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经纪人》 第一回 穿越一场不折腾点事业,有点说不过去 天下四国人皆知,鹤朝有三宝,东洋水府、鹤鸣书局、粉墨楼。 其中这粉墨楼,成立才三年,便跻身三宝之一,实乃一段传奇。 * 六月的雨已经下了半个月了,天空却也没有放晴的迹象,苏念安将手里的话本子随手扔到一边,召唤了侍女樱桃,说道:“我要吃鱼子酱拌饭,溏心鸡蛋要2个。” 樱桃看了眼日渐发胖的小姐,小声道了句:“小姐,您今天已经吃了两顿了,嬷嬷说下午开始不准给您吃饭了。” 苏念安侧躺在床上,手托着脑袋,盯着樱桃道:“可是我无聊啊,话本子都看完了,只能吃东西打发时间了。” 樱桃脸上俱是为难,苏念安摆摆手:“算了不吃了,你下去吧。” 樱桃行了礼离开房间,苏念安大字型躺在床上,连连叹气:“也没个电视剧电影给我看,要是给我搞搞cp追追星,我也不会这么无聊,只能躺着发胖。” 半年前,她在机场拿着爱豆的横幅,眼见着爱豆一步一步的的向自己靠近,激动的大喊着他的名字,谁曾想被后面蜂拥而至的粉丝给挤倒了,踩踏之下她就昏了过去,醒来以后她已经是鹤朝监审部侍郎之女苏念安。 当时的樱桃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服侍苏念安从小到大的习嬷嬷,见着小姐醒过来,舒了一口气道:“小姐啊小姐,您今日若是醒不过来,老奴便也随你去了……” 后来苏念安才搞明白,原身的这位小姐喜欢当朝鹤鸣书局的局长霍成萧,听说这位霍成萧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是鹤都所有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苏念安也是其中之一,这天她听说霍成萧要途经城内前往宁王府参加书会,便就同一群霍成萧的女粉丝一道在路途中间恭迎他,本想拦住要个签名说几句话,却不料霍成萧的坐骑没刹住,竟直接踏过苏念安,一旁的女眷都惊呼“不好”,苏念安被吓得就那样在大街中央晕了过去。 “那霍成萧可真是个薄情的伪君子,竟然看也不看你就驾乘而去……小姐啊,莫要再一颗痴心放在那伪君子身上了,老奴这就禀告老爷,让老爷帮你张罗婚事,可比那没爹没娘的霍成萧好上千倍万倍!” 苏念安倒是无所谓那霍成萧薄不薄情,她只是感叹了一句:“原来我和她,都是追星人士啊。” 她在这个历史书上没听过的朝代待了有半年,逐渐的搞清楚了天下格局:如今是四国鼎立——南郑,北秦,西梁,东鹤。 苏念安所在的便是这其中的东鹤,疆土不算大,是在一个群岛上,所以人们都以水产为生。四国当中战斗力最弱,但是以文化输出最强,这也是为什么独独只有鹤国拥有一个独立于六部之外的鹤鸣书局。 鹤鸣书局由皇家成立,其存在是为防止有心之人散播不良言论,也为了出版书物能够有序的做预热、宣传、经销、入账。每月鹤国出版的图书就占据了四国的一半,并且质量上乘,销量最好,可以说国库来源的一半都由鹤鸣书局提供。 东鹤这种独特的经济形势,也使得文人遍地都是,识字写书成了各家各户孩童的必学之技,贵族子弟之间的聚会方式便是书会,书会上举荐自己门下的书生笔者,若是能得鹤鸣书局的编撰青眼,那便可以出书销售,从此便走上发家致富之路,若是能跻身年度十大畅销小说之一,还能游四国,办签售,参加东鹤皇族年宴,从此身价水涨船高。 苏念安作为当初写过同人cp混过女频的资深小说界品鉴师,在听闻了东鹤这等风气之后,便让樱桃找来了去年十大畅销小说而来,然后全部阅览完毕之后,苏念安只觉得这些故事着实有些没劲,是典型的贫穷男遇到富家女,或是男书生遇到艳鬼一夜缠绵的爱情小说,几本读下来味同嚼蜡,苏念安着实很想念现代女频文。 但比起女频文,她其实更想看的是影视剧,有什么比看着俊男靓女或是帅哥与帅哥谈恋爱更有意思的事情呢? 她这样想着,突然觉得穿越一场不折腾点事业出来,有点说不过去。 * 苏念安的父亲苏武全是当朝监审部侍郎,监审部也是随着文化产业而出的一个部门,隶属于鹤鸣书局之下,所有的书刊都要经有监审部审阅监察才能出版。苏念安有一次进过父亲的书房,看到一些禁销的书籍,有含沙射影当朝政治的书籍,抑或是损毁皇室成员的书,但是大多都是些颠鸾倒凤的小黄书。 嗯,父亲这个官职,每日着实是刺激销魂,拿着公家粮看小黄文。 苏念安迷迷糊糊的睡到了夜幕降临,肚子饿得很,但是嬷嬷不给她吃的,于是她便去找父亲,父亲每日回府,肯定是要用晚膳的,可以去蹭两口。 但其实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她是去要银子的。 苏武全除了苏念安,没有其他子女,他连个夫人都没有,先苏夫人是生产苏念安时血崩而亡,苏武全之后也并未续弦,只是一心一意搞事业养女儿,苏念安从小到大都是捧在手心里养的,因此养的白白胖胖。 苏武全换了一身便服,见着苏念安笑呵呵的走过来,一贯严肃的脸上已然浮上了一层慈祥,他轻声问道:“这是晚上没吃饱,来爹爹这填填肚子?” 苏念安笑:“女儿今日来,吃是其次的,主要是有一事想和父亲大人商量。”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小厮又添了一套碗筷,苏念安坐下来就夹了一筷子的葱油鸡,放入嘴里油香四溢,一时都忘了今日的主题了。 苏武全见着女儿先是把盘中的葱油鸡给解决了,再是将筷子伸向了碳烤的秋刀鱼,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见着女儿这脸蛋上的婴儿肥从来就没褪去过,一番纠结浮上心头,但是作为父亲,怎么会嫌弃女儿胖呢,喉头滚了下,倒也是没说什么。 苏念安吃了个尽兴,擦了擦油乎乎的手,而后说道:“爹爹,女儿想问,在鹤都开一个类似青楼的店,大概要多少银钱?” 苏武全正用汤匙喝着海带汤,一听这话,脸上的胡子都抖了起来。 他放下汤碗,小心试探的问道:“念安,最近可是待在府里有些闷?若是如此,等过几日爹爹休沐,带你出去逛一逛集市,想买什么都给你买。” 苏念安抿了抿唇,然后道:“爹爹,我现在就是缺银子,我想开个……戏馆。”对了,就是戏馆,她刚才一时不晓得怎么形容,就用了青楼这个词,果然是吓到父亲大人了。 苏武全:“……?” 苏念安眯着眼睛笑,伸出手冲着苏武全要银票,嘴上还继续道:“爹爹,就当是你借给女儿的,到时候女儿发财了,定以十倍还于你。” 苏武全叹气:“念念,不是爹爹不想借给你,而是……爹爹我委实没有那么多银两啊。” 这下轮到苏念安震惊了,堂堂侍郎,三品官员,居然连开个戏馆的钱都拿不出来吗? 第二回 创作热情着实高涨 苏念安回到房间沐浴之后,樱桃用干毛巾给她擦着湿发,苏念安则是手指上沾着水在案桌上随便涂涂写写。 苏念安在整理思绪,虽然是今日一时无聊才萌生的想法,但其实可行性还是很高的,鹤都的文化氛围如此的好,是诞生更高一层文娱活动再好不过的土壤。 她决定一定要开个戏馆,她要打造古代的娱乐圈,她要让大家都和她一起享受追星的快乐,享受磕cp的幸福! 只是奈何手头没钱,谁能想到苏武全当的这个监审部的尚书侍郎,竟是一点油水也捞不到,没有人会给他送礼行贿,因为苏武全的顶头上司霍成萧,虽才而立之年,却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怕是别想吃公家粮了。 苏武全唯一能捞到的油水,便也只是……偷偷的把没收的小黄书低价卖给旁人罢了。 苏念安想了想,觉得目前想要挣钱,唯一的方法便是写小说了。 要想声名鹊起,最好的法子就是小说主角原型找的足够有名,于是她抬起白皙圆润的脸,对着樱桃问道:“如今鹤朝最出名的男人是哪些啊?除了我知道的霍成萧,还有谁?” 樱桃思索了下道:“东洋水府的统领,狄非大人?” 苏念安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就觉得很有小说男主角的气势,而且还是龙傲天那个等级的,也不晓得是何等传奇人物,于是便问道:“他今年多大了?长的好看吗?可有家室?绯闻有过哪些?” 樱桃一边绞着苏念安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回答道:“狄非大人今年二十八,英武之姿,听闻还没有家室,不过皇上早就给他和青莲郡主赐了婚,只是青莲郡主一直病体抱恙,在夏夷岛的寺庙里休养,所以一直迟迟没有完婚……” “男人二八一朵花,年纪不是太大,还比楞头小子沉稳许多,是个好参考。”苏念安将脑袋里素来沉淀的狗血剧情都搜刮到一起,灵感来了刹也刹不住,将还未擦干的长发用簪子随意的盘起来,而后披上薄衣穿上木屐,吩咐樱桃道:“快帮我将案桌搬到卧房,多掌几盏灯,准备笔墨纸砚,我今晚要熬夜。” 樱桃惊诧:“小姐要做什么?” 苏念安凑到她面前,红润的圆脸上眉毛飞扬起来,“小姐我,要写书挣钱发财!” * 苏念安双腿大张坐在竹席上,面前案桌上的纸已经写满了两张了,樱桃坐在一旁守着,一张小脸撑在双膝上,眼睛微闭,已然是睡着了。 苏念安写的手臂上、脸上都是黑墨,却还一点也不觉得困,只觉得创作热情越写越旺。 夜雨滴答滴答的打在房屋砖瓦上,屋内灯火通明,静谧中似有一道新兴的光芒在闪烁发亮。 * 苏武全知晓了女儿最近天天窝在房间里舞文弄墨,心里甚是忧愁。 毕竟这半年女儿不正常的地方太多了,之前请来的大夫也曾说过大概受到了惊吓,脑子会有些不正常,举止奇怪需要注意。 要说具体有什么不正常,大抵就是当初每月就会参加鹤都内的霍成萧拥护团的茶话会,如今却也是一次没去过,只是天天吃了睡、睡醒了看小说、看累了继续吃继续睡,睡醒了再起来捣鼓笔墨,听樱桃禀报来看着实奇怪……说是现下却是连小说话本也不看了,竟然写起了小说。 苏武全这一日休沐在家,洗漱过后就命小厮去喊小姐过来和他一同出门,并吩咐了句:“让习嬷嬷好生给她梳妆打扮,我要带她出门。” 没过一会儿小厮回来了,道了句:“小姐问老爷,有什么必须出门的理由吗?她还有几个章回,小说就写完了,抽身不得。” 苏武全眼神里尽是无奈之意,而后道了句:“我打算带她去太和楼用早膳……嗯你再补一句,若是她有意想出版小说,今日倒还可以带她去见一位书局的编撰。” 小厮离开之后,苏武全刚穿戴整齐,就听闻苏念安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她一只手拎着裙子,一只手拿着一卷厚厚的纸张,刚梳好的发髻又有些凌乱了,她嘴里高喊着:“爹爹!我装扮好了!我们快出发去吧!” 苏武全迎上前,虽是训责但语气还是温柔的:“你看看你,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习嬷嬷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苏念安听了,想着毕竟是古代,果然不能太随意,于是立马行了个礼,说道:“女儿下次注意。” 苏武全打量着如今二九年华的女儿,虽然看上去圆润些,但好在身材匀称,长相可爱,虽然一张脸肉感十足,但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灵气四溢,侧脸望去,又有笔挺的鼻子,由于自小练习形态,即便动作慵懒随意,形态却也是优雅端庄的,因此也算是一个及格线的美人了。 也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今日表面上是带她去见编撰,实则……这是一场相亲。 苏念安自然是不晓得苏武全在打什么主意,她只是催促着驾车的车夫速度要快些,想着快点吃完早饭,央求父亲大人先去见编撰。 苏武全坐在车内,指着苏念安的那卷纸,问道:“写的是个什么故事?让为父先看看如何?” 苏念安握着纸卷的手收紧了,含糊的说道:“就是闺中女子爱看的爱情小说,爹爹还是别看了,怪不好意思的。” 苏武全装作不是很想读的样子,眼神瞥向了一旁,嘴上说道,“为父在监审部,什么腻歪俗套的故事没读过。” 苏念安暗自腹诽,是是是,您读的小说,腻歪的都到床上去了,俗套的都是千万年以来的传宗接代运动。 但面上苏念安还是微笑,低声道:“若是能得编撰青眼,出版成册,到时再给父亲大人读一读。” 这日天气甚好,鹤都许久未放晴的天空已是万里无云,空气清爽怡人,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苏念安自从穿越过来就是在苏府里休养身体,闭门不出,此次也算是来到鹤都之后第一次出门。 第三回 自恋自夸倒是一把手 用完太和楼的早膳,苏念安一心只想着尽快见到书局的编撰,于是便没有去集市,于是直接便去了那位编撰的府中——严府。 严府瞧着是比苏府要大,只是风格较为内敛含蓄,苏念安坐在厅堂里,瞧着隔着那里屋的竹木屏风,就晓得这一家子走的是低调清傲的路线,也不知道这位编撰大人会不会很古板木讷。 从里屋匆匆而来的是一个花甲之年的男人,身穿靛蓝色锦袍,浑身慈祥庄重的气质,苏念安立即随着苏武全起身行了个礼,听着苏武全恭敬的道了句:“给严侯请安,近日可还安好?” 严侯爷扶起苏武全,沉声道:“哎,你我二人好些时日未见,不必行这些虚礼,快请坐。”余光一瞟,自然见着了苏武全身后的苏念安,于是道,“这位就是你那独女念安,许久未见,真是出落得越发端庄大方了。”他宽袖一挥,指示下人立即上茶。 苏念安乖乖的又行了个礼:“念安见过严侯爷。” 落座之后,苏念安听着严侯爷和苏武全在那聊些官场上的事,什么近日谁升迁了谁贬谪了……她觉得奇怪,怎么还没进入正题,看看她的小说呢? 她对爵位官衔并不是很清楚,因此她自然不知道,严侯爷这等侯爵,怎么可能是鹤鸣书局的一名编撰呢? 两位中老年人聊得热火朝天,可堪比农村妇女村头嗑瓜子聊八卦,苏念安端庄的坐在一旁喝了一盏茶,严侯爷才将话题移到苏念安身上,他说道:“念安,听你父亲说,你最近在写小说话本?” 苏念安忙回道:“是,今日小女特地带来,望严侯爷能指定一二,若是能推荐出版,那便是感激不尽了。” 严侯爷一听,笑了起来,白胡跟着一颤一颤的,他道:“推荐出版这事,你还得去找你景止兄长——”他唤了一个小厮,命他带着苏念安去见严景止。 一旁的苏武全也附和道:“去吧,你和景止许久未曾见面,也该熟络熟络。” 苏念安大脑一片空白的跟着小厮出了厅堂。 苏念安跟在小厮身后,低声问着樱桃:“景止……是谁?” 樱桃道:“严侯爷的嫡长子,如今在鹤鸣书局担任审阅部的编撰,也才弱冠之年,便位从四品,以后也会仕途鸿运呢。” 苏念安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那可不一定……”年少有为的人大多没遇到过什么坎,古代朝代更迭那么快,总有站队错误,失足坠马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语气慵懒随意:“姑娘为何说不一定?” 苏念安身子抖了抖,回过头见着是一个身形颀长,相貌俊俏的男子,一身墨蓝色对襟长衫,苏念安注意到他衣衫上的竹纹,便知晓此人就是严侯爷的嫡长子严景止了。 一旁的小厮行了个礼,严景止道了句:“你下去吧。”便又将视线放在了苏念安身上,眼中浮起浅薄的笑意,“你与上次见面,有些不同。” 苏念安只瞧着他那好看的杏眼,男人拥有一双杏眼会将阳刚之气锐化些,再加上此人看上去文质彬彬,真是一个俊俏的读书人。 樱桃低着头,眉头紧皱,暗悄悄的拉了拉苏念安的袖子,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但是苏念安没在意,只是仰头脆生说道:“公子是想说我比上次见面好看了许多,是吧?” 苏念安别的本事没有,自恋自夸倒是一把手。 严景止意外的挑了挑眉,眼中笑意加深,薄唇轻启,说道:“姑娘比上次见面,丰腴了不少。” 苏念安怔住,这个男人太不会说话了吧? 但随即想到今日好歹是来做客,请人家审稿子的,不好开口怼回去,她见着前面有一凉亭,于是便道:“我们去那乘凉吧,见着你了,我们就速战速决,劳烦编撰大人帮我看看这小说,能否出版发行。” 严景止伸手示意了个“请”,苏念安径直走向凉亭,将卷纸摊开在石桌上,道:“编撰大人请看。” 严景止掀袍起坐,拿起一张卷纸就开始读了起来,苏念安坐在一边观察着他的面部变化,却发现此人面不改色,没表示出什么惊艳之色,委实有些失望,一只手撑着脑袋,对樱桃说道:“你去找个小厮丫鬟,让他们给这上点甜点,一定要有玫瑰酥饼,再来点绿豆汤解解暑也是极好的。” 樱桃看了眼小姐,又望了眼严景止,面上一片忧愁,却还是乖乖地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 苏念安则是专心打量起了严景止,杏眼明眸,笔挺的鼻子,薄唇皓齿,脸部轮廓棱角分明,再看他的身型,肩宽腿长,放在现代,怎么说也能打造成一线流量,就是看着其实不像二十岁的人,身上有股子成熟男人的沉稳在那。 等到有丫鬟端来了甜点和绿豆汤时,苏念安拿起一块玫瑰酥饼,而后对着严景止说道:“我方才瞅你,长得是顶好看的,你要是以后不想干编撰了,可以来找我,我保你以后也会是众人拥簇的巨星……” “放肆。”严景止放下纸卷,眼神犀利,音调不高但是及其冰冷厚重,吓得苏念安咬着玫瑰酥都不敢嚼。 而身旁的一干婢女包括樱桃,已经慌忙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苏念安懵了,男人的眼神让她想到了纪录片里面遨游上苍的猎鹰,是补抓猎物前的冰冷杀意,她弱弱的问了句:“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严景止盯着苏念安,脸色恢复如常,似漫不经心,却又试探的问了句:“苏念安,你可知你方才说的这句话,若是传了出去,你我二人便是谋逆的罪名?你是真的无意呢,还是有心想陷害我?” 苏念安回想着刚才说的那句话,总算琢磨过来哪里有问题了,“众人拥簇”,古人怕是只会理解成众人拥戴称王,说出去的确是谋逆之罪。 第四回 她还没做好准备见到霍成萧 苏念安放下手里的玫瑰酥,手上粘了层油脂,她用帕子擦了擦,并说道:“我方才说的话是无心之失,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想赶紧转移话题,便指着桌上的纸卷道,“说说这个小说吧,虽说还差几个章回没写完,但故事该讲的都差不多了,你看看如何?能出版吗?” 严景止看着她樱粉色的唇上沾的酥饼渣子,心中对她颇有些嫌弃,不知礼数也无规矩,果然笔下的女主人公也像她。 苏念安写的这个故事借了青莲群主和狄非统领的身份与故事,只是虚构了一个王朝,讲述了郡主长眠不醒,灵魂穿到了统领家中的一个婢女身上,因为郡主一直都暗恋统领,所以她大胆地接触统领,表达爱意……后来婢女替统领挡了刺客一刀,身亡了,统领这才发现早已经喜欢上她,伤心欲绝,此生都不会另娶他人,于是进宫请求退婚,谁料到郡主醒来身体康健,回宫后刚巧遇到统领,郡主复述了只有二人知晓的对话,且对他说明因由,统领喜不自胜,两人当即一起向皇上请求速速完婚。 这就是一个俗套的重生甜宠文,苏念安并没有太废脑子,主打的是欢脱的日常和缠绵的情话,苏念安觉着这个小说肯定能卖得很好。 严景止指着纸卷上的统领和郡主,唇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本书写的……实在太过浅白幼稚。”但这小说虽说浅白,却是新颖,市面上很少有这种灵魂穿越,还阴差阳错的成就了一桩婚事的喜剧爱情故事,若是出版,销量应该会很好。 但若是让狄非那家伙看到,里面的统领忧郁深情,话语肉麻酸腻,估计能气得拿刀将面前这个苏念安给砍了。 苏念安冲着严景止,脸上是讨好的笑:“景止哥哥,你就帮我个忙,帮我出版吧,若是小说大卖,这利我分你一成。” 她缺钱,鹤鸣书局抽成就有三成,再让一成给他,已经损失了许多了。 严景止瞧着她那琉璃清澈的眼眸,着实不像是在装傻,那就确实很奇怪了。 “你方才叫我景止哥哥?” 严景止的黑眸深不见底,苏念安哪有和一个俊俏的男人对视超过三秒的,当即耳根就红了,也觉得刚才那“哥哥”喊得腻歪了些,于是挥了挥擦过手的油腻手帕,说道,“哎,你就说吧,到底肯不肯帮我出书?你要是不肯,我就去找你们那个局长霍成萧,听说之前我卧床养病还是因为他的缘故,用这个去威胁他,他堂堂局长,肯定会……” 话还没说完,有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的男人行色匆匆的靠近过来,他一见到严景止就行了个礼道:“霍大人,微臣今日中了暑气,在院内小憩,一时误了和大人约定的时辰,还请大人责罚。” 苏念安听着着年轻男子喊“严景止”叫“霍大人”,眼珠子转了转,她知道的姓“霍”的,便只有刚才提到的那个霍成萧,难不成……这位和她待了好一会儿,还看了她的小说的男人,其实就是那个鹤鸣书局的局长霍成萧? 靠!不是吧?她还没做好准备见到霍成萧此人,如今却已然都说了话,对了视。 听樱桃和习嬷嬷说过,原身的苏念安及其敬仰霍成萧,可谓是第一粉头的那种痴迷,而她方才居然都没认出霍成萧,定能令人起疑。 苏念安讪讪的起了身,给霍成萧行了个大礼,说道:“那个……小女刚才没能认出霍大人,实乃最近睡觉总是落枕,脑子迷糊,一时蠢钝,还望大人海涵。” 霍成萧见着她立马像个小鹌鹑一样立于一旁,觉得有些好笑,他命严景止起身,指着苏念安道了句:“这位苏姑娘的小说,我刚读了,可以先出一册发行,统计下销量——对了,这本书的利需要单独分我一成。” 严景止疑惑的望向这位白皙丰腴的美人姑娘,觉得眼熟又陌生,先行应下了霍成萧的命令,想到先前的确是听父亲说过,今日苏武全侍郎大人会携独女苏念安来家中小坐,他原先猜着小坐是假,相亲才是真。原是没当一回事,总归是以霍成萧大人的相约为先,谁想着这天太热中了暑,歇了一会儿起来误了时辰,连忙赶了过来,却没想到两人已经敲定了一本小说出版。 霍成萧含笑的拢了拢袖子起身,似笑非笑的走了两步之后又折返到苏念安身边,问了句:“姑娘今日说,严编撰日后不一定会仕途鸿运,可是有什么评判依据吗?” 苏念安只觉着霍成萧对她有些步步紧逼,又有点想看她笑话一样的戏弄感,叫人捉摸不透,于是便一句话也不敢多嘴,只是拧着眉,静静的看着他。 霍成萧见苏念安不应答,对严景止说道:“今日论文便算了罢,本局先回去了。”他转身掀开凉亭的竹帘,大步离去了。 苏念安瞧着霍成萧瘦削笔挺的背影,想了想,这个人,像是一团裹挟着雷电的云团。 不过好在,她的小说,可以出版发行了。 苏念安收起石桌上的纸卷后,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位真正的严景止,看着有些年轻,长得很是清秀,但身上带着一股子贵族名门专有的自信傲慢之气,她不是很喜欢。 严景止刚才听到了霍成萧问苏念安的那句话,心中不悦,况且虽然苏念安是个美人,奈何他喜欢清瘦温婉类型的姑娘,于是没有什么闲情和苏念安继续待下去,便道,“日头升高,凉亭内也是暑气旺盛,严某带姑娘先回前院吧。” 苏念安点点头,“劳烦严大人带路了。” 回到厅堂,两位大人已经从官场八卦聊到了诗词歌赋,严侯爷见到严景止,问道:“和念安聊得如何?” 苏武全手上端着茶盏,观察着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疏离感,不像是有火花擦出的样子,心下有些失落。 第五回 鹤鸣书局 严景止规矩的回答道:“苏姑娘的小说构思奇妙,新奇有趣,可以出版发行。” 他只说了那小说,也没说出两人遇到霍成萧的事情,估计霍成萧来府内,老侯爷并不知情。 严侯爷还想再继续追问二人互相观感如何,然而苏武全率先说了句:“念安这本小说还没写完,既如此,念安回去写完了,将全稿交于景止。” 严景止回道:“是,景止必定为这本书编辑校稿,好生宣传,苏姑娘以后还有什么新的故事,也可与我审阅交流。” 也算是将苏念安纳入了他的门下笔者。 苏念安闻言,恭敬的道了谢:“那小女就谢过严大人了。” * 离开严府之后,苏武全命车夫驾往苏府,但苏念安还不想立即回府,倒是想去鹤都的旧时街淘一淘读本玩物。 “爹爹先行回府吧,有樱桃跟着女儿,不会有事的,天黑之前肯定回府。” 苏武全眼皮抬了抬,他觉得如今的女儿主意大得很,虽说还是活泼,但没有以前那么莽撞了,因此便应允了。 鹤都城内的建设十分规整整洁,街道两旁的商铺没有开关店时间上的限制,因此即便是下午了,有些商铺的生意还是络绎不绝,尤其是旧时街,这条街是专门买卖小说话本还有一些笔墨纸砚的街道,可谓是文人必来的地方。 虽说鹤鸣书局垄断了鹤朝所有的出版读物,但是底下的印刷机构却是不同,鹤鸣书局出版的小说纸质光滑优质,因此价格也相对高一点,购买的多是贵族子弟。 而其他机构则是从鹤鸣书局购买书籍,再用低劣的纸质进行印刷贩卖,购买人群多是普通民众穷苦书生,其中的销量也要返利给鹤鸣书局。 而到了书商这一层,自然是和各个印刷机构都有交易,自家的店铺里各种档次各种风格的书籍都要有才行,但各家要想脱颖而出,必定要有自家胜于旁家的招牌。 于是苏念安便注意到了,每家书铺门口挂的宣传书本都不一样。 苏念安来到一家名为东游记的书铺里,书铺面积不大,却有数十列书架,粗略估计也有数千本书籍,还有一摞摞没有摊开的新书堆积在一旁,估计是存货。各书架前都有人在翻阅,还有一两个女眷拿着一本书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前台处有人捧着书正在结账,收账的小二收完钱正在给客人包着书皮。 另有一个小二立马迎了上来,看这姑娘穿着布料就知道是官宦家中女眷,自然是小心伺候着的。 苏念安先问了句:“你家这书铺名字叫东游记,当真是奇特,可是有什么典故?” 小二解释道:“我家店铺主人当年只是一名落榜的书生,写了一本《东游记》竟发了财,因此开了这书铺,名字就用作书名,也算是个招牌了。” 原来如此,原来书铺的主人有的也便是写书之人,苏念安估摸着店铺与笔者之间兴许也是可以有什么交易的,若是以后出书了,她可得和这些书铺搞好关系。 “这位姑娘想买什么样的书?小店最近新入了《惊鹊记》《失魂记》,卖的都是极好的……”小二一边说,一边从店内书柜上取下这两本书,指着上面笔者的名字推荐道,“这可都是辛泰大大近来的新书呢,姑娘。” 苏念安接过书本的手微微的颤了颤,“大大?”这个词作为一个现代人,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在异界听闻,还是有些惊讶。 估计是一个不怎么读书的娇小姐呢,小二立马解释道,“大大就是读者给那些笔者的尊称。” 苏念安笑了,“这个尊称甚好。” 她翻了两页手中的《惊鹊记》,排序工整,字迹端正,纸张触感也是极佳,仔细一读,开篇就可见笔者文笔老练,描写优美,只是对于苏念安这种吃快餐文长大的女生,开篇叙述太磨叽,她没有什么读下去的欲望。 小二眼尖,见着这位姑娘对此书兴致索然,于是立马推荐起了别的笔者的小说—— “姑娘看看这本呢?时下鹤都最流行的爱情故事,《嫣然传》,小的也读过,真心推荐,里面的嫣然和王生几经离别最后却还是没能喜结连理,真是让人唏嘘难过……” 天下女子都爱看悲剧色彩浓厚的爱情故事,因着古代许多女子的婚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到了年龄由家人媒婆相看八字,然后订婚下聘,生儿育女。所以对这种类型的小说,自然是极其喜欢读的。 苏念安皱了皱眉,“我不喜欢悲剧。” 小二真是精神可嘉,继续寻了一本封面写着《搜妖记》的书,递给苏念安道,“姑娘若是不喜欢看这种寻常故事,可试试这本妖怪志异的读物,读起来如同和男主人公一起斩杀妖魔,真是酣畅淋漓……” 苏念安这才觉得有意思,便将《搜妖记》递给一旁的樱桃,“那就这本吧,待会结账。” 小二费劲口舌总算推销出去一本,高声喊道:“好嘞姑娘——姑娘再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 …… 苏念安之后半个月都规矩待在府中继续写小说,并且修改润色了一番,待到她觉得完美无碍时,才准备送去给严景止。 她这日直接去的鹤鸣书局,父亲正好也当值,她其实也是想寻一个借口,好多看看这鹤鸣书局到底是何模样。 鹤鸣书局从外面看着的确是庄.严且内秀,沿着院墙皆是槐杨柳垂荫,书局朱门大开,好些个一身衫袍文质彬彬的书生进进出出,显得鹤鸣书局全然不似一个皇家机构,倒像是一个书塾,苏念安在马车里瞧着,连那门口守卫的侍卫看着都文雅许多。 她下了马车,樱桃前去和朱门前的一名侍卫说明情况,通传之后,便有个十五六岁清秀模样的小书童前来接应苏念安。 鹤都流行清瘦美人,还以平胸为美,苏念安虽然知晓但就是不喜裹胸,因此更显得她前凸后翘,苏念安今日身穿着翠绿色百合花纹的纱裙,整个人看着虽素净清雅,却是有着少女不易有的韵味在身上。 有些书生乜斜着眼睛瞅着她,而后和同伴轻声说这些什么,大抵就是太过招摇不收敛,苏念安注意到了,不加掩饰的翻了个白眼过去。 第六回 随便的笔名 进了书局,入眼便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先生塑像,塑像的脚下是一个石碑,碑上刻了一段话,是老先生曾经说的,大意就是天下文化要交流进步,且对思想碰撞百家争鸣的期许,苏念安觉得这个老先生思想还挺进步,看了石碑的落款,名为霍鸿。 苏念安见着这个“霍”姓,心下明了,霍成萧肯定就是这个霍鸿的子孙。 “苏姑娘这边请。”书童见着苏念安在石碑前停了会儿,便又开口道。 书童将苏念安领至审阅部所在的思贤院,苏念安知晓审阅部都是各位编撰办公的地方,专门是编撰审阅笔者的文稿的地方,也是笔者和编撰商量故事进展的地方,因为可以看到有些笔者和编撰在院中回廊一边走着一边谈论着,相谈甚欢的样子。 行至一个书房内,便见着严景止一身绿色官服,看着比那日在严府要正派严肃许多,但怎么看都过于年轻,所以苏念安对严景止有种看弟弟的感觉,目光中皆是平静,没什么恭敬。 严景止心下不喜,但面上还是无异样,开门见山道:“苏姑娘的全稿可带来?” 樱桃将厚厚一沓文稿双手呈上来,苏念安递给严景止,说道:“今天给严大人全稿,那……大概何时能出版发行呢?” 她心里的盘算是今年将开戏馆的钱就能挣够,若是这一本卖得不好,她就要抓紧再写两本,若是卖得好,她就可以先用手头的银子去培养艺人了,还得打探一下哪里能够挖到那些长相俊美专门从艺的人,可谓是时间短,任务重。 严景止将文稿放在案桌上,回了句:“审阅编校再到备案印刷发行,最快也要两月吧。” 苏念安应了声好,面上看着有些无奈,严景止察觉到她从进了房门,似乎心里就在盘算什么事情,而且心思并不在这本小说上。 苏念安坐在椅子上喝完一盏茶,又发了会呆,见着严景止将全稿都看完,才开口问道:“卖得好的话,严大人估摸,我这边能挣到多少?” 严景止疑惑:“苏姑娘写小说只关心盈利吗?我还以为苏姑娘是为了文学才名,今日是来与严某探讨下一本书稿的想法。” 苏念安装作听不出来他的讥讽,若是她真的是原身十八岁的年纪,大概会为了面子而假说真的为了文学梦想,但是当了四年社畜的苏念安,脸皮厚得很。 只见她水眸忽闪忽闪的,煞有其事的道:“严大人出门不带银子的吗?严大人每月不领俸禄的吗?严大人家中为何要有账房先生?钱财如流水,不挣怎么有的花呢?所谓功名,于我一介小女子,倒是没那么紧要,我只想多挣点银子买买胭脂做做新衣,所以做不到视金钱为粪土呢。” 她说完,装作咳嗽用帕子遮住了唇,其实唇角勾了笑。 严景止面上一僵,只觉得这个女子愈发的庸俗讨厌,但碍于严侯爷和苏武全的交情甚好,因此还不能不待见她,且是霍局长钦点他做她的编撰,以后往来还会更多。严景止这么想着,只觉得厌烦极了。 苏念安瞧着他脸色不太好,才入官场不久的年轻人,果然没能熟练掌握喜行不于色,但她还是软声又伏了低:“念安见识不多,眼界浅短,说话也没个分寸,还望严大人莫要计较,别放在心上。” 严景止脸色这才缓了缓,说道:“今日文稿严某收了,印刷成册后会派人将样书送到苏府。”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卖得好,苏姑娘至多能挣两千两。” 苏念安掐指算了下,按照鹤朝的物价,一两银子就能买两百斤大米,两千两开个戏馆是不成问题了。 她倒是不担心版权问题,原先担忧会有很多私下里的坊刻将书印刻,低价卖了去,后来樱桃说,“小姐忘了啊,老爷是监审部的侍郎,专门禁查盗版坊刻书商。”因此,苏念安便安心了,看来鹤朝的版权意识还是很强的。 严景止翻了翻文稿,忽想起来什么,便问道:“苏姑娘这本书叫《金玉良缘》,名字起得很巧妙。”他又问了句,“姑娘的笔名是什么呢?” 有些文人书生用原名就是为了求名声,但苏念安方才说她就是为了财,倒是没什么必要用原名,况且她是女儿家,名字外传到众人皆知晓,不是什么好事,肯定是要有一个笔名的。 苏念安想了想,笑道:“就叫苏姑娘吧,抹了名就行。” 严景止执笔记下,“这笔名,倒是随便。” 再抬眸,便见苏念安道,“严大人这里若是无事,念安便去父亲大人的监审部一趟,带了些父亲爱吃的糕点,需给他送过去。” 严景止点点头,“严某让下人带姑娘过去吧。”说完唤了方才那个书童。 * 监审部气氛比起审阅部要较为严肃低沉,大人们都是皱眉翻书,撰写着禁书卷宗和公告,看着颇为忙碌。苏念安将食盒送给苏武全,苏武全问了两句她为何而来,便低头翻看着卷宗,嘴上随便叮嘱了两句:“行了,这都是男子,你一个官家女子在这不大方便,先回去吧——哦对了……” 苏武全抬起头,对苏念安道:“你孙姨妈下个月要带着你堂姐来鹤都,这一阵子就别出去乱逛了,叫你姨妈知道,又要数落爹爹我没把你一个姑娘家教好……”他看着颇为费神忧愁的样子,一想到孙姨妈那喋喋不休的样子,就想着要不到时候借公事在书局里过夜好了。 苏念安应了声好,和父亲又说了几句闲话,便离开了。 苏念安刚上马车,便听到不少人扬声道:“……给霍大人请安!” 她微微掀起车帘偷瞧,便见着霍成萧从一匹骏马上下来,一身墨色锦袍仙鹤金纹,再加上他那劲腰长腿和棱角分明的俊脸,与那日在严府所见的温润随意相比,此刻却是通身的威严和疏离感。 第七回 庸俗且无趣 苏念安一时看得着迷,难怪原身的苏念安对他痴迷难忘,不过她倒是想起了今日苏武全试探的问着自己:“你近日琢磨着出书,莫不是寻着借口去接近霍大人吧?爹爹可跟你说啊,你已经是受过一次伤了,别再想不开,爹爹不指望着你去攀高门,那也不是攀得起的……” 苏念安怔愣间,却见霍成萧一双眸透着犀利,瞧见了马车窗帘缝后的她,轻轻一瞥便转身进了鹤鸣书局。 霍成萧双手扣后,觉得有些没意思,苏念安这番写书,在严府装作不认识他,看来都是借口,想要堂而皇之的来书局接近自己。 庸俗且无趣。 苏念安不晓得在同一天里,她已经被两个男人先后贴了一个“庸俗”的标签,她放下车帘,轻声道了句:“回府吧。” * 苏念安回府之后就是捧着那本《搜妖记》看了起来,习嬷嬷走了进来,见着小姐趴枕在玉枕上,双腿曲起,还夹着薄被,真是好生惬意却没规矩。 她絮絮叨叨起来:“小姐啊,你这坐没坐相,睡也没睡相,下个月孙姨妈就带着琳姐儿过来了,哎,夫人若是还在,见着自家小姐被比下去了,肯定不好受……” 苏念安原就是一心一意只专心做自己事情的人,旁的一概不闻不问,她没有那个心思和盘算,她自小就是独生子女,亲戚里也都是比她小上数十岁的弟弟妹妹,就没有什么比较的烦恼,如今听了习嬷嬷一番唠叨,只觉得啰嗦,书也读不下去了。 她翻了个身坐起来,盘着双腿道:“这有什么烦忧的,不比较不就好了?做人要知足。” 习嬷嬷搬了个凳子坐在苏念安跟前,手里那个蒲扇给苏念安扇着风,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姐,人生在世不比较怎能知道自己过得不好呢?做人要有上进心,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你那姨妈这次来鹤都,表面上是借着夫人忌辰说来看看小姐,其实是为着给她的琳姐儿找个好婆家,鹤都多是公侯伯府,再不济也是鹤都脚下的官家大户,比起她在临州那个小地方,肯定是想着借苏府攀个高……”习嬷嬷说着说着,便又说到了女子的终生大事,苏念安知道习嬷嬷是为着自己好,但是她不太喜欢谈论婚嫁之事。 习嬷嬷又说到孙姨妈这个人,虽是苏夫人的胞妹,但是嫁得却没有苏夫人好,只嫁给了临州知府,也就一个六品地方官,但是自从苏夫人难产而死,她倒是有几分得意,一直到处说着侍郎夫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命薄之人就无福消受。但因着在鹤都有苏念安这么个外甥女,每年都能借着姐姐忌辰来上鹤都一回,结识些王公贵族,为自己女儿往后的婚事早做安排。 因着苏武全一直没有续弦,苏念安自小是随着家里的嬷嬷丫鬟陪着长大的,性子有些傲慢无礼,孙姨妈每年来都会带着琳姐儿和苏念安一同出去参加鹤都内的茶宴书会,和苏念安一道,自然就衬得她家的琳姐儿更加落落大方知礼懂事。 她听着听着又躺了下来,习嬷嬷扇着凉风,她方才吃了些酥饼,此时昏昏欲睡,模糊中说了句,“嬷嬷,我没什么心气,我只想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辈子,只盘算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也不是很在意旁人的眼光,孙姨妈来了后,若是我表现得不大好,嬷嬷也莫要生气,想开了就行。” 习嬷嬷听了啼笑皆非,看着苏念安那安然享受的表情,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 苏念安这一日早早的就被习嬷嬷唤了起来,着樱桃给她好生打扮了一番,苏念安见着樱桃拿了件石榴红的裙子,真是脑壳子都生疼,摆摆手道:“这么招摇,是和姨妈家学的吗?给我拿那件水绿色的就好。” 苏念安喜欢绿色,和身上的气质也很搭,也显着低调沉静。她换上那件抹胸水绿百褶裙衫,又套了件直领对襟褙子,梳了一个喜欢的元宝髻,簪了两朵粉色的小花,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夏天池子里的莲花一般濯清涟而不妖。 三人一行上了马车后,孙姨妈看着有些倦懒的苏念安,又看了眼今日一身粉嫩的琳姐儿,只觉得娇艳俗气,无声的叹了口气,嘴上却是交代了两句:“听闻今日来的女眷不少,好些个都是侯爵府伯爵府的夫人和姑娘,且还有些公子们在另一处院子里办书会,鹤鸣书局的一些编撰也有到的,你们俩可别没了分寸丢了脸面。” 苏念安只是应着,心里却想着也不晓得她的那位严编撰会不会来,已经有一个月了,那本《金玉良缘》的进度到底到哪了呢? 没太久便到了永安伯爵府,苏念安对这家是有些印象的,听父亲说永安伯爵府是鹤朝开国之时封的爵位,但这些年都没落了,宋伯爷在朝廷上也就领个虚职,做个光禄大夫这种散官,也就子嗣上兴旺,妻妾成群儿女也多,光是宋夫人就生养了两儿三女。 到了院子便看到那位当家宋夫人迎了上来,宋夫人年岁虽大但保养的甚好,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四五十岁的妇女,苏念安想着难怪能有资本和底下的小妾争宠呢,也是不容易。 宋夫人如今的算盘全鹤都都晓得,膝下嫡子庶子都是不成器的,托老一辈的关系在朝廷里好歹领了些差事当,如今就指望着给儿女们能寻到好亲家,便能为已经衰败的伯爵府再续些气数。 因此永安伯爵府经常会举办些茶宴啊书会啊,并且来者不拒,遇见朝廷里做官的女眷,都能送一封请帖,苏念安觉着他家都快成鹤都上流社会的社交场所了,全然没有个伯爵府的样子。 宋夫人笑着对孙姨妈道:“哎呀罗夫人,真的是许久未见了,快请进快请进——” 宋夫人一边招呼着她们入座,一边打量着孙姨妈身后的苏念安。 第八回 你猜着今日谁会来 宋夫人笑道,“哎念安今日终于出来透气了?许久不见你出来了,听闻你半年前害了癔症,在家休养了许久,如今可是好全了?我瞧着如今这脸白里透红的,康健的很,人瞧着也漂亮了许多……” 她对着苏念安一顿猛夸,心里也是有些满意的,想着苏侍郎虽然官职不大也没什么靠山的,家中子嗣也单薄,但却是鹤鸣书局在职,跟在霍成萧手底下办事的,未来都是少不了好处的。 苏念安皮笑肉不笑的受着夸奖,眼见着一旁的堂姐罗芝琳被忽视了,气恼得脸通红。 等到了举行茶宴的厅堂,苏念安便见着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姑娘,三五成团的聚在一起说些闺中的悄悄话,各点茶的桌椅都已准备好了,却还没有落座的意思,应该是还在等什么人。 宋夫人低声对孙姨妈道:“还得再等会儿,你猜着今日谁会来?” 孙姨妈听着话音,觉得会有大人物过来,问道:“哪位?” 宋夫人眯了眼笑:“瑞王今日会带着胞妹芸鹊公主一道过来呢。” 苏念安无意去听两人悄悄话,只是凑到堂姐罗芝琳身边随意说了句:“今儿个天气很好。” 罗芝琳瞧着她眨巴着眼睛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便也仰头去看,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院中飞过,只听着苏念安又道了句:“那只鸟有些肥。” 罗芝琳嘴角一扯,扑哧笑了出来。 …… 正在闲看着蓝天,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唤了一句“念安姐姐”,苏念安一回头,便见着三个衣着鲜艳的女子正或有好奇或有敌意的看着她。 樱桃瞧着自家主子的眼神有些迷惑,便在苏念安身边低声道:“小姐,左边那个便是宋夫人的嫡女宋朝阳,中间那个是刘尚书家大小姐刘蓉,右边那个是宋朝阳的妹妹宋朝霞,都是以往小姐往来较多的好友。” 好友……苏念安瞧着这三位的眼神,真的不像是好友的样子,怕是塑料姐妹花吧。 刘蓉姿态傲慢,手里拿着个帕子卷着玩,慢悠悠的走上前来还嘲讽了两句一旁干瘦的罗芝琳:“你这小家子气的堂姐又来鹤都攀高门了?”一旁的人听了皆笑出了声,罗芝琳又羞又恼,但想着那是尚书之女,她一个六品地方官家的小姐怎么敢还嘴,便只得低下头生生受了羞辱。 刘蓉走近苏念安,瞧着苏念安落落大方的样子,虽然又胖了一点,但整体的打扮和妆容瞧着居然比以前好看了,于是酸溜溜的说道:“你挨了一次霍大人的马蹄子,瞧着审美居然上来点了,会打扮了,鹤都那些小门小户的土包子们若是晓得这个原因,怕是霍大人以后都不敢骑马出门了。” 苏念安深吸一口气,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这么尖酸刻薄呢。 苏念安叹了口气道:“听了蓉妹妹的话,念安心酸的很呢。念安在家休养了半年,也不见姐妹们前来探望,一见面,倒是更关心霍大人的马会不会失业……”她眼神委屈,说着便低头抹了抹眼角,更是像要哭了起来,旁人见了,还以为这几个是围着苏念安欺负了她。 宋朝阳冷哼了声:“你这装什么装?若不是因为你,爹爹也不会把我和朝霞禁足,我们都好久没见着霍大人了。” 宋朝霞也附和道:“就是……鹤都霍大人的讨论会我们也好久没去成了,都是因为你!” 刘蓉上前拉过苏念安,绕过罗芝琳到一拐角偏僻处,低声道:“念安姐姐,老规矩,今日听闻霍大人也会来参加书会,茶宴中途,我们就偷溜到旁边院子去听书会,到时候多看两眼霍大人,你记得好生观察着些,别被人发现了。” 苏念安:“……” 这意思就是让她打掩护呗,但听这潜台词,之前也都是苏念安帮衬着她们“追星”的?难怪她能被挤到霍成萧马蹄之下。 为什么苏念安觉得她从穿越过来,就绕不掉霍成萧这个人呢?她委实觉得有点心烦。 * 东鹤是海上群岛,本国产茶地方狭小,茶叶口感质量也都不如内陆的南郑,尤其是那价值昂贵的冷雾山茶,可谓是价值千金才得二两。如此昂贵的茶叶,谁能想到今日在永安伯爵府居然有幸能品尝到。 带来冷雾山茶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芸鹊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专门为了今日茶宴准备的。 芸鹊公主年方十五,身子小巧,长相可人,通身的富贵气派,一身淡紫色喜鹊金纹衫裙,脖子上戴着金环璎珞,头上钗环也都是金银饰品,金光闪闪的。她坐在茶宴上席,身侧是一位宫里来的嬷嬷,着手分发着冷雾山茶给各位女眷,只听着芸鹊公主娇声道了句:“各位勿要拘谨,放手去制茶,这位是宫里的梁嬷嬷,若是有烹茶不明之处,都可请教她老人家。” 各女眷应了声好,便都互相交流着烹起了手里的茶叶,苏念安拿起一片茶叶闻了闻,茶香味很足,但是她一个现代人比起茶叶更熟悉咖啡,她才不会什么茶道。 但瞧着芸鹊公主在上席的乖巧的模样,却像是心思也不在茶宴之上,与公主同样状态的,还有刘蓉宋朝阳几个。 苏念安将煮茶过水之类的事都交给樱桃,她只是做做样子,用茶水过了几下茶杯。 茶宴厅堂的有些官家姑娘,借着这么个机会主动和芸鹊公主搭了话,问道:“芸鹊公主近日可有在读流行的小说话本?小女最近读的那本《嫣然传》剧情很是坎坷,看着欲罢不能呢。” 鹤都里聊什么不会冷场,那就是话本子了。 果然,走神的芸鹊公主立马就提了起兴致:“那本《嫣然传》确然不错,我非常喜欢嫣然这个人物呢,看完了还一直想着里面的一些剧情,只可惜结局不好……” 正此时,身旁的刘蓉轻咳了两声,只见右前方的宋家二姐妹也抬起头眼神互相确认了,是时候要去隔壁院子的书会了。 苏念安低声道了句:“你们先去,我再等一会儿,不能太惹眼。” 第九回 说来听听 只见宋家二姐妹借着出恭的由头先离开了,刘蓉这边就借故不小心手被沸水烫着了,于是说着要去擦点药水消消肿,也顺利离开。 苏念安正准备要将茶水“不小心”泼在裙子上,便听到芸鹊公主说了这么一句:“……不过前几日,兄长从鹤鸣书局给我带了本刚印刷出来的新书,名叫《金玉良缘》,那故事真的是太好看了,情节诙谐的很,结局也是圆满的,不巧今日没带过来,不能给诸位一道看一看了……” “这书名,没听过呢……” 芸鹊公主道:“市面还没发行出版呢,估计要再等一等,这作者也是个新人,以往没听过这个人,不晓得为何取了个‘苏姑娘’的名字,我还在想真的是个女子写的吗?可是许多雪天山林之美描写的都格外真实,不像是阁中姑娘呢……” 苏念安心里忒得意,能听到旁人夸自己的作品,当然心里舒服,不过她还是趁着那些人聊的高兴,偷溜走了。 她心里有了底,等到小说发行了,她的至多两千两银子,是有着落了。 苏念安出了厅堂,经过院落的羊肠小道,方才看到那三个姑娘正候着她,刘蓉道:“你怎么才来?不想见霍大人了吗?” 苏念安心里想,我倒并不是特别想见他。 四人很快就到了书会的那个院子里,便听到里面传来高谈论阔的声音。她们悄悄从侧门进了厅堂,躲在屏风之后,又借着墨蓝色的帘子挡了挡,只见厅堂里有约莫二三十人,居上座的是一个头戴玉冠的年轻俊俏男人,苏念安估摸着那么年轻能坐上席应当就是瑞王。 