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奸臣:丞相大人请自重》 第1章 痴梦,和奸相朝堂相对 风起绡动,满室熏香缭绕而起,顺着门缝扑了楚卿满脸。 正在偷窥的她,猛然被一只大掌裹挟着,带入飞扬的素纱罗帐中。 不消片刻,身上的裙衫尽被扒下,扔至旁边的软榻上。 屋里熏的是猛烈的苏依香,沾上酒无药可解。 她发觉自己中招,又掐又挠,只想尽快从男人怀里逃离。 苏依香可是禁药! 明日她定要上折参奏,封了这花楼,在天子脚下还敢如此猖狂。 异味入骨,她的推阻反倒成了欲迎还拒。 起初是她在上,怎奈动作僵硬笨拙惹急对方,反被囚着双腕,狠狠压在绣百雀的锦被上。 雪肩上落满红痕,连后背都没放过。 疯狂的噬咬让她羞赧难忍,才一会就被热辣的酒气,熏得满脸酡红,浑身酥软如泥。 “敢对我的酒动手脚,你怕是活腻了吗?” “撒手,不是我干的……”她眼神迷蒙,听到男子微哑的质问声,被惊得浑身一颤。 这声音好生熟悉。 借着烛光,见身上那人眸光微沉,容颜似画雕琢般俊朗,正是当朝奸相颜臻! 真要命。 她是六品侍御史,天子近臣,却和逆臣同卧一床。 此事若被圣上知道,她小命不保。 “香是你熏的,酒是你送的,不是你还能有谁。楚卿,你若心慕本相,用不着使这种腌臜手段。”颜臻说着,粗粝的大掌托起她的细腰,将她的身子拽得更近。 心慕他? 可笑至极!得知阿兄惨死的真相,她恨不得手刃奸相。 若不是来千香楼查证,她也不会被这厮欺负。 楚卿挣扎不过,脑中有个念头在叫嚣。 杀了他! 也算为冤死的阿兄报仇,也能瞒下和他这荒唐事。 “颜臻,你给我撒手,再碰我一下就杀了你!”楚卿想到兄长被颜臻虐死之仇,伸手拔出发髻上的珠钗,朝颜臻胸口刺过去。 血在他胸口喷溅而出,楚卿被溅了满颊。 得逞了。 她正狂喜,听到有人叩门。 …… “大人,该上朝了。”丫鬟流苏在门外叩响屋门,轻声催促着。 楚卿被喊声惊醒,睁开眼发现枕侧哪还有颜臻的身影。 原来是噩梦。 她脸颊泛红,鬓旁冷汗涔涔,像水洗般湿透。 月前十五那晚,楚卿前往千香楼寻人,却中招失身颜臻。 事后,她羞愤难当,借着酒意想杀了他为阿兄报仇。 奈何二人力量悬殊,她只伤到颜臻皮肉,却被吃干抹净,差点泄露女扮男装的身份。 这事过去多日,一直是她头顶悬着的一把利刃。 生怕哪天捅破这事,让她在圣上那无法交差。 “大人,您起了吗,奴婢把官服和膳食送来了。”流苏还在叩门,耳朵贴过来听屋里动静。 借着窗纸上的光影,楚卿看到对方捧着官袍候在门外,脑袋不安分地往里张望。 楚卿觉得奇怪。 往日,流苏在府里像半个女主人,比她都清闲,这些粗使活都是含雪来做。 今个儿,怎么自己起了大早。 “等着。”楚卿急忙用束胸紧紧裹上那处丰腴,又将衣领拉高遮上咬痕。 来到镜前,她快速用脂粉遮掩颈上的青痕。 那晚颜臻咬得极狠,还落下疤,她每次出门都要用脂粉遮盖。 确认能瞒过流苏,她才起身开门。 “可打听过,颜相今日上朝吗?” 流苏捧着东西跨过门槛,第一眼看的是楚卿的床。 刚才在房外,她清楚听到楚卿嘶喊颜臻的声音,还有奇怪的嘤咛。 那场景,俨然就是女子承欢时的吟叫声。 被褥凌乱,却空无一人。 流苏收回目光,急忙把膳食放在桌上,“回大人,相府门口未有动静。” 布置好膳食,又伺候着楚卿穿戴官服。 贴上她后颈时,觉得碰到滑腻的脂粉,还有脂粉香传来。 楚卿闻到桌前的油腻味,楚卿捂着嘴,忍不住干呕两声。 “大人最近总是干呕,一日要呕上四五次,可要请宫里的太医瞧瞧。”流苏眉头轻挑,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楚卿慌忙起身,将掌心湿腻的汗珠抹在袍子上,“以后晨间别备这么油腻的吃食,我就是荤腥吃多,才犯恶心,备车去吧。” 她盯着流苏走出去,脸色逐渐变冷。 这丫头连她呕了几次都记着。 她最近恶心的次数多起来,总觉得不是普通的肠胃不适。 倒是很像害喜之症。 她想自己运气不会那么背,跟奸臣睡过一次,就喜当娘。 楚卿穿戴整齐,惶恐不安地乘着马车,晃晃悠悠前往禁宫。 连日来被噩梦折磨,总是恶心犯困。 才刚在含元殿行过叩拜礼,就撑不住脑袋昏昏欲睡。 但她怕被人瞧出端倪,身子往里侧了侧,借百官伟岸的身姿挡住自己。 奏折已经于上朝前递了上去。 有参颜臻失德,查案拖延的罪,难担大理寺寺卿。 也有参千香楼藏有禁药,求京兆府彻查的奏报。 龙椅上的建元帝皱眉看着她的奏折,还时不时瞟向队首的颜臻。 楚卿站在最后,被黑压压的脑袋挡住身子。 眼眯了会,思绪就拽不住了,不由得飘向那晚。 “楚大人,问你话呢,上月十五去过哪里?”耳旁有人唤她。 她正盯着前面那人的后背走神,突然被人惊醒,不觉趔趄,倒在那个紫色的身影怀里。 入目一道狰狞的刀疤。 从他手背延至朝服的袖口中,像一条与皮肉共生的肉红色蜈蚣。 是颜臻的手。 这条疤是她在千香楼被欺负时刺的。 今日本该是他休沐,怎么上朝来了。 方才在官道上人影绰绰,她也没细瞅,还以为那个紫影是旁人。 “楚大人,上月十五你可去过千香楼,还行刺了一人?”颜臻厉声质问,钳着她的双臂把人扶直。 这味,和那晚千香楼熏的一样。 “呕——”楚卿嗅到熟悉的熏香,没忍住呕一口酸水出来,正中他的官服补子。 酸味袭来,颜臻脸色发暗,琉璃似的眸光,逐渐逼近楚卿,“问个话而已,楚大人怎么心虚,被吓吐了?” 楚卿眉头攒起,鼓着被勒平的胸膛怒声斥问,“下官没做过此事,何来的心虚。” 文武百官屏气凝神,目光齐刷刷看向楚卿,大家都在等,看宠臣和奸臣之争,谁更厉害。 上个弄脏颜臻官袍的宦官,已经身首异处,满门遭遇大火。 满朝上下,谁人不惧这位阴骘凶狠的活阎王,长得是神清骨秀,却专横跋扈,不干人事。 旁人避着躲着,恨不得从他眼前消失。 偏楚卿仗着天子宠爱,敢忤逆颜臻。 第2章 扒衣,脱了给他验身 颜臻曾是征西大将军,卸甲后成为大靖朝无人敢招惹的奸相,和新帝极不对付。 新帝登基三年,朝政仍把持在颜臻手中,忤逆他之人更是被换了个遍。 楚卿身后,若不是有天子撑腰,怕是要被颜臻给阉了去做宦官。 他不止一次在早朝后讥讽楚卿。 寡廉鲜耻,骄纵不羁。 面对颜臻的质问,楚卿捏紧朝笏,细润白皙的脸上,无丝毫的惶恐之色。 有天子之宠,她有何惧。 千香楼刺杀那事她不认,谁敢动她! “怎么,闻不得我身上这味?”颜臻见她捂鼻,故意靠近过去,玩味地看着她冷笑。 他进她退,小腿已经抵门槛。 楚卿不见龙椅上那位发话,立刻脸色大变,再被颜臻挤下去,她就退出殿外了。 “这是千香楼独有的熏香,我闻着楚大人身上也有这味,莫非前些日我们去的同一处。”颜臻步步紧逼,旁若无人地攥起楚卿的手,将她拉至胸前。 楚卿吃痛想缩回手,又被颜臻强拉过去。 武将就是武将,半分不懂怜香惜玉。肌肤相触,她那细白的腕被攥得发红,生出几分灼热。 “躲什么,回答我!” 她面上一红,急急狡辩,“下官这些日在府里休养,哪都未去。” 嚣张的气焰没人撑腰,逐渐弱下来。 可颜臻并不愿放过她,伸出两指掐着楚卿的手,去擦官袍上的污秽之物。 粗粝的茧子刮在她细嫩的肌肤上,不多时红起一片。 “楚大人不敢看我,不是心虚是什么,我瞧着你这双眼睛,甚是熟悉。”颜臻垂下头看她,指尖移到她柔嫩的掌心,竟觉得比女子还要细滑。 难怪会被建元帝捧在心窝宠着,瞧她跟玉做的似。 他越看,楚卿越慌。 如临大敌,心肝儿乱颤。 她根本不敢正眼去瞧颜臻,这厮眼光毒辣,怕被识出她就是那日之人。 鼻翼下的热气,混着浓郁的熏香,尽呼进楚卿泛红的耳垂中。 “颜相一身浩然正气,让下官心生敬畏,自然不敢直视。”她心忧如焚,用力抽回手藏在袖中。 虽在官场多年,但楚卿除了圣上以外,还没跟哪个百官这么亲昵。 况且俩人还有肌肤之亲,看到颜臻总想到那荒唐的半晚。 脸上燥热羞涩,不敢抬头。 “本相最近在查千香楼行刺一事,有个婢子说,那晚见到过楚大人出入。”颜臻压着怒火发问,拽楚卿的手时,下巴不小心撞了上去。 柔弱嫩嫩,像磕在豆腐上,那晚他睡的女人,也是这般。 “不、不是下官干的。”楚卿心虚地别开头,小拳头死死握紧,真怕被颜臻捏断手腕。 脊背挺直没一会,就被对方的盛气凌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颗心狂跳不止,像被拿捏住一般。 她怕他,却也恨他。 “劝楚大人老实交代,否则被我的人找到你的把柄,谁也护不住你。”颜臻瞥了眼龙椅上那位,才嫌弃地甩开楚卿的手。 “我哪有什么把柄,颜大人说话要有证据,不能随便污蔑人,谁知道那婢子是不是看花眼。”楚卿抽回手,把泛红的手腕藏在宽袖下。 想到阿兄的死,心里的恨意和执拗劲上来,语气里都掺着火。 到底什么把柄? 她行事向来谨慎,总不能刺杀这事被发现。 不可能的,她去千香楼是以女子身份去的,又混进丫鬟中,这厮绝对查不出来。 她欲躲,颜臻却并不愿放,捉着她的手腕反复在眼前打量。 最后目光上移,落在她的脖子上,像盯着一个猎物。 “你别急,很快就有证据了,就在你脖子上。”颜臻看出楚卿眼神闪躲,绝对在撒谎。 她这个满口胡话的刺头,怎么跟个女人似的,一点疼都受不住。 他才使了二分力,眸子里似溢出水。 “颜大人,查案靠吓唬没用,刺杀你的是个女人,非缠着我作甚!”楚卿想到脖子上的咬痕,被吓得冷汗直冒,腿也开始发抖。 百官都在看热闹,无一人敢拦颜臻。 终于。 龙椅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楚卿抬眸,恰好看到建元帝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招惹颜臻。 “下官知错。”她气红眸子,身子瑟缩着往后趔,急急朝颜臻作揖赔礼。 这厮身上熏香甚浓。 每每闻到腹中翻江倒海,差点又吐出来。 “刚才是下官闻错,您这身官服下官会认真清洗,亲自送入相府赔罪,还请大人饶恕我的冒失之罪。”楚卿垂了头,身子弯得低低的。 复仇的伊始,是要活着。 颜臻嗤笑,再次捉住她的细腕,往她脖颈上瞧,“楚大人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你的礼我哪受得住。但千香楼的案子,和楚大人脱不了关系,还望楚大人配合审问。” 那晚他咬的女人,也是这样一双好看的杏眼。 执拗,愤怒。 楚卿呼吸一窒,心跳到嗓子眼,“颜大人说笑了,下官从未去过千香楼,可能是丫鬟看错,我身为侍御史不用去千香楼查案,当然也不会出现在那儿。” “万一是你派的人呢,楚大人多次参我都未成,想必心里积攒着怒火。”颜臻紧追不放,眸里的怒火慢慢盛满。 楚卿松了口气,她就知道颜臻不敢确定是她。 只要没有证据,可随意狡辩。 她往前走上一步,眼神亮了起来,“弹劾百官是下官的职责,被我弹劾之人不止颜大人,若要人人都去报复,下官还能活到现在吗。” “伶牙俐齿。”颜臻听得分明,却半分不信。 他知道楚卿最擅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月前那晚,有人约他去千香楼,说是有连将军之死的证据呈给他。 他去后不小心中招,和一个女人睡了半晚。 未尽兴,手上被划了一刀。 那是他第一次碰女人,像上瘾一般,每晚贴着床睡都要回味一番。 他生平最恨被人陷害戏弄,便是将大靖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刺杀他的女人。 “楚大人,狡辩没用,把脖子露出来给我瞧瞧?”颜臻瞟见她藏起手腕,又是硬扯过去,完全不顾她的身份,就去拽脖颈的领子。 楚卿歪头避开,下巴抵在他的手背上反抗,两只手使劲推搡。 颜臻将她的双手拘在一起,握在一只手掌中,空中一手去掀她官袍的领子。 他早怀疑楚卿是女的,再加上千香楼这样,更是加深了怀疑。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她露出真面目。 第3章 恩宠,迟来的宠爱比草贱 楚卿抵挡不住,张了嘴咬过去。 她有两颗尖尖的虎牙,还没印上颜臻的手背,猛然被推开。 对颜臻而言,楚卿是个品行不端之人,不顾身份和建元帝苟合。 “果然啊,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本相最擅长拔牙,楚大人想不要试试?”颜臻攥着她的手不放,把她的身子推得远些。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颜大人再揪着不放。到明日您好男风这事,怕是要传遍大靖。”楚卿浑身颤栗,只觉得手腕差点被捏断,疼得眼眶泛红凝湿。 “哦,谁敢说本相好男风,我竟是连男的也不能摸,不能碰了?”颜臻在她腕上细细摩挲,故意摁上那片红痕。 他倒要看看,龙椅上那人能忍到几时。 肌肤相触,楚卿哪还能处之泰然,被颜臻挡着身子,连建元帝的脸也瞧不见。 她快恨死颜臻! “坊间说的人多得去了,颜大人神通广大,肯定也听过。”楚卿高仰着头,黛色的青眉微微皱在一起。 她现在是女扮男装,公然被颜臻在朝堂上亵玩。 丢的是她的脸,也是那位的脸。 龙椅上那人再不发话,她今日怕是要被颜臻扒了官袍,当场验身。 从前圣上许她高官之位,但她不想出风头就给拒了。 现在寻思着,若她成了丞相,哪还有他颜臻威风的劲,肯定早将他搓圆捏扁。 久等不闻颜臻吱声。 她脸上豆大的汗珠子,啪嗒一声滴在胸前的衣襟上。 小腹中似有东西搅动,又是隐隐泛起恶心。 那种难受,闭着气也压不下。 “本相整日公务繁忙,不像楚大人那么清闲,只用动动嘴皮子就有高官俸禄,圣上恩宠。”颜臻荒腔野调的,每个字都在讥讽楚卿受宠。 楚卿僵着脖子,就要撑不住时,顶头终于有人出声。 委屈和不忿,瞬时得到宣泄。 建元帝李暄假笑两声,站起身为楚卿解围:“颜相,楚卿心直口快没有恶意,她既然已赔罪,就饶她一回,回头朕会让人再细教她些规矩。” “楚大人恃宠而骄,难免会目中无人,但为官者要戒骄戒躁。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谋福,而不是搬弄是非,诬陷忠良。”颜臻找回面子,趾高气扬地站在百官之首,那模样如同打了胜仗,被万民赞扬。 楚卿听到诬陷忠良几字,眉头蹙了蹙。 不是在说千香楼这事吗,怎么又扯诬陷忠良这块。 她为官五年,虽也玩弄权术,针到的却都是昏官赃官,何曾做过诬陷忠良这事。 这厮肯定见她有圣上撑腰,才嫉妒的胡言乱语。 “楚卿,颜相的话你可记着?”李暄看到楚卿走神,咳嗽着提醒她。 “臣,谨记教诲!”楚卿倔强抬眸,她是建元帝李暄的心腹,从八岁就跟着他。 二人曾在冷宫艰难偷生,步步为营。 她曾为他出谋划策,助他登上皇位,多次身陷囹圄性命不保。 官不大,但李暄的江山,有她一半功劳,满朝百官除了颜臻,还无人敢公然拿捏她。 想到颜臻,腹中又是恶心。 最近不知怎的,闻不得腥香,偶尔也会胀痛难忍。 那症状极像害喜。 此刻她宁愿自己得了恶疾,也不想怀上奸相的种。 她忍不住,幽幽剜过去一眼。 “楚大人官不大,脾气不小,都敢瞪本相了,圣上若再包庇,她可能变本加厉……”颜臻被剜一眼,又是捧着朝笏上奏,一点气不受。 “臣无此意。”楚卿急忙撩起袍子,面朝着李暄,憋屈地伏在殿砖上。 服软,也是为官之道。 她跪父母跪天子,绝不会跪奸相。 李暄见她跪地不起,心疼地从龙椅上下来,亲手将她拉起,“楚卿可有不适,脸色怎这么白?” 淡淡的龙涎香,熏得楚卿喉头发酸。 想呕的感觉又来了。 都说臭男人难闻,她现在香的也闻不得。 “臣懂些医术,要不然为楚大人把把脉。”颜臻恰好从一旁走过来,空出一只手伸向楚卿。 楚卿下意识躲在李暄身后,她同人学过些医术,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可能是普通病症。 若真是有喜,被颜臻诊断出来,她就无路可退。 “多谢颜大人体恤,下官身子无碍,就不劳您费心。”楚卿紧咬着唇从李暄身后离开,快步站回百官之末。 圣恩能护她,也引来满身闲话。 她脸皮再厚,也断不会在朝堂上公然寻庇护,这脉当然也不能把。 颜臻眸底寒意集聚,疑惑地瞪她。 把脉而已,怎吓成这样,他还没动刀呢。 “楚大人,朝堂上有我和诸位大人为圣上分忧,楚大人若有心无力,可随时回府休养着。命只有一条,可要好好护着项上人头。” 有圣上隆宠又如何,等他寻到楚卿害死连家军的凶手,谁也护不住她小命。 昨晚,他的人才探得消息。 是这只手替建元帝草拟圣旨发往边疆,让义父和三万将士凌晨发兵南安国。 那一晚大军中了敌军布置的陷阱,军营粮草离奇被烧,便是火头军也死得一个不剩。 几万将士被焚尸千野,事后他连义父的尸骨都未寻到。 他很清楚,楚卿是李暄的谋士,他们硬夺兵权不成,把连家军所有人当成弃子,用此残忍法子杀害。 还有千香楼的行刺,肯定和楚卿脱不了关系。 “大人言重,臣还年轻,那点小病早就痊愈不碍事。”楚卿抿着薄唇,鬓角的细汗,缓缓滴至衣襟上,没一会儿前襟湿了一半。 颜臻这是公报私仇,拐着弯想让她辞官。 还记得,颜臻当上丞相之前,李暄曾对她说过,是想要相位还是后位。 楚卿思考很久,她不喜欢权势,只想替阿兄复仇,帮李暄守住江山。 此二事,她会用性命去谋划。 这官帽也不到摘的时候。 李暄见颜臻不肯让步,满脸堆笑,目光在他和楚卿身上转了一圈,“颜相,你和楚卿皆是朕的左膀右臂,往后要互相扶持才行,不要因为小事失了大体,楚卿还年轻,需要颜相的提点。” “日后楚大人有空,多去相府走走,臣会谨记圣上所托,好好提点一下楚大人。”颜臻痛快应承,眸里多了一丝骇人的光。 楚卿尴尬地站着,像被一盆冷水灌顶。 一句客套话,被他听成圣旨。 李暄回到龙椅上,垂眸看着楚卿,他帮楚卿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心底的疑惑更甚。 今日,楚卿露出的怯意,和往日不同。 休沐这些时日,怕是发生了什么。 脉,为何把不得。 第4章 颜相,请自重 李暄烦躁扶额,楚卿若再被颜臻针对下去,女扮男装的身份恐怕满朝皆知。 百官皆知楚卿是他心腹,便是死也不能露了身份。 千香楼的事,身旁的太监告诉过他,说是颜臻被人约去千香楼,结果人没见着,中间睡了个女人,事后这女人还想杀他。 回眸瞥见楚卿满脸心虚,李暄疑窦顿生,眸色暗下几分。 无风不起浪。 颜臻若无证据,不会像疯狗一样盯上楚卿,还几次想扒她衣领查验。 “众爱卿无事,便退朝吧,日后再上朝,身上别熏什么奇怪的味,楚大人身子敏感,闻不得脂粉味。”李暄想来想去,不管结果是什么,还是要为楚卿遮掩着。 “这不是楚大人起的头吗,我们效仿楚大人有什么错。”颜臻冷笑,脸色比捧的玉笏还有冰。 有颜臻上朝的日子,朝堂上除他颜臻和楚卿,旁的官员似成了哑巴。 能不说一个字,就闭着嘴巴只出气。 李暄扫过去一遍,看到满朝也只有楚卿有脸色,其他的跟个死人一样。 “楚卿,退朝后到勤政殿来。”李暄想到颜臻的行为,打算找楚卿问个究竟。 感觉到上方的寒意,楚卿缩着脖子后退。 千香楼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若被知道她上了颜臻的床,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 自颜臻暂代大理寺寺卿,楚卿在每回的早朝后,都要前往勤政殿议事,旁的百官绝无这种殊荣。 圣上明着护她有失偏颇,那些百官没少在她背后嚼舌根。 说她擦脂抹粉,有辱斯文,谄媚惑主,难为忠臣。 这些混话,她早听腻了。 往日议事是真的议事,今晨明显不是。 楚卿低着头,磨磨蹭蹭往前走,还没迈出两步,眼前出现一双乌皮六合靴。 抬眸看到是颜臻,她急忙行礼,“颜大人,圣上还在勤政殿等着下官。” 颜臻挑眉,并不让开路,“圣上不在这儿,少拿他压我。” 压?这是实话。 楚卿不懂,颜臻为何也跟那些官员一样,同她说话总阴阳怪气的。 “千香楼的事与下官无关,颜大人为何非揪着不放。”楚卿面上镇定,心口扑腾直跳。 谎话说多话挺顺嘴,可这心却压不住。 颜臻见她嘴硬,想灭灭她的威风,直接抓着领子把她提起来,“往日没注意,今个儿瞧你的确像女人,你在圣上跟前,除了擦脂抹粉的,还有那些惑人手段,使出来让本相也瞧瞧。” 她很轻,比寻常的男子都要轻。 颜臻只稍用劲,就把人提溜起来,身子悬在半空。 见脖子抹了粉,更是比脸还白皙几分。 他嗅了一口,体香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有种熟悉的感觉。 “颜相,请自重。”楚卿看到他的手在自己脖子扒拉,脚尖勾着地,使劲去抠他的手指。 “在你跟前,用不着这些虚礼。”颜臻喉头一热,被那截白颈吸引,寻常男子抹粉也是脸上,楚卿却抹了一脖子。 这是她心虚遮掩,还是李暄有旁的癖好。 “别乱动,我只看看,不摸。”颜臻的手背上,被她抠出几道红印子。 抠手不成,楚卿又去掐他的腰。 楚卿缩着脑袋,死活不给他瞧,那疤痕虽遮上,仔细瞧还能看到,是个明显的齿痕。 “属猫的……”颜臻被迫撒手,不悦的瞧着她。 她身子一歪,被赶来的敬丰扶着,这才没摔地上。 “颜相,圣上宣楚大人过去。”敬丰垂着头,将楚卿严严实实挡住。 颜臻看着手背的抓痕,面上不极为不悦。 女人也罢了,偏生是被男人挠出来的,若让同僚看到,岂不笑话死他。 他嘴里默念着:楚卿,我在宫门口等着你! 楚卿掉头就走,哪敢回头看颜臻的表情。 就差一点,脖子上的痕迹就被发现。 “楚大人,您慢点!”敬丰被她甩了很远,到勤政殿门口才算跟上。 他拉着楚卿喘气,额头上都是汗。 “楚卿,你到底哪里惹了颜相,千香楼的事跟你有关吗?”敬丰按着她的胳膊问,怕楚卿真的如颜臻所说。 楚卿下意识摸向脖颈上未愈的齿痕,心里乱糟糟的。 真被瞧见,用拙劣的借口搪塞,根本不行。 该怎么办,她慌了心神。 “你的折子圣上看过了,千香楼用禁药的事,我会命人去查,这事你别再管。” “什么,千香楼是你的?” 敬丰点点头,这事如果楚卿要查,根本瞒不住。 楚卿整个人泄了气,靠在红墙上一言不发。 “那人不会真的是你吧,你明知圣上对你的心意,怎么敢和颜臻厮混在一起……”敬丰看穿她的紧张,被吓得脸都白了。 “你是千香楼的老大,我去没去你比谁都清楚。”楚卿说完,撩起官袍踏进大殿中。 死就死吧。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子。 刚到勤政殿门口,迎面飞来一个茶杯。 茶杯落在地上碎了好几片,茶渍溅在楚卿的官服补子,晕染出大片暗绿水渍。 “臣有罪。”楚卿跨过门槛跪在殿内,脸贴在朝笏上大气都不敢出。 李暄发泄完,又是急忙走下台阶去扶她。 脸色从阴沉,瞬间变得柔和。 楚卿窃喜,看来她和颜臻的事,还没有泄露,否则李暄不会是这种反应。 “朕不是恼你,别动不动就下跪,你我生死之交,只要朕的江山在,定会护你。”他亲自把人搀扶起来,面色和煦许多,依稀叫人想起当年还在冷宫时的样子。 楚卿盯着地上的瓷渣,心里很委屈。 她也是被害的。 却憋在心里不能说,也不敢说。 李暄缓缓伸手,去撩她的衣领,颜臻想看的东西,他也想看。 楚卿脖子一缩,退后两步。 不行,不能被看到。 “臣有罪,刺杀颜臻的女人是臣找的,臣不该自作主张,请圣上责罚。”楚卿以退为进,再次伏身跪了下去。 地上的瓷渣还未有宫女收拾,她故意瞅准跪下去,膝盖上被割出血口子来,湿了白色的衣裤。 李暄愣了愣,眸中划过一抹惊疑。 他望向楚卿膝盖上的红痕,没来由地生气,这些年楚卿从未这样骗他。 居然还自残。 楚卿是他带大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得分明。 她有事瞒着自己,可能和颜臻有关。 楚卿很聪明,但脾气很倔,想让她屈服软硬都不成。 李暄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待她更温柔了些,他拿出自己的帕子,蹲下去帮楚卿系在伤口上,又将官袍整理平整。 第5章 名声,马车里官袍被扒 “别怕,千香楼这事,朕会让敬丰替你遮掩着,颜臻的骇人手段你也见过,别跟他硬碰硬。”李暄帮她包扎好,扶着来到御案前坐着。 “多谢圣上。”楚卿眼睛一红,眼睫微微颤动。 若说不感动是假的,早朝和颜臻对峙那会,她还以为李暄要弃了她。 相伴十一年,若不是生了千香楼那事,楚卿还真的妄想着,有朝一日入了后宫,陪李暄过一辈子。 可事与愿违,她只能断了这份心思。 等替阿兄复完仇,她远离西京,寻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过完此生。 “卿卿,你太心软容易吃亏,以后做事要不留后患。朕不能时时护着你,但如果颜臻敢动你,朕哪怕舍弃江山也要护着你周全。不管是后位,还有相位,只要你喜欢的任你挑选。”李暄摩挲着她的手背,继而将楚卿拥在怀里,轻轻拂着她的后背。 听到他唤自己小名,楚卿心口一软,差点交了底。 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喉咙内。 她怕死,更不敢用命去试探圣恩。 为官至今,她知人心难测,也是善变的,李暄口中的喜欢尚不知能维持多久。 “以后有事要先告诉朕,不可骗朕,这样朕才有时间为你筹谋善后,知道吗?”李暄温柔地哄着她,手伸到她的衣领旁,轻轻捏着往旁边拨去。 楚卿惊喘未定,身子不可抑制地发颤。 原来他的温柔,是为了这个。 她急忙躲避,从李暄怀里钻出去,决不能被看到咬痕。 “你躲什么?”李暄绷着脸色问她。 对一个多疑的人来说,这是无形刺向他的刀。 他还以为自己养大的小猫,哪怕生了挠人的爪子,也会温顺地在他怀里撒娇,对他知无不言。 楚卿躁动不安,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又是浅浅一笑。 “六哥,恩师不止一次提醒,君臣有别,不让臣坏圣上名声。”她温婉动人地喊了声六哥,为自己的闪躲,找了个不错的借口。 恩师就是已致士的太傅大人,也是李暄的恩师。 算起来,也是前太子和颜臻的恩师。 李暄笑了起来,“不用管那老头的话,听风就是雨的,等你哪日成了朕的皇后,这些流言不攻自破。” 皇后……楚卿念着二字,心狠狠抽了下。 一夜荒唐,她已无缘后位,只求着这事儿瞒着李暄,保住自己小命。 浓郁的龙涎香,在二人鼻息间蔓延。 本该是你情我浓之时,楚卿却再次呕了出来。 二人俱看向彼此。 “怎么了,朕宣太医来给你瞧瞧。”李暄将她扶起,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拉到怀里。 他的手滑落腰间,引来楚卿战栗难安。 胸与胸贴在一起,鼻尖差点就要撞上,她看到李暄眸里的欲念,慌得用手推开。 这般亲昵之事,从前并未有过。 更多时候,他们只是牵手玩闹,一直恪守礼教。 楚卿从未想到,她竟厌恶李暄的抚触。 “臣还有事要办,先行告退。”楚卿仓皇退出殿外,临走撞见来给李暄送膳食的宫女,闻着盅里的肉汤,又是忍不住干呕一声。 “楚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听到李暄喊声,楚卿悬着的心,再次被吊了起来。 “无事,你走吧。” 她扭头,见李暄并未在意,脚步加快离开勤政殿,连奏折的事也不敢问了。 待她走后,敬丰公公从外面进来。 他刚才找人问千香楼的事,现在得了消息进来回禀。 “颜相那边没有证据,只是在诈楚大人,她把尾巴处理得很干净,我的人没寻到一点蛛丝马迹。”敬丰垂低了头道,偷偷朝楚卿的背影瞥去一眼。 李暄眉梢挑起,脸微微泛白,“兴许不是她做的,回头让流苏盯紧点,另外让柳太医去楚府瞧瞧,不管是什么病,朕都要知道。” “就说……是给她瞧腿伤。” 他感受着掌心的余温,怔了好一会。 从前楚卿可从来不会躲。 “这是流苏昨日让人递来的密信,奴才想着都不是要紧的事,就没呈上来。”敬丰怀疑李暄请太医给楚卿诊脉,另有他想。 楚卿最近呕吐次数过多,与女子害喜之症倒是相似。 刚才李暄明明可以拦住楚卿,再让太医来把脉,可他却把人放走。 是欲擒故纵,还是有了杀心。 敬丰不禁替楚卿担心,想着她不要糊涂才好。 “敬丰,以后流苏再有密信,即刻交于朕。”李暄看了眼密信,这次却没有焚毁,而是在手里揉作一团。 “是。” 敬丰缓缓抬头,见李暄面上看不出喜怒。 他很清楚,越是平静无波,心里越是埋着惊涛骇浪。 …… 出来禁宫,楚卿发现宽阔的官道上,只有颜臻的马车还在。 该死的颜臻! 肯定是他让府里的小厮把车赶走,故意看她笑话。 楚卿假装没有看到颜臻的马车,从一旁的树荫下匆匆穿过,颜臻风头正盛,她没傻到再触对方霉头。 车轱辘声传来,颜臻的声音也近了。 “楚大人,回府还有甚远,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确定走得动?”颜臻坐在马车中绕道过来,细眯着眸子瞧她。 那双眸像淌了墨进去,又黑又冷。 “当然,下官年轻力壮,走这点路不算什么。”楚卿看到颜臻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跟着,气得脸色煞白。 她知道颜臻故意整她,却半个字不敢问。 一个六品小吏,没有圣上庇佑,她在颜臻眼里估计连个物件都不如。 真惹急了他,在半道把她官袍扒了也有可能。 说她恃宠而骄,她偏要硬气给他看。 天公不作美,风渐狂了。 腿伸出去没走两步,官道上突起狂风,刮得她东倒西歪。 楚卿没走几步,忍不住打起喷嚏,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今日这风故意和她作对,卷起她青绿色的官袍,将胯裤吹得贴着双腿,细腰和长腿若隐若现。 俏影映入车上那人眼帘。 挺细的,像个女人。 难怪圣上喜欢。 “楚大人这腿倒是不像男人,纤细修长,婉约自然……”颜臻眯起寒眸,盯着她的腰身看了一瞬,眼前立刻闪现一个香艳的半裸女子娇躯。 她醉意朦朦,伸出柔夷般的纤指攀着他的肩头,不堪一握的细腰被他的大掌裹胁,二人纵情帷帐之下。 那滋味让人食髓知味。 “颜相长的,也比女子更精致夺目。”楚卿堂堂御史,岂会在口舌上败于下风。 颜臻遇到如此嚣张之人,拳头哪里还能留得住。 是男是女,拉马车上看看便知。 第6章 过来,离那么远还怎么揉 “路途遥远,累坏楚大人恐有人心疼。不如和我同车,定安全把你送回楚府。”颜臻命人将马车停在楚卿跟前,不给她退的机会。 朝堂上没办到的事,眼下有机会一探究竟,当然不会放过。 楚卿咬着唇默不作声。 她若拒了,还不知道颜臻会怎么处置她,这厮睚眦必报,招数一个比一个狠。 今日早朝,对方刻意羞辱,差点掐断她的手腕。 往后朝堂上再遇到,还不知他又寻什么法子凌虐,让她当众出丑。 她恨,却又不敢表露,全憋在心里。 “怎么,要我亲自下去请人,女人怕我,你一个男的畏惧什么。”带有怒气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 楚卿避无可避,将官袍整理妥当,这才撩起官袍钻进马车内。 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儿四蹄飞驰冲向疾风中。 楚卿身子未坐稳,冷不丁撞进颜臻怀里,额头重重磕在他瘦削的下巴上。 唉,又一桩罪。 “颜相息怒,是车太快下官才没坐稳,才冲撞了您,要不然下官给您揉揉……”楚卿眸光微闪,想到颜臻嘴里的无耻浪荡之词,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 “本相不好男风,留着劲去圣上跟前使,说不定还能再升个官。”颜臻嘴角一咧,盯着她膝盖上那明黄色的手帕,揶揄地笑着。 她气急缩腿,反被颜臻捉脚踝拉至胸前。 肌肤相触,她喉头一热,从脸颊红到耳根子。 颜臻长得甚美,鼻梁高挺,颜如舜华。身躯不似旁的武将粗犷雄壮,自带一幅温润儒雅的书生气。 这般好皮囊本该有贵女倾慕,可他偏是个狠辣的奸臣。 京都那些美人避之不及,唯恐一朝不慎,遭了他的毒手。 听说,前两个有心跟他议亲的贵女,不是疯了,就是失足摔死。 传言不可言,但每次想到,都教人生厌。 “过来点,离那么远怎么揉。”颜臻睨了她一眼,寒眸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个遍。 “是。”她主动服软,坐过去后还装出颌首低眉的恭顺样。 颜臻还在等。 楚卿身子一抖,缩回腿,哆嗦着把手伸过去。 思及千香楼那事,楚卿悔不当初。 她就不该喝酒,人没杀死,还白白赔了身子。 颜臻看向她膝盖上的红痕,打趣地问道:“磕成这样不让人送你回府,可见圣上也没多宠你。” 楚卿抬眸,这次没有反驳。 她在颜臻的眸里看到许多复杂的意味,估计没往好处想。 这厮和那些喜欢嚼舌根的长舌妇也不差,只凭一个伤口就把她往污水沟里推。 楚卿肩膀轻颤,伸出葱白的手去揉颜臻的下巴。 总逮着她袍子撕,她就看看到底好不好男色。 刚碰上,就被推了开。 “滚开!”颜臻想到楚卿这只手,可能还伺候过李暄,心生厌恶,直接拍上一巴掌。 “是颜相自己不要揉,可别怪下官。”她嗤笑着坐直身子。 原来颜臻如此嫌弃她,这样也好。 “平时不是挺狂的,一封封奏章弹劾本相,今日圣上的反应你也看到了,以后识趣点,说不定还能多活两日,否则即便你自荐枕席也无用。”颜臻把腿伸到小桌上,挡着楚卿下车的道。 新帝后宫无一女子,对楚卿倒是时常召唤,瞧她粉面含春的样,不免让人怀疑。 不光是他,就是府里的门客也会拿二人的事说笑。 谁让楚卿长得太俊,一副女人样。 “下官哪敢与颜大人为敌,但所奏之事皆属实,颜大人暂代大理寺卿,赶走了破案神手陆少卿,而您自己呢,半月不见您当值,案子一个没破。”楚卿刚说完,掌心已被汗水浸湿。 她是怕颜臻的,但内心的恨给她面对的勇气。 “说完了吗?”颜臻问她。 “没。” “那留着以后说,本相不想听了。” 楚卿眸光上移,落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自己的手腕不听使唤的颤了起来。 听说这双手杀人无数,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两人的腿离得很近,他稍一动就碰到楚卿的膝盖,惹得她浑身战栗,头脑也混沌起来。 “楚卿,你怕是没有以后了。”颜臻倾身往前,眸光里似有火在烧。 楚卿缩着脑袋,不解其意。 他不会想杀了自己吧。 就因为弹劾之事,不应该啊。 “传言辅国将军战死沙场前,朝中有个官员携圣上亲信出现在营帐,让连将军立刻发兵南安国。” “那日整个军队中计惨死,三万多将士,全死在那个传圣旨之人的手里,我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颜臻说到这声音微哑,腥红的眸子染上怒火。 为查出这事,他整整用了三年。 哪料到他日夜都想杀了的奸细,居然和他是同僚! 楚卿被盯得心慌意乱,一个旋身到了颜臻对面落座,“望野谷那场战火,是连将军手下有人出卖他,与圣上的旨意无关,也与下官无关。” 她迅速撇清此事。 时至今日她才知道,原来颜臻如此恨她,把她当成连家军覆灭的罪魁祸首。 此事,定有人害她。 “是不是你,本相自会查,我做人向来光明磊落,不喜欢背地里使阴招,希望你也是。”颜臻掐着眉心,才不会轻易相信楚卿是无辜的。 他顿了会又说道,“还有千香楼的事,本相也会查。” 没有楚卿,李暄根本拿不回兵权,坐不上皇位。 她玩弄权术的手段,朝堂上无人能及。 当年被吓退隐的官员,还有离奇而死的太子李暻,三皇子李映,五皇子李昀。 数不清的人命,都死在她和李暄的手里。 楚卿心口一缩,情不自禁摸上被颜臻咬的那处。 这厮还不死心。 “连将军之死,真不是下官所为。圣上最惜才,更不会自断羽翼,不知颜相从哪听的谣言,非揪着下官不放。”楚卿手忙脚乱地趔着身子往后缩,想到那日的缠绵,面如桃色般红艳。 她忘不掉,也不敢想。 颜臻见她嘴硬,突然抓起楚卿胸前的衣襟,“楚卿,像你这种心口不一的人,不配好好活着,你最好没有把柄落我手里,否则就是圣上也难救你。” “真不是我做的,你若不信,杀了我便是。”楚卿脸红筋涨,使劲去掰他的手。 这袍子再松些,就能看到里面的束胸了。 第7章 醉酒,被摁在软座上 杀人容易,虐人才要费些心思。  可他喜欢直来直去的。 “你想得倒美,这世间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我会留着慢慢在你身上尝试!”颜臻的手突然松开,将楚卿推坐在车厢上。熟悉的细腕和腰身。  只是那晚的女子胸前丰盈,不似楚卿这般平。 楚卿憋红脸,悠悠转过身子去。 若非束胸缠得紧,今日要暴露了。 她竟不知,不近女色的颜臻,除了毒舌外还有这般无耻的一面,处处造谣她与圣上的关系。 一杯清酒下肚,颜臻的眸中染上几分醉意,随着马车左右摇晃,他的眸光也跳跃灼热起来。 英姿中带着几分娇媚。 微噘的红唇,像熟透的樱桃一样。 比那些擦了口脂的女人还要艳。 “楚大人,我怎么越瞧,越觉得你像女子?”他有了醉意,带着粗茧的手,情不自禁朝楚卿的唇伸过去。 楚卿往后躲,后脑勺冷不丁撞在车壁上。 “颜相,你羞辱够就放下官下车吧,府中尚有琐事,不能多留。”她羞愤地敛起眸瞪颜臻,想把横在跟前腿推过去。 她宁可跑断腿,也不想跟颜臻这无赖同车。 拉扯间,颜臻突然撕开她肩上的官袍,雪白的颈子露出来,上面并无红痕。 他冷笑一声,有些许失落。 楚卿小心推开颜臻,惶恐地把官帽扶正,这厮看来真醉了。 连咬她的位置都记岔。 当时咬在左边,他偏看右边。 颜臻转过头,不屑挑眉,“楚卿,今日我已给足你面子,你最好跟连将军之死无关,否则我会把你身上的肉剐下三万块,以慰英灵!” “我发誓,没做过对不起连将军的事,连家军之死与我无关。”楚卿眼神闪烁,想到颜臻掌管刑狱的那些传闻,将官袍拢得紧了些。 听闻,颜臻最爱扒光人的衣服打板子。 这样可以从体肤到身心,对犯人双重凌辱折磨。 楚卿去过刑狱,见过那些骇人的东西,害怕有朝一日,颜臻也会如此待她。 想活下来,一定要扳倒颜臻。 从前不屑相位,现在想想,若是可以能骑在颜臻头上撒野也不错。 省得日日受气。 “楚卿,发誓有用,世间就没有那么多冤案了。对比让老天惩罚,我更希望自己动手。”颜臻吓唬完她,突然抓起楚卿的双腕囚在头顶。 “颜相,你要做什么!”楚卿尖叫一声,已知躲不过,今日怕是要被扒衣验身。 颜臻身子一震。 这仿若银铃的娇喝声,哪是男子能有。 他看过几本野史,说世间有一种人半身男,半身女的阴阳人,在床弟之间可攻可受。 楚卿虽是男子,这杨柳细腰分明与女子无二。 “给我瞧瞧,你是男是女,怎生的这么白,连圣上也把你疼在心窝里。”颜臻醉意朦胧,看着楚卿的脸也变了形,捏着她的唇拉自己跟前。 楚卿躲避不过,被颜臻用蛮力摁在软座上,压得她难以呼吸。 她听说颜臻酒量差,喝醉了就爱发疯。 怕被扒了衣服。 使出全身的劲推搡。 颜臻瞧着眼前的细腕,嫩得像豆腐,顺势咬了上去。 他是真的醉了,分不清眼前是梦境还是现实。 “前些日子,我睡了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她还想拿刀杀我,今日瞧着你格外相似。” “不是我!”楚卿满脸通红,被颜臻咬着那处,似被烈火燎到一般。 她发狠掐向对方的腰肉。 听到嘶的一声,才蜷着身子从他身下逃离。 颜臻的酒量还不如她,喝了没几杯开始不规矩,眼神和手都开始飘了。 盯着她就像在看逮捕的猎物,下一刻就会凶猛地扑过来。 “颜相,下官与您不同路,先走一步。”她要下车,不能再冒险和他同处。 楚卿刚有动作,腿还没伸出去,又被一把捞回。 颜臻拽着她的胳膊,也不管她愿不愿,直接将人揽到眼前。 “回来,本相还没让你走。”他的唇又压了下来,在楚卿的红唇上轻轻一点。 这时,窗外的冷风顺着帘子缝隙钻进来。 吹在他脸上,醉意才算醒了几分。 “你在我怀里做什么?”他撒开楚卿,正襟危坐,脑子里已忘方才之事。 “下官是男人,没有断袖之风,请大人放过。”楚卿没武功,根本不是颜臻的对手,被醉酒的他占不少便宜。 幸好他只在腿脚上乱摸一通,没碰到要紧处。 “除了玩弄权势,你在宫里又是怎么伺候李暄的,用手还是旁的。”颜臻趁着醉意,开始说荤话。 “无耻,我和圣上之间清清白白。” “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你若再挣扎,我将你扒光扔出去。”颜臻愤然耻笑。 楚卿被吓得不轻,直呼颜臻大名,“颜臻,我是圣上的人,你若再羞辱我,圣上不会放过你!” 她看到旁边有一杯茶,直接拿起来泼在颜臻脸上。 冷水扑面,颜臻的眸子恢复清明,“圣上的人,好大的官威!” 什么圣上的人,怕是床上人吧。 颜臻酒意散去,迅速抓过脏污的官袍,丢到衣衫不整的楚卿身上,“今日之事,不许被第三人知道,否则你知道后果。” 一个小白脸而已,还是那人玩过的,居然也让他失态。 他有些恍然,怀疑自己到底亲到没。 “下官求之不得。”楚卿抱着颜臻的官袍被赶下车,定定站在一旁。 被误会总比扒了官袍强,至少保住小命。 车帘一放,颜臻轻舔嘴唇,品到一丝淡淡的甜。 “楚大人,咱们……来日方长。”他闭上眸子,对方才之事意犹未尽。 楚卿转身欲走,被赶车的小厮拦住。 小厮叫方子叙,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客,武功不输颜臻。 当初李暄在宫外遇刺,被方子叙救过,想拉拢他却被拒。 也不知颜臻是怎么把人纳入麾下的,让她好生羡慕。 “楚大人,三日后早朝,请将相爷官服送往相府,我家相爷说,这官服是圣上所赐,一定要楚大人亲手洗才有道歉的诚意,最好再熏上熏香,我家大人很喜欢楚大人身上的气味,弄一样的就成。” 方子叙跟楚卿说话时眼高于顶,根本不瞧她,同颜臻一样讨厌楚卿。 楚卿欲回话,听到咣当一声。 一支明晃晃的银珠钗落在她的脚尖,是从马车里飞出来的。 楚卿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用来刺杀颜臻那把。 还以为丢了,原来被他收着。 她刚舒眉展眼,这回看到珠钗,心里又是惊魂未定。 第8章 把脉,小丫头有孕了 方子叙见她不捡,皱眉把珠钗捡起来,亲手塞她手中。 触手冰凉,还带着湿意,想必是被吓的。 他眸光一闪,又冷声说道,“上月十五,有女子在千香楼用这把珠钗刺杀我家相爷,相爷苦寻多日未果。他说楚大人见多识广,又常在千香楼出没,肯定能早日帮他查出凶手。” “若查不出呢,我又不是三司衙门的人。”楚卿咬着唇,额头冷汗直冒。 查别人她可以,但查自己,不是自寻死路吗。 “若查不出,本官不介意手把手教导,楚大人细皮嫩肉的,不知能不能经得住大理寺刑狱的拷打。”马车内的颜臻,摸着身侧精巧的匕首。 他故意把刀锋伸出帘外,在楚卿的眼前比画着。 楚卿眼皮狂跳。 传闻,这是他剥皮用的刀。 只看一眼,就觉得那刀似割到自己身上。 心口也揪着疼。 楚卿心中感叹:儿啊,瞧你这十恶不赦的爹,你还要想吗? “楚大人?” “下官领命。”楚卿汗如雨下,看到颜臻的马车疾驰离开,这才缓缓抬眸。 查案这事哪该她管,颜臻这个王八蛋偏生赖她身上。 她捧着颜臻的官袍起身,瞧见四下无人,在上面吐了好几口唾沫。 揉捏捶打,好半天才解气。 刚才情势危急,也不知慌乱间他摸到些什么没有。 低头一瞧,束胸好像被扯开一些。 白色的锦绸被汗水浸湿,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有种被人偷窥全身的羞耻感。 如果先被颜臻看出身份,她真的要英年早逝。 一个时辰后,楚府。 楚卿走得腿都快断了,才在半路上找辆马车,马不停蹄回到府内。 入府,楚卿脱了厚重的官袍,扔给丫鬟流苏。 里衫的领襟处,被汗水渗湿,有一片深浅不一的印记。 上面还有淡淡的熏香。 “外面没下雨,大人官袍怎的湿了?”流苏迎着楚卿回府,一路穿过花廊扶她来到后院。 蔷薇花架下,放着一把藤摇椅。 “被野狗吓得。”楚卿把气撒在颜臻的官服上,拎去后院扔到自己的洗脚盆中。 让她手洗,门都没有,还是用脚来得爽快。 那浑蛋还想把她割三万刀,她楚卿才不是任人欺辱的懦夫。 流苏不知怎么了,扶着她从洗脚盆中出来,“大人,柳太医来了,说给您瞧瞧伤,人在东厢房等着。” 柳太医……楚卿瘫坐在椅子上。 李暄居然不信她。 她的膝盖是在宫里伤的。 李暄若真有心给她治,当时就该宣柳太医过去。偏等她回府才指使人过来,肯定是因为她出门时干呕那几口。 想到月事未来,楚卿哪敢让太医给她医治。 若是诊出有孕,她这官帽别想要。 “流苏,把人撵出去。”楚卿心烦地窝在暖榻上,眼里只有炭炉中的火苗。 炭是李暄赏的,上好的银丝炭,烧起来一点烟尘都没。 她的身份和俸禄,原是烧不起的。 “奴婢可没这本事,柳太医为人圆滑,脸皮也厚,他若不愿走,奴婢让人抬也不成,回头还会在圣上跟前给您穿小鞋。”流苏为难地站着,捏着帕子小声嘟囔。 楚卿坐立难安,望着洗脚盆呆愣住。 “大人,您为什么不敢让柳太医瞧病?” 楚卿凝眉看过去,流苏这话怕是也起了疑。 左右是躲不过。 “谁说我不敢,把人喊来。”她换上便装,让流苏把人喊来,她趁机去屋子里寻了根银针来。 柳太医是宫里老人,三朝元老,医术很不错,即便是得了绝症,也能把人从阎王手里拽回来。 她这小毛病,对方一把便知。 但她心虚,在事情不确定前,不能被柳太医碰到手腕。 也或者改变脉象。 “楚大人!” 楚卿回眸,见柳太医跑得大汗淋漓。 仿佛她得了急症命不久矣,倒是把楚卿吓一跳。 “圣上说楚大人膝盖伤了,命老臣来为楚大人瞧病。”柳太医目光狡黠,行礼时眼眸上瞟,先将楚卿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去摸她手腕。 老狐狸! 楚卿看到他的手伸过来,把手缩回,“柳太医,伤的是膝盖,不是手腕。” 她把腿伸出来,当着柳太医的面把锦帕解开。 腿伤是瓷片划的,包扎得及时,伤口已经痊愈大半。 柳太医打开药箱,利索地给她抹药,重新用细纱布包上,还给她留了两盒药膏。 “来一趟不容易,顺便再为楚大人把把脉,听流苏姑娘说你胃口不佳。”柳太医说着,自己搬了个小方凳坐去榻前,对着楚卿伸手。 楚卿心道这老家伙来之前,肯定吃了肉。 嗅到肉的浓香,她的喉咙里泛起恶心,差点又呕出来。 “大人若不配合,下官回去无法交差……”柳太医为难地看向楚卿,用手捋着下颌不剩几根的白须。 这柳老头,难缠得紧。 柳太医是宫里老人,也是李暄亲信,他出马肯定不会无功而返。 这脉,今日肯定要把。 “稍等,我去净个手。”楚卿想到桂叔教过她针灸,其中有针灸改脉之法。 眼下桂叔不在府里,只能靠自己。 这时,流苏过来奉茶。 她闻到柳太医身上的肉腥味,忍不住放下茶盘,伏在树旁干呕几口。 恰巧楚卿回来,听到动静瞟过去一眼。 流苏转身要跑,被楚卿的护卫一把抓住,扣在她的腕上,将人推在楚卿跟前。 “大人对不起,奴婢辜负了您的好意,求大人饶命。”流苏被吓得哆嗦着跪下,头咣咣磕在青石地板上,没一会就红起个大鼓包。 这头磕得挺实诚,不似作假。 楚卿脑子飞快运转,觉得事情很不简单,不过是呕了几口怕成这样。 流苏这丫头莫不是害喜。 “柳太医,快给她瞧瞧,这是我最喜爱的婢女,可要瞧仔细了。”楚卿急忙把流苏拉起来,推到柳太医跟前。 柳太医抓了流苏的手腕把脉,半晌之后,偷偷看向楚卿。 楚卿是天子近臣,京中那些人没有不想巴结的。 姑娘送了一拨又一拨,可楚卿每次都拿丫鬟流苏搪塞过去。 大家心照不宣,认为楚卿是想将这丫鬟扶上御史夫人之位,所以旁的姑娘都入不得眼。 “楚大人,您可召这丫头侍寝过?” “不曾。” “那……咱借一步说话。”柳太医见楚卿面情诧异,寻思着她应该不知道流苏珠胎暗结这事。 不过是个婢女,想睡都还忍着,实乃人中君子啊。 第9章 下手,贴身婢女是卧底 “好。”楚卿听话跟上,猜出这丫头估计是有孕了。 胆挺肥的,在她眼皮底下跟人厮混。 流苏是建元帝李暄的暗探,这孩子怕是跟他脱不了关系。 想到昔日那些喜欢她,不会碰别的女子的情话,只觉得讽刺。 君恩靠不住啊。 柳太医盯着楚卿欲言又止,浑浊的眸里饱含同情,“实不相瞒,刚才我为你身旁的丫鬟把脉,发现她有两个月的身孕,看样子,这孩子不是您的。” “有孕?”楚卿面露惊惶,随后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丫头糊涂啊,我待她不薄,怎么就……” “快两个月了。” “我……”楚卿气红了眸,急忙从荷包中掏出二两碎银,硬塞给柳太医,“还望柳太医替我瞒着,太丢人了,我本要将这丫头收房的……” 柳太医点头收拾东西,悄悄把银子揣进袖口,“旁人那里肯定会替你瞒着,但颜相那边不行。” 啊!这厮是颜臻派来的? 楚卿满头雾水,她记得柳太医是皇帝的人啊,什么时候被颜臻给笼络过去。 “柳大人,你不是说奉命来替我诊断吗?”楚卿急忙拦住柳太医,目光变得惊慌不安。 她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太医声调拔高,带了些不易觉察的傲慢:“奉圣上的命,也是奉颜相的命,来的时候遇到颜相,他关心楚大人的身子,特意交代临走前要去复命。” 呸! 敢情是墙头草。 楚卿暗中使了小动作,这才敢颤巍巍地把手腕递过去。 她眼皮不住乱跳,也不知道成不成,从前也用过这个法子,桂叔还夸了她。 如果真的把出有孕,就只能让桂叔在路上解决他。 反正此人已背叛李暄。 须臾功夫,柳太医收了手,脸色很是平静。 “怎样?”楚卿急急问道,悄悄把扎在臂上的细针拔出,藏在掌心中。 “大人脉象虚弦,需要进补一些健脾益气的药用着,回头下官开个方子抓药让人送来。” 楚卿怕他说谎,又将柳太医拽回,“老太医,您可别瞒我,回来的路上有个郎中给我把了脉,说是不治之症。” “胡说八道,楚大人别信那些江湖郎中,你这是小病,死不了。”柳太医说完,飞快给她开了方子,这才扭头爬上马车,奔着颜府那去复命。 楚卿瞟了眼开的方子,心口悬着的石头才算落地。 回到后院,看到流苏还在跪着,一阵心烦。 “长峰,把她关柴房去。”楚卿看着流苏就来火,不是因为她跟人珠胎暗结,而是因为流苏是李暄的卧底。 动不得,也不想留。 让人头疼。 柳太医走后,楚卿食难下咽,就连往日最爱的胡麻粥和羊肉饼子也不香了。 她闻着肉腥味就想吐,和流苏的模样无二。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楚卿悄悄出门。 楚卿避开府人,在巷子口扮回女装。 她不会化妆又怕被人识出脸,于是就地取材,用柴火棍和墙灰化了个,亲娘都认不出的妆容。 绕过闹市,来到一处偏僻的药堂。 临近午时,药堂伙计在后院换班用饭,铺子里只有一位年过半旬的老郎中在坐诊,身后的炭炉烧得旺旺的,老郎中眯着个眼打盹,脚尖惬意地晃着。 她瞧见四下无人,垂着头走过去坐下。 “大夫,我最近吃不得油腻之物,您帮我瞧瞧是生了何病。” 老郎中挣开半只眸子,拿了布巾搭在她细嫩的腕上。 须臾功夫,他收了手。 “姑娘怕是有身孕了,不知可有夫家?”老郎中瞧见楚卿还是姑娘打扮,声音极小怕被人发现。 楚卿心中一乱,顿觉得千斤压顶,恐惧和窒息朝着她整个人袭来。 身为天子的心腹,怎么能有奸臣的种。 都怪酒色误她,把颜臻给睡了。 楚卿扔下几个铜钱,仓皇逃府里。 如果有孕这事被圣上知道,必定小命不保,更别提替兄长复仇。 多年筹谋和隐忍,都要因那晚毁于一旦。 孩子,阿娘对不起你。 她扯了旁边长袍系在腰间,手上刚一使劲,忍不住轻嘶了声。 疼,真疼,腰都要断了。 她终是不忍对腹中之子下手,胎儿何其无辜,该死的是那无耻暴虐的奸相才对。 想保住他们娘俩,只有杀了颜臻抵罪一条路。 看到烈日下泡在脚盆中的官袍,她发狠地脱了鞋子,光脚进去踩上几脚解气。 该死的颜臻,早晚有一日会送他去见阎王。 让她手洗,做梦! 踩了几脚,楚卿的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子,力气也用了大半,一张脸更是被晒得白里透红,微带少女般的娇憨。 想到被关在柴房的流苏,楚卿让护卫长峰把人带出来。 她要亲自审审这女人。 流苏被拽上来,见了楚卿的面开始抱着裤腿痛哭。 小脸上都是泪,梨花带雨的求她。 “大人,您要将奴婢赶出去吗,奴婢伺候大人多年,被贼人骗了身子,可奴婢心里只有您呐。”流苏拽着她的衣角去抹泪,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楚卿冷眼瞧着,流苏假哭的本事见长,拿袖子擦了半天,一点没湿。 也是奇怪,关她时没哭,想将她放了却哭个不停。 看来,她不想走。 “既是被骗,就把孩子打了吧,我又不嫌弃你,以后楚府的女主人还是你。”楚卿故意吓她,想看流苏什么反应。 “不,不行,奴婢办不到。”流苏抿着嘴,一脸不情愿。 “流苏,告诉我你肚里的孩子是谁的?” 流苏一言不发地跪着,想到孩子她嘴角微微上扬,竟是娇羞起来。 呵,楚卿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敢情那奸夫比自己位分还高,连御史夫人她都不稀罕。 她哪能不知流苏是李暄安插进来的。 莫非…… 楚卿急忙坐了起来,脸上青红皂白,很是难看。 会是他吗。 “说话,你肚里的孩子是谁的,柳太医已经去圣上跟前复命,若他知道你背叛他,不用我动手。”楚卿试探着问,怕真被自己猜中。 她气李暄,可想到自己和颜臻也有荒唐的一晚,便也抵消了。 “柳太医活不久了,如果大人肯瞒下此事,以后我保你官运亨通,但你若要告诉圣上……”流苏望着楚卿,目露杀意,她揉了揉膝盖站起来,自己找个椅子坐下。 “你想杀我?”楚卿看她含笑盈盈,和刚才的模样大不相同。 也不知流苏肚里的种是谁的,给她这么大的勇气来威胁自己。 第10章 探听,颜相的风流韵事 楚卿不是傻子,早就猜到流苏是李暄的人,否则哪会容许在府里无法无天。 她后院踱步,盯着流苏转了两圈。 这孩子不是李暄的。 又会是哪个高官? 流苏信誓旦旦说不会传圣上那去,还说柳太医会被灭口,想必那人时刻盯着她的府邸。 想到流苏娇羞的偷看柳太医去相府的表情,她心中愤然。 颜臻这王八蛋,不光睡了她,还睡了她的婢女。 无耻! “孩子是颜相的?”楚卿呼吸一屏,攥着拳头问流苏。 流苏害羞地低头,抿着嘴默认。 楚卿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上来是怎么了,又把颜臻从上到下,乃至祖宗也拎出来骂了几个遍。 睡了她的贴身婢女,把她当傻子戏耍。 还想杀她灭口。 我呸! 她楚卿是何人,天子宠臣,天下第一暗探组织锦雀门的创立者,身旁护着她的暗卫根本不会给流苏机会下手。 骂过之后,楚卿冷静下来。 流苏的长相只能算很普通,身段也不好,嗓音沙哑像乌鸦叫。 她在这丫头身上看不到任何优点,到底颜臻看上她哪处啊。 莫非,他有恋丑症? “奴婢其实也不确定,但十有八九是真的,那晚太黑了,我没瞧清……” 楚卿又是一惊。 没看清就瞎认娃爹? “我知道大人对我有意,可您毕竟只是个侍御史,才六品,哪有颜相官大。只要您肯放我走,回头我成了丞相夫人,就在相爷跟前替你美言几句,给你升官。” 楚卿听到这里,心中大喜。 她急忙把这丫头从地上拉起来,装模作样地惋惜一番。 “流苏,难得你有这种觉悟,你要走我不拦,日后圣上问起,可别说是我赶你走的。”楚卿才不管流苏的孩子是谁的,有这丫头在府中,她睡觉都不安稳。 她早就想寻个错,把流苏给支出去。 听对方主动提出,正合她意。 “那是自然,大人待我很好,是我辜负了大人,给圣上当卧底,把大人的许多事都告诉他,奴婢从今后会为了孩子,洗心革面。”流苏想着反正自己攀上高枝,把自己当卧底的经过吐出一半。 楚卿心得心寒,原来自己私下的一言一行,李暄都知道。 除了十五那晚。 幸亏流苏那晚早睡,没跟她出去,否则真的瞒不住。 “流苏,这是颜相的官袍,你洗净后就替给送给颜相,我也不送你了,心里难受。”楚卿难过的转头,在转过身后,心里激动得差点要跳起来。 流苏自以为攀上高枝,早就想离开御史府,所以洗衣裳洗的格外卖力。 官袍洗净后,流苏饭也没吃,捧着袍子跟楚卿道别。 “大人待奴婢的好,奴婢这辈子都记得。” 楚卿摆摆手,让长峰送人出去,她再三叮嘱,要亲眼看着流苏进去相府才行。 流苏走后,风平浪静。 相府那边没动静,宫里也没人过问。 院里没了眼线,伺候的只剩桂叔和长峰,她出气都顺了。 楚卿想到颜臻命她查的事,慢悠悠打开抽屉暗格,颜臻之前给的珠钗就放置其中。 抽屉刚开,她眼神骤冷。 格子里空了,那对珠钗不知所踪。 楚卿一颗心沉入深渊,怔怔望着空了的暗格。 那珠钗原本是一对。 及笄那年,李暄还是皇子,他送她一对珠钗,上面是用细米珠制成的蜻蜓,两只眼睛用了祖母绿宝石点缀,这种款式是专门为她定做,满西京也只有这一款。 月前去千香楼,是她头次穿女装戴发钗,还用这钗刺了颜臻。 事后钗被颜臻捡走,转而又给她命她查出处。 她拿回府后,就将两支钗藏在暗格中,平时她的屋子也就流苏和桂叔来过。 不用想也知道,是流苏拿走了两支珠钗奔相府去了。 楚卿走出门外,将桂叔唤到跟前。 “桂叔,我刺杀颜臻的珠钗被流苏偷了,你命人去京兆府报案。”楚卿像雨打的芭蕉,满腹不安,恹恹地抬不起头。 “大人别紧张,好好在府里想应对之策,旁的我来处理。”桂叔领命出门,直奔风满楼去。 风满楼是他们养暗探的地方,不光网络了西京的消息,就是西京外的也有。 又是五日过去。 桂叔没找到流苏,也没见着柳太医,只听说颜臻到京兆府报案,说是柳太医出了相府人就失踪了。 再加上楚卿报的案,一共失踪了二人。 听大理寺的人说,最近几日颜臻告假在府,整日留恋青楼夜不归宿。 建元帝苦劝无果,怕颜臻染上坏病伤了身子,赐了几个美貌的宫女给他,不过颜臻并没要,却是讨要了圣上身旁的女官。 楚卿听到此,又来了精神。 她捏了颗酸梅,舒心的塞进嘴里。 “哪个女官?” “尚宫局的沈司言。” 原来是沈念慈,那女人也是李暄的亲信。 沈念慈长得美,人也聪明伶俐,帮了楚卿很多事。后来被举荐当上尚宫局的女官,逐步成为李暄的心腹。 不过这女人野心比她大,想当后宫之主。 听敬丰说,沈念慈心机极深,只要后宫哪个女人敢魅惑君主,使手段往上爬,都会被沈念慈治得服服帖帖。 李暄身边没个妃子,沈念慈功不可没。 但今年,是李暄登基第三年,无论如何也该大婚了。 她想,沈念慈怕是知道无缘后位,才自愿入相府为奸细。 一个清醒又什么都能豁得出去的女人,最是可怕。 楚卿又问:“颜臻什么反应?他向来不受拘束,和圣上处处作对,怎么会主动要这女人。” 桂叔附耳过来,压着声音说道:“想必这女人床上功夫厉害,征服了颜臻,听说二人刚在千香楼见过一面,就被颜臻用一顶软轿带回府,掌府中馈,地位堪比主母。” 楚卿面色凝重,心里烦得慌。 这色胚,府里已经有无数娇柔的金丝雀,却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流苏还没下落吗?” 桂叔怕她吃多酸的牙疼,默默把盘子给收起来,“没,京兆府的人都出马了,也没能找到柳太医和流苏,人或许不在了。” 楚卿屏退旁人,只留桂叔在跟前。 她没空管颜臻的风流韵事,只想找到杀害阿兄的凶手,拿证据弹劾颜臻。 “林修呢,我月前听人说他在千香楼,也在楼里找到蛛丝马迹,怎么你的人寻了这么久还没线索?” 林修曾是相府的家丁,害死兄长之人,找到他就有证据状告颜臻。 第11章 同车,不被喜欢的崽他爹 桂叔垂下头,声音小上一些,“打听到他最后消失在千香楼,派去的人还在查。” “要抓紧,颜臻处处为难,把连将军的死怪我头上,这官当不久了。”想着日渐变大的肚子,楚卿惴惴不安,眉头一阵阵抽着疼。 既要瞒着圣上,又不能被颜臻知晓。 她们娘俩的命真苦。 楚卿心烦气躁,刚合眼,噩梦又来。 唇齿交缠,满室旖旎之气。 被那人欺压翻弄之苦。 她脸红心跳地睁开眼,咣当一声把旁边放了吃食的方桌踢翻在地。 桂叔听到动静,急忙跑过来,“怎么了?” “桂叔,你说颜臻女人那么多,会纵欲过度而死吗?”楚卿眯着眸子,眉间氤氲着挥散不去的愁云。 “颜相?他比池子里的王八都长寿,怎么会死,听人说最近流连千香楼,神勇无比,把楼里的姑娘都睡了个遍。” “噗——”楚卿正在喝水,听到桂叔带有羡慕的吐槽,被呛得脸都红了。 强! 千香楼里少说有五六十个姑娘,一天一个也得俩月吧。 想到自己也是在千香楼失身颜臻,她觉得浑身燥热发痒。 一股子恶心直冲头顶,用手捂着干呕两口。 桂叔急忙给她递水过来,手悄悄把上她的手腕,“坊间有传言,说你二人告假,日日结伴去千香楼寻欢作乐,还有人说你已经成了颜相心腹……” “放屁!我连门都没出。”楚卿听到这些无妄之灾,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 她和颜臻之间有血海深仇,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可能倒戈。 那些人胆子未免太大,敢在背后议论她和颜臻。 “卿卿,你……”桂叔突然把出她有喜脉,急得不行,“你时常问起颜相,肚里的孩子不会是他的吧?” “不是。”楚卿咬牙切齿,把脸都憋青,才扯出一个谎来。 “那是圣上的?”桂叔紧追不放,生怕楚卿为复仇做了糊涂事。 楚卿顿了顿,再次否认。 腹中之子不管是谁的,都不能是这二人的。 圣上未大婚,有多少名门贵女盯着,颜相又是她的仇人,早晚要杀了他复仇。 有孕这事,除了她和桂叔,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圣上那边,我会替你瞒着,孩子断不能留,你要早做打算。”桂叔叹着气退下,在她跟前问不出什么,琢磨着私下去查查,断不能让楚卿被人骗了身子。 还有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桂叔是照顾楚卿长大的太监,他俩亲如父女。 楚卿不怕他会泄露这事,但随着肚子日益变大,总归是瞒不过去。 楚卿气得在院里转了三圈。 也许弄死颜臻,她和孩子就平安了。 该怎么把人弄死,又不连累别人,是个大问题。 她思来想去,宫外这些谣言需要澄清,找林修这事也不能耽搁。 “沐浴更衣,上朝。” “卯时都过了,你最近脸色不佳,还是多休息两日吧,圣上那边也派人来说,免了你的早朝。”桂叔追过去阻拦,心疼越发消瘦的楚卿。 “不行,林修这事等不得,万一被颜臻抢先,我们多年的筹谋又得重来,千香楼是敬丰的,找他肯定能找到人。”楚卿捧着官帽,匆匆到了门口。 “大人,别走正门!”桂叔小跑着追过来提醒。 外面很吵。 自从传出和颜臻的谣言,楚府门口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吓得桂叔只能将府门紧闭。 楚卿听着喧闹声,更是急得跺脚。 那些人,肯定是颜臻弄来的。 门口拜帖太多,恐怕已经传到李暄耳中。 她要尽快以证清白,否则下个失踪的,就该是她了。 堵她的门又如何,她想干的事,就是天塌也拦不住。 颜臻处处坏她好事,欺负到家门口,她若再当缩头乌龟,那些同僚还不把她笑死。 “身为一朝丞相,居然流连花街柳巷,我当着百官的面弹劾,圣上不会不治他的罪。”楚卿将官帽戴上,朝着后门走去。 “大人,你别冲动,颜相这事圣上肯定也知道,他没发话说不定已有决断。”桂叔为了劝她,差点把嘴皮子磨破。 “我知道怎么做。”楚卿等不起,肚子也等不起。 若李暄不看折子,她就口述弹劾,就不信还能堵上她的嘴。 林修她一定要救。 门刚拉开,身影一团黑影笼罩。 一辆镶金嵌宝的马车,将后门堵得严严实实,车身用了昂贵的紫檀木,刻纹中的花草,描金画银,金碧辉映,好不气派。 “楚大人!”车中那人的声音,幽幽从里面传来。 喊魂呢! 好狗不挡道。 楚卿浑身一僵,那感觉仿佛是被人扔进冰窖,从牙关一直凉到心窝。 果然,不是所有娃他爹都能让娘亲欢喜。 颜臻的出现,让她丝毫感觉不到暖阳的存在。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颜大人不是休沐在府,怎么今个儿也要上朝。莫非千香楼的姑娘伺候不周。”楚卿话刚出口,把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朝堂上的对峙,她记忆犹新。 这厮嘴毒心眼小,再得罪估计就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 况且这里不是皇宫,没人替她撑腰。 服软,一定要服软。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近日西京接连有人失踪,京兆府那边查不出端倪,把案子捅到圣上那去。我怕圣上处理不当,特来分忧。”颜臻看到她,挑起帘子等她上马车。 呸,明明是添堵! 楚卿确定束胸裹得够紧,才咬着后槽牙踩上脚凳。 娃啊,你可要争点气,别让为娘再吐。 “大人且慢……”桂叔送她上车前,突然得了消息,把楚卿拉到一旁说话。 楚卿往旁走了几步,警惕地望着马车,怕颜臻偷听。 “怎么了?” “林修被颜相抓走,你行事要万分小心,能忍则忍。” 楚卿愣住,没想到自己还是迟了一步。 为找出杀害阿兄的凶手,她和桂叔努力两年多,临到这个关口,却被颜臻横插一脚。 她烦躁地上了马车,满身戾气。 颜臻的这辆马车十分宽敞精美,里面不仅有小型的书架,用膳的檀木桌,就连脚下的毯子,也是寻常人买不到的盘金银丝毯。 如此奢华程度让楚卿目不暇接。 颜臻明显感觉到,她在生气。 侧目见她鼓着腮,攥着粉白的拳头,正偷偷瞪他。 “谁惹楚大人生气了,这么大的火气。”颜臻明知故问,面上挂着得意。 第12章 戏弄,孩子到底是谁的 “一只乱吠的疯狗。”楚卿靠在一旁假眯,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乱叫。 她怕自己再恶心,出门时只喝了杯清茶,一丁点胡饼都没吃。 这些日子吃的也甚清淡,看到他车中的美食,快馋得流口水。 “既是疯狗就该打死,省的它将来趴你脖子上,咬你一口。”颜臻说着,自顾自吃着羊肉胡饼,还将旁边炉子上炖的汤盅打开。 鸡汤的浓香扑面而来,楚卿的肚子叫得更厉害。 似有一只小爪,在她心口一直挠。 嘴里还叫着饿。 “流苏是你的贴身婢女,你让她接近我,不怕自己有什么把柄落我手里。”颜臻递过来一盘点心,里面红的,绿的,搭配得尤其好看。 楚卿本不想睁眼,可这些糕点都是她平时爱吃,又舍不得吃的,心里馋得不行。 她抬手去拿,颜臻却松了手,糕点全落在地上。 浑蛋! 居然戏弄她。 “想吃就拿银子过来,本相不养吃白食的人。” 楚卿羞愤难当,刻意岔开话题,“流苏走的那日,说怀了颜相的孩子,下官想成人之美,有何不对?” “那等姿色,本相还看不上,比沈念慈……还有你差远了。”颜臻歪着身子,目光肆意在她身上流连,“柳太医说你胃口不佳总是犯呕,我寻思着你一个男的,怎么得了女人病。” 楚卿攥着拳头,说别人偏要带上她,刻意惹她发怒。 “颜相既然不好男风,又盯着下官做甚!”她轻嗤一声,把头扭到别处去。 颜臻面色难看,男风? 这种事都能宣之于口,她楚卿还想以此为荣吗。 颜臻绷紧了脸,压抑住翻涌的怒意,“不盯着你总背地使坏怎么办,你把圣上的奸细弄我府里,意欲何为?” 他颜臻征战沙场十几年,瞧不上这种靠女人登上皇位的男人。 要了沈念慈入府,也是想砍了李暄的左膀右臂。 下一个,就是楚卿。 “人都失踪了,问这个还有意思吗。” “跟楚大人有关的事,都有意思。” 楚卿手撑着座,身子不由得发抖,“流苏到底怎么样了?” “杀了。”他轻飘飘说道。 她面上一惊,替流苏觉得不值,“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居然这么狠毒,让她一尸两命!” “我的,不是你的贱种吗?”颜臻也是不解,眉头蹙得更深,听楚卿这么说,他顿时就信了。 “兴许是吧。”楚卿没想到,颜臻会误会孩子是自己的。 既然流苏已死,孩子是谁的不重要,通过这个误会也许能消除颜臻对她的猜忌。 省得他总以为自己是女人。 扒她衣服,目光撩拨,还总占他便宜。 “听说你待那丫头挺好,但你这眼光挺差,荤素不忌,什么样的也吞得下。”颜臻凑到跟前讥讽她,身上有股浓郁的香,随着他的动作飘了出来。 又是苏依香。 他莫不是嫌命长,日日熏了这该死的异香。 “颜相明知苏依香是禁药,为何日日用?”楚卿被熏得缩回脑袋。 就是嗅觉不好的人,也怕是受不住。 浓香呛鼻得很。 颜臻抬了抬袖子,“熏香是流苏献给我的,说是楚大人的意思。” “不是下官!”楚卿咬着唇,眸子黑的像墨。 流苏自己眼馋颜臻美色,偏赖在她头上。 “圣上表面看重你,背地里还派个小丫头监视,你就不气,不如跟了本相,我保你升官发财,再送你几个美娇娘。” “多谢颜相美意,下官心里只有流苏,旁的女子入不得眼。”楚卿转移话题,挑起帘子呼吸外面的空气,佯装为情所困。 这味,怎么还不散出去。 也幸好颜臻没饮酒,否则还不知道怎么耍酒疯。 “看不出来,楚大人还是个情种,可惜这女人是个细作,借你名义献香对我下药,想趁机行暗杀一事,我想问问是你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颜臻不让她躲,擒着楚卿的腕在眼前端详。 星眼如波,柳眉芙面,不敢想官袍下的她若是女儿身,该让多少人折腰。 想到千香楼的事,他越发觉得楚卿的腰身眼熟。 “不是我的意思。”楚卿立刻把自己撇清出去,她没敢提李暄,怕颜臻生怒。 “那上个月十五那晚,楚大人可去过千香楼?” 楚卿刚要说刺杀一事与她无关,突听到颜臻问这么一句,她被口水噎得双目圆睁,忍不住咳了几声。 怎又说起千香楼这事,敬丰不是跟她说过,会处理干净。 难道被寻到什么把柄? “颜相,前些天下官不是解释过,未到过千香楼,你被刺杀一事,也与下官无关。”她硬着头皮否认这事,却不敢去看颜臻。 她贪酒,独爱千香楼的灵溪酒,可惜这酒不对外送,每个月馋了就去上一回。 上月十五那晚,她乔装进去,打算私藏几壶解解馋。 恰好遇到去寻欢作乐的颜臻,二人被酒香和药香搅得不能自持。 事后才知,她和颜臻都是害的。 真正该于颜臻同榻而眠的女人,不该是她。 他突然凑到跟前,琉璃色的眸里浮现鄙夷,“谎话连篇,珠钗的事查怎么样?” “什么钗?”茶水下肚呛得她满脸通红。 也不知腹中之子,能不能经受住这种的波动。 颜臻拔出腰侧匕首,寒光就这样贴在她白嫩的脖颈上,“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不必,下官想起来了,珠钗我托人查探还没消息,颜相再等上几日。”楚卿面色沉静,手心却攥出了汗。 颜臻还没听完,抓起旁边的酒壶往她嘴里灌。 眸光从她光洁的脖颈往下,见那截子脖颈,白嫩细腻。 他微微愣了下,喉头一阵燥热。 没想到男人也可以长得如此白嫩,像上好的羊脂白玉。 “颜大人,下官还要上朝,不能饮酒。”楚卿被捏着下巴,无法挣脱。 颜臻这厮想干嘛? 马车中有苏依香的气味,又拿了酒灌,不会又想对她为非作歹。 她死死闭着嘴,不让酒进喉咙。 挣扎间,倒是顺着嘴角往下流,湿了满襟。 这回她不止脸红,直接被熏出泪,难受的咳嗽起来。 颜臻将楚卿的表情尽收眼底,见她沾过酒的红唇,像淋了雨的樱桃似娇嫩红润,“楚大人咳嗽厉害,怕是病得不轻。我同柳太医学过点医术,替你把把脉?” 第13章 甜香,在她跟前假正经 楚卿迅速缩回手,两只眸里盈着水汽。 “无妨,我是被呛到,前些日子柳太医刚为我诊治过,没有大碍。” 是要当娘的人,她哪敢让颜臻把脉! “把手伸出来!” 楚卿把手藏起,死活不给,今日拼上命也要护着孩儿。 她龇牙咧嘴,像只发怒的小狐狸。 他端端坐着,像等狐狸上勾的野狼。 “楚大人此番模样,倒是比我府中的侍妾还要娇艳动人,若是能为女儿身多好,这样圣上就不用孤家寡人,空置后宫。”颜臻看向她的笑意,逐渐变得幽冷。 这厮误会了吧,总把圣上和她缠在一起,话也意味不明。 楚卿想到林修的事,压下心头的不愤。 由着他误会去,等将来拿到证据,把他关到大狱,看他怎么笑。 “颜相,下官也是人,您一再欺辱,难道是对下官动了心?”她大着胆子欺身过去,哆嗦着去挑颜臻的下颌。 主动出击,总比逆来顺受强。 她薄唇轻启,柔弱无骨的细指,像羽毛一般轻拂在他脸颊。 好一幅浑然天成的媚姿,连千香楼的女子都比不得。 想到她被李暄卷在怀里,压在身上的媚态,颜臻的心不受控地跳起来。 要还是不要,心里挣扎平断。 “颜相喜欢吗?”楚卿继续施力,脸颊旁的梨涡像两池清酒,令人不饮自醉。 他脸色瞬变,一把推开楚卿。 他是正人君子,同楚卿这种小人不同。 “别用对付那人的招对付我,下次再敢冒犯,本相……杀了你。”颜臻嫌恶地退后,端正的直起腰。 楚卿背朝着他偷笑,堂堂丞相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已是深秋,窗外冷风阵阵,从帘子的细缝中钻进来,她咬着贝齿坐稳身子,思绪混乱起来。 也不知颜臻抓了林修干嘛,会不会杀人灭口, 她查了多年才找到个人证,若不能把人抢回来,怕是又要苦等多年。 想想就难受,明知颜臻作恶多端,偏拿不出证据来。 “楚卿。” 突听他直呼其名,楚卿紧绷着身子看过去。 他身子未动,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压得她喘不过气,也无处可逃。 “连家军惨死的事你若真的无辜,就别动我的人,也别阻拦我做事。”颜臻思来想去,还是提醒楚卿,怕她真的无辜,被搅进混水当中。 楚卿眸色愈深,不解其意。 过了会儿,见对方又没了动静,她腆着脸皮去问,“什么事,颜相可否说得直白些?” 颜臻睁开眼睛,眼珠儿在她身上转了转,“我说……让你滚远点,别掺和进这件事!” 楚卿怒火中烧,脸上青白交织,憋不出一个字。 到底是哪件事也没说明白,难道他拿到连将军之死的内幕,要对圣上动手。 可这事真的是颜臻多想。 她和圣上也心痛连家军惨案,但所有证据都被大火烧了,总揪着不放也没用。 马车到了皇城外。 有不少人簇拥过来,还没见着颜臻,就开始溜须拍马。 怎么这么多人,不是错过早朝了吗? 楚卿急不可耐下了车,怕被旁边的官员误会她巴结颜臻。 等捅到圣上那去,又该被说教。 “楚大人近日食欲不佳,腰身却未瘦,身子也矫健有力,改日我们切磋一下。”颜臻目送楚卿走远,跟着挑帘下了马车。 楚卿闭着眸子,不安地摸向小腹。 才一个月,总不至于显了腰身,被他看出。 她回眸,对上颜臻的坏笑,才知落入对方的圈套中。 楚卿吓得心跳都慢了。 本来还觉得自己瞒得很好,每每撞见颜臻,总是狼狈不堪。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提醒,还是无意戏弄。 总管太监敬丰听说二人不请自来,慌忙前来向颜臻请安,并告知二人建元帝身体不佳,导致早朝推迟了两个时辰。 他们若等不及,可以先行回去。 敬丰嗅到楚卿身上有酒气,以为她饮了酒,拐着弯提醒她,“楚大人,你面色不好,要不然先回吧,圣上今日大怒,怕是会被波及。” “敬丰,圣上为何事心烦?”楚卿拉着敬丰绕到殿后,想顺便问问林修,还有流苏的事。 敬丰挥手,让旁边的小太监走远点,这才小声告知楚卿,“颜相暂代大理寺寺卿之位,暗中调查当年连家军的事,还压下其它案子不理。你等会能避则避,且莫再与颜相争吵。” 楚卿看向远处,不由地想起当年的血案。 原来,这才是颜臻死活非盯着大理寺的原因。 他要替连家军翻案,事情过去三年,涉案之人死个干净。 唯一活着的,就是她和圣上。 颜臻会怎么做呢,把当年的尸体翻出来鞭尸,还是让她做替罪羊泄愤。 楚卿怕了,被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 “今日来的路上,颜臻说流苏入相府刺杀被他处置,这是圣上的意思……” “不是,流苏没事,这事你莫再问,还是担心自个吧,往日都是你参他,今日你却被他参了。”敬丰郑重交代几句,抱着拂尘上殿去。 楚卿把朝笏夹在腋窝,搓了搓了发僵的手。 颜臻出手,她怕是要被揭层皮。 不知他要参什么,马车上的调戏? 还是送了刺客给他? 殿外等候的官员,除了颜臻在马车中享受暖炉,其他百官皆迎着朝阳伫立在殿前吹着冷风。 颜臻有军功他们比不得,在风中演苦肉计,也是想被建元帝看到他们的忠贞勤恳。 楚卿望着颜臻的马车,身子不爽快,心里更不爽快。 好不容易找到的林修,却被颜臻抢了先,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底知道多少,会不会将林修灭口。 腹中有点饿,她从袖口摸出一块胡饼,硬塞进嘴里。 饼是刚才下车时,从车上顺的,尚有余温。 她咬了一小口,恰听到那些围在一起的官员,正在议论她。 “听说了吗,秦怀明升任鸿胪寺卿,一个月官升三次,羡煞旁人。” “还不是颜相有本事,你要想升官就投奔颜相去,没看楚大人都排队去了,她今日坐颜相的马车来上朝,耳边风说不定吹了一路。” “岂止耳边风,说不定还有旁的,楚大人媚态天成,能哄得圣上宠爱,说不定颜相也……” 嬉笑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楚卿攥着胡饼,眉头紧紧皱着。 “你猜错了,楚大人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听说她今日上朝,就是要弹劾秦怀明,也不知道颜相会如何应对?” “知道又如何,楚大人早就拿捏住秦怀明把柄,想趁机参他,砍掉颜相的羽翼。” 秦怀明,是颜臻举荐出来的,任职鸿胪寺卿也才一日,风头大盛。 她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会今日去参。 议论还在继续,颜臻被惊动,也朝那边看过去。 要死,他不会信了吧。 第14章 无礼,朝堂上撩得脸红 对上她晦暗不明的眸光,楚卿浑身一抖。 谣言害死人,不堵上那些人的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卿抓紧吃剩的胡饼迎了上去,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盯着那二人发问。 “二位大人早膳没吃饱吧,才在这里废话连篇,喝西北风顶饿。奉劝你们几句,祸从口入,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当心连累自己。” 楚卿说完扭头就走,不料和颜臻撞个正着,官帽咚地一声撞在他的鼻头上。 他抬手,圈着楚卿的腰,暗中捏了捏。 里三层外三层,她这是把四季的衣裳都穿上了吧。 腰身看着都粗了。 楚卿趁人没发现,急忙去推,那吃剩的小半胡饼就递到了颜臻跟前。 颜臻低头,舌尖卷过整块咽进喉咙。 “颜大人……”楚卿脸红心跳,被舔过的手指像火燎了般。 “喊什么,吃你半块胡饼还得给银子么。”颜臻不悦地舔了嘴角,觉得这半块胡饼和他往日吃的不一样。 除了酥和香,还有一种淡淡的甜。 他再想品味,那种香甜又没了,取而代之是楚卿身上的味。 楚卿连忙点头,本就是他的,哪用给银子。 “听说,你要弹劾秦怀明?”他刚才听到那俩官员的议论,堵住楚卿把人挤在墙角。 前不久刚警告她,下了车就翻脸忘事。 “没,他俩说的,我今日来连折子都没带。”楚卿肩膀微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 她快被那俩人害死了。 颜臻冷眼相待,知道楚卿脾气倔,直接出手搜身,在她腰间和袖口摸了一通,连官帽下都没放过。 目光落在胸前,楚卿心口中狂跳。 她故意挺胸,“颜大人还没摸够吗?” 颜臻想到马车上那事,轻哼一声收了手。 楚卿除了胸前和大腿,都被摸了个遍,羞得不敢抬头。 幸好穿得厚,只差一点就被颜臻给识出女子身份。 这个无赖,总喜欢动手动脚。 颜臻身上香气太浓郁,她被熏得干呕两声,差点又弄脏他的朝服。 “楚卿,你这样子和流苏挺像的……”颜臻目光下滑,在她胸前停了一瞬。 楚卿嘴唇咧了咧,“下官倒也想当个女人。” “没种!”颜臻狐疑地走开,将她甩在身后。 御前太监来传唤了。 楚卿官职最小,快步跟在最后面。 她想到自己在马车上被喂酒这事,不断扇着自己袍子,上洒了不少的洒。 朝堂上,年轻的李暄坐在龙椅前方。 他托腮假寐,实则打量几位入阁商议的大臣。 有颜臻上朝的日子,他说话做事都需要斟酌,生怕这水端不平。 “启禀圣上,昨日下官在大理寺,接到一个状子,他说自己是连家军血案中的活口,想让大理寺重查连家军旧案。” 楚卿面色发僵,偷偷去瞧李暄,已经很久没人敢在朝堂上提连家军。 这厮非要闹得收不了场才罢休吗。 连家军,当年由辅国将军连荣带领,副将是颜臻和如今御林军的大将军罗繁盛。 出征南诏国后,本来让敌军节节败退,后因京中的一封圣旨,让连荣连夜带兵攻打邻国南安国。 此战遭遇陷阱,被南安国和南诏国联合攻击,导致全军覆没。 颜臻当时去接应粮草,才留了一命。 事后他觉得连将军之死蹊跷,非要彻查,但李暄以没有证据为由,将此案草草收尾。 后来几个提议重查此案的官员都被贬了,朝堂上再无人敢提及。 过去四年,颜臻重提旧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想借连将军之死敲打李暄。 “颜大人,我们在商议柳太医失踪一事,你把连家军扯出来做什么。”楚卿真的恨死颜臻,非把连将军之死,赖在皇帝头上。 “当年的连家军,只剩我一人,其中有诸多疑点和某位大人有关,可那人藏得极深,和楚大人也有说不清的关系。”颜臻附耳过来,当着李暄的面小声跟她耳语。 楚卿想逃,手腕却被攥着。 他的大掌上有粗粝的茧子,还有狰狞的刀痕,就那么映入楚卿眼帘。 她气得全身哆嗦,看到这刀疤就想到千香楼那事。 耳窝上被他撩到,先红了起来。 “颜大人,我们都知道连将军是中了陷阱才死,你若想为他复仇……” “原来楚大人也觉得这事有诈,想为连家军申冤对吧。”颜臻打断楚卿的话,寒眸里被恨意浸湿,“圣上若允重查连将军一案,臣万死不辞。” 楚卿瞠目结舌,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龙椅上那位也是。 颜臻拿她撒气,逼李暄发怒,然后彻查连家军之事。 她不该嘴欠接话。 “颜相,此事过去多年,若真有人证三年前为何不来,你切莫被人骗了。”李暄语气温和,像在哄人一般。 但楚卿知道,他在发怒,掌心掩盖的眉间,正攒着数不尽的怒火。 连家军这事朝堂上也就颜臻敢提及,早知他当大理寺卿是为翻案,她拼了命也要拦着。 颜臻傲慢无礼地站着,并不接李暄的话。 楚卿附和着道了几句,帮李暄把面子找回来,“圣上所言极是,颜大人可别遇到南安国的细作,被其窃走我朝机密,得不偿失。” 这时,朝堂上一声闷哼。 她刚抬眸,发现颜臻的身影已到跟前。 他盯着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了个遍。 “若说细作,我瞧着楚大人身上也有疑点,失踪的三个人口,可跟楚大人都有关系,是不是也该把你关大理寺查查。”颜臻勾着唇,薄怒浮现眼睑。 楚卿刚要反驳,看到李暄微微摇头。 三年前,李暄刚担任刑部尚书,负责调查连家军血案。 当时所有战亡的尸骨被火烧毁,幸存者只有颜臻一人。 怕阴谋泄露,他暗中派人纵火烧了刑部的案牍室,至此所有证据付之一炬。 他假意悲痛,下旨永不得再提连家军一案。 旁人都忍着,偏颜臻揪着不放。 “圣上,那人当年重伤失忆,最近才痊愈,臣很快就能找到那人,查出当年害死连家军的凶手。”颜臻眸光森寒,很快瞥了楚卿一眼。 第15章 压迫,寝殿内的恩宠 楚卿闭了闭眼,不敢再作声。 她若再阻,颜臻能把这血案栽她头上。 就算跟她没关系的事,颜臻也想方设法往她身上凑。 “颜相,等你找到那人再提此事,近日西京接连有人失踪,徐府尹告假寻人,你兼任大理寺寺卿之位,也该多帮着点。” 李暄语气急促,想尽快揭过这事。 陈年旧事,查起来诸多不便。 “臣,谨遵圣旨。”颜臻不再坚持,却把目光盯向楚卿,想拿她开刀。 楚卿只觉得身前有股怪风,吹她的头脚发冷。 他故意站在楚卿身旁,轻轻咳嗽一声, 楚卿头脑一热,捧着朝笏站出去,“颜大人断案如神,若肯帮助徐府尹,说不定能立刻破了失踪案。” “能不能破此案,楚大人是关键。柳太医失踪前,去楚府为楚大人把脉,敢问楚大人,人哪去了?” “我哪知道,那日之后我在府中修养多日,还没出过门。”楚卿想到他凌辱自己时的狠劲,脸红的像熟透的柿子。 奸臣就是奸臣,无耻狂妄,目中无人! “听说楚大人连日来食难下咽,总是作呕恶心。