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中焰》 第一章 归旧宅 寒风凛冽,黄沙漫天,月光平等地洒在这片荒芜之地,身穿破烂囚衣的犯人们戴着沉重的手链脚链,半瘫半倒在壕沟土窝里不住地战栗。 壕沟里布满白骨,双眼处的窟窿仿佛巨大的黑洞,足以将人吞没。身下干涸的土地被鲜血浸透,寒鸦虎视眈眈盘旋,寻找着下一个可食者。 一具具年轻鲜活的躯体被折叠成各种形状,干裂的馒头像奖赏扔在她们身边。 怒骂声、哭泣声,吟叫声、肉体碰撞声、鞭子高高甩向天空凌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道道红痕落下,女囚们洁白细腻的皮肤裸露在风里,紧接着便被肥厚的大手附上,狠狠揉搓着。 侵犯的目光最终逡巡到了温知言母女们身上,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衙役们迈着大步狞笑着晃过来,一道道鞭子举上半空。 连接几日缺水少粮的流放让温知言失去了力气,她勉强出手接住那些抽过来的鞭子,却无力与他们对峙,被拉扯着狠狠摔倒在一旁。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头,温知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双臭烘烘的手抱了过来,挣脱中,她看到母亲和几个妹妹都被推倒在地上,衣服被撕开,布料被扬在风里,女子悲戚的哀嚎和男人兴奋的吟叫交织在一起。 温知言被这样的场景激红了眼,她用力推开埋在自己脖颈间乱拱的男人,一脚踹开伏在温夫人身上的胖衙役,几个动作耗尽温知言的力气,她摇晃几下,几乎要站不稳,但还是弯下身要拉温夫人。 “言儿!”温夫人余光中看到男人们卷土重来,她眼里涌出热泪,只热切地看着温知言。 “言儿,不要报仇,要逃,一定要逃,知道吗!” 她的手被温夫人攥的生疼,那一攥仿佛用尽了温夫人一生的力气,她看着母亲眼中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温夫人飞快摘下头上木簪,用力插入脖子中。 温知言的眼前蒙上了一片飞溅的鲜血。 “母亲——!” 温知言猛地从床板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用力捂住心口克制自己浑身的战栗,冷汗顺着后背不住地往下流。 缓了好一会儿,温知言才平复下来,两年里,这个场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每一次梦到,那种痛苦和绝望都会再一次攫住她的心脏。 母亲倒下后,几个妹妹们纷纷效仿,唯剩的几位血亲的生命在那瞬间全部消逝在温知言的面前。 那如同傀儡一般的生活,温知言清清楚楚地记得,也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为何咬牙活下来,但…… 眼泪从眼眶夺下,但那活下来想实现的愿望,却用无可能了。 温知言看向四周,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闺房,这里曾极尽奢华,一刻不休地燃着鹅梨帐中香,香云纱做成的帐层层叠叠垂在床边,连红木椅上的座垫子都是蚕丝织就而成,柔软又细腻。 这都是父亲为她布置的,她喜武,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父亲却坚持将她养成深闺娇小姐。温知言虽然不喜欢,但确确实实在这甜腻的鹅梨香中越长越娇起来。 以至于她少女时代引以为傲打遍全府的武力,也不过是侍卫家丁们哄着她开心的三脚猫功夫罢了,所以……所以她连几个衙役都抗衡不了。 所以在命运的大厦倾倒之时,她毫无还手之力。 原先奢华的闺房现在结满了蜘蛛网,金银细软和值钱的红木桌椅已被抄走,只留光秃秃的床板和老旧的凳子。 门上还耷拉着两道被她撕开的白色封条,温知言看了看身下破败的床板,又走到坚硬、被撤走毛毯的地上环顾一圈荒凉,她自嘲般地仰头大笑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镇国将军温崇毅,背信弃义,私通敌国,泄露军机,致我朝边疆不宁,百姓涂炭,罪大恶极,实乃国之大患。朕念及先皇遗训,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兹决定,对温氏一族,所有男丁,无论长幼,一律处以极刑,以正国法。至于九族之内女性成员,念其柔弱无辜,然国法无情,家族有罪,故特令将其充入军中,以为军妓,终身服役,以示惩戒。 望百官以此为鉴,各安其位,恪尽职守,共守我朝安宁。钦此。” 温知言呢喃着这段她熟记在肚子里的圣旨,命运的齿轮从那一刻开始扭转。 曾经威严尊贵的镇国公府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几十条血亲的命被夺走,作为镇国公嫡女、养尊处优长大的她,变成飘零的、任人揉搓的、却始终坚韧的蒲苇。 冰冷的水覆在脸上,温知言从水盆中抬起头,任由水珠汩汩落下。她擦去镜子上的浮尘,一张瘦削苍白的小脸出现在镜子中。 擦脸、描眉、胭脂轻扫,长发梳起,插入素簪。曾经由丫鬟们服侍着才能做的事情,现在温知言已经自己做得很熟练。 梳妆过后,她从床板下摸索着什么,慢慢抽出一个匣子,拂去灰尘,打开匣盖,里面是一身全新的苏绣衣服。 当时的温知言嫌这料子太白太素,她爱红色劲装,不喜这温良大家闺秀的装扮,父亲送来后她便悄悄藏在了床底,果真没有被官兵们抄走。 旧衣落下,新衣附体,这两年的颠沛流离果然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除了满身疤痕外,还消瘦了许多,她在新衣里空空荡荡地晃。 今天是一个大日子,无论如何,她是要穿得隆重些的。 一路轻快地走到厨房来。她带着期待地推开厨房的门,灰尘四溢,温知言像是看不见这废墟和狼藉,只向厨房内走去。 温知言的笑容,忽然变得狰狞起来,眼神愈发狠厉,声音却平静如水,带着些些戏弄。 “两年了呀,这场牺牲了几十条人命的闹剧,也该在今天结束了呢。” 她猛地掀开大锅的盖子,看着满是灰尘的锅,狰狞的笑容从脸上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贤德的面孔。 第二章 诱公主 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过来,温知言沐浴其中,面容都在光下照耀着显得越发柔和。 揉面、烹茶,昨天准备好的食材在温知言的手中,今天都变成了一只只精巧的小糕点。蒸汽在厨房里升腾,温知言擦擦额头的汗,将蒸笼里的糕点摆到盘子里,茶注入壶中。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包,不紧不慢地将纸展开,看着纸包中的白色粉末,心情大好,将粉末徐徐洒入糕点上和茶汤中。 “夜半哭声起回廊,血月映窗鬼影长。噬魂人心潜伏处,古宅冤魂诉凄凉。” 温知言轻轻哼唱着,脸上泛着慈母一般温和的笑意,眼中似在发着光,一趟趟将点心摆在正殿没被抄走的小几上,地上蒲团的灰被认真擦干净,静静地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被封掉的镇国公府后门处,四下无人,空巷幽静,一辆颇有些年头的马车吱呀吱呀摇摆经过,轿夫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将马车停下。 侍女打开轿门,走下来一个脸戴面纱的女子,侍女将马车打发走,女子才慢慢将面纱摘了下来。 入鬓的长眉挑起,丹凤眼平稳地嵌在面中,一脸圆润的菩萨相,人人称道孝顺淑德的当朝天子嫡长女,李幼薇! 侍女看着李幼薇的神情,小心翼翼问:“公主,真的不让奴婢陪您一起进去吗?” 李幼薇看了一眼侍女,想起自己前几日收到的那封信。 “……近日知言听到一些关于太子死因的线索,或许可帮助公主找到真凶,解公主难眠之困扰。因兹事体大,不便于人多处透露,特邀公主三日后来镇国公府一叙。后门封条已拆,轻轻便可揭起,你我二人间暗号如旧,知言等公主来。” 李幼薇神色凝重,带着些许不安,她对侍女摇了摇头:“你去附近找个茶馆等我,若两个时辰后我没有出来,你便带人进来接我。” 侍女看着李幼薇严肃的样子,有些着急:“两个时辰也太久,若公主出了事……” “我说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李幼薇一反平日散漫常态,语气不容置喙,“我进去之后,你记得把封条复原。” “可……” “怎么,本公主现在还命令不得你了?” “……奴婢遵命。” 侍女只好点点头,李幼薇四下看看确认无人后,揭开门上的封条,长三下短三下敲了敲门,门果然开了,里面露出温知言和睦的脸。 “公主来了?您快进来。” 李幼薇搭着温知言的手踏进已经被封掉两年的镇国公府,回头看了一眼侍女,侍女冲她点点头,将门关上,又将封条严严实实地贴了起来。 温知言领着李幼薇穿过长满荒草的庭院长廊,石板路上青苔滑腻,幸得温知言牢牢地搀着她,才没有滑倒。 李幼薇有些后怕地看着荒芜一片的府邸,埋怨道:“你怎么选了这个地儿邀我见面?太子……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温知言轻笑,顺从道:“是知言思虑不周了,只考虑到这里安全,绝不会叫旁人偷听了去,忘记了镇国公府荒废两年,原先的繁华如今只留得满园杂草了。” 李幼薇不满她将话题重点落在对镇国公府的惋惜上:“太子到底是谁害的?你又是从哪里得来了消息?” 温知言看着李幼薇,笑得一脸温和,李幼薇却在这温和的笑意中感到毛骨悚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来。她刚要摆脱温知言搀着自己的手,却听温知言淡淡道:“是福王,福王害死了太子。” 一颗悬在喉咙口的心安安稳稳地回到了胸口,李幼薇竟因为这句话而平静下来,她看着温知言的面容,似乎是想从这白开水般的神情中探究这条消息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公主别急,这事说来话长。”温知言将公主带到正厅,引她落座,低眉顺眼地为她沏茶,动作和在她宫里当差时一般无二。 李幼薇也被这些熟悉的举动渐渐打消疑心,又看了看自己屁股下的蒲团,不由得感慨:“几年前母后还说,若要看看民间好物,只需来镇国公府瞧上一瞧,如百宝殿一样齐全。可惜,本公主未曾见识过就……如今这里虽然空空荡荡,但看房梁雕花,也知道原先必定金光闪耀过。” 温知言将茶水放在李幼薇面前,微微笑道:“公主千金之躯,愿意下榻便是镇国公府的福气,再好也是寻常百姓家罢了,公主在宫里,什么好的没见过?” 李幼薇捏起一块精巧的糕点在手中把玩着:“我从小便听老镇国公和镇国公有多骁勇善战,温崇毅温大人,我一向是十分敬佩的,谁曾想……” 温知言脸上浮现出一丝哀伤之情:“知言能得公主这样菩萨般的人相助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过去的种种实在不敢细想了。” “好了好了,是我多嘴了。”李幼薇拍了拍温知言的手背,“也难为你了,在这里还能做出这样的糕点来,和我宫里的竟然一模一样。” “都是按照公主喜欢的口味做的,公主尝尝。” 温知言带着几分期待,无辜的眼睛湿漉漉的,无端让李幼薇想起母后宫里养的那只狗儿。或许是被温知言蛊惑,又或许是此刻的温知言让她感到安全,李幼薇将糕点放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细腻绵密的感觉在口中化开。 李幼薇赞叹:“知言的手艺愈发长进了!好了,我也不能离宫太久,关于福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关于本王的事?让本王也来听听?” 一身红色劲装的高大男子摇着扇子踏门而入,剑眉星目神采奕奕,逆着光看去,好一个鲜衣怒马的俊朗少年。 哐当一声,李幼薇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瓷器四碎。 她的声音高昂起:“你怎么在这儿!” 接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李幼薇猛地看向温知言:“是你请福王来的?!” 第三章 见福王 “诶,皇长姐见到我怎的这么惊讶,是想皇弟了吗?” 李弘晖大摇大摆地坐在李幼薇身边,用扇子敲了敲桌子,一脸风流向:“皇长姐这般对皇弟,皇弟可是会伤心的。” 李幼薇厌弃地扭过身子:“好浓的脂粉味儿,你刚从青楼出来吗?” 李弘晖举起胳膊,低头轻嗅:“还是皇长姐的鼻子灵,皇长姐帮我数数,这是沾了几个姑娘的味儿?改日我让小厮一一赏了去。” 李幼薇将他推远:“离我远点,熏都熏死了!” 李弘晖哈哈大笑起来,温知言这才找到机会冲他福了福身,恭敬道:“见过福王。” 脸上的调笑淡去,李弘晖克制着自己冲过去抱住她的念头,只温声道:“好久不见了,收到知言的信,本王都有些不敢相信。” 李幼薇瞪着温知言:“我还以为只有你我二人,你叫他来做什么?” 李弘晖见不得李幼薇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温知言:“皇长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什么事是我听不得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着。 而温知言则默默将李幼薇摔碎的茶杯收拾起来,对二人道:“公主和福王先聊,我去重新沏两杯茶来。” 温知言退出去,殿内只剩李弘晖和李幼薇,李弘晖站起身,似是漫不经心地四处摸索着,手指却细细探查,这里有没有什么机关或暗道。 虽然镇国公府刚被封时他便派人来勘察过,但当时陈设和物件都太多,下面的人或许有遗漏也说不定。 “母后最近好吗,皇弟最近一直不得空,很久没有去给父皇和母后请安了。” 李幼薇听到他的话,冷笑一声:“劳烦你还记挂着我的母后,若你的母妃雅贵妃少霸着父皇,母后说不定能更好一些。” 李弘晖的母妃雅贵妃十几年来都是皇上挚爱,皇上每月去后宫,十次里有六次是看望雅贵妃的。 一个小小的苏州县丞之女,从最末的答应一路升到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可见有多得皇上的欢心。连带着她这唯一的儿子福王,都是众多皇子皇女中与皇帝相处时间最久的,李幼薇很难不嫉妒。 李弘晖摇头晃脑,晃到另一边:“皇长姐这是说的哪里话,父皇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可不是我们做子女的可以置喙的。” 李幼薇冷冷地哼了一声,问:“温知言叫你来,是要与你说什么?” 李弘晖停下动作,回头看着她:“自然是说镇国公温大人的罪……似乎是他人陷害,叫长姐来是说什么?” 李幼薇眼珠一转,又坦坦荡荡地对视回去:“和你一样。” 李弘晖显然不信,,李弘晖摸遍了正厅,什么都没发现,他扔下一句“皇弟去看看知言的茶沏得如何了。” “别走!”李幼薇一把拽住李弘晖的袖子,怒目圆瞪,眼神似乎要冒火,“我皇兄是不是你杀的!” 李弘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似是不敢相信,冷声道:“皇姐这是在发什么疯?皇兄的死我也很意外,太子忽逝,举国皆痛!皇姐不想想怎么抓住背后真凶,反而怀疑起自己的兄弟来了!” “你没有资格叫他皇兄!”李幼薇讽刺,“我的母后只生了太子和我两个孩子,除了我,父皇的其他孩子哪个不想害他?” “所以皇姐就把这顶帽子戴到皇弟身上了?父皇万岁,这皇位只有父皇坐得稳,皇弟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 “有没有兴趣,你自己心里清楚!太子是我胞兄,你最好藏好你的狐狸尾巴,若让我知道太子的死和你有关,一定不会放过你!” 李弘晖与李幼薇对视良久,看着她眼中的杀意,帮她扶好发饰,淡淡道:“皇弟也很期待,期待着皇姐找到这所谓的证据。” 李弘晖甩一下衣袖,李幼薇的手不甘地垂了下来。 “我会找到的。” 李幼薇似乎想起了曾经和胞兄的时光,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主,父亲至高无上的皇上,母亲是一国之母皇后,出生后便有嫡长子哥哥带着她在皇宫内横行。 可就在两年前,太子横死,父皇伤心卧床,母后整日以泪洗面……李幼薇的鼻头渐渐泛红。 李弘晖看着她,轻叹一口气:“皇姐也要保重身子。” 二人一时无话,李弘晖渐渐生出些烦闷来,他丢下一句“皇弟去看看茶沏好了没有。”便大步走了出去。 厨房里,温知言正将药包里的药搅匀在茶中,身后便传来厚重急速的脚步声。 她刚要回头,便被一个怀抱抱得结结实实,紧接着,许久未听到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他娘的,你想死老子了!” 温知言吓得激灵一下,立马将药包攥紧在手中,挣扎着转过身,将昌威用力推开。 昌威冷笑一声,一只眼睛高高地吊起来,温知言看着他双颊日渐堆积起来的肥肉随着他说话一动一动,飞扬出来的唾沫星子在阳光下更加明显,喷到了他的四周。 “巴上福王就看不起我了是吧,你可别忘了当时是谁救的你!” “真以为福王会娶了你不成?别妄想攀上高枝儿当王妃,还以为你是镇国公大小姐呢?还以为自己招招手就有男人前仆后继赶来?” 温知言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不是福王待你不好了?”昌威再次凑上前来,常年从军的粗糙手掌强势抬起温知言的下巴。 温知言不想与他对视,将目光移向一旁,却又被昌威掰回来。 “看着我。”昌威低头,与温知言呼吸相接,温知言看着他,他目光炯炯似有融不开的浓烈情绪。 “是不是福王待你不好了?所以你写信邀我……”昌威粗旷的声音逐渐变轻,“我还记得,四年前,第一次在这府里遇到你。” 温知言耳朵动了动,听到似乎有脚步声靠近,她轻轻道:“若是他待我不好呢?” “老子带你走!”昌威一把将温知言拉近,大手烫着她腰间的皮肤,“老子不在意你当过妓子,老子娶你!” 温知言笑了笑,声音蛊惑:“那若是福王不让你带我走呢?” 昌威:“他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杀了他!” 那道声音再次传入温知言耳中,他带着些疑惑:“昌威?你们在干什么?” 第四章 罚莽夫 这声音仿佛如同什么军令,昌威下意识松开温知言,连忙后退几步,转身站直,低头恭敬道:“王爷!” 温知言也不紧不慢地福了福身:“王爷,王爷怎的过来了?” 李弘晖双手背在背后,踱步过来:“本王来看看你的茶煮的如何了。” “就快了,和昌侍卫聊了几句,耽误了公主和王爷用茶,是知言的不是。” “无妨。”李弘晖对温知言向来宽容,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昌威,眉头轻轻皱起,“你怎么在这儿?” 昌威顿时有些心虚,不知该如何作答:“王爷,我……” “是知言请昌侍卫来的。”温知言将话接过,“昌侍卫也为知言寻找过父亲的一些线索,今日既是聊我父亲的事情,总要将恩人们聚在一起才好。” “是,是的。”昌威额头渗出些冷汗,想擦又怕动作太大引起李弘晖的怀疑,只老老实实地低头站着,看起来依然衷心的模样。 他原本以为,是温知言想他了,特意邀他来幽会,怎曾向福王也在这! 昌威忍不住剜了温知言一眼,一边厌恶温知言这娘们儿还是一如既往地恩将仇报,是个没心的东西,一边唾弃自己再次上了这蛇蝎女人的当。 “原来如此。”李弘晖颔首,看起来像是相信了,“刚刚知言在与我侍卫说什么?两人看起来很是亲昵。” 昌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若是温知言敢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定要拧断她的脖子!剥光了这娼妇的衣服,挂到城门口去遭万人唾骂。 温知言自嘲般地笑了笑,仍闻声道:“昌侍卫在提醒知言认清自己的身份,妓子出身,不要妄想王爷。” “王爷,我……”昌威忙想解释,而李弘晖只轻轻斜眸看了他一眼,便镇地昌威低头,不敢再说。 “昌威,你可知错?” “属下知错。” “罚。” 昌威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扇了数十个耳光,温知言的嘴角划出微不可见的讽刺弧度,又很快恢复原样。 “你可以滚下去了。” “是。” 昌威微微躬身,倒退着出了厨房,在心里将温知言怒骂了几百遍。 臭娘们儿!敢算计他!看他哪天趁无人将她绑了,狠狠做到她再也不敢。 昌威骂骂咧咧地走远,站直,看着厨房屋内站着交谈的两人。 “我以为你只邀了我。”李弘晖有段日子没见过温知言,说不出是哪里的变化,但总觉得她变了不少。 温知言笑了笑:“知言改天再单独谢王爷。” “谢我什么?” 温知言抬眸,与王爷对视:“谢王爷设法让知言与公主相识,知言才得到了更多线索。” 李弘晖走近,想触碰她的脸,手伸到半空又放下,轻笑道:“言儿,你知道的,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设法给你。” “知言多谢王爷厚爱。” 温知言依旧是淡淡的样子,李弘晖爱极了她这模样,似乎有一层光将她笼罩,使她超脱,让她在他心中异于他人来。 “皇姐本人……与坊间传闻不同,可曾有为难你?” 温知言摇摇头:“公主待知言很好,虽与坊间传闻确实有些出入,但终归是刀子嘴豆腐心,担得起菩萨二字。” “她菩萨?言儿不知道,皇姐幼时……”李弘晖说到此处顿住,轻轻摇了摇头,“不提也罢,看知言似乎比之前圆润了些,便知道公主处的伙食应当是不错的。” “王爷说知言胖了。” “是言儿之前太瘦了,现下面色也红润了些许,可是温将军的事情有了突破?” 温知言点点头:“是有了些突破,所以请大家过来,想与大家商讨下。” 她转过身,蹲下身捡起一根柴火,连同紧握在掌心的药纸一同丢进灶膛,火苗倏地一下旺了起来。 温知言拍拍手上的灰,端起灶台上的茶盘:“茶沏好了,王爷要不要一起回正厅?” “走吧。”李弘晖示意温知言走在他身侧,二人一同往外走去。 半人高的杂草间影影绰绰地掩着些木具,李弘晖走近了才看到是一些秋千、木马之类的孩童玩具,唇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这些是知言幼时玩的吗?”李弘晖指了指,温知言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也跟着笑起来:”是的,都是父亲找匠人做的,先是我玩,后面妹妹们接连出生,便是妹妹们玩了。” 李弘晖惋惜道:“温将军,真是可惜。知言若喜欢,我回去也找人在府内扎一个秋千。” 说到这句话时,二人恰好经过木头站桩似的昌威,温知言笑:“那知言先期待一下。” 他们款款走过,昌威在后面跟上,听到这话握紧了拳头。 他抬起头,从斜后方看了眼温知言笑着的脸,这样的笑她何曾给过自己?昌威越想越气,在心里暗骂她真是个婊子。 太子身死,皇帝卧床,年壮的皇子们表面和气,暗地里早就掀起滔天骇浪。 福王向来得宠,即便母妃出身低微,但搏一搏也并非没有上位的可能,温知言就一个娼妓,别说妃子,连进攻当侍女的资格都没有。 男人的话无非说说罢了,又没有什么成本,也就这攀炎附势的贱人相信! 温知言与李弘晖交谈间,假装不经意回头,对上昌威喷火的眼睛,笑得愈发明媚起来:“王爷最近又给昌侍卫安排什么任务了吗,昌侍卫刚刚和知言说要杀什么人。” “言儿这样说,本王想起刚刚厨房里,似乎是听到昌威说杀什么……昌威,你要杀谁?” 李弘晖也回头,淡漠地看了昌威一眼。 昌威连忙低头:“属下说谁敢伤害王爷,属下定会杀了他。” 温知言赞叹:“昌侍卫果真衷心!” 三人走到正厅门口,看到厅内除了公主,还立着一道单薄的身影,而公主看到他们,也笑着招呼:“刚刚我还和宋大人说呢,皇弟和知言也该回来了!” 那人也福身行礼,一副仙风道骨的清雅公子模样,声音清冷有礼:“柏青见过王爷。” 第五章 见毒血 李弘晖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又偏头看了下身旁低眉顺眼似乎毫无波澜的温知言,一时拿捏不准温知言心中是什么想法,点头道:“不必多礼。” 宋柏青直起身子,与温知言礼貌地视线相交后便不再看她,直直站在自己的座位前。 “皇弟快坐吧,你不坐,大家都只敢站着。”李幼薇打趣,又热情地向温知言招手,“知言,你过来,坐我身边!” 李弘晖咧了咧唇角,似乎是在笑李幼薇这前后巨大的态度差异,大步流星地坐到了李幼薇对面,宋柏青也从善如流地撩起衣角,坐到了李弘晖旁边。 昌威仍低头站着,这房间里,除了他之外,不是皇家子弟就是高门大户,只有他是市井出身,低人一等…… 温知言动作柔和地给大家奉茶,坐在长公主身侧后,才看了一眼昌威,柔声道:“王爷可否赏昌侍卫入座?” “是啊,今日知言请我们来,就当是友人相聚,不必在意身份地位。”李幼薇直接安排道,“昌侍卫是吗?你就坐宋大人旁边吧。” 昌威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弘晖的脸色,主子不开口,他是万万不敢动的,但心里几乎要把牙咬碎。 总有一天,他一定要与他们平起平坐! 昌威恨恨地想。 “赐座。” 李弘晖开了尊口,昌威领命:“是。” 他步伐沉重地迈向达官贵人赏给自己的座,温知言将茶盘中最后一杯茶置于他面前。 “多谢温姑娘。” “昌侍卫客气了。” 温知言坐下,捻起一块糕点:“在座各位都帮知言找过父亲出事的线索,知言心中感激,没什么可以回报的,这是知言新做的糕点,请大家尝尝。” 说完,温知言率先将糕点送入口中。 “知言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李幼薇动作略显夸张地捏起糕点放入口中品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竟然不知宋大人也帮过知言,你们这是……” 好奇与审视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李弘晖也淡淡地扫过来,看似不在意,但那模样显然是对这话题也感兴趣。 宋柏青恭敬站起身,一拂衣袖,单膝跪在一旁。 “福王、长公主……臣不忍见温姑娘一弱女子在花柳之地任人欺辱……臣有罪,望二位殿下赐罪。” 李弘晖把玩着茶杯,戏谑道:“宋大人何罪之有?” 宋柏青不卑不亢:“包庇流放犯人,重则可处死罪。” 李弘晖笑了笑:“允,赐死。” 声音轻轻落在空荡的厅内,温知言睫毛微闪,抿下一口茶,一副全然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昌威则难以置信,猛地看向李弘晖。 宋柏青仍面不改色:“柏青谢王爷赐罪。” 说完后,他将另一只膝盖也折在地面,恭恭敬敬地俯身叩头。 李幼薇扑哧笑出声来:“皇弟何苦逗宋大人,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宋大人最是刚正不阿,侠骨仁心。若真因帮助知言获罪,那你我二人也难逃此罪了。” 顿了顿,李幼薇又道:“不过,我今日在宋大人的种种美名前再加一词了,宋大人果真有情有义,对未婚妻不离不弃。” 李幼薇笑眯眯的,边说边不停将茶水糕点送入口中,重重的“未婚妻”三个字落入温知言耳里,砸得她心中酸涩,痛意无边无境地漫了上来。 温知言也微微低头:“公主说笑了,婚约仅是两家父母玩笑之谈,宋大人与知言从前从未有过交集,况且温家出事后,宋家也立马退了亲……宋大人只是看知言可怜,伸以援手罢了。” 李幼薇拍了拍温知言的手:“知言哪里可怜,能得宋大人这般白玉似的人儿施以援手,满京城的千金小姐们怕是要羡慕死了。” 温知言摇摇头:“有公主在,满京城的千金小姐们羡慕钦佩的只会是公主。” 李幼薇很满意温知言在她面前做小伏低的样子,又看向还跪在一旁的宋柏青。 “宋大人快起来吧,福王就是这样,惯爱开玩笑的。” “皇姐心疼宋大人了。”李弘晖咧嘴一笑,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皇姐都发话了,宋大人请起吧。” “谢长公主,谢王爷。”宋柏青仍一副淡淡的样子从地上站起,拂去膝盖处沾染的灰尘,施施然坐回了原位。 “啧啧,看宋大人这做派,不愧是宋御史和宋夫人养出来的,也担得起京城第一才子的称号。” 李弘晖摇头赞叹,宋柏青拱手:“王爷谬赞。” “别这么客气。”李弘晖举起茶杯对着宋柏青,“说不定日后我还要喊宋大人一声姐夫。” “七弟!”李幼薇摆出生气的样子,“别瞎说。” 宋柏青也连忙举起茶杯,道:“王爷玩笑了,柏青不敢冒犯公主,在此以茶代酒,向王爷和公主赔罪。” 说着,宋柏青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温知言嘴角扬起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宋大人不必紧张,今年宋大人高中状元,皇姐们榜下捉婿也是有的,更何况谁人不知我们的长公主……” “老七。”李幼薇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李弘晖哈哈大笑后又轻轻品了一口茶,赞叹道,“知言的茶艺还是这么好。” 饮尽杯中茶,李弘晖又拈了几块糕点,入口后赞不绝口:“我府上的厨子半点也比不上知言的手艺。” “王爷喜欢就多吃些,左右知言今日准备了许多。” 温知言的盈盈笑眼似乎有蛊惑性,昌威也试探着将糕点送入口中,糕点在舌尖上的触感让他瞪大双眼,又飞快吃下几块。 似乎吃得太急被噎到,昌威猛烈地咳嗽起来,温知言提醒道:“昌侍卫可以喝点茶冲一冲。” 昌威抓起茶杯往口中灌去,李幼薇被这个画面逗得乐不可支:“哈哈哈,知言,现在知道你的手艺有多好了吧,每个吃到的人都……” 话说到这里,李幼薇戛然而止,她捂紧胸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温知言,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第六章 话恩情 “公主!” “皇姐!” 几人立马弹起,只有温知言冷静地坐在座位上,静静擦去飞溅到自己身上和脸上的血迹。 李幼薇面对着她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这场景令她不由得想起母亲自戕那天,温热的血液溅到她脸上,蒙了她的眼。 “是你!”李幼薇指着温知言,猛地转头看向这一桌糕点与茶饮,声音尖锐起来,“这些吃的都有毒!” “什么?” 昌威立马扔掉手中糕点,瓷杯从高处坠落,撞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弘晖申请晦暗不明,他深呼吸一口气,问温知言:“知言,你给长公主下了毒?” 温知言与他对视,坦荡地摇了摇头,“知言并不是给公主下毒。” “那我这是怎么回事!”李幼薇不信,“一定是你给我的吃食有问题。” 温知言点点头:“知言是给所有人都下了毒。” “什么!” 众人脸色瞬间一遍,紧接着,一滴暗红色的血滴到桌上,李弘晖感受到鼻尖的潮意,拿手背一抹,血液便顺着手背流了下来。 宋柏青不解:“知言这是何意?谋害皇室,可是死罪!” “宋大人说笑了。”温知言温和纠正他,“温知言早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我现在一个没有身份姓名的人,无法获罪。” 宋柏青刚要说话,温知言又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李弘晖紧盯着温知言。 “自然是可惜了宋大人这一身月白色的绸缎衣衫,沾染上血,可不好看。” 温知言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话音刚落,宋柏青胸前的衣襟果然滴上了血。 宋柏青拿衣袖将嘴角的血擦掉,紧接着又涌出更多,他面色迷茫地看着温知言,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承上了这无妄之灾。 一旁的昌威俯身跪在地上,手指插入口中抠弄着喉咙,试图将吃下的东西吐出来。 “你个贱女人,给我们吃了什么!” 昌威怒骂。 这话如果早一刻钟说,他的头一定会被李弘晖亲手砍下,但此时此刻,李弘晖显然更在意他自己的头还能不能活着安放在脑袋上。 “言儿,别闹了,快给我们解药。”李弘晖的语气还似原先般,像是全然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仿佛温知言只是拿走了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温知言,现在交出解药,我饶你不死。”李幼薇怒目圆瞪,提起温知言最在意的事情,“我可以帮你重新安置你母亲和妹妹们的尸骨,让她们九泉路上走得安稳些。” “公主果然了解知言。”温知言再次笑了起来,“公主失策了,知言早就将母亲和妹妹们的尸骨移走,换了个地方妥帖安葬,除了知言,无人知晓她们在哪里。” “知言,你还记得温夫人临终的遗愿吗?”宋柏青循循善诱,“别做傻事,不值得,你应该好好活下去。” 宋柏青的话让温知言恍惚了几秒,利刃刺破喉管、鲜血喷涌而出的场面再次浮现在眼前,母亲眼中带着十足的哀切。 “言儿,不要报仇……” 看出温知言神情松动,宋柏青又道:“没有什么值得你冒险,知言,温夫人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模样。” 母亲不希望看到吗? 温知言忽然笑出声,眼里的泪光未散,她盯着宋柏青:“宋大人,不如亲自下去问问我母亲,若母亲给了回答,宋大人再托梦给知言吧。” 见此招不成,宋柏青的面容也渐渐冷下来。 “既然你一心钻入牛角尖,怕是我说什么都没用了。知言,我是希望你好的。” 宋柏青盘腿端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减少血液的涌出。 “本王也不知何处惹了言儿生气,但若能死在言儿手中,也算不负此生了。” 李弘晖习惯性的纨绔表情中夹杂着几份深情,他暗暗封住自己的心脉,扬起衣袖,一只几乎不能被看到的透明小蜂从他袖中飞出,扑腾着翅膀飞往窗边。 温知言抬手,对着那小蜂,一根针像利箭般扎了出去,将它牢牢钉进窗棂中。 “王爷怎么忘了,知言是知道您发暗号的习惯的。” 温知言有些好笑地望着李弘晖,这是他亲自教她的,却把她当傻子一样,在她面前用了。 李弘晖完美的纨绔脸上出现裂痕,他颇有些恨意,但语气仍是温柔的:“知言果然聪明,许久不见,长进了许多。” “温知言!你到底要干什么!”李幼薇浑身虚弱,瘫坐在桌旁,她原先很喜欢温知言脸上永远带着的温和笑意,现在却觉得这笑阴森森,试图要催自己的命。 温知言不说话,看到最后一个入食的昌威也开始口吐鲜血,才满意地点点头:“这药果然有奇效。” “老子杀了你!”昌威拔刀便向温知言刺去,温知言轻巧躲闪开,厌恶地看着蠢笨的昌威因无法控制力道,一头撞向了旁边的柱子。 灰尘抖了几抖,扑簌簌落在他头上,整个人显得更加狼狈。 血渐渐止住,几人的手指逐渐泛出紫红色,李弘晖叹了一口气。 “知言,这究竟是为何?便是死,也该让我们死个明白吧?”李弘晖将袖中小峰全部释放出来,当着温知言的面杀了个干净。 “我无法再给暗卫送信号了,知言,你把解药给我们,有什么误会都可以好好聊聊。” “这毒没有解药。”温知言摇摇头,“我只会配毒,无法解毒。” 看着李弘晖僵在脸上的表情,温知言又道:“我没想过要给大家解毒,我希望亲眼看到大家死。” “温知言!”李幼薇咬牙切齿,“本宫对你这么好,你为何要对本宫恩将仇报?” “在座几人都是帮助过你的人,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温知言,你简直是个畜生!” “哦?恩将仇报?”温知言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如就让知言再回顾一下,各位都曾对我有何恩情?” 昌威从地上爬起,脸上的血和灰混成脏乎乎的一团。 “老子几年的饷银全都花你身上了!你跟老子说没恩?!” 第七章 初遇 醉听风牡丹阁内。 “恭喜昌兄高升御前侍卫!” “当时咱们一块在军营里,我就说昌凶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就你小子会拍马屁!” “喝喝喝,今天喝他个不醉不归!” 划拳声、喝酒声,杯子撞击在一起的清脆声笼罩在整个醉听风的二层三层,再往下的一楼大堂则是丝竹声、调笑声、姑娘们敲击腰间小鼓、甩开臂间水袖的舞蹈声。 这里是全京城最豪华的青楼,昌威只作为侍卫陪大人物们来过,在权贵们喝酒逗姑娘时或站在门口,或站在一旁。 昌威的目光也曾在姑娘们的胸前大腿处徘徊,换来的要么是妓子们的白眼,要么是妓子们的告状。 想到这里,昌威大手一挥:“兄弟们看上哪个姑娘了只管去睡,今天我请客!” 昌威醉醺醺地站起身,抹了一把红扑扑的脸,桌上人一听这话更是兴奋,不住地恭维他。 “就知道昌哥义气!日后这前途大了去了!若是温将军没出事,温家女婿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惜了了,温家那小娘子真叫一个……哎你老杵我干嘛!” 这人被旁边用胳膊肘怼了几次都未注意到昌威那冷了几分的脸色,有人打圆场:“大好日子,不聊这些,那温家九族都被诛了,咱们昌兄现在可是三等御前侍卫,以后要在圣上面前当职的!” 大家纷纷赞同,昌威笑了笑:“我去放个水,兄弟们吃好喝好哈哈哈!” 昌威摇摇晃晃地推开包间门,廊上吹来的冷风让他稍稍清醒了些,昌威顺着走廊向前走,前面包厢的门突然从内被撞开,一个柔软的躯体投入他的怀中。 紧跟这躯体之后的是一个肥胖蛮横的醉客,嘴里念叨着:“你们这些妓子哪有卖艺不卖身的?是不是嫌老子没钱?” 昌威在这坊里行走许多年,这种场景见过无数,下意识要把手里姑娘推出去,却听她带着哭腔恳求:“救救我。” 昌威脑中的三分酩酊被这声音彻底敲醒,白嫩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昌威的视线顺着那抹白移到她脸上,瞬间如遭雷劈。 而怀中人看到他的正脸也吓了一跳,立马躲起来,一副不愿被他看到的模样。 醉客已经上手拉扯,一把抓住躲在昌威怀里的女子,嘴里仍不干不净的:“看老子干透了你还舍不舍得推拒。” “滚!”昌威轻轻松松将那醉客踹开,单手抱起怀中人,大步匆匆找到一个干净无人的包厢,将她放到桌上,那人想逃,被昌威的两只胳膊禁锢在其中。 昌威仍不相信似的仔细看那张脸,越看心越惊,他压低声音试探喊她:“大小姐?”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温知言先是怔愣一下,紧接着眼泪夺眶而出,嘴唇颤抖着压抑着自己:“不要这样叫我了。” “大小姐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昌威想说你不是被流放到边境了吗,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吞了回去,“夫人和其他小姐们……” 温知言哭得越发伤心,伏在昌威肩头,哽咽道:“母亲和妹妹们都病逝了,我……” “好了,好了。”昌威哪里见过温知言这个样子,他印象中的温知言永远高贵优雅不可亵玩,昌威感受着温知言呼吸间的温热气息扑在自己脖颈,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 温知言还在他怀间啜泣,昌威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又问:“大小姐现在是住在……” “我住在这里。”温知言小声,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急忙道,“我只是弹些曲子……” 昌威想起刚刚的场景,心下了然,也庆幸自己没有把温知言推回去,于是安慰:“我知道了。” 他摸出几块碎银子,塞进温知言手中:“我今日出门急,没带太多银子,这些你先拿着。” “不,不。”温知言赶忙将银子推回,“今日得昌大哥相助已是知言万幸,怎能再收昌大哥的银子。” 这声“昌大哥”和这推拉的动作,让昌威心中的膨胀感呼拉拉燃了起来,他霸道地、不由分说地将银子拍在温知言手里,粗砺的手掌拍了拍她滑腻的手背。 “听我的,拿着。”昌威压低声音凑近她的脸,酒气喷了过来,“我从军营里调出来了,现在是三等御前侍卫,俸禄也涨了些……我,我可以为你赎身……” 温知言似乎被这话震惊到了,她抬起脸来望向昌威,婆娑的泪眼看得昌威心几乎要划掉。 昌威看到她轻轻对自己说:“知言已是戴罪之身,昌大哥前程无量,这又是何苦。” “你我之间,不说这些,你住哪间房?我送你回去。” 温知言有些后怕:“刚刚那客人……” “无妨,一会儿我去找你们妈妈讲,以后有我在,不会敢有人欺辱你。” 这是昌威第一次有资格在温知言面前说出这些话,他的成就感前所未有得旺盛,内心被满足充斥着。 温知言看着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但这事儿远比昌威预想中要麻烦,那胖子竟是某个老官员的孙子,老鸨不敢放昌威离开,生怕客人醒了在店里生事。 昌威先是威逼,但御前侍卫听起来响亮,换算成官职也仅仅是五六品,不足以在老鸨这儿有什么震慑力。 利诱则更不用说,青楼每晚一掷千金者大有人在,昌威那点子俸禄也完全不够看。 最后昌威几乎都要卑躬屈膝地讨好,老鸨仍不依不饶…… 李弘晖听到这里,打断昌威的指控,皱眉问他:“是我在醉听风碰到你,帮你出面那次?” “是……”昌威讷讷,最后还是福王出面,才平息了这场事端。 福王欲发作,却被一直在默默听着的宋柏青开口打断:“敢问昌兄,是何时在醉听风遇到的知言?” “一年半前!” “昌兄确定是一年半前?时间没有记错?” “那时我刚升任,绝不会记错!” 昌威大手一挥,抹掉嘴角新渗出的血:“后面,我可被她给玩惨了!” 第八章 洞房 和温知言再次熟络倒是比昌威预想中要顺利许多,昌威原以为她再落魄也毕竟养尊处优地娇了十几年,但温知言倒是很快便接受了二人身份的转变。 曾经是昌威远远地仰望她,渴望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而拥有她。现在则是温知言日日在房中等他来,约定之日他出现,对她而言便像天大的恩赐般值得欢欣雀跃。 开始,温知言会问他些军营里的消息,诸如某位叔伯是否还在原先的位置,身体如何;再后来问题更加细节,问昌威是否知道父亲是否与敌国有过联络,那些信件父亲原先放在哪里…… 昌威便是知道,温知言从流放路上逃回京必不只是讨生活那么简单。 “知言,你是想查温将军的事儿吗?这其中水很深,牵涉的人也很多,你可知……” 温知言坐在床边,在闪烁的烛光下为他细细缝补破损的袖边,声音柔柔的:“昌大哥,温家百年血脉,顷刻之间便坍塌成废墟,我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父亲怎么会做这等事情……如果不是为了这点执念,知言或许活不到现在。” 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袖口,在粗麻布上氤氲开来,昌威见不得她哭,只得答应她:“我们也断不相信温将军会作出叛国这等子事,你放心,我现在在御前走动,必会帮你打探打探温将军的消息。” “太好了。”温知言高兴地拥住他,“知言现在无人可以仰仗,只得仰仗昌大哥……待此间事了,知言也想过普通人妇的日子,有一间小院子,养两个孩子……” 温知言脸上的神情充满期待,让昌威也向往起这样的生活。她是他年少时第一眼见到就深爱上的人,从前是多遥不可攀的存在,现如今却从云间坠下来,落入他伸手可以拉她一把的境地中。 想到这儿,昌威从怀里掏出一根发簪:“今日下值时在街上看到了,觉得你戴会很好看。” 昌威将发簪递给温知言,心中微有些忐忑,怕她见惯了好东西,看不上这素簪,而温知言却是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又欢欢喜喜地插在头上。 她在铜镜前照来照去,不时回过头来问昌威好不好看,烛光映在她脸上,毛茸茸的,像一颗饱满的桃子。 昌威看得情动,猛地站起身大步走过去,将温知言一把抱入怀中,难掩声音情意:“我想要你。” “昌大哥。”温知言也并不躲避,反而将头温顺地靠在了昌威的肩膀上,“知言现在并非自由身……但昌大哥放心,知言已经攒了些银子,会尽快赎身的……” 昌威听到这话,燃烧了五六分的心更是沸腾到七八分,克制着自己的欲念,在她额间狠狠亲了两口。 “等着,我一定赎你出来!” 昌威抄起佩剑,推开门,满面红光地大步踏进春夜中,和煦的风裹挟着花香沁了他满怀,他步履轻快,心中因有了隐秘的目标而格外快乐起来。 从那后,昌威当值愈发勤勤恳恳,若同僚中有人身体不适或家中有事需要人换值顶班等,昌威都会主动迎上去,尽可能多赚些俸禄。 渐渐的,温知言有些不满于昌威带来的那些银子的分量,看到空瘪着半袋的荷包,脸上会露出失望的神情。 昌威怎么舍得让温知言不开心,他便不再每次一发俸禄就巴巴地递给温知言,而是攒了一些日子,直到银子将荷包装得鼓鼓囊囊的。 昌威怀揣着沉甸甸的银子来到醉清风,姑娘们熟门熟路地引他到温知言的房门口,昌威推门进来,假装不在意似的将荷包递给温知言,却又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希望在她脸上看到欢喜。 温知言却冷笑起来:“昌大哥真是把知言当狗儿猫儿似的哄了,这不就是两个半袋子加起来,总量还是不变的,昌大哥所谓的真心待知言,就是这样糊弄知言吗?” 那时已经入夏,昌威一路大步踏来,身上汗水津津热气腾腾,正不知如何消这苦暑。温知言只淡淡的几句话,便似将他打入冰天雪地中,后背的汗一瞬间凝结成冰,昌威由内而外地打起了寒颤来。 “这么久了,昌大哥说帮我查父亲的事情,却也没有多少有用的消息。昌大哥若是对知言无意尽可直说,不必一次次给了知言希望,又让知言失望。” 昌威急忙辩白:“我咋可能这样呢,但我每月的俸禄是固定的,从前在军营里的饷银也都给了你,我只是个三等御前侍卫,悄悄在宫里听几耳朵消息已经胆战心惊的了,我……” “昌大哥既然在宫里,便也知道宫里的消息该有多值钱,只是不愿意为知言付出罢了。” 温知言落了泪,将昌威轻轻推出门外:“昌大哥若想和知言有未来,知言会一直等昌大哥。” 门在昌威面前合上,声音轻轻的,却震耳欲聋,将他的心击成了几瓣。 低着头踩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去的路上,昌威将温知言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向来只会持刀砍人和执行指令的他头一次揣度起别人话里的含义来。 如果他没猜错…… 在宫中传播消息倒是一个好做的买卖,只是人精太多,昌威一开始还险些让人骗了去。 后来因他在军营里历练过这么多年,凭借着老实憨厚的长相和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引得了各宫姑姑们的注意,又凭有力气肯帮忙干活儿讨得了她们的喜欢,能听到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 昌威的荷包果然也如气球一般膨胀,同样膨胀的,还有那颗想得到温知言的心。他随牙子在满京城里逛,找到一个僻静又方便他入宫的小院子,昌威喜滋滋地看着院中地窖,跟牙子说:“天凉了,冬天可以给我内人在这里腌萝卜吃。” 在那一年冬天,昌威交出满满一匣子银钿,领回了一个温知言。 屋里一切都是昌威悉心布置的,虽然比温知言在醉听风的房间要简陋不少,但这也算是他们两个人的小家。 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那夜,昌威留在了温知言的房中。 第九章 火夜 昌威完全想不起来那夜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自己很开心,喝了很多酒,他醉醺醺地躺倒在铺着大红被单的床上,嘴角咧到了耳后。 常听人说“被翻红浪”“被翻红浪”,早前还不知晓这是何意,今天看着床头的红烛、床上的红被,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这四个字是在讲什么。 摇曳的烛火被温知言熄掉,月光大半被挡在窗外,一道瘦弱的身影伏进昌威的怀里,血液汹涌澎湃地向下流动,他轻松捉住怀中人,用熟悉的角度欺身压了上去。 等他再醒来时,身边空空的,鲜红的床单上有一抹暗红的血迹,昌威嘿嘿傻笑着盯着看了半天,才猛地发觉四下寂静一片,似是没有第二个人。 他急得未穿外衣,赤着脚就往外走,冲出房门后看到温知言拎着一捆柴火进了坐落在一角的耳房。 粥的香气这才从耳房里冒出来,火烧大了些,粥在锅里咕噜噜翻滚着的声音滚进了昌威的耳朵,让他忽然觉得静悄悄的四周热闹了起来。 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灶膛前呼呼的扇风,米粥翻涌,鸟儿啼叫,外头巷子里已有人在走动,商贩敲着木棍拉着车慢悠悠吱呀呀地经过,早晨变得生动起来。 “相公醒了?”温知言从耳房里探出头来,全身上下未有一丝雕琢,反而美得清新纯粹。 昌威大步跨过去,将她重重搂在怀中,哑着嗓子问他:“你叫我什么?” “相公。”温知言有些羞涩地躲在他肩头,把脸藏得严严实实的,让昌威无端觉得她像只小猫,不由得搂得更紧了。 温知言的声音闷在他衣领处:“相公,抱疼我了。” 昌威连忙松开,上下仔细打量着温知言,温知言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轻轻推了他一下:“干嘛这样看着我……” “娘子对我真好……昨晚,一声也没喊疼……现在疼不疼?” 温知言立马扭过身往里走去:“粥要好了,我去盛粥。” 昌威被她这小女儿般的情态迷得不行,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就连吃饭的时候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可是镇国公府家珠玉似的宝贝嫡女,多少高门子弟想娶的人物,如今却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为他洗手做羹汤。 “相公拿回来的信件我都看了一遍,似乎不太全,辛苦相公帮知言再找找。”温知言说着,将一沓厚厚的信封递给昌威。 昌威有些头大:“这些都是我偷偷拿回来的……” “知道相公最无所不能了……”温知言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昌威碗里,“或许……军机处,相公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三个字从温知言口中一出,正举着粥碗狼吞虎咽的昌威顿时停住了动作。 这点变化落入温知言眼中,她立马委屈了起来:“相公不愿意吗?” “不是不愿意……”昌威不知道该如何和温知言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在温知言面前露出自己不够强的那一面。 温知言低下头来,默默将衣领褪下,露出白嫩肩头上的斑驳红痕。 点点红梅在洁白雪地中绽开,让昌威想起昨晚经历的一切,脑子里本来就不多的血迅速向下涌去。 于是昌威放出大话:“娘子放心,我去打听打听,不过得需要时间。” 温知言眼中又生出期待来,拉起肩头的衣服,她既高兴又担忧:“相公会不会为难?” “这有什么为难的!”昌威遗憾没能多看两眼风光,犹豫几番又有些忍不住自得,“实话告诉娘子,你相公现在可是福王的人。” “福王?” 