稍下座的那个一身月白色衫服身姿笔挺的男人,苏念安隔着屏风便知道认出来是霍成萧,他正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漫不经心的听着底下的书生门客说着他们近日关于文学著作的心得体会。 苏念安还大致扫了眼在座的男子,发现她的编撰严景止也在,正低着头翻着一本书册,并举杯喝着酒水。 “小生如今去各书铺,觉着如今读书风气浓厚,但大多都是情情爱爱的杂书,并且有愈加兴旺的趋势,如此长久下去,不利于鹤朝学子们专心发表古学诗书见解注释,那些浅薄故事抢占市场,将古文经典至于何地啊,小生认为,应当倡议复兴古学,弘扬正统文化!” 一位身量窄小的文生说完,就听着其他文生也附和着:“小生附议!” 瑞王若有所思,但还是说了句:“这个提议,本王会和霍大人一同商量有什么改进举措。” 苏念安观察到,这几个附议的文生都是坐在一位玉冠蓝衣的公子哥身后的,估计就是他手下的门客,正好奇呢,便听到一旁的宋朝阳道了句:“哎呀,哥哥这几个门生这次总算有个正经的提议了,霍大人都多看了哥哥两眼呢,莫说瑞王了……” 原来那公子哥便是宋家二公子宋福生,这次也是看准了机会,要抱瑞王的大腿。 苏念安想着,这不就是天下太平时,皇帝的各个皇子们也要绞尽脑汁想着些方法出着些提议显得自己格外关心国家政治,要表现出有着将祖宗朝业越办越好的趋势。 “哎霍大人往这里看了!”刘蓉低声道,连忙将身子往后推了两步,宋家二姐妹也躲了起来,因为空间太小,竟然将苏念安往前推了两步。 瑞王听到声响,朝着屏风这看来,随身的侍卫怒吼了句:“什么人?” 只见这那屏风处走出一个身姿绰约,一身水绿色衫裙的姑娘,身材有些丰腴,相貌却是白净好看的。 宋福生瞧着并不是自家妹妹,便晓得是隔壁女眷茶宴上偷摸过来的,他瞧着这个姑娘有些眼熟,便道:“你是哪家姑娘?这么不知礼数,躲在屏风后偷窥男子?这位可是瑞王殿下,冲撞惊扰了你如何担待得起?” 众目睽睽之下,苏念安其实有些发慌,尤其是瑞王殿下那不悦的眼神让她担心会有什么追责。 但是她面上故作镇定,只不慌不忙的说了句:“小女今日才不是偷窥,我是鹤鸣书局监审部苏侍郎之女苏念安,也是严编撰门下的笔者,小女笔名苏姑娘,我写的那本《金玉良缘》过一阵子就刊印发行了。” 她提到那本书,瑞王殿下有印象,他前几日还带给了胞妹芸鹊公主,他自己也是翻看过两页的,里面有涉及到不同于东鹤的地理环境,他当时还觉得写书之人一定不是姑娘家,但没想到——真是个闺中女子。 严景止闻言,当然是要接话打掩护的,天晓得苏念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回瑞王殿下,听闻今日书会有瑞王殿下,苏姑娘久仰瑞王殿下风采,想以严某门下笔者的身份前来,但奈何女子身份,便只得安排在了屏风后听瑞王的点拨指导,还请瑞王恕罪。” 瑞王一身蓝色宽袍懒散的斜靠在椅子上,瞧着苏念安那张明媚娇嫩的脸,一想到她还会写书,只觉得有趣,便道:“行了,有才之人,谈何论罪——赐座吧。” 苏念安行了个礼谢过瑞王,正在严景止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便听到一个醇厚熟悉的男声轻飘飘的问了句:“既然是在屏风后听讲,因何缘故突然跳了出来呢?莫不是姑娘听了前几位公子的话,有什么独到见解不成?” 苏念安看向那个气质温润又透着些疏离之感的男子,只觉得纳闷,她觉得霍成萧对自己有一层莫名其妙的反感,她之前原身痴迷喜欢他时是做了什么让他讨厌的事情吗? 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向她,苏念安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对霍成萧道:“霍大人果真思维敏锐,小女的确有和这位仁兄不同的见解,诸位想听吗?” 她话音刚落,便见那位抛出论点的文生眼神不屑的看着苏念安。 而瑞王玩味一笑:“说来听听。” 第十回 女子还是要规矩矜持一点的好 霍成萧望向亭亭而立镇定自若的苏念安,玩弄着玉杯的手也停了动作。 “首先,这位仁兄所提到市面上的杂书太多,以至于当朝文生无法专心发表古学诗书见解和注释,那小女姑且将这原由分为两种,一种是因为诗书见解的书籍出版销量不佳,因此埋没了一些文生,使得这些文生生出了怀才不遇的抑郁心结不再继续写作,但其实诸位并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明珠蒙尘,还是实力本身就不够呢?就算真的东鹤禁了话本小说,这些文生的作品,读者们真的肯买账吗?” “第二种原因,话本小说太多,导致许多学子不看古文经典?这个说法就更不靠谱了,那勾栏瓦舍的浪荡公子们素来就不爱看书,就算没有话本小说,也不大可能会去看古文经典吧?那些潜心钻研好读书的才子们,怕是本来就不看话本小说。” 苏念安盯着那位脸色极差的文生,继续说道:“天下之书,都是创作者呕心沥血写出来的,本身并没有什么高低之分。所谓的古文经典实则也都是历史沉淀出来的佳作,也就根本无惧于市面上的小说话本。 “再说了,仁兄怎么就断定如今的话本小说都是浅薄之作呢?近日小女看了一本《搜妖记》,里面的妖魔其实都引自《山海经》,引经据典内容很扎实,让人记忆也很深刻,敢问这位仁兄熟读过《山海经》吗?你所读之书,怕是还没有一些藏名的笔者丰富。” 苏念安说了这一串话,其实还没说完,她其实还想从经济人文和未来发展上再说一说,但眼见着那几位文生和苏福生脸色已经很差了,她便停下来了,环视了厅堂一圈道:“小女所想便是这些了,诸位听了一笑便罢。” 只听着瑞王哈哈大笑了两声,他那双好看的凤眼看着苏念安,声音低沉,意味深长的道了句:“苏姑娘的思辩才能真是不错,你若是个男子,明年春闱的殿试必有你一份。” 说完,又看向端正恭敬的严景止,道了句:“景止,你这门下客,着实不错。” 严景止双手作揖,说道:“殿下谬赞。” 苏念安这才放松下来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果子吃起来,她装作无意的看向霍成萧,只见他喝着玉杯中的酒,凸出的喉结一滚一滚的,着实性感的很。 她要找的艺人,一定要按着霍成萧这种颜值气质档次来找。 接下来的书会依旧是文生高谈论阔,但瑞王已经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了,苏念安则是将前桌果盘里的葡萄都吃完了,正巧便听着瑞王道了句:“今日便到这儿吧,本王有些乏了——福生,听闻你家养了几只虎皮鹦鹉,带本王去瞧瞧吧。” 宋福生一听,喜笑颜开的道:“是是是,在下这就带殿下前去!” 厅堂里此刻便松散下来,苏念安一不小心就打了个嗝,她眼瞧着霍成萧悄然离开了,竟然不跟着瑞王。 前桌的严景止起身走到苏念安跟前,神色晦暗不明,看着精神也不大好,他手里拿了一本书,是崭新的,苏念安看到上面“金玉良缘”四个大字,登时笑了起来,不客气的拿过来翻看着,还有刻印的油墨香。 严景止瞧着她欣喜快活的样子,只低声道了句:“苏姑娘,校对排版印刷比原先要快许多,已经印刷出了几本,过一段时日,各印刷机构就能分发运到书铺了。” 苏念安咧着嘴笑:“严编撰费心了,卖得好我请你喝酒!” 严景止又道,“瞧苏姑娘这么开心,你真当瑞王殿下方才是在夸你?” 苏念安奇怪,“不然呢?” “殿下那是场面话,他说你若是男子明年春闱都可殿试,潜意是说你一介女子搬弄墨水,不遵守女子本分。” 苏念安轻笑,“随便旁人怎么说,我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杀人偷盗,律法铁条焉能把我如何?” 她仰着头瞧他,见他清秀的一张脸苍白憔悴,眼窝下还有些黑,怕是没休息好,且他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严编撰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嘛?直说无妨。” 严景止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苏念安,喉结动了动,却只说了句:“苏姑娘今日若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还是尽早回家吧……瞧着今日稍晚一会,会下雨呢。” 苏念安愣了愣,只是“哦”了一声,道,“小女谢过严编撰提醒了。” * 苏念安步子有些快,回到茶宴的地方,瞧着樱桃正在门口张望,樱桃一瞧见苏念安,便焦急道:“小姐你去哪里了?里面刘姑娘和宋姑娘都说你去隔壁书会上偷窥男子,还借机出风头,想攀上瑞王殿下和霍局长呢!” 苏念安皱着眉,点头道:“我晓得了,我这就进去——不过樱桃,你先遣小厮回府里问问,我爹爹可回来呢?若是没回来,让小厮带着些茶点去鹤鸣书局探一探。” 樱桃疑惑,但看苏念安一脸严肃,便忙去安排了。 苏念安双脚刚跨过院子,便听到刘蓉那尖尖的声音道:“呦,咱们鹤都的女才子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的什么?是著作啊!快让我们也欣赏欣赏,好也回家学着写写,以后书会上也能在霍大人和各位编撰面前夸夸其谈呢!” 看来茶宴已然结束了,各位夫人已经去话家常了,剩下年轻的姑娘们倒像是故意在这等着苏念安。 刘蓉身旁站着那位一身紫服的芸鹊公主,她虽个头有些小,站在刘蓉身边却还是让人难以忽视的耀眼夺目,只见芸鹊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念安,问道:“《金玉良缘》那本书是你写的?” 苏念安道:“正是。” 芸鹊公主面上有些不悦,又多瞧了两眼苏念安,只说了句:“女子还是要规矩矜持一点的好,苏姐姐以后要注意些,霍哥哥不喜欢招摇的人。” 她眼珠子又转了转,似乎还是不太高兴,便道,“你那么会写书,那回府以后就多写几本,每月我都要看到新书。” 写了一本书就如此张狂的人,那就在家里多写几本,看她还能写出什么花样来,累一累她也是好的。 苏念安低头应了声“是”,内里却是心烦意乱。 芸鹊公主又说要去花园里赏赏花,随便逛一逛,一众姑娘便也跟着去,等到庭院里空了,苏念安倒是瞧见了她的堂姐惊慌失措的从回廊里跑了过来,头发也有些凌乱,她瞧见苏念安便哭泣道:“念安,尚书夫人说我娘亲偷她的耳饰,将她扭送到衙府里去了!” 第十一回 谁也指望不上 苏念安万万没有料到,今日来永安伯爵府,居然能有这些事端出来。 罗芝琳只是一味的哭,苏念安问清楚孙姨妈到底偷没偷人家的耳饰,罗芝琳却是含糊的说道,“娘亲是路上看到有一只纯金耳饰,想着是掉在路上的,便捡了去,谁想到……是尚书夫人掉的……” 孙姨妈捡了去,被人瞧见了,正好尚书夫人差人找耳饰,就这样被发现了,说她是偷也没什么不对了。 这一日也没在永安伯爵府用膳,苏念安便带着罗芝琳先回了府,她坐在马车上,马车本就晃荡,耳边又是罗芝琳哭哭啼啼的声音,她心更烦了,于是道了句,“行了别哭了,你这么会哭怎么不去演苦情戏啊?” 罗芝琳登时止住了哭,只是小声呜咽,小声问道:“……什么……什么是苦情戏……呜……” 苏念安叹气,只想着快点回府,孙姨妈的事交给父亲大人打点好了。 她还得费心去想着写给芸鹊公主的那几本小说呢。 * 回到苏府的时候已是掌灯的时辰了,橙黄色的灯火下,苏念安站在院子门口来回踱着步,心下更加不安,从昨日早晨开始的那种心慌又席卷而来。 苏武全已经两日没回府了,派去鹤鸣书局查看的小厮还没回来回话。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终于有消息了。 苏念安忙去前厅,罗芝琳听声也跟了过来,却见气氛低沉,小厮跪在前厅院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两位身穿官服的男子侯在那。 只听那位身型厚重,年约四十岁的大人拱手道了句,“在下是鹤鸣书局监审部尚书宁毅,今日前来,是因着苏侍郎的事,请苏姑娘节哀……” 苏念安一步一步的走到院子里,见着小厮身旁是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那人身上都是湿的,也沾湿了白布。 初秋的夜只听见凄惨的鸦鸣声传来,似乎是要割裂那黑压压的天际。 苏念安伸出手,强壮镇定的掀开那白布,见到那张往日亲切温和的脸,如今水肿苍白,没有一丝温度的躺在那里。她只觉得浑身冰冷,耳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有“嗡嗡”的幻听感。 罗芝琳在见着那人,惊声尖叫了声“姨父——”之后便昏厥过去。 苏念安将那白布又盖了回去,起身时差点没站稳倒了下去,樱桃忙扶住,只见苏念安眼圈红红的,盯着两位大人道:“敢为两位大人,我父亲是因何亡故的呢?” 那位大人道:“近日监审部诸事繁忙,苏侍郎昨晚因公事说是要夜宿在书局,但我们今早并未见着苏侍郎,以为他又回府了,下午的时候你家小厮来书局说是送苏侍郎糕点,我们这才发现原来苏侍郎是消失了,于是在书局各处搜寻,在静心湖中发现了苏侍郎的尸体……捞上来时已经溺亡了。” 另外一个大人又道,“听昨晚留宿书局的人说,苏侍郎怕是晚上睡觉梦游了,不小心跌到湖里去的。意外之事,苏姑娘也请节哀顺变吧,苏侍郎的后事,鹤鸣书局也会帮忙一起安顿。” 苏念安才不会相信他们所说的话,这个世界的确会有意外身亡,但她总觉得苏武全不是那种能不小心跌到湖里的人,可她也真的不晓得有什么别的原因,她对这个时代还不熟悉,对这些人也都不了解。 她只知道在这个时代,原身最亲的爹爹意外身亡了,只剩下她苏念安一人了。 …… 苏武全并没有什么亲戚,好友多是官场上结实的,要说关系多么要好也不尽然,灵堂设了三日,前来吊唁的也没有多少,都是看着苏府只剩了一个还未婚配的女儿,又听闻这家的亲戚孙姨妈现在还在衙门里关着等着发配,只觉得落败是必然的。 东鹤偷盗的罪名一旦落实,重则处以死刑,轻则也是要发配到蛮荒小岛去流亡。 苏念安自己都晓得,府里的下人悄默默的开始另谋出路了,有些还将府里的瓷器玉饰什么的偷了出去典卖,真可谓是树倒猢狲散。 严侯爷和严景止前来的那天,鹤都又下雨了,苏念安跪在灵堂前面无表情的烧着纸,她的眼睛干涩的已经流不出眼泪了,本以为自己是不会哭的,可是想到苏武全这半年对自己百般宠爱和娇惯,她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可能原身的主人也很是伤心,于是哭起来眼泪就刹不住,着了秋风,还得了风寒,声音也哑着的。 严侯爷上了香,瞧着前一阵子还无忧无虑的姑娘如今面容哀愁,他只能宽慰道:“念安啊,节哀顺变,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苏念安道:“念安谢过侯爷。” 人死了就死了,她如今想的是怎么把孙姨妈捞出来,好歹是她姨妈,但她没有门路,在古代一头雾水,根本不晓得怎么捞人。 因此她便抬头恳切的问道:“念安想求侯爷一件事,念安的姨妈在前几日永安伯爵府的茶宴上不小心拾到了刘尚书夫人的耳饰,被误会偷盗送进了衙门,严侯爷能帮个忙,和衙门的人说句话,放我姨妈出来吗?” 她其实求了好几个前来吊唁的大人了,但那些人都说自己人微言轻,没有办法。也对,尚书家怎么可以得罪呢? 严侯爷听闻,一脸愁容道:“念安,这种事情,你且等官府通传吧,东鹤国法森严,岂是本侯说放人就能放人的?” 苏念安听了这话,便晓得原来苏武全和严侯爷也不过是形式上的交际罢了,她咬了咬本就没有血色的唇,低头道:“念安明白了。” 严侯爷身后的严景止眉头紧蹙,看着苏念安才几日不见,就憔悴消瘦了许多,一双眼睛也没有往日灵动,倒是沉甸甸的装了很多心思。 严景止轻声道:“苏姑娘莫要过于悲怆伤了身子……” 苏念安点头:“谢过严大人关心。” 她神色淡淡,只盯着灵堂上的牌位,她想着既然谁也指望不上,那就只能靠砸钱了。 第十二回 克父克母克夫婿 苏武全的棺材下葬之后,鹤都再次放了晴,但苏府却是如同空了一般,苏念安瞧着既然那些婆子丫鬟小厮都不想干了,干脆就发了银子打发了,只剩下十余个下人还守着苏府。 罗芝琳那日昏倒之后便发了烧,发烧还一边喊着娘亲,喝了好几日的汤药身子好了些,但还是卧床修养,苏念安知道她担心孙姨妈,只告诉她道:“官府里我没有认识的人,爹爹死了也没人理会我,只能让姨妈先委屈几日,我正在想办法呢。” 罗芝琳咬咬牙,说道:“你该不会是不想救我娘亲吧?那日你在永安伯爵府,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不是认识瑞王和那个霍大人吗?你怎么不去求他们!” 苏念安冷哼道:“全东鹤的人都认识他俩呢,还都认识皇上呢!可人家认识你吗?” 见着罗芝琳又哭哭啼啼起来,她起身便走。 但烦扰苏念安的事情还在继续发生,这晚她刚要更衣躺下就寝,就听到房屋上方有瓦块碰撞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上面,苏念安连忙喊了樱桃去找府里那几个小厮查看,几经折腾,还是让人给溜了,赶回来的小厮道:“小姐,那贼一身黑衣,脚步很快,看来是个惯犯,我们没能追上,给跑了。” 苏念安披着披风,一脸倦意:“嬷嬷,明日让人看看府里有什么东西少了?” 习嬷嬷点头应着,而后道:“都散了吧,天色已晚,小姐要休息了。” 第二日搜查的结果是库房里少了些银子和值钱的首饰,那里面有苏念安生母的东西,都被偷走了。 习嬷嬷叹气道:“苏府虽说不算大,但如今老爷不在了,这么大的家宅自然是有贼人惦记着的,小姐还是快些想想办法将孙姨妈救出来,到时候跟着孙姨妈回临州也好,在这鹤都只有小姐一人,太危险了。” 苏念安吃着板栗,想了想道:“嬷嬷,苏府的地契银票都拿过来吧,我们要长远规划下了。” * 苏念安查看完了苏武全的所有银票地契,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的父亲大人是真没钱。 地契收上来的租金也不多,账目也很乱,家里没有贤内助管着,这凡是接手过银子的或多或少都扣了些钱。 但苏念安现在也没有计较的心思,她将那金额不一的银票都收好,说道,“我前一阵子差人去打听了,听说鹤都府尹家的那位公子特别喜欢听说书,每日都会去岳云斋听上三四个时辰。” 习嬷嬷瞪圆了眼睛:“小姐,你这是要……?” 苏念安笑:“当然是去求府尹大人家的这位公子帮忙了。” “怎么才能求得他帮忙呢?” “自然是投其所好啊。” 苏念安拍拍手,对樱桃说道:“院外守着的小厮哪个是机灵的?帮我喊进来。” 樱桃越发不明白小姐在想什么,但也只得听话的前去喊了熟悉的庭伟,庭伟也就才十五六,稚嫩的一张脸却看着很油滑,苏念安给了他一两银子道,“这个先是赏你的。” 习嬷嬷咋舌,小姐怎么挥金似土,随便赏人都是一两,这样下去苏府那点家底哪够撑多久。 庭伟接了钱,欢欣雀跃,给苏念安行了个大礼道:“小姐尽管说有什么要吩咐的,小的都去做。” 苏念安不急不慢的说道:“我要让你装扮成一个富商公子哥,就说是你第一次来鹤都,需要一些姑娘陪着应酬,想要鹤都当地的美人,所以去折枝楼租……”她回忆了一下暂时需要几个,而后道,“……租四个能说会跳不拘谨的年轻姑娘,记住是租不是买!” 庭伟乍一听到这个任务,只觉得很是奇怪,小姐是嫌弃家里的丫头不够用吗?但是怎么能去折枝楼那种青楼里买……不对,租姑娘呢? “至于价位嘛,你专门挑几个在折枝楼刚开脸的,或者接客比较少不太受欢迎的那种姑娘,相对要便宜一点,鸨母也舍得往外租。” 庭伟重重的点头:“小的明白了,小的一定把价钱尽力讲低一点。” 苏念安摆摆手道:“行,那你就先去办吧——对了,这个事谁都不要说,说出去了的话……我就把你给阉了。”她眼珠子一瞥,冲着庭伟笑眯眯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威胁多瘆人。 庭伟离开后,苏念安简单吃了几口饼便换了身衣服出门了,习嬷嬷在门口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只觉得姑娘大了,心思也愈发难猜了。 苏念安去的地方就是岳云斋,鹤都有名的说书客栈,或有来鹤都的异乡人,或有闲来无事的人都喜欢在这叫上一壶酒和几叠干果瓜子,听着说书先生讲故事。 苏念安一进岳云斋,迎面便是一个小二笑脸相迎:“这位姑娘是住宿呢还是简单吃顿饭呢?” 苏念安冲他一笑:“我是来找府尹公子齐公子的,劳烦小二带我过去。” 小二迟疑了下,但见着姑娘淡定的模样,怕是真的认识呢,因此便领了苏念安上二楼雅间,路过一楼,只听着那说书先生身旁围了许多人,说了些什么,众人哄堂大笑,很是热闹。 行到一间房门门口,小二通报了声,只听着里面传来一个低哑不悦的声音:“哪个姑娘啊?爷我怎么不晓得今日约了人?……行了行了,进来吧。” 小二开了门,苏念安一进去,便见着一个软塌上躺着一个身穿青色锦袍的男子,一个小厮正跪在一旁给他捏腿,对面坐了一个说书先生手里捧着一本书,估计是刚停了下来,甚是好奇的看着苏念安。 榻上的少爷蹬了蹬腿,示意小厮别捏了,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一副怠懒没精神的样子,长相和气质都很是阴柔,皮肤白皙比姑娘家还细滑的样子,苏念安倒是没想到府尹公子齐邦业居然这幅样子,也有些愣了。 他双腿交叉坐在榻上,仰着头看着苏念安,而后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哦,别是特意找本少爷碰瓷的。”他挥了挥手,示意说书先生和小厮都先出去。 他眼睛眨了眨,睫毛长密像是一把小扇子,好看的很,说话的样子慵懒且不屑。 苏念安笑:“小女乃是鹤鸣书局监审部苏侍郎之女苏念安,今日来寻齐公子,是有事相求。” 齐邦业嘴角一撇,语气淡淡:“哦,有印象,前一阵子溺亡的那个苏侍郎就是你爹对吧?你嘛我也听说过,你在永安伯爵府勾搭瑞王和霍局长,还惹了公主不痛快……” 齐邦业眼珠子转了转,“还有什么来着,哦对,说你克父克母以后还会克夫婿……” 第十三回 投齐公子所好 苏念安心下有些惊讶,瞧了眼一旁的樱桃也是一脸震惊,看来最近忙着料理苏武全的后事,也没怎么留意外面的风言风语。 苏念安哂笑:“齐公子认得小女那便好——今日来寻齐公子,是由于小女的姨妈被误认为偷盗关进了衙门,小女如今无依无靠唯有这么一个姨妈了,还望齐公子能帮个忙,说句话,将我姨妈放出来。” 齐邦业听了觉得好笑:“爷我和你又不熟,凭什么帮你啊,别说给我银子啊,爷不缺钱。” 苏念安走上前,蹲在他面前诚恳的说道:“齐公子若是能帮小女,小女能给齐公子准备一个大惊喜。” 齐邦业瞧着苏念安那白软娇嫩的脸蛋,他克制了下上手捏一捏的冲动,只问道:“什么惊喜?” 苏念安神秘兮兮的道:“当然是投齐公子所好,准备了一个旁人想不到的惊喜给齐公子,讨齐公子的开心。” 齐邦业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其实在鹤都这些年听书逛窑子听曲都有些腻了,着实没什么新鲜的,虽说苏念安可能是故弄玄虚,但也算有个念想,因此他便道:“你把这惊喜给我看看,爷高兴了,就跟衙门的人说一声,放了你姨妈。” 苏念安笑:“素闻齐公子是个爽快人,只是小女准备的惊喜需要些时日,到时候小女会来请齐公子前去观赏,姨妈这些日子在衙门里,还望齐公子能放个话关照一下,不胜感激。” 齐邦业颔首,“好,我等你。” * 庭伟办事还是很靠谱且高效的,苏念安刚吃完晚饭,正在苏府的院子里来回走路消食,便听到樱桃跑来说道:“小姐,庭伟带了四个姑娘回府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苏念安一听,心上雀跃,甚至有些激动,她忙快步赶去前厅,手其实还有些抖,脑子里其实也在想,这样真的能行得通吗? 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胸有成竹,不能露了怯。她站在那四个风姿招展,身姿绰约的姑娘面前,沉着脸,轻声咳了咳,而后慢慢打量了起来她们。 四个姑娘都很瘦弱,也是鹤都审美所致,所以姑娘们都追求着盈盈一握的腰和平整的胸,而且即便是折枝楼这种地方的女子,穿着上也是较为保守的,和正常闺中女子看着却是没什么不同,但那开了脸的韵味和举手投足的风味,却也是闺中女子所没有的,而普通人家里的少妇也没有那个勾引人的味道。 庭伟站在一旁观察着苏念安的表情,生怕挑得这四位姑娘不合意,便开口道:“小姐,这四位依次是冰儿、琴霜、玉环、曼娟,都是小的精挑细选出来的。” 冰儿洒脱,琴霜文静,玉环大方,曼娟小家碧玉,性子都还干脆果断,庭伟觉着是符合小姐的要求的。 那四个姑娘一听庭伟自称“小的”,此时一副奴才的姿态,登时便奇怪了,那一身黄衣的冰儿瞪大了眼睛细声道:“公子不是说自己是方洲而来的富商吗?怎的把我们领来了苏府?还自称小人?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她这么一说,其他三个也是一副警觉的样子,蜷在一起瞧着苏念安。 苏念安轻声笑道:“这具体原由呢,暂时先不对你们说了,我只问你们,你们在折枝楼的日子过得好吗?” 最右边的曼娟眨了眨眼睛,而后低声道:“也就那样吧,还不是被人随意欺负的活着……” 玉环叹了声气:“日子嘛,怎么过不是过,两腿一张就来钱了,倒也方便。” 她这话说得直白,庭伟一听,怒斥道:“在小姐面前怎么说话的?这么没体统!” 苏念安摆摆手,笑道:“总归是以色侍人,还受着折枝楼里花魁们的挤压和新来姑娘们的争斗,我估摸着你们过得艰难,所以今日租了你们,也算是我一个想法,但若是效果好,你们就可以堂堂正正的靠着才艺挣钱养活自己了。” 琴霜孤冷的一张脸此刻有些松动,她狐疑的看着年纪轻轻的这个娇俏小姐,轻声问道:“敢问小姐,你让我们怎么做?” 苏念安认真道:“演戏。” 厅堂的人都没听明白“演戏”是什么意思,便听着苏念安接着道,“樱桃,今日先让厨房给四个姑娘做点吃的,再找两个伺候的丫头过去,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吧?领她们先过去吧——对了将我房中的那四本《惊鹊记》给姑娘们送去,各位姐姐,今晚一定要读完呢。” “是。”樱桃受命,便领着四位还在纳闷的姑娘先离开了。 苏念安松了口气,而后看着庭伟道:“你呢,换身衣服找个小厮,将父亲院子房间都打扫出来,要余出一个空地,足够四五个人活动的地方,贵重的瓷器摆件就都收起来吧。” 庭伟恭声道了个“好”,也便离开了。 灯火昏暗的前厅里,苏念安仰起头,许久才叹了口气,她觉得孤单的很,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她原想着好好当着苏武全的女儿,好好地写写小说开开馆子折腾一下,她就想没心没肺的过日子,谁想到变故来得太快,她觉得前面一片迷茫。 而如今,她只能先着手一步一步的推进她原就想做的,以证明她还在任性自我的活着。 * 次日苏念安起了个大早,坐在原本是苏武全的落云院里,昨日刚来苏府的四个姑娘赶来的时候,正见着苏念安坐在椅子上翻着《惊鹊记》那本书,她听见声响,抬起头看着她们,说道:“用过早饭了吗?今日事情挺多的,要忙一些。” 四人齐道:“吃过了的。” 只见樱桃和另一个丫鬟秋玉搬了一个木质衣架过来,上面的衣服不仅有女子穿的裙衫,还有男子的衣裤,奇怪的很。 樱桃对苏念安道:“小姐,都按着你说的准备好了。” 苏念安点头,站起身看了眼挂着的几件衣服,便道:“你们四个,《惊鹊记》都读完了吧?” 第十四回 惊鹊记 冰儿脆生道:“读完了的,故事很好看。” 那本《惊鹊记》讲的是一位富商家的老爷李生喜欢上了一个卖唱女名叫倩儿,他对她是一见倾心如同着了魔一样的喜欢,因此将她娶了回家当小妾,李生家的主母夫人和另外一个小妾私下里议论,有些嫉妒老爷对这个倩儿太过宠爱,李夫人只想着过一阵子新鲜劲就过了罢没当回事。 但过了两月,李生突然得了病,精气不足身体虚得很,李夫人怒骂是倩儿日日夜夜缠着李生,败坏了老爷的身体,要将她卖走,却发现倩儿消失不见了。李夫人因此也就只能专注于请郎中来医治李生,但李生一日比一日消瘦还咳血,嘴里还念着“倩儿”的名字,李夫人每日服侍他,且越来越妒恨倩儿。 谁能料到突然一日倩儿就回来了,告诉李夫人她寻到了一个失传已久的秘方,若是给李生服用就能起死回生,倩儿将药方给了李夫人,神秘一笑的离开。 但此刻的李夫人在面对救不救丈夫的问题上犹豫了,身旁是催促着李夫人快点抓药救人的小妾…… 经过深思熟虑,李夫人在药方里多掺了一味药,彻底毒死了李生,还嫁祸给了家中的小妾,从此以后偌大的李府家产全部归于李夫人。 最后的结局是,李夫人午夜梦回,听到窗外有喜鹊的叫声,推窗一看,竟然是倩儿,原来她是李夫人当年还在闺中时救下的一只喜鹊,这些年瞧着李夫人过得并不好,且李生隐隐还有休妻的念头,因此设了一个局让李夫人亲手了结李生。 …… 其实这个故事剧情很简单,但融合了当下纳妾成风宠妾灭妻的主题,卖的很好,男子也很爱读,尤其是李生和倩儿缠绵的那一章节,写得很是销魂含蓄,让人如痴如醉。 苏念安挑出四件衣服,走到四位姑娘面前,比对了一下,而后道:“冰儿你的样貌较端方,个子也高些,就扮演这故事里的李生吧,琴霜你瞧着沉稳,演李夫人没问题,玉环妩媚些,演倩儿正好,曼娟你就是那个小妾了——这是你们的衣服,之后排戏的时候穿这个。” 四个姑娘此时才略微明白苏念安要做什么,这个看着比她们小不了岁数的小姐看着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哪怕她们都觉得有些荒唐。 琴霜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苏念安带着她们来到苏武全的卧房,那里面原有的屏风和装饰的花瓶茶几全部都撤了,此时只有一张收拾干净整齐的床,还有卧室外间休憩的桌椅。 苏念安指了指床铺所在的里间和桌椅拜访的外间道:“《惊鹊记》里场景并不多,主要演戏场景我就用这两地,现在我们先对词,酝酿下感情,记住——要调动全身的动作和表情去演,仿佛你就是书里的那个角色……” 苏念安随意的搬了几个凳子聚在一起,示意她们坐下先每人熟悉自己的台词。 玉环随手翻着书,脸上有些倦怠,起了这么大早在这做莫名其妙的事情,真是滑稽,好不如回折枝楼接客肆意。 “台词……”她觉得这个词语也是很新鲜,看着冰儿和琴霜很是认真的样子,她问道,“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换上那个衣服演着书里的人,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们是被鬼怪附身了呢,要请法师给我们去去晦气呢!” 苏念安冷冷的盯着她道,“你既是我花了钱租过来的,想必鸨母也是允诺了到时要给你们钱的,你这样不当回事,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回折枝楼。” 曼娟伸手推了推玉环,示意她别不听话,若是就这样送回去,想必鸨母是要饿上她几日的。 只见琴霜那素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浮上一丝笑意,她望向苏念安,道:“我觉得甚是有趣,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冰儿附和笑道,一双明眸似乎盛了水:“大家都习惯了看故事听故事,可还没有人想过要演故事,照着书里的人物演上一番,着实吸引人呢。” 冰儿说完,拢了拢水粉的衣领,看似随意,实则有心的问了句:“敢问苏姑娘,我们这番演戏,是要给谁看呢?” 苏念安不动声色道:“你们先排着,之后正式表演那日,自然就晓得了。” 她越是这般神秘,冰儿和琴霜两个机灵的就觉得要表演给的人物必定是大人物,她们在折枝楼什么消息没听过,自然是听闻过苏家这位姑娘曾巴结过金尊玉贵的瑞王殿下,也痴恋过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霍大人,想必这番费心思,是要给瑞王或是霍大人看的吧? 那……若是她们演得好,能被两位大人都看中了,讨了去,岂不是飞上枝头了? 这样想着,她们立刻低着头仔细瞧着台词,牢记于心。 而玉环和曼娟则是在一边谈论着身上的衣衫质地还比不上折枝楼。 苏念安看着她们,自然晓得她们心里的盘算,内心有些无奈。 女人啊,真是最能做白日梦的生物了。 其实讲明白了要做什么,剩下的倒也很好操作,四个姑娘也陆续摸清楚搞明白具体要怎么做,冰儿和琴霜倒是进入状态很快,但玉环和曼娟就有些跟不上,总是背不下去台词或是对着话呢就笑场了。 苏念安暂且先不管这个,先把整个戏的台词全部对了好几遍,能顺畅的一幕接着一幕捋顺了,再去抓小细节。 这一日已经排了好几个时辰了,即便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几个姑娘也是满头的汗,苏念安却还是精力旺盛兴致勃勃的,她会亲自上前去教她们怎么演—— “老爷……你倒是说句话啊……”琴霜饰演的李夫人跪在床前,对躺在床上的“李生”嘶喊着。 此时苏念安喊了声“停”。 苏念安手持小说演绎到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段落道,“注意是声泪涕下,要哭出来,你要很伤心,你这就是干吼,太假了。” 第十五回 自生自灭吧 她又指了指在床上躺着的一动不动的冰儿道,“还有你,你不要像个死人一样没动静啊,现在你是患病了,你要在床上动一动,就是……” 她想了想,然后直接爬上床,躺在冰儿身边,闭上眼睛浑身颤抖着,头一会偏到左边,一会偏到右边,嘴里还大声念叨着:“倩儿……倩儿……” 冰儿:“……” 琴霜:“……” 苏念安表演完毕,又爬下了床,理着头发发型,边说道:“这都有十日了,你们还是这个水平,再这样下去,晚上天黑了我们也得继续排戏。” 琴霜站起身,抖了抖黏腻到身体的衣服,她的声音速来是冷冷的,“原是我们还不够好,接下来的日子必定努力排戏,不让苏姑娘失望。” 苏念安一听,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道:“你们也辛苦啦,先休息会吧。” 琴霜和冰儿这才放松下来,倒了点水喝着,苏念安则是走出了房间,站在廊下吹着爽风。 正舒服了一会儿,便瞧着庭院门口有熟悉的声音争执了起来,苏念安走了过去,见着樱桃和秋玉正拦着罗芝琳。 罗芝琳干瘦没劲,自然挤不进来,她一看到苏念安,一双眼睛里俱是怒火,她手指着苏念安,嚷嚷道:“苏念安,你好没良心!姨父才过世多久,你就把他的院子给清空了,不晓得从哪里搞来了几个野女人在房间里……” 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她虽是闺中女子,但也听说过有些女人会在一起做羞耻的事情,被发现了都是要浸猪笼的,没想到苏念安居然是这种人。 她继续又道,“我娘亲还在衙门里关着呢,这都半个多月了,也没见着有个消息能放她出来的!你不是说你在想办法吗?看来你就是嘴上框我罢了!” 她这么一通气呼呼的怒吼,头上的钗环都乱撞,发出琳琅声响,苏念安瞧着她的那蝶钗好看的紧,想着之后也去买一个。 她走上前,心平气和的道了句:“堂姐,我现在找的这几个女子就是我说的办法,你若是再这样叽叽歪歪吵吵闹闹的,那姨妈的事我还真就不管了,你就回你的临州找姨父,看他一个地方小官,能不能请得动鹤都府尹放人呢。” 罗芝琳一听,瞧着苏念安双手交叠抱胸,悠闲淡定的模样,脸色又白了许多,气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又听苏念安道:“你若是好奇我们几个女子天天在干什么,倒也可以来瞧瞧,可别再说些侮辱人的话了。” 罗芝琳半信半疑,带着身边的婢女径直进了院子,下午便坐在房内一角,瞧着她们在做些莫名其妙的动作,说这些听不明白的话。 苏念安能让罗芝琳进去瞧她们排戏,其实心里是有另外一层打算。 这些时日的排练,苏念安也在心里对这四个“演员”进行打分,冰儿和琴霜很是勤勉上进,表演上冰儿算是规整没什么错处,琴霜算是比较出挑,别看平日里冷若冰霜,但真的一进入状态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再加上她长得也好看,气质清幽,苏念安已经决定不管这出戏成不成,事后也是要将她买下来的。 而那戏份较少的玉环和曼娟,每日只是来背背台词装装样子,只有苏念安沉下了脸做生气样,她们才勉强能进入状态。 苏念安这几日一直在想方法怎么替换掉这两人,正好今日看到罗芝琳和她那个长相不俗的婢女,心下便有了解决办法。 这日排练结束,罗芝琳和那婢女已经就她们在做什么展开了一番议论,心下也估摸出来她们在做什么了。见着苏念安将那几个女子先遣走了,罗芝琳走上前,语气有些缓和,因着之前误会了苏念安。 “算是我今日说话难听了些,但我实在不明白,我娘亲还在衙门里,你们却在这做些不相干的事情!难不成,你们演着话本里的故事,还能把我娘亲给放出来吗?” 苏念安随意的用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喊了樱桃给她拿糕点吃,咬了一口桂花糕,又灌了好一大口茶,这才慢悠悠的说道:“你还真说对了堂姐。” 但苏念安并未说出是给府尹公子看的,她这个堂姐,攀高心思太重,若是附带着有别的小心思,苏念安还是不信任她。 罗芝琳瞧着她的眼珠子转了又转,话说了一句又没了下文,心下也晓得苏念安对她不算亲近,有什么打算也是不会掏心窝子和她讲的,便坐在一旁的梨木椅上,垂下眼眸低声道:“你不和我说明白,我只当你真有法子吧,姑且再等你一些时日,若是你这戏不再排了,我娘亲还没出来……” “苏念安,那你往后便一个人在这鹤都自生自灭吧,别想着还能随我娘亲回临州,让她帮你张罗好婚事!” 苏念安拿起碟子里最后一块桂花糕,听着罗芝琳放的狠话,只觉得好笑,对女子而言,婚事居然这么重要的吗?她要不要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 她此刻倒是不想和她计较那么多,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只打量着罗芝琳那浑身小家子气质和讲起话来莫名的尖酸,觉得很适合《惊鹊记》里面那个小妾的角色。 守在一边站着的婢女,长得甚是碧玉清纯,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没完全长开,但苏念安已经瞧中了她浑身的清澈感,虽然衣着简朴但却也掩不住的清秀。 婢女一抬眸,便看到了苏念安打量琢磨的眼神,心下一惊,她方才瞧着苏念安和那几个姑娘排练了半天,晓得她们是在做什么。她看到那个演倩儿的姑娘念起词来有声无气的,甚至有种冲动想自己上去念。 她这样想着,便直勾勾的回视着苏念安,眼中那快要飞出的欲念自然被苏念安捕捉的一清二楚。 “你叫什么名字?”苏念安俏声问道。 罗芝琳闻声,疑惑的瞧了过去,只听那婢女声音清脆的道:“奴婢名叫绿萝。” 第十六回 排戏 苏念安笑着望向罗芝琳:“堂姐,我排这个戏,也是为了救姨妈,正好有两个姑娘不是很适合,我瞧着堂姐和你身边这个绿萝就很合适,明天开始和我们一起排练吧。” 罗芝琳咀嚼了许久苏念安的话,才明白过来这是要她一个堂堂小姐去演戏,脸生怒意:“苏念安,你这是在侮辱我吗?” 苏念安放下碟子,“你若是不愿意,那边算了。” 反正演小妾的曼娟其实也还可以,若是只走了玉环一人,说不定曼娟还会用心点。 罗芝琳瞧着她无所谓的态度,心下又转了个弯,她能感觉出来排这个戏肯定有名堂,但就是不晓得究竟是什么。 若是……放下面子试一试,兴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瞧着苏念安那忙碌的样子,她应该也不是全为了娘亲吧? 罗芝琳思忖片刻,就在苏念安起身要回房休息时,叫住了苏念安,说道:“我明天,可以来排戏。” 苏念安头都没回,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 从罗芝琳同意来排戏开始,苏念安就让庭伟通知玉环和曼娟不用继续排了,原由是她们是替身角色,苏念安那边已经找到了正式角色。 玉环心中愤愤,刚化好的妆看着也不舒心了,将钗环卸下摔在桌上,怒道:“怎么?这些日子我和曼娟就是给琴霜冰儿她们两个当绿叶的吗?早说不用我们不就好了?现下是要如何?送我们回折枝楼吗?” 庭伟好声好气道:“我们小姐说了,既然是拿了银子租了整一个月的,那便没有先送回去的道理,您和曼娟姑娘在苏府好吃好喝的,等到时间到了,就和另外两个姑娘一道回去。” 玉环想了想,这也算是白吃白喝的在苏府待着还不用起早贪黑的演那什么戏,便也应下了。 一旁的曼娟听着也是不吱声的,她没什么自己的主意,一切都听玉环的。 落云院里的排戏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罗芝琳虽瞧不上演戏,但她饰演的小妾戏份少台词也不多,入了戏还是很上手的。 绿萝则更不用说,本就喜欢这么表演,演起来真是活灵活现,将一个喜鹊妖物演活了,比玉环演的要生动讨喜多了。 苏念安白天排戏,晚上还要在房间里写上两个时辰的小说,上次芸鹊公主说了,让她每月写完一本书,公主的指令不得不听,因着晓得这本书主要是给芸鹊公主看的,所以苏念安还特地将女主的人设就写成了芸鹊。 她得了空回味那天芸鹊公主为何对她不喜,想来想去就是书会的事情了,套入到她看了那么多小说和电视剧的原因,那一定就是喜欢的人在书会上,苏念安细细琢磨了下,猜测出来十有八九喜欢的是那个霍成萧。 因此男主便化用了霍成萧的人设。 这下芸鹊公主肯定会很喜欢,说不定开心了就不让苏念安写了呢。 * 时光飞逝,很快就到了和府尹公子齐邦业约定的日子了,苏念安原想着让庭伟直接送个帖子过去便好,可是庭伟听了,面色有异,苏念安看出来了他有话想说,便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庭伟道:“小姐,小的去送帖子也无妨,怕就是这出戏是在苏府演的,府尹公子来苏府,再怎么低调也会被有心之人发现,府里如今有小姐和罗姑娘,都是待字闺中的清白姑娘,若是……若是……” 他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苏念安自然晓得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念安沉吟片刻,庭伟说的不无道理,是她欠考虑了。 她惯常都是用现代思想想什么就做什么了,并未考虑其他,但若是齐邦业真的登门了,传出去的确不利于她以后在鹤都的声誉,不相干的倒是不打紧,关键是她以后还得扩充艺人呢。 她思索了一番,而后道:“那你就去和齐公子说,明日相约的地方就是岳云斋,酉时相见,正好请他吃晚饭。” “转告完了,拿着银子去岳云斋,要一间宽敞的房间,你照着落云院排戏的布置准备下,订下明天一天。” 庭伟心下明白,领了银子便出去安排了。 * 一间房内狼藉一片,满地的书本画卷,屋内点着沉香木,香味浓郁宜人。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慵懒的靠在榻上,手边还有一本没看完的小说,正是那本《金玉良缘》。 他方才收到的消息,说是苏侍郎家的小厮,让府尹公子明日前去岳云斋听戏。 屋内光纤晦暗,若是不注意,根本不会注意到书架旁还站着一人,一身黑衣,身姿笔挺,修长白皙的手正漫不经心的翻着一本书页都发黄的旧书。 齐邦业又翻开《金玉良缘》继续读,嘴上却说道:“霍大人,苏姑娘明日请我去听戏,你有兴趣吗?” 霍成萧浅笑道:“请的是你,我去做什么?” 齐邦业咧嘴一笑,皱了皱鼻子,坐起身道:“成萧,我说实话,这个苏念安,挺有意思的。” 他举起手里那本书道,“这本书,写得很不错,虽然不太对我胃口,但里面人物讲的话,真是有趣——这么好玩的姑娘,喜欢你?”末句尾音上调,明显的质疑和遗憾。 霍成萧挑眉:“喜欢我怎么了?” 齐邦业笑:“我觉着她那个脑子里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要是喜欢你,也太肤浅了。” 霍成萧走近齐邦业,将手里的泛黄书页摊开,皮笑肉不笑的道:“你私藏这本淫秽的图册,我若是告诉齐老夫人,你猜你今晚要不要跪祠堂静心思过?” 齐邦业:“……”他忘了,霍成萧是一等的腹黑。 齐邦业一把抢过霍成萧手里的书,一脸讨好的问道:“成萧,苏念安这个人……你很讨厌吗?” 霍成萧温和的俊颜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听到苏念安的名字,眼神有些冷。 “不讨厌,我谁也不讨厌。”他看向齐邦业,“你很闲?明年春闱再考不进,齐大人就要将你调到州县去磨砺两年了。” 他说完便离开了,今日是齐老太太说厨子新研究了几道菜,想让他来吃顿饭,很久没见了。 霍成萧从小父母双亡,虽明面说是在宫里长大的,但其实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齐老太太也抱着他养过一年,把霍成萧也当成亲孙子看的。 他面上速来都是平易近人的微笑,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怎么可能讨厌一个小女子呢? 齐邦业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霍成萧讨厌人还需要理由吗?可能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只要不对他的胃口,他就能暗戳戳的给你使绊子,真是阴险至极的伪君子。 第十七回 演戏 次日下午,各位整理妥当后,苏念安便带着四位“演员”坐着马车去了岳云斋。 行至岳云斋,和上次苏念安来时相比,这日的岳云斋十分安静。 岳云斋的老板亲自来接见的苏念安,咧着八颗牙齿笑容满面的招呼一行人进店。 苏念安跟着老板进店,瞧着店内一个客人也没有,小二们都在擦着桌椅,难不成在大扫除? 苏念安问道:“今日岳云斋不做生意了吗?” 金老板回道:“苏姑娘昨日不是来包场了吗?图个清静,所以今日岳云斋全都为苏姑娘一人服务!” 苏念安想着估计她给银子的时候给多了,原本想着是包个间,谁晓得原来是包场的价钱。 