圣上这才宣柳太医给你诊脉,结果人离奇失踪,楚大人莫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杀了柳太医灭口。” 楚卿闻言面色发白,掌心的汗干了又湿,“颜大人别乱说,我和柳太医无冤无仇,害他做什么。” 柳太医失踪这事,她让桂叔去查过,人肯定凶多吉少,至于是谁干的她拎不准。 之前觉得是颜臻,但颜臻否了此事。 颜臻凑过来问,端正的神色中浮现一抹得意,“既然不是你,就同我一起查案。” 看到颜臻靠近,楚卿又是捂着嘴恶心起来。 她什么都能忍,偏这个忍不了,那香味顺着鼻腔往上窜。 也不知腹中之子是不是畏惧它亲爹,近不得分毫。 “事不是我做的,扯我做什么。京都治安有徐府尹管着,真有官员失踪,想必他比我清楚。”楚卿退后避开,意在提醒颜臻不要做得太过。 颜臻明知李暄开始怀疑她,还多次挑拨离间,好生阴险。 她若再不反击,离死不远。 才说完,满朝异常安静,就是巧舌如簧的颜臻也怔着不语。 李暄背过身去,好不容易替她掩过去又绕回来。 “为圣上分忧,是百官职责,楚大人为何推三阻四,莫非不想让此案告破?”颜臻眼眸微抬,对着楚卿勾了勾唇。 李暄越护楚卿,他偏生要把她卷进来。 “当然想了……”楚卿的手心出了细汗,侧目去瞧龙椅上的李暄。 她若真跟着颜臻一起查案,有孕这事怕是遮不了几日。 “退朝,楚爱卿到勤政殿来。”李暄无可奈何,又是提前退朝。 他侧身从偏殿的入口走了,步迈得极大,明眼可见怒火。 楚卿硬着头皮跟上,心跳个不停。 勤政殿离上朝的含元殿有些距离,李暄坐着龙辇在前,楚卿撩着袍子迈小碎步跟上,没一会腿就酸了。 李暄瞥了她一眼,让人慢下来等她。 “敬丰,给楚大人备个轿子,若把腿跑断了,谁替朕办事。” 楚卿急忙迎上,推辞着不敢用,“臣惶恐,还跟得上。” 李暄索性下了龙辇,和楚卿一起步行,有些话他等不及要和楚卿说。 太监们远远跟着,只有敬丰在跟前伺候。 风很冷,吹得楚卿脸色泛白,细白的唇隐隐发青。 李暄伸手拉她,楚卿却战战兢兢的退后。 旁人看不出,跟在后面的敬丰却看得分明,此二人生疏了许多。 “过来,朕把手炉给你。”李暄语气虽软,帝王威严仍在,一举一动都带着压迫感。 楚卿急忙接过,她是真的冷。 手炉入手,暖意从掌心上涌,流经全身,总算是暖和了些。 “为什么不配合颜臻查案,柳太医那事是你做的?”李暄看到她弓着身子就来气,但怕吓到她,一忍再忍。 “当然不是。”楚卿红了眼眶。 从前当侍御史之前,她是李暄身旁的谋士。 掌一队暗探,名叫锦雀卫。 锦雀卫分二,其一负责监察百官,其二负责暗杀至恶至奸的昏官。 如今锦雀卫统领之权交还李暄,她手里只剩下,由桂叔掌管的收集消息的酒楼。 “臣有何本事在天子脚下杀人,又不被京兆府发现。” “卿卿,是朕冤枉你了。”李暄趁着没人去捉楚卿的手,“江山来之不易,你我苟延残喘多年才有今日,若再被颜臻掌权,你我以后的日子就难熬。” 宫里眼线诸多,楚卿避开李暄的碰触,怕有颜臻的耳目。 最近的流言蜚语都是冲她来的,明显是颜臻的手笔。 “臣怀疑柳太医一事,是颜臻自导自演,他想借柳太医做稳大理寺寺卿之位,然后彻查连家军一事。”楚卿说着,看了眼四周。 发现无人偷听,这才招手让敬丰过来。 她怀疑,颜臻频繁出入千香楼,不是去嫖姑娘,而是真的查案。 “敬丰,你掌管千香楼,想必能查到颜臻频繁出入是干嘛去的,我怀疑他说的那个人,就藏在千香楼。” 此言一出,李暄和敬丰俱是一惊。 楚卿没察觉到二人表情,继续把桂叔探来的消息告知。 她说,颜臻不光找遍楼里的姑娘,连后院的杂役都没放过,接连好几日去数人头,还拿水挨个净面,生怕哪个易了容。 这般仔细哪是去嫖,分明是寻人。 千香楼最近被颜臻的人守着,里面的消息还没传进宫里。 敬丰不知这事,李暄更是不知。 李暄声音又软下来,捧了她的手在掌心搓着,“朕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这事有颜臻盯着你不方便出头,朕会让锦雀卫去查。听说,你身旁的流苏已有身孕,事后那丫头还进了相府,她可有你把柄?” 楚卿抬眸,她心道流苏是你的人。 真有什么把柄,你比谁都清楚, 李暄看到她的反应,强装镇定问她,“你知道流苏是朕的人?” 楚卿不敢问,心里却是这么想。 她为官多年,查个暗探轻而易举。 流苏每个月都会偷溜出府两次,和千香楼的一个护院接头,千香楼的幕后主人,是李暄的贴身太监敬丰。 她没想到啊,李暄和敬丰也瞒了她许多事。 除了千香楼,怕是还有旁的。 第16章 背叛,赶紧把孩子去了 也罢,如今他们都有事瞒着彼此,她倒也心安理得。 “此事你不必再查,敬丰这边会处理,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无论如何都要藏着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女扮男装这事。” 楚卿硬着头皮,“是。” 她迎风站着,突然觉得李暄变了很多。 女扮男装为官,是他默许的,怎现在却成了她的把柄,不可对人言说的错处。 她好怕,若哪天真成了弃子,会是何下场。 李暄未用早膳,敬丰让尚食局那边传膳过来。 玉尖面、红虬脯、通花软牛汤,瞧着都是格外油腻。 楚卿腹中不适,躬身退出殿外,怕自己闻到腥味会不适。 她这几日素食为主,最厌这些荤腥。 “别走,过来跟朕一起用膳。”李暄笑着对她招手,见她站着不动,亲手将她牵到桌前。 楚卿还没靠近,腹中开始犯酸,急忙捏着鼻子退后好几步。 “臣近日胃口不佳,就不用了。” “敬丰,帮她瞧瞧怎么回事,几日没见,身子瘦了不少。”李暄眸光温润如水,提醒殿外的敬丰给楚卿把脉。 楚卿僵在原地,脑中瞬间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 如果这会把出喜脉,怕是要直接掉脑袋。 明黄色的身影还在等。 “柳太医已经开过方子,说是肠胃的毛病。”楚卿全身都在发抖,她知道自己若拒绝,李暄会生疑。 可若不拒绝,小命不保。 她咬着唇,手藏在袖口,迟迟不敢伸过去。 在天子脚下做事,想护住腹中之子,格外艰难。 李暄等不及,直接抓了她的手腕递到敬丰跟前,“好好给她瞧瞧,楚爱卿可是朕最在意的人。” 他很清楚,楚卿是女的。 被怀疑进了千香楼,身子一再作呕,和女子害喜的姿态无二。 敬丰是他最信任的人,略懂医术,有他把脉李暄才相信。 “臣最近胃气郁滞,总是恶心犯呕,正打算回去找大夫瞧瞧。有敬丰给我把脉瞧病,也能省些银子。”楚卿掀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的伸过去。 她和敬丰曾出生入死,情同兄妹。 若真出了事,不信他不管自己。 “每次看到敬丰,总想到在冷宫的那些时日,有一次他被罚差点饿晕,我还去偷了俩包子给他,差点被打死。”楚卿将另一只手,搭在敬丰的胳膊上,轻轻拂了拂。 微皱的衣袖被她拂平。 敬丰觉得奇怪,楚卿从不是念旧之人。 他顶着莫大的压力,扣上楚卿的手,指腹缓缓压下去。 李暄坐下用膳,余光落在楚卿的脸上。 楚卿不敢抬头,顿觉得他的目光像一团密布的乌云,压得人透不过气。 心里忐忑不安,每一刻都感觉被凌迟。 她在赌,赢了她能继续活下去,输了可能就是一尸两命,就像流苏一样。 片刻后,敬丰将她的袖子放下,手微微颤着。 楚卿看过去,声音有些哑,“敬丰,我没事吧,柳太医之前把脉说不是绝症,我还担心了好几日。” “回圣上,楚大人想必是脾胃不适,过度劳累引起的呕吐,回头找太医开几副药送去,调养月余就好了。”敬丰转身回禀,头比往常行礼时还要低。 李暄松了口气,“累就多休息几日。” “微臣遵旨。”楚卿的鬓角已经湿透,冷嗖嗖的难受。 李暄收回手站起身,“颜臻一直派人查你,还抢你前面抓走林修,若不是朕让人给你的擦屁股,你就暴露了。楚卿,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 突然开始说教,楚卿只能垂头丧气地站着。 想想挺后怕的,如果桂叔的人被颜臻发现,肯定会杀人灭口。 “朕看你也困了,敬丰,你去送送楚卿。”李暄对着二人摆摆手。 敬丰喜欢楚卿这事,李暄一直都知道。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有了拿捏敬丰的把柄,他身旁这几人都是跟着他许多年,为他的皇位付出不少。 不到一定时候,李暄也不想弃了谁。 敬丰送楚卿出宫,脸色在走出殿门那一刻变得阴森不定。 出来勤政殿。 敬丰拉着楚卿,压抑不住的愤怒。 “楚卿……”他像小时候一样直呼其名,“纸包不住火,你怎么能背叛圣上呢,这么做是自毁前程,趁圣上不知道,赶紧把孩子堕了。” “什么孩子?”她佯装不知。 混迹官场多年,她多次死里逃生。 弱点就是怕死,怕疼。 腹中之子,是她身上的一块肉,不论她爹是谁,都要想办法把孩子生下来。 敬丰看向她的小腹,“刚才我在腕上把出了喜脉,楚卿,你不想当皇后也罢,怎的命也不要了?” 她嫣然笑着,拿出随身带的银针来。 “敬丰,没想到我的医术可以骗过你了,最近桂叔教我针灸改脉之法,我试了试,还真的像喜脉。你等着,我再扎一针给你看看。” 楚卿这两日在府里,跟桂叔学精了这门技艺,以备不时之需。 她对着腕上扎了两针,放心把胳膊递过去。 “来,你再把把看。” 敬丰不信,重新把过脉后,发现喜脉真的不见。 他惊讶地望着楚卿,不敢置信她最讨厌医术,却学了最难的针灸。 昔日在冷宫,她宁可挨打都不想看医书。 “楚卿,你是因为我才学的针灸吗?”惊讶之后是欣喜,敬丰捧着她的手不知所措。 他还以为,楚卿学针灸是因为他。 敬丰笑得像个孩子,泪差点滑出来。 喜欢楚卿这事他从敢不言,更不敢有越距行为。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我,楚卿,你放心替圣上做事,其他的都教给我,拼上命我也不会让你遭遇危险。” 楚卿想摇头,但看到敬丰激动的表情,把话咽下去。 早些年在冷宫那会,她和敬丰都落下腿疾,时常需要针灸治。 他勤学好问,跟着桂叔学了医术,楚卿不喜欢看医书,只学到皮毛。 那时他俩和李暄,情同兄妹。 从未想到有今日这一遭,敬丰为她骗了李暄,她想活命,又骗了敬丰。 “走吧,我送你出宫去,刚才我身旁的小喜子来报,说颜相在宫门口等你,你切莫再意气用事。” 敬丰叮嘱良多,楚卿听一半,忘一半。 她只记着,颜臻的马车还未走,在宫门外等她。 第17章 花楼,千香楼的美貌娇娘 那奸贼又想做什么,她猜不到。 走出禁宫,楚卿看到颜臻那辆奢华扎眼的马车停在跟前。 她也不矫情,直接撩起袍子钻进去。 车上的颜臻已有醉意。 他握住酒壶,侧卧在榻上饮酒。 看到楚卿坐过来,醉眼迷离地把酒递过去,“给,你最喜欢的灵溪酒。” 楚卿把酒壶推开,想着颜臻天天喝,怎么没喝死。 她坐下不久,闻到旁边的香炉里,传出浓郁的熏香。 这味,比花楼都浓。 又是苏依香。 “颜相,苏依香可是禁药,熏得多了当心小命。”楚卿坐得远远的,怕醉酒的颜臻再灌她酒。 也就片刻,腹里开始难受。 “有楚大人日日挂怀,本相死不了。” 楚卿咧咧嘴,她受不了这味,挑帘去和赶车的方子叙坐在一起。 见楚卿坐过来,方子叙地往边上去了去。 肉眼可见的嫌弃。 “楚大人去哪?” “当然是回府。”楚卿靠在旁边假寐,寒风侵肌,她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方子叙扬起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马车窜出去很远,才慢悠悠说道,“我们要去平康坊,大人住在通化坊,不太顺路。”” 楚卿急忙坐直身子,“不顺路等我做什么,停车!” “楚大人别急,相爷的意思是,您最近憋在府里心情不佳,带您去散散心,顺顺查查案子。” 楚卿心里犯嘀咕,去查案还喝这么多,颜臻这厮不会让她去查吧。 她是台院的侍御史,又不是大理寺的! 颜臻在里面喊她,“进来,把衣裳换了。” 楚卿脸色发白,竟听成把衣裳脱了。 一字之差,楚卿急红了脸。 马车里伸出一只大掌,揪着她的后衣领,将人拽了进去。 车里有暖炉,比外面暖和多少。 “脱啊,怎么还想让本相伺候你。”颜臻眯着眸子,见她愣着不动,扔了套便服过来。 楚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让她换掉一身官服。 她想着反正自己束了胸,脱了那厮也看不出来,于是背对着他开始换。 颜臻这时凑过来,盯着她胸口瞧:“你脸红什么?” “下官热的。”楚卿别过脸,装扮停当,又钻出去。 方子叙仍旧嫌她,挨一下也不愿。 他们从景风门出来,直奔平康坊。 西京一百多坊,平康坊最为热闹,每至傍晚,红楼林立,日夜不休。 最有名的千香楼,就在平康坊。 楚卿猜出要去青楼,中途偷了官袍,想偷偷溜走。 颜臻手快,不等她行动,抓着人直接扔在千香楼后门。 “我前些日查过一个案子,和楚大人有点关系,走吧,跟本相一起去,也好替自己洗清嫌疑。” 颜臻说着,先走了进去。 洗清嫌疑? 他不会还是为了刺杀这事。 楚卿不情愿地跟上,头垂得低低的。白天逛青楼,她还是头一次。也不知道颜臻查到了什么。 “子叙,带她去月字号上房。”颜臻进了千香楼,先一步上楼。 月字号房间,不就是那个…… 楚卿脸颊燥热,想着寻个借口逃了,她实在无法再面对那个屋子。 方子叙紧盯着她,“大人,请吧,房间在二楼西尽头。” “我肚子不舒服……” “屋里有如厕的地方。” 楚卿眼见躲不开,只能颓丧地跟着。 月字号上房,是千香楼上房之一,只招待贵客,像楚卿这种小官是进不去的。 方子叙带她到门口,笔直地守在外面,手中的长剑横在胸口。 楚卿推开门,入眼是一座红木嵌宝石的绣花屏风。 还记得那晚,她被颜臻拽进房,直接砸在这绣花屏风上,边角上的磨损清晰可见。 隔着轻薄的丝绸,依稀可见后面的旖旎风景。 鸦青床幔如瀑而落,像弥漫的烟雾一样在空中摆动着,透过层层帷幔,隐约辨出一个女子身影,似在屏风后宽衣解带。 “白日宣淫。” 她的声音很小,却顺着风,传到颜臻耳中。 “楚大人未亲眼所见,就开始污蔑本相吗。”颜臻本就站在门口,是楚卿忽略了他的存在。 楚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急忙回头去寻,却直接撞在他怀里。 “别急着投怀送抱,今日有美人在,你脱光也没人瞧你。”颜臻将他推开,绕过屏风往前去。 楚卿东张西望,害怕又是什么陷阱。 屏风后,那个露了半身,轻解衣裙的场景居然是幅画。 叫她看了也觉面燥,情不自禁联想到那一日。 那晚她醉酒,撕了颜臻衣裳,将他压在床上。 那一幅幅清晰而又萎靡的画面,自她脑中闪过,令她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相爷今日不是为奴家作画,怎么还喊了外人同来?”女子换好衣裙,在楚卿跟前晃悠,妩媚地抚着她的胸膛。 是蜚语,楼里的清倌之一。 蜚语曾是官宦千金,父亲犯了事后全家被发配,有个爱慕他的公子哥使了不少银子,将她放在千香楼养着,她只卖艺不卖身,平时有机会听她歌舞的,屈指可数。 除了这才貌,也要合眼缘。 “蜚语,这是我的一个同僚,你来看看那晚见到的是不是她。”颜臻说着,摘掉楚卿头顶的幞头,毫不留情把人推过去。 他见楚卿目露紧张,侧卧在榻上瞧她,想着终于能见着她的狐狸尾巴了。 楚卿同时也将颜臻打量个透,装出焦躁不安的模样。 为官多年,巴结人不会,但她演起来很是顺手。 再说,蜚语是桂叔的人,能不帮着她吗。 蜚语凑近楚卿,从头尖开打量,对比了二人身高,不由得抿嘴笑起来,“颜相说笑了,我那日见到的可是女子,身量也比这位大人低不少,腰至少细一半。” 楚卿听她这么说,更是把脊背挺得更直。 她只要上朝就会在靴子里垫上垫子,加了两寸那么多。 如今的身量,比蜚语还高出一个头来。 颜臻不死心,把她推到窗口敞亮处,“你再仔细看看,兴许你见着的姑娘,男扮女装。” “奴家在千香楼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识人还是准的。这位大人肩宽腰窄,胸膛结实,长得气宇轩昂,分明就是男人。”蜚语说完还在楚卿胸前抓了一把,转着圈回到颜臻跟前。 即便是被女子调笑,楚卿的脸还是红了几分。 她绷着脸问,“颜相,对峙过可以放下官走了吧。” 第18章 解释,被灌了不少酒 她知道自己越解释,颜臻越怀疑,还不如直接走人。 颜臻不回话,从袖中捏出一对珠钗。 绿宝石蜻蜓式样,正是李暄送的那一对。 原来,钗是被流苏偷去。 “本相给你的钗正是凶手留下,也询问过楼里所有姑娘,没见过此钗,另外流苏在你房里找到另外一只,这事你作何解释?” 楚卿慌了起来,整颗心悬着,像漂浮在雾霾中的微尘,无依无靠。 她更不敢去看颜臻,害怕一眼就被他识破。 怪她粗心,忽略府里可能有奸细,若是把钗毁了,就死无对证。 刺杀他这事若认,颜臻不会放过她,再把这事捅到圣上那去,更是雪上加霜。 今日在勤政殿,李暄让敬丰给自己把脉,也说明一个问题。 李暄不信她,更不会像小时候那般护她。 可以让她安身立命的皇恩,终是要有某日断了去。 楚卿眼眶发红,坦荡的在他身旁落座,“其中一只是我买的,下个月是流苏生辰,我本来打算送给她的,结果被这丫头给偷了。她伺候我这些年深得我心,一直都想给她个名分,没想到她待我都是假的,只想攀高枝。” 话说到这里,楚卿不加掩饰自己的心痛。 钗是流苏在她房里偷的,不认不行。 “哪里买的?” 楚卿呼吸一窒,这钗的款式是三年前的,出自楼金坊。 “钗子是楼金坊买的,最常见的款式。”楚卿据理力争,心知一定要洗脱嫌疑,才能护着她们娘俩。 颜臻寒着脸坐直身子,将钗子的尖端从手背划过,顺着先前的伤疤,蜿蜒而下。 他对比过,两支钗一模一样,但磨损不同。 蜚语这时接过钗,在发髻上比划了下,“这钗我也有,是去年开始流行,但也只有一年就过时了,我那支早赏给身旁的丫头。” 她言下之下,楼里婢子们没有说实话。 颜臻面有缓和,“楼金坊卖出去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有记录,和他们独特的印记。本相去查了,近几个月未卖过此钗,而且这钗上没有他们的标记。据里面的师傅所说,除非客人定制,不让打上招牌,否则每件首饰上都有一个楼字。” 楚卿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颜臻连一点细节都要问出个清楚,看来也没有实锤证据。 这钗是三年前李暄命人专门为她打造,当然没有标记。 该如何回他才不会起疑。 已过去三年,那位老师傅想必早忘了。 “不瞒大人,此钗不是出自楼金坊,楼金坊的首饰贵,我这点俸禄买不起,所以请了街上的银匠打的,颜相若不信,下官这就带您去。” “看来是误会一场。这几日本相还以为刺杀我那人,是楚大人男扮女装假扮的。不如我敬楚大人一杯,我们重归于好。” 颜臻向蜚语使了个眼神,让她过来倒酒。 蜚语刚走过来,肩上滑下来的堇色披帛随风飘荡,和楚卿擦肩而过。 “英雄难过美人关,楚大人不必为流苏的事感怀,我们千香楼的清倌也有不少,个顶个的出类拔萃,比什么流苏好一千倍。”蜚语倒完酒,轻轻抬手,指尖从楚卿的下巴拂过。 她的手指细长,柔弱无骨,即便楚卿这个女人,也被勾得浑身一抖。 楚卿以眼神警告,做得过了容易引起颜臻怀疑。 颜臻亲自敬酒,不喝不行。 楚卿端起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却见颜臻只是抿了抿。 “蜚语,你们千香楼的苏依香可还有?”颜臻又问。 楚卿被酒呛到,憋得她满颊通红。 酒不是纯粹的灵溪酒,还掺了旁的烈酒,初喝没感觉,灌进腹里热辣难受,像被放在炉子上烤。 幸好她酒量不错,否则非一头栽地上不可。 蜚语害羞垂头,樱桃小嘴水润润的发亮,“颜相,这种香可不常熏,一般遇到烈性的姑娘,鸨母才舍得用上一点,三两银子才得一钱。” “十五那晚,你们楼里的苏依香是给谁用的?” “难道不是颜相……给某个姑娘用的?”蜚语偷偷看他,颜臻在楼里睡过半晚那事,楼里姑娘早就传遍。 颜臻恼怒,拿了酒壶掷过去,“当然不是。” 蜚语没敢避,襦裙上被浇湿一片,“那奴家便不知了。” 眼见他们聊得火热,楚卿被烈酒烧得头晕目眩,想出去透口气。 “颜相,臣还有事,先行一步。” 颜臻嗯了声,继续和蜚语聊苏依香的事。 听到中香后女子的反应,楚卿刚好绊到门槛。 无耻! 什么禁情割欲,遇到好看的姑娘聊得津津有味,渔夫都没他会钓。 蜚语被哄得合不拢嘴,一颗铁心都要化成绕指柔。 楚卿气得跺脚,指尖都掐红了。 从千香楼后门离开,她才觉得气顺,急忙到马车上拿自己官袍换上,将穿过的衣袍扔到马背上。 “楚大人出来得这么快?”方子叙抱拳站着,轻瞥她一眼。 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在怀疑她的身体持久力。 楚卿气恼的回,“不喝花酒,不碰姑娘,当然快了。” 出完一口气,楚卿租马车直奔楚府而去。 路上,她不争气的想到颜臻,浓浓的睫羽上像淋了一声雨。 早点把他弄死心净,省得将来孩子出生,也跟着这个渣爹被唾骂。 楚府大门敞着。 楚卿远远看到桂叔在门口训人,旁边的台阶上,还跪着长峰。 “桂叔。” 楚卿马车上挑起帘子,轻轻喊了一声。桂叔看到她看到他平安回来,在长峰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跑去放脚凳,扶着她的胳膊下了马车。初孕,胎儿不稳,切忌有情绪激动,或者大动作。 桂叔怕她忘记,一直在身旁小心服侍,将她当成亲女儿对待。 “大人,你没事儿就好,长峰这小子太不靠谱,说了让他到宫门口去接您,这小子空着去空着回。”桂叔气得不行,差点又踢一脚才解怒。 长峰委屈地看着楚卿,把刚才辩解的话再说一遍,“大人,小的去接你了,可是相爷家的马车有六匹马,咱家这个根本跑不过,小的把嗓子喊哑,也没见你回头。” 第19章 生气,被他故意羞辱 “自己追不上,还把错落我头上。”楚卿笑了笑,拍拍长峰肩头,“传膳吧,我早饿了。” 楚卿没跟他生气。 长峰是桂叔调教出来的,待她忠心耿耿,武功也好。 今日就算被他追上,也打不过颜臻。 楚卿早晨到现在也就喝了两口酒,别的什么东西都没吃,腹中空空。 这会,就算给她几个胡饼,也能塞嘴里全吃掉。 桂叔让长峰去后院喂马,自己跟着楚卿进了书房,闻到酒气自然少不了唠叨。 “卿卿,你怎么又喝酒了……” “以后不喝了。” “也不能饿肚子,早起不是给你塞了两个胡饼。” 楚卿站定摸摸肚子,胡饼有两个吗,她只见了一个啊,而且还被颜臻吃掉一半。 走进门,她把官帽扔桌上,坐在一旁生闷气。 她知道颜臻故意羞辱,所以才在车上备一套小厮的衣服,那衣服上有股怪味,她坐了一路车都未散去。 “宫里怎么说的,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桂叔给楚卿倒茶,又招呼外面的丫鬟,去煮醒酒汤,烧洗澡水。 楚卿歪在榻上,一股脑把怨气都告诉桂叔,“跟着奸相去西市了,流苏偷我的珠钗投奔颜臻,那厮找我去千香楼对峙,幸好蜚语替我解围。” 蜚语是桂叔的人,潜藏在千香楼多年,表面上是她把楚卿供出来,却是替她洗清嫌疑。 “卿卿,林修的事儿……” “林修的事儿圣上已经知道,让我们暂且忍着,不要打草惊蛇。如果颜臻杀人灭口,我们就什么证据都没了。”楚卿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脑子被酒被搅得乱七八糟。 “颜臻瑕疵必报,既然盯上你就不会轻易放过,你现在这身子也瞒不了多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桂叔看向楚卿的腹部,满目担忧心疼。 “桂叔,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楚卿趴了许久,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桂叔急眼,两手攥着在屋里走来走去,急得头发都揪掉好几根。 楚卿是他看着长大的,情同父女,他哪舍得她左右为难,把命悬在刀尖。 “卿卿,你怎么能留下这孩子,如果被圣上知道,别说你这官帽就是小命也难保。”桂叔训了她几句,又是叹气不止。 他暗恼都是自己没用,没让人护着楚卿,才遭了贼人暗算。 “都怪我没看好你,以后你去哪都让长峰跟着,除了他我谁也不信。”桂叔还在为流苏的事生气,眸里杀机顿显。 当初发现流苏是奸细,他提议过杀了流苏,是楚卿心软,才留下这个祸端。 他已经想过,这回不管楚卿愿不愿意,都会亲手解决流苏。 谁知道那死丫头,还知道旁的什么。 “桂叔,孩子是无辜的。圣上今日已经对我起疑,日后如果扳不到颜臻,恐怕得不到重用。我想过了,在最后几个月时间把林修救出来,然后去大理寺告状。” 楚卿说起朝堂上的事儿,身子软软地靠在榻上,提不起一点精力。 再加上心理作用,更是觉得对不起腹中的孩子。 是她不争气,酒后乱性,让娃有了个奸臣这样的爹。 “告状还不如你直接去朝堂上弹劾,三司衙门那边是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桂叔不断叹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相府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颜府的家丁,个个会武,都是颜臻教出来的兵,普通人的根本进不去。 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一半都是颜臻的人,便是圣上也难使唤动。 想让颜臻伏法,极难。 楚卿趴了会儿,酒醒了几分。 她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 “那就去朝堂上弹劾他,我这辈子肯定不会放过他,阿兄死得那么惨,像他这样惨死的人还有很多,颜臻做出这么恶毒的事,凭什么活得好好的。” 楚卿越说越气愤,恨不得现在就拿到证据。 “桂叔,今日早朝后,我听到有几个大人议论,说是相府私设监狱,你让人去查查这事,若是真的,找个人证写份口供。我要拿着口供弹劾颜臻。” “虱子多了不怕痒,这样根本没用。”桂叔眉头耸动,急忙阻拦她,“就算那些传言是真的,圣上这边也不会怪罪。我们当下最重要的,是救出林修,也或是帮圣上拉拢到御林军的罗将军,让圣上帮你出头。” 楚卿听到罗将军瞬间清醒。 但如果她还有用处,就不会成为弃子。 眼下,禁军这边,羽林军和龙武军是颜臻的人,神策营和神武营是圣上亲信,十六卫也有一半是颜臻的人。 “卿卿,拿不到禁宫兵权,哪怕颜臻干了什么滔天的大罪,圣上也不会下狠心处置他。” 楚卿揉着眉头,她最近忙着林修的事,把这茬都给忘了。 可是御林军的罗将军,和颜臻是战场上的生死之交,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拉拢不过来。 “桂叔,罗将军为人你也知道,他和颜臻一样,怨恨圣上,认为是圣上害死了连家军。” 楚卿学着桂叔的样子叹气,觉得这个疙瘩很难解开。 圣上不让她查连家军一事,摆明心中有鬼。 “卿卿,连家军中埋伏前,有人假传圣旨,他们都以为是你听从圣上旨意,要害死连家军夺取兵权,只要我们找到这个人,就能洗清嫌疑。” 楚卿身子未动,只觉得头疼。 连家军都死了,战场被大火焚烧三日,什么证据都没了。 唯一的活口,就是想置她于死地的颜臻。 不对,颜臻说还有一个活口,是个伙头军。 楚卿怀疑过人藏在千香楼,但李暄说了这事不让她查。 可若不查,又怎知当年的血案是如何发生。 “桂叔,今日在朝堂上,颜臻说查到连家军还有一个活口,人可能在千香楼,你让蜚语去查查,要快,人不能再落在颜臻手里。” 桂叔点点头,把这事记在心里,另外又拿了一封书信给楚卿,是手下暗探调查的,关于罗家姑娘的喜好。 楚卿仔细看完,在心里盘算着。 找人是一方面,接近罗家姑娘也不能耽搁。 第20章 谋划,没有男女之防 为了活着,她也要早些谋划。 再过些时日,罗将军的幼女及笄,肯定要大办,她想办法去拿到请柬,再请圣上赐婚来拉拢罗将军。 罗将军有五个儿子,最后才生了一个宝贝女儿,宠爱有加。 只可惜圣上的兄弟们死的死,只剩下腿瘸的义兄德王,罗将军哪看得上。 人选方面,高不成低不就。 难啊。 楚卿转念一想,又是头疼,“颜臻也没成亲,万一他也有此想法,也学着我们和罗将军联姻,岂不是堵死这条路。” “所以你的速度一定要快。” 楚卿恨不得自己是个男人,兴许还能与颜臻一争。 那厮军功赫赫,位高权重,又是芝兰玉树之姿,西京找不出第二个来。 她只盼着,那位罗姑娘瞧不上颜臻才好。 将认真又看了一遍,楚卿把罗将军幼女的喜好记在心里。 罗将军这个幼女一直被养在他老家那边,也是最近才送到西京城。 信上又说。 罗姑娘不喜欢读书认字,喜欢长枪,疾恶如仇。 罗姑娘回府的那一日,颜臻让人送去一个珍贵的琉璃摆件,款式是个绣花的女子,她以为颜臻内涵她不会女红,当场摔碎。 像罗姑娘这种身份,乱点鸳鸯谱肯定不行。 楚卿想先接近这个罗姑娘探探底,看看她喜欢什么样的人,然后再物色一个。 突想到库房有个东西,罗姑娘可能会喜欢。 楚卿另辟蹊径,在拜帖上不写字,只画了一杆绿沉枪,落款自己的姓名。 “那可是你哥的遗物……”桂叔知道她想拿长枪送人,很是惊讶。 “命都快没了,留那些子物件有何用,去吧。多使一点银子,拜帖一定要亲手交罗姑娘手里,不能给罗将军。” 桂叔顿悟,忙点头说道,“还是你细心,罗将军极疼爱这个女儿,你摆明是皇上的人,罗将军肯定不会让你和罗姑娘见面。” 饭足躺下,竟是又困得不行。 她酒意熏熏有些难受,躺床上睡了大半天。 梦中,她居然生了一双女儿,一人抱着颜臻的一条大腿,亲切地喊他阿爹。 她盈盈而笑,在背后给颜臻捶背,手里还藏着珠钗要刺杀他。 被楚惊醒,她无力的坐着。 梦不是她所想,无论如何,她断不会在孩子面前,刺杀渣男。 门外有响动。 “卿卿,罗姑娘回信了。” 楚卿披了袍子去开门,“怎么说的?” “罗姑娘约了你在城外的风波亭,还说若你不到,她亲自上门来拜访。” 果然爱长枪胜过一切,一张图对方就马不停蹄来了。 楚卿急忙起身,稍作整理之后,带着长峰匆匆出门,怕人起疑,鞋子当然也要垫,脖子上的粉用了味最淡的,又擦抹薄荷香膏来掩盖。 长枪当然也带着。 这把绿沉枪,是早些年李暄送她的生辰礼物,说是阿兄生前锻造的最后一把兵器。 楚卿藏了多年都没舍得送人,想留个念想。 如今碰到一个爱长枪之人,能物尽其用,想必阿兄在生之灵也会很欣慰。 长峰捧着长长的盒子,跟在楚卿的身后。 路上许多人驻足,好奇里面是什么东西,怎么盒子比人还高。 楚卿坐着马车一路向南,直奔风波亭。 “大人,到了。”长峰放下脚凳,扶着楚卿下马车。 楚卿看向前方,远远瞧见一个梳着高高马尾,穿骑马装的少女背对着她。 少女身材高挑,手中还握着卷起的长鞭。 “罗姑娘。” 楚卿喊了一声,看到女子转过头来,风驰电掣身和她擦肩而过,直奔着长峰跑过去。 仅是一瞥,那浓眉大眼令人过目不忘。 这模样,挺俊的。 “楚御史,这就是你说的绿沉枪吗,快拿出来给我瞧瞧。”罗芫华同楚卿说话,目光却在盒子上移不开。 楚卿示意长峰开了盒子。 喜欢的眼神藏不住,看来这位罗姑娘真的喜欢这杆长枪,她握在手里,立刻在楚卿跟前舞了起来。 长枪舞动,气势如虹,银色枪头似灵蛇般上下翻动,令人眼花缭乱。 这番飒爽英姿,配颜臻太亏。 那奸相,就该找个又老又丑,脾气又坏的女人。 罗芫华舞毕,不舍地将长枪递回长峰手中。 “无功不受禄,说吧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是想升官还是想发财,想升官你得去找我阿爹,想发财就去找我阿兄,我吃喝玩乐,就是家里的蛀虫,帮不上你什么。” 罗芫华轻蔑地掠过楚卿,若不是楚卿画了杆长枪,她根本不会邀约。 入住将军府后,来送礼之人多如牛毛,还是头次见有人送她兵器的。 她挺好奇楚卿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出门。 如今见了,不过是长得好看些,比寻常男也要瘦,脸也过分白。 “我前些时日得罪了颜相,相爷闭门不出不肯给我赔罪的机会,刚好罗将军和相爷是好友,就想着罗姑娘可否帮忙引荐?”楚卿抿着嘴笑,这位罗姑娘性子爽朗,直接回绝她,倒让人刮目相看。 罗芫华转头看她,细长的眸子带着笑意,“你这个弯绕得挺远,颜臻那个奸相得罪就得罪,你还跟他和好干嘛。” “我也得活着。”楚卿抬眸,满西京也只有她罗姑娘,敢光明正大地说出奸相二字。 “我懂了,再过五日是我的及笄宴,他肯定会来,稍后我让人送请柬给你,到时候你就带这长枪过来送我。”罗芜华不喜楚卿一脸官架子,但对长枪喜欢得紧,才应了这事。 楚卿面有感激。 罗芜华也是通透人,直接给她出主意,帮她省下一件礼物。 从对话当中可知,罗芫华和她家人不一样,把嫌弃颜臻的表情宣于脸上。 这种人,当然看不上颜臻,更不会嫁他。 如此甚好。 为证明这个推测,楚卿提议要带罗芫华逛东市,顺便再问问对方的择婿要求。 “罗姑娘,天色渐晚,楚某送你回府吧,顺便再欣赏一下这晚霞似锦的美景。”楚卿知道罗芫华不喜读书,说话也不再文绉绉的,尽量直白些。 哪料罗芫华比她更直白,直接回呛她。 “楚大人在西京多年,连晚霞也没见过么?我学问不深,但脑子不傻,你不喜欢我,却要送我回府,怕是想打听什么,直接问吧,拐弯抹角的我可能要会错意。”罗芫华根本不给她面子,迈着大步就朝前走去。 第21章 会面,渔村来的将门女 她牵着马负着手,马鞭在身后把玩,甩来甩去晃个不停。 罗芫华还是个未满十六的少女,性子多少带些童真。 楚卿惊愕了好一会,才笑着跟上去。 她觉得像罗芫华这种性子也挺好,省得勾心斗角的。 她发现这位罗姑娘出门,连一个丫鬟都没带。 “姑娘独自出来,不怕罗将军担心吗?”楚卿跟在后面,忍不住问。 罗芫华大笑,款款而行的身影,带着让人不敢招惹的肆意,“带丫鬟做什么,束手束脚的,什么事都要管,哪有自己出来逛痛快,况且我爹和奸相权势滔天,整个西京谁敢动我。” “此言不差。”楚卿初孕,走上一会身子有些吃不消,额头上有汗珠滑落。 罗芫华是在村里长大的,没有贵女们的娇气和端庄。 她性子耿直,为人真诚淳朴,在将军府只想舞刀弄枪的,不想学女红读诗书。 听说西京官宦家的女儿都要做这个,罗芫华为此苦恼了很长时间,想尽办法抵抗。 阿爹宠她,唯独在这件事上不肯让步。 “楚卿,我心中有一事觉得烦,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能给我出出主意吗。” “罗姑娘请说,如果能帮得上忙,楚某肯定竭尽全力。”楚卿正需要罗芫华帮忙,当然不会拒绝。 罗芫华明亮的眸暗了下去,语气难掩失落,“母亲生下我就难产走了,我在外祖父家待了十五年,给他们洗衣烧饭,下地干活,我以后自己会嫁给村里的玩伴,没想到来了西京,父亲说想在我及笄那日为我择婿,他看中了颜相。” 楚卿眉头一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颜臻算是罗将军的忘年之交,按理说罗芫华算是颜臻的小辈才对。 再看罗芫华的表情,分明是嫌弃。 “罗姑娘可是不愿?” “我当然不愿!先不说颜臻大了我十好几岁,而且还是一朝奸相。自己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还让我跟着他受这份罪,我受不了这个委屈。”罗芫华说着,手上的鞭子已经甩了出去,路上的拦路石,也裂成两半。 好功夫! 楚卿心中一喜,罗芫华所讲正中下怀,倒不用她在中间再使小动作。 看来颜臻的恶名,已经名满天下。 就连从偏远渔村来的罗芫华,也不愿嫁他。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的确不好改变。但如果给你指婚的人是圣上,你父亲就当不得这个主。”楚卿给她出主意,把李暄拉到计划中。 “对啊,我父亲只是一个大将军,他肯定要听皇帝的。可是如果圣上给我指婚的人,也不是我喜欢的,那该怎么才好……”说到一半,罗芫华深深叹气。 来西京之后,吃喝用度比渔村强上几百倍,做事却不能随心所欲。 父亲给找了好几个嬷嬷。 一个教导规矩,一个教女红,还有管个琴棋书画,可她字都不识几个,哪懂那些东西。 罗芫华整日都很闷,总想偷着出来玩。 遇到楚卿,才聊了这么几句,使她心生欢喜,把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有些话不用楚卿探听,她已全盘托出。 “我只是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不想要任何人的安排,可阿爹连这些都不懂。楚卿,你能帮帮我吗?”罗芫华为拉近二人关系,直呼其名。 楚卿急忙到跟前劝她,言语无不是向着她,“罗将军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身份贵重,肯定会很看重你的及笄宴,到时候其他的官员也会携家眷参加,你可以为自己物色几个备选,然后我再帮你参考一下。” 罗芫华又是带着哭腔去抹眼泪,脚使劲在地上跺了几下,“我阿爹说到时候只请颜相过来,连圣上都不请。” “你爹胆子真大。”楚卿不经意中拱了火。 “我这觉得也是,听爹爹说,你为官多年,又是圣上跟前的宠臣,肯定知道那些当官的家底,如果真的违背不了,我就收拾东西回我的小渔村打鱼去,省得在这受气。” 楚卿怕她真跑了,连忙又劝,“圣上那边我去说,你爹那边你去,他那么疼你肯定不会让你找个自己不喜欢的,如果不允你,就使点小姑娘的性子,他肯定同意。” “楚卿,你可真聪明,等我物色好人选,你可要帮我好好参谋。”罗芫华把楚卿当成了救星,在街上激动地跳起来。 来西京这么久,这是她最开心的一天。 楚卿也很喜欢罗芫华的性子。 她俩,一个没有男女之防,一个是女扮男装,言行举止在旁人眼里,俨然如一对璧人。 同时也忽略了不远处,那几道愤恨的目光。 他们盯着楚卿,似要将她活剥了般。 “芫华,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楚卿听到耳边的厉喝声,急忙推开罗芫华。 说来也不巧,他们在小巷子里遇到罗芫华的四哥和五哥。 二人正满大街找她。 四哥叫罗嘉鸣,五哥叫罗嘉雄,在军中都有要职。 罗芫华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拉着楚卿的胳膊,向他两个兄长介绍。 “四哥、五哥,这是我好朋友楚卿,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不必,天子近臣,满西京谁人不知,楚大人可比颜相还要知名。”罗嘉雄最瞧不起这种溜须拍马,吹耳边风的文臣,觉得他们没有本事,只靠嘴皮子就取得功名。 罗嘉鸣倒是没说什么,不过目光比罗嘉雄更冷。 他们两人今日休沐,本想带妹妹出门逛逛,却听说罗芫华独自出门。 找了大半个东市,才发现妹妹踪迹,哪料跟楚卿腻在一起。 楚卿向二人行礼,薄唇抿着没做声,知道他们不喜,索性也不说。 她在罗嘉鸣的身上嗅到浓浓的麝香味,是从香囊中传出。 麝香有活血化瘀,催生下胎的效用,她以宽袖掩着口鼻,默默退了几步。 也许是太过小心,总觉得有歹人想伤她孩子。 “五哥,我不在西京长大,听得看的都是百姓所言,你们看中颜相,百姓却说他是逆臣,你们不喜欢楚卿,可她是实实在在的好官。”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赶紧跟我们回去,以后不许再和他见面!”罗嘉雄拉着罗芫华的胳膊,把她拽到身旁。 第22章 可怜,要不然接你家去 罗芫华也是有脾气的,猛地把手甩开,“五哥,是你把我从漳州接来,跟我说了西京的事儿。让我一定要亲眼见亲耳听,今日我见到楚大人,并不像你们所说那般。” “那是因为他伪装的。” “哥!” “回去!” 罗芫华红着眸子,被气得眼泪迷蒙。 楚卿看着罗芫华的两个哥哥,一左一右夹着她,将人塞到马车当中。 “楚卿,等我好消息。”罗芫华的身子被按着,腾出一只手伸出帘子外,对着楚卿摆手。 她的嗓门很大,路人听到纷给回眸瞧。 直接帘外的那只手也被按进去,楚卿才带着长锋回府。 这一趟值了。 长锋抱着手中的长枪,深深叹气,“大人,罗府的人好像很讨厌你,这长枪我们还能送出去吗?” “回府等着,如果罗姑娘的请柬送不来,到时候挤也要挤进去。” 楚卿认定要拉拢罗将军,这罗府她肯定要进,龙潭虎穴也拦不住她。 这是搞垮颜臻的第一步,不能让颜臻抢占先机。 目送罗芫华离开,楚卿带着长峰回府,刚到门口就看见台阶下,停了一辆破旧的马车,旁边正有人从上往下卸东西。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还有许多个掉了漆泡了水的木质箱子。 几个洗得发白,露着破洞的包袱,都塞得鼓鼓囊囊。 她打量几眼,并不认得这几人。 楚卿等在巷口,让长峰过去问问。 她没有亲戚,这是哪来的人投奔她,这么多的东西,不像是短期借住。 长峰抱着盒子走过去,让下人把长枪带回府内。 这可是贵重之物,怕他们在拉扯间给弄坏。 “夫人,这是楚御史府邸,您是不是来错地方了?”长峰忍着没发火,好言好语地询问。 妇人将包袱扔他身上,又四处去看,寻找楚卿的影子。 “你是谁?” “我是楚大人的贴身护卫。” 妇人笑着张口,露出参差不齐,又有些泛黄的牙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楚卿的亲姨母,听说她当了官来投奔她,她人呢,怎么不出来迎接。” 长峰不确定楚卿有没有姨母,令人守好门,不要把人放进去,想偷摸着去楚卿跟前回话。 楚卿在远处的巷口站着,她这个位置很隐蔽。 她能看到府门口,但是那边看不到她。 “大人,我问过了,是您的远方亲戚,老家遭了大水来投奔,是颜相的护卫子方叙,亲自把人送到府门口。” 楚卿狠狠地瞥了眼相府方向,暗骂颜臻无耻。 她哪来的姨母。 颜臻这个乌龟王八蛋,一日不给她找麻烦,都要烧高香了。 “我哪来的姨母?去把人赶走,看着心烦。”楚卿不想回府,绕了个道去旁边的小茶馆里坐着。 颜臻就是刻意找她不痛快,报复自己在朝堂上弹劾他。 长峰返回台阶上,把府里下人喊过来堵门,又将妇人搬进去的东西重新拿出来,堆放在妇人脚边。 “这位大娘,您肯定认错人了,我家大人没有远亲。你若是实在困难,我这里还有点钱给你。” 妇人抬头,欣喜地接了半贯钱揣到自己兜里。 长峰以为她要走,拿着东西往马车上放。 “慢着,我们来都来了,人还没见着就想把我们赶走,那臭小子还有点良心没?”妇人说着,又开始让一对儿女往楚府搬东西。 长峰撸起袖子,大着嗓子拦在门口,“银子你们收了,怎么还赖着不走?” 妇人的儿子蹦出来,和长峰理论,“打发叫花子呢,人家颜相知道我们家里受灾,直接给了五十两银子,你们就给了半贯钱,能花几天啊。” “阿兄,跟他啰嗦这么多干嘛,赶紧搬东西,赶了一路我都累了。”妇人的女儿嘟囔着,直接背着包袱往院里进。 她毕竟是姑娘家,长峰不好阻拦。 桂叔不在,府里的大小事都是长峰来做决定。 他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赖的人,软磨硬泡都不行,死活赖在这不走。 长峰无奈,强行把妇人一家三口推出去,把大门给关上。 妇人恼了,“让楚卿出来,老娘的妹妹把她养活大,现在翻脸不认亲人,还不如颜相家里的一条狗。” 妇人不让长峰走,倒在地上哭天喊地,抱着长峰的腿不放。 “苍天呐!可怜我们一家老小,老家遭了洪水,家破人亡,孩子他爹生死不明,现在唯一的亲外甥也不肯收留,还要把奴家给赶走,我的命好苦啊!” 妇人嗓门大,没哭几声,周围挤满爱看热闹的百姓。 “谁打你了?” “就你,不光踢我,还掐我,一点尊老爱幼都不懂。”妇人掀了袖子,把红肿一片的胳膊给外人瞧。 长峰懵了,他刚才就握着她胳膊推了一下,哪敢用大力。 分明是妇人用苦肉计,自己掐的。 百姓们瞧她实在可怜,纷纷数落长峰。 “反正我们也无处可去。他若是不留我,我就在他门口打地铺,饿死在这,或者直接把奴家打死也好,省得我们连个买棺材的银子都没。”妇人说着,直接把头枕在长峰的靴子上哭嚎。 长峰臊得缩回脚,想把妇人从地上拉起来。 怕她乱说话诋毁自家大人。 “这位大娘,咱有话好好说,您不能无赖我啊,我就碰了你一下,怎么就是又踢又掐?” “碰,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妇人擦了泪,抱着包袱就往府里闯,“谁敢拦,老娘去京兆府告他!” 长峰无可奈何,骂不得碰不得,这种刁妇可能只有楚卿有法子治。 隔了一条街。 楚卿坐在茶馆里很是后悔,没有多找几个看家护院,被这三个泼皮无赖给粘上。 还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进楚府。 茶馆伙计过来给楚卿添茶,认出她正是妇人嘴里的亲外甥,笑指着外面的热闹给她看。 “大人,你怎么不回府,刚才不是来了两个远亲,看着挺可怜的。” “可怜,就接你家去。”楚卿一句话,堵住伙计的嘴。 她拿出两文钱摁在桌上,甩着袖子,怒气腾腾往府里走。 第23章 侍妾,她立志要当相爷的女人 妇人看过楚卿画像,一眼就认出她。 看到楚卿回府,吐两口唾沫抹到眼角,“乖儿,我是你姨母,才走了几年,你就不认得我了。” “几年?我来西京有十多年了。”楚卿靠在一旁的石狮上,耷拉着眼皮瞧妇人。 她想看看这一家三口是想干嘛。 颜臻送来的人,那肯定得有一技之处,处处给她使绊子不是。 妇人擦了把泪,搬小凳子坐楚卿跟前。 府里的凳子都被收起来,她坐的还是自己带来的。 “乖儿,我年纪大了,记不得这么清楚,当年你阿娘那会儿说了,我们有什么困难,可以到西京这里来找你。” 楚卿微恼,这女人也是够了,还把她母亲编排出来。 “满口胡言,我八岁那年母亲就死了。大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缺银子的话,回头我让人送你的,该哪去就到哪去。” “楚卿!你若真的不留我们母子,颜相可说了,会找京兆尹替我们做主,到时候我看你这官还怎么当!”妇人有了仗势,叉着腰和楚卿理论。 楚卿很头疼。 这一家三口,张口闭口都会提到颜臻,不留也不行。 人言可畏,她没颜臻那么厚脸皮。 楚卿让长峰把妇人的一对儿女也喊过来,让她们三人远远站着。 倒不是嫌弃这三人脏,是她有了身孕,实在闻不得那味。 若再吐了,肯定逃不过妇人毒辣的眼光。 “详细说说。你们叫什么姓什么来自哪里,颜相为什么要把你们送过来,你们又是在哪见到的?”楚卿的嘴巴有点干,抿了口茶水。 “在千香楼遇到颜相的,我姓关,人称关二娘,我儿子叫林勇,女儿叫林翡,我们都是通州人士……” 关二娘说得很详细,不光把自己家里的事告诉楚卿。 还把楚卿小时候在通州的过往,也一字不差地描述出来。 偶尔有记不清的,林勇和林翡争先恐后地补充。 关于娘说到长子和颜相,表情洋洋得意,仿佛颜臻也是她某个远房亲戚,不断拿楚卿跟人比较。 言下之下她只是个六品小官,无权无势,俸禄也不高,让她跟颜臻学学。 “你刚才说你长子叫林修,曾在相府当差?” “都是从前的事了。”关二娘欲言又止,并不想提长子的事。 林修,从关二娘话语中可知,这个林修很可能就是她要找的。 “颜相知道你长子叫林修吗?” “不知道。” “你们跟长峰下去,让他给你们安排几间屋子。”楚卿不提认亲这事,是因为她还在怀疑关二娘的身份。 关二娘说起她,像背书一样信手拈来,有些话可不像一个大字不识粗鄙的农妇能懂。 还有一事,关二娘提起长子林修,目光闪躲,怕是有事瞒着。 安顿好她们,楚卿又把长峰喊来跟前。 “跟颜臻有关的人和事,都不能马虎,你现在就去查查这三个人的底。”楚卿想过,颜臻送来的肯定是麻烦。 楚卿安排下完,就回自己书房去了。 长峰看到那几个人觉得头疼,想着给他们找点活做,省得来缠他。 关二娘骂归骂,人还算勤快,把后院荒废许久的小院,拾掇的很干净,没再到长峰跟前挑刺。 楚卿路过焕然一新的小院,以为走错地方。 关二娘还在屋里收拾,她从前院顺了不少东西,这会不敢冒头。 “表兄!”林翡眼尖看到楚卿,跑到她跟前去挽她的胳膊。 好浓的桂花头油,好像是厨娘身上的味。 楚卿捏着鼻子避开,用纸扇把味扇散了,“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林翡害羞地垂眸,扭捏着不敢说。 一会功夫,脚尖把地下刨出俩坑来。 再不说,这地要穿了。 “说话!”楚卿眼皮狂跳,心想着这丫头不会对她生了什么心思吧,声声表兄叫得太过亲昵。 要说林翡也不难看,可个子太矮了。 肌肤也黑,五官大小不一,就像硬拼在一起。 单看还挺顺眼,但随便拎个丫鬟过来对比,她的长相就输了。 “表兄……” “我耳不背,你就站那说。”楚卿抖了下肩膀,觉得林翡扭捏起来的声音有些瘆人。 “表兄,听说颜相府里有不少姬妾,你能把我也弄进去吗?” 哦,瞧上颜臻了。 这可是好事。 楚卿松了口气,同时有些幸灾乐祸,“不能,你阿娘说了我官小,巴结不上人家。” “表兄,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告诉你我阿的秘密。阿娘还说让你掏银子给我们找丫鬟用,我寻思着我自己也能干活,给表兄省点银子。” 楚卿忙不迭点头回应,“嗯,这么一瞧,有当姬妾的潜质。” 林翡被夸上几句,干活更卖力了,差点把桌椅上的油漆抹掉,还要脱楚卿的袍子,说是会自制香膏,抹在衣裳上,一个月都不会散。 “收拾完,跟你娘去膳堂用饭,我有事找她。”楚卿受不住这番热情,急忙离开小院。 她很理解林翡为什么喜欢上颜臻。 好看,位高权重。 但喜欢他也有风险,很可能搭上性命,相府的那些莺莺燕燕,都不是省油的灯。 楚卿的确是通州人,但她对小时候的事记不得多少。 大约八岁时,父母亲带着她和阿兄从通州逃难到西京。 那时他们身无分文,刚进城就被人牙婆给盯上,想把她给拐卖。阿兄为了救她,抱着牙婆的腿被打得半死。 父母追出去阻拦,被几个歹人拖到巷子里,乱棍打死。 那一年,西京涌进来很多逃难的人,后来都被官府驱逐离开。 若不是李暄及时救了她,楚卿和阿兄可能都会被卖掉。 当初的这些事,也只有他和阿兄,李暄、桂叔几人知道,关二娘怎知道这么清楚。 楚卿越想,越觉得后背生了一股子寒意。 好像在某处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颜臻这个乌龟王八蛋,从哪弄来的人,挺会给她找麻烦。 等会她得好好问问,关二娘来西京究竟是奔她,还是别有所图。 楚卿把自己关在书房,脸上盖着一本书。 她寻思着,既然林翡想当侍妾,就给培养培养,虽然希望不大,但对方勇气可嘉。 说不定不用她调查关二娘,亲生女儿就会把她卖了。 想挖出一个人的秘密,从亲近之人身上下手最妥。 第24章 娇贵,被怀疑是女儿身 桂叔推门进来,他回府时听到荒废的小院住了人,还是楚卿带回的,还以为她又招了新仆役,流苏走后,府里下人的确不够用。 他去瞧了一眼,干活很卖力。 “卿卿,小院那几个人都是你找的?” 楚卿拿掉书站起来,眸光越来越黑,“说是我姨母,叫关二娘。” 桂叔听出不对劲,急忙把门关上,“怎么回事儿?我记得你说自己没有亲戚,怎么突然多了个姨母?” “人是颜臻送来的,我本来不想留,可听她说是林修的母亲,想着先留下看看,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明白,我找人查查去。”桂叔把刚打听来的消息搁在桌面上,这才拉开门走出去。 消息写在一页黄纸上,上面做了蜡印密封。 楚卿将蜡印抹去,拿起黄纸来看。 原来这两日,颜臻和敬丰的人,快把千香楼翻个底朝天,但那个火头军仍没有线索。 她思忖,一个小兵卒可没这么大本事。 要么人不在千香楼,要么颜臻被人耍了,线索是假的。 中午用膳。 楚卿刚到堂屋坐下,就看到关二的娘领着他们一对卧龙凤雏走进来,衣裳还算干净,看起来像是打府里下人拿的。 儿子林勇很胖,一个人占了俩椅子,上桌就开始大快朵颐地吃,一点规矩不懂。 女儿林翡还算规矩,垂着头不敢动筷,不断朝楚卿飞媚眼。 林翡也不知道从哪弄的香膏,味道难闻。 听到喝汤的吸溜声,楚卿没了胃口。 “你们吃过这顿饭就走吧,稍后我让桂叔给你们一百两银子,回家做个生意什么的,不至于带着两个孩子来回奔波。”楚卿起身到门口,故意吓唬他们。 关二娘听到一百两银子,头都没抬,抓了砂锅里的鸡脖子啃,“一百两能干嘛,本钱都不够。我们来的时候把家当都带着,根本就没打算再回去。而且你这府邸这么大,屋子那么多,有我们陪着你,也能热热闹闹的。” 林翡怕被赶走,急忙晃着她娘胳膊,“表兄,阿娘有族谱,能证明和你母亲是姐妹,娘,你快拿出来啊。” 楚卿冷眼看着他们,族谱这东西可以作假,她只信自己的记忆。 她女扮男装,本是女儿身。 关二娘口口声声还真把他当男子看。 如果真的是她姨母,怎么可能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关二娘吃饱喝足,去她的行李里翻东西,搜了半天,终于拿出一本崭新的族谱,上面记着她娘的生辰籍贯等。 这本书很新,还能闻到墨水味,很明显是最近才写的。 如此可验证,关二娘满嘴都是胡话。 “你长子林修,今年二十一,通州人士,右耳后有一褐色胎记,铜钱那么大,对吗?”楚卿没见过林修,但从探子的嘴里知道一些。 “对,你见过他,什么时候见的?现在人去了哪里?”关二娘不断追问,眼眶红了起来。 她来西京半个月,一点儿子的线索都没有,怎么楚卿说得清清楚楚。 楚卿转过身去,犹豫着要不要把林修的去处告诉关二娘。 如果去相府质问,得罪了颜臻,有可能会被直接灭口。 毕竟是几条人命,楚卿想了想心软了。 有他们一家三口在,自己就有理由去相府找人。 借关二娘之口,接林修出来。 “前些日子我见过他,稍后我让人去寻寻,如果真的在西京这边,肯定能找到。”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有本事。在我儿林修找到之前,我们就在你这儿叨扰一段时间。”关二娘吃完饭,看到府里的丫鬟来送饭后果盘。 林翡本来要帮忙接,被关二娘瞪了眼。 “坐下!这种活不是你这种千金小姐干的,以后跟着你表兄要好好学规矩,别丢人。” 林翡根本不听她娘的话,她穿得还没丫鬟好,算什么千金大小姐。 况且楚卿也说了,等她学会怎么当丫鬟,就送她到颜臻跟前去伺候。 她林翡志向远大,是立志要当相府主母的人。 吃这点苦算什么。 关二娘觉得女儿的行为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她吃饱后,腿蜷缩在椅子上打着饱嗝,捏了块雪梨塞嘴里,“对了,你阿兄呢,他大上你几岁,成亲了没?” 关二娘终于想起来,楚卿还有个哥哥。 林勇嘴里嚼着鸡腿骨,口齿不清地问,“阿娘说,到了这里,让表兄教我识字写文章,将来考取功名。” 楚卿放下茶杯,这会儿连水都咽不下,仿佛看到一个肉球在跟前晃。 教一个半傻的人考功名,她没这么大本事。 “我阿兄……出门做生意去了。”楚卿提到阿兄,鼻头酸涩难忍,一阵涌上心头。 也就一会功夫,桌上饭菜都见了底,便是涮泔水也涮不出什么。 每个盘子上,都舔得很干净。 楚卿没眼再看,心道颜臻是不是看着一家三口能吃,打算让他们来吃穷自己。 关二娘这两个孩子,身高体重是两个极端。 一个又胖又高,像老树桩子一样壮实。 另外一个又瘦又矮,跟缺水的豆芽菜似。 再看关二娘,也是丰腴圆润。 他们一家三口,看着根本不像吃不饱穿不暖,来西京逃难的。 “吃完就回小院吧,没事别出去乱跑。”楚卿离席,郁闷地站在院里的枣树下。 她的俸禄养得起这三人,但她的性子容不下。 桂叔看到屋里狼吞虎咽的一家人,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这三人不仅干活利索,食量也不小。 “卿卿,你打算把他们一家三口留下?”桂叔跟过去问。 楚卿有些犯困,眼皮无力地垂下,“留着吧,看看颜臻究竟想干嘛,寻个日子告诉关二娘,她长子在相府,让她到相府闹去,然后我们再趁机救出林修,这事等不得了。” 孕第二个月,她总是恶心犯困,食难下咽,闭眼就是噩梦。 长此以往,孩子定受不住。 楚卿着急,桂叔也着急,每日让厨娘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保胎的药膳也是一日不敢断。 处处有他盯着,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这事传到旁人耳中。 第25章 酒气,引人遐想的雪颈 喝过药膳,楚卿心烦气燥,有点嘴馋东市的蘸糖红果,想着去买几串尝尝。 最近总是喜酸,旁的都咽不下去。 “桂叔,我想出去转转。”楚卿和桂叔打招呼,打算溜出去逛逛长街。 “让长峰跟着。”桂叔没拒绝,但是却把长峰喊过来。 桂叔亲自去交代长峰,让他形影不离跟着楚卿,盯着她的饮食,万万不能饮酒。 楚卿嗜酒,府里人皆知。 长峰垂头应着,瞥见楚卿清瘦的脸颊一阵心疼。 也不知自家大人到底生了何病,茶不思饭不想,连最爱的酒也不能喝。 马车里备了炭炉,还铺了三床褥子,手炉、暖帽、茶果点心,一应俱全。 楚卿心里一阵温暖,这世上除了爹娘与阿兄,桂叔是待她最好的人。 若以后嫁了人,她肯定也要将桂叔带过去。 想到嫁人这事,楚卿眼眶一红。 马车来到东市,她才刚下车,头顶有人唤她。 “楚大人!” 楚卿抬头望去,见是京兆尹徐长礼。 徐长礼是颜臻举荐的,刚上任京兆尹不到一个月。 颜臻被刺杀的案子,就是徐长礼督办,前日还私下询问过她。 她看了眼远处的红果,扭头迈进酒楼。 找他问问林修的事也好,有关二娘在,问什么都名正言顺。 楚卿捧着暖炉,带着长峰上楼。 店小二亲自来迎,一路送她到徐长礼的包厢。 “楚大人闭门多日,今日怎么得空出来逛逛。”徐长礼吩咐店小二拿杯子倒酒,要敬楚卿。 楚卿拱手行礼,礼毕,这才慢慢坐下。 桂叔说饮酒对胎儿不好,她一直忍着,即便接了徐长礼的酒,也不敢乱饮。 她敬完酒,装模作样便放下。 长峰伸长脖子瞧,确定是满的才放心。 “姨母带着她一对孩子到这寻亲,应该是高兴的事儿,结果听姨母说,他的长子在西京这边失踪,找了十多天一点线索没有,下官正寻思找徐大人问问,偏巧碰上。”楚卿捏着酒杯并不喝,主动提起林修这事。 “哦,他叫什么,等回府衙,我亲自去查查。”徐长礼将酒一饮而尽,并未留意楚卿喝了没喝。 他最近同样心烦,告假五日要立破失踪案,四天过去,一点线索都没。 明日上朝,还不知该怎么上奏。 看到楚卿出现,徐长礼寻思着,说几句好话,让楚卿到圣上跟前替他求个情,再宽限几日。 他的好话还没说出口,听到楚卿又说起失踪案,眉头深皱,连着饮了三杯酒。 “叫林修,今年二十一,曾在相府做过护卫。”楚卿嗓音清亮,怕他听不清,声音还故意大了些。 侧门走出一人。 他身穿一件墨绿色的交领长衫,外罩着藏蓝滚黑边的大氅。 身躯凛凛,色若春晓。 “徐大人先别急着寻,楚大人要找的人,本相知道在哪。”颜臻大步一迈,在楚卿身侧落坐。 楚卿不悦地挪了挪屁股。 刚才只看到徐长礼在才上楼来,早知道颜臻也在这儿,打死她也不会过来。 颜臻落座之后,拿着酒杯自饮,“楚大人还真是孝顺,人刚到就开始帮忙找你那个表兄。” “颜相刚才说知道人在哪?”楚卿把酒壶挪到自己跟前。 她知道颜臻酒量差,真喝醉了,还不知道又会说什么胡话。 上次在马车里扒她官袍,摁着她咬这事历历在目。 “林修曾在相府做护院,后来手脚不干净被赶出去,十多天前,我在千香楼见过他。”颜臻据实相告,等着看楚卿反应。 他派人抓走林修时,听说楚卿身旁的人也在找。 楚卿面色平静,“原来林修是颜相的人,不知道他现在可在相府,我姨母在府里,一日念叨十九次,回头我就带姨母去府上接人。” “当然不在。”颜臻突然生恼,又是灌了一杯酒。 他急眼了。 楚卿含笑看着,觉得关二娘用处多多。 颜臻见她护着酒壶,还以为想讨便宜,又去给抢过来,“其实你这个姨母,也不是我帮你找的。” “那是谁?”楚卿竖起耳朵听。 “沈念慈,之前你们在宫里时应该是好朋友,一左一右辅佐圣上,羡煞旁人。” “哦,替我谢谢沈司言。”楚卿并不在意,也不会轻易相信颜臻。 她与沈念慈,关系匪浅。 要好也就前两年,分别为官后,二人关系开始疏远。 如果真是沈念慈塞人,肯定不怀好意。 当一个男人同时对两个女人好,其中一个肯定要吃醋。 沈念慈野心勃勃,当防着才是。 “最近西京接连有人失踪,有楚大人贴身婢女,楚大人的表兄,还有给楚大人把脉的柳太医,怎么个个都跟楚大人有关?”颜臻看向楚卿坏笑,偏生要将她拉到这滩浑水中。 楚卿灌了口茶,压下不适,“下官也好奇,是谁看我不顺眼,处处针对。颜相神通广大,若帮我姨母找到长子,下官定重谢。” “我可以帮你找人,但是人到时候是死是活,还得看楚大人配不配合。”颜臻想喝酒,斟酒时想到什么,掀了眼皮去打量楚卿。 楚卿同样想到那日,脸上烧红一片。 她握着拳头放膝盖上。 通过颜臻所说,她现在至少可以确定,林修暂时没死。 徐长礼看着二人,笑而不语。 前些日子,西京有传言,颜臻睡遍了千香楼的姑娘,都没找着一个喜欢的。 瞧颜臻看向楚卿的眼神,不可说啊。 颜臻喝了酒,醉醺醺站起身,身子晃着有些撑不住,“关二娘是从通州来的,通州水患,是从梧州过去的,梧州有鼠疫,关二娘一家人也真是可怜,被洪水给卷走,身上不知道沾了什么没,楚大人最近应该待在府里,别到处乱跑。” 徐长礼听到这里,急忙站起身和楚卿保持距离,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颜臻站立不稳,弯着腰手撑在楚卿的肩膀上。 俯身时,看到领子下的雪颈,喉头一阵滚烫。 真白,还没见过哪个小吏生这般白。 楚卿嗅到酒气,急忙避开,长峰也帮忙扶人。 第26章 争宠,春心荡漾的女官 若不是颜臻说起,楚卿都要忘记梧州水患的事。 当时朝廷派了赈灾钦差过去,就是他们御史台的一个御史,还带了不少赈灾的银子。 据说,才十多天就把灾民从洪水中救出,妥善安置住处,还得了嘉奖。 至于那些洪水泄了哪里,她没追问。 现在想想通州在梧州下游,水应该去了通州。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楚卿咬咬牙,把想扇关二娘的心思压下,这女人嘴上说没瞒什么,却漏了最重要的几点。 差点要害死她。 “我若有事,两位大人也跑不掉。”楚卿本来不饮酒,想吓唬这两个人,故意拿了酒杯,向桌上另外二人的酒杯碰了碰。 徐长礼吓得不轻,连阻拦楚卿的话都不敢说。 他转头去看颜臻,“颜相,此话当真,下官最近可没听说通州那边有什么疫情?” 颜臻冲他摆摆手,示意徐长礼坐下。 “徐府尹别急,这急报还在路上,匪患疫情接踵而至,通州刺史本来还想压下这事,后来死伤太多压不住,这才敢让人送急报来西京。” 楚卿听到急报,对这事信了九分,她站起身急忙问,“颜相怎么知道?” “这就多亏了你姨母,她同我说的。”颜臻嘴上有谢意,脸色却愈发冷,望向楚卿的眸光里有着道不明的情愫。 他盯着楚卿,没来由心烦,又把酒杯从窗口掷了出去。 这几日查案都没有心思,脑子一转就是楚卿绝佳的一张脸。 执拗、狡诈、满口谎话,一点都不老实。 他偏要吓一吓她。 可眼下,她正襟危坐,徐长礼却慌得不行。 “楚大人,您还是先行回府,稍后我让人送个大夫过去,给你姨母瞅瞅身子。” 徐长礼居然怕她! 楚卿冷哼一声,直接把脸凑到颜臻身前去,“不必徐大人麻烦,颜相懂医术,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楚卿这么做,也是想让颜臻帮她洗清嫌疑,省得日后早朝颜臻会乱说话,借机报复。 颜臻看着那截子白嫩的细腕,突然觉得嫌弃,想着肯定被李暄把玩过。 捏一下就哭的“男人”他才不喜欢。 “颜相怕了?” “是啊,怕把你捏红了,回头有人来质问我,楚大人娇贵得很。”颜臻言有所指,故意说给楚卿听。 徐长礼用袖子遮着脸,掩盖脸上的笑意,其实满朝都在猜测楚卿和李暄的关系。 后宫无主,连妃嫔都无,楚卿长得又像女人,经常被召见。 大家猜归猜,没哪个敢直接当楚卿面说的。 楚卿突然站起身,“颜相,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胡说,别坏了下官的清誉。” “两位大人,咱今日只饮酒,不谈公事。”徐长礼拉着颜臻劝,怕二人会打起来。 到时候闹到圣上那,他这个当事人也会有麻烦。 颜臻冷喝一声,开始走人,徐长礼又是撩起袍子奔去。 楚卿刚抬眼,就看到徐长礼卑躬屈膝凑到颜臻跟前。 她早知徐之礼惯会溜须拍马,今日见了顿觉得传言还是保守。 京官当中,论拍马屁第一,徐长礼当之无愧。 “颜相,到底有无疫情,您给下官透个实话,下官也好早做准备……”徐长礼个矮,踮着脚给颜臻捶背,下楼梯时搀扶着颜臻,生怕他磕着。 楚卿冷笑着,从另一侧楼梯下去。 通州究竟有没有鼠疫,回去要让桂叔去查查,她这几日不入宫,不代表不做事。 “这位大人,您还没给银子?”伙计瞧见楚卿未佩戴鱼袋,还以为是不入流的小官,拦着楚卿不让她走。 楚卿转身,看到桌上还有鱼羹等物,怕是不便宜。 “丞相大人吃饭还需要给银子?” “丞相大人不用给,可您得给。”伙计看着她热情地笑道。 楚卿脸色发冷,默默掏出银子递过去。 酒没喝上一口,还赔了银子,听一肚子闹心话,她就不该来。 她下楼,看到徐长礼追着颜臻的马车跑。 堂堂京兆尹,沦落到如此地步。 “颜相,下官好不容易才做到今天这个位置,还是多谢您的提携,通州究竟怎么样,您给我说一句实话。”徐长礼不死心,觉得颜臻不会没来由说起疫情,肯定不是编的谎话。 “匪情是有的,鼠疫暂时没有,你一个京官关心那小地方干嘛,就算真的有疫情也与你无关。”颜臻撂下帘子,不想再谈论这事。 刚才在楼上那么说,他不过是吓唬楚卿。 徐长礼笑着把脸凑到旁边的小窗口,“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真的有疫情,百姓四处逃窜,难免会有逃难到西京来的,我身为西京兆尹,当然为维护百姓的安康,一定要提前做好防备。” “有备无患是好的,也别做过头,瞧你都吓成什么样了,还有当官的样吗。以后旁人问起,别说你是我举荐,丢人。”颜臻嘴皮子有些累,让方子叙走人。 方子叙挥鞭,差点甩在徐长礼脸上。 楚卿走过来,暗骂一句活该。 颜府。 颜臻到府门口,还没下车看到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是刚回来的连心月。 她蒙着脸,满脚和裤腿上都是泥。 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里面堆满刚采的药材。 “心月,你又上山去了。有什么需要的药材让他们直接去买,何苦累着自个儿。”颜臻让方子叙接过背篓,目光在里面掠过一遍。 他略懂医术,对药材也知道些。 “你不懂,有些药必须要新采摘的,城里买不到,我只能到城外的山上去找。这次运气不错,找到了几味我想要的药草。” 连心月隔着面纱冲他笑,又从方子叙的手里面,把她的背篓给抢过来。 “这个东西不重,里面也没有什么毒草,用不着你们替我检查。”连心月知道颜臻又要翻弄查看,亲自翻给他看。 她从小到大就喜欢钻研医术,采摘药材自己做药,有好几次吃自个儿做的药,差点丢了性命。 颜臻害怕她出事,每次只要她采药做药,都会让人在旁边跟着。 还从宫里弄了位太医,专门来教她。 第27章 皮相,她长的又白又嫩 “行了,不用再翻,你是大人了,以后做事自己有点分寸。”颜臻揉揉她的头顶,扭头往府里走。 连心月追去,挽颜臻着的胳膊,亲昵地望着他笑,“义兄,你前两天不是找到害死我爹的凶手吗,现在那人可捉到,我想瞧瞧去。” “瞧她做什么,喂毒?” “毒死她太便宜她,我会拿到证据,让他身败名裂,跪在义父的坟前去忏悔。”颜臻说着,眼前浮现的,是楚卿那张略显娇柔的脸庞。 连心月突然松手,眉头皱了皱,“我爹的尸体都被敌军给烧了,只剩下衣冠冢。你应该直接把那人千刀万剐,忏悔根本没用。” 她学医三年,尽钻研毒术,为的就是找到谋害连家军的人,把这些钻心蚀骨的毒,在她身上挨个尝试。 若毒不死,就用刑罚,听说大理寺里各种刑罚都有。 “义兄,如果你不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就自己查,用我爹的军功让圣上下旨……” “心月!”颜臻怕连心月冲动,才瞒着楚卿那事,“心月,你安心再等等,要不了多久,我就把凶手绑起来拉到你面前,让你亲自处置。” “好,我等着。”连心月握着自己挖药的小锄头,仿佛已经看到凶手。 三年了,这是颜臻第一次向她承诺,要把凶手交给她。 连心月不禁在想,那个挨千杀的贼人,会是谁呢。 二人相伴入府,远远看到沈念慈带丫鬟走过来,她眼波盈盈,腰细如柳,行走间裙衫飞扬,不由得让连心月看痴。 宫中女子姿态优雅,女官就更别提,一颦一笑比那些官家贵女还要端庄。 沈念慈入府这些时日,把府中琐事料理得井井有条,让连心月安心研究毒术,当她悠哉快活的大小姐,二人没见几日,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义兄,沈念慈是圣上的人,你跟圣上抢人他什么反应?” “他巴不得往相府塞人,我就随了他的意。相府这么大,多她一个人还能跟你做个伴,你不总说待在府里无聊。” “义兄待我真好。” 听颜臻说讨来沈念慈是为了她,连心月美滋滋地笑起来。 沈念慈是从六品女官,负责后宫的传宣圣旨,也常伴驾左右。 她的身份,入了相府当主母绰绰有余,可颜臻不提她身份,亦不给名分,府中众人无一日不在猜测,她到底是来当主母的,还是来监视颜臻的。 “相爷。”沈念慈带着婢女过来给他请安。 她的出现,打断两个人的谈话,连心月跑过去,挽着沈念慈的胳膊推到颜臻身旁。 连心月和沈念慈的关系很好,整个府里面,大家知道她喜欢研究毒药,就躲得远远的,还造谣她制毒害死过人。 她心胸开阔,不想和那些小人计较,忍下那些骂名。 但沈念慈跟她不一样,听到她被人质疑,就把府里的花名册拿过来。 找人对峙,确定府里奴仆一个不少,让那些人向连心月道歉。 从那时起,连心月就把沈念慈当成最好的朋友。 陪她一起疯,一起闹。 “念慈姐,你来得正好。我义兄今日不知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这嘴角都没放下来过。” “是吗,想必是案子的事有了眉目。”沈念慈微笑抬眸,打量着颜臻。 这是第一次她认真,光明正大地去看颜臻的眉眼嘴角。 颜臻这张脸,一点都不像在战场上经过厮杀和暴晒的猛将,他的面部线条柔和精致,肌肤很是白皙,不说话时自带一副儒雅的书生气。 好看归好看,这种人让人高不可攀。 她入府多日,和颜臻说的话屈指可数,不过这样也挺好,颜臻不干涉她,其他下人还以为沈念慈是未来的女主人,把她捧得高高的,做事也方便很多。 沈念慈知道自己无缘后位,想着要不然另做打算。 当相府主母,也是不错的。 “想安心待着,就不要妄自揣测本相心思,不该问的也别问。”颜臻被盯着看了几眼,冷笑着越过沈念慈,这女人在府里干的事,他并非不知。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后宫虚设多年,沈念慈一直和尚宫局的那些女人斗,以及刚入宫的那些秀女斗。 突然被李暄送给颜臻,和大名鼎鼎的颜臻斗,她一点骨气都没。 权衡之后,立刻就叛了变,想讨好颜臻,背靠他这棵大树。 “念慈姐,我义兄说话就是这样,你别生气啊,等以后你俩成了亲,捂怀里慢慢融化他这块寒冰。”连心月压低声音同沈念慈说,偷笑着打趣二人。 颜臻置若罔闻,脚步很快。 沈念慈垂下眸,惊慌地解释起来,怕颜臻反感她,“颜相神清骨秀,有芝兰玉树之貌,我……自是配不上。” “我和他相处久,也没觉得多好,你怎么把他夸上天去,看来真的是喜欢上了,要不然你以后就别走,给他当个夫人。”连心月说着,故意将沈念慈往颜臻怀里推。 沈念慈本来能躲,想试试颜臻的态度,这才没有拒绝,任由她推了过去。 颜臻躲开,是方子叙及时拦住她的胳膊,才没摔地上去。 “离本相远点。”颜臻阴着脸道,李暄的人,他碰也不愿碰。 “我……”沈念慈面红耳赤,撞上颜臻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寒透一片。 听外人说,颜臻性子暴虐,不苟言笑,说起话来旁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如今见了几次,大气不敢喘,生怕被赶出去。 她若被赶走,李暄不会放过她。 “下官可是说错什么,惹相爷生气了。”她低头跪下,装出低眉顺眼的样。 听说朝堂上因为楚卿和颜臻争吵,最近处处被针对,想必他还是喜欢温婉可人的女子。 温良贤淑,她可以做到顶好,只要当上主母,她可以一心为颜臻谋划。 沈念慈闭着气,想一吐为快,又怕旁人会听到。 “沈司言要记得,这是相府不是后宫,做事只需听我一人就行,切莫手伸得太长。” 颜臻警告完她,带着方子叙直奔书房而去, 沈念慈站着不动,绞着帕子不明白颜臻为什么不喜欢她。 论相貌才品,千香楼的女人哪比得上她。 总不能她暗中做的事被发现了。 第28章 偷窥,看看他在书房干嘛 “念慈姐放心,我义兄人就这样,外冷内热,以后我会帮忙撮合你俩。”连心月见她不开心,扮了个鬼脸逗她。 沈念慈无事可做,也跟着连心月去了药房,她琢磨着颜臻调查楚卿这事,该让连心月知道。 连心月早就想替父兄报仇,若知凶手是楚卿,肯定会到颜臻跟前大闹。 到时候,她再趁虚而入,哄着连心月,帮颜臻解忧,再让楚卿离阎王近一点。 可谓,一举三得。 沈念慈入府好几日了,还没查到有用的线索,再不做出些事,李暄肯定要怀疑。 在宫里那些年,她见过锦雀位处理人的手段。 一瓶化骨水,直接尸骨无存。 她想,哪怕到了今日,楚卿可能都不知李暄另外那张脸。 暴戾血腥,比那些杀敌无数的猛将还要可怕。 所以当她的野心得不到满足,日夜处于忐忑之中时,就顺手推舟进了相府。 她可以从浣衣局的卑贱宫女,爬至女官之位。 也能在某一日,成为相府主母。 她要拼死一搏,哪怕让楚卿当她垫背。 跟着连心月去了药房,沈念慈把袖子挽起,陪她一起分捡草药。 连心月冲她笑,“念慈姐,我自己来就好,当心脏了你的手,你们女官的手又白又嫩,别在我这小药庐给使坏了。” 一句玩笑话,哄得沈念慈合不拢嘴,李暄也曾夸过她的手,在怀里攥着,手中吻着。 那又如何呢,弃她的时候满口贴心话,但她知道都是假的。 出了宫,她就回不去了。 沈念慈在入相府那刻就无比清醒,后面的路要靠她自己。 “心月,有件事我是听府里的下人说的,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沈念慈眸光一转,已想到如何开口。 连心月竖起耳朵听,把手中的草药都放下,“说吧,跟我客气什么。” “我今日在后院,听下人八卦,说前些日子相爷和楚卿在朝堂上吵起来,期间还提过连家军血案。” 连心月心手都在发抖,眸子里浸着水痕,“然后呢?” 沈念慈见她上钩,又继续说道,“他们说楚卿是假传圣旨的人,害死了你们连家!” “此话当真?”连心月急得不行,她踢翻药材筐子,把沈念慈拉起来追问。 连家血案过去三年,她的父兄都死在战场上,阿娘急血攻心死在知道父死战死的那晚。 这三年,她恨不得剁了害死父兄那人。 那人不光害了父兄,还有连家军三万人,让多少家庭不再完整。 “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最近相爷一直在针对楚卿,前些天,相爷还一脚把她从马车上踢了下来。”沈念慈怕连心月起疑,故意说得含糊。 当日上朝的官那么多,只要随便找个问问就有结果,不需要她再详说。 连心月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苍白,“这件事阿兄一直都没告诉我,回头我自己查查去,如果是真的,我不会放过楚卿!” 连心月送走沈念慈,打算去找颜臻问问。 到了前院,她听丫鬟说颜臻在书房一直没出来,悄悄跑过去偷听。 屋里有两个人的声音,方子叙和颜臻。 声音不大,但贴着门倒也能听清。 “子叙,林修那边怎么样了?” “上了刑,他说府里的东西不是他偷的,藏在千香楼也是想进去和一个花娘私会,上月十五那晚,清楚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从月字号上房跑出来。” “确定是女人?” “林修是这么说,那小子总是往千香楼里面跑,应该不会有假。”方子叙给颜臻斟茶,放了他常喝的苦莲心。 那日,蜚语也说是女子,想来不差。 吊着月余的心算是平复下来。 他那晚睡的,确是女子。 颜臻也不怕苦,端起来将莲心茶一饮而尽,“找到那人之前,一定不能让他先死。” “相爷放心,他还惦记着千香楼的姑娘,死不了。” 颜臻察觉有人偷听,挥手制止方子叙再说下去。 相府人多嘴杂,除了他的人之外,难免会有旁人的探子奸细,但书房这边他下了禁令,谁敢过来格杀勿论。 细听那呼吸声,他蹙起的眉头慢慢舒展。 他继续喝茶,对方子叙使了个眼神。 方子叙悄无声息的走过去,突然打开门,把偷听那人拉进来。 连心月在书房外只听了半截,就被方子叙拽进门。 她小嘴一噘,叉着腰生闷气。 “义兄,我还没听完,你们怎么不说了?” 颜臻站起来看她,眸光柔和下来,“你来做什么,不是采一堆药,回去制毒药丸去了。” “我来看看你们躲书房干嘛,还把下人都给支开,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事。”连心月来到颜臻的桌案前,看到旁边的盒子里,居然放了一对亮闪闪的珠钗。 珠钗是以米珠和白贝母制成的蜻蜓形状,两只绿宝石眼睛,跟活了一样。 造型简约不失精致,看款式有些旧了。 好在色泽还很新,看着像是新买的。 “义兄,这是谁的,送给我的吗?”连心月抬手去拿,她还是第一次在颜臻这里,见到女子的东西。 旧珠钗,肯定不是买的。 哪有姑娘家喜欢旧的首饰。 颜臻脸色微变,抢先一步夺过珠钗塞进怀里,生怕被连心月摸坏。 “这是一起刺杀案的物证,不能给你。你若想要,去铺子里买新的。” 连心月才不喜欢这种素钗。 她转了一个大弯,只为问起楚卿的事。 来找颜臻是想问问楚卿的事,她相信沈念慈没有骗人。 “义兄,听说你在朝堂上和楚卿吵起来,她哪得罪你了?” 颜臻睨了眼,往常连心月可不会关心他的事,想到府里的沈念慈,他顿时明白。 调查楚卿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她可能和连家军覆灭的凶手是一伙的,具体我正在查。” 连心月怒极,在屋里转悠起来,“楚卿是圣上心腹,凶手若是她,和圣上拖不了关系,难怪这些年护着她,都是一丘之貉。” 颜臻怕连心月冲动,按着她的胳膊往书房外拉,“回去研究你的药丸,其他的事都交给我来做,万不可打草惊蛇,若她跑了,我们前功尽弃。” 第29章 寻找,那个承欢的女人 “我想阿爹和阿娘了。”连心月想到父兄惨死,哪还能镇静,窝在颜臻怀里哭了起来,“义兄,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找到凶手,让我亲自处置。” “我答应你,不会太久了,他们一个都跑不掉。”颜臻手足无措地哄着她,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他本也不会哄人,可连心月爱哭闹,这三年来因为她,也练就了哄人的本事。 但也只有她,敢在颜臻跟前使小性子。 “我要亲手杀了他,为连家军报仇!” 他无声应着,眼前不断闪过楚卿倔强的那张脸。 调查连家军惨死这事已经近三年,在背后总是有人刻意阻拦。 他想阻拦他的那个人,也许会是真正的凶手。 彻查之后,他发现林修和那个突然失踪的火头军有直接关系,这才把人关在相府审问。 颜臻怀疑这事幕后是李暄指使,故意要了沈念慈入府,想从她身上扒出点东西来。 相府是旧王府改建,地牢也是之前的,包括里面的各种刑具。 林修被关进来到现在,各种刑罚,只要不致命的已经尝个遍。 颜臻刚进来,就闻到一股子药味。 先伤后医,是连心月给他想的招,吊着命死不掉,活得也不痛快。 “林修。”颜臻凝眉走过去,舀了一瓢冷水泼过去。 水里面放了盐,触到他身上的伤口,是钻心蚀骨的疼。 林修惨叫一声醒过来,对上颜臻的黑眸,身子发抖难以站稳。 “关了你两天,还挺有骨气。你自己不怕死,但是你娘和你弟弟妹妹,也到了西京。”颜臻拿着一根银针把玩,在林修跟前晃来晃去。 林修不惧死,怕家人落在颜臻手里被虐待。 “相爷,求您放过他们,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小的家人是无辜的。”林修想下跪,可是胳膊被绑在铁柱上,根本动弹不得。 颜臻拿起一柄烙铁,烧红后在林修的脸前来回晃着,“我不需要你替我办事,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好。” “相爷,小的知道的都吐干净了,心里再没瞒您的事。”林修疼得不敢吼,身子不断发抖。 “上个月十五那晚,有人约我到千香楼见面,要给我连家被害证据。后来我命人调查过,你就是给相府送信那人,告诉我你的同伙都有谁,又是谁指使你刺杀本相?” 林修疯狂摇头,“信是小的送的,可我只是拿了银子替人办事,哪敢刺杀相爷。” “刺杀我的女人不是你的同伙吗?” “当然不是,那个女人一点功夫都没,不可能会是杀手……”林修话说了一半,突然住嘴。 他怕自己说错话惹怒颜臻,而且自己没见过那个女人的脸,对方是不是杀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只想自救。 早知道送这么一封信,会让自己做有危险,给他十块金饼他也不干。 “林修,十五之后,你又在楼里面住了几日,可有见过可疑人士出入?”颜臻低头去看自己手背上的疤痕,思绪回到那晚。 那个在他身下承欢的女人,眸子里有恨意,绝对不是楼里面的姑娘。 她认识自己,发狠了往他心口刺,这不是杀手是什么。 “可疑人……我想想。”林修闭起眸子,开始认真回想。 十五那晚,楼里很乱。 有几个清倌要开包,许多顾客争相拍卖。 也有花魁首舞,把二楼的栏杆都给挤破。 他当时有个相好的是清倌,打包好首饰要跟他私奔,结果要走的时候,被一个急匆匆离开的人推搡在地。 楼里的鸨母认出他俩,让人拦下把金银都给没收,还打了他俩一顿,关到后院干苦力。 若说可疑,就是那个撞到他那人,神色匆匆怕人看见。 是个男人,还是个瘸子。 “相爷,小的想起来了,那晚我准备逃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撞到,他说了句话,很像是给我信,让我往相府送的那人。”林修说完,又是认真回想那人面貌。 颜臻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用剑挑开绑着林修的绳子。 给他点甜头,才能再继续问。 “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如果里面的线索对我有用,又能洗清你的嫌疑,我就准许你离开相府,去和你家人相聚,还有你那个相好,也一并替她赎身。” 颜臻找了个椅子坐下。 林修跪坐在桌边,喉咙里像涌着一团火,他的嘴巴干涩开裂,想讨口水喝。 颜臻看到他的目光,微微颔首,示意他自己去倒。 林修被关这几日,每日只有一碗白粥,下人根本不给他喂水。 突然被允许喝茶,直接抱起茶壶往嘴里灌,水有点热,烫得他满脸通红。 “相爷,小的又想起一件事,给我金锭让我给你送信的人,当晚也在千香楼。而且他所在的房间,就在您的对面,他也是那个撞我的瘸子。” 颜臻抬眸,这么说来从他进去就被监视。 是建元帝李暄,还是跟他有仇,刺杀他的那个女人。 “你可认得楚卿?” “侍御史楚大人,小的认得。” “可曾出现在千香楼?” 