昌威用筷子沾了点米汤,在桌上圈圈点点。 “太子出了事,那位就病了,二皇子从小身子骨就弱,三皇子齐王的母亲母家强劲,五皇子六皇子史书兵法都不行,七皇子福王母亲虽然出身微弱,但这么多年一直受宠着,福王自己也精明强干。再往下都是些没成年的皇子了……” 昌威压低声音:“据说那位快不行了,成年的皇子就属齐王和福王有希望。” 温知言点点头,又将那个名字在舌尖转了几圈。 “福王……” 即便有福王这层关系,想从军机处打探点儿消息也是难上加难,昌威觉得可能得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昌威当值时恨不得两只耳朵都竖到头顶上,巡逻时从这宫里听到的一点儿消息卖到那宫里去,从这大人口中听到的话卖到那大人处,为了得到更多温崇毅的线索,他胆子大到连皇帝身边苏公公的话都敢套。 但苏公公自小跟着皇帝一起长大,又是何等的人精,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一句“昌侍卫这是想当阖宫里的消息通啊,长这么多耳朵,仔细着点儿,别把脑袋压得太重,从脖子上掉下来了。” 昌威的荷包快速胖嘟嘟起来没多久,巡逻地就从金銮殿养心殿调到了冷宫外,虽然没有降职降薪,但在这远离贵人之地巡逻,哪里还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宫里人最擅拜高踩低,昌威混得开的时候,宫里到处是是喊昌大哥甚至昌爷的人。 而现在在冷宫中,每日放饭时刻,昌威得到的处处是冷眼,饭菜被克扣,他已经一连几天被分到了馊掉的冷馒头。 某夜他当值,还不知被谁拿袋子套了头,拖到无人处揍了一顿。 昌威踩着夜色,低着头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却记挂着这样下去可该如何打探温知言想要的消息。 空气里弥漫出烟火的味道,昌威盘算着已经打过几更,夜里应该禁了火烛才是,不当回事儿地抬头看,却发现不远处的天色被火烧得红通通一片。 “糟了!谁家走水了!” 昌威踏开步子大步朝着他和温知言的小院子跑去,刚转进他们的小巷子,就看到自家大门已经被火烧成灰烬。 更重要的是,昌威看见,门口不远处,脸上沾着木灰的温知言只着内衣,正梨花带雨地伏在福王怀中。 第十章 戏耍 听到这里,李弘晖面色阴沉地扫过昌威和温知言,最终还是将矛头对准了昌威。 “我给你安排的任务是,找到温知言就立马交给我,你倒好,好一个瞒天过海,甚至在我眼皮子底下过起日子来了!” 昌威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吧王爷,我虽然是你门下一条狗,却夺了你女人的第一次!即便她后来跟了你又如何,你玩的不过也是我玩完的二手货!” “第一次?” 三人异口同声,宋柏青是隐忍的怒意,李弘晖是怀疑的质问,温知言则是不屑的嗤笑。 “你不肯让我碰你到最后一步,却肯让这种粗人染指?” 宋柏青完美的面具出现裂缝,他满脸不可置信,从额角到下颌写满了:我哪里不如这个人? 李幼薇则挣扎着撑起身子,质问温知言:“宋柏青碰过你?!” 只剩温知言一人淡淡地笑了一下:“各位,怎么都着急起来了?” 李弘晖只盯着温知言:“他们碰你到何种地步?!” “别急。”温知言悠悠然撇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又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我在醉听风也呆了这么久,要好的姐妹还是有几个的,她们要银子,我要他以为真的得到了我,这笔生意,我实在说不上亏。” 温知言笑起来:“昌侍卫给我的这么多银子,以为真的是为我赎身的钱吗?” 她又渐渐收了笑意:“醉听风的妈妈,手里原本就没有我的卖身契。” “你玩我?”昌威得知自己这么长时间来一直在被戏耍,恼羞成怒,原本因为得到了温知言而变得膨胀的心瞬间碎得七零八落,他的脸瞬间涨红。 “你个臭娘们儿,你耍我!” 昌威很想站起来,走过去亲手杀了温知言,但他现在浑身无力,只能发泄般地拔出佩剑,勉强冲着温知言扔了过去。 温知言轻轻松松便躲开。 “昌侍卫怕是忘了,我是镇国公府长大的嫡女,这点子花样,奈何不了我。” “贱人,你这个贱人,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贱人!你找妓子糊弄我,你竟然找妓子糊弄我!” 昌威边笑边控制不住眼泪往下落,他此生最大的骄傲就是拿走了温知言的第一次,还多次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发泄着欲望,听她一遍遍讨饶。 “怪不得,怪不得每晚你都给我斟那么多酒……” 昌威回想起亲密相处过的那些个日日夜夜,自从搬到这间小院子后,温知言便爱上了酿酒,每天都要给他倒上几大碗。 “相公辛苦一天了,喝些酒解解乏。” “这是我亲手摘的青梅,酿了些青梅酒味道正好,相公尝尝。” “院子里枣树下我埋了一桶枣子酒,中秋开封,我与相公同饮。” 当时的昌威还以为温知言对他是死心塌地地和自己过日子,真的像寻常妇道人家一样,关心体贴在外工作的丈夫。 原来,原来只是想让他醉,让他醉得认不出身下的人是谁…… 昌威刚开始还奇怪过,每夜每夜热情似火,将他累得倒头就睡的温知言怎得和他白日里看到的温婉少言的温知言怎会如此不同。 他当值时装作不经意问过娶了几房小妾的同列大哥,同列满脸坏笑地教导这个后辈,女人嘛,贤良淑德那都是白天装出来的,晚上到了床上一捅全是水儿,骚气得很。 如此便打消了昌威仅有一点儿的怀疑念头,真真儿地认为温知言深深为自己所折服。 “我真蠢,我真是被你戏耍地透透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做鬼都不会!” 昌威伏在桌上无能狂怒,温知言并不为其所动,她目光毫不留恋地移开,看向宋柏青,又看向李弘晖,最终垂下眼睫,落在面前的桌角处。 “够了!” 李弘晖打断不停哀嚎的昌威,从小生在皇家,只冷漠两个字,足以震得昌威猛得停了下来。 李幼薇则在这片刻的安宁中盯住宋柏青:“你和温知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得知了温知言并未与昌威有过肌肤之亲的宋柏青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重新戴上那扇清雅的面具,道:“公主挂心,无非是农夫与蛇的故事罢了。” “少啰嗦,说!” 宋柏青坐着拱了拱手:“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是我还只是一个进士。” - 醉听风。 “诸位兄台吃好喝好玩好,我……我该回家了。” 雅间门口,宋柏青被四五个富家子弟拉着,不住地挣脱。 “哎,柏青,是不是看不起哥几个?今天我请你,怎么也得给你破了雏!” “哈哈哈哈哈王兄,你看他这焦急的样子,不愧是名门宋家,我们几个同龄人早早有了通房了,柏青还未经人事呢。” “柏青你怕什么,此事你不说我们不说,你把脸蒙起来,不会再有外人知晓。” 宋柏青一脸无奈:“马上就要殿试了,我还要回去温书,今天全都记到我的账上,兄台们就放我走吧。” “宋弟一路高中到进士,只要宋弟参加殿试,状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你宋家嫡子宋柏青的名号?可是咱们京城第一才子!别拿殿试推脱!” “就是,老大不小了,不通人事以后娶了媳妇可怎么办,我看啊都怪宋大人要你和温家结亲,温家一出事,虽然立马取消了婚约,但也实在耽误你的婚事。” “哎哎哎,别喝多了酒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那谁家,是能提的吗!” “怪我怪我,一会儿宋哥的姑娘我来结账!哈哈哈哈,走!” 宋柏青被一行人架着抬着,生生给扛上了楼。 “妈妈呢,把你们这儿顶顶干净的姑娘给我们上来,要能落红的啊!” 老鸨笑的眼睛都睁不开:“公子们,能落红的,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少废话,还能出不起你这儿的钱不成?”其中一人掏出沉甸甸的荷包往桌上一扔,老鸨看到,两眼放光,立马拎起荷包颠了颠,道。 “您们等着,保准儿把我们最最水灵的姑娘叫过来!” 不多会儿,进来十来个稚嫩的女孩子,其中有一个瑟缩着,使劲儿低着头。 “哎哎哎,低着头那个,把头抬起来!” 在一众人的强迫中,低头女子噙着眼泪抬起了头,与宋柏青对上了目光。 第十一章 故人 看到那张脸,宋柏青的表情僵住了。 他曾见过一两次相似的脸,在某天他的父亲忽然举办什么宴会,宴会上父亲问他那个姑娘如何时,他隔着长长的宴席,脑海里烙下她鹅蛋脸庞的轮廓。 下一次,便是宋家抬着十几辆马车的嫁妆,他骑马走在最前,穿过京城最繁华的那几条街道,来镇国公府下聘。 她站在屏风后探出头来看他与她的父亲交谈,被他捕捉到后没有闪躲,那眼神是他意料之外的坦然,还带着几分审视。 再后来,再从父亲口中听到她的名字时,温家已经出事,父亲也只是焦急地说赶紧从温家把自己的庚帖要回来,立即退婚。 这桩婚事对宋家来说实在是个污点。 原本名门宋家与镇国公府结亲算是高攀,宋柏青享有“京城第一才子”的美名,功课也是顶顶好,才勉强能配镇国公的嫡女。 但温家陡然出事,宋家在最短的时间内与温家割席,仍然免不了让京城内的高门大户心生疑窦,若是将自家女儿嫁到宋家去,万一哪天上边儿查到宋家和温家还有没斩断的关系,那岂不是也会影响到自家? 如此一来,宋柏青在贵女心中的地位变得尴尬起来。 宋公子本人饱读诗书风度翩翩如松柏般清清冷冷遗世独立,仿佛一株高岭之花,轻轻松松便可搅动贵女们的心弦。 但过去的那桩姻亲又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 于是,拖来拖去,宋柏青的婚事也耽搁下来。尚无正妻,不得纳妾,而宋家向来门风端正,享百年清誉,是断断不会给宋柏青身边塞什么通房丫鬟。 宋柏青的处子身也成了一些高门纨绔公子哥儿们戏谑的由头。宋柏青本人是并不在意的,但他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拉他来点姑娘。 更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到这么熟悉的一张脸。 当时,宋柏青自然也没有把她和温知言联系起来,毕竟见的次数不多,对温知言的长相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当时京城内都夸她貌若天仙,漂亮自然是很漂亮的。 他只以为纯粹是长得像,毕竟温家所有女眷都已流放边疆,温知言断断不会出现在京城,更不会出现在这种风月场地。 老鸨看宋柏青这反应,自然觉得宋柏青看上了这姑娘,立马将她拉出来,又不顾她挣脱,推到宋柏青身上。 香气和仙气同时飘来,宋柏青下意识接住,等大脑反应过来时,手掌已经享受了温热柔软的触感。 “要不说这位公子眼光好呢,这位姑娘是这个月新来的,条正盘顺,验过身了,绝对的雏儿,保证公子您啊,用得开心!” 老鸨笑得脸上褶子仿佛开了花,不等宋柏青说话,其他人便也开始起哄。 “就她了就她了!我说宋兄原先不像个男的似的,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原来是没碰上这么漂亮的!” “你还真别说,这妞儿是好看,这次先让给宋兄开苞,等开完了,我再来点她!” 一行人和老鸨笑嘻嘻推推搡搡着出去了,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姑娘……” “宋公子,救我!” 宋柏青的话被打断,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流着泪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脚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姑娘,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大可起来说话,我受不起……” 宋柏青弯下腰去扶她,她攀着宋柏青的胳膊,一双泪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朱唇轻轻颤抖几番,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宋公子,我是温知言。” “轰”的一声,宋柏青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过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嗓子:“你说,你是谁……” “前镇国公温崇毅嫡女温知言。”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宋柏青拉着温知言坐下来,等她平复好心情后,听她讲了自出事来的全部所经。 “这么说,温家现在只剩你一人了……” 温知言点了点头:“我醒来时就在这家青楼的后门,妈妈把我捡进来囚禁着,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宋公子,我想活下去,我想替父亲查明真相,宋公子能不能救救我。” “这,我该如何救你……” “我今天与宋公子过了一夜,第二天妈妈就会把我的牌子挂出去,宋公子能不能包下我,钱我会想办法还公子。” 温知言抓着宋柏青的衣袖,像抓着一株救命稻草。 宋柏青知道自己应该拒绝,若温知言的身份被其他人知晓,整个宋家都会被自己给拉下水。 但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 温知言已经在醉听风呆了十几天,知道这儿的规矩,她看到宋柏青同意后更是喜极而泣,眼泪从眼眶内大颗大颗落下来,但也不忘吹灭了房中的蜡烛。 “这,这是……” “若是燃着烛光,妈妈会以为没办成事,会折磨我的……” “原来是这样……” 宋柏青讪讪,两人相坐一时无言。 到底是温知言先开了口:“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宋公子……” “我,我也是被同门硬拉来的……” “若不是遇到了宋公子,知言真的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你能活下来,安全到京城,已经很不易了。” 黑暗中,温知言看着他,静静问:“宋公子可会后悔帮我?我的身份……” 宋柏青摇摇头:“你切莫告知外人你的身份,我们毕竟有过婚约,也算是有缘……不知道的时候也便罢了,现在知道了,我又怎么能亲眼看着一条生命消失呢。” “一条生命消失?” “若是你被强行逼着接客,凭温姑娘的气节,怕也是会自戕吧。” 温知言忽然无声笑起来,宋柏青的眼睛渐渐习惯了黑夜,他隐约看到温知言弯起的嘴角,不解:“温姑娘笑什么?” “宋公子说得对,若我真被嫖客折辱,定会一头撞死在床柱上,不愿苟活。” 宋柏青正要出口安慰,温知言忽然触摸到他的手,轻声道:“我们……去床上吧。” 第十二章 用水 听到这句话,昌威冷笑一声,冲着温知言的方向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真是个万人骑的婊子!” “住口!” 李弘晖仍然不忍看到温知言被人这样羞辱,而温知言却毫不在意。 “王爷不必袒护,知言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承认。” 李弘晖本来就带着怒意,听到温知言这样讲,更是又气恼又愤然。 “你就是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的吗?” 温知言抬眸与他对视,丝毫不落下风:“王爷也知道这是知言自己的身子,怎么对待,是知言自己的事。” 李弘晖脸上浮现出几丝哀伤与恨铁不成钢,最后还是闭上眼睛扭过头去,以他习惯的口吻向宋柏青下达命令:“继续讲。” - 温知言的一句话将宋柏青的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立刻就有了每日清晨必有的反应。 那一瞬间,所习得的三纲五常四书五经伦理道德君子慎独等等等等似乎都被大脑排空,他只是呆愣着听从着温知言的话,任由她的指尖拉住自己的指尖。 “原来女孩子的手是这么柔软,这么细腻。” 这是宋柏青脑海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让他不由得想起喝过的牛乳,丝滑香甜。 温知言熟知房间里各个物品的位置,醉听风楼上有几十间房,都是同样的装潢与布局。 她拉着他,精准地绕过梁柱,将他妥善地拉至床前。 宋柏青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里放,任由她将自己轻轻一推,屁股就沾到了床沿,紧接着,温知言贴了上来。 她牵着自己的手往她身上放,她的躯体比他想象中更软,更弹,更有曲线,他的手穿过低低的峡谷,又攀上绵软的高山。 空气是暧昧的,焦灼的,他的呼吸是急促的,厚重的。 大脑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跟随本能,等宋柏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将温知言压在了身下。 “知言,我……” “宋公子,知言害怕。” 两个人都已经适应了这夜色,他能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睛,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 他忽然觉得温知言很像一株植物,初见她时,她像一株清新的百合,空谷幽兰是她的气质。 现在却更像一株芦苇,可被轻轻折断,偶然吹来的每一阵风都能够让她在自己的生存地不住地摇摆。 “别怕,我不碰你便是。” 宋柏青翻身躺倒在温知言身边,慢慢平息着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看到她眼睛湿润的那一刻,他莫名很想保护她的柔弱。 趁虚而入可不是君子行为,宋柏青以“君子”二字要求着自己,很容易便可打消心中的那点欲火。 “多谢宋公子。” 温知言将散开的衣服重新拢好,看着床上垂下来的纱幔,语气轻轻柔柔。 “知言听醉听风的其他姑娘们讲,男人憋住的时候会很难受,是这样的吗?” 宋柏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温知言这个问题,但禁欲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是他的修行,他只含糊道:“还好。” “要不要知言帮帮宋公子?” 温知言滑腻的手伸过来,拨开他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命脉被握住,宋柏青不受控制地呻吟出声,温知言上下动了两下,宋柏青便感受到脑子里闪过白光,紧接着,白光从其他地方迸发出来。 自渎这种事,宋柏青不是没做过,但常常直觉枯燥无味,只有最后那个瞬间有压抑不住的快乐。 但当他的手换成了温知言的手时,宋柏青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这件事的巨大乐趣,但也前所未有地自惭形秽和感到巨大挫败起来。 “对,对不住,温姑娘,我去找毛巾帮你擦。” “宋公子……”温知言拉住他,提醒道,“宋公子只需叫水就好。” “叫水……” 宋柏青的脸唰一下红了,变得滚烫。单他和温知言二人还好,再有其他人进来,宋柏青恨不得在地上找一道裂缝让自己钻进去。 但那股股黏腻已变得冰凉,还有她手上……容不得宋柏青扭捏了。 他眼一闭心一横,提高声音对着门外:“来人啊,用水。” 门外很快有人应声,没过多久便有灯笼推门而入照亮了黑兮兮的房间,水声哗哗作响。 小倌儿闻到每晚都会多次闻到的味道,喜笑颜看:“公子,浴桶里给您加了水,公子尽管用水便是。” 小倌儿和灯笼一起退出去,刚适应了明亮的宋柏青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温知言提醒他:“宋公子可以去洗洗了。” “温姑娘……先去吧。” “哪有姑娘抢在恩客前用水的道理?” “我,我现在有些看不清,需要再适应一下。” 耳边响起温知言轻轻的又如银铃般的笑声:“我带宋公子过去。” 说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为让他宽心,温知言又道:“放心,我用另一只手。” 宋柏青的脸更是又涨又红说不出话来,温知言笑着拉着他的手,二人下床,宋柏青跟着她向前走,直到温知言站定。 “好啦,浴桶就在宋公子前面,宋公子可以先用水。” 温知言引着他摸到了浴桶边,蒸腾的温热水气让宋柏青感觉到自己似乎确实浑身上下都黏腻一片。 方才一定是出了许多汗。 “温姑娘不先冲一下手吗?” “我找找有没有瓢,宋公子可以先把衣服脱掉。” 温知言摸索着,宋柏青则沉默着将衣物一层层搭在披风上。 “找到了。” 宋柏青听到水声,分辨出是温知言舀了一瓢水来冲洗手上沾染的脏污。 “我来帮你吧。” 宋柏青想接过木瓢帮她冲洗,而温知言却道:“好呀,宋公子帮我搓一下。” “好,好。” 宋柏青在黑暗中抓住她的手,那一刻的感受更让他觉得奇妙。 他在温水下帮她冲洗来自他的脏污,好像他们是一体的,他与她的关系,比他与它们要亲密得多。 这种感受让宋柏青觉得,她变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第十三章 夫妻 宋柏青真如承诺中那般,凑了一笔钱给老鸨,成功“包”下了温知言。 老鸨笑嘻嘻地接过宋柏青递过来的银子和一枚吊坠,掂量掂量后眼珠滴溜溜一转:“公子,这些只够包我们姑娘一个月哦。” “只……一个月?” “公子,你看看我们姑娘这脸蛋这身姿,想必昨晚也一定把公子伺候地很好,若我把姑娘放出去接客,挣得可比这多多了!” 温知言忙道:“妈妈,我幼时……也跟人学过琴,或许可以在大堂给客人弹弹琴,能顾补贴一些。” 宋柏青阻拦:“你抛头露面的,总归是不好……我替人温功课,也可以多赚些。” 事情就这样落定,宋柏青离开后,老鸨高兴地直拍大腿,不住夸赞温知言。 “哎呦喂,捡到宝了,真是捡到宝了啊!姑娘才来这么短时间,第一次接客就有客人愿意包你,啧啧,这小脸儿长的,就该是我们醉听风的摇钱树。” 老鸨说着说着,忽然又迟疑起来:“那位公子你可知道是哪家的?穿的锦罗绸缎像是大户人家,怎么还需要给人温功课赚银两?” 但这对老鸨来说是个不怎么重要的问题,管他银子是怎么来的,最后只要到了自己手里就好。 她又叮嘱温知言:“那位公子,可能是家里已有母老虎正妻,管的严,身上没多少银两,但看他穿得就不像是一般人,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好好伺候着,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说罢,老鸨又满意地摸了摸温知言的小脸:“刚捡到你的时候,那脸粗糙的,这段时间天天用玫瑰露给你养着,可算是养白净了,嫩得能掐出水来似的,以后你就叫玫瑰吧。” 老鸨心满意足地离开,温知言在屋内听到她往下安排:“给玫瑰安排一间固定的闺房,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如此,温知言算是在醉听风安定了下来。 宋柏青来得不算频繁,但一个月也总归有个四五次,银子按月交给老鸨,从未拖欠过。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对温知言渐渐有了些“本该就如此”的心安理得感,或许因为她原本也就该是自己的妻子,该被自己养着。 定下婚约时,宋柏青自己也有幻想过娶妻之后的生活,那些被他期待的生活里多出来的女主人,自然代入的也是温知言的脸。 她会在书房陪他读书写字,为他研磨沏茶,端的是一个举案齐眉。 他们会养几个孩子,他也会纳几个妾,镇国公府养出来的嫡女一定能将他的院子料理得妥妥当当。 于是在温知言醉听风的小套间内,宋柏青为她作画时,情不自禁地对她喊出:“夫人……” 温知言先是错愕,紧接着脸一红,有些试探地看着他的神情,“老爷”两个字在舌尖转啊转,终于转进了宋柏青的耳中。 宋柏青放下画笔,走到温知言身边握住她的手:“若不是命运无常,这本该是你我的日常。” 温知言眼圈瞬间红了:“我至今也不能相信父亲会做出那样的事……温家世代忠良,父亲绝做不出与敌国勾连之事。” “我也不敢相信……自我幼时起,祖父就讲,温家将保我们世代平安,我们要好好读书,让百姓过得更好,才不负将士们在外抛头颅洒热血。” 温知言的眼泪掉出眼眶:“我的梦想就是像父亲那样,为保家卫国献一份力,但知言是女儿身,只好退而求其次,为在外的将士们守护他们的家园……” “但突如其来的意外,我自己的家没有了,我所有的亲人……” 说到这里,温知言已经泣不成声。 宋柏青心疼,将她抱在怀中:“你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是无辜的……” “我的母亲、妹妹们,哪一个人不无辜?我这么努力地想要活下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父亲沉冤得雪……” 宋柏青顿了顿,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话说出口:“……知言,这,这很难。” “我自然也知道很难,但我现在活下来了,就还有希望。更何况,老爷你不是也快要殿试了吗,若一举夺得状元……” “如果有一丝丝希望,我一定帮你查。” 