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向我怀》 第一章 涅槃重生 http://.biquxs.info/

天启三十五年,冬至。 今年的冬天来势汹汹,大雪下得突然,一夜之间白了树梢,且连下了数日,着实教人心中不安。 庭院里往日被侍弄得极好的墨梅开始焉败,打不起精神的墨色花瓣上染了白雪。只是一夜过去地上的雪早已被婢女们收拾干净,除了四周植株上见得几分白意。 几个丫头跪在门边,冷得不仅面皮和指尖发白,浑身还带着碎雪打颤儿,被雪打湿的单薄衣裳勾勒几分姣好的身形。 她们已经跪了两天了。 此时,没有谁敢出声。 昨日府上的四姑娘落了水,二老爷将宫里的御医都请了过来也只道了声不好。 里间炉火烧得正浓,候着的丫鬟都跪了一地。 周氏忍着泪意将床榻上的人儿的湿巾给拿下来,她眉目间原本的刚毅早已碎成一片一片。 大丫鬟浓竹接过她手里已经凉了的巾子,又赶忙浸了送过来,当她触及到床边时,眸子陡然瞪大。 “夫人,姑娘……姑娘!” - 昭仁帝已在位三十余年,却仍后位空悬,这便得提一提前皇后乔氏。这位皇后可是个不简单的,不仅抓住了昭仁帝的心,诞下的嫡子一举封了太子,还使她在世时,后宫只得她一人。乔后的母家景国公府更是就此平步青云,荣宠无限。 老景国公生了三子一女,长子乔梁松、次子乔梁柏、三子乔梁毅以及后来封后的乔欣然。乔梁松承袭了景国公府,又生了三子,其他两兄弟也未生出个嫡女来。 后来乔眉出生了。 生即是长房嫡女,皇帝的亲侄女,上头又有三个哥哥护着,其荣宠可谓泼天。而府里上上下下亦皆是拿乔眉当眼珠子来看,恨不得捧在掌心里。 如今这公府里的娇娇儿却险些丧命了。 景苑堂里如死一般地沉寂。 乔眉落水,折腾了一天一夜才醒来,这事儿府里人人已皆知。 周氏跪在地上,发髻上只别了只银簪子,她双眼已经哭得红肿,但还是强忍着泪意道:“卿卿自小就没受过这样的苦,她身子骨又弱,若不是请了御医过来她现在哪还有命!昨日落水定是有人蓄意所为!还请娘做主!” 周氏身为景国公夫人,历来又是强硬手段的人,这样狼狈的模样着实罕见。 所幸堂内只有府里几位女眷,小辈们都被三夫人曲氏给带下去了。 上面坐的是景国公府的乔老夫人,她见平日里异常强势的周氏都哭成这样,不由地皱了眉,压了几分嗓音,唤了周氏身边的丫鬟:“青竹,把夫人扶起来。”又想起还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的嫡亲孙女儿,她便眉间涌起了怒意,重重一拍桌案。 那在下面跪着的几个丫鬟原被周氏罚着跪了两日已是到强弩之末,唇色都没了血色,她们听得周氏的话,心下忍不住一颤,忙磕头求饶。 “老夫人,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害四小姐啊!” “老夫人明察!” 二夫人齐氏见此在心里乐得开怀,故意出来打圆场,她道:“娘莫气,眉眉向来喜欢四处走动,昨日又下了大雨,指不定是踩了湖边哪块石子……” “闭嘴!”乔老夫人淡淡看她一眼,只觉得二媳越发愚昧,心里头也凉得透透的。 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四姑娘怕水,池子边上都是不敢靠近的。 齐氏被毫不留情地吼了,顿时也挂不住面子,讪讪地笑着不再说话。 周氏也觑她一眼,在心底里记下了。 想伤害她卿卿的人,她一个都都不会放过的…… 几番审问下来,几个丫鬟死咬着不说,一直道是四姑娘自己不慎跌下去的,一个个地嗑着头道自己护主不力,请老夫人责罚。 这三个都是乔眉的贴身丫鬟,都是府里的家生子,自小在景国公府长大的按理来说是不可能背叛主子…… 乔老夫人揉了揉额头,她已经活了一大把年纪,自然是看得出乔眉落水的确有诡异之处。乔老夫人看了一眼周氏,见她仍盯着那几个丫鬟,心里有意不愿将事闹大,便道:“等眉眉好些了一问便知。” - 清平院。 乔眉瞪着眼,看着入目的水红色绣纹别帐,一阵熟悉感传来,可她却止不住地发抖。 她没死么? 难道又被齐勋章救回来了? 她想出声,却发现嗓子疼得厉害,头也昏昏沉沉。浑身软趴趴地想坐起身来,却差点儿让自己翻下床,乔眉不由地惊了一身冷汗出来。 这一番变故把林嬷嬷吓得不轻,她手里端着的茶杯差点打翻,她仓惶地唤着乔眉,老眼里带泪:“姑娘,姑娘,身上哪里不舒服?” 乔眉睫毛微颤,艰难抬头,是她听错了吗,她怎么好像听见了林嬷嬷的声音?林嬷嬷……不是早就死了吗? 一阵眩目过后,她才看清面前人的面容,心下狠狠一颤。 随即她便扑进了嬷嬷的怀里,眼里原含着的泪珠子全滚了下来,她的手将林嬷嬷攥得紧紧的,还一边断断续续抽噎着:“嬷嬷,嬷嬷……” 她居然又看见了林嬷嬷,活生生地站在她跟前。 林嬷嬷抬手擦擦泪,突然被这一扑有些茫然,但听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一阵心酸。她是自小看着乔眉长大的,把她当亲女儿疼的,见她如此,只当她是受了委屈,想到今日乔眉落水之事林嬷嬷眼里不由地露出厌恶的神色,抱着乔眉大掌一下一下地安抚,“老夫人定然是饶不了那几个刁奴!” 第二章 谋划铺路 http://.biquxs.info/

让林嬷嬷下去后,乔眉不由揽镜自照。 铜镜中是一张明媚俏丽的脸,杏眼桃腮,鸦青色的发,黛色的柳眉。面容虽带着病中特有的娇弱,眸中却是许久未见的神采。 眼角没有前世操碎了心留下的细纹,没有苍白憔悴面容下遮掩的支离破碎的心。 乔眉轻抚上自己光滑娇丽的脸,淡淡地笑了。 这一世,她不会再怯懦。 不会再容忍乔慧一步一步踩着她攀上巅峰…… 她已经从林嬷嬷口里知晓,今日是自己落到水里才一直高烧不退,她便知道了自己是回到了十四岁那年。 乔眉眯着眸子思索,脑海里的记忆一帧帧涌来。 她的指尖绷得紧紧。 原来,现在乔慧就开始对付她了么。 乔眉拿起桌案上的玉盒往脸上轻扫了些胭脂,好让自己有气色些,却又拿起粉往唇边抿了抿,再涂上口脂。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眉眼看着那么虚弱无比,唇上腮边气色却不输常人,乔眉满意地勾了唇。 十四岁那年落水。 前世的自己,苦往肚子里咽,却遭到无数人的非议,说她心不善故意虐待丫鬟,后来府里姐妹的名声也受了牵连,以至于二夫人齐氏对她不喜极了。 她起身,身上素白的衣裙衬得她娇弱依人。 乔眉抚平了袖摆的褶皱。 然,这一世,那些害她凄惨一生,众叛亲离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林嬷嬷在外间候着,手里托着件狐白色的大氅,看着便厚厚的。见她出来,便急忙将大氅披在乔眉身上,口里还唠叨着:“姑娘大病还未初愈,可别再着凉才好,天色都暗了,姑娘去看老夫人不在这一时啊……” 乔眉听着她的话,却是一丁点都不觉厌烦,只觉得恍然已过经年,眼角都微微湿润起来。身上的披风温暖极了,显然在披在她身上之前是烘烤过的。 林嬷嬷,一直都是对她极好极好的。连临死,都还护着她。 - 乔眉带着林嬷嬷去景苑堂时,乔老夫人正靠着躺椅,身边侍候的是陪她多年的赵嬷嬷。 赵嬷嬷正在给乔老夫人揉着额,乔眉脚步放得轻,进门前让林嬷嬷退了下去。 赵嬷嬷率先发觉了她,正欲出声,却被乔眉一个眼色使住,心下一凛,暗觉四姑娘怎的这么有气势起来。 乔眉轻轻上前换了赵嬷嬷下来,她的力道偏柔,却是极其舒适的。 前世的她,为了讨好齐勋章的母亲,特地去向宫里的一位老嬷嬷学了按揉,虽不是最精,但也是顶好的。 可惜当年无论自己做再多努力,却依旧得不到一句安抚与尊重。 如今想来,她如此贵女之尊,何必为一个整天朝自己颐指气使的人如此花费精力? 力道不一老太太一下子就发觉了,她睁眼便瞧见孙女糯白的面容,不由地一笑:“眉眉,这种活怎的能让你来做?”乔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又细细瞧着她的面容,她又愁,“身子骨还未大好你就敢跑出来,真当躺了几天便觉得无碍了?” 她话里满是宠溺和心疼。 乔眉敛下眉一笑,投入她的怀里,心里却不是滋味。 重来一世,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乔老夫人疼她是因为她是长房嫡女,更是因为她乔眉未来能给景国公府带来的荣耀。 见她不吭声,乔老夫人以为她是觉得未能将那几个护主不利的丫鬟给严惩而心下觉得委屈,老夫人连忙哄她:“眉眉莫怪祖母,你也是知晓的,四皇子意属你三姐姐,若是四皇子听得府上出了这档子腌臜事,怕是也要不好的。” 乔老夫人这是怕连累乔慧名声,怕不能让她安然嫁出去。 “你放心,待你三姐姐的事儿好了,祖母定然让你痛快!你且告诉祖母,那日落水究竟是怎么了?” 乔眉心下不由冷笑,面上却不显。 今年的乔慧不过十七岁,却还是同上一世一般勾搭上了四皇子,将四皇子迷得七荤八素后给了她一个侧妃的头衔。 这可的确不得了了。 毕竟一介庶女,能当皇子的媵妾都是无上荣耀,更别提侧妃了。 这怎么能不教乔老夫人看重呢? “当时头脑昏沉,现在细想却是不大记得了……”乔眉又甜甜地笑了,露出颊边的梨涡,“祖母,我又不是不知道三姐姐要嫁到皇子府里的,这可是大好事,怎能叫几个丫鬟耽误了?” 侧妃? 皇帝同意不同意还另说呢。 乔老夫人有些诧异,但看着她白净的脸颊上故意打的胭脂,强撑起的气色,心下又觉得乔眉开始懂事起来,便笑着摸摸她的发:“眉眉晓得便好。” 这四皇子毕竟也是养在乔后名下的,同太子必然是一路之人,但用一个庶女便将这层关系稳固显然更好。 乔老夫人掩下深思。 祖孙二人说了一会话后,乔眉便向乔老夫人告退了。 外头天色渐晚,寒气越发浓重,乔老夫人也怕她沾了寒气身子受不住,便派了一个得脸丫鬟护送着回去了。 乔眉手里抱着精致小巧的掐丝梵香暖炉,她又偏偏头看了眼身后的丫鬟一丝不苟地捧着小匣子,里面是乔老夫人赏给乔眉的小玩意儿。 她拢拢大氅,平静地收回目光。 第三章 争锋(一) http://.biquxs.info/

夜色已深,和仁宫气氛有些微微凝肃。 上首坐着身着一身暗色常服的昭仁帝轻皱眉,他合上手中的奏折,再问:“侧妃?” 这几日他确有听到耳风,道老四对那乔三小姐情有独钟,他却没当回事。可如今老四为了这么个女人求到他头上来了…… 昭仁帝微微眯起眸子,眼底有着上位者特有的思量。 他因乔后而多顾及景国公府不假,但那二房的乔慧毕竟乃一介庶女,只怕当不得这侧妃的头衔。 且老四的正妃还未定下,便先纳了侧妃。这不是给未来的四皇子妃打脸么? 昭仁帝思索了再三,只觉得不能答应。 下面的四皇子察觉到了昭仁帝的不喜,他不由露出萎靡的神色,似有赌气:“是!若不能娶乔慧,儿臣今生便不再娶妻。” 昭仁帝一惊,大怒:“混账!” 恰时外头传来传报声:“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昭仁帝闻此便不再去管一旁幽愤的四皇子,扬声让太子进来了。 进来的人面容沉稳,眉梢带着微微的冷,薄唇紧抿,只着了身暗纹黑锦缎长衫,腰间佩的玉是上好的墨玉。 给人见面便是凌厉的冷。 谢怀锦率先向昭仁帝见了礼。 昭仁帝忙让他起来,见他穿得少,又让内侍去抱了他的大氅来给谢怀锦穿。 昭仁帝看着他微微带着倦意的脸,不由地又心疼又半是责怪:“不是传旨了东宫让你今日先好生歇着吗?作何又跑来?” 昭仁帝向来对谢怀锦偏疼有加,比如这次南州水患,去了便能博美名集民心的事儿自然落在谢怀锦头上。只是这次水患格外严重,只单单开渠疏通是不行的,因而谢怀锦才在那待了数月。 谢怀锦微点头,没多做解释,“还有些事关南州之事须马上禀报父皇。”他又偏首,似是才发觉,“四弟也在。” “二哥。”在旁边看了全程父子俩互动的四皇子有些委屈地喊了他一声。 谢怀锦默了下,看向昭仁帝。 昭仁帝此时才记起四皇子的事来,只觉得有些头疼。 他道:“你正妃尚且未定,怎能先立侧妃?” 四皇子不说话了,可明摆着他不情愿,就是要娶乔慧。 昭仁帝见他如此,心里不觉地对那乔家三小姐有些不满起来。能将小四勾得至此,可见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谢怀锦:“四弟不若纳她做个侍妾。” 四皇子有些悚然地看了眼谢怀锦,没料到他会为他说话。要知道昭仁帝不答应的事儿是必然没有退路的。 且他这二哥的性子向来凉薄,没有什么事让他动三分情绪。尽管他被乔后养在膝下几年,尽管景国公府是二哥的母族,他向来不曾对他们有过半分优待。 四皇子的思绪蔓延开来。 昭仁帝看四皇子一眼,直皱眉。 四皇子是平日里最讨他欢喜的一个,性子虽不羁,但平日里最讨他欢喜,这还是四皇子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求到他头上来。 “罢了。”昭仁帝有些头疼地摆摆手。 这便是同意了。 四皇子回神,闻此心下一喜,虽说只是个侍妾,但相信阿慧必然不会嫌弃的。 - 深夜。 乔眉大病初愈,回了院子后用了饭很快歇下。 屋内的烛火隐隐绰绰,周氏屏退了嬷嬷丫鬟们,独自坐在拔步床前看着女儿安然熟睡的脸庞,她心里满是心安。 为乔眉掖了掖被角后,周氏准备起身,门却被从外面打开,一股寒风袭来,她下意识地皱眉挡在乔眉床前。 林嬷嬷带着又惊又喜的笑,放低了声音道:“夫人,国公爷回来了!” 上房灯火通明。 除却乔眉,其他人都起来了。 最激动的莫过于乔老夫人,这次乔国公随太子远去南州,已经去了足足三月有余。 她让人赶紧坐下,口中又念了句“阿弥陀佛”,又让丫鬟端了热茶小食上来。 “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 景国公一撩长袍,跪下,英姿依旧俊朗,只是面容中带着倦意。 乔老夫人纵着老泪将人扶起,看了又看。长子有才,往日里她也偏疼他许多,先前景国公被派去南州,她就很是忧心。如今回来了,心中的那块石头便坠了地。 后头周氏已然来了。 乔老夫人便不好再留景国公,挥手让他们夫妻俩回去说说话,一边又让困得不行的众人一并退去。 而乔眉这边,有了周氏的嘱咐,无人敢惊扰她,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大亮时,上房里聚满了人。 除去已然婚配嫁人的大姑娘乔丽,乔家大大小小的主子们都到了。 乔眉来得最晚,不过乔老夫人偏疼她,且她前几天是在鬼门关里走过一趟的人,其他人瞧着也不说什么。 看着一袭粉裙加了身狐白色披风,手里捧着小巧暖炉的乔眉迈进上房大门时。 只有最小的乔祺忍不住冲乔眉龇牙咧嘴:“四姐姐真懒!” 乔眉却是一笑,并不出言驳他,只道:“我来迟了,是我的不对,祺哥儿莫恼,祖母还在这呢。” 乔祺好奇地看着她,有些疑惑这素来同他不合的四姐,为何今日没能同他吵起来。 乔老夫人在上首不轻不淡地瞥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齐氏一眼,冲乔祺轻呵:“祺哥儿,没大没小!快给你四姐姐道歉!” 虎头虎脑的乔祺嘟着嘴,有些不情愿,旁边的妇人轻轻推了下他,又飞快抬头看了眼乔眉,触及到她的目光后又垂下了头。 “四姐姐,对不起。” 乔祺嘀嘀咕咕说得小声。 乔眉没有在意,轻瞥了眼忙搂过乔祺,满眼手足无措的年轻妇人,那是徐姨娘,也是乔慧的生母。 第四章 争锋(二) http://.biquxs.info/