林修摇摇头,这事他哪知啊,他又不是楚卿的小厮,但想到一事他又慌起来。 “相爷,小的喜欢的姑娘,叫碧玉,同楚大人……有几分相似,但我敢用项上人头做保,她绝对不是刺客。” …… 离开地牢,颜臻想再去一次千香楼。 见一见这位,和楚卿有几分相似的碧玉姑娘。 天色已晚,方子叙害怕他有危险,非要找几个护卫跟上。 颜臻被刺杀以后,他花了大价钱,去物色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到相府当护卫。 那几个人就在府里面养着,随时出门都可以。 “相爷,人就在后院儿,属下这就去喊他们几个。” “是查案不是缉凶,让人散了。”颜臻拦住子叙,不让他打草惊蛇。 真带了浩浩荡荡几个人过去,出门就被人怀疑,还能查到什么案子。他在千香楼找了好几日,一点线索都没,希望林修所说能有用。 上次去搜查,有个女人瘸了腿,他当场就把人放了。 莫非那个伙头军男扮女装,所以才没能寻到人。 “子叙,把沈念慈喊来。” 方子叙瞪大眼睛,“您要带沈姑娘一起去?” 第30章 舞姬,这女人跟她很像 “易个容,我们这次私服去。”颜臻长得太惹眼,又高居相位,西京几乎无人不识他。 穿私服去,那些人才没有防备。 沈念慈手艺很好,化好妆二人竟真的像换了一张脸。 “沈姑娘好厉害,你可帮了我跟相爷大忙。”方子叙连声夸赞,对沈念慈刮目相看。 颜臻面无表情,这次没带剑,而是拿了把扇子,扇面上是西京的群山图。 画和诗,都是他亲手所题。 沈念慈娇俏地站着,刚想再露个脸,给颜臻搭配一件衣袍,却见他人已经走去后院。 自始至终,眼神没瞧她,没同她说一句话。 即便如此,沈念慈仍虚假笑着,端着她的好仪态。 “义兄,你不带念慈姐姐吗?”连心月替沈念慈抱不平,追过去问道。沈念慈望着对颜臻撒娇的连心月,心里一阵羡慕。 入府多日,她连颜臻的一片衣角都未曾碰过。 只要能陪着他,杀人放火她也愿意。 只见颜臻回眸,冲着沈念慈露出一个厌烦的表情,“带她做什么,逛青楼我还能不会。” 他甩袖走人,冷情寡意。 沈念嫉妒心作祟,便询问起连心月,“相爷也有快三十了,从前都未有通房侍妾吗?” 说起这事,连心月先是深深叹气。 颜臻是孤儿,是她阿爹从战场上捡的,自此后就养在身旁,十岁就开始上战场杀敌。 他同兄长一起读书,一起看野史,却从未一起逛过花楼。 那时兄长还嘲笑他不懂男女之事,寻了个模样好的丫鬟去伺候。可颜臻根本不碰,大半夜把人扔出去。 就像兄长说的,兴许他有病吧。 “念慈姐姐,我问过方子叙。义兄去青楼是办案,不是嫖女人。你还有机会的,回头我把义兄的喜好都告诉你,你就能近水楼台……先得主母之位。” 沈念慈听罢,心里宽慰许多。 千香楼,藏千香。 作为西京最大的一座青楼,楼里的姑娘也当得起这个名。 无论是国色天香不输贵女的大美人,还是小家碧玉的小娘子,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 这是方子叙第一次跟颜臻逛青楼。 上次,他家相爷带着楚卿去的。 上上次,他家相爷失身那次,他被丢在府里。 他很好奇那个女人是谁,占了相爷这么大便宜,还神秘失踪。 最近一个月,他家相爷都要找疯了。 颜臻是武将出身,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进了千香楼,直接点名要去林修说的那间房。 千香楼,上房之一。 香字号上房。 “公子,你确定要香字号房间?”鸨母寻思着颜臻可能是外地人,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听说里面死过人,尸体在哪?”颜臻边问,边往里闯。 他来过不止一次,轻车熟路。 鸨母变了脸色,故意岔开话题,“这位爷,我们这是青楼不是义庄,哪有来找尸体的,您若是找茬就请回吧。” 颜臻是易容来的,鸨母不知他是丞相,当然也不客气,喊了好些打手在旁边候着。 “让那些人都滚。”颜臻不跟她废话,扔去几块金饼,直接走向那间屋子。 鸨母得了金饼,笑嘻嘻的跟着,让那些打手都撤远。 “公子,你若真的想要这间房,我就给你找最好的姑娘去,是一个清倌,那皮肤细腻得能掐出水。” 方子叙皱皱眉,偷偷去看颜臻的表情。 他家相爷是来查案的,可不是来潇洒嫖女人。 别说清倌,就是仙女来了相爷也不会动情。 “我们爷来这有旁的事,不要姑娘。” “谁说不要,把碧玉带过来。”颜臻已经坐下,抬眸看向对面月字号房间。 方子叙又是被当头一击。 算了,当他没说。 自家相爷征战多年,年近三十了还没个夫人,找女人发泄很正常。 不过这次他要好好把风,不能再让相爷被伤了,上次可把手掌上划了好长一道疤痕。 鸨母听他点名要碧玉,激动得不行,“行,奴家这就去喊人,不过这丫头性子烈,您可要小心。” 颜臻摆摆手,让人出去。 林修说过他的相好的就叫碧玉,和楚卿有几分像,之前被鸨母关在千香楼底的水牢,他查案时鸨母怕出事,就瞒着他,没提碧玉这个人。 千香楼的上房有八间,分别是风花雪月,和国色天香。 每一个字都对应着房间的装设。 颜臻上次去的是月字房,屋里面的灯笼,是月亮形的,有一人来高。 与这个房间对应的是香字号上房,则是摆了各种熏香。 听鸨母说,这个房间里面有许多助兴的物件很受欢迎,可自从一个月前里面死过人,楼里的姑娘就怕得不行,说什么也不愿在这间屋子伺候客人。 颜臻看完屋子陈设,还有浓郁的熏香味,脸瞬间红彤彤的。 有些物件,看一眼就热血沸腾。 “子叙,把门窗开了。” 颜臻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被打扫得很干净。 他没眼看屋里陈设,闭着眸子等姑娘来。 没多久,鸨母带着一个姑娘走进来。 看模样,竟真和楚卿有两分相似。 方子叙捂着嘴,没敢喊出来,还以为是女装的楚卿。 颜臻看着她,突然间对于楚卿在朝堂上的狡辩,也有了具象化的证据。 世界之大,长得相似之人有很多。 眼前这不就有一个。 “碧玉姑娘留下,你退吧,没事儿不要过来打扰。”方子叙送鸨母离开,又瞧了眼外面,确认鸨母走了,才对颜臻点点头。 碧玉年岁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很是白净娇嫩,稚气未脱,两只眼眶微微泛肿,像是哭过。 “公子,奴家叫碧玉。”碧玉垂手施礼,悄悄抬眸打量颜臻。 许是在楼里被教养过的缘故,她笑起来后,显得妩媚动人。 正巧,颜臻也抬头。 碧玉穿着和旁的歌女不同,是一套水红色的襦裙,上衣有些透,隐隐可见锁骨。 “你擅长什么?”颜臻捏着酒杯把玩,吃过一次亏,他这回不敢随便喝酒。 碧玉羞怯地垂头,怯生生回道,“奴家会跳舞。” 她身段好,被卖来后一直学跳舞,卖艺不卖身。 第31章 装扮,可真是美人 颜臻找地方坐下,以匕首敲击桌面,给她伴奏,“听说你给这间房里死过的那个客人跳过舞,跳一个我瞧瞧,哄我开心了,今日就不动你。” “爷稍等,奴家去换个舞衣。”碧玉心中欣喜,想着能为情郎保住清白身,跳一夜也可。 颜臻没说话,却是看向门口,对面的屋子就是月字号房。 方子叙给颜臻倒酒,“爷,您认得这姑娘吗,为什么不直接问话?” 颜臻斜眼瞪向方子叙,脑子不好使问题还多。 他们来的时候问过老鸨,对方不肯配合,肯定也交代其他姑娘要瞒着这事,他要循序渐进才行,不能张口就问。 方子叙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乖乖靠墙根站着。 等碧玉再出来,妆容和衣饰都变了,像精心装扮过。 她身穿玫红色齐腰襦裙,上衣是一件水绿坦领绣粉荷的半臂,肩上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如意纹披帛。 这上衣是经过改良的,领口略低,碧玉嫌衣饰暴露,将丝帕塞进去遮在胸前。 看到她,颜臻脑子里是楚卿穿女装的模样。 碧玉生得细巧挺秀,双颊圆润。 面上白里透红,稚气未脱,再衬上这身艳丽的舞衣,又纯又欲。 难怪林修念念不忘,可真是个美人。 颜臻眸光变了变,觉得碧玉的脸异常熟悉,倒像是女装的楚卿。 倒也像蜚语所说,她见到那女子腰身极瘦,比楚卿矮上一头。 但细看之下,发觉楚卿比她更白,五官也更精致。 美人行走间,银手镯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同时有异香随着裙摆摇曳,从碎花裙上飘了出来。 颜臻吃过一次亏,闻着味立刻认出是苏依香。 千香楼的苏依香,是给烈性姑娘用的,看来那个鸨母是怕给他找的清倌不配合,才熏了这香。 这香对女子和男子,同样危害不小。 勾心蚀骨,彻夜方休。 “子叙,把门打开。” 方子叙不懂怎么回事,还是照做。 冷风灌进来,吹散屋里的暖意和熏香,锦玉的脸隐在半明半昧的烛光下。 慑人心魄,美不胜收。 方子叙看得痴了,眼神随着水袖上下摆动,下一刻就要扑过去。 “滚出去候着。”颜臻喝了一声,把方子叙赶出去。 这香效力极强,别说寻常人,就是常年练武的方子叙也差点把持不住。 颜臻看到她袖口的细腕,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和他同睡一床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的手,比碧玉的还要细上很多。 上身也要丰润一些。 还有眼神,就像泡在冰潭中的琉璃。 碧玉不是她,绝对不是。 他的思绪飘得远了些,手中伴奏的那个匕首,速度也快上很多。 一曲舞罢,碧玉面色惨白,腰都快累断。 匕首还在敲击桌面,颜臻的眸光越来越冷。 “爷,碧玉姑娘跳完了。”方子叙发现颜臻走神,急忙喊他。 颜臻回过神,视线落在锦玉的脸上,“碧玉,我向你打听一件事……” “爷,您请说,我肯定知无不言。”碧玉乖巧地走到他旁边坐下,见桌上只有一杯酒,给他倒上一杯。 “死的那人尸体呢?” “奴家不知。”碧玉在犹豫该不该说,来之前鸨母交代过。 香字号上房,死人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颜臻拿出钱袋子扔桌上,“你若告诉我,我就给你赎身,让你脱离苦海,和林修双宿双飞。” “他还活着?”我就知道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了。”碧玉心动了,两只眸子瞬间像浸了血一样红。 她眼珠儿转了转,走过去把门窗都给关上。 “不必关。”颜臻急急唤住,呼吸已然加快,苏依香可是禁香,这事已经上折,居然还没人管。 “那人是个瘸子,脸上有刀伤,他饮了酒就胡说八道,说自己是……” “是什么?”颜臻走上前问,他看到锦玉似乎很畏惧那事,身子都在发抖。 “老实说,我会保你周全。”颜臻又是说道。 碧玉有些害怕,鸨母说过不许说那个人身份,可她真的需要这些银子赎身。 还有林修,她要跟林修远走高飞,离开千香楼,没人知道她的身份。 颜臻把钱袋子推开她,“说吧,说完了我就让人送你走。” 碧玉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目光,比荒野中的饿狼还要可怕,但这双眸子又生得好看,和他普通的皮相很不相符。 脸上有厚厚的脂粉味,唇旁潦草的胡须,可见他是易过容的。 她想,这人应该是伪装过,来调查凶案的大官。 “他醉酒后在屋里胡说八道,说他是连家军的一员,可连家军早在三年前就死个干净,奴家心想他肯定在说谎,后来他把上衣脱了,身上全是刀伤……” 她说着,眸光似受到惊吓,缓缓蹲了下去。 颜臻听完,脑海中浮现一个影子来。 连将军麾下有个机灵英勇的小将,因为腿受伤被分去了火头军,他的长相和碧玉描述的有几分相似。 “你可看到他怎么死的?” 碧玉又是哆嗦着点头,“看到了,被人割喉死的,鸨母认得凶手,出事后我亲眼看到鸨母将人送走。” 她不识几个字,也不会作画,颜臻问不出其他的,只能给银子把人送出去。 “子叙,把鸨母喊来。” 颜臻坐在桌案前,握着把匕首拔出来把玩。 根据碧玉所说,尸体死后鸨母没打草惊蛇,反而偷偷把尸体送出去。 其心可疑。 屋里久久没有动静,鸨母来偷窥竟发现窗子开着。 白瞎了她命人熏的苏依香。 鸨母进门时,刚好看到颜臻手里的匕首。 她立刻镇定下来,去关敞开的窗子,“公子,您不满意碧玉,奴家再给您换一个。” 颜臻不跟她啰嗦,握着匕首插进桌案上。 他手劲太大,瞬间将桌面劈出一道缝。 “告诉我,这房间里面的尸体哪去了?”颜臻目光凶狠,将拔出的匕首摔在桌面上。 鸨母听说是为这事来,支支吾吾不想告知。 方子叙也过来施压,“快说,再瞒着,把你皮扒了喂狗。” “奴……奴家不知啊。”鸨母偷瞟颜臻,浑身像水淋了一般,她识人无数,从未在西京见过颜臻这张脸,气势绝不像普通人。 第32章 庇佑,你的靠山是谁 他们千香楼有敬丰公公庇佑,才能多年屹立不倒,平时杀个人埋个尸很正常,就连京兆尹来查案,也不敢如此吼她。 面前这人是谁,口气比颜相都大。 颜臻站起身,他为了查这事忙碌多日,查来查去发现还是这个老鸨作祟,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踹过去一脚。 都是这刁妇,耽误他许多时日。 “敢问大人是……” “贱奴,你们千香楼作恶多端,逼良为娼,还用异香祸害女子,此事桩桩件件本相都记得,再不据实招来,明日我就带人查了你千香楼!” 老鸨整个身子伏在地上,是颜相! 此人居然是易容的颜相,难怪她听着声音熟悉。 那晚,她发现有人死在上房,还是当下最红火的香字号房间,急忙带人过来。 他们千香楼里面的这八间上房,就只有这间房最受欢迎,怕客人知道这里死过人嫌晦气,就让人把尸体偷偷给拉乱葬岗去。 “相爷,尸体是奴家处理的,但人不是我杀的啊,您真想知道怎么回事,应该去问楚大人……” 颜臻听完,拍案而起 鸨母话还没说完,腿就被踢上一脚,骨头直接开裂,疼得她惨叫起来。 “哪个楚大人?”颜臻踢完人,把鸨母从地上拉起来。 鸨母被吓坏,眼神闪烁不定,“是侍御史楚卿,楚大人。” “是她杀的人?” “你确定?” “奴家亲眼所见,对了……碧玉,碧玉也看到凶案现场,那个流苏姑娘应该是会武功的,她告诉奴家,死的那个人是重犯,让我给处理了,不要声张。” 鸨母逃脱挟持,拧着帕子满腹怨言,她只以为是楚卿的吩咐,才不敢报官。 颜臻嘴角上勾,怀疑鸨母是不是乱说,若那人真是冯平,流苏不可能杀了他。 冯平虽是火头军,当过先锋将领,武功比他不差。 他绕到桌后坐下,提着那壶未动的酒浇在鸨母头顶,“你们这些刁民,看到死了人不报官,还把尸体给运出城外,若是被野狗野狼吃掉,岂不是死无对证。” 朗朗乾坤,又是天子脚下,千香楼里竟有这种事发生,他非要彻查一通不可。 鸨母又是激动的辩解,把事情全部推到楚卿头上,“大人,民不与官斗,奴家想着流苏姑娘听的肯定是楚大人命令,这才帮忙把尸体运走,不过听小厮说,他们坑还没挖好,人就不见了。” “死而复生?”颜臻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他觉得那个人没死。 “爷,您别开我玩笑,人死了怎么会复生,肯定是那俩人看花眼,乱葬岗那地方周围都是野狼,把人拖走也不奇怪。”鸨母被吓得不知所措,认定人是死了的。 方子叙拔了剑,抵在她脖颈旁,“我家相爷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带我们去找那具尸体。” “相爷,这事是两个下人干的,他们把人拉到乱葬岗后,当天晚上回来收拾东西跑掉,还偷了我楼里姑娘的首饰,奴家也在派人查呢……” 鸨母又哭又喊的,心里冤枉极了。 “子叙,把人交给京兆尹,若是半路敢逃,直接把腿给打折。”颜臻见她坐在地上撒泼喊冤,把人交给方子叙带走。 鸨母指着自己的腿,“相爷,奴家的腿已经被您踢断一只。” “谁踢你了?” “是,是奴家不小心摔的。”鸨母在心里斥骂,脸上不敢再有半分表示。 已经死透了的人,突然从乱葬岗消失。 别说鸨母害怕,颜臻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鸨母即将被拖走,跪在地上求饶,“相爷,这事儿都是下人干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你若是愿意饶过奴家,我可以将功赎罪。” “怎么个赎罪法?”颜臻转过头问。 鸨母让人准备笔墨,打算大显身手,“奴家以前也是富家子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公子稍等,我可以把那人的脸画出来给您看。” “准了。”颜臻不假思索答应,他等不及想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连家军中人。 鸨母的画工不错,虽不细腻,但只用三两笔就勾勒出那个人的样子和神态。 此人正是他相熟之人,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冯平。 他捏着画纸站起来,一时间热泪盈眶,“是他,他居然还活着,子叙,跟我去乱葬岗。” 鸨母见他俩出去,想偷偷溜了。 她寻思着人不是她杀的,也不是她弄丢的,怎么也怪不到她头上。 颜臻着急离开,没空管鸨母的死活,等处理完冯平的事,再回来找她也不迟。 城外乱葬岗。 此处离后山很近,周围树木茂密,常有野狼出没。 起初这里不叫这名字,是一个用来存放尸体的义庄。义庄长年累月被风雨侵蚀,没多久坍塌成为平地,底下埋了数不清的白骨。 颜臻独自走过去,借火把看清了一部分,入眼可见都是枯骨,还有腐烂一半的死尸。 冯平若死,尸体不可能烂成这样。 若没死,这里是他被扔的地方,肯定有线索留下。 他捡了长棍翻着石头,在腐臭的尸骨中寻找蛛丝马迹。 突然,他听到身后的林子有动静传来。 方子叙跟在他后面,捏着鼻子逃离这里。 乱葬岗这边除了人的尸体,还有动物的骸骨,腥臭气异常浓烈。 夜色渐浓,裹在暗夜下的树枝,像一只只索命的巨爪,在地上晃来晃去。 颜臻握着剑走过去,远远看到两个人影。 他们跟前有堆明亮火堆,还有个半人高的坟冢。 “谁在那。” 林子深处,是正和长峰祭拜兄长的楚卿。 她听到呵斥声,幽幽转过头来。 大晚上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颜臻,听说他喜欢逛花楼,怎么到这乱葬岗来。 “颜相,是下官。”楚卿整理袍子,冲他走了过去。 颜臻在路上已擦掉易容,脸上的粉还留了些,不太均匀。 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像挨了揍。 楚卿只看了一眼,憋着笑垂头。 “在祭拜谁?”颜臻看到她半夜祭拜亡者,走过去观察那墓碑。 上面没有姓名,只写了阿兄之墓。 “我记得你是孤儿。”颜臻没兴趣看那坟头,上面长了不少杂草,应该有不少年头。 第33章 疯了,车上被狂盯 楚卿跟在他后面往外走。 这里只有一条路,想出去难免要同行一会。 “下官是孤儿,但曾经也有父母兄长,不是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楚卿说着哽咽起来,刚擦干的泪又涌出来。 颜臻把剑收起,怕她跟不上刻意停下来等她,“楚卿,你知道吗,连家军除了我还有一个活口,只要找到他就能翻案。” 楚卿抬眸,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颜相看我做什么?”楚卿被盯着看了两眼,心慌起来。 她来这里祭拜兄长,颜臻也随后出现,未免太巧。 但听他的话应该不是跟踪自己的。 “我刚找到那个人的线索,发现他死在千香楼,尸体就被人运往这里,不过奇怪的是到这就消失了。” 颜臻说着,目光在楚卿慌乱的脸上定格。 怕她逃,颜臻用力捉着她的手腕。 鸨母的话,不断在脑海闪现,他开始怀疑流苏也是楚卿故意送他府里,想暗杀他。 幸亏他会武功,要不然早没命。 “你不会觉得是我把人给弄走灭口,我虽然和连家军不睦,但也敬畏那些奋勇杀敌之人,即便是战场上下来的逃兵,跟我也没关系。” 颜臻急眼,眸子里是稀碎的怒火,“他不是逃兵!” 楚卿被吼了一声,气恼的转过头去,“他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没杀人。” “你有什么证据说自己没杀人?”颜臻不断追问,目光已把她凌迟个遍。 楚卿总算感受到了雷霆之怒,此时此刻她也想质问颜臻,为什么害死阿兄。 小腹不合时宜疼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不断往外冒。 孩子! 她怎么忘记腹中已有身孕。 好痛,就像被重锤击打般,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抽离出来。 楚卿不是软柿子。 跟在李暄身旁多年,她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实在报不了也不会忍多久。 颜臻处处指责是她害死连家军,却拿不出证据来,她凭什么要认。 “颜相若有证据,可随时找我对峙,若无证据还请嘴下留情……”她话未说完,捂着肚子蹲下去。 “装什么,我又没碰你。”他转身要走,看到楚卿似乎不舒服,嘴里是细弱的哼唧声。 “你们御史不是脊梁骨很硬吗,被骂几句就蹲地上,不像你的作风。” “楚卿,你给我起来。” “楚卿!” 她脸色煞白,根本无力回话。 出府时坐马车颠了一路,不会是胎儿出事了吧。 在这一刻,楚卿不再倔了,抓着颜臻的胳膊求救。 就算就瞧出也罢了,她要保住孩子。 就像当年,父母拼死护着她那样。 “颜相,救我……”她双目一黑,全身发软站不起来,攥着颜臻的袖子,慢慢滑了下去。 桂叔说完,要控制好情绪才能安胎。 颜臻站了会儿,看到去赶马车的长峰还没回来,忍着嫌弃去拉楚卿。 楚卿就着他的手腕站起来,扶着旁边的树干喘气。 以前想过不要这个孩子,保住她的官位。 可真的有了不适,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保住孩子。 “你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白?”颜臻把手搭在她的额头上,触手一片冰凉。 楚卿到了这会,什么都不顾了,颤抖着把手伸过去。 “颜相不是懂医术吗,给我把把脉。”她声音微弱,像害了重病,每个字都耗费不少气力。 到这一刻,没想到颜臻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颜臻虚扶着她,没料想楚卿身子一歪,直接倒他怀里。 她身子很瘦,胳膊上没有几两肉,腰更是细得可怕。 堂堂男儿,却生得杨柳细腰,怕是在床上也提不起劲,想到那些浑事,颜臻又是躁红了脸。 她脖颈周围被汗水浸湿,肩膀的一块有个可疑的痕迹,印在里衣上。 颜臻刚想扒开查看,手还没摸到就缩了回来。 不可能是他。 那晚睡的,肯定是个女人。 “我巴不得你死,才不会给你医治。”颜臻嘴硬心软,他不肯给楚卿把脉是因为根本不会。 之前在朝堂上故意那么说,是想吓唬她。 “希望颜相以后,也没求下官的时候。”楚卿失望至极,一把将颜臻推开。 还没有一棵树靠谱。 阵痛散去,楚卿靠树站着,领口和袖口被冷风灌进去,瑟瑟发抖。 她按着小腹,泪珠儿从眼眶滑落。 以后求阿猫阿狗,也断不会求颜臻一句。 颜臻看过来,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懂楚卿一个男人,怎么总爱哭。 哭就哭吧,还像个女人似的梨花带雨。 一旦有了这种念头,颜臻慌得不行,他怎么能对一个男人有这种想法,而且还是李暄的宠臣。 疯了,他绝对疯了! 长峰牵着马过来。 颜臻看到马车,直接抱起楚卿往那边跑。 治病他不会,把她抱上车轻而易举。 “放开我,你做什么!”楚卿根本无力挣扎,只能把劲使在嘴巴上。 夜壮怂人胆。 楚卿恼了,抓着他的胳膊咬了上去。 他胳膊上都是硬肉,有点硌牙,楚卿又换了一个位置。 她张嘴,咬在他的胳膊肘内侧。 “嘶。”颜臻皱眉,“属狗都没你这么会咬。” 长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要去接楚卿,反被颜臻避开。 “回城,你家大人肚子不舒服。” 长峰急忙坐上去,出来时桂叔再三叮嘱,要照顾好楚卿,如果出了事,桂叔非踢死他不可。 楚卿被放在软褥上,看到颜臻也跟着钻进来。 “颜相这是……” “马骑久了。”他言下之意是屁股疼,不想再去骑马。 楚卿会意,青着脸腾开位置,靠在一边不搭理他。 颜臻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盯着楚卿。 她绝想不到,颜臻是怕她死在半路,才厚脸皮跟来。 方子叙牵着两匹马,默默跟在后面。 对于自家相爷去蹭别人马车这事,他怎么想不明白。 “子叙,你先回千香楼去,那老鸨肯定没说实话,你去盯着别让她逃跑,明日直接带去京兆府。” “是。”方子叙不敢多问,他翻身上马,手里攥着两根缰绳。 长峰驾着马车,往另一侧明显宽不少的路上走。 颜臻坐上车,一直盯着楚卿的肚子。 第34章 强吻,想杀了他 楚卿舔舔嘴角,手捂在肚子上挡住他的视线。 “肚子不疼了?” “嗯,可能吃坏肚子了。”楚卿头皮发麻,避无可避,只能把身子蜷在一边。 马车很小,最多也就容纳两个人。 颜臻在车上伸着腿展着臂,一点也不拘着自己。 反倒是楚卿,身子都快叠起来。 她甚至能清楚听到,颜臻吞咽口水的声音。 “千香楼有个姑娘跟你有几分相似,不过形似神不似,没你这么胆大机灵。”颜臻盯着她的眉眼,想到了碧玉。 “颜相前几日说,有人见着我在千香楼,想必也是这位姑娘了。”楚卿挺直了脊梁,心里笼罩的那团乌云彻底散了。 此刻,她恨不得半个西京的人都长她这般,这样做事就不用畏首畏尾。 “嗯,你解除嫌疑了。”他嗤笑一声。 楚卿觉得气氛微妙,害怕被人瞧见二人同行,想找借口把颜臻赶下去。 “颜相是来找人的,这里找不到就报官吧,明个要让京兆尹来查查,不管死活总能把人找出来。” “多管闲事。”他发声细若蚊鸣。 楚卿皱眉看过去,有些迫不及待的拉开车帘,“等会路过京兆府,颜相可以下去报案,早报案人也能找点找到。” 颜臻并不上当,合眼靠在一旁,“快宵禁了,先送我回府。” 楚卿拉下脸,心想你也知道宵禁啊,先去相府的话,她就回不去了。 她刚要拒绝,看到颜臻抓起她晚上刚买的酒,咕嘟咕嘟灌了半瓶下去。 可恶,这壶酒她好不容易才买到,气还没闻就被颜臻给糟蹋。 “颜相,你酒量不好,少喝点。”楚卿心疼坏了,奋力去夺酒,还假公济私有他腰间拧了两把。 颜臻功夫好,常年锻炼,身上都是腱子肉,旁处她也拧不动。 可她哪有颜臻有劲,扣弄半天瓶子都没摸到,唇贴着他的脸颊擦了过去。 楚卿看到颜臻正襟危坐,急忙从他身上起来,“颜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酒是她买来打算送给桂叔的,明日是桂叔生辰,他同自己一样爱喝这灵溪酒。结果还没带回去,就被颜臻给喝了。 这个酒量差,酒品差的男人,就不该糟蹋这壶好酒。 “楚卿,你好大的胆子!”颜臻耳根一红,伸出的手掌缓缓又落下。 “下官真不是故意的,我占谁便宜,也不敢碰您啊。”楚卿趁他发愣把酒壶抢回来。 里面的酒被喝了一半,不剩多少。 颜臻是真的醉了,看向楚卿的目光,多了几丝柔和,“流苏杀了冯平后跑了,是你指使吗?” 他伸出胳膊,按着楚卿的肩膀。 醉眼迷离间,将她看作另外一人。 “冯平是谁?”楚卿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 “是我战场上的一个兄弟,他那天约我本来要给我证据,是流苏杀了他。” 楚卿怔怔地坐着,她还以为流苏背叛李暄,投奔颜臻去了,没想到她是李暄的杀手。 原来那个连家军的幸存者就是冯平,流苏却杀了他。 莫非这连家军惨败,真有冤屈。 事情不是她做的,肯定也不是李暄。 流苏到底奉谁的命令,她回头要去问问敬丰怎么回事。 “流苏是我的丫鬟,但不是我指使她杀人,我想不通,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杀一个会武功的人。” “流苏没你想的那么没用,她会武功。”颜臻醉后交底,头晕晕的靠在她肩头。 楚卿被熏的犯恶心,捏着鼻子把帘子挑起来,“长峰,先送颜相回府。” 她琢磨着,颜府更近些,尽早把这厮送回去,省的被人瞧见不好。 颜臻晕倒,靠在他肩头一动不动。 长峰回眸看了一眼,握着鞭子的手突然停下。 “吁——” 马车停下,长峰掀了帘子来看,目中杀意突现。 他看到颜臻靠在楚卿的肩上,用力把人推开。 “大人,这是个机会。” 楚卿知道他什么意思,眉头一挑,紧张起来,“长峰,这是我的事,你别贸然动手连累自己。” “我见大人犹豫不决,想替大人解决这个祸害,杀了他,我们明日就远走高飞,永远离开大靖,没人能找得到我们。” 长峰推开楚卿,悄悄拔出腰间的匕首。 他的命是楚卿救的,见不得她为了阿兄的死闷闷不乐,夜夜噩梦。 那才在坟头上瞧见她伤心的模样,心都要碎开。 楚卿来不及多想,急忙喝止他,“长峰,复仇不仅仅杀人这么简单,他犯了那么多罪孽,就这么杀了太便宜他。” 长峰默不作声,他没敢说自家大人变了。 从前楚卿不止一次对他说,只要能复仇,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现在有机会,她却退缩了。 “大人,您不想杀他,是因为圣上吗,圣上有心拉拢颜相,安抚他的党羽,你怕他死了朝中大乱。” “长峰,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我们要先找到林修再说。”楚卿为了扶住颜臻,累得半死,没有空想这个问题。 她内心复杂,有两个念头同时争执不下。 此时杀了他,肯定朝堂大乱,那些拥护颜臻的人,会以为她是奉圣上的命。 她不能把自己和圣上,处于不义之地。 长峰站了会儿,攥紧的拳头悄然放下,“等把颜相送回去,我就去地牢把林修救出来。” 他放下帘子,手中的鞭子狠狠的甩在马屁股上。 马儿嘶鸣一声,差点尥蹶子。 颜臻没有坐稳,身子趴在楚卿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 他很重,身上的脂粉味迎面飘来。 楚卿又是呕了一口,腹中的不适渐渐消失,她抚着肚了,想着胎儿应是没事了。 “楚卿……” 她听到颜臻默念她的名字,心尖颤动,“想喊就喊吧,要不了多久,我会亲手杀了你,替阿兄报仇。” 柔夷摸上他沾了脂粉的脖颈,她握着手,假装拿刀行刺。 到时候该怎么杀了他才好。 她摸着腹部,感受那还未成型的胎儿,一颗心变得柔软。 儿啊,原谅娘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相府后门。 长峰和楚卿刚把颜臻扶下马,回头却见马儿突然受惊跑掉。 第35章 刺客,藏在他床上 二人面面相觑。 “愣着作什么,快去追,我在后门这等你。”楚卿把颜臻撂下,放在墙角这里。 被冷风吹了会,颜臻清醒几分,他看到楚卿在跟前,直接拽着胳膊,从二人高的院墙上,跃了进去。 “颜相!”楚卿惊呼一声,哪料到颜臻会带她入府。 从那么高的地方跃下去,吓得她紧抓颜臻的胳膊,一刻也不敢放。 楚卿才算见识到,他的功夫的确很好。 “颜大人,你带我入府做什么?” “你跟来就知道了,肯定不会偷偷杀你。”颜臻似醉非醉,晃晃悠悠往前走,也不等楚卿。 楚卿回头看了眼,想到长峰说要潜入进来,救走林修。 或许真的是个借口。 这是她第一次来相府,雕梁画栋宛如宫殿,有数不清的亭台楼阁,比城外的皇家别苑也不逊色。 她怕跟丢,提着袍子急急追上去。 颜臻带她回屋,去桌前找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你找什么,我帮你。”她怕颜臻动静太大,惊动下人,急忙过去按住颜臻的手。 相府这种地方,来一次都被人戳脊梁骨骂。 若无事,求她也不来。 颜臻找不到东西,站起身开始脱衣裳,去袖口还有怀里摸着。 她看到颜臻解了腰带,急忙转过头去。 “怎么找不到,是不是你给藏起来了?”颜臻又把楚卿拉过去,在她腰间摸,还拔了她头顶的幞巾。 头顶的青丝散落下来,像乌黑稠密的锦缎。 颜臻眯着眼看了看,如黑墨的眸变得如鬼魅般妖冶,“我知道了,你是千香楼对我下药的女人。” 他像中邪了一样,抬手就去扯楚卿的袍子。 “我没有,都是误会,下官是男人,你找的女人在千香楼。”楚卿连忙解释,不敢再靠近他。 只消一回忆,她的耳根就开始隐隐发烫。 她还清楚记得,她如何放纵自己,意乱情迷地缠着他的腰身。 “我认出来了,就是你,不是要杀我吗,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颜相,你醉了,下官先走一步!”楚卿知道跟一个醉汉也解释不清,想尽早离开这个是非地。 别人没拖成,反把自己搭上。 颜臻酒气熏熏,一把将楚卿拉到跟前,撕拉一声她的领子被撕掉一半。 脖子上被他咬的印记,这时露了出来。 颜臻盯着那个痕迹,用手摸了上去。 他的意识逐渐被浓香的酒气吞噬,混沌的脑海里,都是昔日的春风一夜。 “我就是知道是你。”他声音低哑,手从腰间往下摸索,轻易就扯了她的腰带。 楚卿被男性的气息熏得满脸通红,用手撑在胸前抵抗。 “颜相,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是楚卿,不是千香楼的姑娘!”她这一声带着恼意,发狠的用头顶上颜臻的前额。 他早有预料,歪头避开,按着她的后脑勺靠近自己。 又湿又冷的吻席卷而来,她躲避不及,被亲得满脸濡湿,鼻腔里都是酒气。 颈窝、耳后,无处不被他贪婪攫取。 楚卿屈起膝盖,对着颜臻的胯部顶了上去。 不到万一不得已,她不会用这种招式。 颜臻还未娶妻生子,真的把那处踢坏了,非弄死她不可。 他吃痛撒手,终于看清了楚卿的脸。 “是男人也罢,你将李暄伺候得舒舒服服,怎么到了我这像猫一样倔,楚卿,我怕是喜欢上你了,用膳入寝,贴着床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楚卿根本没听清他嘟囔着说了什么,只想护着自己的清白身。 一次酒醉,让她提心吊胆月余,腹里还有了他的孩子。 眼下圣上怀疑她,绝不能再做与身份不合的事。 “我逗你玩的,过来陪我一晚,明日我偷偷送你出府,我保证不再动你一下!” “你若敢走,明日满西京的人都会知道,你为了升官,来本相房里自荐枕席,若是李暄知道,会杀了你吧。” 无耻小人! 楚卿红着眸,却手把衣袍穿戴整齐。 留下也好,等他睡着了,就去地牢那边找找林修。 颜臻醉得厉害,睡得很不安稳。 他似乎做了噩梦,满头都是冷汗,嘴里还喊着“义父”和数不清的战友之名。 楚卿这才想起,颜臻和他一样是孤儿,也同样命好遇到恩人。 连荣,连将军在世时收了他当义子,待他像亲生儿子一般,还曾请了太傅来教导,让颜臻当上前太子的陪读。 连家军未出事前,颜臻在百姓心目中还是个少年英才,保家卫国的小英雄。 那时,楚卿还只是李暄身旁的小护卫。 她也曾钦佩颜臻,想着若她是男儿,也要上战场杀敌。 这一切都在连家军出事后变了。 他拥护的太子离奇失踪,敬重的义父尸骨无存,成了处处和新帝作对的奸相。 而楚卿也查出兄长之死是颜臻所为,对颜臻的倾慕变成嫉恨,无一日不想着杀了他。 颜臻睡不安稳,抓着楚卿的袖子不放。 她思索片刻,从腰身的香囊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里面是曼陀罗和黄精、曲麻等制成的蒙汗药。 自她上次出事,桂叔就做了这么一小瓶药给她。 只需一两滴,就能让一个壮汉睡上整晚。 她捏着瓶子,在颜臻的唇上滴了两滴。 也就片刻功夫,颜臻彻底睡死,传来均匀的鼾声。 林修被抓后,楚卿就开始研究相府,还买通了一个小厮,问出地牢的位置,还有每晚家丁巡逻的时间。 为救林修出去,她筹谋计划很久。 “大人。” 楚卿刚猫着腰出门,就撞上来寻她的长峰。 长峰看到她脖子的衣领被撕裂,还以为楚卿被欺负,“大人,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什么都没做,我们先办正事。”楚卿把长峰拉回来。 她好不容易才把颜臻给弄晕,不能耽误正事。 相府的地牢在后院的戏台子后面,颜臻不喜欢听戏,让人把戏台子拆了顶,改成了一个练武场。 楚卿刚走过来,就看到武器架上放着一杆红缨枪。 她随意拿了一杆看,发现上面的花纹中隐藏了刻字。 刚劲有力的泓字。 居然是阿兄打造的。 第36章 搜查,任何人能进去 “长峰,相府守卫很多,你在这里把风,我下去看看,如果遇到危险,你自己先走,不要管我。” 楚卿交代完长峰,走向戏台后面的入口。 长峰当然不会丢下她,哪怕死也要送楚卿走,也要护着她的命。 从跟她身旁开始,长峰就发誓,不会死在楚卿前面。 “属下不会丢下你。” “长峰,我们不能都死在这儿,如果出事的话,我肯定会先顾着自己的性命,你也一样。” 长峰不喜欢听这种话,他认为楚卿说的是气话。 楚卿说完,扭头顺着楼梯往下走,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烛台,里面闪烁着昏暗的烛光。 地牢有两层。 她先到的是第一层,这里有五六个牢房,旁边还有一个专门供审问的屋子,闻着血腥味很浓。 楚卿在这里转了一圈儿,没发现任何人。 她想着可能在第二层。 第二层比第一层面积要大,监牢也多了一倍,楚卿刚下来就闻到血腥味。 她鼻子敏感,嗅觉发达,顺着血腥味飘来的地方往前走。 楚卿刚要去看里面躺的人是谁,那个人却先发声。 “你是谁?”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楚卿走近,发现他没有直接吆喝,多打量了一会。 这个人皮肤很黑,身上的袍子血迹斑斑,像是受了很多的酷刑。 他脸上的胡子很长,但五官眉眼和楚卿印象中的一个人重叠。 “你是林修吧,我见过你的画像。”楚卿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林修。 她愤怒地瞪着他,手在袖下握成拳头。 杀害阿兄的人啊,就在哪前。 她恨不得拿了旁边的长枪,直接刺进去。 “你是楚大人吧,你兄长没死之前,我们一起在相府做事,也算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林修重新枕着双臂躺下,也不去看她。 都说碧玉和楚卿相,他瞥了一眼,的确有几分相似,但他的碧玉更温柔可人,像个柔弱的小羔羊。 楚卿激动地走过去,抓着栏杆质问他,“我阿兄死无全尸,是不是你和颜臻害死他的?” 林修枕在稻草上笑起来,“你居然会以为是颜相杀了人?” “难道不是吗,三年前,我哥的半截尸体,被你还有另外一人给抬出来,相府的下人都在议论,是颜臻让你把我阿兄给杀了!” 楚卿说完这些话,痛苦地跪坐在地上。 自她入宫后,本就与阿兄没见几回,就因为颜臻天人永隔。她一定要拿到证据,杀了颜臻! 衣着光鲜、深受恩宠的侍御史,此时跪在林修跟前悲伤痛哭。 他依稀看到楚泓的样子,心有不忍。“楚大人,你走吧。我不会告诉你真相,如果你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和你兄长一样,他可不仅仅是一个普通铁匠。” “不是铁匠是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告诉我,我就救你出去。”楚卿看了眼铁锁链,转身出去喊长峰。 林修并不想走,他看到楚卿去喊人,拿了旁边喝水的碗扔出去。 他要把楚卿逼走,惹怒颜臻可能不会死,但如果被手下的护卫逮到,可能会趁乱刺死。 就要闹得人尽皆知,颜臻亲自出面才可。 “来人啊,有刺客!” 林修自从交代了冯平的事,在牢里好吃好喝地被人伺候着,喊叫声中气十足。 楚卿回眸看了他一眼,林修这是想害死她,究竟为什么。 早知道刚才就给他喝两滴药,先把人弄出去再说。 长峰听到动静,跑到门口接楚卿,一把将她捞出地面,“怎么回事,人在底下吗?” 楚卿没有站稳,脚不小心崴了一下,趴在长峰怀里。 他扶着她蹲下去,皱着眉问:“大人,您没事吧?” “他的叫声已经惊动相府的家丁,那些人很快就会围过来,你带着我跑不远,赶紧走。”楚卿推着长峰让他自己走,她脚伤了这会走路都困难。 林修不配合,他们根本无法把人救出去。 长峰骂道,“那王八蛋到底想干嘛,等以后他没了用处,我割了他的舌头。”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还有无数火把在远处亮起来。 楚卿心慌得不行,她把颜臻弄晕了,如果被逮到,根本解释不清。 长峰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大不了我带你拼死闯出去。” “拼死也出不去。我有地方藏不会死,你等会儿往后院跑,后面那里的院墙低,等你把那些人引开,我就跑回颜臻的房间待着。他那个人脾气坏,府里的家丁根本不敢到他的房间去搜。” 楚卿强忍着疼站起来,假装自己可以走。 长峰跟她一样倔脾气,如果发现她受伤,死也不会走。 “大人,相信我,肯定能把你带出去。”长风还在推辞,拉着楚卿想一起往后院跑。 楚卿对着他的后背猛地推了一下,然后咬着牙往反方向跑。 钻心的疼在活命跟前,也不算什么。 长峰看着人影跑近,只能听楚卿的吩咐,把那些人往后院引,给她争取逃跑的机会。 被林修这么吼了几嗓子,整个府里的人都被惊动。 长峰跑到后院,借着树干飞身跳出府外。 他的马车还在旁边拴着,要尽快把马车拉走,如果被人瞧见是楚卿的马车,这事就解释不清了。 楚卿疼得钻心,每走一步都想在刀口上踩。 那些人追来了。 楚卿扶着腿,钻进颜臻的屋子,她四周看了看,也只有衣柜和床上能藏人。 可衣柜太显眼,躲进去很容易被发现。 楚卿没办法,只能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躺在颜臻的里侧。 幸好大部分人都被长峰吸引,追过来的没有几个。 相府的家丁,一大半出来追他,只剩三两个由沈念慈领着在府里搜。 他们害怕万一凶手有帮凶,对颜臻图谋不轨。 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个遍,最后来到颜臻的屋门外。 因为里面亮着灯。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进去搜人。”沈念慈担忧颜臻的安危,厉声喝斥旁边的护卫。 “沈姑娘,这是相爷的房间,相爷有命令,他的屋子除了方护卫,任何人不能进去。”为首的那个家丁根本不敢动,还拦住旁边的属下。 第37章 护她,吓得不敢动弹 沈念慈见无人敢动,手放在门框上。 她刚要推门进去,被后面跑过来的连心月给拉住。 “念慈姐,我义兄的房间不用搜,他武功那么好,如果真的有刺客闯进来,早就被拿下。”连心月抓着沈念慈,害怕她冲动被罚。 “我们在外面说话这么大声,他都没起来,说不定根本就没回来。”沈念慈二话不说,直接就把门给推开。 屋里最大的就是衣柜,沈颜慈打开后在里面找了一通。 楚卿听到柜子被翻动的声音,吓得不敢动弹。 她摸向颜臻腰间,用力掐了一把。 颜臻刚好翻了个身子,他身上还卷着被子。 沈念慈往床上瞧,隔着纱帐瞧好像是个人影,可她记得颜臻并未回府。 “呀,义兄回来了。”连心月踮着脚说道。 沈念慈在这个屋子里面闻到浓浓的酒气,女人身上的脂粉味。 隔着帘幔,她看不清床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自从入住相府,颜臻每天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她都会知道。 可今晚,值夜的丫鬟并没有看到颜臻回来。 连心月挤过来看,“看到没有,他已经睡了,我们赶紧走吧。” “心月,值夜的丫鬟说相爷并没有回来,你说床上的这个人会不会是刺客?”沈念慈说完,喊了一个家丁走进来。 “有可能。”连心月也怀疑起来,平时义兄耳朵很灵,今天府里面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一堆人在屋子外闹腾,他却没醒。 很不应该。 “你去看看床上是不是相爷,如果不是直接革杀。”沈念慈护着连心月,对着家丁下命令。 楚卿连呼吸都不敢了,听着脚步声走过来,身上冒出一身冷汗。 这会,她左右为难,怕颜臻不醒,又怕他醒了出卖自己。 这时,颜臻翻了一个身子,面朝沈念慈那边转过去。 家丁哆嗦着用剑挑开纱幔,颜臻那张盖世的姿容露了出来。 沈念慈看到颜臻的脸,被吓了一跳,急忙拉着连心月往后退。 “相爷饶命,小的是奉沈姑娘的命翎。”家丁吓得差点把剑掉地上,连滚带爬窜了出去。 沈念慈正要关门,眼眸看向了床,她想不明白,剑都到跟前了,颜臻怎么还没动静。 而且那床上,鼓起一个包,像是藏了人。 “念慈姐,我们还是走吧,义兄这段时间一直睡不安稳,今晚好不容易能睡着,我们就不要打扰他。”连心月看到颜臻睡得正着,静悄悄拽着沈念慈离开屋子。楚卿呼出一口气,刚才沈念慈如果往前看一眼,肯定会发现她。 她听到外面的声音消失,这才刚从锦被中钻出来。 刚才她真的吓死了。 就差一点点。 颜臻现在昏迷不醒,被那两个人看到,肯定不分青红皂白,把她关地牢去。 她死活想不明白林修为什么要喊人,难道他不信自己。 浪费这么好一个机会,楚卿懊恼不已,以后再想把林修救出去,就难了。 …… 沈念慈从正房离开,回到自己院里。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相府潜入刺客,又闹出那么大动静,颜臻仍睡着不醒。 刚才隔着帘幔她看不真切,似乎看到床上的锦被下鼓鼓囊囊。 里面像窝着一个人。 她知道颜臻脾气不好,不敢再去打扰,把目光落在连心月的身上。 连心月是连荣将军遗孤,颜臻的义妹,平时在相府备受疼爱,俨然已是半个女主子。 如果让连心月去试探,就算颜臻房里没人,也不会凶她。 沈念慈走出门外,看到连心月正要回房。 “心月!” 沈念慈追到外面,把连心月拉到房里,“心月,你有没有觉得很不对劲,相爷这段时间一直睡不好,晚睡早起。可他今日连我们进去都没反应,再加上府里面又遭了贼,你说会不会是那贼把他打晕,就藏在他床上。” 不是沈念慈提醒,连心月还看不出端倪,经她这么一说,连心月也觉得不对劲。 “念慈姐心细如发,这事我都没想起来,要不然你陪我过去看看。”连心月拉着沈念慈,要返回颜臻院里。 沈念慈假意拦她,“可能是我想太多,这么晚了,如果你去把相爷吵醒,回头肯定要罚你。这里是相府,贼人应该没那么大胆子藏在相爷床上。” 连心月心思简单,根本没多想。 被沈念慈这么一说,心里惶惶不安。 “义兄对我很好,我不能看着他有危险不管,等会你在外面等我,如果真出事我一个人顶着,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 经连心月再三哀求,沈念慈才决定陪着连心月走一遭。 两人不会武功,沈念慈又喊了两个家丁,让他们在外面看着,如果屋子里面有什么不对劲,随时准备冲进去。 “念慈姐,你等着我,如果有危险你先跑,千万别等我。”连心月走过去开门,连大气都不敢喘。 屋里面的蜡烛烧尽,到处漆黑一片,只能依稀辨认出床的方向。 她借着微弱的月光,慢慢走过去。 “义兄。”连心月俯身,轻轻喊了一声。 她见床上没动静,小心翼翼地越过他,去掀床里侧的锦被。 突然,被窝里伸出一只手。 “心月,你做什么。” 连心月的手刚摸到锦被的边儿,就被一只大掌给握着,给甩了出去。 胳膊差点脱臼。 她被吓得不轻,怯生生地缩着脑袋,“义兄,我以为你睡着了,给你盖被子。” “别装了,你来找刺客的吧,赶紧回去睡觉,我这里没人闯进来。”颜臻直接戳穿她,不让连心月靠近床帏。 “你是一个人睡的吗,屋子里面怎么闻着有女人的脂粉味,被窝里是不是藏了小娘子?”连心月换个地方,踮着小脚往床里面看过去。 颜臻侧卧着,撑起半个身子,挡住连心月的视线,“今日去千香楼办案,喝了点酒,难免会染上女人的脂粉味。” 连心月偷偷笑着,这才不再怀疑,“念慈姐是你去圣上那边求的,你把人晾在府里面这么久,也该给个名分。千香楼那地哪有什么干净姑娘,你真想找人侍寝,这不是现成的吗。” 第38章 偷溜,被拦在府门外 沈念慈就在房门外面,她听到林这月替她出头,还撮合两人,羞得她脸颊通红。 颜臻看到门外那抹桃色的衣角,语气淡了下去。 半夜闯进他房间,说不定也是沈念慈的主意。 他这个义妹,被人当枪使了。 “沈念慈那个木头,满嘴的礼仪道德,比这千香楼的姑娘差远了。”颜臻故意诋毁沈念慈,抒发心里的不快。 “这女子娶回来是相夫教子,知书达理多好,省得被人挑出错来。你整日在外面喝花酒,当心糟践坏身子。”连心月不服气,瞪着眼和颜臻言论。 “够了,出去!” 颜臻突然发火,吓得连心月有些发愣。 这是第一次,颜臻对她说重话,这语气还真的把她吓到。 她眸子泛起湿红,赌着气跑出去,“好,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随使你被那个女人下了毒,抹了脖子我也不管。” 连心月哭起来,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沈念慈见门敞着,颤抖着将屋门给关上,追着连心月跑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 颜臻坐起身子,掀开里面的锦被,黑着脸把楚卿抓起来。 “楚大人挺会藏地方,知道他们不敢到床上来翻,胡作非为。” 楚卿急忙从床尾爬下去,避免和颜臻有亲密接触。 她下了床,坐在旁边的脚踏上,用袖子去擦额头上面的冷汗。 刚才真把她吓死了。 她知道连心月的为人单纯,去而复返肯定是沈念慈指使。 幸好那会儿没被揪出来。 要不然依沈念慈的性子,肯定会把这事儿给闹到圣上那去。 “哑巴了,我救你一命,也不说声谢谢,被沈念慈看到你这官别想当了。”颜臻见她坐着不动,想用脚踢来着,突然看到楚卿的衣领破了个口子,目光在那处凝聚。 想到醉酒的事,他推了推楚卿,“我酒量不好,喝醉以后没对你做什么吧?” 楚卿转头看他一眼,寻思着原来颜臻把刚才的事儿都给忘了。 这样也好,刚才被他胡乱亲一通,衣服差点被扒,如果说出来颜臻肯定不信。 “你这领子是谁撕破的?”颜臻等不及又问。 楚卿缩着脑袋,把嘴唇咬得红红的。 领子都破了,这事儿也瞒不住。 该怎么回,也是门学问。 楚卿垂下头,没什好气地说道,“颜相,除了你还有谁敢动我,送你回来的时候,你醉得不像样子,我本来要走的,结果给你死死拽着,领子都撕破了。” 她心里埋怨太多,起了这个话题后,有些刹不住。 若不是对上颜臻吃人的目光,她还能畅聊几个时辰。 “现在院里没人,你为什么不走,我又不拦你。”颜臻嘴角挂笑,看着楚卿生气的样子,自带媚态,比千香楼的姑娘还要俏丽动人。 楚卿站起身,发现衣角被颜臻踩着。 “颜相何意?” “沈念慈没那么容易好打发,你现在出去肯定会被盯上,跟我同处一室的事被圣上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颜臻把脚挪开,双腿一伸躺回床上,“上来,本相的床够宽。” 楚卿气愤地坐在床榻边上,小脸皱成一团,眉头更是像打结一样。 不是他赶自己走的吗,怎么还好心为她着想。 就算颜臻这个时候把床让给她,她也不会躺上去。 “大冬天的屋里面也不放个炉子,你不怕冷?”她坐了会儿,被冻得浑身发抖,就像坐在一个四面透风的柴房一样。 她就不明白了,相府处处奢华,怎么颜臻的屋子这般寒酸。 颜臻眯着眸子望向帐顶,仿佛看到冲天大火,“我没你那么娇气,当年在战场上,我们睡冰屋饮雪水,只想着把敌人击溃在千里之外,护我大靖不受侵犯。可后来,只剩我一人回来。” 楚卿听他所说,仿佛看到战场上的惨状,她无声坐着,把苦水咽了下去。 是啊,那些人受的苦比她多多了。 颜臻是连将军带大的,从小就长在连家军,亲眼看到连家军被残害覆灭。 他的怒该有,同楚卿的恨一样,也该报。 “楚卿,那道圣旨真的不是你带去的吗?” “不是,下官没替圣上拟过这种圣旨,圣上也没让任何人去战场宣旨。”楚卿否认的同时,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白。 颜臻侧身,盯着她的后背冷声说道,“你不用替他解释,这事就算不是你做的,也跟他逃不了关系。” “颜相,圣上也是被陷害的。”她小着声说,这里毕竟是相府,真把颜臻惹怒,说不定会把她扔出去。 颜臻冷笑,可以压低了嗓门,“楚卿,你就是个傻子,被人卖都不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拿到证据,让你看看李暄是什么嘴脸。” “颜相,圣上他……” “或许你也是同类人,枉我还觉得你无辜,我前脚刚找到冯平,你们就把人给灭口,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颜臻说到痛处,嗓门大了起来,还朝着她踢了过去。 楚卿想到腹中胎儿,紧忙避开。 这个渣爹,差点要了她孩儿的命。 杀冯平这事她无法辩解,凶手是流苏,流苏是圣上的人,现在不光尸体没了,流苏也跟着失踪。 谜团越扯越大,越来越乱。 “阿嚏——” 颜臻听到喷嚏声,自床上坐起来,看到楚卿整个人缩成一团。 小小的一只,像猫咪一样。 她一介弱女子,本就不如颜臻一个武将抗冻,再加上有了身孕,更是受不住冰冷刺骨的屋子。 “床上还有一点位置,不想被冻死,就赶紧滚上来。” “不必了,下官撑得住。”楚卿才不想和颜臻躺在一张床上,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阴招。 颜臻懂兵法,各种招式层出不穷。 说不定就是好男色,逼着她主动爬上床,将她吃干抹净。 “倔驴。”他长臂一勾,把楚卿的身子捞上床,让她滚落在里侧,又将锦被分了一半给她。 楚卿又羞又恼,把被子推到一边。 “怎么,给你半张床还不够,你该不会觉得,本相要把床和被子都让给你,然后自己躺地下,哼!” 颜臻侧身躺下,不再管楚卿的死活。 第39章 好冷,他睡相很不好 其实,往日他屋里是有炉子的,他行事小心,吃穿衣住行,都是方子叙在打理。 今晚,方子叙被派去千香楼,府里下人没得到命令,也不敢贸然来管这事。 楚卿没法子,她自己扛得住,可孩子不行。 但让她和颜臻同睡一头,她实在受不住,怕自己胡思乱想,想把颜臻的脖子抹了。 她起身,换了个头。 重新合衣躺下,总算有了暖意,是从颜臻那边传来的。 楚卿一直蜷缩着身子,恨不得立刻天亮,她也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颜臻睡相不好,比酒品还差,他睡着了直接伸出一条腿,搭在楚卿的身上,压得她上不来气。 楚卿无法忍受,用力把他的腿推到一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等她睡着,还不知道颜臻会不会抱过来。 她不敢睡下,抱着被子坐在床头,只盼着天亮长峰来将她接走。 也不知睡了多久,楚卿觉得暖和起来,身旁像多了一个火炉。 她闭着眼把手伸进去,想汲取更多的暖意。 这时,怀里的炉子动了。 “楚大人睡得可舒坦?” 楚卿听到颜臻声音,立马睁眼,只见她趴在颜臻的胸口上,一条腿搭在他腿上,手也不安分,正往他里衣里面钻。 膝盖更要命,正磨着他要紧那处。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楚卿脸红心跳地跑下床,低头去检查自己的束胸。 袍子还算整齐,就是压皱了些。 这个姿势想说是颜臻吃她豆腐,有点过意不去,很明显是她先动手。 天蒙蒙亮。 “楚卿,你欠我一个人情。走吧,我送你出府。”颜臻先起床,去旁边的衣架上拿了帷帽递给她带上。 “是,下官记下了。”楚卿脸颊滚烫,只能照做,她不确定颜臻发现什么没有,一直偷偷打量他。 都说颜臻心狠手辣,昨晚还挺绅士。 她不断提醒自己,这是颜臻迷惑她的手段,仇恨是无法抵消的,哪怕颜臻昨晚护了她,也改变不了二人敌对。 有颜臻带着,府里那些小厮即便看着他二人在一起,也不敢多问,纷纷施礼不敢靠近。 颜臻怕她被下人拦住,亲自送她到后门。 在小道上,看着她把自己包起,怕被人瞧见脸,竟觉得顺眼很多。 “楚卿,你睡着的时候没那么讨厌。” “彼此彼此。”楚卿嘴上不服输,跟颜臻拌起嘴来,一点亏不想吃。 刚说完,楚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这边走过来。 她穿着素白莲花纹的对襟襦裙,外披一件云纹氅衣,领子和袖口,皆是金线所绣的花鸟图,显得尊贵淡雅。 算起来,楚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沈念慈。 宫外的她看着比宫内还要耀眼明艳动人,这身衣服也很相配。 望见来人,楚卿急忙垂下头。 不是说沈念慈来这里是当女主人的,怎么起得比鸡早,天还没亮就来府里晃悠。 “相爷,这位是……”沈念慈给颜臻请安,转头盯着楚卿不放。 昨晚在颜臻房里,她闻到的也是这种气味。 颜臻和这人同榻而眠,想必关系匪浅,但见楚卿穿了男装,悬着的心又是落了几分。 一个狗男人,没资格跟她竞争主母之位。 “她身份特殊,不便同你介绍。”颜臻怕楚卿看不清路,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楚卿把自己的脸裹得严实,连鼻尖都没露,生怕沈念慈会认出。 她二人见面的次数,可比颜臻要多。 沈念慈在宫中做女官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遇到熟悉的人只听脚步声就能识出。 “相爷且慢。”沈念慈盯着看了两眼,觉得这个身影很眼熟。 倒很像是楚卿。 以前在后宫时,她每次去传旨,都会在李暄跟前看到楚卿,极为受宠。 颜臻停下,凝眉看着沈念慈,府里敢拦他的也就沈念慈一人,她每次出现都引来颜臻不悦。 沈念慈大着胆子拦住去路,“相爷,昨夜府中进了刺客,除了您的房间没搜,别的屋子都没见人,这个人很可能是伪装的刺客。” 她说着伸手去拽楚卿,想把她头顶的袍子给扯掉。 楚卿惊慌后退,躲在颜臻身侧求助。 “大胆,我的人你也敢动。”颜臻喝止沈念慈,抬手拦下她。 “相爷息怒,下官是为了追查刺客,还望相爷包涵。”沈念慈被吓得不轻,将双手举过头顶,双腿一软在颜臻跟前跪倒, “昨晚她和我同处一床,她是不是刺客我比谁都清楚。”颜臻不给沈念慈半分薄面,直接从她的身旁迈过去。 沈念慈目光微妙,没想到颜臻就这么堂而皇之说了出来。 她见楚卿身着男装,又是从颜臻的房里出来,还以为是颜臻喊到府里伺候的男倌。 往常她只防着府里的女人,如今连象姑倌的男伎也得防着。 “相爷,您身份高贵,与这种人相交会败坏名声,要不然下官替您送送她。”沈念慈还不等颜臻同意,自行起身跟了上去。 楚卿愣着,如果让沈念慈送她出门,说不定出了门就会被扯掉袍子,身份必然泄露。 她和沈念慈太熟,就算不撩这袍子,说上两句话就会猜出是她。 眼下,只有颜臻能救她。 她转头看过去,听颜臻并不吱声,任由沈念慈带着她。 马上就到门口,楚卿急得不行,飞快在颜臻脚面踩上一脚。 如果真的被认出来了,就拖颜臻下水。 颜臻脚步未停,身子一侧挡住沈念慈,眉间的乌云密布。 “沈念慈,我说什么做什么,连圣上都管不着,你又算什么东西!” 颜臻突然发怒,惊得沈颜慈不敢动弹,急忙跪下解释,“相爷息怒,下官这么做也是为了相爷的名声。” “若真为我名声考虑,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本相知道你手段高明,有办法拿捏府里的人。” “你且回去吧,命人将府门紧闭谁也不许出府,等我回来,会彻查昨夜刺客的事。”颜臻说完,先一步出了府。 他一句话,堵死沈念慈接下来想干的事。 沈念慈在宫里出生,在宫里长大,她阅人无数,敢确定蒙在袍子下的人她认识。 第40章 赶人,想和她单独待一会 本来还想着把颜臻劝回来,她派人偷偷去跟踪,看看那人到底是谁。 结果他直接下令让府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府。 到底那人是谁,让颜臻这么看重。 婢女临月看到颜臻走远,这才敢把沈念慈从地上扶起来。 在她们不远处,有两个管家婆子窃窃私语,在议论沈念慈被颜臻恶骂这事。 她二人是长舌妇,平时听到什么都要编排一番。 沈念慈刚被轿子接入府那会,尽心尽力地伺候,还以为她会是未来的主母,毕竟是宫里来的女官,六品呢。 还没多久,就不把她放眼里。 “看到没,相爷宁可要一个男的都不要她,进府那会趾高气扬的,真以为能当上丞相夫人呢。” “她也就长得可以,腰不细嘴不甜,整天绷着脸只会训人,别说相爷,就是我也看不上她。” 沈念慈攥着帕子,差点冲过去扇那些人耳光。 她能忍,临月却忍不了。 “大人,奴婢替您教训一下这几个贱奴!” “慢着,由她们说去,毕竟是相府人,我们不好管。”沈念慈被颜臻吼完后突然想明白了。 一日当不上相府主母,这些卑贱的仆役仍会在背后议论她。 沈念慈带着临月返回院里,路上想到颜臻的话,心里气不过又指使临月出门。 “临月,去把那两个婆子调到杂役房,给她们多派点活干。” 临月忙点头,“奴婢就知道大人不会坐视不理,要不要扣下她们月银,省得那些贱奴不知道天高地厚。” 沈念慈顿了顿这才答应,被那些婆子非议轻视,更让她有了出人头地的想法。 她这个司言在宫里还管点用,除了宫那些婆子根本不知道她是个官。 想在相府立足,得靠着颜臻。 有时候沈念慈挺羡慕楚卿的,虽然是男儿身,却自带惑人的手段,被圣上捧到心尖。 怎么她就没这种好命。 …… 颜臻送楚卿出府,看到长峰已经等在路边 楚卿看到长峰,眼睛一红,急忙裹着袍子冲过去,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楚卿,你欠我两份恩情。” 楚卿假装没听到,钻进马车里才敢把袍子掀掉。 什么恩情,他俩之间只有恨。 楚卿忍不住怀疑,昨夜是颜臻吓下的套,否则地牢怎么没人守着,还让她闯了进去。 她一夜未归,桂叔整晚没睡,担忧得不行。 看到楚卿平安归来,悬了一晚的心,才算平复。 但说到楚卿藏于何处,她脸颊上浮现红云,扶着额头躲避。 昨夜之事,不可细说。 “卿卿,昨夜之事,长峰跟我说了,你们俩太冲动,那可是相府,哪会轻易让你如愿……”桂叔喜欢唠叨,看到她衣领被扯破,头发更是凌乱不堪,也是眉头直跳,跟着楚卿进房。 楚卿进屋,换了件新袍子穿上,“别操心我了,昨晚待的地方很安全。” “藏哪了?”桂叔胡思乱想起来,拉着她打量全身上下,还以为楚卿又吃了苦。 楚卿怕桂叔再担心,没敢说自己在颜臻的床上睡了一晚。 桂叔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孩子是谁的。 只当是花楼求欢,被千香楼那个嫖客占了便宜。 “桂叔,我藏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见到了林修,他说……” 俩人话还没说完,看到长峰急急跑进来。 “大人,圣上来了。” 她整夜未归的事,也不知那人知不知道,这会心里一团糟,连个借口也憋不出来。 任她再巧言善辩,在相熟人这儿,还是露了怯。 “要不然你装病吧,圣上那边我去应付。你脸色不好,他看到肯定要怀疑。”桂叔看出楚卿很为难,自告奋勇要替她去接驾。 昨夜,她彻夜未归,尽管瞒的很死,也怕被有心之人发现。 楚卿在屋里面转了两圈儿,最后思索来思索去,还是决定由自己去面圣。 她知道李暄生性多疑,如果这会儿躲着不见,他肯定要怀疑。 “桂叔,还是我去吧,颜臻说是流苏杀了连家军的那个活口,我得去问问才行。”楚卿昨晚和林修聊了几句,现在有太多的话要问。 她害怕自己是愚忠,被当成傻子使唤。 林修说她错,颜臻也说她错,到底什么才是对。 桂叔帮她理好衣袍,将被扯烂的塞进衣柜,一切准备停当跟着楚卿去接驾。 “长峰,圣上带了几个人过来?” “两个,除了敬丰公公,还有一个女子。” 楚卿听到这里,身子倒在床上直呼完了,刚把流苏送走,又给她送上门一个。 若是从锦雀门来的,那就麻烦了。 这种关心,她承受不起。 她将手叠放在腹部,护着未出世的孩子。 想到自己的身世,楚卿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等替阿兄复了仇,她就永远离开这里。 桂叔叹着气,“你都被吓出汗了,快躺下休息,由我去应付。” 桂叔心疼她,服侍楚卿上床躺着,给她盖上被子,这才带长峰出去。 楚卿钻进被窝躺尸,怕自己憋不住出声,把身子朝里面侧着。 李暄来极快,他们还没出门,人就来了。 他身后跟着敬丰和一个陌生的女子,三人皆穿了便装,女子手中提着药和糕点,另一只手换挽着包袱,看起来是要长住。 “参见圣上。”桂叔和长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桂叔!跟朕还客气什么,朕和楚卿还有敬丰可都是你护着长大的,当年没有你,我们三个早死在冷宫。”李暄和敬丰亲手把桂叔扶起来。 桂叔挤出几丝笑容,“圣上言重,是您吉人自有天相,老奴也没帮什么忙。” 一边叙旧,一边往楚卿的屋子走。 女子也跟上,进门后把提来的药和糕点都放在桌面上。 “楚卿呢,多日不见,朕有点想她了。”李暄不再和桂叔闲聊,扭头到了屏风后。 桂叔站起来,急忙指着床上,“大人最近总是做噩梦,好不容易寻到杀害她阿兄的凶手,结果被颜相给抓走关在地牢里,茶不思饭不想,瘦了很多。” “朕知道了,你们都出去,我和她单独聊聊。”李暄和楚卿有话要聊,把人都指使出去。 楚卿躺在床上装睡,听到门关上的动静,怎么也装不下去。 第41章 咬痕,这是谁干的 装睡比装死还难。 她假装被声音吵醒,坐起来后看到惊讶地问,“圣上,你怎么来了?” 楚卿掀开被子下床,要跪下给他行礼。 说来也不巧,她一时脚上抽筋,身子就那么僵坐着,弯不下腿。 “臣,小腿抽筋了……”楚卿满头大汗,她真不是故意的。 李暄急忙扶着她的腰坐下,还去观察她抽筋的腿,“快坐下,跟朕之间不用这些虚礼,这段时日朕太忙,好几个月不曾到府里看你,你不会怪朕吧?” “臣这段时间也上过几次朝,怎么不算见过。”楚卿生硬地解释,想把这个话题给揭过去。 “那不一样,不握着你的手,朕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做侍御史,如果你能跟敬丰一起伺候朕身旁多好。” 李暄的后宫女人无数,撩人手段可高明。 她曾经也憧憬过二人的未来,哪抵得住这般柔情。 但时过境迁,她也成长了,知道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楚卿听着这些肉麻的话,忍不住头皮发紧。 李暄将楚卿扶在床上,然后将楚卿受伤的腿拉出来,轻轻将裤脚推上去,露出白嫩嫩的一条腿。 “前两日,朕让敬丰给你送药,他说楚府周围总有人监视,怕连累你。今日朕亲自把药送来,这药是朕让太医亲手为你调的,多抹几次,膝盖上一点儿疤都不会留。” 楚卿想缩回腿,却被李暄紧紧地拽着裤腿。 每次在体力上不如这些男子,她就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没学几年功夫。 膝盖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李暄给她擦药的时候,指腹故意在附近揉了揉。 她小腿发麻,脸颊上像烧红了一样。 “这种粗活,下官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您。” “怎么见外了,连六哥也不喊。”李暄嗔怪道,在她脸颊上拧了拧。 楚卿笑着,心里想你让我喊你这么亲切地称呼,却一口一声都用朕。 这不是时刻都在提醒她,君臣有别。 药擦完,楚卿急忙把裤腿放下。 “桂叔刚才同我说了,你最近在查林修的事儿,相府那边你也知道,朕不好直接下去拿人。稍后我让敬丰帮你想想主意,派几个人潜入相府,把林修给救出来。到时候大理寺那边,朕也会让人帮你重查此案。” 楚卿感动地跪下,这一次发自肺腑,不再有猜忌。 李暄趁机将她拽起,紧紧拦在怀里,“不许再跟朕这样客气。” 他的下巴抵在楚卿的额头上,眼光一瞥,在她白皙的脖颈下方,贴着肩膀那处,看到一个褐色的印子。 这个印记绝对不是蚊子留的,已是冬日,府院里也寻不到几只蚊子。 瞧着倒像是,被人咬的。 “卿卿,你最近可有受伤,或是被坏人欺负?”李暄神情一凛,将怀里的楚卿推了开,脸色即便极力忍耐,还是明眼可见的黑了不少。 楚卿跟着他多年,立刻明白自己脖颈上的伤口被瞧见了。 那是一个多月前被颜臻咬的,因咬得过狠伤口痕迹一直未消。 在这个位置,也不好解释。 真随意用借口搪塞,李暄肯定要怀疑她。 她的额头上出了薄汗,朝着李暄跪了下去,“臣不敢欺瞒圣上,是……被人咬的。” “谁?”李暄寒着脸,眸光变得凶狠,但只有一瞬就弱了下去。 他怕吓坏楚卿,眸子眯了眯。 楚卿酝酿一会情绪,不急不躁地张口,“是千香楼的姑娘,臣贪酒,那晚和一个姑娘饮酒醉倒,被她在颈上咬了一口。” “确定是姑娘,那前些日子颜臻为何要扒你衣服?”李暄紧跟着问,觉得楚卿在说谎,如果是青楼的姑娘,她没必要怕成那样。 楚卿愣了半晌,从李暄问出这些话开始,他就知道二人之间回不去了。 “千香楼有个姑娘跟臣长得相似,颜相识错人了,不过他后来找到了那位姑娘,便不再揪着不放。”她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把前额贴着地砖,借此让自己清醒。 李暄回眸看了眼敬丰。 “颜相昨日的确去了,那姑娘叫碧玉,小的也见过。”敬丰回复时望着楚卿,眸中有一晃而过的神伤。 见他点头,才笑着将楚卿从地上拉起来。 “别动不动就跪,朕也是怕你被欺负,千香楼是敬丰的,你想饮酒跟他说去。其实朕今天来,除了看你之外,还有一事想让你拿主意。” “圣上请说。”楚卿坐起身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刚才若不是敬丰帮他遮掩,那事怕是瞒不住。 “是罗家的事儿,听说你已经见过罗姑娘,打算在她及笄的时候,把你哥的遗物,绿沉枪送给她。” 楚卿笑了笑,就知道这事儿是瞒不过他,他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看来啊,府里不止流苏一个卧底。 “罗将军觉得对不起幼女,对她极为宠爱,如果能为圣上拉拢罗将军,可谓是如虎添翼。” 李暄对她的回复很满意,又是盯着她问,“那你觉得谁能配得上罗姑娘,又能让罗将军能答应的。” 楚卿也来回想了很多次,高不成低不就的,那必须要找个皇家的。 这官要二品以上。 思来想去,也就李暄和颜臻适合。 李暄垂眸,正巧看到楚卿也在偷偷打量他,那双眸明亮动人,又带着几分窃笑。 不用想他也知道,她的脑袋里此刻装着什么。 估计正寻思着,让他和颜臻那奸相竞争。 他自以为楚卿喜欢他,却生了这种心思,让他有种无力的失落。 过去的几年,他深深的以为楚卿心慕他,非他不可。 “卿卿,你真的愿意把朕推给别人,把后位也让出去?”李暄盯着她,试探着问。 “得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臣当初既然选择了为官,就没机会再入后宫,这后位不敢妄想。”楚卿说完这番话,手心开始出汗。 不管是后位还是妃位,也不是她一个小侍御史能做决断。 圣上登基四年,后位空了四年,若非李暄拦着,那些老臣能把她给撕了。 宫里的传言都说,是他魅惑圣上,导致后宫空虚。 第42章 升官,给她一个名分 楚卿心里苦,她深知一国之主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所以对后宫的事她不多言,更不敢替李暄做决定。 “卿卿,这不是妄想,是你应得的,当年你拼死护着朕,助我登上皇位,这点名分若给不了,朕还有何脸面再做这皇帝。”他佯装生气,偷偷打量着楚卿。 楚卿嘴角一抽,急急辩解,“圣上,您也救了微臣,我们互不相欠。” “楚卿!”李暄把楚卿从地上拉起来,声音染了戾气,“你变了,当初朕要给你后位,你并没拒绝。你今日到底遇到什么事,怎变得如此胆怯?” 李暄恼的不是楚卿不肯接受后位,而是有事瞒着他,这种疏离和畏惧以前从未有过。 伶牙俐齿的她,此时像闷葫芦一样。 “臣做了皇后,对圣上有害无益,反而会被那些老臣拿捏,颜相也会借此羞辱圣上,后果不堪设想。” 李暄看到她眸中的担忧,这才放下芥蒂,将楚卿拥在怀里,“这么说来,你拒绝是为了朕好,并非不喜欢我。” 他抚着楚卿的腰,脸上的柔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变得孤冷,薄唇泛起得意的冷笑。 就喜欢她又怕,又敬着他的模样。 “臣,只想着为圣上分忧。”楚卿腹中难受,顿觉得皇恩多余。 “你这丫头,在官场待了些年,人都学贼了,你能想到的事,朕也想过,罗姑娘还未到西京,朕就让人去试探过罗将军的口风,他说自己家的姑娘在乡野养大,半点规矩不懂,担不起中宫之位。” “圣上确定要立罗姑娘为后?”楚卿从他怀里抬起头,趁机避开他的碰触。 李暄突然发笑,捏了捏她的鼻头,“你吃醋了,放心,不管以后谁当皇后,你在朕心中的位置都是唯一。” 楚卿心道,李暄误会她的意思,她是惊讶关非吃醋。 瞧着他心情不错,楚卿便也不做解释。 “立后也是国之大事,你既然不怨朕,就帮忙去罗府说和,需要什么尽管跟朕提。” 楚卿听到这时,想着和罗姑娘的一面之缘,心中竟是不忍。 “臣见过罗姑娘一次,她喜欢长枪,有领兵杀敌的愿望,最讨厌规矩束缚,她应是不愿入宫……” “婚姻大事,哪是她一个女儿家能做的主。”李暄扬眉喝道,情绪瞬息万变,他觉得楚卿行事该时时把他放在首位才对。 罗家姑娘愿不愿意,根本不重要。 楚卿慌了,自从李暄**,他们之间生分许多,她见过李暄雷厉风行的手段,杀人像捏死一只臭虫那么简单。 “圣上,臣人微言轻,连罗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不敢拦下这差事,要不然让太傅大人去吧。” “太傅老眼昏花,又是直肠子,哪有你八面玲珑,你若嫌自己官小,朕就……擢升你为从三品御史大夫。” “圣上,使不得。”楚卿跪地稽首,被吓得瞠目结舌。 现任御史大夫曾是她恩师,她的资历和功劳,哪担得起连升三级,越过恩师头顶去, 李暄这是把她往火堆上架。 高处不胜寒,她还不想位于风口浪尖,再添上一重罪。 “你不想要?”李暄垂眸,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眸光是在试探,也充斥着怒其不争之意。 楚卿听出李暄是在试探,紧绷的神情缓和了些,“臣无德无能,难担此重任。就算圣上不给臣升官,臣也会去罗家走上一遭,尽力促成此事。” 李暄听罢,欣喜的把楚卿拉了起来,“卿卿,朕信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朕提,另外,你去罗府那日,带上太傅同去,他是罗将军伯父,你们同去不至于被赶出来。等你办成此事,就有资格担御史大夫之位。” 楚卿无奈应下。 她的志向和旁人不同,不求升官发财,只想替兄长报了仇,然后带着腹中之子远走他乡,再能有个落脚之处。 可李暄偏不许她退,事事将她捎上。 愁人啊。 她看到李暄出门,拿过放在架子上的锦袍利落披上。 李暄垂手走出房外,朝着后厨那去。 她想起,关二娘住的小院,和灶房只有一墙之隔。 楚卿急急跟上,鞋子都差点掉了,“圣上,这不是出府的路。” “朕不走,好几日不见你,用过午膳再走。你跟敬丰说会话,朕一会给你个惊喜。”李暄抬手拦住她,宠溺的笑了笑。 登基那年,他刚给楚卿赐府邸时,每隔几日都要过来一趟,和敬丰等三人在灶房忙碌半天,做上几道菜,摆上美酒共饮。 一晃几年过去,有些怀念那段时日,所以出宫时也带也不少好酒好菜。知道楚卿喜欢酒,让女官备了好几壶。 楚卿穿衣服的手顿住,心里像被石头堵住一般。 惊喜,可别成了惊吓。 不管李暄送她什么,都是烫手的山芋。 她跟着敬丰往后院走,不自觉说起带来的女子。 “敬丰,那姑娘是谁?”楚卿指着远处在灶间忙碌的女子问。 “尚食局的掌膳,叫安兰,圣上听说你近日来吃不下饭,瘦了很多,就让尚食局挑了个人,专门入府伺候你。” 敬丰接下来,又把这个女官的家世品性等,对楚卿详细说了说。 楚卿心不在焉地听着,表面上是来给她当厨娘,具体什么目的大家心照不宣。 她是嘴馋,但没馋到需要尚食局女官伺候的份。 她的身份也不配。 “敬丰,回头你跟圣上说说,我这里不缺厨娘,让这姑娘走吧,在宫里面还能晋升,在我这估计会和流苏一个下场。” 敬丰敛起笑意,按着她的肩膀将身子转过去,“别乱说话,流苏没死,替圣上办事去了。” 楚卿惊讶抬眸,看来颜臻说的都是真的。 她想问流苏的归处,又怕敬丰为难,心事重重的揪了树叶把玩。 敬丰见她快把叶子薅秃了,笑着说道,“想问什么就问,不用憋着。” “冯平……是流苏杀的吗?” 楚卿问出这些话时,看到敬丰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举止变得拘谨。 “她是她,你是你,不管她做了什么事,你还是圣上跟前的宠臣。” 这是默认了。 呵,什么都瞒着她。 第43章 惊喜,送她定情信物 楚卿站直身子,气咻咻的把敬丰的胳膊甩开,“流苏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如果我说是圣上的,你会信吗?” 楚卿只是随口问问,也没想到会敬丰会回她。 想到他替自己瞒下有孕这事,她还是点了点头,“我信你。” 孩子哪怕是李暄的,也与她无关。 楚卿早已想明白,她如今所求不是后宫一席之地,当然也不会做那种争风吃醋的事。 恰好一阵风出过来,卷着落叶和尘土迎面而来。 楚卿没有防备,眼睛被风沙迷到,很是难受。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红似泣血。 敬丰担忧的看着她,还以为楚卿是伤心的,“别哭了,孩子是个意外,流苏办完事也被处置了。我知道你喜欢圣上,但他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不该妄想的事,彻底断了念头吧,好好当你的官。” 楚卿叹气,这回误会大了。 敬丰肯定以为她喜欢李暄,才让她断了念头。 却不知,从她和颜臻有了那一夜,她早就不奢望后位。 现在她只想听句实话,竟也不能。 “敬丰,只有你还是像从前一样护着我。”楚卿看到他关切的眸子,忍不住笑话他,“你待我这么好,不会喜欢我吧?” “胡说!”敬丰斥了她一句,眼底掠过惊慌。 楚卿还在笑着,妩媚动人。 敬丰看呆了,急忙去自己袖口翻找,他来的时候带了礼物来的,今日是她生辰,他每年都会精心准备礼物。 寻了半天才掏出来,是个泥塑小人。 “这是我昨天出宫,跟人学捏的泥塑玩意儿,这东西可不好弄,费了我许多时间,捏坏无数个,好在最后还有个能看的。” 楚卿感动得一塌糊涂,敬丰每日琐事很多,还亲手给她礼物,若不是看到这东西,她都要忘记自己的生辰。 半个巴掌大的泥人,穿着一套杏色的襦裙,它抿嘴笑着,梨涡若隐若现。 仔细一瞧,这泥人有几分像她。 “这泥人不会是照着我的样子捏的吧,你手可真巧?”楚卿一眼认出,这就是年轻时候的她。 杏眼樱唇,长腿细腰,就连衣饰也是敬丰送她的那套骑装。 还记得那时他说了,不会武功不要紧,要会骑马。 这样有一天她不喜欢西京了,就骑马离开,谁也追不上。 “对啊,旁人让我捏,我还不想做呢,只送给我家卿卿。”敬丰跟她开起玩笑,学着小时候的声调喊她。 卿卿,是她的小名,从前许多人这么喊她。 楚卿感动得哭了,把它放在贴身的袖兜里,这样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看看。 身旁这些人,也就只有桂叔和敬丰是一心为她好,从不骗她。 “楚卿,快过来!” 李暄的惊喜准备好了,对着楚卿和敬丰招手。 楚卿擦掉眼泪,“敬丰,你说的我都会记着,伴君如伴虎,你也要好好保重。如果哪天我惹圣上生气了,犯下杀头的大罪,你千万别求情,咱们……能活一个是一个。” 敬丰狐疑的跟过去,嘴里喃喃自语,“傻丫头,有我在再大的罪也给你顶着。” 楚卿走的极快,脚步踉跄着差点摔倒,把旁边的桂叔吓了一跳,急忙咳嗽着提醒她。 桂叔嫌长峰粗枝大叶,不会看脸色行事,自己亲自在楚卿跟前伺候着。 “大人,您慢点,当心身子。” 有外人在,桂叔也不好直说。 “刚才我问过敬丰,连家军那个活口是流苏奉命杀的,事后已经被灭口,待会你千万别提这事。”楚卿停下来,怕桂叔等会说错话,刻意叮嘱他。 桂叔听到这个骇人的消息,脚步有些虚浮,“我明白了,流苏不是普通的宫女,是锦雀门的杀手,只怕灶房的安兰也是,你也要小心些。” 他担心楚卿有孕这事暴露,偷偷塞给她止孕吐的梅脯,让她抽空嚼上几块。 楚卿不傻,她隐隐觉得颜臻所调查的那件事,真的和李暄有关。 如果真的清白,用不着去赶尽杀绝。 之前在颜臻跟前儿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是凶手,李暄也不是凶手。 现在她倒是心虚。 李暄瞒着她的事,真的太多太多。 “楚卿,你俩快过来,怎么这么磨叽!”李暄在膳堂布好菜,走出来喊他们二人。 楚卿进了门,看到是他在忙碌,桌上的大部分菜品都是宫里带出来的。 煎炒烹炸,无一不是她爱吃的。 “圣上,您这是……”楚卿想到腹中之子,很快压下那份感动,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她现在除了喜酸食,旁的都没有胃口。 怕拂了李暄的面子,才装出惊喜的模样。 李暄突然从背后变出一块玉佩来,是白玉雕成的蜻蜓衔荷玉佩。 “楚卿,今天是你的生辰,这块玉佩是朕送你的生辰礼物。” 他将玉佩交到楚卿手里,深情款款的瞧着她。 四年前,送她蜻蜓衔珠钗。 四年后,送她蜻蜓衔荷玉佩。 可这玉佩的寓意,让她紧张。 蜻蜓立荷花。 寓意:情投意合。 楚卿握着玉佩不知所措,她倒是看不明,李暄是利用,还是真的喜欢她。 这时灶房里传来动静,一个温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楚大人稍等,长寿面马上就好。”旁边的灶房里,有个紫色的身影在忙碌。 她上身穿着紫色短襦,下身橙红相间的长裙,行走间裙摆轻盈飘起,边缘勾勒的花纹,像活了一般。 她是宫中女官,发型和头饰很是讲究,梳得一起不乱。 金簪斜挽,更显得妩媚动人。 楚卿想到旁边的小院还有关二娘一家三口,她这边的动静不能太大。 “圣上……” 千防万防,最后李暄给她夹菜的时候,小院门被人推开。 “乖宝儿,你请客怎么不喊我们?”关二娘身后还跟着她的一双儿女,个个眼睛睁得透亮。 一家三口看到吃的,直接把李暄给挤开,还抢了楚卿的碗。 楚卿为应付李暄,差点把关二娘一家三口给忘了。 也怪李暄是微服私访,若是阵仗大点儿。 给关二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皇帝抢吃的。 那一对儿女平时被她娇惯坏了,看到吃的就像到自己家一样,一左一右把李暄夹在中间。 第44章 极品,生辰宴被搅 李暄不小心被踩上两脚,脸上乌云密布,筷子上的酥肉也被挤掉,从他藏蓝色的圆领袍上滑下去。 关二娘叫了一声,把李暄推开去地上捡肉。 “哎呀,怎么不夹紧,我们通州受灾那会,别说吃肉了,就是掺野菜的白粥都没得喝。” 关二娘把肉捡起来吹了吹,满足地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 李暄表情僵住,转头看着楚卿。 