宋柏青抚摸着温知言光泽如绸缎般的秀发,郑重地在她额头烙下一吻。 温知言从他怀中将头抬起来,一脸热忱:“我自然是相信老爷的,老爷是君子,从未在知言面前讲过大话。” 宋柏青笑了,深色难掩疲惫,但仍然觉得温知言的这句话给了他很多动力。 “老爷这几次来,黑眼圈都深了许多。” 温知言帮他按摩着头部穴位,宋柏青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宋家说着是百年书香门第,京城大家,但祖辈向来克欲,家风清廉,给我们每月的零用比起其他世家子弟要少得多。” “我自己本也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用是够用的,但现在有了你,有了我们,总得多找些银子的来源不是。” 温知言道:“老爷对我一向是很好的,替人温习功课,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倒还好,但总会遇到一些笨的,蠢得我没话讲,恨不得帮他把文章写了,总归是费心些。” 宋柏青看着温知言的眼神里有说不出来的宠溺,温知言又感激又心疼。 “如果我也能做些什么就好了,我总想着带着面纱去弹琴,或者在屏风后也可以,但妈妈一直不同意。” 温知言叹了口气:“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上老爷,反而让老爷处处为我着想。” 宋柏青吻了吻她的手:“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夫妻二人本是一体,温家出事时……父亲逼着我退了婚,我心中也实在愧疚……” “夫妻二人……” 温知言重复着这四个字,在她口中说出来,无比寻常的四个字也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宋柏青最喜欢她这样子,有些懵懵的,又带着些许天真的期待,令他爱不释手。 于是宋柏青低下头,碰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第十四章 高中 殿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宋柏青来醉听风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他每次来时,都会给温知言带一些好消息。 “近几日老师夸我文章写得不错,或许在殿试中,有比较大的把握。” 温知言扬着笑脸:“我家老爷优秀得很,殿试自然是不必忧心!” “前几天路过父亲书房,父亲的客人和他聊起军营的事情,听到了一些关于温大人的,好像温大人之前有个部下,姓昌,据说快要升迁了。” 温知言懊恼:“都怪我之前对父亲在军营朝堂上的事情完全不了解,完全想不起这是谁。” 宋柏青安慰她:“女子向来不干政,夫人也不要对自己太过苛责。” “谢谢老爷,老爷对知言真好。” 温知言将自己妥贴地安置进宋柏青的怀抱,让宋柏青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被填得满满当当。 “今日下学时听到几个同门说,温大人生前的信件目前都存放在军机处,若是能看到,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军机处……” 这些信息对温知言来说没有太大的用处,但宋柏青还是听到些什么就来和她讲,虽然对她的处境毫无帮助,但能让她多一些希望也好。 殿试结束后那两天宋柏青没来,他被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姨娘叔叔们盘问考试感觉如何,又陪着祖母和母亲在佛堂前虔诚跪了一整日。 放榜当天,宋柏青的名字在他自己意料之中,高居榜首。 宋柏青作为状元郎进宫面圣,对于皇帝而言,宋家儿郎即便没有考取功名,学识定然也高过许多读书人,会在朝廷中为宋家二郎谋一两个差事。 而宋柏青高中状元,更是得皇上高度赞赏,还在他进宫领赏的当日,叫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长公主李幼薇在旁伴君。 宋柏青当然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他从宫中离开时,长公主还特意叫住了他,恭贺他这个状元郎得皇帝喜爱。 宋柏青不知道的是,还未等他到家,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原本还不以为意,认为街上百姓盯着他的轿子评头论足是因为他状元的身份,但到了家中,父亲那句“你出息了,我们宋家也出驸马了!”让他心头一惊。 “父亲!这话可不能乱说!” 父亲则教育他:“柏青,虽然我们和温家及时撤回了婚约,但那件事,终归是有影响的。其他人家都会担心与我们结亲后哪天会忽然受到牵连,唯有皇家不会,没有比皇家更好的选择了,更何况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是皇帝与皇后嫡亲的女儿。” 那一刻,宋柏青想到的是醉听风楼上那个小套间,温声细语如解语花般的知言,他曾放在心里的未婚妻。 也在之前的几个月里,在心里默认那是自己的妻子。 那几日,宋柏青过得心烦意乱,一边是家里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和皇家结亲,一边是他被困在宋府不得出门,见不到温知言。 宋柏青很想把自己高中状元的消息告诉她,又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在别人口中知道了。 终于有一日,宋柏青得以趁家里不注意,从宋府逃出去。他急匆匆地推开温知言的门,发现床上的纱帘全部被拉下,里面隐约有个卧床的背影。 “夫人?” 无人应答。 宋柏青又走近了些:“夫人,知言?” 纱帘里传出一道带着哭腔的喑哑声音:“宋公子还是不要这样叫我了吧。” 听到温知言的声音,宋柏青松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去,拨开层层叠叠的帷幔,在床前坐下,轻轻晃了晃温知言的肩膀。 “夫人这是怎么了?生我的气了?是我对你不起,我应该早早来看你,但这几日家中事情特别多,我难以脱身。” 温知言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一副自己没有听到这句话的样子。 “夫人不要生气,我,我中状元了,日后便能经常在朝堂中走动,结交庭中大臣,说不定可以了解到更多温大人的事情。” 温知言听到这句话转过身来,一双泪眼朦胧:“真的吗?宋公子何苦再来骗我,我已经听说,圣上有意为长公主和宋大人赐婚!” 宋柏青感到自己眉心跳了两下:“这都是哪儿听到的消息,可不敢揣测圣意,那日我入宫领赏,是见到了长公主不假,但圣上从未说过赐婚这类的话。” “外面都传遍了!即便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知道,当今圣上很是满意今年的今科状元,特意为长公主与状元郎相见牵线搭桥。” 说着说着,珍珠般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滚下,宋柏青心疼地要命,用袖子帮她擦。 “好端端的,何苦听信外面的话?我对娶公主无意,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赏银下来了,我可以赎你从这里出去,虽然无法八抬大轿将你娶进宋家,但可以给你置办一个小院子,日子总归是可以好好往下过的。” 温知言却不信:“当驸马,成为皇亲国戚,这么好的事儿,宋公子就半分不心动吗?” 宋柏青无奈:“我自小生在宋家,什么好的没见过,只一个小小的宋家,关起门来就一院子龃龉,更何况是皇家?知言,你我都生在高门大院,最清楚内宅那些斗来斗去的小九九,皇家只会斗得更厉害。”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长公主的胞兄,前太子意外身亡,说是意外,但朝中谁人不知他一定是被人害的?柏青福薄,实在无法掺入皇家的斗争中。” 温知言像是相信了,但仍然对宋柏青不报任何希望:“即便没有长公主,榜下捉婿的事情也不会少见,早在宋公子殿试前我便已有准备,但事情真的发生……我……” 温知言抽泣起来。 “不哭不哭,我无法向你保证此生不娶妻生子,即便我不娶,宋家也有的是办法逼我娶。但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娶公主,我一定会找间院子将你妥善安置。” 宋柏青说着,做出发誓的手势。 温知言抹掉眼泪,狠狠道:“口说无凭,宋公子若是真心的,就白纸黑字写下来!” 第十五章 拒绝 这种东西,宋柏青自然不能写。 他试图向温知言解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首先,圣上并没有下达这样的旨意,外面的人瞎传也就算了,若圣上并无此意或者在借机试探我,那我们私自揣测圣意便已是砍头的死罪!” 温知言只将头扭到一边,抽泣着掉眼泪。 “若我真白纸黑字地写了下来,莫说是我,就连整个宋家都要跟着受牵连。知言,你是经历过的,你是知道圣上一旦生了怀疑,便会有无数证据递上去以供证实这些怀疑的。” 宋柏青叹了一口气:“知言,我真心爱护你,也希望你多爱护我一些。” 温知言怒极反笑:“所以宋公子,这是在指责我的不是了?”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宋柏青觉得头疼,家里让他头疼,温知言也让他头疼,那一刻他很想回避这种所有人都在给他压力的局面。 宋柏青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知言,我可以写对你的保证,可以在我能力范围内保你日后衣食无忧,多了我写不了。” 温知言看着他:“什么是能力范围内?是不是也需要写清楚?” “你就这么不信我?” “那宋公子就做出让知言信你的行为啊!” “所以……你一直不肯让我做到最后一步,也是因为不信我吗?我日日赚钱养着你,你不要我入我便不入,照顾尊重你的感受,你还是不肯信我?” “可能是知言在这风月场里呆久了吧,男人的心变得向来很快,知言是感谢宋公子不假,但知言也要保护自己,若哪一天宋公子离我而去……” 温知言的话没有说完,被宋柏青打断:“这也便是我,若是其他男人呢?” “其他男人不知道知言的过去,也不知道知言的珍贵,但宋公子是知道的,自然不能与其他男人比较。” “所以你就这样拿捏我,是吗?” 宋柏青头一次觉得这么无力,那些为了她和家人和祖辈产生的争执,困在宋府想要掏出来见她一面的执念,他对她满腔的喜欢与热情,都被这些冷冷的话浇灭。 离开前,宋柏青只道:“我是懂得你的珍贵,在我心里,你最珍贵的一点便是我以为你懂我,你信赖我,我们二人之间毫无嫌隙……所以我尊重你。现在看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两人不欢而散。 后面几天,宋柏青没有再去找温知言,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他没去找她,却迎来了找自己的人。 湖上游船中,宋柏青绕开屏风,见到了李幼薇。 她正托腮坐在船边看着湖面流水在桨板的波动下绕出一弯一弯的波纹,侍女带着宋柏青进来,通报:“公主,状元公子到了。” “知道了。” 毕竟是皇家贵女,李幼薇声音慵懒地很,却带着旁人学不来的矜贵。 “微臣宋柏青,见过公主。” “宋公子不必多礼,坐吧。” “是。” 宋柏青从容地坐下,李幼薇的视线从湖面移到他身上,径直开口:“宋公子可有什么心上人?” “这……” 宋柏青迟疑着,不知道李幼薇究竟想做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宋公子不必紧张,那日你进宫领赏时父皇特意把我叫去,也是为了让我们相见一番。不知道宋公子对我什么感觉?” 宋柏青忙站起来拱手:“微臣不敢。” “宋公子不必紧张,今日这里没有公主,也没有臣下,宋公子未婚,我也未嫁……我的心,是属意于宋公子的。” 李幼薇说着,有些难以察觉的害羞,她轻轻地用手在脸边煽动,试图降下脸上的温度。 “多谢公主抬爱。” “都说了今天没有公主,宋公子也可以喊我幼薇。我知道宋公子之前有过一桩婚约,旁的千金小姐在乎,我却不在乎,我只问宋公子对幼薇可有感觉?” 李幼薇已经走到了宋柏青面前,迫使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公主自然是极好的,相貌出众,才华斐然,心善如佛,京城中无一人没有听过公主的美名,柏青自是心生钦佩……” “钦佩?除了钦佩呢?” 李幼薇贵为长公主,愿意屈尊找自己,并对自己剖白心意已是十分难得,宋柏青也承认无论哪个方面,李幼薇对他来说都是上上的人选。 若是成了驸马,未来前途必是不可限量。 但那一刻,宋柏青想到了醉听风楼上流着眼泪的温知言。 若是成了驸马,他与温知言的未来则毫无可能。 宋柏青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李幼薇之间的距离,将腰深深地弯下去。 “公主尊贵,柏青自恃低微,配不上公主。” 这个答案出乎了李幼薇的意料,凭她的容貌才情,即便不是公主,也足够配得上他宋柏青。 更何况,她是当今圣上与皇后唯一的女儿,是当朝长公主。 “宋公子有了心上人,是吗?” 宋柏青眼一闭心一横:“是的。” “是哪家的小姐?” “她并非什么小姐,普通农家女罢了。” “那宋公子欢喜她什么?” 宋柏青哭笑一下,对啊,他究竟欢喜她什么呢? 他自己也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曾与她有过婚约,对她有过幻想而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本人而喜欢她。 “男女之情无法用道理与逻辑讲清,她或许哪里都不好,但微臣偏偏心悦于她。” 李幼薇无力地笑了笑:“本宫知道了。” 她用了“本宫”自称,宋柏青便知道了,李幼薇打消了对他的念头。 同时也知道,官场这条路他便再也无任何捷径可走。 比起与温知言的婚约,拒绝了长公主的示好反而是彻底断掉任何官员想把女儿嫁给他的念头,尊贵如她,怎可能忍受拒绝掉自己的男人顺利迎娶不如自己的女人? 宋柏青的心渐渐凉下来,却也觉得安稳下来。 太好了,他或许可以一生不娶,只专注过好和温知言的小日子。 想到这里,宋柏青迫不及待地转身向醉听风跑去,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温知言。 只是宋柏青未想到,自己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第十六章 姐妹 门被宋柏青兴冲冲地推开,风铃叮当作响,来自屋外的风灌了满屋,纱幔随风四起。 屋内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有些奇怪的情绪从宋柏青心底升起,但一时间他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只冲着几层朦胧的纱幔内、在床边站着的女子奔去。 他拨开风吹过来的纱,大步跑过去,从背后一把将女子抱住,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和激动。 “夫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 “哎呀!吓死奴家了,公子先把奴家松开再说,奴家也会害羞的~” 一道甜腻且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宋柏青未说出口的话,他猛地拉住怀中人的胳膊,迫使她扭头看向自己。 那不是温知言的脸,她不是温知言。 宋柏青连忙松开对方:“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请问姑娘,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女子呢?” “我在这醉听风呆了这几年,还未见过公子这般礼貌的男子呢,这是公子……特殊的情趣吗?” 她身上的脂粉味儿腻的宋柏青发晕,他退后几步:“这里之前住的女子哪去了?” “生气啦?”陌生女子笑了笑,“你说玫瑰啊?她被人赎走了。” “那我去找……什么?” 宋柏青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赎走”两个字的含义,等他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时,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牡丹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公子是玫瑰的什么人?玫瑰没有告诉公子吗?” “没有,姑娘可否告知,赎走她的,是什么人?” “看你这样子,恐怕是玫瑰之前的爱慕者吧?唉,真不是我嫉妒玫瑰,怎么大家同人不同命啊。玫瑰第一次接客就遇到一个愿意包下她的,小半年来不用受其他男人的染指……” 牡丹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约约的酸意:“后来听说好像是玫瑰碰到了以前的青梅竹马,二人重燃旧日爱意,青梅竹马二话不说出了一大笔钱就把玫瑰赎出去了。” “同样都是沦落至此的风尘女子,怎得偏偏她命这么好,她什么都有,男人像是着了她的道儿似的对她好……就连你……” 牡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宋柏青,心头的酸意更甚:“公子如此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穿衣谈吐皆是不俗……” 宋柏青听不见她后面说什么了,只喃喃:“青梅竹马……青梅竹马……” “公子?公子?” 牡丹絮絮叨叨抱怨了一堆自己的命有多苦,但眼前的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让牡丹害怕起来。 这人别是疯癫了要赖上自己啊! 而宋柏青就是在这时候猛地抬头,吓了牡丹一大跳。 宋柏青急切地问:“你可知她去了哪儿?” “这,这我哪知道。” 牡丹感觉诡异,只觉得不能再和这人多待,不然发起疯来伤着自己可怎么办! 她一路小跑地朝门口走,还不时回头看看,生怕他来追自己。 宋柏青看着空荡荡的房内,他和温知言共同吟诗作对过的书桌、共同进餐的软凳、缠绵悱恻过多个日夜的床榻…… 这里还是之前的样子,但陪伴自己的那个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 宋柏青难以克制脸上的苦楚。 “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了家,如何大病一场,又是如何养好身子的。很多次梦里回到醉听风的那间小屋子,醒来时却又只会痛彻心扉。” “母亲以为我得了癔症,请了好多大夫都不见好,甚至从寺庙里求了高僧来为我做法事……”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在长公主身边见到打扮成侍女模样的她,还以为自己又臆想起来了,但她主动过来打招呼,我才敢确定真的是她。” “温知言,我之前从未找到机会问你,为何如此对我,你为何如此对我!” 最后一句话,宋柏青竟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他的眼底里布满红血丝,一向清冷克制的翩翩贵公子,此刻却无比破碎,似是不堪一击。 宋柏青没有等到温知言的回答,只等到温知言冷冷地看他那一眼。 只那一眼,便再次让宋柏青觉得如坠冰窟,过去的情爱和时光似乎从未存在,都是他自己一场空梦。 梦醒了,他除了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外,一无所有。 大厅内安静下来,而打破这道安静的,是长公主李幼薇用尽自己还有的力气,抓着茶杯,往温知言身上投掷去。 这次温知言躲都没有躲,那茶杯几乎是从长公主手里摔下去的,连她的衣角都触碰不到。 “好啊,这么久你都在骗我,温知言,我曾问过你很多次,你和宋柏青是什么关系,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温知言淡淡道:“回公主,臣女幼时是与宋家公子有过一桩婚事,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宋公子从未私下见过,只在订婚和下聘时隔着人群遥遥见过几眼罢了。后来温家出事,宋家退婚,我被送去边疆……再未见过。” 宋柏青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从未见过,好一个从未见过,温知言……我竟不知道,原来你如此会玩弄我!” 李幼薇也恨恨地看着温知言:“你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你在我面前隐瞒自己和宋柏青的过去,又有什么目的?” “接近公主,自然有知言自己的打算,而至于为什么要在公主面前隐瞒我与宋公子的事,自然也是因为,若公主知道了,怕是巴不得杀了知言泄愤吧?还怎么会和知言做好姐妹呢?” 温知言对上李幼薇饱含杀意的眼睛,不屑地笑了笑:“有些谎言说出来,当然是为了保护公主,现在公主知道了自己心心念念爱而不得的男人心悦我许久,还为我拒绝了公主,心里是和滋味?” “温知言!我恨不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也知道我把你当好姐妹,你也知道我一心一意地在帮助你,还将你引荐给父皇,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好姐妹的吗!” 第十七章 来信 尊贵如李幼薇,向来都是别人在她这里卑躬屈膝笑脸相迎,从来没有人敢算计她,利用她。 “我自幼随太后吃斋念佛,京城的每一座寺庙都有我供奉的佛像,市井里每一处流民避难所都有我安置的粥棚,读不起书的贫困学子无一不接受过我的资助……温知言,你这样对我,不怕遭报应吗?”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在满是自由与支持的氛围中长大,才能生出她这般菩萨心肠。 温知言只笑起来:“公主说笑了,报应?知言最不怕的就是遭报应,知言最不缺的,也是报应。” 所以在她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全家枉死。 对温知言来说,没有比这更可怕的遭遇了,她又怎么会害怕遭其他报应呢。 宋柏青道:“我尚在读书时,也常听坊间人提起长公主乐善好施,京城书馆每年都有长公主的股份,若能证明家境贫寒或有多病的父母需照料,都可以免费领取书籍。公主大义。” “不仅如此。”温知言补充,“这两年,公主还入股了不少药局,为了能让穷苦人家买得起药,请得起大夫,公主自然担得起这菩萨的美誉。” “那你为何如此对我?为何?” 李幼薇不解,愤怒、伤心、难过、委屈……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化作眼泪从眼眶中迸发出来。 “长公主还记得,你我二人是如何相识的吗?” 李幼薇看向温知言,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但她记得清清楚楚。 “去年父皇生日,我四处寻找绫罗锦书,想送给父皇作生辰礼物。我打听了许久都没有人能够寻到锦书,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你邀我去了醉听风的雅间。” - “公主,还是没有打听到消息,离圣上生辰只余不到半月了,若寻不到绫罗锦书,或许公主自己作一副?只是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某日一早,李幼薇闭目坐在梳妆镜前由侍女们为她梳头,贴身侍女草青从外面进来,向李幼薇汇报自己的进展。 李幼薇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我原以为绫罗锦书不会那么难寻,谁知道小半年过去了,连个消息都没有……现在只余不到半月,我即便是有心,也来不及作了。” 草青从首饰奁内挑了一副耳饰放在李幼薇耳边,又放下换了另一对,手上忙碌,嘴上不停。 “没想到这绫罗锦书竟如此难得,不过,圣上喜爱公主,无论公主送什么礼物,圣上都会开心的。” 李幼薇笑起来:“你惯会哄我……” 她的笑意停在嘴角,又叹了口气:“喜爱有什么用,我是个女儿身,无法为父皇排忧解难。太子哥哥意外过后,我便很少见父皇和母后笑过了。” “公主和太子殿下一母同胞,自幼一起长大,太子出事,公主也伤心了许久,这半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些气色。逝者已逝,公主还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啊。” “嗯,我知道,我若倒下了,只会惹父皇母后更担忧。” 李幼薇振作起来:“库房里有一株我出生时,外祖从边疆带回来的千年人参,可以提前拿出来,用来做父皇的礼物也好。” “公主真是顶顶孝顺,那可是老丞相大人亲手在雪山采摘,为保公主余生安然无虞的。” “父皇无虞,我便无虞。” “嗯!奴婢这就命人去拿!” 草青走出房门,管家匆匆走来。 “草青姑娘,公主可醒了?” “王管家?