可跟在后面的庭伟却是一头雾水,昨儿个来包间的时候,掌柜的还嫌钱少了,不给包大间,他费了好些口舌才讲下来的,今个儿怎么就变了个说法呢? 正说着呢,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傲慢的男声:“怎么?今儿个不给爷我服务了呗?” 众人闻声皆转身望去,除了苏念安,皆是吃惊的表情。 而那掌柜便连忙过去恭迎,嘴上高声道:“哪能啊,不管岳云斋开没开店,只要齐公子来了,那怎么着都得将公子伺候舒服了才是……” 只见齐邦业一身青衣华服,青玉束冠,上次相见还阴柔的面容此刻在白日光线下只看着要俊美许多,身型瘦削,整个人有着异样迷人的魅力。 苏念安的大脑此刻飞速转动,想着该怎么能引诱这位公子成为手下艺人,到时候鹤都的女子们都该迷上他了。 几个姑娘虽说吃惊,倒都算是镇定,冰儿和琴霜在折枝楼天天和男人打交道,看到齐邦业,打量着是个贵官公子,绿萝是个胆小的,低下头不再多视,唯有那罗芝琳,瞧着他富贵的气质和俊美的容颜,便整个人失了魂一样, 齐邦业瞧着面前这些女眷,委实有些讶异,行至苏念安身旁,低声问道:“听个戏,你怎么还喊了这么多姑娘过来,怎么?难不成担心我对你做些什么?” 轻佻无礼。 苏念安仰着脸冲他假笑:“齐公子,有空在这胡乱猜想,不如让小女赶紧为公子呈上今日的惊喜吧。” . 苏念安选在酉时这个时间,实则深有用意。 落霞云飞,血橙的霞光顺着敞开的窗户照射在房间内,伴随着清冽的晚风,让人心生悲寒之意。 房屋内的摆设分成了两处,以屏风为界,一边是桌椅摆设,作堂厅之用;另一边则就是一张床一个凳椅,案几上的白瓷瓶中插着几枝桂花,散着清幽的香气。 齐邦业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到那几枝桂花,眉毛挑了挑,岳云斋才不会就插几个桂花放在里面呢,也太过于没审美了。看到苏念安在一旁对着四个姑娘嘀嘀咕咕的也不好开口嘲讽。 他堂堂鹤都府尹公子,此刻坐在房间门口,身后就是紧闭的房门。方才一进房门,苏念安便遣走了小厮和婢女,吩咐掌柜给拿了些干货零嘴来,给齐邦业搬了个椅子和桌子,好声好气的对他说了句:“齐公子稍等,小女去和演员们说几句,马上就开始,您先喝点茶水吃点东西。” 齐邦业翘了个二郎腿,无奈道:“坐在这门口……也太随便了吧?” 苏念安转了转眼珠子:“我们这戏,两个场景切换的,临时安排比较简陋。要不……” 齐邦业:“?” 苏念安:“要不齐公子站起来看也是极好的。” 齐邦业:“……” …… 但齐邦业不是个计较的人,他虽然嘴上总是“爷”的霸道自称,但实际不拘小节,苏念安今日搞得样式也很新奇,他更不会摆谱了,因此便安静的坐在门口喝着茶吃着干果。 没过一会儿,苏念安便也搬了个椅子坐在齐邦业一边,抓了把瓜子笑嘻嘻的道:“开始了齐公子,这出戏啊名为《惊鹊记》,想必齐公子是读过的。” 齐邦业点头,他的确读过。 只见着圆桌处坐着两个梳着妇人髻的姑娘,打扮稳重面容清冷好看的那个便是琴霜了,身旁的一个穿着艳丽的干瘦女子便是罗芝琳,她不知为何脸有些红晕。 只见琴霜站起身,便开始了角色的自我介绍:“妾身名叫方莲,嫁给李生已有三年,第一年,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第二年,吵吵闹闹他纳小妾,第三年,他远去四国写信告知妾身……又要纳妾,妾身心有妒意却无能言表。”一番介绍完毕,便是站在一旁拿着帕子哭了起来。 紧接着便是罗芝琳饰演的第一个小妾的自我介绍,也是一番独白的形式,她有些紧张害羞,但总体无伤大雅,重头戏不是她。 此时齐邦业已经停止了吃干果的动作,而是专注于盯着目前两个女子的对话,正是《惊鹊记》里开篇两个女子哀怨的对话。 “夫人!万万不可让老爷纳妾啊,听闻那女子只是个卖唱女,保不齐是个残柳之身,有辱李家风雅啊——”“小妾”躬身劝说着“李夫人”。 李夫人眉头紧皱,有厌烦和犹豫,正思索着,只瞧着屏风后一身男子装扮的冰儿饰演的李生,领着绿萝饰演的倩儿此刻登场了。 冰儿是方脸,长相端方,个子又高,束发束胸穿上男装俨然还真像是个丰毅男子,绿萝身子娇小,一副楚楚可怜的娇羞样,让人心生怜爱之感。 一番念词自我介绍再加上四人齐登场的对话,可谓是精彩绝伦惟妙惟肖。霞光四照,四人的移动和表情变化更是清晰可见,还带有种要生变故的悬疑感。 紧接着李夫人和小妾退场,屏风敞开,齐邦业的视线随着李生和倩儿移动到床边,两人坐在床边缠绵的说了些话,还有些暧昧的动作,紧接着床帘拉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夜幕正悄悄降临,突然床帘拉开,倩儿声音低哑诡异的呼喊着:“快来人啊——老爷不省人事了!” 另外两人再登场,窗外有寒蝉鸣泣,乌鸦啼叫,正是苏念安想要呈现出的声感体验。 一场戏,剧情跌宕起伏,随着夜色渐浓,屋内只掌了少许几盏灯,剧情和气氛也愈发诡异恐怖,齐邦业两眼盯得发直,速来慵懒的身体此刻却是背脊挺得笔直,即便他晓得那小说是什么故事,可是经过真人的饰演,气氛的渲染,体验还是极佳的。 终于中央只留下李夫人一人,她侧身坐在椅子上,低声满足的说了句:“如今……李府可全都归我一人所有了,哈哈——哈哈哈哈——” “呼——”李夫人将身旁的灯吹灭,说明这此场戏已经正式演完。 第十八回 惹人喜欢 齐邦业还坐在那眨着眼回味着,苏念安却先说了句话:“齐公子,这房间太暗了,我们去隔壁细说吧。” 齐邦业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激动地说道:“好好好,自然自然!” 这可比听说书先生讲故事有趣多了,新奇刺|激,太舒服了! 打开门,苏念安给樱桃和庭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催促演员们换完衣服赶紧过来。 * 苏念安让小二上了最好的北湖茶叶,茶叶扁平茶香清单,喝起来却微甜,这是苏念安在古代最喜欢的茶叶,也挺贵的。 屋内灯火通明,全然不似方才表演的房间那般暗沉,齐邦业此刻也没那么激动了,但心下还是很好奇。 他喝了一口茶,便盯着苏念安那微笑却又疏离的表情,愈发觉得有趣,像谁?有些像霍成萧那个家伙。 “齐公子,今日小女给你的惊喜,可还满意?” 齐邦业点头:“自然是满意的。” 苏念安暗暗舒出一口气,继续问道:“那小女姨妈那件事,不知能否将此案翻成错案,将姨妈放出来呢?” 齐邦业的手在茶盖上摩挲,眯了眯眼睛瞧着苏念安,她那略微肉感的脸白里透红,表情不曾有变,但是双手交握着使了劲,都能看出一只手的手背被握得通红。 姑娘家的还是紧张着呢。 实则上次苏念安找他的时候,他就去鹤都府去问了这桩案子,案子简单,想翻就能翻,齐邦业虽天天不务正业,却也晓得这位临州来的孙姨妈之所以在衙门关了这些日子也不见有人捞出去,无非就是苏侍郎身亡,苏念安一个女子,在鹤都无权无势的,还真动不了这个案子。 世上之人眼皮子都浅,齐邦业无奈的叹了口气,倒也是帮着在牢里交代了下,孙姨妈的日子过得也不算难熬。 齐邦业不再吊着她,说道:“案子简单,今儿个回去我就帮你料理好,晚上你的孙姨妈就能回府了。” 苏念安听闻,这才真的冷静下来喝了口茶水,她从今日一早开始就分外紧张,深怕这种表演看起来像过家家,入不了齐邦业的眼,到时候惹得他拂袖而去那便更加糟糕了,万幸结果是好的,孙姨妈总算能够出狱了。 苏念安倒不是真的对孙姨妈有什么感情,只是她想通过这件事证明,没有了苏武全,她是有能力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的,可以想办法解决问题的。 她放下茶盏,琉璃般的眼睛谢意真挚,她道:“小女谢过齐公子,小女欠齐公子一个人情,往后若是齐公子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我若是能帮上,尽管开口。” 齐邦业靠坐在椅子上,只是随意一笑,他可是府尹公子,好友是鹤鸣书局的局长霍成萧,他有什么好需要一个小小女子帮忙的,但这份心意他诚然受了。 他想了想,问道:“方才那处戏,独白和一些台词,都是你改的吧?我听着,原作里并没有出现过。” 苏念安笑:“对,更改的地方都是为了能够让观众一眼就了解人物,或是解释前因后果关系的,和小说里不一样。” “你果真有才,找了这么几个女子演了这一出戏,只是我若是想看些别的戏,怕是没有了吧?” 苏念安无奈的点头,如实回答道:“这一出戏,还是我加急找人排了一个月才有的,演员都是我堂姐和家里的丫鬟。” 齐邦业听了,眼神有些飘,似乎在想些旁的。 苏念安已经瞧出来他对这戏的事情及其感兴趣,她早就想好了,若是今日表演顺利,那就说服齐邦业来入股,齐公子在鹤都,虽说旁人不常见到,但大多是听说过此人专好小说画本,喜好俊美漂亮的人和物,彻彻底底的审美型人才。 再加上他本人长得就俊美,苏念安更是想怂恿他一番。 “那个……”苏念安犹豫的继续说道,“其实还有两个演员,是我从折枝楼里租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齐邦业的反应。 果然,齐邦业一听,瞪圆了眼睛望着苏念安:“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去折枝楼租……青楼女子?!啧啧啧。” 不知道是该感叹她的眼光呢,还是该称赞她的粗条呢。 “我将今日的女演员们请出来,再和齐公子细说一番我的想法吧。” 苏念安此时狡黠一笑,拍了拍手,就见着樱桃领着方才演戏的四个姑娘走了进来,一眼望去,各有各的美感。 唯有那罗芝琳,一双不算灵动的眼睛从入门就盯着齐邦业,她方才在外面问了一番,才晓得原来这位齐公子正式鹤都府尹家的嫡子齐邦业,老天爷如此给她赏脸,竟让她和这等身份的公子有了缘分。 冰儿和琴霜都是务实的,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给齐邦业请了安,绿萝则是瞧着主子罗芝琳那没见识的样子,心生鄙夷,齐邦业是好,可那又真有什么用呢?直觉告诉绿萝,那位淡定自若的苏姑娘才是抱大腿的奔头。 她只乖巧的请了安后,冲着苏念安讨好一笑,真是惹人喜欢。 苏念安对她印象很好,因此也回了个笑脸。 齐邦业看着立在面前的几位姑娘,由于戏服还没换,齐邦业都有印象,只是出了戏,各个姑娘身上的气韵都恢复如常,齐邦业只觉得有趣又神秘。 印象最深的是这个扮演李生的冰儿,此刻略微有些扭捏局促,齐邦业冲她赞赏的笑了笑,说道:“演得好!方才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女子!” 齐邦业今日来没有带小厮,自然身上也没带碎银,于是便从腰带上解下一个挂饰,是个小玉佩,齐邦业虽是个男子,却极其喜欢买一大堆装饰品,头上束发的簪子每月每天都要不重样的,因此腰带间的玉佩,家里就更是多了去了,对他来讲,便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 齐邦业直接将那枚通润的玉佩递给了冰儿,说道:“演得好,爷我就要赏!” 苏念安的眼珠子转了转,似有思量。 第十九回 想法是好 眼见着冰儿就要收下,绿箩看出了苏念安的想法,大着胆子便对齐邦业说道:“齐公子,苏姑娘曾对奴家们说过,一出戏若演得不好,在场的所有演员都有责任,但若是一出戏演得精彩极了,便也不是哪一位最出彩,而是大家都相互配合的功劳……奴家想着,冰儿姐姐演得的确是好,可奴家也斗胆想要赏……” 齐邦业一愣,立马看向这个伶俐的姑娘,眼神清澈还很稚嫩,也难怪,看着年纪顶多也才二八,年纪小便无所畏惧,齐邦业也没有生气,只是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说道:“倒也是,今日我身上没那么多赏赐,只给了冰儿这位,只怕你们都要心里不爽快的,可不能离间了你们。” 苏念安此时笑道:“齐公子真是考虑周到又大方,我代替这几位演员提前谢过齐公子了。” 齐邦业随意的笑了笑,他对苏念安道:“明日我让家中小厮亲自上苏府,每人都有赏。” 苏念安连忙道:“齐公子太客气了,原本就是小女排这出戏要求齐公子帮忙,怎么还能让齐公子破费呢?” 齐邦业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又姿态慵懒的坐回在椅子上,问起了方才的事:“你方才说你找姑娘们排戏,除了是想求我帮忙,还有别的用意,说来听听?” 苏念安笑容大方,原本今日出门时还有些紧张,但如今见着齐邦业的反应,她心里有了些自信,便没那么忐忑了。 她说道:“小女和齐公子一样,颇爱看话本小说,偶尔也会听听说书,但看多了听多了,却又总觉得乏味,小女便琢磨着,不如将话本里的故事让人演成戏,开一个戏馆,让大家交钱来看戏,和说书不一样的是,话本里的场景人物都会尽量还原,甚至还可以在演戏时加上音乐……于是小女便试了这么一次,齐公子方才也看到了,虽然还很粗陋,但其实观看体验还是很不错的。” 齐邦业扫视了下这四位姑娘,眯了眯眼,说道:“你从折枝楼里租女子,这么一出小戏就拍了月余——苏姑娘,想法是好,但是你想过盈利堪忧吗?” 苏念安递给樱桃一个眼色,樱桃便将四位姑娘带了下去。 罗芝琳眼见着齐邦业夸了冰儿,且自己的婢女绿箩竟然胆大包天的和齐邦业说话讨赏,还有,明明是她们演戏出了风头,怎么齐邦业就跟苏念安说着悄悄话,很是赏识她的样子? 罗芝琳出了房间,本该随着樱桃带去卸了妆换身衣服的,但是越想越生气,抬手就给身后的绿箩一巴掌。 罗芝琳低声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演了出戏就以为自己得脸了吗?” 到底罗芝琳还是个主子,饶是冰儿和琴霜想替绿箩求情,也不好开口。 绿箩跟在罗芝琳身边服侍这些年,其实一直隐忍小心,眼下挨了一巴掌,心里有气,但却还是连忙跪地认错,哀泣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不敢了,小姐别生气……” 罗芝琳却还是不依不饶,想到苏念安和齐公子单独谈话,她很是不舒坦,又联想着方才齐公子没多看自己一眼,更是又打了绿箩一巴掌出气。 樱桃在一旁瞧着,对罗芝琳更是鄙夷,长相一般,家世也平常,脾性倒是挺大,她家的苏小姐都没有这样大的脾气,更别说当着这些人的面打骂婢女了。 樱桃还是上前扶起绿箩,又小心翼翼的对罗芝琳说道:“罗小姐,莫要气坏了身子,天黑了夜凉,还是快些去更衣吧。” 罗芝琳这才收手,前去更衣。 * 而包厢的室内,待人都出去了,苏念安才跟齐邦业说了她预想的盈利模式。 苏念安道:“齐公子的确是思虑神速,排戏从雇人且到吃穿用度,再到道具场景,都是一笔支出,但是我们的演出,是按照场次和人头收费的,若是按照一天三场,每场二十人,三十人,甚至到百余人不同人数,不同座位进行收费,长此以往下去,盈利其实不难。” 齐邦业听着,脑子里也勾勒出了这样的一个场景,他又问道:“若是这样的话,演出的戏目必定是时常更换,且就来回这么几个演员,观众也很快就不买账的。” 苏念安眼睛晶亮,这正说到了她搞戏的最中心环节——造星。 苏念安道:“齐公子,我今日给你看的只是四个临时演员,我的预想是,真要到了戏目售卖表演,演戏的演员必定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所以需要大量的招人、培养、考核,这样合格的演员多了,戏目也多了,每日售卖戏目时,还可以根据不同演员,不同戏目来进行售票,观众的选择多了,生意自然就会更好。” 齐邦业本就是个喜欢新鲜玩意儿的纨绔子弟,一听到苏念安各个环节都考虑的有鼻子有眼的,拍了拍大腿面,笑道:“这样说来的话,小爷我还真有些期待。” 苏念安估摸着也该说出她的算盘了,于是她叹了口气,很是遗憾的道:“这个想法是好……然而,齐公子也知道,小女的父亲逝世不久,小女一个人操持着苏府,再加上前一阵子还有盗贼夜晚偷盗,家底其实很微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实施这个想法。” 齐邦业看着苏念安那圆润可爱的脸上覆着了一层哀伤,又听着苏念安说这个想法受限于银子,心里立马就跟着遗憾起来了。 齐邦业脱口便道:“这有何难?只要苏姑娘保证之后能给我排出一场又一场精彩又好看的戏,小爷我有的是钱支持你!” 苏念安的脸上立马阴转晴似的笑了起来,起身给齐邦业行了个礼,她说道:“小女谢过齐公子的支持,小女保证,若是此事行得通,以后我开的戏馆,齐公子通行无阻,想看什么看什么。” 她笑着,眼神里有一丝得逞。 由于天色已晚,苏念安毕竟是一个闺中未嫁的姑娘家,樱桃适时的在门外问了一声:“小姐,罗小姐一行已然更衣好了,让奴婢来问问小姐您什么时候下楼。” 苏念安道:“现在就走。” 她又转过身,和齐邦业礼貌的道了别。 齐邦业挥挥手,说道:“苏姑娘,以后有需要,来岳云斋找我即可。” 他看着苏念安清丽的背影离去,鼻息间还游荡着丝丝茉莉花香,莫名其妙的笑了出来。 第二十回 她在给你下套 齐邦业正痴痴得笑着,突然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声:“她在给你下套,你居然没看出来。” 齐邦业一愣,只见着这个房间的屏风后突然走出一个男人,一身黑衣,气度不凡,他背着手,眼神调侃的看着齐邦业。 齐邦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你个霍成萧,原来今日这岳云斋是你包下来的,我说那苏姑娘哪里有这个手笔舍得包下一整个楼,啧啧啧。” 齐邦业又想起来上回霍成萧在他家的说辞,调笑道:“上次我让你来看戏你不来,结果今日自个儿偷摸着来了,方才她们演戏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吧?哼,你干嘛总小人行径?光明正大的和我一起看,苏姑娘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霍成萧淡淡的睨了他一眼,说道:“吃了我?笑话。” 霍成萧掀袍入座,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悠悠的说道:“阿业,齐大人若是知道你的钱是这么挥霍掉的,怕是要断了你的银钱了。” 齐邦业闻言,立马心下一惊,他坐在霍成萧对面,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霍成萧道:“苏念安为何不排戏给你父亲齐大人看?为何偏偏选着你,来求她姨妈的事?” 齐邦业自信的笑道:“因为我风流倜傥平易近人——” 触及到霍成萧嘲讽的眼神,齐邦业声调又小了下去,垂头道:“你是想说,她找我……目的不单单是救她姨妈。” 霍成萧喝了一口茶,缓缓道:“你还不算太笨。” 齐邦业眼神飘忽,想到了方才苏念安跟他说的真切信任的话语,便也明白过来这小妮子从头到尾打得什么主意了。 齐邦业道:“她这是早盯上了我这么个财大气粗好忽悠的,给她钱开戏馆!” 霍成萧淡淡道:“我方才瞧着,你不是很乐在其中么?” 齐邦业脸上有些尴尬,佳人在前,他难免也随着苏念安所说勾勒着戏馆的样子,便也一时上了头。 只是现下再细想想,好像的确不太靠谱…… 齐邦业心烦的摇着扇子,这话已经放出去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左不能人家姑娘到时候来要银钱求支持了,他又说话不算数了,传出去的话,他这个鹤都府尹公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况且……苏念安这个姑娘,其实挺有意思的,千金难买他乐意,就算一笔一笔的钱打了水漂,齐邦业觉得若是能跟苏念安熟稔起来,倒也……还不错吧? 他这样的心思,霍成萧收入眼底,将茶盏放下,沉声道:“苏念安若真是下定决心要开戏馆,你那点零花钱可不够她使的。” 齐邦业心里有些慌张,到时候若是苏念安来找他要钱,而自己却拿不出手,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齐邦业忙问道:“骑虎难下,成萧,你说怎么办?” 霍成萧道:“齐大人给你的钱,你还是自个儿用吧,若是苏念安来找你支使银两,你便让她来找我。” 齐邦业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起来,冲霍成萧挑挑眉,说道:“我素来知道你这人腹黑,但却不知,你什么时候看上了人家苏姑娘——” 霍成萧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说道:“你的精力若是不放在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上,想必那科考早已上榜了。” 齐邦业:“……” 霍成萧的神色更加严肃,表情森冷,他警告着齐邦业道:“苏念安的事,你最好少沾身,莫要让你齐家卷入不该有的纷争。” 齐邦业这才收敛起玩笑之意,他自小和霍成萧交好,霍成萧虽说冷了些闷了些,但待他确是极好的,就像是兄弟一般。 听闻霍成萧这样提醒自己,齐邦业即便想不明白,也晓得,霍成萧并不是什么看上了苏念安,而是怀疑苏念安的行为是有什么用意。 如今东鹤虽说太和清明,但太子迟迟未立,皇帝体弱多病一直强撑着,朝廷上还是党派纷争明显,风云诡谲。 齐邦业只爱吃喝玩乐,并不喜欢朝堂争斗,人心算计,便也收了心,想着下回遇到苏念安,还是避着些吧。 而霍成萧未将心中疑虑说明,也正是因为还没有证据。 但他对苏念安此人,的确是很怀疑。 一个花痴肤浅的女子,突然性情大变至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在自家父亲苏武全死后,却能如此冷静详细的琢磨开戏馆。 这等人多眼杂的地方,苏念安想要开,料想一定是要给什么人打掩护吧,比如那折枝楼,表面上是个青楼,实际上那鸨母是宫里瑞王殿下的人。 那苏念安若是真要开一个戏馆,她背后的人,又是谁呢? 霍成萧喝完一盏茶,便起身离开了,齐邦业跟上去,笑嘻嘻的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太和楼吃顿晚饭?” 霍成萧颔首:“你请客。” 齐邦业:“……” . 苏念安完全不知,在霍成萧心里,她已经是个危险分子了。 苏念安只是心情很好,好到晚上回苏府用晚膳,又多喝了一碗丝瓜鸡蛋汤。 夏天天气热,唯有晚风凉爽些,苏念安让丫鬟们将餐桌都搬到了院子里,点了灯笼烛火,好不惬意。 她又没什么架子的,连带着让冰儿琴霜一同用膳,冰儿琴霜还有些讶异,但耐不住苏念安让她们坐下来吃,便只好入了座。 但罗芝琳从在车上就板着一张脸,绿箩也是低着头瑟缩着,樱桃小声的将这对主仆在岳云斋的事情都悉数讲给了苏念安听,苏念安有些无语,但想想也是人家的婢女,怎么打骂也轮不到她说什么,便就当作不知情好了。 罗芝琳原也要来和苏念安一同用晚膳的,但是瞧着苏念安的庭院内居然挤了那么多人,实在是荒唐! 罗芝琳站在门口,说道:“苏念安,姨父不在了,你便这样没有规矩了吗?居然跟……跟她们一同用膳?” 苏念安道:“罗芝琳,你要是饿呢,你就来跟我们一起吃,你要是不饿呢,那便回你的房间洗洗睡觉,你是我堂姐,我俩是平辈,你又不是我长辈,怎么惯会数落我做事的?” 第二十一回 赏 罗芝琳并未想到苏念安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下人,还有那几个青楼女子的面,就这样对自己说话,气得脸都涨红了。 她刚要继续说些什么,苏念安夹着鸡腿,微微仰着下巴说道:“念在你是我堂姐的份上,我一直都没说,但你若是继续这么趾高气昂的,我就不给你留面子了。” 罗芝琳迈着碎步进了庭院,饱含怒气的说道:“呵,你倒是说啊!” 冰儿和琴霜对视了一眼,对于这种姐妹反目的戏码最为喜欢了,默默的坐在凳子上吃瓜。 苏念安道:“你娘亲,也就是我那位姨妈,是自己见财失德,被人家尚书夫人抓到把柄,扭送到到大牢里去的,我为了姨妈,求了严侯爷和严编撰,又舔着脸去求了齐公子,磨破了嘴皮子才想到排戏的法子讨齐公子高兴,又每日辛辛苦苦起早摸黑的帮你们排戏。” “如今总算求得姨妈被放出来,堂姐却半分谢意也没有,反倒在我苏府拿腔拿调——堂姐,姨妈平日里在家,没教过你要学会感激吗?” 苏念安忍了罗芝琳很久了,如今孙姨妈的事解决了,她也好挺直腰板来让罗芝琳的气焰收敛一下。 尤其今日在齐邦业面前,苏念安又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出来罗芝琳那双眼,都快黏在齐邦业身上了,她事后打骂绿箩,也是因为绿箩主动和齐邦业说话了。 罗芝琳被苏念安这么一通数落,面上突然挂不住了,她底气不足自然心虚。 但罗芝琳是个柔弱的女人家,她娘教过她,理短说不过人家的时候,就要撒眼泪,天下男人都吃这一套,在女人窝里也管用。 于是罗芝琳小脚一跺,举起手帕就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说道:“苏念安,你竟然这样说我娘亲,我娘亲可是你姨母,小时候可是也给你喂过奶水的……” 苏念安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她,只是拿筷子敲了敲盘子,说道:“大家快吃,待会就凉了。” 罗芝琳:“……” 没人理会她,罗芝琳便也哭不下去了,只是一甩袖就离开了。 绿箩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罗芝琳,想到了什么,对罗芝琳说道:“小姐,别伤心了,习嬷嬷已经亲自带了小厮,驾着马车前去鹤都府接夫人回来了呢,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吧。” 罗芝琳擦了擦眼角的几滴眼泪,感叹道:“娘亲回来,那可就太好了,姨父走了,她一个姑娘家的,还能不听姨母的安排吗?等她跟着我们回了临州,吃我家的粮米,我看她还嚣张什么!” 绿箩听着,却是觉得罗芝琳想得真简单,以她对苏姑娘这些日子的观察,苏姑娘可不是轻易就被人安排摆弄的主儿。 …… 凉风习习,苏念安觉得今晚最好吃的居然是这道凉拌木耳,一口气吃了一大碗。 罗芝琳走后,庭院便清静了不少,冰儿也是个爽快人,吃着菜,对苏念安说道:“明日我们姐妹就要回折枝楼了,说来,这些日子里,倒是比在折枝楼里伺候各种污秽不堪的男人,要幸福多了,奴家在这里,敬苏小姐一杯。” 她倒了一杯清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真挚。 苏念安和气道:“倒也不必这么客气,你们帮了我大忙,我也该给你们些赏的。” 原本回来的路上,苏念安便已经让樱桃提前准备好了。 樱桃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布袋递给冰儿和琴霜,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碎银,按照小姐所吩咐的,赏赐给碎银,一则是心意到了,二则是担心别人瞧见眼馋又来偷盗。 冰儿和琴霜先是推脱,苏念安说道:“收下吧,表现的好就该赏,不然以后谁都当我是好糊弄的。” 苏念安又笑道:“明日你们走的晚些,齐公子还要差人来送赏呢。” 琴霜淡淡的笑,说道:“都是苏小姐的主意,才能让奴家和冰儿明日能得到齐公子的赏赐,这样……奴家和冰儿就又能快点攒够银两,给自己赎身了。” 苏念安闻言,没接她的话茬,只是又吃了口木耳,对秋玉说道:“今日这个凉拌木耳是哪位掌厨的?” 秋玉脆生生的回答道:“回小姐,今日是梁师傅掌厨,他原是北秦人,这凉拌菜,属北秦人做得最好吃。” 苏念安道:“做得好,待会记得给赏。” “是。” …… 主仆之间的对话,让琴霜的眸子黯了黯,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用完晚膳,冰儿和琴霜便也要回房间洗漱歇息了,小厮在前面提着灯笼,冰儿想问些什么,但看了眼前面的小厮,还是忍住了。 直到回了房间,冰儿才悄声问道:“琴霜,你且和我说说,你为何要在苏小姐面前提赎身的事儿?” 琴霜坐在梳妆台前摘下了头上的环钗,沉声道:“你我在折枝楼里都是受着鸨母冷落和花魁们的欺凌,我寻思着,苏小姐似乎是想要将演戏这个事儿做成一门生意的,便在她面前提了句赎身的事儿,想着苏小姐会不会主动要帮我们赎身,买了我们,但苏小姐并未理会我……” 冰儿坐在琴霜身边,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苏小姐,瞧着年纪不大,却是个很有主意的主儿。” 琴霜道:“我正是瞧着她有胆识有主见,才想投奔她的,但她似乎并未有收了我们的意思。” 冰儿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往好事上想,便安慰琴霜道:“无妨,左右都是要混下去的,你我都是浮萍,飘到哪儿算是哪儿吧。” 两人又聊了会儿回到折枝楼的打算,却突然,门外传来急切的拍门声。 “冰儿!琴霜!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这熟悉的声音,便是玉环了。 冰儿不耐烦的叹了口气,起身开了门,便见着玉环和曼娟走了进来。 玉环张口就道:“听说苏小姐赏了银钱,我和曼娟左等右等,也不见你们来讲我俩的赏钱送过来,难不成——你们是想独吞了吗?” 第二十二回 美女怎么可以打架呢 苏念安吃完晚饭,就连忙让人送了热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她洗澡的时候不喜欢下人在一旁伺候,于是樱桃便只是在屏风外守着,没忍住,便问道:“小姐,您要不要洗快点?孙姨妈估计一会儿就被接回来了。” 苏念安拍了拍水面,说道:“她回来她的,我洗我的。” 樱桃道:“如今小姐无父无母,唯有孙姨妈这一个亲戚,若是……小姐不恭敬些,孙姨妈心眼儿小,怕是到时候小姐的婚事,孙姨妈不会尽心给小姐撑腰。” 苏念安知道樱桃是为自己考量,但她着实没想着要讨好孙姨妈,反而,她现在心思有些烦躁,想着孙姨妈这次被放出来,肯定会把算盘打在苏府的家产上。 苏念安的原身是个十八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如今占据这个身体的灵魂却不是,互联网社会让苏念安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可以说是琢磨得很通透了,况且前些日子和孙姨妈相处下来,苏念安有理由推断,孙姨妈在狱中听闻苏武全的死讯,便已经打上主意了。 救她是一回事,但防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苏念安也明知道孙姨妈马上就要回府了,故意多泡了一会儿,慢吞吞的穿衣干发。 . 接孙姨妈的马车停在了苏府门口,习嬷嬷扶着孙姨妈进了府院,只见着罗芝琳立马就泪涟涟的迎了上来,喊道:“娘亲——!” 孙姨妈也上前抱住罗芝琳,罗芝琳闻到了母亲身上由于在狱中待了太久而沾染上的腐臭味,微微侧了侧身,说道:“娘亲受苦了,女儿已经让人给您备好了热水,您快去好好沐浴一番吧。” 孙姨妈发髻都乱得不成样,衣服也脏兮兮的,紧紧拉着罗芝琳的手,母女俩往庭院里去,孙姨妈一边愤愤又委屈的说着:“我被冤枉这些日子,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每日吃食都是冷饭冷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听闻你姨父的噩耗,我还以为再也出不来了呢……” 罗芝琳也哭着道:“娘亲,女儿实在是无能,若是女儿姿色无双,早就能寻得侯府高门嫁了,有得势的夫家,也不用母亲在牢狱里吃苦月余。” 听闻女儿这样自责的话,孙姨妈甚是欣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这样懂事,为娘的倒也没白养你,没白疼你。” 罗芝琳擦了擦颊边的眼泪,带着母亲去沐浴,沐浴完毕又让人端来了餐食。 孙姨妈许久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婢女一将羹汤菜肴放在桌上,孙姨妈就狼吞虎咽,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的吃了起来。 正吃着,就隐约听到有人在争吵的声音,孙姨妈不悦,问了在外守着的绿箩:“怎么回事?苏府没有主事的了,下人们大晚上的就这么没规矩的吵架吗?” 绿箩道:“奴婢去瞧瞧,再回来回禀夫人。” 绿箩一走,罗芝琳便说道:“娘亲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我那堂妹来看你,真当是没规矩没良心。” 孙姨妈此刻囫囵一通,饿意消退了,便也想到了这个,不满的说道:“这个苏念安,真当是以后要好好教导她。” . 但其实苏念安也是打算去看望孙姨妈的,只是刚擦干头发换好衣服,秋玉就急匆匆的跑过来通报:“小姐,不好了!玉环和冰儿打起来了!” 苏念安:“……” 苏念安站在廊下,叹了口气,而后披上件墨绿荷花纹斗篷,让秋玉带路,前去查看。 苏念安到的时候,玉环正捂着左脸嘤嘤的哭泣,指着冰儿骂道:“你个贱蹄子!私吞我的银钱,你等着!我是可以去官府告你的!” 冰儿则是掐着腰,瞧着她的脸庞,看起来是没什么损伤,只是那发髻乱的像是鸡窝,苏念安猜测,应该是被玉环薅了不少头发。 荧黄的烛光中,房间内挤进来不少看热闹的婢女小厮,苏念安微沉着脸,她这些日子,一贯也不会责罚众人,但此刻却也是心生不悦了,冷声道:“都在这看什么看?看热闹也不拉架,这儿是苏府,又不是街头巷尾,心里都没点数吗?” 这若是传出去,她苏念安连一个苏府都管不住,更别说以后开戏馆了。 婢女小厮们一听,便垂着头认罚:“奴婢知错。” “小的知错。” 苏念安道:“这么晚了,都下去吧。” 看热闹的下人都退下了,苏念安瞧着房间里的这四个女子,琴霜和曼娟都站在一旁不做声了,瞧着也并未参与打架。 苏念安无奈道:“美女怎么可以打架呢?” 玉环率先开口告了状道:“小姐,我和曼娟也是您找庭伟租来用的,我们和冰儿琴霜都是一样的,只是表演的不好,才没有前去演戏,近日听闻您给了我们赏钱,只是冰儿琴霜两人竟然将我和曼娟的那份私吞了,我这才来找她们索要,不曾想……冰儿不给,还动手打我!” 苏念安坐在椅子上,敲了个二郎腿,手支着脑袋,听着玉环申诉完,见着冰儿又想分说些什么,便一个眼神递给她,让她闭嘴。 苏念安道:“玉环,你听谁说的,那赏钱是给你们四个的?” 玉环的眼珠子转了转,支吾道:“我们四个是一同租来的,赏赐自然也是一同的……” 苏念安冷笑一声:“你也知道你们四个是一同租来的,那你和曼娟怎么落了队,没一同认真学演戏,最后只能让我堂姐和丫鬟替了你们呢?” 玉环理亏,这一阵子的确好吃懒做过着舒坦日子。 苏念安继续道:“那银钱,是我专门赏给冰儿和琴霜的,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苏念安都这么说了,玉环还能说什么,只是不甘心的瞪了一眼冰儿和琴霜,想着等明日回到折枝楼,有的是法子整她们。 苏念安瞧出来玉环的歹意,也看出了琴霜投射来的希冀,但苏念安只是低垂了眼,慢条斯理的拢了拢斗篷,说道:“你们明日就回折枝楼了,也该早点休息了,往后说不定,我还需要让人去折枝楼租你们呢,倒也不必这个时候就撕破脸了。” 她这话一放出来,玉环就愣住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懊恼。 若是以后还有这样不伺候男人,在苏府里有吃有喝的神仙日子,她今日就不该为了这点碎银,给苏念安不好的印象。 第二十三回 见孙姨妈 苏念安说完该说的,便起身离去了。 琴霜瞧着苏念安窈窕圆润的背影离去,心里不禁猜测着,苏小姐这似乎是想利用她们,也是利用折枝楼。 但具体,琴霜也并不太想得明白。 …… 苏念安刚走出这个院落,便瞧见提着灯笼站在面前的丫鬟绿箩。 昏暗的灯影下,绿箩更是娇小玲珑,苏念安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绿箩行了个礼,恭敬道:“回苏小姐的话,我们夫人正用晚膳,听闻有争吵声,便遣了奴婢来查问究竟是何事。” 苏念安了然,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女人家的一些争执——不过姨妈既然已经回来了,我正好要去看看她,你在前面提灯带路吧。” 但绿箩却并未立马带路,而是眼含水光的看着苏念安,说道:“苏小姐,奴婢有话想跟您说。” 夏夜虫鸣声点点,苏念安靠近了些绿箩,说道:“你说。” 绿箩怯生生当中鼓起了一点勇气,这是她能够给自己抓住的唯一机会了,她一定不能错过。 绿箩道:“苏小姐,近日的排戏,奴婢是真的很喜欢,奴婢觉着,若是苏小姐以后还需要演员,奴婢还想能够帮的上苏小姐的忙,只是……奴婢是罗家的奴才,若是之后跟随我们罗小姐回了临州,怕是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奴婢心生一点奢望,想求苏小姐,能不能找罗小姐,把奴婢给要了。” 苏念安一听,微微有些怔愣,她的确是对绿箩有些好感,年纪不大,长得也灵动好看,关键是人也聪明,不仅聪明还上进,的确很难得。 但苏念安又想到了和绿箩一样想法的琴霜冰儿,苏念安只觉得肩头有些重。 绿箩也是不想伺候脾气不好的罗芝琳,被打骂的日子当然比不上在苏念安跟前演戏服侍的日子,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谁不懂呢。 可是苏念安并不是无脑的圣母,她要考虑苏府的开销,还要规划未来,不可以现阶段就随随便便的收人。 苏念安只好先说道:“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但是绿箩,你要明白,你是我堂姐的贴身婢女,我开口要人,实在是于理不合。” 绿箩自然明白的,只是她哀求道:“奴婢晓得的,奴婢没有强求的意思,只是想求苏小姐,若是以后有机会,苏小姐可否能想着点奴婢,把奴婢给收了,奴婢这辈子都会为小姐您奉伸伺候,绝无二心。” 苏念安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 绿箩感激的笑,给苏念安又行了一个大礼,接着便提着灯笼带着苏念安前去见孙姨妈。 . 苏念安刚一进孙姨妈的庭院,便见到孙姨妈和罗芝琳站在廊下,正等着她呢。 苏念安曲膝行了个礼,说道:“给姨妈请安,姨妈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若有不适,甥女这就让习嬷嬷出去请大夫来给姨妈诊脉。” 孙姨妈咳了咳嗓子,拿起长辈的威严来,说道:“我身子无妨,不用请大夫。” 苏念安道:“那我便放心了,姨妈可要早些休息。” 她客套了一番就想离开,但罗芝琳却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娘,你瞧堂妹,说了没两句就想走,一点也没把你放在眼里。” 苏念安无语,这里是我家,你们是客,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不成? 苏念安忍不住想,她没穿越来的时候,孙姨妈一来小住,苏武全为了清净就躲在鹤鸣书局,原身性子柔软老实,一定没少被这对母女欺负。 孙姨妈一听罗芝琳的话,心里的哀怨便又涌上心头,况且她这些日子在狱中也的的确确在想苏府的事情,苏武全死了,这个苏念安孤身一人,也就只有依附着自己了。 不然的话,哪家人会愿意娶她?女人的终身大事何其重要,若是没有娘家撑腰,苏念安就算以后嫁了人,也会被婆家收拾。 于是孙姨妈昂了昂下巴,严肃道:“念安啊,我倒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功夫去睡觉,只是有些话要同你商量的。” 苏念安甜甜的笑,说道:“姨妈请说。” 孙姨妈叹了口气,很是遗憾痛心的样子,她说道:“念安,你父亲意外溺水走了,姨妈也没能帮你好好操办丧事,全靠你和琳姐儿两个未主过事的姑娘家操办,姨妈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母亲。” 苏念安道:“姨妈不用自责,是我父亲命薄,世事无常,谁有能左右得了呢?” 孙姨妈点点头,没曾想反倒被苏念安安慰了一句,着实有些没料到,她必须得要把话语权拿回来。 于是孙姨妈招了招手,说道:“念安,你进来,姨妈单独和你聊聊。” 苏念安闻言上前,樱桃秋玉就守在门外,罗芝琳也想进屋,但孙姨妈也没让她进,只说道:“你在外等着罢。” 罗芝琳有些不太情愿,但也没说什么。 苏念安进了房间,坐在椅子上,孙姨妈倒了一杯茶水,也坐在一旁,面上柔和慈祥,甚至还亲切的拉过苏念安的手,说道:“念安,如今,姨妈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还是姑娘家,总要有人为你以后的事情操心张罗的,我听习嬷嬷说,苏府前一阵子都曾闹过偷窃,鹤都人多,坏人自然也多,你一个姑娘家,若是继续一人住在鹤都,就算有小厮奴才,也都不是真的体己的。” 苏念安顺着她的话音问道:“那姨妈觉着,念安该如何是好呢?” 孙姨妈就等着她这样主动的问,连忙说道:“我思来想去,觉着你跟着我和琳姐儿回临州是最稳妥的,这么大的苏府,找中介商,左右十天半个月儿的就能卖出去了,卖出去的钱……还有你父亲留下来的地契银票,你还是都放在姨妈这里,有我来替你保管,姨妈肯定不会动你的,只是你还年少,莫要胡乱花了,放在姨妈这里,等到你出嫁,这都是你的嫁妆,姨妈不会少了你的。” 苏念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将孙姨妈握住的手抽离出来,捧过茶水,慢慢的喝了起来。 第二十四回 少为我操心 孙姨妈一个活了几十年的妇人,还能看不出来苏念安眼里的思量和防范吗? 但身为长辈,最会用亲情道德来绑架人,孙姨妈不会就这么放弃苏念安手里的那些地契银票。 就算苏武全清水衙门这些年,他留下来的银钱,也够孙姨妈拿去放印子钱了,苏念安又不是一年两年立马就嫁出去了,只要她还未嫁,孙姨妈就一直可以拿着这笔钱坐等着收利。 再说了,苏念安一个姑娘家,到时候克扣她点嫁妆当收养她的伙食费住宿费,苏念安又能争论些什么呢。 于是孙姨妈沉了沉声,语气有些重,说道:“念安,你母亲可是我亲妹妹,姨妈是不会坑害你的,我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现在外面的人,无亲无故的,谁又会多关心你,为你好呢?你也别跟姨妈见外,回了临州,你和琳姐儿在我心里就是一样的,都是我膝下的女儿家,我不为你们好,还能为谁好呢?你姨父也是个好人,也不会亏待你的。” 她挑了挑眉,试探问道:“嗯?念安,你倒是说句话呢?” 苏念安微笑道:“姨妈,您是我亲姨妈,我自然是相信你对我好的。” 孙姨妈一听,眉开眼笑,以为苏念安这是想通了,心里喜悦的很。 然而苏念安紧接着又说道:“可是姨妈,念安早已及笄,也不是懵懂少女了,父亲身逝,我不可以就这样将苏府卖掉,这里是娘亲和父亲一起住过的地方,也是我自小长大的府邸,念安舍不得离开。” 孙姨妈有些急躁了,这丫头怎么就不听劝呢? 孙姨妈问道:“好,那这个苏府不卖,你就跟着姨妈回临州好了,若是以后想念你父亲,偶尔回来小住月余也行。” 总之,先跟着她回临州,要把银票地契都上交给她,那就是最好了。 苏念安摇了摇头,说道:“姨妈,我想得很清楚,我不想给您添麻烦,我有习嬷嬷照顾着我,还有这些奴才,况且鹤都里我也是有些熟人的,姨妈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念安也觉得,她若是一个长辈,便也不会为难小辈了。 但孙姨妈本心便不是从为了苏念安着想出发的,所以一听苏念安这样冷静的拒绝自己,便怒从心头起,站了起来,难以理解的问道:“熟人?有用吗?你姨妈我还不是被关在鹤都府里一个多月,琳姐儿和我说,你父亲官场上的人,谁也没帮忙!” 她叉着腰,很是中气十足的说道:“念安,你对姨妈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不起临州,看不起你姨妈家?是,你姨父只是个地方知府,我们知府怎么能比得上你们苏府大,还有这么多丫鬟小厮都是你一个人使唤,念安,你可要拎清楚,若是我真的带琳姐儿回临州了,你一个人在鹤都受了欺负,连个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念安放下茶盏,瞧着孙姨妈越说越气恼,自然是她的算盘没打成,便说道:“姨妈,我话说的也很清楚了,我很清楚我的决意,姨妈少了为我操心,也少些劳累。” 苏念安并不打算跟孙姨妈说什么在鹤都认识的人,只是将话说得果决一点,孙姨妈气一气便好了,正好也可早点死心。 苏念安站起身,娇憨的圆脸上是得体的笑,但那双灵动的眼里却是复杂深邃,苏念安说道:“姨妈想想,若是念安没点本事,又怎么能让您毫发无损的就被鹤都府尹大人放出来了呢?” 孙姨妈脸色一变,这桩事情的缘由,罗芝琳还没细细跟她说清楚呢。 孙姨妈此刻的确说不出什么来,落了下风。 苏念安道:“天色已晚,都快到子时了,姨妈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 罗芝琳在外都听到后来母亲的声音,只觉得苏念安真是不识好人心,见到苏念安出了门,冲她“哼”了一声。 苏念安没理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是用木梳梳着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对母女,不说感谢,反而还总想着要苏念安讨好她们? . 而孙姨妈那边,明显是晚饭吃得太撑了,苏念安离开后,她便叫了琳姐儿,仔细询问了苏念安是如何将她救出鹤都府的。 罗芝琳一说到这个,那就可生气了,将苏念安租青楼女子,连自己和绿箩都去给她排戏,演给鹤都府尹公子齐邦业的事情,都说了清楚。 