楚府何时多了这么一家人,喊她喊的那么亲密。 “关二娘,这位是贵客,注意点分寸。”楚卿急忙过去拦,反被关二娘给抓着,按坐在旁边。 “来者都是客,分什么贵贱,我们也是贵客,吃两口肉怎么,你一个当官的,还怕我把你吃穷?”关二娘看到菜品丰盛,正中放着一只葫芦鸡,直接下手撕了根鸡脖子递给楚卿。 她又撕掉两条腿,给儿子女儿一人一个。 李暄正要拍桌,手掌被楚卿按着。 这个关头,千万不能提他是皇帝,否则还不知道关二娘怎么攀扯。 瞧林翡花痴那样。 看着李暄,眼珠子都有掉出来,手里的鸡腿都不香了。 “乖宝儿,吃个脖子能长个,瞧你都瘦成啥样了。”关二娘见楚卿不接,又往跟前递。 经过油炸的葫芦鸡,表面油腻腻的。 楚卿一时没忍住,急忙起身跑旁边的树旁吐了两口酸水。 她现在闻不得一点荤腥。 关二娘放下筷子,皱眉盯着她,“鸡挺香的啊,你怎么了?” “没事,最近胃口不佳。”楚卿下意识去看李暄,看到他正好也走过来。 关二娘嘀咕着,“怎么瞧着像女人病……” “关二娘!”楚卿怕李暄怀疑,把整盘葫芦鸡推她跟前,“多吃点,这一桌全赏你们了。” 桂叔知道楚卿有了身孕,怕被李暄识出,急忙帮她遮掩,“大人,您近日肠胃不适,饮食要清淡。” 桂叔侧身给她递茶,刚好挡住李暄视线。 李暄微攥了拳头,他以为这一家三口都是楚卿请来的,才忍着没有发火。 他目光冷冽,无法忍受关二娘把掉在地上的肉块塞嘴里。 且手都没洗,又给楚卿递鸡脖子吃。 “楚卿,这三位是谁?” “您多包容,她们乡野来的,不懂什么规矩。再加上在通州饿了多日,看到吃的哪还忍得住。”楚卿还有需要关二娘的地方,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关二娘是个爱出风头的,她还不等楚卿张口,马上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她的姨母,这两个是我的儿子和女儿,我们前天刚到这里,是相爷亲自把我们送到这的。”关二娘自豪地说着,仿佛她和颜臻也有亲戚关系。 李暄愣住,侧目看了一眼楚卿。 如此粗鄙无礼之人,居然是颜臻送来的。 “怎么不把人给赶走,这种人你也能忍。”李暄看不明白,依楚卿的性子,不会容忍这种人住在府中。 楚卿欲言又止,关二娘一家人还有用处。 留下他们当人质,林修肯定会帮她,到底是骨肉血亲,不会见死不救。 “有什么难处?” “关二娘是林修的亲娘。” 李暄立刻明白楚卿的意思,这是想留人质在手里,也好拿捏林修。 但看到桌上已经狼藉一片,好好的生日宴弄成这样,又开始心疼起楚卿。 今日是楚卿生辰,寿星还没尝上一口,就被这乡野村妇给搅了。 不惩处,说不过去。 “敬丰,把人弄出去。”李暄气得不行,喊敬丰过来处理。 他毕竟是皇帝,不好直接动手,替楚卿出气这事,需让旁人来。 敬丰早就忍不住,得到圣意,立刻和桂叔还有长峰三人,一人拽了一个。 楚卿急忙提醒他们几个,“别闹出人命,这些菜已经被吃,就赏他们吧。” 关二娘和儿女都被拽到一边,手上还端着盘子不放。 他们只顾着吃,完全没留意身旁人的脸色黑成什么样。 “关二娘,今日是我家大人的生辰,她和好友想单独过。你们要不去小院儿等着,想吃什么我让丫鬟送你去。” “端来端去不冷了吗,食物要趁热吃才行,我们娘仨肚量小,吃不了多少。”关二娘摆摆手,哪听得出来他的言外之意。 她抬眸看到灶房的安兰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一碗长寿面,还有一盘寿桃。 “还有长寿面啊。”关二娘急忙过去抢过来,拿起勺子就往自己跟前的碗里面盛, 话毕,关二娘又看向楚卿。 还用自己刚舔过的筷子,夹了菜放到楚卿的碗里,给她递过去。 又是肉。 楚卿急忙后退,似看到毒药。 “乖宝,赶紧吃吧,都怪姨母年纪大记性差,不知今日是你的生辰,否则我就算卖儿卖女的也要给你买礼物回来。” 林雄不悦地推她,“凭什么要卖我们,难道在阿娘心里我还不如她一个外人?” 关二娘一巴掌拍在儿子手背上,“这是你亲表兄!以后你能不能找到差事,娶不娶得到媳妇儿全靠她。” 林雄想到娶媳妇的大事,这才不吱声,闷着头大口吃肉,还傻兮兮看着楚卿笑。 楚卿趁机走出膳堂,她向来不跟傻子计较。 刚好最近胃口不好,也吃不下油腻之物。 林翡不断地飞瞟楚卿,怯怯地拉着问她,“表兄,这位郎君是谁,长得好生俊俏。” 楚卿被这一家子给搅得不得安生,转过头看到李暄,那脸色已经可以吞人了。 “林翡,你回去屋里面找镜子照照自己,别总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 “这个郎君长得鲜美可口,怎么就是癞蛤蟆了,再说我长得是不差,但比天鹅还是差那么一点儿距离。”林翡谦虚的笑道,恨不得贴上去。 楚卿无语的看过去,鲜美可口那是形容菜的。 李暄阴着脸,他也不好直接说明身份,要不然这一家三口,还不知道怎么往他跟前凑。 “楚卿,我们……”李暄本来想说这外面有一家新开的酒楼,听说菜品不错,看到关二娘眼馋地盯着他,把那后半句话给咽下去。 楚卿会意,跟着李暄往外走。 李暄见她还握着那个玉佩,接过来要往她腰间系。 第45章 争夺,手勒红了 眼尖的关二娘撞见这一幕,直接冲过去攥在手里。 “关二娘!”楚卿疾呼一声,还是没抓住。 这个玉佩是御赐的,若是磕着碰着,是大不敬之罪。 关二娘性子鲁莽,看着好东西就想上手抢,硬生生地抢,把她的手都给勒红了。 眼见李暄要发怒,楚卿眼睛瞪得溜圆,踢上一脚。 “大胆,把玉佩给我!” “乖宝儿……” “我们大人有名字。”桂叔怕关二娘作死,急忙过去摁她。 这可是御赐之物,哪是她一个贱民能碰的。 “名字哪有这个称呼喊的亲,我就乐意这么叫。”关二娘固执己见,看到桂叔过来抢玉佩,直接塞到胸口。 她毕竟是女人,桂叔也不敢直接上手。 “楚卿,你屋子里都那么多好东西,也不差这一个,你瞧瞧你表妹长这么大,还没收过什么礼物,浑身上下穿得寒酸,要不然把这玉佩送给她撑撑场面,这以后出去打扮好看点儿,也能好说亲。” 关二娘不知道李暄身份,只记得颜臻同她说过,在御史府过得怎么样,全靠她自己争取。 让她把自己听到的关于楚卿的事,每隔两日就汇报一次,然后会根据成果给她赏银。 她琢磨着,把玉佩抢到手,然后交到颜臻那,说不定能换不少银子。 “敬丰,把人拖出去!”李暄的脸色更难看了,像蒙上千年寒霜。 楚卿害怕李暄下一刻就要将人杖毙,求救的看向安兰,这里就她一个人方便动手。 关二娘身份特殊,对她还有用处。 安兰看懂了,直接把手伸进关二娘衣襟里,把玉佩硬抢过来。 关二娘懵了,胸前的衣襟都给扯开。 “小家子气,不过是一个玉佩而已,都不舍得送你表妹。也难怪这么多年,你还是个六品小官,一点都不知道变通,我如果是当朝皇帝,那肯定要给你再降两级。” 她没捞到好处,开始指桑骂槐。 还把颜臻拎出来当挡箭牌,说谁敢动她就是跟颜臻作对。 “关二娘,不得放肆。”楚卿见她口无遮拦地,扯着袖子推到桂叔那边。 “楚卿,你就是个六品小官,能拿我怎么样,今天就算圣上来也不敢动我,我又没犯法!”关二娘还在咋咋呼呼地吆喝,完全不看楚卿的脸色。 桂叔本来不想动她,见她嚣张至极,一脚踢在她膝窝里,按着关二娘的胳膊,让人跪在李暄跟前。 “想留在府里就给我安生点,你再敢胡说八道,我这就让人把你们一家三口赶出去!”楚卿直接放出狠话,不给这刁妇厉害瞧瞧,敢骑她头顶撒野。 关二娘想扑过去跟楚卿理论,人还没起来,又被桂叔制住。 关二娘哪抵得过桂叔,被按在地上,就像被雄鹰扑倒的小鸡。 打不过,索性坐在地上哭嚎起来。 “我真是你姨母啊,你居然这么对我,如果你爹娘还在世,断然不会让你这么没有规矩。整个西京城,也就颜相人好,心疼我无依无靠,不像你这个没良心的。” 关二娘骂的还算保守,她给自己留了退路,怕骂的狠直接被扔出去。 来之前她也打听过,楚卿是宠臣,背后有皇帝撑腰。 皇帝多厉害,让谁死,谁就得死。 “你也不用拿颜臻出来压我,这里是御史府,不是相府。再不安生些,明日就让人把你们几个打出去,想告状尽管去大理寺,京兆府,你看谁会搭理你。”楚卿护着肚子,不敢太靠前,怕伤到肚里的孩子。 “楚卿,真以为自己有圣上撑腰,你就能无法无天,不孝顺长辈,我告诉你,我关二娘不是吓唬大的,你真敢把我们赶出去,颜相不会放过你!” “桂叔,把人关起来!” “你敢!”关二娘看到桂叔又要来抓她,把身子一弯,冲着楚卿顶了过去。 院里乱作一团。 楚卿被吓出一身的汗,捂着肚子往后躲。 果子暄和颜臻都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她遇到危险,护的居然是肚子。 桂叔一脚将关二娘踢开,对着她左右开弓,扇了五六个耳光。 “再发疯,全把你们杖毙了!”桂叔是宫里出来的,伺候过先帝,有的是招对付不配合关二娘。 关二娘挨过一巴掌,似被打醒了。 她披头散发的望着桂叔,从愤怒到惶恐,最后脸上蒙上羞色。 过去几十年,还没人敢这么动她。 再看桂叔虽年近五十,脸上线条分明,气度不凡。 她瞧着桂叔,春心荡漾,不断飞着媚眼过去。 “奴家知道错,以后绝不会再犯。”关二娘用夹着粗钝的声音求情,羞答答地瞟了一眼桂叔。 楚卿看着桂叔,似乎明白什么。 桂叔虽是宦官,也是一表人才。 关二娘守寡多年,怕是动了春心。 “桂叔,去盯着他们,没我允许,不许出那个小院……等等,我亲自去嘱托。”楚卿让李暄在这等着,走过去对关二娘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暄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想杀了关二娘的心都有,“楚卿,回头朕给你派几个侍卫过来,堂堂侍御史被几个刁妇欺负至此。” “毕竟是颜相送来的人,也不敢真给赶出去,圣上放心,以后臣会好好管束,绝对不让他们闹出乱子。” 楚卿垂着头求情,语气比平时温柔好几倍。 “罢了,听你的。”李暄从未被人气成这样,从手中拿过玉佩,亲自系在腰间。 天子之怒,没那么容易消。 楚卿为了大计,故意告知关二娘,她长子林修就被关在相府的地牢里,受尽折磨。 关二娘听罢,带着两个儿女风风火火出府。 楚卿纵着她的性子,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让关二娘去相府闹腾一番。 若是能把林修带出来最好,若是带不出来,也能让颜臻面上无光。 相府那边,怕是要热闹起来。 楚卿给李暄指路,想着出去转转,“臣不饿,要不然我们出去走走,看看戏。” “什么戏?”李暄垂头看她。 楚卿看向门口,冷目变得灼热起来,“相府大戏,关二娘去找他儿子去了。” 第46章 宠臣,好戏已经开唱 李暄听完,心情大好,“戏台子你支好了,不看岂不是浪费,朕今日就带你去相府走一遭,当送你的生辰贺礼。” 颜臻住在崇仁坊北街,从这往那去有点距离,再加上关二娘提早离开,还占用了府里的马车,楚卿他们只好另找一辆马车前去。 出门前,她交代桂叔。 “桂叔,关二娘出门坐的是府里的马车,你等会找人把马车弄回来,另告诉附近的所有商家小贩,我楚卿从不赊账,不允许任何人借我的名义赊账,否则后果自负。” 桂叔立刻明白,楚卿这么做是给关二娘教训尝尝,省得她把楚府当成钱袋子。 楚卿在路上翘首以盼,等着看颜臻的笑话。 前天,他把关二娘一家三口弄到她的府邸,没少引人围观。 现在关于她的传言,除了天子宠臣,还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今日也要瞧瞧,颜臻是如何被关氏骂。 等他们到地方,看到戏已经开唱。 相府门口还围着不少人看热闹,他们来得晚不好挤进去,就找了对面的一间茶楼,去二楼坐着。 “外面看热闹的人也是你弄去的?”李暄无心品茶,时刻关注着相府门口的动静。 “是民心所向,颜臻做了那么多恶事,天地难容,百姓们也看不过眼。”楚卿喝着茶,拿着糕点吃着。 闹成这样,相府门口没有一个人出来,也是稀奇。 李暄眉头紧锁,他没料到,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里三层,外三层。 数不清的人头攒动。 他来的路上还猜测,颜府敢有人上去找麻烦,颜臻肯定会把人弄进去,大事化了。 闹成这样,怕是无法收场。 “楚卿,你这么做怕,怕是会连累自己啊。”李暄心中有顾虑,怕楚卿会惹怒颜臻。 “是他不仁在先,弄了份假族谱让关二娘找上门来,我有没有姨母我会不清楚,况且她连我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楚卿说起这事,心里出了口恶气。 她忍关二娘有两日了,这么做也有自己的规划,她已经暗中让长峰入府,趁乱把林修救出来。 关二娘还在门口骂,一家三口坐在台阶上,只要有人过来赶人,就抱着旁边的柱子哭嚎,还说要告御状。 “关二娘,你不是在御史府住得好好的,怎么又跑到相府来闹。” “相爷可没楚御史那么好脾气,你赶紧带着孩子走吧,惹怒相爷非把你们腿打断不可。” “你懂什么?就是楚大人让我来的,她说我大儿子被关在相府的地牢里,被打得满身是伤,为人母不能救自己儿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楚卿听到这里,咣当一声把茶杯放下,她叮嘱过关二娘,不能把自己扯进来。 这女人,还把她拉出来顶包。 李暄久等不见颜臻出来,反倒是沈念慈在门口与人周旋。 颜臻不出来,这戏就成了笑话。 围观之人听得分明,是楚卿让关二娘来闹的,楚卿又是他的宠臣,摆明是告诉旁人,是他授意。 “敬丰,去找几个人,把门口那几个刁民给弄走。” “为何?” “朕可以允许你做你想做的事,但没想到你这么蠢,连关二娘都拿捏不住,关二娘句句不离你,说是受了你的指使,明日参奏你的折子怕是要将朕给淹了。”李暄站了起来,垂眸望着楚卿,目中的愤怒不加掩饰流露出来。 楚卿心里一寒,突然觉得李暄变得陌生。 她也是没办法了,腹部日渐变大,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关二娘的出现是个契机,再等下去,说不定林修就死在地牢,到时候她去哪找证据。 李暄说完,又是叹着气,“楚卿,你从前很聪明的,自近到底怎么了,颜臻处处想你死,你还将把柄送去,把脖子奉上吗?” “臣……臣知错。”楚卿屏气凝神,即使跪着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以后做什么,必须在告诉朕。” “是。”楚卿的身子躬得更低了。 窗口敞着,李暄本想扶的,怕被人瞧见,又让敬丰来扶她。 二人重新坐下。 楚卿望着相府门口,见为官之人皆散了去。 也就一会功夫,不知沈念慈做了什么。 楚卿定睛看着,第一次觉得沈念慈也是个厉害角色。 “关二娘,你初来乍到连肚子都填不饱,相爷给你银子帮你寻亲,现在你有了落脚处,转过头来诬陷相爷,未免太忘恩负义。” 沈念慈端着她的官架子,站门口训斥起关二娘。 人是她建议颜臻送楚府的,关二娘什么出身,沈念慈比谁都清楚。 对付这种撒泼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 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家丁,个个手里拿着棍子,把相府堵得严实。 “你们要做什么?别以为人多,我就怕你们,快把我儿子交出来。”关二娘看到来人并不是颜臻,又是扯着大嗓门喊。 “关二娘,你大儿子不在相府。是背后唆使你那人骗了你。”沈念慈没敢太靠前,怕关二娘扑过来扯坏她衣裳。 这料子可是云锦的,番邦上贡。 她有幸得到赏赐,拿来做了一套襦裙,今日才穿身上。 知道关二娘是楚卿指使来的,沈念慈为了表现,才替颜臻出头。 “你可别骗我,我来的时候楚大人亲口告诉我,儿子就被关在相府的地牢里。” 沈念慈冷笑着把路让开,“若不信,你倒是可以进相府去找,反正到时候你们私闯相府,被那个家丁碰了伤了,也怨不得别人。” “我以前在宫里,遇到像你这种无礼的宫女,都会先罚跪再仗责,若还不听话,就关进暴室,怎么你也想尝尝那滋味。” 关二娘不敢再喊,她拧着眉头问:“我儿林修真的不在相府?” “不在。”沈念慈不确定林修在不在,但她为了维护颜臻的名誉,只能这么说。 为官者,哪怕是丞相,也不得在府中私设牢狱,更不能对未定罪者,或者仆役用重刑。 沈念慈抵死不认,关二娘也有些心虚。 她想着,难道是楚卿骗她。 第47章 夹菜,全是滑胎之物 “这位姑娘,可能是我听差了,我再回去问问。”关二娘看到那么多家丁,早就吓成怂包,招呼两个儿女一起回楚府。 御史府的马车,已被楚卿命人驾走。 关二娘没有银子租马车,只能借着楚卿的名义去租。 她不知道的是,楚卿早有所料,让府里小厮同附近的商户都说了,若有人借她名义欠债,与她无关,让人仔细斟辨。 “楚卿,你敢把我当猴耍,看我怎么收拾你!” 相府门口的戏散了,楚卿和李暄也从茶楼出来。 她心事重重,不断看向相府,时间有点短,颜臻也没出现,不知长峰得手了没。 李暄突然转过头,捉着她的胳膊,“朕刚才说话太重,你别往心里去。瞧你最近瘦了几圈,等回府想吃什么就跟安兰说,她厨艺不错,是朕精挑细选送你的。” 楚卿把手撤回,这是在大街上,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不好。 “你有心事?”李暄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来瞪着他,“楚卿,你不会打算趁着相府门口大乱,让你的人进去把林修给救出来?” 楚卿点点头,她还真的这么做了。 但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应该没有成功。 “你……简直太胡闹了,先不说别人,颜臻可是我大靖朝第一武将,他的武功远在罗将军之上,你觉得你的人能从他手里把人给救出来吗?” 楚卿的声音很小,“臣也没料到这么大动静,他都不肯露面。” “你派谁去的?那几个人?” “长峰一个人去的。” 李暄急不可耐,用力戳着楚卿的额头,“青天白日的,你简直胡闹,非把自己把柄送给他是吗,颜臻这些日子处处揪你错处,千香楼那事若不是朕知会徐长礼,就查你头上去了。” 楚卿猛得抬头,千香楼的事,难道他知道了。 可表情不像啊。 “人还没捞出来,又掉进去一个,楚卿,你以后做事不能再这么莽撞。”敬丰在提醒楚卿的同时,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宽心。 她气得不行,想去相府查查情况,怕时间久了长峰会有性命危险。 “圣上,你们走吧,臣要去相府,不能看着长峰出事不管。” 李暄走出去几步,见楚卿立着不动,又是呵斥:“一个属下而已。” “圣上,长峰对臣来说,如同家人。”楚卿固执的站着,不管李暄同不同意,她肯定要进相府。 李暄冷笑,盯着桂叔年了两眼,“你的家人还真多,自从你将锦雀门交还于朕,过的……竟像个人了。” 桂叔偷偷打量楚卿,怕她现说出惊世骇俗之语。 平日教她察言观色,真到了用的地方,一句软话都不会话。 哪有皇帝喜欢忤逆他之人。 “臣本就是人。”楚卿不敢抬眸,她知道李暄肯定在瞪她。 她不会放任长锋有危险,而置之不理。 失了那些护她的羽翼,只会死得更快些。 又是过了片刻。 一只大掌伸到跟前,亲自托着楚卿的手,将人扶起来。 “朕也是你的家人,走吧,朕同你一起去。”李暄率先走上台阶,在府门口等着楚卿。 那笑容里,仿佛藏着将人凌迟的刀。 楚卿心知肚明,她不会再陷入被那些虚假的情意中。 李暄的每次重话,都是压抑已久的愤怒。 对她的失望。 相府的家丁看到楚卿和李暄前后到了门口,紧张地跑进府里大叫。 李暄虽穿了便装,可腰间的龙纹玉佩,不经意显露身份。 高门大院的家丁经过管家的培训,知道这龙纹全天下只有一人能用。 那就是当朝的皇帝。 “沈姑娘,有贵客!” 沈念慈刚转身回府,听家丁来报有人来访,又带着丫鬟折返,匆匆到院里相迎。 李暄先入了门。 他一张龙颜凤目,尽显威严。 沈念慈已许久不见李暄,欣喜的跪了下去。 “臣沈念慈,见过圣上。”沈念慈跪在地上,等着李暄扶她。 楚卿和沈念慈早起才见过,不过那会她包着头没露脸,怕沈念慈起疑,她和桂叔站得远远的。 还寻了个空,往嘴里塞了块梅脯。 酸甜味在口腔化开,溶解了些许不适,逐渐适应她身上的熏香。 沈念慈能当上女官,全靠拍马屁。 才见面一会,把李暄哄得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你们家相爷在哪儿?”李暄笑着把人扶起来,迈着大步往里面走。 “刚才有刺客刺杀相爷,相爷受了伤,在屋里面养着,下官这就带圣上过去。”沈念慈体贴地跟在旁边侍奉,把自己的手炉给了李暄。 说到刺客,楚卿急忙迎上去问。 “沈司言,刺客现在哪去了?” 沈念慈听到楚卿问话,看也不看她,“就关在柴房。” 楚卿跟在后面,听到两个人的谈话,担忧起长峰。 桂叔见她走得太快,气喘也气了,用手扯扯她的袖子,让她谨记着少言慢行。 楚卿会错意,还以为桂叔想和她去柴房寻人,“圣上,我肚子不舒服,去趟茅房。” “老奴也是……”桂叔为了配合楚卿,只能硬着头皮,同她编了一样的假话。 李暄默不作声,嘴角抽了抽。 他不敢信,楚卿会找这么拙劣的借日。 “我让临月带你们过去。”沈念慈警觉地看向楚卿,指使临月去送她去如厕。 “不用,我来过这,知道在哪,你先把圣上领到颜相那去,让桂叔跟着就行。”楚卿捂着肚子往茅房去,等不及去柴房找人。 她只需看上一眼就好,只要长锋还活着,就有机会救他。 李暄冷眼看着,心中不悦,却并未阻止,对上沈念慈时,勾唇笑了起来。 “敬丰,你也瞧瞧去,别让她乱跑。” “是。”敬丰转身离开,随着桂叔去追楚卿。 桂叔担忧得不行,她刚有孕,胎还不稳,哪能跑这么快。 楚卿来到后院,看到柴房就在灶房旁边儿,门关得严严实实,旁边也无人看守。 “大人,这里不对劲!”桂叔在旁边提醒她,如果柴房真关了长峰,怎么可能没人守着。 楚卿正踮着脚往柴房里面看,突然听到颜臻喊她。 “楚大人!”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她被吓一跳,差点崴了脚。 桂叔急忙把人扶住,也是吓出一脸的汗。 第48章 喜酸,害喜之状被看到 “楚大人来柴房找什么?”他看向楚卿,眸中有深意,早料楚卿会来府中讨人,却没想到她是自己来的。 楚卿有些尴尬,刚才只看到里面堆满了各种柴火,并没瞧见长峰。 这里没有外人,楚卿不想和他拐弯抹角。 “颜相,刺客被抓去哪了,可是我熟悉的人?” 颜臻的胳膊上勒着白布,上面一片殷红,“柴房哪能关得住他,我让人把他送到京兆府去了。” 楚卿攥起拳头,一会儿功夫人就被送出去,看来颜臻一刻都没耽搁,就等着她扑空。 “真是刺客伤了你?”楚卿看到颜臻唇红齿白,一点不像受伤的样子。 颜臻闭口不答,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楚卿忐忑的走过去,手攥着袖口有些紧张,“颜相何意?” “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如果哪天我真死了,你会后悔的。” 楚卿嘴硬不认,“不是我。” “说实话,在我跟前不用遮掩。” “我只让他救出林修,没让他伤人,可能是逼不得已。” 颜臻冷笑起来,声调突然拔高,“救?林修是自己不想走的,他怕被人灭口,落得和冯平一样下场,才求我留他。算了,跟你说再多你也不信,愚不可及。” 楚卿迎头被骂一通,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回眸看着桂叔,二人皆是一头雾水。 她不信,哪有人想被关在地牢不想要自由。 林修又不是傻子。 颜臻走后,沈念慈来寻她,说是李暄在前院等着急了。 “楚卿,你我同是圣上的人,也不必瞒我,刺杀相爷是圣上的命令吗?” 楚卿急忙解释,“当然不是,人是我派的,我只是要救人,他叫林修,是关二娘的长子,至于伤到颜相,肯定是打斗当中,不小心伤的。” 楚卿拉了关二娘出来当挡箭牌,没敢把真相告诉沈念慈。 沈念慈呀的一声,“关二娘说的竟是真的,相府居然有私牢,圣上若知道,怕是……” 她还以为关二娘说的是胡话,坐实了这层身份,相府怕是要出事。 圣上不止一次严声下令,文武百官,不得在府中私设刑狱。 楚卿发现沈念慈无形当中,开始担忧起颜臻的安危,哪像埋伏在他身旁的卧底。 怕是也被策反。 她跟着沈念慈进了膳堂,发现颜臻和李暄已经落座。 楚卿忧心长峰的安危,根本没有胃口,进了门呆呆地坐在一旁。 她无意捂着小腹,轻柔的动作落在颜臻目中。 他噙着笑,故意给楚卿的碗里,夹了一块冒着肥油的红烧肉。 李暄怔了下,也学着颜臻给楚卿夹菜,是一块凉拌木耳,“你胃口不佳,不能吃荤的,尝尝这木耳。” 楚卿捧着白瓷碗不知所措,一左一右这般热情,她难以下咽。 木耳性寒,易致滑胎。 桂叔早就提醒过楚卿,像木耳等会造成滑胎的吃食,坚决不能吃。 这二人给她夹的菜,一个闻着就要吐,一人对胎儿不益,愁得楚卿左右为难。 “楚卿,你怎么不吃,这可是圣上给你夹的,你从前可爱吃了。”沈念慈说着,也给楚卿夹了一块,还是最大的那个。 眼看着饭碗里堆起小山,楚卿苦笑着拿起筷子。 大不了她吃完再吐,她福大命大,肯定伤不到孩子。 筷子刚夹了菜,还没送到嘴里,碗被桂叔抢了去。 “大人,这碗饭就当赏赐给老奴,这里有圣上夹的菜,相爷夹的菜,还有沈司言夹的菜,这么大的福气,让老奴也受上一回。”桂叔对楚卿笑着,大着胆子替她解围。 桂叔是伺候李暄的老人,前些年因为腿脚不便出了宫,一直跟在楚卿身旁。 他算是锦雀卫的元老,跟在楚卿身后没少出力,吃碗饭这点面子,李暄还是要给。 “桂叔,你也入座吧,又没外人,别总和楚卿抢吃的。”李暄对着桂叔招招手,让他和敬丰也坐过来。 他看到颜臻臂上的伤口,又是给他夹了个肘子过去,“颜相辛苦了,最近可要好好修养,对了,刺客可抓到?” 颜臻直接把放了肘子的碗推一边去,“当然抓到了,臣第一时间把人送到京兆府,就怕他畏罪自尽死在相府,到时臣解释不清。” 楚卿正想打听呢,听到颜臻自己提了,竖着耳朵听。 寿星为大,沈念慈发现李暄几次忽略她,于是把目光盯向楚卿 她坐在楚卿身旁,拿银筷给她夹菜。 糖蟹、蒸白肉,还有鱼鲙。 “楚大人尝尝,这是糖蟹,在翁里密封了二十多天,咸甜辣鲜格外美味。” 这东西可贵了,是番邦的贡品,因为李暄不喜欢吃,往年都会赏赐给楚卿和颜臻。 楚卿刚要拿筷子夹,听到桂叔的声音传来。 “我家大人最近食欲不振,不喜欢吃这些油腻的东西,而且这螃蟹性凉,吃多了要闹肚子。” 楚卿放下筷子,眼睛从螃蟹上挪不开。 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今天若吃不上,改日想吃都没得法子。 李暄看了眼饭桌,夹了根酸笋过来给她,他想着楚卿口味不佳,刚好可以吃点酸的开胃。 “多谢圣上。”楚卿急忙接过,她好像还挺厉害吃酸的,口气都要流出来。 颜臻看着她大口吃酸笋,又对沈念慈使了个眼神,“沈司言,没看到楚大人喜欢吃酸的,赶紧伺候着,省得传出去说我们相府的人不懂规矩。” 沈念慈瞬间变了脸色,虽然和楚卿一样都是六品官,但她这官只限在皇宫里。 她不甘地伺候楚卿,故意把几道酸食都换到楚卿跟前。 “多谢,我已经饱了。”楚卿扒了两口米饭,旁的再吃不下。 桂叔给她把出喜脉后,叮嘱了许多事,她这才想起。 桌上的螃蟹、杏仁酥、山楂糕都是滑胎之物,不能贪多。 沈念慈定睛看着,发现楚卿避开的几种食物,下意识看向李暄。 这三年,李暄并未大婚,不代表他没有秀女侍寝,当然也有违背旨意偷偷有孕的。 那些个宫女的害喜之状,和楚卿一模一样。 可她是男的啊。 第49章 怀疑,想谋夺后位 男的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楚大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酸食?”沈念慈悄声问她,表情怪异。 她故意这么做,就是为了吸引李暄和颜臻的目光,将楚卿捧到众矢之的。 楚卿心情本来就不好,被她这么一问,哪还坐得住。 三道目光,各有探究。 屁股底下的凳子,像炭炉一样烘烤着她。 “也就这两日,府里有个南方的厨娘,喜欢做糕点,我贪口吃了不少,肠胃不适,总是难受。”楚卿笑着回沈念慈,对她再没有往日情分。 “可别害了旁的病,楚大人还年轻,要好好调养身子。”沈念慈笑吟吟看着,将楚卿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宫里流言蜚语都在说,李暄这个皇帝,不爱美人爱宠臣,根本看不上沈念慈。 她这辈子都不能成为李暄的女人。 沈念慈心气高,后来之所以愿意进入相府,是觉得她没有希望成为妃子,才退而求其次。 同为女人,她的目光比颜臻毒辣多了。 楚卿这顿饭吃得极不舒坦,她担心长峰,想带着桂叔去京兆府看看。 “圣上、颜相,臣想出去转转,你们慢用。”楚卿说完,看了一眼桂叔,急忙往外走。 她害怕自己晚上一步,李暄和颜臻又会粘上来。 李暄刚要起身追问,看到敬丰给他夹了木耳过来,“圣上,颜相这桌菜用了心思,您要不用些再走,才不辜负颜相美意。” 敬丰一句话,帮楚卿留住了三人。 出来相府,楚卿匆忙拦下一辆南行的马车。 “去京兆府。” 桂叔跟在她后面钻进车里,不懂楚卿这个时候去京兆府干嘛。 颜臻所说也不一定是真的。 “大人,还是再等等吧,颜相有可能是在骗你,长峰武功不错,不会轻易就被抓住。”桂叔怕楚卿冲动,坐在车上劝她。 长峰是他举荐,武功也是他教的,有多少本事他比谁都清楚。 “还是去看看吧,万一是真的怎么办,我不能看着长峰受苦不管。”楚卿刚才吃多了酸笋,这会胃口不好,有些恶心,爬在车窗边干呕几口。 桂叔瞧着她脸色不佳,抓起她的手把脉。 确认没什么大碍,才不再拦她。 “桂叔,你说我的症状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楚卿摸着小腹,想着里面有个小生命在孕育,又是笑了起来。 “人的体质不同,有的人两三个月,有的人可能有害喜到孩子出生,你想做什么,要尽快一点儿,等你肚子大了,我就陪你离开西京。”桂叔叹气,觉得她自讨苦吃,其实这个孩子可以不用要的。 生孩子这种大事,身旁每个人照应也不行。 楚卿是孤儿,桂叔一直照看她长大,早就把她当成亲生女儿。 知道她要留下孩子,暗中筹谋许多。 “别叹气了,又老好几岁,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你和长峰,我们三个都要好好的,到时候孩子出生,就有了外祖父和舅舅,多好啊。”楚卿抬了眸,把手搭在桂叔的肩膀上拍了拍。 桂水泪水弥漫,再无言语。 他不敢告诉楚卿,长峰想当的可不是舅舅。 京兆府,位于光德坊东南隅。 离相府有一段距离。 桂叔知道她最近睡不好,把马车里面的棉垫子全都给她靠着。 他心疼楚卿,更担忧她的处境,在旁边尽心伺候着。 楚卿他们来的时候,徐长礼刚好不在,说是在离乱葬岗不远处,发现了一滩血水,还有半截尸体碎块,带着仵作验尸去了。 迎接他们的是一位章少尹,这个人楚卿也有耳闻,当少尹十多年了未晋升,就因为他为人正直,不会溜须拍马。 刚好又遇上大案,徐长礼自己想出风头,根本不让他出头。 “楚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章少尹听过楚卿不少事,知道她是皇帝跟前的宠臣,靠着枕边风得了一个侍御史,实则没有真才实干。 他不屑与这种人相交,语气淡漠,也不拿正眼看她。 “找你也行,听说颜相遇刺,抓到一个刺客给送到你们这儿来了。” “对,是有这么一回事,人就关在牢房里。”章少尹听说为刺客这事而来,狐疑地看向她。 御史可不管查案。 楚卿不敢再耽搁,“章大人可否带路,我想亲自去看看。” “大人认得这个刺客?” “兴许是认的。” 楚卿毕竟是圣上跟前的红人,章少尹心中不愿,还是让人带着她去地牢。 走出大堂,他们穿过甬道来到牢狱。 牢狱分男女,和外监牢。 没有定罪的大部分都关押在外监牢。 楚卿刚到门口,身旁那人冲看守牢狱的狱卒问话,“楚大人来了,赶紧把刺杀颜相的刺客带上来?” 楚卿和桂叔眼巴巴望着。 那人被押上来,抬起头看着楚卿。 楚卿看清他的脸,发现很陌生。 她很庆幸,颜臻送来的不是长峰,否则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刑。 “章少尹,我要找的人不在这,就先走一步。”楚卿走之前,跟人打招呼。 桂叔慢了她几步,同章少尹打听了点事。问过才知,刺客不止一人,抓了一个,跑了两个。 得知这个消息,他到马车边来找楚卿。 “桂叔,你说还有同伙?” “对,潜到相府的一共有三个人,本来抓了两个,其中一个给跑了。” 楚卿听到这儿,更觉得跑的那个可能是长峰。 如果长峰逃跑躲起来,这会肯定回府了。 “走,回府。”楚卿目露紧张,等不及想回府找长峰。 这一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生怕长峰受了重伤,身旁又无人照看。 早知此举凶险,她断不会让长峰一个人去。 颜臻的武功,远在她认知之上。 路过东市,楚卿贴着窗往外看,看到外面乱糟糟的。 似乎是关二娘的声音。 她跟人打起来,砸了人家的摊位,店家拉着她不放,让她赔礼赔银子。 这条路窄,如果就这么过去,肯定会被关二娘给看到,到时候又把她拖进这浑水里面。 楚卿刚想说他们绕路走,扭过头看到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背上的女子俏生生的好看。 第50章 虐渣,暴打极品亲戚 马背上,正是罗将军之女罗芫华。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非议朝廷命官楚大人,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罗芫华和楚卿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在街上听到有人说楚卿的坏话,立刻勒马停下。 关二娘骂得正欢,唾沫星子乱飞,把楚卿贬低得比蟊贼土匪都不如。 她正指点名骂,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停在跟前。 马上女子威风凛凛,一身绯红色骑装衬得清秀可人。 “谁啊,多管闲事。” “姓罗,我是楚大人的朋友。”罗芫华握着鞭子,故意从关二娘身旁甩过来,鞭梢都快抽到她脸上。 “哪来的死丫头,不长眼啊,贱蹄子差点伤到老娘。”关二娘下意识后退,骂到哪都给吓忘。 罗芫华把鞭子收起来,脸上挂着笑,“怎么不骂了,我正寻思着把你骂的话都记下,改日让楚大人报官抓你。” 关二娘是个不好惹的。 她看到有人替楚卿说好话,当即脸色大变,开始数落楚卿的种种不适。 “骂完了,你别多管闲事,赶紧滚开。”关二娘指着罗芫华,把她推一边去。 “你嘴里说的这些,我都没听人讲过,在我眼里楚大人是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就算她对你做了什么,也是你对不起她。”罗芫华站着不动,挺起胸把关二娘的手指顶开。 力气真大,关二娘疼得缩回手。 “你谁啊?”关二娘差点闪了手指,不敢再贸然碰罗芫华。 “你管我是谁。”罗芫华把她撞开,握着鞭子去看关二娘的儿女,“我是谁都不耽搁为民除害,像你这种满口脏话,没有礼数的泼妇,别说楚大人不尊重你,围观的百姓,谁看了不嫌弃。” 关二娘撸起袖子,直接上去就要厮打,她对着罗芫华的头发揪起来。 罗芫华也不跟她客气,甩开鞭子就要舞。 在府里憋了这么久,终于遇到个撒气的,练练手也不错。 “我看你跟楚卿一个德行,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你们这些当官的,家里有钱的,不把我们普通人放在眼里,今天老娘就替你爹娘教训一下你。” 罗芫华大笑起来,挥着鞭子蓄力,“我长这么大,连我阿爹都没打过我,就凭你还想来教训我,来啊,让本姑娘看看你有几两本事。” 关二娘龇着牙冲过去。 罗芫华天生神力,趁着关二娘还没跟前,架着她的胳膊把人抱起来。 关二娘不服气,又用上头顶。 罗芫华甩出一鞭子,鞭子不小心蹭到关二娘的脸上,她立刻碰瓷一般坐在地上,抱着罗芫华的腿哭。 林翡和林勇面面相觑。 二人谨记关二娘的话,阿娘不让掺和的,坚决不能动手。 “你大家都来看看,这个黑良心的女人,居然敢打我,明日我就去告御状去。” 罗芫华是乡野中出来的,像这种泼妇,她见得多了。 她阿娘没过世的时候,隔壁邻居也总是想着法子来欺辱她们。 那时候她就练就了一身本事,对付泼妇刁民有的是招。 “大娘,你再不起来的话,那我可要不客气了。”罗芫华看到地上有颗拳头大的石头,直接在掌心里捏碎,递到关二娘跟前给她瞧。 “行啊,我就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关二娘叉着腰,不相罗芫华敢动她。 罗芫华夹着她的胳膊,把人从地上就那么举了起来,然后作势要扔出去。 周围不断传来唏嘘声,一个才十多岁的小女子,有这么大的气量。 楚卿也看到了,张着嘴好一会说不出话。 没想到罗芫华还有如此令她震撼的地方,罗家女天生神力这事,她还没听人说过。 但很快她又反应起来,不能由着关二娘闹。 真的伤到人,对罗芫华是麻烦事。 她才刚回京,不能因为自己被人污了名声,若担了恶女泼妇之名,还怎么嫁人。 桂叔拦着她,“大人,还是我去吧。” “来都来了还是我去吧,刚好去问问请柬这事。” 楚卿下了马车,朝着那处走过去。 桂叔担忧她,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腹里胎儿未稳,千万要小心。 可不能被关二娘那个疯婆子冲撞到。 “罗姑娘。”她高声喊。 罗芫华正举着关二娘,突然听到楚卿的喊声,把关二爷转了个圈。 “别、千万别把我扔出去。”关二娘被她拎起来,还以为要把它甩到一旁去。 想到刚才被捏碎的石头,摸着头口,心一直猛跳。 “楚卿,这刁妇当街骂你,说吧,怎么处置她,是杖毙还是扔教坊司当仆役!”罗芫华说着,狡黠地冲楚卿笑。 关二娘浑身颤着,竖着耳朵听。 杖毙那岂不是活活痛死。 扔教坊司倒是能活命,可她好不容易到了楚府的金窝,她不想去伺候人啊。 关二娘拱着手朝楚卿作揖,豁出一张老脸求情,“卿卿,姑奶奶,你快来救救姨母,再晚一点,我就要被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给摔死,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教出这么个无礼的母夜叉。” 罗芫华瞋目切齿,松手将她放下,“你说我是什么,再说一句试试!” 她说着,手中的鞭子甩了起来。 鞭梢蹭到关二娘的鞋尖,直接破了个口子,棉袜和棉衣也被勾破,里面的棉絮顺风飞了起来。 “说你是凶恶的母夜叉!”关二娘缩回脚,躲去楚卿身后,有仗势后声也大了许多。 罗芫华秀眉拧着,举起鞭子往她身上打,“躲什么,让本姑娘看看你皮有多厚,能受我几鞭子。” 她冲楚卿眨眼睛,故意吓唬关二娘。 楚卿配合躲开,将关二娘晾出。 她刚才还以为罗芫华真的要伤人,知道只是吓唬一下,当然也不会拦着。 方才,关二娘骂颜臻的时候,可连同她一起骂。 这种人就算是她亲姨母,也断不会认。 路旁有人认来罗芫华的身份,急忙提醒关二娘,怕她真被打死。 “这位姑娘是罗将军的女儿,他就这么一个女儿,疼到心尖上,你敢招惹她,活该你被打。” 关二娘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什么罗将军。 第51章 闹腾,好姻缘没了 但既然是将军,肯定比楚卿官大,她刚才那么骂,不是死罪也得被仗责。 她学起无赖,把儿子女儿也招呼过来,一左一右抱着罗芫华的腿。 “罗姑娘,饶命啊。” 这一家三口就像千斤坠一样。 罗芫华身子不能动,急得翻白眼,“楚大人,快把这些刁民弄走。” 楚卿急忙走过去,踢了踢关二娘的腿,“关二娘,罗姑娘身份贵重,不是你这种身份能碰,你若再耍无赖,我就去报官了,告你谩骂朝廷命官,败坏罗姑娘名声。” “我也就骂了她一句。” “你确定?”楚卿冷嗤一声。 关二娘伸出手指来,“还骂了颜相几句……” “你骂他我管不着,但罗姑娘是姑娘家,日后还要嫁人,你瞧自己骂什么话,若被罗将军或者她几个哥哥听到,打死你都是轻的。” 关二娘急忙跪地磕着头,“罗姑娘,您就饶过民妇吧,我给您烧香祈福,愿您长命百岁。” “罗姑娘,我以后监督我娘,不让她再骂表兄……还有颜相,还有您。我娘真不是坏人,求您饶过我娘。”林翡也跪下求情,委屈巴巴地去抓罗芫华的衣袖。 罗芫华把人甩开,冷着脸站在那里。 关二娘见罗芫华不搭理她,又去求楚卿。 “楚卿,你不能不管我,是你对我说我儿林修在相府,我才跑去大闹,若不是被相府的人赶走,我也不会当街骂你……” “关二娘,你儿子的事,我一直派人调查。我敢确认他就是在相府,但是今天你这么一闹,没把人救出来,至于他们会不会转移窝藏的地点,我就不知道了。” 关二娘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急得快哭出来,“那我该怎么办,相府我也进不去啊,要不然你帮我把人救出来,他是你表兄,你不能不管。” 楚卿把丑话说在前面,怕她再闹,声音又是冷下去,“你儿子的事我管,但你们几个最近安生点,不要到处乱跑,如果颜相杀人灭口,我这边可就没办法救你。” “颜相那么好,真的有像你说的那么可怕?”关二娘根本不信楚卿的话。 她见过颜臻,还给她银子话,哪像会杀人的官。 “不是我说的,是大家公认的,你不信去街上随便找人问问。”楚卿不跟关二娘啰嗦,暗中把罗芫华拉到自己身后。 当街打人这事若是坐实,对罗芫华名声不好。 她才十几岁,若担了恶女的名头,以后难找好婆家。 真想给关二娘教训,背后使点银子差人去。 她们自不必出头。 “楚卿,还是你聪明,我以前在渔村,谁敢欺负我当天我就揍回去,绝不隔夜。”罗芫华认同楚卿支的招,让旁人揍,省得自己手疼。 说到颜臻。 关二娘还真的去问了。 她去路边找了个,看起来老实巴结的农妇,询问颜臻的为人。 “喂,我问你,颜相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关二娘的声音很大,想让楚卿和罗芫华也听听。 妇人瞪她一眼,把关二娘拉到身旁去,“议论颜相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别瞎打听。” 楚卿从兜里掏了铜板扔过去,“尽管说,好好让她听听,但如果说谎,就没赏钱了。” 妇人不想冒险议论,挑着担子急忙走了。 关二娘又看到个进城卖野味的猎户,将人拉过来,推到楚卿跟前,“你来说说颜相人怎么样,说得好,这位大人会给赏金。” 猎户今日没打几只猎物,正愁没银子回家,看到楚卿手里的铜板,立刻来了精神。 “听说他以前是个将军,人挺好的,但是他义父死了之后,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的,谁敢惹他不快,脑袋立刻搬家。” 楚卿抿嘴笑,总算有个敢说实话的。 脑袋搬家……关二娘摸着自己脖子,手哆嗦起来。 猎户说完,得了十枚铜钱。 他一嚷嚷,其他的小贩也加入进来。 不出意外,说的都是颜臻的暴虐无道,杀人如麻。 “宫里那些人也怕颜相,以前有个小太监给他送茶,结果茶水浇到颜相身上,他就把人的脑袋给砍了。” “还有呢,去年侍郎家的姑娘,曾被圣上赐婚给他。那小姐身体像牛一样壮,没几日,好端端的就死了,不是他又是谁干的。” 关二娘听了一会儿,胳膊和腿都开始发抖。 这还是人吗,难怪都喊他奸相, 回过头看到楚卿,仿佛看到活菩萨,直接腿一软,号哭着跪下去。 “楚大人呐,救救我吧!”关二娘一声喊叫,真情实感地哭了起来。 听闻颜臻种种令人发指的事迹,她只恨自己不是个哑巴,这样兴许就没有相府门口大闹的一幕。 林翡也一直哭,哪想到自己喜欢的人这么残忍。 她初进楚府,有了个当官的表兄,还以为能借楚卿的关系,攀上颜臻。 主母她不敢想,哪怕是侍妾通房也好。 可惜,这一切都被她娘闹没了。 “阿娘,女儿的好姻缘都被你骂没了,你可害死女儿了。”林翡是姑娘家,知道不能哭得太难看,一直抽噎着,压低声音哭。 楚卿摇摇头,不忍再看。 她并非同情,而是觉得丢人。 关二娘逢人便说是她姨母,这个时候她就算不认,也没几个人相信。 自千香楼那事之后,她的名声啊……似乎也渐不如往日。 颜臻那厮,选择了共沉沦。 那些流言蜚语,十句中九句半都是他让人造的。 她让桂叔把人扶起来,暂且送回府里,林修没救出来之前,关二娘一家三口还有用。 关二娘跑过去,对着楚卿跪下,“楚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口不择言,再说我们是亲戚,你收留我们天经地义。” 关二娘紧紧拉着楚卿,怕她见死不救。 楚卿站着不动,为难地看着她,“你骂我事小,可你得罪了颜相,他若要报复你,恐会连累我啊。” “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如果连你也不帮我,我儿林修就完了。他出事之前,每隔两个月都会给我写信,说他帮相爷做事,攒了不少银子,等有空就接我们来享福。” 第52章 请柬,他们都不如你 楚卿定睛看着,关二娘这番话应该是真的,林修之前的确替颜臻做事。 “关二娘,你儿子经常帮颜相做事,他可跟你说过,为何跟颜相反目?” 关二娘抹着泪,哭得稀里哗啦,“这个……不能说啊。” 楚卿把人拉起来,神色复杂地问,“不说我如何护你,你儿子躲了两年,就是被颜相害的。你悄悄告诉我,我帮你把林修救出来,之后给你们银子离开西京。” 关二娘这才明白,原来这个颜相,就是害儿子无家可归的那个丞相。 儿子被这么大的官关着,难怪她找不到。 她听着楚卿不像哄她,这才一股脑把儿子林修的过去全都告诉楚卿。 她以为楚卿把她当姨母。 却不知,都是哄骗。 林修是害死阿兄之人,就算关二娘给她磕一千个头,也无法和解。 “快说吧,说的越多,我才有办法把你儿子接回来。” 关二娘舔了舔嘴巴,开始和楚卿攀谈起来。 两年前,正月初春。 林修给她寄去一封书信,说他在相府杀了人,怕被颜相灭口,从相府逃走躲起来。 此后两年没有足迹。 上个月,通州遭遇水灾,关二娘的家被淹,她为了逃灾,只能到西京来找儿子。 若不是楚卿说起,她根本不知道儿子下落。 “关二娘,你儿子杀人是无意错杀,还是被人指使?”楚卿忍着恨意问,喉咙一阵干涩发疼。 关二娘认真想了想,“被指使的,他收了那人不少银子。” “你没说谎?” “当然,我儿还有书信寄回来。”关二娘坚定认为儿子是被指使的,她想着回去找信给楚卿看。 楚卿把人推过去,指了指府里的马车,“想救他只能信我,你乖乖回去等我,不许在府里闹腾,否则就把你们交给颜相。” “大人放心,以后我肯定只信你。”关二娘麻溜地带着儿子和女儿,钻进桂叔旁边的马车里,“大人,我们先回府了,您跟罗姑娘好好聊着。” 关二娘知道自己是冒牌姨母,也不敢自称,张口闭口都冲楚卿喊大人。 楚卿冲她们摆摆手。 送走关二娘,楚卿走过去帮罗芫华牵马,打算先送她回家,顺便问问请柬的事。 明日就是罗芫华的及笄宴,可请柬还没送到。 “那几个人欺负在你头上。楚大人居然还好心收留他们,难道她真的是你姨母?”罗芫华想不明白,楚卿为什么要收留人。 楚卿干笑两声,“有可能是吧,当年爹娘带着我逃难到西京这边。也许家里还有亲戚,但那时我还小,都不大记得了。” 罗芫华听她说起旧事,同情得要哭出来。 没想到楚卿那么可怜。 八岁失去双亲,给人为奴多年,后面遇到李暄才读书识字,考取功名。 她决定了,以后有她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楚卿。 “罗姑娘,前两日说的请柬……” 罗芫华笑着,从自己的袖兜里面,掏出来一个红色烫金请柬。 上面的字有些歪扭,看起来像是她亲手所书。 “给你,这是我亲手写的,旁人都没有。”罗芫华脸色泛红,害羞的递过去。 楚卿惊喜接过来,忽略上面的丑字,“罗姑娘怎么还亲自给送过来,这点小事让下人来就行。” 她等请柬好几日了,若将军府无人来送,她明日可能要翻墙进去。 “亲自送才显得有诚意,再说我都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托付在楚大人身上,你可不要辜负我。”罗芫华莞尔一笑,从楚卿手中接过缰绳。 楚卿拱手作礼,心里却是虚的,“楚某万死不辞。” 罗芫华还了礼,偷偷看着她笑,“别这么说,你尽力就好,旁的听天命吧,毕竟你没那奸相官大,谁知道他会使什么阴招。” 楚卿垂头不语。 那厮,阴招是挺多的。 罗芫华又说道,“前些天颜臻日日去青楼,西京都传遍了,结果我阿爹却说那色胚查案去的,你说可不可笑。” 罗芫华发了会牢骚,心里舒坦很多。 说来也奇怪,罗芫华这匹马性子烈,好不容易才驯服,平时根本不让生人碰,喂草喂水都是她自己。 可楚卿牵着走了那么远,马居然还挺老实。 “楚卿,我的马喜欢你,平时它都不给人碰的,上次颜臻想骑它,差点摔下来。”罗芫华回忆起那时,乐呵呵的笑着。 楚卿侧目去看手中的马,惊觉自己的胆子是大了些。 “颜相都制伏不了的马,肯定是好马。”她说着,抬手在马儿的背上摸了一把。 那马勾回脑袋蹭了蹭,似也喜欢楚卿。 想到今日圣上嘱咐的,楚卿又觉得对不住罗芫华,那话在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弯才说出来。 “罗姑娘,我今日刚见到圣上了。” 罗芫华歪头看她,迫不及待问,“说来听听,他想把我许配给哪家的公子哥?” “圣上欲册封你为后。” 楚卿刚说完,罗芫华变了脸色。 她急得原地跳起,握着鞭子甩在旁边的柳树上。 已是初冬,树上黄叶不剩几个,被她这么一抽,直接落个干净。 行人也纷纷避让,被她这副凶狠模样吓到。 “你说什么?他想让我当皇后,他问过我的意思吗,就算我同意,我阿爹也不会同意呀,他那么宠我,肯定不想把我送到宫里面,老死一辈子。” 楚卿看着罗芫华发牢骚,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入宫,一个不喜规矩,憧憬当女将军的人,怎么会想被规矩束缚。 可这事她答应了圣上,成不成也要劝几句。 罗芫华发完牢骚,把鞭子扔在地上,抬屁股坐在河边的石头上。 楚卿走过去,将地上的鞭子盘起,交予她掌心,“圣上登基三年,后宫虚设三年,登基前也没有侍妾妃子,你就没有一点动心的?” “千般好我也不稀罕,入了宫就没了自由,整日被嬷嬷女官围着,吃喝拉撒睡都有人管着,我才不受这个委屈,除非他不愿意做皇帝。” 罗芫华仰着头,根本不做考虑。 楚卿望着她,旁人家的女儿别说是为后,就是当一个小小的妃嫔,那也要拜佛烧香,乐上几日。 第53章 密信,信封上的真相 罗芫华却万般不愿,仿佛让她入刑场似的。 “罗姑娘……”她一句不愿,楚卿直接失声,不知该怎么继续往下去。 “楚卿,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把自己困在深宫内。”罗芫华又是笑道,满心都在翱翔南飞的群雁。 群雁的归处,就是她的故乡,生她养她的地方。 楚卿释然。 她也一样,不会让罗远华困在深宫,也不会作茧自缚,让自己无路可走。 楚卿转念想想,给罗芫华出了一招,“我肯定会尽力帮助罗姑娘,如果明日的及笄宴,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一定要先下手,这样圣上为了面子,也不好下旨。 “楚卿,我信你。”罗芫华发泄之后,心情舒畅,走路也有劲了。 楚卿按着她的胳膊,再次提醒,“罗姑娘也要做两手准备,我左右不了圣上的意愿。” “如果你真的做不到,那我就收拾包袱回老家,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入宫。” “好。”楚卿在后面跟着,担忧罗芫华的同时,也忧心自己的未来, 罗芫华见楚卿跟她保持距离,故意停下来等她,“我来西京也有这么长时间,什么流言蜚语的听了不少,在西京,你的名声也比颜臻没好到哪去。” “罗姑娘信我吗?”楚卿垂首,知道她说的流言蜚语是什么。 那些人能议论的,无非是她自荐枕席,成为宠臣这事。 “你说你就信。”罗芫华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静静地等待楚卿张口。 “我从小就跟圣上身旁,是他救了我的命,我和他之间在友情之上,更似亲情。” 罗芫华眼睛亮了起来,“我懂,以后在西京谁敢再造谣你的名声,我先甩他几鞭子,再撕烂他的嘴,就像今日待关二娘那样。”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楚卿见她性子直爽,也不再说什么文绉绉的话。 罗芫华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她不想碰,也不想让旁人毁了她。 曾几何时,她也畅想着能在亲人面前肆意求欢,能在朋友面前毫无保留。 可当官后,就有了私心,做不到罗芫华这样洒脱。 “我初来乍到,除了阿兄和阿爹他们待我好,旁人都是阴奉阳违,我看得出来她们不喜欢我,但碍于我的身份,溜须拍马,没一句实话。” “是吗,那我跟她们不一样。”楚卿两手叠放在腹部,她已经尽可能的少说谎。 但她得罪了西京权势滔天的两个人,将来就算是想逃,也很困难。 她很羡慕罗芫华。 罗芫华回眸,正好撞见她眸里的失落,“楚卿,你怎么不高兴,你有什么愿望吗,升官发财还是娶个美娇娘?” 楚卿深吸一口气。 她无声说道。 我想活着。 活人才配有愿望,才能为愿望而努力。 “你别伤心,我不问了,我们聊点别的吧。”罗芫华想啊想,好像只有聊渔村的事她才开心,也不知道楚卿喜不喜欢听。 楚卿送到罗芫华回府。 一路上听她讲了不少渔村的过往,让楚卿不禁想起阿爹阿娘还在的日子。 到了将军府门口,二人依依不舍。 管家出来接罗芫华,看到楚卿也在,脸上的笑容飞速消失,连个招呼都不打。 “赵管家,你是不是老眼昏花,眼神不好,连楚大人都没看到,不知道过来行个礼吗,我们罗家还没有像你这种没规矩的人。” 赵管家是府里老人,和罗将军同仇敌忾,哪看得起楚卿。 “赶紧过来。”罗芫华生了怒,挥动鞭子吓他。 赵管家赶紧跑到楚卿跟前,不情不愿做了个长揖,神情中充斥着不屑。 “见过楚大人。” 楚卿也不跟他计较。 将军府的人皆心高气傲,看不上她这种弹劾旁人的治官。 在很多人眼里,她们御史都是皇帝的狗。 “罗姑娘,我们明日见。”楚卿朝着罗芫华行了礼,看到她入府,才转身离开。 明日必遇上颜臻,能不能进去罗府,得去找太傅大人帮忙。 回到楚府,天色已泛黑。 她看到桂叔焦急地在门口等着,似是有要事等她。 “怎么样,长峰回来了吗?”楚卿急忙入府,说起长峰这事,他已失踪一日,也不知躲去哪里。 桂叔摇摇头,跟着她往里面走,“还没消息,不过关二娘那边找到一个东西,想让你看看。” “是什么?” “她儿子的书信。” 信……应该是林修给他写的,想必上面有自己想知道的事。 楚卿想起,关二娘识字不多,她把信藏到现在,上面肯定有重要的事。 她穿过花廊,连口水都没喝,急匆匆来到后院。 关二娘早就等不及,握着信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手里还握着一只鸡腿啃着。 看到楚卿,她举着书信跑过去,绣花鞋也跑掉一只。 “楚卿,你快瞧瞧,这就是我儿子的书信,一直都在我身边藏着。” 楚卿接过信,下意识捂着鼻子,觉得上面有一种脚的汗臭味。 很浓烈,熏人。 “藏哪了,怎么这么臭?” 关二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鞋底,藏鞋底了,这一路都是灾民,我怕遇到盗匪,就藏在袜子里。” 楚卿用手扇了扇,这都几天了,味还这么浓。 她将皱巴巴的书信展开,发现只有一半。 “另外一半哪去了?” “另外一半你还是不看为好,就看前面一半就行。”关二娘嬉笑着,不肯去拿剩下的半页纸。 楚卿面沉似水,冲她伸出手,“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去拿过来,说不定我看了,就有办法把你儿子救出来。” 关二娘犹豫不决,害怕楚卿看了那半页纸,会前去报官。 儿子林修清楚在信上说了,失误杀了一人。 如果被抓去,还不知道要判几年的牢狱之苦。 “不拿算了,这半页我也看不明白。”楚卿也不惯着她,直接扭头就走。 她料定关二娘救子心切,肯定会把剩下的半页拿给她。 为了长子,关二娘扭头钻进屋里,翻找了一会,又攥着半张纸出来。 “楚卿,你要向我保证,看过这封信一定会救我儿子。”关二娘攥着信,和楚卿商量。 林修和阿兄是认识的,楚卿着急看信,举着手发誓,反正也不会有老头惩罚她。 “我答应你。” 第54章 打扮,挑选好夫婿 楚卿哄着她把书信拿到手,一字字看过去,她等不及想从上面找到关于阿兄的蛛丝马迹。 这封信应该是两年前的。 正是阿兄死的那一年。 林修在信上告诉他老娘,说他找了一个活,得到大笔的银子。 不过中途失手害死了人,还是他好朋友。 那时林修还在相府做事,怕他事情败露,就把得来的银子藏起来,还说要离开相府。 让他老娘不要来找,等他自己安顿好,再回去找他们。 最后一句,让她看完信就给烧了。 关二娘识字不多,对内容一知半解,看到杀人这里,也不敢找人给她念。 这封信她烧了一张,剩下的藏起来,怕上面记着埋藏银子的地方,也好给自己留个后路。 楚卿读到紧要地方,发现内容戛然而止,“应该还有一页吧?” 大人真聪明,这信本来有两页。我也不大认识,听说他害了人,害怕这东西会成为证据,就把那一页给烧了。”关二娘也不瞒她,据实相告。 楚卿把信递回,她猜测重要的内容,应该是被少的那半。 “指使你儿子杀人的会是颜相吗?” 关二娘摇摇头,心里并不确认,“应该不是,信烧了大半,我也记不清。修儿当时不止一次来信说,颜相对下人很好,他们的月银给得很高,有个经常入府的铁匠,和他是好朋友。” 楚卿瞪大眼睛问,“可跟你说过这个铁匠姓甚名谁? 关二娘认真回想,脑子转了很长一个弯,这才想起来那个人的姓。 “和大人同姓,姓楚,叫什么我忘了。”关二娘说话瞒了一半,她只说了姓,没敢把名字告诉楚卿。 儿子来信曾说,他失手错杀了这个人。 杀人犯法,她哪敢把这事告诉旁人。 楚卿听完,觉得那人就是他阿兄无疑。 风满楼得来的消息,阿兄和林修的确是好朋友。 但她也不会只凭这一封书信,就把颜臻从凶案中给撇出去。 她要亲口去问林修。 杀的是谁。 奉的又是谁的命令。 “好生在这儿住着,你长子的事我会尽力去帮,另外你想到什么,第一时间要告诉我,说得越多,你儿林修越能早些出来。” 关二娘又是拱手作揖,感动对着她下跪,“楚卿,姨母就知道没看错人,有你出马,肯定能把我儿救出来。” 楚卿想着信上的内容,默默回到自己房间。 她走后,关二娘才把女儿林翡从屋里喊出来。林翡手里拿着从灶房顺的笼饼,一口接一口吃。 这可是御膳,她从前哪吃过。 “阿娘,你说表兄真的会帮我们吗?” 关二娘冷哼,态度和刚才大不一样,“管她呢,反正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她不行我还有别的招。” 林翡含糊不清地说道,“阿娘,表兄一直怀疑我们不是她亲戚,除了她以外,你还认识什么人能够帮我们吗?” 关二娘握着信往里走,把女儿拉到铜镜跟前,拿木梳给她梳头发,“现在没有,不一定以后没有,我们摊上当官的亲戚,可以借着他的名义出去结交权贵。” “相爷那边是指望不上,娘想把你打扮一下,去城中最豪华的酒楼转转。万一哪个官宦子弟瞧上你,我们这不就有关系了。” 关二娘暗自想着,已经把女儿的路给铺好。 在每个当娘的眼里,儿女都是最好的,她觉得女儿林翡不是仙子,也是百里挑一的好相貌。 嫁那些公子哥,绰绰有余。 也就颜臻不识货,旁人若看到女儿膀大腰圆的样,指不定要排队来抢,这可是能生儿子的好身材。 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不正是书上写的,臀宽腰细,绝佳身材。 林翡被夸得喜不自胜,仿佛看到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对她招手,“阿娘,楚卿真的是我表兄吗?” “有那份族谱在,是不是她都得认,我们在这举目无亲,你长兄生死未卜,一定要赖着她。”关二娘哄着女儿,把新买的金钗插女儿发髻上。 林翡对镜子照,脸上羞红一片。 以往在村里,哪见过这种好东西,有了一支,她还想要更多。 西京贵人多,女儿家头上插得琳琅满目,金银玉石,绒花,各种首饰令人目不暇接。 不由得想到楚卿那张脸,林翡又是娇羞垂首,“阿娘,如果别的官瞧不上我,表兄也可以的,我不嫌她官小……” “好,亲上加亲。”关二娘一口应下,她觉得楚卿好欺负,当女婿也不错。 楚卿回到自己房间,呆呆地坐着。 桂叔让安兰炖了一碗红枣银耳羹端上来。 羹汤里红的白的,煞是好看。 “卿卿,快尝尝这个,安姑娘的手艺还真不错,什么都能做。”桂叔回来后,提前尝了一碗,确认汤没事才亲自给楚卿盛了一碗。 “安兰老实吗?” 桂叔急忙回道,“目前看起来还算老实,除了出去买食材,在灶房里面捣鼓一些吃的,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不让她干的事,问也不问。” 楚卿心有不安,安兰和流苏差点太大,她绝不信真的只是个厨娘。 敌不动,她也不动,看对方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风满楼那边有消息吗,要尽快把长峰给找到。时间久了,我怕他会出事儿。” “今日送关二娘回来的路上,我去了风满楼一趟。据他们所知,长峰的确是被颜相抓了,给送到京兆府去。颜相小肚鸡肠,居然没为这事来参你,让人觉得奇怪。” 不光桂叔奇怪,楚卿也想不明白。 想到关二娘的信,楚卿急忙把门关上。 “桂叔,我刚才看了关二娘的那封信,林修信上说,认识我兄长,他们两人还是好朋友,这样的关系怎么会害死阿兄。” 桂叔盯着她喝银耳羹,“南淮曾是锦雀卫顶级探子,不会出错。你别急,我晚上再去风满楼走一趟,实在不行我亲自去寻人。” 楚卿没有胃口,强忍着吃了半碗,胃里仍是泛恶心。 突然想到街上那红果制的糖球。 酸酸甜甜,分外好吃。 “桂叔,我想吃红果。” 第55章 真相,俩人相爱相杀 桂叔宠溺地看着她,“我刚好要出门,亲自给你买。” 楚卿心满意足地笑了,盖着衾被侧卧在榻上。 桂叔待她如亲生女儿,只要楚卿想吃想要的,都会尽量满足。 他走后,楚卿从盒子中拿出,那个沉甸甸的绿沉枪。 这是阿兄留下来的,她为了前途,要用它去讨好罗芫华。 十一年前,李暄救了她带她入宫。 也会把阿兄的消息带给他,说他被一个铁匠收养。 再后来铁匠夫妇生病相继去世,他继承了那件铁匠铺子,因为手艺精湛,打造的长枪与无人能敌。 后来阿兄要入府给颜臻送打造好的短剑和匕首。 那一日他站着进,横着出。 楚卿不敢相信,也不愿去信杀死阿兄人不是颜臻。 密探查了两年多,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颜臻。 是他指使林修杀了人。 那日阿兄入相府进献新锻造的匕首,不知怎么有人吆喝他是刺客,林修听令斩杀阿兄。 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她抚摸着肚子,若是阿兄还活着,就该跟她一起在御史府享福,阿兄肯定会以她为荣。 她躺在摇椅上面昏昏欲睡,再次醒来,看到书房旁边的地上跪着一个人。 他发丝凌乱,脸上和手上有不少伤。 “长峰?”楚卿从椅子上坐起来,试探着问了一声。 夜色已晚,有点看不真切。 “属下对不起大人,给大人丢脸了。”长峰看到楚卿,差点眼泪决堤。 被抓那一刻,他还真以为自己回不来。 楚卿连忙起身,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你是为我做事,还差点还被抓住。是我设想不周,应该多派几个人过去给你。” 长峰伏地不起,怎么也拽不起来,他肩膀微颤,极力忍耐什么。 “出什么事了?”楚卿蹲下去问他。 长峰跪着不敢张口,又是过了一会儿,他才敢去看楚卿。 在相府地牢,他听到一些事。 这些事是楚卿想知道的,但与他们过往的结论大不同。 长峰怕楚卿不信,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说。 进门前,他把这事告知桂叔,桂叔得知后脸色大变,让他能瞒则瞒,不要惹楚卿生气。 长峰不知道楚卿生了什么病,只记着好好说话,莫惹她生气。 他能忍,楚卿像炸了毛的公鸡一样,围着他转了两圈,早就等不及听,“哑巴了,看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赶紧告诉我。” “大人,您要有个准备。”长峰垂着头说道。 楚卿走过去坐下,心里有个坏念头。 长峰跟着她到现在,下跪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很明显出了大事。 “赶紧说,说完我好去睡觉。”楚卿又开始催。 她受够这种焦急等待。 说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实在难受。 长峰垂下眼皮,声音哑哑的,“属下去地牢找林修,不敌颜相被他给抓起来,后来被送去京兆府,是颜相身旁的方子叙将我救出来。” 他怕楚卿不信,粗略说完后,又复述一遍,把当时的经过详细说来。 楚卿听罢,觉得可笑,“他为何要救你,你同他说什么了?” 她心口狂跳,仔细想着自己有颜臻孩子的事,并没有告诉长峰,他应该不知。 颜臻早就想动她身旁的人,没理由放了长峰。 不对,长峰肯定是听岔了。 “你被打傻了吧,颜臻巴不得我们死,怎么会放你。”楚卿想到颜臻的嘴脸,自认为他绝对不会放人。 长峰跪地不起,又是说道,“大人,属下听得很清,颜相和林修还说到了您,不是我救不出林修,是他喊人抓我,他根本不想离开相府。” “他们提我做什么?”楚卿随口一问,声音带着颤意,总以为那事暴露了。 “林修说……他当年杀人,奉的不是颜相命令。”长峰说完,小心抬头去看楚卿的反应。 楚卿冷笑着摇头,根本不信,“不可能,他们肯定演戏给你看,那事就是颜臻做的,就是他让林峰杀了我兄长!” 她眸子猩红,脚步也虚浮无力起来。 长峰所说肯定是假的,颜臻不知道她在查阿兄之死,没必要跟林修议论这些。 事情过去三年,那浑蛋早就忘了。 “可他们为什么要演戏,颜相不知道你针对他,为了给兄长复仇,他们没必要演戏给我看。”长峰据理力争,头重重磕在地板上。 从他和方子叙打完一架开始,他对颜臻的看法就变了。 “别人说颜相和他身旁的护卫,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可我亲耳听到颜臻忧心大理寺的悬案,日夜难眠。亲耳听到他私下捐出白银万两,送往通州灾区……” 楚卿直接拧上他的耳朵,把人从地上拽起来,“他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你还替他说话,长峰啊,你跟着我也好几年了,颜臻是什么人,你会不知?” “属下身上的伤,是跟方子叙切磋武功伤的,不是颜相打的。我也亲自问过林修,他不是被抓,是不想走,害怕离开相府,会有人杀人灭口。” “够了,简直一派胡言!”楚卿双腿发颤,对着长峰挥挥手,“行了,你退下吧。” 长峰找回来了。 楚卿一点儿都不开心。 长峰说的那些事儿,她嘴上说不信,心里听进去不少。 当年的血案没有直接证人,林修那边还没亲口听他讲当年之事。 她觉得自己没错,阿兄就是颜臻害死的。 看到桌上的绿沉枪,楚卿走过去拿起,拿了帕子去擦拭。 明日这杆枪就要送出,找到能发挥它余热的那人手里,她想阿兄在天之灵肯定也会欣慰。 她要报仇,不再想那些糟心事。 “阿兄,你放心,我很快就找到凶手,你当年留下的这杆枪,也马上要有它的新主人。”楚卿抱着长枪躺在榻上,泪水像决堤般不住地溢出来。 她想阿兄了。 也想阿爹阿娘,不知道他们在天之灵是否保佑着她。 助她找出凶手,永离西京。 …… 翌日清晨。 安兰一早来给楚卿送吃食,还有一件祥云纹的褐色圆领袍。 她将衣裳放下就走,也不跟楚卿多说话。 第56章 送礼,门口被人下毒 楚卿扭头看了一眼,安兰和流苏的性子大不相同,一个好吃懒做唠叨多,一个勤恳老实言语少。 突然换了个闷葫芦在身旁伺候,她有些不适应。 长峰和桂叔过来等她,见她独自穿衣,还以为是她把安兰赶走的。 “这是给你备的红果糕。”桂叔提了一小袋吃的给她,有长峰在,也不好提她害喜这事。 楚卿接过放在袖兜,让长峰去拿长枪。 桂叔担心她,整晚没合眼,“今日颜相也会去,你要万分小心。” “嗯,我知道。”楚卿吃着包子和白切面,对安兰的手艺赞不绝口。 若不是李暄,她花多少钱也吃不到尚食局的手艺。 桂叔把肉包拿走,“别光嘴上说,要有实际行动,一定要避着颜臻。” 楚卿有些无语,她不避着难道还自荐啊。 今日是罗将军女儿的及笄宴,她不适合多出风头,穿的衣服都是深色,衬得她沉稳谨慎。 楚卿在马车上抱着长枪,不断拿巾帕擦拭。 一路顺畅,到了将军府的门口,却被赵管家拦着。 “对不住了,楚大人,今日是我家姑娘的及笄宴,没有请柬不能进。”赵管家喊两个人过来,将他们二人拦住。 赵管家上次被罗芫华追着骂,让他给楚卿道歉,心里一直记着仇。 楚卿也不啰嗦,直接拿出那个烫金的请柬递过去。 这是罗芫华亲手写的。 赵管家看到上面那几个歪歪扭扭的丑字,嫌弃的别开眼,“楚大人的字原来这么丑,伪造请柬可进不去。” 长峰气不过,直接把请柬打开,找出落款给赵管家看,“看到没有,这个是罗姑娘亲手写的,你不信先可以把她叫出来对峙。” 赵管家认真看了个字,的确是罗芫华亲自写的。 前些日子他还在府里面见过,教书先生直接被气的差点晕过去。 打不得骂不得,脾气倔,还不想读书。 “看懂了吗,看不懂就把罗姑娘请出来。我堂堂一个侍御史,还不至于伪造请柬。” 颜臻也来了,不疾不徐地站在后面看戏。 赵管家哪敢不信,不情不愿地把手让开。 不过他看到长峰手里面拿的长盒子,再次出手拦住,死活非要打开看看。 今日的这些宾客当中,唯独长峰的礼盒吓人,比人还高,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楚大人,您这盒子里面装的什么,我们将军下令,今日来的客人每个都要检查仔细,以防有些人夹带私货,带了不该带的东西。” 赵管家好不容易又寻到一个理由拦住楚卿,嗓门大得吓人。 楚卿退后,怕被吐沫星子喷到。 她示意让长峰把盒子给打开,递到赵管家跟前。 长峰还没意识到赵管家为何阻拦,也大着嗓门跟人理论,“这个长枪送给罗姑娘的礼物,你也敢阻拦?” 赵管家看到长枪,拿在手里掂量着,发现枪尖开了刃很是锋利,又是把东西退回去。 “楚大人,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们将军府,拥有五位少将,不需要再出一位女将军。我们将军最烦姑娘耍刀弄枪,我如果把你们放进去,肯定要受罚。” 赵管家指了指旁边的马车,示意楚卿把东西送回去。 哪有姑娘家及笄,来送长枪的,这不是跟将军对着干。 “麻烦将罗姑娘请出来,我与她说上几句话。”楚卿没想到赵管家这么难缠,早知道就提前给罗芫华打招呼。 “没工夫,姑娘今个儿忙着呢。”赵管家故意为难她,也不会让人去知会罗芫华。 楚卿正无措,扭头看到颜臻出现在身后,他身旁还跟着两人,方子叙和一位年轻的姑娘。 她发现,那姑娘看她的眼神带有敌意。 这种恨,让人通体生寒。 如果没记错,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长峰在旁边提醒她,“这位连姑娘是连将军遗孤,醉心医学,很少出相府。” 连将军死的那年,她女儿才十三岁。 三年已过,长得娇俏动人。 楚卿当年也打听过连心月的下落,只听说是被人藏起来。 没想到,人在相府藏着。 颜臻路过楚卿身旁,故意撞着她的胳膊擦肩而过,“楚大人怎么不进去?” 楚卿转过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连心月跟过来,盯着盒子里的东西嘲笑她,“楚大人不愧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连罗姑娘喜欢什么都知道。这别人送的都是金玉首饰之物,你偏于旁人不同,送了一杆长枪,这是要拔得头筹。” “拔什么头筹,我又不是考状元。”楚卿看到颜臻已经进去,有些心烦。 连心月拿起长枪,在手里掂量几下,“懂投其所好,楚大人挑礼物的目光让人羡慕,像我就不敢送这种东西,怕被罗将军丢出来,” 连心月冷冷的说完,又是对着她面前轻轻弹指。 楚卿没留意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药粉,飘了过来。 方子叙瞧见这一幕,皱眉跟上,他想对颜臻提这事,但怕自己多想,又把话咽下去。 赵管家这边,拦着他们死活不让进门,非让把长枪送回。 长峰气不过,拿着长枪跟他理论起来。 他说,这是自家大人最珍爱的东西。 全天下,绝无仅有。 锻造长枪的人,是楚卿的兄长,曾是西京城里有名的铁匠,便是颜相曾经想讨要都没给。 楚卿立在一旁,长峰这话也不算吹嘘。 早些年,颜臻的确很喜欢她兄长锻造的兵器。 “吹吧你,颜相想要什么没有,会看上你这破东西,赶紧拿着滚,别来丢人现眼!”赵管家不让步,把持门口不动。 长峰跟人吵起来,“狗眼看人低,你不识好货不代表罗姑娘不想要,把你家姑娘喊出来。” 楚卿靠在旁边看热闹,真的闹大了,他们才有机会进去。 其实来之前,她记着李暄的话,去找了太傅大人,约他同行。 连去两次都吃了闭门羹,传话的仆人还说,是老太傅的命令。 楚卿就知道会是这种后果,第二日也不再去求了,自己拿着东西就过来。 长峰跟赵管家二人争吵了一会儿。 终于等来罗芫华。 第57章 入府,被罗家人针对 她穿着素衣襦裙,头上一根珠钗皆无,想必还在房里准备及笄礼。 “赵管家!谁给你脸拦我的朋友!”罗芫华很生气,她不顾丫鬟阻拦,直接把赵管家给推到一边儿去。 赵管家耷拉着老脸,也很委屈,“姑娘,是将军的吩咐,这种礼物不能入府。” “楚大人是我特意请来的贵客,她不到,这及笄礼就行不成,你赶紧滚开,别惹本姑娘生气。”罗芫华亲手接了长盒,不给旁边的丫鬟碰。 赵管家会点武功,但也不敢跟她动手,“姑娘,将军早就吩咐过,不允许有人给你送这种东西,楚大人明知故犯,分明是和将军作对,小的不放她进去,是为她好。” “你懂什么,念了几年书就开始擅自揣测我阿爹的心意,今天是我的大日子,只要我开心他就开心。别说楚大人送长枪过来,就是弄匹战马给我,我爹也不会说什么。” 罗芫华狡辩完,没给赵管家好脸色。 她亲自领着楚卿进门,还带到自己闺房外,让楚卿给她挑等会穿的衣裙和首饰。 教她规矩的嬷嬷吓得不轻,但也不敢说什么。 楚卿怕自己男装身份影响罗芫华的名声,出了门站在窗外跟她聊天。 嬷嬷是她爹请来伺候罗芫华的,教导她规矩也有十多天。 罗芫华说什么也不避着,嗓音敞亮大方,“楚大人,昨日回去,我跟我阿爹说多请人过来,也好挑个好夫婿。我阿爹本来不同意,后来被我软磨硬泡才答应。” “那罗姑娘可有看上的郎君?”楚卿抿着嘴笑,她想罗芫华这个性子,应该提前偷看过宾客。 罗芫华摇摇头,有些失望地看着嬷身旁的嬷嬷,“暂时还没有,嬷嬷不让我出门,若不是听人说你来了,我还要被关在这里。其实看了也就那样,兴许还不如你。” 嬷嬷冷脸朝楚卿看过来。 楚卿咳嗽起来,脸上微微变色。 “罗姑娘说过,我的名声和颜相一样,在西京都烂透了,你倒也不必拿我去比较。”楚卿自嘲的笑着,好奇罗芫华最后能挑到谁。 她如此说,嬷嬷才放心让他待着。 楚卿很清楚,嬷嬷是怕罗芫华看上他这个小官,才一直伺候在身旁,不给她们俩人独处的机会。 大户人家的及笄礼尤为繁琐。 楚卿还记得。 她十五那年开始女扮男装,也没有行及笄,但李暄送了她珠钗当及笄礼。 双亲不在,兄长惨死,李暄待她情深义重,她才珍藏那对礼物到现在。 罗芫华已沐浴完毕,由府里的嬷嬷带着,往后花园举行笄礼。 楚卿就座于观礼位,挨着鸿胪寺卿秦怀明同坐。 她二人之间颇有渊源,因为那些碎嘴的官员认识。 说到弹劾那事,秦怀明亲自向她敬酒。 “我家大人不宜饮酒。”长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秦怀明见她不给面子,脸色有点尴尬。 但没坐多久,秦怀明无故和连心月换了座位,这回成了楚卿和连心月坐在一起。 连心月给楚卿一个冷眼,也不搭理她,楚卿想到连家军的事,忍着没做声。 宾客到齐,罗将军才上座,等着女儿行礼。 “各位,今日是小女芫华的笄礼,感谢各位赏脸参加。”罗将军带着五个儿子向宾客行礼。 罗家几个儿子,个个英姿飒爽,在军中有任职,还没张口,就引来不少贵女打量。 罗芫华被嬷嬷带出来,她学着嬷嬷的样子,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跪在在案前烧香磕头。 给她梳头的嬷嬷,是把她从小养到大的,被兄长从漳州接过来。 嬷嬷为其梳头,嘴里高声吟颂对她的祝词。 礼毕。 罗芫华去找楚卿,急切的寻找那杆长枪。 “楚大人,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我吗?”罗芫华怕楚卿被针对,自己先冲她伸手讨要礼物。 “呦,看来楚大人送的礼与众不同啊,快拿出来给大家都瞧瞧,倒是把我们相府的礼物给比下去!”连心月声音尖细,故意扯着嗓门吆喝。 罗芫华本好心帮楚卿,结果被连心月吆喝一嗓子,把楚卿拱到风口浪尖上。 长峰看向楚卿,得到她授意,只能当众把盒子抱出来,递到罗芫华跟前。 还没打开,罗将军和他几个儿子都猜到里面是什么。 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先是罗嘉雄冲她走过来,猛的把盒子推开,“楚大人,今天是舍妹的及笄礼,多谢你不请自来,但这礼物就不必了。” 罗芫华很不满,替楚卿说话,“五哥,是我亲自给她发的帖子,怎么就是不请自来?” 罗姑娘亲自带进来的! 这是看上楚大人了吧,绝对是。 早知道罗姑娘喜欢楚大人这种宠臣,就不带儿子来了。 宾客中议论纷纷,尤其是那些打算给自己儿子提亲的,就这么被楚卿打破美梦。 宴席之上,楚卿被众目睽睽盯着。 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解释更不行。 垂眸,看到邻桌的颜臻笑的正欢,就知道自己被盯着,有他的功劳。 楚卿能屈能伸,以微笑回应那些传闻。 她先礼后兵,笑过以后就是声色俱厉的提醒声。 “各位,你们造谣我也也罢了,可罗姑娘身份尊贵,又是女儿家,大家说话要谨言慎行,罗将军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她才说完,那些议论声果然小了,左顾右看的掩饰尴尬。 有几个胆大的,看不惯楚卿嚣张的样,又开始私下议论。 楚卿听到几句,又是说道,“下官今日,是替圣上而来,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圣上吩咐,哪位大人如果看不惯的话,可以到圣上跟前去说。” 在场无人敢搭话,便是罗将军脸色也变得难看。 罗嘉雄记着父亲叮嘱,直接去长峰手里抢盒子,怕妹妹当众打开,里面是些刀枪棍棒之物。 “楚大人,把盒子给我吧,礼物都在舍妹闺房放着。” 他要从长峰手里,带走长枪。 罗芫华急忙拦着,她很清楚,如果被带走她就见不着了。 “五哥!”罗芫华直接把盒子抢过来,“我亲自去送。” 她拔掉头上刚插上的金钗,等繁琐的东西。 第58章 化骨,世间的奇药 嬷嬷急忙走过来,“姑娘,你这是又闹什么,有什么事,等宴席结束再说。” 罗将军从主座站起来,缓缓冲芫华走过去。 罗嘉雄去拽妹妹,怕她惹父亲生气。 今日的及笄宴,应着她的意见,请了不少贵客。如果真的当中耍枪,吓坏了客人,她的恶名要与楚卿和颜臻齐名了。 “各位,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的及笄礼,这盒子里面是我唯一最爱的长枪,就由我来给大家舞上一舞。” 宾客哗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不是说,罗家姑娘知书达理,怎么舞刀弄枪起来。 那些带儿子来相看的贵妇,当即把罗芫华从儿媳名单中剔除。 娶妻娶贤,能相夫教子。 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 罗芫华正要把盒子打开,被身后的一只手按住。 老将军脸色难看,他想把女儿培养大家闺秀的贤淑样子。 如果当着这些宾客的面舞刀弄枪,媒婆都不敢上门。 “芫华,不要胡闹,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别使小性子,里面的东西你喜欢就让丫鬟拿到房里去,没必要再给大家看。” 罗嘉鸣和罗嘉雄也来劝,“来日方长,你就听爹的话吧。” “是啊,姑娘家家的,耍枪弄棒的,将来还怎么嫁人!”嬷嬷附和着,庆幸还有几个明事理的公子帮忙劝。 她教了那么些女子,没遇上罗芫华这样的。 “罗姑娘,礼物已经送出,肯定不会收回,也不差这一时。”怕这父女俩闹翻脸,楚卿也是对着罗芫华摇了摇头。 罗芫华想了想,忍住技痒,“行吧,放我房间里面去吧。” 及笄礼完毕。 总算是有惊无险。 但最后有贵妇提议,让罗芫华为大家表现才艺。 罗将军很头疼,女儿琴棋书画都不行,只能假装没听到,直接开宴,省了这个环节。 陪父亲坐了好一会,罗芫华忍不住过来找楚卿。 她抬着手,往最后面一指,“我瞧见一位郎君还不错,你瞅瞅怎么样。” 楚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看到那人。 那是个年轻的公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恭顺,坐姿挺拔,生的还算端庄。 但和旁边的公子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放人堆里都不起眼。 “不认得,他坐在最后面肯定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楚卿多看两眼,发现有道毒辣的目光冲着她。 转过头,发现是颜臻。 罗芫华也跟着看过去,自顾自笑着说道,“普通人才好,我才不要嫁进什么高门大院,被一堆规矩给束缚着。” 楚卿见那人长得还算可以,想着去打听打听,“你等着,我过去帮你问问。” “你别去!”罗芫华把她拉回来,“你今天代表的是圣上。我听宫里来的嬷嬷说,圣上今天可能也要来。你别表现的太亮眼,到时候他找你麻烦。” “那你怎么办?” “我找我四哥去。” 楚卿目送罗芫华离去,发现周围盯着自己的目光,不减反增。 她有些饿了,正要去桌上寻吃的,听到身旁有熟悉的声音。 颜臻正同京兆府的讨论案子的事,说是冯平的尸体被找到。 现场一片残迹,人不知道被什么毒药给害死,整个人下半身没了,脖子上满脸都是血。 “颜相,你见多识广,可听过有什么毒能把人的尸体给化成水的?”徐长礼声音很小,可身旁的她还是听到了。 楚卿和连心月表情最为惊诧,她们一个不信有此物,一个不信自己做的东西被人盗用。 “徐府尹,详细说说。”