公主醒了,王管家找公主可有何事?” “外面有一戴着面纱的姑娘,递来一封信,说请公主亲自过目。” 王管家掏出一个信封,草青接过来:“好,我去交给公主,对了,麻烦王管家命人将库房里那株千年人参拿出来吧,或许公主要将它当做圣上的生辰礼物。” 王管家满脸震惊:“那可是……” “是公主的决定,谁不知咱们公主和圣上感情最好了。” 王管家点头:“好,那我命人去拿。” 草青带着信封转身回房,李幼薇听到她的脚步声,还有些讶异:“这么快就办好了?” “刚刚遇到王管家来找公主,说是有位姑娘交给公主一封信,我便先将信拿回来了,公主自己看还是奴婢念给公主听?” 李幼薇皱了皱眉:“姑娘?没说是哪家姑娘?” “没有。”草青摇摇头,“京城各家小姐王管家都认识,来人也没报名号,说是戴着面纱,或许不想让人看出她是谁吧。” 李幼薇觉得有些奇怪:“你小心些拆开,注意信上有没有毒粉之类。” “是。” 草青用宫内训练过的避毒方法拆开信封,抖开信纸。 “公主,无毒。” “给我吧。” “是。” 李幼薇接过信纸,入目是一手磅礴大气又不失清丽的好字,她看到信上的内容后,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 草青好奇:“公主,这信上写了什么呀?” “这人约我去醉听风雅间相见,说是手里有绫罗锦书可赠予我!” 草青更好奇了:“这小半年来,关于绫罗锦书的消息咱们也收到不少,从未见公主如此高兴过。” “你懂什么呀!”李幼薇冲她摇了摇手里的信纸,“绫罗锦书,讲究的除了用开春第一批幼蚕吐出的蚕丝织成绸缎外,最重要的便是金线写就在上的字。要阴阳结合,字形既有男儿的潇洒又有女子的温婉。” 草青点头:“咱们之前看到的那些字,要么潇洒过头,要么温婉过头……即便京城第一才子宋公子都写不出锦书上要求的字。” “没错!我高兴的便是这个,你们看!” 李幼薇将信纸展开,给侍女们看:“这字,写得正合我的心意,完全看不出是男子写就还是女子写就,既有大气磅礴,又有柔情小意,好,实在是好!” 李幼薇如获至宝般将信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殊不知命运赠予的礼物,也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第十八章 心愿 在前往醉听风赴约的路上,草青与李幼薇同座在轿子里,看着李幼薇不住掀开帘子看还有多久到,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 草青打趣她:“公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急着去见新郎官呢!” “好啊,你敢这样笑我,小心我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草青是李幼薇的贴身婢女,自幼与李幼薇一起长大,自然也比别人同李幼薇更亲近些。 她可不怕。 草青躲开李幼薇向她拍来的那掌:“奴婢倒希望真是个俊俏识礼的公子,这样公主也不会一直挂念着那个不知好歹的宋公子了。” “草青。”李幼薇脸上的笑意减淡了些,“宋公子是今科状元,虽然父皇还未赐官,但日后也必定会是我朝重臣,这种话以后不许说了。” “是,奴婢知错。”草青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依公主看,宋公子和信上那人,谁的文采更好些?” “仅凭纸上寥寥几句就能和宋公子比文采了?” 李幼薇觉得好笑:“那宋公子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混了。” 草青只笑自己浅薄:“奴婢仅仅识字而已,哪里能想得了这么多,还是公主聪慧。” 她讨巧地俯下身子给李幼薇捶腿:“不过依奴婢看,今日这人竟然约公主在醉听风见面,就知道必定是个风流的,不如宋公子。” “醉听风也是文人墨客常去之处,男子么,自是管不住自己的。”李幼薇冷哼,表示不屑,“你也不用把宋公子想得那么好,据我所知,姓宋的也没少去那醉听风。” “天呐,宋公子怎么这样,那公主怎得还对宋公子青睐有加?” “天下男子有哪个是好的?个个不都想三妻四妾最好外面还能养一个?既然大家都一样,我也只是想选个相比之下能强些的。” 李幼薇脸上浮现出只在亲近人面前才会有的淡淡厌烦,她最知道男人是如何的薄情寡义,也最不对男人抱有希望。 “只因我是女儿身,无法建功立业,我对我朝能做的贡献要么是和亲维稳边疆,要么是笼络重臣。” “那公主,对宋公子可否有男女之情呢?” “自然,自然也是有的。”李幼薇心里酸涩,“我知道男子皆不是好东西,但我偏偏喜爱男子。” 草青有些听不懂李幼薇在说什么了,但她知道,公主说的都是对的。 “公主别难过,那姓宋的不值得,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男儿没有?大不了,大不了咱们养面首去!” 李幼薇被草青这句话逗笑:“就是,大不了本公主养面首,多养几个,和男子似的也三妻四妾。” 主仆二人打打闹闹,很快便到了醉听风,她从偏门停下,老鸨屏退了其他人,亲自带公主上了楼。 “贵人,这间便是,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我亲自为您服务。” “知道了,在外面候着吧。” “是。” 草青推开门,里面的人已经闻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公主行礼。 “草民见过公主。” “起来吧。” “是。” 那人抬起头来,李幼薇看清他的脸,不由得在心底喟叹,好俊俏的一个男儿郎。 李幼薇不动声色地坐下,那人仍站着。 李幼薇敲了敲桌子:“公子的婢女曾给公主府送去一封信,信上写公子有绫罗锦书可交换,请问绫罗锦书带来了吗?” “带来了,公主请看。” 打扮成清秀小生模样的温知言从书袋里掏出柔软的锦缎,太阳透过纱帘照进来,泛着细腻的光。 李幼薇迫不及待接过锦缎,仔仔细细地看着用金线绣上去的每一个字。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李幼薇跟着念出来,手指拂过一行行小字,心里感慨这得是多细腻的心思,才能将这绫罗锦书做得如此巧夺天工。 “这《心经》是你写的?” “回公主,正是草民。” “怎么写上去的?” “用清晨树叶上的露珠收集成水为墨,最锋利的狼毫为笔,在锦缎上书写,趁水墨未干时用金丝勾勒字的轮廓出来,再填以金线绣成。” “不错,只是这字,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万物合一……公子看着如此年轻,怎会有这样的功底,曾师从何人?” 李幼薇审视着他的表情,想从中看是否有什么破绽。 “草民瞎写的,不曾师从过什么高人,让公主见笑了。” 温知言拱一拱手,但李幼薇显然不信。 “我曾听父皇说过,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写出绫罗锦书的人,是老温国公,温礼老将军,后来温家出事,温家九族内男儿皆未能免罪……你,究竟是谁?” 听到祖父的名字,温知言脸上出现一抹悲痛,虽很快遮掩过去,但仍然被李幼薇博捉到了。 李幼薇皱眉:“你是温家人?” “草民幼时曾有缘见过温老将军,得温老将军一两句指点而已。” “走近,抬起头来。” 温知言听话地走近几步,抬起头,但眼睛仍低垂着。 李幼薇仔细端详这张脸,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又担心是自己见过的人太多,弄混了也不一定。 “父皇亲自过问的案子,应该不会出错的。” 李幼薇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冲着温知言摆了摆手,“是本宫多想了,着绫罗锦书确实不错,本公主要了,你想要和本公主交换什么?” 温知言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我想要与公主交换一个心愿。” “心愿?你直说便是,只要本公主能做到。” 李幼薇看着他,虽觉得好笑,但内心又燃起隐约的希冀来。 没有配得上自己的男儿,但总有能哄自己开心的男儿,眼前这个,她看了,觉得似乎是有些趣味儿。 若他想成为自己裙下臣,也不是不能考虑,就是父皇那关难过些。 大不了让他当个侍卫先入府,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玩够了,再调去别处也行。 李幼薇等着他的答案。 温知言终于与李幼薇对视,她道:“希望公主能给草民一个面圣的机会。” 第十九章 发现 李幼薇不解。 “若是官场上的事,你大可找我几位皇弟,大家皆知我父皇对这绫罗锦书有多喜爱,你随便找个王爷皇子,赐个官总是有的,为何找我?” 自古女子不得干政,即便李幼薇学识远超一些皇弟,甚至超过她的太子胞兄,她也是绝对不允许讨论前朝的。 眼前这位公子,一不像要诉冤,而不像要复仇,通过她见皇帝……是为何呢? “公主多虑了。”温知言拱手解释,“草民对做官没有兴趣,草民只是仰慕皇上,却未曾有机会相见,只遥遥地见一面即可。” “那为何是通过我?” 李幼薇更不解了,他一个男子,她一个公主,她有什么由头能带一个男子去见自己的父皇? “草民听闻公主菩萨心肠,这样小的心愿,公主理应不舍得拒绝草民。” “这样小的心愿?一个没有功名的男子想要面见圣上,这可不是一个小的心愿。” 李幼薇更好奇了,就在这时,草青憋不住了:“喂,你不会是以此为借口,想要接近我们家公主吧?” 温知言的脸涨红起来。 草青更加笃定:“公主,这人就是冲着您来的,怕您看不上他,于是先用绫罗锦书吸引您的注意,再用想要见圣上这样的借口吊起您的好奇心,实际上就是为了能和您多接触接触,多说说话,让您对他心生爱慕!” 李幼薇神情复杂地看着温知言:“你真如我婢女这般所言,是想接近我?” “公主恕罪!” 温知言附身跪在地上,脸埋得深深的。 “是草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草民对公主心生爱慕,想多与公主说说话……草民自然知道圣上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所以才以此为借口,就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见公主。” “这……你早说不就是了。” 李幼薇不由得扭捏起来,她有些克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缓了一会儿才克服了扬起的嘴角。 也因她是公主,敢对她表达爱慕与好感的男子少之又少,生怕自己在她面前说多说错。 李幼薇从未向人透露过这点,她内心其实非常羡慕普通人家的千金,可以获得很多同龄异性的垂青。 不像她,没有男人真的敢爱她。 温知言抬头,一脸诚恳:“草民不敢僭越……” “有什么不敢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你起身吧。”李幼薇声音里隐隐加了些娇嗔。 她拉着温知言坐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名为彦知,文彦知。” “原来是文公子。” 李幼薇仔仔细细打量着她,内心不由得将她与宋柏青做对比。 不如宋柏青高,也不如宋柏青身姿挺拔,肩似乎窄了些…… 但这小脸儿真是不错,比宋柏青强,字也比宋柏青写得好,但家世似乎一般,也没有功名…… 罢了,左右不会真的成亲,放在公主府后院养着便是。 于是,就这样,温知言被李幼薇带回了公主府。 - 听到这里,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有些震惊,尤其是昌威,简直快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你当女人骗男人也就罢了,竟也还能当男人骗女人?” 李幼薇冷笑:“她哪里是故意这样骗我,是她太心急,一上来就说要面圣,但自己又没有圆好想面圣的理由,怕被我拆穿,才顺着我侍女的话往下说。” “公主好聪明。” 温知言点点头:“确实是我当时太过心急,不过公主瞒外面也着实瞒得辛苦,我在外面打听了这么多关于公主的消息,竟没有一条是说公主好色的。” “你,闭嘴!” 李幼薇被戳中,恼羞成怒。 “我本来就是个活死人了,没有什么脸面好要的,公主不妨接着往下讲,后面发生了什么?” - 温知言被带回去的当晚,长公主李幼薇便带了一壶酒来。 二人坐在院子里,对酒当歌,吟诗作对,氛围好不快活。 温知言克制着自己没怎么喝,酒水顺着衣袖落入地面,而李幼薇则放纵地喝了不少。 酒上头时,李幼薇说话便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公主,你喝醉了。” “本宫没醉,你不会真的不知道,本宫让你住进来,是为了什么吧?” 李幼薇拉着温知言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跳处:“你摸,我不信,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公主……”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我打发走了,这里安静得很,只有你我二人。” 李幼薇打开自己,单薄的身躯在月光照耀下,雪白得耀眼。 她趴进温知言的颈窝想要做些什么,温知言一个手刀,将李幼薇打晕。 第二天李幼薇醒来时,温知言已经坐在案几边练字,李幼薇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不着一物。 昨夜发生了吗?李幼薇有些想不起来,但身体上的感受确是松快的。 “公主醒了?” 李幼薇这才仔细看温知言,总觉得这人和昨日自己见的那人,有些不一样了。 “你……” 李幼薇看着散开头发的温知言,一个猜想从心底升起,让她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文彦知……不,你是女子,你究竟是谁?” “公主不用在意草民是谁,公主也不用在意草民究竟是男是女,公主只需知道,我能给你你想要的。” 温知言凑近,将准备起床的李幼薇按倒在榻间。 “昨日公主睡得好快,定是没有好好感受。” 李幼薇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二人用完早饭,李幼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人。 她是女子,现在还掌握了她的密辛……她对女子并无情义,即便她也能让她感受到快乐。 不如现在就断掉吧…… “公主,是我骗了你,我昨日没有和公主说自己的真实目的。我是真的仰慕公主,仰慕公主的才情,也知道您心怀壮阔,绝不只想囿于这小小的公主府。” “你敢说我这是小小的公主府?” “圣上病重,太子意外身亡,皇子夺嫡,公主,无论谁上位,都对您的处境百害而无一利啊。” 第二十章 寿宴 李幼薇这才开始认认真真地多看了她两眼:“你究竟是谁?” 温知言那时显然还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到公主。” “帮我?”李幼薇笑了,“无论哪位皇弟是未来的皇上,都不影响我的地位,你不要妄想挑拨我和皇弟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没感受错,这院外应该有不下二十位高手在巡逻,可见公主戒备心之重,公主真的认为一旦更朝换代,仍然能做尊贵的长公主吗?” 温知言的语气里带着些蛊惑:“民女不知公主像昨夜那样带回来多少男子,但民间从未传出过公主这方面的传言,那些男子,都去哪里了?” “自然是好好被我养着了。”李幼薇和温知言对视,“师从过老温国公大人,你是温家的女儿?” 温知言没想到李幼薇会这么快猜到她的身份,也不知道现在挑明是否安全,于是断言否认:“温家女已然全部流放,民女和温家人无关。” 李幼薇倒是也没有逼她承认,只捻起温知言的字欣赏:“姑娘这字着实不错,肯定是童子功。姑娘不承认也没关系,左右你现在人在我的院子里,翻不起什么水花来。” “公主,凭公主的能力,大可当这天下的掌权者,又何苦受制于男子?” 温知言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李幼薇猛地抬头看向她,眼睛里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 “公主尽管将我关在此处,寿宴上若圣上问起公主绫罗锦书一事……”温知言靠近李幼薇,凑在她耳边耳语一番。 “公主如此说便好。” 李幼薇眼神复杂,最后只留下一句:“你好好在此处休息,我还回来寻你。” - 不过半月便是圣上生辰,因太子出事不满三年,皇帝特意叮嘱不要大办,办成家宴即可。 所以这次寿宴,并不像往年那样重臣熙熙攘攘,像是朝臣相会。 体谅到皇后管理六宫琐事繁多,寿宴由一个小皇子的母亲,也就是皇帝的某个寻常妃子操办的,太后只来露了个脸便离开,剩下的无非也就是后宫的嫔妃和嫔妃的孩子们。 就连皇帝自己的兄弟姐妹想来参加,也被皇帝劝了回去。 李幼薇有一段时间没见皇帝了,他咳嗽着由掌事太监扶进来时,李幼薇也发现父皇确实变老了些。 “臣妾给皇上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 座下齐齐整整跪了一片,皇帝摆摆手让大家起身,目光扫过他的妃子们孩子们,看到李幼薇时终于带上了些笑意。 “幼薇,来,父皇有日子没见你了。” 在皇后骄傲,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李幼薇走上台,掌事太监娴熟地在皇帝和皇后中间加了把椅子。 “谢谢苏公公。” “公主客气,皇上和皇后天天念叨着您,可算见着了,公主好好陪皇上皇后唠唠家常才是。” 李幼薇鼻头一酸,扑进皇上怀里:“父皇,幼薇也很想您和母后。” “哈哈哈哈哈。”皇帝被李幼薇这娇憨的样子逗笑,“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皇后在一旁无奈:“还不是皇上您从小惯着她,这丫头一见到您,就满肚子委屈,连我这生身母亲都安抚不好。” 李幼薇将头扭过来看着皇后,撒娇:“幼薇也想母后。” “怎么瘦了?”皇上摸着李幼薇的脸,心疼,“可是近日吃得不好?公主府的人伺候地不尽心吗?” “哪有的事儿。”李幼薇抱着皇上不撒手,“想父皇想的,儿臣日后得常见到父皇才行。” “哈哈哈哈咳咳咳……”皇上笑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李幼薇连忙帮他顺气。 “皇上,您把药喝了吧。” 掌事太监端着一碗药过来,李幼薇接过:“我来喂父皇吧。” “哈哈哈你们看这丫头,真是。”皇上无奈,在李幼薇坚持下,把药喝光了。 “今日儿臣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给父皇,祝父皇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普萨随身,消灾多福。” 李幼薇冲草青使了个眼色,草青捧着匣子小心翼翼走上前来,掌事太监接过,在皇帝的允许下,将绫罗锦书从中拿出。 绸缎抖开的那个瞬间,金光和珠光闪闪,席下发出一片赞叹,掌事太监也惊呼出声。 “天呐,这是……这是绫罗锦书吗?奴才自年轻时陪着皇上见过一次后,就再也未见过了。” 听到“绫罗锦书”四个字,台下也发出一片议论声。 “臣妾还从未见过绫罗锦书,不是说只有远在岭南的绫罗寺里有一件吗?还是镇寺之宝,怎么会到公主手上?” “据说这绫罗锦书最是灵验,若有头昏脑涨或者其他灾祸,只要将锦书披在身上,便可消弭。” “皇姐真是让皇弟开眼,皇弟早前就听说皇姐一直在民间搜寻什么书,还以为是哪位大家的手迹呢!” 皇帝也被这金光闪了一下,看清锦缎上的内容时,只感到震撼。 “幼薇,这,这是从哪里来的?” “女儿不孝,没有能力练出这样好的字,便在民间搜寻许久,终于找到一人既能写出潇洒大气的字,又能写出柔情似水的字,阴阳结合五行合一,再用这春蚕吐就的第一批蚕丝织成锦缎……废了好大的功夫,也拿到寺庙里找高僧开过光,才敢献给父皇。” “好,好!”皇帝捧着这锦缎,感动不已。 “当年,朕还是皇子的时候,曾与先皇一起去过岭南的绫罗寺,见过寺里的镇寺之宝绫罗锦书。不过,后来寺庙走水,锦书尽数被烧毁,那是开国将军亲手写下的字,印着先祖亲手刻的章……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字了。” 皇帝眼里泛出泪花:“朕当时就想,若这江山有一日到了朕的手中,朕一定要守护好先祖和开国将军一起打下来的天下,不让他们留下的心血再出差池。” “今日,薇儿特意复刻了这锦书献给朕,让朕年少时的遗憾少了一桩,还是朕的女儿最知道朕想要什么!” 第二十一章 身份 李弘晖在下面不由得鼓起了掌。 “皇姐孝心可鉴,为皇弟们起到了榜样作用!”李弘晖真情实感,“而且,皇姐大可说是自己废寝忘食练出这一手好字,但皇姐却没有这样做,皇弟佩服!” 李幼薇挽住皇帝的胳膊:“父皇从小就教导我们不能撒谎,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哈哈哈,薇儿最得朕心。你们有心,朕都知道,但实事求是,不为了讨朕欢心而夸大说谎,这是朕最欣慰的,朕养了一群好孩子!” “谢父皇夸奖。” 李幼薇开心地不行,二皇子齐王脸上笑着,眼底确实一片阴鸷。 作为皇帝第二大的孩子,眼下该是齐王献礼的时间,他拍拍手,外面有人抬进来一张硕大的虎皮。 “父皇,这是儿臣去西南巡视时,在路上射杀的白虎,叫人把皮剥了制成虎皮大衣献给父皇,愿父皇永远健硕!” “好!” 皇帝最喜欢看膝下皇子善战,听说齐王亲手射杀白虎,更是加以赞扬:“齐王骑射更加精进了!” 李弘晖赞叹:“这么大的虎,得有上千斤重,齐王只一人就将它射杀?太厉害了!” 齐王阴冷着脸:“福王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说谎不成?” 若是没有李幼薇献绫罗锦书那段,齐王说自己亲手射杀了虎还没有人会多想,偏偏李幼薇强调了是其他人写的字只是被自己寻到,皇上又亲口表示不希望皇子们为了讨他欢心而夸大,现下齐王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 即便真的是他亲手猎杀,席下众人也会猜测,这其中是否有夸大的成分? “晖儿自幼不善骑射,当然是羡慕齐王有这么强的水平了!晖儿,你但凡像你二哥似的如此骁勇善战,母妃当年也不至于追着你骂!” 福王的母妃出来打圆场,齐王的母妃淳贵妃淡淡道:“齐王的骑射是圣上亲自教的,自然会比其他皇子强些,一头老虎算什么,皇上年轻时,一连射杀过五六头猎豹,春日围猎里夺得了头彩!” 皇后笑道:“说的是呢,总归是孩子们有心,贵妃有福气,有齐王如此好的儿子,日后必定不愁大氅可穿。” 齐王向皇后拱手:“若儿臣再有福气猎到,给太后、母后、母妃多做几件,冬日就不再怕冷了。” 皇帝这才道:“齐王孝顺,朕替你皇祖母和你母后母妃都记着了,可不许食言。” 话说到这里,小小的嫌隙便算揭过,但李幼薇知道,他们这位父皇向来多疑,尤其是对皇子。 从九子夺嫡的激战中突出重围顺利登上皇位的人,既希望儿子们个个争强好斗,将这江山一代代稳稳地坐下去,又害怕哪个儿子太过激进,等不到自己百年,就要逼宫让自己退位。 李幼薇低头抿茶,眼底流动的情绪全部压入茶水中。 寿宴结束后,李幼薇第一时间去找了温知言。 而温知言也是通过李幼薇这个举动知道,自己安全了。 李幼薇开门见山:“你究竟是谁?” 温知言对她进行叩拜:“罪臣温崇毅嫡女温知言,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温知言?” 这个名字,李幼薇并不陌生。 温家世代重臣,温家的女儿尊贵程度并不比她这个公主差多少,尤其还是温家的嫡女。 按照温家的规矩,若上任温家嫡女,也就是现任温夫人,温家当家主母未能诞下男儿,那么温知言便会成为温家下一任主母。 也是温家真正的掌权人。 所以,之前无论是太后寿宴还是皇帝寿宴,这位温家大小姐的座位一直都离自己不远。 李幼薇很早便对温知言有过好奇,只是碍于宫廷礼节,没有机会能够和温知言说上话。 而温知言则自幼淘气,常常在寿宴上吃完饭就缠着宫女带她去御花园玩儿,所以李幼薇更是没有多少时间能够记住温知言的脸。 她只在心里有个大概的轮廓,知道她是个美人儿,而具体长什么样子,则记不太清了。 再后来听到温知言的名字,便是听说宋家那位京城第一才子与温知言定亲,彼时她也还未见过宋柏青,只好奇温国公这是怎么想的,他膝下无子,为何不在军营中招婿? 他自己不就是老温国公在军营招婿招到的吗? 再再后来,便是忽然听到温国公叛国的消息,还未等她从这消息中缓过神来,温家九族便全部灭亡。 李幼薇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温知言,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 “温知言,你果然是温家人……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温知言抬起头来,坦坦荡荡地与李幼薇对视:“太子身死,皇位悬空。莫说是剩余其他皇子,便是加上太子,也无一人像公主这般聪慧。我曾听父亲提起,公主无论是诗情才华还是军事谋略,都是各位皇子比不过的。” 温知言看着李幼薇的眼睛,一字一字道:“难道,公主就因为自己是女儿身,便要隐藏起自己一身的才华,甘心看那些蠢货做皇帝吗?” “大胆!父皇身体康健……” “公主!”温知言打断她,“圣上万岁,但公主也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李幼薇移开目光,不与温知言对视。 