但罗芝琳也编排了不少她自以为的,她说道:“齐公子相貌俊美,人也亲切温柔,但演完戏,苏念安不让女儿和他见面,只让我们去换衣服,自己却和齐公子共处一室,聊了好久呢!” 孙姨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不愿意和我回临州,看来是想一个人攀上高门啊!” 罗芝琳突然有些脸红,她说道:“娘亲,我们要不要在鹤都多住些时日,那齐公子明日还会差小厮来给赏赐,往后的日子,我估摸着,苏念安还会时不时的与齐公子联系……” 当娘的还能不知道罗芝琳想什么么,但孙姨妈打量了下罗芝琳,虽然她没见过齐邦业,却也觉得鹤都什么样的美人都有,自家女儿这般干瘦普通,和苏念安比起来,都略输一筹。 可孙姨妈也不想失去能和鹤都府尹结亲的机会,便说道:“那就多住些日子,苏念安那个黄毛丫头,难不成还能赶走我们吗?” 罗芝琳喜不自胜。 . 苏念安这一夜并未睡好,原以为给齐邦业看了戏,孙姨妈被放了出来,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的,谁知一夜间每个人各怀心思,让她好是烦心。 天还没大亮,苏念安就想起来,芸鹊公主罚她写的小说还没写完呢。 苏念安叹了一口气,眼睛酸涩,但也还是爬了起来。 本来随身婢女都是要在苏念安寝房屏风外值夜的,但是苏念安觉得那样太劳累了,便就不让她们值夜。 所以此刻卧房内只有苏念安一人,苏念安自己起来磨墨铺纸,开始继续写书。 第二十五回 挤兑 写了好几个回合,苏念安只感觉到了天光大亮,鸟鸣声阵阵,她将烛火吹灭,将窗子打开,正好就看到端着水盆来伺候她洗漱的樱桃。 樱桃笑道:“小姐居然早就起来了?” 她走进房间,苏念安的手背手心都是黑墨,正好净了净手,樱桃奉上干毛巾,苏念安擦干,问道:“今早还是不去厅堂用早膳了,省的又和姨妈堂姐争执起来,你让厨房小厮,将早膳都送到各院里去吧。” 樱桃应声道:“奴婢待会就去传达。” 但苏念安刚刷牙洗脸完毕,樱桃正要去厨房传膳,绿箩便已经来通传,说是孙姨妈喊苏念安去厅堂用早膳,正等着呢。 苏念安皱了皱眉,说道:“这苏府,怎么成她说了算了?” 绿箩面色尴尬,只是低声说道:“可能是夫人起得早……” 苏念安对镜梳妆,随便扎了一个发髻,淡淡道:“我马上就到,你回去吧。” 绿箩告退,樱桃也觉得有些可气,对苏念安说道:“小姐,孙姨妈和这个罗小姐,什么时候走啊?” 苏念安对着镜子瞅了瞅,说道:“亲戚嘛,走不走自然要靠自觉,不过瞧着这架势,孙姨妈是想留在苏府跟我耗着了。” 苏念安琢磨着,也不仅是想跟她耗着,也是想顺便继续帮罗芝琳张罗婚事。 罗芝琳肯定将齐公子的事情也跟孙姨妈说了。 樱桃想了想,说道:“没关系,左右苏府也是小姐您的,耗着就耗着呗。” 苏念安站起身,无奈的说道:“就怕她不光是耗着,还想管着。” 不过还没到那一步,苏念安打算就先这么过着,只要不作妖的太厉害,苏念安还是会给这门亲戚一点面子的。 . 苏念安前去厅堂用膳,孙姨妈见着苏念安,便脸带笑意的批评她,说道:“念安,你一个姑娘家,要起早才行,不能这么懒,以后嫁了人了,若是一大家子都等你一个,是要被婆家嫌弃的。” 苏念安敷衍的点点头,说道:“姨妈教训的是。” 她坐下来,便开始喝粥。 罗芝琳还是吃的少,见着苏念安喝了一碗粥,又喝了一碗豆花,然后又开始吃包子,只觉得她的胃口实在太恐怖了,孙姨妈也瞧见了,又说道:“念安,如今都是以瘦为美,你这身量着实有些壮硕了,吃饭不减量怎么还加量了呢?我瞧着比一个月前又吃得更多些了,以后可不好相看夫家的,你该学学我们琳姐儿,用膳从来不会超过一碗。” 苏念安弯着眉眼笑,但嘴上还是吃着自己的,也没觉得被孙姨妈说了这么一通就不吃了。 习嬷嬷此刻也过来了,她年纪大了,昨晚奔波了一通,早上便起的晚了些。 习嬷嬷也听到了孙姨妈一早上对自家小姐的数落,明里暗里都是在贬损苏念安,心下不悦,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苏府里拿架子。 于是习嬷嬷进来,行了个礼,便对苏念安说道:“小姐最近操劳过度,着实累着了,好些天没用早膳了,今日可要多吃些,养养精神。” 她还顺带着又给苏念安盛了一碗豆花,说道:“老爷虽然不在了,但苏府的吃食还是随便小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小姐明日想吃什么?老奴让庭伟出去给你买。” 这话虽是宠溺着对苏念安说的,却是当众在打孙姨妈的脸,挤兑她这个做姨妈的不心疼外甥女,苏府还能少了吃食吗?容得下她一个外人在这嫌弃主人吃得多? 苏念安笑道:“我想吃东街铺子那家的麻球和油条,还有牛肉粉丝汤,多加辣子。” 她今日还要写一天的书,顺便也该研究研究该怎么招募到演员。 她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成。 习嬷嬷扬声应道:“好,明日早膳一定能让小姐吃到。” 罗芝琳也反应过来自己母亲被挤兑了,正想说些什么,赵管事的就前来通禀,说是鹤都府尹家的齐公子差了小厮来送赏。 孙姨妈一听,连忙起身说道:“快请人家进来啊!还通传什么!” 苏念安也吃饱了,起身吩咐下人说道:“将这桌上的碗筷都撤了吧。” 苏念安又对秋玉说道:“齐公子差人送赏,你去把冰儿和琴霜也叫来吧。” 樱桃道:“是。” 下人们动作麻利,又上了茶水,没一会儿,冰儿和琴霜便过来了,她们今日本就要准备回折枝楼的,所以早就熟悉打扮好了,一直在等着苏念安通传。 两人一来厅堂,孙姨妈便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和不屑,还用帕子掩了掩口鼻,似乎是嫌弃她们身上的脂粉味道。 冰儿轻声“哼”了下,昨晚她们也问了府中的下人,知道了这个孙姨妈和罗芝琳是什么来路,不过就是小门小户仗着人家苏念安的父亲身逝,赖着不走了。 紧接着,赵管事便领了那小厮过来,小厮没想到这么多女眷都在这专门等着他,有些意外,规矩的请了个安,身后带来的随从端着四个木盒走了上来。 小厮道:“苏姑娘,我们家公子说了,戏演得极好,赏自然也是要称得上这出戏的。” 四个木盒都是分配好的,罗芝琳接到手,迫不及待的就打开瞧了一眼,里面是个苏绣的扇子,触感极好。 冰儿和琴霜的分别是玉佩和玉簪,价值也不菲,齐公子赏赐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不值钱的玩意儿呢。 绿箩也接到了赏赐,但她不敢打开,便只想着先收进袖袋里,回去等休息了再看。 罗芝琳斜眼看着绿箩,伸手道:“你的赏物拿来,我看看。” 苏念安闻言,眼神暗了暗。 绿箩咬了咬唇,但还是递给了罗芝琳。 罗芝琳打开来,见着里面居然是一对金镶玉的耳坠,这是四份赏物里最值钱也最好看的东西。 绿箩瞧见了,心里也是一颤,想到齐邦业那俊美的面容,齐公子居然会这样费心,给她这样一份赏物。 但此刻这幅耳坠在罗芝琳手里,绿箩晓得的,只怕是拿不回来了。 第二十六回 您人真好 苏念安也看出了绿箩的失落,但瞧着罗芝琳捧着手里的木盒左看右看也不像是要将那对耳坠还给绿箩的意思,便对小厮说道:“你们家齐公子可真是会行赏,赏了半天,也没给我准备什么。” 小厮笑道:“齐公子说了,苏姑娘求了您姨妈的事,如今孙姨妈也好好坐在您这儿苏府了,便也就不给苏姑娘赏物了。” 苏念安笑道:“齐公子真是七窍玲珑心,一点也不含糊——辛苦你跑一趟,赵管事,将这小厮好生送送。” 小厮行礼告退,随着赵管事离开。 绿箩听着苏念安方才故意和小厮说的话,立马意会过来了,膝盖扑通一下冲着苏念安跪下了,感激涕零的说道:“苏小姐,奴婢何德何能能让齐公子送这么贵重的赏物,左右奴婢是罗府的人,为了夫人去演戏都是应当的,受不起这等大礼。” “苏小姐为了我们家夫人出狱,费了好一番功夫,日日排戏陪练,奴婢替主子给苏小姐磕头拜谢。” 她连连磕了三个响头,磕的孙姨妈脸上都挂不住了,捏着帕子忍耐着。 苏念安扶起她道:“你是个好丫鬟,不必这样隆重。” 但绿箩又道:“奴婢是个下人,受不起齐公子此等大礼,奴婢愿意将这幅耳坠献给苏小姐,以表达奴婢的谢意。” 这番话说出口,冰儿和琴霜都想给她鼓掌,看戏一般的看着罗芝琳身子都僵了,捧着手里的木盒,如同捧了一个烫手山芋。 自家丫鬟居然没有给主子留面儿,不过说辞倒也巧妙。 若是放在平日里,苏念安肯定是要拒绝的,但现下这场面,苏念安也不想让罗芝琳得了这副耳坠,便笑道:“那我便收下了。” 苏念安直接从罗芝琳手里就拿过了木盒,还笑道:“呀,这耳坠是上回我去宝钗楼瞧见的那一对,只可惜价格太昂贵,求爹爹都舍不得买,没想到今日居然这种机遇能得到。” 罗芝琳气得拿起扇子就说道:“天儿热,我回房休息去了。” 她经过绿箩的时候,狠狠的踩了一脚,隐忍着怒火道:“还不跟着?你还想着换主子不成?” 绿箩的脚被踩得生疼,但也不敢怠慢,步伐怪异的跟了上去。 孙姨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也不好说什么,绿箩方才那一番话,都已经替她谢过苏念安了,于是孙姨妈便道:“日头上来了,这厅堂坐着着实热,我回房休息了。” 苏念安笑道:“姨妈慢走。” 孙姨妈一挪地儿,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冰儿和琴霜拿了赏物,也该告辞了,便说道:“苏姑娘,我们也该回折枝楼了,再晚点,就真的太热了。” 苏念安道:“嗯,还是庭伟送你们回去。” 冰儿和琴霜告辞后,苏念安将木盒合上,递给樱桃,低声说道:“抽空了,找准时候,将这耳坠还给绿箩。” 樱桃接过,看着苏念安道:“小姐,您人真好。” 苏念安大剌剌的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也觉得我人挺好的。” . . 蝉鸣阵阵,苏念安还是没能控制住困意,睡了一天。 这样宁静的日子,持续了三五天吧,苏念安吃好喝好,写给芸鹊公主的话本,也写的差不多了。 而与此同时,严景止差人来传话,说是苏念安的那本《金玉良缘》已经刊印发行了,鹤都的各个书商店内都已经开始售卖了。 传话的那个小厮,手里还提了十来本印刷好的《金玉良缘》,笑道:“这些是鹤鸣书局给作者的样物,苏姑娘想送人也方便。” 苏念安笑了笑,让樱桃接过那一捆书籍,由于高兴,苏念安还让樱桃掏了两粒碎银,赏给这个跑腿的小厮,说道:“大热天的,通传不容易,去买两碗凉茶喝吧。” “小的谢过苏姑娘。” 苏念安摇着扇子,只觉得心情开心极了,由于这是古代,新书销售的入账到结算,这个阵线都能拉长半年甚至一年之久,但鹤鸣书局不愧是四国里办事效率最高的机构,考虑到作者酬劳接收过晚会影响生活,乃至于拖延新书创作进度,所以鹤鸣书局都是每月结算一次。 苏念安已经忍不住去幻想,她的这本《金玉良缘》会卖出去多少本,会挣多少钱呢? 若是第一个月就卖的好,那她开戏馆的想法,就可以更快的开展了。 . 这一日落日时分,苏念安坐不住,晚饭都不忙着吃,就带着樱桃去了旧时街。 苏念安一家书铺一家书铺的看着,鹤鸣书局当真是给面子,下发到了印刷机构,印刷机构又配送到各自合作的书铺,都将这本《金玉良缘》放在了店内最显眼的位置,保证每一个前来买书的客人都会多看一眼。 苏念安得意洋洋的离开了旧时街,今晚准备去太和楼吃一顿好的。 经过商业街的时候,苏念安又被卖各种手工摆饰的小摊给吸引了,驻足挑选了一番。 正此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苏念安!” 苏念安一回头,便瞧着一个戴着玉兔面具的女子,正颐指气使的喊她。 即便是戴着面具,苏念安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娇小玲珑一身傲气的,自然就是那位芸鹊公主了——她并不是很想见到芸鹊公主。 只是她的穿着一看就是乔装打扮一番的,瞧着像是宫女的装扮,看来是偷偷溜出宫的。 而芸鹊公主旁边的那位,就更加让苏念安不想碰面的了。 霍成萧。 他戴着狐狸面具,靛蓝长衫,腰间是一条白玉腰带,挂着玉佩,光看装束是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斯文儒雅的书生罢,但他浑身散发着的那冷冽强势的气场,远远望着,苏念安都不寒而栗。 苏念安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却也感受到,霍成萧他在冷冷的盯着自己。 芸鹊公主见苏念安愣神,有些不耐,又喊了一句:“苏念安,本公……我叫你过来呢!” 第二十七回 怎么也想不明白 苏念安还是没有立马过去,而是慢吞吞的去了旁边卖果子的摊铺,买了三个杏子,付了钱,穿过路,带着樱桃,走到芸鹊公主和霍成萧的面前,递给他们,问道:“吃吗?” 芸鹊公主嘟了堵嘴,不悦道:“你竟然都不对我尊称?” 苏念安道:“这青天白日,人多眼杂的,你要我称你公主?给你行礼吗?” 苏念安欲要收回手里的杏子,却不料,一旁冷冷不做声的霍成萧伸手拿过一个。 苏念安:“……” 这个霍成萧,给她的感觉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芸鹊公主正觉着苏念安说的有道理,又瞧着她的成萧哥哥都接过杏子了,便也放下身段,不与苏念安计较,取过一个杏子。 苏念安问道:“公主唤我有何事?” 芸鹊公主道:“自然是瞧见你了,便问问你,上回在永安伯爵府,我让你每月写一本话本给我看,这都一个多月了,我也没收到你的话本,你可是将我的吩咐给忘了?这么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的吗?” 苏念安闻言,得体的笑了起来,说道:“念安自然不敢忘的,每日都有在笔耕不缀。” 芸鹊公主其实是方才买好了面具,发觉一旁的霍成萧望着远处没动身,便顺着霍成萧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苏念安的。 想到上回苏念安在永安伯爵府的书会上出了风头,芸鹊公主一直都记恨着呢,所以才把苏念安给喊到跟前,说起上回对她的吩咐,寻思着她若是没完成,便再罚她。 于是芸鹊公主便继续追问道:“那这一个月的可有写完?” 苏念安让樱桃从书袋里掏出一大卷纸张,上面都是已经干了的墨字,密密麻麻的,瞧着都眼花,苏念安笑道:“写完了的,今日出门,本想着去鹤鸣书局问问能否单独排版印刷一本,好献给公主翻阅,但不曾想,我顺路去了旧时街,一时忘了时辰的闲逛了起来,眼下也快落日了,便想着明日再去书局了。” 这话是真的不假,但之所以没去成鹤鸣书局,是因为苏念安高估了自己的脚力,上回她从鹤鸣书局去旧时街,是坐的马车,于是便觉得距离应该挺近的,但今日自己步行出来,逛完了旧时街,问了樱桃去鹤鸣书局怎么走,听闻要走上一个时辰,苏念安便泄了气,想着那就拖到明天吧,还是先去太和楼吃顿好的。 凡事要以吃为大嘛。 芸鹊公主听了这话,心里倒是舒服一点。 只是没想到一旁的霍成萧开了口,说道:“苏姑娘写给芸鹊公主的话本,也是打算想刊印发行吗?” 苏念安自然是想的,但是她开始先看了眼芸鹊公主,拍马屁的说道:“这个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这本是芸鹊公主钦点写出来的,自然是要芸鹊公主觉着好,想要旁人也都阅读到,才能送去鹤鸣书局审阅刊印吧?” 她讨好的冲着芸鹊公主笑,说道:“芸鹊公主,您说是吗?” 芸鹊公主赞同的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苏念安觉着她也不方便打扰芸鹊公主和霍成萧的幽会了,刚要开口说告辞,霍成萧便道:“公主,您方才不是说,想去太和楼用晚膳吗?这位苏念安苏姑娘,是太和楼的常客,不如让苏姑娘带我们一起去太和楼点餐,如何?” 苏念安心里咆哮,我什么时候是太和楼的常客了?太和楼很贵的老娘怎么可能经常吃啊?霍成萧你讲话有点依据好不好? 但她此刻也没有话语权,全凭芸鹊公主的心情,要不要带上她。 苏念安悄悄地观察着这两位,心里猜测,估计是霍成萧不喜欢陪芸鹊公主,实际上也是被迫打工,所以见着自己,一定要拉一个电灯泡,好让芸鹊公主别太黏糊他。 嗯,一定是这样。 苏念安以为芸鹊公主会拒绝的,但没想到芸鹊公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说道:“也好,我也无聊,正好看看苏念安你写给我的话本。” 苏念安强颜欢笑道:“念安谢过公主,能陪公主吃饭,真是小女荣幸啊。” 霍成萧走在一旁,听到苏念安这么言不由衷的一句话,面具后的薄唇微微勾起,不屑的笑了笑。 也不知这个苏念安,究竟是谁的人,对于接近芸鹊公主也这样惶恐躲避。 苏念安其实是觉得待会尴尬,她写给芸鹊公主的这个话本,就是为了讨芸鹊公主欢心,所以写了一个霍成萧这样的男主角,又写了芸鹊公主这样的女主角,若是待会当着霍成萧的面,芸鹊公主看着里面一些肉麻的玛丽苏桥段,也不知道是会高兴的夸奖她呢,还是会羞怒之下又责罚她。 况且……太和楼的菜肴那么好吃,和不熟的人吃东西真的好不过瘾哦。 苏念安就这样愁云满面的跟着芸鹊公主和霍成萧进了太和楼,左右是霍成萧掏钱,自然是进了一间雅阁,小二将菜单拿了过来,芸鹊公主递给了苏念安,说道:“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会点菜。” 苏念安假意的笑着,翻看着这菜单,心里忐忑了起来。 这一季的新菜品其实已经上市了一段时间了,饶是苏念安也都吃过了,瞧着芸鹊公主这泰然自若的架势,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偷溜出宫了,整个鹤都最高档的酒楼也就属这家太和楼了,所以苏念安估摸着,这些菜品,芸鹊公主也都是吃过的。 苏念安装作很认真的在思量,在酝酿着要点什么菜,但其实…… 她在心里已经将霍成萧给翻来覆去骂了一千遍一万遍了! 这个霍成萧,上回永安伯爵府的书会上,也是这样开口轻飘飘的就给她下套,让她硬着头皮去应对这等尊贵之人,说的不好,做的不好,都是要被皇子公主记住的。 苏念安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罪了霍成萧。 要说原身的苏念安也不过就是对霍成萧比较花痴些,有没有对他图谋不轨,他一个男人家家的,怎么还记恨上了呢? 小人!伪君子是也! 第二十八回 点餐 但此刻,苏念安也不能再在心中多骂了,她得想办法怎么点餐,能让芸鹊公主高兴。 其实不论古代还是现代,很多餐厅都会有隐藏菜单的,苏念安以前除了追星,最大的爱好就是各处探店了。 芸鹊公主见她盯着菜单半天都不吱声,有些不悦,说道:“你点个菜,怎么还会这样磨叽?” 苏念安笑道:“公主,我是在想,点那些菜,公主一定会喜欢。” 芸鹊公主哼了一声,说道:“太和楼我也不是没有吃过,还能有多喜欢。” 苏念安问道:“敢问公主,您喜欢吃甜口的呢,还是辣口的?” 芸鹊公主道:“我不吃辣。” 苏念安道:“那便好办了。” 苏念安郑重其事的清了清嗓子,指着菜单上,说道:“豉汁凤爪,萝卜牛杂,香菇炖鸡、蒸排骨,还有这个炒时蔬,脆黄瓜也来一道,记住了,这个凤爪呢,要多煮半柱香的火候,豆豉汁要兑些蔗糖水,这样口味甜而不腻。” “这个萝卜牛杂呢,记得要把白萝卜换成红萝卜,牛杂呢,只放牛肚,再记得放些牛腩肉,汤汁要熬到没有汤,这样菜里收了汁水才更香。” “香菇炖鸡就按你们的做法吧,但这个蒸排骨呢,换个法子,你们的排骨蒸的火候是不错,这次记得用酱油拌了糯米裹住排骨,蒸熟即可,不要多放盐,不然会咸。” “嗯……最后再来份鲜花饼和绿豆汤吧,大昏大肉之后解腻最好了——我点的就这些,霍大人还有什么想点的吗?” 小二快速的记了下来,又顺着苏念安的视线看向这位“书生”,只听着霍成萧说道:“我没有什么要点的,就按照苏姑娘所点,上菜吧。” 苏念安得意的将菜单递还给小二,咽了咽口水,哎呀,她都开始期待待会上来的菜还有多好吃了。 小二一走,芸鹊公主和霍成萧还是摘下了面具,芸鹊公主不愧是个公主,怎么看都是娇秀的美女。 而那霍成萧,的确是俊朗无双的一张脸,苏念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有美女帅哥,待会儿还有美食,真是太下饭了。 由于苏念安点的菜都需要不少时间去蒸煮炖,所以芸鹊便道:“苏念安,把你写的话本给我看看。” 苏念安只好将那一沓纸双手捧给芸鹊公主,芸鹊公主先是皱着眉头翻了翻,对苏念安的字做了一番评价:“你父亲苏侍郎生前好歹也算做是个文人出身,怎么你这个做女儿的,字竟然写的如此难看。” 苏念安:“……” 她一个现代人,自从高考毕业以后就不怎么拿过笔,每天敲键盘打手机键盘的,如今还得是用毛笔字写,能写的让人知道那是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正是因为她的字不太好看,所以她才会想着去鹤鸣书局找严景止,想着好歹用楷书印刷出来,再给芸鹊公主送去。 霍成萧就是个煽风点火的小人,他扯了扯唇角,垂眸看着那些成团的字,凉凉的说道:“心随意转,手由心动,笔从手势,字随人形,苏姑娘写的如此随意潦草,看来这话本,也只是心生不服,想着糊弄公主了事的。” 此话一出,芸鹊公主登时便有些不悦,瞪着苏念安说道:“你居然不服?” 苏念安连忙摆手:“小女没有,小女那本《金玉良缘》交稿给严编撰的时候,手稿也是这样的字迹,芸鹊公主若不信,可以去鹤鸣书局检查那原稿……小女从小写字便难看了些,是小女怠懒了些,以后一定勤加练字,还望芸鹊公主息怒。” 她说完,还悄悄的递了一个眼刀子给霍成萧。 但霍成萧在听到苏念安说“从小写字便难看了些”时,眼里一道冷光闪过,有怀疑之色。 芸鹊公主闻言,只觉得苏念安可能也不是在说谎,不然她要是较真起来,真的去鹤鸣书局查看上一个话本的原稿,若是她说的有假,照样是可以给她治一个欺骗的罪名。 芸鹊公主道:“本公主就暂且信你。” 说完,她便低头仔细读起了故事。 霍成萧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苏念安也觉得口干舌燥的,伸手去拎茶壶倒茶,却不曾想,霍成萧率先将那茶壶拎起,姿态优雅的给自己又满上了一杯。 等到苏念安去倒的时候,茶壶里已经没有茶水了。 苏念安最讨厌古代人这种光好看但是不能装的茶壶了,无奈的说道:“樱桃,去让小二再送一壶茶来。” 樱桃出了雅阁,苏念安撇了撇嘴,她自然知道霍成萧就是明里暗里跟她杠上了。 真是个小人,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是什么本事? 但苏念安想着,霍成萧好歹是鹤鸣书局的局长,四舍五入也就是给自己发稿费的老板了,还是不得罪他的好。 这样想着,苏念安甚至还冲着霍成萧友好的笑了笑。 霍成萧瞧见,一口茶水噎在喉头差点就失态了。 紧接着,霍成萧便思忖着,苏念安要么就是痴傻不改,要么就是个城府极深的女人。 而一旁认真看话本的芸鹊公主,原本还是内心不屑,想着苏念安这回能写出什么好看的故事,却在看了第一回的出场人物和背景交代之后,内心就被深深的震颤到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些害羞兴奋。 因为苏念安写的,似乎就是自己和成萧哥哥…… 芸鹊公主继续看了一回,只觉得代入感极强,以至于面红耳赤,何况霍成萧就坐在一侧,实在是太羞人了。 芸鹊公主想了想,将文稿收拢起来,故作淡定的问道:“太和楼上菜怎么如此之慢?” 苏念安笑道:“太和楼是现点现做,所以要等上半个时辰左右,公主可以继续再看会儿话本。” 芸鹊公主却道:“天已黑,灯火还是太暗了,本公主想带回宫里,明日白天慢慢看。” 苏念安机灵的附和道:“是是是!公主回宫了慢慢看,白天看书不伤眼。” 她心里很是欣喜,公主没对话本内容说什么,反而要带回宫里去看,肯定是这故事深得她意,所以才想带回去慢慢品。 第二十九回 苏姑娘爱慕在下? 霍成萧瞧着芸鹊公主的神色,有些强装的镇定,还有些女儿家的羞涩。 芸鹊公主想找苏念安的茬子应当是很方便的,可她并没有,反而还要将话本带回宫里细细读。 霍成萧的黑眸中划过一丝思量,淡淡地开口道:“公主回宫后,这话本若是看着欢喜,也可交由给在下的鹤鸣书局,好故事自当要大家都读一读。” 他话锋却又一转,意有所指道:“何况,苏侍郎已死,苏姑娘一个女子在鹤都,吃穿住行上下打点,都需要银钱,能够出版小说挣钱,也算是帮了苏姑娘了。” 芸鹊公主闻言,自然是想到了之前看的那本《金玉良缘》,当时苏侍郎还没有意外身逝,但苏念安已经出书挣钱了。 芸鹊公主不解的问道:“苏念安,你很缺钱吗?” 苏念安简直心里翻白眼,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语气的问她? 缺钱呀!当然缺钱了!再有钱都嫌钱不够呢,怎么会不缺钱呢? 苏念安深吸了一口气,灵动的杏眼满是哀伤委屈之色,她说道:“小女的父亲生前虽然是侍郎,但家产俸禄也属实是微薄,小女心疼父亲一人养活苏府一大家子,私下还要帮扶亲戚,于是才想着写书挣钱的。” “如今父亲走了,小女一人要撑起苏府,小女的姨妈和堂姐也还在鹤都,自然处处都需要银钱的,小女自然是很缺钱的。” 她说完,眼睛还水汪汪的看着芸鹊公主,眼里有恳求之意。 芸鹊公主虽是跋扈傲娇,但听了苏念安的话,又想到方才那写的浪漫动心的小说,便有了恻隐之心,当即就拍桌子敲定了—— “成萧哥哥,这本小说,等我看完,我会让贴身宫婢送到鹤鸣书局,到时加紧印刷出版,好让苏姑娘能快些收到稿酬。” 霍成萧颔首,说道:“是,在下遵命。” 苏念安心中一喜,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明朗的笑容,芸鹊公主突然又想起来另一回事。 她以往也听闻过苏念安爱慕霍成萧,那日在永安伯爵府上,她正是恼怒苏念安在书会上出风头好夺得成萧哥哥的青眼,但今日瞧着,苏念安完全不像是爱慕成萧哥哥的样子,她对菜单上的那些菜肴都比对霍成萧要上心。 芸鹊公主直言问道:“苏念安,本公主之前听刘尚书家的蓉姐儿说过,你一直都对成萧哥哥心生爱慕,如今……可是寻了个写书的由头,想接近成萧哥哥?” 霍成萧闻言,眼里起了戏谑之意,看向苏念安,说道:“在下竟然不知,苏姑娘爱慕在下?” 苏念安笑容僵硬,而霍成萧的话,更是让她心里骂街,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针对我做什么?装什么清纯白莲花? 苏念安目光坦诚,充满歉意的对芸鹊公主和霍成萧说道:“那是小女往年不懂事,自从小女这脑子被霍大人的马蹄给踢过以后,小女在家修生养性,顿悟了不少,小女只是被红尘世俗给蒙蔽了双眼,乃至于竟然敢肖想霍大人这等尊贵之身,如今是幡然醒悟,断也不会对霍大人有丝毫的爱慕之意,还请公主相信小女。” 霍成萧对于苏念安这番话,并不全信,他倒是相信她不再爱慕自己,但是要说她“修生养性”……这话就是胡扯。 修生养性会在家里写小情小爱的小说,会忙着挣钱开戏馆吗? 还是很可疑。 芸鹊公主还是在宫里娇养的太好,对于旁人真切的话语,便会深信不疑,况且她也觉得,苏念安这样卑微的身份,也是该明白事理,不该再去肖想堂堂鹤鸣书局的局长霍成萧。 于是芸鹊公主说道:“有这等觉悟,是好事一桩,看来你反省的不错。” 苏念安抓住机会得寸进尺,问道:“那小女这一个月写一本小说……” 芸鹊公主道:“一月一本的确有些难为你了,但本公主的确喜欢你写的东西,你便按照你写书的节点来吧,但本公主一定要是第一个读到你小说的人。” 苏念安笑颜如花儿绽放般,连忙应声道:“是是是,小女一定照办。” 虽说今日被叫过来陪着吃饭,霍成萧暗戳戳的一个坑一个坑的给苏念安挖,着实煎熬,但这结果倒也不错,苏念安舒了一口气。 近日为了赶稿子,苏念安都没时间去忙活戏馆的事情,只想着千万别又让芸鹊公主不高兴了。 她其实不是爱谄媚讨好位高者的那种人,但着实是想到了往后戏馆一旦开起来,还是得先走豪门世族的路子才行。 以往的任何流行文化也好,物品也好,都先是有钱人开始玩儿,这样对于下层人民接受才有宣传突破口。 正想着,樱桃拎着茶水回来了,给各位主子倒了茶水,半盏茶的功夫,太和楼的小二也都一个个的来上菜了,全都是按照苏念安的吩咐改良的,闻着那味儿,再仔细看着那卖相,一点也不比太和楼原版的差,甚至有超越之样。 芸鹊公主拿起筷子,便一盘盘的先唱了起来,她吃过太和楼,瞧着明明是上回来一样的菜肴,但经过苏念安的想法改良后,每一道都更加美味了,就像是新菜品一样,一点也不腻味。 小二也在一旁观察着,并说道:“各位客官觉着如何?若是您几位主子都觉着好吃,我们的厨子打算以后太和楼的菜品也都加这几道烧法。” 他其实是仔细瞧着霍成萧,霍大人的口味还是挺难伺候的,上回霍大人跟着鹤都府尹家的齐公子来太和楼吃饭,齐公子便说过,连宫里的御厨做的菜都没法让霍大人食欲大开。 芸鹊公主尝了个遍,对着苏念安说道:“的确可口好吃,苏念安,你果然会吃。” 霍成萧也尝了几口,的确是味道不错,他眼皮子跳了跳,却也没说什么。 但小二瞧着,霍大人一道菜居然夹了二回,那表示的确是满意了的。 苏念安笑道:“公主高兴就好,小女只是嘴皮子一动,全靠太和楼的厨子烧的好。” 芸鹊公主吃的高兴,便说道:“是,该赏。” 小二听了咧嘴笑,拿了霍成萧给的赏钱,连忙道谢。 第三十回 是个难事 吃饱喝足以后,苏念安就寻了个“天色已晚”的由头,连忙溜了。 白嫖一顿太和楼的美食,又让芸鹊公主半解了她的罚,且那本赶急写出来的话本也确定会出版发行,苏念安心里还是很快意的。 夜色已浓,而对于鹤都十一街的折枝楼来说,这一天的营日才刚刚开始。 苏念安也想消消食,便就各个街铺随便逛着,无意中就逛到了十一街附近,难怪呢,她发现这边灯红酒绿的,格外热闹。 苏念安还是顾及着自身是未嫁闺中女子,还是不轻易靠近的,正要拂袖回去,便遥遥的听到有人喊她:“苏姑娘!苏姑娘!” 苏念安回过头,只见亭台楼阁之上,有好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聚在二楼的栏杆旁,对着她指指点点,不时的发出笑声。 苏念安仔细一看,里面有个女子,便是玉环。 瞧着苏念安也看到她们了,只听到有个女子喊道:“苏姑娘!听闻你会排戏讨男人欢喜!我们这等以身侍人的都不如苏姑娘这么个才女!苏姑娘什么时候方便开班授课,教教我们啊?” 此话一出,一群女子便又轰然而笑,那笑声充满了嘲意,玉环用帕子掩面,一双水眸看着苏念安,心里好生快活。 玉环此番回折枝楼,添油加醋说了好些,如今折枝楼里谁都晓得,苏念安是个会“技术活”的,拿着小姐的架子,干着青楼女子的营生,大同小异罢了。 樱桃听着,脸都气红了,指着她们便骂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污言秽语侮辱我们家小姐!赶明儿让官府的把你们折枝楼给查封了!” 玉环闻言,笑道:“看来苏姑娘着实会调/教人,自己的贴身婢女都能教出这样的口气!怕不是以为自己是贵胄的命,还能使唤的动官府呢!” 此话说完,又是一通哄笑。 樱桃气得跺脚,她看向苏念安,只好劝慰她道:“小姐,她们都是些嚼舌根的浪荡/妇,您别生气,别当一回事。” 但苏念安却是抬眼望着她们,面上是一派淡定,说道:“你们也晓得你们只是以身侍人,不琢磨着如何赎身过良家日子,却只会在这调笑取闹,真当是可怜。” 苏念安犀利的目光看向玉环,笑道:“玉环,你来我苏府一个月,只会吵闹偷懒,如今回了折枝楼,只会饶舌,却也没说到点上,你怎么不跟大家说说,你没有去排戏,所以没有得到齐公子的赏赐,你自己不思进取便罢了,还带着你的一众姐妹也过混日子。” 旁的女子也觉着好奇,看向玉环,问道:“琴霜和冰儿得了齐公子的赏?” 玉环支吾道:“好像是……” 栏杆后的女子听闻,围着玉环一通询问。 苏念安见状,甩了甩帕子,转身便走了。 她原本还想着,琴霜和冰儿回了折枝楼,会帮她宣传宣传,却没想到这两个女子怕得了赏会被别人觊觎,一字未吭。 苏念安想着,她要抓点紧,买戏馆和庄园了。 无论是戏馆和庄园,其实都好买,但买完以后的演员,就真的不好找,是个难事。 其实苏念安对琴霜和冰儿也不是说不满意,只是她俩只是想赎身,苏念安觉着,一旦给她俩赎了身,这两人便会不听使唤了。 难不成…… 苏念安困惑了,难不成她也学着财主鸨母,将演员的卖身契握在手里才成吗? * 苏念安回了苏府,夜深人静之时,便再一次将家中的地契和银票都数了一遍,发觉这地契庄园每年上收的地租也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值钱。 苏念安是明白的,农民上交的地租,上了一层人的手,再上交到苏府这边,肯定中间是漏了点油水的。 苏念安又着樱桃去拿了账本,仔细核算每年的账单,发觉的确是有问题的。 明显可以看出来,这中间人每年扣的地租银钱是越来越多了,胆子也越来越肥。 苏念安又着人去取了苏府田地的地图,查看了一番以后,心里却是极其欢喜的。 苏府的田地并未切割开来,这一片那一片的,而是整整齐齐的一大摊子,且中间穿过那粟鸣河,着实是一片方便灌溉的好田地。 这么想来的话,地租一定不便宜,那收租的徐大爷肯定没少贪租金。 次日,苏念安让人喊了赵管事的过来,问他道:“苏家的那些子田地,今年到几月才算年租已满?” 赵管事的掐指算了算,说道:“约莫要到十月底,正好农家的稻子也都收割了。” 那就是要等到两个月以后了。 苏念安点点头,说道:“这样,你着人去通知租户,苏家的田地今年期满以后,全部都不续租了,这件事一定要办好,为了补偿他们,每户人家都补贴十两银子,若是少了一份银钱,你这管事的便不用继续干了。” 赵管事一听,不解的问道:“小姐这是为何?那地租每年也有好些收入进苏府呢?这……这怎么还就不续租了呢?” 苏念安道:“我打算把这些田地全部都占了盖新庄子,赵管事抽了空,也算一下,这么大的地方,盖个新庄子,所有的地砖瓦墙柱子……这些都要耗费多少银钱,报个数给我就行。” 赵管事道:“小姐,那么大的田地去建庄子,少说也得万两啊!” 苏念安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也不打紧,她问道:“赵管事估计,盖好庄子要多久呢?” 赵管事道:“若是多雇些人去盖,快则大半年,慢的话,两年差不多。” 这么久啊…… 苏念安偏头看了眼窗外的日光,心里也释怀了些,盖房子不比写书,什么都要耗费时间,左右她如今也穿越来了,这辈子估计都在这儿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等。 苏念安笑得洒脱,说道:“一年也好,两年也好,这庄园我都是要盖定了的,此事先不要宣扬,你先把农户的事情处理好去吧。” 赵管事闻言,应了个声,便去忙了。 第三十一回 好生无赖 苏念安原本以为,退租这个事儿,她都允诺说是等农户们将今年的秋收结束以后才会征地拆迁,且每家每户都给十两银子补贴,应当会进行的很顺利的。 但没想到的是,赵管事一身狼狈的回来了,习嬷嬷瞧见了直叫住他,说道:“赵管事的,怎么这副模样就往小姐面前跑?还不是拾掇拾掇再来?” 赵管事的身上都是污秽,自己都觉着自己臭,可他就是心里窝着一肚子委屈,想让小姐知道。 院子的声音让正在看书的苏念安给听到了,她走出房间,便瞧见赵管事这副模样,惊讶道:“赵管事,怎么这样了呢?” 赵管事道:“我这是是照着小姐吩咐的去跟那些农户说田地不续租的事儿,还说了要给他们每户补偿十两银子,算是贴补他们搬迁,上午还说的好好的,都答应了,谁知道下午的时候都找上我,说每户都要补偿五十两,不然就不搬,好生无赖!我这儿哪能同意呢,他们便将那浇菜园子的粪肥都往我身上撒,刁民!刁民!” 苏念安听完,算是明白了,说道:“辛苦赵管事了,这事儿也怪我,就不该说先贴补他们一户十两的,定是他们听到有钱拿,商量了一通想着可以多要些,便这样无赖。” 赵管事拍着大腿根,说道:“可不是么!” 苏念安道:“赵管事,你先回去清洗干净吧,先好生休息。” 她又唤了秋玉,说道:“秋玉,你去小厨房让厨子给赵管事烧些汤菜,再让小厮趁热给送过去。” 秋玉应声道:“好。” 赵管事和秋玉都离开了,习嬷嬷也是知道这回事儿的,赵管事今早走的时候,她便问过。 习嬷嬷叹了口气,说道:“小姐,听老奴一句话,你一个女儿家,还是不要折腾这些外面的事儿,恶人难缠,人心险恶,难得很啊。” 苏念安笑道:“嬷嬷,万事曲折,但有心,便一定能做成的,这事儿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习嬷嬷点点头。 复而,习嬷嬷瞧着这院子没旁人了,贴近苏念安说道:“小姐可知道,这些日子,您那位姨妈,天天往人家永安伯爵府去喝茶,知道去人家伯爵府不好空着手,便都拿着我们苏府库房里的宝贝过去,本来我们苏府的那些值钱东西就不多,被她这小半个月送过去的,可都快被掏空了!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儿呢!” 苏念安自从孙姨妈被放了出来,就一直忙着写芸鹊公主的那本书,樱桃之前气呼呼的也说过这个事儿,但苏念安想着孙姨妈总该不会太过分,却没想到这都大半个月了,她瞧着自己也不出来制止,便也没有收手。 苏念安想了想,说道:“孙姨妈往永安伯爵府跑的那么勤做什么?” 习嬷嬷道:“还能为何?不还是为了她的琳姐儿吗?” 真是恨嫁恨到脸皮子都不要了,被人家尚书夫人给送到官府去了,放出来了以后还能大摇大摆的出去高攀人家宋家。 苏念安却觉得不太对劲,她是知道她那个堂姐的心思的,那天堂姐瞧着齐邦业,眼睛都直了。 罗芝琳也是个性子执拗的,若是每天孙姨妈都这么跑去永安伯爵府,罗芝琳不可能不知道她娘亲的用意,而她却也没有阻止…… 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苏念安脑壳有些疼,她近来在看一些建筑的图纸,想着该搭建一个怎样的庄园,又在算银钱,脑细胞真的不够用了,又要分一点给女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着实头疼。 但苏念安还是心疼自家那些值钱的东西,那可都是苏武全这些年攒下来的,不可就这样被孙姨妈给嚯嚯完了。 于是苏念安便道:“嬷嬷,你去拿一把坚固的锁,将那库房给锁了,孙姨妈若是还要拿东西,就说是我的意思。” 习嬷嬷笑道:“行,老奴这就去。” . 次日,赵管事还是要去跑一趟田庄,再费一番口舌让他们同意搬迁。 苏念安却已经着一身墨绿竹纹襦裙在门口等着了,她还梳了个元宝髻,耳坠上是珍珠串坠,瞧着清丽又大气,只是这日天气不大好,苏念安觉着好像是雾霾,吸的她难受,于是便戴了个面纱。 樱桃打量着小姐,心里很是骄傲,只觉着小姐真是太好看了,什么以瘦为美,鹤都的美人中必当有自家小姐一位的。 赵管事瞧见苏念安,连忙作了个揖,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念安道:“和赵管事一同去田庄,我倒要看看他们难不成还往我身上泼粪肥不成。” 那她可就有理了,直接告到鹤都府尹那里去。 赵管事却是慌了,说道:“小姐,您如今是咱们苏府的支柱了,那田庄在城外,女子还是不宜出那么远的,小姐交给奴才去,奴才会尽力的。” 苏念安只觉得好笑,鹤都城外还算是远门了?她在现代的时候,国外都玩的差不多了,这算什么? 苏念安道:“别说那么多了,快上路吧。” 说完,她提着裙摆踩着脚凳就上了马车。 ……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停了下来,前方骑马的赵管事下了马,走到马车窗边说道:“小姐,到了,这是靠近粟鸣河南岸的十几户农户。” 苏念安闻言,撩起车帘子,只见着这条土路两边都是大片大片的稻田,还没到丰收的时候,一片绿色。 不远处,有一片集聚的房屋,都是土坯盖成的茅草屋。 苏念安作势要下车,说道:“领我过去吧。” 赵管事道:“不可不可!小姐只肖在车里等着,我去叫他们每户当家的过来就成!” 苏念安闻言颔首点头,她现在可算作是地主,的确要端着一点,不能一副求着他们同意的样子。 没一会儿,赵管事便带着数十个农户而来,苏念安瞧着,其实都是朴实的农民。 唯有带头的中年人穿着干净的锦袍,脸上不少痦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反派人物。 果然,赵管事上前小声的对苏念安说道:“小姐,就是带头的这个刘大爷,当初这片田庄,也是他找的这批农户租出去的,这些年的收租收粮都是他干的。” 苏念安立即心里就有数了。 第三十二回 太过嚣张 刘大爷一瞧着马车里的人影,便都猜出来是谁个了,苏武全已死,留个未嫁的孤女苏念安,区区一个小女子罢了。 赵管事道:“刘长福,今儿个我们小姐都来了,就问你们一句话,肯不肯搬不搬迁?” 刘大爷道:“赵管事的,甭说小姐了,就是那坟头里的苏大人来了,这搬迁要是每户没个五十两,我们也不会搬的,大家都是辛辛苦苦来到这儿种地盖房,你们说要收地就收了,当初说好了的长租十年,一年一付租金的,万万没有你们这般改口逼我们走人的!” 他身后的那些个农户听完刘大爷的话,举着工具就都说道:“是这么个理儿!” 赵管事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不是给了你们每户十两当作补贴吗?就你们那茅草屋,盖十间也花不了五两银子吧?那土坯那茅草,能要几个钱?你们莫要这样太过嚣张!” 刘大爷笑面朝天,但那神情里的嚣张之意有增无减,他说道:“赵管事,虽说我们现在住的是茅草屋,但本来今年年底都打算春节前翻新盖房的,这突然说让我们搬迁了,那我们损失的可都是青砖绿瓦的房子!十两哪能够啊?” “就是就是!”农户们又是齐声附和。 赵管事被他们这般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刚要说什么,一直沉默的苏念安便开口了,她声音虽清脆但是语气沉稳,很有气势,她说道:“方才这位刘大爷说,长租十年,一年交一次地租,租契我也都是看到的,上面的确都是这般写的。” 刘大爷眯着眼笑:“还是小姐明白。” 苏念安又道:“可是租契上白纸黑字的也并未说,我苏家若是中途收地,要赔偿银两的。” 刘大爷眼珠子转了转,隐约明白苏念安要怎么打算了。 苏念安叹了口气道:“这地是我苏家的,今年一年租约满了以后,我苏家将地收回来,本就不用去管你们这些农户的何去何从,只是我念在父亲身逝不久,总当是要给九泉之下的父亲积德行善的,便想着每户给十两银子作为补偿,不曾想,诸位居然还能种着别家的地,起我苏家的价,真是荒唐至极。” 刘大爷一听,还是不死心,总觉着一个小女子而已,他态度非但不柔和些,反而还强硬了几分,说道:“凭你怎么说,这五十两遣散费是定要给的,不然我们就不搬走,苏小姐你还能将我们怎么样?莫不是要亲自来我家把我赶走?” 此话一出,诸人嘲笑起哄,说道:“刘长福,万一小姐去了你家,觉着你家的大顺不错,指不定还不想走了呢,哈哈哈——” 他们说话越来越放肆,赵管事怒斥道:“住嘴!都是怎么说话的!” 可他们没有收敛,反倒更加放肆了,刘大爷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说道:“怎么的?我们连话都不能说了吗?苏小姐,这地不给种,因着是你家的,这我们说话不给说,难不成我们的嘴是你的吗?” 这话一说完,糙汉子们又是一阵笑。 樱桃气得浑身直哆嗦,在苏念安身边说道:“他们真的太粗俗了!太过分了!小姐你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就太不值当了!” 苏念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挑起了她的一丝战斗意识。 要知道,在现代的时候,她在大学里打辩论赛,那可就没有人能打赢她,在网上为了爱豆怼喷子的时候,也没在怕的。 苏念安直接掀起马车帘,姿态端方的站在木板上,俯视着这一群嚣张的男人们,她面上冷淡,挑了挑眉,说道:“五十两?我告诉你们,本小姐给你们十两银子原本就是可怜你们,瞧着你们如今都能有说有笑的拿趣我了,看来是我苏家的地肥沃优越,让你们日子过好了呢。” “那本小姐便也不用可怜你们了,凭各位的本事,都看不上我这十两银子了,我便也就不给了——赵管事的,我瞧着也不用跟他们商量些什么了,直接回鹤都,我要将这件事上告给鹤都府尹,我倒是要瞧瞧,鹤都府尹是帮我这个孤女,还是要帮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就有些没底气了,大家都看向带头的刘大爷,低声说道:“刘大爷,是你说的不答应赵管事,家家五十两银子的,每家到时候给你五两银子当作酬劳,这……这怎么现在还弄成一两银子都没得了呢。” “就是啊,刘大爷,我们都是听你的,才这样跟苏家对着干的……你这不能到头来还要闹到官府去了吧。” 刘长福也是有些心虚了,他双臂一抬,示意大家都安静,接着走了两步,靠近马车,对着苏念安说道:“苏小姐,不如这样,我们都各退一步吧,三十两,各户三十两,如何?” 苏念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各退一步?本小姐有什么好退的?我方才已经说了,一分不给,你们全部给我到期了就走人。” 她又扫视了一圈说道:“我话也就放在这儿了,你们到期不搬迁走人的,我会直接派小厮来将这片田庄给烧了,毕竟这田地上全是稻叶杂草的,清理起来也麻烦,若是到时候烧到诸位的茅草屋,也别怪我没有提醒大家了。” 樱桃两眼放光,崇拜的看着苏念安,小姐真的太厉害了,太有气势了!她都要给小姐鼓掌了! 众人一听,彻底炸开锅了,都冲着刘大爷闹腾,要让他弥补这飞了的十两银子。 刘大爷怒吼一声:“停停停!” 众人沉寂下来。 刘大爷眼冒恶意,他打量着苏念安这马车,里面只有一个贴身丫鬟,一旁还有一个马夫,一个赵管事的…… 他们可是数十个壮汉,还能拿捏不了这四个人吗?尤其一个老人,两个小女子。 苏念安见多识广的,还能看不出来这刘大爷的恶性? 她不屑的扯了扯唇角,冲着远处大道上骑马而过的人喊道:“这不是鹤鸣书局局长霍大人吗?呦,旁边这位,就是鹤都府尹家齐公子吧?许久不见,真是巧啊!” 第三十三回 小事一桩 她这样一招呼,众人都瞧着,霍成萧便不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了。 齐邦业上回被霍成萧警告了一番,本来也是要装作没瞧见那边的苏念安一众,可苏念安这么一喊,齐邦业心里也动了动,装不下去了,夹了下马腹,便上前而去,并低声对霍成萧说道:“成萧,你若是急着回鹤都城内,便先行去吧,苏姑娘那里我前去寒暄两句就也回了。” 