过是刚买了件好货,短了些钱财,我差朋友送来便是!” “呸!没钱玩什么姑娘!” 青楼的妈妈走了出来,啐了口唾沫到地上,上努着嘴满脸嫌恶蛮横:“就你们这些穷酸鬼,老娘我见得多了!赶紧滚!” 或许是这老鸨骂得难听,那醉酒客当即涨红了脸。他身子摇摇晃晃,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高高举起:“南来的,北往的,老少爷们都来看看!” “这件宝贝,谁识货谁拿走!” “老子今天就要睡这楼里最好的姑娘。” “不就是钱么!” 他或许是觉得光是说话不够硬气,想了想也有样学样,照着那老鸨的样子,吐了口唾沫到地上,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来。 人群之中,慕洛雪实在是没兴趣看这样的闹剧,拽了拽身边看得饶有兴致的赵瑾瑜的袖子:“我们走吧。” 赵瑾瑜本想答应。可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看到了那醉酒客已经拆了布包,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那是一个外方内圆的“罐子”,青铜样式,布满了绿色的锈斑,罐子四面每一个面都刻着一个奇诡的银色纹路。 当他看到这“罐子”的那一刻,眼睛顿时瞪大了。 “荒古道纹?!” 这罐子四个面上,纹刻着的分明便是“荒古道纹”。这种蕴含着莫名伟力的文字,早在天武王朝消失之后,一同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赵瑾瑜只在隐仙峰的天庭遗迹中,真正见识了这奇诡文字的力量,万万没想到竟是在这里见到了。 单是这罐子上四枚“荒古道纹”,便已经价值连城。而这罐子,十有八九也是天武时期的产物,说不定也是一件宝贝! 正当赵瑾瑜起了心思,想要把这罐子从这醉酒客手中买下来的时候,异变突起..... 李甲正高举着那罐子,可周围人没有任何反应,正心里打鼓之时,突然间一道残影从眼前掠过。 他都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只觉得手上一空,扭头一看手上的罐子没了。 “贼.....” 大惊之下,他刚要喊抓贼,可一扭头就看到自己的罐子不知何时被一个魁梧无比的男人拿在了手中把玩着。 那人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样,身高足有两个普通男子摞一块那么高,那身上肌肉一块块隆起,满是横肉的脸就说是吃小孩的,李甲都信。 李甲一看到对方模样,两腿就不禁打起了,说话瞬间变得结巴:“贼贼贼贼.....这位壮士。” 不知怎的,还带上了方言口音。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人群中响起了一个青年的声音。 “这件东西,我要了。” 他回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 那是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身边跟着一个抱小孩的白发赤瞳女子。 贵公子走到那巨人身边,眼神责备得看了他一眼,那巨人立刻咧了嘴,含含糊糊得喊着:“弟,大弟.....” “给我。” “唔.....脏,啊啊.....脏,哥拿。” 赵瑾瑜伸手讨要,但是傻大个这一次却很是不情愿,把那罐子藏到身后,不愿交给他。 这让赵瑾瑜有些奇怪,要知道傻大个对他可从来不小气,什么都想着他,也什么都让着他。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赵瑾瑜扭头对李甲说道:“这罐子我要了。” 他摸了摸腰间,今日出门没怎么带银钱,想了想索性摘下一块玉牌,朝着李甲丢了过去。 李甲忙不迭接了过来,拿起玉牌一看,顿时是喜上眉梢。 上好的金包玉,这一块玉牌,别说是睡这青楼最好的姑娘,就是将这青楼买下都绰绰有余。 要知道这罐子他收来之时,也不过是花费了二十两银子罢了。 “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出手竟是如此大方!这人傻钱多,怕是涉世未深,这种公子哥最是好糊弄,说几句好话或许还能再多要点.....” 李甲心里起了心思,酒气都散了大半,朝着赵瑾瑜挤出笑脸来:“这位公子,这东西可是我家传宝贝啊,这个这个.....” 赵瑾瑜朝他一指,对傻大个说道:“傻大个,把他捶成肉泥,把东西再拿走!” 但是显然,他踢到了钢板上。 李甲看着那憨憨傻傻的巨人在听了贵公子的吩咐之后,立刻一脸恶相得朝他走来,当即是一哆嗦跪在了地上,只觉得裤裆都湿润了。 第183章 假小子 “爷,爷,东西是您的了,您拿好,您拿好...” 李甲怂了,当即跪地求饶,脑袋“砰砰”得往地上磕,丝毫不顾及这周围这么多人围着看的事。 比起面子,当然还是小命重要。 赵瑾瑜啧了一声,抬脚一踢他:“起来起来,问你点话。” “诶诶,您问您问。” 李甲被踹了一脚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赏赐一般,忙不迭得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膝上的灰,堆满了谄媚的笑脸迎了上来。 赵瑾瑜一指傻大个手上提留着的罐子,毫不客气得问道:“这东西,你哪来的?” “这..这是小的家传..” 李甲话还未说完,就听赵瑾瑜“嗯”了一声。 “家传?呵。” 他不经浑身一个哆嗦,哪里还敢隐瞒:“是小的前些日子收来的。” 与此同时,李甲心里也在暗暗懊恼,自己到地为何要争这口面子,要把这罐子给拿出来。 这罐子,确实是他今日才收来的。 从一个北面逃荒来的小家伙的手上得来的,足足花了五十两银子。 当时身边的朋友都笑话他是个烂好人,花五十两银子这是要做善事。 但李甲是谁?他会做这亏本买卖? 在走货之前,他可是在当铺当了二十多年学徒,拜了个好师傅,学了一手“看宝”的本领。 若不是老掌柜非要李甲娶他那二百多斤的女儿,继承那间当铺,他又何必偷偷逃走,沦落到东奔西走混口饭吃的地步呢? 不过李甲收这个罐子的时候,也只是看出了这罐子年份很是久远。 具体有多久?那看不出来,总之史书上有记载的朝代,都没有这样风格的工艺品。 这也是当时的同行都以为这是件假货的重要原因。 但李甲比他们懂得多,从磨损、材质、质感.....等等方面看出这罐子绝对是一件老物。 至少这五十两银子绝不算白花,便是翻个十倍也是不无可能。 可现在,李甲知道自己遇到真正懂货的了。 而且从这位公子哥的反应来看,只怕这东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珍贵。 他开始后悔自己要价要低了。 可一看这公子哥身边的这魁梧护卫(傻大个),他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不是有这一块价值千金的腰牌么? 这位贵公子或许血赚,但我永远不亏。 赵瑾瑜本想再问,但注意到这周围的人太多了,又是这青楼门口,人多口杂,拦街盘问总是不好,于是对李甲道:“挑个僻静的地儿。” 事到如今,李甲知晓自己算是摊上事了,再不情愿也是无用,唯唯诺诺得应道:“是,小人在这附近租了个小院落脚,若是公子不嫌.....” 赵瑾瑜手背在身后,不耐道:“废话什么,带路便是!” 李甲认命般得叹了口气,一躬身引路道:“这边请。” ·.···. 绕过热闹的长街,三拐两拐的,赵瑾瑜几人在李甲的带领下便到了一处民居之地。 这南方渡口原本是座渔村,这一带也都是当时村民居住的地方,如今渡口热闹了起来,时常会有商贾借住,所以此地曾经的村民便将自己家修缮一翻,专门用于招待商贾,这些商贾大多住个一两个月,一年之中能接待三四波的人。 凭借着旺季之时的收入,就比得上以前出海打渔一整年的收入了。 李甲租住的小院,便是此地土着的院子。 院子不大,自然也谈不上多富贵,只是很普通的民家小院,但是东西厢房都是砖制,青黑的砖头一看便知是这两年新盖的。 进了院门,赵瑾瑜几人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们看到院子正当中放着一口青皮棺材。 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跪在棺材前,披麻戴孝,面前放着一个铜盆,铜盆里燃着火,一只小手不时往铜盆里添着元宝纸、黄纸之类的东西。 李甲尴尬笑道:“公子莫慌,这是我一个同伴,路上害了风寒,挺了两月,终究是没挺过去。我与他亦是同乡,总归是想着帮忙落叶归根,只是这棺材一时间也没地儿放,只好先摆在这儿。跪在那儿的是他子嗣。” “做我们一行,走南闯北,难保这天有不测风云,人生无常人生无常。” 李甲颇为唏嘘,不似作假。 慕洛雪掩着孩子的眼睛,不让她看,可这赵无玟对这棺材一点儿也不害怕,小手指扒拉着慕洛雪挡她眼睛的手,好奇得探头看着,小嘴微张,发出“呀呀”的声音。 也是,小孩子哪懂什么生死的事。 “同伴死了,还有心情逛窑子。” 慕洛雪小声嘀咕了一句。 李甲听得清楚,倒也不觉尴尬,哂笑了一声:“说来也只是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只是念及同乡之情帮衬一把,也还不至于要为他披麻戴孝的地步。” 赵瑾瑜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人?” 本以为李甲也厚着脸皮应下,可他听完认真想了会,摇了摇头:“好不好人的,我也不白帮。我们这行,谁能说得清不会有个意外?遇见这种事,同乡同党都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这是行规,为的就是将来哪天自己真有了个意外,也能有人帮忙落叶归根。”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而这些规矩背后都是有其深层次的缘由。 这也是行商通常结伴而走的缘故,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天赋成为修士,大多数普通人只能抱团取暖。 门口的说话声,终究是引起了跪在青皮棺材前那小小身影的注意。 “大叔,你回来了?” 小小身影站起身,稚嫩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来到跟前,赵瑾瑜才发现是个十一二岁的假小子,头发用刀子割了,只留下贴着头皮的一点青毛,宽大的孝服里面的内衬满是红红绿绿的碎料补子,脏兮兮的一张小脸活脱脱一个小乞丐的模样。 “女孩?” “男娃,男娃.....” 李甲忙不迭得把假小子的手牵着,用自己的身子向前挡了挡,压低了声音说道:“阿巧,我和客人说说话,你去柴房,别出来。” “哦。” 阿巧闷闷得应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得就走了。 李甲见赵瑾瑜在盯着阿巧离去的背影,连忙说道:“公子,公子,外面这.....不太吉利,咱们进屋说话吧。” 赵瑾瑜收回目光,点头道:“也好。” 第184章 阴灾 “这罐子说来也巧,就是前两日刚收来的,在我手里还没捂热乎,这不就被公子相中了么?” “来历?这小人哪知晓呀,当时收的时候只是看着是件老物,也就收了。” 入了屋,李甲招呼屋主人送来茶水,等赵瑾瑜入座,这才谈了起来。 赵瑾瑜问了几个问题,他都回答得很是自然。 屋主人是个老实巴交的人,送了茶进来之后,也就走了,没有打搅客人的闲谈。 李甲替赵瑾瑜斟好茶水,奉茶道:“公子用茶。” 赵瑾瑜端过茶碗,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这毕竟是农家,别指望有什么好茶招待,多是些碎茶叶凑成的“满天星”,甚至都不是一个茶品种,赵瑾瑜喝不习惯,喇嗓子。 他放下茶盏,直接问道:“这罐子,你从谁手里收来的?” 李甲细细思索了一翻,答道:“具体姓甚名谁,那小的答不上来。只知道别人都唤他宋老汉,是从北方逃荒来的。” “逃荒?” 赵瑾瑜有些疑惑:“去岁算是少有的丰收年,也未听闻哪地儿有天灾,哪来的流民?” 李甲叹了一声:“非是天灾,乃是人祸。宋老汉是中州都天郡人士,那闹阴灾最是严重,说来小人也是中州人,若不是阴荒,何至于跑来天南国做买卖。” 他有些牢骚,似乎对这所谓“阴灾”深受其害,一肚子腹诽话要说。 赵瑾瑜听到了个陌生词:“阴灾?” “太阴教,公子可有耳闻。” “嗯?” 从李甲口中听到“太阴教”这三个字,着实是出乎赵瑾瑜的预料。 他顿时来了精神,但面上还是装作不屑道:“太阴教?听说过,不过是一群愚民信奉一些邪门歪道,那又怎么了?” “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李甲苦笑不迭,说道,“这太阴教的神仙,真有法术,你看他一眼,就忍不住给他磕头.....” 赵瑾瑜挑眉看了他一眼:“你磕过?” “若是我见到了太阴教的神仙,哪里还能跟公子这般说话。”李甲说得煞有其事,“公子定是没去过闹阴灾的地方,真的很是可怕。” “你能想象,你爹你娘你家婆娘信了太阴教的神仙,那神仙说把你脑袋砍下来供奉上去就可以长生不老,他们就真敢这么做么?” “最可怕的是,你自己信了太阴教的神仙,那神仙要钱,你就会乖乖给钱。要女人,你连自家老娘婆娘都能送过去。更要命的时候,他们有时候要你身上的东西,眼睛、舌头、甚至是五脏.....” 他一边说着,一边惊恐得直摇头,嘴里呢喃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赵瑾瑜切了一声:“说得好像你亲眼见过.....” “是,我亲眼见过,我甚至亲身经历过。” 李甲把自己的裤脚扒开,裤腿往上卷着,露出小腿。 他的小腿上,有一个凹坑,像是被野兽咬下来一块肉过。 他指着小腿上的凹坑说道:“一个我睡了不下八百回的女人,在熟睡的时候,咬下了我一块肉。” “我当时就痛醒了,一打灯,看到那血刺呼啦的场面,差点没给我吓昏过去。” “那女人就咬着我的肉,一边吃一边笑,而且明明就半个馒头那么大的肉,她吃一口,肚子就肉眼可见的涨一圈,到最后那肚子涨得跟个孕妇似的.....” 哪怕是现在提起,李甲眼神中的惊恐都没有消散多少。 赵瑾瑜问道:“那女人是你的婆娘?” 李甲摇头道:“那倒不是,是我在老家青楼的相好。” 赵瑾瑜:“.....” 这人是个老色胚了。 不过李甲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倒不重要,毕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赵瑾瑜沉吟了一会,问道:“中州闹阴灾闹得很厉害?” 虽然李甲提起中州说是北方,但实际上中州就在天南国上方,还在京都下方,属于大周皇朝盆中之地,只是天南国这地儿待久了,总觉得出了南门天,便都算是北方了。 李甲嗓门大了一些:“都不是闹得厉害不厉害的问题,大人,我不过一市井小民都有亲身经历,您想想喽。” “官府不管?” “管,也管,我那相好就是被官府的人捉了去,听说是死在了狱中,更听说仵作剖开她肚子之后,竟是剖出个肉做的神像来.....” 越说,越是渗人。 李甲也是越说越叹气:“可管有用么?谁知道谁是太阴教的?说不定官府里头都有人是,除不干净的。” “而且听说除了中州,旁边几州之地都闹阴灾,有些人怕了,就跑了,您说这是不是人祸?” 确实是人祸。 李甲收敛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也幸亏还有这天南国,那其他地方不安全,天南国这佛国之地还能不安全么?这里供着这么多佛祖菩萨的,还镇不了太阴教那些邪神?” 赵瑾瑜说道:“天南国终究就这么点大的地方,照你说的几州都闹阴灾,这天南国收纳得了那么多流民?” “那小人就不知道了。”李甲摇头道,“或许愿意背井离乡的,只是少数人吧。” 事不发生到自己头上,都会觉得离自己很远。 是人都会有侥幸心理,更何况这些升斗小民? ·.···. 赵瑾瑜很快便离开了。 当一行人离开之后,自己跑去柴房呆着的阿巧又跑了出来。 “大叔,那些人走了?” 阿巧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了,疑惑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让我去柴房待着?” 李甲此刻因为送走了那不好惹的贵公子,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 听到阿巧这么问,没好气得说道:“关你什么事儿,边儿待着。” 阿巧不高兴得嘟起了嘴,也没吭声,往院子走去。 看她那方向,应该是准备继续给她父亲烧黄纸。 “回来,问你个事儿。” 李甲喊住了她,问道:“你那罐子,真是你爹留给你的?” 阿巧点了点头。 “你爹从哪来的?祖上传的?” “有人给我阿爹的......”阿巧突然想起个事儿,紧张道,“大叔,你不会真把那罐子卖人了吧?” “关你什么事,我花那么多钱给你爹料理后事,还帮着运回中州去.....” 李甲悻悻得说着,但阿巧立刻急了,上来抓着他的袖子,焦急道: “不行的,那罐子里面有东西住着的,会吃人的!” 第185章 罐子里的鬼 意外得了件天武时期的古物之后,赵瑾瑜就没了闲玩的心思,带着慕洛雪和傻大个便回到了船上。 等回到船上,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慕洛雪带着孩子先去睡了,小孩子年纪小时便是觉多,明明刚刚一路上咿咿呀呀叫个不停,十分有精神,但一眨眼的工夫便打起了盹儿,睡得沉沉的。 “这罐子,到地是个什么东西?”赵瑾瑜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量着这个新到手的古物。此时此刻,这件花了不少钱才到手的东西,却被傻大个很是随意得放到了恭桶边上。明明就在刚刚,傻大个还死护着这罐子,怎么都不肯让赵瑾瑜碰,没想到这会却是这般的不在意。 而赵瑾瑜认不得这罐子的用途,只是此物竟能有荒古道纹,想来也是一件宝物,只是不知道具体的用途。每一枚荒古道纹,都蕴含着其独特的力量,运用得当,一枚荒古道纹便是一门小神通。而这罐子上有四枚荒古道纹,若是能够吃透掌握,想来也是不小的收获。 可当赵瑾瑜想要去拿罐子好好端详一翻的时候,刚走过去,就被傻大个给拦了下来。 “弟,弟..脏!” 赵瑾瑜看傻大个反常的反应,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知晓这罐子是个什么东西。这也是不无可能的事情,毕竟这罐子虽是万年前的古物,可傻大个说不准也是万年前的老古董。这些对赵瑾瑜来说稀罕的古物,对傻大个来说或许只是平常生活中用得到的寻常物件罢了。他这执意不肯将罐子交给赵瑾瑜,想必是知晓这罐子的用途,所以不愿意交给他。 赵瑾瑜说道:“你认得这东西?” 傻大个点点头。 赵瑾瑜再问:“那你知晓怎么用?” 傻大个咧嘴笑了起来:“就、就.....就那样。” 赵瑾瑜一头雾水:“哪样?” 傻大个见他没听懂,有些急了,手胡乱指着比划着:“就那.....那样,唔,啊,那.....” 比起刚带他离开天庭遗迹的时候,傻大个说话已经清楚很多了,可当他情急之时,说话还是含糊不清。至少赵瑾瑜这会没听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傻大个见他一脸懵逼的表情,顿时急了,索性站起身,朝着恭桶旁那黑罐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解裤腰带。 赵瑾瑜渐渐瞪大了眼睛。 一阵放水声过后,懵逼的赵瑾瑜终于知晓这罐子真正的用途,也知晓为何这一路过来,傻大个都不让他碰这玩意,更知晓了傻大个为啥把它放到恭桶旁。这就是个恭桶啊..... “你们天武王朝的人,都这么奢侈的么?”赵瑾瑜不能理解,但大受震撼。连恭桶都是绘刻了荒古道纹的宝物,这得多有钱烧得慌。 不过这也有所误区,天武时期亦有贵族平民,而这种样式的恭桶,哪怕在天武时期也不是什么人都用得起的,也只有大贵族才用得起。 但他转念一想:“也就是说,我用大价钱买回来个古代的恭桶回来么?”一想到这儿,赵瑾瑜脸都黑了,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了起来。他甚至有一种想要去找李甲退货的冲动。但也仅停留在想想,因为他觉得有点儿丢人。 “算了算了,至少上面的荒古道纹是真的,总有研究的价值。”赵瑾瑜只能是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了。 正当他失去了对这罐子的兴趣,准备吃了这哑巴亏,把这玩意置之不理的时候,却发现这罐子被傻大个一泡尿滋了之后,却是发生了异变。 “当啷当啷当啷.....”罐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是想要逃离罐子一般不断得冲撞着,导致这黑罐子开始剧烈摇晃了起来,与船板发出声响来。 赵瑾瑜疑惑得看着这罐子,又看向傻大个。可傻大个此时也是傻眼了一般,瞪着牛铃般的大眼盯着这晃来晃去的罐子直发愣。显然,这一幕也超过了始作俑者的预料。 就在二人的注视之下,罐子中“噗”得朝外冒出一股子黑烟,带着些许的尿骚味。那黑烟凝聚不散,逐渐形成一张鞋拔子般长的人脸,怨毒道:“宋德,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竟敢拿尿滋老祖我.....” 它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这房间看着有些陌生,房间里的两个人也看着面生。 黑雾凝聚的鬼祟厉声喝道:“你们是谁?宋德何在?为何老祖我的宝坛会在你们手中?” 赵瑾瑜很是意外,这是有意外收获?这鬼祟显然是寄生在这黑罐子里,但是它似乎并不知晓这罐子的用途,看来也是个外来户。 赵瑾瑜问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老祖我是.....呸,老祖我不是东西!”这鬼祟话刚说完,就沉默住了。下一刻,它勃然大怒:“好哇,你敢耍我!” 赵瑾瑜差点没笑出声。可他这表情,在这鬼祟看来却是在嘲弄,顿时火气更上几分。那黑雾中凝聚的人脸表情扭曲了起来:“找死!” “甍!”下一刻,一个古怪的音节从它口中发出,声音似有魔力一般,一道无形的音波扩散开来。与此同时,黑罐子上一枚荒古道纹瞬间亮起,那本空无一物的罐子里突然开始盈满了液体,黑色的液体不断得盈溢出来。那粘稠的黑液落到地上,瞬间将船板腐蚀出一个坑洞来。 下一刻那黑罐子如喷泉一般涌出黑液,无穷无尽仿佛要将整个房间填满。 赵瑾瑜嘴角直抽抽。甭管这玩意有没有杀伤力.....这特娘的是个恭桶。这些黑液是从恭桶里出来的,他都不敢去细想这些是什么东西! “直娘贼!”饶是赵瑾瑜,这回也不禁是气急败坏得骂了一句脏话。 就在赵瑾瑜强忍着恶心,要拔出幽冥剑的时候,身旁的傻大个突然间发出了一个声音:“甍!” 