今日,她陪伴在皇上左右,深切地感受到皇上的身体十分虚弱,原本年龄便大了,太子的死更是对他打击巨大。 齐王、福王,这两位已成年的皇子明显也有了夺嫡之意,甚至会当这父皇的面展示出这一点。 温知言其实讲得对,齐王的母妃和福王的母妃都还年轻健硕,若是齐王或福王登基,即便皇后仍是圣母皇太后,但终究是隔了一层,很难护得住她。 想到这里,李幼薇闭上眼睛,语气也变得异常冰冷。 “那我能如何,我本就是女儿身,还能让着天下变成我的?” “为何不能?”温知言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圣上多的是未成年的皇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公主的能力,怎会做不得?” 第二十二章 同谋 温知言的这句话,成了压死李幼薇心中那个恪守伦理纲长念头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天生心中有大义,有大爱,有宏韬大略,有家国情怀。 凭什么因为她是女子,凭什么仅仅因为她是女子,就要被囿于后宫宅院,成为那些明显不如她的男子的点缀? “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 一句一句,都是李幼薇小时候跟着皇兄皇弟们一起入皇家学堂时,那些让她感到不舒适的诗句。 她背书比皇兄皇弟们快,识字比皇兄皇弟们好,算数比皇兄皇弟们准,文章也常常被夫子当做范文在课堂上讲,父皇最得意她。 年龄尚小时还没感觉出父皇对她的欣赏里带着些许遗憾,后来长大了些,她听明白了那句“幼薇处处都比朕的儿子们强,可惜了,是个女孩儿。” 也是那句话,让她开始收敛自己的锋芒,慢慢的,小心翼翼的,一步步的,变成父皇儿子们的衬托,以显得他们聪慧。 她的长处只能从其他方面展示出来,比如她善良,孝顺,心中充满大爱。 她在寺庙供奉佛像,将自己几乎一半的月例拿出来当做香火钱,日日祈祷太后、父皇和母后身体康健。 她施粥,捐助贫困学子,舍不得民众们处于“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生活中。 这些优点男子不必有,她在这方面发光发亮,不会遮掩了皇兄皇弟们的闪耀光芒。 当她这样做了之后,父皇对那些儿子们的夸奖果然变多了起来。 “幼薇终究还是女子,心地善良,帝王家的儿子要守住基业,心得狠一些才好。” “男孩幼时调皮,但长大了后劲儿足,你看,这几个小子小时候比幼薇差远了,现在作诗也好,写文章也好,比起幼薇已经不遑多让。” “老大越来越稳重了,颇有朕当年的风采;老二骑射愈发精进了,明年围猎定能夺得好名词;老七……” “幼薇出落成大姑娘了,该相看人家了,女大毕竟不中留……” 这些话,李幼薇听进耳朵,又劝告自己不要往心里去,她是女子,这天生就该是她身为女子的命运。 但…… 温知言出现了。 温知言的话,让李幼薇那颗要掌权的心,疯狂生长起野草。 当然,李幼薇自然也知道温知言不会凭空投奔自己、帮助自己,她必定有她想要的。 “若事成,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温知言跪在她的脚边,郑重地将头磕在地面:“若事成,若公主走上高位,知言希望公主能重查家父一案。” 温知言声音哽咽了,但她还是坚持,清清楚楚地将话说完。 “温氏百年来忠诚、善战,先祖开国将军,知言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天下是李氏的天下,也是温氏用一条条命打来的天下。” “臣女不相信父亲会做出与敌国勾结之事,知言独自一人从流放路上的死人冢里爬出来,只有一个心愿——查明父亲的真相!还我温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的清白。” “那,你又能给本宫什么?” “不瞒公主,我与福王有私情,可告知福王,公主愿投奔福王,帮福王扳倒齐王。事成后,公主仍然能过现在的逍遥日子,无需和亲,更不必需嫁作他人妇,或者……” 温知言抬起头来,并不确定李幼薇心中作何想,但还是把后半句说了出来。 “或者,若公主欣赏宋家小公子宋柏青,福王也可将他赐婚给公主。” “大胆!” 李幼薇冷冷的眼神扫过温知言:“你是如何知道我与宋柏青?” “公主赎罪,臣女听福王提过,似乎……似乎公主欣赏宋公子的才华。” 李幼薇拨了拨头钗,又欣赏自己长长的护甲,状似无意:“本宫也不过是看他与旁的男子似有不同罢了,不过,听说这宋公子已有心上人,你可知道是谁?” “臣女不知。” “你真的不知?” 温知言一脸不解:“虽说臣女与宋公子有过婚约,但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他从未私下会过面,更没有过交谈,臣女也不知父亲为何给臣女定了这门亲事……” 说着,温知言的脸红了起来:“臣女当时已有心上人,是父亲军营中人……” 但她的神色也很快落寞:“只是,家中出事,知言已经对男女之事无望了。” 李幼薇轻轻嗤笑:“那你还说自己与福王有情?不是已经对男女之事无望了吗?” 温知言回答得非常迅速:“福王只是利用臣女罢了,臣女于他而言,才情仍是千金小姐的才情,但身份却是罪臣之女,既能让福王有征服高门女的快活之感,又能在厌倦之后抛得毫无负担。” 李幼薇对温知言这句话来了兴趣:“这话是他亲口所说?” “自然不是。”温知言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男子为了得到一个女子,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的,福王自然是赌咒发誓,上位后会帮知言查父亲真相,甚至答应要娶我为妻。” “你不信?” “知言自然不信。” “为何不信?福王并非没有上位可能,真心喜欢你也不一定。” “真心喜欢?” 温知言笑了,像是听到什么乐子一般。 “男人的真心最是扑朔迷离不可相信,福王背后有拥护他的人,而这拥护他的人自然也会变成上位后牵制他的人,到时候想做什么,想娶谁,哪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好!”李幼薇重重地拍了一下温知言的肩膀,眼神中第一次透出真心的欣赏来。 “女子多被男子情爱之言所骗,你倒是难得通透,这句话,很对本宫的胃口!” 第二十三章 治水 “知言多谢公主!” “不过,本宫还有一事好奇。” “公主但讲无妨。” “为何你就信本宫?” 温知言说得诚恳:“因为公主与知言同为女子,公主更能知道知言的不幸,更能体谅知言一路走来的痛苦,若女子都不肯真心帮助女子,知言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何人了。” 李幼薇也被这句话打动,消弭了一部分对温知言的疑虑。 李幼薇又问:“那你是如何与福王说的,福王又是如何同意将你送到我这里来?” 温知言笑了笑:“我对福王说,若想夺位,长公主的扶持是铁定少不了的。旁人或许不知,但作为和公主从小一同长大的弟弟而言,公主有多聪慧,又是如何韬光养晦不在圣上面前抢皇子们的风头……福王是最知道的。” 李幼薇震惊:“你,你是如何知晓?” “父亲曾夸过,莫说是圣上所生的这些儿子们,即便是圣上,或许都不如长公主一人通透。” “那你……又打算怎么让我信你?” 温知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坠,李幼薇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李弘晖的贴身玉坠。” “公主好眼力。” 温知言将玉坠放入公主手中:“这玉坠,是福王为了让知言安心,给知言的保障之一。福王私下偷偷养了一批精兵,凭这玉坠可以调动他的兵,知言全都仰赖公主了。” 李幼薇举起玉坠,在光下,玉坠通透如同一汪清泉。 她难掩心中的激动:“温知言,你要知道,走到这一步,你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你敢骗我……” “知言自然知道。知言的命和公主的命绑定在一起,若知言欺骗公主,没有真心帮助公主,知言任公主处置。” “好,我就信你这一回!” 李幼薇和温知言的盟友情谊就这样奠定了。 当然,李幼薇也没有全信温知言,她派了自己的人时时刻刻盯着温知言,也多次悄悄拦下温知言送出的信鸽。 但温知言丝毫没有破绽。 她在与福王的信里坦然交代,公主已经决定投奔福王,成为福王的盟友,协助福王扳倒齐王。 彼时,齐王领了皇帝的任务,前往蜀地治水。 蜀地地势奇特,前一步还是高原,下一步或许就会变成峡谷,而洪水来自西侧高山之巅,若为探察好路况,很有可能全军被水淹没。 朝廷中已经有人因为这个调令,默认圣上要将皇位传给齐王,特意为齐王造势。 若治水事成,必定是大功一件,后续推齐王上位时也更名正言顺。 李幼薇连夜研究了蜀地的地图,告知福王哪条路容易被人误以为是正确,但实际却是错误的,但不至于让军中有人受伤。 只是事情办不成,路也无法回头再走罢了。 做完这件事后,李幼薇便在府中享受,等朝中的消息。 半月后,齐王带领的兵果然出了事。 齐王刚愎自用,不听参谋意见,自认很识地图,却带领全体将士踏入沼泽中,听说齐王本人还摔断了腿。 温知言告知李幼薇这件事时,李幼薇正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将温知言剥好的葡萄放入口中。 酸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开,李幼薇吐出葡萄籽,笑道:“福王……没对齐王下死手,是我没想到的。” “公主仁善,不舍得军中有士兵受伤,选的路刚刚好。福王即便是想要齐王在属地回不来,也没有办法破除公主的布置与安排呀,果真还是公主聪慧。” “你倒是会拍我马屁。” 李幼薇得意地笑了笑:“告诉福王,此时千万不要站出来,一定要是朝中其他臣子推举他前往蜀地帮助齐王,福王再三推脱,甚至举荐其他人……但最后的结果得让父皇觉得,福王前往蜀地是最佳选择。” “公主果然赛诸葛先生!”温知言眼前一亮,“若这时福王站出来自荐,圣上很难不怀疑齐王出事是福王设计的……” “没错,你也没白在我身边呆这么久,看得很清楚。” “那是,知言这是近朱者赤,和公主相处久了,人都跟着聪慧了许多。” 李幼薇自然是知道自己聪明的,但刻意压制了自己这么多年,又没有实战经验,现下第一次出手就成功,让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那种朦胧的膨胀,在她心里种下了种子。 李幼薇前所未有地自信起来,对温知言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你上次献上的糕点,虽然本宫拿去赏了下边的人,但记得味道似乎是不错的,明日再做一份送来吧。” “是!只要公主想吃,知言随时都可以做。” 微风拂过,二人的发梢被吹起,她们心中都对未来有了些隐隐的期待。 后面的事情比李幼薇想象中更顺利。 她给李弘晖指了条正确的路,并且告诉李弘晖,治水不如利用水。 蜀地地势起伏明显,正是修建水库的好地方,若将蜀地每年发生洪涝的灾水储存起来,以备往后旱灾只需,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李弘晖自然也不是笨人,听李幼薇这样讲后,到了蜀地便发动士兵们和当地灾民一起修建水库。 不消月余,全国最大的水库便修建而成,听说里面还养了不少肥硕的鱼。 又过两月,听说原先无人愿意居住的地方,现在住满了居民,他们以养鱼捕鱼为生,还将今年第一批鱼千里迢迢拿冰封着送来京城,特意感谢皇恩浩荡。 一时间,下面夸赞的折子如雪花般飘到了圣上的桌前,李幼薇去探望父皇时,明显看出父皇的气色好了许多,对福王也更是赞不绝口。 那日,李幼薇吃到了来自蜀地的鱼,鱼汤鲜美,鱼肉紧致,父女二人吃得好不快活。 而福王在朝中的威望也水涨船高起来。 在李幼薇的授意下,福王闭门谢客,对前来拜访恭贺的官员一概不接待,问就是离京许久,想念太后与父皇,要入宫多多陪伴太后和皇上。 李幼薇看得出来,她的这位皇帝父亲,对福王这恭谨谦顺的态度,更是满意了。 第二十四章 寻她 也是在这个当口,李幼薇带着温知言进宫侍疾。 李幼薇原本还怕被父皇发现她带来的几个侍女中有人看着眼生,但她显然高估了皇上对她身边人的熟悉程度,温知言就这样陪着她在宫中住了几日。 因李幼薇是女子,皇上批阅奏折或与臣子谈话时也未刻意回避她,李幼薇实在没有继续赖下去的借口才会离开。 这几日,温知言找到机会就翻阅一些文件,想从中看是否有和温家相关的线索。 但也是从皇宫里回来之后,李幼薇发现温知言似乎沉默了一些,但她问什么,温知言都说自己是被皇宫的肃穆震慑到罢了。 李幼薇倒也相信,天子威严非普通人能够承担,温知言被吓到了倒也正常。 几日后的某天晚上,温知言忽然满脸凝重地来到李幼薇的房中。 彼时李幼薇已经沐浴过,见温知言来,亲亲密密地挽住她的胳膊,邀她落下帷帐闺中叙话。 但温知言却是径直跪下:“公主,知言似乎打探到一些关于太子的消息。” 李幼薇心中与云月风诗相关的旖旎念头瞬间冷却:“太子的消息?” “请公主允知言出府几日,若知言有消息,就给公主递信。” “太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该查的父皇都查过了,我怕是故意有人透露假消息给你。” “不会的。”温知言信誓旦旦,“我原先就怀疑害死太子的人与害死我爹的人是同一个,或者说,是同一批人。” “即便是假消息,我也要查。” 李幼薇额头冒出冷汗:“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温知言摇摇头:“知言也不知道,可能是冥冥中的直觉。公主允知言出府吧,若公主不放心,知言保证尽快回来。” 话说到这里,李幼薇再担心也没有阻挠的理由:“好,你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温知言感激地握着李幼薇的手:“知言知道公主担忧,但公主的人太过明显,放心,知言心中有数。” 不知为何,李幼薇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还是同意了。 - 李幼薇瘫倒在地上,看温知言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再后来,就是我收到她邀我在此见面的信,然后,就中了她的毒。温知言,你够狠毒,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温知言只笑笑,然后看向李弘晖:“王爷呢,王爷听了这许久下来,有什么想说的?” 李弘晖脸上泛出苦涩:“原来,你在皇姐那里,是这样讲的。我以为你我二人是全然信任彼此的,言儿。” 李幼薇怒斥:“所以,是你把温知言亲手送到我这里的,是不是?” 李弘晖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她只是告诉我想知道长公主是个怎样的女子,我便顺口说长公主正在寻找绫罗锦书,想做父皇的寿礼。” “再后来,便是她告知我,与长公主偶然结识,十分投缘,或许可以帮我拉拢长公主,在父皇面前说说好话。” 比起其他人的愤怒,李弘晖显然哀伤更多:“言儿,你是否从未爱过我?” “呸!”李幼薇吐出一口血沫,“少在此惺惺作态恶心人,谁知今日不是你们两个共同策划的,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我也想问。”李弘晖眼角涌出泪花,“言儿,我哪里触犯了你的逆鳞,让你不惜亲手杀了我?” “王爷,是你是何时让人寻找知言下落的?” 温知言与李弘晖对视,她分明看到了李弘晖眼里的爱意,语气却依旧冰冷。 “温家一出事,我便命人留意消息,直到不久后探子报上来,温家女眷在流放路上尽数自戕身亡,唯嫡女一人独活,不知所踪。” 李弘晖看着温知言:“那时,我只想找到这个温家嫡女,只觉得太子意外和温家出事或许有些联系,想看看这位嫡女是否是突破口。” - 是夜,福王府书房内。 李弘晖展开纸条,看完纸条上的字句,将纸条扔进一旁燃烧着的烛台中。 火苗渐渐将纸条上的“温知言”三个字湮没。 李弘晖眼神冷鸷:“去找,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位温家嫡女找到!” “遵命!” 大概过了几个月后,探子带着昌威来到李弘晖面前。 “王爷,这人曾是温崇毅部下,有一身蛮力,深受温崇毅器重!兵营易主,他被打发去当了伙夫,曾见过温家大小姐几面,可画出温家大小姐画像。”探子回头瞪昌威,“还不快参见王爷!” 昌威跪下:“昌威,参见王爷!” 李弘晖问:“你能画出温知言样貌?” 昌威冷汗频落,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皇室中人,自然紧张:“回,回王爷,我能。” “来人,上纸笔。” 侍卫将纸笔摆在昌威面前。 李弘晖道:“画。” “是。” 昌威跪着,伏在地上,将曾在自己脑海中勾勒过许多次的温知言的脸画在了纸上。 李弘晖看着画像:“既然你对温家大小姐这么熟悉,就由你去找她。” “找她?” 昌威不理解,温家女眷不都流放边疆了,要自己去何处找她? 探子踢了昌威一脚:“王爷吩咐,还要给你解释不成?” “属下知错!” “我这边收到消息,温家嫡女温知言在流放路上逃了,目前不知行踪。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我可以给你安排其他职位,但要你把她找到,带到我面前来,听懂了吗?” “听懂了!” “明日起就不用去军营了,来福王府当值。” “谢王爷!” 昌威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昌威离开后,李弘晖的目光停留在温知言的画像上许久。 “太子的死,温崇毅的背叛……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又是怎么逃走的?” 这在一段时间内成了李弘晖最想知道的事情,但他派出去许多人马,都没有找到温知言的下落。 李弘晖都快要怀疑温知言或许已经死在了哪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了。 但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在一片火光中,有一个女子背向滔天大火,向他奔跑过来。 第二十五章 笛声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夜晚,李弘晖坐在轿辇上闭目修神,耳边却传来熟悉但隐约的笛声。 他不经意地问:“什么声音?” 侍卫不解:“回王爷,属下……属下并未听到声音。” 李弘晖心中涌上奇怪的感觉,他做了个手势,属下立马命人将马车停下。 李弘晖在幽静的夜中分辨了一会儿,确定了方向后指着一个小巷口:“进去。” “是。” 马儿哒哒地敲击着路面,车轱辘辗轧的声音显得夜色更加凝重。 走了一会儿,笛声似乎停了,但空气中似有火苗燃烧的味道,隐隐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李弘晖耳中作响。 马儿似乎是察觉到了火,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不肯再往前走。 “王爷,还要继续走吗?” 那种诡异的感觉在李弘晖心中渐渐放大,他问:“这附近可有你们熟识的人居住?”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了摇头。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脑门儿:“嘶,原先侍卫中有个人叫昌威,王爷后来将他调到宫中当差了。前段时间听说他在城中安置了一个小院子,似乎就在这附近。” 李弘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昌威……继续走。” 越走火苗燃烧的味道越浓,李弘晖看着前方的天边:“往冒烟的地方走。” “是!” 鞭子在空中扬起,抽在马儿屁股上,马儿疯狂向前奔去,拐过几条小巷后,果然看到有一家失了火。 “保护王爷!” 李弘晖下车,几人抽出刀围在李弘晖身前,院子里传出来一道女声:“救命啊!” “去看看。” “是!” 其中有个侍卫刚走两步,火便将木门烧倒,升腾的大火中,有一女子脸上有几道烟灰,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李弘晖认出了这女子是温知言。 “来者何人!” “保护王爷!” 刀剑挥舞,李弘晖高声道:“住手!” “公子!救命!” 温知言发髻凌乱,衣梢被火苗吞没,李弘晖推开侍卫接住跌跌撞撞扑来的她,一拂袖便将她身上的火扑灭。 “快救火!” “是!” 几个下属跑进院子里,从井中打水救火,水落在地上哗啦声作响。 “谢,谢公子相助。” 这女子似乎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陌生男子抱着,忙从李弘晖怀里起开,却被李弘晖牢牢按在怀中。 “你是温知言?” 李弘晖察觉到,怀里这具温软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她颤抖着声音嘴硬回答:“回公子,小女子名为玫瑰。” “别装了,你是温知言。” “玫瑰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巷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李弘晖和温知言都转头看去,夜色里,昌威急的跑出了一身汗,正喘着粗气大步奔来。 三人对视,昌威表情僵滞,渐渐停下了。 三人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还是昌威先打破了僵局,他忐忑又强装镇定,走近后向李弘晖行李。 “参见王爷!” 李弘晖用下巴指了指眼前烧得黑漆漆的小屋:“这是,昌侍卫家?” 昌威咽了一口唾沫:“回王爷,是小人刚安置的屋子。” “这女子刚从中跑出来,你可认识?” 昌威原本想说这是自己从青楼赎出来的女人,但面前的人是李弘晖,是王爷。 若是被他查出自己在说谎…… 短短一瞬间内,昌威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回王爷,这女子便是王爷让小人找的人。” 李弘晖问:“何故不将她带给我?” 昌威单膝跪地抱拳:“王爷赎罪,小人也是这两日刚搜寻到这女子,怕她是人派来的间隙,想先探清楚情况后再报给王爷。” “自作聪明,掌嘴。” “谢王爷责罚!” 昌威左右开弓,扇向自己的耳光毫不留情。 几个侍卫提着水桶走出来:“禀王爷,火已熄灭!” “好,回府。” “是!” 李弘晖轻轻松松,一个公主抱便将温知言抱起来,将她妥妥帖帖地放到马车里。 温知言忙向旁边移一下,李弘晖走进来,坐到正位。 温知言小心翼翼:“您,您是王爷?”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温姑娘不是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吗?” 温知言在马车中跪下:“那身份……玫瑰怕自己没命认。” “你是何时被昌威找到的?” “回王爷,就前几日。” “这么久来,你藏身在何处?” 温知言嘲讽般地笑了笑:“这世界之大,没有文书的女子,能藏身在哪儿呢?” 李弘晖嘴角扯了扯:“温姑娘竟然甘愿沦落至青楼?” “甘愿如何,不甘愿又如何?”温知言眼中涌出热泪,在马车内昏暗的灯光下,露出衣袖下的手臂,纤细白嫩的手臂上,有明显的道道疤痕。 温知言没有给出直接的回答,她只放下衣袖:“王爷尊贵,自然不知道,沦落成蝼蚁后,想要活下去的女子会经历什么。” 李弘晖自幼生长在皇家,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此时揭她的伤疤。 于是李弘晖换了一个问题:“那院中怎么会失火?” “是我放的。” 温知言承认:“我怕被昌威折辱,他锁了门,除了将门烧开,我别无他法。” 李弘晖又问:“刚刚,也是你在吹笛?” “王爷竟然听到了我的笛声?真是好耳力。” 李弘晖不解:“纵火前,为何要吹笛?” 温知言表情中夹杂上几丝悲怆:“这笛子是母亲教我的,她说人要保有自己的气节,宁死不屈。我的母亲与妹妹们,临终前手边没有笛子,无法吹奏此曲。” 温知言从背后取出那根玉笛,低头看着,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它:“纵火前,知言觉得或许会烧死自己,在死前,总要为自己奏一曲。” “继续吹奏吧,你的笛声很好听。” 不知是因为今晚夜色太好,还是因为马车内灯光幽暗,而火苗偏爱她,将她的脸照得分外好看。 李弘晖莫名觉得眼下很想歇一歇,不那么绷紧神经,他想放松一下。 路上,家家已经闭紧门户,只一辆慢悠悠行走着的马车。 悠扬的笛声伴着月光,洒了满满一路。 第二十六章 灯会 温知言被李弘晖安排进了福王府,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顾,让温知言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镇国公府。 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当她的大小姐,当时唯一的烦恼也不过是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温知言连这个烦恼都没有了,没有人会愿意娶她。 李弘晖隔几日会来陪她坐坐,问她在府里可还适应,若有什么缺的短的,尽管叫管家添置。 