霍成萧牵着马绳,眉宇间透露着些许的不悦,他沉声说道:“左右她都叫了我和你,一同去吧。” 行至跟前,霍成萧便瞧出来这小道上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尤其那庄头贼眉鼠眼的样子,还有滴溜乱转的眼珠子漏出来的恶意,若是今日霍成萧和齐邦业未恰好路过,只怕苏念安待会要被这些地头们给活剥了。 而苏念安还是一副浑不知危险的天真样,笑意盈盈的冲着霍成萧和齐邦业道:“霍大人安好,齐公子安好,小女今日来巡田庄,未曾想这么巧,这都能碰上,待会小女请霍大人和齐公子一同去太和楼吃酒去!” 齐邦业乐呵道:“苏姑娘这样爽快,那这酒就吃定了。” 吃酒什么的多在男子间交际用着的,可苏念安话说的爽利直接,齐邦业就觉得她大方可爱,一道吃酒肯定畅快。 霍成萧则是直接问了当下的情况:“苏姑娘一个闺阁女子,若是巡庄子,着家中管事前来即可,何必亲自出城来此呢?” 苏念安笑道:“父亲亡故,家中田产总该是要亲自来瞧才心中有数。” 霍成萧道:“苏姑娘方才说请吃酒,那这田庄要到几时才能巡完呢?” 苏念安面有愁容,将今日巡庄子主要的目的说与霍成萧听,之后叹了口气,说道:“我苏家身为田主,这田庄,竟然说了也没人听,我方才还在想,莫不是还要闹到衙门去吗?” 齐邦业好歹是鹤都府尹之子,听了这件事便知道,这根本就是刘大爷等人瞧着苏家只剩一个姑娘家,于是便不把她放在眼里,张口便是每户五十两,胃口可真是极大。 他平日里就是个纨绔的,立马怒声呵斥道:“你们都算个什么东西?主人家的田产到期了想收便收,苏姑娘脾性好,同你们好声商量,你们反倒蹬鼻子上脸了,竟想讹钱!” 刘大爷在一旁琢磨着,已经知晓这两位男子的身份,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本就心慌了起来,听着齐邦业一通怒斥,连忙跪了下来求绕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这就吩咐下去,田产到期了农户们便都搬走!” 他虽然这般说着,但心底却是不服的,还想着等这两位大人走了,到期了再拖延闹一闹,苏姑娘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 怎料到,一旁那位冷峻威严的霍大人开口说道:“话虽这么说,但转头你若是不认了,再撺掇农户们给苏姑娘添赌呢?” 苏念安闻言,也觉着这刘大爷是个无赖的,今日瞧着霍成萧和齐邦业在身边才收了恶意,若是改日再折腾…… 苏念安说道:“霍大人这话有道理,我一个女子,他们若是到时闹了起来,小女可真是没有办法。” 刘大爷看着泥土,想着这二位可真不好糊弄。 齐邦业不屑的说道:“反了他们不成,还能当面一套,背地又一套?” 苏念安笑了笑,说道:“小女想着,不如这样吧,田租到期之后,霍大人的鹤鸣书局,借我一队侍卫,想来霍大人手底下的侍卫,定然是要比我们苏府的骁勇威武的。” 齐邦业调侃道:“苏姑娘,你找霍大人借人,是瞧不上我们府尹家吗?” 苏念安道:“齐公子毕竟只是个公子哥儿,我找齐公子借人,齐大人那边若是不方便,迁怒于齐公子,那小女的罪过可就大了。” 齐邦业笑了笑,也没往心里去,他只拍了拍霍成萧,说道:“成萧你就应了吧,好说苏姑娘也是你们鹤鸣书局的作者。” 霍成萧道:“小事一桩,到时苏姑娘只管来鹤鸣书局要人就是。” 苏念安笑着道谢:“那小女谢过霍大人相助。” 她笑得得意,霍成萧甚至怀疑她今日是不是知道自己和齐邦业出城才特意来巡庄子,碰上了便要自己来给她撑场子。 刘大爷一听,心里叹气,这是没法闹了,明面上已经把苏府和鹤鸣书局给联系在一起了,谁敢得罪霍大人呢?市井里都晓得的,霍大人那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鹤鸣书局掌控着国库大半的收入来源。 苏念安一甩袖,乐呵道:“承了霍大人和齐公子的情面,走,小女这就请你们吃酒去!” 霍成萧依旧是冷淡着脸,上了马,和齐邦业骑走在前头。 苏念安上了马车里,马车缓慢前行,樱桃掀起帘子,瞧了眼霍大人伟岸的身姿,而后对苏念安低声道:“小姐,你这是又和霍大人有牵绊了,传出去了,怕是不太好。” 刘大爷那些个粗汉,指不定回去怎么心生怨念编排呢。 苏念安发髻上簪子的流苏随着马车移动而轻晃着,她淡淡道:“我一个闺阁的女子,若不是在家里刺绣插花,做什么不被编排?今日也是巧了,碰到霍大人和齐公子,不然今日回不回得去,都成问题,不如当着他们的面和霍大人有关联,旁人想着我如今有霍成萧庇佑着,也不大敢怎么欺负我。” 苏念安若有所思,轻蹙的眉头还有后怕,她也是有些轻视了刘大爷这等庄头,今日贸贸然而来,以为说些重话就能让他们听话。 好在碰到了霍成萧和齐邦业,两个有身份的男人,刘大爷一众便也不敢做什么了。 苏念安张口就是请吃酒,旁人一听就觉得他们很是熟稔,好在霍成萧也没下她的面子。 樱桃听了苏念安这样说,嘟囔了一句:“小姐你之前就心系霍大人,如今……莫不是换了法子追求霍大人吗?” 第三十四回 吃酒 苏念安是没想到樱桃的脑回路竟然是这样的,七拐八拐的,又成了她换个法子追求霍成萧了。 苏念安睨了一眼樱桃,说道:“你眼里我就这样花痴吗?家里事多如毛我还有心情追求男人?” 樱桃撅了撅嘴,笑道:“好小姐莫生气,是奴婢多想了。” 苏念安甩了甩帕子,软声道:“你是我贴身婢女,旁人到时多有议论,你可不能也顺着旁人的话去想,到时候乱了阵脚。” 樱桃应声点头。 她又道:“可是今日小姐请霍大人和齐公子一道吃酒,还是在太和楼,不久肯定就传的整个鹤都都晓得了,那刘尚书家的刘姑娘,知晓了必是要不高兴的,到时候……” 苏念安哂笑:“我还怕她不成?” 她晶润的眼里是不屑的笑意,神情镇定,气定神闲的样子。 . 到了太和楼,樱桃便上前去找小二要了个雅间,还照着小姐的吩咐点了一桌子的菜,又叫了两坛数十年的桃花酿,可谓是大手笔。 齐邦业看着酒盏里倒好的清酒,故意酸溜溜的说道:“今日本少爷还得是蹭了霍大人的面子,才能在苏姑娘这儿讨到太和楼的桃花酿喝。” 其中揶揄之意很是明显,霍成萧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苏念安笑道:“齐公子这是什么话,上回你帮我放出姨妈这件事,我还未向你好好道谢呢,今日能遇上,正好一道答谢的。” 齐邦业嬉笑了下,他就是要苏念安这么说,好过在霍成萧面前也有些面子,不是白蹭酒的。 霍成萧一言不发的喝着酒,吃着菜,心下只觉得有些怪异,今日不知觉的便随着苏念安的步调而行,还帮了她一把,霍成萧不大痛快。 若非今日齐邦业在旁,他也不会这般应允来吃酒。 霍成萧无意的一抬眼,正好对上苏念安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睛,她热情灿烂的冲他笑,说道:“霍大人,这道甘蔗炖肘子,是太和楼新出的,大人尝尝?” 肘子炖的软糯宣乎,筷子一夹那皮肉便剥离了出来,吃起来一点也不会有损形象。 齐邦业道:“苏姑娘是经常来太和楼吗?太和楼吃上一顿可不便宜,如今苏家没了主心骨,苏姑娘还是省着点花销才好,以后还得自个儿给自个儿准备嫁妆呢。” 齐邦业平日吊儿郎当,但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也是心中有数的,这话说的却也是为着苏念安着想。 苏念安道:“小女谢过齐公子关心,家父虽已亡故,家中积蓄不多,但小女如今也有在写话本挣钱啊,齐公子忘了吗?” 齐邦业挑眉,诧异道:“那话本子能挣多少?” 苏念安悄然瞧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的霍成萧,说道:“约莫也就千百两,小女的那本《金玉良缘》才刊印销售不久,小女的编撰便来知会过,又要加印了。” 不过要拿到稿酬,好要等到下个月了,可这也足够苏念安有底气这么肆意开销,甚至可以允诺给农户们一家十两的补偿。 齐邦业又问了稿酬什么时候发放,苏念安正要回答,一直沉默的霍成萧终于冷声说道:“她一个闺阁女子,你那么关心她的家产嫁妆,传出去,齐夫人莫不是还以为你有求娶纳妾的心思。” 苏念安僵了僵。 齐邦业却是一个哆嗦,他对于娶妻的事情是能推脱就推脱,家里要给他相看适龄的官贵女子都被他以“还未科考中举”为由给拒绝了。 他连忙对着苏念安作揖道:“成萧说的是,我给苏姑娘赔个不是,原是男女有别,我问的多了些,苏姑娘不见外与我说没有错,是我唐突了。” 苏念安尴尬的道:“齐公子不用这么客气的,大家都是熟人,哪有什么唐突之说——齐公子快尝尝这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垂眸拿起筷子,悄悄翻了个白眼。 霍成萧可真是古板冷漠,且心思九曲十八弯,比女人还叽歪。她只是想着吃个酒,更加让旁人知晓她和齐邦业霍成萧都熟识,往后一人在鹤都也好办事,霍成萧却偏就要搞得彼此生疏客气。 霍成萧将苏念安的小反应收入眼底,唇角微撇,他估量的不错,苏念安就是心里在打他和齐邦业的主意,是不是往后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好送给背后主使之人? 霍成萧可以和苏念安打擂台,但霍成萧是不愿意齐邦业卷入其中的,齐邦业性子懒散,却也是个不知争斗凶险的,霍成萧视齐邦业为兄弟,不希望齐邦业与苏念安多有接触。 一场酒席吃完,天色也已暗了下来,苏念安便告辞回府。 霍成萧和齐邦业骑上马,慢悠悠的往各自府里去,齐邦业喝了不少酒,浑身酒气,那桃花酿喝着甘甜,但余韵上来以后,醉人的很,齐邦业骑着马的身子都有些摇摆,牵着缰绳悠悠的说道:“成萧,我知道你不喜欢那苏姑娘,但你不喜欢,总不能摆脸色太难看,耽误了她喜欢我吧?” 霍成萧:“……” 熙熙攘攘的夜市烛火下,齐邦业俊美的脸上红了一片,眼里星星亮,眼神飘飘然,还掺杂着些许暧昧,他道:“苏姑娘今日,就是想请我吃酒,可惜你在一旁,生生破坏了我与她的情调。” 霍成萧:“……齐邦业,你怕是喝的酒都进了脑子。” 齐邦业充耳不闻,还是嘿嘿的笑。 . 苏念安实在是有些疲累了,一回府,见到迎上来的秋玉,便说道:“秋玉,快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休息。” 秋玉愣了下,说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只是……” 见她面有难色,苏念安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秋玉上前,小声在苏念安耳边说道:“孙姨妈正在咱们的院子里等姑娘呢,瞧着气鼓鼓的,我估摸着是今日孙姨妈去永安伯爵府,库房没能进去,自个儿掏钱买了些东西过去的,定是买的东西拿不上台面,丢了面儿,回来要朝小姐撒气呢。” 第三十五回 撕开脸 苏念安实在是有些累了,一听到孙姨妈气鼓鼓的,只觉得眉心都疼。 她思量了一下,一旁的樱桃不满的嘟囔道:“孙姨妈怎么可能不打听一声咱们小姐今日在外奔波劳累了一整天了,做长辈的这么不知道心疼小辈吗?若不是咱们小姐操持着如今的苏府,孙姨妈还能在这摆款吗?” 苏念安低声斥了一声:“樱桃,不得无礼。” 樱桃不爽的闭了嘴。 苏念安叹了口气,说道:“秋玉,带我过去吧。” …… 苏念安回了房间,便见着大门敞开,孙姨妈正端坐在堂前吃茶,瞧着就不大高兴,这是人还未见到,就摆起了架势。 苏念安也不惊慌,她像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样,笑着给孙姨妈请了个安,说道:“天已黑了,孙姨妈是在等侄女用晚膳吗?” 孙姨妈白了她一眼,像是一只准备战斗的母鸡,碎发都怒得竖了起来,她说道:“苏念安,你也太不把你姨妈我放在眼里了吧?你锁库房做什么?你明知道我是要去永安伯爵府往来的,你这不是让我下不来台,你这也是让你自己没有脸面!” 苏念安的笑容浅淡了几分,她低声对秋玉道:“秋玉,你和樱桃都退下,把门关了,我和姨妈有些体己话要说。” 秋玉和樱桃照做。 房间内只剩下苏念安和孙姨妈,苏念安才说道:“库房里的东西都是我爹这些年官场辛辛苦苦如履薄冰才换来的,我觉着当摆件放在府里都怕是糟蹋了那些物件,姨妈却问都不问一声,就一件一件拿去给永安伯爵府,我如今只是将库房锁了,及时止损罢了,没让孙姨妈讲那缺失的物件赔回来已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未曾想,孙姨妈竟然还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反倒来训斥我的不是了。” “怎么?我这个府宅,到底门外牌匾上挂的还是‘苏府’,不是‘罗府’‘孙府’呢!” 苏念安眼神犀利,语气也重了些,孙姨妈有些心虚,这些日子也知道苏念安不是个好摆弄的,眼下听着苏念安这个话,更是不给孙姨妈好言好商的势头。 孙姨妈心虚归心虚,可怎么会对一个小辈丫头服软呢,于是更是嚷嚷道:“你个没教养的!我可是你姨妈!我都活了半辈子了,我去永安伯爵府那是为了我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和琳姐儿?你不是不想离开鹤都吗?如今也是无父无母的,人家宋夫人想着念你可怜,也是个正经人家,宋家妾室里好几个庶子都没定亲呢,这般往来的合拍,改天我还想着带你去一趟宋家,相看相看,指不定你的亲事便就这么成了!” 苏念安冷哼一声:“宋家庶子?” 孙姨妈以为苏念安是瞧不上庶子,便说道:“庶子怎么了?那可是伯爵府的庶子!你若能嫁进伯爵府,总好比跟我回临州,再好便也只得嫁给个举子书生。你有什么资格挑剔人家是庶子?左右要能嫁进了伯爵府,姨妈我对你都已是仁至义尽了。” 孙姨妈说着,仰着头,一副要苏念安对她感恩戴德的模样。 苏念安觉着可笑,孙姨妈真的只是替她给宋家庶子牵姻缘吗?她心里有数的很,孙姨妈其实是看中了宋家的嫡子宋福生,想说下罗芝琳和宋福生为一对。 但那宋夫人是在鹤都这些年,贵胄女眷圈里混的,怎么可能看得上罗芝琳这么一个临州小门小户出生的,于是孙姨妈便想着,干脆剑走偏锋,先用苏念安的婚事来做个引子。 苏念安若是能嫁给伯爵府庶子,到时候在公婆面前说些罗芝琳的好话,里外一配合,说不定罗芝琳的事儿,便能成。 可真是眼皮子短还自私,拿自家侄女的婚姻大事来给自己女儿铺路,还一副施恩于苏念安的样子。 苏念安今日也懒得再和孙姨妈演什么姨侄客套了,再不撕开脸,怕是什么时候孙姨妈把她给卖了,就来不及了。 苏念安硬声说道:“姨妈,堂姐比我年岁大些,您该操心的是她的婚事,而不是我,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姨妈只是我的姨妈,以后还请姨妈能本分些,莫要替我再张罗,也莫要再打着张罗我婚事的旗号拿我家的东西出去撑脸面!” 孙姨妈气得指着苏念安就要破口大骂,这丫头简直是油盐不进,抓着库房的事不放了。 苏念安又道:“姨妈若是觉着在苏府待着不大爽快,这也有两个多月了,不如明日我写封信给临州的姨父,让他派人亲自来接你和堂姐回临州罢,姨妈离开姨父这样久,家中必是乱了许多的。” 孙姨妈扬声道:“你赶我走?你个小丫头竟敢赶我走?!没了规矩了你!” 苏念安笑道:“姨妈莫要气到了,鹤都最近天干得很,莫要上火了。” 她喊了樱桃和秋玉进来,吩咐下去:“让人送孙姨妈回房吧,明早厨房给姨妈泡些菊花茶,清火是极好的。” 孙姨妈喋喋不休的数落着苏念安离去了,樱桃回来说道:“小姐,孙姨妈那张嘴,惯是拿你来比衬她家姑娘的,小姐今日和她吵了这么一番,奴婢担心外头传言不好听。” 孙姨妈中气十足,这么骂着,街坊邻居都能听到,谁家不好奇多听两句墙角呢? 苏念安撅着嘴,将孙姨妈方才喝的那盏茶给甩到了地上,茶盏碎成块。 家中小厮婢女虽都是亲信,但总有好八卦聊天的。 没几天,苏念安和亲姨妈吵架,苏念安气的还摔了茶盏……这些个事情便传了出去。 孙姨妈又挑了个日子去永安伯爵府,这次人家宋夫人却连门都没给她进,只让贴身嬷嬷出来回了个话—— “我家夫人说了,罗夫人对自家侄女都强行逼迫,摆出吃人的架势来,原只是临州来的亲戚,却在主家颐指气使,倒卖贵品,若是我们伯爵府和罗夫人这样行径的人继续往来,怕是不久,罗夫人便也要在我们伯爵府当主人了。罗夫人还是请回吧,往后也不用来了。” 第三十六回 真是胸无沟壑,小气得很 孙姨妈窝了一肚子的火回了苏府,她琢磨着那位嬷嬷的话,思来想去也明白是那苏念安从中散布的话,她这把岁数的人了,苏念安竟然这样不顾及脸面的诋毁她的名声。 迎面正好碰见了赵管家,孙姨妈一声厉呵叫住了他:“赵管家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赵管家恭敬道:“左不过就是办些差事。” 孙姨妈想起来前一阵子她忙着和宋夫人应酬时,府里有下人在传苏念安亲自出去巡庄子了,孙姨妈也是气糊涂了,一心记挂着琳姐儿的婚事,竟忘了问一问这件事。 苏府的田产庄子……那也算是很大一笔资产了。 孙姨妈问道:“混帐东西,主子问你,你就要答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什么差事?” 赵管家知道自家小姐是不待见这个孙姨妈的,可到底孙姨妈也算是主子,便只得说道:“奴才是去给田庄里头的农户送合约的。” 孙姨妈闻言,直接将赵管家手里的纸卷夺了过来,看清楚上头的条款,只仿若眼前一黑,差点吐血。 苏念安这个败家丫头居然要将田庄的农户全部遣散了!到期全部不续约,要求人家规定时间内搬离田庄。 那可是多大一笔钱啊!除却租金,还有那些农户每次丰收要上交的粮食。 孙姨妈攥着纸契就要喊道:“你家小姐呢?带我去见她!你这差事今日不做也罢!” 孙姨妈此刻就像是燃着火的火把,在偌大的苏府到处喊着苏念安的名字。 赵管家有些慌了,这……这今日府上还有贵客,孙姨妈冲撞了可怎么办?方才若是撒个谎就好了。 可是小姐今日交代了的,若是碰到孙姨妈,问什么答什么,不用隐瞒任何。 赵管家心下思索了一番,于是连忙跟上孙姨妈,说道:“罗夫人,小姐在花园那边的凉亭午休呢,这秋老虎还热燥着,罗夫人若是要找我们小姐,不如晚些也好。” 孙姨妈一听,便换了方向,奔着花园而去。 . 暑气依旧热烈,苏念安在凉亭乘凉,且还让人从冰窖里端来了好些冰块,这才又降了些温度,凉爽的很。 池塘里的莲花都已经谢了,苏念安手执团扇,指着池塘里的鲤鱼,说道:“这条鱼我都盯着好些日子了,莲花荷叶挡着的时候不怎么瞧见,如今都胖成这样了,改天让后厨的人来给捞上来炖汤喝,一定香得很,嘿嘿。” 樱桃无奈的说道:“小姐,这是老爷还在的时候,严大人赠予老爷的几尾鲤鱼,小姐就这样打算炖了也太……” 苏念安这才尴尬的掩面说道:“哦这样啊,那就……那就明天让后厨的人下了池塘,将这底下的藕给挖出来吧,明晚的下酒菜就是凉拌藕块。” 在一旁专注看着文稿的芸鹊公主终于忍不了了,翻了个白眼说道:“苏念安,你除了会写话本小说,就整天只会钻研吃喝么?” 苏念安坐回墩子上,笑道:“吃喝玩乐乃是人之天性,自然是要钻研的。” 芸鹊公主将手中那文稿放在苏念安面前,面色有些遗憾,说道:“上回你交给我的话本我带回了宫中,一口气便看完了,本公主着实喜欢,又看了好几遍,之后差人送到鹤鸣书局里负责你的那位严编撰手里,原想着审核定稿应会是很顺利的,却没想到被成萧哥哥给退回来了。” 苏念安愣住了,不敢相信都是出过书的作者了,还会被退稿? 芸鹊公主精致粉嫩的脸上有些红晕,她眼神飘忽,说道:“成萧哥哥倒也没细说退稿的理由,只让我那婢女带了一句话回来……” 那句话说的是“这话本故事芸鹊公主一人看着喜欢便已是极好了,若是刊印发行便失了这话本的价值和乐趣,因此不做刊印发行”。 苏念安捏着团扇的玉柄,心里很是冒火,无非就是这里面的主人公借了芸鹊公主和霍成萧的原型,人家芸鹊公主都没觉着不妥,反倒是他一个大男人觉着扭捏冒犯了。 真是胸无沟壑,小气得很。 而且……这也算是间接的拒绝了芸鹊公主的一片芳心,摆明了是不想让旁人对他和芸鹊公主抱以遐想,按照现代化来说,那就是不想炒cp,更不想上升真人。 苏念安试探的问了一句芸鹊公主:“公主不生气吗?” 芸鹊公主眨巴着眼睛,说道:“本公主为何要生气?成萧哥哥的意思分明是想让我一人独享这个故事,成萧哥哥是觉得,旁人不配与本公主同看一个故事。” 芸鹊公主这样说着,甚至还神采飞扬了起来,苏念安挑了挑眉,呵呵的附和了一句:“是啊,霍大人实在是对公主尊敬的很呢。” 嘴上这么说,苏念安心里确实骂街了起来,这样一本好故事,辛辛苦苦写了那么久,他说不给刊印发行久不给,生生损失了好些银钱。 苏念安垂眸想着之后该怎么办,就听到孙姨妈怒气冲冲的喊着自己的名字,正风风火火的奔过来—— “苏念安,你个小贱人!你败坏家产!侮辱长辈名誉!今日我就要用家法教训教训你这个混账东西!” 芸鹊公主是个性子不好的,若不是苏念安这话本写得太合她的心意,芸鹊公主也定是不会屈尊来苏府找苏念安聊天的。 于是在听了孙姨妈这样污人耳朵的话语,沉着脸斜视着孙姨妈。 芸鹊公主身边的婢女看着主子的脸色,便上前推了一下孙姨妈,拦住了她冲撞的身躯,呵斥道:“站住!什么凹糟妇人竟敢大喊大叫冲撞了我们公主殿下!” 孙姨妈定睛一瞧,苏念安身旁坐着的那瘦小俏丽的小姑娘……竟然是公主殿下?瞧着有些眼熟,是见过的。 孙姨妈立马想起来了,上回永安伯爵府的书会上,这公主是露过面的。 孙姨妈吓得赶紧跪下磕头请罪:“妇人乃是苏念安的姨母孙氏,老眼昏花竟没瞧见芸鹊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芸鹊公主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也不叫孙姨妈起来,只是看向苏念安,轻飘飘的问了句—— “她就是你那个偷盗尚书夫人耳饰的姨妈啊?本公主今日出宫时,听说她这旧习未改,也偷盗起你家中贵物了?” 第三十七回 打发走 孙姨妈一听,干瘪瘦小的身子就不住的抖了起来。苏念安是知道孙姨妈这种人的习性,在家里对小辈奴仆都是趾高气扬的,但面对达官显贵那胆子便比芝麻还小。 芸鹊公主到底也就只是个小公主,即便孙姨妈真的偷盗了,按照公主的脾性手段,其实也不大会怎么处罚她,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已经把孙姨妈吓了个够呛,苏念安瞧着,心里倒是爽了那么几分。 这也是她约着芸鹊公主今日相见的原因了。 孙姨妈说话都哆嗦,为自己的行为开脱道:“老身没有,还望公主明鉴啊!那……之前那尚书夫人的事情已经查明了是一场误会,不然鹤都府衙怎么会将老身放出来呢?至于说苏府偷盗那就更是子虚乌有了,都是自家人,老身也是与那伯爵宋夫人交好,送了些东西过去……” 她这般给自己解释着,却是让芸鹊公主更不悦了,芸鹊公主拍了下石桌,气势是小了些,可那也是公主发怒,不得忽视。 芸鹊公主道:“自家人?可我瞧着罗夫人并未将苏念安当作自家人啊,孙姨妈方才口中骂骂咧咧的,出口脏话辱骂念安,这是自家人的相待之礼吗?” 孙姨妈听闻冷汗直冒。 她正又要辩解,苏念安适时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的轻声说道:“公主也莫为了小女家中这点事气着了,姨妈只是来鹤都小玩一阵的,不久也就要回临州了,到时公主再来府上找我玩乐,就不会扰了好心情了。” 这话表面是在为孙姨妈求情,实则更是火上浇油,芸鹊公主瞧着苏念安那隐忍的样子,琉璃般的眼睛里有一层清泪,眼圈红红的,嘴巴微嘟,娇憨可怜的很,芸鹊公主便心生一种母鸡护鸡崽子的呵护欲,特意问了句:“苏念安,你如实跟本公主说,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写新的话本了?” 苏念安用手帕擦着眼泪,为难道:“是……公主莫要怪罪,实在是状态不佳,写不出来。” 其实是最近懒得很,忙着田庄的事情,其余时间就是吃喝睡,且当时也不知道给芸鹊公主的那话本无法刊印发行,若是早知道霍成萧那么小气,她也该更勤勉些。 而芸鹊公主听着苏念安这话,便断定是这孙姨妈在苏府一通作怪,耽误了苏念安写话本。 芸鹊公主沉声道:“本公主之前虽说新话本无需赶进度,但也断然不允许你这般拖延的,看来是罗夫人影响你了。今日出宫也听闻了不少人议论罗夫人,行为不当,偷盗成性,还这般招摇…… “罗夫人,就命你今晚便收拾行李,明日离开鹤都回临州去罢,若是明日城门守卫没有来向我通报你的马车离都,那本公主便差人将你强行扭压送回临州,且日后再也不得踏足鹤都半步!” 孙姨妈整个人都傻了,想分说些什么,看向苏念安,苏念安却只不动声色的直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冷淡,孙姨妈这才反应过来,她应当是被苏念安给狠狠的算计了一番。 苏念安对芸鹊公主说道:“公主厚爱,待会儿小女便开始着手写新话本,到时候定要第一时间送给公主查看的。” 当着芸鹊公主的面,苏念安则是对孙姨妈温声笑道:“姨妈,明日启程却有些仓促,不过无妨,侄女会让家中小厮今晚备好马车干粮,定会让您和堂姐平平安安的回到临州。” 苏念安特意提到堂姐,就是摆明了也要让罗芝琳这个不安分的人也离开苏府,省的在鹤都影响到她之后的娱乐事业。 孙姨妈刚想着自己走了不打紧,若是能留下罗芝琳在鹤都,也还有一分胜算,可直接就被苏念安这句话给堵死了。 芸鹊公主点头道:“是,你那位堂姐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还是和罗夫人一道回临州吧。” 孙姨妈已经无法在说些什么了,只得磕头离去,回去收拾行李了。 苏念安见着孙姨妈离去,心里总算轻松了些,总算借着芸鹊公主将家中这两个麻烦的亲戚给打发走了。 苏念安正心头得意着,便听到一旁的芸鹊公主又道:“说起传言,我倒也是听说,前几天你和成萧哥哥,还有鹤都府尹家的齐公子一同吃酒了?” 苏念安观察着芸鹊公主的小表情,发觉芸鹊公主不似之前在书会上那样吃醋恼怒了,反倒是有些纠结的感觉。 苏念安猜出来芸鹊公主此次来找自己,除了说下话本的事,也是来警告她的。 苏念安顺着她的话音便道:“是啊,在外头巡庄子被庄头压制着呢,正好碰到霍大人和齐公子,帮我解了围,作为感谢就请他们吃酒,公主也晓得,如今我一人在鹤都,总要有所交际才能安好生存的。” 芸鹊公主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是明白,她只是说道:“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跟你说明白,我心系成萧哥哥多年,成萧哥哥人很好,你之前那般纠缠他,他也不与你计较,还出手相助你,我只劝你别有了旁的心思。至于齐公子嘛,他乃是齐大人的独子,精贵得很,虽是个纨绔的,婚姻大事也定是要配朝中名贵之女,你也是别肖想了,本本分分的写你的话本,日后书会上遇上个有才华的书生作者,便是极好的了。” 苏念安乖巧道:“公主说的是,小女并无别的心思的。” 她瞧着芸鹊公主尚且还稚嫩的脸,想着这般年纪就对女子婚姻之事说出这样老成的话,其实是有些悲哀的。 苏念安写书只是为着更大的天地,而芸鹊公主却觉着这是苏念安如今唯一能匹配到如意郎君的方法了。 苏念安转念一想,突然想到了新话本的故事该如何写了。 . 送走了芸鹊公主,苏念安伸了个懒腰,回到自个儿的念云院,樱桃倒了杯水,苏念安坐在案桌前说道:“樱桃,帮我研墨。” 樱桃走上前,悄然打量着苏念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三十八回 和往日有些不同 苏念安看出来樱桃想说什么,便道:“你想说便说,我又不能吃了你。” 樱桃道:“奴婢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今日在花园瞧着小姐,觉着有些陌生。” 苏念安执笔的动作一滞,心虚的很,但她已经穿越过来大半年了,再不同寻常大家也都习惯了,尤其是樱桃,怎么今日就觉着她陌生了呢? 苏念安笑道:“这话如何说?” 樱桃眼神闪躲,却也还是照实说道:“奴婢觉着小姐现在有些不太顾及情面了,孙姨妈总归是您的亲姨母,小姐对她倒是没有以前那样敬重了,奴婢也知道孙姨妈对小姐您不好,可在芸鹊公主面前,小姐……也并未给孙姨妈求情,一点情谊也没有,所以奴婢才觉着,小姐陌生的很。” 苏念安思索了一下,才说道:“孙姨妈这样不知好坏贪得无厌的人,我已经忍耐她许久,今日冲撞了公主,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的安排吧,我若是求情,只怕以后更是祸患无穷,你难道忘了她贪小利而进了府衙的事了吗?” 苏念安面上沉着冷静,樱桃听着她的细说,才觉着是自己一时心软,而又忘了之前的气。 樱桃很是自责,刚想跪下来请罚,只听苏念安温声说道:“无妨,你与我自小一同长大,有什么便说什么,以后也该如此。” 樱桃道:“多谢小姐厚爱,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办差。” 她挽起袖子给苏念安研墨。 苏念安垂眸看着白纸,心里明白樱桃并无恶意,身边两个亲近的贴身婢女,樱桃性子浮躁,直言直语,经常替苏念安打抱不平,比较情绪化;而秋玉则比较沉稳冷静,办事也更妥帖。 想到樱桃秋玉,苏念安突然心里想起来,明日孙姨妈和罗芝琳就必须回临州了,那就意味着她身边的绿箩也要跟着走了。 苏念安还真有些舍不得,绿箩是难得有演技天赋还上进的女子,苏念安寻思以后戏馆开起来了,这样的艺人还真不好找,不惹事还本分,要是还能火,那简直是经纪人的福星。 可毕竟是别人的婢女,苏念安是没有资格跑去要人的。 苏念安落笔写了新故事的楔子,就听到院子的门被敲个不停,吵得苏念安太阳穴都疼。 秋玉进来禀告道:“小姐,是罗小姐,想要见你。” 苏念安原是不想见的,想着罗芝琳的脾性,无非就是吵闹着不肯走,这么晚了,苏念安不想跟她拌嘴。 可是秋玉又道:“罗小姐这次瞧着,和往日有些不同。” 苏念安问道:“如何不同了?” 秋玉道:“态度好得很,求着奴婢一定要让小姐见她。” 苏念安一听,眼里亮了起来,上回孙姨妈进了衙门,罗芝琳都气焰嚣张的让苏念安赶紧想办法捞人,如今竟然肯恳求她一贯瞧不上的下人了? 有趣的很。 苏念安忙道:“那快让她进来。” 秋玉这便让罗芝琳进了屋,罗芝琳瞧着苏念安慵懒的翘着腿靠在交椅上,发髻松散开,那张白净甜美的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意,罗芝琳第一次认知到,其实她这个堂妹样貌是极好的,自从养病了半年,姿态也比从前不卑不亢了许多,实在再不容小觑。 罗芝琳身后还跟着绿箩,小丫鬟低着头,瞧着自家主子还没开口,便悄悄拽了一下罗芝琳的衣角提醒她。 罗芝琳这便回了神,对着苏念安便哀声恳求道:“念安妹妹,你能不能开口留下我啊?我真的不想回临州!” 苏念安知晓她今晚是为了此事而来,不过瞧着罗芝琳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苏念安还是很满意的,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样子,如今她也算是知道这苏府到底还是她苏念安管家的。 苏念安起身将她扶着坐在一旁,笑道:“堂姐,今日是芸鹊公主发的话,你来求我,我也不能违背了公主的命令啊。” 罗芝琳闻言,立马拉着苏念安的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苦道:“念安,我是绝对不能跟娘亲回临州的,其实有件事你不知道……父亲前两个月和人家吃酒,被临州一家小商户灌多了,竟借着我父亲酒醉不清醒,诱我父亲允诺将我许给商户之子,他家中的儿子不学无术,家中妾室三五成群。” “母亲也是气不过我就嫁了这么个人家,这才带我来鹤都的,想着能相看到一个世族大家,未曾想今日冲撞了芸鹊公主,明日就必须得回去……我若就这么回去,肯定是躲不掉那桩婚事了,求念安妹妹可怜可怜我,将我留下吧。” 罗芝琳这样声泪涕下将实情说出,苏念安对于罗芝琳的不满便有些消退,女子应当帮助女子的,毕竟这样男尊女卑的世界,苏念安也不忍心罗芝琳真的就嫁给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花心大萝卜。 见着苏念安面有松动,绿箩也在一旁说道:“苏姑娘,其实最近这些天,都是我们家罗夫人的不是,与我们小姐无关啊,夫人明日就离开鹤都了,留下我们小姐与苏姑娘一同在苏府,也可一起做个伴,女工也好胭脂水粉也好……姑娘家的,总归是要有人一起相伴的嘛。” 苏念安看向绿箩,顿悟过来为何这个傲慢无礼的堂姐,今日竟然肯这样不在意面子的来求自己,定是这个绿箩出的主意了。 绿箩的一番话其实才是正中苏念安心坎里,她看出来苏念安真正厌烦的是孙姨妈拿着长辈的身份出去给苏府惹事,也发现苏念安在鹤都并无同龄闺蜜,便这样说话。 绿箩能够这样给罗芝琳出主意,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她想留下来。 苏念安再一次心中感慨,绿箩这样机灵聪明有事业心的女子很难得。 她原本松动的心,看在绿箩的面子上,还是做出了决定:“堂姐,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来吧,只是苏府如今不比往日父亲还在时,在鹤都生存,还是要小心为上,望堂姐能够吸取姨妈的教训,不要冒头招摇。鹤都里,有家世有样貌的男子多了去,到时候若是有合适的,我再让人将姨妈从临州接过来帮你定亲便是了。” 罗芝琳一听,立马止了眼泪,点头称道:“是是是,我定会记住的。” 第三十九回 我不要你觉得 因着是芸鹊公主的命令,孙姨妈走得不情愿,但也不敢骂骂咧咧,走的悄无声息,苏念安高兴还要厨房中午多弄了两碗菜。 罗芝琳也很听话,不吵不闹的,就在客房的朝云院里每日做这绣活,樱桃打听着,说是罗芝琳拿着绣品让绿萝出去卖,然后换点钱使。 苏念安觉得甚好,罗芝琳现在住在苏府,也还记得自食其力挣点钱,有独立意识了。 苏念安则是忙着写新话本,有时候早起的时候会带上樱桃去一趟旧时街逛书铺买些话本。 每次进入书铺,看到自己的那本《金玉良缘》正摆在惹眼处,不少书铺都写着推荐语,苏念安问了好几家书铺,书铺小二都说这本书销量很好,且购买的人多是女子,无论是闺中少女还是成婚有子女的妇人都喜欢买,上至千金下至良民,跨越阶级的喜欢看这本。 苏念安开心的很,还是女人了解女人,现代的玛丽苏故事就是直中女人的浪漫心怀。 苏念安心里想着,等到这本书很多人都读过了,到时候改成戏剧一定也很卖座。 她幻想着一座难求的场景,不自觉地就笑出了声。 樱桃急匆匆的跑来通传道:“小姐,严大人来了!” 苏念安立马下榻忙着穿鞋子,发髻随便捋了捋,她笑得合不拢嘴,“肯定是来送稿酬银票的!” 樱桃焦急道:“小姐,您慢点儿。” …… 严景止正在喝茶,见着苏念安这样风风火火的赶来,额前的碎发也没有梳理好,一张圆润的脸透着红,眼里晶晶亮。 严景止有些愣神,想着苏念安还是这样没什么规矩,不过其实是有些可爱的。 苏念安给严景止行了礼,说道:“严大人安好,今日登门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让严景止觉着今日若没什么好消息,都很对不起她。 严景止从袖袋中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苏念安,说道:“这个月《金玉良缘》卖的稿酬出来了,按照五五分来算,苏姑娘的稿酬是五百两,这是鹤鸣山庄的银票,鹤国内的任何钱庄都能换取银钱。” 苏念安连忙拿出那张银票细细的看了起来,心里喜悦的都在冒泡泡,这是她来古代挣到的第一桶金,就好比以前上班时候发年终奖那样开心。 五百两,还是五五分以后的,按照一本书五十文钱的价格来算,那也就是说第一个月已经卖出了两万本了,鹤都包括周边近一些的乡县,一共一百五十多万人,这卖得还是挺不错的嘛,况且这才第一个月,即便后期销量会有所减少,可是也还是会有持续收入。 何以解忧,唯有银票! 苏念安抱着小木盒,笑着对严景止说道:“严大人还有别的事吗?要不要留下来吃顿午饭?我家厨子的手艺堪比太和楼了,定不会让你失望!” 严景止淡淡道:“用膳倒是不必,书局内公事繁忙,不好在外逗留在久。今日景止除了来给苏姑娘送稿酬,也还有一事要与苏姑娘说。” 苏念安道:“严大人请说。” 严景止眼神复杂,苏念安其实瞧得出来严景止对她不是很喜欢,只是碍于工作罢了。 然而严景止却说了句:“苏姑娘的新作,何时交与我审?苏姑娘首本小说便销量极好,最好趁势再出几本,好多卖些。” 苏念安欣喜得很,之前严景止还不太看得上她财迷心窍的样子,现在就赶紧来约稿了,苏念安不由得问了句:“难不成你们编撰也有业绩提成吗?” 严景止:“何为业绩?提成倒的确是有的,只不过稀薄得很,不足为谈。” 严景止双手背于身后,再次催促了一番,说道:“景止听闻苏姑娘不肯和自家姨母回临州,如今只你一介女子在鹤都,府中都需开支用度,能靠着写书挣钱,还是多挣些罢。景止也很想快些读到苏姑娘的新作。” 苏念安朗声道:“自然的,我已经在写了,半月后就能将文稿交给严大人审阅。” 严景止又道:“半月后便是中秋,鹤鸣书局会邀请在鹤都内的作者大家一同赏月交流,苏姑娘本应也该受邀,但当晚都是男子,景止觉着——” 苏念安听出来严景止是要直接给她划掉受邀名单了,连忙说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觉得我能去!” 好不容易出来的社交活动,怎么能因为女子身份就不去了呢? 严景止讶异的愣了愣,接着还是说道:“苏大人意外身逝,苏姑娘家中无长辈,却也是有教养嬷嬷的,怎么能够去男子席面上,太不成体统,不可如此自轻自贱。” 苏念安已经习惯了严景止的腐朽传统思想,直男癌到了一种地步就无需治疗了,可瞧着严景止也勉强是个清秀的帅哥,就难免想要跟他掰扯两句。 苏念安说道:“严大人,鹤鸣书局的传统是邀请鹤都内的作者,我可是居住在鹤都?” 严景止沉声道:“是。” “我可是你们鹤鸣书局出书的作者?” “……是。” “那我作为一个鹤鸣书局出书的作者前去中秋夜宴可有违背了你们鹤鸣书局的规矩?” 严景止喉结上下滚动,这个问题,他还是只能回答:“没有违背。” 苏念安得意的笑:“严大人方才还在向我约稿子,紧接着便不让我去鹤鸣书局中秋夜宴,岂不是自相矛盾?自相矛盾也就算了,还给我安上了一个自轻自贱不成体统的帽子,也实在太不尊重我了。” 严景止被她说得无法辩驳,甚至由于惭愧,耳朵都有些红。 他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是景止言语不当,伤害了苏姑娘,景止赔罪。” 得了个赔罪,苏念安心中暗爽。 严景止也不想再继续多待下去,总觉着每回见着苏念安,都能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 他做势告辞,苏念安连忙跟上,并且道:“樱桃,我方才让秋玉准备好的杏子呢?” 秋玉闻声提着小食盒过来,苏念安接过,递给严景止,热情和气的说道:“这杏子是我家后院里新鲜摘的,且用冰块冰镇过的,严大人带回书局食用口感正好,一路上烈日晒得很,也正好消消火。” 严景止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苏念安,一时竟然不好断定苏念安这话,究竟是表面意思呢,还是夹带着两层意思? 苏念安直接塞到他的手里,严景止背脊一僵,双手相触,苏念安那双手触感凉凉的也软软的,还带着清幽的香味,让他耳朵更红了些。 而苏念安压根就没注意,她送严景止出了府,瞧着严景止别扭的样子,低声对樱桃说道:“我瞧着这个严大人,虽迂腐,倒也还有几分可爱,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樱桃问道:“为何?” 苏念安笑:“因为他长得挺好看啊,长得好看就赏心悦目,颜值就是加分项。” 第四十回 买二送一 苏念安拿到了这笔五百两的稿酬,给府中所有的小厮婢女全部都发了三两银子,在鹤都,卖身为奴每月的银钱平均也不过就三五两,苏念安这突然给每个人发了一两银子,等同于是发年终奖一样让人振奋。 苏念安靠在廊下的交椅上,吃着冰镇的杏子,习嬷嬷和赵管事有条不紊的念着家中奴仆的名字,一个一个上来领银子。 所有的人都领完了银子,苏念安才款款说道:“父亲大人身逝,府中也乱了那么些日子,当日遣散了不少,如今愿意留下来的,都是心里有着苏府,心思纯正的。如今府里就我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掌家,有些人可能也要怀疑这苏府的月钱开支,今日这番便是给大家一个准话,我苏府的下人,吃穿住行不说比旁人的府里好上多少,却也是让大家每日能够提着精气神高高兴兴的干活,只要我苏念安能靠本事挣钱,必然也不会少了你们的份。 “我对大家没什么旁的要求,只有两条,一是不许嫖赌,二是不许背叛苏府,背叛我,这两条一旦发现,乱棍打死扔去海里喂鱼。” 她这般语气温和的说完,也将自己的底线提前说了出来。 这些下人虽然觉着苏念安干的事很奇怪也很不符合闺中女子的行为,可是这些日子,不是齐公子家的小厮来,就是严大人来,甚至还有乔装打扮了一番听说是芸鹊公主的女子前来府里,这……当初苏大人还在的时候,苏府都没这么蓬荜生辉过,可见得,这苏姑娘是个有本事的。 跟着有本事的,一定不会少肉吃。 众人手里捧着银子,心里是很服气的,皆跪地齐声说道:“奴才谨记!” 苏念安很满意,她觉得这是为以后开戏馆进行企业文化宣传的提前试验。 . . 苏念安并不急着将这笔稿酬存着,她对于之后话本的销量还有很有信心的,而且即便在田庄建设期间,也还可以不断的挣钱。 苏念安是想着,拿这笔钱,筹备演员了。 苏府占地面积对于苏念安一个人来说,还是很大的,她住着念云院,父亲的落云院空着,客房里那么多房间,罗芝琳只住了一间,空着的许多也足够女演员来住了。 苏念安当初搞追星,同时还墙头无数,最喜欢舔屏的就是男明星了,帅哥对于女性的治愈指数那可是最高级别的。 所以苏念安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笔,想着女演员倒是好安排,男演员怎么办呢? 即便知道很麻烦,很耗费精力,有可能得到的反馈也不好,可她也还是要去做,她其实就只是想在这个古代世界里,找到当初现代的快乐罢了,她也想给其他人带来快乐。 正此时,苏念安听到院子里的婢女们一边晒浣洗的衣服,一边聊到:“西湾码头听说这几日热闹得很呢,说是鹤都水府的人从外面带来了不少奴隶,全是男子,好些人过去买呢,说是便宜得很,一个奴隶也就五百文钱。” “这么便宜?” “是啊,是说那好几十船的奴隶呢,少说也有五百多人了,太多了,全都便宜卖了。” …… 苏念安连忙冲了出去,问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真的那么多奴隶吗?” 婢女道:“是真的,每日出去采买的刘大娘说的,前几天姑娘你喜欢吃红虾,刘大娘去海货铺子那边听到的,那边离西湾码头近,不会有假的。” 苏念安大喜过望,立马喊着樱桃,叫她去让小厮准备马车前往西湾码头去。 这可是摆在跟前的人才市场,总归能挑出来几个身型长相都不错的吧。 苏念安是知道的,戏子这种身份,普通人还真不大会跟着苏念安胡闹,所以苏念安只能学着折枝楼的老鸨将人家的身契握在手里才能让人家听自己的。 . 西湾码头很是远,上回出城门,这回去码头,是两个方向的,码头是鹤都最西边,要更远一些。鹤都的渔民都在这一带,一股子海水的咸腥味扑鼻而来,路边还有些渔民放了好些个木盆,盆里都是新鲜的海货在叫卖。 苏念安原想着戴个帏帽,但想着码头这地方和鹤都城中心不同,肯定更多是男子,她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婢女肯定惹眼,便穿了男装束了冠,带了庭伟和家中另一个小厮皓伟一道。 皓伟身强体壮的,人也粗旷,上前粗声问了句卖奴隶的在哪儿,对方便都老实回了。 终于找到了奴隶市场,苏念安摇开扇子遮了下半张脸,实则是为了遮掩腥臭的味道。 那些个奴隶全部都关在木笼里,苏念安数了数,大概有十来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面大概有一二十个奴隶,全部都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臭味,估计从船上下来,除了有人从外面给他们食物和水,拉撒都没让他们出来过,更别提洗澡了,所以臭气熏天,许多蚊蝇萦绕在这一周。 有三个壮汉守在这旁边,大喊着:“五百文钱一个,没有比这更低的价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然而来看奴隶的人还真的是很少,苏念安觉得这几个人不太会做生意,虽说是卖奴隶,可这脏兮兮臭烘烘的,靠近一点就被熏的难受,谁还能认真挑选呢。 苏念安想着,可能是卖奴隶的人已经习惯了这味道,已经闻不出来臭味了吧…… 庭伟和皓伟纠结着脸,对苏念安道:“主子,这……还是算了吧,家中也不缺奴仆……” 苏念安摇了摇扇子,呼吸好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那些木笼,说道:“这几百个人里,我就不信没有长得好看的。” 庭伟:“……” 自家小姐对于寻找长得好看的人这件事真的是有异于常人的执念。 苏念安走上前,那带头的壮汉一眼便看出来这是个潜在客户,立马说道:“这位小公子!快来挑一挑,瞧你面善得很,你要是能带走三个,就只收你两个奴隶的钱,如何?” 苏念安心里吐槽,这真是卖不出去着急了吧,直接买二送一了。 第四十一回 我要他 苏念安收了扇面走过去,气味是有些难闻,但那些木笼里的奴隶此刻都好奇的看向她,苏念安觉得他们也是人,若是自己表现出嫌弃的样子,是很伤这些人的心的,苏念安不想那样。 她凑上前,那些奴隶浑身污糟泥泞,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怎么可能还能看清楚脸呢。 壮汉走过来,指着里面有几个个头高大的说道:“小公子,这几个都是剩着还不错的了,原本身强体壮,带回去养养,保准干活有劲儿。” 苏念安认真的看了眼儿,块头倒是不小,只是那容貌太普通,不在苏念安的考虑范围中。 