连心月把椅子挪过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连姑娘,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喜欢听这种血腥的东西。”徐长礼讪笑着看颜臻,能不能说还要等颜臻发话。 连心月自豪的笑,“我这几年在府里面研究毒药,倒还真被我研究出来一种药,能够化骨为水。不过实在太血腥,此后我就把那药丸给销毁,之后再没做过。” “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偷你的药丸出去害人?”徐长礼笑不出来了,敢情自己日夜操劳找了几天,线索就在眼前。 早知道就先去丞相府问问,他之前还以为连心月学医,是小打小闹。 没想到啊,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能研究出这么厉害的东西。 “真有人偷药,那就说明相府里面旁人的奸细。义兄,回头你让人查查去。这种害人的东西可不能流出去,冯平尸体只化了一半,说明药量不够。” 连心月晃着颜臻的胳膊,害怕这药伤人太多。 楚卿听的心寒,她从来没有听到过有这种厉害的东西。 看来这个连心月不可小觑,也是个狠角色。 “楚大人见多识广,可曾听闻这种东西?”颜臻轻飘飘一句话,又把楚卿拉进来。 “不曾。”楚卿把头转过去,尽量不看颜臻。 反正要送的东西已经送到,她的目的达到一半。 再抽个空去找罗将军,提提圣上的意见,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可不想惹火烧身。 颜臻故意瞧她,“人是你的婢女杀的,你会不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颜臻居然说起流苏杀人这事,吓得楚卿急忙站起身制止。 “颜相!”若不是有诸人看着,她可能上去捂上他的嘴。 长得是玉质金相,嘴巴里说的每个字都不讨喜。 幸好颜臻的声音不大,否则被旁人听到,肯定坐实她害死连家军的真相。 她还不想在致士前,落下奸臣之名。 “颜相,流苏早已不是我的婢女,在外面做了什么,也跟我没关系,您不用时时在我跟前提她。” 颜臻知道她心虚,这回没多纠缠,“随口一说,瞧你怕成什么样,你们已经把流苏灭口,就算我说起,你也可以抵死不认啊。” 这尾音里带着叹,似是替流苏觉得不甘。 楚卿心潮起伏跌宕,把脸转到别处去。 抵死不认她擅长,不用人教。 被颜臻说道几句,差点把正事忘记。 她入府是奉圣命,为李暄找皇后来的。 举目望去,却见罗芫华不知所踪,罗将军和几个儿子都被团团围着。 第59章 把玩,捧在心尖上的人 敬酒的,拍马屁的,将人围的密不透风。 再看宴席上,也只剩下她和颜臻二人,连心月也不知道跑到哪去。 楚卿不敢再耽搁。 她还没迈出去一步,发现自己腰间的玉佩被颜臻握着。 她若硬扯,腰带估计要被扯开。 玉佩说不定也会被捏碎。 “颜相,下官还有要事,要去找罗将军,请您自重。”楚卿拱手见礼,不给颜臻寻她错的机会。 颜臻把玩着玉佩,薄唇里听到讥笑声,“不用白费心机,就算你送长枪给罗芫华,罗将军也不会把她嫁给你。” 她皱眉,原来颜臻误会她的意思。 “怎么,颜相也看上罗姑娘了?”她抿着嘴问。 她本意是想刺激一下颜臻,打探一下他对罗芫华是什么态度。 结果颜臻看破也不说,就那么盯着他笑。 这一笑,慌的可是楚卿。 眼看着向罗将军敬酒的人越来越多,罗将军醉醺醺的,很快会被他儿子给扶到内堂去休息。 再不过去就没机会了。 楚卿走过去,以身挡着旁人的目光,“玉佩是圣上所赠,颜相若喜欢,送你便是。” 她用随身的匕首,利索的将绳子割断。 玉佩落在颜臻手里,他看清上面的图案,笑着揣怀里。 蜻蜓衔荷,情投意合。 这等上等美玉,定是李暄送她的。 “好啊,多谢楚大人相赠。”颜臻故意贴身放着,把玉佩从衣襟塞进去。 隔着里衣,觉得那玉生了温,滑溜的往下坠去。 楚卿转身,发现袍子又被扯着。 不知这厮想干嘛。 “颜相,你别太过分了,我今天是奉圣上的旨意来的。” “果然被我猜对,是圣上想封罗芫华为后,你想去试探罗将军的意思?” 楚卿深吸一口气,这事只有她和圣上知道,颜臻如何得知,就算是猜,也太聪明了点。 “圣上若是下旨,罗家只有遵旨一条路,你拦着我也没用,改变不了圣意。”楚卿提醒颜臻放手,不让他再纠缠。 颜臻把玩着酒杯,里面的酒溢出来,滴在手上,“你想将皇上拱手让人?” 楚卿笑起来,这一笑,满庭腊梅皆失了颜色。 她有什么资格阻止,又有什么资格让人。 颜臻在这一刻仿佛懂了,为什么李晏将她捧在心尖上。 这般姿容,就是千香楼的花魁都不曾有。 “随便颜相怎么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希望颜相早日能回头是岸。” 颜臻怒不可遏,他最讨厌听到回头是岸几个字。 “何处是我的岸……”颜臻将她拽着按下,勾着楚卿的脖子给她喂酒,“我从十岁开始就随着义父在战场上厮杀,死在我枪下之人,不计其数。” “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杀人无数。背上这些污名三年了,都是你们强加于我的。楚卿,真正该回头是岸的人是你。” 楚卿没心思听他忆往昔,再不去找罗将军,人就走了。 “颜相,下官真的很着急,咱以后再聊这些……” 颜臻见她执迷不悟,便也不再阻拦,将人推了出去。 “罗将军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圣上真的强娶罗芫华为后,你们不是拉拢他,是逼她他离心!” 颜臻又在笑她。 楚卿仿佛处在迷雾当中,“我要做什么,还用不着眼颜相来教导。” 她回头看了一遍,在场之人,也只有她的官最小。 还没挤过去,就被别的人给推开。 长峰为护着她,像前锋一样冲进去,整张脸都变形了。 这些官淑武将要多,都不是吃素的,知道长峰是楚卿的护卫,暗中跟她较劲。 “楚大人来凑什么热闹,可别被挤伤脸,失了盛宠。” 楚卿忍着,一笑了之。 这是将军府,她不想惹事。 在整场宴席当中,楚卿和颜臻一样不受欢迎。 不同的是,颜臻就像一座巨大的冰山,他坐在那,别人心里面在怎么骂,这面子上还要顾着。 但她就不一样了,那些人对他的讨厌是流于表面。 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却见罗将军根本不看她,故意把后背朝向她。 “罗将军,下官今日来是奉圣上之命来的,能私下与罗将军聊两句吗?”楚卿没办法,只能把李暄拎出来。 这种场合,提他会被人讥讽,但也最管用 罗繁盛看不上他,以为楚卿是为他乖女儿来的。 听她拿李暄压人,才正眼瞧他。 “老夫还很忙,楚大人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我让管家送你走。” 楚卿蹙眉,她还没提呢,就开始赶人。 本来话到嘴边,被罗将军虎眸一盯,差点给吓忘。 罗繁盛早些年征战南北,杀伐果断,在西京有个活阎王的称呼。 那些敌军听到她的名头,气焰就弱了一半。 这些个武将出身的官,自带一种盛气凌人,不敢让人直瞧的气势。 “后宫空虚多年,圣上一直迟迟不肯大婚,直到罗姑娘回京——” 接下来的不用他说,罗繁盛也知道楚卿是干嘛来的。 他大掌挥起,双瞳似海,“楚卿,凭良心说一句,你真觉得我闺女芫华是皇后之才,有耐心统理六宫?” “下官……下官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怎么想。今日来,就是问问罗姑娘的意思。”楚卿尽量说得透彻些,怕罗将军会错意。 罗繁盛听明白,立刻差人把罗芫华给叫过来。 “芫华,你来说,想不想当皇后?” 颜臻起身,也过来听着,漆黑的眸从刚才开始,就跟着楚卿不放。 楚卿是本朝御史,又是天子身边的宠臣,她出现在哪,引入注目。 罗芫华的几个哥哥送客回来,看到楚卿谄媚的站在罗将军身旁,挨小妹罗芫华特别近,而且脸上还挂着笑。 他们都以为是楚卿看上罗芫华,想来求娶。 人还没走近,拳头已经攥起。 “污名缠身,还敢到将军府撒野,胆子不小!”罗嘉雄吆喝一声,腾的跳到楚卿身后。 她到底是女子,生的瘦弱高挑,在几个虎将雄躯衬托下,像个文弱书生。 罗嘉雄吆喝那嗓子,差点让楚卿失聪。 长峰还以为要打架,也挤了过来。 第60章 中药,抱她上马车 楚卿急忙摁着他提刀的手腕,把人往旁边推,“长峰,你去旁边等着,我没事。” 若不是看到楚卿摇头,长峰手里的刀都要拔出来,当初和罗嘉雄动手。 “几位阿兄,楚大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别乱吓人。”罗芫华挡在楚卿身旁,替她抱不平。 眼看着胳膊也要挽上去,楚卿急忙避让着推开。 罗繁盛见她还算识趣,对几个儿子挥挥手,“退下,为父和楚御史有话要说。” 他让几个儿子散开,怕他们听到此事控制不住情绪。 真打了楚卿,圣上那边不好交代。 颜臻本来也想提醒,看到罗将军的举动,知道自己不用多此一举。 他撩袍入座,和连心月一道品着美酒。 连心月剜了楚卿一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楚卿来罗将军府,肯定是盯上了罗姑娘,觉得人家是乡野来的好哄骗,上赶着和罗将军攀关系。” 徐长礼捻着胡须,似懂非懂,“攀什么关系,莫非是提亲来的?” 想到这,徐长礼仿佛想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颜相,不是说楚大人是宠臣吗,他怎么敢求娶罗姑娘的?”徐长礼知道颜臻消息灵通,偷偷打量着问。 颜臻端起酒一饮而尽,眉头挑的高高的。 别人都在等他张口,他偏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连心月把酒抢走,“义兄,别喝了,你快想想办法的,不能让罗姑娘被抢走,楚卿那种小人,配不上她!” 颜臻有些醉意,又是灌了两杯,“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隔着几个人头,他远远瞥见楚卿正和罗繁盛聊天。 她那颗小脑袋,快缩领子里去了。 瘦的跟河边的杨柳一样。 罗繁盛和罗芫华同站一在树下,商量着封后一事。 “芫华,楚大人是为圣上来的,想让你去宫里当皇后,你可愿意?”罗繁盛望着女儿,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罗芫华同楚卿见过,早知她来的目的,“女儿宁愿回村打鱼去,也不愿被困在深宫之中,而且我才疏学浅,担不起中宫之位。” 楚卿见她行礼时自谦,急忙托着手臂将人扶起,“罗小姐武功高强,有勇有谋,是将帅之才,下官回头见了圣上,会好好帮忙说和。” 楚卿这么说,让罗繁盛对他刮目相看,还以为她会拿着皇上来威逼女儿同意,亦或是直接请了圣旨过来。 他就看不明白了,既然楚卿是圣上的人,为何三言两语就回转心意,反要帮着女儿。 “如果圣上下旨册封,此事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不知道楚大人为何帮助小女,莫非,你也心慕于她?” 罗繁盛看着她,猜测楚卿别有用心,那眼巴巴的劲,都使在女儿身上。 瞧那胳膊,都挨一起了。 罗繁盛越想越气,把楚卿给挤开,那模样仿佛在说,别挨我闺女。 “罗将军误会了,下官对罗姑娘绝无男女之情,只是……” “楚大人,你不必解释,我都知道。不管这事成不成,我都要谢谢你。”罗芫华郑重向楚卿行礼,抬头时满面春风。 罗繁盛却笑不出来,怎么看都像自己闺女,扒拉着楚卿不放。 他当然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楚卿身上。 明日,必须进宫一趟。 罗芫华挽着罗繁盛的胳膊,亲切的向他介绍楚卿,“阿爹,我与楚大人之前见过两次,她的意思是圣旨没下来之前,如果你为我指定下婚约,圣上肯定不会拆散我们。” 罗繁盛点点头,此举倒也有用。 他偷偷贴着罗芫华耳边问她,“今日来的青年才俊也不少,你可有看上哪个?” 罗芫华心里很纠结,想到了那个文弱书生,自己呆呆的坐在那儿,没有人与他敬酒。 她不敢提自己看上的那位公子。 那公子是奉议朗嫡子,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双亡,又无官职在身,今日来将军府赴宴,是替他亡亲来的,与将军府也有点远亲。 如果告她爹,说不定立刻把人赶出去,腿打断都有可能。 “怎么不说话?我看到你刚才好像和一个年轻公子交谈,可是意中人?” “我……当然没有。”罗芫华不想惹父亲生气,就把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罗繁盛闷哼一声,怎么看楚卿都不顺眼,“没有便好,喜欢谁也不能看上楚卿,要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罗繁盛忧心女儿婚事,命几个儿子送走宾客,打算收拾一下就入宫。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说什么也不能让女儿强行被带入宫里。 宴席散了。 颜臻喝的醉醺醺的,由方子叙和罗家四郎罗嘉鸣一起扶着,将人搀扶着送到马车上。 罗繁盛知道,颜臻平常不喝酒,今日醉饮是因为冯平被害这事,本来只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就能知道当年血案的真相。 可临到头,人被灭口。 查了好几天,线索总被人掐断。 “罗伯伯,您回去吧。”连心月向罗繁盛道别,瞥见楚卿和罗芫华聊个不停,一直关注着她。 “心月,伯伯今日有事,招呼不周,下次再请和颜臻过来,一定好酒好肉招待。”罗繁盛将人送出门外,叮嘱方子叙一定要把人好好送回府。 连心月安置好颜臻,朝楚卿那边看过去。 算算时间,她当的药该是发作的时候。 怎么楚卿还没反应。 “楚大人,怎么不跟罗姑娘多待一会儿。”连心月走过去拦着马车,把长峰手里的缰绳夺过去。 楚卿抬眸,看到连心月话里带刺,“来日方长。” 连心月冷笑不止,“御史不当宠臣当媒人,你不会害完我们连家,又来害罗家吧。楚卿,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楚卿刚要回她,腿脚突然一软,扶着长峰才算站稳。 她不是被连心月吓的,而是身体不适。 好像有一股热气,顺着脚往上窜。 连心月见她中招,笑着转身。 就知道自己不会失手。 今天来的时候,在相府门口擦肩而过,她略施小计,给楚卿身上加了点东西。 吃一堑长一智,楚卿自从那次酒后乱性之后,已经极为小心,生怕再出现上次的乱子。 但尽管这样,还是抵不过像连心月这种高手。 第61章 吐血,别白费力气 什么时候中的毒,她都想不起来。 她身子不适,可把长峰急坏了,急忙将她扶到马车上歪着。 “大人,你没事吧,我这就带你去药堂找郎中。”长峰将楚卿身子放好,又将马车里的炭炉点起。 今日来罗府,别人敬楚卿的酒他全喝了。 该吃不该吃的菜,他也没少吃,怎么自己没事,楚卿却身子不爽,像中毒一般。 来之前桂叔千叮咛万嘱咐,人若出事,他必要挨板子。 “长峰,回府,不去药堂。”楚卿的嗓音,被腹中的灼热烧得沙哑。 颜臻还未走,连心月也在旁边盯着,她哪敢去药堂。 更何况,她身上还是男装。 长峰着急带她去治病,没听太清,只想尽快驾马离开。 他刚坐到马车上,驾车的马突然嘶鸣一声,尥了蹶子。 还不等他稳住缰绳,马儿又是双腿发软,身子瞬间瘫软在地,白沫缓缓从口中吐出。 他和楚卿都没料到,马也中了药。 长峰握着车把才算站稳,回头想到楚卿还在马车里,急忙挑了车帘往里喊。 “大人,您没事吧?” “还好。”楚卿在马车里颠得东倒西歪,被撞翻的炭炉此时碰到垫子,立刻着了起来,楚卿的衣裳也没幸免。 长峰急忙去脱她的外袍,把人从马车中接出来。 楚卿捂着口鼻咳起来,脸上沾了不少灰。幸好她刚才用手撑着车底,才没撞到肚子。 她孕后,桂叔照看的极为精心,马不可能出问题。 除非,有人对她下毒,也对她的马下了毒。 闹得这么狼狈,马车也被烧了,可能那人极为恨她。 “大人,您等着,我去找颜相借一下马车。”长峰看到将军府外的人都走了干净,只剩颜臻的马车还在,朝那边跑了过去。 “回来……”楚卿有气无力的喊,眼睁睁看着长峰已跑了过去。 她身一歪,朝旁边的地上吐了口血。 “方子叙,我们回府!”连心月看到这里,立马放下帘子,让方子叙驾车走人。 方子叙是听命颜臻的,扭过去看他脸色,他已经知道楚卿是怎么中毒的。 今日进府前,连心月在指甲里藏了药粉,故意针对楚卿。 她肯定算好了时间,等楚府毒发,就不会连累罗府。 “慢着。”颜臻按着连心月的胳膊,把她的手举起来看,他知道连心月最喜欢往指甲里藏毒。 她那么爱吃的一个人,今日在宴席上只喝了杯酒,连筷子都没碰。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醉醺醺的看着连心月,寒眸在她身上扫了一遍。 “义兄,你说的什么话,我可一直跟你在一起,连个酒都没给她敬,能怎么伤她,兴许是她自己倒霉,有人想弄死她!”连心月听到质问,呼吸急促起来,又是生气地瞪了楚卿两眼。 连心月是将门之后,不喜欢耍刀枪,唯独对毒草很感兴趣,从小就喜欢钻研各种毒术。 颜臻怕她会伤害到别人,就在府里面专门给她盖了个小药炉,还请了个有阅历的老太医在一旁协助。 起初连心月只觉得好玩,等她发现用毒也能救人,沉迷其中。 等她查出是楚卿害死了连家军之人,立刻带着毒粉跟颜臻来赴宴。 她知道楚卿会出现,存心要毒死对方。 但杀人这事,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 瞒着颜臻,也是为他好,堂堂丞相,若是被人知道他对同僚下毒,这个相位别想要了。 她自以为藏得好,哪料颜臻早有所料。 “你平常不喜欢凑热闹,今天却跟我来罗府……” 连心月气鼓鼓的打断他的话,把头枕在颜臻的臂上撒娇,“我想杀他轻而易举,随便买个凶手就行,何须我自己动手,义兄你为什么要帮这个凶手,她死了不好吗?” 四目相撞,连心月急得快哭出来,眸子都气红一片。 颜臻推开她,端了旁边的醒酒汤喝,“此事不许再有第二回。” 连心月轻哼一声,没有第二回了,她想杀的只有楚卿一人。 楚卿死了,她的毒也可以永久封存。 “相爷,我家大人身子不适,马车也毁了,可否借相爷的马车,寻个药堂把我家大人送去。” 长峰人未到跟前,已提早向颜臻行礼,脸上急出不少汗。 方子叙回眸,等着颜臻发话。 楚卿就在不远处,听到长峰欲向颜臻求助,急得扶着墙壁站起来,“长峰,再找一个马车,我们回府。” 长峰不知她为何着急,“都成这样了,哪能回府?桂叔几次叮嘱,让我护着大人。大人若出事,我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求他做什么,马车里那几个人巴不得我死!”楚卿眼角有泪滑落,她捂着腹部觉得对不起未出生的孩子。 他将楚卿扶起来,见她满头大汗,脸色惨白,扯了自己衣袖去擦。 一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急得掉眼泪。 “只要大人能活着,别说是求他跪他,就是以命抵命也行。”长峰扶着楚卿,却见她一步未动,脚下像生了根。 “大人……” 连心月盯着看了会,觉得不对劲,她用足了药,不可能撑这么久。 怎么还不晕倒,还不吐血。 她跺跺脚,甚至怀疑起自己的毒术。 “方子叙,我们走!”连心月又是吆喝,本来还想看着楚卿死,现在她想洗脱嫌疑离开这儿。 颜臻挑了帘子出来,看到楚卿半死不活的样,直接推开长峰,将人拦腰抱起。 “命都快没了,还倔得跟驴一样。”他侧着头,还未淡去的酒气喷在楚卿脸上。 讥讽声让楚卿的脸更白了。 她刚要骂回去,喉里突然被他空出一手,塞进一个东西。 那东西似是药丸,也就黄豆大小,入口即化。 楚卿把手塞进喉咙去掏,想把那东西吐出来。 “别白费力气,吐不出来了。” “颜相这是巴不得我去死,我若死了,圣上不会放过你。”她以为是毒药,便也不再挣扎。 若真的同归于尽也好,阿兄怨便怨吧。 楚卿转过头,冲长锋挥舞着手,她才不想被这奸贼抱在怀里,让其看到自己死后的模样。 第62章 救她,是真的生气了 长峰追过上来,把手支起等待,“相爷,让小的抱吧,我家大人……” “没事,不沉。”颜臻避开他,径自走到马车跟前。 “把我放下!”楚卿的心砰砰直跳,那药丸入了腹,疼痛竟少了些。 她看向颜臻,才知道他用药救自己。 “楚卿,想活着就安分些。”颜臻的手紧了紧。 连心月回到车上,见颜臻的旁边有个空药盒,浑身被气得发颤,“为什么,那药丸可解百毒,来之不易,你为什么给这狗贼用?” 楚卿先后被折磨得心力交瘁,早已靠着长峰的肩膀昏了过去。 连心月说什么她没听到,可长峰听明白了。 二人在争执给楚卿问的救命药。 颜臻拿出那药世间难寻第二粒,是救命良药,不光能解百毒,还能强身健体。 药是连心月送给颜臻的,是他珍藏多年的救命良药,如今被楚卿吃下,她恨不得从楚卿喉里抠出来。 “为什么不说话,拿我送给你的百灵丹救她,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她的质问得不到颜臻回复,握着拳头砸在他胸口上,气得眼泪横流,怎么也刹不住。 颜臻叹气,他不会哄人,任由她哭了会。 等哭声小了,他指着楚卿说道,“心月,你帮她把脉,看人怎么样了?” 连心月冷哼一声,把头转到一边儿去。 这可是她的杀父仇人,害死几万将士的奸臣,她死也不会救。 颜臻无奈,把手探向楚卿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降下来,才放下心。 “为什么救她?”连心月不服气,非要问个明白。 她剁了一脚,刚才踩在长峰的脚面上。 长峰龇着牙没敢吱声,害怕惹怒连心月,他和楚卿会被赶下去。 连心月回眸,看到长峰的傻笑,一掌劈在他后脑勺。 长峰眼睛一闭,直接倒了下来。 连心月把他踢开,让他躺在炭炉边上,她刚想踢楚卿,对上颜臻警告的眼神,把腿缩回来。 “为什么救他,你跟圣上一样,也喜欢这个男人吗?”连心月除此之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颜臻要救人。 父兄惨死后,她不止一次和颜臻跪在祠堂前发誓,只要发现凶手,格杀勿论。 现在人就在跟前,她也下毒了,却还是被颜臻救了。 连心月想不明白,只能用哭也抒发情绪,一张脸上尽是泪,妆都花了一片。 她等着颜臻来哄。 可他的视线,都在楚卿身上。 一个臭男人,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不解释就是默认,难怪你看不上沈念慈,原来喜欢男人。”连心月气急,把楚卿的脸掰过去,还泄恨地拧了两把。 入手一片柔软,像刚揉好的面团一样。 颜臻也不解释,只想着替楚卿洗清嫌疑,“我们还没证据是她干的,你直接对人用毒,若是杀错人怎么办。若非我问了老太医,将解毒丹带着,她现在就成一尸冷尸。” “那又如何,他这种狗贼就该死,毒死他也是便宜了他。”连心月急不可耐,把楚卿推倒压在长峰的后背上。 颜臻怕她再次用毒,又是耐着性子劝,“心月,我说过,没有证据之前,不能草菅人命!” 说着说着,语气重了些。 连心月不依,指着他理论起来,“好啊,你敢对我说这些话,你忘了父兄,不有三万将士怎么死的吗,他们中了陷阱,被同僚残害,最后烧得尸骨无存,该有多疼啊。” 连心月说着痛哭起来,扑到颜臻怀里。 她想报仇有什么错! 颜臻闭上眸子,塞给她一片锦帕。 他觉得女人哄起来很麻烦,聒噪得不行,尤其是连心月这种,随手就能撒出毒气来。 “心月,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再等等……” “我等不了,唯一的活口就是冯叔,连他都死了还有什么人证。我只想看到害怕阿爹阿兄的人死在我面前,最好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也不够!” 连心月伤心地哭着,没一会就把两只袖子都给擦湿,把颜臻的袖子也给拉过去。 她哭够了,心疼起那粒药丸,“千金难买的东西,被她吃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算杀错人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靠手段登上官位的贱奴。” 连心月一计不成,又生了一计。 十三岁那年,养尊处优的连心月失去父亲和兄长,还有族中不少人,全部战死沙场。 那时,她恨不得自己死在大火中,这样就不用孤苦伶仃,苟活于世。 在相府三年,她避世绝俗,把自己藏起来,每天都在窝在小药庐里。 当得知连家军战死的真相,她开始潜心研究毒药。 她不会武功,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复仇。 今日对楚卿用毒,她算好了时辰的,害怕因此连累罗将军一家人。 她怎么也没料到,颜臻会救了楚卿。 连心月哽咽着,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以后别再动她,报仇的事儿我来做,如果被我发现,你随意对人用毒,就关禁足一月,再不许出相府!” 颜臻也是吓了一跳,才对连心月说重话。 “你能救她一次,救不了她十次,总有一天我会弄死她。”连心月被气得跳车跑了。 倒在那车上的长峰,肚子被踩上一脚,发出吃痛的闷哼声。 颜臻看向连心月跑走的方向,喊住了方子叙。 “子叙,去跟着心月。” “是大人。” 方子叙将马车停下,喊了一个暗卫出来驾车。 颜臻自当了丞相后,每次出门都有暗卫暗中保护。 换来的那个人曾是颜臻的贴身护卫,和方子叙一般大。 他对着颜臻施完礼,坐在前面驾车。 “冯平尸体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和楚卿无关,像是锦雀卫干的。” 颜臻嗯了声,放下车帘。 锦雀卫是李暄一手创办,分查探消息和暗杀。 查探消息由楚卿掌管,暗杀那边的头是太监总管敬丰所管。 他暗自怀疑,千香楼也是那位的。 视线回到马车内,发现楚卿哪怕昏迷,手也在肚子上放着。 颜臻觉得别扭,将她的手拿开,却见她又覆上。 不知道那里藏着什么,让她这么珍惜,马车倾倒的时候,她宁可被砸,也要护着肚子。 第63章 血案,他不是凶手 “旁人都说你是她的男宠,你不争不辩,到底是为何。” “楚卿,我又救了你一条命,若被我发现,你真的是连家军血案的凶手,你那时所受的痛会是今日的百倍。” 对于楚卿的事,他让宫里面的宫女去查过,楚卿和李暄之前,并非外人所说。 他们同处一个寝殿,更多的时候是在议论政事,从未有那些不堪的事发生。 后宫的那些宫女,自个儿爬不到龙床上,开始造谣受宠的她。 他端着茶盏喝茶,突然一只手抓着他的腿,茶水也泼了上去。 “相爷,我刚才怎么晕了?”长峰摸着还有些痛的后脑勺坐起来。 颜臻将他提起来,“你跟在楚卿身旁多久了?” 长峰老实憨厚,想从他这里套出点话。 颜臻多次救他们,长峰早就卸下防备。 紧要的事不能说,他谨记着。 但想到连家军之事,他等不及想替楚卿辩解。 “我跟在大人身旁已经六年了,比桂叔晚三年。大人自小父母丧生,是一个可怜人。她和圣上惺惺相惜,情同手足。” “圣上登上皇位之后,大人更是呕心沥血地辅佐,至于连家军一事,真的和大人无关,她不止一次告诉我,为官者要心系百姓,哪怕有时立场不同,也不能为图私欲,让生灵涂炭。” 颜臻冷笑,他可没问连家军这事,“旁人都说那事是她干的,有什么证据替她辩解?” “有,小的有证据。连家军出事的那几天,大人身子不适,告假在府里养了半月,那几天我一直侍奉左右。” 长峰嘴巴笨,身旁也没靠谱的物证,只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为楚卿洗清冤屈。 怕颜臻不信,他恨不得推心置腹,拉着他说上几天。 “不用说了,当年的事到底怎么样,我自会查清楚。”颜臻害怕自己的调查有误,急急打断他。 他望着楚卿,拳头突然收紧,“但愿不是你做的。” 长峰目不转睛看着,害怕楚卿被伤害,“我敢以项上人头来保证,这事不是我家大人做的。” “你喜欢她?”颜臻挑眉坏笑,听出长峰话里的紧张。 长峰哽住,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 说是喜欢,自己的性取向在颜臻那里就变了。 若违心说不喜欢,他是不忠内心。 长峰犹豫半天,正要转移话题,听着马车到了楚府。 “相爷,今日多谢您,等我家大人醒过来,小的会告诉她是相爷想救。”长峰急忙去扶楚卿,把人从马车上扶了下去。 颜臻嗯了声,很是满意。 马车继续往相府走。 颜臻拿出从楚卿那里得来的龙纹玉佩,在鼻尖下嗅着。 这玉佩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闻着不像花香,更不像药香。 味很淡,是从玉佩本身散发出来。 回头,让心月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玉。 …… 楚卿不知自己什么时候醒的,等她醒来已经到了府中。 在她床头,有两个身影转来转去,还差点迎面撞上。 “桂叔。”她身上余毒未清,身子还提不起劲,胳膊软绵绵的。 桂叔脸色有异,看到她醒过来,急忙冲向床头。 长峰也跟过来,却被桂叔推开,“长峰,你去后厨把药膳端过来,记得验毒。” 长峰不敢拒绝,他心中有愧,急忙朝外面跑去。 桂叔扶着楚卿坐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泪,“卿卿,幸好你没事,否则你让我怎么向你哥交代。” “桂叔,我的孩子……没了吗?”楚卿瞧他悲痛的面容,心也抽着疼。 还记得从将军府出来,她刚坐马车上头就开始晕了。 然后驾车的马中毒倒在地上,马车突然间倾倒,炉里的炭撒出来,烧了整个马车。 她想自己应该也中了毒,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桂叔哭完,又是冲着她笑,“孩子没事,你福大命大。” “谁救了我?”楚卿知道从将军府回来有段路程,肯定有人半路救了她,否则孩子绝对留不住。 桂叔瞟了眼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快说啊,你要急死我。”楚卿坐直了身子,用力回想过去的事。 桂叔轻咳了声,目光坚定的看着她,那个名字说出来她肯定不信。 “是颜相。” 颜臻救了她,也救了腹中之子。 楚卿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内心复杂煎熬。 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兜来转去,她处于危难之时,却是她最恨的那个人,救了她和孩子。 以后再报杀兄之仇,怕是会心软。 无论如何,恩仇难抵,她不会因此就放弃复仇,大不了自己哪日也救他一命。 桂叔递了帕子给他,警惕地往门外看了看。 确认没人偷窥,这才继续说下去。 “你中的毒很厉害,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一种剧毒,用雪上一枝蒿为引。这种毒吃下去,不过一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桂叔说到这里,扔心有余悸,好不容易才把惊惶的心平复。 长峰抱她回来那会,被吓得半死,幸好是虚惊一场。 楚卿坐起来,回忆起中毒的可能性,“我知道是谁做的,连将军的女儿连心月。今日我去罗府,她多次找茬,听说她藏在相府三年研究毒术,肯定是她下的毒。” “谁下的毒不重要,重要的是中此毒无药可救。” “那他……颜臻怎么救我的?” 桂叔想到长峰所说,不假思索的回她,“我听长峰说,是连小姐送给颜相的一颗药,叫什么百灵丹,这种药早就绝迹,余下被人珍藏的有价无市。颜相肯把药拿来给你,我着急没想到。” “果然下的一手好棋,他肯定知道连心月对我动手,所以才提前带了解药。怕我死了,圣上会问罪连心月。”楚卿气愤说完,觉得肯定是这样。 颜臻绝不会轻易救她,绝不会。 长峰端着药膳进来,亲自捧到楚卿的跟前,怕药太烫来的路上一直用手扇着。 楚卿晕倒的时间太久,他就在旁边一直自责,把两只眼睛都给哭肿。 楚卿看到他双目肿的变了形,像青蛙鼓起的眼球,连药膳也吃不进去,“我又没死,你怎么哭成这样,等哪天我真的死了,眼泪还不得流干。” 第64章 孕后,她夜夜噩梦 长峰摇着摇头,只能从眼睛眯的缝隙中看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楚卿含泪看着两人。 以前总想着死,和仇人同归于尽,真的被下了毒,才知道死亡的可怕。 “快别说了,总惹我哭,等会我的眼睛也跟你一样了。”楚卿端着药膳一勺勺吃,混进去的泪水也被咽下。 “大人,颜相在马车上问过连家军之事,我替你解释清楚了。” 楚卿皱眉,长峰的老实让人心疼,“你能解释清楚?他信了吗?” 长峰摇摇头,据实以告,“我不知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嘴巴笨,不会察言观色,不敢妄自揣测颜相的心思。” 楚卿有事要和桂叔聊,寻了个借口把长峰支开,“你下去休息吧,担心了这么久,自己的身体也扛不住,我们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楚卿晕倒了几个时辰,也是真的饿了,没一会儿就把药膳吃干净。 这身子总算是暖了起来。 长峰临走前,把空了的药碗捧着捎出去。 楚卿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心浮气躁,总是因为颜臻的几句话,整个情绪都被带动。 她竟也好奇,颜臻听了长峰解释,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已经很久没上朝,为了林修的事忙碌这么久,每次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桂叔,我想睡会,等睡起来,我要见到林修。” “你这是……”桂叔满脸惊讶,他们若真的用上私养的雀卫,倒也能将人带出来。 可那样的话,就会把底细暴露给李暄和颜臻。 日后的退路也没了。 那个轻功极好的雀卫,还是他俩偷着从锦雀卫带走的。 楚卿翻了个身子,把脸朝着里面,“不能再等了,我怕自己死在复仇前面,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林修带来,晚上我要去风满楼见他。” 她一定要确认,到底杀死兄长的幕后主使是谁。 桂叔走出去把屋门关上,临走前还给楚卿熏了安神香。 自她有孕,夜夜噩梦。 须好生养着才行。 一夜好眠,因为那百灵丹的原因,她睡的格外香。 直到桂叔来喊她,身子懒懒地发重,好一会才从床上坐起来。 “卿卿,我们该走了。”桂叔在耳边喊她。 楚卿睁开眼,见天还未亮,窗外可见月光的青白色,淡淡的,在暗夜中挣扎而起。 她猛的想起,自己让桂叔安排人去抓林修,要在风满楼见他。 此举,已是破釜沉舟。 “你要快些,林修可能……撑不了多久。” 桂叔给楚卿拿衣裳,又去后院驾马车,这事不能被长峰知道,怕他被人套了话说出去。 楚卿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上了马。 在路上,桂叔告诉楚卿,在他们带林修回风满楼的路上,遇到另一卫人,似乎也是锦雀卫,要截杀林修,下手极狠,林修的腹部中了一刀,流了很多血。 听到锦雀卫,楚卿的整个身子都是冰的。 全天下,能调动锦雀卫的人,也只有李暄一人。 到底为什么,他杀了冯平,又来暗杀林修。 马车上路后,一路狂奔,直奔风满楼而去,楚卿一路上不敢眨眼,生怕自己被颠晕过去,错过从林修嘴里知道真相。 好在林修还撑着一口气,她到了多后见林修咧着嘴冲她笑,眼神涣散,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 “碧玉,你来了……” 桂叔告诉楚卿,千香楼有个清倌叫碧玉,是林修喜欢的姑娘,和楚卿有几分相似。 楚卿看到林修混身是伤,气息文弱,怕是撑不了多久,于是摘掉幞头,假装是碧玉来看他。 “是我,你怎么不去寻我,害奴家等了你好久。”楚卿握着林修的手,身子不由自颤动起来。 她见林修动一下,腹部就会有血流出来。 那伤口很深,贯穿他的腹部,虽没有伤到内脏,但流血过多,桂叔也救不回他。 “对不起,我可能带不走你了,这些天……我一直躲在相府,怕他杀我灭口,对不起……”林修说了两句话,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楚卿沾了满手的血,回头去抓桂叔,“快,救他。” 桂叔拿出一个小药瓶,把里面补气血的药全部塞进林修嘴里。 楚卿双目赤红,垂在胸前的发丝上也沾了不少血,她帮助桂叔给林修喂药,将掉在地上的又捡起来,死命往他嘴里塞。 “林修,你给我撑着,只有活着才能带碧玉走,她日日挨饿受冻都是为了等你接她走。”她说着又给林修灌水,怕药没咽下去。 林修满脸血色皆无,垂下的脑袋听到碧玉的名字,终是又竖了起来。 他抬起沾满血的手掌,抚上楚卿的脸,“我知道,你不是她,你想问的我都告诉你……” 楚卿即将听到真相,全身都在发抖,她屏着气息不敢动一下,怕自己错过每一个字。 是谁呢。 在这一刻,她突然希望是雀卫查错,这个人不是李暄,也不是颜臻。 “有个东西给你。”林修说着,吐出几口浓稠的血来,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些差点涌上来的拼命咽下。 他望着楚卿,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 那是一把素银簪子,簪尾是一把剑的形状,簪头是几朵梅花簇拥在一起,这几朵梅花很黑,像被火烧过。 楚卿立刻认出,这是兄长之物,她及笄那年本要送她的,后来阿兄却说不小心被烧了,变得很丑,要寻机会再给她打造一支。 这东西为什么会在林修身上,还藏了这么多年。 “我和楚泓都是锦雀卫的人,但不知彼此身份。楚泓那日进宫本来是给你送这簪子,突然接到命令让他纵火烧了刑部的案犊室,簪子当时掉在火场,他跑回去捡被颜相的人看到。” “后来,有一次他去相府送东西,被颜相的属下抓到,我恰好得到命令要杀他灭口。那是个晚上,我当时没认出他……” 楚卿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怎么也刹不住,“尸体呢,谁的人毁的?” “应该是锦雀卫。”林修才刚说完,身子向旁边歪倒,咽下最后一口气,不甘而终。 第65章 求和,被误会投怀送抱 楚卿站了起来,又哭又笑的,她不敢相信自己效忠之人,才是害死哥哥的凶手。 阿兄进入锦雀卫,定是为她啊。 以为他是明君,尽心拥护。 到头来呢,他们都是棋子,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她现在怀疑,不光是阿兄的死,就是连家军之死,也是那人干的。 为了皇权,他什么都能牺牲。 “桂叔,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他不会这么对我……”她捧着那烧黑的簪子痛哭不止。 她投身皇位之争中,以命为李暄谋划,为的就是给阿兄自由啊。 为什么? “棋子,她从未想到把后位给我,我只是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楚卿还未说完,喉咙里一阵腥甜,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桂叔急忙扶着她的身子,手扣上她的脉搏。 “卿卿,别再伤心了,当心孩子,你脉象不稳,需要多静养。”桂叔揉了揉眼睛,哽咽着不知该如何劝她。 桂叔其实早就知道这事,但为了能让楚卿亲耳听听,才一直忍着。 他走过去扶楚卿,将人从地上拽起来,被她哭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趁天还未亮,我让长峰送你出城,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西京这边我来善后。”桂叔在来的路上都筹谋好了。 他们今晚让锦雀卫出马,才算把林修从相府救出,颜臻那边很快会有发现。 必须早些出城。 楚卿哭够了,两只眼睛比长峰没强多少,也肿得不像样。 走,她肯定不会走。 桂叔待他不薄,不能置他于死地,还有风满楼的人,过了今个儿李暄会有察觉。 几十条人命呢,她若走了,那些人只有死路一条。 她又没比旁人高贵多少,凭什么让人给她卖命。 “我不会走的,李暄和颜臻都不会放过我。既然知道了阿兄不是他杀的,我就帮他查一查连家军覆灭真相,反正都是死,死之前,让世人看一看这位暴君的丑恶嘴脸!” 桂叔知道她倔,不由得连声叹气。 他是看着楚卿和李暄长大的,这三年李暄变了稳固皇权,真的变了很多。 “此事不要宣扬,你日后在朝堂上仍像往常一样,别被圣上看出端倪。我们既要复仇,也要活下来。”桂叔还没叮嘱完,看到楚卿累得睡了过去。 她食欲不振,气血双亏。 再这样下去,胎儿难保。 楚卿这一睡,过去一天一夜。 桂叔和长峰担忧得不行,昨天将她从风满楼带回,人就睡着不醒,不吃不喝,也不同人说话,就是李暄来瞧她,都无法将人唤醒。 林修死后,颜臻查出和楚卿有关,连着两日参奏,她草菅人命,要让她罢官禁足。 李暄为了撇清关系,保下楚卿,命锦雀卫出手,烧杀抢掠,从颜臻手里毁掉所有证据。 此后,楚卿和颜臻成了真正的死对头。 所有的证据和真相,都像三年前一样被火烧得一个不剩。 第三日。 楚卿终于睡醒,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沉思。 桂叔捧着急报站在她身后,她不出声,桂叔就一直等着。 被亲近之人欺骗利用之苦,他也尝过。 姑娘家,哭过痛过,才能成长。 他手里的急报是宫里送来的,李暄正为联姻一事头疼。 南安国使臣派人送来急件,要不了几日,使臣就会抵达我朝,他们来大靖为国君挑选联姻对象,要和大靖结为友好之邦。 “上面说了什么?” “南安国使臣快到了,要同大靖联姻。”桂叔终于听到她张口,急忙把急报呈过去。 楚卿看也未看,回屋穿官袍。 她该入宫了。 圣上下令,命百官即刻上朝,商议联姻一事。 在路上,楚卿听到许多官员窃窃私语,说是要赞同联姻。 楚卿生气地把朝笏扔到一旁,“我大靖何沦落到这种地步,那些将领被欺至此,也不肯领兵吗?” “他们都是颜相的人。”桂叔小声提醒她。 楚卿自嘲地笑起来,是啊,满朝有一半都是颜臻的人,她竟睡糊涂,把这事都给忘了。 颜臻若想杀他,轻而易举,非执着找证据。 她早该知道的,他是无辜的。 “听说南安王都六十了,还恬不知耻想联姻,不要脸啊。”楚卿嘀咕着,两只水眸盈着恨意,越来越浓。 也不知圣上那边选中了谁。 文武百官,整齐划一等候在含元殿前,等着司礼监的太监前来传话,有几位等候久的,不停打着哈欠。 今日常朝,是李暄为商议南安国急报,临时派人通知,故来的官员不多。 楚卿打量一个遍,并没见到颜臻。 殿外平时纠察朝仪的监察御也并不在,一些个腿脚不好的,挨着旁边的官员,交头接耳聊着联姻这事。 朝臣分三派,颜臻的党羽,拥护李暄之人,还有站中立和稀泥的。 议论联姻的几个官,就是和稀泥那几人,已经开始从皇亲和朝臣之中,物色对象。 说到刚及笄的罗芫华,其中有个官员的头上挨了一石子,官帽都掉了。 楚卿刚好在后面,看到是罗家五郎罗嘉雄干的。 “谁干的……”被砸那人刚吆喝一句,听到司礼监的太监来传旨,急忙闭嘴。 罗嘉雄攥着拳头,若不是在宫内,他的拳头早就上去了。 楚卿看到这里,有些羡慕罗芫华,她的五个哥哥,都极为宠她。 “百官觐见!” 听闻太监吆喝,队伍重新变得整齐,缠朝着殿门走了进去。 轮到楚卿进殿时,一袭紫袍飘然而入。 是颜臻来了。 他冷冷抬眸,看到楚卿又消瘦不少,目光变得漠然,“楚大人还活着呢,听说你重病不愈,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怎么不在府里修养着。” “那日在将军府外,多谢颜相相救。”楚卿心中有愧,又想到颜臻救自己那事,把狠话给咽下去。 颜臻不敢置信,他从未在楚卿嘴里听到谢字,每次二人都是互怼。 他怔了片刻,想着楚卿肯定是怕死要求和。 “你干的事,我可都记着呢,现在想求和,晚了!”颜臻快步上前,挤着楚卿肩膀往前。 他昂首挺胸地站在队首。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队尾。 目光没有交集,却让她心慌难自持。 第66章 和亲,送她去联姻 风满楼那事,已经被颜臻参了,今日若再提,她势必跑不掉。 她心事重重,没留意李暄已经坐在龙椅上。 连行礼都晚了。 后来还是身旁同僚提醒,才心酸地弯下脊梁。 杀兄的仇人,就坐在上首。 她拳头双手攥进朝笏,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 “诸位爱卿,南安国使臣未到,已经派人送来拜帖,这次来我大靖朝是为联姻一事。我朝尚未有年纪适合的公主,不知哪位愿筹谋划策替朕分忧?” 李暄第一个看向楚卿,对她招了招手,“楚卿,你向来主意多,来说说……” 楚卿刚站出去,嘴还没张,被一堵人墙遮个严实。 “微臣以为,可以联姻。”颜臻朗声打断建元帝的话,把楚卿挡在身后,不让她出头。 楚卿涨红了脸。 颜臻身为一朝重臣,居然同意与小国联姻。 李暄还未大婚,兄弟们也死了干净。 皇室宗亲中只有礼亲王留有一女金萱郡主,可郡主尚不足十岁,难不成让她去联姻。 她正要上奏,看到颜臻瞧着她浮想联翩。 荒唐至极。 楚卿看到圣上隐忍的怒意,叹息一声反驳颜臻:“金萱郡主不足十岁,如何能联姻,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楚大人急什么,又没让你和郡主去联姻。”颜臻含笑说道,眸光里警告楚卿不要多管闲事。 楚卿双唇紧抿,眸光似火,她对颜臻才刚升起一点好感,就这么磨没了。 近些年,南安国多次侵扰大靖边陲,和颜臻私交甚密,颜臻赞同联姻,怕是憋着别的坏水。 她看不懂颜臻此举,不想再冒头参与这事。 楚卿不做声,无人敢忤逆颜臻。 罗家兄弟更是带人附和。 颜臻并不打算放过楚卿,故意走到她身旁嚷道,“我们做臣子的,理当替圣上分忧。楚大人心疼郡主,要不然就楚大人前去,反正南安王男女通吃,肯定会被楚大人这幅尊容,迷得神魂颠倒。” “你……”楚卿似被拿捏脉门,气得脸色煞白。 这浑蛋弄不死他,居然想到让她去联姻的鬼主意。 她眉骨疼了疼。 颜臻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她啊。 满朝的百官一半是他党羽,不管遇到何事,也都附和他表示赞同。 让她去联姻的声音,似平地惊雷,震得楚卿双耳嗡鸣。 好啊,都想把她献祭出去。 楚卿将那些嘲讽尽收眼底,缓缓指向几位官员。 “几位大人笑什么,不如我们一起去,让南安王好好挑挑,越老越有韵味,谁知道人家喜欢哪种。在为国分忧这事上,有能力的上,没有能力的也要想办法上。” 她学了颜臻无赖的样,将这些拿腔做势,不将圣上放在眼里的百官,全拖下水。 “荒唐!”有个老臣吐沫星子喷出去很远。 “下官也觉得荒唐,可这话不是颜相说的吗,你们敢不赞同?” 那些人老脸一红,不敢再吱声。 若真的被挑中去联姻,才是奇耻大辱,祖上蒙羞。 楚卿看到颜臻脸上的得意,捧着朝笏站出去,“以我朝兵力,无需和南安国联姻。而且他宠爱的女儿还在我朝为质子,我大靖不惧他弹丸之国。” “质子?”颜臻冷笑逼得楚卿连退几步,“南安王有九个女儿,真的死了哪个,他根本不在意。而且,他们有异种铁骑,最厉害的弓弩兵,城池近可攻退可守,而我大靖自从连家军战死,皆是老弱残兵,如何能敌!” 楚卿抬眸,没想到颜臻又提起连家军。 趁此机会,她躬着身子站出去,“颜大人,连家军没了,可我朝还有不少勇兵猛将,不至于落得非要联姻的地步……” “你懂什么,本相提议联姻也是为了减少伤亡,既然金萱郡主年纪小,我们就把联姻对象换成男子。南安王好男风,且已年过六旬,派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折腾几年,说不定自己就亡了。” 颜臻的意思,人家南昌国盛产美人,派美人去没用,不如他们可以另辟蹊径,找几个清秀的小倌过去,卧薪尝胆,以色侍人。 他的目光在朝堂上的百官之中搜寻一圈,最后又回到楚卿身上,“人选方面,臣以为楚大人当仁不让,长得秀气,口舌伶俐。就算身体不行,没准也能用嘴把人气死。” 楚卿听得面红耳赤,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口中说出。 让她卧薪尝胆,他颜臻为何不去,真的论体力,十个她也不及。 楚卿捧着朝笏,将掌心贴着小腹,她多想告诉未出世的孩儿,它的父亲说了多少混账话,还想让她们娘俩去和亲,嫁给南安国那个糟老头子。 她若再坐视不理,说不定颜臻还真的讨了圣旨下来。 让堂堂的侍御史前去联姻,满朝文官竟无一个人出言阻止,可见她还不如颜臻的威名。 自古以来,宠臣不如权臣。 她被逼到这个份上,才知权势有多耀人。 不为自己,也要为腹中孩儿争一争,为枉死的兄长争一争。 “颜相,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我泱泱大国若是同意这次联姻,以后只会被世人耻笑。况且,有颜相这位神将,还有罗家的忠勇儿郎在,若肯领兵南安国还不被打得片甲不留。”楚卿说完,偷偷去瞧座首那位。 她是故意这么讲的,把罗家和颜臻拖下水,将人人都想要的兵权也拉出来遛遛。 大家凭本事争,才算公平。 此言一出,朝堂上鸦默雀静。 她抬眸,发现罗家的几位郎君,和颜臻就那直勾勾打量她。 李暄更是隐忍不发,差点把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给捏碎了,楚卿来上朝,不在他宣召之内,说出这么一番话,更是在他意料之外。 整整十年,他筹谋了十年才得到兵权。 还没寻个靠谱的人交付,楚卿竟想将兵权给送出去。 敬丰就在旁边站着,意识到楚卿说错话,急忙给楚卿使眼色。 楚卿垂着眸,自是一脸云淡风清的样。 她只管拱火,谁来灭可不归她管。 李暄见她神情飘忽,想着是大病未愈,所以才瞻前不顾尾,说起胡话。 第67章 抗拒,又被他纠缠 罗家五郎罗嘉雄是个粗人,不像颜臻那么沉得住气,听楚卿提到他们家,立刻捧着他的象牙朝笏站了出来。 “圣上,臣早些年跟家父在战场上历练过,圣上若允,臣愿领兵讨伐南安国!” 罗嘉鸣没能把弟弟拽回,急忙随在他后面站出,“圣上息怒,小弟有勇无谋,说话喜欢直来直去,等回府臣会请家父好生教导。” 罗嘉雄刚要再说话,被罗嘉鸣捂着嘴带回队伍中。 李暄讪笑着,假惺惺地挥手让他们下去,“朕也想让你兄弟俩出征,可你父亲年迈,你们兄弟几人要侍奉膝下,还需要多历练才能担重任。” “那颜相呢,他十岁就上战场,赢过无数胜仗……”罗嘉雄情急之下乱嚷嚷,话才说了半句,就被罗嘉鸣一脚踢在膝窝。 “五弟,你再乱嚷嚷,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罗嘉鸣吓得不轻,他这个五弟不适合当京官,再上次朝脑袋怕是要搬家。 这兵权可不是谁想要就能要。 即便那人是颜臻。 他愤恨地看了眼楚卿,觉得楚卿这么说是想害他们罗家。 不管是联姻还是出兵,他们罗家都不相掺和,被楚卿这么一闹,仿佛他们真有夺兵权之意。 小妹及笄那日还觉得楚卿不错,这回再见只觉得她城府深。 “诸位爱卿再想想,我朝可还有能领兵之人?”趁着颜臻还未回话,李暄急忙转移话题,想着把此事揭过去。 今日来的武将也不少。 他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敢握兵权之人。 “赵将军可愿领兵?”他温和地看着一位穿紫袍的武将, 颜臻恰好咳嗽一声。 “臣前日扭了腰,大夫千叮咛万嘱咐,需要养上两年。” “黄将军呢?” “臣眼睛有疾,担不起这重责。” 只要颜臻上朝,楚卿就料到会有如此后果。 这位扭腰的赵将军,昨天她还看到这个赵大人当街骑马擒贼,好不威风。 还有眼疾那位,夜夜和几个小妾躲房里玩叶子牌,黑灯瞎火都不耽误出千。 她能知道的事,李暄哪能不知。 那些个锦雀卫,可不是吃素的。 楚卿冷哼一声瞥过去,替李暄说出心中气话,“不听几位大人心声,竟不知大家都有病,这每日带病上朝实在受累,不如多在府中休养,把脑子都养清明再上朝,省得说胡话。” “臣惶恐。”赵将军和黄将军纷纷跪下。 李暄站起身来,心中一片寒凉,他没想到颜臻也会来上朝,还搅了他的计划。 他的本意,是宣开国侯上朝,当着百官的面将兵权交付,让他出征南安国。 谁知正主没来,颜臻却出现,一切乱了套。 “退朝,此事改日再议。” “楚卿,到紫宸殿来一趟!” 李暄先一步离开,明眼可见怒了,早就提点过沈念慈,让她缠着颜臻,怎么还给弄上朝来。 成事不足啊,她和楚卿一样没用。 敬丰落后两步,对着楚卿招招手,今日她闯下大乱,圣上怕是不会轻易饶恕。 楚卿正要跟上去,看到眼前伸过来一条长腿拦路,那人含笑盈盈,正绕着圈打量她。 “楚卿,你莫不是弃暗投明,想投奔本相?”颜臻握着朝笏,抵在她胸前不让她动。 今日他未熏香,闻着楚卿身上也很干净,还有淡淡的药香。 “颜相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下官还要觐见圣上,去的晚了怕是会受罚。”楚卿要走,又被颜臻给拦着。 他俩像猫捉老鼠般,你左我右,争个不断,后来楚卿不小心踩到袍子,身子撞到他怀里。 在旁人看来,倒像是她投怀送抱。 颜臻不顾在官员在场,也不顾敬丰还在盯着,众目睽睽之下将楚卿堵在旁边的圆柱前。 他要问一问,向来跟他不对付的楚卿,今日为何提起他年轻时的威名。 还说他是神将,听得人心里挺高兴的。 “你今日受罚是肯定的,私设风满楼打探消息,还将诈死的锦雀卫给救了,那位怕是气不得行。不知道是革职打板子,还是再罚你禁足。” “颜相日日参下官,圣上若要罚,也不会等到今日。”楚卿哼了一声,把他的白玉朝笏推至一边。 跟奸相多说两句话,腹中胎儿要少长二两肉。 “明知他要罚,还偏要这么做。要不然本相帮你一次,念你今日举荐之功。”颜臻弯下腰,将她的官帽给扶正,敢违背那个狗皇帝的人,他自然也要护着。 目光滑下,见她腰身渐丰,肉肉的小脸吹弹可破。 想必这些时日,没少用好东西养着。 “举荐尚未成功,颜相不必客气。”楚卿见他盯着自己腰身,双手掩着不给他看。 为官以来,她日夜操劳,身子一直消瘦,平时风满楼挣的银子,和自己那点俸禄,早用来接济穷苦的百姓,还有育幼堂里的孤儿。 这几天吃得好些,被桂叔用药膳精细养着,这才丰润了些。 有些东西哪怕吃不下,也会为了腹中之子强迫自己咽下。 “欲盖弥彰。”颜臻表情淡淡,转移视线去看敬丰。 “胖点怎么,吃着颜相家米了?”楚卿本想挺胸收腹反驳来着,后来发现束胸似乎松了,急忙又缩回脖子。 这里是禁宫,还是她暴露身份的时候。 她太过小心谨慎,反而引来颜臻的怀疑。 两只黑眸从她胸前缓缓掠过,怀疑她趁着大病健身,竟是把胸肌也练出来。 总不能是想跟他争夺兵权吧。 他有些着急,用半带威胁的语气冲她道,“楚卿,我给你两条路选。第一,帮我替连家翻案,我保你性命无忧,待事情办妥给你重金送你离开西京。第二,你继续和我作对,然后被我送到南安国伺候一个老头子。” “下官还有的选吗?”楚卿抬起头来,眸子里似能拧出水来。 颜臻失语怔住,怎么瞧她的模样,好像自己欺负她。 她楚卿可是天子宠臣,聪明狡诈,诡计多端,怎么会没得选。 他还想再拦,被楚卿用脑袋撞开,直直奔着敬丰那边跑过去。 再纠缠下去,就不是被处罚那么简单! 第68章 求欢,在自己谋出路 “麻烦颜相在宫门口等着下官,下官有事禀告。”楚卿跑到偏殿入口,想到一件事,扭头冲颜臻喊道。 “好。”他飞快答应,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往日她千防万防,今日主动迎上。 有意思。 颜臻有着一晃的失神,心口有东西,随着她的顶撞,感到心跳动加速,仿佛要冲出胸膛。 …… 李暄依旧是在紫宸殿召见楚卿,屏退所有太监护卫,连敬丰也不例外。 但这次楚卿没有那么怕了。 她刚抬脚,被敬丰拉着。 “风满楼的事儿,圣上都知道,我已经替你处理妥当,切记不管骂你什么,忍着就行。” 楚卿根本没听进去,她做什么都留了后路,风满楼的事不足为惧。 李暄远远地看到她,把御案上的奏折笔墨等物全部付之地上。 墨星子和茶水溅在地面的金砖上,像泼出一幅水墨画。 “楚卿?” “臣在。”楚卿走进去,避开地面的凌乱物件,乖乖跪在一处干燥的地面。 她伏在地砖上,让前额贴着冰冷的地面,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杀兄之仇,她没齿难忘。 “跪地上做什么,来帮自己研磨。”李暄收起暴躁,亲切的对她招手。 御案上哪来的墨和砚台,她只能弯着腰从地上捡。 砚台旁边有摔碎的茶杯碎渣,一不留神手指被划破,滴在砚台里。 这回倒好,水不用加了。 李暄不提让她包扎,她就那么捏着墨条研磨,一圈又一圈,和血融在一起。 “疼吗?” 楚卿沉默了会,才听到李暄在跟她说话,“刚才有点疼,现在没知觉了。” 李暄夺过她的手,用一条明黄色的丝帕帮她包扎,之后开始批改奏折。 旁边还有个明黄色的卷轴,似乎是他没写完的圣旨。 奏折有不少,批完估计要一个时辰。 楚卿现在有了身孕,每日犯困,自是站不了这么久。 从前,她候在李暄身旁当解语花,垫脚石,他不出声,楚卿哪怕腿麻也会忍着。 今时不同往日,她对他只剩下怨恨。 “圣上召臣来,所为何事?”楚卿把研好的墨推过去,帮他摊开下一个奏折。 李暄手中的笔停下,脸上的笑突变阴冷,他抓着楚卿的手,故意抠弄伤处,“你说呢?” “臣不知。”楚卿疼的皱眉,伤口的血涌出来,湿了两人的掌心。 她看到那些血,仿佛看到自己为救他,被关在暴室打板子。 直到吐了血差点断气,行刑的宫女才停下。 那时她还以为,两人会相依相偎一辈子。 “别在朕跟前装,风满楼的事敬丰已经向朕解释过,那事我不与你计较,可颜臻呢,你明知朕不好容易才夺回兵权,今日提议让他领兵,究竟意欲何为?” 李暄暴怒,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把楚卿捡起来的东西,全扔在地上。 红墨似血,染了许多奏折的封面,一点点让楚卿红了眼眶。 她撩起官袍,诚恳的跪在地上,“颜臻是将帅之才,如果能率兵出征,周边小国哪个不惧,就算南安国找几个盟友帮忙,也不是对手。” 遥想当初,颜臻十岁就随军征战,少年英才屡建奇功,得到神将之名。 他出征,必所向披靡。 李暄大声冷笑起来,捡起几个奏折扔她身上,“将帅之才?你为什么替他说话,难道朕给你的高官厚禄不够,你想投奔他吗?” “臣对圣上忠心耿耿,有此举也是为圣上分忧,若真的联姻,以后我大靖还有何见面立足天下。”楚卿不卑不亢,直到手上的血将朝笏染,才意识到李暄已经开始不加掩饰。 李暄走过去,攥着她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怒火有燎原之势,“楚卿,你越来越不安分了,上次在寝宫你说为朕分忧万死不辞,现在就想把朕的兵权送出去,下一步该是江山了吧!” “臣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御史,哪有本事替圣上分忧,以后圣上说什么我只听命就是。” “你嫌官小,从前是你自己不要的!” “今时不同往日,臣也不想一辈子低别人,被人当牛做马!” 李暄又扔给她一个奏折,都是颜臻参她的。 第一本,参她作恶多端,借酒楼敛财。 第二本,参她买凶杀人罪大恶极。 第三本,是为联姻一事。 “颜相的意思是,我朝应该答应联姻,现在百姓需要休养生息,那些新招募的士兵也需要操练,只有联姻一条路,但是这个联姻对象朕还没决定是谁。” 楚卿抬眸,看到李暄诡异地盯着她,不由涨红了脸。 莫非让她去…… 楚卿一阵胆战心寒,伴君十多年,她竟是看不懂李暄的意思。 今日在朝堂上,他们斗嘴的一幕,李暄并未阻止,只怕她未上朝这几日,那些官员也没口下留德。 李暄不管不问,那些人才敢一再放肆。 只怕现在他们在私底下逢人便说。 她楚卿失宠了,很快就会被送去联姻。 她此后不再是宠臣,而是弃子。 诸如此类的话,她想也能想出一箩筐来。 “圣上,南安王六十多岁高龄,我朝合适的贵女哪个愿嫁,臣听说南安王有九个女儿,最宠的就是九公主,我们不如把联姻对象换成九公主。” 楚卿急忙给李暄出招,害怕他真听了那些人的妄言。 若真被送去南安国还如何复仇。 “楚卿觉得九公主应当嫁给谁?”李暄来了兴趣听,将批奏的朱笔放在一旁。 他听说南安国这个九公主,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而且还有才有谋,是个能立于朝堂掌江山,也能骑马安天下,这种女子哪看得上寻常人。 “九公主倾岚有倾城之姿,若嫁别人岂不便宜他们,不如……”她眉头轻挑,抬眸看着李暄。 “你是说想让她充了朕的后宫。”李暄凑近楚卿,面上露出一抹淡笑,“九公主是未来的南安王继承人,南安王肯定不会把九公主嫁过来,即便是入宫为妃也不可能。” 楚卿很是惊讶,南安王居然打算让九公主继承王位。 若如此,当是第一女王。 不行,她要再想想办法,绝不能让联姻这事,落在自己头上。 第69章 受伤,所有的喜欢都是利用 “若九公主嫁不过来,我朝也无合适的皇子,不如邀九公主来我大靖选夫,她若愿进入后宫为妃,是我朝幸事,若是瞧上旁人让其入赘南昌国,给九公主当皇夫。” 她边说,边去打量李暄的神色,准备随时调整策略。 李暄默不作声,觉得她说得在理,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此人必须忠于大靖,待取得九公主信任,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助圣上将南安国给拿下。” 楚卿这一番话很长,皆是发自肺腑之言,她不光想着让九公主来选夫,还把人选也捋出来了。 李暄抿着嘴笑,使美男计倾覆南安国,倒也可以。 他的怒火总算灭了不少,压下将楚卿革职查办的念头,“好你个楚卿,这种歪主意也想得出来,行,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他被楚卿哄得心情大好,连处置她的念头也没了。 锦雀卫是楚卿一手建起,救个叛徒便也救了,刚好他借此机会让楚卿更忠心于他。 趁这个机会,楚卿连忙又道,“臣以为此事让罗家儿郎出马更好,可以护着九公主来大靖,罗家五子个个英俊潇洒,忠心耿耿,而且尚未娶妻,若能被九公主挑中,可解圣上忧虑。” 楚卿步步为营,把自己从嫌疑中撇清出来,句句都是为李暄解忧,为大靖解难的好官。 她伪装得这么好,就是不想被罢官,逐出朝堂。 李暄乐得哈哈大笑,罗繁盛虽手握禁军之权,可也年纪不小了,真要换人,逃不过那几个儿子去。 他那五个儿子屡立军功,才是让他头疼的,真的送哪个去南安国,也能了了一块心病。 “你果然是朕的解语花,若哪日离了你,朕的一生该有多无趣。”李暄心情畅快,拉着楚卿的手一同坐在御案前。 他伸着腿,本想把楚卿拉到怀里,奈何她偏生坐着不动。 李暄皱眉,盯着她的腰身。 好像吃胖了些。 “楚卿,当朕的妃子吧,除了后位,朕什么都肯给你。总比你当什么侍御史要好,整日跟那些老匹夫在一起,被他们指指点点,朕甚是心疼。” 李暄刚才饮了几口烈酒,盯着她的官袍,想到官袍下的傲然和细腰,呼吸变得灼热起来。 “圣上说……什么都给臣?”楚卿冲他笑着问。 李暄喉头一紧,将她扶起拉到腿上坐下,眸子里有火苗在跳跃着,“对,什么都给你。” 他低头,吻在楚卿推搡的手背上。 干干净净的,一点脂粉味都没用,和后宫那些秀女不一样。 她笑的时候像春日的风,温暖和煦。 不笑的时候像冬日的雨,清冷而孤傲。 就在眼前,却觉得触碰不到。 楚卿是女人,知道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她扶着长案才能让自己的身子被压到一旁。 “如果是命呢?”她大着胆子问,忍着作呕脱离李暄的怀抱。 李暄以为她开玩笑,笑着去拧她的脸颊,“傻丫头,你的命是朕给的,朕如果把命给你,你还怎么活。” 楚卿把摆放整齐的奏折推过来,拿出一本交在他手上,“是啊,臣的命是圣上给的,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圣上。” 她想到惨死的阿兄,胸口有些疼。 还要再等等,很快她就会和颜臻联手。 扒开这个暴君的真面目。 李暄看到堆积成山的奏折,心口一阵烦躁,他像小时候一样,摸着楚卿的手,将批阅朱笔交于她。 楚卿握着朱笔,端庄的坐在一旁,模仿他的字迹在奏折上批阅。 李暄初继位那会,折子最多一日有上千本,凭他一人根本批改不完,那时她和敬奉都有帮忙,二人日日临摹,把他的笔迹也学到七分。 那时以为他是明君,对他言听计从。 如今看看这些折子,才知自己前半生真的是愚忠。 对于通州水患,他选的是堵而不是疏,举措她实难苟同。 “连日批改奏折,朕身心乏累,今日不看这些折子了,你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听说教坊司新编排了一曲歌舞,咱们一起去瞧瞧。” “圣上,通州大水,数十万百姓遇难……” 李暄极不耐烦,把楚卿拉到怀里拥着,“赈灾的银子和粮草已经派兵押去了,朕也不是神仙,救不了所有人。” 楚卿一言不发,李暄只管送银子,不管送去多少,有没有送到。 他又缠了过来,灼热的呼吸在面前喷洒,滚烫的指尖顺着她的耳垂往下摩挲。 百姓还陷在水深火热当中,他却要听歌舞,尝女色。 该死啊。 此昏君不除,天下难安宁。 “朕等了这么多年,你可是不愿?”李暄看到她的抗拒,愤怒的将人拉得更近。 碍事的官帽被他摘掉,轻轻扔在一旁的御案上。 他的手穿过楚卿的耳畔,直接扣着她的后脑勺,强迫她靠近过去。 鼻尖与鼻尖,也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往日隐忍克制,今日不知怎么,死活压不住心头的邪火,想是膳食被人动了手脚,才这般想要女人。 敬丰会医术,只要喊他进来,就有解决的法子。 可他不想再等。 反正早晚都是要他的女人,提前尝尝也无妨。 他想亲手摘了自己养大的娇花,省得以后便宜别人。 “楚卿,你愿意侍寝吗?”李暄俯下身子,朝着那红润娇嫩的双唇吻去。 欲念上头,脑子也混沌起来,看着她的脸有了重影。 那一颦一笑,似在勾他一般。 楚卿脸颊微红,握着小拳头护在身前。 她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愤怒。 拒绝恩宠,他肯定生疑,但她做不到在仇人身下婉转承欢。 “脸红什么,朕就知道你仍心悦朕。”李暄的吻即将落下,将她的身子抱得死死的。 这般亲近,只让楚卿觉得恶心。 她嗅到李暄口气中的鹿血味,又是恶心作呕,急忙捂着他的嘴。 自此以后,李暄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全然塌了。 “圣上,您既然打算迎娶罗家姑娘,就该与臣保持些距离,以免罗将军生气。” “不娶了,罗繁盛已经进过宫,说他愿意交出禁宫之权,只求让她女儿嫁给想嫁之人。那种乡野来的,朕也看不上。”李暄拉着她的身子,往旁边的榻上歪过去。 第70章 制止,你不可以 楚卿惊讶不已,罗繁盛居然愿为他闺女进宫。 为官者,最贪恋权势。 他却想以禁军的兵权,换取女儿的婚嫁自由,这般疼爱在西京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想一想,她的阿爹阿娘也曾无私护她。 还有阿兄,舍不得她掉一滴泪。 若不为他复仇,自己有何颜面再活于世间。 “卿卿,你在想什么……”李暄觉得浑身干热,眼前的楚卿就似那冰山寒泉,想汲取在怀。 “圣上且慢!”楚卿看到那吻即将落在唇上,急忙抬手阻拦。 心中一阵作呕,脸色也被鹿血的腥气熏得泛白。 她嫌恶地堵住那人的唇,强压下喉头的恶心。 腹中这娃,可真不让人安生。 “你躲什么?”李暄觉得有些热,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吃的鹿血糕。 这东西有助情的效用! 该死的贱奴,让他在楚卿面前出丑,不过这样也全了他的心意。 他急不可耐地在楚卿跟前宽衣解带,露出泛红的脖颈来,扔到旁边的御案上。 上面镶嵌的宝珠,碰撞在桌案上,发出宛若钟鸣的声音。 楚卿刚要躲,被李暄拽过去推倒在龙袍上。 “卿卿,朕知道你喜欢朕,今日朕要宠幸你。你喜欢自己脱,还是朕帮忙?”李暄有些等不及了,敞开的龙袍内,可见已经被汗浸湿的里衣, 楚卿冷哼。 自作多情! 时至今日她才懂,以前对李暄只是敬重,哪来的喜欢。 被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圣上,外头还有人在。”楚卿被桌案上的折子,还有砚台硌得生疼,掌心被珠玉印出一个个圆形的凹印。 “听到又如何,朕做什么何需顾及他人。”他到底力气大,没两下就把楚卿的外袍撕开,里衣下的傲然被白布死死压着,清晰可见一道沟壑。 “圣上,不可……”楚卿摸向腰间的银针。 身上那人不顾她的难受,一味地强求。 这不是喜欢,是胁迫。 自有孕后,她不管去哪都会随身带着银针,桂叔也教她一些制敌伤人的穴位。 真把她逼急,给李暄扎上两针,让他绝嗣也有可能。 “别动。”他伸长了脖子就要去吻。 头上的簪子滑落,满头青丝垂在肩头。 她暗中握着银针,想直接朝着李暄的脖子刺下去。 可想到府里的桂叔和长峰,她又将针筒放下。 不可因一时冲动,连累府里所有人给她陪葬。 “实在不巧,臣今日来了葵水,腹痛难忍,怕是不能伺候圣上。”楚卿灵机一动,给自己寻了个不错的借口。 她才不会让这个狗皇帝占她便宜。 刚好,砚台里的朱墨印在屁股下的官袍上,给她的借口添了几分真实。 李暄也不恼,抓着她的衣角往怀里拽,“肚子疼吗,朕给你揉揉。” “圣上,臣……怕脏了您。”楚卿避无可避,脚踝被抓在掌心,那只大掌顺着小腿往上摸去。 记得第一次葵水时,她半夜腹痛难忍,是李暄搓热了掌心,隔着衣裙一下下给她揉着。 那时她情窦初开,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还以为感动就是心动。 “朕不嫌你。”李暄不肯放过她,腹中燥热在碰到她时,又盛了几分。 腰带已经被扯开,洁白的束胸也露了出来。 再脱下去就要以诚相待。 李暄的手很不规矩,“怎么勒得这么紧?” 楚卿满脸通红,不勒紧点岂不人人都识出她是女的。 正是要紧时刻,听到外面传来敬丰的声音,还有一串重重的脚步声。 “启禀圣上,颜相求见。” 李暄听说颜臻在殿门外候着,顿时没了兴趣。 他亲手把楚卿的官袍拢起来,对她使了个眼色。 这般春风,当然只有自己能瞧。 “去屏风后等朕。” 楚卿不敢停留,若被颜臻看到,更是说不清二人关系。 颜臻跟在敬丰身后进来,看到地面上狼藉一片,还有楚卿掉在一边的朝笏,心中了然。 白日宣淫。 他想把楚卿之前说他的话,原样送回。 “臣颜臻见过圣上。”颜臻弓着身子,趁机打量周围。 李暄站起身,来到长案前翻看散落的奏折,“说吧,什么事?” 兴致被打断,他满脸的不悦。 “臣想问一问,圣上如何处置楚卿。”颜臻目光如炬,耳力极佳,刚到长案前就听出楚卿藏身之处。 听到屏风后压抑的呼吸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李暄不懂颜臻什么意思,暗压着恼火,“颜相说呢?” 他身旁就这几个人用,沈念慈已经被颜臻讨要,不能再失去楚卿。 “楚卿买凶杀了林修,关二娘一家人先是拉着尸体闹到相府,又要跑大理寺告状,让缉拿楚卿,臣好不容易才把人拦下。来此是想问圣上的意思,该怎么处理楚大人?” 李暄一脸不耐烦,不明白颜臻又是闹的哪一出。 明知楚卿是他要护着的人,仍咄咄逼人。 “主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圣上若包庇楚大人,关二娘肯定不依,到时候把这事捅到三司衙门去,楚卿这官当不上,还有损圣上清誉。” 李暄怒极,抓起砚台丢出去,“朕的人她也敢告,林修又不是她杀的!” “今日臣上朝,路过街市,不知谁贴的告示,替关二娘抱不平,说风满楼的事也是楚卿干的,她的府邸也没能幸免,不惩处难以平民怨。” 李暄攥紧拳头,风满楼的事……那是他让人干的。 不过这事怪在楚卿头上也罢,只要怀疑不到他头上就行。 李暄心虚地回头看了眼,不知道颜臻准备了什么陷阱等楚卿跳。 颜臻又继续说道,“现在满西京的百姓都在闹,楚大人若不想入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哪里?”李暄问。 屏风后的楚卿也竖起耳朵听。 颜臻看了眼屏风,装出一幅彬彬有礼的样,“当然是相府,在事情查清之前,臣会护楚大人安全。” “此事……明日再议,朕要问问楚卿的意思。”他对着颜臻拂袖,想把他打发走,然后继续刚才的事。 身上热意未退,哪有心事谈正事。 风满楼的案子自有人处理,颜臻这是多管闲事,他怀疑那些煽动民心之人,也是颜臻所为。 要了沈念慈不够,还想把楚卿也弄去相府。 他到底意欲何为? 第71章 鹿血,好事被人打断 李暄不愿放手,不是因为真的舍不得楚卿,是因为楚卿还有用处。 楚卿是他的心腹,知道他许多事,真把人让颜臻带走,谁知道会套出什么。 在他心里,楚卿想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颜臻再次施礼笑道,不给李暄退路,“一朝之君,哪用听臣子的意见,圣上若做不了决定,臣替你做。” “大胆!”李暄从台阶上冲下来,走到颜臻跟前。 屏风后的楚卿攥紧了拳头。 下朝后,她已求和,这厮为何还要相逼。 她不怕坐牢,可腹中之子好不容易才保住啊,真被带相府去哪能不吃苦。 “颜相,你究竟意欲何为?” “臣冒死以谏,也是为了保住圣上英明。臣去殿外,等着圣上回复。”颜臻退出殿门外,倒是也给李暄考虑的时间。 楚卿看到颜臻出了紫宸殿,这才敢从屏风后出来。 “圣上,不让能楚卿去相府,颜臻心狠手辣,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敬丰怕李暄答应此事,跪下替楚卿求情。 李暄的脸隐匿在半明半暗之中,一半红一半白。 他也很无奈,可若是不允,明天颜臻就会带着文武百官上奏。 楚卿这颗棋子,如鲠在喉。 敬丰跪地求着,看到楚卿立着不动,又是拉拉她的袖子,不断对她使眼色。 真被颜臻带走,等同弃子。 弃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敬丰懂,楚卿当然也懂。 楚卿狼狈地站着,她兀自用手打理头发,并不看敬丰。颜臻帮了解了危,却撞见她最狼狈的时候。 以后再说和李暄是清白的他哪会信。 “楚卿,你怎么想的?”李暄咳嗽一声,盯着楚卿问。 李暄不想得罪颜臻,又不想让楚卿成为弃子,左右为难。 他当然知道,颜臻借关二娘来对付楚卿,为的不是替林修报仇,而是为连家军翻案。 楚卿可是翻案的关键人物。 冯平死之前见过曾经的锦雀卫南淮,南淮又是楚卿的人。 颜臻此举,是想把楚卿抓起来,逼南淮现身。 “臣愿去相府。”楚卿今日差点被辱,早就萌生逃离李暄身旁的想法。 等这胎稳了,再想别的事。 哪怕到相府,她也有和颜臻谈判的筹码,肯定不会受苦。 总比待在御史府被人盯着,提心吊胆地活着要强。 她想去会一会颜臻。 腹中之子,是她的底气。 “楚卿,你疯了,你可知进了相府意味着什么,颜臻那么恨你,不会放过你!”敬丰慌的不行,拉着楚卿逼她跪下。 楚卿垂着眸子冷笑,李暄会假仁假义,她何尝不会。 不就是做戏,就看谁更高明。 她跪下俯首,与自己的过去道别,“臣不想让圣上为难,不管身在何处,臣定忠于心,忠于圣上。” 李暄听到这热血沸腾的一番话,激动的把楚卿抱在怀里,“你受苦了,不过你放心,颜臻若是敢动你,朕拼上这个皇位也要护着你,相府还有沈念慈在,你绝不会受委屈。” 楚卿听多了这种假惺惺的情话,根本不为所动。 李暄又说道,“连家军这事你也要多盯着,有任何消息,立刻差人来报,颜臻那浑蛋,把血案这事怪我二人头上,日日想着翻案,等朕拿到禁军之权,就是他死到临头之日。” “臣谨遵圣意。”楚卿轻声应下。 说谎,谁不会啊。 “敬丰,你送她走啊,日后让千香楼那边多留意,谁若敢伤朕的人,决不轻饶。” “是。”敬丰额头上被吓出不少汗。 想着到了殿外,就劝劝楚卿,去相府可是死路,楚卿那么聪明,肯定有别的路。 殿门拉开。 颜臻的出现,打断了敬丰未说口的话。 看楚卿走出来,他的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这一笑,像等待鱼儿上钩的渔夫,让楚卿哆嗦一下。 她摸着腹部,深深叹气。 儿啊,瞧你这欠揍的阿爹,等你出生,可要好好替为娘出这口恶气。 李暄回眸,正对上颜臻的笑。 他看到颜臻的笑,突生后悔,如果此时弃了楚卿,于他无益,反而便宜了颜臻。 “颜相,林修之死与楚卿无关,朕答应让楚卿随你去相府待上几日,但不可超过十日,更不能严刑逼问,她若伤了残了,朕拿你试问!” “另外,风满楼一案交于你查办,十日内必须有结果。” 李暄定出十日之期,十日是给楚卿的期限,也是给颜臻的。 “臣遵旨!”颜臻离开前,看了一眼楚卿,这才迈着大步,从紫宸殿离开。 楚卿连忙跟上。 此去,他和李暄之前,再无从前的情谊。 二人走后。 李暄喉结滚动,抓了桌上的高足小银盘,扔到敬丰怀里。 血红色的鹿血糕砸在他胸前,成了烂泥一般等物。 “去查查,糕点谁献的,直接杖毙!”李暄满腹燥火无处发泄,将桌案上所有奏折拂于地上。 李暄**三年,后宫没有一个妃嫔。 那些个想上位的宫女和女官使出浑身解数都未成功。 平时她们唱个曲献个舞也都算了,今天居然在他的膳食中动手脚。 若不惩处,下次只会更过分! “圣上,真的要杖毙?”敬丰抬头看去,想劝又不敢直接张口。 李暄**这几年,对宫人很是仁慈,也落了个仁君的美名,若对宫人下了杀手,怕是会诟病。 “不行吗?” 敬丰看到他骇人的目光,握着拂尘跪在地上,“宫人都说,圣上仁慈如观音洒露,宽厚仁慈,若因此处死宫女,恐怕外面会说些不好听的。” 李暄听后,又是拂了拂手,“罢了,仗责二十,别把人打死,一定要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敬丰检查完膳食,才明白原来他对楚卿动手,是吃了鹿血的缘故。 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宫女做的,这二十仗可不轻,遇到身体弱的,直接打死都有可能。 “朕听说,楚卿前几日去将军府送礼被人下毒,去查查谁干的,然后把人带来,我的人都敢动,那些人怕是不想活了。” 敬丰没立刻回答,暗暗猜测李暄的意思。 下毒的是连心月,人就藏在相府,沈念慈为了立功,早已抢在他前面把这事上报。 李暄不可能忘记这事。 此时提起,怕是要正面和颜臻交锋。 第72章 咬他,嫌弃他皮糙肉厚 “圣上,沈念慈已经送过密信,说是连荣将军的遗孤连心月所为,不过事后楚卿被颜相所救,这才没跟他计较。”敬丰听李暄提到楚卿中毒这事,心里惶然不适。 李暄转过头来,一脚踢翻了刚才把楚卿压下的长案,“为什么不计较,他俩不是死对头吗,还是说她跟朕离了心,所以才瞒着。” “怎么会,楚卿和圣上是生死之交,向来忠心耿耿,她没汇报这事肯定以为您已经知道,毕竟有沈念慈在相府。”敬丰擦着汗,后背都湿透了。 不光李暄怀疑,他同样觉得楚卿最近的行为有些反常。 恐怕是林修死前,告诉了楚卿什么。 “药下了吗?” “已经下了三日,今日差不多就会见效。” 李暄转过身来,拍着敬丰的肩膀,“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许被第三个人知道。你出去吧,去楚卿耳边提点几句,别让她走错道。” 敬丰点头退出殿外。 他小跑着才追到楚卿,看到楚卿脸色不好,命小太监找来轿子,将她送出宫。 “你怎么来了,我还没弱到几步路都不能走。”楚卿感激的看着敬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就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敬丰双眉皱成八字形,又拉着她叮嘱,“刚才圣上吓到你了吧,也不知哪个贱婢对圣上的吃食动手脚,他这才失态。他已经让我去查给你下毒那人,抓到不会放过那人。” 抓下毒之人?下毒的不是连心月吗。 李暄总不会要杀了连心月吧。 连心月是连将军遗孤,连家就剩这么一个独苗,不能再出事了。 她要出宫,把这事告诉颜臻。 楚卿着急离开,还没到地方就让太监们停下,自己下了轿往宫门口跑。 敬丰在她身后喊,“喝酒误事,到了相府可别贪杯,忍上几日,等我们处理好罗家的事,就去接你。” “敬丰,风满楼的事多谢你替我遮掩,里面的人如同我的亲人。”楚卿向敬丰道完谢,才缓缓走出宫门。 敬丰欲言又止,望着她的背影苦笑。 风满楼在昨夜已经没了。 二十三口人,只活了南淮一个。 他让桂叔瞒着楚卿,也是怕她哭多伤身,会因为这个事跟李暄争吵。 二人之间已经有了嫌疑,不能再因为这事雪上加霜。 希望能瞒住吧,南淮对楚卿来说不仅是个下属那么简单。 楚卿马不停蹄出了宫,追着颜臻而去。 就像长峰所说,他们的马车比不过颜臻那个,追了好半天才算追上。 进紫宸殿前,明明告诉颜臻让他等自己。 怎么独自跑了。 “颜相!”长峰在前面边追边喊,把鞭子都快甩冒烟,好在马累趴下前,算是赶上。 楚卿总算意识到,为何颜臻的马那么贵。 颜臻的马车停下,里面伸出一只手挑起帘子。 他在等她。 楚卿急忙下车钻了进去。 马车中很暖和,有两个炭炉烤着,刚进去热气腾腾,温暖如春。 “颜相为什么不等我,后悔合作的事了?”楚卿远远地坐着,心口还有些喘。 追了这么久,她被颠得眼冒金星,差点没吐出来。 颜臻饮着酒,望着她的眸子变得迷离起来,“等你做什么,你与那人在紫宸殿云梦闲情,你情我浓。说起来,还是本相出现不巧,大煞风景。” 楚卿早知他会这么想,立刻解释起来,“他的确不是良君,这样的君主还不配我侍奉。” “哦,你成弃子了?”颜臻仿佛听说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嘴角挂着坏笑。 “下官不想再谈他,我们聊些正事。” 颜臻坐直了,还真的说起正事,“听说,你向圣上举荐南安国九公主与我朝联姻,你莫不是瞧上了那九公主。” 颜臻的车上放了不少酒,楚卿刚好心烦气燥,拿了一壶就要喝。 “我可没允许你能喝这酒。”颜臻夺过酒,痛快地灌了几口。 有楚卿在相府,不怕南淮不出现,说不定啊,很快就能拿到当初的圣旨。 他这次可费了不少心思,才让李暄答应放人。 酒是烈酒,没喝两口,他脸颊上微带着红晕,看起来多了几分亲和。 楚卿馋得不行,想着喝晕才好,那样就给他几巴掌出气。 怎么嘴巴那么毒,也不给人解释。 “下官觉得像颜相这种人才,能文能武,身体也好,肯定能入九公主的眼。”楚卿剜了他一眼,故意坐得远远的。