“无妨的,五弟还年幼。”乔眉笑得温和,“但祺哥儿毕竟是养在正房名下的,二婶该多管着他一些了。” 听着她的话,徐姨娘又手足无措起来,眼角都泛起了水光。 徐姨娘的软肋就是二房这个唯一的儿子。 而齐氏顾不得乔眉话里头不复从前的语气,死死地瞪了徐姨娘一眼,心里暗骂贱婢! 乔眉却不管她们神情如何,同乔老夫人见过礼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在周氏旁边入了座。 乔眉自幼养在乔老夫人膝下,同周氏不亲,尽管懂事了,也整日往景苑堂跑,不是很理会周氏。又加上周氏向来强势的性格,虽然周氏待她比她的三个亲哥都好,乔眉也是不大领情的。 不过昨几日乔眉落了水大病一场,对周氏和身边的人颇有些依赖。 众人都有些诧异,却也能理解。但一边的齐氏看着乔眉此举,却忍不住沉了眸色。 周氏见她过来了,眼眶一酸又开始泛红起来,嘴唇抖了又抖想说些什么,连手都开始不知如何摆放。 乔眉冲她软软地笑,反手握住她的手,还喊了她一声“娘。” 周氏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 景国公有些欣慰地看着这个女儿,他回来后听得乔老夫人道卿卿懂事了不少,本以为是故意宽慰他,没想竟真的长大了一般。 乔眉仔细打量了景国公,同她记忆里的那般,英姿飒朗,仔细看去他眉梢却带着许久未见的温意。 她的鼻子有些发酸,轻唤了他一声:“爹爹。” 上辈子她一直以为周氏强势不是懂她理解她之人,一直以为景国公冷漠无情,丝毫不懂得关心爱护她。 可是后来周氏为了她血溅皇宫,而景国公听得她被齐勋章折辱提着刀砍上了齐府……后来景国公府被冠上个通敌叛国的名头,全府上下数百人遭殃,她却被困在齐府,连见家人最后一面都不能…… 想起往事,乔眉忍不住心头一悸,她使劲地眨眨眼,想迫使眼泪不掉下来,可又憋不住,只好投入周氏怀里,小声啜泣着。 这可把周氏吓坏了,连擦了自己眼旁的泪,又忙搂过她,不甚娴熟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口中哄着她:“卿卿,卿卿莫哭,娘在这……” 景国公也深深皱起了眉。 看来这次卿卿的确是受了委屈。 齐氏出来说话:“好端端怎的哭了呢?大哥才回府是大好事呀!卿卿过来给婶母瞧瞧。” 她这话故意说得亲昵,宛若自己是乔眉的生母一般,但话语间又透着股子责怪乔眉的意思。 周氏心头一堵,往日里卿卿确是最黏她这个二弟妹的。 瞧得妻子不高兴,景国公也神色冷下来,他直直道:“卿卿自有兰英疼着,二弟妹怕是逾越了吧!” 乔老夫人亦有些不悦。 齐氏这些小把戏她是瞧得清清楚楚的,若不是齐氏母族出了个五皇子,她怎会忍着齐氏嫁过来十多年无子,还时常越到长媳头上去? 且她当初本就不喜齐氏,要不是二儿死活要娶,她定然不会让这种满脸狐媚相的女子过门! 二老爷见母亲和大哥的脸色都不大好,瞪了齐氏一眼,忙出来打圆场:“大哥说的是,她就是快言快语不知轻重,我回去定当好好管教!” 齐氏看着二老爷卑躬讨好的模样,艳美的面容微微扭曲,双手忍不住攥紧,暗道他真是没用,她心里恨极了,却在广众之下又不能发作。 乔眉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她哭得周氏心都要碎了,拿着柔软的帕子给她拭泪。 看着齐氏愤然不平的面容,乔眉只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是好笑。怎会被这种人骗得团团转,还因此疏远真心对自己好的亲生母亲。 - 景国公府里三房向来是没什么地位的,三老爷乔梁毅并非乔老夫人亲生,而是一介婢女所出。 所以尽管二老爷乔梁柏在官场毫无建树,人又风流好色,他在府里的待遇却是远比三老爷要好得多。 三老爷在府里地位不显,却也落得个清静,他与三夫人曲氏倒是恩爱无比,尽管曲氏只为他诞下一个女儿,他也不曾满房纳妾。 这点倒是比她二叔要好得多。乔眉想着,随手捏起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斛珠,莹白透蓝的珍珠躺在她白皙的掌心,说不出的好看。 这种色泽的珍珠是北疆特有的珍品,自前年太子领兵北疆,使之诚服南启后,每年进贡的贡品里就有这种斛珠。 但每年上贡也只有一斛而已。 这边给乔眉的便足足有一匣子,分量沉甸甸的。 乔眉大好后,宫里便赏了好些东西下来,绫罗绸缎,珍贵器皿一箱又一箱地往府里抬,过来的公公都是当今身边的红人。 乔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陛下对她这个侄女儿向来关心。 周氏也很是开怀,不过不是因为乔眉带给府里的荣耀。而是自乔眉病了一场后,乔眉就越发同她亲昵起来。 此时周氏拉着她的手,见她拿着颗珍珠能瞧上半天,看着便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嗔她:“陛下如此厚待你,也不见得是个好事儿。”缓了下,她又斟酌着道,“如今太子快近弱冠之年,来年春宴怕是要定东宫的女主人了。” 周氏虽是个妇人,皇帝的心思她也估摸着了几分,但入了东宫日后便是同豺狼争斗,她是断然不愿看到自己女儿大好的青春埋没在深宫。 周氏望向乔眉的眸子里多了些许忧愁。 听了她这话,乔眉有些愣神。 当今对太子格外看重,也优待景国公府。 但景国公府盘根错杂,二房齐氏又是五皇子母族,虽说景国公一向支持太子一派,但难免不会出什么意外…… 而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了吧。 第五章 被封侍妾 http://.biquxs.info/

乔眉皱着眉沉凝。 上辈子太子谢怀锦早早地便死了,以至于皇帝心灰意冷下不久便病逝。 由此便拉开了几位皇子夺嫡的序幕。 而那时的她因为爱慕齐勋章而早早地绝了皇帝让她入主东宫的念头。 她不由地回想起以前同她那太子表哥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眉间刻骨的冷意、唇角永远紧抿的弧度是她最铭心的印象了。 乔眉攥紧了手,将那颗斛珠握在掌心,若是太子未死,五皇子便不能得势,乔慧、齐勋章何至于能笑到后头?又何至于让景国公府背负叛主的罪名? 现在又细细想来,当时皇帝因感风寒病体一直难好,夺嫡之风隐隐欲起,身为储君必然是某些人的眼中刺,若她未料错太子之死恐怕也并非意外。 乔眉敛下心神,她知晓周氏的心思,却不能告诉周氏她的打算。她便只好先劝慰道:“娘您别太担心,陛下喜欢我不过是因着姑姑罢了。” 周氏又同她说了会话,便被林嬷嬷告知下面的管事要来报账,不得已走了。 - 当大雪变成轻绒小雪,趁着除夕即将来临,上面的旨意总算是下来了。 只是乔老夫人有些失望。 一众人跪在前堂,传旨的小内侍笑眯眯地将明黄色的绸卷一收,放在了最前面的乔老夫人手里,又道着喜:“乔老夫人恭喜了!” 听着前头带着统一藏蓝色宫服内侍宣读的旨意,后头乔慧的面容一下子没了血色,偏偏她还不能教人看出来,她十指指甲紧紧扣着掌心,咬牙将情绪压下去。 侍妾…… 和侧妃岂止是云泥之别。 她在心底里努力地压抑,安慰自己,没事的,只要他能成大事,自己牺牲这点名分算什么…… 乔眉倒是不意外,她目光半分未动地瞧着光滑的花青砖地面,便是不看她也能知道她这庶妹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前世四皇子谢清木之所以能将乔慧娶做侧妃,是因为有她的“丑闻”在先,府里姐妹名声败坏。昭仁帝为替乔眉弥补,又加之谢清木以死胁迫,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而今,乔眉早早便向乔老夫人示弱,答应事后再好好处理那几个叛主的丫鬟。 乔慧便无法将事情闹大,加上齐氏见不得乔慧好,这几日将她看得死死的,不准她出门。 日后宫中举行的花宴,乔慧更是不可能参与,更遑论同前世一般大放光芒让乔老夫人另眼相待。 而今她在众人眼里不过一介庶女,无权无势,只不过攀附了个四皇子罢了…… 乔老夫人将圣旨捧过,心中虽有丝丝不满,但还是撑着笑意唤丫鬟拿了银子将小内侍送出门去。 小内侍瞅一眼老太太,哪还能不知她的心思,眼神又往后一扫,却在那扶风弱柳的身影旁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眸子,真是灵透啊。 小内侍心叹了一句,正欲垂首便走,却瞧得那双眸子的主人,眼中含笑地冲他微点头。 他一怔,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很快恢复常态迈腿出了景国公府大门。 那厢乔老夫人满腹心事倒是没看见这一幕,送走小内侍后一众人回到了上房。 乔眉暗自思肘,方才的小内侍在前世她嫁给齐勋章后被一众夫人小姐嘲讽时,曾开口为她解围过。所以,他是皇帝的人? 可是皇帝在她明显喜欢齐勋章后态度便有些不冷不热,如此又怎会在这样一场大宴里使人为她解围? “好了,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乔老夫人看了眼仍旧柔柔弱弱的乔慧,不由地肃了神色,“慧姐儿最近便好生待在府里罢,齐氏你也多教些规矩给她,免得日后冲撞了皇子贵人。”说着将圣旨交与了齐氏,齐氏连连应下。 乔慧低掩的面容忍不住浮现了一丝怨恨,口中却柔声应承着:“是,祖母。” 除夕夜到来时,雪已经停了。京城里很是热闹,街道上各处张灯结彩,还有卖年画、花灯、糖葫芦的…… 乔玉同她说起的时候,嘴边还黏着糖葫芦的糖渣,乔玉比乔眉还小两岁,是三老爷的独女。平日里向来喜欢来乔眉这儿玩,只是乔眉生病后曲氏便不让她来清平院打扰乔眉清净。 人如其名,乔玉生得很是玉雪可爱,圆溜溜的黑眼珠此时一眨一眨地瞧着乔眉,眼底里干净透彻,就是有一股子哀怨。乔眉忍不住笑了,伸手捏捏她肉乎乎的脸。 每年除夕乔老夫人都不大拘着府里的小辈们,只是晚上人多女眷若要出府须得家中男辈陪同。 乔玉方才便缠着三老爷出去玩了。只是三老爷担心她乱跑便只带着她在后街溜达了一圈,买了两根糖葫芦就回来了。 “三哥和四哥呢?”乔玉舔舔唇角,引得身旁的大丫鬟上前来为她擦嘴。 她说的三哥四哥正是乔眉的那对双胞胎亲哥哥,唤作乔璟乔理,两人在去年被乔国公送入了仁启堂去读书,平日里是回不了家的。 但除夕夜他们是要回来过年守岁的。 乔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院子里传来一声好大的声音:“卿宝——” “啊,是三哥。”乔玉一点儿也不惊讶,她慢吞吞道,“不知道有没有糖葫芦。” 一阵风般跑进来的可不就是乔璟,他虽大了乔眉两岁,性子可算不得老成,喜欢咋咋呼呼也不知随了谁,他的长相却是同乔国公十足的像,生得俊朗无比。 不一会儿,他后头跟着的乔理手里提着好些东西才出现在众人面前。若说乔璟活泼好动,他便是淡然自若,虽同乔璟面容一样,但眉间的三分淡意都和大哥乔奕像极了。 乔眉坐在榻上,看着两人弯眉一笑。 甜甜唤了他们一声:“三哥,四哥!” 第六章 双胎哥哥 http://.biquxs.info/