苏念安摇了摇头,又绕着几个木笼走了一圈,倒是真的找到了她心中合格皮相之人。 苏念安看着木笼边角的那个高瘦虚弱的男子,即便浑身脏兮兮的,但那优越的下颔线还有漂亮的桃花眼,苏念安一眼就看出来是个美男子。 苏念安折扇指向他,对壮汉说道:“我要他。” 壮汉立马将那男子提溜出来,他已经好些天没吃什么东西了,浑身无骨一般的瘫软在地。 壮汉对苏念安说道:“小公子,再挑挑看?” 苏念安又挑了两个还不错的,都是身量高瘦的,那腰身比女人还细,惹得那壮汉心里起疑,眼睛狐疑的打量着苏念安。 壮汉早就看出来苏念安是女儿身,只是女扮男装要的就是不被拆穿,只要能做生意,壮汉才不管客人是男是女呢,只是这位姑娘家的,瞧着也不是大宅子里面管事的嬷嬷,一个娇俏女子,跑来买男人……要的还都是这般柔弱的男人。 壮汉想到一层,莫不是这女子买男人回去当……当男通房? 庭伟上前付了一两白银,和皓伟两个人将那三个奴隶给带上了马车。苏念安从壮汉那里拿过三个奴隶的卖身契,便也转身离去了。 她身有馨香,离去之时,有旁的奴隶朝她喊着:“小公子也买下小人吧,小人吃的少,干得多,做牛做马都行……” 苏念安扫了一眼,心头下坠,难受的紧,她不是那般冷漠之人,这些人无非就是偷渡而来,如此就成了奴隶,若是卖不出去……也不知最后会有什么下场。 但苏念安硬是没有理会,直到回到苏府,换了衣服,樱桃瞧着她面色忧郁,便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买的那几个奴隶不合心意吗?” 苏念安摇了摇头,只说道:“没什么。” 苏念安很清楚,她身为现代人的惭愧心情,说出来除了博得一个“善良”,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与其嘴上说些好听的,不如干些实事。 她从床头下取了木匣,打开数了下还剩下的银票,叫了赵管事来,说道:“赵管事,这是二百两银子,你和庭伟去西湾码头,买些个身强体壮的奴隶,带到郊外的庄子去先养一养,等过两个月,田庄全部空出来了,就得建庄园了,买下来的奴隶总归要比在外面租短工省钱。” 赵管事一听,便接下来那银票,点头应下。 赵管事去喊了庭伟,又带了几个小厮,庭伟知道了苏念安的吩咐,笑了笑,对赵管事说道:“我们家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赵管事叹了口气:“心善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 苏念安心头这才舒服些,秋玉端来了小食。 苏念安吃着花饼,喝了口酥茶,问道:“我买的那三个奴隶可安置好?” 秋玉道:“已经给他们热水洗干净了,此刻正吃着呢。” 苏念安见秋玉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 秋玉道:“姑娘可真会挑,那三个奴隶洗干净后,那长相可真是俊俏,府里的丫头嬷嬷都跑去瞧了。” 苏念安笑道:“你也去瞧了吧?我说呢,你一来,樱桃便急着出去了,也是去瞧了吧?” 秋玉素来稳重些,却也是脸上一片飞霞,说道:“樱桃原还嫌弃他们身上臭得很。” 苏念安吃饱了些,对秋玉说道:“那三个奴隶,不要给他们安排活,单独拨给他们一个院子,细细养着,平素里我吃什么,他们便吃什么,也别让旁人随意便进去瞧他们。” 秋玉道:“是,奴婢将冬园给他们可好,那院子是府里最偏的,也许久没住人了,给他们也免得下人们议论。” 苏念安道:“行,就冬园,你去安排吧。” 秋玉离开后,苏念安躺在贵妃榻上小憩了会儿,蓄足了精神,她便要继续写话本了。 . . 夜深人静,诺大的霍府十分安静压抑,此时外面传来更夫打更的锣声。 居然已是子时了。 霍成萧捏了下眉心,正此时,影卫亦甫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 霍成萧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听着亦甫将近日对苏念安的观察汇报完毕,尤其是今日她去买了三个奴隶,还都是身量细弱的美男子。 亦甫沉着脸说道:“……下属听那卖奴隶的汉子说着,买这种样色的男子回府,多半都是当男宠的,只是以往买男宠的都是公子哥儿,苏姑娘一个女子这般做的,还是头一遭。” “晚上下属又去了苏府,那三个奴隶竟然住进了独院内,瞧着是被下人们当主子伺候的。” 亦甫是个传统的男人,瞧着苏府这样的作风,心里是觉得实在不成体统,对苏念安也没什么好感。 烛火被晚风吹弱了几分,霍成萧俊朗的五官被照的半明半暗,让人无法捕捉到他此刻的喜怒。 过了一会儿,亦甫听到霍成萧冷静的说道:“继续盯着苏念安,还有那几个奴隶,也盯紧些。” 亦甫应下便离去了。 不加遮掩的去买了三个貌美的奴隶,还放在府中养着,霍成萧并不觉得这是苏念安不知羞耻,在府中偷欢行乐,而是觉得,有可能苏念安这是为了讨好哪个贵人所做的行径。 只是霍成萧暂时还未想到鹤都有好男风,且还和苏府能扯上关系的达官显贵。 这些日子观察下来,霍成萧已经发现苏念安的性子,静也是极静,十天半个月不出门,在家写稿子甚是娴静。但一旦要做些什么,那便也是要折腾的挺大动静的。 霍成萧看着案桌上严景止上交的文书,是关于半个月后鹤鸣书局举办的中秋夜宴的请示,请示的自然是苏念安诡辩自己即便是女子也该去席上参会。 严景止是个慎重的人,自然不会擅自做主给苏念安下帖子,所以还是请示霍成萧。 霍成萧拿起笔,在文书上写了个“可”,应允了下来。 第四十二回 别想歪了 苏念安赶了十天的稿子,专注的都将买来的奴隶抛之脑后了,直到将稿子整理好,抻了个懒腰,秋玉走了进来,给苏念安收拾着乱糟糟的案桌,并说道:“姑娘,冬园那边的奴隶,想求见你。” 苏念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买的奴隶还没见呢。 她说道:“是了是了,我倒是把他们给忘了。” 苏念安连忙起身更衣,让秋玉带路过去。 苏念安一进冬园,那三个奴隶便齐刷刷的跪成了一排,给苏念安磕头行礼,不过中间那个最为俊美的男子有些不大情愿,完全是被两边的男子给硬拽下磕头的。 苏念安道:“都起来吧,不必行这么大的礼数。” 那三人却还是跪着,不过却是抬起头来了,苏念安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院子里,说了句:“这也好些天了,你们身体可好些了?” 秋玉瞧着苏念安没有意愿进屋去,便去端了个交椅出来,苏念安赞赏的看了眼秋玉,坐在椅子上靠着。 右边的奴隶回答着:“谢主子关心,已好多了。” 苏念安又问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奴隶回答了,左右两边的原来是兄弟,长相标致果然是一家人的基因,一个叫魏庆,一个叫魏年,至于中间那个“冷美人”,叫唐元。 苏念安道:“都是好名字。” 可秋玉却在一旁低声道:“姑娘,他们都是奴隶,奴隶是不能有自己的姓氏名字的,还需姑娘重新给他们起个名儿吧。” 苏念安道:“不用,都是自己父母起的名字,他们孤身来到鹤都,留下名字也方便以后人家父母来寻。” 魏庆和魏年听了这话,连忙磕头,谢着苏念安。 而那唐元听了这话,浑身一颤,抬起头看向苏念安,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热切的很,看的苏念安这么个没经验的女子还有些脸红。 苏念安咳了一声,问道:“这么瞧我做什么?有话便直说。” 唐元声音低泠悦耳,他说道:“苏姑娘可是要将我等人当作男宠,才这般相待?” 苏念安的表情立马就很别扭,她看向秋玉,秋玉欲言又止,看样子是已经听说了这等流言。 苏念安蹙眉,严肃的说道:“胡说八道,都说女子七窍玲珑心,我看你们才是,现在是吃饱了每天没事儿就编排我是吧?若是觉着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好,厨房马厩都是活,你们要是想去干粗活得心安,也没人拦着你们去啊。” 唐元又问道:“那又可是要将我等送给什么人?” 苏念安冷笑:“你这心思还真是五花八门的——自然不是。” 唐元迎上苏念安不悦的眼神,说道:“那苏姑娘安排我等三人是作何用途?” 苏念安只问道:“你们可识字?” 鹤朝读书风气比较浓厚,所以大多数人都是识字的,只是唐元等人是别国偷渡而来,苏念安就不敢打包票了。 万幸的是,唐元和魏氏兄弟都识字。 苏念安道:“我买你们来,是要靠你们做生意的,正经生意,你们别想歪了。” 她将排戏的事情说与他们听,特意强调了不是青楼里那种以身伺人,而是要当大明星的。 唐元脸色并不好,他只说道:“苏姑娘说了半天,也还是要我等当玩意儿,供人亵玩。” 苏念安知道在事情还没有成熟之前,肯定不会有什么人相信的,尤其是男子自认为有尊严,更是不会像女子那般轻易接受。 苏念安拂了拂袖,说道:“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几个话本,你们读了,也许能明白我的意思。” 找人送话本,却也不是随随便便的,苏念安让人去找了绿箩来。 罗芝琳心里不舒服,自家婢女被苏念安就这么支使了过去,但她还是明白,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 绿箩心里喜悦,这些日子她和罗芝琳待在朝云院里,罗芝琳倒是心静的做着女红,可绿箩还是不由得心急,想着苏姑娘是不是忘了她。 绿箩进了念云院,苏念安便递给她几个话本,都是她这些日子挑出来以后要排的,苏念安让绿箩去用之前的演戏经历跟那三个奴隶说清楚,省的别到时候为了面子,寻死觅活的,苏府可不能出什么人命。 绿箩接下,便去照做了。 下午的时候,绿箩来回话,说是魏氏兄弟很激奋,愿意这般挣钱为自己赎身,而那唐元,则是不咸不淡的接下了话本,却也没有那么反对了。 苏念安道:“那几个话本,你也多看看吧,如今你可是我身边唯一的女主角呢。” 绿箩心里一喜,说道:“是,奴婢一定会把台词背的滚瓜烂熟。” . 次日,苏念安特意去了一趟鹤鸣书局,给严景止交稿子。 苏念安喝了两盏茶,严景止才把稿子看完,他的神情瞧着有些为难纠结,末了,才说道:“苏姑娘的这篇稿子,实在是……不太成体统。” 苏念安已经料到严景止这位封建古板卫道夫会这般评价,却也还是耐心的说道:“小女并不觉得有何不成体统。” 严景止暗叹一口气,说道:“此话本中的云娘重生一世,只知道攀附权势,全然将前世的夫君抛弃,还不忘落井下石,自然有违人常,不成体统。” 苏念安冷笑道:“哦?难不成严大人觉着,女子此生嫁的非良人,哪怕重生一世,也还是要照着前世的路子一路走到黑?真是迂腐可笑。” 严景止蹙眉道:“这并不是前世与后世的关系,你这话本写的是重生,重活一世,便还是这一世,这一世的牵绊怎能因未知先卜就舍弃?云娘既然知道所有事情的发展,自当要为原配夫君好好筹谋,这样婚姻也是美满的。” 苏念安不得不承认,她还是低估了严景止的保守荒谬程度。 苏念安道:“编撰大人,你就说我这稿子,能过还是不能过?” 严景止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能过。” 第四十三回 芙蓉如面柳如眉 苏念安之前那个稿子是被霍成萧给压下来了,现在这篇稿子,她自觉已经规避了霍成萧的雷点,却不曾想,居然因为不符合严景止心目中的道德观就给拒了。 苏念安心里一团火,说道:“严大人,你的退稿理由恕我不能接受,咱们不如去霍局长面前分说一二如何?” 严景止不悦道:“苏姑娘,我是你的编撰,既然从一开始我就负责你的审稿定稿,那么我所下的判定便是专业的,今日苏姑娘不服气去叨扰霍大人,明日别个儿也不服气去找霍大人,鹤鸣书局还要设立什么编撰呢?都让霍大人审稿吗?” 苏念安被他说的,也没法子反驳,她自然是晓得这层道理的,只是心头就是不服气,这分明就是严景止个人太过于直男癌,而排斥这个稿子罢了,并不是稿子本身有什么不足。 苏念安想了想,立马收敛了下怒气,转而喜笑颜开的问道:“严大人,不说这稿子了,只说说中秋晚宴的事儿吧,我能赴宴吗?” 严景止道:“我已替苏姑娘询问了霍大人,霍大人应允了,邀帖明日便会送到苏府,还请苏姑娘准时赴宴。” 苏念安心里一喜,心里想到一个方法,想要在中秋晚宴上试上那么一试。 严景止原本还以为苏念安要为着这名叫《重生记》的稿子再纠缠个半会,谁知她就这么收起稿子,告辞了。 . 苏念安回到家休息了两天,等到中秋那一天,府里习嬷嬷和赵管家已经安排好了府中的中秋福利,给每个下人都发了月饼和螃蟹。 罗芝琳想着是过节,便来到念云院,找了苏念安说道:“今日是中秋,晚上堂妹可要一起去凉亭赏月?” 苏念安正在梳妆,头也没回道:“不了,堂姐自个儿赏吧,我晚上要去鹤鸣书局参加晚宴。” 罗芝琳心下一惊,她怎么没听说有什么晚宴。 苏念安解释道:“是鹤鸣书局的作者才能去,堂姐莫要多想。” 罗芝琳道:“是,那你早些回来,切莫饮酒。” 苏念安道:“自然自然。” 罗芝琳悄悄地拂袖而去,心里却是越发的慌神,总觉得自己每天规规矩矩的在房间里做女工,而眼瞧着苏念安都能去鹤鸣书局参加晚宴了,晚宴之上……一定会有霍大人,说不定还会有瑞王殿下大驾光临呢。 . 苏念安酉时一刻便到了鹤鸣书局,原以为她去的已经是挺早了,却瞧着鹤鸣书局门口的马车轿子都排成排,堵得水泄不通,才晓得那么多作者都已经到了。 苏念安被秋玉扶着下了马车,拿着帖子进了鹤鸣书局,便有小厮前来带路,穿过九曲回廊,便到了鹤鸣书局的花园,这里平时都是鹤鸣书局内部的员工休憩时才来的,今日便开放给了众人。 倒也真是热闹,曲水流觞桌上已经摆满了果盘甜食,四周的花树上挂上了灯笼,只等夜幕落下,便是绝好的赏月时分。 花园里的庭廊内都是些文人书客打扮的作者,平时穿着官服的编撰们今日也换上了便服,一水望去,真是好不热闹。 而苏念安的出现,便打破了属于这些男人们的和谐。 苏念安身着一袭纱白绣针秋罗软缎和暗绿轮廓绣广袖缀花绢幡交领右衽,穿了一件皇家紫梭针绣套环对鸟纹绮裙,下衣微微摆动竟是一件淡黄平套红地折枝梅花锦水裙,身上是浅海蓝羼针暴室披风,绾成了惊鹊髻,耳上是掐丝钠铬辉石耳坠,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堆丝蓝纹石扳指,腰间系着花啡半月水波腰封,轻挂着扣合如意堆绣荷包,一双金丝线绣攒珠底靴。 诸人有一瞬间看痴了,有一人更是喃喃出声道:“芙蓉如面柳如眉。” 苏念安微笑道:“多谢夸奖。” 她姿态优雅的落座,秋玉给她倒了茶,这些个作者低声议论道:“怎么会有女子来这席面上?” “小生今日来的时候便听编撰说了,这位便是写了《惊鹊记》的作者苏姑娘,且还是鹤鸣书局那位逝去了的苏侍郎的孤女,因着也是作者,便也只能递了帖子。” “她倒也真敢来!我们都是男人!如何能和一个小女子坐在一张桌上!” …… 苏念安耳尖,听着他们的议论,却也没当回事,她今日来,也不是和这些人交朋友的。 她只等着霍成萧出现。 但苏念安是没想到,等到了落座的时候,这些个书生却也是没有一个落座的,都站在桌边。 苏念安擦了擦手,此刻已经落日了,园子里的灯笼将整片区域照得亮堂又不失浪漫,苏念安心想,这么美的夜景,却要和这么一群封建迂腐的人共享,真是败了兴致。 她正想着,便听到一个熟悉清冷的声音遥遥响起:“诸位怎么不落座,是本书局的布置,不合诸位的意吗?” 还不待那些个男作者们找个代表开口,苏念安便甩了帕子,挺直了腰板站起身,脆生说道:“霍大人这是哪里的话,书局的布置极好,诸位不满的是我罢了。” 她看向霍成萧,只见霍成萧身穿了件白色撮缬鹤袍,腰间系着宝蓝仙花纹金带,剑眉下的星眸里是凌厉的眼神,体型挺秀高颀,真是风神俊秀。 霍成萧自然晓得这是什么缘由,瞧着苏念安的架势,也一点不生怯,反倒有种斗势。 霍成萧似乎并不打算帮苏念安解围撑腰,而是淡淡的打马虎道:“苏姑娘这是何意?” 苏念安道:“这些个作者编撰,无非是觉得男女不能同席而坐,便这样小气,不肯落座,这是摆明了要撵我走啊。” 有个方脸的书生站出来,喘着粗气说道:“苏姑娘若是知趣的,要脸的,便也不该来,你若是不来,我们又何必撵你?” 苏念安眼尾一挑,说道:“小女是在鹤鸣书局出了书的,按照这两个月的话本销量,我可是第一,我为鹤鸣书局挣了钱,也就是为了国库做了贡献的,这天下的男子竟然这般不容人吗?心胸狭窄,还好意思将自个儿写的书给别人看!” 第四十四回 有备而来 苏念安此话一出,不少人便被激怒了,心中颇有不服气。 但苏念安却也没有说错,她的《金玉良缘》的确是这两个月卖的最好的话本。 方脸书生道:“一本写的好算什么本事?不外乎就是女子小情小爱罢了,也就是看客图个新鲜,你且瞧着,方兄近日交了一篇稿子,审阅部的所有编撰大人都瞧了那本书的,待到下月出版,销量定会超过你。” 苏念安接着他的话头便说道:“敢问你所说的方兄是哪一位?” “是他。”方脸书生指着一旁个头矮上一个头的瘦削男子说道,“他叫方彭越,说来也是和你一个编撰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念安只差没拍手叫好了。 严景止此刻正从远处缓缓走来,苏念安立马就说道:“这么巧,我近日也交稿了新作,名叫《重生记》,就和方公子到时候比一比销量吧。” 方彭越拱了拱手,嘴上却是应下来了的:“苏姑娘既然这么说了,那便就比一比。” 苏念安冲着一旁的霍成萧说道:“比试比试,那肯定要有彩头的吧?霍大人,你说这彩头是什么好呢?” 霍成萧淡淡道:“既然是苏姑娘所提的比试,彩头自然是苏姑娘来定。” 苏念安落落大方道:“好,那我便将这彩头定了——若是我赢了,在场的所有作者,在之后交稿的新作中,都要在作者自话里向我道个不是;若是我输了,那小女以后便再也不写话本了。” 这话一出,除了霍成萧,所有人的沸腾了,更多的是愤懑,这苏念安好生狂妄! 苏念安在他们的议论声小了一些后,说道:“怎么没人应呢?一个个自诩大男子,却连这样的赌约都不敢应声吗?你们难道就只敢在这席面上欺负我一个小女子吗?” 她这样一激,那方彭越立马就说道:“方某应下了。” 他身后的那些个书生也都说道:“有什么不敢应的!我们愿意赌!” 苏念安又对霍成萧说道:“霍大人,您是这鹤鸣书局的局长,这场比试,有您主持,小女也觉着心里踏实,为了更加公平,我与方公子的话本肯定要在同日发售,这样才有比拼的意义在,霍大人觉着呢?” 霍成萧道:“自然。” 他看向负责刊印的下属说道:“苏姑娘与方公子的新作,由你负责,同日发售,销量上的统计,不可马虎有错。” 那人应下。 严景止此时才到,瞧着这场面,一时不明所以。 霍成萧又道:“比试定下了,诸位可否入座用膳了?” 这话里有些冷意,可这些人都是读书人,牢记“三纲五常”,苏念安现在也没赢呢,他们是不可能低头和女子同席的。 苏念安倒是大方,她说道:“霍大人,这比试还没开始,诸位同僚不服气是自然的,今日这中秋宴席,我也没有吃的福气了,还是先行告辞了吧。” 她拂袖便退席,都不等这些人什么反应。 . 前面有提着灯笼照路的小厮,秋玉扶着苏念安,心有不悦,却也不好直接在这鹤鸣书局便埋怨起来。 苏念安倒也没那么生气,她今日虽然没吃上席面,却也是将《重生记》这个稿子给“骗”了过去,就算严景止待会说什么没过稿,这比试诸人已经晓得了,这话本就一定会出版。 苏念安还觉着今日占着了便宜呢,忍不住想象那严景止知道原委后的表情该有多解气。 苏念安没走多久,后面就传来一个声音在唤她—— “苏姑娘请留步!” 苏念安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瞧着有些眼熟,苏念安立马想起来,方才是站在霍成萧身后的,大概是个侍从吧。 果然,那男子说道:“苏姑娘,小的是霍大人的侍从邓三,霍大人吩咐了,苏姑娘是鹤鸣书局的作者,今日来了鹤鸣书局的晚宴,不该让姑娘被挤兑走了,这是丢了鹤鸣书局的脸面。” “嗯哼?”苏念安心里头有些爽快了。 邓三道:“霍大人让小的来带苏姑娘去后院用膳赏月。” 苏念安觉着去后庭院感觉很见不得人,她身为女子被这么多男的一同挤兑,现在还屈身去用这份膳,太没骨气了。 只是转念一想,霍成萧应当不会特意让人喊她回去,只为了让她吃顿饭。 于是苏念安便说道:“那就带路吧。” 隔着假山,苏念安听到了那花园处传来的谈笑声,好生热闹,苏念安心中不屑,即便她已经很自我安慰这是封建社会,可还是会忍不住往心里去的。 邓三将苏念安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庭院,有池塘有亭子,亭子上有灯笼,苏念安走过去,邓三说道:“苏姑娘稍等,小的已经让人端菜过来了。” 邓三给苏念安倒了杯茶水,苏念安喝了一口,没说什么,她在等霍成萧出现。 两个小厮提着食盒过来上菜,菜品是和花园那边桌上的一样,有月饼螃蟹这样的中秋必备菜品。 苏念安是饿了,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吃了没几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道:“苏姑娘,今晚的菜,可还合口味?” 苏念安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笑道:“鹤鸣书局的厨子,手艺自然是极好的,美味可口。” 霍成萧低笑了一声,坐在苏念安的对面,说道:“苏姑娘今日是有备而来。” 苏念安道:“此话怎讲?” 霍成萧道:“你的《重生记》,严编撰方才和我说,并未审核通过,你却借着这群作者对你女子身份的敌意,设计了这场比试,是打量着,鹤鸣书局不敢撤了你这场比试吗?” 他的黑眸看着苏念安,有种压迫感,但苏念安并不害怕,她迎着霍成萧的目光,说道:“因为我觉得严编撰的审核标准有问题,而不是我的稿子有问题,我只能借着这个宴会,让我的稿子能顺利出版。” 霍成萧眯了眯眼,说道:“苏念安,你如今,真的是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啊。” 第四十五回 跑 苏念安眨了眨眼,笑道:“小女不知霍大人是什么意思?” 霍成萧道:“苏姑娘恃才傲物,如今可以不把编撰放在眼里了,以后也可不将鹤鸣书局放在眼里。” 苏念安连忙道:“我可没那个意思,霍大人未免思虑过甚了。” 霍成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而后只留下一句“苏姑娘好生慢用”,便拂袖而去。 苏念安却从霍成萧未言的神情中揣摩出了敌意。 苏念安和霍成萧打交道的这几次,她每一次都能感受到霍成萧似有若无的敌意,他不喜欢她,苏念安很清楚。 若是因为苏念安原身曾经对他死缠烂打,这也无可厚非,只是苏念安此刻觉得,好像也并不这么简单。 苏念安猜测,他现在讨厌自己的原因肯定和当初讨厌的不大一样了。 不管他讨厌她什么,苏念安在意的是,即便霍成萧对于她今晚的举动不满,却也没有取消这场比试。 苏念安将这归咎于,霍成萧想看的,自然是她输掉。 苏念安吃着眼前的美食,月饼很美味,月亮很好看,享受当下才好。 苏念安有着绝对的信心,《重生记》一定会卖得好。 她好似没心没肺的,在亭内吃完东西,又喝了点酒,这酒度数倒也不高,是谷物酿出来的,只是喝了太久,就想去茅厕。 苏念安也憋不住坐马车回苏府再解决了,便问了邓三:“这附近的恭房在哪儿?帮我带个路吧。” 邓三神色有些尴尬,毕竟苏念安是个姑娘,哪里有他一个男人带去恭房的呢。 可鹤鸣书局是个官府机构,都是男的,下人也都是小厮。邓三心想,算了,就带这么一次吧。 邓三在前面提着灯笼,带着苏念安行过碎石子路,就指着前面一个地方说道:“苏姑娘,那儿就是恭房,小的先回避了。” 秋玉接过灯笼,跟苏念安朝着恭房走了过去。 苏念安心里真的好怀念现代的厕所马桶啊…… 她解决完毕,将裤子都勒好,走了出来,四周一片寂静,苏念安对秋玉说道:“走吧,我们该回府了。” 秋玉问道:“姑娘还需要去和霍大人严编撰打声招呼再走吗?” 苏念安嗤笑:“还打什么招呼啊?你没看出来霍成萧留我吃饭只是不想落人话柄吗?” 秋玉道:“姑娘说的是。” 两人经过池塘,这鹤鸣书局却是太大了,苏念安之前来鹤鸣书局也就是去前面的审阅部罢了,这可是后院,七拐八拐的,主仆两个就迷路了。 鹤鸣书局的下人本就不算太多,今日那么多作者编撰都在花园,此刻都去那里伺候了,以至于苏念安和秋玉越走越害怕,虽有些灯笼照亮,却也还是掩盖不了寂寥瘆人的感觉。 苏念安心里默念一百遍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就见着前面有个房间点着灯,隐约还有两个人在说话。 苏念安寻思,有光就好,那就肯定不是鬼,于是想也没想便走近过去,只是那声音太过于熟悉,她判定就是霍成萧。 苏念安隐约听到了一句“……我在怀疑,苏念安是……的人……” 苏念安没太听清楚,刚想继续听,后面便传来一声喝令:“果然有问题!” 苏念安转过身,便见着一个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眼神凶悍的盯着自己。 苏念安来不及想,迅速的就往外跑。 外面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霍成萧和另一个人,霍成萧走出房门,正好看到苏念安仓促而逃的背影。 亦甫想要追上去,霍成萧冷冷道了一句:“你退下。” 霍成萧快步追了上去。 …… 苏念安就是顺着记忆里来的路跑的,见着刚才眼熟的池塘,苏念安心里有了底,没跑错。 灯笼里的烛火已经由于跑得太快而熄灭了,秋玉跟在苏念安旁边跑着,气喘吁吁的问道:“姑娘,我们跑什么啊?” 苏念安道:“反正跑就对了。” 正此时,霍成萧已经追上了她,他大掌扣住苏念安的肩,就将她整个人都拉住,苏念安双脚没站稳就摔倒在地。 苏念安微微喘着气,一抬眼,月色朦胧下,霍成萧此刻就像是阎罗殿里来索命的黑无常那般阴冷骇人。 苏念安偏了偏头,看着这长廊旁边的池塘,在夜色下,恍若深不见底的悬崖。 电光火石间,苏念安瞳孔骤缩,她明白了一件事。 苏武全那晚究竟是为何就跌入池塘落水身亡了呢?他会不会和今夜的苏念安一样,是因为不小心撞到了霍成萧和什么人在聊天,所以才被灭口的? 但苏念安此刻不敢质问,她自己的小命还不一定能保住呢。 只听到霍成萧冷声说道:“苏姑娘这样慌里慌张的,是要做什么?看来今日来书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苏念安迫使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她说道:“实在是这鹤鸣书局太大了,也没个书局里的小厮带路,小女已经找出去的路找很久了,太心急了,才这样莽撞……还请霍大人见谅。” 她晶润的眼里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生存欲,却还有些不卑不亢在里面,苏念安其实心里很鄙视这样求饶的自己,她是一个现代人,自然觉得生死不是这样随意掌握在人手里的,只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她和秋玉两个小女子,反抗不了霍成萧。 霍成萧弯下腰,随着他的动作,苏念安咬着唇低头,心想着难不成他还是打算动手弄死她吗? 然而霍成萧只是将她拉了起来,隔着单薄的衣衫布料,苏念安能感受到霍成萧手心的冰冷,还有他拽着她的胳膊时是多么用力。 苏念安站稳,霍成萧松了手,只是那眼里的冷肃之意还是让苏念安心悸。 霍成萧淡淡道:“看来还是我招待不周,让苏姑娘身边都没个伺候的下人。” 苏念安连忙道:“其实是小女要去更衣,邓三指了路给我,他是男子,自当避嫌,就走了……霍大人今晚的招待很好,螃蟹很好吃,月饼也很好吃,酒也很好喝……” 霍成萧道:“看来苏姑娘是喝了不少酒,醉昏了头,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吧?” 第四十六回 差点 苏念安一时无法判定霍成萧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人家给了她一个借口,她便也要顺着应下来才是。 苏念安道:“是,霍大人猜测的正是,小女的确喝了不少酒,现在头还有些晕呢。” 霍成萧道:“那苏姑娘还是该回府歇息了,我着人送苏姑娘回府,肯定不会让苏姑娘迷路乱跑的。” 苏念安垂着头道:“是,谢过霍大人了。” 邓三此刻也已被亦甫叫了过去,他匆忙赶来,跪着就给霍成萧请罪,霍成萧只让他送苏念安出鹤鸣书局。 苏念安心中依旧忐忑,跟着邓三也还是心魂不定,秋玉也有被吓到,她紧紧攥着苏念安的衣袖,像是抓着保命稻草。 而另一边的霍成萧,在目送着苏念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便唤了亦甫过来,吩咐了句:“苏府内的任何举动都要如实详细汇报。” 亦甫应了一声,便悄然跟了上去。 霍成萧倒是要看看,苏念安在今日这般“巧合”的听到了什么,会忍住不传给她背后之人吗? . 苏念安在上了自家的马车后,瞧着邓三鹤鸣书局后,才舒出一口气。 秋玉在旁边才敢小声问道:“姑娘,我们方才是不是差点就……” 苏念安伸出手指让她别说话,马车行动起来,苏念安才低声道:“是我的错,是我太过狂悖,总忘了这是个什么性质的社会。” 秋玉听不明白苏念安这话的意思,可却能在黑暗中感受到苏念安的低沉。 苏念安想到了那天被抬回来的苏武全的尸身,还是觉得后怕。 苏武全毕竟是原身的父亲,可苏念安此刻并不能帮他申冤,苏念安很鄙视自己。 . 鹤鸣书局中秋晚宴上,苏姑娘与诸位男作者的赌约,尤其是与方彭越之后的新书销量比试,不知为何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鹤都。 苏念安猜测,应该是那群男作者们回去以后大肆传播的,这是个男权社会,将一个小女子争取权利的事情很快就变成了“女子也妄想和男子同席出书”,很快就能得到男性的共鸣,男人在抱团欺负女人这件事情上,那可真是千古不变的团结。 当然,苏念安想着,这背后,大概也有霍成萧的默许和放任吧,甚至还添了把火。 也因着这个原由,这个月不少书铺,都被很多男子恶意的闹过事儿,要求将苏姑娘的那本《金玉良缘》给撤掉,很多书商不想惹事,在店里闹得难看,便就将苏念安的书给撤下去了。 以至于这个月,苏念安收到的分成稿酬少了一大半。 销量就是底气,苏念安此刻在严景止面前,硬是靠着厚脸皮才挺直了腰板。 她将《重生记》放在严景止面前,说道:“严大人,即便你心中对这话本不满意,可既比试的事情已经敲定,下个月这话本是必定要刊印出版的,还请严大人莫要生气。” 严景止冷淡的说道:“公事公办,严某不会计较。” 苏念安又将一食盒的菊花酥饼递给严景止,说道:“这是小女的一点赔罪的心意,秋日干燥,严大人吃点菊花饼消消火哈。” 严景止看着苏念安姣好的面容,突然心口憋着的不悦也逐渐散去了,他看出来苏念安的讨好,甚至还有些舒服。 严景止便说道:“苏姑娘可曾想过,比试一旦输了,你往后都不能再写话本了。” 苏念安道:“想过啊,但是话已经放了出去,我必须要为我自己挣一个尊重,即便输了又如何?” 严景止听了她这话,神情颇有些复杂,他突然觉得,其实不能用世俗对女子的要求来看苏念安,她有她的特别和存在的意义。 . 苏念安等待《重生记》刊印成书的日子里,倒是也没闲着,她开始画戏馆的大致图册,她没学过建筑,反正就是画了个大概的构造,然后交给赵管家,等到这个月农户们收完粮,就可以赶紧动工了。 顺便苏念安又让赵管家将要动工的每月开支给她提供一个册子,苏念安便按照上面赵管家提供的预测开支大致安排了之后长达一年的大概收支安排。 于是苏念安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经济窘迫。 她甚至有那么一些后悔……不应该用《重生记》惹严景止不高兴的,还自大的要跟人家比试销量,万一真的封笔了可怎么办,那就没有经济收入了…… 就这么在焦虑之中,《重生记》和方彭越的《捕妖传奇》同一天开始在书铺销售,严景止也差人来给苏念安送了几十本的样书,苏念安翻看着,心里头不安定。 樱桃问道:“姑娘可要去旧时街的书铺去悄悄?” 苏念安这次反倒没了胆子,只说道:“还是不去了吧。” 万一她一出现,那些个抵制者更加激愤,书商不高兴了可怎么办。 苏念安只好在府里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结果这天苏念安吃完中午饭在苏府里遛弯,就听到了庭伟和樱桃在说话—— “……瞧着怎么样?” 庭伟道:“没有几家书铺放着姑娘的书,我进去了专门问了,才说的确是有货,但都进的少,也不敢卖,除非有人专门来问,说是要买才拿出来……” “那个叫方彭越的书呢?” “全都放在书铺进去正中间摆着,我蹲了挺久的,瞧着买的人都不少,反正……比姑娘的书,卖的多。” 樱桃叹了口气,说道:“这还是别让姑娘知道了,你见着姑娘,姑娘问你,你也别说。” “我晓得的。” …… 苏念安神色尴尬,她连忙快步回了念云院。 过了会儿,樱桃端着脆桃走了进来,说道:“姑娘,厨房今日买了新鲜的脆桃,姑娘起来尝尝?” 苏念安这几天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樱桃可心疼着急了,今日一早便就去跟厨房采买的王大娘说了,让她买点姑娘喜欢吃的水果。 苏念安恹恹的说道:“不想吃……你端去给冬院的那几个吃吧。” 第四十七回 安排 樱桃正要转身去送桃子,苏念安又叫住了她,说道:“等一下,带几本《重生记》过去,给他们看看吧,反正这么多样本放着也是放着。” 樱桃取了四本,其中有一本还是给绿箩的。 樱桃走后,苏念安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在想,若是输了这场笔试,到时候找唐元去投稿子,她在后面代笔,应该……也可以吧? 这么想着,苏念安觉得太失败了。 她躺在榻上翻了个身,就强迫自己睡觉,睡觉就可以不去想这件烦心事了。 睡了两个时辰,却是被樱桃给唤醒了,苏念安睡眼惺忪的问道:“怎么了?” 樱桃喘气,焦急的说道:“芸鹊公主来了!说是要见姑娘您!秋玉正在前厅伺候着公主呢,姑娘还不快些起来梳妆更衣,去面见芸鹊公主,可不能怠慢了!” 苏念安连忙坐起身,心里却是有些疲累的,她只让樱桃为自己将发髻整理了下,衣服却是不换了,也嫌上妆太麻烦,就直接去前厅见芸鹊公主了。 芸鹊公主喝着茶,挑剔的说了句:“你们这府里的茶叶都是陈茶了吧?喝着一股子霉味。” 她将茶盏放在一边,便见着苏念安匆忙赶来。 苏念安给芸鹊公主行了礼,芸鹊公主拉着她起来,让她坐在身边,便说道:“你写的那本《重生记》,当真是极好!比《金玉良缘》要好上数倍!” 听到这样的评价,苏念安心里的确是有些欣慰的,只是眉眼间却也难掩忧愁。 芸鹊公主瞧出来了,便问道:“怎么?有什么烦心事?” 苏念安便问道:“公主没有听闻关于念安的一些事情吗?” 芸鹊公主摇了摇头,“我平日都在宫里,知道的也无非就是些深宫内宅的消息罢了,哪里会听到你的事儿呢?” 苏念安便将自己在鹤鸣书局内和方彭越的比试说与芸鹊公主,并也说道:“……也是我太过自信了,想来此次比试之后,大概真是要收笔不写了。” 芸鹊公主听完火冒三丈,玉手拍着桌子怒声道:“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就因着你是女子,所以他们男子就这样挤兑你吗?简直是欺人太甚!也毫无比试的公平可言!” 瞧着芸鹊公主这样愤懑,苏念安心里反倒又升起一丝希望,她说道:“公主切莫气坏了身子,能得公主这般的评价,念安即便封笔也此生无憾了。” 芸鹊公主道:“不行不行,本公主不能让你就这样封笔,市面上那些个男子写的话本哪里有你写的好看?不光是本公主,我将那《重生记》拿给我母妃和祖母看过,她们也都极喜欢的!你可千万别气馁!” 苏念安灵光一动,说道:“是,公主说的是,我不能就这样认输!我想到一个办法,可否请公主帮忙?” 芸鹊公主道:“说来听听。” 苏念安道:“芸鹊公主人缘最好,能否发帖宴请鹤都内的世家女子,借着品茶插画的由头聚在一起,到时候给诸位来宾提起《重生记》,也许就能让她们在散席之后去自行购买呢?” 芸鹊公主疑惑道:“本公主直接从鹤鸣书局买个千儿八百本的分给她们呗,再不行,本公主便下令让她们每人都去买个千百本,她们敢不去买?” 苏念安知晓芸鹊公主的霸道,只是还是解释道:“公主,强按牛头喝水,牛怎么会愿意喝呢?再说了,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被方彭越等人发现的,到时候上告到了霍大人面前,还不是判定是我作弊,也会判定是我输了。” 芸鹊公主点点头,说道:“那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做,本公主回头寻了那申屠姗,就安排在她家好了。” 申屠姗?苏念安似有耳闻,乃是鹤朝申国公家的独女,只是生性孤僻,也不爱与人打交道,很是低调的女子。 芸鹊公主道:“申屠家没那么多规矩,要是办茶宴,自在最好,我也许久不曾见过姗姐姐了,正好此次是个机会。” 苏念安笑道:“全凭公主安排。” …… 芸鹊公主也是个清闲的主儿,得了个张罗的事情,自然很快便准备好了,申屠姗也很好说话,申国公的府宅随便用,反正她爹娘也都不在鹤都。 苏念安也收到了请帖,茶宴就定在十日后,苏念安想着,这样实在太慢了,但既然要协调鹤都内各位闺中女子的时间,芸鹊公主也是努力了的,苏念安不好说什么。 苏念安随手翻着《重生记》,看着里面的角色对白,有些遗憾,她原本想着,若是这一本卖的好,她还想继续写这个重生系列,那可真是写不完的人设剧情。 正此时,樱桃站在门边说道:“姑娘,绿箩想要求见姑娘。” 绿箩这些日子每天都在东园教那三个奴隶一些演戏的事情,苏念安晓得绿箩有天分,也很有表演欲,便也没有过问什么。 苏念安道:“让她进来。” 几息之后,就见着绿箩纤弱的身影堪堪而入,她规矩的给苏念安跪安,苏念安道:“起来吧,快说什么事儿。” 绿箩道:“奴婢听闻姑娘的《重生记》因着有人抵制的原因,书商们不主推,卖得不是很好,这关系到姑娘和咱们苏府,奴婢这两天将那《重生记》读了好些遍,又听说芸鹊公主要在申国公府里举办茶宴,便想了个法子能帮到姑娘。” 绿箩这般说,苏念安心里已经隐约猜到她的想法了。 苏念安道:“你是想要将《重生记》排成戏,在申国公府表演是吗?” 绿箩点头,也有些胆怯羞涩,她说道:“奴婢……奴婢是与魏庆魏年都提议了一番,他们都表示愿意的……” 苏念安问道:“那唐元呢?他可愿意?” 绿箩犹豫了下,说道:“唐元没给个准话,不过奴婢瞧着,他应当也不排斥,他也很喜欢这本《重生记》,奴婢瞧着他手头的那本,这才两天就已经翻旧了呢。” 第四十八回 近忧 苏念安沉吟片刻,但也觉着,如今这样的形势下,能够顺势将戏馆的事情打个预告,倒也不错。 那些官宦家的小姐最是不缺钱的,而苏念安的目标市场人群也本来就是女子,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苏念安道:“那你就先在冬园好生安排吧,还有十日,你们要抓点紧,我每日都会查看你们的表演。还有,缺什么,便都告诉秋玉,她一定会帮你们备上的。” 绿箩连忙谢恩,说道:“那奴婢这就赶回去准备起来了。” . 《重生记》的排练,需要的服装会比较多,秋玉一个人做不了主,便跟苏念安提了,苏念安道:“走,我们去尚衣馆买料子去。” 女主角意欢的衣料,都可以拿苏念安的旧衣改一改,主要是话本里和意欢有纠葛的三个男子的衣服,可不能马虎了,府里苏武全的又太过于老气,也不好改,还是需出去买些料子。 苏念安买了料子以后,马车往苏府赶回,苏念安将料子给了府中女红好的嬷嬷,让她们加急将衣服赶制出来。 罗芝琳正巧来找苏念安,她实在待着无事干,瞧着秋玉和樱桃正抱着几匹料子要出去,罗芝琳便道:“这怎么都是男子的衣料?” 苏念安站在廊下,说道:“要排戏,需要几件男子的戏服。” 罗芝琳道:“我能帮忙吗?这些日子绿箩不在,你分给我的新丫鬟没什么话,我可无赖透了。” 苏念安道:“堂姐能帮忙,那是最好的,只是堂姐本就有一手好女红,来帮忙自然不能让你白帮,我按照市面上制衣服的价钱付给你,如何?” 罗芝琳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也不想拒绝,便点头道:“那就多谢堂妹了。” 罗芝琳和其他几个绣娘忙活了两天,戏服就已经做好了,秋玉取了衣服直接送到冬园去,唐元等人穿上,颇有些从话本子里出来的感觉。 苏念安每日都会去冬园瞧他们排的小片段,有时也会改一下台词进度,好把这本子戏控制在一个时辰以内。 绿箩问道:“一个时辰是否太短了?” 苏念安道:“再长,观众就看得不耐烦了。” 按照现代电影院的时长,其实是最好的,时长一旦长了,观众注意力一定会分散,就达不到其效果。 不过若是以后戏馆建了起来,到时候在一个封闭的坐席内,大概会好些,长到两个时辰也不成问题。 绿箩道:“原是这样啊。” 苏念安琢磨着,以后也可以按照时长来卖票,有精简版和加长版,那一定还可以刺激二次消费。 . 即便苏念安已经看了好几遍绿箩和唐元的表演,很好看,帅哥美女赏心悦目,可她心里却没有底。 樱桃看出来最近苏念安都是心烦意乱的,便问道:“姑娘可是担心效果不好?” 苏念安道:“是有一点担心。” 樱桃道:“前一阵子的姑娘可是自信的很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了,如今怎么还担忧起来了?” 苏念安苦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樱桃不太明白。 苏念安摆摆手,说道:“你出去罢,我想一个人看会书。” . 终于等到了申国公府的茶宴那日,苏念安起了个大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但今日她必定要让那些女客都忽视不了她,只有这样,才能宣传话本。 芸鹊公主去的很早,这是她张罗的茶宴,虽是在申国公府,可那申屠姗是个散漫不问事的,芸鹊公主便要先去叫她起床才行。 芸鹊公主在前厅等着女眷们前来赴约,老远便看到苏念安提着裙摆行了过来。 只见苏念安上身穿着粉紫色方格网针无袖杂宝织金绫深衣和深天蓝米字针织毯玉锦,下身是深桔黄接参针八宝云纹锦裙子,披了一件纳瓦白格锦矿物染料女披,头发绾了个双飞髻,精致的云鬓里点缀插着玉兰花簪,耳上挂着掐丝钠长石玉耳钉,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织丝酒泉岫玉手链,腰上系着湖兰半月水波宫绦,上挂了个海棠金丝纹香囊,瞧着就是活色生香,入眼不能忘。 苏念安给芸鹊公主请了个安,芸鹊公主道:“你今日也来得早。” 只是瞧着苏念安的身后,还带了三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厮,随行的婢女里除了樱桃秋玉,也多了个极漂亮的丫头。 苏念安笑道:“来得早,方才能带着我的人来提前准备好,好给待会儿到齐的姐妹演一出戏来观看。” 芸鹊公主撇撇嘴,觉得苏念安的点子是挺多,只是有些怕她将今日的茶宴给搅乱了。 不过芸鹊公主还是说道:“那你便先去准备起来吧,我倒是想看看你会准备什么样的戏。” 苏念安行了个礼,便带着人退下了。 …… 由于芸鹊公主的面子,再加上申国公府这样的身份,鹤都大半的世家大族和管家适龄女眷都来了,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芸鹊公主请了宫中手艺得道的茶艺师来给诸位女眷鉴茶,一时间宴厅之内茶香四溢。 鉴茶之后便是品茶,品茶之时,刘尚书家的刘蓉便说道:“听闻今日苏家的那位苏念安也来了的,怎么不见她人?莫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世面?躲着不敢出来了?” 一旁的宋朝阳附和的讥讽道:“她哪里会茶道?别说抹茶了,就是品茶也品不出什么好坏来。” 芸鹊公主和苏念安的关系如今已经听不得这样奚落苏念安的话了,芸鹊公主不悦道:“会这些诸多女子都会的,有什么好炫耀的?她苏念安自然有你们所不能及的擅长之事。” 有人消息灵通,知道芸鹊公主屈尊去过苏府两回了,看来关系不错,便顺势说道:“公主说的是,小女听闻苏念安近日的新书,与一位方公子一同比试销量呢,只是不知那《重生记》是不是卖得太好了,书铺里都见不着呢。” 芸鹊公主刚想说,哪里是见不着货,分明是有些人抵制造成的,话本根本没法摆出来。 正此时,苏念安匆匆而来,给芸鹊公主行了礼,便说道:“公主,念安给公主和各位姐妹们准备了一台戏,就是小女写的那本《重生记》排成的,已经在后花园里备好了桌椅,茶水蜜饯也都上好了,诸位可有兴趣一瞧?” 第四十九回 霍成萧不喜欢 众人疑惑不解,只听着芸鹊公主站起身说道:“既如此,大家便都去后花园瞧瞧吧。” 芸鹊公主都这么说了,大家都不好不去,便都乖乖的应声前去。 苏念安和芸鹊公主走在前头,苏念安疑惑的问道:“公主,怎么没瞧见申屠姑娘?” 芸鹊公主道:“她一向慢吞吞的,故意不想应酬,估计还在梳妆吧。” 却见行至后花园,台子果然已经搭好了,下面的坐席上也都放着软垫,是想着姑娘们坐着看戏能舒服些,这样也不至于看了一半就要走人。 芸鹊公主坐在最前面,苏念安就坐在她旁边,刘蓉坐在后面,瞧着这才多久,苏念安居然就成了芸鹊公主跟前的红人,愤懑不平却也只好喝着茶水消消火。 芸鹊公主用金叉叉着蜜饯吃着,低声说道:“苏念安,今儿个你这个戏要是不好看,那可就真是给我丢脸了,况且这事儿,你也没提前跟我说,你可真是会自作主张。” 苏念安听出芸鹊公主的不悦,连忙请罪说道:“念安知错,待看完了戏,今日的茶宴散了,公主想怎么责罚念安都成。只是这场戏,也是突然想起来安排的,便也没来得及向公主报备,不过念安有信心,这场戏,公主和各位姑娘一定会看得高兴。” 芸鹊公主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她心里对苏念安还是有些喜欢的,觉着苏念安是个心底很有主意的女子,如今女子多是被父母安排,常年待在闺中,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就连她身为公主,表面风光,却也是到处是规矩,连未来的婚姻大事,也全凭自己母妃在父皇跟前还得不得宠,能不能为她争取一个好夫家。 芸鹊公主正想着,戏便已经开场了,随着如泠泠弦上月的琴声,绿箩登场,《重生记》的故事就这样随着人物生动形象的演绎而展开了。 苏念安已经看过好几遍了,所以注意力全程都不在剧情上了,而是想着哪些以后可以改进,比如演员台词方面、道具、配乐……等等。 