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颜臻的脑子里都是男欢女爱的东西,张口闭口不是她和李暄的私情,就是肤浅的好色之徒。 她不过是长得好看点,恩宠多点,惹谁了啊。 颜臻心情大好,喝够才把酒壶递给楚卿,“我当然愿意娶九公主这种美人,只怕圣上那边不同意。改日楚大人进宫,可以到圣上那边替我吹几句耳边风。” 楚卿接过酒,看到瓶口亮晶晶的,还带着他的唾液,嫌弃地放在一旁,“颜相酒量极差,还是别喝了,以免耽误我们谈正事。” “这是果酒,不醉人。”颜臻说着,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好像酒有点不对劲,“谈什么正事?” “我出宫时听敬丰说,圣上让他调查对我下毒之人,连心月怕是藏不住了,你赶紧想想办法。”楚卿语气有点急,她是真心替连心月担忧。 李暄将冯平灭口,怕是也不会放过连心月。 “你是说他要灭口?”颜臻不以为然地坐起身子,“心月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居然不生气,还帮她通风报信,你这是要背叛那位?” 他每次和楚卿一起谈起李暄,都不会直呼其名,怕被有心之人听到传出去。 久而久之,楚卿也渐渐习惯这个称谓。 这些年,她认贼做兄,做了许多错事,在有生之年肯定想找机会弥补。 “对啊,我想跟颜相合作。”她一字一顿说着。 酒气上头,颜臻满脸燥热,只觉得晕乎乎的难受。 颜臻笑着把楚卿拉近,捏着她的下颌端详,“楚卿,你这个人心思太重,真跟你合作,本相怕你反咬我一口。” 第73章 合作,拿出你的诚意来 楚卿轻斥一声,把他的大掌推开,“颜相皮糙肉厚,下官不稀罕。” 不稀罕? 只三个字,让颜臻乐起来。 颜臻撑着脑袋坐直身子,也不跟她闹了,“说吧,你的筹码是什么,想让本相帮你何事?” “那人杀了我阿兄,我要他死!”楚卿话才出口,鼻头突然发酸,有眼泪夺眶而出。 过了会,见他不搭话。 又是告知对方她真正的实力。 “我……曾是锦雀卫的楚统领。”现在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御史,可三年前,满西京谁人不知锦雀卫的楚统领。 没有楚卿,哪有李暄的帝位。 他于战场斩杀数不清的敌军,楚卿立于朝堂,踏平李暄即位的绊脚石。 一样的沾满鲜血,一样的心狠手辣。 颜臻先是一愣,又是一脸正色,“楚卿,你比本相狠,我只想要替义父翻案,你却是想让他死。那你这些年的筹谋又是为何,难道不是你亲手将他推到如今的位置!” 他脸上的寒突然掺杂了火苗,毫不掩饰地嘲笑楚卿。 她望着颜臻不退缩,不闪躲,一字一顿说出心中所想,“颜相不必怕,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楚卿,现在的我只想复仇。” 从前她一直被蒙蔽着,把颜臻当成了仇人。 若不是她一味阻拦,颜臻拥护那人可能还活着,并且成了皇帝。 过去的事儿,楚卿不想再提。 但她既然能把李暄送到那个位置上,也能再把他拉下来。 就算今日颜臻不帮忙,她也会去找别人。 被李暄残害之人那么多,总能找出来几个。 “我又没拒绝,你哭什么。”颜臻蹙着眉头,不自然地别开眼。 都说女子哭起来梨花带雨的,煞是好看。 楚卿一个男子,也不逊色。 若是养在身旁…… 脑海刚有这些混账念头,颜臻暗中掐了自己一把。 他抬手揪她,没料到楚卿根本不躲,身子就那么拉到跟前,两人鼻尖差点撞到。 楚卿悄悄护着小腹,反正颜臻不好男风,一切亲密举动,都是戏弄她的。 既是拉她过去,她就配合着坐在他身旁。 什么都随他意。 颜臻却是看不明白,刺头突然变温顺,弄得他不知所措,手讪讪松开。 “为什么不躲?”他死活想不通,想问个明白。 那两道眉,如远山横卧,蹙起时在楚卿心底,荡起浮波。 她浅浅笑着,“你又不会吃了我,还躲什么,既然跟颜相谈合作,肯定会以诚相待。” 经过几次亲密相处,楚卿知道颜臻本不是无赖之人,只不过醉酒喜欢耍酒疯而已。 她躲他就拽,真不躲了,倒是把颜臻吓一跳。 他打了个酒嗝,又是说道,“这可是杀头的罪,你让我拿着项上人头来帮你,这筹码只有连家军这个案子,怕是不够。况且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和他用反间计来诱导。” 路面不平,马车摇晃起来。 他的身子东倒西歪的,随着马车奔走左右摇晃,最后倒在楚卿的肩头,勾上她的脖子。 楚卿转头看,他好像是醉了。 “颜相,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信下官?”楚卿忍着怒火跟他商议,忍不住捏着鼻子把他推开。 从前也没听说他嗜酒如命。 今个儿是怎么了。 没喝几口酒,身子就像被抽了筋一样。 颜臻醉眼迷离,双手抱起楚卿的头,“拿出你的诚意来,冯平死之前约我在千香楼见面,说有东西给我,我怀疑那个东西就是当年害死连家军的圣旨。但冯平死后,我派人在千香楼还有他的住处都搜查过什么都没有。” 楚卿明白,这是想让她帮忙找出被冯平藏起来的圣旨。 她立刻答应下来,她们风满楼有最厉害的密探,找东西不在话下,“没问题,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出那封圣旨。” “还有……你别动……”颜臻捧着楚卿的脸,可她还在乱晃,晃得他头晕眼花。 “下官没动,是颜相醉了。”楚卿推开他,把人按躺在车厢上。 颜臻闭着眸子,享受地躺在软垫上,“冯平死之前见过南淮。本来想抓他问问,可风满楼遇到歹徒,人死了干净。” 楚卿急得想站起来,头重重磕在马车顶上,“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应该是锦雀卫干的,我的人看到敬丰在现场出现过。”颜臻说着去看楚卿的反应。 楚卿这几日精神不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桂叔一直瞒着她,想必是怕她伤心。 难怪今早桂叔欲言又止,眼眶也红红的。 她不甘心,风满楼里面的每个人都是她精挑细选,也答应过维护他们周全。 没想到李暄这么狠毒,她不过是藏了南淮一人,就直接毁了整个风满楼。 一封圣旨,在二年前害死三万人,三年后又闹出血案。 李暄,竟是这么狠毒! “我以为能护着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是我对不起他们……”楚卿心中一痛,急得想进宫找李暄。 能救一个是一个,她不能看着属下一个个惨死。 “你拼上命也救不回他们,人已经被处死,听说跑了一个人。”颜臻伸腿挡着路,不让楚卿下车。 楚卿隐隐猜测,跑的那个肯定是南淮。 他轻功好,是锦雀卫的老人,对敬丰有救命之恩,如果真是敬丰带人干的,肯定会放他一马。 只要南淮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们合作,肯定能找出圣旨。 颜臻见她满脸是泪,拎起她的袖子递过去,示意让她擦泪。 楚卿伤心不止,鼻涕也哭了出来,她看着自己袖子,生气地从他手里抢过来。 “敬丰带人灭口,应该也是打听到南淮和冯平见了一面,我们速度要快才行。”颜臻醉了,醉得一塌糊涂,说不了完整的几句话。 楚卿的两只眼都被眼泪糊着,“颜相为何非要我入相府,若只是合作,不用绕这么大的弯。” “为了让你活着啊,他的磨盘坐稳了,你这只驴也就没用了。” 他不光胡言乱语,还勾着楚卿肩膀,把她当成战场上的兄弟,跟她称兄道弟,无话不说。 上至排兵布阵,下至兄弟们开荤找女人。 他无话不谈,是真的没把楚卿当成女人。 话毕,还拍着楚卿的胸膛,说她最近胖了,不要太放纵自己。 第74章 护住,拼死护着她 楚卿满脸通红,把横在自己肩上的狗爪推开。 她有些怀疑,莫非那酒里被人下了,能吐真言的东西。 怎么他的话那么多。 刚把人推开,他又说道,“现在西京城到处有密探在搜查南淮,你们御史府都快成筛子了,由此可见,那位没找到圣旨。” “颜相,我想去风满楼看看,送送那些兄弟们。”楚卿想到那些人,眼睛有些疼,鼻子有些酸。 那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虽然极力忍着,可她还是想哭。 颜臻别的没听清,只听到她说想去风满楼,立刻让方子叙掉头,去往十几里外的风满楼。 “相爷,风满楼被烧后,附近有很多复仇亡命之徒在,你俩太惹眼了,如果去现场恐怕会有危险。”方子叙挑起帘子劝他。 车上这两人,一个是别人眼里的奸相无恶不作,一个是天子面前的宠臣。 阴奉阳违,谄媚小人。 而且,楚卿现在也成了草菅人命的狗官,想杀他俩的,数不胜数。 “啰嗦什么,赶紧的!”颜臻根本没听清,一味催方子叙赶车。 方子叙无奈,只能将马车掉了个头。 楚卿有些后怕,“要不然明天再去吧,也不急于一时。” “明天去,灰都不剩了。”颜臻头有点晕,他喝的是果酒,不可能醉倒。 他弯腰去找自己刚才喝的那半壶酒。 “这酒……”颜臻话未说完,人已经晕倒。 楚卿叹气。 她怕颜臻醉酒误事,想着煮个简易的醒酒汤给他。 车上没有材料,就拿了茶壶在炭炉上热着,然后把自己吃的果脯放进去一些。 等醒酒汤煮好,放在一旁晾着。 “颜相?”楚卿看到颜臻醉倒一旁,身子一动不动地躺着。 她用手推了两下,发现颜臻应该不是简单的醉倒,更像晕倒。 他酒量不行,酒品更差。 听说以往每一次喝醉,都会耍酒疯说胡话,还会拉着人比武,把人打得鼻青脸肿。 楚卿扶起他,把自己做的醒酒汤给灌下去。 她检查了那半壶酒,是果酒不差,这酒并不醉人。 颜臻醉得不行,醒酒汤根本没喝多少,大部分灌进他的脖子,脖颈旁边湿了大片。 她突然想起,刚才颜臻醉醺醺地说,这酒有问题。 “方子叙,停车!”楚卿挑开帘子去喊方子叙,想让他过来看看。 帘子打开。 方子叙和长峰从外面钻进来,把颜臻的身子扶正,将剩下的那壶醒酒汤喂他喝下。 “楚大人,这酒有问题,果酒根本不醉人,喝一壶也没事。”方子叙慌了,想带颜臻回相府给连心月看看。 颜臻这时半醉半醒,抓着她的胳膊不放,“不许去,很危险。” “这是我的事,不能拖累你。”楚卿在马车上换掉官服,套了件颜臻所穿的便袍。 离东市很近了。 她要去查查看,到底是不是锦雀卫下的毒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风满楼成立于四年前,那时李暄准备登基,需要一些人加入禁卫军来保护他,楚卿趁机交还锦雀卫掌管权,被封了个小官。 昔日当锦雀卫统领时她并不出面,很多事都是桂叔帮她管着,里面许多人知道她,却不认识她。 风满楼有一半人都是前锦雀卫中淘汰,他们为了锦雀卫付出所有,落得满身伤残,楚卿可怜他们,就建了风满楼,给他生存之路。 酒楼平时是桂叔私下监管,楚卿很少出现,一晃四年过去,那些人还不等她遣散,就被连累成了冤魂。 还没走近,楚卿已经闻到浓浓的烟味。 楚卿带着长峰,一路穿过闹市往前走。 旁边的摊位上,有卖祭祀用品,纸钱香烛还有纸扎等物。 “长峰,去买些纸钱,我们一起送他们一程。” “哎。”长峰红着眼眶掏出钱袋,买了一堆的祭祀用品,然后跟在楚卿身后朝着风满楼走去。 他边走边擦泪,后来忍不住呜咽出声。 这次不光风满楼被烧,旁边的商铺也有波及,被烧的黑漆漆的,听说还有几个救火的人死在里面。 出事后,有人大肆在城中宣扬,幕后老板是楚卿,害死人的也是楚卿。 就因楼中有人目睹她杀人行凶,就烧了整栋楼。 楼中二十三人,救火者三人,一共二十六条人命。 一夜之间,楚卿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魔。 她还没走近就闻到呛人的烟味。 楚卿刚把那些祭奠的东西放下,还来不及烧,就被一个人给拉开。 “谁?”长峰拔了剑。 后来发现是桂叔,这才把剑放下。 “大人,你们怎么会在这?”桂叔出来办事,看到楚卿跪在废墟中,急忙把她拉走。 三人躲在旁边的巷子里,桂叔还把自己头顶的帷帽给她,遮住楚卿的脸。 楚卿看到桂叔,鼻头一酸就哭了出来,“我来送送他们。” “赶紧走!风满楼大火烧死了不少人,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你命人干的。现在周围有不少杀手在,他们想要你的命。” 桂叔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二楼窗口,突然飞下来几个黑衣人,将他们三人围起来。 他们早就认出来楚卿,握着剑冲她刺过来! “长峰,带着大人快跑,我来引开他们!”桂叔从旁边的地上捡起一根长棍,横在巷子口挡着杀手,给楚卿争取机会逃跑。 “桂叔,你跟我们一起走!”楚卿站着不动,她知道桂叔的功夫,根本不敌那些人。 “走!”桂叔把生的机会给了楚卿,冲着那些人跑过去。 这里离府邸和衙门有很远,没个藏身的地方。 黑衣人追上来。 楚卿和长峰走投无路,被几个人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哪怕蒙上脸,楚卿也从那只眸子中看出,这是锦雀卫之一。 “杀!” 楚卿意识到,这些人是想灭口。 在一瞬间,她恍惚觉得是李暄派的人,他答应让楚卿入相府,中途却又反悔怕她背叛。 长峰一人难抵这些专业的杀手,才几招就被打趴下。 锦雀卫的人对他俩下了死手,长峰没一会就挨了两剑,胳膊和腿上都是血。 再这样下去,两人都得死。 第75章 争辩,吻着喂药 楚卿站在长峰跟前,展开双臂护着他,“我手里有你们主人想要的东西,放他走我就给你们,你们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 长峰为了护她,全身被划出不少口子,每个口子都在往外冒血。 袍子成了血衣,人也不剩几口气。 如果逃不掉,她要为长峰争取生的机会,能护着一个是一个。 再耽搁下去,他必死无疑。 对方刚要回答,旁边突然窜出来一匹马。 那马速度很快,惊得旁边的人往这冲过来,搅乱了黑衣人的包围。他们要杀的只有楚卿和长峰,现在有太多百姓围过来,不易下手。 “楚大人,快过来!” 楚卿听到方子叙的声音,才知颜臻来救她了。 长峰带着楚卿飞到马车旁边,迅速将楚卿扶上马车,塞了进去。 “长峰,你快上来。”楚卿蹲在旁边,冲他伸出手。 “你们先走,我稍后去相府找大人。”长峰站着不动,看到黑衣人有好几波,打算留下断后。 他和方子叙交换了眼神,对方立刻明白,挥着鞭子将马车驾走。 车里的颜臻已经醒了,不过还提不起劲。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有气无力地靠在一旁。 楚卿朝外面看去,见周围的房顶上跳下来几人,他们穿着特制的黑色护甲劲装,应该是保护颜臻的护卫。 她想着有这么多人在,长峰应该没事。 回过头,看到颜臻居然在笑。 “你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没想到啊。” 她又气又恼,怕颜臻真的被毒死,“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回来找我干嘛。” 下车时她提醒过方子叙回府找连心月,为什么要回来,若是剧毒,颜臻这会就成一具死尸了吧。 “放心我死不了,锦雀卫是来杀你灭口的,他们产不会动我。” 楚卿却是摇摇头,不情愿地替李暄辩解,“杀我那些人绝对不是他派来的,我对他来说还有用,还不是杀人灭口的时候。” “都到了这时候,你还替她说话。楚卿啊楚卿,你被灌了什么迷魂药,非得让他把你千刀万剐才悔吗?”颜臻生气地把面前的酒瓶子全都踢开,若不是身体无力,他想用酒瓶敲醒楚卿。 西京敢动他俩的,除了李暄还有谁! 酒瓶滚落楚卿脚边,她拿起来闻了闻味,“杀了你会朝堂大乱,杀了我就没人对他也没好处。给你下毒的人,和刺杀我的人可能是同一拨,但绝对不会是锦雀卫干的。” 你也不用担心南淮,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出不了城,也不敢去御史府,只会藏在那些官兵不搜的地方。” 楚卿看过去,没想到颜臻跟自己想到一处。 官兵不会搜的地方,只有衙门。 南淮那么聪明,肯定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颜相觉得他藏在哪个衙门?”她凑近过去问,南淮是破连家血案的关键,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薄唇微张,吐出三个字来,“大理寺。” 楚卿垂下头,她倒不这么以为,她了解南淮。 藏哪都不会去大理寺,因为大理寺是颜臻的地盘。 看到他脸色煞白,楚卿忍不住问,“你身子好些没,酒里可有毒?” “不知道。”颜臻是半路折返的,他刚到府门口,听说楚卿独自去风满楼祭拜,立刻让方子叙驾车回来找她。 若不是他随身带着连心月制的解毒丸,及时解了一半的毒,也不会再醒过来。 颜臻被气笑,又是攥起拳头,“你不信他会杀人也罢了,我再问你一件事,千香楼的刺杀我的那个女人是你派的人吗?” 提到那事,楚卿脸红似血,“颜相若找到人,会如何处置?” “当然是杀了,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所伤。”颜臻很是气愤,同僚问起这事,他不得已编了谎话,说是练武伤地。 楚卿被吓得一震。 他都气得要杀人,这事肯定的瞒着了。 那事只消一回忆,她的耳根就开始隐隐发烫,像被舔舐过。 她还清楚记得,她如何放纵自己,意乱情迷地缠着他的腰身。 颜臻坐了会儿,视线模糊起来,竟把楚卿看成另外一人,“是你干的对吧,男扮女装接近我,听从李暄的命令刺杀我,对吗?” “当然不是,他从没说让我暗杀你!”楚卿连忙拒绝,身子不断后缩。 颜臻去抓她的腿,身子突然蜷缩起来,抱着头缩在角落。 他不断发抖,嘴里有细微的难受声传出。 楚卿不知道颜臻中了什么毒,但他的眼神很吓人。 喷洒出来的气息,灼热撩人,脸色也涨得通红。 她想,这应该不是毒吧。 和李暄吃了鹿血糕的反应很像。 “你怎么了,酒里是什么毒,要不然让方子叙送你先去药堂……”楚卿还以为颜臻又中招,急忙去喊方子叙。 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不能再被欺负一次。 颜臻去抓她的衣领,不小心扯开了袍子,嘴磕在她唇边,看到一层层白色的棉布环在她胸前。 他的目光汇聚在一处,“这是何物……” “颜相!下官不好男风!”楚卿后退着躲开,急忙把袍子拢起来遮住。 颜臻盯着束胸问,“你是男人,为何有这种东西?” 楚卿把头垂向别处,手忙脚乱的整理袍子。 她现在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吞噬。 嘴唇被碰的地方,火辣滚烫。 她哪敢说自己就是那个女人,而且,腹里还有了他的孩子, 他用大掌握着楚卿的胳膊,生生把人拽到跟前,“楚卿,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马车里这么大动静,方子叙也听到了。 他急忙挑开帘子,捏着一粒药丸递给楚卿。 “楚大人,麻烦把解毒丹给相爷吃下。” 楚卿不敢耽搁,急忙捏着药去喂他。颜臻因为中毒的原因力气减少不少,被楚卿压着喂药,脸憋的通红。 解毒丸喂下去,颜臻像被定住一样,身子软软的倒在一旁。 楚卿松了口气,急忙的衣袍穿整齐。 她悔不当初,自己应该喊方子叙过来,怎么就自己上了。 第76章 落雪,被关起来 “楚大人别怕,相爷不会对您怎么样,他若再碰您,大声喊我就行!”方子叙见颜臻的呼吸逐渐平稳,又是把手里的药瓶子递给楚卿。 楚卿接过来,看到里面是几粒薄荷味黑色药丸,闻着里面有几味解酒的药。 “相爷刚到府门口就嚷着回来救命,还没给连姑娘瞧病,也不知道中的什么毒。不过这解毒丹是连姑娘给的,能治百毒,兴许有点用。” 方子叙怕她误会,小心翼翼的解释,怕楚卿会被颜臻吓跑。 他知道楚卿对颜臻来说很重要。 解毒丹还有一粒,方子叙告诉她,若是颜臻情况不好,让她再喂一粒。 他们现在快马加鞭回相府,但愿来得及。 楚卿背对方子叙,掩住里面穿的束胸。 她心里说不出感觉,如果这解毒丹没用,颜臻就死了。 为什么要救自己,仅仅是为了连家军翻案吗? 吃了解毒丹的颜臻也不安分。 他的脸被热意烧得像红烙铁一样,还不断扯身上的官袍,鞋子也踢掉扔去一边。 她刚伸手过去推他,颜臻突然张口,咬了她手指一下。 楚卿知道颜臻酒品不好,喝醉了就喜欢耍无赖,这会只怕真的没把他当成女人,勾着脖子,全身也压在她身上。 她挣扎不过,对着颜臻踢了一脚。 “我知道了,你不敢承认,说明你可男可女。我之前听一个老先生说过,有一种雌雄同体的人,被称为阴阳人。半身男,半身女,所以才无法定性男女……” 颜臻凑的近了,身子没堤防撞到她身上,唇正好落在她的耳垂上。 热意袭来,楚卿忍不住想骂他。 你才不男不女,你全家祖上几代都不男不女! 楚卿红着脸,将他好骂一通。 颜臻才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楚卿,你是不是私下在骂我,你们这些御史一点儿用都没有,就只会弹劾别人,揪别人的小辫子不放。” 楚卿不依了,和他争辩起来,“若不弹劾纠察,那些百官之间互相勾结,贪污受贿,慢慢就会成为大靖的蛀虫,身为侍御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误入歧途不管。” 她为官至今,不说功劳也有苦劳,掌管的锦雀卫查出多少贪官。 这样的事在颜臻嘴里,就成了揪人把柄的小人。 “别急啊,跟你开玩笑呢,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你应该上半身是男的,下半身是女的,雌雄同体,才让那位喜欢得紧。”颜臻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楚卿的肚子,想着自己猜测的有几分真。 朝堂之上旁人不敢诟病二人,但在西京的街市中,有不少话本子,都是关于他们俩人的。 往日不屑提,现在趁着醉意,他胡乱言了几句。 楚卿若不听,他就无赖的掰过她的脸。 那些话怎么也得让她听到。 喝醉了的颜臻,嘴里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一点也没有丞相的威严。 楚卿恼了,直接把他的手拍过去。 “以后再胡言,说一句我就打一下,打到你闭嘴为止。”楚卿没想到,颜臻也会听那些话本子。 他说得越多,楚卿打得越狠,最后疼的还是自己手心。 她忍无可忍,直接扑过去捂上颜臻的嘴。 “说我是小人,你自己才是肤浅小人,连坊间的话本子也信,我若真是那种人,又岂会只当一个六品的侍御史!” 颜臻因为中毒的原因,身子无力,只能任由她捂着。 呼吸间都日少女身上的甜香。 没有脂粉味,很是好闻。 他盯着楚卿秋水一般的眸子,整颗心不受控的狂跳。 那夜在千香楼,这是这样一双眸,勾着他缠着他。 “我认出来了,你就是她……”颜臻拦着她的细腰,下一刻摘了楚卿的官帽。 青丝覆身,楚卿心里慌得不行。 颜臻刚要提她的名字,腹中一阵疼痛。 “喂,你又怎么了?”楚卿急忙从他身上起来。 想到方子叙所给的药,她拿出一粒往颜臻口中塞去。 他不肯吃,楚卿就含在自己嘴里,抱着他的头吻了上去,将口中的药过渡给他。 颜臻本就无力挣扎,只能被她亲上。 解药入了喉,灼热和不适全都消散,同时消散的,还有他混沌不清的刚才。 “楚卿,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清醒过来,发现楚卿在他身上趴着,全然忘了刚才发生的事。 楚卿很是无语,把扇红的手放在背后,“你中毒了,方子叙给的解毒丹,让我来喂你。” 颜臻哦了一声,认真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比如,这手背怎么红了,还有些疼。 嘴唇有点甜甜的。 “我的手怎么红了?”他狐疑的看着楚卿问。 楚卿心虚的别开头,哪敢说是自己拍的,“可能冻的,外面落雪了。” 立冬这一日,西京落雪了。 雪下得纷纷扬扬,没一会地面就铺上厚厚的一层。 楚卿望着外面,突然有些怀疑她的御史府,那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 她不知道还能再回去吗。 寒气被风吹进来,颜臻全身像被冰窟里捞出的一样。 刚才燥热难忍,现在又冰得吓人。 可见此毒甚是厉害, “颜相,你再撑着点,连姑娘精通毒术,说不定可以救你。”楚卿不知他中了什么毒,默默抚上小腹,此时她期盼着肚中之子,可不要未出生就没了阿爹。 颜臻闭着眸子,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我还撑得住,多谢楚大人为我担忧。” “我才没有替你担忧,我是……为旁的人。”楚卿急急转过身子去,又去喊方子叙,让他再快一些。 “哪个旁人?”他追着问个不停。 楚卿觉得他聒噪,也学着他的模样,伸出小拳头砸在车厢上,“颜相还要不要查血案,再问下去,就找不到南淮了。” “对,正事要紧。趁我还有一口气,我们商量下接下来怎么做。”他故意开起玩笑,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是第一次中毒,这东西要不了他的命。 瞧见楚卿因为他而紧张,眸光中多了一丝欣慰。 还是谈正事吧,他把楚卿带来,不就是为了这件正事。 第77章 虐待,对准这张脸打 “我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南淮出不了城,也不敢藏在御史府,那些官兵不搜的地方只有牢狱。” 楚卿看过去,她其实也这样想,南淮没被找到,肯定是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锦雀卫很厉害,他也是锦雀卫出来的,当然知道藏在哪里才不会被发现。 颜臻坐不住了,身子不断发颤。 这是毒发的征兆。 瓶子里已经没有解毒丹,楚卿怕他真的就这么死了,急忙坐过去扶着他。 她拿出身上藏的银针,在他穴位上扎了一阵。 管不管用也得试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颜相,之前南淮在我手下做事的时候,我和他约定暗号。如果有一天风满楼没了,我遇到危险。一定要我给他求救信号才能出现,否则即便是我死,他都不能露面。” “你们之间的暗号是什么?”颜臻突然坐起来,眸子一下子亮起来。 楚卿见这招管用,可以让他打起精神来。 她急忙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一只两寸长小竹哨,“这个哨子可以发出三种信号。” 分别是求救、速撤、隐藏。 颜臻眯着眼冲她伸手,“我看看。” 楚卿递过去,碰到他的手指,异常冰冷,像冰柱一样。 她有些怀疑,颜臻会不会被冻死。 颜臻盯着竹哨看了看了两眼,突然松手晕了过去。 她被吓傻了。 “方子叙,快点,你家相爷晕倒了!” 方子叙急得不行。 他记得连心月说过,如果瓶子里面的解毒丸不管用,立刻带着他到药庐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毒,一会热一会冷的,把人折磨得不剩几口气。 马儿更快了,颠得她坐不安稳,差点吐出来。 楚卿加足了炭,又过去扶着颜臻,另拿了东西护着小腹。 追杀她的人也不知道被抓没,长峰和桂叔也不知安全吗? 颜臻昏迷不醒…… 楚卿望着窗外的落雪,第一次感觉到特别无助。 她想救的人没有一个能救得了。 昏迷中的他没有安全感,在意识消散前,紧抱着楚卿的腰身。 马车终于到了相府大门,她和方子叙一起扶颜臻下马车,把人往里面扶。 楚卿看着守门的小厮,急忙吩咐:“快去请连姑娘,颜相中毒了。” 小厮扭头就跑,差点撞到准备出府的沈念慈。 沈念慈听到动静,带着丫鬟跑过来。 她直接推开楚卿,把颜臻接过去。 “子叙,相爷怎么了?”沈念慈把楚卿挤到一边,不给她碰颜臻。 “中毒,赶紧扶药庐去。”方子叙觉得这样太慢,又是背起颜臻,往后院的药庐跑去。 沈念慈转过头,看到楚卿出现在这里,脸色难看,“是你干的?” 楚卿摇摇头,她累得不行,根本没力气解释。 宫里发生的事,沈念慈知道不少。 听说颜臻主动向李暄讨人,让楚卿入住相府配合他查案,明摆着是囚禁,其实是在保护楚卿。 风满楼出事后,所有人都以为是楚卿干的,想杀她的人到处都是。 沈念慈吩咐临月,“我去药庐看看,你把她关柴房去,这个女人就是对相爷下毒的凶手!” 楚卿追上去,拉着沈念慈的衣袖,“你胡说八道什么?颜相中毒是因为马车里的酒,你们可以去查查马车上的酒是谁备的。” 沈念慈不说话了,酒是李暄所赏,她舍不得喝,拿来讨好颜臻。 这事,府里人都知道。 怎么办,如果被颜臻知道,她肯定会被赶出去。 “楚卿,是不知道你和相爷是死对头,你自己犯了事,相爷好心把你带回府里,你却对他下毒,来人,把她绑起来关柴房去!”沈念慈俨然像府里女主人,平时颜臻不在,相府是她说了算。 临月会点武功,又喊了两个打手过来,拿麻绳去绑楚卿。 他们都怕楚卿会跑,目不转睛盯着。 楚卿还穿着官袍,捧着官帽,她被沈念慈的嘴脸恶心到,自己把官帽放下,然后拿了麻绳自绑。 “沈念慈,我刚入府第一日你就陷害我,如果被圣上知道……” “闭嘴,这里是相府。你能活到哪一天还不知道,别想拿圣上压我。”沈念慈看到旁边的家丁不动,又是恼羞成怒,“都死了吗,赶紧把人绑起来!” 沈念慈入府几个月了,她自己本来就有官职在身,再加上连心月的追捧,自己常以主母身份自居,她说的话没人敢不信。 楚卿担心孩子,没跟沈念慈争执,乖乖被绑着送柴房去。 既来之则安之,报仇雪耻不在一时。 “沈念慈,我活着你才能活着。”楚卿看着她冷笑。 “关起来!”沈念慈看到她被抓,脑海里想的却是楚卿受宠的画面,听说今日在紫宸殿,李暄宠幸过她。 自己一个女人,还不如楚卿这个男人吃香,到底她有什么独特之处。 处置完楚卿,沈念慈又是吩咐人去府外请大夫,她要做两手准备,谁知道连心月能不能解毒。 若出事,她不会放过楚卿! 沈念慈猜不准颜臻中的毒是谁下的,但马车上的酒确是她所备。 早起上朝,是颜臻说要宴请同僚,她这才带着临月一起去库房,挑了几罐好酒给他。 酒都未拆封,有时间下毒的人,除了楚卿也没旁人了。 只是不知道,楚卿是自己嫉恨颜臻下的毒,还是听命李暄。 沈念慈想亲自去盯着看连心月,看她能不能把解了颜臻身上那毒。 若是解了毒,就把这事儿推到楚卿的头上。 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和楚卿关系好,到时候她刚好可以演绎出姐妹决裂,大义灭亲的好戏。 “临月,你亲自盯着她,对待下毒之人不要心软,该吃的苦就给她尝尝。”沈念慈不相信相府的人,让自己贴身丫鬟去盯着。 楚卿这次落她手里,那钻研许久的恶招,有用武之地了。 沈念慈安排完,这才去后院药庐找连心月。 连心月钻研毒术多年,肯定能解了此毒。 趁着颜臻还晕着,她要多在床边侍疾,讨了对方欢心,再查出下毒之人,说不定颜臻会对她刮目相看。 第78章 为奴,不会让她出事 这相府主母一位,也不远了。 连心月的药庐不大,但里面该有的一应俱全。 沈念慈刚到门口,看到院墙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看到沈念慈过来,围过来想问问怎么回事。 “沈姑娘,相爷他……” “一群没眼色的!相爷不是早就说过,药庐楼这边禁止任何人踏入,谁再敢跑到这里偷窥,直接打断腿发卖!” 沈念慈平时在相府,为了当上相门主母,对下人表现得很是仁慈,突然间发怒,那些个下人都被吓得不轻,跪都忘了。 “愣着干什么,都滚回去干活去!”沈念慈摆着架子,把药楼这边的人清理干净,又喊了家丁过来,在周围保护。 相府此时正是要紧,怕有心之人会趁乱袭击。 她可听说了,今日在街市,有许多的江湖人士刺杀楚卿和颜臻,后来还是大理寺和京兆府一起出动,才将那行凶之人赶走。 楚卿这个祸端,一定得防着。 沈念慈推门进去。 “心月,相爷怎么样了? 沈念慈看到连心月在桌前研究解药,床头只有方子叙一个人在照看。 颜臻的面色很难看,一会红一会白,体温冷热交替,反复折磨。 “你来做什么,相爷喝的酒可是你备的。”方子叙知道,颜臻是喝了沈念慈给的酒才中毒的,把她当成下毒之人,不给她好脸色。 沈念慈急忙到跟前解释,“子叙,你误会我了,酒是我备的,但毒却不是我下的。我喜欢他,他若死了我也活不成。” 她说着,伏在颜臻床边哭了起来。 这哭声听得连心月心疼,急忙把她扶起来,搬来小凳子给她坐着。 连心月替他训斥方子叙,”子叙,事情还没查清楚,不许你污蔑念慈姐,她在府里做的一切我都看得分明,下毒之人我已有推测,不可能是念慈姐。” 方子叙胳膊也麻了,这才起身给沈念慈腾地方。 “这是中的何毒,怎么身体一会儿热,一会儿冷?”沈念慈不断给颜臻擦着汗。 脸上刚热得冒汗,体温又开始降,那些汗瞬间又开始冷得像冰。 沈念慈望着炭炉,不知该移过来,还是拿远一些。 “你别忙了,义兄中的像是西域的奇毒,我研究毒术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离奇的毒。”连心月受挫地看着桌案上的药草,她试了几种解毒丹都没用。 “我差人去外面找大夫了,实在不行我进宫看看,太医署总归是有能人。”沈念慈不想耽搁时间,打算进宫看看去。 “念慈姐,不用去了。义兄身上的毒我已解了大半,不致命。我知道义兄一直在查我们连家的血案,对他下手之人,肯定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不让他重查当年的血案。” “会是谁这么恨相爷,敢在他酒里下毒,能接近相爷的人也没几个。”沈念慈故作不知,小着声提醒连心月。 “肯定是楚卿干的!”连心月怒火中烧,听说颜臻把楚卿带进府,她恨不得立刻去扒了她的皮。 沈念慈也附和着落井下石,“从前,我和楚卿一起在圣上身旁当差,关系要好,她心思重从不于我交心,原来是这么恶毒的人,几万将士性命,她怎么下得去手。” 方子叙是知道真相的,眼看楚卿被污蔑成杀人凶手,急忙打断二人,“连姑娘,还是先救人吧。毒是谁下的相爷心里已有决断,你们不必在这里猜测,还有相爷在昏迷之前说过,要好好保护楚大人。如果他出事,这血案就翻不过来了。” 保护……凭什么是保护? 沈念慈心如刀绞,楚卿做的事该下大狱才对。 “念慈姐,楚卿这边你帮我盯着,一定不要让她畏罪自杀,等稳住义兄,看我怎么收拾她!”连新月自己走不开,把这事儿交付给沈念慈。 沈念慈表情有点不自然,想到自己已经交代临月,让她好好治一下楚卿,真的把人弄残,无法在颜臻那交代。 “相爷这边有劳你们了,我去找楚卿问问,看相爷中的毒是怎么回事,若真是她所为,就打她几鞭子让她把解药交出来。” 方子叙上前拦着,怕沈念慈真的对人施刑,“沈姑娘留下伺候相爷吧,楚大人那边我去问。” “我们同是女子,也一起共事过,还是我去吧,子叙你看护好相爷。”沈念慈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门外围了不少家丁。 她又对几个家丁吩咐,“我到后院柴房处理点事儿,如果相爷醒过来,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是,沈姑娘慢走。” 沈念慈来到后院,揣着自己的小暖炉进了门。 她看到楚卿浑身湿透,冻得全身发抖,蜷缩在床的里侧。哪怕手脚皆被缚着,楚卿也没一句求饶的话。 一双清丽的眸里,凝着恨意。 又见临月拿了根沾着盐水的鞭子,缓缓走到楚卿跟前,下一刻就要朝着她的脸上甩过去。 “住手!” “临月住手!” 沈念慈及时叫停临月,害怕她手里那鞭子真的抽上去。 虽厌恶楚卿这张脸,但眼前还不是毁她的时候。 颜臻未醒,楚卿还大有用处,真把人处置了,到时候恐怕说不清楚。 临月回过头,握着鞭子不愿放下,“姑娘,你不是让我看着教训一下她,楚卿嘴硬得很,把相爷害成这样还抵死不认,不用点刑她怕是不肯招。” 说着,鞭子又要甩过去。 沈念慈一个飞身抓住鞭尾,夺去扔到地上。 嚯,还会武功。 楚卿看花了眼,心道沈念慈原来会武功。 平时还装得柔柔弱弱,哪料是狠角色。 临月不知沈念慈为何变卦,疑惑地站在一旁。 “你出去吧,在外面盯着。我跟她有话要说。”沈念慈看到临月走出去,这才走近楚卿。 楚卿被冻得牙齿打架,眯着眸子去瞧沈念慈,既然知道这女人会武功,她再挣扎也没用。 跑是跑不掉了,只能另想它法。 “楚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成了弃子,我还以为圣上还能护你几年。”沈念慈把地上的鞭子踢到一旁,又将窗子给关上。 第79章 受虐,府里她说了算 风雪不断往屋里灌,旁边的水盆很快就结了薄冰。 楚卿盯着她,猜测沈念慈来找她不会只是为了关窗子。 这柴房故意被敞着窗,那贱婢还往她身上冻了一盆冷水,幸好她蜷着腿躲过,否则全身都成了冰。 不被冻死,也奄奄一息。 “沈念慈,你有话就说,不用拐弯抹角。”楚卿真的太冷了,嘴也不想张。 沈念慈走到楚卿前面,居高临下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相爷还未醒,你把解药给我,回头人若没事,我就给你求个情,这御史当不上,在相府当也奴隶还是机会的。” “毒不是我下哪来的解药。”楚卿觉得可笑,沈念慈这么问是认定她下的毒。 沈念慈拿起鞭子在手中把玩,她最嫉妒的就是楚卿这张脸,一个男人生这么好看。 还有那杨柳细腰,不知道在龙榻上是怎么伺候李暄的, 在后宫努力那么多年,她最多也就得了个在李轩旁边端茶送水的差使。 自己是哪里不如楚卿,就因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吗。 “沈念慈,但凡你去查查,就知道毒不是我下的。”楚卿已经被绑,必须要拖着沈念慈,等桂叔和长峰回来找她。 沈念慈挥动鞭子,抽的旁边的长桌成了两半,“你跟他同车回来,不是你还能有谁!” “你不用假惺惺的,毒是谁下的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就算把我打死。那毒不是我下的,我也没解药。”楚卿说完,身子缩了回去。 真的太冷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袍子结了冰,身体的血液也减缓了流动。 “那酒是我备的。我怎么会害他,圣上现在也不会要他的命,想杀他的也就只有你了。趁我没发火之前,赶紧把解药给我交出来。” 沈念慈握着鞭子冲过来,揪着楚卿的衣领把人拽起来。 她会武功,力气比楚卿大。 “真没,不信。”楚卿为了护着小腹,也配合她跪坐在床边。 大丈夫能屈能伸,等她逃出生天,必会让沈颜慈也尝尝被冰水淋头的滋味。 沈念慈被冻得缩回手,把楚卿推到床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相爷当成杀死你兄长的仇人,早就想杀了相爷,替你兄长报仇。今日圣上把你当成弃子,你怕自己以后没机会再接近相爷,所以才对他下毒。” “沈念慈,你不信我还问什么?” “你再嘴硬,我就找人来把你扒光丢出去,看你身上到底有没有解药。” 楚卿脸色瞬变,把后面的话憋回去。 沈念慈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真把她脱光了扔出去。清誉不保,说不定孩子也会被虐掉。 她们做官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如今沈念慈不信她,说软话没用,那就只能来硬的。 “我一个大男人,你把我扒光有什么意思,颜臻现在中毒晕倒,正是你上位的好时候,你现在不在跟前伺候着,如果被哪个丫头抢了先,最后的主母之位,成了别人的,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最好期盼相爷没事儿,他如果有事,我就让你给他陪葬。” 沈念慈在临走之前又给楚卿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过来。 她泼的突然,楚卿避无可比。那水刚好泼在她胸前,顺着脖子往小腹流去。 为人母者,孩子是最大的软肋。 楚卿知道向沈念慈求饶没用,哪怕坦白自己有孩子的事儿,不管这孩子的父亲是颜臻还是李暄,在沈念慈眼里都是威胁她的存在,不会让这个孩子留下来。 她体格不如那些男的健壮,又被泼了冷水,再冻上一两个时辰。孩子怕是真的保不住。 “沈念慈,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楚卿的话软下来,尽量让自己可怜兮兮的。 “你也不像是轻易求饶的人,肚子里憋什么坏水?” “我怕你把我扔到外面雪地去,那样的话,估计还不等颜臻醒过来,我就会被冻死在这儿。” 沈念慈大笑起来,“原来你这么怕死。想让我放过你,你得听话才行。” “听,当然听。不如我们合作,谁也不出卖谁,这样以来大家都能活命。”楚卿变得乖巧卑微,和沈念慈打着商量。 她俩都是卧底,又同在相府做事,如果给宫里汇报的消息不同,李暄肯定会怀疑其中一个人。 现在,只盼着贵叔和长峰能够尽快来找她。 颜臻中毒不醒,府里的一切事都是沈念慈撑着,真要了她的命,也没人敢拦。 沈念慈大笑之后,得意忘形的讥讽楚卿,“楚卿,我们好歹相识一场,同为圣上做事,我肯定不会杀你。” “沈司言海量,反正我现在跑不了,你的当务之急不是修理我,而是找人救颜臻。如果连心月查不出毒,就去把桂叔请回来。” 楚卿提起桂叔,完全是为自己考虑,她在相府寡不敌众,得找人帮着才行,否则寸步难行。 沈念慈疑心病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用楚卿的人,尤其是桂叔。 但眼下连心月也解了不那毒,她寻的人也没法子,也只能一试。 桂叔待楚卿如亲生女儿,楚卿若冻死在这,无法说动他救治颜臻。 思来想去,她还是给了楚卿一条活路。 万一真是楚卿下毒,杀了她得不偿失。 “想活着就听话点,最好不是你下的毒,否则我把地牢里的刑罚挨个给你试。” 沈念慈刚走出门,立刻有婢女过来给她撑伞,挡住纷纷飘落的大雪。 楚卿知道,沈念慈不会要她的命了。 她捂着小腹,眼角有泪水在打转。 孩子,阿娘会护着你。 谁也不许欺负我们娘俩。 沈念慈离开不久,柴房来了个十多岁的小丫头,扔给楚卿一套小厮穿剩的粗布麻衣。 上面有许多破洞,而且还是夏衣,穿上也遮不了几分寒气。 衣服扔过来,那丫头却不给楚卿松绑。 楚卿没办法,只能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把绑在手上的麻绳一下又一下往墙的边沿蹭。 “楚大人,需要我帮忙吗?”临月听到声音,阴着脸冲她笑。 楚卿抬头,看到临月手中举着一把小刀,在她眼前晃着。 第80章 浣洗,当成女人打扮 那刀锋很亮,是能杀人的。 楚卿转了个身,把绑着手给递到临月面前,“多谢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临月拿着刀逼近。 “杀了我你也活不成,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人。” 临月把绳子割开,一把将楚卿推到床上,“谁跟你这个脏人一条绳,我只忠于我的主子,你若敢阻沈姑娘的路,我不会放过你。” 临月很嫌弃楚卿,碰了她又用帕子擦干净手。 楚卿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她只盼着颜臻能活下来。 他活着,一切才能继续。 临月奉沈念慈的命令,不再关着楚卿,还给她分了个活干,让楚卿去后院和花匠一起给那些梅树施肥。 楚卿换好衣服来到后院,看到数十颗含苞待放的腊梅,旁边还放置了不少炭炉。 也不知道沈念慈在筹谋什么,听下人说她格外重视这些梅树,每日都让人盯着。 大雪天给树取暖,沈念慈的脑子绝对不正常。 楚卿慢悠悠的围着梅树溜达。 辉煌的丞相府,别说管事的穿着,就是后院的花匠,也穿着统一绣制的锦衣长袍,比她身上的麻衣好上几个层次。 瞧着瞧着,她看到个老一点的花匠,有几分眼熟。 她定睛一看,眉头更疼了。 “桂叔,你怎么时候来的,长峰呢?”楚卿看到桂叔,觉得有了依靠。 桂叔听到楚卿的声音,急忙回头找她,“楚府被人围着回不去,刚好我听说你跟着颜相回府,就混在他们新招的花匠里。相府这是出了什么事,家丁怎么都被派去前院?” 桂叔正在干活,手上沾了不少的泥,他看到楚卿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脸色冻得煞白,急忙把自己身上的外袍给脱了,搭在她身上。 “我们去屋里说话。”楚卿裹着衣裳进了柴房,现在府里没有盯着他们,她刚好有时间把事情原委告诉桂叔。 这事应该从她上朝开始说起。 与南安国联姻,被李暄欺负,被颜臻强迫入府,再后来颜臻中毒,风满楼刺杀。 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连家的血案。 “不说那些,你自己这么狼狈,别忘了肚里还有孩子,若遇到什么事,能忍则忍。”桂叔不关心别的事,只担忧楚卿眼前的处境。 一身单衣,全身冰冷。 桂叔见她受欺负,眼眶瞬间就红了,“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大不了咱不当这个官。” “桂叔,走不掉的。现在沈念慈和连心月都以为是我对颜臻下毒,她们不会放过我。”楚卿把桂叔拽坐下,趁着没人管她,想问清风满楼到底怎么回事。 桂叔把柴房的门关上,死活不肯提起风满楼的事,怕楚卿执意调查会招惹祸端。 楚卿气愤的站起,“你不肯说,看来就是李暄干的,长峰是不是也被抓了?” 桂叔默认,眼眶红了红,“卿卿,你听我的,这事咱不查了,再查下去,我怕你也会没命。李暄心狠手辣,早已不是当初的他。” 桂叔借机给楚卿把了脉,确定她的身子没事,才放下心。 不管外面乱成什么样,他们躲在相府总归是安全的。 楚卿想到南淮,身子被气得发抖,“风满楼就剩南淮一个人,此事我若不查,颜臻也会查,到时候李暄肯定又要杀人,连家血案一日不查,我们一日不宁。” “你这丫头,太倔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管事的来喊。 “都磨蹭什么,赶紧给梅树施肥,如果耽搁了花期,年前就别想要月钱。” 楚卿听到管事的大嗓门,急忙和桂叔一道走出去。 有婢女认出她,单拉着将人拎出去打量。 她自己瞧了不够,还又喊了好几个丫鬟过来。 耳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比百只鸭子叫都吵。 “你就是楚卿,那个三番两次弹劾相爷,结果丢了官,入府为奴的侍御史?” “瞧着挺白净,身段也不错,难怪相爷喜欢。这男人呐,女人玩够了,开始盯着男人。” “这模样也不水灵,看着年岁不小。” 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将楚卿损得一无是处。 楚卿被脂粉味呛得恶心,急忙跟着桂叔去打理那些梅树。 桂叔在她后面干活给她遮掩。 楚卿看了一遍,“桂叔,不是说相府都是美娇娘吗,怎么打眼瞧过去,都上了年纪,容色衰减,各种丑法不尽相同。” “是啊,也不知这颜相是什么癖好,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你是安全的……” 楚卿唉声叹气,她都被吃干抹净了。 院里的丫鬟们却并不放过她,除了干花匠的活,还扔给她一堆要浣洗的衣裳。 “这是沈姑娘的命令,你若手脚利索讨得她欢心,还能做个端茶送水的小厮,若是不听话,明个儿就去后院喂马去。” 楚卿闭眼,想到马棚那味,想着还不如洗衣裳。 她现在就盼着啊,离桂叔近点有个照应。 更盼着颜臻赶紧醒过来。 现在相府是沈念慈说了算,连心月被骗得团团转。 这个靠山若倒了,沈念慈还不得举全府之力折磨她。 那个丫鬟端来满满一大盆的衣裳,而且还都是绣着花的锦衣长袍,看款式应该是府里管事人的衣裳。 也是,现在府里面没有主母,男主人只有颜臻一个,他穿的衣裳丫鬟们肯定争着来洗。 哪轮得到她这种新来的碰啊。 丫鬟当中有个一直垂着头的,眼睛圆圆的,头发又黑又亮。 她看到人都走了,这才走到楚卿前面,小声提醒她。 “大人,这里面的衣裳都是沈姑娘和连姑娘的,料子和绣花格外贵重,洗的时候一定要用手轻着洗,千万不能用捣衣杵。” 楚卿抬头看去,别人直呼其名,也只有这个丫鬟喊她大人,很是客气。 “知道了,多谢你提醒。”楚卿看着人走远,这才端着衣裳去后院水井边。 大冬天的她怀着孕,肯定不会真听沈念慈的去洗衣裳。 桂叔给了她十文钱,让她找丫鬟们帮忙,楚卿想着长此以往,这钱还有很多地方要用,不能一次给太多。 临近年关,那个丫头不想攒点银子寄回家。 第81章 教训,他是宫里来的 于是,就有了拍卖的一幕。 只见楚卿端出一盆衣裙出来,放在檐下的水井边。她把铜钱摊开在手上,把规矩同那些人讲清楚。 价低者得,最高五文钱。 “竞拍开始,最高不超过五文钱开始。” 她才刚说完,几个看热闹的丫鬟开始喊价了,她们就是浣衣房调出来的,最喜欢洗主子的衣裳,洗得好还能行赏赐。 “我手脚麻利,洗得又快又净,只要四文钱。” 又一个丫鬟推了她一把,举着手钻到前面来。 “我三文钱!” “我、我才一文钱,买一赠一,明天我还给楚大人洗衣裳。” 拍卖才刚开始,刚才劝她的那个小丫鬟,就把价格压到最低,还买一送一。 瞧她着急的样子,应该是很缺钱。 她指着那个丫鬟说道,“行吧,就你了。” 那个给楚卿洗衣裳的丫鬟被孤立了,被别的丫鬟揪到柴房里,按在柴堆里打。 他们这些府里的下人,都有各自的小群体,阿乔选择帮助楚卿,就是跟那些人作对。 楚卿冲过去想帮忙,被桂叔给拽到一边,不让她管相府的事。 “少管闲事,你才刚来不适合树敌太多,这个叫阿乔的小姑娘入府六年了,还能够活得好好的,她自己肯定有办法应付。” 桂叔死死地拉着她,生怕楚卿冲出去。 楚卿转念一想,桂叔说的也没错。 她在旁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丫头被拖到柴房里,暴打一顿。 楚卿慌了,听着声音不像是装的,那些人也是下了狠手。 不行,她得过去看看。 万一真把人打死怎么办,那可是一条人命。 楚卿跑到窗口,看到阿乔蜷着身子,无数只脚踢在她身上。 “相爷醒了!”楚卿在窗口胡乱吆喝一声。 里面的丫鬟们听说颜臻醒了,哪还有心情揍阿乔,一个个提着裙摆,马不停蹄地往前院跑。 小丫鬟叫阿乔,入府六年了。 因为营养不良,身体瘦弱,多年不长个,看着比楚卿还小。 一问之下才知,人已经二十了,比楚卿还大上一岁。 楚卿走到屋里,把阿乔拉起来,“怎么也不喊,就让她们随便打你?” “我皮厚,等她们打累了自然就会住手,如果喊了人,她们下次会打得更狠。”阿乔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楚卿见阿乔瘦得皮包骨,心疼死了,“你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大人不用心疼奴婢,府里的下人有很多,受苦受累的又不是我一个。”阿乔心态好,每次挨了打都会自己宽慰自己。 楚卿看到她的手指被冻得通红,上面还有不少老茧。 她跑去灶房帮忙山烧水,水开后舀了半桶热水,亲自提到阿乔的水盆里。 “天冷,别把手冻坏了。” 阿乔激动地推辞,小脸上泛起红云,“多谢大人,奴婢都习惯了。” 楚卿笑道,提醒她不要喊自己大人,“这里只有颜相没有大人,况且我也是当仆人来的。” 阿乔连忙丫头,“不一样的,奴婢知道您是相爷的贵客,虽然他们不承认但奴婢认。大人的名号,在西京可有名了,不管他们怎么污蔑大人,您都是好人。” 楚卿挥挥手,好汉不提当年勇,那都是过去的事。 阿乔又告诉楚卿,其实他们相爷挺好的,并不像外面说的凶残。 楚卿听一半忘一半,眼下在相府为奴,她只想着怎么活下去复仇,颜臻的过往,跟她无关。 阿乔又偷偷地告诉她一件事儿。 “楚大人,其实洗衣裳也有诀窍,比如你洗主子的衣服时,只要抹上贝壳灰和澡豆,在水里面冲洗一遍就行,他们的衣裳每日换,不洗也很干净。” 楚卿记下阿乔的话,想着以后说不定还真有用处。 下午那会,大雪终于停了。 府里的下人都在扫落雪,忙个不停。 楚卿在灶房生火,听着他们八卦。 听说颜臻还没有醒,他们找了许多大夫过来医治,见效甚微。 连心月没办法,又让人来请楚卿和桂叔过去。 还说,要把她打扮一下,省得她一身脏乱,污了相爷房间的地。 楚卿还没答应,就被两个丫鬟拖走,在屋里打扮起来。 袍子由麻衣换上织锦的,领子还滚了狐狸毛,看着就暖和。 不光是她,就是贵叔也换了新衣裳。 衣裳换了,头顶上的帽子也没空着,有丫鬟拿了未绽放的梅花,插入她的发帽中,把她当女子装扮。 “你们给我戴这些东西干嘛,我是去救人,不是伺候人!” 她刚要摘下来,被人打了一巴掌。 手背都拍红了。 是临月干的,也就她敢动楚卿。 “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头发全剃光!”临月威胁楚卿,继续给她装扮,脸上的粉扑得很厚。 穿男装,戴红花,脸上擦得像猴子屁股一样。 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杂耍班子的小丑。 “好,随你们弄,赶紧带我们去见颜相。”楚卿看了桂叔一眼,让他跟着自己。 桂叔是宫里出来的,医术高明,若毒是李暄所下,说不定会有办法。 颜臻住在正房,沈念慈怕耽搁时间,就让丫鬟带着楚卿和桂叔,抄一条近道赶往正房。 这条近道是沈念慈让人修的,一头连着她住的清铃轩,一处连通正房后门。 清铃轩是相府除了正房外最气派的一处院子,起初是连心月住的,但她醉心毒术,整日窝在药庐中,还做主把院子给了沈念慈住。 这小院里还有座观景亭,楚卿从小院路过时,看到一位红衣女子在亭上翩翩起舞。 那亭子四面透风,里面落了不少雪,女子的肩头和头顶都白了。 女子背对着她,看不清脸长什么样。 “那人是谁?”楚卿很是好奇,这个大雪天在亭子里起舞的女子是谁。 颜臻现在生死未卜,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跳舞。 阿乔告诉她,她们路过的这座院子叫明月轩,是府里的沈念慈住的,沈姑娘身份贵重,是宫里的女官,以后也会是相府的女主人。 哦,原来是沈念慈在跳。 穿得有点厚,腰身也没显出来。 第82章 蛊毒,这毒很邪气 楚卿还没听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雪中起舞,也不怕冻死。 颜臻都晕了,沈念慈再搔首弄姿也没用,有这闲功夫应该去榻前侍疾才对。 “相爷最喜欢梅花了。后面那十几棵梅树都是名贵的品种。每年都要请很多人来打理,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这梅树比往年开花要晚了十多天,沈姑娘这才请很多工匠连夜来打理。旁边还加了不少炭炉,以为是这梅花怕冷不肯开。” 楚卿算是听明白了,给那些梅树旁放炭炉原来是沈念慈的主意。 “阿乔,那她为何又在雪中起舞,祈祷相爷早死?” 桂叔被吓得咳嗽起来,拉了拉楚卿的袖子,不让她乱说话。 阿乔听到楚卿这么问,急忙过来阻止,“大人可别胡说,如果被沈姑娘听到,肯定要来找你的麻烦。” “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你若知道她为何雪中起舞,就同我说说。”楚卿忘记自己身份,拉着阿乔往前走。 这些雪中起舞,不说冷不冷,美倒是挺美,楚卿忍着嫌恶看了两眼,顿觉无趣。 阿乔慢慢抽回手,脸上红了一片,“我听院里的姐姐们说起,这种舞是来自民间的一种祈福舞,家中若有亲人病倒,就穿着红裙在雪地跳这种祈福舞,这样心中挂念的那个病人就会痊愈。” 阿乔知道也不多,挑着紧要的对楚卿说了些。 “什么跳舞祈福都是假的,人若生病不找大夫,那不是在床上等死吗。”楚卿摇摇头,跟着阿乔穿过院落。 “大胆!我家大人做事也是你能诟病的!”临月就在她们身后,她听不惯这些话,扬起手对着楚卿就是一巴掌。 桂叔侧着身子过来,伸手挡住了那巴掌,“我家大人身娇体弱,你这一巴掌把她打坏,我可就救不了相爷了。” “贱奴,你……”临月也是会点拳脚功夫的,可她的力气在桂叔这儿,根本不值一提。 ”姑娘,身份只是一时,你怎知我们会一辈子为奴。“桂叔稍一使力,她的胳膊差点断了。 “我家姑娘冒着寒风在亭子上起舞祈福,而你呢?对相爷下毒,咒他死还说风凉话。等会儿你如果救不了相爷,就把你扒光让你跪在雪地向相爷祈福。”临月抽回手腕,哪敢再动楚卿。 对方收了手,楚卿却不给临月情面。 “祈福可以啊,但我怕真应验心中所想,怕是有人要倒霉。一个人嘴上可以说谎,心却不能。” 临月读过书,立刻明白楚卿所说是在点她。 “楚卿,你最好能救相爷!”临月被气得不行,嘴上说不过,只能在心里嫉恨着。 桂叔急忙跟上,瞪了楚卿一眼,“有些话不必说的。” 楚卿点头,算是答应了桂叔。 临月和他们一样,都曾在宫里当差,她看这丫头的心肠不比沈念慈差多少。 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黑。 临月走的极快,还不断催促他们二人。 一句句的,就跟催命似的。 楚卿心里也担忧,若颜臻真的去了,还不知外面会怎么乱。 “桂叔,你有几分把握救他?”楚卿和桂叔并排走着,离正房越近,这心里越紧张。 她摸着肚子,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也不知孩子是不是担忧它那渣爹,总是让楚卿想到颜臻。 从仇敌从同伴,再到他拼死返回救自己,他们二人之间以后怕是牵扯不断。 桂叔不语,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你不说就是没把握,无论如何尽力救他,他活着我的大仇才能报。”楚卿拍拍桂叔的肩膀,先一步跑上去追着临月。 临月已经到了正房外,看到楚卿第一个跟过来,指着她又是一顿骂。 “腿瘸吗,走的这么慢,我看你们就是拖延着不想救相爷!”临月这话是故意说给连心月听的。 挑拨离间,她最擅长了。 楚卿不跟她争执,冷冷的瞥了一眼,然后跟着桂叔进门。 连心月和方子叙在门口守着,看到他们二人过来,连心月直接拔出一把匕首,抵在楚卿的喉间。 “桂公公。别来无恙。”连心月抓着楚卿的胳膊,威胁她站在床头看着。 她小的时候入过宫,见过桂叔,知道他是李暄的人。 “不管毒是谁下的,只要你们能把我义兄身上的毒解了,让他醒过来,我就保你们两个人的命!”连心月望向桂叔,示意他去床头救人。 桂叔看到楚卿被挟持,哪敢再耽搁,急忙从贴身的丝帕里取出银针来。 针在火上消了毒,又分别在颜臻的头部和胸口各自扎了几针。 连心月只懂毒,不懂针灸,但她看到颜臻面色缓和,多了血色,立刻大喜。 “我义兄中的什么毒?”她问向桂叔。 桂叔看了眼楚卿,犹豫着要不要说。 这是蛊而不是毒。 此蛊来自苗疆,叫忘忧蛊,用蛊虫的尸体制成的,虽不致命,却对人的记忆有损。 哪怕只服用一点的剂量,也能让人忘记几年的记忆。 楚卿留意到桂叔的神色,心道她可没下毒,总不能跟她扯上关系。 连心月扭头瞧见桂叔冲楚卿使眼色,以为他们二人在串通密谋,想做对颜臻不利的事情,她生了恼意,以刀挟持楚卿,推到床前。 她眼里不容沙,若下毒之人是楚卿,肯定不会放过她! “桂公公,你看她什么意思,难道毒真的是她下的?”连心月激动起来,手中的刀紧了些。 匕首锋利,在楚卿的脖子上划了个血口子。 楚卿脖子吃痛,抬手把刀推得远一些,“你能听人把话说完吗。” “连姑娘,这不是毒,确切来说应该是蛊,无药可解。”桂叔的眼睛跟着那匕首,怕连心月失手,在她身上割出两口子。 楚卿眉头动了动,她想过无数种结果,没想到会是蛊。 蛊这种东西很邪气,害死不了人,但也能让人生不如死。 “连姑娘,这回我们能洗清嫌疑吧,我又不懂蛊,下手之人不是我。”楚卿的脖子有些僵,她看了眼床,坐在颜臻的旁边。 连心月咋呼呼的性子,可不如颜臻靠谱。 第83章 馋了,她想吃肉 “别装了你俩,我们大靖哪来的蛊。”连心月并没有看出来颜臻中的蛊,但是桂叔却第一眼就看出来,说明他知道这个东西。 她手中的匕首,在楚卿脖子上面又近了几分,“桂公公,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得很清楚,如果你救不了他,你们俩都要给他陪葬!” “连姑娘,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无赖?”楚卿算是看出来了,连心月和颜臻一样无赖,就会吓唬人。 连心月情绪激动,紧握着匕首,“阿兄喝的酒,是我们从府里库房中拿出来的,没有一点问题,跟我义兄同车的也只有你,除了你我想不出来别的凶手。” “你别诬赖人啊,我可不懂蛊。”楚卿看向桂叔,想让他解释几句。 桂叔为了保护楚卿,只能表示自己有办法稳住颜臻体内的蛊,“连姑娘,我有办法,不过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时间?”连心月红着眼睛问。 “我也不确定,我没有接触过蛊,只知道一些皮毛,但我可以尝试用针灸,把颜相身体内的毒素逼出来一些,这样也许他就醒了。” “既然你能救人就赶紧啊!”连心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拉着桂叔推到颜臻床前,亲自给他打下手。 施针、消毒,眼睛都不带眨。 楚卿凑过来想看看,却被挤了开。她在心里叹气,人命可以贵如宝珠,也能贱如草芥,她在连心月的心里,就是后者。 既然知道颜臻没有生命危险,楚卿也不担忧了,自己去旁边的桌上找了药,往她脖子上抹去。 桂叔压力很大,手也开始哆嗦,“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姑娘可以派人去苗疆寻个蛊师,这才是万全之策。” 连心月凶狠地看着桂叔,抓着他的领子把人揪起来,“没把握?那你刚才说的什么,我看你们两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桂叔急忙挡在楚卿跟前,“连姑娘,你就是杀了我们,我也还是这句话。你精通毒术,就应该知道这蛊毒不同于其他毒,只有蛊师才能解。” 连心月想了想,这话不差。 蛊,可不是毒,不是谁都能碰的。 活蛊识人,除非主人命令,否则不会伤人。 死蛊就更难了,会成为活蛊的食物,普通人哪有机会见着。 她松开桂叔,喊了方子叙到跟前,“子叙,你去趟苗疆找一个厉害的蛊师回来,要快去快回。” 方子旭不敢耽搁,立刻推开门跑出去,这事也只能他去,旁人去他不放心。 楚卿刚平复的心情又提了上来,桂叔这样说肯定是真的救不了。 本来她还怀疑李暄的,现在又没了主意,在李暄身旁多年,从没听说有蛊师的存在。 这时,楚卿听到沈念慈敲门的喊声。 连心月起身去迎。 沈念慈已经换过衣裳,她身上披着大氅,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青了。 连心月看到她,把楚卿抛在脑后,“念慈姐,你太傻了,如果冻坏身子怎么办……” “我没事,相爷怎么样了?”沈念慈还在发抖,第一时间也来到颜臻跟前,关心他的安危。 楚卿看到沈念慈假惺惺的,就觉得作呕。 太装了。 “心月,你哭什么,相爷怎么样?” 连心月哭着摇头,“很不好。听说是蛊,我已经让方子叙去苗疆寻解毒的法子。你怎么那么傻,如果冻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我不懂医术,也只有这种方法为相爷祈福,只要他能逢凶化吉,让我抵命也行。”沈念慈说完,眼睛红红的,眸子一转,有泪流了出来。 连心月又是指着楚卿,拿她和沈念比较,“如果真要抵命,也该是她楚卿才对。” 楚卿垂着头,她从不关注别人说什么,只想着颜臻赶快醒。 醒了,一切真相大白。 经过桂叔的施针,颜臻身体好了不少,不再忽冷忽热的,命至少是保了下来。 连心月也不让别的丫头过来,就让楚卿去给颜臻擦洗身子,还不断握着匕首吓唬她。 “楚卿,我义兄不醒,你就要一直当他的奴隶,人昏迷多久你就当多久的奴隶!” 楚卿哪敢拒绝,就拿了毛巾沾着温水,一遍遍给颜臻擦着脸和手。 刚才他身上的体温太高,把桂叔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才稳住。 现在身体温度降下来,身子凉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样下去,身子要被冻坏。 她指使旁边的丫鬟来帮忙,“赶紧把炭炉挪过来,你家相爷快被冻死了。” 丫鬟们站着不动,觉得楚卿才该是出力的人。 “行啊,你们搬我也不搬,咱可以看看是谁先死。”楚卿故意跟她们赌气。 那炭炉重,她一个女子哪搬得去,桂叔那边又走不开。 “搬就搬,你也就只能指使我们一次。”丫鬟们没办法,只能听命把旁边的炭炉都给端到颜臻的跟前。 没多久,就看到颜臻的头顶上面不断有热气冒出。 桂叔在屏风外,专心研究解蛊的法子,和那个药师吵了起来。 连心月觉得两人吵,走过去呵斥几声,又将楚卿拉到跟前去。 桂叔看到楚卿,才不与人争吵。 “楚卿,我有话跟你说。”连心月力气大,不给楚卿挣扎的机会,直接将人提到窗口处,怕被桂叔给听见。 窗口开了条缝,有风雪顺着那条细缝往里灌,刚好吹在楚卿的脸上。 寒气袭人,她整个人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自颜臻晕倒后,越来越冷,已经到了呼气成冰的地步。 楚卿最怕冷了,紧抓着连心月不撒手。 “连姑娘,你有话就说,非拉我到窗子这边干嘛,若我染了风寒,就没人伺候颜相。”楚卿怕冷,被连心月扯到窗边,冻得脸色发白,情急之下只能去抓连心月的胳膊。 为了照顾颜臻,楚卿一直侍奉在颜臻床边,有炭炉烤着,并不觉得冷。 突然被寒风吹着,身体实在扛不住。 可她忘了,自己现在是男儿身,就这么抓着连心月,引来她一阵厌恶,一巴掌拍上去。 连心月每次看到楚卿,都会想到家人惨死一事,她将窗子开大,故意把楚卿的头摁了出去。 第84章 深夜,不速之客 “登徒子!”连心月骂了句,“我相府这么多丫鬟仆役,想伺候义兄的人排着队,让你来伺候是帮你赎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楚卿后知后觉,男女授受不亲。 她落了满脸的雪,鼻孔吸到寒气后仿佛被冻住一样,“连姑娘,既有很多人排着队,连姑娘何苦逮着我一个人虐,哪怕是拉磨的驴,也有休息的时候。” “那是你应当的,我府院拉磨的驴也比你金贵。你害死我们连家军几万人,朝堂上处处弹劾我义兄,我没打你也没骂你,已经给足你面子。” 连心月让楚卿吹着冷风还不解恨,又按着她的脖子,让楚卿的上半身悬空在门框上。 又硌又疼的,楚卿难以忍受,抓着连心月胳膊去反抗。 桂叔哪忍心看到楚卿受虐,每回提醒楚卿要忍,可轮到自己时,他就什么也顾不得,就怕楚卿被伤到。 “连姑娘,没有证据前切莫伤人。”桂叔把楚卿抢回身旁,扶着她到炭炉边坐着。 连心月没有武功,哪里比得过桂叔。 夜里风雪大,只不过一会,楚卿的脸就被冻红了。 “证据早就被你们销毁了,别想狡辩!”连心月秀眉深拧,握着腰间的匕首。 楚卿恢复神色,语气极力忍耐着,“你不必咄咄逼人,我从没想过跑,现在也只有相府能护我周全,还我清白,我比你更希望颜臻活下来。” 连心月有求于桂叔,也不敢太造次,“你进府里后,罗家姑娘求见过你,不过被我回绝了,以后你只是我们相府的一个奴隶,哪有资格决定去留!” 奴隶!楚卿听到这两个字,想到自己在冷宫那段日子。 “赶紧做事啊!停下来被我看到你,我就把你的手给踩断,你平常在宫里面,不也是做这种伺候人的事,肯定很擅长。” 楚卿听到连心月的冷嘲热讽,不住叹气,“连姑娘可能对我有误会。” “误会?我也想误会你。义兄这么好的人,却被你毒成这样,他前半生上战场杀敌,落了满身伤,你们却处处逼他,他都已经把兵全给你们,还想怎么样?” “可是禁宫还在罗老将军手里。”楚卿喃喃自语,学着李暄的样子说道。 连心月拍案而起,指着楚卿大骂,“你还有点良心吗,为了宫里那个人,非把我义兄害死,义兄前半生为了大靖呕心沥血,他不该受这种苦!” “是啊,有很多事都不是他干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希望他能醒过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楚卿此刻看到颜臻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很是担心。 他若死,一切大乱。 连心月根本不相信楚卿,他挑了两个丫鬟,两个家丁足足四个人来看着楚卿。 “你们几个都听着,伺候相爷的活全扔给她干,谁也不去帮忙,她如果敢偷懒,立刻来报我。”连心月对仆人下了死命令,她就是见不得楚卿有一点的好。 等着方子叙去找一个蛊师回来,救好了义兄,连心月就把这主仆二人给杀掉,替父兄报仇! 也就义兄心软,还相信楚卿是无辜的。 要找什么证据,直接把人杀了多好,省得跟宫里那位闹翻脸。 连心月走后,屋里面仍旧有几个仆役盯着,把里面所有的活就交给楚卿来干。 楚卿庆幸颜臻还昏着,如果人醒着,吃喝拉撒睡什么都得让她伺候,那才是一刻不得停歇。 桂叔依旧和那个医师忙碌着,在旁边给颜臻施针制药,不断调整方子。 楚卿只要不出这个屋子,那四个人就远远地盯着她,坐在旁边的炭炉边嗑瓜子。 不打不骂,甚至不愿多给她一个眼神。 狗眼看人低。 楚卿发现一个问题,这四个人不知道听了什么传言,皆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摁在地上打。 恐怕连心月和沈念慈在府里处处宣扬,是她害死了连家军,所以每个人都把她当成十恶不赦的坏蛋,恨不能诛之。 瞧瞧那些眼神,凶神恶煞的。 到了午膳的时候,有丫鬟过来给他们送吃的。 不过啊那些膳食当中,却并不给楚卿。 “不给吃的还想让我干活,你们相府经常这么欺负人吧?”楚卿看到临月在旁边盯着,故意说给她听。 临月冷笑着拿了碗稀粥过来,还有一个馒头,递到楚青跟前。 楚卿刚要伸手来接,那碗稀饭就撒在地上,馒头刚好又落在粘稠的上面。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在颜臻的马车上,他给她递吃的时那模样。 “想吃啊,那就跪在地上舔啊,一般犯过大错的人,吃饭都是这么吃的。”临月说完,踢翻了地方的碗,最后一点粥也洒了。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也不是君子,自小在乞丐窝里面摸爬滚打长大的。”楚卿说着,从地上把掉在稀饭中的馒头给捡起来。 桂叔心疼坏了,急忙把他的饭菜递过来给楚卿。 楚卿阻止,把吃的推回去,“发霉的馒头我也吃过,这已经很好了。只要我们都能活着,受点苦不算什么。” “喜欢吃苦就多吃!”临月骂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楚卿转了一圈,看到到药炉中的张医师,吃的是最好的,面前比旁人还多了一盘子烤鹿肉。 鹿肉,应该是宫里赏的。 那天出事时,李暄就是吃了鹿血糕。 难道说,这蛊是下在鹿肉中? 她一天没吃东西,看到膳食有点馋了。 以往看到肉多时候就觉得恶心,但是今日却奇怪,想吃一点儿香的腻的。 桂叔看到楚卿对着那碟子肉翘首以盼的,舔着脸皮走过去和张医师商量着。 “张兄,你说你都年纪这么大了,这肉吃多了不消化,要不然给你银子让给我家大人。”桂叔说着,从袖口里掏出几枚铜钱递过去。 楚卿把桂叔给拉回来,不让他求人,不就是几口肉而已,吃不吃无所谓。 她看张医师并不喜欢这肉,怕是吃不完,等会让桂叔拿走一片验验。 桂叔却不依,想着把钱袋里的银子给用掉。 第85章 刺探,半夜到青楼找人 现在他们被困在相府,前路危险重重,还不知道能活几日。 若是哪日死了,这银子还没花完,多可惜。 “张医师,你看我有银子。”桂叔晃着钱袋子给对方听。 张医师根本不信,这会听到声音,这才答应,“行啊,刚好这烤肉我也吃腻了,你给我十文钱,这盘子肉就让给你。” 十文钱,这是趁火打劫呢? 楚卿去拉桂叔,“也不是喜欢吃,别有用处。” “十文钱都能买半斤肉了,你这碗里才几片?你别趁火打劫啊。”桂叔跟人理论,把十分钱拍桌上。 张医师也是有骨气的,直接把盘子端走,“嫌贵你可以不要啊,有本事自己去灶房拿肉吃,我告诉你这鹿肉是圣上前些日赐的,寻常人吃不着。” 楚卿被怼了几句,无奈的看着桂叔,“不买了,咱不当冤大头。” 她拉着桂叔,去了旁边的桌边吃饭,桂叔把粥分给她一点,怕她饿着,毕竟是两个人,要顾惜一下肚子。 “你若实在想吃,晚上我想办法出去。给你买两只烧鸡回来,我身上还有一点银子。”桂叔舍不得楚卿饿着,连怎么出府,什么时候出去都想到了。 楚卿按着他的胳膊,害怕他冲动跑出去,“不必了,我们做什么都有人盯着,就老老实实待着吧。我也没那么馋。对了,你们这边研究解药,研究得怎么样?” “把他身上的毒给解掉一二,但没多大用处。”桂叔摇摇头,这里没有别人在,他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 他的医术是不差,可蛊非一般人能解。除非方子叙能去苗疆找回一位厉害的蛊师回来,否则颜臻怕是要这么睡下去。 楚卿没了胃口,给自己倒了杯水喝,“那你说这蛊,会是哪位下的吗?” 桂叔怕别人听到压低了声音,“我不确定,但目前来说还有很大的可能性,如果颜相不行,连家军的案子就会拖下去,假如南淮也死了,一切就死无对证,到时候即便颜相再醒过来,也没用。” 楚卿深深叹气。 扭过头,看到张医师已经用过膳,还把吃剩下的肉放在炭炉边。 要偷一片肉过来。 楚卿和桂叔使了个眼色。 桂叔会意,假装去炭炉边添炭,趁着机会捏了一片肉回来。 二人背对着门,面朝着颜臻。 蛊非毒,用验毒的法子根本验不出。 桂叔闻了闻,没闻出大概,又把肉藏起来,“这肉我收着。” 现在风满楼没了,南淮不知所踪,消息网全部被斩断,想知道什么只能出去问南淮。 看来,一定要出去出去一趟才行。 迟则生变。 过后的这两日,罗芫华每日都会来,有时送一些吃的,用的,还有好玩的。但是这些东西都被沈念慈和连心月给扣下来。 颜臻昏迷的这几日,也不知道她们都在忙些什么,每日只过来一趟。 没有连心月苛刻的盯着她,楚卿每日也清闲。 她之前一直盼着颜臻能醒过来,但现在他醒不过来,自己才有打盹偷懒的机会。 每天只用喂他几口参汤,擦个脸就完事,倒也不是很累。 临近年关,府院里有很多事要忙,看管楚卿的丫鬟少了一半,只剩下一个丫鬟盯着她。 眼瞅着机会来了。 楚卿想着如果能偷偷摸摸的出去一趟,探探南淮的消息。 她和桂叔商议好了时间,然后在屋里熏了安神香。 盯着楚卿的那丫头,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那医师更不用说,一大把年纪,睡得比猪都死。 桂叔在离开前,楚卿拉着他说了一会儿话。 “桂叔,夜风满楼没了,你出去首先任务是找到南淮,如果找不到立刻回颜府。”楚卿叮嘱了好几句,怕桂叔意气用事,也或是跑去救人。 桂叔抿着嘴笑她,“怎么我们俩之间反过来了,以前做事儿都是我劝着你,让你小心行事。我明日就回来,你在府里要万分小心。” “现在南淮不见踪迹。长峰又被抓了,我身旁你就只有你一个人可用,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我都要你保证自己的安全或者回到我身边。” 楚卿拉着桂叔的手,把之前李暄送给她的那个玉佩给了桂叔。 如果桂叔遇到李暄的人被抓去,拿出这个玉佩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桂叔也认出来这个东西,推辞者死活不敢要。 “这东西太贵重了,关键时刻它可能保你的性命,我不能要。” 楚卿硬塞给他,“这个东西在别人那里根本无用,只有遇到李暄,能够让他回忆我们之间在一起的情分,饶你一命。” 除了这个玉佩之外,楚卿还把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个小巧的竹哨给他。 这个东西是用来吹响之后用来发出信号,如果南淮听到他们的接头暗号说不定就会出现。 桂叔将竹哨藏好,从窗口偷偷推门出去。 他走了半道又折返,跑回来交代楚卿一点事。 “鹿肉千万别吃,里面有问题。你安心在这院里等我回来。只要颜臻不死,那些人不会动你。我也教过你针灸之术,如果真是遇到什么紧要的,你就先替我给他扎上两针。” 楚卿皱起眉头,桂叔还没查出来,就觉得鹿肉有问题,看来是从张医师的反应上猜的。 “我记下了,早去早回。”楚卿送桂叔离开,立刻去找张医师。 张医师呼呼大睡,根本没注意到身旁多了一人。 楚卿送桂叔出去,之后把他的被子卷起,假装里面有人躺着,怕被人瞧见,她还把屏风也拉过去挡着。 在旁人眼里她是个男的,吃饭睡觉也没人避着,屋里甚至没有她的床。 连心月为了虐待她,让她日夜守在颜臻的床头。 也幸好床边的虎皮踏还算暖和,周围也有好几个炉子,她没有被子盖也觉得挺暖和。 已经是第三日了,方子叙还没回来,楚卿害怕方子叙会出什么意外,若是被人暗杀在半路,又该怎么办。 连心月做事鲁莽,根本不听她的建议,楚卿没办法才派桂叔出去打探消息。 一为长峰和南淮。 二为方子叙。 已过宵禁,但坊间红楼中热闹不减。 第86章 质问,把她绑起来 桂叔乔装进了千香楼,要了酒菜在二楼独饮。 千香楼除了姑娘外,还有名酒灵溪酒,这酒外面可买不到,平日里来此饮酒却不找姑娘作陪的也大有人在。 桂叔沾了胡须,换了一副胡人穿搭。 鸨母见他穿金戴玉的,是个有钱的主,做主给桂叔找个了包间,喊姑娘来作陪。 这姑娘正是蜚语,蜚语本来就是桂叔的人,看到他的眼睛,立刻认出来。 趁着外面无人偷听,立刻把最近的消息告知。 “去苗疆的方子叙出事了,半路遇到杀手,生死未卜,蛊师也被杀了。”蜚语给桂叔斟酒,还递了张纸条过去。 上面是探子的最新消息,西京这边出事后,他们的消息断了两日。 但在昨日,蜚语出门买胭脂时,意外发现里面夹了张小纸条,看落款暗号是南淮递来的。 桂叔看过之后立刻将纸条放在烛火中烧了。 他早料到方子叙这一去不会太平,李暄既然对颜臻动手,就不会轻易罢休。 用蛊却不用毒,这是怕颜臻死了,朝堂打乱。 这几天,颜臻的党羽日日借侍疾之名入府探望,就是想知道颜臻还能活着吗。 “蜚语,南淮只送了一张纸条吗?”桂叔得知南淮还安全,心里很是激动。 整个风满楼的人,南淮是最厉害的探子,神出鬼没,号称百晓生。 他活着,楚卿肯定高兴。 蜚语又从妆盒中拿出一张白纸,“这是今日送来的,一张白纸。” 桂叔站起身,白纸是他们之间的一种暗号,说明南淮居无定所,还没找到落脚处。 不管怎么说,只要他活着就好。 “长峰那边有线索吗?”桂叔摸着胸口的竹哨,想着这东西应该用不上了。 蜚语刚要说话,听到一阵怪异的铃声。 她神色凝重,拿起她的琵琶弹了起来。 这铃声是敬丰独有,每次他乔装过来,腰间都会系着这铃铛。 敬丰行事格外小心,怕被人发现每次都装扮都不同,只有这铃铛不变。 千香楼是敬丰的,里面的探子数不胜数。 她哪怕不说话,和桂叔之间也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密语。 第一曲弹起,桂叔眯着眼睛听,透过门缝发现外面有人偷窥。 他侧着身子,摇头晃脑地,假装很喜欢这个曲子。 蜚语用琴声告诉桂叔,长峰生死未卜。 另外敬丰来了,让他赶紧离开。 桂叔听完一曲,拿了一块帕子,将桌上的酱牛肉包起来,准备带回去给楚卿吃。 临走前,他在桌上放了几两碎银子。 蜚语看到他离开,这才动手去拿那银子。 这时,一只白净的手伸过来,按着蜚语的手不让她动。 “这位郎君何意?”蜚语羞怯地缩回手,抱着琵琶站起身。 她通过这人腰间的铃音认出,这是易容过的敬丰,千香楼的幕后主人。 敬丰学着桂叔的模样,悠哉地坐在地面的羊毛毡上,“刚才那人是谁?” “郎君是头次来我们千香楼吧,楼里有规矩,不问客人来处,不私下透露客人消息,那人没说奴家也没问。”蜚语假装没有认出敬丰,转身握着银子就要走。 敬丰今日来也穿的是一身胡服,不过没有桂叔那么阔气,他本想跟着出去看看,结果刚出千香楼人就不见了。 他看到蜚语要走,朝她那边扔出去一块金饼。 “姑娘,再弹一曲你刚才给那个客人弹的曲子。” 蜚语刚到门口,看到脚边落了一块金饼,她笑着弯腰去捡,却被鸨母抢先给抓走。 “赶紧伺候郎君去,弹得好不会少你的银子。”鸨母当然认出敬丰,把蜚语往他怀里推。 蜚语抱着琵琶施礼,然后坐在旁边的高凳上开始弹了起来。 曲子是她自己所创,用来传递消息的,她怕敬丰怀疑,暗中改了几个调。 谁料敬丰也通音律,还暗中都记了下来。 “蜚语,你是楼里的老人了,怎么弹个曲子也能出错?”敬丰突然睁开眼,把蜚语拉到怀里。 琵琶掉在地上,蜚语抬手去捡,却被敬丰踩在脚底。 …… 相府,小药庐。 楚卿靠在虎皮踏上,望着颜臻自言自语。 “颜相,你可千万要撑下去,我们大家的性命,都在你一个人身上系着。” “平时挺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就不小心被人下了蛊。如果你真的醒不过来,我可要一走了之,不管你的死活。” 楚卿睡了过去,还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颜臻死了,李暄杀了南淮,毁了那封密旨,还屠了相府满门,逼她入宫。 楚卿被吓得半死,她不想嫁给李暄就穿着嫁衣一直跑一直跑,在雪地里摔了好几跤。 后来她又看到颜臻,他抓着楚卿的胳膊不让她走,和李暄两人一左一右抓着她。 李暄说了,如果楚卿不进宫,就杀了颜臻,还说要让她腹中之子,提前出来见人。 楚卿被吓哭了,跪地求饶。 李暄捏着她的脖子给她灌酒,酒里下了毒,她喝下去没多久开始腹痛不止,孩子也化成一摊血水。 然后她被吓醒了。 醒来后,看到颜臻还昏迷着,盯着她的家丁,靠在旁边打盹。 屋里暖意融融,不像梦里大雪纷飞。 楚卿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炉子边望着桂叔离开的窗子。 朝堂上,李暄并没有碰颜臻,也没赏赐什么吃食。 他怎么做到的,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颜臻下蛊。 楚卿眸光掠过去,看到张医师睡得正香,旁边的炉子边上,还放了他吃剩的鹿脯炙。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鹿肉,没吃完的也不让丫鬟撤下去,还想在炉子旁烤成肉干当零嘴。 楚卿看着鹿肉被烤的滋滋冒油,有些馋了。 手刚伸过去,想到桂叔所说,鹿肉不对劲。 鹿肉可不是寻常人吃得起,颜臻喜欢吃鹿肉,李暄每次听说尚食局弄了鹿肉,都会选上一些赐给颜臻和她。 这东西若是宫中所赐,张医师哪里有资格吃? 楚卿走过去,用筷子夹起那鹿肉,在上面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像香料却又不像。 她也吃过几次鹿肉,绝不是这种味道。 第87章 怀疑,蛊下在哪啊 可惜楚卿不像桂叔医术高明,根本闻不出这上面的味道是什么。 