温知言自然不会再添什么麻烦,每次李弘晖问起时,她都答:“回王爷,知言什么都不缺,能得王爷庇佑已是万福。” 不仅如此,李弘晖还常常让人带着温知言出去逛逛,女子在外抛头露面自然不好,李弘晖叫人给温知言做了很多顶漂亮的面纱帷帽。 温知言一开始不想去,侍女也会劝她。 “姑娘出去走走吧,一直在这院子里定会憋坏了。” 温知言回答:“无妨,我性子静惯了,出门反倒是不自在。” 这时侍女们则会使出苦肉计:“王爷命奴婢们照顾好姑娘,若姑娘不去散散心,整日郁郁寡欢,王爷定会怪罪我们,说不定还会将我们逐出府去!” 温知言哪里见得别人因自己受罚?只要听到类似这样的话,她都会妥协,戴上帷帽,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象征性地出去走走。 大概如此往复三四次,在李弘晖再次光临温知言所居住的小院子时,温知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 “王爷好吃好喝招待着知言,还让人带着知言出门散心,定是因为知言身上有王爷想要的东西,只是知言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李弘晖只淡淡道:“本王只是敬佩镇国公为人,不愿看其遗孀受苦罢了。” 温知言不信:“就这么简单?” “当然也不单单因为这个。”李弘晖道,“也想知道温小姐这一年多来是怎么过的,但问起来像是揭温小姐伤疤,于是想要抚平温小姐的伤疤……” 温知言低下头:“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在外,伤受多了,谎言也听多了,若王爷别无所求,知言反而更无法坦然接受王爷的照拂。” 温知言又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李弘晖的眼睛,想要在他眼里看出他真实的心意来。 “王爷不如直说,为何派人寻我?又为何对我这么好?” 李弘晖没有直接回答,他看了看窗外刚刚冒出头的月,道:“今日是十五,每逢十五,京城总有灯会,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 “灯会……要么是父母亲领着小孩子游玩,要么是新成亲的夫妇约会,我与王爷又以什么身份去呢?” 李弘晖站起身,在她一排整整齐齐的帷帽中拿了一顶,又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李弘晖声音强大又温柔:“也不只是父母与孩童,丈夫与妻子,还有兄长带着幼妹。京城中,若家中有兄长的,每逢灯会也会带着弟弟妹妹们出来。温小姐是家中长女,错过了许多年的灯会,也是可惜。” 他弓下腰,将帽子给温知言戴上,拨开面纱,看着她的脸:“今日,你便当自己是多了个兄长,走,兄长带你出去玩。” 李弘晖向温知言伸出了手。 温知言看着他的手,温暖、宽大,而他的身份亦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可靠。 鬼使神差的,温知言小心翼翼将手放了上去。 李弘晖笑着,拉着她,大步踏出房门。 侍卫下意识跟上。 李弘晖腾出一只手来举过头顶,头也不回,只朝着侍卫们摆摆手。 “今日无须跟着,你们歇息吧!” “王爷……”温知言有些担心,“不叫侍卫跟着,会不会不安全?” “怕什么!”李弘晖露出他传说中纨绔风流小王爷的那一面,“本王上街游玩,谁还敢害本王不成?!” 灯会上,李弘晖反倒不像兄长了,他像个淘气的臭弟弟一般,见到什么都新鲜。 “诶,这话本有点意思,买两本回去给你解解闷儿!” 李弘晖随手拿了几本,摸出银子便扔给书摊老板,价都不问。 身后书摊老板高兴坏了,大声喊着:“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温知言则悄悄拨开面纱,胡乱翻了几页,却在其中一本书里看到男女交织的身影。 “这是什么!” 温知言羞愤难耐,将那本书重重甩到李弘晖手中,李弘晖原本还不知所以,看到书里插图后反而兴奋起来:“哇,还有这种好东西!诶你等等,我们回去再买几本!” “你不要同我讲话了!” 温知言走得飞快,李弘晖笑着在身后追上来,还不忘调笑她:“这就脸红啦?” “你!” “哈哈哈哈哈,不逗你了,前面有卖面罩的,我去买一个!” 李弘晖又蹦跳着,跑到她前面去了。 温知言左右看看,如果这时候她想逃,一定能够在这拥挤的人群中逃掉。 但逃了,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或许不信李弘晖真的善意大发,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但她相信,外面的人,只会比李弘晖更坏,想在她身上得到的更多。 这念头在温知言脑海中过了一圈,她便迈开脚步,跟上了李弘晖。 “你看,是狼面好看,还是狐狸面好看?还是鬼面好看?” 李弘晖似是苦恼不知该选什么,温知言指了指下方另外一个面罩。 李弘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故作恼怒状:“好啊,你竟然说我是狗!你等着!” 他抓起犬面覆在脸上,冲着温知言犬吠起来:“汪!汪汪汪!” “哈哈,哈哈哈哈!” 温知言被他这举动逗得眼角都渗出了泪花,经过的人也被这动静吸引,流连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个身上。 “好了好了。”温知言连忙阻止他再继续,下意识用手捂住他的嘴,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手心,两个人皆是一烫。 温知言倏的一下收回手,李弘晖也倏的一下噤了声。 四周熙熙攘攘,而他们对视,二人之间凝成了无声的小空间。 第二十七章 夜游 最后还是笑到肚子疼的老板打破了沉默。 “哈哈哈,你们小夫妻感情真好,夫人真是幸运呐,愿意这么哄着自己妻子的男子可不多见,祝你们二人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我与他……” “谢老板!” 温知言本想解释什么,李弘晖却直接打断了她,扔给老板一锭银子,戴上面具,拉着温知言离开了。 “哎呦,谢谢公子,谢谢夫人,二位早生贵子啊!” 身后传来老板喜笑颜开的祝福,温知言更是窘迫:“王爷,知言绝无攀附王爷之意。” 李弘晖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左右环顾一下,拉着她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王爷。” 温知言后退一步,拨开他拉住自己的手,主动与李弘晖保持起距离来。 李弘晖笑了:“我都没说什么,温姑娘就这么主动撇清关系,这让本王很伤心的。” 他摸着脸上的狗面罩的下巴:“本王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知言没有这个意思!”温知言连忙澄清,“若王爷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也便罢了,但王爷您是千金贵体,知言是罪臣之女,知言心里很清楚,也怕王爷误会,所以才……” 温知言又道:“那老板见到一男一女来他摊位,都会以小夫妻称呼二人,为讨得二人欢心罢了,王爷切莫怪罪。” “奇怪了。”李弘晖更不理解了,“我看起来像是怪罪的样子吗?” 这下让温知言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王爷……” “好啦好啦,无须往心里去,你我既是知道这称呼不过是摊主为了讨客人欢心故意说的,又何必在意?更遑论与他解释?” 李弘晖掀起温知言的面纱,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睛,和因急着解释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让他无端想起了清晨挂在枝头的桃子,毛茸茸、潮哒哒,一捏里外都是水气。 温知言道:“王爷可以不在意,知言不能不在意,所以特意向王爷解释。” “好好好,我不多心还不行吗,怕了你了。” 李弘晖掏出手帕,将这小湿桃子上的露水擦干净:“出来玩嘛,放轻松些。再说了,我福王名声在外,谁不知我天天招猫逗狗不干正事儿?哪家姑娘若是真跟了我,怕才是倒了大霉了。” 顿了顿,李弘晖又故意逗她:“我知道了,你是不愿意倒这个霉,对不对?” 温知言一时语塞,胡乱地将面纱从他手中拨下来,挡住自己的脸。 “真是不知道该同王爷说什么好,王爷就当知言什么都没说过吧。” 温知言转身,用手捧了捧自己发烫的脸颊,拔腿就走。 “哎……!”身后传来李弘晖的声音,“等等我呀!” 李弘晖没两步就追上来,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游船诶,走,去坐游船!” 二人坐船绕着湖边游,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她挺翘小巧的鼻尖。 氛围正好,李弘晖却像只疯狗般忽然凑近“汪”了一声,吓得温知言打了个激灵。 “船夫!加速,去那边岸上!” “好嘞,客官您坐好!” 船夫猛地摇起了桨,小船晃荡起来,温知言一个没坐稳就摔到了李弘晖怀里。 “得罪王爷了……” 温知言连忙想要起身,李弘晖却紧紧搂着她不放。 “哎呀,好怕啊,快抓住我!” 温知言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压低声音:“王爷究竟想干什么!” “对岸河边有卖糖葫芦的,我想去买糖葫芦吃,你不吃吗?” “糖葫芦娇嫩!王爷如今几岁了!” 温知言快要被李弘晖气个半死,她也带过调皮捣蛋的妹妹,但像李弘晖这么大还这么能折腾的人,温知言还是头一次见。 若是旁人,温知言还能骂上两句,可他偏偏是王爷! 除非温知言不想要自己的小命,否则,一句重话都不敢与他讲。 而温知言的这句话则像是戳中了李弘晖的痒痒肉,他捧腹大笑起来,将下巴垫在温知言的肩头笑得不能自已,整个人都在颤抖。 “王爷疯了……” “你这个样子多可爱,平日里不要总是板着脸,也多笑笑嘛。” 李弘晖戳了戳温知言的手臂,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些撒娇的意味,让温知言心底一颤。 她默了默,还是点了点头。 船夫像是为了向客人证明自己能将船划得飞快一般,整个人摇桨的姿态十分癫狂,小船歪歪扭扭向前疾行,一路上溅到二人身上不少水花。 温知言躲,李弘晖更是顺势将她搂得紧紧的,感受她不稳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颈间,又痒又麻。 那晚的糖葫芦,伴着夜色,伴着二人慢慢踱回家的脚步,分外地甜。 也是这天过后,李弘晖发现温知言脸上的笑意多了不少,人不像之前那样对他充满防备,把自己武装成刺猬模样了。 李弘晖当然不是单纯地想照顾温知言,他当然也有自己的目的。 这一晚,李弘晖喝得微醺,在深夜推开了温知言的门。 就当温知言以为他和那些男人一样,都是为了她的身子而来,也准备好了向李弘晖献祭自己时,李弘晖却点燃了她房间中的烛火。 李弘晖扭头,看见温知言已经褪下了半边衣衫,露出薄纱下的香肩。 李弘晖吓得当场跳起来,扭过头去,脱下外衫,劈头盖脸向温知言扔过去,将她严严实实地罩住。 “你你你,干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人啊!” 温知言不解:“半夜深更,王爷不唤人,独自来我房间……” 温知言抓起他的衣服轻轻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还饮了这许多酒……” “哎哎哎……我喝酒是为了鼓足勇气!” “王爷需要鼓足勇气做什么?” 温知言更不明白了,除了要自己,他还能鼓足勇气要什么? 李弘晖郁闷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捂住眼睛:“总之,你先把衣服穿好!” 温知言照办,乖乖地穿好衣服,走下床来,坐到李弘晖对面的凳子上。 “那王爷来找知言做什么?” 李弘晖像是下定了决心、破釜沉舟似的,将手猛地从脸上拿下来:“我想问……啊!你怎么不穿衣服!” 第二十八章 闺房 "当我救了那些亚特兰蒂斯人的时候,他们的确奉我为神。"千幻点了点头说道。 我正要再抬手施展“天兵诛邪咒”呢,张有道这家伙一声咆哮,伸手就把肚子里的肠子扯了出来,抡圆了一甩,直接缠住了我的脖子。 看台上的观众们是来看戏的,不是来送死的,有些甚至惊慌失措想要逃跑。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陈奘的师兄师弟准备妥当,这不,走进竹林之后没在走过多远,骁勇就隐隐听到嗡嗡嗡的声音。 然后钟长松就从袋子里面取出了三样东西,这三样东西,在钟长松看来,还是蛮有价值的。 只见韩萧身形一闪,操控着赤火金风枪飞身到卓凡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带着这位被电流电得浑身麻痹的卓掌门,缓缓落在了擂台之上。 虽然林沐给它起的名字是噬金蚁,但它实际上吃的并不是金属,而铁矿的伴生元素,比如磷、硫等非金属元素。 珍惜这一章吧,写这一章的时候突然就地震了,吓死我了,九寨沟七级地震,距离我这挺近的,那种摇晃的感觉,老刺激了。 幽冥之刺和防御护罩的力量,疯狂碰撞,那种近乎于规则的力量,几乎把周围的天地规则都修改了,一时间,天雷滚滚,乌云压境,整个天地,一片黯淡无光。 这话听得长天很是高兴,而刘表和其他大部分人则有些腻歪,不凭门第,不凭出身,岂不是以后,但凡有点才华得,都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踩到自己头上了?这种言论,世家是绝对不会喜欢的。 观察翡翠的内外在表现还好,可真正要动刀的时候,唐翰又有些犹豫了,即便这只是一块不怎么起眼的毛料,也是在公盘上附赠回来的。 银蓝共和国作为黑龙域最大的势力,不但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其繁华程度也是首屈一指。特别是首府星球,高达数十万米的建筑物林立,全息屏幕接连成片,在建筑间穿梭的飞行器更是多不胜数。 “形神合一”是内家拳总提及的一句话,在“形与神合一”之前,内家拳对“形”这个身体是有要求的。 邵平波顿住,狐疑着,这点,他也有些想不通,但是不知怎的,他还是忍不住会往牛有道头上去想,单从这件事来看,总感觉前前后后的手法联系起来,就是牛有道的行事风格。 “慕容将军驱赶那些吐蕃平民上了战场而导致了大量平民的死伤。”被李昂逼视着,那名回答的虎豹骑军官声音不再像先前那样响亮了。 我还有喜欢的么?韦清暗自伤神,他想起了裴莹象花锦一般的笑容,不由心若刀绞。 中年胖子是神农物质公司的总经理王建章,他手下所说的飞哥是他结义弟陆飞,是神农地下世界的一方霸主。 这个剑式的名称其实是取了“姜太公稳坐钓鱼台”的典故,聪明的诸君其实看到这里已经领悟了,这个“鱼竿”是训练腕力的。没错!这个方法就是用这个宝剑做成的“鱼竿”来练习自己的腕力。 张涛父母亲心情是复杂的,象打翻五味瓶似的,内疚、悔恨、伤心、痛苦、愤怒等啥情绪都有。 张焕就仿佛一个求职的应聘者,和他们相对而坐,他目光平静、神态自若,仿佛来应聘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 崇高如神之威压都潜伏在他的体内,又岂会被区区一个凡人目光所撼动? “彪哥,先告诉我你们那边怎么样了?顺利吧?”我着急的问着。 突然萧羽笑了起来,萧羽很开心,“完全炼化了?”比克斯笑道。 如今,阿伦已经不需要借助魔法卷轴便可释放出衰老、虚弱、迟缓三种诅咒。 “我來吧,我最喜欢把那些自以为是的武者给踩在脚下。”一个穿着紫衣的武者笑着走了出來。 吃过饭的他们,没有回公司,直接回家睡大觉。一觉起来,已经叶落西山。原来计划被人打乱,所以醒过来的陈宇,是不得不重新部署一下,好好想想目前‘朝阳’该朝那方面前进。 “这个绝对沒问題,这才多远,就算是弄个一角的硬币,我也能给它打个洞!”我双手握着枪,沿着准星瞄准了易拉罐的中间。 “主任,如果这件事也牵涉到周林海,他的答辩也得延后吧?”水青看马教授不打算让她容易过的样子,是非要把这个答辩现场搅得天翻地覆不可了。 萧羽的度瞬间加到极致,周围的空间竟然有点扭曲,在外面看起来有点怪异,萧羽的身体也是扭曲的。 秦扬也不说话,止住了众人的介绍,一言不语的盯着那活佛的一举一动。 又是一股风暴从飞云口中喷出,齐凮被这股风暴击中,再次被击飞数百里,还没等齐凮反应过来,飞云已经近身,再次施展异术。 中下阶的神力源于法则,但是,毛神和下位神级别的,还无法有效的利用神力,只能凭借神力强化身躯,利用身躯来战斗。 皇甫澈笑嘻嘻的:“欧伯父,倒是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手里面有这么一张契约,想要请欧伯父掌掌眼。”皇甫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纸来。 第二十九章 拥眠 温知言回到被封掉的镇国公府,亲自做糕烹茶,在荒败的府邸静候几位达官贵人的到来。她以得知杀害太子真凶为由邀请了长公主,以找到了父亲被污叛国证据为由邀请了福王和前未婚夫宋柏青,对昌威,温知言只需在信中告诉他,有一事想与他相叙。 长公主率先赶来,追问温知言杀害太子的真凶,得到真凶乃是福王,长公主欲问 估计那胡大夫也是觉得麻黄、桂枝什么的赚不了钱,才黑心写了牛黄这味药,这也是为什么一包药要七八百个钱的原因。 然而,似乎是‘洞’悉了桂妮维亚内心的想法,斗篷人先是轻笑一声随即给出了一个让桂妮维亚心动的建议。 昔日的学术之城、自由之城,一夕之间变成了修罗场,眼中尽是遍地瓦砾、尸横街巷,民众们被军队强制驱赶回到自己的家中,整个城市里除了铿锵的铠甲声和哗哗哗的士兵脚步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此时的熊启,却是在将那刚露面的异兽与大长老的尸体一起蒸后,现了方才这大厅的下方,竟然还是别有洞天。 但当出门的时候,托托莉才发现自己过于天真了,千爱她……居然比自己还要早到——已经在翡冷翠的门口等托托莉了!这里是唱片公司来接托托莉的地方,而车子竟然还没有来。 “刺啦!”一声,容逸夏身上的粉色轻绸布料就被扯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红色丝绸的肚兜。 长宁有些犹豫。但想起这部秘技是家族前辈留下的,那位前辈应该不会害自己的后人吧?而且总要有去做吃一个吃螃蟹的人。也许,这会是一种更好的冥想方法呢? 那托盘之上,覆盖着一层薄纱,掀开薄纱后,竟然出现了一个七寸多高的玉盒,看上去十分晶莹。 然而她就是有再多的疑问也不敢问了,昨天锦卿分配她和桃红任务的时候,明确的告诉她,再敢犯浑直接给她二两“强身健体”药尝尝,吓得她连连点头。 “你不守信用!”陆可儿何等聪明,立刻听出来暗龙这是要灭口,陆可儿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暗龙,你不能杀她!”萧明忽然说道。 “好的,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要杀更多的人,哈哈,哈哈!”仰天大笑着,邪木云再次撇了撇地上的尸体,骨架,碎石,呵呵一笑,冲天而起。 一时间,季红和孙卫东都沉默了,两人均是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裴东来。 由于船坞在这里所以以后的造船车间也在这一带,所以在图上又画了几个标准车间的位置。车间结构和人字架要到厂里再补全,还要设计坪坝,让挖出的土筑成堤坝以防洪水。这是一个大工程。 第二日,王宗播亲帅前军,直逼汉中军李继密大营,军阵严整,以备厮杀。哨探骁将,往来冲突。汉中军将,这几个月,都是杀的疲了,如今蜀军大队主力已到,兵锋正锐,哪肯出战,李继密吩咐,紧闭寨门,全军严守不出。 几乎与此同时,所有傀儡忽然将李天畤合围,齐举手中的兵刃向他扑来,每一尊傀儡的战力等同于真神,十三尊一起动手,李天畤即便是元神再强悍也不敢硬接,同时还要考虑贡布的死活。 黑袍人一直静静的看着,并未有任何的举动。仿佛对眼前的一切并不放在眼里,又或者对自身的实力以及后手充满信心。 第三十章 避子 李弘晖自然不可能阻挡温知言,他从心底里心疼她,喜欢她,他只会为她想做的事情铺路。 “皇姐是我们这些皇子公主中,父皇最疼爱的一个,莫说是面圣,父皇连批阅奏折都不避讳皇姐。” 李弘晖说着,不由得羡慕起来:“说起来,父皇的很多父爱都给了皇姐呢。” “这能算得了什么。”温知言并不认同,“若 裴言瑾无法劝说裴言峤放弃爱蔚惟一,就像他一样,明知没有结果,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 世界,刹那表情微变,听她这口气,似乎是知道的,难道前天她也来学校了么,应该不是,如果一个退学的人回来,就在隔壁的三班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收到,那些喜欢八卦的同学,肯定嚷嚷的没完了。 这根本不关心潘辰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看了看,又喝了一杯。 “我跟你说吧,大哥他呀!从来都很有修养的,连脾气都从来不乱发的,我也就只见过一回他生气,那是……”骑瀮兴高采烈的说了一半,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看了骑铭一眼,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董鄂妙伊忍着心中的怒气,上前去扶九阿哥,就闻见一股很浓的酒气,看样子真是喝了不少。 冥冥之中。有着一股力量。将他们的命运一字排开。一点一点地联结在一起。最后串成一条弥足珍贵的项链。这条项链的名字就叫做。第一时间更新宿命。 清脆的枪声响彻黑夜,丧尸脑袋如破碎的西瓜般炸开来,失去头的躯干甚至还无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径直的栽倒在地上。 慕先生则留给了齐晦大量机关弓弩和火炮,将大大提高三军作战力,慕先生更把儿子留给他的人都留给了齐晦,与他说这几人都是个中高手,虽不至于单身与大军作战,关键时刻若要潜入敌营,他们一定能派上用处。 贵妃娘娘看着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以为我有些不高兴,便安慰了我两句,带着育城和盛尧告退了。 “那花是不是非常鲜艳?而且有一棵特别大的主花?”李星然问道。 唐晚的表情倒是没有多少变化,可程明言却听得忍不住直翻白眼儿。 六十点全属性,加的是力量、敏捷、智力、体质、精神,算下来的话,那是三百点属性了。 僵尸进化,类似于蛇变蛟,蛟化龙,而尸修,只是单纯修炼法力提升境界。 象鼻鬼将与长舌鬼将同时应声,两鬼转头对视,眼中似乎有火花碰撞。 曹格笑了起来,触动眉头,对这样淘气一面的简汐,明显是欢喜的。 清单名录罗列的数据显示有点出乎他的意料,电竞产业方面的订单总交易额居然达到了17亿美元,而他认为最大的单体市场演唱会制作公司的总交易额度却为14亿美元。 李静儿环顾一周之后,看不见曹格的身影,眼眸溢出了一抹失落。 格肸平雪的身子犹如一片被烈风吹起的树叶,疯狂的向后撞去,一棵棵树被他的身子撞到,每撞一下,他便发出一声惨叫。 世间修炼的门派,以三山五岳中的龙虎山、青城山、茅山是法术为主,这是道家的。佛门里则以宏愿寺最重神通,这还是因了血愿的缘故,其次便是释迦摩尼门下十大弟子中神通第一的目腱莲一脉。 而面前的这个李哀川,从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岁的样子,但是也就是这个年龄,而且面前这个看起来应该在大学上着政治教育课的学生模样的人,竟然是这个国际鼎鼎大名人工岛酒店的首席负责人。 第三十一章 无辜 温家破败的大厅内,只有温知言一人好好地端坐在蒲团上,李弘晖努力保持着王爷的姿态,但嘴角的血迹、逐渐虚弱的声音、努力用手撑着的身体,出卖了他正在被毒一点点侵蚀。 “从那之后……”李弘晖道,“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言儿了,只能从你写的心中感受到来自你只言片语的关心和温暖。” 他苦笑:“言儿怪我关 曹性不是傻蛋,他的探马早就弄清楚了敌人有多少兵力。如今这只不过是江东兵马的先头部队罢了。他并没有采用围杀地办法,反而用驱赶的方式,将他们往来路上赶。 他正要运劲回夺挣断光丝,猛然感到一股森寒气息,顺着回流的真气涌入自己的经脉,所过之处尽皆麻痹,失去知觉。 蓟县虽然有烽火台,但不不像长城那样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因此就算蓟县点火,在夜里效果其实很差。 如果李尔听到她说的话,可能会反驳他首先是国人,其次是蒂诺佐的人,而美国人和越战英雄的身份是拿来利用的。他没听到,此时正陪同娜塔莎购买万圣节的化妆用品。 “雨涵,我觉的你是不是具备着某种特殊能力?”陆云飞一脸慎重的问。 “果然是娘们,三年。”李尔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留下十个面面相觑的家伙。他们愣了好久,才明白了李尔的语言陷阱,乖乖承认自己是娘们了,顿时无比懊丧。 黄老板亲自将那件翡翠骏马从橱窗里拿出来,恭敬的放在周老面前。 “娃娃,如果将你们身上的宝物献出来,我们就不难为你,让你们离开。”鬼将厉声道。 霎时间,由近战之王兵座缠斗住同样拥有着卓越地近战能力地梦幻水晶龙的同时,马首骑士已经冲击到幽灵龙面前。