乔璟和乔理两兄弟在乔老夫人面前还是很得宠的,南启国的百姓迷信,因为双胎向来难得,他们便认为双胎之子是祥瑞之兆。且两人又是府里长房嫡出,除了二房庶出的祺哥儿外,他们便是最小的。 因此虽然一回来乔国公便要求他俩好好待在家里头,俩人还是可怜巴巴地求到老太太跟前跑了出去。 还带回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看着面前少年亮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瞧着她,又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放在了榻边的小桌上。 “卿宝,你可觉得好些了?外面真的太热闹了!我和阿理去看了舞狮…你若是想出去玩,我便去求了爹……”乔璟叨叨地说着话,却被乔理冷冷打断:“若是爹知道你出去他会先把你的腿打折。” 看着他们俩耍着嘴皮子,乔眉却忍不住地想落泪! 上辈子因为她的缘故,她的三个哥哥都没能善终,甚至大嫂生的麟哥儿都没能活过三岁,活活冻死在大雪天里! 乔眉攥紧了指尖,强忍着泪意。 向来大大咧咧的乔璟没注意到妹妹的难过,把桌上的糕点小食全拎了过来,想尽数塞进妹妹怀里。 乔理却一声不响地将他拎了出去,脸上冷冷的。 抑制不住眼泪,乔眉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她跌跌撞撞地扑进乔理怀里,埋在他还不算宽阔的胸前,大哭起来。 是她错了! 是她识人不清! 面容清冷俊逸的少年难得地有了一丝无措,他不甚娴熟地一下一下安抚着妹妹的脊背,乔璟亦有些懵,反应过来后又急急忙忙地逗着乔眉笑,连乔玉也不吃糕点了,急揣揣地望着她。 不过几个人都只以为乔眉生着病比较脆弱,对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并未有多猜想。 而乔眉在泪眼朦胧中被两个哥哥哄着,只觉得上辈子白活了,竟然又哭了鼻子…… 因为乔眉身体还弱着,今夜守岁时乔老夫人特地让她好生在院子里歇着。到了半夜老太太有些熬不住也去睡了,府里横欢的就是几个小辈们了,尤其是乔璟。 冬日悄无声息地过去,雪白的梨花俏立枝头。 乔璟乔理两兄弟又回了仁启堂,乔璟走的时候泪眼汪汪。 - 当乔玉穿着一身撒花软烟八幅罗裙出现在清平院时,乔眉还小小地惊了下,不由地看看自己身上裹的薄氅。 乔眉还未来得及感叹,乔玉就如同一只灵动的蝴蝶般扑闪着翅膀投进她的怀里,又笑嘻嘻地抬头,嘴里咬着块桃酥同她说着悄悄话,“四姐可听说了?三姐姐的亲事定在了七月。” 七月? 乔眉挑眉,那可比前世晚了整整三个月啊。 院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前头跟着林嬷嬷,她指挥着后面捧着托盘的丫鬟进来。 “嬷嬷?”乔眉有些好奇地喊她。 林嬷嬷笑着指那些丫鬟,“姑娘,这是夫人从丝蜀坊采办的布匹,夫人让你挑挑,这几日好吩咐下去给你置办衣裙。” 乔玉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眸子里不仅有惊讶更有疑惑,“丝蜀坊吗?不是说那里每日只会卖出十匹布吗?”一匹的价格就足令人咂舌。 乔三老爷虽然疼乔玉,但本身在朝堂官职不高,所以俸禄更是不能和乔国公比拟,像这种布匹乔玉也是一年难得买一次,如周氏这般大手笔地买是没有的。 大伯母可真有钱…… 虽一眼便看破乔玉心中所想,林嬷嬷也只是笑,并未答话。 乔眉却是不好奇的,周氏的母家本就是南州一带首富,族里更是出了几位在朝廷举足轻重的官,当年景国公迎娶周氏时,周氏本身随带的嫁妆就数不过来。 何况这丝蜀坊本就是她外公在京都的产业之一,后来随嫁给了周氏,这事儿是除了景国公谁也不知道的。但如今乔眉重活一世,这事自然也知道。 乔眉起身,让乔玉和她一块儿挑几匹。 送走乔玉后,林嬷嬷才同她道,“过些日子便是百花宴,宫中定然是要给姑娘您下帖的,所以夫人这几日在忙着给你选衣物首饰呢!” 乔眉已经许久未进宫,她这一病便病了大半年,她不由地想起之前周氏同她说的“这百花宴就是给太子殿下选妃的……”。 想到这,乔眉冲林嬷嬷一笑,露出甜甜的酒窝,“那便有劳嬷嬷了,我去娘那看看。” 清平院是景国公特为周氏所建,主院三面临湖,不仅风景甚好气候也格外怡人。 只是乔眉五岁那年曾被堂兄周仪奕给推下小池子里,虽说池子里水浅,人未出事,但从此乔眉有了惧水的毛病。恐乔眉害怕,周氏便搬离了主院,只居住在次院里。 可上辈子的她,却一直对周氏敬而远之。 穿过阔庭,踩着褐色的石阶,乔眉脚步微顿。上辈子她最后一次来见周氏便是在这,彼时她凤冠霞帔,着一身如火般娇艳的嫁衣,期盼地在这里驻足等待,而周氏却在屋子里未曾出来。 当时她只觉得心有些凉,更多的却是娇羞,是对未来日子的向往。根本不曾去细想,她的母亲该有多难过,多绝望,她的女儿所嫁非人啊…… 可笑当时她还觉得周氏不爱她,连嫁人这等大事都不露面。 乔眉拾回思绪,静静拂过眼角的泪,迎面便瞧见了周氏身边的大丫鬟青竹。 青竹仍旧是一副漠然的神态,她冲乔眉行了礼,又道,“夫人在里头候着姑娘。” 乔眉点头,又看了眼庭中的初初绽放的春意,继续抬步向前走去。 万事万物皆初始,该是如此。 第七章 合香自赏 http://.biquxs.info/

周氏喜香料。 尚在闺处时她便习得一手,自己调制出的各种香,放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好。 嫁给景国公后,周氏便将自己研制的香料方子拿了出来,开了个香料铺子。 乔眉一进屋子,青竹便将她的披风解下,又上了茶具才退了下去。 浓竹在案角边的瑞脑金兽炉旁燃着香,她自幼跟在周氏身边,合的香也是不差的。 乔眉轻扫了她一眼,浓竹察觉到她的视线不由地抬头,又很快垂首下去,柔白的脖颈,娴静而温顺的侧颜。 乔眉眼底是不达意的笑,跪坐下来,不再看她,只道:“浓竹你下去吧。” 浓竹有些诧异,但还是合上了炉盖,躬身退了下去。 周氏向来宠爱乔眉,她身边的大丫鬟都是知晓的,所以乔眉使唤她,也自是要顺着这位小主子的意。 屋子里的香是周氏往日里常用的,闻着很是沁人心脾,只是乔眉使劲嗅了嗅也只觉得这香味熟悉,应是周氏常用的,却是叫不出名字。 “将浓竹叫下去做什么?”周氏搁下手中的笔,见她如此,不由地一笑,为她解答,“这香唤作自赏,取的花还是先前你爹买来的素心梅,不过这香料方子倒是前些日子才研想出来的,我原想怕是要浪费这几株梅花,不想这合的香是极好。” 是了,深冬时节的腊梅最得周氏喜欢,冬末时景国公花了大价钱买了些素心梅送给周氏,周氏便为它特地调制了方子,合成的香最是清朗,故取了“孤芳自赏”中的“自赏”二字。 这辈子周氏才研究出自赏的方子,可在前世乔眉却已嗅过百遍,却未能记住这名字。 乔眉脸一红,手下却不乱地洗了茶具,为她斟了一杯茶。 “娘调香向来是厉害的,只是您偏疼身边的丫头,我想与你说会话倒也不给的!” 周氏喜欢她的亲近,笑意越甚,只道“你还不知道娘偏心谁?” 这个时节的普洱最是清香,金黄的叶片在滚烫中舒展,将茶水晕成淡淡的褐黄。 只是她在水中过了一遍便斟在杯中,乔眉记得,周氏爱喝生茶。 周氏在一旁瞧着,柔柔地叹:“我的卿卿,是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乔眉手中一顿,前世,周氏为了她血溅金麟殿时,也说过这句话。 只不过此情此景不同彼时。 周氏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却将里面的茶水倒了,又将壶中的普洱泡了一遍,看着茶水慢慢变成浓郁的褐黄色,这才冲乔眉道,“小姑娘喝什么生茶,太苦了。” 乔眉的确不喜苦茶,但她想起了前世的周氏,为什么喝茶永远不泡开,只品其中苦韵,她也想知道。 虽前世恍然历经半载岁月,但乔眉想起那时候的周氏还是觉得心酸,只觉得眼眶又浮起了一层泪意,乔眉挨过去搂着周氏,周氏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下,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人欺负你?是慧姐儿?我从前便说过莫要……”周氏想同她说不要同乔慧走得太近,又想起以前乔眉最是不喜她这样言语,便又将话给咽下了。 但提起乔慧,她仍是不喜,周氏到底是大家族出身,府里的勾心斗角也不是没有,哪里看不出一个小姑娘眼底的心思呢? 乔眉摇摇头“娘,我想应了陛下的心思。” - 三月时节初始,春花灿烂。 乔眉身子大好后就搬回了自己的院子,原先害她落水的几个丫鬟也被乔老夫人发卖了出去,无人敢说乔眉半点不是,谁让这些刁奴敢包存祸心呢!若不严惩,日后怕是都胆敢谋害主子了。 不过虽说那几个丫头咬紧了牙说是自个儿推乔眉下的水,乔老夫人还是查到了几个人同二房的李嬷嬷多少都有些来往。 当即,齐氏便被禁足。 这口锅可是结结实实地扣在了齐氏的头上。 日头正朗,乔眉也解下了裹了已久的大氅,换上了清凉舒适的薄裙。旁边的小案上是用糖浆炸得金黄的瓜子仁,还有一小碟八珍糕。 傍晚时分,拜情捧了张烫金的邀贴进来的时候,拜月正在同乔眉讲着府里头的听闻。她们二人是周氏在自己庄子里寻的人,都是些亲信的家属,周氏拿捏着她们的短处,断然是不会出现先前叛主的事了。 “姑娘,宫里头来人了,说是请姑娘到时于宫中赴宴。” 乔眉接过帖子,烫金的纸印上写着端然大气的字,行云流畅,她一下子认出了这字迹,疑道:“为何不让我去前厅?来的是谁?” 拜情垂下头去,不敢接话。 乔眉一下子明了,上次她同周氏说她想嫁于太子,周氏第一次冲她冷了脸。 乔眉叹口气起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拜情,道,“你起来吧,同我一齐去前厅。” 拜情喏喏起身,面上不安极了。 早春时节鸢尾花开得极好,乔眉的拂秀院里种了大片的鸢尾,淡紫色的花在风中微微摇摆轻颤。 “姑娘,”拜情嗫嚅开口,“宫里来的人许是走了……” 手拂过鸢尾,乔眉拽下一朵,继而别在拜情的髻间,只笑:“你在害怕什么,都说我虐待丫鬟下人,你是在怕……我将你发卖了?” “姑娘恕罪!奴婢嘴笨,断没有这个意思!外头,外头也无人敢如此污蔑姑娘……”拜情猛地下跪,叩首下去,神色更惊惶了。 “快起来,不过打趣几句罢了,以后可不要动不动地下跪。” “是。”拜情显然放松了许多。 乔眉展眉一笑,真好,这辈子她没有被人设计,终生背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第八章 若如初见 http://.biquxs.info/

乔眉还未行至前厅,在园子里就撞上了她想见的人。 “烦殿下跑一趟了……叫下人来便是……无须劳你大驾。” 但乔眉离那边人群有些远,听得不大清楚,但能听见是她爹爹的声音,他口里唤的殿下,会来府上的想来也只有她那位太子表哥了。 拜情凑在她身旁,神情紧张极了。 隔着树丛枝桠,乔眉只依稀看清了那道傲骨的身姿,负手而立。乔眉不由地有些恍惚。 前世谢怀锦未死之前的景国公府一路荣宠,仰仗乔后,更是因为景国公府有太子这个靠山,所以,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为了南启日后的安宁,这一世谢怀锦绝不能死。 日头已落幕,晕染出的霞光万里。园子里的的鸢尾也掺上了暗橙的光,在风里潋滟摇摆。 谢怀锦抬眉,斜入鬓角的剑眉下一双星目,里头的冷意稍敛,面容却仍是万年不变的漠然,只微颔首道,“无妨。” “……” 景国公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内心却忐忑极了,周氏早就同他讲过万不能将卿卿儿送入宫中,前几天又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了几日,他自然不敢不听妻子的话,所以太子这…… “天色该晚了,殿下……”景国公想了又想,婉转地开口。 谢怀锦点头,“孤便叨扰了,晚上在府里用饭便可。” 景国公一口气憋在喉间,上不来咽不下,郁闷极了,匆匆走了留下一句“臣去吩咐下人备饭。” 乔眉在那头看着,瞧见景国公落荒而逃,心下便猜到这怀锦是要在这用饭了。 “拜情,你回去给我拿件披风,有些凉了。”乔眉拧着眉摸摸手臂。 拜情瞧瞧她身上着的薄裙,又看了看远处的太子殿下,咬咬牙道:“还请姑娘等奴婢回来。”说着小跑走了。 “还不出来?” 谢怀锦的声音向来低沉,嗓音中又透着一股子喑哑,不知怎的,竟有些撩拨到她的心神。 不过恍神片刻,乔眉一抬眼就看见离自己三寸远的人,他少见地穿了一身月牙白裳,玄纹云袖,腰佩墨玉,眉间的凉意稍褪,看起来竟有些温润如玉。 乔眉突然想起了以前的谢怀锦并非现在冰冰冷冷,小时候她去和宁宫见姑姑,谢怀锦在旁边背着幼学琼林,一边干巴巴地念着一边又看着她手里的糕点,眼里写满了渴望。 姑姑温柔地笑着,让他过来休息一会,但他总是摇摇头,露出唇边的小酒窝,克制得很。 那时候和宁宫墙外的宫铃总是随风摇晃,细碎的铃声回荡在风里,飘出去好远。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乔眉又恍惚起来。身上却骤然一暖,黑色的披风笼罩在她身上,有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送披风的侍卫已经退下,面前是谢怀锦微沉的脸,乔眉有些怵他:“多……多谢殿下。” “可是在等孤?” 这话听着有歧义,乔眉陡然有些说不出话来,脸颊隐隐发烫。 她前世虽已嫁为人妇,但齐勋章在她面前向来正经,说话断然不会如此直白。更何况他早便心寄乔慧,虽成亲,却无夫妻之实。 她不说话,谢怀锦眉头拧得更深了,面前的小姑娘面容已然长开,小时候的婴儿颊已经褪去,如今粉腮杏唇,容貌姝丽。 不过此时她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但头上挽的那只八宝珊瑚簪和项上被衣襟遮住出半截的白玉璎珞闪灵灵的,一个赛一个的,比园子里盛开的鸢尾花还撩动心弦,他只好别开头去。 “夜里风大露重,早些回房。”他硬硬地抛下一句话,抬步就要走。 “殿下——”她见他要走,顾不得方才得羞涩,急急开口问,“若同景国公府联姻,能让您的地位稳固,你可愿意?” 谢怀锦顿了顿,只道。 “孤的婚姻,不会是利用。” 乔眉的脸一下子白了,看着他远去的高挺身影,一下子心中莫名难受。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如果谢怀锦不愿娶她,该怎么办? - 和仁宫。 外头暮色渐深,前几日才重镀金漆的六角宫铃随风摇晃,发出细碎的叮铃声响。殿内燃着灯火,偶有说话声含糊传出,却听不大清,门口守夜的侍者不敢轻心。 “太子在景国公府用饭了?” 阿海的脸上笑出褶子,“陛下您可安心罢!殿下可是头一回要在国公府上留膳哪,这等大事奴才怎敢谎报呢。” 昭仁帝脸上露出了一抹宽慰的笑,“如今,朕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太子,景国公府虽是太子母族,但到底……老五还同乔家二房关系不浅,这边老四又要娶二房的乔三……” 阿海恭谨地笑着,他掩下眼底的神色,一边又连忙把手边的汤药递过去,道:“陛下说的是,您快将药喝了罢。药太凉,药性便不好了。” 昭仁帝摆摆手,大笑着,“今日朕心情好,不喝。” 他又略一沉思,“今夜去贵妃那!” 阿海将药放在案上,跟着昭仁帝出了宫门。 守夜的侍者合上了偌大的金碧宫门,急匆匆地随着御驾而去。 身后的六角宫铃照着月光,泛着柔柔的光,它静静地挂在宫檐上,无风,不响亦不动。 第九章 花宴又见(一) http://.biquxs.info/