这一声,与那鬼祟发出的声音很是相似。但那鬼祟刚刚那一声如同牙牙学语的孩童,很是生涩。相比之下,傻大个这一声字正腔圆,流畅无比。 一声喝罢,那黑罐子上原本亮起的那枚银纹陡然失去了光芒。那鬼祟表情瞬间变得精彩极了,看着那傻大个的表情,活脱脱像是见了鬼一样:“你怎么.....你怎么也会?” “不可能,操控这件宝贝的口诀,可是本门不传之秘,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186章 荒道古纹的修行途径 这罐中恶鬼显然没有预料到这黑罐子竟是失去了控制,而且对方比他更加知晓如何操控这件宝贝。 它惊慌无比,但还是色厉内荏得喊道:“就算没了这件宝物又能如何?老祖我这一身修为,岂会惧了你们这些后生?” “哦?是吗?”赵瑾瑜,笑了。 他伸手一招,置在房间之中的“北荒”、“幽冥”二剑自行飞起,悬于他的身后。 罐中恶鬼这个时候才将注意力从傻大个身上,转移到了赵瑾瑜的身上。它本以为赵瑾瑜只是个普通人,因为它无法从赵瑾瑜身上感知到任何的灵力波动。但当这两柄神兵飞起之时,它猛然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那原本在它眼中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气息内敛,却隐隐剑意爆发,对视之时,眼神如同小刀般锋利刺人。 可真正让它在意的,是那两柄神兵中,那幽白之火散布剑身的水晶剑。 “幽冥剑?!不可能,这剑不是没能问世么?”它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恐。 幽冥剑有一则特性,便是“斩邪祟”。那缭绕剑身的万古通幽焰对于邪祟而言,不啻于天敌一般,邪崇之气便是其最好的燃料。 罐中恶鬼分明记得门中典籍记载,普天之下能够承载得了万古通幽焰的神兵,唯有传说之中的神兵“幽冥”。但问题是,典籍中也明确记载了,神兵“幽冥”需以万古通幽焰涤洗千载,可那位传说中的大神匠炼制此剑之时,刚满三百年,天庭便发生了变数,整个天武王朝都突然消失了,这柄神兵也就再无问世的机会。 可现在.....这柄传说中早天的神兵,却出现在了眼前此人的手中。 正当罐中恶鬼发愣之时,一道冲天的血气险些将它冲散。它惊慌得看去,只见那魁梧如山般的男人,朝它踏出一步。一步之间,血气自体内彭拜爆发而出,于身后凝聚一条血龙。 “啊.....啊.....”罐中恶鬼张大了嘴巴,彻底傻住了。糟了,好像.....踢到钢板了!...... “年轻人,不讲武德,偷袭我这个老人家!” “你们别以为我是怕了你们,我不过是大意了,没有闪!” “来骗,来偷袭!这好嘛?这不好......” 纵然魂体都快被锤得灰飞烟灭了,但这罐中恶鬼嘴巴还是很硬。 赵瑾瑜都有点受不了它的聒噪,抬了抬手中的幽冥剑。 罐中恶鬼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黑雾般的魂体一个后仰,嗷嗷叫道:“服了服了服了,投降不杀!” 赵瑾瑜说道:“一个邪祟,指不定害了多少人,杀了了事。” 罐中恶鬼继续嗷嗷:“愿将这宝物双手奉上,绕我一一” 赵瑾瑜不屑哼笑:“这罐子本就是我的,用得着你送我?” “可操控这宝物的法门,唯有我才.....”它话说到一半,就不说话了。 赵瑾瑜也适时得看了傻大个一眼,意思很是明显。光是在这间屋子里,懂得如何操控这罐子的人,就不止这罐中恶鬼一个了。 “我、我.....”罐中恶鬼顿时慌了,绞尽脑汁想了好久,“我有用,我真有用.....我愿奉你为主!我活了三千多年,跟了这么多任主人,很多门派的神通术法我都懂的!还有一些前主人的坟埋在哪儿我全知道,埋了不少宝物呢,我带你去挖!” 赵瑾瑜越听越是不对劲,脸色逐渐有些古怪。他想起坊间的民俗小说中,不少书中都有强者陨落一缕残魂寄在少年体内,一路指点带领少年走向强者之路的桥段。这.....自己算是捡了个随身老爷爷?唯一不同的是,这位随身老爷爷住在恭桶里,而且又怂又怕死。 赵瑾瑜不着急动手,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看着罐中恶鬼:“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懂么?” 罐中恶鬼猛点头。 “你是何人?” “老祖我.....” “咳。” “主子您叫小的蔡集子便好,若是嫌不好听,您起啥名,小的就是啥名。” 菜鸡? 赵瑾瑜点点头:“不用,这名字很贴切。” 他想了想,又问道:“哪年生人?怎么在这恭.....在这罐子里?” “不记得了。” “嗯?” “真真真.....真不记得了!” 罐中恶鬼蔡集子见赵瑾瑜沉了脸下来,连忙解释道:“小的生前的记忆一点都没了,有记忆以来就在这罐子里.....” ······ 随着蔡集子的讲述,赵瑾瑜知晓了这家伙的来历。生前不明,但是死后据他所说,连同这黑罐被一处名为“琅琊洞天”的宗门供奉着。蔡集子甚至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这黑罐自主产生的器灵,只是他总觉得自己生前是个人物来着。 他在“琅琊洞天”待了也不知道多久,直到有一天“琅琊洞天”被外敌入侵,自己也成了敌人的战利品,被带了出去。他还记得出去那一年,是天昭历九九年,这是距今三千年前“东南十二国”时期吴国的年号。当初的吴国,也就是现在中州囊括周边凉州、卞州部分地区的地方,在当时也算是强盛之国。 随后的日子,蔡集子就作为器灵,连同这黑罐跟了不少任主人,直到落在了赵瑾瑜的手上。 赵瑾瑜问道:“这黑罐上的荒古道纹,你懂?” 蔡集子点点头,谦虚道:“懂一点,懂得不多,都是当年在琅琊洞天学的。” “琅琊洞天有关于荒古道纹的传承?” “有,但是残缺。” 蔡集子想了一阵,说道:“大概有二十多枚吧,这玩意很难学,一般人一生能掌握三四枚荒古道纹已是极限了。” 他似是邀功一般的说道:“那琅琊洞天的宗门虽然没了,但是那洞天秘境还在,而荒古道纹记载在石柱之上,那石柱旁人带不走也无法摧毁,纵然是如今应该也在,主人若是感兴趣,小的愿带主人前往。” 不得不说,赵瑾瑜有些心动。当初在隐仙峰的天庭遗迹之中,他就见识了荒古道纹的厉害之处。只是天武王朝灭亡已久,荒古道纹也早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纵然是玉仙峰这天下第一宗也只有荒古道纹的只言片语,没有学习之法。他本以为自己无缘掌握,没想到机缘自己就送上了门来。只可惜近期脱不开身,暂时无法动身中州,去看看那琅琊洞天的遗迹。 第187章 这不抽水马桶吗 “这宝坛名为万水法坛,别看它只有这么点大小,却可收海纳湖.....”蔡集子不断吹嘘着这“万水法坛”的厉害之处,但赵瑾瑜听了只是撇撇嘴,不以为意:“只能纳水?” 蔡集子听出他似乎对这宝坛功效有些不满,小心翼翼道:“其余东西若是入了法坛,只会被瞬间炼化成水。”紧跟着,他又连忙道:“不过若是主人能将敌人收入坛中,此法坛可将敌人炼化得连渣滓都不剩.....” 赵瑾瑜不屑道:“我若是能将敌人捉来,投入这罐子里,又何必还要这罐子呢?”蔡集子顿时不吭声了。确实,如果擒都擒得来,那说明敌人远不如赵瑾瑜,又何必要这法坛炼化呢? 也得亏在场中人没人知晓“抽水马桶”这种东西,否则这所谓的“万水法坛”怎么听怎么像是抽水马桶。修真版的抽水马桶。 赵瑾瑜也不甚在意,这罐子没用就没用吧,有了修行“荒古道纹”的途经,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就在这时,蔡集子小心翼翼得问道:“主子.....”虽是刚认主,但他脸皮很厚,这声“主子”叫得无比顺口,一点儿都没有心里负担。 赵瑾瑜斜睨了他一眼:“何事?” “那宋德.....您杀了么?”他见赵瑾瑜朝他看来,连忙说道:“杀得好,杀得好。我早就想杀他了!这丧尽天良的东西,那些域外天魔他都奉得跟祖宗似的,缺了德的、挨千刀的、三千里地没狼掏的......”蔡集子越骂越凶,什么难听说什么,就好似与他的前主人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 赵瑾瑜打断了他:“那宋德,不是个普通人?”若是没猜错,蔡集子口中的“宋德”,就是李甲口中的“宋老汉”。不是个从中州躲阴灾逃荒来的普通人么? 蔡集子猛摇头:“什么普通人,他是太阴教的香主之一!” “香主?” “太阴教掌教之下,便是驻堂长老,再往下就是各地区的香主,其次是护法、会众、香客.....宋德是中州的香主,他供奉着太阴教那些域外天魔!”蔡集子恭维道,“也得亏是主人出手,杀了这样的祸害,小的提起只是想问一句,主人杀宋德之时,可将他的子嗣也铲除干净了?” 赵瑾瑜皱眉道:“什么意思?” “小的知晓祸不及家人的道理,可宋德的子嗣真得杀!”蔡集子不了解赵瑾瑜,担心这位新主子是个讲原则、圣母心泛滥的人,这才多此一句。他郑重道:“宋德把一只域外天魔种到了子嗣身体之中,以子嗣的身体作为温床培养,若是不铲除,必成祸害!” 赵瑾瑜明白了过来:“你说的域外天魔,就是太阴教供奉的那些“神?” “是,主人不知晓么?” “只知晓太阴教供着些邪祟,并不知晓来历。” 赵瑾瑜眉头紧锁,嘴里呢喃着:“域外天魔.....”前世之时,他在玉仙峰的典籍中看到过有关“域外天魔”的只言片语。 “域外天魔者,混沌未开,立宇宙洪荒而存。常人见之得‘妄’,喜食人三元之气。”所谓“三元之气”,便是指一个人的肉身、精神、寿元。而这,便是“域外天魔”的养料或者说温床。 在那部典籍的最后,有这样一句话。“凡我人族,见之必除!” 赵瑾瑜万万没想到,太阴教供奉着的那些“神”居然会是域外天魔。如此看来,这太阴教的危害远在他想象之上。 蔡集子也恰在此时,正色道:“凡我人族,见之必除!所以宋德的子嗣必须死,哪怕他不止一个子嗣,也要全部铲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就是人族对待域外天魔的态度! 赵瑾瑜答道:“不是我杀的。” “什么?” “宋老汉不是我杀的,这罐子是我从一个行商那儿买来的。” “多少买的?” “只是些银钱便买来了,那行商只当是件古物,说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从一个叫“宋老汉”的人手中买来的。” “怎么可能.....”蔡集子难以理解。难道宋德未死?这不可能,若他未死,他怎么可能将万水法坛这么珍贵的宝物卖给一个啥也不懂的行商? “那行商可能有问题!”赵瑾瑜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件事。他不再犹豫,直接起身,拿了衣架上刚脱下来没多久的外衣,披在身上便朝外走去。 ······ “大叔?我们为什么要走晚上赶路呀?” 此时此刻,南方渡口的渡口处。李甲正指挥着几名船员帮忙把青皮棺材运到船上去。阿巧站在他边上,吸哼着小鼻子才勉强没让青鼻涕流下来。 虽然如今已是入春,天南国又常年天气暖和,可现在毕竟是半夜之时,更是在海边,海风一吹,还是有些凉意。阿巧依旧是白日那身孝服,衣料淡薄,冻得直哆嗦。 李甲见到了,啧了一声道:“在这等着做什么?先上船,船上好歹挡得了风。”可阿巧一言不发,纵然身子哆哆嗦嗦的,还是倔强得站在李甲身边。像是不听到个回答,就不罢休一般。 “倔驴脾气。”李甲嘟囔了一声,然后说道:“我来这儿是赚钱来的,钱赚够了,我还留这儿干吗?不早点把你老爹送回去,放这儿发臭?” 他说得,还真是实话。赵瑾瑜那原本只是没带够钱拿来抵的一块腰牌,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小饰品,可却是李甲这种行商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他只要回去之后,找自己的门路把腰牌一卖,就有钱在大都城买个宅子,再买一间铺子,干当铺的老本行,小日子想想都滋润。 只不过他的根在中州,门路也在那儿,就算有些畏惧中州的阴灾,但还是硬着头皮准备回去。另外阿巧的父亲头七已过,也该送回中州了,不然尸体真臭了也是难处理。 他李甲虽然万般不好,但是说出去的话那是一个唾沫一根钉,没想过骗阿巧这么个孩子,耍无赖。更何况,换来自己下半辈子安稳生活的那罐子,不就是阿巧手里得来的么? 不过李甲选择连夜走最大的原因,还是阿巧今天说的话让他有点担心,虽然罐子里有鬼这种话听着像是小孩呓语,可万一呢?万一那东西真不吉利,那公子哥后悔了,想换回来怎么办?所以他得赶紧跑,省得那公子哥反悔。 第188章 第二真神 得亏李甲这些年走南闯北,天南国也来过不少次,朋友还是有一些的,否则大半夜临紧找船回中州,还真不好找。不过也是这一次他着急走,出手够大方的缘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 “走吧,上船!”李甲亲眼看着船员把棺材运进了底仓之后,松了一口气,朝阿巧伸出手,招呼她上船。阿巧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乖巧得牵住了李甲的手。 李甲牵着她朝前走去,嘴上不留情面得说道:“先说好啊,我只管给你送到地方。送到了之后,咱俩可就两清了,往后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呢就当是不认识了...”他正说着话,可突然间身边的阿巧停下了脚步。 他还以为是阿巧耍脾气,扭头说道:“你别指望我会照顾你啊,这世上命苦的人那么多,我哪照顾得过...”话未说完,李甲注意到阿巧低着头,右手紧紧得攥着心口,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得滚落下来。他只好把要说的话憋了回去,声音也不自觉地轻了一些,无奈道:“又难受了?” 阿巧勉强得抬起头,发干发白的嘴唇哆嗦着,无力得点点头。李甲说道:“我答应你的就是帮你置办你爹的后事,顺带带你和你爹的棺材回老家。你这病,别指望我出钱帮你哦,我答应你的都做了。” 阿巧没力气说话,只是点点头。“这生老病死的、这生老病死的.....”李甲反复嘟囔着,最终叹了一口气,“很难受?”“我没事.....”“小嘴看着挺软和,说的话是真硬。”李甲嘟囔着抱怨了一句,然后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上来。” 阿巧捂着心口,难受之余又有点慌张,向后退了退。李甲不耐道:“我再好色,也不占你个毛头孩子的便宜,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赶紧上来!”阿巧犹豫了许久,小心翼翼得伸出手,按着他的肩膀,然后身子前倾,趴到了他的背上。 李甲托着阿巧,这小姑娘比看上去的还要瘦小,身上没二两肉,动作都不敢太大,生怕把她这小身板拆散架了。他背着阿巧朝船上走去,步伐很慢,但也很稳。 阿巧趴在他背上,小声嚅嗫着:“大叔.....”“作甚?”李甲有些不耐。“谢谢.....”“谢个什么?没好处的事,谁帮你?我是收了你的东西的,你搞清楚哦!”“嗯。”李甲又嘟嘟囔囔了一句什么,阿巧已经没听清了。 她趴在宽厚的背上,渐渐闭上了眼睛。父亲死后,她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 ...·.. “果然是走了么?”当赵瑾瑜带着傻大个赶到白天去过的民居之时,发现李甲早就走了。院子里那口青皮棺材,还有那个披麻戴孝脏兮兮的假小子也不见了。屋主人一家倒是还在,只是这屋主人不过是普通的土着,连李甲今晚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晓,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事情来。 傻大个手中拿着的黑罐子里冒出一股黑烟,蔡集子飘了出来:“主人,要搜查一下那行商的下落嘛?”“没必要。”赵瑾瑜摇了摇头。他始终觉得这一次不像是太阴教针对他的行动。哪有针对他,给他送宝物来的?或许自己这一次只是碰巧卷入了其中? 不管怎么说,事关太阴教,赵瑾瑜还是谨慎了一些。但他不觉得太阴教敢在天南国闹事,这里可是第一柱国的地盘。而过几日,他便回到了南疆,那里是他赵家的地盘!所以赵瑾瑜对那行商也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打算。并非是他不重视太阴教,而是事有轻重缓急。 当务之急,还是那不知何时找上门的居星山山主。太阴教.....只能等他解决完居星山山主之后,再腾出手去处理了。 .·.... 大音城,城主府。姬赢一身紫袍,盘膝坐在殿中。一块青玉雕琢而成的青莲作为蒲团,承载着他的重量。佛坛前微弱的烛光映衬在他的脸上,圣洁无比。 大殿四方,立着十二尊佛像。却无一尊佛像比之姬赢圣洁似佛。恰在此时,烛火摇曳,墙壁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晃了一阵。姬赢缓缓得睁开了眼,四周的神像此时此刻都仿佛在直勾勾得盯着他在看,这一幕毫无佛气,反而更加的渗人。 “七苦仙‘离开天南国了,是否要拦下?”这声音,突兀得出现在佛殿之中,似乎是那十二尊金身佛像中的其中一具发出的声音。姬嬴摇头道:“不必理会。” “那是第二尊真神,“妄‘失败了,“七苦‘是我们的希望。”那莫测的声音变了,也从殿中另一个角落中发出。姬赢脸色丝毫未变:“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殿下,您就不想看看断裂的仙路那一头,究竟通往何方么?唯有七苦.....”“我说了,一切尚在掌控之中!”姬赢加重了语气,再一次重复了一遍。佛殿之中,那莫测的声音沉寂了下去。 姬赢问道:“谁杀了宋德?”佛殿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姬赢面无表情道:“无人承认么?呵,罢了,如今也不重要了。”“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他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寒声道:“摩罗的视线,在注视着七苦,谁再敢伸手,便要做好把命留下的准备!” ·..... 夜里,雨水倾盆。一艘船只在江河之上沉浮,船头灯火摇曳,似是随时会熄灭一般。船舱之中,阿巧突然间惊醒了过来。 “哈.....哈.....”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得喘着气,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余惊未定。缓了好一会,她才发现屋中烛火亮着,有人正坐在她的床头,一只手拿着烛台,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湿毛巾朝她靠近,不知道要做什么。 “啊.....”“叫什么叫什么!”阿巧下意识本想尖叫,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硬生生得憋了回去。那人是李甲。 李甲坐在她的床头,左手拿着烛台,右手拿着那块湿毛巾,眼眶黑黑的似是半宿没合眼,脸色也是不一般的臭。阿巧怯生生道:“大叔,你作甚?”“作甚?作孽!”李甲十分没好气,牢骚道:“我怎么带了你这么个麻烦,大半夜的咿咿呀呀得吓人,说梦话说到你这般渗人的,还是头一个。” “我..我说梦话?说什么了?”“谁听得懂?一会哭一会笑的,还说些什么喜、怒,什么众生,什么七苦.咋,你还信佛,大半年念经的?”阿巧一脸懵,她自然是不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梦话。可她刚刚做的噩梦,和李甲说的这些也完全不搭着。她梦到一双眼睛,一直直勾勾得盯着她在看。直到现在醒来,那股被注视感到现在都还未消。 李甲臭着脸,把手里烛台递给她:“拿着。”阿巧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得接过了烛台。她把烛台抱在怀里,看着李甲拿着毛巾站起身,朝着房间角落走去。房间角落里放着一个铜盆,里面装了些热水。李甲把毛巾丢进铜盆里,清洗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船身猛然得摇晃了一阵。阿巧连忙护着手中的油灯,见烛油没漏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今天外面下大雨了,一下雨这江面起风,船多少有点晃荡。”李甲倒是见怪不怪,解释了一句,“不过你也请放心,咱找的都是老手,这船吃水也深,稳得很,翻不了。” 他一边说话,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来,把毛巾浸润湿了,又捞出来,拧开了水,扭头看看阿巧,啧了一声:“擦擦,瞧你这一身臭汗,还有姑娘家的样子没?”虽是话不好听。可阿巧却是意识到李甲直到现在都没睡,还替她去要了水来,是一直守着做噩梦的自己。她心里暖暖的,小脸微微泛红,低头蚊呐般得应了一声:“嗯。” “阿嚏.....”阿巧把烛台递还给李甲,接过毛巾时,打了个喷嚏。刚刚做噩梦,她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这船舱贴着江水,寒气本就重,再加上今夜大雨,更是冷得渗人,一下子就有些受风寒了。她也不甚在意,用毛巾擦了擦身子,简单得擦了下汗。 等到李甲把毛巾丢回铜盆里,说道:“明天你自己把毛巾洗了。”“嗯。”“睡了,我灭灯了。”“嗯。”烛火被吹灭,房间又暗了下来。李甲回自己床上睡觉,阿巧也再一次合衣躺下。 这间屋子两张床原本是挨着的,阿巧本没说什么,李甲自己主动把床给分了开,一东一西,各自站着角落。 再次躺下,阿巧没了什么睡意。“大叔.....”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在黑暗中看着李甲的床榻方向。李甲哼唧了一声:“我已经睡下了。”“你没睡,你都没呼噜声。”阿巧揭穿了他的谎言。李甲辩解道:“我睡觉不打呼噜。”“你打,还很响!”“嘿,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这小布丁点的,也打呼噜,还磨牙放屁呢,我都不稀得说你!”“我,我没有.....”阿巧被李甲不留情面的话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得否认着,但声音逐渐弱了下去。也幸亏屋子漆黑,看不见她的窘样。 过了一会,阿巧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叔.....”“又怎么?”“你有孩子么?”“.....有过。”“男孩女孩呀?”“不知道。”“不知道?”“没出娘胎,难产,都死了。”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李甲的声音才再次响起:“睡了。”