而芸鹊公主等人,一开始并不当回事,像是刘蓉,原先还想着看笑话呢,却见男主角唐元登场的时候,那好看俊秀的一张脸,立刻便将女子们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人类都是视觉动物,看到好看的人,看了一遍就还想继续看。 再加上,《重生记》的剧情,本就是从一个前世命运悲惨的女子视角出发,在座的都是女子,难免就共情了起来,而女主角意欢重生以后,自立自强,自己做主,勇敢的为爱争取,也收获到了美满的爱情。 其中还受到了其他男配角的喜欢,这样的玛丽苏剧情,在现代已经俗套至极,可放在古代,这些姑娘那可是很吃这一套的。 市面上男人写的话本,多是书生遇见好几个漂亮姑娘,或妖或仙,那总归是男人的意淫,好不容易苏念安从女人的欲念出发,肯定是一击即中。 一场戏落幕,台前的演员下了台,便去更衣了,而台下的姑娘,都还如痴如醉,或有感动到哭泣出来的。 芸鹊公主还意犹未尽中,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清脆的掌声,苏念安也听闻,转过头看去,就见着一个身穿一身蓝色衫裙的女子站在廊下鼓着掌,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男子,那张俊朗的脸和幽深犀利的眸,正是霍成萧。 只听着那蓝衣女子笑道:“这戏着实好!好看有趣!我家今日这茶宴办的不亏!” 苏念安这才判断出来,原来蓝衣女子就是申屠姗。 只是……她怎么和霍成萧在一块的?不,应该说,霍成萧今日怎么会来申国公府? 芸鹊公主瞧见霍成萧,立马起身,扬声道:“成萧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霍成萧和申屠姗下了长廊,走到了后花园中,一众女子连忙给霍成萧行礼请安。 霍成萧淡淡道:“申国公在海州给皇上报海军情报,顺带带了些当地的特产回来,正巧今日我在宫里,皇上知道公主在申国公府,便让我带着特产给申屠姑娘,顺便来瞧公主,晚些,我送公主回宫。” 芸鹊公主的脸上一片飞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霍成萧说待会送她回宫,这在芸鹊公主看来,就像是……就像是话本里恩爱的情人一般。 申屠姗则是上前问道:“刚才这出戏,真是太好看了!比话本子里写的还好看!” 苏念安闻言,立马问道:“申屠姑娘,读过我的话本?” 诸位姑娘也竖起耳朵听着,问道:“什么话本啊?我也想回去读一读!” 申屠姗道:“当然是苏姑娘写的《重生记》啊,刚才那一出戏,演的就是这本《重生记》,这话本是芸鹊公主前几日带给我的,我一晚上就读完了!你们都没去书铺买吗?” 刘蓉说道:“前个儿我还去书铺瞧了瞧呢,没瞧见苏姑娘出新书啊,只瞧着各家书铺里都在卖一位方彭越的《捕妖传奇》,我买了那一本,还没读完,写的也是有趣。” 霍成萧不动声色的看向苏念安,她秀丽的脸上腼腆的笑了起来,脸颊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倒是很可爱。 只是霍成萧不喜欢,她那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思量盘算,果然她开口了,话里满是诱导—— “蓉姐姐可能还没听说,是因着念安是个女子,为如今的男性作者和读者排斥,都说女子不该这般写书还抛头露面,所以我的话本遭到了抵制,书铺的老板们也都怕惹事,便并未将我的书摆放出来。” 苏念安又眨了眨眼,有些委屈的说道:“不过,各位姐妹若是想看,书铺里都是有进货的,只需问了书铺小二,便也能买到的。” 申屠姗笑道:“我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然不知如今这世道,已经容不下一个女子写些书了吗?苏姑娘写的都是我们女子想看的!他们男子抵制去好了,我们女子自当支持的!” 第五十回 打工是不可能的 申屠姗是申国公家的独女,慵懒随意,将门之女总是带点豪爽意气的,也惯是瞧不上大部分男人的迂腐之气,这般说完,她又觉着还是不解气,扭过头对霍成萧说道:“霍大人,鹤鸣书局是为皇家充盈国库的,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那些男子抵制鹤鸣书局出版的话本,岂不是在与皇上作对?霍大人都不管管的吗?” 苏念安心下一喜,只差点没扑上去抱住申屠姗好好感谢一番。 苏念安看着霍成萧,他倒是依旧装模作样的淡定,嘴上说道:“这件事我也是今日才听闻,待我回鹤鸣书局,一定会派人去鹤都各书铺里将苏姑娘的话本全部供出来。” 霍成萧轻描淡写的扫过苏念安,苏念安却从他完好的说辞里品出了一点微妙。 以至于苏念安有些怀疑,如此不利于她的抵制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的呢?中秋夜宴上的比试也不会那么快速的就传了出去吧? 莫不是霍成萧?苏念安是看得出来的,霍成萧很讨厌她。 别人讨厌她,苏念安自然也不会对对方有什么好感的,但碍于场面,苏念安还是微微屈膝,低下头给霍成萧道谢,说道:“小女这厢谢过霍大人了。” 霍成萧都没回她什么客气的话,便对芸鹊公主说道:“此处多是女眷,霍某不便驻留,便先退下了,公主玩好了,差下人寻我,我便将公主送回宫。” 芸鹊公主笑道:“好,成萧哥哥慢走。” 霍成萧转身便离开了。 苏念安悄悄吐了口气,这种被人明里暗里不喜的感觉真是太让她不悦了。 不过除了苏念安和霍成萧两人心里有数,旁人自然是不会注意到的。 申屠姗此刻说道:“各位!我提议,我们每人都去书铺买苏姑娘的《重生记》,买的越多越好!有人买,我就不信那些书商都是不做生意的!读完了就传阅给别人,别人看了觉着好,便也会去买的,我们要用女子的能力支持苏姑娘,这样以后还会有更多话本看的!” 芸鹊公主道:“申屠姐姐说的极是,本公主也觉着这样甚好。” 若是没有看过今日的这场戏,在场的姑娘们或许还觉得不必帮着苏念安,但她们平素里在家也是无聊的很,好不容易有对胃口的话本,便也是想着总不能让苏念安封笔不写了,便都同意了。 刘蓉也道:“公主和申屠姐姐这般说,我们自当也是要支持苏姑娘的。” 苏念安知道,能让刘蓉开口帮自己,已是很难得了,便诚心诚意的给刘蓉行礼道谢,说道:“谢过蓉姐姐,也谢过各位姐妹,念安无以言表,只想着若是能够比赢这次销量,以后要写出更好看的话本给大家瞧。” 申屠姗却道:“话本嘛,你以后出版了,我们去书铺买就是!我倒是觉着,大家其实更想看今日这般的戏,多好看啊,雅致又生动,以后我们还能看到吗?” 申屠姗这样问,旁边的姑娘们也问道:“是啊,我觉着看戏比看话本舒服些。” “苏念安,要不然你别写话本了,就专门给咱们安排戏看吧!” 芸鹊公主也颇为期待的说道:“苏念安,你以后若是能带着人来宫里表演,能给我母妃也看一看就好了。” 苏念安确是没想到,这群姑娘现在就已经有热爱看戏的趋势了,这可是一个好的现象,但她现在戏馆才开始建,手下艺人也太少,不可提前就将话给放出去。 于是苏念安只说道:“念安一个孤女,能安排出今日的戏已经是很艰难了,府里还需要靠我写话本拿些稿酬才能维持生计,实在是分身乏术。” 芸鹊公主说道:“那有何难?我给你银子,你专门为本公主找人排戏,到时候本公主叫上诸位一道看,不就行了?” 苏念安笑道:“念安谢过公主美意,只是公主也晓得,今日这场戏,演绎的是我所写的《重生记》,多看几遍,公主也会看腻,定是要排别的故事的,所以念安还是要继续写话本啊,不如等念安多写几本,到时候也好给公主排,一场戏接着一场戏看,岂不是更舒服?” 苏念安自然是在拖延着拒绝公主的雇佣,苏念安想要建戏馆,想要收艺人排戏,那是要自己当老板的,为公主一人服务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那句话咋说的来着?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要打工,苏念安要自己当老板,赚更多人的钱。 芸鹊公主没想那么深,只觉得苏念安说的有理,便说道:“那行吧,你先多写些话本给我们看,倒也不错了。” 申屠姗拉过苏念安,娇艳的脸上是明媚的笑,她说道:“苏念安,今日我与你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挺喜欢你的,以后若是你自个儿的府里待腻了,不如多来我申屠家玩一玩……” 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摆明了就是想先看到苏念安写的话本。 芸鹊公主一听就不乐意了,说道:“不成不成!申屠姗你抢我的人!苏念安,你不要听她的!你写的话本必须我先读!” 苏念安被夹在中间,像是个橡皮糖一样被拉扯着,一时头晕目眩。 不过这也让一旁的姑娘们看明白了,苏念安如今是个红人,芸鹊公主和申国公独女申屠姗都很喜欢她。 嗯……那还是回头多买些苏念安的《重生记》,向她示好吧,说不定以后排了新戏,还能被邀请一道看呢。 …… 就这样,从申国公府回去以后,第二天,鹤都旧时街里的各家书铺,卖的最好的,就属苏念安的《重生记》。 苏念安正吃着八宝擂茶,坐在廊下看着阴沉沉的天,想着樱桃赶紧回来,这样的阴天最适合看小说了。 正想着,樱桃便匆匆回来了,她手里拿着苏念安让她买的《捕妖传奇》,脸上确实笑嘻嘻的。 苏念安知道有好消息,只听樱桃扬声道:“姑娘,现在书铺里《重生记》卖的太好了,都缺货了!” 第五十一回 太过分了 苏念安在昨日申国公府里便已经预料到,今日书铺销量会很好,却没想到会畅销到没货的地步。 樱桃上前将苏念安让她买的《捕妖传奇》递给她,可是苏念安已经没了看书的心思了,而是喜笑颜开的说道:“今晚让厨房的王大娘多做些好吃的,大鱼大肉的都做出来,到时候我要请冬园那几位一道用膳,好好感谢他们昨日的表演。” 樱桃连忙应声下去传话了。 苏念安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按照这样的发酵效应,大概会很顺利的就能将方彭越给比下去了吧。 暮色四合之时,晚膳已经备好,苏念安还让樱桃去取了桃花酿来。 罗芝琳也姗姗来迟,她如今倒是沉稳起来了,罗芝琳是好不容易留在鹤都,而且是待在苏府,吃着苏念安给的饭,自然不会生什么事儿。何况,这次《重生记》的演员服装,还得亏了罗芝琳帮忙制衣,才能让演员更加贴合书中人物。 苏念安给罗芝琳倒了一杯桃花酿,说道:“这是春日里头取了桃花酿的,喝了还是很醉人的,堂姐可切莫贪杯哦。” 罗芝琳浅笑道:“我酒量不行,小酌两口便已是至多了。” 正说着,就瞧着绿箩带着唐元等人过来了,明亮的烛火之下,却也还能清晰看到他们身上的湿润。 绿箩笑道:“给苏姑娘和罗姑娘请安,外头现在下了小雨,黑天路滑,便行了慢些,耽误了时间,还请姑娘们莫要怪罪。” 苏念安道:“哪里就怪罪了?快进来坐下吃饭吧。” 长桌上摆了不少碗筷,秋玉和樱桃将最后的几道菜端上桌,苏念安也冲她们说道:“你俩也快来坐下吃吧,早些端来的菜都快凉了。” 樱桃打趣道:“那几道本就是凉菜,还能怎么凉?” 说着,便和秋玉坐在了苏念安右手边的位置上。 魏庆和魏年互相看了一眼,眼里多是讶异,似乎是没想到,下人居然还能上桌和主子一起吃饭?这在四国中哪个国家,都不会准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吧? 绿箩知道这位苏姑娘在自个儿府上,是不在意什么尊卑之分的,都能一块上桌吃饭,便也不客气什么了,便坐在了罗芝琳身边。 罗芝琳眼皮跳了跳,心下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如今从实际出发来看,绿箩都已经不算是她的婢女了,如今在冬园里,可是会张罗的,是苏念安很重视的下人呢。 苏念安朝着那三个愣着的奴隶说道:“傻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吃饭啊,你们不坐,我们怎么开席啊?” 唐元蹙眉,却也还是坐了下来,魏庆和魏年也跟着入了座,秋玉给他们倒了酒,说道:“这可是咱们姑娘今春亲自酿的桃花酒,旁人轻易可喝不着,你们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唐元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果然是甘甜好喝,带着桃花香。 他看向苏念安,只见苏念安举起酒杯,冲着饭桌上的各位都笑了笑,而后脆声说道:“昨日若非各位的完美表演,我的那《重生记》一定不会卖得那么好,在这里我还是要谢谢大家的。” 她真诚的目光划过诸位,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的感想,却都不得不承认,苏念安真的是他们所知晓的,最好的主子了。 罗芝琳却不喜欢苏念安这样说一些自降身份的话,便开口道:“念安,他们是你的下人,做这些事儿是理所应当的,你倒也不必这样,一起上桌吃饭,已经是极大的赏赐了。” 苏念安淡淡的笑,知道她这套在古人看来,一定很是虚假吧,笼络人心?可苏念安是真的很感谢,是他们昨日的表演,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将戏馆开出来。 苏念安拿起筷子,说道:“不说客套的了,大家快动筷吧。” 唐元若有所思的将目光从苏念安身上收回,却是唇边笑了笑,他隐隐觉着,也许以后在这个主子的带领下,会做出更多荒唐的事儿来呢。 …… 苏念安高兴了两天,还是想亲自去书铺瞧一瞧。 在旧时街走了一圈,苏念安却觉得有些奇怪,她从外望进去,各家书铺并未看到《重生记》的书影,而都是方彭越的那本。 樱桃也觉着不对劲,低声对苏念安说道:“奴婢前天来的时候,书铺里都是有《重生记》的,怎么今日都没了?” 苏念安皱着眉,进了那家东游记的书铺里,小二立马笑脸相迎,瞧着是眼熟的老顾客,说道:“姑娘今日想要看什么样的话本?小的可以给您推荐推荐。” 苏念安说道:“《重生记》可有?” 小二立马遗憾的说道:“哎呦,不巧了,这两天整个鹤都都进不到《重生记》,前几天卖得太好了,各家书铺都卖光了,姑娘不如登记下姓名府邸地址,等书到了,小的安排人去给姑娘亲自送上府去。” 苏念安说道:“怎么可能进不到?鹤鸣书局的印刷部就在鹤都,前天就缺货了,按照印刷部的速度,昨儿个就已经印出千百本了,怎么到了今日还没货呢?” 小二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小的真的没骗您,昨晚上咱们书铺的老板也亲自去提货呢,可印刷部那边说,现在要紧着《捕妖传奇》这本书印刷,鹤国各地都要书货呢,《重生记》便只能再等等了。” 苏念安问道:“等到什么时候呢?可有给个准话?” 小二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说,最快也要到这个月底了吧。” 苏念安怒骂道:“太过分了!” 小二不解,只见这个买不到书的姑娘气呼呼的走出书铺。 苏念安迈着快步,樱桃小跑着追上,说道:“姑娘怎么这么生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苏念安愤愤道:“摆明了是在针对我!鹤鸣书局的印刷部,新书每天多少进货,那都是提前安排好印刷器的,各印各的,怎么就非要挪了我的印刷,给他方彭越印刷了呢?” 樱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姑娘的意思是,鹤鸣书局里面,有人故意不给姑娘印刷出货?诚心想让姑娘输了这次比试呢。” 第五十二回 有人故意这么整她 苏念安自然是猜出来了的,有人故意这么整她。 她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霍成萧,但却也不太肯定,总觉着这样的手笔,太过于明显,霍成萧应当不屑用这种方式整她吧? 那还能有谁? 严景止? 苏念安这般想着,方彭越和她都是严景止手下的作者,若是严景止跟印刷部那边打了招呼,那也就可以出现这样的情况。 苏念安上了马车便道:“去鹤鸣书局!”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严景止,但如今好歹书也出版了,严景止至于这么阴她吗?真是伪君子! 苏念安去了鹤鸣书局,便让小厮通传要见严编撰,她在接待厅堂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等来严编撰。 苏念安的心逐渐下沉,她已经预测出来,严编撰这是不大待见她了。 严景止面有倦色,眼底青黑,最近审阅部有很多事情要忙,他已经连续五日都睡在鹤鸣书局未回家了。听闻苏念安来求见,也是连忙抽身而来。 苏念安行了礼,严景止落座,苏念安也开门见山,便说道:“严大人,小女的《重生记》才卖了几天,就断货了,不知严大人可知道这件事?” 严景止轻蹙眉头,说道:“我知道,昨日已经催了印刷部加紧加急印刷刊印了。” 苏念安知道这就是个说辞,不悦道:“严大人,我知道《重生记》这本书是违背了你的意思,让你对我不满,但是严大人也知道,这本书的销量对我有多重要,还请严大人高抬贵手,不要成心刁难我。” 严景止沉默了片刻,他在思量苏念安说这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苏姑娘觉着你的书缺货,是严某有意为之?” 苏念安道:“难道不是吗?你是我和方彭越两人的编撰,我已经开罪了严大人,严大人肯定有所取舍吧?” 严景止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明显是被气到了,他严词厉色的说道:“严某做事,向来行得直坐得正,苏姑娘若是不相信严某所说,便亲自去印刷部瞧瞧便是,你心中已下了判定,又何必来寻我?” 苏念安被严景止说的有些赧然,对于自己今日这般冲动的前来质问严景止,着实有些不太恰当。 苏念安咬着唇垂下眸,表情有些委屈,也有些愧疚,严景止看在眼里,火气却也消了下来,他知晓苏念安的性子,火急火燎的,况且这个比试对她一个孤女,也十分重要,这般急躁也是情有可原吧。 严景止沉声道:“这样吧,苏姑娘现在还是鹤鸣书局的供稿者,严某身为你的编撰,你心中有不满,我自当要处理的。我稍后便亲自去印刷部看一看,再催促他们一番,尽量能让书货早日供应上。” 苏念安尴尬的笑,说道:“既如此,小女谢过严大人了。” 再没说什么,苏念安便匆匆告辞了。 走出鹤鸣书局时,迎面便碰上了霍成萧,他神色冷淡的扫了一眼苏念安。 苏念安规矩的给霍成萧行了礼,便头也不抬的侧身离开了。 霍成萧径直去了审阅部,见到严景止,开口问了句:“苏念安来书局,是来找你?” 严景止整理着衫袍的褶皱,说道:“是。” 他哂笑了一声,依旧是觉着好笑至极,说道:“苏姑娘觉着,如今鹤都《重生记》缺货,是严某从中作梗,不让印刷部的人加急印刷而导致。” 闻言,霍成萧道:“所以你这是要去印刷部查看敦促一番?” 严景止浅笑道:“当然,总归要给苏姑娘一个解释。” 霍成萧却冷声说道:“这些日子审阅部还是不够忙吗?你还有功夫去印刷部查问这种小事?” 严景止听出了霍成萧的反对,连忙说道:“微臣赶快一点,来回也就一个时辰……” 霍成萧沉声道:“严编撰,司其职,做其事便好,不必外事也躬亲。” 他的语气里已有威寒之意。 严景止低着头,心下已明了,苏念安的怀疑是有依据的,只是她怀疑错了对象。 《重生记》供应不上,是霍成萧授意这么做的。 严景止只好说道:“是,微臣明白了。” …… 苏念安如被秋霜打了的菜叶一般蔫巴,回到了苏府,秋玉正将做好的菜单呈上来——菜单是苏念安让小厨房准备的,这样每天都方便点菜。 苏念安瞧了眼菜单,撇了撇嘴说道:“我晚饭不想吃了,让厨房别准备我的份了。” 秋玉察觉出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自家姑娘还没高兴几天,就又回到了这样无精打采的烦心样儿了。 秋玉问道:“姑娘,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苏念安沉默,不想说话。 秋玉只好看向樱桃,樱桃小声道:“今日姑娘去了鹤鸣书局,好像误会了严大人,被严大人说了两句,就这样了。” “因着什么事儿?” 樱桃将事情说了出来,秋玉听明白了,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女子想要走些别的路,自然是要艰难些的。” 这话倒是说到了根源上。 苏念安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若不是严景止从中使绊子,那怎么也说不通。 鹤国就是靠着成熟的出版业才能在四国中占据一方财力,鹤都作为鹤国的都城,印刷供货这样重要的一个环节,一个编撰也阻碍不了两天供不上货。 她脑中浮想起今日在鹤鸣书局门口遇见的霍成萧,那俊逸冷淡的脸上,在垂眸审视她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点厌恶。 最大的可能……就是霍成萧!他可是鹤鸣书局的局长! 苏念安突然站起身,吓了秋玉和樱桃一跳,她清澈的眸中闪着光,坚定的说道:“不行,我一定不能指望别人!我得自己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 秋玉正愣神呢,不知道自家姑娘这又是打了什么鸡血,突然就又积极起来了。 苏念安拿过秋玉手中的菜单,点了好几个菜,说道:“人是铁饭是钢!我就是要吃!吃饱了明天才能想办法!” 她燃起了斗志,现在不光是要完成她那戏馆的构想,还要与那些打压女子的男人做斗争,她孤身一人,没什么不敢的。 第五十三回 剑走偏锋 第二日,苏念安依旧没有得到严景止任何的回复。 严景止虽是个封建的卫道士,可是办事一向是极为靠谱的,昨日明明说好要去印刷部查看的,却没有回音了。 樱桃一天跑了好几趟旧时街,发现任何一家书铺,依旧没有上《重生记》的货。 这更加做实了苏念安心中的猜想,此事估计就是霍成萧从中阻碍的了。 严景止估计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只好默不作声。 苏念安一个小女子,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和霍成萧硬刚,况且上回在鹤鸣书局差点小命就没了,苏念安很清楚,霍成萧是个可怕的人。 苏念安决定剑走偏锋。 她安排家中几个小厮连夜去鹤都附近的几个县城里,去了解《重生记》在当地的书铺是否缺货。 苏念安自己也带上了庭伟和樱桃去了其中距离鹤都最近的弗城。 在天还没亮的时候,鹤都城门大开放行,只见苏府的马车出了城便疾驰而去。 从鹤都城门离开行了大概半个时辰,道路便不再平坦,多是泥泞之路,颠簸的有些厉害。 樱桃瞧着苏念安抓着车窗,脸色惨白,怕是被晃得难受,便提议道:“姑娘,奴婢让庭伟驾得慢些吧。” 苏念安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还是快些的好。” 樱桃越发觉得自己姑娘真是执拗,为了这事儿,不惜得罪了严景止,还要这么辛苦的跑一趟弗城。 但愿路上会安全无碍。 …… 庭伟是得了苏念安的命令,马车驾得越快越好,所以他们在下午未时终于赶到了弗城。 苏念安下了马车,便弯着腰在旁边灌木丛中空呕了一阵,实在是晃得她五脏六腑都错位了。 庭伟挠了挠脑袋,歉意的说道:“实在是小的车技不佳,让姑娘这般遭罪了。” 苏念安用帕子擦了擦唇边,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不必自责。” 樱桃却指着马车的轱辘说道:“看这轱辘有些松了,庭伟,你快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修车的铺子,紧一紧这轱辘,别等我们回去的路上,轱辘跑飞了,那可就难了。” 苏念安看过去,还真是松了,便也说道:“樱桃说的是,庭伟,你费心将这马车都检查检查,别有什么问题。我和樱桃两人先去书铺集市瞧瞧去,到时候我们就在这个茶楼集合好了。” 苏念安指了指前面那个醒目的茶楼。 庭伟道:“是,姑娘也要小心,听说弗城最近有些乱徒。” 苏念安道:“青天白日的,还有巡逻的护城军,定还是安全的,我和樱桃会快速快回的。” 于是就分了两路,樱桃问了路人书铺所在,苏念安跟着步行了一段路,便找到了弗城最集中的书铺所在街道。 鹤国内的出版上货,是以鹤都为先,其他地区会稍慢一点,弗城因为离鹤都要近一点,所以新书上架也就晚个三天左右。 苏念安的确是瞧见了《捕妖传奇》和自己的《重生记》,只是《重生记》不是主打的,放在了不太显眼的地方,陈列的册数也比不上《捕妖传奇》。 苏念安直接叫了书铺老板来,礼貌的问道:“老板,这几日的新书,哪几本卖的好啊?” 书铺老板瞧着苏念安的衣衫打扮,都不是寻常人家的,肯定是个有钱的主儿,便热情的推销起来,说道:“这本《捕妖传奇》卖得最好!刚上新两天,每个进店的客人都会买上一本!我这还准备过两天要去进货呢!” 苏念安心里头很是不甘,指着《重生记》说道:“这本呢?” 书铺老板道:“也是卖了几本的,都是些姑娘来买的,我家夫人倒也是挺喜欢这本的,这位贵客也是女子,倒是可以买这本回去看看?” 苏念安是知道自己的话本定位的都是女子,肯定比不上《捕妖传奇》的涉猎读者广,但女子的购买力,一旦激发了,其实也是不容小觑的。 苏念安低声问道:“老板,若是你去找弗城的印刷部订货,大概几天能收到书货?” 老板不明白这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还是照实回答了,说道:“预定的第二天就能收到了,只要预定的不算太多,多到几千上万本,印刷部都能送到。” 苏念安心里有了底,从袖兜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塞给老板,低声说道:“小女子想和老板做个生意,老板能给个方便吗?” 书铺老板收下银子,立刻笑眯眯的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那就请贵客里面喝点茶,我们慢慢谈?” 进了后面的厅堂,老板让小二端了茶水过来。 老板说道:“我姓刘,姑娘贵姓啊?” 苏念安道:“我姓苏。” 她喝了一口茶,紧接着,便说了自己的意图:“刘老板,我是从鹤都而来的,这本《重生记》在鹤都卖得很好,但是印刷部赶着印刷别的书,暂时无法供上货。” “所以我便想着借此机会,能从弗城这边,借着刘老板您的铺子,向弗城的印刷部订货,货到了,我差人从您这边拿,除此以外,刘老板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苏念安的这个主意其实就是想做中间商,只是书铺老板有些不大理解,他说道:“姑娘,从弗城这边订货,你需要车力人力,运给鹤都书商们,一定要加价的,他们何必从你这边订货,而不多等一等印刷部出货呢?” 利益最大化,是每个书商的终极目标啊,早进书货价格高,那还不如晚几天,价格低一点拿货。 苏念安却道:“刘老板,这些你就不用问那么清楚了,我有我的安排,总之,不会白让刘老板帮我忙的。” 刘老板点头,笑道:“是,苏姑娘说的是,那……苏姑娘打算订多少本呢?” 苏念安问道:“先订五千本,明日还是这个时间,我会让人来取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刘老板的那份辛苦费,我也会付给你。” 樱桃在一旁惊讶着,五千本,虽也不算多,自家姑娘的第一本书,头一个月就卖了两万本呢,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如今姑娘也还是被鹤都那些男子抵制呢,哪家书铺敢放在书架上卖货呢? 第五十四回 迷晕 让樱桃想不到的还有,苏念安开口,要从刘老板这里拿五百本话本回去应急。 这五百本是按照购买价来买的,樱桃接过好几摞话本,只觉得手臂都要断了。 苏念安也拎着不少,她说道:“走吧,我们去茶馆找庭伟。” 好不容易到了茶馆,却没瞧见庭伟,也没看到马车。 苏念安道:“我们先叫一壶茶,边喝边等吧。” 她们进了茶馆,小二上前伺候,只见两位姑娘累的气喘吁吁的,将手中那么多的话本放在桌上,然后点了一壶冷茶。 小二道:“两位姑娘可要再点几道小菜?吃点饭菜好有力气。” 樱桃满是期待的看着苏念安。 苏念安也着实饿了,一大早的就坐上马车来弗城,忙着办事儿,一点都没吃,现在的确是晕得很。 于是她说道:“那就点几道吧,咱们吃完了再上路。” 小二报了菜名,苏念安随意点了三道,樱桃要了白米饭,苏念安则是要了绿豆汤。 小二去后厨端菜的时候,苏念安环顾了四周,疑惑道:“这家茶馆会不会做的菜不好吃啊?都没见到别的客人。” 樱桃倒了杯茶水喝着,说道:“姑娘,现在是下午,除了我们这样一天都没吃东西的,谁会来吃饭啊。” 苏念安道:“倒也是。” 上了菜,苏念安吃了几口,觉得味道一般,于是就只喝了半碗绿豆汤。樱桃是吃得挺香的,一碗米饭都吃完了,盘中的菜也都被她搜刮干净了。 两人吃完坐了一会儿,也还是没等到庭伟。 并且还觉得有些困,苏念安趴在桌上,闭着眼道;“樱桃,我先睡会儿了,庭伟来了叫我起来,我们回去……” 她睡着的太快,都没听到樱桃的回复。 苏念安不知道,樱桃也睡着了。 …… 待到苏念安醒过来时,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头疼脑胀很难受,她心下一惊,莫不是被人下毒给弄瞎了吗? 不过过了一会儿,苏念安隐隐约约的看到一点微弱的光亮,她此刻才看清楚,那是外面的月光。 居然已经是晚上了。 苏念安仔细看了一圈身处的环境,估计是一个柴房,里面有很多柴木,隐约还能听到吱吱的耗子声。 苏念安看到樱桃还躺在一边,连忙上前将她叫醒:“樱桃,醒醒!” 可是樱桃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苏念安随即想到,她们昏睡到没有意识一定是因为在茶馆吃的饭菜,而她中午吃的比较少,樱桃却是吃的很多,所以自己提前醒了。 苏念安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果然,随身带的银子全部都没了,一定是被人给全部拿走了。 好在人没事最好了。 苏念安走到门前,推了一下,推不开,门果然是从外面锁住了。 她又在柴房里转了一圈,发现柴房里原本是有窗户的,只是被封死了,苏念安将挡住窗户的木柴都扒拉掉,然后用细小的柴木撬着窗边。 她的动静不小,似乎惊动了歹人,只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苏念安连忙回到樱桃身边,只听到门外有两个男人在说话—— “那两个女的该不会醒了吧?” “不会,那蒙汗药下的量很多,能晕两天呢,估计老大明天把她们卖掉,都醒不过来呢。” “可我刚听到动静了。” “估计是耗子了,最近老看见耗子,回头找人弄点耗子药吧。” “哎?你说耗子那么多,会不会是后院那里……?我每次路过那,都臭的很。” “过两个月就入冬了,会好很多。” …… 两人没再听到动静,说着话就又离开了。 苏念安却从只言片语里,搞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茶馆是打着做生意的招牌,专门迷晕客人,将身上的钱财给搜刮干净,然后再把人也给卖掉,再赚一笔钱。 苏念安万幸今日只吃了一点点,药劲不是太强,不然等她醒来,估计已经被卖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苏念安连忙继续将封死的窗户给撬开,好半天,才撬出来一个口子。 苏念安试了一下,她可以从口子钻出去,她也想带樱桃走,可是思量了一下,她背着樱桃不太灵活,而且速度也会慢,况且她对于这个地方不熟,到时候只会两人都无法脱身。 苏念安默默的对着樱桃说了声“对不起”,只能狠下心先把樱桃留下来,等她离开这里,直接去弗城官府报官,再回来救她。 苏念安艰难的爬了出去,身上的衣衫也不小心被划烂了些,她也顾不上,先是小心翼翼的观察周遭有没有守卫的人,再悄悄的弯着腰身,选了一条小路走。 这个地方黑的很,一盏灯笼都没有,万幸今日夜幕无云,月光帮了苏念安大忙,她找到了墙角边的狗洞,钻了出去。 当她钻出去以后,就见到这是一个窄巷,附近都是普通民宅,苏念安心下有了判断,这个歹徒专门租了这个民宅,大隐隐于市,也没人会注意。 苏念安连忙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走到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苏念安心想,这个时间肯定已经很晚很晚了。 正巧,前面那个街上走过来一个更夫,他慢悠悠的打着更,打了三下,原来已是三更了。 那离天亮还有很远呢,苏念安跑上前,问着更夫道:“大哥,你知不知道弗城衙门在何处?” 更夫狐疑的扫了她一眼,此女子浑身脏兮兮的,衣衫破得可怜,瞧着那容貌倒是还不错的,这么晚了还问衙门在哪儿…… 更夫当下便有了判定,肯定是个被男人欺辱了的女子,失去了清白,要去报官呢。 更夫很是同情的告诉了苏念安如何走,还说道:“只是现在才三更,姑娘要等到辰时,衙门才开门呢。” 苏念安谢过,便照着路线跑了过去。 黑夜之中,苏念安寻到了衙门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府衙前高挂的两个灯笼红彤彤的,在这样寂寥的深夜,反倒有些瘆人。 苏念安咬了咬唇,想着绝对不能等到辰时,只怕樱桃会有危险的。 于是苏念安踏上阶梯,站在鸣冤鼓前,取过厚重的鼓槌便要敲击起来。 第五十五回 你倒还不算太傻 就在棒槌准备落在鼓面之上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熟悉的男声—— “苏念安,你胆子是真大。” 苏念安浑身一个激灵,转过身,确定刚才自己不是出现了幻听,是真的,霍成萧在这里。 他一身黑衣,面无表情,抱臂站在那儿,像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那一双眸子,闪着亮光,冰冷如常的看着苏念安。 苏念安此刻其实是高兴的,能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在这样的异地,而且还遇到了难事,总归是个好事。 苏念安连忙扑了过去,皱着眉却是笑的,她说道:“霍大人!霍大人居然在这里!太好了!你可是霍大人啊!” 霍成萧挑了挑眉,冷声说道:“怎么不继续敲鼓了?” 他还等着苏念安半夜三更把这个弗城县令给吵醒,冲着苏念安大发雷霆,那也是一场好戏。 苏念安道:“有霍大人在,肯定就不用这么极端了,人家县令肯定也不想明天一大早全城人都知道有人半夜敲鸣冤鼓。” 霍成萧讥讽道:“你倒还不算傻。” 苏念安苦涩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将今日在茶馆被迷晕,以及自己只能一人先逃出来的事情都跟霍成萧说了,最后恳求道:“霍大人,您是霍大人啊,此刻若是能帮我去找县令大人,县令一定也不敢生气,也不会有敷衍我的可能。” 霍成萧对于苏念安方才说的事情一点也不吃惊,他甚至在走神。 他第一次有些看不明白一个女孩子,明明她知道,自己对她很厌恶,此刻却还是能这样信任的求他帮忙,浑身脏兮兮的,可那一双眸子却干净清澈极了。 霍成萧抬头看着那在风中摇晃的红灯笼,沉声说道:“苏念安,此事县令不会帮你。” 苏念安问道:“为何?他是县令啊,这可是绑架加拐卖的恶劣犯罪!” 霍成萧觉得苏念安的脑回路有些不大一样,她好像总是想的很积极,凡事都会像她想的那样顺利,觉着这个世上,一定会有人愿意给她主持公道。 霍成萧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苏念安急声说道:“霍大人,你就这么走了吗?” 霍成萧道:“不然呢?” 苏念安怔愣在原地,脑子却在飞速思考着,霍成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一贯是冷冷淡淡的,也看自己不顺眼,怎么会恰好出口阻止自己敲鸣冤鼓?还有……为什么他会说,弗城县令不会管这个事儿? 霍成萧走了没多远,苏念安才恍然大悟,连忙追上他,说道:“霍大人,我一个小女子,也不想把事情给闹大,会很麻烦,求霍大人能帮帮忙,只要帮我把樱桃给救出来,回去以后我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不会给霍大人添麻烦的。” 霍成萧却问道:“说来听听,你能给我添什么麻烦?” 苏念安道:“霍大人是不是和弗城县令大人不对付,想用城内有人绑架拐卖的事来参县令,所以不想让我今日报案。” 官场上的事情,不就是这样?苏念安觉得她猜的八九不离十吧。 霍成萧眯了眯眼,说道:“看来你也不是很心急你的婢女,倒是还有心思猜这些。” 这话便也没有否认苏念安的猜想,苏念安知道说中了,便道:“霍大人,能帮我吗?你那些手下功夫都好,救一个小女子肯定不是什么难事吧?” 霍成萧冷声道:“跟我来。” 苏念安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行了没多久,苏念安跟着霍成萧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冷巷,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霍成萧掏出火折子,苏念安这才看清。 面前是邓三,他一身夜行衣,另一旁,庭伟和樱桃都双目紧闭昏迷在那里。 邓三给霍成萧行了礼,说道:“主子,人我都给救出来了。” 苏念安连忙靠近蹲下来,晃着庭伟,他也是没有半点反应。 苏念安疑惑道:“邓三,你是在哪里找到庭伟的?” 邓三道:“也是在那个宅院里,他也是喝茶被迷晕了。” 苏念安这才明白过来,庭伟今日其实是先去了茶馆等她和樱桃,结果先一步被迷晕带走了。 马车已经被人偷走了,现在如何回鹤都,就是个麻烦事儿了,苏念安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苏念安只好低声下气,可怜巴巴的对霍成萧说道:“霍大人,能不能行行好?帮人帮到底,给我点银子,我好明早买辆马车回鹤都。” 霍成萧不动声色的看向邓三,邓三会意,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苏念安。 苏念安立马喜笑颜开,说道:“谢谢霍大人!等回到鹤都,我一定亲自去鹤鸣书局,把这笔钱还给你的!” 她现在倒是没那么讨厌霍成萧了,帮了她这么一个大忙,霍成萧怎么臭脸她都不觉得过分。 霍成萧一言不发的就转身离开,苏念安靠着满是青苔的墙壁坐下来舒了口气,就等天亮,等着庭伟和樱桃醒过来。 …… 邓三跟在霍成萧身后,邓三忍不住问道:“主子,苏姑娘在冷巷,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霍成萧凉凉的扫了他一眼,说道:“有亦甫暗中观察,你犯不着操心。” 邓三立马解释道:“小的没有非分之想,只是觉得苏姑娘这个女子奇怪的很,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今夜主子这般帮了她,可别到时候反咬一口,对主子不利。” 霍成萧冷冷道:“她怕是没那个本事。” 邓三又问道:“那主子为何今晚出面帮她?” 霍成萧没回答,只是径直回了客栈房间,关了门。 邓三叹气,吸了吸鼻子,心想着,主子的心思就是很难猜。 邓三自然不知道,原因其实很简单。 亦甫一直暗中观察苏念安的动向,今日苏念安被迷晕后,他便将消息传给了霍成萧,问了霍成萧,是否要他救苏念安出来。 霍成萧正巧在弗城,想着苏念安若是背后有人,她背后的人一定会出面相救,他倒是很好奇,便让亦甫不要轻举妄动。 第五十六回 大愚若智 谁知,亦甫一直盯到晚上,都不见有什么异常,眼瞧着苏念安自个儿爬了出来,然后像是受了惊迷了路的兔子,万幸钻了狗洞逃出去。 亦甫连忙就禀明了霍成萧,霍成萧想着,苏念安这下是会主动去寻她幕后之人了。 因此霍成萧才大晚上的出门。 他对苏念安,极为好奇。 但是霍成萧也不知道苏念安究竟是故意做一出戏,还是真的单纯无知,唯有耿直莽撞,居然大半夜直奔府衙要击鸣冤鼓。 此事不可轻举妄动,霍成萧来弗城就是为了搜集证据,好把弗城这批官员给一锅端了。 霍成萧只好出面阻止了她。 他观察着苏念安,却越发对自己心中的判定有了动摇,苏念安真的不像是背后有人的样子。 可若是无人指使,苏念安这半年干的事儿,实在是说不通。 霍成萧躺在床榻上闭上眼,对于这样让他判定摇摆的事儿,很是烦躁。 . 苏念安在冷巷等到了天亮,她哪儿都不敢去,怕又遇到坏人。 好在天一亮,庭伟便先醒了,他比樱桃先昏迷,自然醒的早。 庭伟还有些懵,苏念安手里还拿着棒槌,轻轻的敲了敲他的脑袋,跟他说了发生了什么。 庭伟听完,背脊都是冷汗,连忙跪着给苏念安请罪加感恩,苏念安将他拉起来,说道:“此事都是霍大人帮忙,才能把你和樱桃给救出来,回了鹤都,我会出面向他道谢——你别磕头了,这是霍大人借的银子,你现在快去买辆马车,别被歹徒发现了,我们赶紧离开弗城才是。” 庭伟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庭伟这次办事儿很小心,不到一个时辰便驾着马车来到冷巷门口,苏念安拖着依旧昏迷的樱桃上了马车,心里这才安定下来。 只是却不曾想,到了城门口,被城防兵给拦下来了。 小兵语气不善的说道:“县令大人下了命令,弗城内有歹人偷东西作乱,今日出入城门的,都要全部搜寻排查,你们也一样。” 苏念安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看了眼手上拿着的棒槌,她昨晚拿了便忘了还回去,现下觉得当防身的还挺顺手。 这玩意儿丢了,县令大人就下令要搜查吗?县令大人这么小气的吗? 苏念安一时想不明白。 她只好将棒槌先藏在座位底下,可耐不住心慌。 小兵推开庭伟,正要打开马车的门,便听到身后的同伴喊了一句:“是霍大人啊!霍大人这边请!” 小兵望过去,霍成萧和他的随从邓三骑着马,他也连忙鞠躬哈腰的给霍成萧行了个礼。 苏念安眼珠子一转,连忙掀开车帘,笑嘻嘻的说道:“霍大人,人家好歹是你的人,怎么还要被这些小兵搜查呢?这不就是冒犯了您吗?霍大人,快帮妾身说句话嘛。” 霍成萧:“……” 苏念安还给他眨了眨眼,眼里恳求之意明显。 霍成萧紧蹙眉头,眼里不悦,并不想帮忙,移过眼神就要驾马离开,苏念安便连忙提高音量,扬声道:“霍大人,我虽然只是你的露水情缘,你却也要庇护我的,你当初在床上允诺过我的!” 霍成萧:“……” 他不动声色的脸上已有愠怒之意,主要是怎么也没想到苏念安居然可以如此轻浮,也不在意自身的名誉,居然当众这样说。 霍成萧还没反驳什么,一旁的小兵立马识相的下了马车,恭敬地说道:“是小的冒犯了,这边马上就放行。” 于是霍成萧骑着马,和苏念安的马车并驾出了城门。 苏念安这才舒了口气。 霍成萧凉凉的说道:“苏念安,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苏念安知道霍成萧肯定生气了,靠在窗前对他说道:“大人别生气嘛,小女也是实在没法子,若是被搜出来是我偷拿了府衙的东西,我便走不成了,说不定还要吃牢饭的。” 霍成萧问道:“你偷拿了什么东西?” 苏念安举起棒槌,说道:“这个。” 霍成萧:“……” 他真的对苏念安很无语,之前还觉得她聪慧,如今觉得,其实是大愚若智。 苏念安解释道:“我昨晚拿了就忘了还,这也不能怪我啊,再说了,弗城的这位县令大人未免太过于小气,只是一副棒槌,犯得着搜查吗?” 霍成萧想了想,却也明白过来,大概这位县令大人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找回这一副不值几个钱的棒槌,而是得到消息,昨夜迷晕的三个外地人,逃跑了。 霍成萧攥紧缰绳,想要先行一步,苏念安却又喊住他,说道:“霍大人!你也是要回鹤都的吧?你看,我的婢女还没醒,马夫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厮……霍大人不如行个好?我们同路而行?到了鹤都,我请你去吃太和楼!霍大人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请客!顺便我将昨晚借你的那些钱也还给你,好不好?” 霍成萧冷哼,他堂堂鹤鸣书局的局长,如今竟然要被一个小女子只用一顿饭就要让他当“护卫”? 未免太过于可笑。 霍成萧偏过头,看着车窗里那小女子,一双琉璃般清澈的眼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带着期盼和恳求,那张圆润的脸上,小嘴无意识的嘟起,倒是可爱极了。 也许是经过这一夜,霍成萧也猜测苏念安没什么威胁,一切只是他多想,不知怎的,便也答应了下来。 “好。” 苏念安咧着嘴笑了起来,脸颊边的梨涡仿若转了起来,却又听霍成萧说道:“太和楼的一顿饭算得了什么?未免太轻薄。” 苏念安问道:“那霍大人觉得几顿才不轻薄?” 霍成萧道:“至少一个月。” 苏念安瞳孔放大,一个月的太和楼,那得多少银子啊?而且给霍成萧的,肯定都是太和楼里的硬菜…… 苏念安脑子里闪出一个办法,心里轻松了些,马上乐呵的说道:“自然的,一个月就一个月,霍大人帮了我这么多忙,一个月也不算什么。” 霍成萧道:“是么?苏姑娘要这么说的话,那就两个月吧。” 苏念安:“……” 第五十七回 欢喜冤家 苏念安就这样又被霍成萧给多敲了一个月的竹杠。 苏念安只觉得心头肉都是疼的,但没办法,谁让她现下要靠着霍成萧才能保安全呢。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前一阵子在鹤鸣书局,霍成萧还想要她的性命呢。 苏念安玩弄着车窗帘上的璎珞,便又听霍成萧问道:“不知苏姑娘来弗城是有什么事由?