每逢百花争艳的好时节,每年一次的赏花宴会如期来临,主场的是如今掌管后印的李贵妃。 虽说世人皆惊叹昭仁帝爱妻之心,后宫里纳的妃嫔十之八九酷似先后乔氏,就如现在这位贵妃娘娘。 乔眉抬眸看了她一眼,确实容貌明艳,举手投足间是端庄有度。当看到那张足有五分同姑姑肖像的脸时,她又不禁收回目光,心下一嗤,对昭仁帝那凉薄的爱。 姑姑亡去近十年,可这十年间他不依旧三宫六院、广纳妃嫔? 看着这一圈儿娇花般的贵女们,李贵妃一笑,示意身边的大宫女端来行令赏花的梅子酒。 “大家不必拘礼,都坐下吧。” 乔眉随周围的人一同行了礼,道了声“是。” 李贵妃又环顾了她们一眼,将视线在乔眉身上顿了顿,又笑眯眯地开口:“乔四小姐的身子可大好了?” 一瞬间,四周众娇花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她射来。 乔眉却端的是从容的姿态,只敛首道,“劳娘娘挂心,臣女的风寒早已痊愈。” 一旁便有人出声:“娘娘,您快些出题吧,今年的击鼓传令想来有些人是不行的。” 说话的姑娘名唤李芊月,她长得圆脸杏眸,五官算得上端正,头上挽的飞天髻,戴的六宝玲珑簪子和身上穿的镂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无一不跟随京城潮流。 她甫一说话,身边的姑娘就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起来。而在上头的李贵妃更是脸色抑不住地僵硬。 李贵妃乃是农家女出身,数年前地方大荒,逃难至京城,因为容貌同先后有几分相似,被当时微服出宫的昭仁帝一眼相中带回了宫中,就此荣宠加身。 因为李贵妃娘家人在荒灾中皆数饿死,昭仁帝为了以示他的宠爱,便封了李贵妃的表亲为伯爷,赐了寻阳伯府的牌匾。 而李芊月正是寻阳伯府里的大姑娘,李贵妃的表侄女。只不过家里头有人一朝封了贵妃,她便跟着沾了光。可到底是个农家来的,见不上台面,屡次在一些宫宴中出丑,惹得一些贵女很是瞧不起她。 若是如此倒也还好,可偏偏这是个不安分的,仗着自己的姑姑在后宫中独得恩宠,嘴皮子便厉害起来,如今京城里的姑娘们是见着她便绕道而行。 此时李贵妃气得差点没白眼一翻晕过去,她如今得昭仁帝宠爱,在宫中已然站稳跟脚,却时常被其他宫里的妃嫔暗地里嘲笑有个举止粗俗的侄女!而现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敢一下子挑衅众多贵女! “芊月!放肆!”李贵妃好不容易稳住神态,厉声喝道。 李芊月不服气地扭头,狠狠地瞪了眼乔眉。 乔眉掩下眸底的神色,前世的李芊月也是如此,莽撞愚蠢,把许多人尽数得罪后却因为有个李贵妃,依旧能嫁得极好,在她死之前李芊月都活得一路顺遂。 李贵妃终于将面容缓和,她继续笑道:“今日百花之宴,按旧例今年还是行酒令。” 酒令分为雅令和通令,今日行的就是雅令中的花枝令,行令方法是要先推一人为令官,或出诗句,或出对子,其他人按首令之意续令,所续必在内容或形式上相符,不然则按规定饮酒。 李贵妃身边的女官将帖牌掀开,露出一个“绿”字。 女官身为令官,率先道了一句:“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尔后屏风后有宫女开始击鼓助兴,第一个便是乔眉,她微一沉思便道:“绿芜风来,柳眼春相续。” 那位女官微点头,视线在乔眉身上停转了片刻。 李芊月却哼声。 鼓声几转,第二位便接:“好风南去,秦桑低绿枝。” 很快便到李芊月,前些时候她一直在家恶补诗词,为的就是在这花宴上扬眉吐气。她很快就道:“青草绿时,王孙可归否。” 只是她一说完,空气都滞静了几分。 众所周知,数位皇子中,唯有太子是领半壁军权,南征北战,时常不在京城。而李芊月却赫然将这小心思放在诗意上,生怕旁人不知晓似的。 乔眉也低头抿唇,如今她倒是明了,这位李姑娘不满她,许是因为爱慕太子,前世的她无意太子妃,所以李芊月也未将她放在心上。 沉默中李贵妃陡然起身,一个箭步上前便给了李芊月响亮的一掌,“混账的东西!” “本宫便是这样教你的?!”她憎恶乔欣然,恨她死了也要将活着的人的心带走,但她更厌东宫那人,只他活着一日,皇帝就不会将视线放在她的容隐身上!可她万没有料到她的好侄女竟然爱慕太子!李贵妃气得头痛欲裂。 李芊月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头上的赤金簪子滚落下来,她狼狈地抬头,茫然地瞧着李贵妃,思绪翻转间陡然恍神,连忙跪着上前,她急道:“姑姑,芊月没有,芊月不是那个意思……这诗,这诗是……” 她的声音骤然被打断。 “太子殿下到——” 众人很快将视线从李芊月身上撤去,在座的姑娘或羞涩或大胆,对象都是不远处缓步走来的那人。 谢怀锦踱步过来时,只冲李贵妃微微颔首,李贵妃怒火中烧的神情瞬间熄敛下来,掀起假笑:“太子怎么来了?”她自然知道皇帝希望让乔家四小姐嫁给太子,不过能让谢怀锦得利的事情,她又怎能不阻止? 第十章 花宴又见(二) http://.biquxs.info/

御花园里的洒金梅大朵盛开,白色花瓣上的红斑相映成趣,可惜此时却无人欣赏。 谢怀锦没有再理会李贵妃,他微微动了动负在身后的手。后面跟着的侍卫立马上前拽起李芊月就要拖下去。 李芊月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李贵妃冷硬着脸道:“太子这是做什么?莫非要搅了大家的好兴致?” 李芊月在拽拉中裙襦都乱了,狼狈极了,她哭着冲李贵妃喊,“姑姑,姑姑……” 可惜谢怀锦一个眼神都未曾留给李贵妃,径直将人生生扔出了御花园。 有的姑娘瞧着这场景险些叫出声来,脸色有些发白。 要知道,谢怀锦十五岁便领兵北征,仅用数月就让对南启虎视眈眈的北疆国臣服,十六岁率一万轻骑踏平了几个附庸西凉的小国,从此凭借一己之力打破三国鼎立的局面,使得许多小国开始攀附南启。谢怀锦因此也得了个“煞神”的称号。 少年成名,又是天潢贵胄,自然是多的是姑娘爱慕。可他这周身的戾气也非常人能及啊…… 乔眉忍不住看了看那道挺拔的身影,却无意两人对视了一眼。 对方狭长眸子里的碎冰冷得吓人,入鬓的剑眉微微拧起。 乔眉默默收回目光,心叹果然是个冷冰冰的面瘫…… 旁边的一个姑娘忍不住碰了碰乔眉,她并没有说话,脸色有些不大好,显然也被方才那一幕给吓着。 乔眉在脑海里搜罗她的身份,好半天才想起,这位是定远将军的女儿,名唤林雪宜,她的父亲在朝堂上可是坚定的太子一派。 想着,乔眉又恍然想起了这个林雪宜,不就是后来爱慕五皇子不得后,雇了辆马车要将人置于死地的姑娘? 乔眉惊悚地看着她,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雪宜疑惑地回看她,“做什么”三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乔眉摇摇头。 今日这场花宴到底是不欢而散了,李贵妃在谢怀锦走后也摔手走了,愣是留下一群贵女们大眼瞪小眼。 反正后来乔眉才得知,李贵妃在昭仁帝面前哭啼啼地告了状,反被一通怒斥,责令李芊月惹是生非。 在乔眉看来,李贵妃杀谢怀锦的动机已经为零。李贵妃虽登不得大雅之堂,却深谙后宫之道,她厌恶谢怀锦坐了太子之位,但显然她不会选此刻动手除掉谢怀锦。 前世的李贵妃时时处心积虑地想让九皇子谢容隐取代谢怀锦,可谢容隐到底也才不过是十岁的稚儿,昭仁帝再如何喜爱谢容隐,也不会在有这么多儿子的情况下,将储君之位传给他。 而且,若谢怀锦一死,其他皇子必争储位,没有母族支持的李贵妃和尚幼的谢容隐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 景国公府,素心院。 夜幕正浓,长夜之上繁星点点。 长廊下有婢女捧着东西走过,她推开院子的大门,进了小院,只是在看见里面的情景时,她立马放了手上的东西,连声道:“小姐!您快些放下,这嫁衣哪里是您能缝制的东西!” 烛火下的人弯眉一笑,她却没放下手中的那片火红的衣裳,只宽慰着那婢女,“兰儿没事的,反正我如今也是闲着。” 兰儿急得快哭了,又不敢上前夺下,“奴婢听老人说过,新娘子是不能在穿之前碰嫁衣的,否则便不能同丈夫长相厮守……” 乔慧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嗤,将衣服递给她,道:“那这些天,就只好辛苦你了。” “是奴婢该做的。”兰儿连忙接过,将大红色的嫁衣轻放在床榻上,叠好。 乔慧看着那分红色,眼里笑意不改,手却慢慢攥起,修剪细长的指甲扣着手心,一点点的疼痛却蔓延上心尖。 这边兰儿又打开食盒,声音低了许多:“厨房里的那些妈妈见姑娘你被老夫人禁足,就胆子大了许多,待小姐您出嫁了,定要她们好看!” 不算太丰盛的晚饭被端上桌案,乔慧瞧着便吃不下,道了句:“兰儿你吃吧。”就转身入了里间。 任凭兰儿在后面心急地喊她。 此夜又注定无眠。 第二日日头方上来半许,素心院的大门便被人敲响,来的人是齐氏身边的李嬷嬷。前些日子她被冤枉成主使丫鬟害乔眉的人,被乔老夫人好一顿惩罚,如今看着不仅人消瘦了,更是没有往日里的好脸色。她身后跟着几个婆子,手里都抱着个大小不一的锦盒。 开门的兰儿一见这架势,立刻便犯怵地垂首让了路。 李嬷嬷一脸冷硬地开口:“三小姐呢?” “小姐……在里间描花样子。” 李嬷嬷冷冷一哼,“三小姐倒是清闲,自个母亲生病了也不来探看探看,五公子可比她这个姐姐懂事多了。” 兰儿惊慌开口:“是姨娘病了?”她话音刚落,李嬷嬷一巴掌便狠狠甩向她,她的手年轻时干过粗活,力气大得很,兰儿一下子被她扇倒在地,脑子里都是嗡嗡作响。 就听李嬷嬷愤声怒骂:“贱婢!徐姨娘是个什么东西?敢和夫人比对?这才搬过来多久,这里的主子是谁就记不清了?”说着,她的大手就要拽上兰儿的头发,给她个教训。 “嬷嬷息怒!” 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 李嬷嬷嗤道:“是三小姐,您来得正好,这贱婢胆敢不将二夫人放在眼中,这放在锦华院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乔慧转头便对上兰儿委屈的眼神,她对李嬷嬷一笑,柔柔地道:“嬷嬷还请别生气,兰儿确有不对,我定会罚她。但慧儿昨日才听说祖母夸了母亲许久,想来前几日她老人家的怒气是消了的。” 第十一章 妾着粉衣 http://.biquxs.info/