没有回话,静悄悄的。 第189章 误终身 城主府,宝刹之内,佛光久燃未灭。 那长相粗犷、续着长须长发的摩罗,通体金芒万丈,耀得人睁不开眼。他双眸紧闭,左手作持宝瓶状,右手持拈花状。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了眼。入眼的,是漫天弥漫的紫气。他向周围看去,却发现自己此时身处的并非大音城城主府的宝刹之内,而是一处无垠的海面之上。鼻翼间,甚至充盈着海水的咸腥味。 摩罗看向紫气源头,只见一只毛驴正载着老人漫步在海水之上,朝他踏行而来。 碧蓝无垠的海面上,太虚子骑在毛驴立于海上,与那盘坐在黄金莲台上的摩罗远远对望。 两人相视,沉默无言。 良久,太虚子稽首行礼:“还请道友让路。” 摩罗淡淡道:“我若不让呢?” “一定如此?” “一定如此。” 太虚子点点头,不再问了。身前牵马的小童适时牵起缰绳,拉动驴子,朝着背向摩罗的方向走去。这看似深不见底的海面,却被这一驴一人走出了如履平地的感觉。 摩罗突然出声道:“杀人者,非赵无极。” 毛驴顿足,太虚子回过了身。 摩罗淡淡道:“杀一个姬如渊,何至于要赵无极出手?” “呵呵。” 太虚子笑着摇了摇头,对摩罗说道:“老朽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摩罗点点头,沉吟了一会,问道:“汝与看山公,孰强?” 太虚子答道:“不敢与看山兄相提并论。” 摩罗再次问道:“吾与看山公,孰强?” 太虚子抚须大笑:“小儿指日,一手蔽之。曰‘日辉至极,盖只一手耳’。岂知日高悬高空,辉耀四野八荒。非手之狭,乃心狭隘矣。” 这话,可以说是毫不留情面了。他是将大周第一柱国比作了那无知小儿,只因自己一只手可以挡住太阳,便觉得这天上的太阳也不过只是自己一只手那般大小。岂知晓这并非是手大小的问题,是他的眼界仅限于此,如同井底之蛙,只觉得井口便承载了满天星辰。 而被比作太阳的,自然是那所谓的“看山公”。能够被第一柱国两次提及,又被太虚子如此恭维之人,这世上也唯有一人——玉仙峰大掌教!也就是赵瑾瑜前世的师兄! 出乎意料的是,摩罗被太虚子如此嘲讽,脸色却不见丝毫恼火。 他说道:“听闻居星山之中,有一盘烂柯棋,包罗万千之道,悟一子便是一条通天大道,胜一子便得甲子岁月,果真?” “是真。” “可是道兄所布?” “老朽不过一守棋之人,他人闲棋布下,便是老朽参悟了一生都未能悟透的通天手段。” 摩罗沉默片刻,再次问道:“布棋之人,比之看山公如何?” 太虚子说道:“老朽未曾见过,得烂柯一局,只是机缘侥幸。或许……是那天上的真仙罢。” 真仙?呵,仙路断绝,天门关闭,这世上哪有真仙?太阴教供奉着的太阴真君么?怕也只是以讹传讹。若有真仙,为何不现世? 摩罗摇了摇头,转而问道:“道兄离开居星山,吾可还有幸见那烂柯一局?” “或许吧。”太虚子停顿片刻,说道,“不过老朽执棋万载,虽无法参透万千之道,但亦能复刻其一二风采,道友可愿手谈一局?” 摩罗一伸手:“愿见一二。” 太虚子抚须一笑,身上星罗长袍自行解下,飞到二人当中。星罗长袍在半空中摊平,四四方方落入海面之上,形成了一张简易的棋盘。 太虚子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伸出二指,朝着虚空一点,点点星光凝聚指尖,汇聚成了一枚纯白之子。 “啪!”白子落入棋盘,道道灵气凝聚,在棋子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来。那是一名持枪的金甲武者。 他手上动作更快,不断将棋子落下。黑白子交错,每一枚棋子上都有一道人影浮现。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可每一个枚棋子上的人影,都散发着恐怖的威压,有其独特的“运势”。 随着棋局布开,摩罗的脸上不变的神情终于动容。 “舞剑尊、太罗姥、蓝银子……”这些,都曾是镇压一方、赫赫有名的强者。无一例外,都在某一天突然消失。而现在,他们出现在棋盘之上,成了其中一枚棋子。 这些棋子还带着他们生前的“道”,完完整整的“道”,每一条“道”都代表着一条通往阳仙的路。而这,仅仅只是太虚子复刻的一局棋而已。倘若是那真正的烂柯一局,又该是怎样的风采? “一见烂柯,便误终身。”太虚子的声音,苍老之中透着些许的无奈。这些人,都是被烂柯一局困住的人。那包罗万千大道的烂柯棋,对追寻武道之极的强者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并不是所有人在看了烂柯棋之后,都愿意离开的,纵然以自身大道为棋子,以自身寿元为筹码……能够不做留念的离开的,只是少数。更多的人,终其一生,老死在棋局之上。东海居星山居星洞之中,已经不知多了多少具枯骨。这些人是如此,他也是如此。 太虚子立于棋盘另一侧,朝摩罗一扬手,宽大的袖子随风而拂:“请道友,入局!” 摩罗目光怔怔地看着那局棋盘,抬手一拈,一枚黑子凝聚手中。 “啪!”他终还是入了局。 几日之后,大音城的城门楼处。 一袭红衣的徐欢依旧守在这儿,大刀横在一旁,看着城门下人流川流不息。 “原来是这样,吾悟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呢喃声响起,也让徐欢微微皱眉,看向了城主府的方向。这声音,几乎只有她能够听得到。这是摩罗的声音。 最让徐欢疑惑的是,她能够感受到这几日的摩罗空前未有的虚弱,原本如日中天的气势现在却变得风烛残年了一般。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何寿元会如此剧烈的消耗?可他时不时的呓语中,却听得出他前所未有的兴奋。 徐欢想不明白,但是摩罗不踏出大音城半步,她也不会踏入大音城半步。这是约定。 “嗯?”就在徐欢注视着城主府方向之时,突然间感觉到一道炯炯目光在盯着自己。她站起身来,向城门楼下看去。只见入城的队伍之中,有一只毛驴混在人群中。一名约莫二十岁模样的年轻人牵着毛驴,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她。那道目光,便是这年轻人的视线。 徐欢微微皱眉,只觉得此人分外眼熟。但下一刻,她瞳孔猛然一缩,脸上难掩惊讶之色。因为她看到了,那毛驴上坐着一名老人。老人也注意到了她,微笑着朝她拱拱手。 第190章 别死我船上了 太虚子么.. 徐欢轻声呢喃着这个道号。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曾有一面之缘的故人。 回想起当年陪着赵成武东游之事,恍惚间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赵成武意气风发,她也只是入世未深的少女。而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她颇为唏嘘地轻叹一声,向太虚子微微点头示意,便不再理会。 太虚子为何离开居星山,徐欢大致能猜到。姬如渊死了,他唯一的弟子没了。这在大周皇朝上层并非隐秘。只是徐欢不知是赵瑾瑜所杀,因与赵家有关,她不知晓便也不关心。只是疑惑太虚子为何来天南国,莫非姬如渊之死与摩罗有关?若如此,有人帮她对付第一柱国,自是好事。 城门楼下,太虚子收回目光。星罗紫袍已不见,只着单薄里衬。 他看向牵驴的年轻人,笑道:“你南下为见徐欢,如今徐欢就在眼前,你离去罢。” 此年轻人正是天琊子。从京都离开时,他苍老年迈,如今满头华发变乌丝,面容俊朗无褶,仿若二十岁青年。 这一个多月为太虚子牵驴引路,他变化天翻地覆,时间似在他身上倒流,纯阳子所疗剑伤与三十年前徐欢所斩旧伤皆消失。太虚子予他一场大造化,阳仙门槛不再是阻碍,三十年前该踏之步如今随时可出。 天琊子摇了摇头:“我陪老师走完最后一程。”他记恨徐欢几十年,念着做个了断。可机会当前,却觉此事已不重要,他有更重要之事要做。 太虚子深深看他一眼,轻笑未语。天琊子欠身,牵驴欲进城。 “等一下。”太虚子忽叫住他。天琊子疑惑回头:“老师,怎么了?”太虚子皱眉掐算,看向城门楼。算出赵无极在大音城,可徒儿死前印记却不在城中。 他想起摩罗梦中第一柱国之言:“杀人者,非赵无极!”不是赵无极,难道一世能有两位紫薇圣人之命之人? 太虚子收手道:“无事,走吧。”既来,便见见那紫薇圣人命之人,瞧瞧是何等人物。毛驴甩头哼鼻,被太虚子轻抚后,无奈驮着他进城。 几日之后。 李甲和阿巧所乘船只靠岸,此时未到中州,只是凉州渡口。因船是商船,沿途需进货卸货,带上他们只为赚外快,李甲也没财力包船。好在凉州距中州近,且船只只停一白天。 “你在船上待着,我下去办点事。”李甲搓手兴奋喊道。 凉州出名的不是糕点、胭脂,而是凉州瘦马,此指青楼女子。这里的风尘女子自幼习琴棋书画,气质异于寻常青楼女,床上更是别有韵味。 李甲来过几次,因囊中羞涩,只在青楼门口打转。此次发了横财,怎会错过? 阿巧不知李甲所去何事,只当他有事忙,乖巧点头:“大叔你去吧,我……咳咳咳,我会等你回来。”她咳嗽剧烈,近日身子不佳,似梦魇缠身,夜不能寐,孱弱不堪,今日咳得更甚。 李甲看她片刻,啧了一声,挠头道:“那你老实待着,我很快回来。” 李甲出舱,正遇船老大指挥卸货。船老大喊:“老李。”“作甚?”李甲心情不佳,语气很冲。 船老大望船舱一眼,未见小孩,道:“你带的那女娃……”“男娃!”李甲瞪眼纠正。 船老大赔笑:“男娃,男娃,我懂,出门男娃方便。”李甲不耐:“有话快说,我忙着。” 船老大直言:“行,我直说了,你别嫌难听。那娃病得不轻,你俩不如早点下船,别死我船上。拉个死人晦气。” 李甲沉脸,盯船老大片刻,伸手入兜,摸出一锭银子递去。船老大接过,笑道:“放心,人肯定送回。”“没全给你,拿剪子剪一半还我!”“诶诶,行。” 第191章 舅舅 李甲是中午下船的,等到傍晚擦黑了,也就回来了。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人来,背着药箱。是个郎中。 他终究是没能品一品凉州瘦马的命,那位贵公子给的腰带暂时换不了钱,他身上那点钱请个郎中再加上回中州需要的一些开销,也就差不多了。紧巴巴的。 郎中给阿巧诊脉的时候,阿巧显得很不安:“大、大叔...”“作甚?”李甲心里头有点抱怨气儿,这会也没什么好态度。阿巧拉着他的袖子,直到李甲半蹲下来,才把小脸凑到他耳边,很是窘迫得小声说道:“我没钱。” 李甲说道:“没钱?会干活不?”“嗯...”“以后给我干活,没工钱的知道不?还清了欠我的,才让你走!”李甲说得凶巴巴的,可阿巧眼睛却亮了起来。她猛点头:“嗯嗯,我很勤快,我也会洗衣服、做饭,我不怕辛苦的!” 李甲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叉着腰道:“老老实实看病,赶紧好起来,别指望我养个还要我伺候的病秧子!” 阿巧仰着头懵懵得看了他一会,这才回过神般:“我、我会乖乖吃药!”...... 郎中看完了,让李甲去了外面。“大夫,怎么样?”“恕老夫才疏学浅,看不出什么毛病。”郎中一个劲儿摇头,然后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他:“或许只是孩子体弱,饿久了出的毛病。开些药调理一段时间,应该会有所好转。” 李甲也不懂这个,只好郎中说什么便是什么。付了诊金,送走了郎中之后,李甲又差船上的人帮忙去抓了几贴药。 晚上,趁着夜风,李甲在船头熬药。中药味道太大,船上其他人受不了,只让他在船头熬药。阿巧就坐在船边看着蹲在船头拿着蒲扇扇风熬药的李甲,脸上不自觉得露出浅浅的笑意来。 “咳咳.....”李甲被烟呛得不轻,扭头看到阿巧在笑,努努嘴:“小白眼狼,还有心笑呢。”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朝阿巧挥挥手:“回去回去,风多大?受了风,这药都白喝了,要钱的!” 阿巧已经习惯了李甲凶巴巴的模样,只是嘟了嘟嘴,但还是乖乖得进了船舱。等到阿巧回去了之后,船老大带着人回到了船上。他正陪着笑脸,一扭头看到正在船头熬中药的李甲,喝道:“老李,别在这儿熬药,惊了我的贵客!” “不在这儿,我去你娘坟上熬!”李甲张嘴就骂。可他刚骂完,突然间感觉到船只猛地倾斜了一下。药炉子险些摔到船板上,李甲下意识去护,但那可是烧热的炉子,差点没把他手上皮给烫掉一层,烫得他嗷嗷直叫唤。好在,药炉子没摔坏。 他确定了一下药没弄洒之后,这才恼怒得后面看去。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了跟在船老大后面上船的人。那是一个道士。 五短身材,酒糟鼻子分外醒目,身上一袭道袍虽是干净,可也不知穿了多久,边口都磨得发白。最令人瞩目的,是这酒糟鼻老道背后背着的一件东西。那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用褐色的长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一根棍子,但却比之这矮小老道两个他摞一块那么高。 “应该是件兵器....”李甲很快确认了这一点。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件兵器的重量。那老道士只是一只脚踩在了船只甲板上,却让整个船都为之倾斜。要知道这艘船很大,船上货物众多,吃水也是很深。可即便如此,也承载不了老道与他背着的兵器的重量。 酒糟鼻老道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上船之后,就来在了船只当中。如此,这船才算是重新平衡了下来。只是船身向下沉了数米,也得亏是刚刚卸过一批到凉州的货物,否则此船必沉。 李甲终于明白,船老大为何说来了一位贵客了。这是一名修士,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修士。虽然京都之地,修士似乎像是不值钱一样随处可见,可对于李甲这样的平头百姓来说,修士还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若是有修为在身,可免兵试,直接在军队之中挂名成为一名从九品的武官。若是想要进衙门,那也是毫无门槛,只是要官身会困难一些。 李甲也见过修士,他有一位表亲,在老家任民兵队长,就是一名修士,可以说是刀枪不入,也会履水吐焰之类的小神通。但绝对没有眼前这个酒糟鼻子老道厉害! 李甲把要骂的话咽了回去,低着头就当没看到,继续去熬药。甚至有点担心这药味太难闻,会惹得这酒糟鼻老道的不满。他就是这样的人,说是欺软怕硬也好,说是没什么骨气也好。可这不就是普通人的心态么? 要说这酒糟鼻老道是谁呢?并非他人,正是赵成武派来援助赵瑾瑜的青玉道人。而青玉道人背负着的,便是那传说之中的霸王枪。 霸王枪,他无法如赵无极那般如臂驱使,平常背负时如同背了一座山一般,每走一步都是千难万难。可即便如此,他也在短短一月时间之内,从京都来到了靠近天南国的凉州。 “再往前,便是天南国了。”青玉道人盘膝坐在船只当中,霸王枪被他横在盘起的双腿之上。“天南国,第一柱国,摩罗.....”每每想到这个名字,他的手便不自觉得攥紧,心中悲愤之情难以言表。 自己的大侄儿因他而死.....自己的亲弟弟,因他而失去了修为.....自己唯一的师妹,也因他而郁郁而终....不共戴天,便是如此! 可他最终只是长长得叹息一声,强压下心头的愤懑。第一柱国,很强。他不是对手。哪怕有霸王枪在手也是如此。哪怕去找徐欢联手,怕也差得很远。 “希望瑾瑜有生之年能.....”他想到了自己那天资横溢的侄儿。甚至,比之无极更加妖孽的绝世天才! 二十岁的阳仙,闻所未闻!就算是二十岁的摩罗、二十岁的徐欢,怕是也比不上二十岁的赵瑾瑜! 但他脑海中的想法刚想到一半,就立刻打消了。他只有这么一个晚辈了,白涟师妹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与其让赵瑾瑜背负上与第一柱国的仇恨,他更希望赵瑾瑜能够平平安安得过一辈子。 在这一点上,他与赵成武的想法是一样的。纵然赵瑾瑜天资再强,但他终究是与摩罗错了一个时代。 青玉道人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突然间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他寻味看去,注意到有一个中年人正蹲在船头守着药炉在熬药。这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情,青玉道人瞥了一眼就没在意,准备收回目光。 “咦!”可就在这时,那人腰间佩着的一块腰牌引起了他的注意。青玉道人连忙再看,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终于是确认了:“那不是.....赵府的腰牌么?” 第192章 我这侄子胆大包天 “这位小哥.....”“熬药的那位小哥!” 李甲一开始就听到了,可是他并不认为是在喊自己。直到青玉道人喊出了后半句,这才让他一个哆嗦,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坏了坏了,难道真是嫌弃自己在这熬药药味难闻么?李甲战战兢兢得站起来,朝着身后看去,冲青玉道人挤出一抹讨好般的笑容:“这位道爷,有什么吩咐麽?” 不等青玉道人回答,他忙说道:“是不是小的在这儿熬煮药材,饶了道爷?我这就换个地方。” 李甲回过身就要去搬走药炉,不过被青玉道人拦了下来。 “无碍无碍。”青玉道人摆了摆手,然后朝他招手道,“来,你走近些。” 李甲心中忐忑,但也不敢不从,走到了青玉道人的面前。 青玉道人朝他伸出手:“你腰间的腰牌,给我看看。” 腰牌?李甲低头一看,他的腰带上只系着一块腰牌,那就是当初拿那个罐子从那贵公子手中换来的那一块。他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这道人看上了这块腰牌吧?这腰牌是他下半辈子生活的保障,他自然是不情愿就这样交出去。 可他刚支支吾吾要找个借口的时候,只见青玉道人朝他伸手一招,那腰牌的红绳自行解开,飞到了道人手上。 这一幕,顿时让李甲瞪大了眼睛,喉间颤抖了几下,吞咽了口唾沫,没敢吱声。 青玉道人拿过腰牌,左看看右看看,低喃了一句:“还真是赵府的腰牌啊.....” 他随手又将腰牌丢还给了李甲。 李甲手忙脚乱得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确保腰牌没事之后,狠狠得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青玉道人问道:“你是瑾瑜的手下?” “啊?”李甲有些迷茫。瑾瑜?瑾瑜是谁? 青玉道人见他听到“瑾瑜”这个名字后迷茫的模样,微微皱起了眉:“那你这块腰牌从何而来?” “是.....是从一位公子手中换来的。” “换来的?” “是,那公子看上了小的手上一件古物,就拿这腰牌来换了。” 李甲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得回答着。 青玉道人再问道:“那公子哥可是桀骜不驯,脾气不大好?” “对对对,身边还有一位魁梧的壮士,还有一个白发赤瞳的美人相伴。” 确实是瑾瑜没错了。青玉道人确定了这一点,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终于是有瑾瑜的下落了。 他虽然从赵成武口中,知晓了赵瑾瑜是往南疆去,但是并不知晓赵瑾瑜走的是哪一条路。 青玉道人背负着霸王枪,那沉重如山的仙枪让他遁法都无法展开,生怕赶不上援助赵瑾瑜。 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去南疆与瑾瑜汇合,不过半道上能有瑾瑜的下落,能够早一日汇合,那是再好不过。 谁知道居星山山主会在什么时候找到瑾瑜? “你是在何处见到那位公子的?” “是.....南方渡口。” “南方渡口?” “就是天南国东南方的靠海渡口,以前叫丰渔村,这些年天南国建国之后改了这名。” 天南国建国之时,青玉道人还在闭关,自然对所谓的“南方渡口”一无所知。不过他知晓天南国是谁的国度。第一柱国,摩罗! “瑾瑜怎么会跑到第一柱国的地盘?” 青玉道人眉头顿时紧紧蹙起。赵成武把无极的事说给瑾瑜听了么?还是说自己这侄子,是想要借第一柱国的“势”,对那居星山山主来一招“驱虎吞狼”? 不管是哪一种,都未免太过危险了。青玉道人虽然还未亲眼见过自己的这个侄子,可哪怕从赵成武的口中,都能够感受得到赵瑾瑜是有多胆大包天。 只身入南疆,杀进了巫蛮祖坛,硬压得巫蛮族低头,得了个大司祭的名头。独闯皇宫,刺杀国师!炼尸傀卖予诸侯,隐仙峰内坑杀皇室三军。杀五王爷姬如渊,搅得整个京城动荡无比! 说实话,这些事都不似好人能干得出来的。所以他这个节骨眼跑去了天南国,谁知道他要做什么?驱虎吞狼?怕是要引火烧身!摩罗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太虚子同样是个大麻烦。 青玉道人越想越坐不住了,恨不得赶紧逮住自己的大侄儿,问问他到底想干嘛。 他也没再为难李甲,只是让李甲把船老大喊来。 李甲顿时如蒙大赦,连忙应了下来。 ...... 船舱里,坐在床边的阿巧看到李甲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 “大叔,发生什么事了?” 她注意到李甲满头的大汗,时不时往外看一眼,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李甲摇了摇头:“没事,把药喝了。” 阿巧端过药碗,那冲鼻的药味让她直皱眉头,但她还是忍着喝了下去。 李甲看着阿巧喝药,心里却飘忽开了。他大致猜得到外面那道人,十有八九是当初那位公子哥的长辈之类的人。该说这世界真小么?明明自己是个小人物,但是似乎被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李甲觉得过些日子回了老家,一定得去庙里拜拜才行,最近自己的运势有点不对劲。 等到阿巧喝完药,李甲拿着药碗出去,迎面就撞上了来找他的船老大。 “李兄,李兄,留步。” 船老大难得得腆着个笑脸,小跑得迎了上来。 李甲觉得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船老大很是不好意思得说道:“李兄,你得提前下船了,这船得往回走了。” “你收了我的钱的。” “凉州离中州也不远了,走陆路更快......要不这样,我把钱退你三成,这总行了吧?” “我运棺回去呢,这路上尸体臭了怎么办?” “这不是那位客人要求的嘛,我们也是老相识,你也别让我难办行不?” 李甲也知晓船老大的难处。那个道人有什么要求,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拒绝的。 而且看船老大这嬉笑开颜的模样,只怕对方给的好处还不少。 李甲伸出了一只手:“五成,退我一半!” “诶诶,成,五成就五成!” 