用自己地长枪不住挑拨着那头只剩下骨架的巨龙。 黄忠见了,全无惧怯,张弓搭箭,一箭射聘肩窝,这才挥舞大刀,迎战关羽。众将捉对厮杀,乱成一团。 “那里是北大陆最后一点灵气的聚集地了,如果不是我们实力太弱,我们也想去地边占一个好地方,天天泡在铁水里的感觉可是相当难受的。 心里乱糟糟的颜念不得不打起精神,往王座的地方看去,这一看吓得她魂飞魄散。 他的话才说完,大批的迅猛龙就从树林里冲了出来,这一次他们的冲击已经像是隧道里滚出的石球一般,带着强烈的冲击力,直接就撞到了棘龙身上。 三百名武师,个个气血浑厚体魄力量强悍,在加上早已经失传的仙元阵法,青冥宗虽还未成名,可已经不比那些成名已久的古武势力弱了。 “贺王府那边可又话传出来?”唐瑚的嗓音带着哑意,许是热气散入四肢百骸时太过舒服,不自觉的带着慵懒的味道,听在下面的人耳里只觉得后背一股麻意顺着脊椎缠绕上去。 而明月搞定了之后毫无形象的气喘吁吁的坐在了地上,这具表妹的身体太弱了,哪怕她最近修炼了内力和武功,但是还是弱,打一架就累得差点歇了菜。 然而天赋不佳,他只能用偏门提升修为,到如今,已经是极限,若再不谋得成圣之法,他就真的要消散在这天地之间了。 当然这个故事里面充满了神话色彩,有许多传说中的武器,这些武器也全部都是这位多利先生所设计的,甚至他还把家中的一件古董拿出来充当道具。 第三十二章 婿梦 昌威听到这话,手掌握拳,重重地砸在案几上,置于他面前的几盘点心被打翻一地。 昌威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什么时候骗过你,老子拿真金白银地待你,一颗真心还不如喂了狗,狗起码还能冲我摇两下尾巴!” 温知言怒极反笑:“哈哈哈哈哈,昌威,你以为自己演的很好吗,你以为自己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吗 纪隆君又在干草上扔了一只被纪凯折磨的半死不活的野兔作为诱饵。 这人怎么觉得长了一岁之后,啥都不正经了,好像打通了任通二脉一样。 一路上,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很少对话,更别说单独见面了。 秦役带着秦珊珊在校门外吃了碗粉,才慢悠悠的回了家,接收世界剧情。 三兄弟先打听到皮革作坊,把带来的云豹、两只上好兔皮等卖掉,换到手不少碎银子,然后就近找到一家客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四道攻击直接扑了个空,砸在了地上,数颗灌木被击毁,霎时间,土石飞溅。 “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那把战斧藏得太过隐蔽我一直没探出来它隐藏的地点,不然我早就去抢了!”罗辑说道。 陆冰的母亲也是一愣,什么情况?事情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诶哟,二哥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都准备强攻了!”虎魔说到。 “青沅以天月领域,与仙曲融合到起来,已经形成一种全新的领域,威力更超原本的天月领域!是一种更加可怕的领域!现在青沅弹出来的已经不是琴音,而是肃杀之音。溟凌危险了。”玄一道。 托尼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辈子泡妞,竟被妞打瞎了眼,落到个一头攮死在戈壁滩上的下场。 声音隆隆,即使已经可以放缓,声波也带起了周围金属的震颤,亚当从地上站起,秘银身体不断微调抵消这种让他感觉有些不适的震动,铁27实在是太高了,亚当六米的身体连他的膝盖都够不到。 紫渊太子的冰冷的道,声音之中带着无情杀意,另一只魔手,直接向着鬼泣的头颅拍去。 宁少羽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一座火山之下。似乎因为火山留下的肥沃土壤,四周一片浓郁植被。 其实在这种白刃战当中,直接被当场杀死的人并不多,更多的是血流殆尽,重伤不治才身亡的。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现在林胜天也不敢跟林烈走太近,楚家身为青阳省的霸主,不是这么好惹的,如果现在就跟林烈搞在一起,到时烈火佣兵团败了的话,林家肯定也完蛋,林胜天不敢赌。 “前辈也是道门众人,我看前辈不仅应该成为武林盟主,也应该成为道门盟主、道门领袖。”天师道道主也跪了下来,道。 作为实验对象,孔磷虽然很强,但根本没法和拜月教主、水魔兽这类最终boss媲美,他也没得到三件魔器,无法复活无上魔尊。 如果带满陆地军队的话,那么一支军团得两千万人,毕竟一艘战列艘能装一万多人,如果真的要将整支太空舰队装满的话,那么,是完全能装下两千万人的。 奥菲利亚听完之后放下了心来,她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亚当会把约翰逊家族推出去成为‘皇帝’。 而蚩尤不知道的是,在这虚空之中,一伙人正悄无声息的靠近中。 第三十三章 违令 他夜夜在梦中与她相见。 梦里的她,刚开始可爱,温柔,善解人意,后来则是风骚浪荡,任他摆布。 昌威从未与人提起过,但他早已认定,温知言一定会是自己的。 此时此刻,听王兄说大将从未让其他人去过他府上,只单单叫了自己…… “王兄此话……可当真?” “当然了!你上点儿心,以后发 此次祭台设在青城山的西山峰,众所周知青城山西山峰处有一所秘境,此秘境能通上天,能直达地域,是超脱于三界存在的一处圣境。 看样子,贺老爷子和贺老太太以后又会常常来看他了,又是老话题。 这家面店就位于学校外面的美食一条街,因为味道好价格又公道,很受学生党的喜爱。 应罍也不恼,反而嘴角勾起,隐隐约约在笑,幸亏旁边没有别人,要不然看到大名鼎鼎的渊王,此时被骂了却眉眼微微含笑的场景,绝对会哭出声。 也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语,让得那些已然是失去了战意的内门弟子们,再一次燃起了他们那深藏于心的斗志。 莫老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如此逆转,原本注定被田卿忠打脸的败局生生逆转成胜局,田卿忠想用他造势反倒挑战失败助长了莫老的威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刚刚入门的弟子周武。 在应罍又一次看向她时,她果断的抬起头,对上了应罍探究的眼神,以为应罍被撞见会尴尬的收回眼神,但应罍也不多,反而正大光明的盯着顾笙歌。 随后,他搀着白大爷,就往那西南方向去了。且一走,就没再回头。 枯黄的乱草遍地,林木苍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只有一片死寂,确实有一种战乱之中的凄凉感觉。 “我清虚绝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即使大师兄不在,你们也休想得逞还有你们!”八师姐伸出软弱无力的手臂,手指指向居月派的几个姐妹。 这陈教授好不容易要说起关于习景的事了,我本来还挺兴奋的期待着,可没想到这老头又光顾着回忆半天不言语了。 深青色的气流溢出杨妄的体表,一股阴寒的气息慢慢向四周辐散。 看到我一脸怀疑的看向了自己,陈教授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后,开口说道。 至于地方上的那些单位,则不在聂振邦的考虑之,县级而已。甚至都说不上是县处级,仅仅是科级干部。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对省委有什么影响。 我在心里想,还是不要跟孩子说吧,这说了后,他将来长大了会认为这种关系是合理的,其实这是不好的,我不希望他将来受到这个影响。 见到计凯带着几头包括巨龙在内的强大魔兽突然出现,两方人马具是一愣,随即雪秦帝国的人悍不畏死的冲向计凯。 “我不是让你去捕捉化石神奇宝贝了吗,你来这里干什么?”坐在椅子上的伊人抬起头看了一眼怒不可待的男子,口中平淡的问了一句。 我说:“帮我找下我失散好久的一个孩子,是我从未见过面的儿子——”然后我把事情大概地跟大毛说了,然后大毛又吩咐下去,因为毕竟我到海义堂不久,许多兄弟都是不同的人带着的,大毛跟他们认识时间久,都很熟悉。 壮汉一看周围人越来越多,他也有点觉得丢人了,本来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想到居然引出这么个事情。万一让敌对势力的人看到,他以后就没办法在天安城混了。 第三十四章 冥顽 福王早在半年多前就托人联系过他,或许是听说了他在军中的英勇善战,福王那边的人明确告诉他,若成为福王的助力,日后的从龙之功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但当时的昌威拒绝了,他是个大老粗,十来岁就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远离朝堂,不懂朝中夺嫡的那些弯弯绕绕。 太子也好、庆王也好、福王也好,他统统都对不 斜风骤雨,关至纯和卢林各撑着一把伞在园区外面等候,比起他们下半身的狼狈,他们脸上的愁容更为复杂。 李桃拉着唐毅欢的手“你跟我来一下!”李桃说完,拉着唐毅欢,走进一楼的一个休息室,这里不是很大,只要一张桌子,李桃将唐毅欢按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给了唐毅欢。 这样不知深浅的眷恋,她也不知道对不对,他本来就长得很好看,偶尔对她温柔的一瞥,眉眼更是如春风含笑,她本来想告诉他,她是舍不得离开的。 “算了,还是我自己亲自叮嘱吧。”兹事体大,鹰爷不敢有任何的侥幸和大意,真的出了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续睿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说:“为什么要后悔和难过?她真不想嫁我,就不要嫁好了,我续睿又不是非她不可。”说罢,端起葫芦又喝了一口酒。 “抱歉、我有蛀牙、而且我怕得糖尿病,我的教官会骂我的!体检不合格就不能做末日勇士了!”唐毅欢说道。 刚刚周围明明没有人的,师傅走路也没个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躲起来伏击自己的,她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而外界也同样直勾勾的盯着张尘,因为现在离三日之时还有半盏茶的功夫,所有人都出来了,只是这张尘没有出来,他们之前还以为这张尘已经死在了里面,却不想人家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给出现了。 她身上的白裙,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刺痛着他的眼睛,他的心,可他还是扯扯嘴角,努力对她笑着,说着安慰的话。 “关先生公司实力不错,看来今天是要买几件价值不菲的古董回去了吧。”海王故意刺激道。 而在这段时间里,如何挡住查尔斯家族的进攻就是席琳的事情了。但这些东西没必要告诉亚度他们,都已经干上绑架的活了,说几句谎对席琳来说没什么难度。 对于天庭册封,这些人都有些激动,得了天君果位,从此以后他们也算是天下提的着的人物了,追名逐利,世人难逃,其实神仙佛陀也是如此。 “不碍事,没什么,在太清湖疗养个几百上千年,也就恢复了。”老龟略显有些虚弱的道。 殷枫笑着抹了抹鼻子,显然木艮认为他是在北外门突破丹道境后,才进入内峰的。 不过这辆车确实让他有装逼的资本,700万的价格足以说明一切。 “我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但是这不妨碍我拜服舍生忘死之辈!”赵四有气无力说道。 但李家老祖和霍格尔的联手岂是一个巫师能够抗衡的存在,就算依靠御空飞行的能力逃跑那名巫师也已经重伤垂死。当李家老祖和霍格尔找到那具尸体的时候,由于过了太久的时间,里面的巫师本源甚至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几十年前的点点滴滴在眼前浮现,那是他错过的美好,他曾经的不珍惜,所以导致了现在的失去。 第三十五章 沉沦 昌威嘴上说得潇洒,实则内心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发泄,他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银子,想到了什么。 昌威一把拉住经过他的一位路人,凶神恶煞:“这京城内可有玩姑娘的地方?” 他满身的煞气将路人吓了一跳:“有,自,自然是有……” “在哪儿?!” “前,前面就有一家……京城最出名的……” 葛家人走了之后,许如意也没出院,可能是因为失血了,再加上她又跑了一趟派出所,这会儿人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江岚和周若希两人,轻轻接过那洁白无瑕的斜肩长袍,它的质感如同雪花般纯净。 祝江才不禁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随后便直接带着几名护士窜了进去。 顾清漪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可叶长生顿时汗毛竖起,内心紧张到了极点,下意识往后“噌噌”地退了两步。 江岚眉头紧锁,目光如刀般射向那几位鱼头人身的怪异生物,他们正藏匿于深邃的水中,若隐若现,似是在策划什么诡计。身处此景,江岚的内心却毫无畏惧,只有决然和冷静。 那些围攻徐幸止的人确实是徐振生找得没错,但是徐眠安怕他死不了,还专门从国外雇了两个杀手混迹其中,但是没想到徐幸止竟然还能从他们的手掌心逃脱。 一声怒吼,萧尘气势暴涨,身周血色灵力几乎凝聚成了风暴,席卷着周围一切。 怒吼一声,嬴战法诀变动,身后多出了好几条狰狞龙首,朝着叶长生四面八方的席卷过去。 “我家先生说了不见你!你还敢闯进来?”一旁的警卫员青鸾美眸一愣,一步上前就要将其击退。 却只得到一记白眼,徐幸止直接去了明绥的病房,姜珣已经在床边照顾她了。 我居然只是把自己所有技能狂轰乱炸一遍,打不死对手就完全没办法了? 这就是君漠然真正喜欢的风格?不得不说,她和君漠然本身的性格,倒真的很像的。 底下的大臣纷纷对视,他们也是看出了皇上对安平侯的袒护之心,但是他们更看出了,安平侯府的去留,不过是皇上与镇国王爷斗法的筹码。 而在齐驰这些明眼人眼中,他是大学士何朔的心腹,权谋出众,属于官场的明星人物,被关注着。贾环在武英殿上的三章,令大臣们印象深刻。 营帐中,游击、千总、副千总们随意的落座。沈迁陪在末席。他奉贾环的令,和诸将接触。 能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更能直接用剑身招架住自己的刀尖,没有分毫之差,由此可见海尽神将不好对付。 同时,有很多学员的家庭都不富裕,经常出来打打零工,或是外出捕猎巡逻,或是给一些贵族做兼职侍卫,比如她俩。 低胖男以为我故意给他耍赖呢,就说最少四万,少了他不干,我说那你爱干不干,反正我没那么多钱,随后低胖男的态度就变得特别恶劣了,瞬间改口开骂,还说让我在学校等着,他不要我钱了,他也要把我的腿给打断。 凭他如今的实力,无论是遇上镇元子还是阴阳老祖,他都有极大的几率成为前三名。 抵的第一天,沈倦与乐桦帮忙找来的业内资深专辑制作人见了一面。 陆续有一些家族派人过来,都是邀请李涯加入他们的斩妖队,李涯一概不见客,只是隔着大门和来者说话,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答应。 第三十六章 鞭痕 站在床边,看着那要是正在为白雪心看诊,白皓天的脸色并不好看。 今天的事情,他相信,只要他做了,那么不出半天的功夫,整个圈子里的人,恐怕都会知道了。 现在黑幽神君他们只求能够活下去,别说要他们去天宫了,就算让他们去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他们也不会拒绝的,连忙说道:“愿意,愿意。”黑幽神君连忙说道。 他以为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记起的名字,此时却是在感知到了地狱恶魔的同时,一个个的想起。 教师职称可不是那么容易考的,首先得考察教师的思想品德,这种工作是属于学校领导班子的工作,如果领导说你不行,那你就不用报名了,因为你连参加第一轮审查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就被刷了下去。 恩泽草,顾名思义,就是上天的恩泽的意思。这种草生长的条件比起麒麟果还要严苛。很多人都怀疑,这样的药草,是不是已经绝迹了。 “这是什么?”姜伟疑惑地拾起木棒,正准备询问老绿林强盗的时候,就发现对方正朝断头营地跑去,头也不回。 此时仍在秘境之中的慕容倾颜,在这个时候,也到了关键的地方。她依旧是盘腿坐在那里,可是她却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好像要炸开一样。太多的力量灌入她的身体里面了,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承受不了了。 一般来这里的人都是就餐的,来了之后都会先找个位置坐下,哪怕没有位置也会在一旁的等待区等上一会儿,这人却是直接走到了柜台前。 起伏的丘陵,被几条蜿蜒的溪流分割成不规则的地块,在这片区域的中心,地势也最高的地方,矗立着一座高高的建筑。 地下第10层的淬火池,丁蒙钻出来的时候发现那团浓雾中的白光不见了。 “另外,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杨云山嘶哑着喉咙嚷道。 数日的传播,不仅是屠龙岛上的修行者得知这里精纯的灵力,青龙岛,裁决殿,龙纹殿,屠龙殿的修行者也都知道这样的一个地方。 让苏之洵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又来了一拨刺客,一个个的都是亡命之徒,好在有了下毒的事,苏之洵给顾君延换了牢房,让刺客扑了一个空。 洛菁雅自嘲一笑,她怎么会没有怀疑酒有问题呢?可那种情况下,就算是有问题的酒,她也没有说不的权利。区别不过是她主动喝,毕竟被动地喝。 听到这话,柳兰絮身躯一震,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不比地悔恨,可是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她知道,若是她有任何阻拦意图,那么她将为飞絮剑派带来灭顶之灾,那她就是飞絮剑派的千古罪人了,同时她的儿子依旧会死。 燕家的人一向都是如此,上次的青龙帝都武道大会,众家族拼的你死我活的时候,燕家冒出来做个好人,趁着各家养伤的几年,燕家依然成为众家族势力范围最大的家族。 只余下那几缕五色烟气在飘荡,终于五色光芒飞临,开始牵引五色烟气,转而化为一柄五色利剑。 夕海川随意一笑,直接接了外面的那根,接这根的一般都是递烟者长辈或者比较尊重的人,不过他现在也不怎么重视这东西。 木然气得狠狠的坐回了木凳上,自己的屁股因为太用力,跟木凳来了一次激情的碰撞,若不是王妈妈在桌椅板凳上没有任何的节俭之心,都用上好的,恐怕此刻木然正坐在地上呢。 宋斌暗骂一声,来不及多做考虑,在此用灵力凝实出一把光剑,提在手中,在刚刚做完这一切,那两道黑色光柱也瞬间撞击在剑身之上。 念念在吖进的帮助下解开纱布一看,还好还好,手指的肿已经消了,这说明黑甲虫的毒性不大。 “抱歉,让你担心了!你看,我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羽鹤仙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不吃面?以前你不吃面都活不下去,你少跟我扯!”我清楚记得祝红的怪异嗜好,山珍海味当前,他也要吃白静海下的面条。 这个世上人那么多,有些人想要钱没钱,他们却在愁钱该怎么才能花完。 此时整个球馆都已经爆满了,座无虚席,来自克利夫兰当地的球迷,以及全美的球迷,甚至还有海外的球迷。 “嘿嘿……”凉红妆顿时巧笑如焉,这从一片愁容到百花盛开的美丽让人瞧见不知梦能够迷死多少青年才俊,当然化为黑狗的二蛋却不在此列,它在意的是凉红妆手镯里的灵石。 洛无笙的表情因为这个不自觉发出的语气词变得有些滑稽,第五墨被洛无笙这表情给看笑了,一个没忍住居然轻声笑了起来。 梅洛做出三威胁的动作,所有人都拉开了,看着张云泽和提姆梅洛,这是属于他们俩的对决,所有围观的球迷们,心都提到嗓子口了,扑通扑通的跳着,期待这场单挑的结果。 然后回到现代补觉,这熬夜居然比开车更累,迷迷糊糊的电话响了,何贵爬起来,拿起电话一看,是张嫣打来的。 冯红红听后迟疑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儿子为啥要单独再做,不过儿子向来有自己的想法,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其用意。 俩人手法一变,魔刀煞直接掉进水池中,终于天空又恢复了血红色,雷声也没有了,俩人才擦擦汗飞进山洞“好了,也不知道能帮煞多少,幸亏最近夏天阳又找了不少的雷魔晶,等煞醒了就行了”谢伍峰对武魔说道。 哥仨都是化劲宗师,这速度自是不慢,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又靠近了二里地。 第三十七章 勾结 “找到了人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反而把她藏起来,还对她施以鞭刑。” 李弘晖敲敲桌子,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昌威,你好大的胆子!” “少摆你王爷的谱了,看看你自己吐了多少血,大家反正都要死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昌威哈哈大笑起来:“反正我爽了,我虽没睡上这娘们儿,但我也抽过她了,哈哈哈 “我好像看到一个朋友,但没找到人。”江乘风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回房间把昨晚的六百块,拿出二十,剩下的五百八分十个不同位置藏起来。 不说你叛变到“维纳斯”这件事,你特么还主动带着路克上门堵泉水。 陆景行转回身,瞥了眼窗外久久未离去,幽怨自怜的范惜年。勾住苏染的脖子用力舌吻她。 “两位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却不知为何来这荒山野岭?”鲁天成看欧藏华不做作的态度,内心又升起了几分好感,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看路克憋不住笑的样子,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路克刚才说的话,全都是在逗她玩的。 倘若他有一万精骑,直接马踏邺城,哪里还会容忍袁绍挟持天子。 这就叫统治力,犹如九天龙吟,震慑八方,四海之内,皆闻风滑跪。 孙天正立马使出自己杀招,“裂天勾爪”,想要掰开掐着自己的魔龙的手。 洛栖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从名字来看,她完全不知道这个神经漫游是干什么的。 而就在此时,一动不动的傅残忽然伸出了右手,右手食指中指伸出,捏剑诀,仿佛在比划着什么。 李子元的话音落下,知道这是李子元与马永成有话要谈的何三亮,不仅自己立即转身离开。同时还将恋恋不舍,生怕李子元在给马永成有模有样的来一下的杨静,以及她身边的唐翘给带走。 艾尔一惊,可是当他刚想出手阻止时,他却现马修似乎自有应对之策。 卡蕾忒目不转睛地看着诺亚,神色坚决。一刻过后,诺亚最终侧过身体,默不作声向卡蕾忒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悟空看着看着,竟莫名担心起老龟的安危:这只可怜的盲龟要是撞在了木船上可怎么办呢? “那金山便是你要找的大智慧之人!”黑衣人盯着后裔的眼睛言道。 不过,艾尔隐隐感觉到,谦子似乎并没有看到他脑海里闪现过的那些画面。 随即,一道白光沿着火箭的中轴线亮起。死婴喉头滚动了一下,双眉紧皱,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三千年来,凡闯我光阴洞者,无一例外身首异处,所以你们几个就认命吧!”随着冷森森的声音再度响起,那空地中间的巨石忽然摇摇晃晃地活了。 凯特医生心里这样想着,不禁移动目光迅速朝卡蕾忒颈上的伤痕又望了一眼,神色满是同情。 送走欧阳渊水后,郗浮薇回到正堂,不出意外的看到沈窃蓝已经在了,残茶也已经换过。 只是此处除了流水之外什么都没有,更别提骨影和丁斗了,那两人呢? 月初见叔叔温力和二表弟温雷只是低头吃饭,根本连头都不抬一下,明白范氏肯定也不是头一回在他们面前骂温尚了。 直到王旭东把车开到了殡仪馆,苏婉琪也还是目光呆滞地坐在车上看着窗外,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她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