见她提起乔老夫人,李嬷嬷的神情又冷了几分,前些日子她被冤枉成要谋害乔眉的幕后凶手,若不是齐氏苦苦哀求,她如今就站不到这里了! 李嬷嬷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敛了几分刻意的怒容,她道,“三小姐您的婚事定在了七月初五,如今虽才四月中旬,但怎么说也该提上日程了,二夫人便亲自去八宝阁选了几样头饰。”说着她又从后面婆子手上接过一个较大的锦盒,“这是夫人特地给您置办的嫁衣。” 说完,她竟然化了那冷面容,一笑:“老奴在这恭贺三小姐觅得四皇子这样好的如意郎君。” 乔慧接过锦盒,温笑着目送她们走远。 “小姐……”兰儿抽噎着起身,脸上有道明显高肿的掌印。 头顶上的日头慢慢升起,落在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桂花树上,明朗的日光透过枝桠照在乔慧柔弱的面容上。 “兰儿,你跟了我也有五年了吧。”她的眸子里不觉地划过一丝不耐,“我知道你忠心姨娘,可现在你要明白,谁才是你的主子。” 兰儿捂着脸,发觉她话里的冷意时,惊愕地抬头。 乔慧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警醒她:“在我身边,这样没脑得罪人的时候,没有下次。” 兰儿只忽然觉得喉间干涩,颊边的痛都淡淡隐去,心里只莫名慌得很,她又连忙跪下,声音喑哑起来:“小姐您别误会,姨娘将奴婢给了您,奴婢便生是您的人,怎么敢又旁的心思。”说着她又给了自己一掌,“今日是奴婢犯糊涂了,平白连累了小姐……” “起来吧。”乔慧打开那锦盒,那套艳粉彩绣千水裙曝在阳光下,艳俗得厉害。 瞬间乔慧便冷了脸,锦盒和衣裙重重被丢在地上。 登时兰儿吓得不敢起身。 …… “什么?” “李嬷嬷啊,她冲三姐那冷嘲的,二伯父都不管他后院的事吗?”乔玉一脸奇道,“一个奴婢也敢对小姐大吼?要是在我院子里,无须我娘发话,我爹定然都要将她们发卖出去的。” 乔眉听着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当年徐姨娘诞下五公子祺哥儿不久,便被齐氏要去养在她院子里了,徐姨娘便泪声俱下地去求了乔老夫人,才得同意让她一人搬去二房的主院里住。那时乔慧也不过才十一二岁,正是需要母亲怜疼的时候,可偏偏,徐姨娘把她丢下了。 乔眉还记得,前世的乔慧借四皇子攀附上五皇子谢予之后,改名换姓成了五皇子府里令人艳羡的侧妃。只不过那时候她同齐勋章成婚不久,住在齐府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偶然一次谢予之来府里商议要事,他带了乔慧前来,乔眉这才知晓的。 思及前世种种,她心里又不禁抗拒得厉害。 乔眉看她一眼,不禁拍拍乔玉的头,“小孩子家家的,去打听这些做什么,以后这些话别说了。”说着她又往手中的绣笼刺了两针。 “啊,”乔玉尖叫,“四姐姐你快别学我娘——哎,你这……绣的鸳鸯可真好看,只是怎的只有一只?” “这是白鹤……”乔眉一把夺回,有些懊恼。她虽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可不论是那时候还是如今,绣活都能以惨烈来形容。 真真是…… - 景苑堂。 “老夫人,二夫人来了。”赵嬷嬷放轻了声音,对那坐着阖眸的老太太道了一声。 乔老夫人睁开眼,眼里有些疑惑,问道:“不是让她在自个儿房里好好反省?” 赵嬷嬷道:“二夫人说是有事向您说道。” “让她进来吧。”乔老夫人揉揉眉心,道。 进来的齐氏着了一身碧青的石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氅衣,看着倒是贵气极了,远没有以前和二老爷吵架时泼妇般的样子。 “娘。”齐氏伸手为乔老夫人倒了杯茶水,奉到她跟前,哀哀地道,“儿媳已经知错了,但李嬷嬷跟了我十多年,我是知晓的,她绝不是会害卿卿的人啊,您快别生气了。” “行了!”人精如乔老夫人,瞧她这模样便知她有事儿,接了那杯茶直接道,“都求到我跟前来了,到底是何事?”她顿了顿,又道,“别又再道梁柏的不是,哪个男人在外头没个红颜知己啊,他只纳了一个徐姨娘已经是给足了你的脸面。” “你个做主母的,也该大度些,该想着早日为夫君诞下嫡子,整日和那些粗俗的女人较什么气?” “是,儿媳知晓了。”齐氏攥着手,想到要求的事,又忍着气软声应喝着,“今日前来,是为我娘家的侄儿,他唤勋章,明年三月便要参加科举了,我想在府里头寻一处地儿给他……” “那既如此住下来便是。”乔老夫人点点头,她最是喜欢读书人,可惜府里的几个小子都不是读书的料,老大的长子从军,那两个小的在书堂里都要多加管束才能安稳念书……至于老三的儿子,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齐氏立马欣喜地笑:“多谢娘!我这便去安置。”说着告别乔老夫人,匆匆走了。 出了景苑堂的大门,李嬷嬷在那候着,见齐氏出来忙上前:“夫人如何了?表少爷该能住下了?” 齐氏却没有了方才的欣喜,只点了点头,想起方才乔老夫人教训她的话,低声咒骂了一句:“老虔婆!” 第十二章 故人相逢(一) http://.biquxs.info/

第二日早晨起来的时候,乔眉还尚在睡梦中便被吵醒,先是周氏赶来了,她今日庄重地穿了一身暗紫色襦裙,外搭软滑的金丝披帛,甫一进拂秀院,她便道:“卿卿啊,快些起来。” 那边拜情和拜月向周氏行过礼后,便开始准备洗漱用水和待会乔眉要穿的衣物。 搁着瑞金色绣白蝶帘帐的拔步床上,乔眉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她挣扎地起身,勉强看清是周氏后,她奇道:“娘你怎么来了?” “你不知道?”周氏接过拜情递过来浸水的巾帕,为乔眉拭了拭脸,她看向拜情。 拜情垂首道:“昨日姑娘早早便歇下了,奴婢还未说……” “究竟是怎么了?” “你呀!”周氏戳戳她的额头,嗔怪道,“怎的就忘了今日是清明?我们得去庆业寺礼佛一日,还有前些时候你不是一直多灾多难的,娘带你去拜拜佛祖,好护佑娘的卿卿一直平安顺遂。” “庆业寺啊……”乔眉恍神。 前世经历的事宛如走马观花,再现眼前…… 长长的断桥边,空中飘着急促的细雨,男子英姿俊朗,墨发白色油纸伞,一步步向她走来,就连递伞的指节都是那样好看。 一眼万年。 那是前世的乔眉对齐勋章的爱恋。 拜月为乔眉系上最后一根衿带,周氏拿了根朱钗往她头上比划着,乔眉看着那根比翼连枝钗,不禁笑了笑,“娘,这根挺好。” 周氏便往她头上细细别好,又夸了一番。 前厅已有人来催,浓竹听周氏的话打发了去。周氏为乔眉理了理衣裙,又道:“只好在马车上用些糕点垫垫肚子了。” 景国公府里,乔老夫人尤为信佛,每年清明时节要带着全府上下 前去庆业寺吃斋念佛一日。 在众人都上了马车的时候,乔眉看了坐一旁垂首不语的浓竹一眼,道:“娘,今日人怎的这么多,马车里太闷烦了。” 为行程简便,往年里周氏和乔眉都只各带一个丫鬟,可这次因着昨日浓竹求了周氏,道自家幼弟久经风寒不愈,想去庆业寺为他祈平安,周氏便让她和青竹一齐随她同行。 可,不过比平时多了一人而已,又怎会挤? 周氏看了眼乔眉,只对浓竹道:“你先下去吧。” 浓竹垂头,手揪着裙裾,顿了下才道,“是。” 外头的车夫是府里的老人,手中鞭子一扬,马儿便撒开双蹄往前跑去,而马车里头安稳的很。 浓竹看着马车渐远,捏着裙角的手依旧没放开,她皱着眉转身回府里去了。 “这是怎么了?”周氏问道,将马车暗盒里拿出一盒金丝糕。 乔眉摇摇头,靠在周氏的肩上,她道:“娘会一直支持我的选择吗?” 周氏听了她的话,眸间不觉闪过一抹深意,尔后她便有些释然地温柔一笑,“傻孩子,娘只希望你所有的决定,日后都不再后悔。” 马车宽敞,青竹和拜月坐在前头。窗帘子被风微微掀起,外面竟飘起了细细的雨丝,乔眉瞥见,路上行人匆匆,油纸伞撑起。 她阖了眸子,不愿再看。 她只是想,这一世护得家人无忧无恙,亦为自己,改一改这不公平的前世。 马车行得缓慢,越走路上石子便多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庆业寺在深山竹林里,马车要艰难地穿过羊肠小道,不仅如此,参佛拜佛的人得爬六百九十六节石梯方可面见金身大佛,世人称这六百多阶石梯为“天阶”。 乔眉抬眸望去,巍巍云巅上,寺庙屹立其中,山间雾气缥缈不定,她心中不由地恍神一震。 这边乔老夫人已经乘着轿子被人抬上了石阶——一般年纪稍大又身份显赫的人家,会雇人抬自己上天阶,数着第六百阶时停下,后面则自己步行而上。 府里别的人只来了二夫人齐氏、乔梦和乔慧,至于三房,因着昨日乔玉调皮玩水发了低热,三老爷和曲氏留着照看她,没有再来。 本来乔慧不该来,可偏偏乔老夫人发话了要带她来沾沾佛气,好尽早为四皇子开枝散叶。 乔眉瞥神看了眼乔梦,她身为二房唯一嫡女却气性怯生,平日里的气度连乔慧都比及不上,而齐氏似乎也对她并不好…… 几个人自是没有坐轿子的特权,只好拾阶而上。 所幸此时并不热,刚下了小雨的天泛着水洗过的碧蓝,干净又无暇的云静卧上空。四周植了竹树,飒飒的风声偶尔吹过,卷起一阵阵悦耳的声响。 乔眉揽着周氏,开始追忆起来,她前世来此地的记忆已经淡漠。只是她如今觉得同齐勋章的初见,是被人设好的局,或是他本人,或另有他人。 一行人抵达寺门口时,早已有小僧弥等候多时,他双手合十,道了句佛语,再道:“小僧法号清缘,施主里面请。” 齐氏已经累瘫,倚靠在丫鬟身上,说不出话来。 周氏虽额发夹汗,但还是勉力一笑回礼道,“有劳小师傅。” 乔老夫人先行到来,便同主持入定礼经去了,而她们则是由小僧带去洗漱休息。 午后,周氏带着乔眉虔诚地拜过金身佛祖后,便四处溜达着。寺院里清静,只有山间的溪流和虫鸟声,远远的还有僧弥的梵音声。 周氏看着身旁的女儿,捏了捏她的手,唇边露出笑意。前些年来时乔眉都依顺在齐氏身旁,不肯同她亲近,如今倒好了。 两人选了条小道,不知怎的越走越偏僻,乔眉只觉得眉心一跳,莫名地,有些不安。 “师兄,师父传话。” 僻静一隅,有小僧的声音传来。 “嗯。”应声的男子声音温润如水,却格外惜字一般,“有劳。” 第十三章 故人相逢(二) http://.biquxs.info/

乔眉瞳孔微微一缩,拉着周氏就要走。 齐勋章,是他! 他的声音她怎么能忘?她怎么敢忘! “二位是?”淡淡的嗓音传来。 乔眉顿住步子,身子不觉地僵硬起来,周氏一脸疑然地瞧着她。 听着这话,周氏稍稍反应过来,面含歉意地道,“公子……我们是前来拜会佛祖的,实属无意听你说话,实在抱歉。” 齐勋章微颔首,道:“夫人严重了。”他的眸光扫及前面一直垂首的少女时,不由顿了顿,又道了句,“往前一直直走便可到大殿。” 周氏拉着乔眉道了谢。 身后,竹林飒飒闻风响动,男子眉目沉沉,将手里的蜡丸用了力捏碎,飘起的碎屑随风而散…… 晚上依着寺院的规矩,用的是素斋,乔眉又拿起那只像鸳鸯的白鹤,游魂似地戳了几针便被周氏拦住给收走了。 “晚上做绣活儿不好。”周氏为她擦拭着还有些滴水的乌发,有些犹豫地道,“今日那人,你是认识?” 乔眉掩下眸光,放在桌上的手指不经意地蜷缩了下,她道:“看着有些眼熟,许是在哪见过……” “这样啊。”周氏看着她蜷曲的指尖,滑过了这个话题,又问,“那能同娘说说,为何近日不待见浓竹?” 乔眉更是哑然,她现在没办法同周氏解释自己是重生回来的,所以也无法说清楚自己是如何知晓浓竹日后会背叛周氏…… 她只好随便寻了个由头,道:“有一回我见她翻你妆匣,便觉得她不是个好的。” 周氏沉吟片刻,才道:“娘回去会问她到底是如何,现在快些歇息吧。” 乔眉点点头,两个丫鬟正在外头守夜,暮色渐深,房里烛火莹莹。 第二日众人早早用过饭后,便启程回府了。临走前,乔眉回头看了眼那缥缈里的寺庙,她指尖紧扣,脸上浮起细细的湿润感,又下起了绵薄小雨。 乔眉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上一辈子的事,她就当过去了。 马车滚轮轱辘地向前驶去,外头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到府上时,雨已呈瓢泼之势,门房早早便开了大门来候着。 乔眉下来的时候只觉得冷得慌,突地传来马蹄急急声。 众人抬头望去。 …… 来的人是宫里宣旨的公公,后面又跟着那个面熟的小内侍,他依旧低着头跟在后头,显然是个不起眼的人物。 乔老夫人年纪大了,路程颠簸回来时已有疲态,那公公显然也看出来了,只笑着简单道:“奴才见过老夫人,此次来是按陛下意思来给府上四小姐送些物什,陛下吩咐,东西不算贵重请四小姐安心收着。” 乔老夫人听着这话,有些纳闷,还是连连跪谢隆恩。 送走那公公后,乔老夫人便回房歇着去了。 而齐氏看着那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时,眼里已透出渴望,她还欲上来同乔眉说些话,却被周氏一脸冷然打断,“弟妹快回去歇着吧,卿卿的事儿自是有我这个做母亲的管着,何须你来操心?” 她说罢,乔眉便上前来拢着周氏的手走了,还哄着她道:“娘生气做何?看,陛下赐的那些东西,您看上什么便拿去好了。” 齐氏在后头瞧着,气得胸脯不断起伏,她横铁不成钢地瞪着乔梦,指尖戳着她的额头,怒道:“怎么不学学你四姐?同样是府上嫡女,怎的她就能得陛下欢心?整日学你那没用的女红,脑子定都给你学到肚子里去了!” 乔梦无措地垂头,咬着唇,眼眶里的泪快要掉下来了。 周氏知道乔眉是故意要讨自己欢喜,嗔道:“我贪你的那些东西做什么?” 两大箱的东西搬进了乔眉的拂秀院,拜情心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她修理照顾得极好。 两个丫头合力将红木箱子一一打开,乔眉翻了翻里头的东西,一个里面装的是动物的毛皮,仔细看去,竟然有好几张是银狐完整的皮。 这种狐狸久居雪山,极怕人,且动作格外敏捷迅速,一般猎人很难打到。但它的毛皮漂亮又保暖,极受女子喜爱,在京城里银狐的毛皮已经价值千金。 乔眉有些哑然,剩下的亦都是昂贵难求之物,但看着不像是市井里卖的那些,好似从动物身上剥下并未进行缝制。 乔眉捏着那银狐的皮,柔软又舒适,对拜月道:“收起来吧。” 这时,拜情递了封拜贴过来,她道:“姑娘,这是昨个儿定远将军府上送来的,送信的人说是他们姑娘请您过些时候去他们府上。” “定远将军?”乔眉接过信打开,心里泛起些疑惑来,乔国公虽也为武将,却同这位定远将军交情不深,缘由无他,不过是两人用兵计谋不合,性情更是天差地别的,自然也交不到一块去。 信上写的是规整的隶体,信以“乔四小姐乔眉亲启”开头,看到最后,才附了一行“林雪宜留笔。” 乔眉这才想起那日花宴上,她同林家小姐有过几番眼神交流,所以这便邀她去府上做客了? 前世她没有什么朋友,有几个交好的,也在她名声败坏后对她敬而远之了。 乔眉想了想,坐在案几前,拜月已上前来为她研墨,她歪着头问道:“姑娘可是要去赴林小姐的约?” 乔眉拿笔沾了沾墨,抬手在白净的宣纸落笔,她笑了笑道:“自然是要去的。” 去见一见那传闻中,爱而不得后雇人去害皇子的人啊。是不是同前世的她一样,被人陷害后百口莫辩呢? 第十四章 应邀林府 http://.biquxs.info/