第193章 香 一日过后,凉州武元城外的一处郊野。 一辆牛车慢吞吞得走在山间小道上,带着棚子的后斗里装着一口青皮棺材,棺材旁一个留着寸头的女娃抱着膝蹲坐在那儿。 牛是老牛,步伐不快。后斗也只是简易的木板搭起来的,上面的棚子是用芭叶盖起来的,能挡得住光,但若是刮风下雨怕是够呛。 李甲坐在牛车的车儿板子上,赶着老牛,嘟囔得抱怨着:“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回中州?” 他也无奈,身上的钱几乎都快花光了,别说那种带车厢的马车,便是一匹好点的马都买不起。就是这头老牛,都是原本干不动农活被原主人拉去菜市口准备卖给屠夫的。速度慢,那是肯定的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侧过头对坐在后斗的巧儿说道:“看这天儿,太阳落山前到城里怕是够呛,我去寻个落脚的地儿。” “嗯。”阿巧应了一声,只是有些有气无力的。 这些日子,她虽然有在喝药,但是身体却并不见好转,要说有什么大碍倒也没什么,只是睡不好觉,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噩梦,整个人一天比一天的没力气。 最重要的是,李甲这两日从她身上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并不是臭味,而是一股很奇特的香味。 明明两人这些日子都是风餐露宿,想要好好洗个澡都是难事。像是李甲,现在就是一身的汗臭味,他自己闻了都嫌弃。但是阿巧身上却是越发的“香”了,这股香味在她身上发酵着,说不出的味道,不难闻甚至是想让人多闻两口。但这种香味很奇怪。那是能够引起人食欲的“香”。 李甲从怀里拿出一个烧饼,放在嘴里嚼着。这两天,他发现自己饿得越发快了。原本一天吃个两顿,便是足够,干一天活都有力气。可现在,他一天能吃个四五顿,就这还总觉得饿,闲着没事嘴巴里总想嚼点什么东西。上个城镇买的干粮,本来是绝对够支撑到他们抵达下个城镇的。但现在,却是不够。若不是阿巧这丫头认得野菜,一路上两人挖了不少野菜当个辅食,只怕两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哗啦啦.....”没过多久,天下起了雨。 坐在车斗里的阿巧抱紧了双腿,缩了缩身子,有些寒意。她的耳朵里,清晰得听到雨点击打着地面、落在草叶子、滴答进河面上的声音。她最近的感官变得格外敏感。 能够听到原本听不到的声音,能够看到原本看不见的东西。 “滴答.....”“滴答.....”“滴答.....” “香,好香啊.....”“吃上一块肉,怕是要成仙呐.....” 雨声之中,掺杂着一些癫狂的呢喃声。密密麻麻,似从四面八方而来。但是却又弱不可闻,无法辨别其真正的来源。 阿巧原本紧缩得身子,越发得抱紧自己,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背后侵袭而来,身子微微发抖着。 前头赶牛车的李甲注意到了,但只以为阿巧身体不舒服,又赶上大雨,只能闷头找着落脚的地方。 幸运的是,绕过一座山头之后,两人发现了一座破败的寺庙。 这样的野寺在凉州这一带很多,这地方的人信佛者居多,只是有些寺庙建得偏僻,久而久之失了香火也就破败了。但这些地方,是李甲这类赶路的行脚商人最喜欢的地方。至少有个带顶的屋子,不用被风吹雨淋的。 寺庙不大,也没有庭院,就孤零零一个庙堂立着,大门都已经腐朽。 李甲直接把牛车驱进了庙里,下了车:“呼,这雨来得真急,淋死我了。” “阿巧,把车底下那摞柴火搬出来!” 阿巧应了一声,从车斗里下来,蹲着身子从车斗底下的隔间里搬柴火。 李甲行商多年,经验还是有一些的,知道随车备着干柴木炭,这个节骨眼也就派上了用场。只可惜今天雨大,柴火湿了不少,只有一些提前用油布纸包好的木炭还干着。 李甲用庙里的碎砖垒了个简单的灶,让阿巧把柴火搬过来,拿出火折子来生火。 等到火堆升起,他把湿了的外衣脱了,拿木枝叉开,架在火上烤。 “你也脱了吧,衣裳都湿了。” 阿巧捏着衣角,有些犹豫。 李甲见状,嗤笑了一声:“毛孩子,担心个屁,我不看你便是。” 他起身去寺庙门边,朝门口走去。只是这点精炭,不够他俩撑过今晚的。李甲准备把这破庙原本的木门拆下一扇来,拆散了当柴火烧,这样够撑过今晚的。 这寺庙不大,几丈方圆,三面石墙还算坚固,只是屋顶的瓦片碎了不少,缺了个大缺口,冷风搀着雨水能够漏进来,门口的几扇木门也破败不堪,正当中两扇早就不知所踪,边上几扇也是摇摇欲坠。 至于庙内,也不知多久没来过人了,蜘蛛网遍布,满是灰尘的地面被雨一打湿更是显得泥泞。 在李甲去拆门的时候,阿巧脱了湿漉漉的衣裳,放在火上烤。 她有些冷,不由得靠火堆近些,脸蛋被烤得红扑扑的。 她这时注意到自己就在神龛前。 火堆那一侧,是一座神像。 庙内只有一尊神像,只是风吹雨淋的早就腐朽不堪,神像半张面容都看不见了,而且还缺了一条左胳膊。 也不知道供的什么仙佛,那神像还算好的半张脸怎么看怎么怪异,竖瞳长舌,斑裂的裂痕仿佛鳞片一样,怪是渗人。 不知为何,阿巧看着这尊神像,总觉得这神仙好像蛇。 她有点害怕。 不过当她扭头看到在一旁拆柴火的李甲时,心中又安了不少,脸上不禁露出浅浅的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阿巧听到那头李甲的嘀咕声: “真奇怪啊,你爹这死了这么久,居然都没臭了,连点儿味都没有。” “要不是我亲眼看着送进棺材的,我都怀疑是不是你爹没在里面呢。” 简单两句话,让阿巧鼻子皱了起来,小脸臭臭的。 第194章 饿啊 李甲这两句话,乃是无心之语。 可此刻,他心中满是好奇。 想当初,他遇见阿巧时,那丫头正守着她爹的尸体,因这被人从客栈撵了出来。 细细算来,宋老汉离世已近一月。当下虽是春季,南方却已渐热,按说有尸臭才正常。李甲买的那口青皮棺材,是白事铺里最便宜的“狗碰头”。 野狗饥饿时,会到乱葬岗刨尸。它们用爪子挖土,把棺材弄出后,一头撞去,棺材便散,尸体就会被叼走。这种薄皮棺材,经不住狗撞,也盖不住气味。都快一月了,没丝毫臭味,实在怪异。若非阿巧在旁,李甲真想撬开棺材一探究竟。 雨势愈发大了,丝毫不见停歇。李甲连打几个喷嚏,阿巧心生怜悯,放下矜持,招呼他过来一同烤火。 在火堆之上,架着一口锅。李甲从牛车上取下一个水囊,将水倒入锅中。水煮沸后,他拿出干粮饼,一块块掰碎,丢进锅里泡着。这干粮又干又硬,莫说阿巧这样的孩童,就是李甲这走南闯北之人,吃着也觉难以下咽。随后,李甲从行囊里摸出一块盐块,锉下些许盐粒撒入锅中。虽说这一锅吃食味道欠佳,却好歹能填饱肚子,也有几分热气。 李甲先给阿巧盛了一碗,才给自己盛上。因无筷子,他俩只能沿着碗沿吸食,不时发出“吸呼吸呼”的吹气声。庙内,火苗闪烁跳跃,木柴在火中不时“噼啪”作响。 正吃着,庙门口传来一声询问:“有人吗?”李甲与阿巧闻声,赶忙放下碗,警惕地望向门口。在这荒郊野外,遇着人可不见得是好事,万一碰上匪徒,杀人越货可不少见。待看清来人,他俩才松了口气。 来者是一位背着柴火堆的樵夫,看模样像是附近的农户,许是上山砍柴遭遇大雨,这才进庙躲雨。这樵夫面容老实憨厚,中年模样,皮肤黝黑,身材虽矮小却极为壮实。他摘下斗笠,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有人啊,不介意我也进来避会儿雨吧?” 还没等李甲回应,樵夫已熟稔地走进庙内,找了处空地放下柴火堆,大大咧咧地朝着火堆走来:“啥味儿,这般香?”李甲无奈,这地方本就无主,自然不能阻拦他人躲雨。他往旁边挪了挪,对樵夫说道:“不是啥美味,干粮泡了些汤水,若不嫌弃,凑合着喝点?”“那敢情好!”樵夫甚是高兴,伸手在衣襟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油布包:“正巧,前些日子村里猎了头野猪,我婆娘晒了些肉干,老弟也尝尝。”李甲谢过,便应了下来。 只是碗仅有两只,还是李甲亲手做的。他将自己用过的碗涮了涮,给樵夫盛了一份干粮汤。樵夫把肉干撕碎,放入汤中泡着,端起碗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低声嘀咕:“没啥味道,咋还这么香呢……”那嘀咕声极小,旁人都未听清。 夜渐渐深沉。多了个樵夫,对李甲而言算是好事,起码有人能帮忙守夜。在这野外,火可不能灭,否则一旦睡熟,被狼叼走都不知晓。守着火堆,寻常野兽便不敢靠近,毕竟野兽多惧火。 阿巧只是个孩子,又身患疾病,李甲怎放心让她守夜,本已做好彻夜不眠的打算。樵夫也是个明白人,听闻李甲提及守夜之事,拍着胸脯保证:“老弟,你和孩子先睡,前半夜我守着便是。”“对了,你水囊放哪儿了?能给我喝两口不?”他揉了揉肚子,略带羞涩地笑道:“没吃饱,喝点水,混个水饱。”“有的,就在那儿,老哥若是渴了,自行拿去便是。”李甲指了指水囊所在之处,他并非小气之人。凉州水源丰富,水不值钱,牛车上备了好几个水囊,足够十人饮用十日。干粮虽还有些,但他可不会轻易分给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樵夫走向牛车拿水囊,回来后坐在火堆旁,一边喝水一边与李甲闲聊起来:“老弟,我刚就想问,车上那个……”“是我朋友,客死异乡,我要运他回乡。”“仗义!这一路想必很是辛苦?”“自是辛苦,我从云城赶来,本想投靠商队,可商队见我带着棺材,嫌晦气不愿接纳,只能独自赶路。”“这是要去往何处?”“中州那边……” 聊了几句后,一直依偎在李甲身旁的阿巧迷迷糊糊地靠着他的臂膀睡去。李甲带着阿巧寻了处地方歇息,与樵夫约定好换班守夜的时间。他心中仍存戒备,躺下后只是闭眼假寐,时刻留意着樵夫的动静。所幸,樵夫并无异常举动,只是安静地坐在火堆旁,时而烤火,时而饮水。李甲观察了许久,困意渐浓,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哞!!!!”深夜,一声牛叫打破寂静,李甲从睡梦中陡然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只见那头被拴在柱子上的老牛正不断哞哞叫着,牛身上趴着一个黑影,正压在牛脖子处。“滋!”一道鲜血飞溅而出,溅落在李甲的脸上。李甲瞬间呆住,整个人僵在原地。此时,那黑影缓缓转过身来,竟是那樵夫。 火堆旁,七八个水囊散落一地,皆已空空如也。火苗依旧跳动不停,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晃荡。李甲望着樵夫,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原本看着老实巴交的樵夫,此刻满嘴鲜血!最为骇人的是,他的肚子高高隆起,仿若怀胎十月的孕妇。“饿,我好饿……”樵夫双眼通红,神色仿若失了心智,两只手各抓着一块带着皮毛的肉,疯狂地往嘴里塞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叫嚷着:“饿啊……” 待樵夫从牛身上离开,老牛“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腹腔内血肉模糊,肋骨清晰可见。好似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啃食了一般,而这东西,极有可能就是眼前的樵夫!这般诡异惊悚的场景,惊得李甲头皮发麻,只觉全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第195章 死而复生 樵夫看着李甲,嘴里咀嚼的动作没有停下,整个喉咙都被撑开,脖子明显大了一圈。 “呜呜啊.....”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朝着李甲靠近。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李甲吓得魂儿都快飞了,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着,最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只手胡乱地挡在脑袋前,哆嗦得像是筛子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樵夫当真停了下来。他艰难地将喉咙里的食物咽下,本就如十月孕妇般的大肚腩再次圆滚了一分,将麻质的布料撑开,高高隆起的肚皮被撑得很薄,皮肤之下的血管都变得清晰可见。 “我、我.....饿。” “我没想.....害谁.....” “老弟,我吃了.....你的牛.....” “我,太饿了.....” 樵夫似乎还保持着些许的理智,口齿不清地说着话,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李甲差点没给他磕头:“吃了就吃了吧,吃了我的牛就不可以再吃我了!” “我饿.....”樵夫的喉间,不断地在重复呢喃着这一句话。哪怕是喝了七八壶水,哪怕是生啃了半头牛,可那股饥饿感依旧存在,盘踞在他的心中,抓心挠肝那般的难受。无穷无尽的饥饿感在侵蚀着他仅存的理智。 突然间,一股异香变得浓郁。这股异香来得突然,充盈在樵夫的鼻翼间,瞬间将那本就难以压制的饥饿感引爆。 “香,好香.....” “吃一口,让我吃一口.....” 他不受控制地朝着异香飘来的方向靠近,理智已经彻底丧失,心中唯有一个执念——他要吃到这散发着无上美妙香味的东西。 “你给我,松手!”意识朦胧间,李甲的暴怒声响起。樵夫下意识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根粗壮的木棍。 “铛!” “赫赫,死.....给爷死!!!”李甲持着木棍,一下一下地砸着被他砸倒在地的樵夫。每一下,都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每一下,都带起飞溅的红白之物。李甲双眼通红,冲动的情绪甚至让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麻木地扬起手.....砸下去! 等到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地上的人影早已一动不动,脑袋都被砸得扁了下去。 “赫赫.....”李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直到这个时候身体空虚乏力的酸痛感才返上来。他把手上沾满了血的木棍一丢,然后惊慌失措地朝着车斗的方向跑去:“阿巧!” 此时此刻,阿巧躺在车斗旁的地上,用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脖子,瞪大的眼睛无神地盯着上方。 “大、大叔.....”她喉间发出嘶嘶的声音,鲜血顺着手指缝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李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神慌乱地看着阿巧,很是不知所措。 “没事的,没事的.....”他嘴里呢喃着语无伦次的话语,手哆哆嗦嗦地伸向阿巧的脖子,想要替她压住血。可阿巧脖子上被咬了一大块血肉下来,破裂的血管在往外飙血,又哪是那么容易能够止得住血的。 “没事的,没事的.....”李甲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语。阿巧已经说不出话了,鲜血的流逝让她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李甲明白,她怕是活不了了。在这荒郊野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受了这样的伤,普通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你还欠我钱呢,还要给我扫地做饭洗衣还债呢!”李甲低吼了一声,像是在发泄。 他不明白,这樵夫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了疯。喝水啃牛也就算了,现在、现在.....居然还要吃人。他难以忘记刚刚樵夫擒住阿巧时,那朝他的疯狂呓语。 “老弟,我们分了、分了她吧!” “吃了,吃了就不饿了!” “香,太香了!” 明明只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这么多日子没洗澡,身上都快长虱子了,有什么好香的?有什么好香的..... 正当李甲悲哀地想着这些时,他突然间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异香。这香味,其实这两天他一直有闻到。但是很淡,淡到让他以为只是路边野花野草的芬芳。可在这个时候,这股异香却变得空前浓郁起来。那是难以言喻的香味,比之任何的香水、草木芬芳都要更加的让人沉迷其中。 “咕噜噜.....”李甲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那是让人垂涎的香味。 翌日。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阳光格外明媚,雨后的空气也变得分外的清新。 破败的野庙内,阿巧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披在身上的一件外袍散落,拿起外袍之后懵了好一会。自己昨天......不是快死了么? 阿巧回想起了昨天的事,迟疑了一下,伸手小心翼翼地朝着右脖颈的方向摸去。 “啧,嘶.....”火辣辣的痛感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皱得都快纠到一块儿去了。好痛! 这份痛感,让原本还未睡醒的阿巧瞬间意识清醒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的脖子被缠上了纱布,有人替她处理了伤口。除了还有些许的疼痛感之外,她的身体......好像并无大恙。这个发现让她欣喜若狂,刚要找人分享,却发现庙里空荡荡的。 “咦?大叔呢?” 李甲不在庙内,但也并没有走远,就在庙外刨坑。当阿巧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往回填土了。阿巧知道他在埋什么东西,昨天的那个樵夫已经不在庙里了。 李甲瞥了她一眼:“醒了?” “嗯。” “你也算命大,幸好我走南闯北,懂一点识草药的本领,不然你命都交代在这儿了。” 原来是这样么?阿巧不疑有他,欣喜地看着李甲。 李甲挥挥手,对小姑娘崇拜的目光很是受用:“行了,你休息着吧,等忙完了咱们下山!” 阿巧用力点点头:“嗯。” 牛车的牛没了。这对于李甲和阿巧来说,是件很麻烦的事。他们还运着棺材呢,没了牲口代力,仅凭这俩一个被酒色掏空的虚鬼和一个毛头孩子,这棺材都拉不下山。 李甲给了阿巧两个选择,一个是就地把宋老汉的尸体给焚烧了,烧成了灰装一把就走。另一个就是先就地埋了,等他俩到了下个城镇之后,再派人回来把棺材挖出来继续朝前走。 阿巧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第二个,毕竟他们废了这么多工夫,一路运棺不就是想让宋老汉入土为安么?如今怎么好半途而废呢? 对此李甲倒是无什么所谓。只是阿巧欠李甲的账单,又添了厚厚的一笔。 第196章 异常1 从野庙出来,下山后不久,便是一处城镇。此城名为“习风”,习风城属于凉州最北的城镇之一,城池不大,人口也只有十几万人。但此地盛产各种草药,尤其是一种名为“洞冥草”的珍贵草药,让无数草药商人趋之若鹜。 这过了习风城,再往北去二百里地,就到中州的地界了。走官道有个三四日工夫就能到都天郡。而都天郡,就是李甲和阿巧的最终目的地。 李甲和阿巧的父亲宋老汉都是都天郡人士,虽然一个在郡城生活,一个在乡下生活,但也算是同乡。 进了习风城,李甲的举动让阿巧觉得很奇怪。他既不是去坊市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便宜的牛马贩卖。也不是在这日渐西山的时候,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去寻一间客栈,找个落脚的地方。而是直奔酒楼,要了一桌吃食,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李甲已经没什么钱了,所以要的都是些便宜的吃食。可光是馒头,他就吃了十个。吃完之后,整个肚子都明显得鼓胀了一些。店老板都怀疑这人是不是饿死鬼投胎,既担心李甲撑死在自己店里,又担心这家伙吃霸王餐,索性直接说卖完了,不肯再卖给李甲吃食。 “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李甲骂咧了一句,甩下几个大钱,结了账匆匆就带着阿巧离开。 他去了一趟坊市,买了不少干粮,都够十个人行路月余的量了,让干粮铺的老板都误以为是来了大买卖,这是有大宗的商队在采购呢。 阿巧一直跟着,她总觉得李甲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平日里,李甲虽然总是很烦她的模样,可这人话痨,总是忍不住会和她说说话,哪怕是抱怨话。可今天,李甲和她几乎没什么交流。甚至.....给阿巧一种疏远感。 这让阿巧有些闷闷不乐,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到了李甲。“大叔.....是在嫌弃自己给他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吧?”阿巧有点儿内疚,她觉得自己像个拖油瓶,给谁都只是带来麻烦罢了。 夜里,阿巧趁着周围人睡熟了,偷偷得从床上下来。她住的地方,是李甲找的一家“鸡毛店”。所谓“鸡毛店”就是供穷人住宿的地方,一个晚上只要两个铜板,不可谓不便宜,但也别指望睡得多好。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上,也没有铺盖,睡觉的时候是用一块沾满了鸡毛的板子降下来盖在身上当做被子的。 李甲身上本就没什么钱了,又买了那么多的干粮,明日还得买牛马之类的牲畜回野庙拉棺,余下的钱也只够住这些地方了。至少还有个顶棚,不至于餐风露宿的。幸亏如今已是五月,不遇到下雨天,夜里也不算太冷,不至于冻死人。 阿巧蹑手蹑脚得从身边睡着的人爬起来,走到了走廊上。走廊里黑漆漆的,店家不舍得烛火钱,入了夜也就灭了火烛,只有前堂会亮着两盏灯笼,以供半夜的客人登门。 阿巧从前堂的小厮那儿借了个铜盆,径直去了后院,从井里打了些水。