她只盼着桂叔早些回来,如此就能解密。 子时,楚卿正坐在床边打盹,突然听到屋门被人踹开,有几个人影冲进来,直冲着她走过来。 是连心月和沈念慈。 二人怒气冲冲,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家丁。 她们到了床头,直接把瞌睡的楚卿给揪起来,当场绑了起来。 连心月捏着楚卿的脖子,瞪着她质问,“方子叙出事了,是不是你的人干的,你想弄死我义兄,就派人半路杀了那蛊师!” 楚卿刚才噩梦不断,总觉得要出事,却没想到会应验。 方子叙是偷偷去的,知道的人不多,能从他手下把蛊师杀了,这人只怕武功也不弱。 “连姑娘,我这几日连大门都没出,这事儿怎么跟我扯上关系?”楚卿为自己辩解,怕连心月冲动再把她绑起来打。 桂叔不在,可就没人护着她了。 能忍则忍,不能忍也要想办法忍,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你和那老头来相府,就是想害死我看义兄,只要他沉睡不醒,我连家军血案就永不见天日。”连心月红着眼质问,握着匕首在楚卿眼前晃着。 楚卿急忙后退,不让刀子碰到自己,“连姑娘,你真的误会了。我和桂叔被你们关在屋里日夜盯着,哪有时间去做事。” 上次被连心月在脖子上划的伤口还没好,今日再划一刀子,就不是轻伤了。 沈念慈绕开屏风,去掀桂叔的被子。 楚卿没出手拦,况且也拦不住,。 沈念慈多聪明,她肯定拿到了证据才敢冲进来。 “颜相府的家丁跟我说,桂叔偷跑我还不信,现在你作何解释?”沈念慈指着空床质问她。 连心月看到床上没人,还以为桂叔跑了,走过来对着楚卿的腿上一脚,“来人,把她绑起来关柴房去,等会儿我要亲自审问。” 她脾气很不好,尤其在得知方子叙被人刺杀这件事上,更以为是楚卿干的,想杀了楚卿泄愤。 楚卿知道桂叔不在,她不能激怒连心月,这个傻丫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对了,可以找沈念慈去查。 她和沈念慈之间关系不浅,沈念慈心机深,说不定让她去查,能找出证据。 “沈念慈,我有话跟你说。”楚卿到了门外,冲沈念慈喊道。 连心月冲过来,挽着沈念慈的胳膊不让她动,“念慈姐,这个男人诡计多端,连圣上都被他哄得团团转,你可别被她骗着。” “好,她说什么我都不听,只要是对你和相爷不利的,一个字我都不听。”沈念慈安抚连心月的情绪,想自己去会会楚卿。 沈念慈压着楚卿,让家丁把她绑起来,仍旧关在上次柴房里面。 临月得意地笑着,迫不及待把上次的鞭子拿出来。 一边放着辣椒面,一边又放着盐水,还有烙铁夹板等刑具。 这些都是她准备在楚卿身上试的。 楚卿看的后怕,冲临月喊,“你先出去,我有要紧的事,要跟你家姑娘说。” 临月站着不动。 沈颜慈对她点头,“出去吧,盯着不许去任何人来偷听。” “现在相府的一切都是你在管,我问你今天晚上那张医师吃的鹿肉是哪来的?” 沈念慈根本没有往肉上面想,她知道楚卿喜欢吃,这么问肯定别有它意,“你不担心自己的死活,还问着那几块肉,不要命了。” “沈念慈,如果你还想让颜相活着,就赶紧老老实实听我的去查。颜相晕倒也许和这鹿肉有关系。” “把我当傻子呢,相爷是喝了酒才中蛊的,和鹿肉有什么关系?”沈念慈吼了她一声,否决了楚卿所想。 鹿肉是宫里赐的,吃了好几日了,怎么可能有问题。 楚卿见她不信,急得跺脚,“酒肯定没问题,这鹿肉是圣上给的,你赶紧去查查后厨,问问颜相晕倒的前两天,可有吃过鹿肉,也许他中蛊不是因为酒。” “我凭什么要信你说的话,诡计多端,谁知道你是不是拖延时间,等着桂叔回来!”沈念慈半信半疑,她站着不动,不想被楚卿牵着鼻子走。 “你想让他活下来,就赶紧去查查!” 沈念慈听的不耐烦,认为楚卿别有用心,“我当然会去查,但我告诉你。你的命和颜相绑在一起,他如果出事了,你也活不成。你把那老头派出去,是找救兵的吧。圣上既然答应让你入相府,你的死活他怕是不会管了。” “不管你信不信,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宫里的那位知道颜相喜欢鹿肉,所以很可能对鹿肉动手。” “楚卿你现在为了自保,不惜把罪名全都推到别人身上,我跟在圣上身旁也那么多年了,他虽然畏惧颜相,但一直都在想办法拉拢和颜相的关系,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杀了颜相。” 楚卿劝不动了,没想到沈念慈这么执拗。 过去的两年,颜臻并没有查出连家军血案的真相,所以李暄才按兵不动。 现在知道真相,李暄怕坐不稳皇位,这才想到万全之策,但他怕朝堂上动荡不安,想着留下颜臻的命。 沈念慈听完还在犹豫,她觉得楚卿的话有几分可信。 “楚卿,这件事我会去查,在桂叔回来之前,你老实待着。我告诉你,没有第二次了,再敢有异心,我亲手结果你!” 楚卿不想留在柴房,这里和药庐比着,一个天一个地。 窗子也不知道谁卸的,四面呼呼透风,白天不能站人,夜里不能睡人,比冰窟也好不了多少。 连心月恨她,那是明面上的对她。 使这种阴招的肯定是沈念慈。 楚卿也很清楚,她时刻谁也不能信,像沈念慈这种墙头草,如果说自己背叛李暄,下一刻说不定就会被沈念慈告诉宫里。 想活着离开柴房,不能得罪这个女人。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楚卿叹着气,看着面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 沈念慈直接冷哼一声,直接把楚卿推到床上,“你啰嗦半天,不就是想说自己是无辜的,是圣上想对相爷动手,你也不用挑拨离间。除非你能把颜相救回来,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你知道后果。” 第88章 醒了,终于等到你 楚卿在她身后大喊,怕沈念慈走偏了道,耽误救颜臻,“沈念慈!你若不信我,就去查查御赐鹿肉的事儿。” 沈念慈和楚卿不同,它是一个看重权势的女人,谁给她名分就跟着谁,虽然被李暄送给颜臻,但那是她的退路,不会轻易闹掰。 她也没断了和那头的联系,时不时都会送一些消息过去。 临月就跟在旁边,知道沈念慈要去查后厨,急忙拦住,“姑娘,楚卿废话连篇,你可别被她给骗了,等会我去对她用点刑。” “他长得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别打了,真的把人打死得不偿失,一定要仔细盯着,人必须活着。”沈念慈说完,朝着厨房走过去。 她入府后,连心月很多事都不敢了,很多事都交给她打,府里下人几乎没人不认识沈念慈。 临月劝不住她沈念慈,只能过去帮忙,把所有下人都召唤到后院空地。 她之所以害怕沈念慈来查后厨,是因为自己得了银子,前两日把后厨的几个厨娘做饭的伙计,给开除。 这个时候把人召集起来问什么,那岂不是一问三不知。 临月垂着头,怕沈念慈追究,心里慌得不行。 沈念慈到了灶房外,看到多了好几个生面孔,瞥了临月一眼。 有些事,不问她也知道。 “奴婢知错。”临月怕极了,垂头向她道歉。 周围这么多人盯着,沈念慈也不会处置她,谁让临月是从宫里带来的人呢。 “沈姑娘,您这是怎么了?”马管家是相府老人,也是颜臻的心腹,对于沈念慈大动干戈,猜出是颜臻的情况很不好。 沈念慈的目标是后厨那边,直接越过马管家看向旁边的厨娘,“你是厨娘吧,我想问问相爷晕倒前,在府里面可吃过什么?” 颜臻现在昏迷不醒,府里人被吓得不轻,害怕被送去陪葬。所以不管沈念慈问什么都是摇头,不敢说真话。 沈念慈气极,命临月拿了棍子过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在藏着掖着,等我问出真相,先拔了舌头。” 这些人是刚换的,靠着临月的关系才被安排进来,当然害怕会被赶出去。 临月朝他们使了个眼神,这才敢说实话。 “沈姑娘,奴婢知道。” 沈念慈指着那个人,“好啊,你来说,如果线索有用就给你赏赐,另外将你升到大丫鬟的位置,月钱每个月再多五两银子。” 沈念慈这一招用得极好,仆人们纷纷向他透露,从吃食到起夜,哪怕是颜臻说过的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沈姑娘,相爷最喜欢的就是鹿脯炙,还有鹿筋汤。府里经常有宫里御赐的鹿肉送来,颜相晕倒的前一天还吃了这东西,赞不绝口,当时有丫鬟试了菜,并无问题。” 鹿肉果然的御赐的,沈念慈想到楚卿所说,急忙又问,“这鹿肉可还有剩下的?” “就剩了一点,厨娘说相爷晕倒吃不上,怕到时候不新鲜,晚上就做了,您和连姑娘不愿吃,就送给了张医师。” “可有剩菜送回?” 那人又是回道:“姑娘,你是知道的。这剩饭剩菜只要送回,就回被丫鬟们分食……像鹿肉这么珍贵的,肯定一点肉星子也不剩。” 这时,有个小丫鬟哆哆嗦嗦地举了手出去。 沈念慈走过去,“你想说什么?” 丫鬟捏着帕子,里面还裹着一块鹿脯炙。 “姑娘,这是厨娘炒菜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赏给奴婢的。奴婢没吃过,一直小心地藏着。” 沈念慈接过肉,立刻让临月给其赏赐。 有这块肉,就能去找连心月。 沈念慈离开前,再次叮嘱临月,“临月,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别怪我心狠。” 临月急忙点头,被吓红了眼睛。 沈念慈独自拿着肉去药庐找连心月,进门时看到张医师睡得正香,打着呼噜。 连心月在床前踱步想主意。看到沈念慈进门,急忙跑过来找她。 “怎么了?” 沈念慈指着张医师,拿起旁边桌上的已经冷了的茶,倒出一杯浇在他脸上。 “我查到一点东西,你也来看看。”沈念慈说着,把那块帕子包裹的肉,递给张医师。 “多谢沈姑娘赏赐。”张医师睡得迷迷糊糊,迎面看到一块肉递过来,接过就往嘴里塞。 沈念慈收回手,差点一脚踢过去,“我是让你瞧瞧,这肉有问题没,我怀疑相爷种的蛊,是从食物中被人下了毒,这鹿肉他经常吃。” 张医师想到自己晚饭也吃了几片鹿肉,担忧的不行。 他看向炭炉边,发现肉已经没了,也不知道被谁吃了。 张医师捧着肉不知所措:“沈姑娘,肉我也吃了。什么事都没用啊,您不会怀疑肉里有蛊吧?” 连心月静静听着,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好像颜臻最近的确吃了好几次鹿肉。 鹿肉是宫里御赐。 想杀义兄的人,看来真的是李暄,那么连家军的事,也肯定是那人的主意。 “念慈姐,你把肉给我,我看看。”连心月接过肉,认真看了一遍又一遍。 肉的气味有点不太对,但是和平时吃的也没差别。 “我没闻出来什么味啊,念慈姐,你听谁说的蛊在鹿肉上?” “是我查出来的。”沈念慈下意识撇开楚卿,说是自己查出来的。 连心月立马接过肉片,放在鼻尖下深深嗅了一口,“我怎么什么味都闻不到?” “我之前听人说过。这死掉的蛊虫毒性不减,把它碾碎了混在香料当中,香料的气味会遮掩住蛊虫的腥味,一般人闻不出来,而且还会增加烤肉的美味。” 沈念慈说完,把肉给了张医师让他去闻。 这片肉和张医师晚上吃的是一锅炒出来的,味当然一模一样。 什么蛊虫的味道他没闻见,自己吃了肉身子也没异常,怎么就是掺了蛊毒。 他偷偷去看沈念慈,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鹿肉可是御赐的,怎么会有问题。 况且府里的菜肴每次做出来,都有人验毒,不可能有问题。 不光张医师这么想,连心月也是这么想。 第89章 利用,把她当人质 张医师提醒她们二人,肉是宫里御赐,已经吃了三日,不可能是肉的问题。 连心月听罢,认为张医师说得不差。 “念慈姐,肉不会有事,府里不止张医师一人吃。况且,就算查出这肉上有蛊又怎么样,那人又不会救我义兄,我已经派人到苗疆去了,相信很快就能回信。” 连心月扶着沈念慈坐下,知道她为了这事奔波忙碌,这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什么鹿肉有蛊,肯定是日有所想。 府里面有好几个人都吃了这鹿肉,可一点事没有。 说不定,还是酒的问题。 沈念慈叹气,并不把希望寄托在苗疆,从西京到苗疆路途遥远,恐生变。 “心月,既然查出了相爷昏迷是因为蛊,明天我们就贴悬赏告示出去,如果有人能解蛊揭榜最好,如果没人揭,我就回宫一趟。” 连心月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冲动,“念慈姐,你冷静点。你为了我们已经和那位反目,这个时候再出点儿什么问题,等义兄醒过来,我怎么跟他交代。” “我没事,太医署能人多,说不定会有办法。”沈念慈怕颜臻真的出事,已经打定主意要入宫一趟问问去。 连心月心里难受,没想到沈念慈待她义兄这么好,连性命都不顾了。 告示是沈念慈写的,赏金颇丰。 连心月立刻带人去贴。 在相府门口。 她又用白纸贴了一张自己亲手写的,如果谁能够提供桂叔的线索,赏一百金。 桂叔已经离开一晚,谁知道是不是回宫告密去了。 若真是回了宫,说明这事和楚卿逃不了关系,回头她就把楚卿抓起来当人质。 这张告示刚贴出去没多长时间,府里前来送消息的人,一波跟着一波一波。 其中,关于桂叔的消息彻底将连心月激怒。 她带着消息去找楚卿。 来到柴房外,看到楚卿握着斧头在偷懒,气不打一出来。 “人呢,都死了吗?听不懂本姑娘的交代,这个楚卿是我的仇人,多给他安排点活干。”连心月还没到院子就扯着喉咙大喊。 看管楚卿的人是临月,还有一个打杂的杂役。 临月嫌这里冷,安排好活就去找沈念慈去了,剩下那个小厮不想在这里受冻,跑去灶房打杂。 没人盯着,楚卿肯定要偷懒。 忙碌一个时辰,柴劈了不到十根,她正打算找人帮忙,看到连心月来找她算账。 “楚卿,桂公公已经离开西京,他把你撂下独自跑了。”连心月皱眉等着看楚卿的反应,“我劝你老实交代解药在哪,否则等着吃板子吧。” 楚卿看到那些消息,心里并不意外,“不管桂叔做什么我都支持,他不欠我什么,没必要为我出生入死。” “所以呢,你们根本没办法救我义兄,两个骗子!”连心月把告示撕了,指着楚卿一顿大骂。 连心月冲过去要拽楚卿胳膊,被楚卿灵巧地避开。 她身旁的两个丫鬟撸起袖子帮忙,不费吹灰之力,把楚卿压到连心月跟前。 楚卿为了孩子,十分配合,“我不会医术,当然没办法救他。想让颜臻醒,解铃还需系铃人。现在你身旁的沈姑娘不是想进宫吗,让她去啊。” 蛊是下在御赐的鹿肉上,李暄既然不想杀人,肯定有解药。 若寻不到蛊师,只有进宫才能拿到解蛊的药。 但李暄卑鄙,肯定不会轻易给。 她去不行,沈念慈巧舌如簧,也许会有机会。 “连姑娘,你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她抬头,看到连心月在思考,再次建议。 外面太冷了,一身单衣的楚卿被冻得瑟瑟发抖。 早起到现在,一口热水都没得喝。 “你和念慈姐都是他的人,你似乎更受宠些,为什么不是你去?”连心月觉得楚卿不怀好意,垫着脚和 楚卿摇摇头,没想到连心月比沈念慈还要难伺候,“你不是说我已经成弃子了,进宫必死无疑,还拿不到解药,所以还是沈念慈去更好。” 她冲连心月微微笑着,这一笑让连心月慌了神。 楚卿本天生丽质,即便身着粗布麻衣,也难掩其风采。 连心月咽了一口口水,把脸转到旁边去,“谁去容我想想,你在柴房给我老实些。” “嗯,好。” “楚卿,连家军的事真与你无关吗?”连心月眉头一皱,抬眸问她。 楚卿举起手发誓,“与我无关。” 连心月慌忙转身去,不知怎的竟信了。 从前颜臻解释多次她不信,可楚卿简简单单几个字,她偏信了。 柴房太冷了。 楚卿在连心月身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再被关在这里一段时间,身子肯定要垮! 连心月认真想了想,楚卿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这事她要去找沈念慈商量一下。 楚卿见她要走,追了出去,“连姑娘,让小的到相爷跟前侍疾吧。” “不需要,万一你居心不良怎么办。”连心月直接回绝她,不给楚卿离开这个柴房的机会。 她哪能看不出楚卿怕冷,想去药庐那边蹭炉子。 怀疑怀疑,连心月还是不忍心楚卿被冻死,暗中吩咐小厮去修窗,还给楚卿送了两床被子。 虽是旧的,却也避寒。 夜里,楚卿听门口有动静,跑过去一看,不知道在门口哪里,泼了不少的水。 如果晚上看不清出去,肯定会在那些冰上摔倒。 轻则摔断腿,重则毙命。 府里这么恨她之人,怕是只有临月和沈念慈主仆。 那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恨她。 临月看她不顺眼,想要针对她,刑具摆满了一桌子,若不是被是沈念慈给制止,楚卿现在身上恐怕没有一块好肉。 楚卿躺在漆黑的柴房,紧紧裹着连心月给的棉被。 柴房窗子已修,还多了被子,暖和不少。 只不过腹中总饿,一天只有一顿,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她捂着腹部,想着颜臻的处境,开始他们这爷俩。 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在肚里摇摇欲坠。 她尚且不知,能不能护住这个孩子。 为官至今,楚卿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入这般绝境。 她只盼着颜臻能醒来。 也或者桂叔回来救她,大仇未报,她连死都不敢。 第90章 侍疾,有点不对劲 冬夜最冷了,若没有连心月给的锦被,她可能会被冻死吧。 到相府好几日了,楚卿一直悬着心,也就今晚能睡个好觉。 被子的霉味,让她想到小时候。 因为房屋破旧,家里也没钱修缮,住的房子一直漏雨。夏天还好,透着风还算凉快。 但冬天不行,那些洞会往里灌着风。 睡的迷迷糊糊的,屋里好像来了个人,给他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氅。 衣服很温暖,和被子上的霉味大不相同。 真好啊,还有人关心着她。 楚卿这么一想,睡的更踏实了。 她做梦梦见阿爹和阿娘,哭着喊着和乞丐争吃的。 后来,不知道哪里伸过来一只手,把她的被褥给掀开。 她以为是梦里,抓过那个人的手就啃了起来。 “住口!”耳边一阵女子的暴喝声。 “谁?”楚卿急忙坐起来,把手里的那只手送来。 她发现面前多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根本看不清脸。 原来是梦啊,还以为真的遇到个乞丐。 黑影不慌不忙坐在她跟前,还生气的去扯楚卿的被子,把被子扯开扔到地上去,报复楚卿咬了她的手指。 “大胆贼人,这里是相府你也敢行凶!”楚卿先发制人,急忙把被子捡起来。 大冷的天,突然热气全没了。 她恨死这个掀她被子的女子,还以为那个大胆的婢女。 “楚卿!你指甲抠到我了!”连心月装不下去,对着楚卿的身上踹了一脚。 也幸好楚卿坐的远,没有踹到要害处。 柴房没有蜡烛,楚卿看人也很模糊,只能从声音上分辨出,这个女人是连心月。 大晚上的,连心月跑到她床上干嘛? “连姑娘,你怎么来了?”楚卿不情愿的起身,裹着被子把自己包起来。 “相爷还没醒,你自己却睡的像只死猪一样,楚卿,你都小命不保了,还能睡得着?”连心月下了床,在旁边的地上站着骂她。 本来她来找楚卿是为了别的事,偶然听到楚卿在做噩梦,而且嘴里絮絮叨叨的,才俯身过来偷听。 结果楚卿以为是贼人,直接拉床上按躺下,可把连心月吓坏。 楚卿知道连心月不会平白无故来找她,急忙问道,“是桂叔回来了还是方子叙回来了?” “赶紧起床,桂公公回来了。”连心月去旁边点燃一根蜡烛,慢悠悠转身等楚卿。 楚卿就一件袍子,急忙套在身上,但衣裳太薄了,走在路上不断打喷嚏。 连心月把身上的大氅脱了给她披着,怕她真被冻死。 “楚卿,我没让下人打你一下,给你送了新被褥,到那里可别乱说话。”连心月回过头看楚卿,以眼神警告她。 桂叔有点本事,若是因为楚卿教唆不肯救颜臻,她不会放过她! “当然,我身上这件大氅,也是你给我的吧。没有这东西我估计早就被冻死,多谢连姑娘,连姑娘是府里最好的姑娘了。”楚卿说着将大氅送回,体贴的搭在连心月肩上。 她拱手向连心月道谢,给足她面子。 连心月语气柔和下来,“大男人哪来的这么娇气,你看城边那条河里,大冬天的还有人在冬泳,你现在进去里面历练历练。” 楚卿想着正事要紧,她着急去见桂叔,才没空跟连心月耍嘴皮子。 连心月走在她前面,嗅到大氅上的多了别的气味,不属于她的,也不像臭男人的味。 思来想去,又把大氅给了楚卿披着。 “连姑娘这是?” “这东西上沾了你的味了,我不要了,就当赏给你的。”连心月说完,快步往前走。 楚卿急忙跟上,和连心月一起进了药庐。 桂叔从千香楼回来,像瘦了一圈。 “大人……”他看到楚卿穿的不错,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行。 楚卿拍拍他的肩膀,“桂叔,你辛苦了。” 沈念慈咳嗽一声,目光从他们脸上掠过去,“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来商量一下该怎么救人。” 桂叔先开口说道,“圣上的意思,让连姑娘入宫来交换解药。” 桂叔晚上从千香楼离开,本来打算回相府,结果被人跟踪。他还以为是南淮,想把人引城外去。 后来才发现,那人是敬丰。 敬丰说明来意,告诉他李暄的意愿,想让颜臻醒过来,就把连心月送入宫。 连心月听完,冷笑起来。 他们家那事儿就算是楚卿干的,那背后那人肯定还是李暄。 既然让她入宫,那她就去。离得近了才好报仇啊,她研究毒术这三年,不就是想用毒杀了仇人。 “我答应入宫,但是解药必须先送过来,等我义兄醒过来我才会履行承诺。”连心月看着楚卿,眼眶红了起来。 那牢笼她当然不愿去,可是为了救颜臻,别无他法。 连心月让桂叔出去送消息。自己去了颜臻床前,“义兄,只要能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在宫里面等着你把我接回来。” 楚卿看的眼眶泛红,连心月能做这样的牺牲,她很钦佩。 没想到他们非亲兄妹,感情也这么深。 桂叔不想入宫,求药这事就让沈念慈去办。 沈念慈是下午回来的,带来了一粒通体雪白,看起来就像是玉的解药。 这个药是苗王进贡,有上百种草药合制而成,能解百毒,尤其是蛊毒。 连心月抢过药拿去研究。 她现在谁的话都不信,把那药丸刮下点粉末察看,确认无毒,才给他吃下去。 药入口即化,喂药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接下来就是拭目以待,等待颜臻醒过来。 “义兄,等你醒过来,我就要入宫了。” 趁着这会,连心月有话跟楚卿说。 楚卿跟过去,把她肩头滑下来的衣服拉上去。 “楚卿,从前我对你有偏见,以为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后来我想明白了。人活着一辈子不就是图的痛快吗,不管是谁陪着他,谁伺候他,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要是真心对他。” 楚卿本来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想到沈念慈和连心月关系要好,就忍住不说了。 若是说了,这后面还指不定怎么报复她。 这药果然有用,没多久颜臻吐出一口黑血,之后就醒了过来。 第91章 醒转,过来陪陪我 楚卿是第一个发现颜臻苏醒的人,看着他吐出污血,急忙凑到跟前去。 桂叔说了,蛊毒会对人留下后遗症,也不知道颜臻会怎样。 连心月手脚并用,一把推开她,踉跄着跑到床头。 眼下是他们兄妹叙旧的时候,楚卿这个外人肯定挤不进去。 桂叔拉着她,“他人已经醒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他还以为楚卿是被冻的,拉着她到了炭炉边。 颜臻刚醒过来,差点又被晃晕。 连心月拉着他的手一直哭个不停,盼了好几日,还以为真的救不了他。 连怎么跟对方同归于尽,都想好了。 “义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在你昏迷着的这段时间,我还以为你像阿爹,阿兄他们一样弃我而去。”连心月不管不顾地抱着他哭。 只有在颜臻怀里,她才可以毫无防备,肆意大哭。 颜臻晕了好几日,有气无力地摸着她的头,“哭得这么难看,以后怎么嫁人?” 连心月摇摇头,发髻在他胸前都拱得歪了,头上乱糟糟的,“你都差点死了,还不允许我哭,也幸好你没事,如果你有事,我就带着我的毒药,跟害你的人同归于尽。” 颜臻是把连心月拉到床头,捂着她的嘴不让她乱说八道。 以往战场杀敌,有好几次性命危在旦夕,连心月也没哭成这样。 怎么今日,哭得刹不住。 “你有事瞒着我,他们把你怎么了?” “没有,你还活着谁敢动我。”连心月垂着头不敢说实话。 她马上就要入宫了,颜臻又刚醒,不想让他现在知道这事。 颜臻有些生气,转头在屋里面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楚卿的身上。 “楚卿,府里发生了何事?”颜臻知道楚卿不会骗他,所以才选择问她。 连心月站起身挡住颜臻,指着楚卿喝止她,“楚卿,我的事儿我自己可以处理,我劝你最好别多嘴。” 楚卿站累了,双腿一软坐在炭炉边,她哪能听不出连心月的意思。 炉子里的炭火将她的脸熏得通红,像擦了胭脂。 颜臻昏迷这几天,她每日被骂,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人醒了,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不出声,颜臻就那么等着。 “你这次中的不是毒,而是蛊。方子叙去到苗疆去给你请蛊师,半路被人杀了。后来圣上说他那里有解蛊的灵药可以救你,是沈司言入宫帮你带回来了药。” 众所周知,颜臻很疼爱连心月,把她当成亲妹妹,怎么舍得让她入宫。 不光连心月怕颜臻出事,楚卿也怕。 若再睡个几天,西京要天塌了。 颜臻掀开被子,坐在床榻上,他将连心月拉起来坐在自己身旁。 “府里这么多人,我不信你能堵住所有人的嘴。”颜臻扫视周围,发现所有人都避着不敢看他,只有楚卿一人除外。 连心月被唬一下,立刻交代,“我就一只手能堵谁的啊,就连我最讨厌的楚卿,我都没动他一下。义兄,只要你说的,我都有好好听着。” “好,那你现在告诉我,他给我解药的条件是什么?” “他说想让我入宫几日。” 连心月刚说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颜臻摸着她的头,由衷劝她,“傻丫头,你不必为我牺牲什么。只要你不愿意,我就想办法不让你去。” 连心月哭着摇头,“我如果不去,可能还会有下一次,他就是不想让我们都活着。只要义兄还手握重权,我在宫里就不会出事。你们互相牵制也好,这样大家都有命在,我委屈点儿什么不要紧。” 颜臻有些后悔,当时他就该狠一点心把连心月给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反正他们都以为自己金屋藏娇,在府里面有一个娇养的金丝雀。 “我不会让你入宫。”颜臻站起身,走到沈念慈跟前,解药既然是沈念慈拿回来的,李暄肯定交代了她什么。 颜臻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只留了楚卿和沈念慈在这间屋子。 别的不说,护着连心月的本事还是有的。 罗家拖着还未交权,禁宫那边是他一句话的事。 “沈司言,坐吧。”楚卿猜到颜臻要说什么,坐在一旁静静等着。 他能苏醒,宫里那个人肯定吓坏了。 沈念慈才不会和楚卿同坐,她找了颜臻的外袍给他披着,扶着他坐在炉子边。 这两日越发寒冷,离了这炉子,就觉得背后冷嗖嗖的。 沈念慈蹲下去,拿钳子给炉里添了炭,又给颜臻倒了杯热茶过来。 “相爷,喝杯热茶吧,有什么想问问的,属下定知无不言。” 楚卿打着哈欠,“颜相,你有什么事儿就赶紧说吧,你昏迷这几天,连姑娘搅扰的旁人也睡不着,你若再不醒,这死的可能就是我了。” 颜臻饮了茶水,这才抬眸看着二人,“解药是沈姑娘从宫里带回来的,圣上可同你说过些什么?” “圣上说让相爷放心,连姑娘入了宫,就像到自己府里,绝对不会屈着她一点。” “还有呢?” 沈念慈认真想了想,不知道颜臻什么意思,她入宫去的急回的也急,圣上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肯定记得啊。 “沈姑娘是不是觉得我在不方便,那我就出去了,你们慢慢聊着。”楚卿作势要走。 “楚大人留下,沈司言可以出去了。”颜臻拦住楚卿,反倒把沈念慈赶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楚卿避无可避,端坐了身子,她猜测颜臻肯定是为连心月这事喊他商议。 其实颜臻没醒之前,她就考虑过这件事。 李暄此举,很难破解。 他害怕颜臻真的寻到证据颠覆大靖,所以才弄了个护身符在身旁。 若是连心月不肯入宫,以后他会不择手段侵害颜臻,除非他放弃替连家军翻案。 被盯着看了一会儿,她的背都麻了,也不见颜臻张口。 “颜相,有事儿就说吧,你老盯着下官看也破不了这死局。”楚卿唉声叹气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憋屈了几日,都没今日舒坦,只可惜连心月要被强纳入宫了。 第92章 撞见,真实身份败露 楚卿双手环胸,歪坐在一个矮背的黄花梨椅子上。 相处的久了,脸皮也厚了,不惧颜臻的打量和审视,反正自己藏的那点事,颜臻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除了女扮男装和腹中之子这事,旁的她没有怕的。 颜臻盯着她看了两眼,嫌弃的把楚卿拉起来,“起来。” 楚卿不等颜臻抬手拽她,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好意思,颜相说过到了相府就当到自己家,下官这才入乡随俗。” 屋里的椅子她坐了个遍,唯独这个舒坦,差点想张口给讨要了去。 但看颜臻的神色,似乎也很喜欢这把椅子。 “你都说这是死局,我何苦想法子去解,与其浪费时间破死局。还不如找到我想找到的人,那才是替相府解了围。” 颜臻把楚卿赶起来,坐在尚有余温的椅子上,这上面还有她的气味。 淡淡的香,更像是女儿家身上也体沈念慈。 “沈念慈聪慧多谋,相爷怎么不让她帮忙出个主意?”楚卿故意问给门外的念慈听。 “如果她的主意是自请入宫帮我解围,可能我还会问问她的意见。可惜啊,她入宫只拿了药回来。”颜臻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楚卿不住地摇头,沈念慈的目标是相府主母位置,颜臻一不哄着她,二也没把柄威胁,怎么可能让沈念慈就范。 如今的沈念慈,嘴上口口声声说不想让颜臻死,愿为他付出一切,真到了这种时候,她躲还来不及啊。 她都不想入宫,更别提沈念慈。 李暄如此狠辣,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认真一想,她和沈念慈一样,都想从死局中挣脱出来。 可惜啊,颜臻非良人。 “过来帮我揉揉。” 他突然转移话题,让楚卿始料不及。 颜臻睁开眸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听说楚卿会针灸,想让他给自己扎上几针。 “你不是会针灸吗,过来帮我扎几针。” 楚卿坐着不动,聊正事呢,突然让她扎针干嘛,她饿了这么久,手早生疏。 若是扎错,连心月估计会要了她的命。 “怎么,救你一命,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颜臻轻嗤一声,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提到救命之恩,楚卿哪敢再迟疑,立刻让人取针过来,听话的坐过去。 她毕竟是女人,手也没多重,帮他揉起来,力道恰恰刚好。 揉了片刻,找准穴位,分别在在他的肩井穴和肩髃穴各扎了两针。 “我昏迷这几日,心月没有为难你吧,她这个人本质不坏。只不过对于连朝家军这事上不做让步,但你只要顺着她就没有事儿。”颜臻舒服的靠着,头向上仰着。 楚卿急忙回答,“也没怎么虐吧,就是让我在柴房住了几日,在你床前伺候了两天。” “楚大人医术不错,两针下去帮我解了不少乏累,身上轻快很多。”颜臻被扎舒坦了,突然睁开眼看着楚卿。 楚卿没想到他突然睁开眼,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还拿了沈念慈留下的丝帕,搭在颜臻脸上。 那双凤眸,像不见底深渊一样,看两眼就心虚。 颜臻没有阻拦,闭着眸子自言自语,“我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那个杀我的女人回来了,她腹中有了我的孩子。” 楚卿听到这里浑身哆嗦,她不知颜臻是真的梦到,还是在点她。 “梦就是梦,怎么可能成真。既然颜相醒了,我们的计划可以如期进行。今日桂叔回来,说是有了……” 楚卿话说了一半,胳膊突然被颜臻拽过去,摇了摇头不让她说下去。 原来,她发现门外偷窥的沈念慈了。 沈念慈为了掩饰自己,轻轻扣门。 “相爷,敬丰公公来了,带着圣旨。”沈念慈贴着门缝回禀。 颜臻突然坐起,脸上的丝帕掉在地上,他把楚卿拉到自己身后,和她交换了眼神。 沈念慈在偷听,南淮这事肯定不能提。 楚卿会意,走过去开门。 她看到敬丰冲她笑,手中还握着圣旨。 “楚大人,好久不见。”敬丰和楚卿打招呼,看到她穿着粗布麻衣,很是心疼。 “敬丰公公,请吧。”楚卿把人领进去,老实站在一旁。 敬丰举着圣旨进来,身旁还跟着沈念慈,桂叔和连心月也走进来。 “圣旨到!”敬丰把圣旨打开。 诸人皆跪下,颜臻却复躺床上。 敬丰正要宣读,发现颜臻不在,而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看向楚卿,不是说人醒了吗,怎么还在床上躺着。 “颜相?”敬丰走到床头,轻轻喊道。 楚卿眉头狂跳,颜臻这是打算抗旨不接旨。 这厮耍无赖也没用,圣旨已下,只有听命。 敬丰转头问楚卿,“楚大人,颜相这事怎么了?” “蛊毒未清,身子乏累,可能是睡着了,要不然我去给他扎两针让他醒过来。” “不可!”敬丰怕楚卿胡闹,急忙拦着。 敬丰无奈,将展开的圣旨合起来给了沈颜慈,来之前李暄说了,如果颜臻昏迷不醒,就暂不宣旨,交给沈念慈保管。 “沈司言,这是给你和颜相赐婚的圣旨。圣上说了,如果颜相昏迷不醒,这圣旨就先不宣。由沈司言拿着,若哪日你想嫁,圣上就择日为你二人完婚。” 沈念慈没想到这是一道赐婚的圣旨,心中大喜过望,得意地看着楚卿。 楚卿神色复杂,她哪能不知,李暄这是在缓和沈念慈之间的关系。 一是为了警告颜臻不可放肆,否则就为其赐婚。 二,是为了拉拢沈念慈之心,让她不可背叛,随时汇报。 沈念慈打开圣旨,看到上面诸如此类的话,尚仪局女官沈司言,娴静婉约,才貌出众,对丞相颜臻爱慕有加,今特赐婚于我朝英勇善战、功勋卓着的丞相颜臻…… 沈念慈欣喜若狂地跪了下去下去,“臣定感恩戴德。” 楚卿看向床榻,见颜臻毫无反应。 他肯定听到了,却以晕倒应对,敬丰应该也猜到。 颜臻此举,怕是会激怒李暄,这么对着干,吃苦的还是自己啊。 等会送敬丰走,她得问问圣意。 已经让连心月入宫,又赐婚是何意 第93章 赐婚,他是男祸水 颜臻躺着不起,敬丰没办法宣读圣旨,就直接将圣旨给了沈念慈。 对这道赐婚圣旨,屋里兴奋的只有连心月一人。 她早就巴不得沈念慈嫁给义兄当她阿嫂,这样以来就不用担心自己走后,义兄无人照看。 自楚卿入府,连心月没有一日不在怕,怕楚卿会是一只男狐狸,把她义兄勾得晕头转向。 因着这封赐婚圣旨,连带着对李暄的憎恶也减去一分。 “敬丰公公,圣旨已宣,我送您出府吧。”楚卿看出颜臻是装的,迫不及待送敬丰出府,顺便再打探一下解药的事。 敬丰笑着走向床前,朝着颜臻露在外的手腕看过去,“不急,我略懂医术,帮颜相把个脉再走不迟。” 屋里诸人神色各异,无不担心颜臻被识破。 楚卿刚要阻拦,看到连心月跑过去,把敬丰拉到一旁,“公公,您公事繁忙,不必为我义兄担忧,他就是困了想睡会,我们别打扰他了。” 楚卿知道敬丰会医术,这是打算给颜臻把脉,颜臻肆意妄为惯了,就算看出他装晕,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敬丰左顾右盼,一个两个的非要拦他,他若不知道怎么回事,岂不是傻子。 但他为皇命而来,这脉必须要把。 “还是帮颜相看看吧,要不然回去无法交差。”敬丰说着突然出手,扣着颜臻的手腕。 别说颜臻没料到被抓了个正着,就是楚卿也看花了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手。 又是过了片刻,敬丰收手站起身,“颜相已无大碍,应该要不了多久人就能醒转,你们不用担忧他。”敬丰说完扭头看着连心月,提醒她该跟自己一起走了。 连心月还舍不得颜臻,大着胆子给自己争取留下的日子,“公公,我说过要义兄醒了我才会入宫。” “连姑娘莫急,圣上有令,如果颜相醒不过来,就让我在相府住下,怕那么庸医诊断不好。” 楚卿和连心月面面相觑,这不是明摆着必颜臻醒。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对付无赖的招式,就是比他更无赖。 他没有直接拆穿颜臻是在装晕,也是给他们面子。 连心月再笨,这点事儿还是知道的。 “麻烦公公去门口等着我,我最后和义兄道个别。”连心月以退为进,想着早晚都要入宫,也不磨蹭了。 敬丰不语,他来的目的还没达到。 楚卿赶紧站出去,朝他笑了笑,“敬丰,我来送送你。” 敬丰叹气,对着楚卿点点头。 几日没见,他发现楚卿瘦了不少,而且衣衫也很旧,前面好几处洗得发白,布料粗得还没下人穿得好。 二人所到之处,府里下人皆恭敬地施礼,礼仪上挑不出错来。 楚卿跟着敬丰走出去,到了大门口这才停下问他。 敬丰是宫里的太监总管,府里没人敢来监视偷听。 也就临月远远看了一眼,就转身去了前院。 “圣上是何意,为什么突然给他赐婚?” 敬丰紧盯着楚卿笑,“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沈念慈本来就不愿意进相府,再不给她一点甜头尝尝,她怎么会用心。” “那这次解蛊的药是真的吗?”她按着敬丰的胳膊问,眼珠子盯着他不放。 楚卿心里有点怕,怕敬丰不对她说实话。 敬丰脸色冷了些,把楚卿的手推下去,怕被人瞧见编排她,“当然是真的,不过这蛊和毒不同,毒解了身体养养就回来了,但是蛊哪怕解了,也会有各种的后遗症。你在府里要想办法劝劝他,莫再后果难料。” 楚卿又问,“连心月入宫是为何?” “你也知道南安王快抵达我朝,我朝没有公主,唯一的郡主今年也才十岁。那些大臣们更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献出来。如此圣上才盯上了连姑娘,想要封她为公主,让她到南安国和亲。” 该死! 李暄太不要脸了,明明有别的法子,他却想了个最卑鄙的。 敬丰察觉楚卿的表情不对劲,急忙又拉着劝她,“楚卿你安心在这待着,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相府。” “好,我等着。”楚卿转身回府,对自己离开这里不抱任何希望。 敬丰张了张手,心痛的上了马车。 他又有什么资格挽留呢。 颜臻的房间。 连心月抱着他哭个不停,鼻涕蹭了一堆上去,“义兄,我就要进宫了。以后我不在身旁,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相信楚卿那个诡计多端的男人,真正对你好的只有沈念慈,她为了你背叛圣上……” “好,听你的。”颜臻立刻答应,不想听关于沈念慈的事,“心月,我会让你等太久。” “不用担心我,进了宫谁敢动我,我直接就弄死他,这三年毒术可不是白学的。”连心月说到这里也不哭了,她的毒术可是数一数二的。 颜臻害怕连心月冲动,按着她的胳膊再三叮嘱,“心月,复仇不是拼命,你若出事,连家所有人九泉之下都不会安息。” 连心月噘着嘴,心里很不满,“记得了,你怎么生个病人也啰嗦起来。” 和颜臻道完别,连心月才依依不舍出了屋子。 一步三回头。 最里口口声声都是带着哭腔的阿兄。 颜臻不忍再看,默默攥起拳头。 他一定要找到那封圣旨,为连家讨回公道。 连心月上马车时,敬丰伸出手把她拽上去。 “楚大人,回去吧。” 楚卿送他们二人离开,这才回去找颜臻。 有了赐婚圣旨,她以为沈念慈会尾巴翘上天,可她仍低调行事。 不管谁提这段赐婚的圣旨,都会被她呵斥。 若不是知道沈念慈的为人,楚卿还真的要被她唬住。 “大家都麻利一点儿,相爷已经醒了,我们要让他看到不一样的相府,这样才赏心悦目。” “沈姑娘,你都是要做主母的人了,做什么还亲力亲为,这点事儿交给我们下人来办。” 说话的婆子是府里的管事嬷嬷,冯嬷嬷。 这府里的人,没有一个喜欢楚卿的,看到她连声招呼都不打,眼神轻蔑,傲慢。 在这些人眼里,楚卿就是一个没皮没脸的祸水。 第94章 真相,我们合作吧 楚卿本想装作没看见,直接掠过去,却听沈念慈在背后喊她。 对方还当着下人的面,屈身对楚卿施了个礼。 楚卿挑眉,这般巧笑嫣然是做给旁人看的。 她这么做,会更受那些下人们的尊敬,并非真的认为楚卿该受这个礼。 沈念慈这个人啊,是尚仪局出来的女官,礼数上挑不出错来。 但这心比八面玲珑还要多出一面来。 “沈司言,你不用跟我客气,该向你施礼的是我才对。”楚卿朝沈念慈拱手作礼,敷衍了事。 沈念慈伸出手拦着路,偏要把楚卿拦住,还喊了两个丫鬟过来。 楚卿退后两步,不知她要做什么。 “楚大人,你是相爷器重之人,怎么穿得如此寒酸。临月,你帮楚大人量量尺寸,做几件新衣。”沈念慈为了表示宽容大度,让贴身丫鬟来帮楚卿量尺寸。 楚卿冷笑着,她穿成这样还不是拜沈念慈所赐。 临月嫌弃楚卿,随意用手丈量过,就对丫鬟报了个尺寸。 这衣裳做不做得好,穿不穿得上,都要看颜臻对楚卿的态度。 楚卿有急事找颜臻商量,没空和沈念慈在这唠叨。 下人们见她来去匆匆,又是开始议论,嘴里每一句好话。 说她不知好歹,说她不知感恩。 “楚卿。”沈念慈追过来喊。 “你不用跟着,我和颜相有事商谈。” 楚卿撂下这句话,见沈念慈果然不跟,但那眸子里似要溢出火来。 呸—— 楚卿走得更快了,若非颜臻解毒醒过来,沈念慈也不会态度大变。 她也没大度到被人一哄便好的地步。 来到前院正房。 她看到桂叔在颜臻房间外守着,看到楚卿过来急忙拉着她。 “大人,颜相有请。”桂叔说着开了门,还朝楚卿的肚子看了看,见她衣衫单薄脱了自己的袍子给她披上。 寒冬腊月的,又初有身孕,可不能冻着。 楚卿一脸感动,有桂叔在的地方才安心。 屋里的颜臻已经醒了,穿好衣裳坐在旁边。 楚卿进门,发现后窗开着,那里还站了两个人,应该是他的暗卫,二人皆蒙着脸,只看到一双眸炯炯有神。 “问出什么了?”颜臻抬头问楚卿,示意她坐到炉子边。 楚卿走过去坐下,倒了杯茶。 她去外面转了一圈,冷得不行,想喝杯茶暖暖身子。 颜臻按着茶壶,亲自给她倒。 “敬丰说那人并非强迫连姑娘进后宫,而是想将她封为公主,然后送往南安国联姻,南安国的使国不日就到我朝,鸿胪寺那边已经在准备。” 颜臻轻嗤一声,“好谋划!杀了连家所有人,阻止我翻案。把连家唯一的血脉送去南安国和亲。南王癖好怪异,心月如果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给糟蹋死!” 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楚卿护着肚子急忙站起身,怕颜臻这个暴脾气把炉子踢翻。 “你摸着肚子干嘛?”他蹙着浓眉,将楚卿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楚卿笑道,“饿了。” 颜臻瞟了楚卿一眼。 脸颊清瘦不少,他昏迷的这几天,连心月肯定想着法的折磨他,这身子明显都瘦了两圈儿。 他站起来拉开门,朝桂叔说道:“以后你就是府中管理,安排人传膳,你家大人饿了。” 桂叔愣住,难得见颜臻温柔的时候。 他狐疑的看向楚卿,不知道她什么了。 膳食很快传上来,楚卿也真的饿了,一个人吃去大半,只给颜臻留了一点。 颜臻刚醒,暂时只能吃流食,看到楚卿吃得满嘴是油,难耐地咽下一口口水。 有楚卿在,府里的吃食也觉得美味了些。 饭后,二人继续商议。 “我们今晚就行动,昨天我让桂叔出去查探。说是长峰受伤被锦雀卫抓走,生死未卜,他说城门口查得很严,南淮应该还在城里。” “你之前不是说有东西可以把南淮引出来,晚上我带你去大理寺,只要我们找到当年的圣旨,他就不敢轻易动长峰和心月。” 颜臻把计划告诉楚卿,他们不能大动干戈的找人,需要避着锦雀卫。 他提议,相府有沈念慈盯着,打算假意把楚卿关进大理寺审问。 到时候,他会把衙役支使出去。 然后等半夜时分,楚卿吹响竹哨,把南淮引过去。 晚饭后。 颜臻在屋里掀翻桌子,让所有看到他对楚卿动怒。 桂叔和沈念慈跪地来劝,分别被踢了一脚。 之后,大理寺来人将楚卿押走。 接待楚卿的是前大理寺少卿陆云飞,听说此人因为抢了颜臻风头被革职,没想到成了提牢官。 他给楚卿安排的是一个单独的牢房,里面还是干净。 有一张木板床,还有新的被褥和炭炉。 楚卿住在这里,不像坐牢,更像是来享福,比丞相府的柴房要好。 颜臻带人外出巡逻,引开了监视他们二人的锦雀卫。 楚卿等上两个时辰,估摸的时间也够了,把竹哨拿出来。 她刚吹响求救信号。 见颜臻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他穿着夜行衣,一身的黑,应该是半路换装回来。 “吹了吗?”颜臻紧张的看着她。 楚卿摇摇头,“嗯,怎么了?” 颜臻坐下说道:“锦雀卫的人跟了一会就跑了,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发现了,现在就埋伏在大理寺周围。” 楚卿大惊,她怕南淮真的过来寻她,又吹信号提醒。 万幸的是南淮并没有出现。 但随后不久,楚卿听到一个求救哨声,是牢狱的正后方发出来的。 “不能去,可能是陷阱。”颜臻拦住楚卿,冲她摇摇头。 楚卿握着竹哨,目光着急,“不行,我跟南淮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发出这种求救的信号,肯定是遇到了危险。” “要不然你回去,我一个人去救他。” “你有大事在办,我不能拖累你。”楚卿知道可能这是一个局,但这个哨子只有南淮一个人知道,他现在肯定还活着。 若不去南淮必死无疑。 他是最后一个见过冯平的人,说不定真的知道圣旨在哪儿。 楚卿执意跟着,颜臻没办法只能假装答应,待她转身要出牢门,对着她的肩后劈了一掌。 第95章 落水,以嘴渡气 楚卿从地面上的影子看出,颜臻要对她动手,那绷直的手掌,肯定是想打晕她。 她身子侧过去,被吓得靠在旁边的墙上。 “乖乖在牢里待着,我出去找南淮。”颜臻收回手,转身往外面走,还喊了一个狱卒过来看着楚卿。 外面到处都是锦雀卫的探子,如果被人发现他们的意图,说不定会痛下杀手。 楚卿不会武功,遇到锦雀卫必死无疑。 “慢着!”楚卿追过去,推开狱卒去拉他,“如果我不去,南淮不会出现,你想见到他,必须带我一起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留下一个暗卫给你,你老实待在这牢里。” 楚卿不依他,冲去拽着他的手腕,半个身子的力量压了上去,“我不怕死,再说有你们几个护着,肯定不会有事儿,就带我去吧。” 楚卿双手并用,就那样夹着他的胳膊不放,耍起无赖,还用腿勾着颜臻的脚踝。 颜臻每动一下都很艰难。 他觉得自己小看了楚卿,“看着文文弱弱,力气还不小,” 颜臻抓着他的胸前的衣服,把人提起来,郑重地警告她,“既然知道他只认你,那就乖乖在这儿等着,你活着他才会听我的话。” “颜臻,现在我们是盟友。只有今晚这一个机会,如果今晚见不到南淮,锦雀卫那边就会提高警惕,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楚卿不死心,又想跟过去。 颜臻抓着她的肩膀,在她脑后劈了一掌。 楚卿刚骂他一句,身子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寡不敌众,弱不敌强。 楚卿晕倒前指着颜臻骂。 狱卒刚要来扶她,被颜臻揽着肩膀避开,直接将她扔到木板床上。 “你,看好楚大人,除非我回来否则谁来也不许开牢门。”颜臻将她安顿好,带着陆飞远,还有几个暗卫一起从大理寺后门走出去。 他们都穿着夜行衣,身子隐去在黑暗中。 刚才他也听到了,哨声传来的地方,是离大理寺不远处的一处旧宅中。 颜臻寻着那地方去,才发现是一座堪称鬼宅的地方。 这栋宅子当年是一大户人家的房子,全家被歹徒暗杀之后,夜里总是传来鬼声。 久而久之,那宅子就空下来,无人敢住。 平时偶尔会有几个乞丐,也或是江湖侠士落脚。 “陆飞远,你带人将这栋宅子给围起来,我自己从大门进。”颜臻握着剑,先把门口的锁给劈开。 陆飞远领命退下,把所有的属下都带着。 颜臻进了门,见宅子里面黑漆漆的,院中的杂草长得有一人那么深。 从门口这里看不到正房和台阶,全都被杂草给埋着。 颜臻踮脚上了房顶,居高临下观察着整个宅院。 这是一栋二进出的宅子,内院和正房前面以及后院,全部都是杂草。 他在屋顶,看到陆飞远带着兵,每个几步都有属下守着,还有一队人,在旁边四处巡逻。 他在墙头待了一会,并没有发现动静。 突然,后院的耳房中亮起一小簇光亮。 颜臻飞身下去,来到屋门口。 只见窗子上,有个昏暗的灯光摇曳不定。 灯闪了一下,就被风吹灭了。 里面有人。 他提着剑走过去,不确定屋里面是锦雀卫还是南淮。 颜臻刚走到门口,前面突然有一只弩箭射出来,他及时避过,箭射进身后的那颗海棠树上。 “你是谁?” “出来吧!是楚卿让我过来的。” “可有信物?” 颜臻才想起,自己出门得急,忘记从楚卿身上把那竹哨给捎过来。 看来里面这个人真的是南淮。 “现在周围到处都是锦雀卫,如果你落到他们手里死无全尸。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给我,我可以带你去见楚卿,保住你这条命。”颜臻也不废话,跟人做起交易来。 屋里的人又说道:“大人不来,我手上就没东西。” 颜臻急忙解释,“她现在就在大理寺牢狱,这里太危险了,是我不让她跟来。” “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东西,还把大人关起来,颜相,合作不是这么谈的。”屋里的声音冷笑起来。 他认出自己,颜臻怕南淮再逃,又是解释说,“楚卿没事,待在大理寺是因为在等你,风满楼出事后,城里多了不少锦雀卫的人,我怕她有危险,才让她进了大理寺。” 颜臻听出他应该是误会自己,楚卿不在,这些解释也不知道南淮信不信。 门外有动静。 有几个急促的脚步声跑过来,还喊着他的名字。 是楚卿追来了! 颜臻回过头,不明白楚卿怎么醒得这么快,还有大理寺的狱卒都是废物吗。 怎么轻易就把楚卿放了。 楚卿进了门,第一眼看到窗口的黑影。 “南淮!”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屋里的人就是南淮。 颜臻回过头,看到楚卿和陆飞远跑进来。 “不是说让你在牢狱中等我吗,谁救了你?”颜臻拉着楚卿的胳膊,怕她被被台阶绊倒。 南淮听到她的声音,推开窗子翻身出来。 “快,我们出去再说,锦雀卫来了。”楚卿拉着南淮跑在前面,忽略了台阶下的颜臻。 都怪他穿的一身黑,融于夜色,一时没看清。 颜臻和陆飞远跟在后面。 他怕南淮带走楚卿,紧跟一步抓着楚卿的另外一条胳膊。 “我们的人被锦雀卫冲散,他们很快会追过来,得赶紧离开此处。”楚卿转头看了一眼,想把自己胳膊抽出来。 颜臻不撒手,和南淮相互较量。 南淮回头看了眼,发现有许多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锦雀卫来了不少,个个拿着弩箭。 这东西杀伤力强,还能多发连射,哪怕武功好的人也惧怕。 “快跑,前面有一条河,我们可以藏进去。”颜臻拽着楚卿,怕她踉跄摔倒,另外一只手拦着她的腰身。 从旧宅跑出来没多远,楚卿果然前方有一条河,深浅未知。 她看到南淮第一个跳下去试水深。 他是会游泳的,可是楚卿不会游泳,望着河水心里有一些害怕。 颜臻追过来,抓着楚卿的胳膊纵身跳了进去。 游了会儿,颜臻觉得不对劲,把即将沉底的楚卿捞出水面,“你怎么不游?” 第96章 束胸,发现她是女的 楚卿刚才差点窒息,带着腹里的娃去见阎王。 她被捞出水面后,全身冻得浑身瑟瑟发抖,眼睛都睁不开,只能死死拽着身侧的颜臻。 “但凡我会游泳,刚才跳的时候就不会犹豫一下。”楚卿话还没说完,身子又向下坠去。 似乎有东西缠着她的腿,往下拖去。 不会游泳的人,对于深水是有着莫名的恐惧感,她在水中看到颜臻的腿和腰身,拼死抱着他往下拽,想踩着他往水面上浮去。 “楚卿……放手……”颜臻话还没说完,就被拖到水里,喝了好几口河水。 锦雀卫追过来,弓弩对准了水面颜臻冒头的水面射去。 颜臻只能潜入水中躲避。 弓箭遇到水的阻力,没了威慑力,落水没多久就飘在水面上。 “下水,主上有令,杀无赦!” 颜臻听到跳水的扑腾声,急忙按着楚卿的头怕她露出水面,又抱着她往对岸游过去。 楚卿快不行了,抓着他的手臂软软撒开。 颜臻看到不再扑腾,急忙把人拦在怀里。 他在水中发不出声音,也不敢冒然露头,为救楚卿,用力按着她的头,用嘴给她渡气。 楚卿,你这回欠我的不止人情。 还有人命。 南淮已经到了河对岸,他看到锦雀卫有一半人下了水去追颜臻,令一半人举着弓弩,紧盯着水面。 只要颜臻和楚卿出水,就会被射中。 南淮躲在一旁的石头后急得不行,他举起手腕,用袖口中最后一根短剑暗器,朝对面的锦雀卫射出一箭。 箭簇短小又细,那些锦雀卫没防备,被射中一个人。 对方阵脚大乱,他们认出南淮用的是他们锦雀卫的特制弩箭。 锦雀卫的叛徒都死了,突然看到一样的弩箭,为首的那人立刻猜出是南淮。 “全力击杀对岸那人!” 南淮又去地上捡了许多石头,用声东击西的办法,帮颜臻和楚卿争取上岸的机会。 乱石落水,水面扑通扑通地溅起水花。 颜臻趁机抱着昏迷的楚卿出了水,急忙往岸上的石头后躲去。 “大人!”南淮急忙过来帮忙。 对面的弓箭再次袭来,密集如雨。 南淮躲在一旁掩护他们,“快带她走,我来掩护你们。” “我的东西呢?”颜臻怕南淮死在这儿,想着先把东西要到手。 石头太小,容不下他们三个人。 颜臻把随身的剑给了南淮,自己抱着楚卿往岸上的林子中跑去。 突然,一直箭冲着颜臻射过来。 南淮急忙跑出去,替他挡下一箭。 那箭穿过他的肩胛骨,上面还有剧毒。 他持剑的手无力垂下,身子向后倒了去。 “南淮,东西在哪?”颜臻还没拿到圣旨,急忙冲他喊。 南淮看了眼老宅方向。 身旁太多锦雀卫了,他不能说。 锦雀卫来势汹汹,颜臻为了救楚卿胳膊上也挨了一箭。 “箭上有毒,颜相,快带大人走!”南淮推了颜臻一把,打算自己留下殿后。 颜臻看到逼近的锦雀卫,没办法只能抱起楚卿就跑。 回大理寺的路被锦雀卫围了。 幸好带人及时赶到。 他们在老宅外面被冲散,属下死了五六个,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相爷……” “回大理寺!”颜臻冲陆飞远喊。 被陆飞远护着回到大理寺,颜臻进门就撑不住了,抱着楚卿跪坐在地上。 楚卿被颠醒,她觉得小腹骤疼,以为腹中孩子出事,用力抓着颜臻的胳膊求救,“颜相,救救我……” 颜臻没听清,把人交给陆飞远。 抱着她跑了一路,他累得站不直身子。 “来人,去请大夫过来,另外拿两套干净的衣裳过来,还有炉子。”陆飞远急忙把楚卿接过去,觉得楚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 颜臻被人扶着在后面跟着。 他看到陆飞远抱着楚卿,她胸前的衣裳湿透,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还有一道微微的伏起。 ”陆飞远,把人给我。你去带人锁好门,然后出去找南淮,不管是生是死,一定要带回来。 颜臻把楚卿抢回来,抱回自己卧房放在床上。 陆飞远急忙带人出去,害怕坏了颜臻的大事。 都怪他思虑不周,没想到锦雀卫来了那么多人,还差点让楚卿没命。 楚卿被扔在床上,发帽掉在一边, 他看到楚卿如墨一般的乌发,想到那夜的女子。 “楚卿,醒醒!”颜臻去拍楚卿的脸。 楚卿胸口的衣襟散开,露出白色的里衣,里衣下有东西一层层缠在她胸前。 颜臻看到有人端来炉子,急忙动手将楚卿的衣领拢紧。 某次在马车上,他醉后对楚卿不规矩,撕扯她的衣裳,那时候好像她胸前也束着这白帛。 颜臻此时还没料到楚卿是女人。 他主动给楚卿换衣裳,用剑挑开扣子,扒开里衣。 看到束胸的白布,还有被挤出来那团肉。 这…… 颜臻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任何男人看到这幅情景都会震惊。 若是没有反应,那只能说吸引力不够。 楚卿给他的吸引力,差点让他把持不住,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看到女子光裸的娇躯。 震惊之余,急忙把湿衣服又盖起来。 狱卒带来干衣裳,他正要去给楚卿换衣裳,被颜臻冷声喝住! “别动她,我自己来!”颜臻夺了衣裳,喝止狱卒出去。 狱卒被吓一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都滚出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颜臻又是骂了一声。 狱卒急忙退出去,同时也怀疑颜臻的行为。 一个大名鼎鼎的丞相,争抢着给官员换衣裳,其中肯定有什么。 西京有传言,颜臻冒犯圣上,强行让楚卿入相府,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颜臻红着脸,他用巾帕系在脸上,摸索着给楚卿换衣裳。 束胸的白帛和里衣已经烤干。 他拿着衣服给楚卿换。 才穿了一件,就累得满头大汗,浑身燥热。 过程很艰难,也不乏会碰到哪里。 女子与男子不同,浑身上下柔软嫩滑,像上好的锦缎一样。 昏迷中楚卿觉得全身发冷,抱着身旁的颜臻,往他怀里钻。 “好冷,我是不是要死了……”楚卿头昏脑涨的,嘴唇冻得乌紫。 颜臻任由她抱着,心里说不清的奇怪感觉。 那白帛像长了腿似的,怎么也束不好,勒不紧。 第97章 醒转,谁给我换的衣裳 束好后,那白布看起来松松垮垮,一点也掩不住它的丰盈圆润。 系得紧了怕勒坏,松了又怕她这般模样被人瞧去暴露身份。 颜臻实在不想再折磨自己,为帮楚卿藏住身份,可把他累坏了。 手臂上的伤口隐隐发烫,身子只撑不住向后倒下。 他双手撑在楚卿的身侧,盯着她的容颜口干舌燥。 落水的她,肌肤更白了。 “楚卿,今日我又救了你一命。我们之间扯不清了。”颜臻手臂一软,身子悬空在楚卿上方,唇堪堪擦过脸颊。 若非他急忙撑着,怕是要压在她身上。 对了,南淮说过箭上有毒。 颜臻手臂哆嗦,急忙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粒解毒丹。 解毒丹是连心月给的,表皮封了蜡,药才没被泡坏。 简简单单的袍子落在他手里,像沾了火苗一般,摸着哪都是烫的。 屋里有好几个炉子,没一会就把衣裳烘干,他怕楚卿怀疑,给她穿了之前的衣裳,然后把炉子搬近了。 颜臻没伺候过人,再开始刚才蒙着眼,给楚卿穿的衣裳很是狼狈,脖子露出来大半。 他抬手去整理,看到她的脖颈下方,有个尚未消失的咬痕。 这是…… 他之前检查过没有咬痕,原来是记错了位置。 颜臻脸上燥热,整个脑子胀了起来。 难怪觉得这副腰身熟悉,原来千香楼的女人是她。 怪不得她动不动就红着脸,碰一下就骂他不自重。 也难怪李暄对她疼爱有加,宫中多次传出绯闻。 只要想到自己看中的女人,有可能和李暄欢好,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 颜臻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楚卿,你骗得我好苦,以后别想逃了。” 他歪过头,朝着那个咬痕吻了上去。 昏迷中的楚卿做了梦,梦到她还在水里泡着,腹中的孩子似乎在喊她救命。 一声声阿娘,把楚卿吓坏了。 她摸到身旁有一只手,紧紧抱在怀里,“救救我,求你……” 楚卿被吓哭了,眼角都是泪痕。 颜臻感觉到她全身发抖,急忙冲外面大喊。 “大夫呢?” 一声冷喝,吓得正在赶来的大夫双腿一软,差点给颜臻磕了头。 天牢狱中也有锦雀卫的人,颜臻怕楚卿会有危险,时刻在旁边盯着。 “大人,小的来了。” 门口的声音唤醒颜臻的理智,他摸着楚卿的脸,嘴角微勾起。 来日方长。 现在楚卿就在他身旁,谁也抢不走。 “进来!” 年迈的大夫背着药箱跑进来。 他第一眼看到颜臻胳膊上都是血,急忙去给他包扎。 颜臻心烦意乱又是骂他,“分不清轻重缓急啊,没看楚大人还晕着。” 大夫的手还没伸到颜臻的臂上,就被他拉着摁坐下。 颜臻害怕楚卿出事,一直在床前转来转去。 那大夫帮楚卿把完脉,有些震惊,“相爷,这位大人……” 颜臻把差役赶出去,屋里只剩下他和大夫,还有昏迷不醒的楚卿。 “说吧,她怎么了?” “这位大人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大夫偷偷抬眸,看到颜臻的神情,脸上挂着不知所措。 身孕? 怎么可能,她腹里的孩子会是谁的。 颜臻痛苦地握着拳头,并不信大夫所言,“你喊他大人,你知道她是谁?” “小的不知道,就是随口说的。”大夫发现说漏,急忙拱着手求情。 颜臻站起身,打算让人喊陆飞远进来,问问他大夫是哪来请来的,怎么会知道楚卿的身份。 他才刚转过身,看到大夫突然对楚卿伸手,从袖口里摸出一只手掌长的短刀。 刀直直朝着楚卿的脖颈割去,看起来像是专业杀手! “找死!”颜臻一脚踢过去,把楚卿挡下身后,又拔出床边的长剑,剑指这个鬼鬼祟祟的大夫。 大夫见自己阴谋泄露,没有办法再杀了楚卿,选择和他们同归于尽。 看到旁边的炉子挨个全都给踢翻,窗幔上沾了火星子,慢慢烧起来。 颜臻被呛得咳嗽起来,他中毒未痊愈,身子有点撑不住。 本来卑躬屈膝的大夫,这回站直了身子,握着剑朝颜臻刺过去。 屋里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冲进来两个暗卫,一左一右把大夫踢翻在地,踩在他的后背上。 颜臻提着剑,怒气腾腾地走过去,“说吧,谁派你杀人的?” 给楚卿把脉的大夫眼见逃不掉,嘴巴一闭突然吐出血来。 暗卫把他的身子反过来,掰开嘴巴往里看,发现他嘴巴里面藏着有毒,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相爷,是锦雀卫的死士。” 颜臻身子发软,挥挥手让暗卫把人抬出去处理掉。 这回也不用猜了,死士肯定是李暄派来的。 怕楚卿帮助颜臻,多次派人暗杀,够狠的。 这时,楚卿睡的床烧了起来。 楚卿被浓烟熏醒,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颜臻急忙跑过去,抱着楚卿的身子,“你们几个,赶紧救火。” 陆飞远也回来了,听说大理寺来了奸细,立刻带人冲进来救火。 楚卿醒了,看到身后的火光,被吓得不轻。 “怎么着火了,南淮呢?”楚卿现在只担心南淮,如果南淮死了一切回归原点。 颜臻嗔道,“小命都快没了,还顾着别人。” 颜臻把她放在一个安全的房间,让暗卫在房门口看着,这才去找陆飞远。 陆飞远从外面进来向他禀报。锦雀卫的人在街上搜捕。应该没抓到南淮,也不知是生是死。 “你立刻带人去老宅,还有落水的那地方找找看,如果撞上锦雀卫的人,说是缉凶,不留活口。”颜臻被屋里那个死士气到。 没想到李暄会这么狠毒,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出动了所有锦雀卫。 也不知道楚卿有孕这事是真是假,那大夫已经死了,说不定是胡说八道。 大理寺发生刺杀案,南淮生死未卜,楚卿哪有心情休息。 她在屋里躺了没一会,就追出来找颜臻。 “颜相,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身上的衣裳谁换的?”楚卿问出这些,脸红得像柿子一样。 第98章 解释,到底谁干的? “颜相,是不是你给我换的衣裳?”她咬着唇问,心里紧张得像被放在战鼓上。 楚卿以前束胸的时候,她害怕中途散落,或是被人发现,一直缠得很紧,至少也得四圈。 可现在束胸松松垮垮,少缠了一圈,胸明显比之前高了很多。 若不是天黑别人没发现,恐怕大理寺的人都会发现她是女的。 她敢确定,有人动了她衣裳。 每一层都不对劲,其中里衣还反了,带子都没绑。 碰她之人,最可疑的就是颜臻。 落水后,是他把自己从水里救出来。 她越想脸越红。 若真是颜臻干的,应该不可能这么平静。 颜臻为了不让楚卿尴尬,帮她瞒住这事,装得无赖起来,“你想什么呢,大理寺这么多人,哪用得着我亲自给你换衣服,这衣裳根本没换,是屋子里面的炉子烤干的。” 楚卿不信,眉头皱得更紧,“你确定没动我衣裳,我感觉不对劲。”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也红得像擦了胭脂。 “哪里不对劲?”颜臻走到她跟前,从上到下盯着问。 离得近了,脑子有点不受控,总是想到那抹雪白。 颜臻眸光闪烁,喉结滚动,他指着被火烧的屋子说道,“他们给你送了净衣裳,准备给你换,结果屋里来了刺客,衣裳也在那屋里烧了,你想换就到后院杂役房去。” 他大声掩饰,脸颊明显可见红了。 楚卿松了一口气,也没敢去看颜臻,“没换就没换,这么大嗓门干嘛,我又不聋。” 她想着可能是在水中把衣服给扯散了,只要没被颜臻发现就好,否则还怎么解释。 想到南淮的事,楚卿根本坐不住,央求颜臻,要带人一起去找南淮。 颜臻听得心烦。 现在大理寺不剩几个人,不适合出去。 楚卿对南淮的关心,远超过她,心里有点醋意。 “楚卿,我已经让陆飞远带人出去找人,听说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锦雀卫,你出去会有危险。”颜臻一口回绝楚卿,不让她出大理寺。 “你贪生怕死,我可不是。”楚卿没留意到颜臻胳膊上有伤,推开他往外走。 南淮对他们来说太重要,如果今晚找不到,明天可能就见不着了。 抛开这层身份,南淮是她的救命恩人,拼死也得去救人。 南淮心思重,她不出现,才不会跟着大理寺的人走。 “楚卿,你给我站住!”颜臻追上去拉她。 楚卿心急如焚,猛地甩开颜臻的胳膊。 颜臻胳膊上有伤,虽然吃了解毒丹,但效果不大。 被楚卿推了一下,身子向后倒去,撞在旁边的墙上。 “颜相,你怎么了?”楚卿尖叫一声,刚才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怎么人就倒地上。 暗卫走过来,帮忙把颜臻扶到房间。 “大人,颜相为了救你回来,胳膊上中了一箭,箭上有毒,还没有完全解。” 楚卿懊恼地叹气,她的确疏忽了。 颜臻身子虚弱,坐在床头看着楚卿,“我已经派出去很多人去找他,你不会武功,出去也是拖累他们,还是安生的待在大理寺吧。” 楚卿本来不想反驳,可是想到箭上有毒,哪里坐的住。 多待一刻,南淮就离死更近一步。 “不行,南淮见不着我,不会把东西给你,很不会见大理寺的人。”楚卿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别人去,南淮肯定不会相信,除非她和颜臻出现。 颜臻假装没听到,头疼地坐着。 这个犟种,怕是还不知道有了身孕,说话做事哪有当阿娘的样。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李暄的,还是他的。 颜臻盯着楚卿的肚子看啊看,忍不住想摸摸。 他心里想着,如果是自己的多好啊。 暗卫端来了药和纱布,让楚卿给颜臻包扎,“大人,听说你懂些医术,麻烦帮相爷包扎下。” 这事就算他不说,楚卿也要上手。 锦雀卫的毒不是寻常的毒,如果毒入骨髓,根本解不掉,会有生命危险,必须施针控制毒性蔓延。 说起来颜臻也挺惨的,蛊才刚解,毒就奉上,那些人就不想让他们活着。 “南淮寡不敌众,有那么多人暗杀他,危在旦夕,如果我不去……”楚卿眨巴着大眼睛,明里暗里地提醒颜臻。 颜臻假装没听到,假装不想帮忙。 他不敢把南淮中毒的事儿告诉楚卿,否则她肯定冒着生命危险冲出去。 楚卿会针灸,她拿了针帮颜臻制住毒性扩散,又帮他仔细包好伤口。 想到南淮,楚卿心神不宁。 “我们两个从水里面逃出来,南淮留下殿后,你老实告诉我,南淮现在到底怎么样?” 颜臻叹了口气,他想瞒着的。但这事也经不住推敲。 楚卿只要认真一想,就知道南淮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锦雀卫可不是吃素的,今晚上已经杀了好几个大理寺的捕快,而且死不了尸,做事隐秘。 “我们从河边离开前,他中了一箭,现在生死未卜,锦雀卫的人也没能找到他,在城中大肆搜捕。” 楚卿腾的站起身,“你的人借我几个,去找南淮,他现在肯定寸步难行,急切需要人救他。” 颜臻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不想搭理楚卿。 刚才已经说了,让陆飞远带人去了,他的暗卫也去了。 “楚卿,你现在身体情况也没比我好到哪去,老实在这里待着,今天你就算跪下求我,我也不会让你去。”颜臻想到大夫的话,害怕楚卿真的有孕。 楚卿却不解颜臻的苦心,指着他斥责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南淮为了救我们两个人生死未卜,我没让你出去,只是自己出去救人,怎么就不行?” 话刚出口楚卿就后悔了。 颜臻也是为了救她才中毒,她的话太过了。 “对不起,你没错都是我的错,我自己去找他,不拖累你,如果我们明天回不来,你就别复仇了,保住命要紧。”楚卿说完转身就走,当作是同颜臻道别。 “楚卿,他比你命还重要吗,你隐忍蛰伏多年,怎么遇到南淮就乱了分寸,可是喜欢他?”颜臻气急,拉着她的胳膊按在床上。 第99章 吃醋,我喜欢你 喜欢…… 楚卿红着脸去推颜臻,她现在的身份是男的,怎么能用喜欢来形容她和南淮之间的关系。 听着有种吃醋的感觉,但她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颜臻是正人君子,关于他的绯闻,只有府里的莺莺燕燕,从未听过他跟那个拉扯不清。 眼看着那张脸凑得越来越近,楚卿的呼吸逐渐加快,再也无法平稳。 被一个男人压着,而且还跟她有肌肤相亲,又是腹中胎儿的亲生父亲。 其中有着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颜相,下官不好男风,我和南淮之间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几年前他救过我的命,当时我就发誓,以后他若遇到危险,我肯定用命去救。” 楚卿想从他身下逃离,脸都憋红了。 可二人体力相差太大,她做什么都徒劳无功。 颜臻见她走神,还想着去救人,怒声呵斥她,“蠢,你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还怎么去救他。锦雀卫杀人无数,下手极恨,你这么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南淮固然重要,可她亦如此。 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喜欢的女人,跳进刀山火海。 “我知道。”楚卿吸了吸鼻子,她曾是锦雀卫的统领,当然知道锦雀卫有多狠。 前不久的风满楼就是例子。 可她也不能贪生怕死,看到南淮陷入危险而不顾。 “知道还犯蠢?南淮对你来说很重要,你对我来说亦是如此,我不会看着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他发觉嗓门大了点,怕吓到楚卿,急忙把语气压下去一些。 楚卿被盯着的心慌,挣扎着从他手里逃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是吧?好,听不懂我就做给你看。”颜臻面色柔和,没有给楚卿逃的机会。 他伸出一只大掌握着楚卿的手腕,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脸,朝着湿润的红唇吻了上去。 这一刻他遵从内心,想用行动证明对楚卿的心意。 但力度太大,不留神磕在楚卿的牙齿上面,嘴唇破了一块。 血腥味在唇齿间溢开,羞的楚卿不知所措,连挣扎都给忘了。 二人同时联想到,在千香楼的那一晚。 “颜相,你怎么……”楚卿后知后觉,自己被颜臻强吻了,“你之前不是说自己不喜欢男人,为何欺负下官?” 颜臻终于松开她,用帕子把嘴角的血擦干净,“今天晚上你的命是我救的,是我把你从水里拖出来,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你冒险。” 他送开楚卿下了床,面有欣喜的现在窗口。 那个吻好像有些野蛮,听他那些手下说,姑娘家都喜欢温温柔柔的男人。 也不知道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不行,你怎么可以这样。”楚卿的脑子有点乱,用袖子把嘴角的口水和血迹擦了擦。 “你嫌弃我?”颜臻沉默片刻,拳头紧了紧。 楚卿拧着眉头,“这重要吗,你怎么随便亲人,而且……我还是男人。” 颜臻本来有些生气,后来听到楚卿最后说的男人二字,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喜欢装就让她装吧,等哪天不喜欢装了,再拆穿也不迟。 楚卿瞧见颜臻神秘地盯着她笑,急忙打量自己。 好像除了束胸有点松,别的也很正常,也不知道他瞧什么。 “你真的要去找南淮?”他问。 楚卿不假思索点头,她当然也去,这是当初对南淮的承诺。 “我跟你一起出去,如果找不到人,以后的事都要听我的。”颜臻说完,把刚才衙役捧来的衣裳扔给楚卿,示意让他穿上。 外面天寒地冻,穿厚一点省得生病。 楚卿听话把衣裳套上,却不想让颜臻跟着,“你胳膊上有伤,需要静养,我自己出去就行。” 楚卿夺了颜臻的剑,想着不会使也能拿来骗骗人。 颜臻长腿卖出去,抓着楚卿的手腕,让她跟在自己身后,“你今天在水里晕倒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跑得那么快。” “我一个大男人,没这么娇气。”楚卿挣脱不掉,只能认命。 大男人……颜臻听到这里只觉得想笑。 他告诉楚卿,和南淮见的第一面是在那栋贵鬼宅。 楚卿刚出大理寺,听到一声竹哨的声音,听节奏应该是南淮向她求救。 既然听到南淮的求救声,楚卿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颜相,我要去那栋凶宅。”楚卿对颜臻说完,扭头就往大理寺后方的巷子里跑去。 颜臻急忙追上去,“你疯了?” 锦雀卫也知道这个地方,他们肯定在周围埋伏着,这个时候过去不是被他们瓮中捉鳖。 他抓了两次没拉住楚卿,只能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这是我一个旧友的房子,房子里面有一条密道同样外面。” “安全吗?”楚卿有点不信。 楚卿听到颜臻说的,心里暗暗怀疑。 听说这栋宅子,是已故去的陆将军的家。 当年陆将军从战场上回来,圣上给他赐了这套府邸,圣上还专门派了个太医给他医治。 但后来,陆将军还是重伤不治,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也患了急病,死在宅院里。 “不安全,都说楚大人无事不通,怎么这事知道的不多,陆将军他们一家忠心耿耿,被锦雀卫用各种办法折磨而死,此后宅子就空了下来。”颜臻冷冷笑着,对锦雀卫恨意难消。 锦雀卫这么些年,干了很多草菅人命的事。 听说他们会抓人去那里处决,之后就埋在宅子的一个地窖了。他曾经去看过地窖,烧得乌漆嘛黑,尸骨无存。 “为什么你认定陆将军是锦雀卫害死的,这个事我怎么不知道。”楚卿不解地问。 颜臻冷笑,“还有问为什么吗,当然是因为他效忠的不是如今的这个皇帝。” 陆将军这事,楚卿知道不多,没想到会是这种真相。 “对不起,我当年还以为陆将军一家都患了急病,当时这个案子是大理寺查的,也没查出什么。” “曾经的大理寺卿昏庸无能,连这点小事都差不明白,我这才取而代之。”颜臻拿了两块黑布递给楚卿一块,让她蒙住脸。 如果被锦雀卫看到,不会放过她。 第100章 喂饭,被人瞧见了 楚卿听闻颜臻愿意跟着,还派了两个暗卫前去老宅查探,心里很是感动。 和颜臻朝堂对峙三年,他一直都是毒舌腹黑的形象,二人把彼此当成无恶不作的奸臣。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颜臻也会帮她,会在她走不动路时,体贴地在旁边扶着。 只这一件事,让楚卿感动地忘记颜臻所有的冒犯。 她想,她并不讨厌颜臻。 尤其听说他冒死从水中把她拉出来,抱着他逃兵,为她挡了一箭。 这个恩情她肯定要还的。 希望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安降生,等那日她就准许这个孩子,唤她一声阿爹吧。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连前面的树干都没看到,若不是颜臻及时拽住,脑袋要撞上去。 “你头热不热?”颜臻皱眉看她,还直接上手去摸楚卿的额头,怀疑她精神不佳是因为发热疾。 “我没事。” “哼,没事能撞树?” 楚卿面红耳赤的把颜臻的手推开,累的扶着旁边的树干,因为有孕的原因,走了没一会儿腿就开始发酸。 “可能是因为天太黑了没看清。”楚卿扶着树干歇息,看到旁边有石头坐了上去。 颜臻知道她是女的,也知道她腹中有了孩子,一直在后面紧盯着,给她足够的尊重和关心。 他看到楚卿走不动了,又向她建议,“到老宅还有一段路,要不然我陪你过去。” 楚卿连忙拒绝,她再瘦也是个成年人,哪能让颜臻背,“当然不行,还那么远呢,让你背着等走到哪,估计天都亮了。” 天不早了,马上就要天亮。 楚卿捂着小腹靠着树,默默从腰间摸出那个竹哨。 这个距离差不多了,南淮如果在周围,肯定能听到她的竹哨声。 “我们也不用非要到老宅那儿去。等会儿我就吹响哨子和南淮联系,颜相帮我留意一下周围。” 楚卿说完,把竹哨放在唇间。 哨子吹了两遍,周围一点动静都没。 别说回应,就是鸟叫声都没一声。 楚卿着急了,哨声传出去那么远,南淮深受重伤,不可能离开西京。 如果他在周围还清醒着,肯定会联系自己,除非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楚卿哪里还能坐得住,扶着树干着急地望向四周。 希望南淮不要出事。 一定要安全地等着她。 颜臻站在楚卿身侧,伸手拦着她的肩膀,用披风给她挡风。 楚卿这回不是感动了,是膈应。 颜臻待她太过亲密。 不光行为,目光也很奇怪。 “吹啊,盯着我做什么?”颜臻对上她的视线,扶着楚卿的手,把竹哨按进她的嘴里。 楚卿红着脸继续吹。 四遍哨声结束,周围仍旧一点动静都没用。 颜臻突然想起一件事,“离开的时候,我问他东西在哪,他好像看了一眼老宅的方向。” 楚卿和颜臻正打算去老宅那儿看看,去前面探路的暗卫回来了。 “大人,陆家老宅周围有十几个锦雀卫在搜查。” “那别去了,我们寡不敌众。” 楚卿急忙说道,“既然他们还在那儿搜,说明还没得到那东西,我们还有机会。” “嗯,还是回去大理寺吧,我看你脸色很难看,别得不偿失,到时候累垮了自己身子。”颜臻看向楚卿的小腹,扶着她往回走。 楚卿推开他,她不适应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们重新回到大理寺。 陆飞远给楚卿安排房间,颜臻建议同处一室。 楚卿听到要跟他睡在一处,有些很不适应,迟疑着不想上床,“大理寺有这么多房间,颜相为何非要跟我住在一个房间?” “这还用说吗,南淮不知所踪,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如果你半夜跑了,我到哪去找?”颜臻说完,转过身子去背对着她。 楚卿觉得也对,没办法只能躺在旁边的床上。 折腾了这么久,就算自己撑得住,腹中的胎儿也需要休息。 也幸好最近两日不再犯恶心,要不然肯定被怀疑。 睡了没一会儿,就天亮了。 陆飞远从外面进来送早膳,看到楚卿和颜臻同桌。 颜臻没胃口,把自己面前的胡麻饼和白粥,全部都推给楚卿。 “你多吃点儿才能养好身子。”颜臻体贴的说道。 楚卿吃饼的动作停下,觉得颜臻的表情有点怪怪的,最近怎么看自己温柔了很多。 “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盯着。”她垂下头喝粥。 “那真不巧,我就喜欢盯着人吃饭,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人吃饭。”颜臻赖着不走。 楚卿正在喝汤,听到他的声音被噎得呛了起来。 颜臻急忙过去坐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还亲手帮楚卿把那饼子撕碎,泡在汤里面,最后又拿着勺子去喂她。 陆飞远刚好要进来回禀,看到颜臻拿着汤勺给楚卿喂饭,那表情格外怪异,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看什么看,没见过喂人吃饭。”颜臻仍旧给楚卿喂饭。 楚卿却坐不住,她急忙把碗给夺过去,“颜相,下官自己吃饭就行,用不着麻烦你。” 楚卿也不用勺子,捧着碗大口把汤都给喝了。 颜臻定睛看着,等她喝完汤,又拿着桌上的手帕亲自给他擦嘴。 楚卿躲避不及,整张脸上烧的通红。 被人喂饭不是第一次。 被人擦嘴却是头一遭,而且这个人还是一朝丞相。 “颜相,下官吃饱了,你慢慢用,我到外面散散步,消消食去。”楚卿急忙离开饭桌,到外面去散步。 陆飞远也跟着他出去,怕留在屋里挨骂。 “陆大人,南淮的事儿查得怎么样啦?” 陆飞远叹气,“我已经派人把那河水从上到下搜了一个遍,里面没有人影,旁边的林子里面,只看到许多凌乱的脚印,也没有人。” 楚卿回头看他,表情很是紧张,“老宅呢?” “锦雀卫撤了不少,还有两个暗哨在周围埋伏着,另外里面还有人在找东西。” 楚卿听完,心里很不踏实。 锦雀卫肯定没找到东西,但他们为何一直盯着陆家老宅翻,莫非他们也认真南淮把东西藏在陆家老宅。 第101章 暗卫,处处都跟着她 南淮曾是锦雀卫最出众的探子,也是楚卿最信任的属下。 