过了些日子,应林雪宜的邀约,乔眉抱着极隆重的心态,一连换了几件衣裙也不甚满意,到了最后她自己蹲下来扒拉着箱柜,被来给她送冰镇梅子的周氏撞个正着。 周氏拉起乔眉,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直道:“这是做什么呢?瞧这这天气,还如此大动静的,也不怕热着!”她拿着帕往乔眉脸上擦了擦。 “回夫人的话,姑娘这是在为去林小姐府上做准备呢!”拜月嘻嘻地笑着,快嘴地同周氏说道。 “是哪个林小姐?”周氏瞪大了眸子,很是诧异。 她的卿卿打小就不爱同人亲近,亦没个闺中蜜友的,但她从前为这事只能干瞪眼。 乔眉叹气:“定远将军府上的,您瞧,我看着穿哪件都不合时宜的。” 周氏掩嘴笑着,让青竹回去将东西取来,她自己捏起一颗桌上用碎冰掩着的糖渍梅子,塞进乔眉口中。 “快休息会,等青竹回来。” 乔眉眯了眼,感受碎冰裹着酸甜在口中慢慢融化,她像慵懒的猫一般,温吞地笑道:“这还没到盛夏,怎的府上就有冰啦?” 要知道,在夏日的时候,宫里的冰都不足以供给所有妃嫔使用,而这种用碎冰渍梅子的做法可见很奢侈了。 两人正说了会话,青竹便捧了一个大红色锦盒回来了,自庆业寺那晚乔眉同周氏说了浓竹后,周氏去哪便都不太带着她了。 周氏温温笑着,眉眼柔柔,示意她打开盒子。 乔眉在她的注视下,半疑惑地开了盒子,是一件衣裙。她甫一碰到,柔软似水滑般的触感碰及掌心,她便差点惊叫出来,“这……这是霓裳?” 霓裳是种布料的名儿,手感细腻,色彩温柔,几年前格外受京城女子追捧。只是后来挑染制作霓裳的方子被丢失了,霓裳又不易保留,时间久了容易染黄,因此流传下来的这种布料屈指可数。 可以说,霓裳如今是千金难求。 周氏笑着为她解答:“你可能忘了,这是你姑姑从前买来送你的,说留着当送你的及笄礼。”周氏说着,眉眼黯淡下来,“她最是疼你的……” 乔眉也默了片刻,从角落里拖出那块记忆碎片。 五岁那年她和堂兄玩闹间,落了池子,受了很大的惊吓。姑姑那时候在宫里病得厉害,听了这消息很担忧,虽身体不佳,但还是让人寻了好些物什来讨她欢心。 只是后来,姑姑病逝,这些东西她也抛之脑后。 “穿上罢,”周氏摸摸她的头,“你姑姑若瞧见了,也是欣慰的。” - 如今不过五月中旬,午时日头升起时却格外闷热,府门前的马车已经备好。 乔眉一袭白糯粉裙,十幅的裙摆摇曳,裙上的纹绣白蝶随风而动,瞧着很是灵动清凉。她却并未规矩地坠禁步,只在腰间系了块翡翠坠子,项上环的是那只从小戴到大的玉璎珞,挽的朝云髻上别了支彩蝶玉簪子。 既不太过刻意隆重,又夹些娇艳动人。 按着约好的时间,正是午后。 到定远将军府时,已经有婢女在门前等候,待马车停下,乔眉从车里躬身出来后,她便上前行了一礼,笑着问道:“可是乔四小姐?” “正是。”拜情也同她行礼,回道。 “奴婢唤凌儿,”凌儿笑道,上前半步为乔眉带路,“小姐这边请,我家姑娘可一直盼着你来呢。” 乔眉点点头。 将军府很大,格调不显精致,只透着大气,一花一木都布置得极简。偶尔路过的婆子也是长得膀圆腰粗,孔武有力。再看看凌儿的步伐,也似乎是行武的人。 穿过抄手长廊,廊下有只精致的金笼子挂着,里面的雀儿活蹦乱跳的。 凌儿叩了门,道了句:“姑娘,乔四小姐来了。” 里头应了句,似是很高兴:“快请进来!” 一进去,才发现里头不止林雪宜一人,面生的那位长得柔柔弱弱的,身上的裙装是丝蜀坊最新出的成衣,头上戴的步摇也是看着不菲,只是她面上很快略过的那丝得然,被乔眉眼尖地捕捉到了。 而坐在一旁的林雪宜只着了件常见的浅绿梅花百水裙,神情恹恹的,只是在看见乔眉时,眉眼便舒展开来。 那位柔弱的姑娘便娉婷地起身,她柔柔地笑:“既然表妹有客人来了,那姐姐我先不打搅了。” 林雪宜显然不想搭理她,连样子都不想做,她直接把乔眉拉着坐下,又唤了外头的凌儿端茶端糕点进来。 那边那位表姐还未离开,见的林雪宜不理会她,又对旁人如此殷切,她的脸已经黑了一半。 看着表姐气极离开的身影,乔眉只觉得有趣,她开口问道:“她是谁啊?怎的惹你不高兴了?” “啊,”林雪宜捏了颗糖渍干果,听到她这话,登时有些不大提得起兴致,道,“她是我娘的表侄女,因为家道中落,家里人想把她嫁给个糟老头子为妾,她就跑出来了,投奔到我家来。” 乔眉还未问些什么,她便一股脑全倒出来了,“我原想她是个可怜的,却没想到是个不安分的,居然想勾引我哥!”提起这个,林雪宜便越来越气,凌儿在旁边使劲儿使眼色,也不见她停下嘴皮子,“我哥也是她能攀得上的?呸——我可只认阿意做我嫂子!” 林雪宜口中的阿意,乔眉是知晓的,她乃是当今胞弟盛王的小女儿,自幼就被封了明惠郡主。同定远将军的公子林南风是青梅竹马,俩人是打小定的娃娃亲。 乔眉只记得,前世俩人最后成亲盛势之大,百里红妆轰动京城,而林南风许下永不纳妾的誓言时,更是让无数姑娘泣泪叹息。 第十五章 欢喜楼聚 http://.biquxs.info/

收起思绪,乔眉突然发觉自己对前世的记忆开始慢慢模糊起来。 而林雪宜还在继续愤愤地说着,“今日就是她的生辰,我爹不知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偏要为她大办!” 乔眉有些疑惑,定远将军是出了名的爱妻爱女,当年娶夫人许氏时,他便清了身边所有服侍的婢女,为讨她欢心。 更别提林雪宜这个小女儿了,她娇蛮跳脱的性子就是定远将军自小宠出来的。 即便后来许氏因难产身亡,他也不曾再娶续弦。虽说这位表姐也算是许氏的娘家人,但到底也不甚熟悉,和自家女儿相比,不至于如此偏向一个“外人”吧。 见得乔眉疑惑,林雪宜这才不情愿地道:“还不是她有几分姿色,像我娘。” 凌儿带着拜情和拜月退了下去,合了门让俩人说话。 乔眉虽从前同她没甚往来,但如今觉得和她很是亲近,便见不得她恹恹的模样,想了想,打趣道:“所以你今日叫我来,莫不是要同我一起跑了,让你那位表姐难堪?” 听了这话,林雪宜歪着头笑,欣奇地看着她,“你们这些大家闺秀也竟会有这种想法……” 是了。 乔眉回想起来,许氏虽也是个端庄大方的千金小姐,但她生下林雪宜后便撒手人寰。而定远将军又不肯再续弦,所以惯会用自己方法去养儿女。 因而林雪宜身上有着不输男儿的武力,更是有些不拘于常人性子。 “既然如此,”林雪宜起身,眉眼舒展的开怀,她笑道,“那我们便走罢。” “你带来的那俩丫头让凌儿领下去便好了,你放心,我爹可不会为难她们的。” 乔眉看着她重新又舒展开的笑容,也露了笑。 她们俩是从正门走的,走得太光明正大,得了定远将军令来守门的侍卫摸了摸头,还是让开了。 街上很是热闹,扎纸人和卖糖葫芦那总是孩子簇拥着,小摊边也有摆着稍显劣质的胭脂水粉。 乔眉有些好奇地捡了只凤头簪,木簪做得有些粗劣,但做簪子的质地倒是有些出奇地好,林雪宜也探头过来,咦了一声,就道,“你眼光倒是好。” 乔眉笑,问那摊主要多少银子。 摊主看着她们身上的衣饰,眼珠转了两转,又捡了一支,捧了笑脸道:“小姐您挑得太巧啦,您手中那支是同这一起儿卖的,便算您十两银子罢。” 乔眉看他手里的木簪,显然是男子佩的,瞧着和她手里的凤头簪是一对。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那抹孤傲清冷的身影,她指尖不由地蜷了蜷。 旁边的林雪宜冷哼了两声,腰间佩的匕首不知怎的就到了她手中,只见她重重往那桌上一扔。 那匕首直挺挺地立在摊主面前,发出“嗡嗡”的声。 那摊主直往后退,吓得哆嗦,他摸了摸头上的汗,一脸苦笑,“一,一两银子。” 乔眉眉眼弯弯,递了枚碎银过去。 走在街上,耳边有寻常妇人的碎叨,撵着孩子回家吃饭,有摊贩识人观色的眉眼,有茶楼中惬意的坐姿,世人百态尽观眼中。 “走罢,”林雪宜揽了她的肩,笑嘻嘻地道:“本小姐请你吃饭,不过京城的酒楼大都一个样儿。” “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走进七拐八弯的巷子,脚下是有些滑的青苔,乔眉揪着林雪宜的袖摆,四处瞧着。 巷子里阴暗又潮湿,可不过再迈几步路,前面的光亮又仿佛是柳暗花明一般。 绕过拐角,入目的是一处低调的酒楼。但……说是低调,倒不如说是潦倒。 酒楼外头牌匾上“欢喜楼”的黑漆已经落了不少,牌匾摇摇欲坠地仿佛随时要掉下来,挂在檐下的两个红灯笼也已经褪了色,上面仔细还藏了些蛛网。 乔眉有些艰难地看了眼林雪宜。 林雪宜直拽着她进了大门。 一进去果然如乔眉想象中的那般,冷冷清清,没有一位客人。 “林姑娘,”撩了帘子出来说话的是位婀娜的妇人,她眉眼带笑,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乔眉一番,又笑着向林雪宜道了声,“今个儿带朋友来啦?” 林雪宜拉着乔眉,也笑:“是啊,珍姨,今日还是老样子,再格外上壶梅花酿。” 名唤珍姨的妇人应下,递了枚小巧的木牌给她,道了句:“天字房。” 林雪宜接过,自己看了看,又放在乔眉手里给她瞧,便带着她上楼。 乔眉拿着仔细看了看,这紫赤的木牌上刻了个精巧的“贰”字,手感也沉颠颠的,似乎是降香黄檀。她不由地有些哑然,这酒楼,可真不能看其表。 上了二楼,林雪宜寻到那间“天字房”,推开门来。 两人进去后落座,这里摆置得古色古香,曲扇屏风用的锦帛,上面绣了只高贵慵懒的孔雀,雀尾低懒地迤逦在地,艳丽又贵气。 林雪宜道:“放心好了,这儿的饭菜比外面那些可好吃多了。” 乔眉点头,随即门便被轻敲两响,林雪宜以为是小二,扬声喊:“进来。” 进来的男子一身月牙白袍,面冠如玉,一双凤眸中散的光都温润至极,整个人都应了那句“君子内敛光华,润若姣玉”。 只他手里不合宜地拿了坛子酒,还对林雪宜道:“不知你带了客人来,菜还得等一会。”他又冲乔眉微微颔首而笑。 显然是同林雪宜相识的人。 乔眉连起身。 林雪宜愣了愣,不着痕迹地将屈坐的腿放下,清咳了咳:“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景国公府的乔四小姐,唤乔眉。” “这是秦学士之子,秦楚。” 乔眉行一礼,道:“秦公子。” “乔小姐不必客气,今日多谢你陪阿雪出来。”秦楚温润地笑,让她坐下,又将那坛梅花酒放在桌上。 第十六章 又遇殿下 http://.biquxs.info/