她年纪小,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她很是瘦小,看起来比实际年级还要小一些,打起井水来显得分外吃力,向上摇时整个脚都悬空着,向下压时又得整个身子压上去。 费了好大的劲,阿巧终于是打上了一盆井水,提着桶把水倒进了铜盆里。今夜月明,月光映在铜盆的水面上,也倒映着阿巧的脸。原本被她自己拿刀子贴着头皮剃得毛刺刺的头发长出来了一些,现在头发像是刺猬一样炸着。白净的小脸故意抹了些灰,看上去脏兮兮的。身上的衣物倒是盥洗得干净,只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很是难看。 她的脖子上,还绕着厚厚的纱布。阿巧把纱布小心翼翼得拆下来。她没有钱买新的纱布,只能将纱布洗一洗,循环利用一下。可是当她将纱布拆下来之后,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嗯?”她盯着铜盆的水面里映衬着的自己的倒影,有些不敢置信得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原本受伤的地方,只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可是昨天.....不是被那个怪人咬下了一大块肉么?纱布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怎么可能今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就算是阿巧年纪小,见识少,也不相信李甲口中所谓的草药能有这个功效。这几乎是仙人的手段啦! 阿巧歪着小脑袋,想了很久,但是想不明白。但她很快高兴了起来,至少自己身体好起来了,这是好事呀。大叔也就不用那么费心的照顾自己了。 等到阿巧把铜盆归还给店家,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她在走廊的尽头,发现有团黑影正蹲在房间的门口。走廊无灯,但今夜月明,月光从窗子照进来,倒也看得清楚那蹲着背对着她的人影。 “咕叽,咕叽.....”咀嚼声很有旋律得在回廊里响着,伴随着周围房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诡异又滑稽。 阿巧吓了一跳,险些没叫出声来。但她很快认出了对方,惊疑得喊了一声:“大叔?”那背对着她的黑影顿时停了动作。 阿巧朝他靠近,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着。确实是李甲。李甲正蹲在地上,旁边放着白天购置的干粮袋。他左手一个干粮饼,右手拿着一块肉干,正在狼吞虎咽般得吃着。硬得硌牙,难以下咽的干粮,仿佛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他的肚子很鼓,看起来已经吃了不少东西。 阿巧看得汗毛都立起来了。这一幕,让她想到了死在野庙中的樵夫。但好在,李甲听到阿巧出声,扭头看过来,起身说道:“你这毛孩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瞎溜达啥?”那埋怨的语气,和平常一般无二。 阿巧顿时松了一口气,嘟了嘟嘴,说道:“我去洗了一下,白天活动的人多不方便。大叔你呢,你怎么还不睡?” “饿了啊,吃点东西,你吃不?” “为什么不在里面吃?” “嗨,里面那股子臭脚丫子味,你又不是闻不到,谁吃得下.....” 李甲也不吃了,收拾好干粮袋,带着阿巧回去睡觉。 夜色渐深,鸡毛店内呼噜阵阵,磨牙放屁梦呓之声不绝于耳。只是有一个声音,此起彼伏却未曾间断。“饿.....”“好饿.....” 第197章 异常2 次日,天光未亮。外头街道上的更夫刚刚打了五更鼓,李甲擦着黑就出去。 阿巧本想让李甲带着她,但李甲只是让她安心待在鸡毛店里,等他回去。 “你答应过我,会带我和我爹回故土的。”素来懂事的阿巧第一次在李甲面前发了脾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红着眼噘着嘴说着。她总觉得自己给李甲添了大麻烦,心里害怕李甲就此丢下她,一去不返,心头郁结气一上来,又觉这世上再没可依靠的人,情绪顿时难抑。 李甲或许是没想到阿巧哭了,愣了一会,挠挠头道:“哭个什么,我也没说要反悔啊,我这不是去牙行找人抬你爹的棺去么?我找人打听过了,那牙行在西市,离这儿远着呢,你多睡会就是。” 阿巧擦了擦眼泪,也不吭声,也没有耍小性子非要李甲带着她,背过了身去。 李甲抬起手,有心想说点什么,想去拍拍阿巧的肩膀,但最终还是缩回了手,只是低头轻叹一声,说了一句:“你安心等我回来。” 李甲最终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带走了他昨日买的那些口粮,只留了一袋子。 阿巧抱着李甲留给她的那袋干粮,哭了又哭,眼巴巴看着李甲出了店门,但也没跟上去。 李甲一走,阿巧也不敢再睡在炕上。这鸡毛店里住着的,大多是走夫小贩,都是些下九流的糙汉,她一个小姑娘家,虽是年岁小没什么男女之别,但没了信赖的人跟在身边,终究是不敢睡在这些陌生男人的边上。 她只好抱着口粮,蹲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李甲离开的方向发呆。 店里的伙计心善,见她一小孩傻愣愣坐在门口,让她进店里避避风,她也充耳不闻,最后也只好拿了一件自己的袄子给她挡挡风,便置之不理了。 话分两头,李甲离开了鸡毛店之后,没有去西市,而是朝着东城门走去。那是出城的地方。鸡毛店虽也在城东,但离东城门还有不远的距离。 李甲啃着干粮饼,接连两个饼子下肚,天也渐渐亮了,人也来在了东城门。 天色虽早,但是当城门一开,城外顿时无数人蜂拥而至,挤得城门口水泄不通。 李甲眼看这情形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城,又觉得连吃两个干粮饼吃得口干舌燥,恰好边上便有凉茶铺子,便去那儿使了两个铜钱,要了碗凉茶喝着。 等到一大碗茶水咕噜下肚,他那份饥渴感这才舒缓开来,坐在凉茶铺的摊子前,也不着急走,看着城门口那边。 也就在这时,城门口那边传来一阵惊叹声。 李甲周围不少人都站起身来,好奇得仰头看着,李甲也有样学样,起身探头。 “啥玩意,这咋咋呼呼的。”他嘀咕了一句,一旁正在收拾桌子的店家听见了,笑着说了一句:“客官有所不知,这段时间,这习风城外有虎妖盘踞山岭,拦住了麦河桥,这走夫商贩是苦不堪言,府尊便贴了告示,请高人出城除妖。” “告示贴了数月,直到前些日子城里来了五个有本事的壮士,这才揭了府尊大人的告示,要去城外除虎精。” “今日,便是五壮士除妖归来的日子,府尊大人一早便带领衙役出城相迎,城里有好事百姓跟随,这才导致今日城门拥堵.....” 正说着,店家突然一指城门方向,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调:“客官快看。” 李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是吓了一跳。只见十几名穿着官差服饰的公门老爷正抬着架子,托着沉甸甸的架子,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兴奋。 在看那架子上,托着的赫然是一只猛虎。那猛虎不同于寻常虎类,体型足是普通老虎的四五倍大小,宛若小山一般庞大无比。通体毛发散发着如金子般的金黄之色,最令人瞩目的便是额头处长了一枚竖瞳。 这老虎显然已经脱离了野兽之流,是真真正正的妖! 虎妖未死,只是有几枚黑铁楔钉入四肢,钉得它挣扎再厉害也是动弹不得。 虎妖入了城,看到城中百姓,眼神戚戚,悲鸣一声,竟是口吐人言:“吾乃‘习风’后裔,久修功德,今见麦河桥桥身出裂,不足以承载车马轴重,便拦路警戒,此救人功德之事,为何害吾于此?” 这“习风”之名,乃是上古凶兽之名,传闻“习风”乃是八翼金翅吊睛猛虎,一吼可断山峰。 而“习风城”名字由来,便是传闻此城建立之前,乃“习风”盘踞之地,故有此名。 虎妖悲鸣叫屈,人群中一名头戴方巾看似读书人的男子喝道:“大胆妖孽,还敢妖言惑众!”说罢,手中长鞭一打,打在虎妖身上,竟是道道雷光闪动,让那虎妖金色的皮毛都焦黑一片,哀鸣几声再也动弹不了了。 混在人群中的李甲总觉得那虎妖可怜,扭头看向周围,每个人脸上却具是兴奋有趣之状。 李甲问凉茶铺的店家:“照这么说,这虎妖是做了善事?若是桥身真有裂缝,岂不是冤枉了它?公家老爷不先查明么?” 店家奇怪得看他:“客官这是什么话?妖便是妖,和畜生讲什么对错是非?见到了打杀了就是。” 李甲愕然,张了张嘴,半晌没能说话。 店家只是升斗小民,但他的想法却恰恰也代表着世人们对这些“异类”的想法。 李甲站在原地,默然许久,最终放下了茶碗。他转过身,朝着城内走去。 店家在他身后问道:“客官,不出城了?” “嗯,不出了。”有些事,他突然间变得放心不下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得过去。 阿巧从早上就坐在鸡毛店的店门口,到现在日渐西山了,她依旧是没能等到李甲回来。 “咕噜噜.....”一天没进食,让她肚子开始叫唤了起来。 李甲走之前,还是有给她留一袋干粮的,她人小吃得不多,省着点够吃个十天半个月的。 可她拿出干粮,啃了几口,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这是大叔最后留给她的东西了,吃完了就没有了。 “大叔......”她咬着干粮饼,眼泪啪啪得就落下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透着点不耐烦的声音: “叫唤啥,我这不是回来了?” 第198章 返乡 这熟悉的声音,让阿巧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握着干粮饼,呆呆得愣了许久,猛地回过头去,正好看到李甲那熟悉的身影就立在身后。大叔没有说谎,没有丢下自己,他真的回来了。阿巧嘴一瘪,这素来听话懂事的孩子,在这一刻情绪终于是难控,哭着抱向了李甲:“大叔...” 这猛地一抱,倒是让李甲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得搂在怀里,一边安慰,一边抱怨:“哭个啥,这不回来了。我这刚买的新衣服呢!” 李甲这一次回来,并不是空手而归的。他不但换了一身新衣裳,而且牵回来了一辆马车。不是之前那种风烛残年的老牛拉着个木板子的牛车,而是品相上好的马匹,即便是车厢也是红漆木的,看样子没个二三十两银子都买不下来。除此之外,他还换了一身新衣裳,打扮得像是个地主老财。 “明天出城,把你爹的棺材给拉回来。”李甲牵着马,看了看阿巧身后的鸡毛店,眼神中有些不屑,“这小破店,咱也不住了,前头不远有个不错的客栈可供打尖,咱们住那去。你呢也好好洗洗,这一身的泥呢。” 阿巧自然是李甲说什么,她就点头应什么,什么意见也没有。只是她知道李甲本来手头应该是没什么钱了,不然两个人这两日也不会沦落到住鸡毛店,啃干粮饼的地步。但这一趟出门,李甲却突然手头变得宽裕了起来,有钱买马车不说,甚至还给自己和阿巧都买了身新衣裳。 只不过阿巧注意到,李甲一直当宝贝似的贴身缝在衣服内兜里的那块腰牌不见了。以前的时候,李甲总爱和她说些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回了家乡,要开一间大大的典当铺,一口气买它三个铺子,打通成一间,叫乡里乡亲都看到我李甲的气派。” 每每说起这些的时候,李甲总是意气风发,小小的眼睛里也像是透着光一样,然后笑眯眯得打趣一句:“等那个时候,你就给我当学徒,一毛工钱都不给你,折你这些日子花我的这些钱,懂不?”阿巧问过:“那管吃住么?”“那是管的。”“那我去的。” 李甲是在说笑,但阿巧却记在了心里。只不过这一日过后,李甲再也没再她面前提起什么开典当铺的事情,阿巧也没再问过。 当天晚上,两人在习风城内都算是顶好的客栈里住了一晚,屋子里有床有被,小厮还会送热水来供洗漱。虽然两人同住一间,床是李甲再睡,阿巧只是在旁打着地铺,但这是她跟着李甲以来住的最好的地方。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和李甲风餐露宿的时候睡得最是踏实。她盖着干净厚实的棉被,地板上也铺了厚厚的褥子,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床榻那边,李甲没有任何动静,平日里明明一沾枕头呼噜声就打得连天响,时常吵得阿巧都睡不着。可今晚,他没有打呼噜。 就这样到了翌日,天渐渐微亮。两人早早得离开了客栈,出了城去拉棺材。棺材放在山上的荒寺里放了两日,阿巧一直担心自家爹爹的尸体被路过的野狼掏了,但幸运的是,等他们来的时候,棺材还好好得在那摆着。 李甲本来想请人过来帮忙抬棺,只是城里那些闲汉一听是这倒霉的活计,说什么都不肯做,而李甲也舍不得花大钱,只好作罢。幸好,他现在买了马车,两个人合力把棺材抬到马车上还是可以做到的。 阿巧坐在车厢里头,棺材就摆放在她脚边,但是她并不害怕。掀开车帘,她探头看向正在拉缰绳的李甲:“大叔。”“作甚?”“我们还进习风城里么?”“不去了,该买办的补给都买了,这儿离都天郡也就七八日脚程,早点回家。” 回家。这个字眼,对于阿巧来说,分外有吸引力。她想起在老家生活时,日子虽然清贫,但至少不是居无定所,周围邻里也和睦亲切,不像是在这外边,入眼满目的都是人,可有的看着亲切的,实际上背地里盘算着怎么将你扒皮饮血,有些看着凶恶的,张嘴都是算盘,却是难得的好人。在她心目中,李甲就是后者。 但像是大叔这样的人,终究只是少数。所以阿巧格外想念民风朴素的家乡。夕阳西下,载着棺材的马车缓缓向前。 在李甲带着阿巧返回中州都天郡之际,赵瑾瑜的船只也再一次起航,准备饶着天南国边界,走海路绕行到南疆之地。他本不打算在南方渡口逗留太久,不过慕洛雪似乎挺喜欢这地方,便多留了两日。 如今船只行驶在海上,赵瑾瑜却没有和慕洛雪同住一间,而是另外找了个单独的屋子,用作闭关之用。屋外,傻大个百无聊赖得蹲坐在房门口,他在守着赵瑾瑜,避免赵瑾瑜闭关时被人打扰到。 而屋内,灵体状态的蔡集子立于万水法坛之上,瞠目结舌得看着盘膝坐在矮塌上的赵瑾瑜。赵瑾瑜盘膝入定,双眸紧闭,合于腹前的双掌掌心之内有一枚银色符文正在缓缓凝聚。片刻后,银色符文凝聚完毕,陡然化作一团水球。赵瑾瑜睁开双眼,合掌一闭,那水球瞬间便消散了。 他略有些不满,嘀咕道:“七八日功夫,才掌握了一枚荒古道纹么?”蔡集子听了,直羞愧得想死。七八日功夫就能掌握一枚荒古道纹,有什么好不知足的?!要知道他在琅琊洞天待了近千年,也才掌握了寥寥数枚荒古道纹,那是不是该羞愧得自裁了?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新认的主子,是一位多么妖孽的存在了。实力强大,且天赋异禀。这是值得他去舔的存在!蔡集子立刻腆着老脸凑上来,满是谄媚讨好的笑容,恭维着:“主子无上大才,古往今来无人能及!小的就没见过比您学荒古道纹更快的了。” 对于蔡集子这一通彩虹屁,赵瑾瑜只是哼笑一声,不置可否。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刚掌握的这荒古道纹,以前只知晓这是一种带着伟力的文字,但如今方才知晓这文字究竟代表着什么。那是一条条“道”。例如他所掌握的这一枚从黑罐上拓印下的荒古道纹,就代表着“水”之道。非参悟此道有所造诣,不可掌握这一枚荒古道纹。 这也就难怪,为何蔡集子说那琅琊洞天的人大多数终其一生都难掌握一枚荒古道纹。“琅琊洞天中尚存二十多枚荒古道纹的传承.....看来得找个机会去中州了。”赵瑾瑜摸了摸下巴,心中想着,“按蔡集子所说,琅琊洞天的遗址应该就在中州都天郡附近。” 第199章 阿爹 中州都天郡,距离京都隔了四五个州的距离,可谓是相隔甚远。不过中州倒是个好地方,富饶平和。赵家有一支旁亲就在中州都天郡发展,乃是都天郡的大族,赵瑾瑜小时候曾经走亲戚去都天郡游玩过几个月,对这地方印象倒是不错。 只不过眼下都天郡闹了阴灾,也不知自己那一支远亲是否被波及到。不管如何,前往都天郡寻找琅琊洞天遗迹之事,都得从南疆回来之后再议,暂时也无暇顾及这些事。 赵瑾瑜结束了修行,从自己屋中出来。可一出来,他却没看到傻大个,不由有些困惑得挠了挠头:“奇怪,傻大个呢?”要知道往常的时候,赵瑾瑜每每闭关之时,傻大个都会站在门口守护,这倒不是他要求的,而是傻大个自己非得这样做。 然而这一次,赵瑾瑜出门却不见傻大个,明明闭关之前,傻大个还在门口站着的。赵瑾瑜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傻大个跑去了哪儿。不过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这船也就这么点大,外头就是无垠大海,还能走丢了不成? 从船舱出来,赵瑾瑜径直去了主舱室。他本想是寻船家来询问,没想到却看到慕洛雪正抱着孩子坐在主舱室中,白川亦是罕见得没在住室内睡觉,而是坐在慕洛雪身边,和她说着话。 赵无玟趴在慕洛雪的胸膛上,两只手朝着白川伸去,“呀呀”得叫着,拽着白川的头发把玩。白川明明被小婴儿扯着头发,脸色却一点变化都没有,面无表情得和慕洛雪说着话。只是她的手......不动声色得朝着小赵无玟的脑袋摸去,像是想要触碰一下这个小小的生命。 正当白川的手要碰到小赵无玟的脑袋时,眼角余光便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赵瑾瑜,表情不由得僵了一下,脸色微微涨红,慢慢缩回了手,扭过头去,假装无事发生。 慕洛雪此时注意到白川的异常,正疑惑呢,却见怀中的小赵无玟突然像是发现了宝藏似的,乌溜溜得小眼睛瞪得圆亮,兴奋得呀呀叫着,朝着后面伸着手。 “咳咳。”赵瑾瑜走到慕洛雪身后,轻声咳嗽了两声。慕洛雪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忙不迭回过头,见到赵瑾瑜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你出来啦?” “嗯呐,这不想我家小娘子了么?来,我来抱。”赵瑾瑜调笑了一句慕洛雪,又从闹了个大红脸的慕洛雪怀中抱过小赵无玟。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这小家伙已经不再抗拒赵瑾瑜,只是相较之下她更粘着慕洛雪,此刻被赵瑾瑜抱着离开慕洛雪的怀抱,顿时老大不高兴了,但是她不哭,反而是小拳头紧握,蹬着小胳膊小腿咿咿呀呀叫个不听,像是要给赵瑾瑜一点教训似的。 赵瑾瑜举着小赵无玟,举过了头顶,左看右看的。这小家伙之前几乎被烧成了焦炭,现在虽然是救回来了,又有白川这位山川精灵用一缕天地精气修养身子,身体大致无碍了,只是新长出来的皮肤和有些炭黑的肌肤格格不入,像是只小奶牛。 除此之外,小家伙脸上半张脸的肌肤被彻底烧毁,长不回来了,也不只白川用了什么东西的皮给她补上了,虽然相貌恢复了几分,看着没那么吓人,但是一块块皮肤是用黑色的线缝补起来的,就仿佛破旧的玩偶打上了一个个不合色的补丁一样。 总的来说,小家伙还是丑兮兮的。只是许是因为是自己的养女的缘故,赵瑾瑜觉得还挺丑萌丑萌的。 “叫阿爹,来,跟我念,阿~爹~”赵瑾瑜举着小赵无玟,笑嘻嘻得教她说话。可小赵无玟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小嘴长着,一脸呆滞的样子,过了一会突然应了一声:“诶。” 赵瑾瑜:“.....”这小家伙占他便宜!他正要板着脸训斥,慕洛雪忙从他手上接回来,嘟囔道:“好了好啦,不要逗小孩子玩了,夫君真像小孩子。” “分明是她逗我玩。”“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嘛?”还真不是。赵瑾瑜明智得选择了闭嘴。他坐到茶桌边,端起桌上茶盏,也不问是谁的,自顾自呷了一口。 白川这时说道:“明天就要进外海了。”“外海?”赵瑾瑜闻言放下茶盏,皱眉道,“谁让去的外海?去外海作甚,沿着天南国边界的南海域进入南疆不就行了么?” 白川疑惑得看了他一眼,道:“你没来过天南国?”赵瑾瑜不做隐瞒,答道:“之前去南疆,走的都是陆路。” 水路虽是安全,可毕竟是绕行了这么远的距离。而陆路的艰难险阻,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自然是选择更近更快的陆路。另一方面,也是赵家与第一柱国之间的间隙,让赵家的人永远都不会从天南国借道去南疆战场。 白川顿时了然,拿出了一份地图,说道:“你先看看这个。”赵瑾瑜近前端详,这地图不知是何人绘制,将天南国及附近海域都标注得极为清楚。 白川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道:“这是南方渡口,我们从南方渡口出发。沿着这条海路......”她在地图上用手比划了一道线,然后手指定格在了海上的一处:“这里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她又往内陆之地挪了挪,在地图上距离自己一行人所在位置相去不远:“这里是大音城,乃天南国首都,第一柱国扎根之地。” 赵瑾瑜看着地图上的地形,细细思索便明白了船夫为什么要让船只绕行到外海去。因为再往前直行,赵瑾瑜一行人的船就进了天南国的内海,这内海是一处月牙形的地形,而大音城就是这海岸沿途不远的城池。为了保护首都,这片内海早已被第一柱国极其门人进行了整改,布下了天罗地网般的大阵,海下更是暗礁无数,再有经验的渔夫行驶在这附近都会选择绕行。 第200章 这哪能叫拐 赵瑾瑜对于船只要行驶至外海这个决定并不是很满意,因为那样一来绕行的时间就有点久了,抵达南疆的时间要比他预期的迟很多。 “南方渡口那么多船,莫非都是从外海绕行?总归是有合适的海路的吧?”赵瑾瑜询问着,委婉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白川看向他,说道:“是有海路,但没有一条能顺利通往南疆的。你该不会觉得天南国会放任船只从自己国家的海域,进入赵家军驻扎的南疆吧?” 赵瑾瑜想想也是,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让青雀先去南疆,和她阿嬷取得联系,先跟巫蛊族打过招呼才行。只是这一次要对付的是居星山山主,请动寻常的图腾神怕是不行,得请那位沉睡的蛊神出手相助。想要巫蛊族唤醒沉睡了不知多久的蛊神,哪怕是圣女也不行,只有他亲自到了巫蛊族祖地,才有希望说服巫蛊族上下。 “对了,你们有看到傻大个么?” “甲板上吹风呢,许是觉得船舱内闷吧。” 赵瑾瑜问了一句傻大个在哪,得到了回答之后,就径直离开了主舱,去甲板那边了。 慕洛雪抱着孩子,笑盈盈得举着小赵无玟的小手跟她爹爹告别,目送着赵瑾瑜离开的背影,笑容渐渐得收敛,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 明日..