看起来也不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亦甫昨日禀告时,说到了苏念安来弗城去了书铺,买了很多本《重生记》,不过却不明白她究竟想干什么。 苏念安一听到霍成萧的这个问话,就想到了自己丢失了的那几百本《重生记》,全都打了水漂。 苏念安不想让霍成萧知道,自己是起了倒卖的心思,便说道:“我也就是随便逛一逛。” 霍成萧见她是不打算说实话,便道:“逛到书铺去买你自己的《重生记》?” 苏念安大惊,“霍大人怎么知道的?” 霍成萧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苏念安心想着,该不会霍成萧昨日瞧见她去买书了? 她只好老实说道:“鹤都里的《重生记》都没货,我只好来最近的弗城买点,好送给一些官家小姐们,总不能让她们等的没耐性了。” 她话说了一半,并没有说自己通过书铺老板订了货。 霍成萧扫了她一眼,心里想着,若是就这样让苏念安输了比试,退出了话本江湖,好像的确会失了几分乐趣。 霍成萧道:“这两天,鹤鸣书局应该能供上书货,苏姑娘倒也不用这样自掏腰包的奔波。” 苏念安心里吐槽,还不是你从中使的绊子? 苏念安眯着眼笑,故意道:“那还请霍大人帮小女多安排些书货,可不能再断销了,否则该有些作坊印刷刊印盗版了,这对皇室财库可是损害啊。” 霍成萧道:“本座当然清楚,不劳苏姑娘操心了。” 这妮子,却又挺刁钻。 - 总算是平安回到了鹤都。 苏念安一回府,就把接应的秋玉给吓个够呛。 马车不是走的时候那辆,庭伟背着依旧不省人事的樱桃,自家姑娘则是浑身乱糟糟脏兮兮的。 秋玉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姑娘是遇到强盗抢劫了吗?” 苏念安叹了口气,对秋玉道:“待会儿再跟你说,你先快去找大夫给樱桃瞧瞧,她到现在还昏迷呢。” 秋玉点头,忙跟着庭伟就去安置樱桃。 苏念安回了念云院,叫了一个丫鬟给自己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沐浴完毕,苏念安穿着白色的中衣坐在榻上,用干毛巾擦着湿发,秋玉此时也回来了。 苏念安忙问道:“樱桃如何?” 秋玉道:“大夫说樱桃是食用了大量的迷药,倒也不打紧,就是要多睡一会儿,今晚大概就能醒过来。” 苏念安点点头,说:“那就好。” 秋玉上前取过毛巾,给苏念安擦着头发,问道:“姑娘跟奴婢讲讲,究竟发生了什么吧?昨晚一夜未归,可急死奴婢了,奴婢差点就要去报官了。” 苏念安便将发生的事儿告诉了秋玉,说道:“总之,我欠了霍成萧很大的人情,之后慢慢还了。” 秋玉思量了一下,笑了出来,说道:“奴婢怎么觉得,姑娘和霍大人,还真是有缘,有些像是话本里欢喜冤家的感觉。” 苏念安:“……呵呵,欢喜倒是算不上,冤家倒是有几分。” 头发擦干了,秋玉取过玉簪,给苏念安随意的簪成髻,随后喊了丫鬟将沐浴的木桶给抬了出去,又去小厨房给苏念安端来饭菜。 趁着秋玉不在,苏念安将床榻下的木盒子拿出来,算了一算这趟的损失,还有要还霍成萧的银票,以及接连两个月都要给霍成萧送午饭的开销。 这是来到古代,苏念安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手头紧”。 偏偏她之前还支出去了一大笔钱,让赵管事去安排建戏馆了。 秋玉端着饭菜放在桌上,苏念安道:“秋玉,去叫皓伟过来。” 秋玉去喊了皓伟过来。 苏念安让皓伟明日去弗城刘老板的那个书铺,将她预定的《重生记》全部给运过来。 皓伟记下了,明日赶早便出发。 秋玉说道:“姑娘,你方才不是说,霍大人亲口允诺的,这两日就会供上货吗?” 苏念安哼了一声,说道:“宁愿相信天上掉馅饼,也不可相信男人那一张嘴,霍成萧讨厌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即便他这两日帮了我不少,但我也不觉得,他就不厌恶我了。” 苏念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秋玉道:“姑娘总归是鹤鸣书局的作者,还是需要和霍大人打好交道的,不若这两个月,苏姑娘正好趁着给霍大人送饭,将关系缓和些。” 苏念安心里是有些别扭的,她其实不太会巴结人,也不屑于去讨好本就讨厌自己的人,可是这一趟去弗城遭难,苏念安还是意识到,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的重要性。 她可以自立自强,但也是需要一点傍身的人脉在的,这里毕竟是古代社会,什么法理都拗不过权势。 苏念安说道:“那是自然的,我之前的确有些轻慢霍成萧了,还是要学会怎么拍马屁的。” - 次日下午,皓伟便将苏念安在刘老板那里预定的五千本《重生记》给带了回来。 那些话本都堆在厅堂,都堆满了,苏念安闻着油墨香,吩咐道:“皓伟,你去苏府门口支个摊子,将这些话本都搬出去。” 秋玉已经猜到苏念安想要做什么了,笑道:“那奴婢给姑娘支个伞,给姑娘泡上茶。” 樱桃醒了没多久,还有些迷惑,问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苏念安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我要搭个临时书摊,只卖我自己写的书,我看谁还敢来抵制!” 苏念安找了个一块木板,用毛笔在上面写了大大的宣传语,递给皓伟,说道:“摊子上挂这个。” 皓伟道:“小的马上去办!” 秋玉想了想,说道:“姑娘,鹤朝开书铺卖书,都是要去鹤鸣书局登记,好统计销量抽利的,姑娘在苏府门口卖书,是不正规的。” 苏念安无所谓道:“先卖着,鹤鸣书局要管的事儿那么多,一天两天也查不到我头上。” 就算查到了,苏念安也有法子应付。 第五十八回 不要和钱过不去 苏念安在苏府门口搭了摊子,路过的人无不投来疑惑奇怪的目光。 苏念安摇着团扇,吆喝着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重生记》到货了!女人这一辈子必读经典大作!全鹤都只有我这里有货!” 她这样的阵仗,自然就有些路过的人来翻看,转眼便就卖了十几本。 苏念安又安排人去旧时街宣传,跟那些买书的小姐丫鬟们说,苏府门口可以买到《重生记》。 于是苏府门口,很快就挤满了人,苏念安收钱收到盒子里都装满了,又拿了个木盒装钱。 一天下来,苏念安订的那五千本,已经卖出去一半了。 夜幕降临,苏念安伸了个懒腰,对皓伟说道:“收摊!回府吃饭!” 剩下的两千多本,苏念安是花了两天时间卖完的,鹤都里掀起了一股《重生记》的风潮,很多女子都幻想着哪天若是死了,不要去地府,直接带着记忆重生一次该有多好,尤其是像书中的女主角一样,能遇到权贵滔天且独宠自己的真命天子。 这其中,有看过苏念安在申国公府里让人排过戏的女子,便大肆宣扬,说看了戏里的美男子,都不用自己想象了,直接做梦都有现成的原型。 而苏念安在这其中,又让人出去散播一些传言,就说苏姑娘若是这本销量不能第一,就没法继续写书了。 此时,鹤都内的各家书铺已经全部上货了。 因此,很多名门贵女官家小姐都拿着月银去买《重生记》,给苏念安增加销量。 苏念安听着樱桃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各家书铺才上一天的《重生记》,又被买光了,很多小姐都是让小厮成捆成堆的买。 苏念安评价道:“很好,这就有打榜的意识了,非常好。” 樱桃不解:“……什么是打榜?” 她坐起身,问小厨房的饭菜做好了没。 秋玉正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说道:“姑娘一大早就让小厨房做了好些菜,做工复杂不说,烹饪时候也长,还非要装到食盒里,这是要做什么?” 苏念安起身,说道:“唉,我这是要去给霍大人送饭,好感念他前日的救命之恩。” 顺便还钱。 顺便跟他搞好关系。 苏念安穿上鞋,让樱桃给自己整理了下发髻,便只随便穿了身松石绿衫裙,提着食盒,兜里揣着银票出门了。 - 见到霍成萧,是在习风院,这是霍成萧在鹤鸣书局的办事处,戒备森严,苏念安觉得有点眼熟,突然想起来,似乎中秋那晚,她误打误撞来到的就是这里。 比起上回,习风院门口增添了好几个侍卫,和他们的主子一样,脸臭的很。 苏念安等着通传,没等一会儿,就见着邓三出来说道:“苏姑娘,请随小的来。” 苏念安进了书房,见到霍成萧,给他请了安,说道:“霍大人,我是来还大人的钱的。” 苏念安双手将银票奉上,霍成萧接过,还看了眼是否是假银票。 苏念安:“……” 他将银票收下,苏念安又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食盒,将一道道菜端出来,说道:“小女允诺了霍大人,要给霍大人送两个月的餐食,自然是精心准备的,霍大人尝尝看?” 霍成萧却是没动筷,而是看了眼邓三。 只见邓三取出银针,每道菜都测了一下,还掏出筷子亲自尝过,证明无毒。 苏念安笑的脸都僵了,心里吐槽着,霍成萧你丫不过就是个编辑部主编,派头倒还挺大,担心我下毒?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她正脑子里骂着,霍成萧已经开动,品尝了几口,的确是美味,比起皇宫里的御膳厨,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念安翘首以盼着他的夸奖,眼里冒星星一样,问道:“霍大人觉着如何?” 霍成萧平淡的说道:“尚可入口。” 苏念安干笑:“哈,那就说明以后还有进步空间。” 霍成萧扫了她一眼,筷子却是没松,继续慢条斯理吃着菜。 苏念安便看出来了,霍成萧只是高傲矜持,这饭菜其实很对他的胃口。 苏念安笑的殷切,问道:“霍大人,听闻昨日鹤都上货的《重生记》又卖完了,霍大人可千万要帮小女多安排些书货哈。” 霍成萧道:“食不言,寝不语。” 苏念安尴尬的点点头,“嗯,我不说了,我闭嘴。” 她就盯着霍成萧吃饭,霍成萧也并不觉得不自在,苏念安觉得他是个奇人。 一个很英俊的奇人。 浓密的剑眉,英挺的鼻梁,淡粉色的唇,吃东西也是不漏齿,咀嚼的慢慢的,着实优雅好看。 苏念安心想,若是霍成萧不是霍局长,他若是个普通的男子,她一定要将他给诓到自己麾下,捧他出道挣钱,嘿嘿。 霍成萧放下筷子,邓三递过帕子,他擦了擦嘴,而后沉声道:“苏姑娘不必担忧,《重生记》的书货,这几日印刷部都在紧急赶印。” 这算是给苏念安一个定心丸了,苏念安道:“小女谢过霍大人。” 霍成萧又道:“只是前两天,苏姑娘命下人从弗城订了五千本《重生记》,未得到鹤鸣书局批准私下售卖,从中获利良多。”他眯了眯眼,眼里竟然是一丝狡诈,“苏姑娘可知私下售卖,按照鹤朝律法,该是什么刑罚?” 苏念安心里叫衰,想着霍成萧不会知道的,她也就卖了两天,鹤都那么大…… 苏念安只好从袖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银票,恭敬地递给霍成萧,说道:“霍大人说的是,此事是小女不对,所以小女今日来,也是按照鹤鸣书局的抽成,来将那五千本的利润交给霍大人,为表知罪之意,小女还多加了一成,是独独给霍大人的,还望霍大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女这一回吧。” 霍成萧唇角勾起笑,说道:“苏念安,你这是在贿赂本座?” 苏念安抬眼认真的说道:“霍大人,不要和钱过不去嘛。” 说完,她将银票硬生生塞到霍成萧的手里,然后明朗一笑。 第五十九回 我赢了 在苏念安拎着食盒走出鹤鸣书局之后,邓三终于没有忍住,说道:“主子,您就不担心苏念安是在构陷你吗?” 霍成萧将桌上的银票递给邓三,眼里无波无澜,他淡定的说道:“她没那个本事。” 邓三道:“小的觉着,若苏念安不是要对主子不利,那就是想巴结主子,若是到时候打着主子的名头出去惹事,也很危险。” 霍成萧不屑的笑了下,说道:“那我倒也很好奇,她会惹什么事。” 霍成萧心里明了,苏念安这是想通过讨好他,赢得这次的比试,并且也想之后有霍成萧罩着她,她行事上才有底气。 相比之前她不卑不亢的作态,如今的讨好谄媚,霍成萧只觉得,这都是苏念安的假象。 他对她,的确是不喜欢,但如今,好奇偏多。 - 苏念安庆幸自己向霍成萧低头的还不晚,印刷部那边没有再怠慢过《重生记》的供应。 眼瞧着这一个月已经结束,严景止也亲自来苏府递交这个月的稿酬,也顺便要将这场比试最后的结果通告给苏念安。 苏念安从严景止手中接过银票,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数了一下。 严景止直接说道:“一共是两千五百两。” 苏念安抑制不住的笑容,这笔钱比上一本到现在收到的稿酬都要多,更别说这才是第一个月,她脑子飞速算了一下,兴奋的说道:“也就是说……卖了十万本?” 严景止罕见的欣慰而笑,说道:“是,统销部将这个数字告知于严某的时候,严某也觉着很意想不到。” 苏念安连忙追问道:“那那那和《捕妖传奇》相比呢?” 严景止笑道:“苏姑娘,你的《重生记》,是鹤鸣书局有史以来,第一本初月就卖出十万册的话本。” 苏念安捂着胸口,感受着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甜美的脸蛋上是怎么也抑制不下去的笑容。 苏念安道:“我赢了!严大人,我赢了!对不对?我赢了那群臭书生!” 本来苏念安和方彭越都是严景止手下的作者,可严景止是知道,《重生记》发售之初,其实形势是不利的,这一路也算艰难,所以严景止是替苏念安高兴的。 苏念安说道:“严大人,中秋夜宴上都说好的,若是我赢了,那些在场的作者,在之后交稿的新作中,都要在作者自话里向我道个不是,当时霍大人也在场的,这事可不能让他们给耍赖了!” 严景止道:“苏姑娘请放心,彩头是当日所定,断没有耍赖的可能。” 苏念安道:“那小女就谢过严大人了。” 送走了严景止,苏念安只觉得像是卸下了一个很大的担子,她赢了,而且是大赢。 如今鹤都女子对苏念安很是佩服,能写出这样好看又细腻的浪漫话本,以后也一定是要支持她的。 且关于苏念安那日在申国公府上排的那出戏,也越传越让人心痒。 居然都传到齐邦业耳朵里了。 苏念安正窝在床上看这个月新出的话本,就听到樱桃来通报—— “姑娘,福吉来送帖子了。” 苏念安有些懵,“福吉是谁?” 樱桃道:“齐公子的随身小厮啊,上回来给姑娘们送赏物的也是他。” 苏念安没什么印象,她坐起身,接过帖子,上面是齐邦业亲笔所写的,是让苏念安明日下午去岳云斋一道喝茶。 喝茶大概只是个幌子,苏念安蹙眉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来,齐邦业会因为什么事情找自己。 苏念安道:“你跟福吉说,我会准时去的。” 樱桃转身就出去回话了。 - 次日,苏念安装扮了一番,便坐上马车去岳云斋。 进了岳云斋,便是小二上前来带着她上了二楼雅间,进了雅间,说书先生正好说完一话,齐邦业喝着茶,瞧见她,立马灿烂的笑道:“苏姑娘,许久不见,快坐快坐!” 苏念安坐在一旁,小二给上了茶,苏念安瞧见说书先生案桌上的那话本,有些吃惊,说道:“我竟然不知,如今岳云斋,说书先生说的竟是《重生记》。” 那先生笑道:“还不是因为如今《重生记》太火,连河边浆洗的妇女都在谈这本书,老夫便也就拿来说了。” 岳云斋多是男人来吃茶谈事吹牛逼的地方,苏念安好奇的问道:“效果如何?” 齐邦业没忍住笑,替那先生回道:“张先生才说了第一回,便被台下哄着要换故事,不听这女人为主的故事。” 张先生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也就齐公子今日来,点名要听这个,老夫才又开始说的。” 齐邦业给张先生一个眼色,说书先生便收拾东西告辞离开了。 室内只余苏念安和齐邦业二人。 苏念安淡定的喝了一口茶,吃了酥饼,才问道:“不知齐公子今日约我来,是有何事?” 齐邦业直起腰板,俊颜带着笑,他说道:“我听说,你在申国公府里,给那群姑娘们排了《重生记》的戏?” 苏念安点头:“的确是有此事。” 齐邦业遗憾的一拍大腿:“有戏看,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一副幽怨的神情,倒是让苏念安还真的有些过意不去,但转念一想,苏念安说道:“那天是芸鹊公主在申国公府里邀请鹤都女眷来参加茶宴,那都是女子,我就算跟齐公子说了,齐公子你一个男子,也不方便到场吧。” 齐邦业道:“霍成萧不就去了?你若是提前跟我说,我那日跟着成萧,就能看到那出戏了!” 苏念安突然觉得对面的这位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像是个没吃到糖闹别扭的小孩子。 她刚这样想,却又见齐邦业话锋一转,眼里放光,对苏念安说道:“苏念安,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想和我商量的一件事?” 苏念安道:“齐公子是指,当初我提到戏馆的那件事?” 当时,苏念安对于建戏馆的一大笔开销,的确是心里没有底,试探过齐邦业愿不愿意一起投资的,只是当时齐邦业答应的爽快,可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念安是个要面子的,况且当时第一本《金玉良缘》卖的不错,给了苏念安很大的信心,便也打消了让别人入股的念头。 第六十回 失策了 齐邦业道:“正是。” 他在约见苏念安之前,也让人打听了下,得知苏念安将苏家的地全部都给收了,并且还买了很多奴隶,如今每日都在做活,听说是要建个面积很大的府邸。 说是这么说,可齐邦业觉着奇怪,苏念安如今一个女子,苏府就够她住了,怎么还会在远郊再耗费财力人力建一个府邸呢? 齐邦业便琢磨出来,苏念安上回提到的——戏馆。 没想到她说干就干,馆子都开始建起来了。 苏念安沉吟片刻,说道:“齐公子,当初我找齐公子询问资助一事,实乃形势所迫,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这件事也还是不好拉齐公子下水,这也还是风险极大的,我心里其实也没有底气能做好。因此,齐公子的好意,小女感激不尽。” 齐邦业听着苏念安的拒绝,脸色变来变去,他还是头一次被人拒绝,而且还是自己上杆子给人家送钱,人家都不要。 苏念安看出来齐邦业不高兴了,又连忙道:“这……日后若是戏馆真的能开业顺利,齐公子来看戏,全部免费。” 齐邦业看到苏念安那忐忑害怕的神情,心里明白,苏念安是很担心得罪了他的,他若是真的因为这件事就甩脸色,那才是真小气,算不得什么大男人。 于是齐邦业爽朗一笑,说道:“既有苏姑娘这句话,那我以后可真不带钱去看戏了,你可别因为我不给钱就轻慢了本公子。” 苏念安一颗心放下来,笑道:“当然不会。” 齐邦业还是好奇,便问了苏念安关于戏馆的构想。 苏念安便挑了些说了下,齐邦业听的认真,心下又是遗憾,他早就不该被霍成萧那些话而疏远了苏念安,苏念安看起来,也就是个想挣钱的姑娘罢了,哪儿就有那么危险了。 况且,这戏馆的构想,听起来还真是挺有前景,齐邦业直觉觉着,是能挣大钱的。 齐邦业的心思就不在科举入仕,整日吃喝玩乐,齐大人一看见他这样就生气数落他,齐邦业想着,若是能在别的方面有所成就,或许齐老爷子就不会对他失望了。 失策了,如今苏念安已经婉拒了他,他当初就该抓住机会的。 不过,齐邦业还是想争取些机会的,虽说苏念安如今卖话本手头不缺钱,但万一呢? 于是齐邦业最后道:“苏姑娘,我与你,也是熟人了,彼此也不要那么生分,若是苏姑娘日后有什么困难,但凡就要来找我,我一定鼎力相助的。” 他这话说的真诚,苏念安忙道:“念安谢过齐公子。” - 虽说赢了这场比试,《重生记》也卖得很好,可居安思危,苏念安还是闲不下来的。 别说芸鹊公主经常差人来催苏念安赶紧写新书,就算芸鹊公主不催,苏念安也是想要趁热打铁,赶紧上新。 这一次还是写的女人重生的故事,想当初看过那么多的重生穿越小说,照葫芦画瓢,还是很简单的。 只是苏念安写起来的时候,还要考虑到之后编排成戏剧时候的场景问题,所以速度就慢了许多。 除却写新话本,苏念安每日还都要去给霍成萧送午膳,每日琢磨让小厨房做什么菜样,比写话本还让她头疼。 苏念安自然不知,霍成萧本就刁钻的口味,如今被她每日送午膳养的……更加刁钻了。 霍府的厨子,这个月已经是第六次更换了。 邓三也很头疼,吩咐底下的小厮,说道:“东鹤这么大,还找不到几个会做菜的厨子吗?” 小厮苦着脸道:“会做菜的厨子到处都是,可……可能让大人满意的厨子,小的是真的尽力了啊!” 邓三心生一计,拉过小厮低声说了些什么。 小厮一下子喜笑颜开,说道:“小的这就去试试看!” - 苏念安提着食盒,马车停在鹤鸣书局门口,樱桃前去通告,没过一会儿回来道:“姑娘,今日是鹤鸣书局休沐日,霍大人不在书局。” 苏念安好半天才“哦”了一声,然后对马夫道:“那就去霍府吧。” 樱桃上了车,说道:“姑娘,今日霍大人休沐,我们上霍府,岂不是叨扰了?霍大人不会生气吧?” 苏念安道:“我答允了霍大人送两个月的餐食,昨日他没说不让我送,所以今日这饭菜也是要送到他面前,才不会被他拿住错处。” 苏念安这些日子和霍成萧的相处,虽然总共并没有多少时辰,可她还是揣摩的出来霍成萧那龟毛的性子,别看面上相安无事,可苏念安猜着,他肯定小心眼的在找她什么茬呢,这可是在抱大腿呢,苏念安一步也不能行错。 樱桃看着苏念安闭目养神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 姑娘最近每日写话本的时辰比以前还长,进度却是慢的很,每日早上一起床,还要告诉小厨房要做什么菜,晚上睡觉说梦话都在说新话本男女主角的名字。 眼看着姑娘眼周都黑了,一副觉没睡满的憔悴样子。 马车到了霍府门口,樱桃照旧去让小厮通传。 邓三听到苏念安在霍府门口,心下大喜,自家主子从早上起床就没吃东西了,方才霍府的午膳传进书房,霍成萧闻着味儿就皱眉,让他们给撤了。 邓三原还以为苏念安今日不来了呢,这可太好了,苏姑娘还是守信的。 邓三欣喜的进了书房禀告霍成萧,霍成萧闻言,淡淡道:“带她过来吧。” 邓三连忙去迎。 - 苏念安被邓三带到霍成萧的书房,这一路上只觉得霍府比苏府大了三倍不止,且低调中不乏奢华,气派极了。 苏念安不得不在心里感慨,虽说霍成萧掌管的鹤鸣书局,只是个无实权的文职罢了,可在东鹤,这就是鹤国的国库来源,简直是比军权还要厉害的存在。 苏念安走进书房,霍成萧正靠着椅子手里翻看着账目,他没了在鹤鸣书局的正襟危坐,一双又长又直的腿很不羁的搭在桌案之上,那靴子的白底一尘不染。 苏念安愣了愣,一时觉着霍成萧此刻的姿态,拽的好贵气。 第六十一回 沉水香 苏念安给霍成萧行了礼,先霍成萧问罪便解释道:“霍大人,小女不知霍大人今日休沐,去了鹤鸣书局才晓得,便耽搁了些时间,还望霍大人莫要怪罪。” 霍成萧鼻息嗯了一声,她这些日子姿态都放得很低,若是他吹毛求疵,反倒小气。 苏念安连忙让樱桃将食盒中的菜肴端出来。 照例是邓三先验菜,霍成萧端坐在桌前,对苏念安说道:“前天齐邦业找过你?” 霍成萧对苏念安的行踪日常再清楚不过,苏念安已经见怪不怪了,便也老实回答道:“是,齐公子找我,是想看戏。” 邓三将银筷递给霍成萧,霍成萧接过,便先尝了一口绿笋炖乳鸽。 味道咸鲜却又不失清淡,霍成萧只觉得今日的味蕾又得到了滋润。 苏念安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在一旁,霍成萧吃东西很安静,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霍成萧一顿饭都吃完了,苏念安睡的更香了,隐约都能听到她的微微鼾声。 樱桃上前想要叫苏念安醒醒,霍成萧一边擦着手,一边淡淡说道:“就让她睡着吧。” 樱桃:“???” 樱桃收了碗筷到食盒,心里也不知道这位霍大人在想什么,自家姑娘在桌前直接睡着了,怎么也有些失仪。 邓三冲着樱桃挑了挑眉,樱桃不觉明厉的看着他,邓三指了指门外,樱桃便跟着他出去了。 邓三将书房的门关上,樱桃皱眉道:“这……?” 邓三道:“我们家大人不会对你家姑娘做什么的。” 樱桃想了想倒也是,便跟着邓三在院子里候着。 霍成萧在房间里拿出火折子,点燃了香炉中的檀香。 苏念安睡得更香甜了,她直接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睡。 霍成萧不动声色的盯了她一会儿,之后继续看他的账目。 只是今日的霍成萧,总觉得看账目有些静不下心,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就看向苏念安。 趴着睡觉的姿势总归不是很舒服,苏念安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就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坐直,张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嘴巴张成圆形,打到一半,天灵盖都清醒的要打开了。 霍成萧抱臂坐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睡饱了?” 苏念安连忙捂着嘴,低眉顺眼的说道:“嗯……那个……” 霍成萧道:“给本座送午膳,似乎是个很劳累的事儿,能把苏姑娘累的直接当着本座的面就睡着了。” ……又来了。 熟悉的霍氏嘲讽。 苏念安讪笑道:“不是的,是小女昨晚没睡两个时辰,所以今日才失礼失仪了,霍大人请恕罪。” 她如今倒是动不动就“恕罪”,好像霍成萧真的能拿她怎么样似的。 霍成萧看到她下眼圈的乌青,他也听亦甫汇报过,苏念安这些日子是挺忙碌的。 她表面看起来娇憨,却是个心里主意很大,也很能吃苦的女子。 霍成萧低声道:“既然没睡好,就回去休息吧,明日也不用来送膳了。” 苏念安讶异的看向他,不知道是自己睡懵圈了还是错觉,她为什么从霍成萧的语气里听出来一丝关切? 苏念安起身行礼告辞。 她和樱桃快要走出霍府的时候,邓三又追了上来,将手里的一个镶纹桃木盒交给了苏念安。 邓三道:“主子让小的给苏姑娘送样东西。” 苏念安接过,嘴上问道:“是什么啊?”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黑色的木块,却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一时让人心胸都舒展开了。 邓三神色复杂,笑着说道:“是沉水香,苏姑娘拿回去用着就知道这东西的好了。” 苏念安想起来在现代的时候,去广东一带旅游,有个朋友家就收藏过这个,便也见怪不怪。 苏念安道:“邓三,替我谢过你家大人,我回去定会好好享用。” 邓三意外,这苏姑娘倒是没有惊慌无措,反倒挺淡定的。 邓三道:“苏姑娘慢走。” - 回到苏府念云院,秋玉迎上来,接过那盒东西,便问道:“姑娘这是顺道去买了些首饰吗?” 苏念安脱下外衫,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而后说道:“这是霍大人送的沉水香。” 樱桃在一旁说道:“他们这些大人送东西可真是奇怪,也不送些银子金子,反倒送块木头……哼。” 秋玉打开那木盒,闻了闻,连忙又合上,神色飞扬的说道:“傻樱桃,这东西可值好些金子银子呢!这可是只有南郑才有的沉水香!且是南郑宫廷所用。” 樱桃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那霍大人这块沉水香……?” 秋玉道:“前年南郑女帝给咱们皇帝的寿辰礼里,就有一块沉水香,霍大人深受皇帝喜爱,皇帝自然便给他分了一块。” 秋玉摸着木盒,速来沉稳的脸上也是喜悦,她看向苏念安,说道:“姑娘,看来霍大人如今对你,很是不一般啊!这样贵重的东西,竟然也送给了你。” 樱桃也明白过来了,暧昧的笑了起来,拉过秋玉,贴着她的耳朵说起了今日姑娘睡觉的事儿。 苏念安茫然的眨巴了下眼,本来还没当一回事儿的,可听秋玉这样说了,苏念安可不觉得是什么男女暧昧,她和霍成萧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再清楚不过了,哪儿就那么容易滋生情谊了? 苏念安拿出那沉水香,取过一旁的莲花座香炉,便将那一整块沉水香放了进去点燃。 秋玉“哎呀”了一声,说道:“姑娘!这沉水香这样名贵,得细细的用!哪儿有这样直接一整块的就烧了!暴殄天物啊!” 苏念安道:“你懂什么?烧了好,烧的干净了才好。” 她抿了抿唇,想着,霍成萧果然没安好心,送这么名贵的东西,肯定是料定了她舍不得用,到时候再上演一通电视剧里面的情节,假说他府里东西丢了来苏府搜查,搜出来这样的皇家名贵之物,苏念安还不得把牢底坐穿? 苏念安闻着浓郁的沉水香味,得意洋洋的笑着,还是她机智,识破了那个闷狐狸的把戏。 第六十二回 立冬 亦甫告知霍成萧,那名贵的沉水香被苏念安一下午就给燃尽了的时候,霍成萧正在练习射箭。 亦甫话音刚落,霍成萧面无表情的拉弓,而射出去的箭,居然把靶心都给震裂了。 亦甫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霍成萧取过下一支箭,冷声说道:“下去吧。” 亦甫道:“是,属下告退。” 他心中难免腹诽,虽说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一贯牢记不要去揣测主子心思,但方才,亦甫也还是能感觉到,主子在生气。 难道主子是心疼那沉水香吗?可以亦甫跟了霍成萧这些年,主子出手阔绰大方,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心疼。 亦甫摇了摇头,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 - 苏念安的《重生记贰》还没写出来,就已经立冬了。 樱桃端着饺子到案桌上,见到苏念安起床洗漱好,还光着脚在房间地板上踱着步,连忙道:“姑娘!这都立冬了!你下床怎么还不穿袜子呢?凉到了可对身子不好!” 苏念安道:“立冬了?” 樱桃笑道:“是啊,今儿个早上就吃饺子呢。” 她找到袜子给苏念安套上。 苏念安忙坐在桌前,拿过汤勺,看着碗中白胖的饺子,喃喃道:“立冬不是该吃汤圆吗……” 樱桃听到了,笑道:“哪儿有立冬吃饺子的?那是元宵节才吃的,姑娘怕不是糊涂了?” 秋玉从外面进来,听到她们的话,说道:“奴婢倒是听说,南郑是立冬吃汤圆的,吃的还是肉馅的。” 苏念安吃着饺子,想着,这些地域差异,还真是跟纬度有关。 樱桃打趣道:“秋玉姐姐可真是百事通呢,前一阵子的沉水香也知道,这南郑立冬吃肉馅汤圆也知道!” 秋玉道:“我行不了万里路,多读些人文异域的书,自然也就知道些——总好过你,没事儿了只知道往冬园里头跑。” 苏念安两眼放光,都是八卦的神色,她说道:“怎么?樱桃看上谁了?” 樱桃双颊绯红,说道:“什么……什么看上谁了?秋玉姐姐你当着姑娘的面还瞎说!” 她不好意思待下去,忙跑了出去。 秋玉掩面而笑,又对苏念安说道:“樱桃对冬园的那位唐元有那么点意思,每日得闲了就去冬园,一会说是送茶,一会说是送小食。” 苏念安问道:“那唐元什么意思呢?” 秋玉叹了口气,说道:“奴婢瞧着,那唐元对樱桃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不怎么说话,就冷冷的,樱桃说什么,他也不搭话。” 苏念安遗憾的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也是常态。” 这话说的,秋玉面上惊讶:“姑娘,这等感悟可不要有,姑娘还年轻,莫要因为当初霍大人的事而对男女之情心生失望。” 苏念安:“……” 这怎么还又扯到她身上了呢?两情相悦本就是极为难得的事情啊,干嘛说到霍成萧了? 秋玉又道:“不过霍大人如今对我们姑娘可已经不一般了,之前送的沉水香也就算了,前天姑娘去送午膳,不是又送了姑娘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吗?我昨天去问了,那套文房四宝,可是瑞王的太师曾送给霍大人的,霍大人居然送给了姑娘……” 秋玉两眼冒星,已经在套用苏念安写过的爱情故事了。 苏念安无奈的舒了口气,秋玉办事稳重,但却也是个极为八卦的,如今苏念安和她熟了些,发现这府内府外的许多八卦,就没有秋玉不知道的。 苏念安道:“这话你也就在我面前说,出了这房门就别说了,听见了叫人家笑话。” 她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又回到案桌前继续写话本。 秋玉收拾了碗筷,折返回房间,站在桌前给苏念安研墨,说道:“姑娘,霍大人送的那徽墨为何不用?” 苏念安道:“你都说了,那是端王殿下的太师赠予霍大人的,还是收起来,改明儿我再见到霍大人,还给他最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霍成萧送了她这样名贵的东西,上回那沉水香,她还可以理解为是下套子,可这都两个月了,霍成萧又送了这套文房四宝,看似好像真的只是想送她东西而已。 苏念安觉着,稳妥点,还是还给他好了。 秋玉道:“姑娘,你不是说,前天是最后一次给霍大人送午膳了吗?” 苏念安点头,“是,两个月为期已满。” 秋玉道:“那倒也是奇了,不用给霍大人送午膳了,小厨房的主厨王大娘就说不干了,要赵管事赶紧结了这个月的工钱。” 苏念安一下子就不开心了,王大娘可是苏府里做菜最好吃的厨子了,而且每回苏念安写给她的菜谱,王大娘都能做出来。 苏念安着急道:“是不是王大娘嫌我给的月银太少了?” 秋玉低声道:“赵管事昨儿个就私下跟她说了,知道姑娘只吃王大娘的菜,便说要给她涨月银,涨到一个月十两,可王大娘还是要辞,她说她媳妇儿要生了,她要回去伺候。” 苏念安直觉不对劲,王大娘一个月涨到十两的月银,都可以雇人专门给她伺候儿媳妇了。 苏念安道:“肯定是有下家了,那下家肯定出的月钱不低。” 秋玉道:“姑娘还要继续给王大娘涨月钱吗?说不定能留下她。” 苏念安摇头道:“算了,重新找厨子吧,只要照着我的食谱做菜,味道也不会差的。” 秋玉也留了个心眼,之后帮着赵管事去应聘那些新厨子。 - 苏念安的《重生记贰》写了三个月才写完,这比起之前的几个故事,慢了许多。 完工的这一天,赵管事来报,说是这几个月,那戏馆的工程进展的还算顺利,只是如今天冷了,且日短夜长,所以每日进度都慢了一点。 苏念安看了眼赵管事呈上来的进度图,说道:“无妨,这般冷的天,大家都辛苦了——我瞧着这地基都打牢了,那便是好事。” 若是冬日里头打地基,碰到结冰什么的,建筑就容易不稳固,也容易出事。 第六十三回 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苏念安叮嘱了赵管事一些细节,尤其是那些卖力的奴隶,吃的穿的一定不能苛刻。 赵管事离开后,苏念安换了一身衣服,让樱桃给自己扎了个髻。 马车也备好了,苏念安这是要去鹤鸣书局,给严景止审稿子。 苏念安顺便也让樱桃带上了霍成萧之前送的那一套文房四宝,准备审完稿子了,还给霍成萧。 严景止看完这次依旧是重生题材的稿子,并没有什么反对,反倒说道:“这三个月都不见苏姑娘来寻严某,我还以为苏姑娘是准备收笔了呢。” 苏念安笑道:“那怎么可能,这可是吃饭的家伙。” 严景止道:“稿子没什么问题,严某收下了,之后再修订些错处便好。” 苏念安瞧着严景止面有倦色,便问道:“严大人这是怎么了?我瞧着大人是不是没休息好?” 严景止嘴角抽动,直直的盯着苏念安,眼神有些无奈,而后笑了下,说道:“苏姑娘这些日子是都没听说什么吗?” 苏念安问道:“什么?” 严景止道:“严某订婚了。” 苏念安心想,你订婚我为什么一定要听说呢?但还是笑着恭喜严景止:“那真是恭喜严大人了——不知是哪家姑娘?” 严景止道:“是申屠珊。” 苏念安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好半天才说道:“那可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太般配了。” 严景止浅笑,可却看不出来多少真正喜悦的神色。 苏念安闲聊了两句,便也就告辞了。 走出审阅部,苏念安才想到,严景止是侯爵府的嫡子,若说那侯爵府,也的确是高门显贵了——当然,这是从苏府这样的小门户来看的。 可那申屠珊,可是申国公家的独女,公爵府和侯爵府之间,还是差了不少的,谈不上什么门当户对。 申屠珊都算得上是……下嫁了? 苏念安与严景止算不得什么无话不谈的好友,可相处了这大半年,苏念安深知,严景止其实是很骄傲的人,这样的一门婚事,严景止肯定心里不舒服,即将娶进门的申屠珊,从身份和娘家来说,都让他有些压迫感。 难怪严景止瞧着有些憔悴,肯定心里头堵着呢。 既如此,这门婚事也一定不是两情相悦的,而是被强制指婚的。 苏念安心里头八卦了一番,就已经来到习风院门口了。 门口的亦甫有些吃惊,说道:“苏姑娘,可不巧了,端王殿下在呢,主子怕是不太方便见你了。” 苏念安心下明了,便说道:“那我改日再来吧。” 苏念安转身刚要走,端王殿下和霍成萧就走了出来,端王说着改日再约什么的。 苏念安一时局促,想要快点离开,端王却叫住了她。 “苏……念安?本王没记错吧?” 苏念安只好硬着头皮给端王行了个礼,说道:“是,小女就是苏念安。” 在那之前,她见端王殿下,还是在宋府的书会上,给端王殿下留下的印象是,胆子大,目中无人,恃才不羁。 端王殿下背着手,一番打量着苏念安,然后语气不明的说了句:“苏姑娘如今可是鹤都的红人啊,宫里娘娘们,女官丫鬟们,人手一本《重生记》。” 苏念安毕恭毕敬道:“那也是托了如今皇上的恩泽,若不是皇上治理天下太平,广开书塾,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子都会读书,小女写的东西,都是小情小爱,自然也入不了男子们的眼。” 这番话,端王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转头对霍成萧说道:“这样伶俐的姑娘,也不知道以后谁家敢娶进门。” 苏念安心里有些不舒服,这话分明就是在损她。 霍成萧淡笑道:“端王殿下每日操劳烦神,怎么还要操心一个孤女的婚事了?” 端王殿下的目光移到苏念安那隆起的胸脯,又看了两眼她那秀丽的面庞,嘴上道:“本王才没有操心。” 苏念安只觉得尴尬,而霍成萧则是眯了眯眼,端王殿下大概是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念头。 端王殿下私下性子暴虐傲慢,瞧着苏念安这样与众不同的,自然便想收入掌中,想要驯服她。 端王殿下又瞧见了苏念安手中捧着的盒子,有些眼熟,想起来是什么,不悦道:“于太师赠给霍大人的文房四宝,怎么在你手里?” 苏念安张了张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怕说错什么,触怒了端王,小命就没了。 她无措的看向霍成萧,霍成萧俊朗的容颜上染上一丝笑,接着便真的为苏念安解围了—— “念安前几天来书局,瞧见这套文房四宝,喜欢的紧,但这是于太师所赠,不好转送与人,便借给她拿去文房铺子里头去比对,看有没有一样的。” 这些话,端王殿下自然随着霍成萧的语言陷阱,而放在了另一个重点上:“成萧,你管苏姑娘叫……念安?” 苏念安低垂着头,双颊也热红了,她听到霍成萧这样故作亲昵的称呼,别扭极了。 霍成萧挑眉,一副“不小心暴露了什么”的表情。 这更是让端王殿下仰天长笑,“去年你还觉着苏念安缠人的紧,如今却也还是难过美人关啊。” 苏念安连忙解释:“端王殿下,小女与霍大人什么都没有……” 端王抬手示意她不用解释,说道:“本王先回宫了,也不打扰你们这情投意合的一对小叙了。” 端王摇了摇头,还有些失望,他原本还对苏念安有点想法,可他是个王爷,也不喜欢夺别人的心上人,就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端王殿下走远,苏念安连忙将手里的文房四宝塞到霍成萧手里,说道:“大人是诚心想置我于死地吗?虽说方才大人帮我解了围,端王殿下没有追究,可若是在我家里发现这套,那岂不是要治我偷窃之罪了?” 霍成萧却根本没把这套文房四宝放在眼里,而是又塞给了苏念安,说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苏念安简直像捧着烫手山芋,丢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她说道:“方才端王殿下也说了,这可是于太师送给你的,霍大人这样送给我,实则不太好。” 霍成萧不耐道:“你怎么得了便宜还一堆牢骚?” 苏念安哼了一声。 第六十四回 好复杂 霍成萧说一不二,不肯收回送出去的东西。 苏念安只好捧着那文房四宝准备回府。 马车缓慢的行驶着,苏念安肚子饿了,想着府里的新厨子还没到,做的饭菜都不太可口,便说道:“去太和楼。” 樱桃在一旁暗戳戳的拍手,幸运的想着今日是她跟着姑娘出来,这下有口福了。 苏念安自己去太和楼吃饭,是不会要雅间的,便坐在一楼的大堂里吃着,吃饭时还听到旁边一桌在议论着时事。 “听说,弗城县令被抄家了,真是好大的排场!当街问斩,以儆效尤。” “我怎么听说,这件事和霍局长有关?” “不可能吧,他管他的鹤鸣书局,怎么会掺和地方县令的事儿?” …… 苏念安思量了片刻,猜测着也许不是空穴来风,上回在弗城,霍成萧的确是在的。 即便不是霍成萧亲自参奏,借刀杀人总该不难。 苏念安转念想到今日还看到瑞王殿下来找霍成萧呢,当今圣上未立太子,所以霍成萧是已经站队了? 好复杂啊,苏念安想着以后千万要谨言慎行,搞自己的戏馆就成,可别再掺和到什么复杂的事情里去了。 - 苏念安的《重生记贰》也很快上市了,由于上一本《重生记》打下了很牢固坚实的读者基础,所以这一本,卖的也是极好,甚至讨论热度还有盖过前一本的趋势。 而此时已入深冬,数九的天,苏念安犯懒只想冬眠,每日只是看些话本小人图,然后揣着手暖在榻上打瞌睡。 一下雪,更是万籁寂静,只有屋内碳火噼里啪啦的声响。 秋玉将红薯埋在碳火里,樱桃在一旁戳手,想着红薯待会烤熟的美味。 秋玉笑道:“这一入冬,你嘴反而更馋了,姑娘呢,则是一天到晚都在床上躺在,一个馋虫,一个瞌睡虫。” 樱桃道:“倒也是奇了,姑娘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秋玉道:“唉,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姑娘也忙了大半年了,现在天冷犯懒,我瞧着,姑娘也是该好好休息了。” 樱桃直点头,然后突然想起来件事,说道:“前儿个我听说,姑娘的编撰大人,就是那个严大人,要和申国公家的申屠珊结婚了?” 秋玉比樱桃知道的多,说道:“是啊,聘礼都下了,开春估计就挑个好日子办喜事了吧。” 樱桃从而惆怅起来:“秋玉姐,你说咱们姑娘,如今也没长辈给她做主了,姑娘的终生大事可怎么办啊?” 苏念安已经醒了,听她们聊了半天,闻到红薯烤熟的香味,这便批了个外衫走了过去,说道:“秋玉,烤了几个红薯?” 秋玉忙给樱桃个眼神,让她别说了,她用铁钳将红薯翻出来,说道:“正好烤了三个呢,姑娘挑一个?” 苏念安吃着烤红薯,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 苏念安知道自己缺失了父母长辈,孙姨妈也不在跟前了,在旁人眼里,自己就是个没门没户的女子罢了,也不会有媒婆上门为这样的人家说亲,旁人可能奚落,可能嘲讽,反正就是不大看得起她。 但苏念安反倒觉得,这样也挺省心的,专注于她的事业,何乐而不为呢? 整个冬季,苏念安都在休息,等到了春日里头,她才开始动笔写《重生记叁》。 送书稿去鹤鸣书局,却未见严景止,听小厮说道:“严大人这几日都是喜假,苏姑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苏念安这才想起来,严景止昨日成婚了,和现代不一样,苏念安是未嫁之身,也没有长辈,是无法去吃喜酒的。 苏念安转身就要回去,却碰到给霍成萧送点心的邓三。 邓三笑着给苏念安打招呼,又道:“苏姑娘这是来找我们主子吗?” 苏念安愣了下,可也不想让霍成萧尴尬,便道:“对,我带了新稿子,正好今日严编撰不在,便想着给霍大人瞧瞧呢。” 邓三更加热情了起来,说道:“那小的给苏姑娘带路。” 他家主子最近心情都不是很好,邓三在他旁边伺候,可谓是大气不敢出,还是隔几天亦甫来汇报苏念安的情况,说起苏念安吃了什么,睡了多久,主子才会稍微舒缓些。 邓三原以为,把苏姑娘家里的主厨王大娘给挖来,主子就会每日满意些,可现在才回过味来,其实解药是在苏姑娘。 进了习风院,苏念安便听到书房内传来的声响,好似是在撕纸。 邓三硬着头皮开了门,说道:“主子,苏姑娘请见。” 苏念安无语,哪里是她请见了,明明是邓三带她来的。 她瞧见满地的碎纸,霍成萧揉着紧蹙的眉心,冷淡的眼看向苏念安,一冬未见,苏念安又圆润了些,白皙软糯的像是个糯米团子,但却让人瞧了就心情好。 霍成萧道:“你下去。” 邓三出去顺便又把樱桃给拉了出去,将门关上。 苏念安小心翼翼的不踩在碎纸上,走上前给霍成萧请了个安,说道:“小女今日是来给审阅部交新稿子的,严编撰不在,便想着能让霍大人瞧一瞧,那真是不甚荣焉。” 霍成萧接过她递来的稿子,瞧见上面写着的“重生记叁”,低笑了声,说道:“你这是准备把重生记写到几?” 苏念安笑道:“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只要还能卖得动。” 她坐在一旁等着霍成萧看完稿子,邓三进来上了茶,之后又离开。 霍成萧将面前的甜点推给苏念安,苏念安也不客气,拿起一块水晶糕就是吃,吃了第一口就觉着有些奇怪,味道好熟悉。 等到霍成萧将稿子看完,苏念安已经把一盒子甜点都吃完了,也喝完了一盏茶。 她看着霍成萧的神情舒展开,唇角还带着笑,估计是那故事很轻快有趣。 霍成萧合上书稿,一抬眼,正对上苏念安琉璃般的眼睛,她一眼不眨的,一时让霍成萧有些异样。 却只听到苏念安粉唇不满的嘟起,说道:“霍大人,我家府上前一阵子走了一位王大娘,现在是不是在给霍大人掌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