秦楚言行举止进退有度,有时便静静听着,三人交谈倒是格外地和谐。 林雪宜托着腮,问乔眉:“前些日子,我爹道你和太子殿下定会结亲,”她挑了挑眉,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所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乔眉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昭仁帝为免他们俩人最后不能成好事,让谢怀锦尴尬,是绝不会向外头透露口风,可……这定远将军又怎会这样说? “你爹……怎会如此说?”乔眉抠着那只精致的玉杯,心不在焉地反问。 林雪宜下意识便想摆手,不知怎的又收了回去,搭在鬓边扶了扶那只蝶恋花钗,一本正经道:“我爹可同我说了,你同太子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何况,现在我们是好友了,你可不能瞒着我。” “阿雪。”秦楚轻喝,他又同乔眉投以歉意地颔首。 乔眉摇摇头,看着林雪宜的举止却有些想笑,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她道:“我同殿下确无什么……” 还未等她音落,门便被轻轻重重敲了几响,秦楚便起身,歉意地道:“我还有些事先告退了,乔小姐,劳你看着些阿雪,勿让她乱跑。” 林雪宜却是不应,也起了身,有些急道,“你去做什么?我也要去。” 乔眉为难地看着秦楚。 “你不要说劳子什么听话!我不听不听——不听!”林雪宜拽着他的衣袖,撒起泼来。 秦楚如玉的面容上浮现无奈,只得带着两人上楼。 三楼是偌大的独层,白玉铺地,铺的织毯是用上好的藏羊毛编织而成,质地顺软细腻。里面撑梁的三根玉柱上盘了只只展尾的孔雀。 一进去就看见的小几上晾着壶热茶,旁边放置着一云子棋盘。再往里去,入目的是座双扇屏风,屏心只绣了些暗纹,看上去很是清雅别致,同下面的屏风倒是天壤之别。 茶似是刚被泡晕开来,一时间茶香四溢,乔眉闻着只觉得是大红袍,且还是素有“茶中状元”之美誉的武夷岩茶。 此茶泡开后,色泽绿褐润,香气清幽,微似桂花香。品后滋味醇厚回甘,岩韵尽显,乃茶中极品。 在乔眉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极爱喝。 果然下一刻,清整的步伐声响,屏风后便走出一人。他负手而立,头戴玉冠,剑眉入鬓,生得俊朗无双,唯美中不足便是面容似冷霜一般,要教人见了便有些害怕。 林雪宜微愣,便要行礼,“见过——” “无须多礼。”谢怀锦淡淡地从乔眉身上一扫而过,也阻止了她想要屈膝的动作。 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微微冷凝住。 林雪宜瞪着杏眸,看着秦楚,心里有些暗自后悔不该缠着他来。 秦楚摇摇头,温笑的一脸无辜。 那头,谢怀锦也只怔站着,说完那四个字后,竟也面无表情地一言不发。 默了几瞬后,还是秦楚开了口,“我瞧着你们姑娘家同我们是没什么话聊的,不若阿雪带乔小姐下去玩玩。” “也——”好……林雪宜半个字还卡在喉间又被男子清冷的声音打断。 “不妥。” 谢怀锦冷着脸,道:“天色渐晚,乔四小姐该回府了。” - 天色渐晚,高头大马的侍卫坐在马车前头,肃着面容不紧不慢地驱车。 马车里头摆设得华贵,里面的横饰皆以桦金雕花,里头未燃熏香,却有股子沁人的气味。乔眉靠在后面的软垫上,暗叹舒软,不愧是太子的马车。 她想着,又撩了帘子往外头看去,谢怀锦端的还是那张冷冰冰的俊容,骑在高大健硕的黑马上,他的眸子竟一直盯着前方,没有半分波澜,也不曾给乔眉半分视线。 外头黑幕渐临,天上繁星点点。不少人家都起了炊烟,传来饭菜的糯香。 月影透下一方明亮,照在一前一后的两人身上,林雪宜揪着裙边的绸带,她嘀咕起来:“秦楚你说,乔眉和太子殿下到底会不会……你看他们今日——”她转头,撞上男子如烟波雾霭的眸子,她的声音一下子顿住。 秦楚却是轻笑,食指微屈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道:“我可比你大,叫哥哥。” “我观殿下今日言行,怕是早已心悦乔四小姐。”他抿唇又笑,“只是当事人还不自知罢了。”他这一笑,整个人宛如镀了层光似的。 直教林雪宜挪不开眼。 “怎么了?我可是说的不对?” 林雪宜陡然别过头去,闷了声音,“没有没有,你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 马车轱辘缓慢前行,渐渐停下。 等乔眉撩了帘子而下,拜情和拜月已经在车下候着,景国公府大门檐下的纸红灯笼随风摇曳得正欢。 谢怀锦利落地翻身下了马。 他走至乔眉三寸远的地方直言道:“孤便回去了。”他又顿了下,声线微微不大自然,“你身体不好,早些歇息。” 他这次送乔眉回来,未曾惊动任何人。所以走时,也不会去景国公府叨扰。 乔眉屈了屈膝,看着他再跨马扬鞭,绝尘而去。 第十七章 水患再起 http://.biquxs.info/

朗朗日头当空时,伴随着乐官击着鼓音,第二日的早朝初始。 景国公整了整衣襟,正准备继续前行,便被一道泠然的声音喊住。 “国公爷。” 景国公回头,迎面的那人一身黑红色蟒袍,金丝滚着袍摆,广袖袖边缂丝暗云花纹,墨发被素色羊脂玉冠束起,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冷然。 景国公面色一凛,拱了手,“臣见过太子殿下。” 谢怀锦颔首,迈了步子向前,示意他边走边说。 景国公拂了拂额边有些不存在的汗,若不是他同太子去了南州数月,对他的举止稍有了解…… “昨日南州已快马加鞭送来急报。”谢怀锦声线低沉,说出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景国公耳中炸响。 谢怀锦的下一句话又证实了他的猜想,“消息道两日前,黎县的新筑的堤坝被暴雨冲毁。” “这……” 景国公已然面色沉凝下来。 去年九月,南州突然连续降雨,导致水量不断地增长,最终河水泛滥成灾,没过了两岸的百姓和农田,被淹死、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而且黎县的波及范围最广。 当日南州百里急报传回京城时,当即昭仁帝便拨了三百万白银,派太子和景国公前去南州赈灾开渠。 而如今他们回来不过数月,新建好的河堤怎会又如此快决堤? 景国公还欲发声再问,谢怀锦却神情沉稳道:“此事由孤一力承担,国公无须担忧。” 说着,他阔步迈入了勤政殿。 前头身着统一官服的大臣们已进入内殿,“勤政清明”四个大字挂在殿前牌额。 随着内侍尖细的一声,满朝文武皆跪下,俯首齐声。 “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仁帝今日着了身赤黑龙袍,头上的冕旒冠上十二旒皆为白玉,只是他眉间拧着股子疲态,眸中往常锐利的光也虚减了不少。 “众卿平身。” 说罢他摆摆手,示意了阿海。 阿海躬身回应后,又直了身子下了几步陛阶,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说罢,便有人执了朝笏上前一步道:“臣有事容禀。”此人身着一品官员朝服,乌帽覆顶,面容白净看着不过年逾三十。他唤做曹卫,乃工部尚书。 昭仁帝拧了拧眉,“说罢。” “臣要状告景国公——”他此言一出,朝上百官皆嘘声,一时之间勤政殿一片静默。 昭仁帝顿时肃了神色,他戴了玉扳指的手指轻敲扶手,眼底有些淡淡的意味不明,等着曹卫下面的话。 “今早臣得南州消息,道两日前降暴雨,又引洪灾至,黎县河道总督在信中已点明,洪水再淹村庄是因河道决堤。”曹卫语气愤然,引得朝上各人皆往景国公身上投以注视。 “然,此次河道修葺不过半年未至,一场暴雨又毁。臣以为,是景国公消极怠工所致。” 景国公垂首而立,拢着袖摆的手冷汗津津。上次南州洪灾,的的确确是按照那河道总督的方法来治理,修筑河道的工人们是给足了银钱,万没有嗟磨百姓的事,况且督工是他亲力而为,这河堤怎么就…… 昭仁帝却是神色未变,只问:“爱卿说得在理,总督的信何在?” 曹卫从宽大的袖摆里摸出信来,阿海前去接过,递呈给昭仁帝。 昭仁帝展开那封书信,眼底思绪翻涌,也越来越凉。 曹卫垂下头去,等待昭仁帝向景国公问罪。 “景国公可有何要说的?”昭仁帝拿着那纸书信,看向景国公。 景国公出列叩首,虽心中摸不着昭仁帝心思,但还是道:“陛下明察!臣前去南州确是买粮赈济百姓,修建加宽河道的督工也是臣亲力而为,万不敢怠慢!” 殿上有哗声起,昭仁帝轻飘飘地将手中的信丢在案上,他屈指揉了揉眉心,疲惫之态不改。 而谢怀锦自始至终未曾出声。 虽说谢怀锦是同景国公一同前去赈灾,理应受到些许波及。但众人皆知昭仁帝偏疼太子,即便要把景国公这个大舅子推出去揽下全部过失,也不会让谢怀锦名声有稍些不妥。 此时便该眼观鼻鼻观心,不作其他言语,且那景国公就算有滔天的罪过只怕也会轻拿轻放…… 但曹卫眸子里泛了淡淡的笑意,若有人细看去定能发现他的眼底,又掺杂着丝丝嗤笑和胜券在握。 上首的昭仁帝已然起身,面有厌色,似乎再提不起兴致,他摆摆手,落下一句话。 “既有实证,便将景国公押入牢狱罢。” 他又顿了顿,再道:“此次水患,便交至工部处理,太子你就不要管了。” 谢怀锦始终眸色淡淡,应下,“是。” 曹卫面上稍显大喜,躬身应喏。 而那边已经有侍卫上前来,将已经震然的景国公押解下去。景国偏头看了眼背影笔挺的谢怀锦,想起上朝时他的话来,思索了片刻,心中只得按捺下疑惑,面露出失望之色。 阿海掐了嗓,“退朝——” 众臣鱼贯而出,谢怀锦止了步子,“曹尚书,可喜。” 曹卫听着话也停了下来,他回头拱手,“太子殿下。”他笑,“臣不敢当。” 男子的眉目清泠,眸底是刺骨的冷意。 曹卫笑意不改,道:“臣便先行一步。” 外头晴朗,一眼望去万里无云。 第十八章 乔府大闹(签约加更) http://.biquxs.info/

谢怀锦逐渐松开紧拧的眉,眼里的冰稍稍散去,他迈出步子出了勤政殿。还未再转过曲回长廊,便有小内侍前来拦着他。 “殿下,陛下在和仁宫等着您。” 谢怀锦点头,又顿了片刻才道,“父皇可有派人去景国公府?” 那小内侍神色异样地眨了两下眼,才赔着笑回道:“陛下的事儿奴才是不知的,殿下得问海公公。” 谢怀锦便不再答话,眉眼神态都淡漠极了。 若此时乔眉在这,定能认出这小内侍就是前世为她解围那人…… 抄手长廊边种了一圈子的粉白魏紫,大朵的花瓣绽开,有风拂过,花微颤。 这厢,得了景国公入狱消息的景国公府,已经闹翻了天。 乔老夫人听了那传消息人的话,白眼一翻撑不住晕厥了过去,引得一众人惊呼起来去请大夫。周氏颤着唇,眼中的泪欲滴,她想问些什么却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乔眉扶着她,勉力问那人:“公公可否详说,我爹可是冲撞到陛下了?” 许顺却是有些为难,他得殿下的令前来知会一声,却是不知道该不该同乔四小姐如实相报。 他思索片刻,道:“奴才是东宫的人,得了太子殿下的令,来同姑娘道一句,可这具体的情况,奴才并未在当场……” 乔眉强撑着脸色,让拜情送了许顺出去。 齐氏领着乔梦在旁边闲闲地看着,大有想说风凉话的样子。二老爷瞪了她一眼,让她收敛神色,又转了头劝慰周氏,“大嫂保重好身子,我待会去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氏含泪点头,乔眉揽着她的肩,向他道谢,“多谢二伯父。”然后同林嬷嬷一起扶着周氏回了清平院。 后头齐氏听着这话却越发不是滋味,她恨恨地瞪了眼周氏离去的背影,低声喊住正要离去的二老爷,“站住!不许去!” 二老爷回过身来,皱了眉不欲同她吵闹,直道,“你别净添麻烦了,快些去瞧瞧娘那边如何了,只三弟妹在那看着也是不妥的。” “你又去做什么?你一个芝麻官儿还想求到陛下面前去?”齐氏不悦道,“万一是大哥做了什么滔天的大罪,你去了又连累到你,连累到府里,我和梦儿该怎么办?” 不知哪句话踩了雷。 “无知妇人!”二老爷直接甩袖转身,“那是我大哥!就算赔上我的命,我也必要去的!” 听他这话,齐氏霎时愤然,怒声嚷道:“你若敢迈出这门!我明日便将你养在外头的贱人给卖了!” 哪知二老爷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梁柏!”齐氏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乔梦怯怯地上前,拽拽她的衣袖,似是劝慰,“娘……” “滚——”齐氏陡然翻了脸,甩了袖摆,染了蔻丹的指尖如同血色一般,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乔梦脸上,她尖叫,“都是你!你个丧门星!若你是个男孩!你爹又怎么会天天出去花天酒地!?” 乔梦被重重地掀翻在地,发髻散乱下来,髻上的珠钗落了一地。 “夫人,夫人别怨姑娘!”她的大丫鬟崔儿眼泪直滚落下来,立马屈腿跪了下来挡在乔梦身前,一边还嗑了几个响头,“若您不能解气,便打奴婢,您打奴婢罢!” 李嬷嬷上前来抚着齐氏的背,为她顺气,听了崔儿的话直皱眉,“没眼力见的!还不快把姑娘扶下去!” 崔儿连忙起身将乔梦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回院子,看着自家姑娘高高肿起来的脸,她又忍不住想落泪。 那边李嬷嬷还在安慰齐氏。 “夫人勿要动气,五姑娘到底是还年幼,不明白您苦了这么多年……” - 清平院。 屋内燃了安神香,香气浅淡又催神。乔眉静静地坐在拔步床边看着周氏娴静的睡颜。 片刻后,她招手唤来青竹,“你在这看着我娘,无论是谁都不准放进来打扰她。” 青竹躬身,应了句:“喏。” 合香炉子旁,浓竹垂眉恭顺地站着,低垂的眉眼间有瞧不清的神色。 乔眉快步走至外间,路过那炉子时,她停了步子,冷着脸色道:“浓竹你就不要在夫人跟前候着了,清平院里有林嬷嬷便够了,我瞧着府里大院还缺个扫洒丫头,”她又对林嬷嬷道,“嬷嬷把她带去那儿罢。” 浓竹揪着裙摆,一下子跪下来,正要嗑头哭诉,却被乔眉更冷的话给呵住:“若你想被卖去窑子,只管吵便是。” 说罢乔眉拎着罗裙走出了院子,不再管那里头浓竹的神情如何。 林嬷嬷让浓竹起来随她走,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半分无奈未露。浓竹抽噎着起来,不敢大声喧哗吵着里间的周氏,跟着林嬷嬷出了院子,才敢出声。 “嬷嬷可知我究竟,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浓竹话里带着哭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这些日子,我,我都看得清楚,夫人不再理我,凡事都叫着青竹姐姐……” “可我并非妒忌,只是觉得不能再为夫人分忧……”浓竹哭意越甚,林嬷嬷有些不忍,浓竹八岁就待在夫人身边,同后面来又不善言辞的青竹相比,她自是偏心浓竹一些的。 林嬷嬷劝她,“你且在那扫洒着,夫人那指不定是有些什么误会。至于四姑娘那,你是知道的,现在府里发生这等遭殃子的事,姑娘心里能有多好受,不过一时拿你发泄一通。” 浓竹哭哭啼啼地应下,手上的帕子掩在眼旁拭泪,眸间的怨意被挡,林嬷嬷半点未曾瞧见。 第十九章 传信殿下 http://.biquxs.info/