就可到外海了。 而在外海,泉先族的海船早已准备好,元姬也带了泉先族的镇族之宝,如此紧罗密布的布下天罗地网,她自信就算是白川和傻大个在,她也可以顺利把赵瑾瑜拐走!不对,拐自家相公.....这不算拐! 到时候沿着外海一路北上,不到半个月就可以抵达北荒无涯海。在那之后,未来三年内,她会带领泉先族蛰伏在无涯海这外界根本无法波及的世外桃源,潜心炼制龙门,同时她也会好好辅导自家夫君的修行,以夫君前世的不世之资,哪怕现在修行起步晚了,相信也会进步神速,说不定很快就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三年之后,“龙门”一成,泉先族整体实力将会进入一个突飞猛进的时期,从没有陆地仙人坐镇的二流古神氏族迅速蜕变为最顶尖的古神氏族,且没有之一! 再之后五年,她将会整合整个北荒,将所有的古神氏族都收入自己麾下。唯有这样,才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迅速占据一席之地,拥有逐鹿中原的资格! 她已经尝过了万人之上的滋味,这一世她未必真要去争那龙椅上的位置,但她要确定无论是谁坐在那龙椅上,她都有资格自保,保护自己的族人,也保护好赵瑾瑜。 慕洛雪脑海中畅想着未来的事情,可是心头始终隐隐有些沉重感,嘴也渐渐得抿起。前一世的有缘无分,到这一世终于有了善始善终、白头偕老的希望。只是.....她目前只救得下赵瑾瑜。至于赵家......她无能为力。 因为赵家本就在风暴的中心,躲不掉也逃不过。而她这一世哪怕做了许多努力,就目前而言,无论是她本人还是麾下势力,积蓄得都还不够,还不足以让整个赵家在将来的乱世大劫中顺利脱身。 赵家待她不错,而赵瑾瑜更是她心爱的人,若有能力,她必定是会帮扶赵家一把。可她做不到,她能做的就只是在乱世大劫来临之前,先急流勇退,明哲保身。这也是她着急将赵瑾瑜带去北荒无涯海的原因。 慕洛雪很理智,这个时候放弃赵家保全赵瑾瑜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不会后悔自己将赵瑾瑜拉出这个大泥塘的决定。可她有点担心赵瑾瑜未来会因为这件事对她心生芥蒂。那毕竟是赵瑾瑜的家。 “嗯?”白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侧目看向了慕洛雪。可她看到的,也只是慕洛雪眉头紧蹙的模样一闪而过,慕洛雪很快就变得和往常一样,笑嘻嘻得逗着怀中的小赵无玟玩。 白川眼神变得狐疑,上下扫视了慕洛雪一眼。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傻白甜的小公主,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原来你在这儿啊。”赵瑾瑜来到甲板上,果然看到了一尊肉山般的魁梧身影站在船舷边,眺望着海面。 他走到傻大个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跑这来做什么,快到饭点了,先去吃点东西。”说着,他就要将傻大个往船舱里带。 可这一拉,却发现傻大个不为所动。赵瑾瑜顿时疑惑得看向他,却见傻大个脸上没了往常痴痴傻傻的憨笑,而是脸色凝重,目光炯炯得眺望着海面远方。 他严肃时,有一股上位者不威自怒之色,甚至难以与他对视。赵瑾瑜心头一紧,险些以为傻大个又发病了。 他不动声色得伸手朝腰间摸去,面上装作无事发现地说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傻大个像是没听见一样,从头到尾他甚至都没有看过赵瑾瑜一眼。赵瑾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可入眼的只是平静的海面,不由有些疑惑。 然而他不知的是,傻大个眼眸之中有一抹金光闪过,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傻大个眼中的世界,万物皆有“气”,海水之气,海中生灵之气,甚至是空气中无时无刻不有“气”分布。 而他所看的,是海的另一边。在那儿,缕缕红气冲天,在浩瀚的天际凝聚,最终无形的“气”有了其形体,化作了一块棋盘。 棋盘两侧,亦有两道人影,一者金光滔天,一则湛青如芒。 这一切,莫说是常人,即便是赵瑾瑜也看不到。唯有.....掌握了传说之中的“望气”之术,方能看到。 傻大个痴痴得看着,嘴中不自觉轻声呢喃三字:“烂柯棋.....”吐字清晰,不似痴傻之意。只是声音太轻,纵然是身旁的赵瑾瑜也没听得真切。 他突然头疼欲裂。他明明认得这个,可他想不起来了。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来着。 天音城,城门之上。徐欢立于望门楼之上,面色凝重得眺望着城主府。她不再是醉醺醺的状态,手按在背后巨刀刀把之上,一双丹凤眼眯得细长,整个人如同准备捕猎的猎豹,浑身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那一刀就会斩出。 在她的感知之中,第一柱国摩罗的气息变得很是奇怪。他每一天都在衰弱,仿佛变得风烛残年,奄奄一息。似乎.....是她出手的好时机! 第201章 对弈 天音城,城主府内。 宝刹顶层,摩罗似老佛入定般盘膝,整个人悬于半空,身上金光依旧。 只是比之几日前,他身上那原本耀得人睁不开眼睛的佛光,此时此刻却变得暗淡,如莹莹之光忽闪忽亮。 他本是三四十岁壮年模样,一头乌发如瀑,浑身肌肉盘虬,可如今气血衰败无比,脸上竟是起了褶皱,乌发之中也半掺银丝。 短短数日,他竟是苍老了数十岁一般,如半截入土的垂垂老者,暮气昭昭。 可与他衰败的气血相反的,他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参天大道,尽在眼前。” 他缓缓抬起手,右手食指与无名指互并,抬手间周围空间开始扭曲,星星点点的金芒汇成彩带,最终凝于指尖。 “啪!” 一子落下,无形之中似有棋子落入棋盘之声。 摩罗面前空无一物。 可他的瞳孔身处,却有一张星罗密布的“网”。 那是位于精神世界的景象,是唯有摩罗能够感知到的一片“小天地”。 将对手拖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居星山的左道传承果然非同凡响。 在精神世界中,太虚子立于摩罗对面,面对这大周第一柱国,却表现得宠辱不惊,神情泰然自若。 而在两人之间,是星罗密布的棋盘。 棋盘之上,数枚白子点缀其间,巨大的棋子上凝聚着一尊尊伟岸的身影。 有男有女,有人有兽。 但无一例外,每一尊虚影的气息都无比强大,竟是无一在陆地仙人之下。 这些虚影,都曾是真实存在的大能。 但他们,最终都败在了烂柯棋之下,所有寿元都作为赌注输在了其中,最终将自身的“道”也成为了烂柯棋的一部分。 太虚子伸手一挥,数枚白子上前一步,那本像是死物般的虚影瞬间如同“活”了过来。 “吾乃 - 舞剑尊!” 最前的白子之上,一名手持长剑的中年男人虚影持剑向前,一道剑意冲天而起。 “吾之剑,只为杀!” “杀尽天下不平事,杀得太平人间!” 舞剑尊,三百年前如流星般的天骄人物。 摩罗甚至曾与对方打过一次照面,那是让他都不禁侧目的后起之秀,天资在他毕生所见之中仅次于“霸王”赵无极,纵然比之“天刀”徐欢,亦在伯仲之间。 当然,赵无极的情况极其特殊,所以说舞剑尊是他见过天资最强者也不为过。 只可惜天骄早天,拖着垂死残躯入东海寻觅居星山妄图借助烂柯棋再活一世。 现在看来,舞剑尊失败了。 摩罗冷眼旁观,那舞剑尊的虚影开始展示自身的“道”。 那本该是无形之物的“大道之力”,在这棋局之中却有了具现的表现。 舞剑尊的虚影开始化为泡影,一颗颗颜色各异的“光球”轻飘飘得飞起。 摩罗触碰到其中一颗,那“光球”便“波”得一下消散,化作星星点点,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涌入了无数对剑道的感悟,那是有关于舞剑尊的“剑道感悟”。 陆地仙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修士,便是因为阳仙者,已经开始接触到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力,拥有了观察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的资格。 而舞剑仙的虚影出现的“大道泡影”之所以驳杂各异,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掌握纯粹的某一种规则之力。 哪怕他的尊号明显便是醉心“剑道”,但他依旧会触类旁通得掌握一些其他的规则之力。 片刻之后,摩罗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在接触到烂柯棋的那一刻,也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会对居星山那一局烂柯如此痴迷,趋之若鹜。 诸天大道,尽在其中。 摩罗低头沉思许久,抬手间一枚黑子凝聚。 “这一子,便是甲子寿元。” “啪!” 棋子落定,黑子骤然金光绽放。 这一子,蕴含着第一柱国的大道感悟。 是短短时间内,在他接触了舞剑尊的道之后,以自身掌握的大道之力想出的破解之道。 烂柯一子,便是甲子寿元。 这是代价,亦是赌注。 而这也是摩罗这些日子气血衰败的最大原因。 徐欢判断的没错,他是真的衰败到了极致,并不是为了陷害谁而故意伪装的拙劣陷阱。 只不过,摩罗哪怕知道有个天刀徐欢在虎视眈眈,可他依旧丝毫并不担心。 徐欢的“斩天刀”是厉害,可天音城中,并不只有他一人坐镇。 哪怕与烂柯棋对弈的代价如此之大,可摩罗却并没有离去的打算。 太虚子创造的这片精神世界,并没与强制留着他的意思,只要摩罗想,随时都可以退出去。 可他不愿,亦是不甘。 他目光望去,那棋盘上立于一枚枚白子之上的虚影难以计数。 那.....是一尊尊陆地仙人的大道传承。 如此之多,前所未见! 而在这里,他们会将自身的道毫无保留得展露出来。 若是......若是他摩罗能够尽数掌握,是否那传闻中只有“看山公”曾踏入过的境界,他也有幸一窥究竟? 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性,摩罗便要去做! 付出再多的代价,亦是如此。 随着摩罗这一子落下,代表着舞剑尊的“道”的白子瞬间碎裂。 这代表着他的获胜。 那作为赌注的甲子寿元回归本体的同时,舞剑尊毕生之道也化作星星点点,融入他的身体。 摩罗的眼神愈加亢奋,目光越过棋盘,看向了立于另一边的太虚子。 太虚子败下一子,却不见任何惊慌之色,神色依旧云淡风轻般的从容不迫,抬手挥袖间,又是一枚白子向前。 白子之上,一名婀娜女子的虚影缓缓浮现。 “吾名太罗姥.....” 天音城,城门楼之上。 徐欢手已在刀柄之上,那齐人高的巨刀已有出鞘之势。 可每当她生起出刀的想法之时,心口便传来一股刺痛感。 那是强烈的危机感! 看来,纵然摩罗气息衰败如此,依旧对她有着致命的威胁。 大周第一人,果然名不虚传。 “嗯?” 也就在徐欢打消了出手的念头之时,突然间注意到城门之下,躁动了起来。 第202章 发疯的傻大个 “让开让开让开!” “靖王出行,闲人回避!” 城门下,几队骑兵开道,拥着一辆马车疾行而前。守门的官兵看到为首的骑兵那高举的靖王牌时,连忙拉开了路障,不敢有任何的阻拦。 而在马车里,姬嬴撩开车帘,回首看向城主府的方向,眼神变得阴沉了起来。太虚子虽未入城,但他知道,太虚子已经来了。摩罗替他拖住了太虚子,为他争取了时间。 “究竟是谁冒充的赵无极?又是何人杀的?” 他深深得沉了一口气,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平复下去。如今隐仙峰已经开启过了,那么天庭遗迹中的“飞升之法”应该已经落入了姬星河手中。 再等些日子,再等些日子…… 如今,还不是他出世的时候。 自然,也绝不能与太虚子碰上。 “王爷。” 出了城之后,负责赶车的马夫掀开车帘,向他行礼之后,恭敬问道:“我们是回南安么?” “不。”他摇了摇头,目光透过车帘,看向西南方,沉声道,“去中州。” 姬赢要去中州,都天郡! 比起太虚子这无妄之灾,他更重视的是另一件事。 他要去……把“七苦”接回来! …… 东海边境,有一处悬于悬崖之上的高大建筑。 数名守卫驻守门口,披甲持枪,颇为威武不凡。 此地乃是天南国海关之处,负责稽查海域,管理来往船只,有封控海路、收取海税之责。 天南国大半个边界都临海,海运丰富,又兼之海对面便是南疆战乱之地,所以天南国对于海域的管控自然是重中之重,边境海域每隔五里地便设了一个关卡,驻扎着一支精兵强将。 不过天南国有第一柱国坐镇,建国以来一直无有战事,承平已久,这海关守卫便懈怠了下来。 今日阳光正好,几名守卫懒洋洋得晒着太阳,不时打着哈欠,更有人拄着长枪斜靠在墙边打着盹。 就在这个时候,那打盹的守卫突然被推醒。 “老宋,快醒醒!” “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那被推醒的守卫满脸不耐,开口教训着新人:“海上能有什么东西?年轻人,别毛毛躁躁……” 话到一半,却是声音渐弱,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那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两道冲天的海浪。 就如同一把尖刀,砍入水中,水便沿着剑刃分开二道,向天飞扬。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一个人! 老宋狠狠搓揉了两下眼睛,再次看去,终于是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是一个人! 踏水而来,分水而行。 深邃的海渊,在他脚下如履平地,身如万斤之重,奔袭间竟是将海面“劈”成了两瓣! “敌敌敌敌敌……敌袭!” 老宋结结巴巴了半天,终于是惊悚得喊了出来。 他连滚带爬得朝着身后高塔跑去,想要燃起塔尖狼烟,警示敌人来袭,并请求救援。 可就在这时,耳畔边有呼啸的风声传过。 大地在颤鸣,如同地龙翻滚。 那近在眼前的高塔,突兀间“唰”得被撞开一个人形的窟窿。 下一刻,轰然倒塌! …… “傻大个,究竟要去哪?” 天空中,赵瑾瑜御剑而行。 他看着大地上冒起的冲天尘土,眼神中有些凝重。 自从在船上发觉傻大个的异常之后,竟是没想到他突然间跳了船,朝着海岸狂奔而来。 赵瑾瑜着实是惊到了,甚至都来不及告诉船上的慕洛雪与白川一声,连忙便追。 可傻大个的速度,竟是远超他的想象。 赵瑾瑜御剑而行,全力追赶,竟是没能赶上他。 直到傻大个来到岸边,进了陆地之后,赵瑾瑜都没能将他拦下。 这不是傻大个第一次失控,之前也有过几次,而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太阴教的东西。 “难不成,这一次也是?” “可这是天南国,乃是第一柱国坐镇的地上佛国,难不成太阴教有本事将手伸进天南国而不被第一柱国知晓?” 若是如此,那么太阴教在赵瑾瑜心中的评价又要上升了,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 这一追一赶间,不到一日工夫,两人很快来到了一座城池之外。 “大音城?!” 当赵瑾瑜看到那城门楼上高耸的牌匾之时,瞳孔猛然紧缩。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追着傻大个,竟是追到了天南国首都大音城! 传说中的……第一柱国栖身之所。 赵瑾瑜这一次途经天南国,从未想过与第一柱国正面打照面。 如今他还在被深不可测的居星山山主追杀,不好同时招惹同样深不可测的第一柱国摩罗。 本想低调离开,可万万没想到突然失控的傻大个竟是将他牵引来了此地。 与此同时,赵瑾瑜很快感受到了位于城门楼上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机。 他猛地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女人。 长发红衣,英气勃勃。 一柄比她人还长的长刀背于身后,刀鞘之内藏着凌厉煞气。 她站在城门楼上,向下看着不断靠近着城门的傻大个。 赵瑾瑜本以为她是大音城供奉,可他却发现这女人眼睁睁看着傻大个闯入城池,却无动于衷。 不是天南国的人? 赵瑾瑜心中闪过疑惑,可不待他细思量,城中突然响起一声如钟般洪亮的声音。 “何人胆敢擅闯圣城?!” 天空中,一只金色大手凝聚,向下一拍,不偏不倚正好拍向傻大个。 可那金色大手按在地上不消片刻,竟是通体出现皲裂之痕,如易碎的玻璃般“砰”得一声炸开。 傻大个毫发未损,浑身散发着鲜红之气,直冲云霄。 磅礴的气血之力自他体内逸散,化作一条百丈巨龙,在大音城内咆哮而起。 “呜呜呜~~~啊啊啊啊!!!!” 傻大个浑然没了平日里痴痴傻傻的神情,满脸怒意狰狞,怒发须张。 他仰天咆哮一声:“为何要抛下我?” 声音悲怆无比,带着质问。 “为何抛下我!!!” “成仙……成仙!成仙!!!” 他发出不知所谓的嘶吼,突然间抱住自己的脑袋,似乎痛苦无比,不断得用头撞着地面。 大地也因此震动,整个大音城都开始地动山摇了起来。 事情……闹大了。 第203章 趁他病,要他命 城主府内。 摩罗缓缓睁开眼,原本壮硕的男人此刻变得枯瘦如柴。 他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外面传来“成仙”的嘶喊声,缓缓抬起双手,划过半圆之后,在胸前一合。 “大音!” “嗡!” 似是有一道无形的音波荡开,在这片天地间泛起涟漪。 做完这一切,摩罗再一次闭上了眼。 他现如今大部分灵识还被困在太虚子的精神世界之中,如今只是分神二用腾出手来对付入侵的敌人。 当他再次睁开眼之时,面前依旧是那星斗棋盘,棋盘对面依旧是那老神在在的太虚子。 太虚子道:“这几日,你已将毕生寿元几乎输尽,何必再来?” 摩罗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他开口问道:“此棋盘……比之居星山那真正的烂柯棋,如何?” “不复十之一二之效能,贫道毕生钻研,也只得一二形,不得半点神”。“太虚子轻叹了一声,“那真正的烂柯棋,记载的乃是条条大道,是真正的‘道’。而非贫道如此,借前人之道,难以复刻其一。” 太虚子这一盘“棋”,只是将许多位大能的道融入棋盘之中。 但居星山那真正的“烂柯棋盘”,蕴含的是真正的“三千大道”。 摩罗道:“看来这世间,当真有仙。” 太虚子也不由感慨赞同:“是啊,若非真正的仙人,谁人能布下如此棋局?看山兄或许是最接近仙人的存在,或许……他真的见过。” 摩罗道:“若有机会,吾当去玉仙峰拜谒。” 太虚子问道:“你寿元尽了,如何能去?” “寿元尽了,便再活一世。” 摩罗平静的回答,让太虚子微微惊讶。 他掐指算了算,却算不清摩罗的前路,只是能够朦胧感觉到他的“命运”并未尽了,而是不断得蔓延出去。 看来摩罗并不会因为寿元尽数输给了他,而就此陨落。 第一柱国……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太虚子伸手一招,面前的星罗棋盘自行收起,落入了他的袖中。 摩罗问道:“吾尚有平生所修之道为注,道兄为何收了棋局?” 太虚子站起身,牵过了毛驴:“贫道这一行,是为‘赵无极’而来。” “如今赵无极已现身,贫道有了要事,自是告退。” 摩罗看着太虚子翻身上了毛驴,一直古波不惊的神情最终变得错愕。 赵无极? 现身? …… “事情大条了!” 当赵瑾瑜看到傻大个闯入城中之后,心头顿时一沉。 这番动静,不可能不会惊动摩罗。 而他若想将傻大个平安带离大音城,少不了要和这位第一柱国打个照面了。 赵瑾瑜沉思片刻,从怀中拿出了一张银色面具。 当他正要将面具戴在脸上之时,突然间耳畔边传来“嗡”得一声轻鸣。 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城中平民那惊慌的嘈杂声,以及傻大个的嘶吼声……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他想要挪动身子,但很快发现周围的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了一般,如同深陷泥潭之中,便是动一根手指都是艰难。 城中那路人、商贩、守卫……所有人都像是被定格住了,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止。 摩罗出手了! 在短暂的失神过后,赵瑾瑜很快明白了这一点。 “当啷~” “当啷~” 当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之后,这金属交碰声响起时便变得如此突兀且醒目。 长街尽头,一个枯瘦的高大僧人手持着一根通体金黄的九环锡杖,踏步而来。 每走一步,长杖落地一次,杖头的九个金环便发出一声琳琅响声。 老僧暮气沉沉,生机似在流逝。 他最终停下脚步,单手成掌,承于胸前:“吾名,摩罗。” 他持僧礼,却不去烦恼丝,不自称为僧。 因为他要做那佛,做那唯一的地上佛! 这便是,大周第一柱国 - 摩罗。 “当啷~当啷~” 九环锡杖再次响起,摩罗向前走来。 他来到傻大个面前,九环锡杖抬起,朝傻大个脑袋上轻轻一点。 …… 城门楼上,徐欢目睹了这一切。 “摩罗……竟是当真虚弱至此!” 她眼中顿时有了不一样的神采,内心开始变得蠢蠢欲动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早就察觉到摩罗不知为何气息以极快的速度衰弱了下去,可一直疑心有诈,不敢轻易出手。 但这一次,她确定了摩罗是真的空前无比得虚弱,并不是有诈。 她看到摩罗朝着那闯入城中的怪人出手了,并未有所动作,而是静静看着。 她要通过摩罗的出手,观察他究竟还有几分实力。 “摩罗的‘大音希声’,便是我也难以挡住。” “这怪人虽是实力不俗,但恐怕要毙命于这九环锡杖之下。” 徐欢与摩罗交过手,也看过摩罗出手。 她似乎可以预见到那来历不明的怪人,在摩罗的九环锡杖一击之下,身体便如同玻璃被砸碎般的场景。 但就在九环锡杖落下的那一刻,却发生了一幕让徐欢跌破眼镜的事情。 九环锡杖落下,却被一只手稳稳当当的接住。 傻大个单只手抓着九环锡杖,脸上的狰狞疯狂都消散了,浑然不顾身边的摩罗,而是打量着周围,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他挠了挠头,似乎在困惑自己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的力气很大,只是一只手擒着那九环锡杖,竟是让摩罗都抽不出来。 傻大个环顾周围一圈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兴奋得朝那边招手。 