某次因为任务失败,导致一只胳膊和耳朵受了伤,被逐出锦雀卫。 他知道锦雀卫太多事,本来要被灭口,是楚卿用了诈死的计谋留下南淮一命,将他藏身风满楼。 若不是因为林修这事,他还能藏的好好的。 眼下,他们要查的事系在南淮身上,说什么也要保住他。 楚卿在门口站了很久,想了许多可能性。 她告诉陆飞远,让他分别派人盯着陆家老宅,千香楼,还有刑部门口。 不管是在哪,只要南淮出现,一定要救人。 “楚大人,您说的前两个地方下官都知道,为何还要盯着刑部,他们如果抓到南淮,肯定会杀人灭口。”陆飞远没听明白,不懂楚卿为什么要让他盯着皇宫。 楚卿望着大理寺大狱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我很了解南淮,他如果被抓死也不会透露圣旨所在,而李暄也绝不会放任他死。现在大理寺和京兆府都有颜相的人,他们如果想用刑,肯定会把人弄刑部去。” 陆飞远顿悟,也难怪他做了那么多年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始终没能上爬。 很多事,都没楚卿想的全面。 “下官这就去请示颜大人,如果他同意我会严格按照您要求的去办。”陆飞远拱手做礼,然后扭头去找颜臻。 没多久,颜臻从里面出来了,看到楚卿心神不宁,又扔给她一套女装。 楚卿不解其意,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下意识以为,颜臻认出她的身份让她扮女装,惊得心里七上八下。 颜臻看了她一眼,迈着大步往前走。 “我要出门查案,你如果想跟我一起,就在马车上把女装换上。”颜臻已经让人备好马车,是刚从苗疆回来的方子叙。 他的脸上还有几处青紫,腿脚也不太利索,看来受了不少伤。 方子叙给楚卿施了礼,恭敬地立在马车旁。 颜臻也没有上马车,和方子叙侧身说着什么。 楚卿看了看手里的女装,咬牙钻进马车,颜臻在马车旁边等着她,就是为了给楚卿换衣裙的机会。 楚卿动作很快,只把外面的衣裳脱了,换上一套襦裙,又将发髻拆了,挽了个简单的双髻,用一根木钗插上。 颜臻在马车旁等不及了,用手轻轻叩着车壁。 楚卿急忙蹲坐着身子,“我换好了。” 颜臻撩起袍子上了马车,他抬头看到楚卿打扮朴素,发髻上没有首饰,只插了一根木钗。 即便如此,仍难掩玉色。 楚卿是好看的,腿长腰细,肤色也白,五官更比画上的仙子还出色。 颜臻愣了下,从自己的胸口里掏出一对蜻蜓珠钗。 “这对珠钗差送给你。”颜臻捏着珠钗,去她头顶找合适的位置插。 楚卿垂着头,耳根子被碰到后微微发烫,“这东西还是收起来吧。” “为什么?”他的手顿住。 “前段时间,颜相让下官去查案,查出这对珠钗和那人有关,如果被下官带着,被人瞧见不好。”楚卿把颜臻的手推开,不愿再戴李暄送的首饰。 颜臻听到是李暄的东西,立刻明白是送给楚卿的,他以手指抵着簪子的尖,面无表情握了回去。 蜻蜓的头断了。 上面镶嵌的米珠也逐个垂落,被揉捏得不像样子。 楚卿嘴唇发抖,“颜相,这东西不是物证吗,你直接把它毁了,还怎么查案?” “不查了,我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犯不着对一个女人耿耿于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婢女碧玉,楚卿则是被关在大理寺大狱,风满楼的案子没有破前,不得离开大理寺。” 颜臻差一点把那珠钗挫骨扬灰,他只要想到楚卿戴过这个东西,就觉得膈应。 楚卿静静听着,察觉颜臻情绪不稳定,没敢再提珠钗的事。 倒是颜臻说的碧玉,她略有耳闻。 之前听桂叔说过,在千香楼里面,有个清倌和楚卿有几分相似,就是林修喜欢的那个女人。 楚卿想着只要能活着,能为阿兄复仇,让她扮做谁都无所谓。 这次颜臻要带她去查案的地方是千香楼。 要查的案子,是柳太医和流苏失踪案,再加上风满楼的血案。 其实他们两人都知道,幕后的凶手是锦雀卫,但锦雀卫是李暄的,他们也不能再查下去。 颜臻带她去千香楼,是想给她一个完整的身份。 方子叙把车赶到后门,确认周围没有人盯着,这才去敲门。 楚卿带着帷帽,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进了这个门,你以后就是碧玉了。”颜臻在门口牵着碧玉的手,一路领进千香楼去。 自上次的事过去,楼里的鸨母已经换了人,楼里的姑娘也换了一半。 现在的鸨母姓徐,楼里人称徐妈妈,外人喊她红姑。 颜臻前几天来过几次,他答应过林修,要把碧玉赎身救出去,所以前几日就把她带走了。 红姑认识颜臻,看到他身旁的女人很像是碧玉,还以为颜臻这是要退货。 她急忙把人请到上房,又是循循劝导,“相爷,碧玉在我们千香楼很吃香,就因为她长得像御史大人,给她赎身的人数不胜数,您不会想退货吧?” “这么好的美人,失不再来,当然不是退了。”颜臻搂着楚卿的腰做戏,在她腰间捏了一把,让她配合自己。 楚卿咳嗽了声,有些不适应矫揉做作的女子身份,“多谢相爷抬爱。” 红姑又是纳闷,“既然不是退货,相爷为什么带着碧玉来逛青楼?” “本相做什么,还需要向你一个鸨母解释,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一点。”颜臻搂着楚卿,一路上楼梯,到了上次他们在温存的房间。 月字号上房。 红姑哪敢阻拦他,只能交代旁边的丫鬟去备好酒,好菜。 她怕楚卿不识好歹,不懂怎么伺候颜臻,拉着她交代好几遍,还让丫鬟送去了棋和琴。 颜臻也不跟她客气,到了月字号上房,侧卧在榻上,看着像一个正待伺候的大爷。 第102章 重温,你当初怎么刺我的 楚卿自从进了这间屋子,整个人就像被放在炭炉上烤一样。 这里的装潢,还有气味都和当初的一模一样。 她怎么也没想到,颜臻会带着他重温此地。 看到这里的物什,总是不可避免的想到,和他缠绵的每一幕。 她本想躲开,却被颜臻拉到怀里,紧紧圈着,捏着她散落下来的发丝打转。 玩够了,又捏着夹在她的耳后。 “颜相何意?”楚卿在颜臻的怀里挣扎着,但不敢动作太大。 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颜臻身下已经起了反应。 可她现在虽着女装……在他眼里该是男的啊。 颜臻招呼红姑过来,指着楚卿给她看,“我虽然没想退货,但这位碧玉姑娘也太笨了一些,琴棋书画都不懂,跳舞那腰杆还没本相软,我来是想让红姑再调教几日,等过几天我有空了,就来接她。” 红姑本来还很紧张,听到颜臻这么说,立刻捏着帕子大笑起来,“这事好办,我们千香楼可是整个西京城里最会教养姑娘的地方,不出一个月,肯定会让相爷满意。” “去吧,把你这里几个有名的先生都喊上来,让我看看本事如何,对了不要透露本相身份,省的他们拘束放不开。”颜臻对红姑叮嘱,让她下去找人去。 红姑哪敢磨蹭,扭头就往外面跑,生怕慢了颜臻会发怒退货。 退货还是小事,若是传出去她楼里的姑娘不行,岂不是砸她饭碗。 主上说了,一定要伺候好那些达官贵人,否则要她小命。 红姑出去后,门外的丫鬟急忙把门关上。 楚卿急忙转过头,还以为是自己的挣扎惹怒了颜臻,“颜相,我们不是来查案吗?” 娇躯在怀,颜臻的心有些荡漾。 他按着楚卿的胳膊,捉着她的手把玩,“这就是在查案,等会儿你配合一点。” “学这些做什么,又不是女人。”楚卿想坐起身子,觉得两个人太亲密了。 她有些怀疑,颜臻是不是宫报私仇,故意要借此来羞辱她。 颜臻按着楚卿的嘴,不让她多嘴多舌,是男是女,他都喜欢。 接下来楚卿才知道,颜臻的确是来查案的,不过这个案子有点特殊。 重点是来寻人的。 他要找的人就是南安国的九公主,倾岚。 这次方子叙从苗疆回来,在半路中打探到一个消息,说是南安国的命定继承人倾岚公主几年前来了大靖。 并且靠着美色和独一无二的舞技。混入某个青楼成了教习先生。 楚卿听了个大概,握拳头去锤颜臻,“从前我一直怀疑你和南安国有联系,没想到还真的如此,你难道是想做一个卖国贼?” 颜臻捏捏她的鼻子,面上挂着宠溺的笑,“都说你很聪明,怎么遇到我就变笨了,我如果真的想当卖国贼,当初就会带着连家军倒戈,如果那样的话,义父他们都不会死了。” “那你究竟想干嘛?”楚卿有些着急的问。 她也想复仇,但不想生灵涂炭,和敌国勾结。 颜臻捉着楚卿的手,把脸枕了上去,“三年前的战场倾岚公主也参加过,还是当时的主将,当她得知连家军受了埋伏,不想胜之不武,从战场上一走了之,找到她也许能知道当时真相。” 楚卿听到这个答案有些震撼。 她早也听说过这个南安国的九公主,是一个文武双全,正直磊落的女将军。 连家军出事后,身为主帅的九公主突离奇从战场上失踪,后来南安国为了稳定民心,假意称找到九公主。 谁能想到,九公主潜藏在大靖。 她想,怕是李暄和敬丰也不知道。 颜臻又告诉楚卿,“九公主神出鬼没,我的探子找了三年都没消息,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方子叙被人抓到偶然听到,还发现不了她。” 楚卿既然知道真相,肯定配合着他。 南淮找不到,找出九公主也不错。 门外有脚步声过来,楚卿为了装的像点,急忙缩回他的怀里。 “你没做过也见过吧,等会儿千万不要露出马脚,如果被她识破,再想找到人就晚了。”颜臻看到楚卿肢体僵硬,再一次提醒她。 既然是装女人,就得像点。 这不是她本色出演吗。 楚卿有些为难,她没见过,更没有做过这种事。 她的人生中,前十年是一个安分守己谨守规矩的宫人,怕哪里出错会被鞭打仗责。 后十年就渐渐的开始女扮男装,蛰伏在李暄的身旁,为了当官做努力。 伺候男人这种事儿,根本不会。 楚卿想了想,把自己肩上的衣服拂低露出半个肩头,“这样可以吗?” 她眉眼如丝,歪着头去瞧颜臻,手指在她胸前打着圈儿。 颜臻喉结滚动,看到那抹雪肩,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来干嘛。 “倒是也不用这么做……”他声音沙哑,再一次忍不住按着楚卿,朝着她的红唇看去。 楚卿听到有人推开门,情急之下飞快吻了颜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点。 那回不光颜臻,就连门口刚进来的那俩人也愣住。 红姑痴痴想着,看自己楼里的姑娘厉害吧,主动起来把颜臻吃的死死的。 什么都不会,都能把人迷成这样。 如果学了琴棋书画,弹唱歌舞,还不知道颜臻会怎么迷恋,难以自拔。 “相……郎君,这几位就是我们楼里教导琴棋书画,弹唱歌舞的四位师傅,个个都很厉害。”红姑差点说漏嘴,不断的吹嘘她身旁的这四个人。 楚卿掐了颜臻一把,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挨个表现下才艺,给我瞧瞧有多厉害,若是能入我的眼,一人一块金饼。”颜臻拥着楚卿,下巴在她肩头蹭着。 情之所至,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浮云,他的眼里只有楚卿的存在。 楚卿却是认真的盯着眼前的四个人,除了一个文弱书生,有三个带面纱的女子。 他们不管是弹唱,还是吟诗作对都不肯露脸。 这样下去可不行,见不着对方的脸,怎么知道哪个是倾岚公主。 楚卿想了个招,她从颜臻怀里站起身,走过去打量那几个人。 第103章 教导,青楼里的女先生 红姑不差金饼,但缺的是颜臻赏的金饼。 如果能得到颜臻的赏赐,回头跟谁说也有面子,说不定主上还会因此奖励她,把千香楼***的位置给她。 听说,上个鸨母就是因为得罪了颜臻,这才被私下处置。 在这西京城,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颜臻。 当然除了他之外,还有他身旁的这个碧玉姑娘。 红姑有些懊恼,早知道碧玉会被颜臻给盯上,她早些时候就应该带在身旁亲自教导。 四位姑娘挨个展示才艺,红姑自豪的站在旁边,这四个人可是她们千香楼的顶梁柱。 “碧玉姑娘好好看看,这四个人都是我们千香楼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只要姑娘好好学,来日肯定会成为让郎君满意的可人儿。” 红姑这么说,不光夸了她身旁的姑娘,还讨好了楚卿,可谓一举两得。 楚卿不断点着头,围着四个姑娘挨个看。 旁人蒙脸的都是各种轻纱,这几位姑娘蒙的堪称比锦缎还厚的东西,根本看不透五官。 这可怎么办,一定的摘下来才行。 “碧玉姑娘,要不然你去旁边坐着,一直追着她们看也挺累的,想学什么技艺,以后有的是时间。”红姑说着,强行搀扶着楚卿坐到旁边。 楚卿和颜臻交换了眼神,她肯定不会乖乖听话。 来她这里献艺的四个人肯定有事瞒着,否则也不会在脸上蒙了这么厚的布。 楚卿推开红姑的手,佯装喝醉了,摇摇晃晃去调戏献艺的佳人。 她这边刚要有行动,就被红姑给抱住制止,“碧玉姑娘,这脸上的布可遮不得。” “为什么?”楚晴觉得很奇怪。这个红姑似乎有意阻拦,不让她碰这几位女先生。 这说明什么? 说明红姑心里肯定有鬼,有事瞒着自己。 楚卿被拉回席间,按坐在颜臻身旁。 “红姑,这几个姑娘一直蒙着脸,以后我怎么认出她?”楚卿倒了杯酒,假意去敬酒。 她端着酒杯挨个敬过去,最后发现只有站在队尾的那位有意接她的酒。 红姑走过来接下酒,替那位姑娘一饮而尽,“碧玉姑娘,还请多包容,你是这位郎君看中的人,特地被带到这里让奴家教导。以后你也不用出这间屋子,这个房子已经被星爷包下来,每日她们会有固定的时间,直接到你这屋子里面来就行。” “那可不行,万一哪天有一个假冒的进来。你要对我不利,我如何能认出?”楚卿站出来的目的,就是要拆掉他们脸上蒙的布,不光红姑怎么劝,她也不愿离开 红姑觉得也对,扭头去询问几个姑娘的意思,觉得楚卿说的也不差。 “你们几个都把面纱摘了,让碧玉姑娘来认人人。”红姑吆喝完,她还想亲自上手,去把这些人脸上蒙的布都给扯掉。 楚卿眼巴巴看着,给颜臻使了一个眼神,想着他们马上就能一睹庐山真面目。 楚卿毕竟是女人,这装起来比那些男人装女人要像的多。而且也任人看不出错来。 这第一个摘掉面纱的,是教导琴的姑娘,她最擅长的是古筝和琵琶,长得就更不用说,完全是那种清冷小气的小家碧玉香。 第二位教导书画,这位女先生身姿丰腴,端庄大方,想起来就像是温婉动人的大家小姐。 第三位教舞蹈,长得腰细腿长,妩媚动人。她的小表情和动作特别多,一直冲颜臻飞媚眼。 看完了三位,楚卿有些失望。 她发现颜臻一直再摇头,想必这三个都不是南安国的九公主。 最后他们两人把目光,都看向了最后这位教下棋的女子。 她犹豫着不肯摘掉面纱,故弄玄虚。 楚卿等不及,假意是去看她的舞蹈,到了跟前直接出手扯掉。 “哎呦,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红姑不敢招惹碧玉,不然也不敢冒犯这位楼里的摇钱树。 楚卿盯着看了看,言不由衷夸起来,“就是觉得这位姑娘气质独特,如果不能让我一窥芳容,我今晚睡觉都不会踏实,兴许就是惺惺相惜。” 红姑听闻很是高兴,觉得楚卿有这种觉悟,何愁她调教不出来。 “碧玉姑娘,要不了多久,您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红姑使劲地夸楚卿,还偷偷去看颜臻的表情。 楚卿摘掉面纱,目的达到,也还好她现在是女儿身,做出什么行为也不算太出格。 那位带面纱的女子再不高兴,也不敢把楚卿怎么样,谁让她有红姑撑着腰。 女先生转过神来,却没有露出真容。 楚卿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人家早有准备,在那层厚厚的面纱之后,还围了一层。 颜臻只看了一眼身形,就觉得不是九公主。 南安国的九公主,是一个身段窈窕,能文能武的女子,可这个姑娘腰比倾岚大了一圈。 楚卿走过去,转着圈打量她,“这位姑娘,你怎么不摘面纱?” “红姑只让我教导姑娘下棋,却没说一定要让我露脸。我的脸多年前受了伤,不敢见人。”女先生向楚卿解释。 既然脸看不到,楚卿就扶着她的胳膊,把人带到桌前,其余几位全让她们退下。 楚卿想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的面纱扯掉,她刚有行动,反手被女先生给压着,熟练的像对付犯人一样,差点把她的手给拧断。 楚卿疼的不行,用手去推她,“不想见人就说呗,我们也没有强迫你,我就是好奇,这四位女先生当中哪个长得最好看?” “当然是碧玉姑娘最好看。”女先生夸赞道。 楚卿得意忘形的笑起来,“姑娘太谦虚了,我倒是觉得你比另外三人好看,也比我要好。像姑娘这种才色,为何要待在千香楼?” “我不在这里又应该去哪?” 楚卿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把人拽到颜臻跟前,“您觉得我家郎君怎么样,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府里面没有一个姬妾通房,姑娘可想过嫁人啊?” 颜臻在旁边听到楚卿这么说,伸出脚在她脚面上踩了一脚。 多此一举。 他警告楚卿不要玩过火,把人吓跑了。 第104章 追查,敢问姑娘芳名 楚卿看到颜臻警告的眼神,乖乖等在这个女人身旁,等着颜臻随时发号施令。 这个女人会武功,硬来肯定不行。 真的打起来,外面的人肯定要发现,敬丰的人也会知道。 楚卿想来想去,觉得可以用酒把人灌醉。 刚才她试过,这个姑娘不肯喝酒,应该酒量不行,说不定比颜臻还差。 楚卿又跑到桌前,亲自给这个女先生斟酒。 “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红姑有意让你来教导我,我先敬你一杯。”楚卿说完,先干了一杯。 她也是太馋了,闻到酒香就忘记桂叔的叮嘱,后来还是颜臻把酒杯夺走,不让她假公济私偷偷喝酒。 颜臻把楚卿的酒杯移开,“不许再偷喝。” 这位戴面纱的女先生,连喝了三杯面不改色,身子未动分毫。 楚卿皱眉,想着自己失策了。 这位女先生看来也是个酒量很好的人,比她和颜臻加起来都厉害。 眼见者这一招行不通,楚卿觉得还是直接点比较好。 使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手段,不是浪费时间吗。 “先生……”楚卿刚问出口,看到女子冲她笑。 “你们就是冲着我来的吧,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这样拐弯抹角,耽误彼此时间。”女先生也是爱酒之人,直接拿起酒壶对饮,将里面的酒喝去大半。 就是现在。 楚卿假意喝晕,按着女先生的胳膊,趁对方不注意,一把扯掉了最后一层清透的面纱。 她虽然不认识这位九公主长什么样子,但是颜臻见过。 楚卿从颜臻的脸上,看到他失望的表情,心也沉下来。 他们忙活了这么久,就是想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九公主。 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这个女人连清秀都算不上,挡住大半边脸,也就一双眸子还能看。 女人站起身,重新把面纱戴上,“看来我不是二位要找的人,既然这样我便退下了。” 楚卿皱眉,别人自称用奴家,唯独这位女先生用了我,很明显身份不凡。 她仔细看过去,发现这个女人易了容。 她正要告诉颜臻,却见颜臻也发现了蛛丝马迹。 颜臻也看出她脸上的胎记,更像是用某种颜料印的,根本不是与生俱来的那种,他能清楚的闻到颜料的气味。 再仔细辨认身影,他终于看明白。 这个女先生,就是倾岚公主。 一个人的脸可以易容,声音可以用药改变,身形也可以通过衣服的后来改变,但有的地方永远不会变,那就是她的五官和眉眼。 “九公主,旧友见面,别来无恙。” 九公主倾岚大笑起来,“你们俩还挺聪明的,说吧找我干嘛?” 颜臻顿了顿,想着该先问什么。 楚卿最见不得犹豫不决的人,先替他追问起来,“三年前南安国和大靖的连家军一战,听说公主是主帅,那时两军对峙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公主也知道,可否将详情告知。” 倾岚本来不想再喝,听到楚卿的话,苦笑着将剩下半壶酒一饮而尽。 “当年的事儿我知道不多。”倾岚喝完不过瘾,又拿了一壶。 三年前的一战,是她最不想提及的过往,所以才隐姓埋名藏在千香楼。 她以为能忘。 如今被颜臻追问,把那些埋藏的记忆重新挖出来,她根本不想面对。 “公主对我们还有隐瞒,莫非当年的事你也参与了?”楚卿改变思路,又用了另外一种问话方式。 倾岚有些生气的问,“事情都过去三年了,死了那么多人。我不告诉你真相是为你好。如果你知道真相,要去找人复仇,到时候不是平白再赔上一条命。” 颜相听出倾岚中的意思了,他这么说就是想告诉颜臻,当年的凶手位高权重。 “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九公主只需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从此以后你走去哪里也都与我无关。” 倾岚看到他威胁的眼神,又是把楚卿拉到怀里,手掌抓着她的脖颈,“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需要她死,你愿意吗?” 楚卿知道倾岚没使全力,只是在吓唬她,急忙冲颜臻使眼色,不让他轻举妄动。 颜臻当然知道倾岚是装的,笑了笑没说话。 倾岚觉得无趣,把楚卿推开,“三年前我为主帅,本来打算和连家军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结果那晚我看到军队的军师和副帅商议,说是大靖朝有人跟他们合作,给连家军设置了一个陷阱。” “后来我身旁的护卫告诉我说,你们大靖的皇帝想害死他的将领。不让他打赢,还让人把他带进我们设置的陷阱中,此后几万将士被烧的一个不剩。” 颜臻听完,总算明白当年是怎么回事儿? 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连家军的死就是李暄亲手造成,他想得到兵权,所以才用了这么很多狠毒的招式。 “我找你问的这些事,公主可否瞒着不要告诉别人。”颜臻怕这事牵连太大,不想被别人知道。 倾岚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没把这些真相告诉别人。” 这些年来,倾岚一直都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就因为看到连家军惨死,一直不敢回南安国,跟别提上战场杀敌。 “你们放心,这些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以后永远不会再说出来。”倾岚拍拍楚卿的胳膊。 楚卿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等她回头的时候,看到颜臻已经喝的醉醺醺的。 “酒量这么差,怎么还喝酒。”楚卿走过去,想把颜臻面前的酒推开,怕他耍酒疯被人识出。 倾岚很喜欢看热闹,勾着楚卿的肩膀,“你别管他了。他这人胆子大不怕死,可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也要跟他一起犯浑?” “多谢公主担心,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那件事儿是谁干的,仇肯定要报,接下来我们会自己想办法,肯定不会连累九公主。”楚卿怕对方使坏,先一步划开界限。 可惜南淮那边还没有线索,让那人多活几日。 倾岚眼珠转了转,盯着二人问,“我可以帮你们,要不要?” 第105章 撞见,不能和他过于亲密 楚卿和颜臻双双看向倾岚,对方没有点名,楚卿却下意识确定,倾岚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南淮。 看来啊,这个九公主不是个草包美人。 为了南淮,她别无选择。 “你想怎么合作?”楚卿不等颜臻同意,率先和倾岚谈起合作。 抛开敌对身份,楚卿认为这个倾岚公主是个有谋略的女子,不能小觑。 倾岚微笑坐下,解释这事,“父王有心和大靖联姻,大靖皇帝建元帝提出要迎娶我为后,可我不想入宫,如果你们能想办法把他联姻对象换成其她人还,我就告诉你南淮在哪?” 楚卿不敢相信,倾岚竟然知道南淮的下落,颜臻出动大理寺所有人,都没能找到人。 颜臻也很怀疑,倾岚说的真实性,“据我所知,你是南安王最宠爱的女儿,将来南国王位的继承人也可能是你,他怎么会把你送到大靖来联姻?” “颜相,传言不可信,就比如是你。大靖人人都说你是一个奸相,可真相真的如此吗,在你们眼里我是最受宠的公主,将来的王位继承人。所以其他几个姐妹把我当成是仇人。” 倾岚不想回去,是因为不想和姐妹骨肉相残,她对王位的执念并没有多深。 这么一说,楚卿和颜臻都明白了,同为棋子,楚卿很能体会那种感觉。 她和倾岚,应该都是旁人登上皇位的垫脚石,稳固之后又让他们出来做牺牲。 她现在已成弃子,自然劝说不动李暄。 再说了,南安王有九个公主,随便找谁应该不难。 九个绝世大美人,让李暄随便挑,总能挑出来一个。 楚卿想了想,急忙答应这个条件,“这个忙不难,我答应帮你,但你要让我们见一见南淮。” 倾岚绕到楚卿的身后,按着她的肩膀笑了起来,“事情没办妥之前,我不会让你们见他。那一晚他中了三箭,需要静心医治。若不是我及时出手,早就没命了。” 她这话是说给楚卿听的。 楚卿听到这,忍不住落泪,南淮重伤都是因为她,如果当年不是她把男孩藏在风满楼里,也不会酿出这么大的血案。 “好我们答应你,会尽快改变联姻的对象。” 颜臻却说道,“只要你藏起来,联姻对象自然会改变,你为何要跟我们合作?” “那是因为我父王控制几个女儿的手段就是下蛊,每年都要回去拿一次解药,否则的话就被毒死。”倾岚每每说起她这个父王,眸光里就难掩恨意。 提到蛊,楚卿看向颜臻。 他也中过蛊,还可能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她不敢想,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把女儿都当成一切可利用的对象。 同时,楚卿替倾岚公主觉得悲哀。 “不要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没你可怜。” 倾岚说着缓缓走近楚卿,把她从榻上拉起来,又是贴着楚卿的耳边说道,“这楼里新进的每个姑娘,都要从我这里过上一眼。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碧玉,虽然你们长得有几分像。” “倾岚公主还知道什么?”楚卿肩膀微颤,手心里都是汗。 “知道的可多了。这个地方是那人探听消息的场所,也是我窥知大靖机密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楚卿吧。” 倾岚的声音格外小,只有她俩能听到。 见楚卿不语,她变本加厉地环着楚卿的腰身。 “我想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风光无限,备受宠爱的楚大人,居然是一个女人,还有了身孕。”倾岚说完哈哈大笑,还把楚卿推到颜臻身上。 作为局外人,倾岚看出颜臻看楚卿的目光是不同的。 那种喜欢,不藏于心。 楚卿慌得全身都在抖,这个倾岚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 她刚才只顾着探听消息,没有注意到倾岚在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探在他的腕上,把出她的脉象。 楚卿从颜臻怀里站起身,拉着倾岚到了门口处,“我们已经答应跟你合作,还请公主说话要三思。” “答应就对了,你们没有退路,我也没有,让我猜猜你肚里的孩子是谁的?”倾岚调皮地摸向楚卿的肚子,还在她腰间捏了捏。 虽同为女人,可楚卿还是忍不住脸红。 对方的坦荡如砥,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倾岚闹够了,回眸瞟了一眼颜臻,“我等着二位的好消息。” 倾岚推门出去。 楚卿打算去送,刚出门听到背后有熟悉的声音喊她。 她转过头,看到是穿着便服的敬丰。 “你怎么会在这儿,还穿了女装,你和颜臻在图谋什么?”敬丰以为楚卿背叛了李暄,拉着他拐到旁边的空房间里。 楼里的几间上房,只有贵人和几位花魁能用。 这位姑娘楚卿也见过,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长得很是好看。 屋子里面的嫖客刚走,那姑娘穿好衣服,看到他们俩人,立刻认出了楚卿。 “碧玉!不对,你不是碧玉。听闻城中有个侍御史楚大人和碧玉长的几分像,想必你就是楚大人吧。” 这女子刚要上前确认,敬丰突然出手扣着脖子按着她的肩膀,把人压在床上,生生的扭断脖子。 楚卿跑到床的跟前,看到那女子已经断了气。 “你这是做什么?” 敬丰转过头瞪着她,冲楚卿喊了一声,“你疯了!有一个人认出你的身份,然后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若你女扮男装泄露,圣上还会给你活路吗。” 楚卿呆呆地站着,是为了她才杀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敬丰在她眼前杀人,那般狠厉,不留余地。 处理完这女人,敬丰拿了帕子净手,然后扔进旁边的炉子里。 看着那腾升的火苗,楚卿突然在想。 如果这炉子再大一点,说不定敬丰会把女子的尸体直接扔上去。 “最近沈念慈给宫中传信,说你和颜臻之间不对劲,经常举止亲昵。圣上命我出宫亲自来看看。你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颜臻杀了你最亲的人,你该杀了她的。” 敬丰说完,又塞给楚卿一包药粉。 第106章 警告,塞给她药粉 楚卿无奈接过,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包药粉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敬丰不会让她拿来对付颜臻。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蛊粉。是用死去的蛊虫提炼而成,多次服用能让人精神恍惚,失去记忆,久而久之就会像儿童一样。”敬丰盯着楚卿,把药粉的用量清楚告诉她。 楚卿记不得太多,只听说蛊粉可以下在任何地方。 只要三次,三次就能把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低智商的弱智,傻子。 楚卿从前还很感激敬丰,觉得他正直,只不过是被李暄蒙蔽。 现在听他这么说,心里生起一股厌恶,也许以后不能再相信他了。 也不知道他们用蛊粉害了多少人。 想想李暄登基前,那两个和他争皇位的皇子离奇疯癫,应该也是因为这个蛊粉。 她深吸一口气,被这个恶毒的东西膈应到。 李暄凭什么以为,她还会死心塌地给他办事。 前不久,他派出来的锦雀卫,要将她置于死地啊。 “碧玉姑娘!”颜臻过来敲门了。 他久等楚卿不回,追到门外找她,挨个去敲门。 屋里的敬丰抬头,再一次提醒楚卿,“别犯傻,等你复了仇,我们就来接你。” 楚卿笑比哭还难看。 都什么时候了,还把她当傻子耍。 敬丰打算跳窗离开,走之前从自己腰带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楚卿。 那上面是两个人的名字,长峰和桂叔。 一红,一黑。 长峰的名字是用朱笔写的,写字的墨刚干不久,而且还有血腥味。 桂叔的名字是黑色炭条所写,上面还有焦糊味。 离开锦雀卫后,她听说过不少他们严刑逼供的手段。 这是拿长峰和桂叔威胁她。 摊开纸张,楚卿又看到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东西。 那是一根断指。 断口凹凸不平,不像被刀剑割下,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下来的。 好狠的心啊,想把她最后的一点价值也给榨干净。 “敬丰,你们非要这么逼我?”楚卿红着眼,把那截手指攥在手里。 敬丰把药粉塞进楚卿的袖口藏起来,拉着她的手不耐心叮嘱,“楚卿,想成大事,要懂得割舍,长峰既然会被抓说明他是个没用的废物,桂叔不肯坦诚相告,没有忠心你,也不能留。” 楚卿内心在冷笑,李暄真的有心接她走,现在就可以。 用连心月要挟颜臻,然后换她出去。 但他没有这么做,说明她没机会回到从前。 “长峰和桂叔是我的亲人,如果他们俩发生什么事儿,我会不顾一切代价把你们做的事,告诉天下人!”楚卿才刚说完,听到颜臻踹门而入。 敬丰蒙上脸,最后一次警告楚卿。 “想让他们活着,看你怎么做。”敬丰在颜臻走近前,跳窗离开。 楚卿藏起断指,捂着小腹蹲了下去。 断指也是锦雀卫的一种刑罚。 只怕以后的每一天,他们都会在长峰的身上取下来一块肉。 这是想生生把人凌迟。 颜臻走过来,看向敬丰的背影。 “他来做什么,是不是又威胁你做什么坏事,杀了我还是别的?”颜臻立刻猜出来,敬丰肯定不怀好意。 楚卿不敢说,害怕会加重对长峰的刑罚。 “回府,快!”她先跑出去,想回去看看桂叔还安全吗。 颜臻带着楚卿走的时候,看到倾岚在二楼窗口那,对他微笑挥手。 楚卿无心去看,只惦记着桂叔。 她跟着颜臻坐在马车上,中间隔了很长的距离。 “楚卿,你要记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碧玉。那个楚卿被关在大理寺了,因为涉嫌命案过多畏罪自杀。” 楚卿心不在焉的听着,现在除了桂叔以外,又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知道她有了身孕。 这事如果传出去她就离死更进一步。 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把戏,怕是瞒不过那些人。 “那太监才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马车颠簸了一下,楚卿没有坐稳,颜臻急忙把她拉过去扶稳。 “商量怎么把长峰救出来。” “跟他商量什么,你应该跟我商量。”颜臻吩咐赶车的方子叙,让他把速度慢下来。 突然感觉到他这么体贴,楚卿心里五味杂陈,更不舍得对颜臻下手。 “可是有哪里不适,回头再坐马车,我让人多加几张垫子。” 楚卿何其聪明,他怀疑颜臻已经知道她女扮男装的真相,可现在她却没有勇气去问。 “如果下官有事瞒着颜相,你会怎么对我?”她抬头看过去。 颜臻抿嘴笑,“指的是女扮男装,还是有了身孕?” 楚卿格外震惊,她根本不知颜臻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事儿。 但回头想了想,应该是将她从水里面捞出来的那会。 她的衣服松松散散,很明显是被人撕开,但是大理寺里面根本没有女人,换衣服的事除了颜臻还能有请。 颜臻干的,也就说她全身上下都被看了个干净。 “你知道了,为什么瞒着我?”楚卿的脸被烧红了,她垂着头撕扯着手中的那个帕子。 “我怕你跑了,只要你欢喜怎么着都行,不管你腹中的孩子是谁的,我都会给他一个栖身之地。”颜臻把她的手拉过去,用手帮她捂着。 刚才在屋里,楚卿被吓得不轻,手冻得冰冷。 “孩子,是他的吗?”颜臻刚问完,就想到因一件事。 楚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能让颜臻知道这事,否则沈念慈也会知道。 “颜相别问了。”楚卿不想再提,眼眶处泛着疼。 颜臻皱眉深思,在千香楼那女人也是楚卿,难道她怀了他的孩子。 “是我的吗?”他显得有些激动。 颜臻把楚卿的手拉过去,满怀欣喜,“等这件事了结,我会给你名分。” 楚卿把颜臻为难,急忙推辞,“不需要,孩子不是你的。” “我说过,不管是谁的,只要是你生的,我都会护他周全。倾岚掐着你脖子威胁你的时候,我差点出手杀了她。” 楚卿被他抱在怀里,药粉在袖口似变得滚烫。 若不动手,长峰和桂叔危在旦夕。 若动手,她无法面对自己。 该怎么办,她急需一个两全之策。 第107章 离心,她是我的妾 敬丰给楚卿毒药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舍不得杀颜臻。 这份舍不得,除了因为他的正义,还有他多次以命施救,莫名之中对颜臻有了几分喜欢。 朝堂上她想方设法护着她,风满楼那次他更是不顾生命危险回头找她。 后来出去找南淮,他拼死将她从冷水中捞出。 她楚卿不是一块木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可长峰和桂叔也同样如此,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却如同亲人。 若是可以选择,楚卿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伤害他们分毫。 枕在颜臻怀里,楚卿的心口一直在跳,怎么也做不下决定。 她的纠结,颜臻全看在眼里。 他正欲张口问个清楚,突然腹间一阵抽疼,朝着旁边的炭炉,吐出一口颜色略深的血来。 “颜相,你怎么了?”楚卿看到腾炭炉中的血,急忙抬头盯着颜臻,“是不是肩膀上的毒还没有清除?” 颜臻怕她担心,按着她的肩膀,“应该是蛊。子叙跟我说过,他去苗疆找巫师的时候,听对方提过这种蛊,蛊只要服下,若无解药,可将人折磨个半死。” 楚卿眼睛一红,“我们赶紧回府……可连姑娘不在府里。” 想到连心月已经入宫,楚卿这才真正的慌了。 她鼻尖酸楚,心口一阵阵地抽着疼。 大仇未报,他肯定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她目中的担忧落在颜臻眼里,他笑着提醒楚卿,“人固有一死,我不怕死,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跟我说,当心以后没机会。” 楚卿听不得这些开玩笑的话,挑了帘子,对外面坐着的方子旭喊,“快!立刻回府。” 方子叙只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此时的颜臻脸色煞白,但嘴唇却变成了诡异的青紫色,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就算是死,我也要再撑几日。活到为连家军平反的那一天,不会让这昏君坦然活着。”颜臻想抱楚卿,胳膊却没了力气。 楚卿反手握着他的手,眼泪就在眼眶里面不断地打转,“我们都会活下来,我已经想到帮九公主的办法,下午我就进宫。” 颜臻冲楚卿摇摇头。 他好不容易才瞒着敬丰,把碧玉给送走,让楚卿代替碧玉活着,如果进了宫被李暄发现,功亏一篑。 “不可!楚卿,碧玉这个身份,是我精心为你谋划,以后你可以借助这个身份出府办事,无人会怀疑到。”颜臻还不知道敬丰认出了楚卿,还以为此计天衣无缝。 楚卿兀自叹气,无奈的垂着头,“我们走的时候我见到敬丰了,他认出我了。” “不用担心那死太监,他愿意为你杀人,肯定会帮你瞒着。” “你什么都看到了?”她呼吸加快,捂着药粉的手像被针扎到般。 “没有,我的听力还没那么好。也许再过上几天。我的眼睛会失明,耳朵也会失去听觉。死蛊的后遗症,最初就是无感皆失。” 楚卿的心七上八下,没想到蛊的后遗症这么厉害,她还以为李暄给的药已经解了毒。 看来他们的动作要加快了,要赶紧找到南淮,把圣旨拿回来。 马车速度加快,也更颠簸。 楚卿被颠得眼冒金星,差点吐出来,她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方子叙扶着颜臻去找桂叔。 连心月走后,府里能解毒的可能只剩桂叔一人。 楚卿这次回相府,是以碧玉的身份回来。 她脸上化了妆,脚上有没有增高的鞋垫,所以在沈念慈眼里,她还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相爷,这位姑娘是?”沈念慈去过千香楼,当然知道看到的是谁。 但她想从颜臻的嘴里得知,想看看楚卿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 “你谁呀?赶紧让开,相爷中了毒需要人照看,你赶紧出府找大夫去。”楚卿吼了她两句,命令起沈念慈。 既然沈念慈假装不认识她,她也装作不认识对方。 整个府里,连颜臻也没这么吼过沈念慈,如今却被一个青楼女人吆喝,沈念慈觉得自己受到侮辱。 在她眼里,千香楼没有一个干净姑娘,根本配不上颜臻。 沈念慈走过去挤开方子叙,推开楚卿,独自把颜臻扶着,还喊了几个婢女来帮忙。 如果如何她都不会让脏女人越到自己跟前去。 “本官是圣上御赐给颜相的女官,一切都由我来处理,你从哪来的就回哪去吧。”沈念慈看到颜臻状态不佳,想趁此机会把楚卿给赶走。 她以为现在的楚卿就是碧玉,一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根本配不上颜臻。 沈念慈用帕子去擦被楚卿碰过的地方,还给临月使眼神。 她身旁的两个婢女都会点功夫,楚卿根本不是对手。 “她是我新纳的小妾碧玉,你们谁敢动她。”颜臻虽然精神不佳,还没失去理智。 沈念慈僵在那儿,她正要发怒,又看到颜臻对她招手。 “沈司言,你以后是要当丞相夫人的人,跟一个妾室计较什么。”颜臻任由楚卿和沈念慈扶着,还趁机挠了挠楚卿的掌心。 楚卿立刻明白,这是安抚沈念慈的计谋。 沈念慈手里有圣旨,又是阴奉阳违之人,要给她甜头,让她跟李暄离了心才好。 策反内奸,比杀了内奸更管用。 沈念慈心里别提多美了,尤其是看到楚卿低她一头,恭敬请安的样子。 “碧玉,我这就出去给相爷找大夫,你好好伺候着。” “是,沈姑娘。”楚卿卑微地施了个礼。 沈念慈目的达到,带着一个婢女出门,又把临月留在府里监视楚卿。 府里的下人已经去请贵叔了。 楚卿在屋子里面转悠着,不停给颜臻擦汗。 床上躺的这人,不光是他腹中之子的爹,是她以后的同盟和依靠。 临月也不进门,站在门口偷窥,记下楚卿的一举一动。 桂叔被方子叙拉来了,人差点跑断气。 他进了门直奔颜臻的床头给他把脉,另外又让方子叙去药庐,把连心月留下来的解毒丹全部带过来。 眼下,只有那些药能制住这些蛊毒。 第108章 利用,让他们自相残杀 “这位是……”桂叔把着脉,突然看到穿着女装的楚卿,犹豫着问方子叙。 他当然认出这是楚卿,但发生了什么他却不知道。 怎么突然就换成了女装,跟颜臻的关系也让人觉得奇怪。 方子叙想到颜臻叮嘱,急忙说道,“桂叔,这位是千香楼的碧玉姑娘,相爷说以后就是他的妾室,让我们喊她碧玉姑娘。” 桂叔松了口气,没想到还有鼻子呢。 “碧玉姑娘留下照看帮忙,子叙你快点去药庐,把连姑娘留下的解毒丸带来。” “好,我这就去。”方子叙出了门,看到临月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张望着。 他知道临月是沈念慈的心腹,怕她留下听到什么,抓着临月的胳膊往药庐那边跑。 临月武功不如方子叙,腿也没他长,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药庐在后院的最僻静处,并不算近。 临月还没跑到地方,就累得半死。 “方子叙,那太监让你去找药,你扯着我做什么?”临月挣扎了好一会,直到药庐才算挣扎开。 她的胳膊上红了一圈,疼得不行。 方子叙又是拉她进去,忙不迭是的夸赞她,“我这不是怕找错吗,临月姑娘聪明绝顶,又跟在沈司言身旁那么久,想必直到解毒丸的样子。” 临月听惯了这些拍马屁的话,得意的走在方子叙前面,“当然,我们姑娘来药庐帮忙时,我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很多药草一闻便知。” 方子叙跟在后面,目不转睛盯着临月,怕她耍花招。 找东西的空隙,临月又是问方子叙,“方子叙,相爷是什么时候纳的妾,怎么还去青楼找了这么一个人,你觉得她和楚卿楚大人像吗?” “像!这不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你赶紧找药去,碧玉姑娘一个人伺候着也怪累,等会儿你去帮帮忙。”方子叙有些等不及,觉得临月在磨叽,拖延时间。 临月并不想着称呼用姑娘称呼,显得和她家主人一个级别。 “既然是妾,就该有妾室的称呼,姑娘这个词用着不恰当。我们应该称呼她小娘才对。对了碧玉姓什么?”临月为了从方子叙这里套话,特意磨蹭着。 方子叙等不及了,索性拿了个盒子,把所有抽屉中的药丸,孩子瓶瓶罐罐也装进去。 “至于以后该怎么称呼她,等相爷吩咐。” 临月看到方子叙拿了一堆无用的东西要走,在门口那喊住他。 “方子叙,你拿的那些药丸都没用,真正有用的被藏起来了,好像在书架上某个花瓶里。”临月跑过来帮忙,怕方子叙找不到。 还把方子叙找到的那些东西,全部都夺过来,放在桌子上。 “其实连姑娘进宫之前,特意找过我家姑娘,把最珍贵的解毒丹藏在这书架上,并且还把里面的用料制作步骤也告诉了姑娘。”临月说着蹲下身,去拉桌下的一个抽屉。 她这边还没碰到那拉环,发现抽屉被人打开,里面翻的一片凌乱。 临月慌了,拉着方子叙问,“昨日连姑娘走之前,亲口告诉我家姑娘,说有玩就在里面,现在里面怎么空了?难道相府有奸细?” 方子叙心想,你不就是吗,怎么还贼喊捉贼的。 临月被盯得生气,“你盯着我干什么?赶紧去找药,实在不行把你刚才找到的这些先拿过去应付。” 方子叙也没办法,“好。我先把药丸带到正房,你赶紧去告诉几位门房,如果遇到陌生人必须拦住。” 临月听说让她出头去调查这事儿,别提多高兴了,她最喜欢出风头。 方子叙离开药庐,迅速跑回前院。 解毒丹既然丢了,肯定没那么容易再找回来,他这样对临月说,也是想把她指使开,省得她凑到正房鬼鬼祟祟。 回到正房,楚卿急忙的篮子拿过去,把里面的瓶瓶罐罐全都拿出来,摆放在桂叔跟前。 “桂叔,药庐里面好像遭了家贼,听临月说有用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剩下的这些你看有没有用?”方子叙暗搓搓地恼着,就怕这些东西都没用。 桂叔把这些药丸拿起来,挨个在鼻子下闻着。 楚卿紧紧盯着,生怕看到他摇头。 “这些药丸都是半成品,解不了什么毒,现在我给他施针,稳住毒性……她留下来帮我,你出去看着,谁也不许放进来。” 方子叙下意识点头,把桂叔当成救命稻草。 屋里只剩下楚卿和桂叔,他们拿出银针消毒,又给颜臻全身穴位扎针。 楚卿在屋里走来走去。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无法解毒的话,她就入宫找敬丰去。 颜臻这回中毒不醒,也刚好帮了她的忙,沈念慈出去送消息,说不定敬丰就会相信,她已经对颜臻下了毒粉。 屋里的人都出去了,颜臻这才慢慢醒过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把楚卿吓得不轻。 “你好点没?”楚卿还以为是施针有了效果,激动地哭了。 下一刻颜臻把身上的针拔了一半,“桂叔,不用麻烦你,这些针根本止不住毒,我装晕也是为了演给沈念慈看,好让她回去报消息。” 楚卿这才明白,颜臻装晕,是为了帮她。 “颜相。刚才方子叙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府里来了贼,把抽屉里面连姑娘留的药丸都给偷走,如果有解毒丸的话,你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 颜臻把楚卿拉过去,“别哭了,我说过,一时半会儿的我还死不了。” 桂叔继续施针,把颜臻按躺下,“既然是假装就装得像一点,沈念慈人不在府里,眼线到处都是,你们相府快成她的了。” “发生什么事了?”楚卿知道桂叔的平时的话很少,除非遇到什么事忍不住,这才会问。 桂叔把针施完,把颜臻晾在一边,然后拉着楚卿躲在一旁问话。 “你怎么还神神秘秘的,沈念慈做了什么?”楚卿听得紧张起来,以为这事跟自己有关系。 桂叔怕被人听到,声音很小,“楚卿,你们不在府里这两日,罗家姑娘每天都来,说有急事要找你商量。” 第109章 纳妾,不甘人下 “找我何事?”楚卿认真听着,还以为罗芫华的婚事又出现了变故。 桂叔说的罗姑娘就是罗芫华,从她上次在将军府门口中毒开始,就没再见过罗芫华。 听说,她爹为了阻止她入宫,把人锁在府里有段时日了,刚好楚卿也太忙了,没空管罗家的事。 桂叔也不知道该不该讲,怕楚卿生气,可若不说自己又拿不定主意。 楚卿又是催着他问,“说吧,可是罗家出了什么事?” 先不管罗芫华找她干嘛,他现在只想着解决南安国联姻的事,然后从九公主倾岚的嘴里,问出南淮的下落。 桂叔查看外面没人偷听,这才叹着气说道,“是罗家出事了,罗将军为了女儿的婚事被圣上革职,他那几个儿子到宫门外下跪不起,都五六日了。” “我现在也自身难保,她来求我也没用。” “不是求,是让你别管这事,怕连累你和颜相。罗姑娘交代我好几次,不让你们俩入宫。”桂叔也不知道这么说有用吗,已经琢磨着要时刻盯着楚卿。 “罗家的事可以不管,但是颜臻不能不管。”楚卿推开桂叔,她和颜臻都等不起,谁知道锦雀卫的那些死士,什么时候回再次动手。 楚卿想来想去,打算入宫一趟,先见见连心月拿到解毒丹再说。 被蛊折磨的颜臻,急切需要解毒的百灵丹。 桂叔追着她跑出去,“不行,你不能入宫,会出事儿的,太危险了。他已经把你当成妻子,多次派人暗杀你。你入宫是自投罗网,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商量。” 桂叔把楚卿当成他的亲生女儿,强行把她抓回房里,然后屋门给关上,急得抓着楚青的手把她拉到房间里面。 怕两个人的谈话会被府里的眼线给听取,桂叔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楚卿多次被逼问,没办法只能把和九公主之间的交易告诉桂叔。 听说牵连到南淮,桂叔也不劝了。 “没想到他竟这么无耻,一点旧情分也不念,还用我们威胁你。”桂叔捶胸顿足的,别提多生气。 李暄这么做,是想把他们逼死。 桂叔也想把南淮找回来,但是联姻这事已定,想让李暄改变联姻的对象,怕是不容易。 楚卿拍拍桂叔肩头劝他,“别愁了,这事儿该怎么做我自由主张。” 桂叔又是出手,按着楚卿的胳膊,“颜相中了蛊毒,你若是入宫出了事儿,整个相府也全完了,你们俩谁都不许入宫。” 楚卿急的六神无主。 现在蛊师找不到,桂叔也没有更稳妥的法子,只有入宫一条路。 桂叔急得落泪,“只要我还活着,不会让你入宫,颜相在西京盘踞多年,肯定有办法,再等等看。” 楚卿后知后觉,又点点头应下,“好,我听你的,不入宫了。” 桂叔擦了泪,刚才他是真的担心。 两人的交谈才刚结束,楚卿听到方的声音。 方子旭亲自过来喊她,说是颜臻醒了,要见楚卿。 现在楚卿以碧玉之名在府里住下来,外人都要喊他一声玉姨娘。 临月看到楚卿,心里很不服气,但现在沈念慈不在府里,她没有撑腰的人,还是要给她施礼。 楚卿和临月擦肩而过,没给她好脸色看。 她跟在方子叙身后,来正房找颜臻。 颜臻已经醒了。 他看到楚卿进门,撑着身子坐起来,对她招招手。 楚卿走过去,“颜相,你怎么坐起来了,赶紧躺着,桂叔说了你需要休息。” 楚卿怕他不听,把桂叔喊出来压他。 “现在府里人都认为你是我的侍妾,你再喊颜相这个称呼,别人会起疑心,要不然以后就直呼其名?”颜臻很不满这个称呼,和楚卿商议着换换。 “还是说正事吧,我打算入宫一趟。”楚卿忽略过去,不听他的建议。 入宫?他皱眉,把楚卿拉到床头坐下,摁着她的肩膀。 “我说了这个不着急,子叙已经让人在苗疆继续寻找蛊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南淮和那一封圣旨。” 楚卿不由得叹气,她当然知道要先把人给找出来,可李暄的主意很难左右。 “今天罗姑娘找我,说是罗将军已经被革职,他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罗家。如果罗家其他几个儿子,也被革职查办,就没人帮你。” 楚卿心事重重,握着颜臻的掌心想主意。 她不懂医术,但是也能从颜臻的神色看出他脸色很难看。 也就是这时,楚卿脑海中晃过一个计策。 “那人想联姻的对象是九公主,看中她的才能,和九公主手下的那一群死尸,想据为己有,如果在南安国使臣到达我朝之前,公主和别人成婚,岂不是破了这局?”楚卿说到这里眼睛亮了起来,仿佛这个计策已然奏效。 “这么说也没错,但从眼前的情况来说,你觉得谁敢娶她?”颜臻笑着看她,觉得楚卿病急乱投医。 先不说九公主是什么身份,李暄已经表明要纳九公主为妃,西京只要脑子正常的,谁敢跟皇帝争。 这也许会是未来的皇后,那些个才子们就算是死也不敢碰。 楚卿抬头看着颜臻,“敢去娶九公主的也就只有你了。既然他不仁,我们也不义。之前说好那白灵丹能够解你身上的苦,但现在是他反悔害人在先。” 颜臻静静的听着,好像楚卿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答应。 可倾岚那边呢? 南安国的九公主倾岚,是个飒爽的女子,她不会做这种事。 “李暄一直怀疑我是刺杀你的人,倒不如让九公主是那人,这样也就名正言顺留在你身上。”楚卿又献出一计,这样就可以解决好几个麻烦。 颜臻听罢,立刻让方子叙着手去办。 首先就是给倾岚送去拜贴,只要倾岚答应,这个计划才能实行。 拜贴是楚卿书写,怕中途被人看出,她还用了藏头诗的办法。 楚卿和倾岚见过,相信她为了自由,肯定也会和楚卿他们合作。 只要拉拢过来倾岚,复仇指日可待。 第110章 拜贴,以后我是你妹妹了 楚卿害怕这个拜贴会被人半路劫了,给送到李暄那儿去,所以在帖子上花了小心思。 她没让颜臻写,而是自己用左手书写,掩盖她本来的字迹。然后又用一封假的写在表面,内容都是仰慕九姑娘才华,虚心求教之类的话。 在这份假的底下,用蜡烛为笔,把假意求娶的话写在上面。 她还在信里,称呼倾岚为九姑娘。 倾岚若同意,就约时间见面。 若不同意,再想缓兵之计。 距离南安国时臣到达,不剩几日,还请九姑娘尽早做决定。 帖子是方子叙亲自送的,这才刚出门就遇到沈念慈。 “这是去哪?”沈念慈让人拦住方子叙。 她现在手里有李暄赐婚的圣旨,就等于说她已经是丞相夫人。 即便是没有举行婚礼,但在很多仆人眼里她就是主母。 沈念慈看到方子叙胸口露出的一角红印,抬手抽了出来。 方子叙想到楚卿的吩咐,也不敢拦。 沈念慈把出现打开,看到落款是碧玉,字迹也不是女儿家俊秀的小楷,倒很像孩童的字,歪歪扭扭。 她一字一顿的看过去。 信的内容,无非是楚卿以碧玉的身份,求教倾岚还有其她几位教导歌舞的女先生。 想学学怎么才能伺候好夫君,讨男人欢心的计谋等等。 沈念慈愤怒的把拜贴还给方子叙。 “相爷都晕了,这女人还想着怎么勾引人,这勾栏院里出来的女人,就是不安分,这次我就不拦了,下次不许再送。”沈念慈没看出可疑之处,把信给了方子叙。 “是,沈姑娘。”方子叙急忙把拜贴揣怀里,到门口牵了马,直奔前向楼而去。 这可是大事,千万不能耽搁。 沈念慈这次回来带两个大夫,都是城中最有名的,又擅长解毒的。 临月看到她回来,又跑过去向他告状,把刚才楚卿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她。 听说府里遭了贼,沈念慈哪里还能稳得住。 “临月,你去把在后院伺候的人都给我喊到一边儿,等会儿家法伺候,连点东西都看不住,让院里遭了贼,他们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奴婢这就去办。这次一定要狠狠的惩治他们一番,敢不把姑娘给放在眼里。” 临月最喜欢做这种狐假虎威的事儿。又喊了两个打杂的小婢女,直奔着后院药庐。 沈念慈带着两个老大夫去正房里面,去找颜臻。 楚卿听到动静,把颜臻按在床上,自己就在旁边伺候着,给他们添着柴,跪在旁边的踏上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 沈念慈走过去,对着两个大夫嚷道,“你们两个赶紧去给相爷瞧瞧病。如果谁能解相爷身上的蛊毒,每人赏赐一百金,再给一栋宅子。” 这次沈念慈请的这两个人,号称都是从苗疆推荐出来的苗医。什么奇门怪正都医治过。 楚卿站起身,看到这人老大夫撩起袖子,从拿了药箱坐在床边,先是看了颜臻的眼皮,又把脉。 最后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姑娘,我瞧着像也没什么事儿啊。” “没事的人为什么吐黑血,还昏迷不醒?之前府里连姑娘已经给相爷瞧过病,这位贵叔也说过想爷。中的毒是死蛊,你们赶紧想想办法,看怎么解决。” “如果确定是死蛊的话,那就只有苗疆的蛊师才能解,蛊和毒可不能一概而论。” “我找你们的时候,不是说你们就是蛊师出身,胆敢欺骗我。”沈念慈皱眉生气。 其中一个老大夫跪在地上,“姑娘息怒,我这不是想多得些银子,这才编了一个谎吗。” 沈念慈看向那个站着不动的大夫,“你有主意是吧?治好了相爷的定,把给他的奖励全都给你。” “沈姑娘放心,这点儿小事儿能在我身上。来的路上,您说府里有药炉里面什么药都有,可否让我先去研究解毒的药丸。” “碧玉,你领着大夫去。”沈念慈看不顺眼楚卿,趁机把人打发出去。 伺候人的这种事,沈念慈肯定不想便宜了楚卿,就自己陪在这跟前。 桂叔急忙过去说道,“姑娘,还是我领着大夫去吧,这府里的路我熟走的也快。” “也行。”沈念慈不情愿的答应。 桂叔如离开前,用眼神提醒楚卿,一定要小心行事,顾着腹中的孩子。 现在屋里也没旁人了。 颜臻昏迷着着,沈念慈当然要行使她未来主母的权利。 她将楚卿从凳子上拉起来,“相爷都还没醒,你怎么还舒舒坦坦的坐在这儿,跟我说说你们俩今天在天香楼,都干什么了?” 楚卿捏着帕子掩面,痴痴的笑起来了,“姑娘,一男一女在青楼能干什么,这还需要我细说吗…” 沈念慈快被气死,也没料到楚卿会如此说,脸被气的煞白。 “贱人,就是你不知羞耻。让相爷累坏了身子。前些天他身上的蛊毒根本没有再犯,以后不许你再爬上相爷的床” 沈念慈自己还没爬上颜臻的床。却被一个青楼的女人抢先,她心里哪能不气啊,想杀了楚卿的心思都有。 楚卿气够她,又是说道,“沈姑娘怕是误会了,我说的是听曲看歌舞,千香楼有位姑娘剑舞可厉害了,相爷尤其喜欢,就想着让我跟那姑娘学学。” 楚卿看沈念慈,想着她应该不生气了。 “是个懂事的,以后做什么一定要先来找我,可别累坏相爷的身子,做事要有分寸。”沈念慈开始向楚卿说道。 她以前在宫里是女官,最擅长做这些事教训婢女,给她们立规矩这事。 楚卿格外乖巧,为了迷惑沈念慈,对她逢迎着,夸着,还说颜臻昏迷前还念叨着对不起沈念慈。 她巧舌如簧,沈念慈当然也信。 “沈姑娘请的两个大夫肯定很厉害。要不了多久相爷就能痊愈,到时候领旨成婚,你就是相府的女主人。” 沈念慈听到这段儿奉承的话,那心里别提多高兴。 她就喜欢这种把人踩在脚底,高高在上的感觉,尤其是遇到楚卿后,更是日日都想虐她。 第111章 装晕,伪造传言 楚卿的示弱,更是让沈念慈尾巴翘上天,那模样仿佛已经成了相府的当家主母。 她本来怀疑楚卿的身份,觉得和楚卿太过相似了些,差人打听过才知,碧玉真的是千香楼的清倌。 很多人都说,碧玉是有喜欢的人,只不过当初要私奔时,喜欢的那个男人不在了,后来才被颜臻瞧上。 很多人都说,颜臻是因为碧玉长得像侍御史楚卿,所以才把她带回府,成了颜臻身旁的小妾。 而这时的楚卿,成了杀人如麻的凶徒,被抓进大理寺牢狱。 沈念慈憋屈了这么久,从没这么舒心过。 “碧玉,你过来给我捶捶背。”沈念慈为了给楚卿下马威,不断给她找事干。 楚卿硬着头皮走过去,她从今以后就是千香楼的碧玉姑娘,也是颜臻的小妾。 伺候人这事,她不输沈念慈。 十多年前,从她被李暄带进冷宫开始,就开始了低声下气的日子。 只不过,她做不到像普通女子那么娇柔。 楚卿的拳头握起来,使了很大力道给沈念慈给捶背,“沈姑娘,你觉得这个力道怎么样?” 沈念慈还没享受到舒坦,就被她的两个拳头捶得骨头发麻。 “你怎么做事的?”她着急站起身,瞪着楚卿。 楚卿装得很委屈,小嘴紧紧抿着,似要哭出来,“我以前在千香楼也是这么伺候人,相爷很喜欢这个力道,还说让我保持着他很喜欢。” 沈念慈本来想骂人,看到临月从外面进来,这才忍下来。 “罢了,你在这里盯着相爷,我去处理府里的琐事,相爷若是醒了,立刻差人来告诉我。”沈念慈交代完楚卿,跟着临月往外面走。 府里家丁诸多,周围还有暗卫护着,不可能有外人进来偷窃,她敢肯定是有家贼。 沈念慈离开不久,方子叙也回来了,拿出一纸书信,是九公主倾岚的回信。 楚卿急忙把回信拿过来看,这张展开后,她没有在上面看到一个字。 只有一朵盛放的红梅。 这是何意? 楚卿看向方子叙问,“九公主可以跟你说过什么?” 方子叙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画了一朵梅花让带回来,不过我瞧着她心情不错,想必是答应了。” 楚卿面色缓和,这算是答应了吗,就是一顿普通的梅花,她怎么猜得透。 “你出去吧,去药庐看看。”楚卿把方子叙打发走,她想仔细研究一下,也许在梅花下面,还有别的玄机。 临近中午,楚卿一直翻来覆去的研究这封信,连午膳都没用。 桂叔听到丫鬟说她没吃饭,把监督大夫的事推给方子叙,自己带着加热的膳食来找楚卿。 他还告诉楚卿,沈念慈为了找府里的家贼,命人搜查全府,闹得快翻天。 在这种时候楚卿千万不能累着,要不然会被沈念慈抓到错处。 楚卿没办法,只能在桂叔的注视下用了些饭。 她吃得很少,即便最近几日过了孕吐的时候,楚卿仍是每道菜只用几口,肉眼可见的疲惫。 “桂叔,九公主送来一张画了红梅的纸,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要不然你再去千香楼走一趟。”楚卿拿不定主意,把方子叙带回来的话给桂叔看。 桂叔盯着看了几十遍,用很多办法去破解,如果这就是一朵普通的梅花,根本没有什么奥妙。 “这就是普通的纸,没有特殊的,不过我刚入做花匠的时候,听到府里的下人说,颜相最喜欢红梅,尤其是雪中的。”桂叔说着把信封递回去。 最喜欢雪中红梅…… 楚卿那些信封,把纸张和落款掉了一个方向,这才看到红梅中的黄蕊,居然是一个字。 是一个好字,只有特殊的角度才能看到。 太好了。 楚卿激动地站起身,和桂叔分享这个好消息。 “桂叔,九公主同意跟我们合作了,你现在立刻着手去办。除了千香楼以外,其他地方也让人透露消息出去,就说三个月前刺杀颜相的人,就是南安国九公主,事后九公主倾慕颜相,欲做相府主母之位。” 桂叔没想到楚卿想得这么周全,他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想化解九公主的姻缘,必不可少颜臻的相助。 这样一来,李暄哪怕再想和南安国联姻,也没办法诏九公主入宫,他只能从另外几个公主身上选择。 “你现在就去把这些消息散布出去,要尽快传到宫里去。” 桂叔应下,他就是宫里出来的,又经营了好几年风满楼,在外面找几个人去散播消息,这事儿很简单。 楚卿送着桂叔出门,扭头看到颜臻醒了。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睁着眼睛望着楚卿。 “什么时候醒的,我们刚才的谈话你都听到了。”楚卿走过去把颜臻给扶起来,用棉被撑着他的上半身。 颜臻本来是装睡来着,后来实在熬不住就真的睡了。 他是被楚卿和桂叔的谈话声吵醒,听到楚卿的安排,松了一口气。 “只有传言还不够,李暄生性多疑,可能会派出锦雀卫,去暗杀那些传递消息的人,稍后我会让大理寺出动,以查案为名保护那些人。” 楚卿连忙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全。只要这些消息散播全城,不管是真是假,百官肯定会上奏,觉得九公主不适合再当国母,让他改变联姻对象。” 颜臻听罢,握着楚卿的手,“果然有你在身旁,一切都能化险为夷。” 楚卿听出他在夸赞自己,“以后我们俩就是彼此的靠山。” “嗯。” 颜臻就那么握着楚卿的手,觉得格外温暖,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楚卿在一起。 楚卿让人散播出去的传言,传到敬丰的耳中,可把他急坏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到紫宸殿去找李暄。 这件事非同小可,等不到明日说。 一旦消息散播开,明天那些大臣肯定要上奏。 好好的联姻,被这些传言搅乱,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让人在城中散播。 他跑的鞋子都快掉了,满头都是汗。 第112章 护着,金蝉脱壳之计 紫宸殿外,有个值夜的小太监被冻得发抖,他紧紧靠着殿门的缝隙,想汲取到一些暖意。 “圣上睡了吗?”敬丰跑到紫宸殿外,问在旁边守夜的小太监。 小太监听到声,急忙站直了小声冲他回道,“敬总管,圣上在一个时辰前就歇了,是连姑娘在旁边伺候着。圣上还说,任何人不得打扰,哪怕有天大的事儿,明日再奏。” 小太监有些困,回话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敬丰贴着门往里听,发现有写字和交谈声。 他一脚踢在他腿上,怒目圆睁,“进去通报,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小太监本来是不敢,抬头看到敬丰那杀人的目光,只能推门往里走。 寝殿内的李暄并没睡,他躺在床上假寐。 连心月坐在旁边的长案前,一本本仔细看着奏折给李暄念,还拿朱笔学着李暄的样子做批注。 她每念完一本奏折,都会按照李暄的意思在上面批改。 “启禀圣上,敬总管有要事求见。”小太监吓得不轻,头也不敢抬。 李暄正专注望着连心月批改奏折,突然看到一个小太监闯进来,寒眸射了过去。 “朕的吩咐都听不懂了,下去领板子去!” 小太监被吼了一声,急忙往外面跑去。 到了门口,撞在敬丰的胸口,拉着他往后推,“敬总管,圣上说了谁都不见,你就别进去触他霉头。” “圣上,您歇了吗?”敬丰把小太监推一边去。 李暄听到敬丰的声音,这才坐了起来。 “进来吧。” 连心月以为他们要议事,打算先退出殿外。 李暄站起来,握着连心月的手,“不用避,以后你就是朕最器重之人,朕做什么都不会避着你。” 连心月表面欣喜,心里已经开始骂起李暄。 敬丰进门,看着二人举止亲密,才知他来的不是时候。 “敬丰,有事儿就赶紧说吧,心月不是外人。”李暄拉着连心月坐在榻上,用帕子把她指尖蹭的墨给擦干净。 敬丰看着二人,不敢抬头去瞧,“今天午时开始,城里有大批量的人在散播,说九公主倾岚藏身千香楼多年,心慕颜相。之前颜相遭遇刺杀,也是九公主干的,二人早已木已成舟,不日颜相就会迎娶九公主过门。” 敬丰挑着重要的告诉李暄,偷偷去看他的反应。 其实城里面还有很多更厉害的传言,他不敢详细说,怕李暄生气。 李暄听完,不急不慢的抓着连心月的手,“朕已经有喜欢的人,现在就陪在我身旁,至于和南安国联姻这事,就此作罢。” “多谢圣上成全我义兄。他这些年从未遇到喜欢的女子,一直不肯娶亲。”连心月小心看着李暄,怕他生气治颜臻的罪。 这则传言来的不是时候,很像是有人故意传播。 “心月,朕此生之只要有你陪着就好,颜臻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朕不会夺人所爱。”李暄温柔的劝说连心月,怕她想多。 从连心月入宫的那一刻起,李暄就喜欢上她,一见钟情,想纳她为后。 可连心月总是找理由推辞,他也不恼,对其恩宠有加。 “敬丰,这事朕知道了,你出去吧。” 敬丰默默退出去。 计划不如变化快,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暄居然会喜欢上连心月。 殿内,热意浓浓。 李暄为了留下连心月,假装头疼,继续把奏折交给连心月,让她帮忙批改。 “朕出去吩咐他一点儿事儿,你在这儿等会,朕一会儿就回来。”李暄拍拍连心月的肩头。 敬丰听到动静,在外面等着。 他就知道李暄不会真的不计较,帝王威严,不容亵渎。 哪怕他不会再要九公主倾岚,也不允许她成了颜臻的人。 那样的话,全天下人还不嗤笑他这个皇帝。 李暄走出门,看到敬丰在旁边站着急忙走过去,“去查了没有?消息是谁放出来的?是楚卿还是颜臻?” 李暄不断追问,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敬丰被风吹的有点冷,语气有些发抖,“派去调查的人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听他们的意思,这事是从千香楼传出来的。” “哦,看来是那个九公主的手笔。”李暄拍着敬丰的肩头,脸上阴晴不定,“敬丰,你也没有老眼昏花,怎么连九公主在千香楼藏了三年都不知道?” 敬丰被吓得跪下去,不断磕头求饶,“圣上,是奴才不中用,奴才这就让人立刻去调查,这事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李暄把他扶起来,吼完了又给一个甜枣,“敬丰,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怎么能犯这么大的错。赶紧派人出去,找到散布消息的源头,让锦雀卫处置干净。” “是,奴才知道怎么办。”敬丰领了命令,身子后背已经被吓的湿了。 敬丰扶着李暄回去,又是详细说了说,“几个月前刺杀颜相的人也是倾岚公主,但是奴才觉得这其中有猫腻,九公主若真的喜欢颜相,没必要藏这么久。” “有道理,今日沈念慈不是送消息过来说是颜臻在府里昏迷不醒,大夫也没办法,这事不可能是他的主意,你查查去,是不是楚卿跟朕作对!” 敬丰急忙替楚卿解释,“应该不是,她身旁的长峰还在锦雀卫手里,而是颜相晕倒也是她下的毒。” 李暄信了几分,“朕最痛恨背叛我的人,楚卿若是迷途知返,朕还会留她一命。” 敬丰还瞒着李暄一件事,那就是碧玉这事。 他以为这件事的从头到尾,都是楚卿在设计,但他把这事儿都推到颜臻的身上,就是怕楚卿会被针对。 敬丰决定明早就出宫,去看看楚卿是不是在大理寺牢狱。 大理寺那地方,根本不是一个姑娘家能待的。 “你明早出宫一趟,把这些消息都给朕打听清楚。锦雀卫最近送来的消息也是真真假假的。若真有哪个人不行了,立刻就给换掉,不要耽误朕的大事。” “是,奴才肯定把事情查明白!” “还有,找到南淮了吗?” 第113章 出宫,寻找藏起的圣旨 李暄突然问起南淮的事,把敬丰吓的一下子清醒起来,他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却没找到南淮的下落,那个人就像失踪了一样。 “回圣上,暂时还没有,不过锦雀卫已经全部出动,河里搜了好几遍,周围五公里之内一直都有人把守着搜查,南淮中了毒,绝对跑不了多远,找到他也只是时间长久的问题。” 敬丰话刚说完,后背的冷汗就被寒风吹干了,身上冷嗖嗖的。 李暄也觉得冷,转过身叮嘱他,“要尽快。” 他看着窗子上的人影,目光柔和下来。 “圣上放心,这事儿奴才亲自去办。”敬丰擦了把冷汗,等他再次抬起头,却发现李暄自己回了殿内。 敬丰望着紫宸殿,很是奇怪。 连心月进宫的那一日,和颜臻之间剑拔弩张,要死要活的不肯到跟前侍奉。 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就伴驾左右,把李暄哄的离不开她。 他深深叹气。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希望后宫那些秀女和女官也没少使劲,也没见谁像连心月这么受宠。 发生这么大的事,敬丰哪里还能睡得下。 他回到屋里,开始收拾好东西,打算等天亮就出宫。 敬丰只带了一个心腹太监出门,二人骑着马到宫门口,天马上也要亮了。 敬丰刚要上马离开,看到连心月独自过来送他。 “敬总管!” 敬丰把缰绳给了身旁的太监,朝着连心月看过去。 连心月被带入宫的那日开始。看着敬丰的目光就带着怨恨,在宫里面也没少给他使绊子。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连心月在李暄跟前伺候着,敬丰很少得到传召。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这个女人,说话也是小心翼翼,怕罪加一等。 “连姑娘,您怎么来了?”敬丰挤出笑容问道。 “听说你要出宫,想让你帮我捎点儿东西过去。”连心月说着去掏自己袖口。 敬丰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是捎给颜相吗,刚好我要去相府一趟。” 连心月说着,从袖口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巧的木盒子,也就巴掌大小。 “你把这东西交给我义兄,这东西我设进了机关,你也别想着偷偷打开,除非你把它毁了。”连心月把狠话说前面,怕敬丰毁了这东西。 盒子里是解毒丹,她听说义兄颜臻中毒晕倒,去宫里的太医署要了不少草药,自己研究出来的。 “连姑娘的东西,我肯定不敢动。”敬丰讪笑着,有点不想接。 “明人不说暗话。以后在圣上跟前我替你说几句好话。但如果这个东西到不了我义兄那,你这个太监总管你就别当了。”连心月恩威并施,威胁起敬丰。 敬丰抬眸,对连心月刮目相看。 第一次见着她,还以为她只是一个爱耍小性子的小姑娘。今日这一见,像是经历了千锤百炼出来。 后宫这地方果然神奇,能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教成一个手段狠辣之人。 连心月在走之前又转头问他。“听宫里的宫女们议论,说是我义兄中毒晕倒了,那毒不会是你们下的吧?” 敬丰急忙否认,“当然不会,颜相是我朝着根本,他若是出事,大靖摇摇欲坠。” “原来你也知道我义兄很重要,既然如此想必你不会害他,还会救他。等到了相府,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连心月说着,却是落了泪,差点哭出来。 “小的也提醒连姑娘一句话,连将军一事已经过去三年多了,涉及之人也死的差不多了,你们查的越深,死的人就越多。”敬丰是真心为连心月好,怕她也被扯进这件事,丢了小命。 连心月笑起来,“我就不信你们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连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多管闲事,我就是想替我们连家换个公道。”连心月说完甩袖走人,不想再和敬丰啰嗦。 敬丰没想到连心月这么大胆,连这种话都敢跟他说,也不怕自己举报。 敬丰想到李暄最近,不断更换锦雀卫,也许真的到了某一日,他也会落得一无所有。 本来还兴致勃勃,和连心月交谈完,瞬间就让没了精神。 敬丰这边刚出宫。 方子叙可是他们那边就得到消息,他跑着去告诉颜臻。 楚卿正捧着参汤往屋里走,和身后跑过来的方子叙撞了一下,差点把她手里的碗给撞翻。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跑这么快?”楚卿看到方子叙满头大汗,急忙推开把人迎进去。 “说是敬丰在去大理寺的路上。马上就到了,如果他发现你不在,肯定会捅到宫里去。” 方子叙对楚卿说完,急忙推门进去。 他正要对颜臻说,看到颜臻已经坐起来,估计也已经听到他俩的谈话。 二人刚进门,就看到颜臻已经坐起,对他安排接起来。 “子叙,你去告诉陆飞远,一定要把人给我拦住。大理寺是我的地方,楚卿罪大恶极,谁也不许见她,我就不信他敢直接把那牢狱给拆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方子叙转身要走,不敢耽搁片刻。 多待一会,他们筹谋的事就会多一分威胁。 楚卿抛却身份,成了碧玉,成了颜臻的小妾,这事说什么也不能被敬丰和李暄知道。 楚卿拉着方子叙,让他再多等会,“把那个蜻蜓玉佩赔给我,让方子叙带去。玉佩是那人送的,如果敬丰看到就不会再怀疑。” 颜臻早就看不惯这东西,急忙把玉佩递过去。 “给,别再拿回来。”他对方子叙说道,不想再看到这玉佩。 楚卿把颜臻扶起来,憋着笑打算要喂他参汤。 因为一个玉佩生气,也只有他了。 “你生气了?”她小声问。 颜臻按着她的手,紧紧盯着楚卿,“当然没有,我才不会因为死物生气,况且你根本不喜欢这东西。” 楚卿没敢说她喜欢这个玉佩,雕工很不错,只可惜是李暄送的所以她才没戴在身上。 不过有颜臻这个醋精在,当然也不会允许她随时带着这个玉佩。 玉佩的喻意,曾让他嫉妒的睡不着。 第114章 陪同,我陪你一起 颜臻好不容易才清醒,看到楚卿哪舍得浪费时间,他根本不想喝参汤,只想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虽然楚卿和桂叔都说蛊毒的后遗症是什么,但颜臻已经猜到一些。 最近,他只要睡着就很难醒过来。对过去的记忆也开始逐渐忘记。 他只想握着楚卿的手,不让她离开片刻,把她的音容都刻到骨子里去。 “你喂我喝。”颜臻嘴巴有点干,指着参汤对楚卿说道。 楚卿拿起勺子要喂,又被颜臻按着手,“用嘴。” …… 楚卿怔住,剜了他一眼,心想颜臻做了什么春秋大梦,让她用嘴喂参汤。 她肯定不肯,直接端着碗靠近,想直接灌进去。 颜臻握着楚卿的手,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这时,沈念慈来了。 一个大煞风景的人,来的很不凑巧。 “碧玉,这么久怎么还没把参汤喂给相爷,都凉了。”沈念慈从外面走进来,把楚卿手中的参汤给抢过去。 楚卿会意,急忙站起身避开。 沈念慈见她还识趣,没再多说,端着碗用勺子给颜臻喂。 颜臻喝着汤,却是看向楚卿。 这是缓兵之计,只计划成功,才不会让沈念慈靠近。 他真的看的够够了。 临月站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讽刺楚卿,“玉姨娘,你怎么连个参汤都不会喂,相爷身子不爽快,这吃穿用都可要按时才行。” “住口!玉姨娘也是你能说的,等会自己出去张嘴。”沈念慈呵斥临月,不让她多嘴。 眼下颜臻还醒着,当然要做做样子。 颜臻好不容易来了精神,按着沈念慈的胳膊不让她走,“碧玉,你出去吧,沈姑娘留下就够了。” 沈念慈听到颜臻主动把楚卿给赶出去,眼睛都亮了。 临月更是连忙去送楚卿,然后把门带上,给颜臻和沈念慈争取机会。 楚卿迫不及待离开,刚才颜臻在她手上写字,她的出门去找倾岚。 和九公主倾岚的计划要尽快实施,外面的传言昨天也闹够了该是去问南淮下落的时候。 楚卿回房装扮好,又带了锥帽,她有颜臻给的令牌,出门不受阻拦。 楚卿打算回千香楼一趟。 她使了银子,让人去给倾岚送信,约了在外面见面。 九公主青岚来的时候,也带着锥帽,她们透过面纱,这才隐隐认出对方的影子。 “你来了!” “公主,我的时间不多,很快就要回府,麻烦告诉我南淮在哪儿。”楚卿不敢啰嗦,直入话题。 倾岚拉着她的手,“既然我们已经合作,我肯定说到做到,把南淮给你。” 倾岚带着楚卿七绕八拐,确认后面没人跟着,才进了一处小院子。 去年,倾岚为了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在外面买了一个小的宅子。 在路上,她告诉楚卿,南淮那晚中了三箭,箭箭有毒,她用了珍藏的药,这才把南淮的命给救回来。 不过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人也昏迷着。 倾岚在外面守着,给楚卿指了一间屋子,让楚卿自己去。 “多谢九公主。” 楚卿进了门,就看到南淮在床上躺着,脸色很白。 她摸出竹哨,在南淮跟前轻轻的吹起来。 只要南淮还有意识,听到这个哨声,肯定会醒过来。 楚卿刚吹了两声,看到昏迷中的南淮突然出手,握着她的手腕。 “主上,你来了” 楚卿扶着南淮坐起来,“我现在已经不是锦雀卫的统领,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楚卿是穿着女装过来的,南淮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是一个女子。 南淮透过面纱小缝,认真打量楚卿,“没想到认识这么久,主上竟然是女人。” “我们长话短说,冯平死之前见过你,是不是交给了你东西?”楚卿不敢磨蹭,她不能在这里留太长时间,如果被沈念慈知道,肯定会告诉敬丰和李暄。 “你找我,是为了当年圣上给连将军的那份圣旨吧。冯平死之前遇到人追杀,临死之前把圣旨给了我。我本来想拿给你,结果我那会刚要出去拿东西就出事了,是我没用,护不住大家。” 南淮说起那晚的事,忍不住哭起来。 他们风满楼那么多人,就这么被一把火烧了。 “不怪你,都是我连累了大家。本来你可以远走高飞,找个地方安稳的过日子。”楚卿说起这事,也是泪如雨下。 南淮吸了吸鼻子,急忙又说道,“主上,你要的东西的确在我手里,那晚我约你见面时,放在了那栋老宅里面。” “我听说锦雀卫找了几天都没找到,现在人还守在周围,你把东西放在哪了?” 南淮犹豫着,他不想把确切的位置告诉楚卿,害怕她冒然前去,会遇到危险。 “主上,你再多等几天,等我身子好全,我就带你一起去。” 楚卿红着眸子摇头,“来不及了,敬丰已经出宫,如果再哪耽搁下去,书不定会被他捷足先登。” 南淮咳嗽了两声,他的腿不听使唤,胳膊也撑不住,肯定没办法和楚卿一起去找东西。 没办法,他只能把位置告诉楚卿,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多带几个人过去。 “你安心养伤,我去去就来。”楚卿问出地方,急忙往外走。 倾岚在门外跟上,“我看你不会武功,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一个伴。” 楚卿没有想到倾岚愿意帮忙,心里很是感激。 她俩租了一辆马车,直奔老宅。 为了掩人耳目,路上买了香烛和纸钱,假装是祭奠故人。 敬丰今日要出宫,锦雀卫得到消息,只留了一个人在门口把守,其他人全部都去给敬丰接风。 倾岚公主不功夫不错,她带着楚卿偷偷溜到院后,借助后院的树溜了进去。 楚卿羡慕的很,今天如果不是倾岚,她怀着孕又不会武功,还真的难进去。 倾岚早就听说过这栋鬼宅,前两年还进来玩过,路比楚卿还熟。 这里死过人,闹出过鬼叫。 倾岚怕楚卿害怕,牵着她的手小声问,“楚卿,其实埋伏在千香楼这三年。我经常听到你的名字,没见着你之前,我以为你是个出卖色相的小白脸。” “那现在呢?”楚卿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