可这道身影化作了一道残影消失。 下一刻,一把利剑从背后对准了摩罗的心脏。 与此同时,一柄巨刀从天而降,携崩天之势,朝着摩罗的脑袋砍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赵瑾瑜与徐欢同时出手! 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 要摩罗的命! …… “第一柱国,竟是虚弱至此!” 当赵瑾瑜察觉到这一点时,毫不犹豫得选择了出手。 他之前想着避开第一柱国,是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想在自己麻烦缠身的时候再节外生枝。 但是这不代表他遇到如此合适的机会不会出手。 第一柱国害死了他的大哥,间接也害死了自己的娘……可以说不管是赵家还是赵瑾瑜,与第一柱国之间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趁他病,要他命! 第204章 我有一招,今日可斩佛 赵瑾瑜与徐欢几乎是同时出手。 两人都有些惊讶,但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都默契得选择了合作。 因为他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 - 第一柱国,摩罗! 可就在刀剑朝着摩罗两处要害杀去之时,摩罗突然间轻吟了一声:“大势至!” 咚! 在那一刻,赵瑾瑜感觉到身上有千斤重压,那原本挥出的一剑硬生生止在了半空。 他.....快要握不住手上的剑了! 这,便是第一柱国的实力。 摩罗的力量已经接触了到了世界的规则,而在遇见了太虚子,接触了那一盘复刻的烂柯棋之后,他对于规则的领悟更上了一层楼。 时间、重力,仅仅一个照面,他就已经在赵瑾瑜面前展露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之力。 哪怕摩罗虚弱至此,可他面对赵瑾瑜和徐欢的联手,却连看都未曾多看一眼。 他的注意力,在傻大个的身上。 “幽冥!” 赵瑾瑜轻呵一声,那散发着炽白之火的琉璃剑冲天而起。 “八相!” 八相剑意展开,硬生生在摩罗的规则领域之内,开辟出一片小世界。 赵瑾瑜只觉得浑身一松,笼罩在身上的那千钧重担似乎被卸下。 直到这个时候,摩罗这才微微惊讶得侧过身,看向了赵瑾瑜。 “又一个?” 他说了一句让赵瑾瑜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 徐欢的攻势从未停止,一刀砍向了摩罗的头颅。 不偏不倚,正好命中天灵。 这大周皇朝九柱国之中,徐欢屈居第二,排在摩罗之下。 但徐欢的刀,却是大周,乃至整个天下的第一! 她的刀,名为“斩天”。 刀名于此,招亦名为此。 一出手,便是一往无前之势,无人可挡、无物可挡! 摩罗的“大势至”,能够逼得退仓促出手的赵瑾瑜,却逼不退蓄力已久的徐欢。 一刀落下,却是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摩罗的半个脑袋被直接砍下,只余半张脸。 可即便如此,他却未死,抬头看向出刀的徐欢,平静道:“你还是出刀了。” 徐欢冷笑:“是又如何?” “吾未曾踏出大音城半步,你失约了。”摩罗轻叹一声,“吾道长孤,世间能追上吾步伐者,几近于无。” “剑无磨砺之石,再锋利的剑也终有变钝的一天。唯有经过千锤百炼,方可成为神兵。” “本座本以为你会成为那一块磨砺之石,但十年岁月,你之刀比之当年,依旧是刚有余而柔不足,也未长进多少。” 他声音温和,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失望。 徐欢紧抿嘴唇,心中却骤然一紧。 她明明砍下了摩罗的半个脑袋,可谁见过缺了半个脑袋的人能够若无其事的和人唠家常? 她不作答,身子向后一退,平地跃起,再落一刀。 赵瑾瑜也同时加入了战场,与徐欢二人联手,攻向摩罗。 摩罗一只手握着九环锡杖在于傻大个僵持,另一只手拂动宽大的袈裟,挡下了二人的一次次攻势。 他甚至还有闲心看向赵瑾瑜,疑惑道:“阁下不世武功,为何要冒充赵无极?” 赵无极? 徐欢杏眸圆睁,手上的动作也微微一顿,惊讶侧目看向身旁戴着银色面具的赵瑾瑜。 赵瑾瑜微微蹙眉。 摩罗为何会认定他是假扮了“赵无极”的人? 假扮赵无极,并非是赵瑾瑜的本意,他至今也不清楚为何姬如渊死之前会将他错认成自己素未谋面的大哥。 但在旁人眼中,杀死五王爷“姬如渊”者,确实是赵无极! 而摩罗近来并未踏出过天南国,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他为何就能认出自己是杀了五王爷的那个“赵无极”? 而且还一口咬定是假扮的? 赵瑾瑜提剑前刺,反问道:“你怎知我便不是赵无极?” 这一剑,刺入了摩罗的胸膛。 但摩罗依旧和个没事人一样,被北荒剑刺穿的胸口不见有血流出:“若是赵无极,为何不见你的霸王枪?” “来的匆忙,落家里忘记带了。” 赵瑾瑜这番话,倒也不算是随口胡诌。 霸王枪确实是在赵家之内,只是赵瑾瑜没见过。 摩罗摇头道:“赵无极天资是强,甚至便是徐欢也不及他。” “但.....” “他不及你。” 当徐欢听到摩罗认定赵无极的天赋比她强时,她面无表情毫无表示。 可当她听到摩罗认定眼前这银面男比之赵无极的天赋更强之时,却是不禁动容,眼神颇为惊异得扫量着赵瑾瑜。 摩罗停顿片刻,仅剩的一只眼看向赵瑾瑜,目光深邃:“二十岁的霸王,若是有你这般的实力,当年也不至于毙命于本座之手。” “什么?!此人才二十岁?!” 徐欢大惊,看向赵瑾瑜的目光都变得呆滞了起来。 赵瑾瑜却是心头一沉。 他当初为了防止强者窥探他的身份,不远万里去了南疆讨要了无相蛊。 这无相蛊能够让他变幻随心,虽然不如青雀那般可变世间万物,但也不仅仅只是变幻容貌,便是灵气波动、血气.....等等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特征都会得到掩饰。 便是骨龄也是如此。 但此时此刻,无相蛊依旧在他体内,可摩罗却是一眼看穿了他真正的年龄。 “便是二十岁的本座,也不及你。” 摩罗左手向外一推,掌心处一个“卐”字印迎风而涨,如同一堵巨墙般朝着赵瑾瑜印去。 他的身体与思维似乎化作了两个个体,身体本能得在战斗着,可思维却陷入了费解的沉思之中:“你究竟是何人?师承又是何处?你身负天庭五皇中的青木帝乙气,又修有荒古锻体之法,身上处处得南疆图腾庇佑,可真正精进的,却是从未见过的剑道法门.....二十岁,如何懂得这些?” 赵瑾瑜瞳孔猛然紧缩,整个人都变得紧绷了起来。 他师出玉仙峰,以玉仙峰镇门功法《太乙青木诀》为根,期间随纯阳子修行了《九天雷法》,而后入世,创九剑意,成就阳剑仙之位。 这是他前世一生之经历。 这一世他入南疆,得巫蛮图腾洗礼,而慕洛雪送给他的《大日金身诀》,在天庭遗迹遇到了傻大个之后,被他一身如龙气血反灌误打误撞修至大成之境..... 种种机遇,却是两世积累。 但摩罗竟是一眼几乎看穿!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赵瑾瑜本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前世的师尊,那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仙人之境的玉仙峰大掌教。 这样的敌人,未免太过可怕。 就在此时,摩罗再一次开口道:“此份天资,足慰吾道不孤。此世之间,当有你我争锋方可谓世间精彩。” “今时今日,非你我死战之机。吾饶你三次性命,退去吧。” “此后每隔十年,可来天南大音城见吾。” 这番话,从始至终都是对赵瑾瑜说的。 摩罗欲与赵瑾瑜定下三战之约,饶他三次不死,便是将这一次算入了其中。 若十年一战,他认为以赵瑾瑜的天资尚且还需要四十年时间,才有追赶上他的可能。 但让他宽宏大量的,也仅有赵瑾瑜一人。 至于徐欢这本是他看好的磨砺之石,但在赵瑾瑜出现之后,她已经无关紧要了。 自然,也就不用留了。 徐欢也听出了这话外之意,当即心下焦急,对赵瑾瑜喊道:“莫听他蛊惑,他是要离间你我!你若退走,他便可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我!” “我不知你与摩罗有什么仇怨,但眼下摩罗前所未有的虚弱,若要杀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待他恢复,你没有我这样的帮手,你真有把握对付鼎盛之时的摩罗?” 徐欢虽不知赵瑾瑜的真实身份,但她看得出赵瑾瑜的实力不在她之下。 这样的帮手,普天之下能有几人? 若是赵瑾瑜被摩罗劝走,她自己一人还真未必对付得了不知还剩几分实力的摩罗。 赵瑾瑜一直没有说话,似是被摩罗说动。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提剑一指与摩罗僵持的傻大个:“我走了,那我这位同伴呢?” 摩罗面无表情道:“本座不会伤他性命。” “若我要带他走呢?” “他与本佛有缘。” 也就是了。 摩罗一眼看得穿他的实力,怎会看不出傻大个的古怪? 从始至终,摩罗都在与傻大个所僵持,纵然对付赵瑾瑜和徐欢的联手,也只是单手抵抗。 他未必看得出傻大个的真实来历,但是绝对看得出傻大个的不凡之处。 甚至傻大个比之赵瑾瑜,更让摩罗所看重。 赵瑾瑜突然笑了:“话说了这么多,我怎不知第一柱国是如此话多之辈?” “劝我离开,是出于惜才.....还是说柱国大人要坚持不住了?” 幽冥剑突然自赵瑾瑜手中飞旋而起,悬于他头顶之处,落下八道光芒,开辟八相之界。 而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北荒剑。 他单手持剑,将剑身横在面前,双眸微微闭起。 当他双指抹动剑身之时,双眸睁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笼罩在赵瑾瑜身上的剑意变了,变得虚幻莫测。 摩罗感受到这一切,突然间脸色一变,伸手一抬,那手猛地伸长,朝着赵瑾瑜手中利剑抓去。 “徐前辈,替我拦下摩罗一刻!” 赵瑾瑜突然开口,是对身旁徐欢说的。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摩罗身上,双眸中闪动的精光,让他看穿了摩罗,看出了笼罩在摩罗身上的团团死气。 “我有一招,今日可斩佛!” 第205章 八臂 前世之时,赵瑾瑜领悟了九道剑意。 可世间能够承载他的剑意的剑,罕见无比。 若无趁手神兵,施展出的剑意大打折扣,对付宵小尚可,但对付同阶之敌,就有些不够看了。 前世之时,赵瑾瑜有九剑随身,纵横天下难逢敌手。 这一世,他只寻到了前世九剑之中的“北荒剑”,以及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幽冥剑”。 后者可施展“八相\"剑意,一剑化八境,劈出一片独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剑意笼罩之内,便是再强大的敌人也被压制三分实力,但对赵瑾瑜本人却可以有几何倍的提升。 而前者,却可施展“斩年华”剑意。 剑出不见血,斩人不斩身。 斩去的,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寿元。 便是强如纯阳子这样的陆地仙人,亦是被一剑斩落甲子寿元。要知道纵然是陆地仙人,寿元也不过数百载。 能扛得住赵瑾瑜几剑? 赵瑾瑜悟出了这样的剑意,自身便演化出了一些小神通。 例如,他将这力量灌入双眼之时,可观一人寿元。 而此时此刻,赵瑾瑜便“看\"到了。 摩罗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但他的寿元.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浑身上下的生机都已经泯灭,若换做旁人,赵瑾瑜早就认为这人已经死透了。 可以说摩罗还活着就是个奇迹,而这样状态下他还能够挡得住赵瑾瑜和徐欢联手的攻势,更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但这一切,都意味着摩罗已是强弩之末! 难怪,难怪这第一柱国跟个话痨似的说个不停,现在看来是想唬住赵瑾瑜,让他自行退去。 现在想来.....竟是如此的可笑。 当赵瑾瑜运起“斩年华”剑意之时,北荒剑微微颤鸣,剑身周围的空间似乎变得扭曲。 他看到摩罗那一直古波不惊的神情,在这一刻彻底变了颜色。 那仅剩的半边头颅,眼神中透出刺人的怒意。 “住手!” 摩罗沉声喝道,左手朝着赵瑾瑜伸出,手臂竟是违反常理的拉长,如同长臂罗汉一般,朝着赵瑾瑜抓去。 但在摩罗出手的那一刻,徐欢也动了! 斩天刀通体散发红光,骇人的血气形成煞雾,轰然落下之时,不但挡住了摩罗的手臂,更是将整条长街砍成了两半。 深邃的地沟足有十余丈长,将摩罗与赵瑾瑜隔开。 徐欢挡在赵瑾瑜身前,伸手一拉头上的珠簪。 如瀑长发落下,那头美艳近妖的红发如地毯般铺开。 一束束发梢翘起,竟是形成一柄柄发刀。 “一刻钟。” 她将斩天刀插在地上,两只手握住刀柄,神情严肃得看向摩罗。 这意思,不言而喻。 哪怕是霍出性命,她也要为赵瑾瑜争取这一刻钟的时间! 徐欢与摩罗之间,实力虽有差距。 但让她挡住摩罗一刻钟,还是绰绰有余。 别说是现在半只脚踏入棺材的摩罗,纵然是巅峰期时的摩罗,她也能够拖住一刻钟的时间。 赵瑾瑜酝酿的剑意越发的恐怖,也彻底将摩罗的气机锁死。 他神情肃穆,吼间发出一声低吼: “今日,斩佛!” 话罢,这惊天的一剑轰然而起! 剑意横荡,直取摩罗! 摩罗似是知晓自己避不开这一剑,终于是松开了九环锡杖。 他突然间的松手,让一直与他僵持的傻大个差点没一个屁墩摔在地上。 不过傻大个看着手中的九环锡杖,像是得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开心。 摩罗没在意身后的傻大个,目光全在朝他而来的这一道无形剑意。 呼啸而起的狂风,将他鬓角发丝向后拂着。 他没有任何抵御的动作,只是双手合十,诵一声佛号, 轻叹一声:“何苦来哉.....” “嗡!” 一声似有似无的剑鸣自耳边响起,但很快却又消失不见。 与之一同消失的,是摩罗涣散的瞳孔中渐渐泯灭的生机。 “成.....成功了?” 徐欢的声音微微发颤。 她虽是霍出性命为赵瑾瑜争取了一刻钟的时间,但当赵瑾瑜真的成功之时,她却只有一种不真实感。 摩罗的身躯依旧双手合十站在那儿,身上唯有交手时留下的伤痕,刚刚赵瑾瑜的那一剑在他身上甚至连点伤口都未留下。 可那副躯体之内,仅存的一点生机都荡然无存了,无论徐欢如何感知都是如此。 那不可匹敌的第一柱国,当真.....就这样死了? 徐欢还是觉得不真实,她幻想过自己杀死摩罗的场景,但是当摩罗真的死了的时候,她却觉得这一切未免.....太儿戏了。 最重要的是,究竟是谁将摩罗削弱至此?竟是让他那本旺盛无比的生机都给泯灭得七七八八了。 难不成是玉仙峰的那一位出手了? 徐欢找不到答案,但她很快就不在乎了。 因为摩罗真的死了! 她兴冲冲得提着刀朝摩罗的躯体走去,却被赵瑾瑜拦了下来。 赵瑾瑜面色凝重,伸手拦在了徐欢身前:“别过去。” 徐欢抬了抬手,表示不想和赵瑾瑜为敌,只是打着商量:“虽然杀摩罗的主力是你,但我毕竟也出了力。你将摩罗的脑袋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拿其他东西和你换。” 赵瑾瑜原本深色凝重,闻言也不禁看了徐欢一眼:“你要摩罗的脑袋做什么?” 徐欢神秘得笑了笑:“给我的老相好寄去,他会开心到发疯的。” 赵瑾瑜不禁有些寒恶。 虽然不知道这世间哪个男人会成为大周第二柱国的老相好,但是这收集人头的癖好可真奇怪.... 不过这是摩罗的人头.....这样一想,还是很有收藏价值的。 赵瑾瑜正要和徐欢解释拦下她的原因,突然间摩罗那本失去了生机的体内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响声: “何苦来哉~”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徐欢吓了一激灵。 她猛地抬头看向摩罗的躯体。 那枯瘦的老僧,失去了半边脑袋,依旧坐着死前双手合十的动作,身上仅有的那件大红袈裟包裹着干瘦的身躯。 他苍老衰弱,干枯的后脊没有一丝肌肉,仿佛一张人皮包裹着骨头,原本如黄金浇筑般的肌肤也变得暗沉。 可这个时候,袈裟下却开始蠕动了起来。 他的后脊膨胀起来,将袈裟顶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断得撞出一个个鼓包。 袈裟突然“刺啦”一声裂开,而赵瑾瑜和徐欢终于看清那 袈裟下隐藏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肉瘤! 肉瘤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 在试图挣脱束缚,导致肉瘤表面开始变得凹凸不平,最终留 下一个个印子。 那一个个印子,竟是一个个佛门手印! 赵瑾瑜还在皱眉观察,身旁的徐欢突然不见了踪影。 只见一道残影掠过,徐欢悍然朝着摩罗背后小山般的肉 瘤出刀。 可就在徐欢的刀落下的那一刻,摩罗背后的肉瘤破裂, 竟是伸出八只骨手! 骨手如玉石一般晶莹,每一条手臂足有二丈之长,在摩 罗背后绽开之时,如同遮天长翼。 其中一只骨手呈拈花状,二指擒住了徐欢的斩天刀。 另外七只骨手,在不停得破开着肉瘤,露出里面的东 西。 那是一个孩童。 通体金黄,肤表、须发,甚至是睫毛都是金光璀璨。 可当他睁开双眸,眼眸竟是全黑色。 不分瞳孔眼白,是连成一片的黑。 八只骨手就长在他的背部,而他像是“长”在摩罗的背部 一般,只露出了半个身子。 那孩童八只骨手舞动,每一只骨手各结一法印。 施无畏印、施降魔印、施禅定印、施说法印、施合十 印、施与愿印、施智拳印、施期止印。 这佛门八印,便代表着佛门八种神通。 可此时此刻,这八法印却没有一点佛性,反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但这一幕,落在赵瑾瑜眼中时,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摩罗不是自号'地上佛么?怎么这么邪性?” 赵瑾瑜看着摩罗的“复生”,总觉得这样的手段,不像是佛门的高僧神通。 反倒.....有点像太阴教那帮邪修的法门! “何苦来哉。” 那“长”在摩罗旧躯体背部,只露出半个身子的黑瞳小男孩,发出了如摩罗一般无二的声音。 他肉乎乎的两只小手合十,看向赵瑾瑜时,漆黑的眼眸如深渊一般:“本座有惜才之心,奈何尔无受用之命。” “如今见吾'八臂相',尔等何有生之路?” “何苦来哉.....” 他似是轻叹,似是惋惜。 他很看好赵瑾瑜,认为赵瑾瑜能够追赶上他的步伐,成为他镇压一世的磨砺之石。 可赵瑾瑜不肯走,硬是斩出了那一剑,将他的前身斩死,让他迫不得已提前活出这第二世! 也让自己的“八臂相”,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摩罗真正忌惮的,是太虚子! 他不知道太虚子有没有走远,若是让这位居星山山主看到自己的八臂相.....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原本在地上玩九环锡杖这件新 玩具玩得不亦乐乎的傻大个,在看到摩罗背上“长”着的黑瞳小男孩时,突然间兴奋了起来,把刚到手的九环锡杖随手一丢,口水直流,大喊了一声:“弟!!!” 傻大个的嗓门嚎亮,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而赵瑾瑜察觉到他脸上的兴奋神情时,脑海中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不由得轻嘶了一声。 第206章 你也活出了第二世? 在大多数情况下,傻大个都是人畜无害的。哪怕是不开眼地招惹到了他,他大多也都是满不在乎地傻笑。如果不是赵瑾瑜吩咐,基本上他并不具备什么攻击性。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一旦太阴教的东西出现,傻大个就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是赵瑾瑜的话都未必会听。 而眼下,傻大个就对八臂摩罗展露出了极度的兴奋。就如同当初在黄俞的府邸,见到了那具太阴神肉身。又比如当初见到的那太阴三上神“雾公二十众”。 再看到此时此刻摩罗“重生”后,那八臂诡谲的模样……赵瑾瑜心中不由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摩罗和太阴教有关?” 这听上去,未免有些太过荒谬。作为大周守护神的第一柱国,和大周围剿过数次的邪教会有关系?哪怕说出去,怕都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相信。 可摩罗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太阴教的那些邪神。 不过赵瑾瑜很快想到一件事,不管是黄俞府中遭遇的“妄”的肉身,还是江淮城遭遇的“雾公”,那些太阴教徒都只是在借用他们所信奉的邪神的力量。他在蔡集子口中,已经知晓了太阴教的邪神都是来自域外的域外天魔。 摩罗的力量,源于他自己本身! “敢问第一柱国……”赵瑾瑜看向摩罗,面色凝重地问道,“你还是人么?” 摩罗许久没有回答。 片刻之后,他开口道:“吾乃真佛。” 这个回答,似是而非。 赵瑾瑜浑身绷紧,握剑再次积蓄起力量。 徐欢几乎要疯了。 当她看到赵瑾瑜那一剑斩出之后,摩罗明明已经泯灭了所有的生机。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传说中无人可挡的第一柱国死在了他们手中。 可结果,摩罗“活”了! 他竟然活了,从腐朽枯老的肉身中,重新孕育了新的肉身。那原本风烛残年的气血之力,在八臂摩罗脱胎而出的那一刻,瞬间焕发了新的生机。 而且……他的气血之力在一点点地变强,几乎是呼吸间便超越了原本的身躯,寿元难以窥测,灵力波动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顶峰! 摩罗竟然还能变得更强?! 徐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原本觉得自己与摩罗之间的差距,如同两片湖泊,只有量的差距。 可如今,摩罗从“湖泊”蜕变成了“江海”,与她之间已是质的差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欢发根竖起,忍不住朝着赵瑾瑜大吼了一句。 赵瑾瑜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一剑斩出了他的第二世。” 徐欢面色难看地问道:“若我再替你拖延一段时间,你能不能斩出第二剑?” “能!”赵瑾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是意义不大。” 确实是意义不大。 斩年华剑意,可斩人寿元。 若是遇到纯阳子那般寿元无多的阳仙,管他修为再强,也对赵瑾瑜的“斩年华”避之如蛇蝎,见到他都得绕路走。 所以赵瑾瑜在之前有把握一剑斩灭摩罗的寿元。 但眼前的八臂摩罗……他的寿元,几乎无法估量! 远远超过了普通阳仙的寿元上限,哪怕一甲子一甲子地削弱,恐怕赵瑾瑜也得挥出近百剑才能斩得尽。 但摩罗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站在那任他劈? 他的寿元怎么会这么多? 这世间能活这么久的人族,赵瑾瑜只知晓两人。 其一是玉仙峰掌教,他前世师尊,自天武时期存活至今,踏天门而归、登仙桥而返,寿元数千年。 其二,乃居星山山主,勉强算是与玉仙峰掌教同一时代的人。 但二人能够活这么久,并不单纯是依仗自身寿元,玉仙峰掌教靠冰封自己而活,居星山山主则是靠着洞中那一盘来历神秘的烂柯棋局。 但此时此刻,这世间又出现了第三个寿元可达数千年的“人类”。 在赵瑾瑜双眸神通驱使之下,他“看”到摩罗的寿元竟是绵延数千年——虽未必达到玉仙峰掌教、居星山山主那么长,但显然已经不是寻常阳仙可衡量的了。 所以赵瑾瑜才有此一问——摩罗,真的还算是人族么? 摩罗的回答似是而非,但也足以说明许多事情。 就在此时,摩罗突然动了。 他背后那八条骨臂展开,层层叠叠互相交替,如同在跳一支诡异的舞蹈,单脚翘起。 “咚咚咚……” 极有节拍的声音,响在赵瑾瑜耳边,像是道道惊雷。 他的身体突然间不受控制地动了,两手摊开,左手自小臂处向上弯折,右手自小臂处向下弯折,双脚开始外翻,手脚诡异扭曲着,骨头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 突然间,他的脑袋猛地向后一折,仿佛断掉一般,几乎贴到自己的后背。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光是这一下就足以丧命。 赵瑾瑜猛地张大嘴巴,嘴中一柄巴掌大小的血剑飞出。 下一刻,这巴掌大小的“血剑”竟是“刷”一下调转剑身,斩去的方向,赫然便是赵瑾瑜自己的眉心之处! 当血剑刺入眉心,很快没入其中。 赵瑾瑜只觉得思维顿时一轻,而那操控他身体的莫名力量也瞬间消失。 他看向徐欢,不过徐欢并不需要他的帮助,这位第二柱国并未受到摩罗舞步的影响。 只是徐欢双耳各有一道鲜血流下,不知是付出了何种代价才抵御住了摩罗的舞步。 “咚咚咚……” 但响在耳边的那极有节奏的声音并未停下,而摩罗的舞步也在继续着。 “摩罗的涅盘舞,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封闭五感就可以抵御。” 徐欢大声地喊着,她的双眸没有聚焦,显然是封闭了自己的“眼识”。 赵瑾瑜听到了徐欢的提醒,但是却没有理会。 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封闭五官岂不是如同任人宰割? 摩罗看向赵瑾瑜,那诡异的舞蹈并未停下,说道:“你真是让吾惊讶,你究竟身怀几道剑意?” “你的肉身为何不足以支撑你的剑意完全施展……你也如本座般,活出了第二世?” 第207章 炸出了大东西 摩罗的话语很轻,与其说是在问赵瑾瑜,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可他这番话,却让赵瑾瑜整个人都毛骨悚然了起来。 这一世重生,赵瑾瑜一直在扮猪吃虎,因为赵家在大周皇朝的特殊性,导致他必须如此。一旦他实力暴露,那么姬星河恐怕会撕破脸皮,连明面上的君臣和睦都不屑于做,直接对赵家下手! 虽然大周十柱国,并不完全听命于大周天子。但赵瑾瑜知道,若是姬星河要对赵家下手,那么眼前这位第一柱国恐怕会非常乐意出手。 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所以在当今朝政赵家与陛下已有撕破脸皮的征兆时,与赵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第二柱国徐欢,才会在第一时间赶到天南国,守着大音城的城门,目的就是阻止摩罗北上。 赵瑾瑜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出手次数越多,摩罗就越能看出他的根底。再打下去,恐怕将来有朝一日摩罗入京,无意间见到了自己这位赵家三公子,瞬间就会看穿自己就是杀了姬如渊、与徐欢联手在大音城对他出手的神秘剑客。 最重要的是,他哪怕有傻大个、徐欢这样的帮手,当真有办法在摩罗的主场,斩杀这位第一柱国么? 他微微眯起眼,心中有了决策。 “傻大个!” 赵瑾瑜突然暴喝一声。 摩罗正要开口,突然间神色一肃,只觉得背后一阵凌厉的罡风袭来。 几乎就在赵瑾瑜开口的瞬间,傻大个暴喝一声,直接一拳捣向了摩罗的后背,拳头裹挟着血红的气血之力,如同炮弹一般。 “砰!” 摩罗背后八条骨臂联手一挡,可在那一拳之下,竟是无法阻挡,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摩罗在半空中稳住身形,不可思议地看向傻大个。 他看得穿徐欢的力量,那神秘的剑客虽然古怪,但出手时也能看出他的一些根脚。但唯独眼前这看似痴痴傻傻的怪人,摩罗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出他一丁半点的根脚来历。 功法,看不出。灵力波动,看不出。修为底细,同样看不出。唯独看得出来的,便是那无敌于世间的力量.....纯粹的力量! 他这一拳,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也不是任何的术法神通,仅仅只是普通的一拳,仅仅只是最纯粹的肉身之力。却砸得他纵然是八臂齐出,都难以挡下这一击! 摩罗很快调整好状态,戒备着那无双剑客的出手。 这二人联手,再加上一个斩天刀徐欢.....即便是摩罗,也不敢轻视。 他的八臂身本不该这么早出世,如今被那神秘剑客剥夺寿元的一剑无奈强行出世,并未孕育到最完美的状态。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以为会抓住机会出手的无双剑客,此时竟是一把抱起徐欢,转身就跑。 赵瑾瑜抱着徐欢就跑,脑海中思绪闪过。 他对摩罗出手,本就是抱着补刀的想法,如今补刀不成,他也不准备与摩罗继续硬刚了。 就算有徐欢与傻大个这样的帮手,就算他最终真的杀了摩罗.....但他绝对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在那之后,他还能应对得了居星山山主的追杀么? 不过在跑路之前,赵瑾瑜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摩罗。 就算杀不了这位第一柱国,临走之前,他也得收点利息不可! 赵瑾瑜单手抱着徐欢,另一只手举起北荒剑,朝着大音城中心城主府的位置,遥遥挥剑一落。 “斩!” 剑刃间,无形的剑气浩荡百里,在城池内“犁”出一道深邃的鸿沟。 只听得“轰”的一声,那金碧辉煌的城主府炸裂开来,山头尖的一座金光宝气的宝刹瞬间炸开,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深坑,深坑之中竟是有道道黑气蔓延而起。 摩罗脸色瞬间变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大惊失色。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城主府的宝刹之下,镇压的是些什么东西了。 那些东西一旦暴露,即便是他也要有大麻烦! 要知道,太虚子可没有走远! 摩罗甚至顾不得逃跑的赵瑾瑜和徐欢,也顾不得近在咫尺的傻大个,身影“嗖”得一下,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城主府狂奔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 赵瑾瑜也注意到了城主府内的异样,看到了那巨坑中如同黑海一般的浓郁黑气。 而摩罗竟是连追击他的心思都没了,直接朝着城主府冲了过去。 能够让摩罗如此重视,甚至不惜放跑自己等人,看来这城主府的地下.....有不得了的东西呀。 赵瑾瑜也是万没想到,自己临走前只是想恶心摩罗一把的举动,好像炸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正当他准备细看城主府那深坑中真正隐藏着的东西时,摩罗已经飞到了城主府上空,八臂张开,如若怀抱。 “大日!” 无尽的金光自他体内爆发而起,如同地面上升起了新生的太阳。 耀眼的光芒,瞬间让整座大音城陷入了极昼之地! 几个时辰之后,赵瑾瑜带着徐欢,出现在了大音城外近百里的荒野之中。 他捂着眼睛,双目传来酸痛感让他不由蹙紧了眉头。 傻大个护在他身边,只是眼睛一直瞄着大音城的方向,嘴巴边口水一个劲地流。 赵瑾瑜勉强睁开眼,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板着脸对傻大个说:“不许去!” 傻大个似乎极其想回到大音城那边,也不知道哪边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他。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失控发疯,所以被赵瑾瑜呵斥了一句之后,只是不开心得瘪瘪嘴,有点小委屈的模样,但还是乖乖地留在了赵瑾瑜身边。 赵瑾瑜正要开口说话时,突然间身边傻大个怒吼了一声。 他低头一看,几根红色的发丝不知何时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柱国大人,没必要这样对待刚刚的盟友吧?” 赵瑾瑜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反抗之心。 徐欢原本封闭了五感,此刻却是不知何时恢复了过来。 这妖冶的女人,站在赵瑾瑜的身后,寒声问道:“你是谁?” 第208章 舅舅 “这么说来,是你救了我一命,带我从摩罗眼皮底下跑了?”赵瑾瑜简单解释了一下,让徐欢明白了自己封闭五感之时发生的事情。她轻叹了一声,但却无可奈何。摩罗并不像是她想象中那般虚弱,甚至变得更加古怪强大,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万幸。如此说来,她还得感谢眼前这银面人。可她缠绕在赵瑾瑜脖子上的发丝并未放下,反而收紧了几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 赵瑾瑜修行“大日金身诀”,肉身堪比灵宝,可在徐欢的发丝之下,他的脖子竟被划开了伤口,渗出几滴血珠。第二柱国不愧是第二柱国。徐欢的实力哪怕是比不上摩罗,但也在纯阳子之上。白川是例外,在忘川之地,哪怕是摩罗也不敢与他为敌,可出了忘川,他一具行走人间的分身,可以说是阳仙中垫底的存在。 “这很重要么?”赵瑾瑜并不知晓徐欢与赵家的关系,自然是不愿意在徐欢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今日过后,咱俩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柱国大人何苦相逼呢?” 徐欢微微蹙眉,正要开口之际,却是屏息一顿,目光看向了东北方。赵瑾瑜也似有感应,同样看向徐欢看去的方向。 大地在微微颤鸣,地上的石子跳动,路旁的草木摇曳。初始不显,可振动的幅度越来越明显,甚至于从东北方传来“轰轰”雷鸣般的响动。这声音,赵瑾瑜耳熟。之前傻大个发疯朝着大音城奔去之时,每一步踏下都引得山摇地动,如同地龙翻身。可现在,傻大个就站在他身边,这动静显然不是他弄出来的。 有人在靠近!谁在靠近?赵瑾瑜和徐欢顿时脸色一肃,彼此不约而同地对来人方向严阵以待。莫非是摩罗追出来了? 就在此时,天边传来一声大喝:“切莫动手,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在二人错愕的目光中,东北方的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名紫袍道人。这紫袍道人年岁老迈,一张老脸上满是褶子,酒糟鼻子上长着一个醒目的痦子,纵然华贵的衣袍在身,可也衬不出半分贵气来,反而是显得寒颤。他腰间一个黄皮葫芦,背上背着一个长匣,每踏一步都像是拼尽了全身力气,额头汗不住流淌。背上的黑色长匣,让他仿佛如同背了一座山一般,每一步间都震得地动山摇,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深邃的足坑。 “青萍道长?” “青玉?你还活着?!”赵瑾瑜和徐欢不约而同地开口,可喊出的名字却是不同。 在赵瑾瑜看来,这老道分明就是京都之外玄天观的观主青萍道长,当初他和自己老爹曾为了玄天观的真武图亲自上门拜访,只不过还没到观中,就被姬如渊给截胡了。 紫袍道人似乎着急想朝二人赶来,可步伐怎么都快不起来,急得他满头是汗,只能嚷道:“徐欢,别伤了瑾瑜,他是我亲外甥!” 这一句话喊出,赵瑾瑜彻底懵了。亲外甥?我是青萍道长的亲外甥?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个舅舅?玄天观就在京郊,若是真是实在亲戚,赵成武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带他去走动走动?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被这老道一语道破了! 在赵瑾瑜愣神的工夫,更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徐欢缠绕在他脖间的发丝瞬间撤走,而她本人更是激动得一把抓住了赵瑾瑜的胳膊:“瑾瑜?你是瑾瑜?!” 若说青玉道长为何在此,此事还真是巧了。当初他在凉州偶遇了李甲,看到了李甲带着的那块赵府腰牌,从李甲口中得知了赵瑾瑜去了天南国,生怕赵瑾瑜是想借摩罗之力来对付居星山山主,所以是紧赶慢赶赶来了天南国。 这路途中,他收到了赵成武的信,告知他徐欢离开了她的金煌宫,擅自来了大音城,监视摩罗动向,防止摩罗北上。所以找不到赵瑾瑜的青玉道长本来是想着来大音城,先与徐欢汇合,顺带请徐欢助阵,帮忙对付居星山山主。 不过无巧不成书,当他来大音城的时候,正是摩罗与赵瑾瑜、徐欢鏖战之时。青玉道长没有直接加入战场,他不是霸王枪真正的主人,只能驱使三次此神枪,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是致命一击! 只不过他一直等待机会,等来的是摩罗八臂身现世,赵瑾瑜带着徐欢跑路,彻底没了机会。 再之后,他本想跟上出城的赵瑾瑜,却被摩罗一招“大日”耀瞎了眼,直到现在才找到二人。 未成想,二人没了共同的敌人,瞬间又剑拔弩张了起来。 青玉道长情急之下,只好喊出了那一句:“徐欢,别伤了瑾瑜,那是我亲外甥!” 徐欢和青玉青萍两兄弟,算是旧相识。当年他们一同出海,同行的还有海清晏、天琊子等人。当年的那些人,有的成了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有的成了威风凛凛的镇边将军,有人深入皇宫甘为奴仆,也有人成了国柱遗世独立......但更多的人,是死了。 徐欢本以为青玉早就死了,不然他亲外甥无极死的时候,为何不见他现身?为何他亲兄弟青萍被第三柱国一指点破丹田,泄了修为的时候,不见他现身?更不必说,当年成武的皇位之争.....倘若青玉在的话,怎会落入那人手中? 但青玉如何,徐欢现在不想去追究,等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追究。她更在意的,是青玉的那句话 -“徐欢,别伤了瑾瑜,那是我亲外甥!”。 青玉青萍就一个妹妹,也就是赵成武的亡妻--楚白涟。楚白涟为赵成武诞下了三个孩子,长子无极、二女如霜。还有小儿子,赵瑾瑜! 可徐欢这些年来,虽然没有踏入过京都,但一直都在关注着赵家。赵瑾瑜是个什么德行,哪怕她常年都在北海金煌宫中,都是有过耳闻的。 混世魔王,绝顶纨绔!坑蒙拐骗、骄奢淫侈、欺男霸女......什么坏得没边儿的事,他都会做! 徐欢都恨不得把这坑爹的小纨绔抓到北海来,让自己好生调教一番,只可惜这些年赵成武一直在躲着她,直到最近才重新联系上了她。 但现在你告诉我,这个银面神秘人、刚与自己联手共抗摩罗的顶尖剑仙、逼得摩罗提前现身二世身的无上强者.....是那个纨绔子? 徐欢难以接受,也不敢相信。 第209章 他怎么可能是 “你是赵瑾瑜?” “你父亲是赵成武,你大兄是赵无极,你二姐是赵如霜的那个赵瑾瑜?” “赵家三公子?” “和那个傻子公主成亲的那个?” 徐欢一连串的逼问,足以体现出此刻她内心有多么的难以置信。 赵瑾瑜都有些招架不住,于是把矛头指向紫袍老道:“你说我是你亲外甥?有何凭证?” “有你父的亲笔信!”青玉道长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所以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交给了赵瑾瑜。 赵瑾瑜接过信仔细一看,这信上字迹还真是自己父亲的:“吾儿,见信如晤....” 除去一些寒暄的话,赵成武在信中主要写了关于青玉道长的身份,以及当年的一些事。赵瑾瑜这才知晓,原来自家湖底下的那位顶尖强者,便是眼前的紫袍道士,而玄天观的那位青萍道长,与这紫袍道士是孪生兄弟,也是自己母亲的两位兄长。 不过赵成武在信中只写了让青玉道长带了赵家的霸王枪相助,除此之外更多的笔墨是在写京都朝堂的风云变化。 赵瑾瑜离家不过数个月,但是京都朝堂已经风云变色。 当初赵成武暴露底牌,满朝文武尽皆倒戈赵家,逼得姬星河退了步。 按照赵瑾瑜与赵成武父子俩所想,姬星河应该是憋着一口气准备报复回来的。可结果,并没有! 相反,在姬星河命了纯阳子为新国师之后,紧锣密鼓地就着手准备建“通天塔”,要让天下诸法门尽皆入塔,让天下诸多仙门进献自家法门,请天下大能入宫,编一门可供世间所有人修行的修仙法门。 当然,姬星河不傻,不可能强迫仙家门派交出自己的镇派功法,这无疑与所有修行者为敌。他以官爵为酬,凡是进献功法便可编入官家仙门,享受各种地方特权,甚至门中大能可入朝为官、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 这无疑是对整个大周朝堂的大洗牌。 而这也偏偏是对付赵家的好伎俩。你赵家不是把持朝政,朝中大臣纷纷倒戈赵家么?那朕就大洗牌,把所有官员全换一遍!任用陌生的人选为官,也好比任用敌人为官要好。更何况种种好处,都是天子给的,不是赵家给的,这些新入朝堂的新鲜血液,态度自然也更多地倾向皇权这一边。 不得不说,这一手釜底抽薪,很高明。 至于赵家这边,明面上没什么动作,甚至皇家有命也尽力效命。但实际上,赵家在对江淮城下手。 江淮城早就被太阴教渗透成了筛子,而赵瑾瑜拔掉了驻扎在江淮城的“雾公”之后,也让赵家有机会代替太阴教暗中掌控江淮城。 这江淮城与京都不过一河之隔,若是江淮城落入赵家手中,若真到了要反的那一日,从边疆过来的赵家军不至于成为无根之萍,而是有了可补给生息的驻地,战略意义非同凡响。 君臣二人各怀心思,竟是在表面上显得一团和气,各自在忙各自的事情。 不过信中所写,都是赵成武的看法。赵瑾瑜看到的更多。 “‘通天塔’要建了?这.....这怎么可能?这一世,飞升之法在我手中啊!”赵瑾瑜握着信纸的手不由攥紧,将平整的信纸都捏出了褶皱。 前一世,“通天塔”的建造,无疑是拉开了乱世的序幕。而建造通天塔,邀天下仙门入京,看似是姬星河应对赵家的手段,但实际上都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复刻天武帝国,举朝飞升! 可问题是.....这是前世的走向,这一世的飞升之法没有落入姬星河手中,而是在他赵瑾瑜手中呀! 为何姬星河还是去建了“通天塔”?赵瑾瑜一时间想不通其中关节。究竟是谁在姬星河背后指点他建造通天塔的? 赵瑾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恨不得现在就回京都,以防生变之时自己不在。 青玉道人来到赵瑾瑜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第三柱国入京了。” 第三柱国.....赵瑾瑜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阴柔男子的形象,眉头紧紧蹙起。 第三柱国,天龙止玕!虽是人族柱国,但却是异族之身。他是上古龙族后裔,半人半妖,头生二角、身长坚鳞,生活在东海之下的天龙殿中。 当初,赵家霸王赵无极以非阳仙之身,一枪洞察第三柱国的手臂而一战成名。不过也正是第三柱国,拦住了想要驰援赵无极的青萍道人,更是一指断了他的仙路。 所以赵家与这位第三柱国之间,仇恨不可谓不大。 也正因此,止玕入京,对于赵家绝非好事。 赵瑾瑜立刻说道:“舅父,你带着霸王枪,回京都去吧,我这边我自己可以!” 老爹将青玉道人派来了自己身边,而他身边再无阳仙战力的大能坐镇,赵瑾瑜有点担心他在京都招架不住。 不过青玉道人摇了摇头道:“我得留下来帮你,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赵瑾瑜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青玉道人摆了摆手道:“你父亲那边暂时无碍,如今朝局,第三柱国即便想要对你父亲不利,恐怕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当今那位陛下。” 徐欢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去京都。” 青玉道人说道:“瑾瑜这边更需要你,瑾瑜招惹的是居星山山主,是那位太虚子!” 徐欢与青玉道人是去过居星山的,也见过那位山主。 也正因此,他们更清楚比起赵成武遇到的危机,赵瑾瑜这边反而是迫在眉睫。 “难怪,那家伙竟然会让你把霸王枪也给带出来。”徐欢瞥了一眼青玉道人背后背着的枪匣,微微颔首。 赵瑾瑜听着二人的对话,听出这二人似乎挺了解太虚子的底细。而他只知晓太虚子是与自己前世的师尊同时代的人,但对于其他就不知晓了,如今这二人既然知晓,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问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