那头,乔眉可还真不是意气用事,处置浓竹并非她一时兴起。 前世她同齐勋章成亲七年,他不碰她,她以为他无欲无求。可是后来呢? 后来娘亲被他逼的一头碰死在金麟殿,爹爹被五皇子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在青竹和林嬷嬷拼了命也不让禁军踏进齐府的时候,浓竹一身火红的嫁衣出现在她跟前,巧笑倩兮,姿态又张扬又娇艳。 她一改往日的卑谦,笑着提着大红色的凤鸾裙摆在乔眉面前转了个圈,她说,自己是隆格尔的公主,一切都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前世的乔眉,对齐勋章的那份爱意,自始至终不过一个笑话罢了。 只是后来乔眉受不住景国公府上下尽被流放的噩耗,一心求死,再后来的事……她也不曾明白更多。 隆格尔此国,本就是依附西凉而生的小国,西凉的王后就是出自隆尔格皇室。 而西凉,地处草原,百姓皆以牧羊牧牛为生,男子女子皆身高马大,甚不拘泥。 后来西凉同北疆合谋想要夺取南启国,却早在几年前北疆被谢怀锦一举攻破,西凉就此收敛,让出半壁城池,退居以北地区,并签下合约永不冒犯南启。 当年谢怀锦便是拿隆格尔这些附属小国来杀鸡儆猴,警告西凉,才逼得他们签下丧国辱权的合约。 可是谁又能料到,像隆格尔这等附属小国早就在南启设下探子,还是一国公主前来。 而今天这事儿,她现在也瞧出不对劲儿来了,景国公府前世被抄是在皇帝病危之际,如今皇帝好好的,乔后和谢怀锦的面子尚在,怎么会连审判都无就将爹爹打入牢狱? 思索了片刻,乔眉在宣纸上提笔写下几行,方才思绪理清,她便都将自己所想,一一在信中委婉地提点。 拜情在旁边为她研着墨,正巧,拜月已经从正门回来了,她一开口便道:“姑娘,方才我瞧见二夫人在骂五姑娘呢。” 乔眉听了这话,“啪”地搁了笔,她肃容道:“可是我平日里对你太好了?如今就敢平白妄议主子了?” 拜月愣了下,顿时就要跪下来,哪知乔眉又道,“慢着。”她拿起笔墨已经干了的信,折了放在信封里封了蜡,才道,“就罚你去追上刚才离去的公公,把这信送到太子殿下手中。” 拜月接过,直恼方才停了片刻去看二夫人,连起身应喏下去了。 瞧着拜月慌乱离去的身影,拜情在旁边一笑,“姑娘就是聪慧,这下拜月该知错了。” 乔眉回头看她,道:“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竟还有心笑?” 拜情却是一点也不怯她的话,笑着回道:“姑娘早就有对策了,奴婢自然开心。” 乔眉也笑。 前世她落水后换的婢女是齐氏找来的,不曾遇到过拜情和拜月。那俩人在她成亲后,面目便逐渐暴露出来。 齐氏庸俗爱财,便常指使俩人偷乔眉的妆匣,那时乔眉的嫁妆银子尽数交与她们保管,若有一点点防备?哪至于后来在乔府众人被流放时,她竟拿不出银子来打点…… 幸得这一世,她还有挽回的机会…… - 东宫。 谢怀锦从勤政殿回来后,许顺已为他备好了沐浴用的水,见他准备更衣,许顺颇有些犹豫地瞧着他。 注意到他的目光,谢怀锦冷冷抬眉,眸光冷得似乎在瞧个死人一般,下一秒他抬手,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那门被用力过猛,抖了几抖。 许顺怔了下,回过神来直扯着嗓子喊:“殿下,殿下你误会了……”他的声音又弱下来,“奴才只是想问,您带回的人该如何处置?” “还有,先前去景国公府,乔四小姐给了奴才一些东西……” 里头默了良久,才传来冷冰冰的两个字。 “闭嘴。” 又传来一句:“安排落居,他要久待,东西留下。” 许顺抹了把汗,应喏下去。 天边开始漾起万里霞光,晕染了整片天空的云,也映在偶尔路过的侍者身上。 落居在东宫最西面,地处偏僻,同太子居住的朝阳殿相距极远。小径上倒是没什么杂草——东宫的侍婢们伺弄的好。 许顺提着食盒,往前走去。前头树梢微动,树叶哗哗了两响,他眉梢都未动半分,只轻敲了轻轻重几下门。 很快有人前来开门,不过是个一身奴才服饰的少年,他朝许顺点点头,又瞥了眼东边那棵榆树,接过了许顺手里的食盒。 许顺拉着嗓子朝里头道:“娘,我就不进去啦!您吃好喝好!”他又冲少年道,“你可得好好伺候着我娘,要敢轻怠我抽你!” 少年亦放声道,“奴才不敢。” 他又低声道了句。 “一切安好。” 门再次合上,暮色渐渐降临,一切都同夜色融为一体。 …… 掌灯时分,外头夜色苍茫。 曹卫坐在椅上,细细回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儿,只觉得有股子怪怪的感觉蔓延上心头。 未等他细量,屋里的窗柩被不轻不重地敲响,曹卫辨了声音连起身前去窗边。 “如何?” 翻了窗进来的蒙面人,未解面纱,直接道:“东宫并无异常,只白天时候,在太子身边的许公公接了他六十岁的老母来宫中,太子直接赐了个院子给她……” 曹卫笑,轻飘飘地打断他的话,“这些琐事就不要同我说了,天牢那边呢?” 蒙面人道:“守卫极严,但听说皇帝并未用刑,太子还吩咐了牢头不能苦着景国公。” 曹卫冷嗤一声,似乎猜到了这结局,他摆手轻轻示意,“行了,你走罢。” 蒙面人顿了下,“曹尚书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们若助我,本官自当在四殿下面前美言,有四殿下相助,你们九皇子又何愁登不上大统?”曹卫眯着眼,悠悠地道。 第二十章 引蛇出洞 http://.biquxs.info/

今个儿的早晨算不得美好,景国公府沉浸在一片浓郁的沉默中。乔老夫人昨个儿病了,躺在床榻上直瞪着眼,请了大夫也只道了句“郁结在心”。 三夫人曲氏一直照料在她身旁;周氏则是白日里在小厨房亲手为她煎药,晚上便在祠堂念经祈福;二房却是一直闹腾着——昨晚二老爷又夜不归宿,不过听守后门的婆子叨碎,他是又去了百烟巷看养在那儿的歌姬。 齐氏自然是火冒得厉害,当即摔了二老爷的好几件墨宝,偏生这时候徐姨娘还跑来触霉头,说能不能换了乔慧那粉嫁衣。 “区区一个侍妾还能着正红色?她想得倒挺多!” 乔璟学得有模有样,俊郎的五官被他扭曲的怪里怪气,乔玉一下子就笑了,道:“三哥,后来呢?后来呢?” 下一秒乔璟就换了脸色,他直皱眉,严肃地道:“二伯母哪里知道那徐姨娘不是个好惹的,登时推搡着把二伯母推了在地……” “胡说什么呢。”乔眉捻了颗酸梅,打断他的话,“谁不知道徐姨娘最是柔弱,哪里敢和二伯母打起来?” 乔玉点点头应和她的话,“就是!胡说!” 说完,外头便有婆子来寻乔玉,“六姑娘,夫人让您回院子。” “咦,”乔玉起身,同乔眉乔璟行了个礼,甜甜地笑,“哥哥姐姐们,我下回再来玩儿。” “注意身子,可别再玩水了。”乔璟冲她摆手,又叮嘱道。 可惜小丫头早就跑远,也不知她听没听到。 “三伯母倒是不拘着这丫头,”乔璟又蹲下身来,脸上突然没有了之前的玩世不恭,他道,“卿宝,你可知道爹犯的是什么罪?” 乔眉看着他,摇头,“不知。” “他们说是爹去南州时贪赃枉法,没有把河道修理好。”他挠挠头,面上又加了点不解,先前的肃容很快就绷不住了,他道:“但是!陛下怎么可能听信那些人的一面之词?就将爹直接给发落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对面乔眉却是眉眼弯弯地笑,她没答话。 昨日夜里乔眉便将她的猜想都如实告诉了周氏,周氏便放了半颗心,不再提心吊胆,一同和三夫人曲氏照顾乔老夫人去了。 而今早消息传到了仁启堂,只是回来的却只有乔璟。 “那四哥去哪了?”乔眉吐出那颗梅子的核,问道。 乔璟摆摆手,“害,我哪知道呢,他从昨日就没回学堂,夫子居然也给他批假,真真太偏心了……” 他说着话,随手拨了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又仰头躺下,半眯着眼看去。 蓝空的日头掩在云层里,五月的风清凉又喜人,院子里的柳枝随风娉娉袅娜。 - 和仁宫。 今日日头极好,男人的双眼阖着,一身常服躺在黑楠木的缀玉交椅上,头束龙冠,戴玉扳戒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叩在椅上。 阿海走过来,躬着身子道:“陛下,牢里有动静了。” 昭仁帝的双眸缓缓睁开,他的指尖停下,“可将人拿下了?” “回陛下,禁卫军已经把人扣下了,直接关在了牢里,就等您发话了。”阿海恭谨地笑。 昭仁帝起身,“走吧,去瞧瞧。”他又回过来道,“派人去东宫通知太子。” “喏。”阿海笑着应下,掩了眼底的深思。 牢里空荡的厉害,前几年南启北地大荒,数月未曾降过一滴雨水,庄稼尽数枯死,百姓无粮易子而食。 昭仁帝为抚慰天下苍生,下令将天牢里无重大罪戮的人都释放了。 活在黑暗里的老鼠,眼珠子骨碌骨碌地滚动,有些肥硕的身子拖着四爪,听及响动,立马蹭划了几下几番敏捷的动作后消失在黑暗中。 无尽的黑暗里,燃起一丝光亮,随后便是狱卒两声下跪叩首的声音。 因先得了令,所以只留了值守的狱卒和狱头在此迎候。 阿海在旁边提着九转琉璃灯,灯光绰绰,把面前的情景照得一清二楚。 男人被绑在十字粗木上,上好的锦缎长袍被磨蹭得难堪,乱发披在肩上,遮掩着面容,再瞧他的手软绵绵地垂在身旁。 昭仁帝挥了袍摆落座,瞧得这情景皱了眉。 那旁边的狱头一脸谦卑地上前来,讨好地笑:“陛下,此人已经晕过去了,您看……” 阿海瞧着昭仁帝平静的神色,冲那狱头点头,狱头立马挥手让人上前。 穿了统一服饰的狱卒立即扬了一盆水过去,男人呛了水剧烈咳起来。他朦胧地睁眼,只一眼,眸子里便蔓延了点点惧色。不过很快地,他便变了怒容,“卑鄙!” 只是看到他的面孔时,众人皆一惊。 他的面容一眼看去有些突兀奇怪——高鼻梁,高颧骨,眉眼深邃。 “你不是南启人。”昭仁帝的眸光冷了下来,里面的光浮浮沉沉,又透了股子冷厉。 听了他的话,男人冷笑,眼里的惧意慢慢褪去化为不屑,他嗤道:“狗皇帝!我是何人你不需要知道!” “放肆!”阿海连声喝道。 男人瞧着他,不屑意味更显,他道:“你……”只话未说完,腥甜的气息便涌上唇边,他的瞳孔陡然间放大,手痉挛地蜷缩着不过几息便无力地垂下。 阿海连连退了几步,昭仁帝亦皱眉起身,他避闪不及,衣袍上溅了几滴腥热的血迹。 狱头颤着手就要上前为他擦拭,哪知昭仁帝甩了袖摆黑着脸离去,单留了句话。 “给朕彻查此人!” 阿海瞥了眼宛如劫后余生的狱头,他轻摇头,跟了上去。 那狱头又瞪泼水的狱卒,低道:“还不快去叫人来处理。” 狱卒垂头,敛眉看不清神情,“是。” 第二十一章 东宫遇刺 http://.biquxs.info/

尚书府。 曹卫眯着眼躺在榻椅上,他手里摇了把折扇。只是这扇子瞧着怪异,比寻常扇子大了许多,扇柄以湘妃竹所制,扇面用的似乎是上好的锦帛,格外地柔滑细腻。上面绘的不是鱼虫走兽,更不是山水田园。 而是绘了一枚,同人眼大小、形状无异的黑玉。 曹卫满意地瞧着,扬着那折扇道,“这人皮面扇,确是比普通的扇子更合我意。” 他身后的男子慢慢踱步至他跟前,淡淡地开口,“如此随意除了他的暗卫,你便不怕那西凉九皇子,杀了你?” “哈哈哈……” 曹卫连摇扇子,放声而笑,“殿下真当我不知?” “九皇子?可笑,不过一介娼妓之子罢了。”他眯眼躺着,眼里的光却半分未弱,他也不起身,“今日我借他的手离间太子和乔梁松这个老东西,不亦是为殿下您铺路么?” 男子瞧着他,眸光浮浮沉沉,终是不再说话。 恰时院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门被敲响。 曹卫悠然地向男子点头,示意他离去。 空气似乎都默了片刻,男子负在身后的指骨攥地发白,面容却依旧淡淡地施身离去。 “进来吧。” 人皮折扇一摇一摆,扇面上那块黑玉宛若人眼一般,不眨不闪地看着这一切。 进来的是尚书府的管家,他面带急色,连礼都来不及向曹卫行。 “大人,宫里头来人了,直催着您去呢!” - 东宫遇刺的消息传至景国公府的时候,正是晌午用饭时间。 齐氏被二老爷气得还没缓过劲来,方一进膳厅,便见徐姨娘正温柔小意地为二老爷倒茶。 “贱婢!” 她又气得直哆嗦,顺起手边的茶盏丢了过去,徐姨娘避闪不及,那茶盏硬生生地掷在她的额上,又落在地上碎成几片。 “泼妇!”二老爷扶着快要晕厥过去的徐姨娘,亦气得七窍生烟,“我要休了你!泼妇!” 听了他这话,齐氏眼泪簌簌地落下来,竟软软地跌坐在地上,“你倒是休了我啊!我就不该嫁你!不该贪你甜言蜜语!” 三夫人曲氏同三老爷对视一眼,同周氏轻轻颔首示意过后,便带着乔玉悄悄退下去了。 “够了!”周氏目睹了这一切,看着齐氏开始撒泼般地哭诉,她出声道,“李嬷嬷,还不快把二夫人扶下去。” 李嬷嬷连道,“是,是。” 二老爷看着齐氏哭啼走远的身影,这才让人扶了徐姨娘回他的书房,又吩咐人请大夫来。 “大嫂见笑了……”二老爷沉凝着脸,看上去已经没有了用饭的心思,他又道,“大哥此回……东宫的意思是要保大哥的,大嫂放心。” 话方落,院门边便传来管家的声音,“大夫人,二老爷,宫里头传了信儿来!” “说是东宫遇刺了!” 乔眉陡然抬头,手不经意地蜷曲着,周氏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由轻拍她的手。 二老爷便皱眉问:“可有说太子如何了?” “奴才不知,许是不好了……” 听了这话,乔眉心下一阵恍惚。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前世的谢怀锦并没有遇刺啊!难道因为她的变故,所以谢怀锦的死提前了? 管家还欲说些什么。 外头又传来一阵响动,盔甲碰撞的齐整声响,让周氏一下子白了脸,“外头又是怎么了?” 管家苦着脸,“大夫人,那是宫里派的禁军,现在已经围了咱们府邸,这可怎么办哪!” …… 清凉入肺腑的香气自暗角的燃香台上缓缓散出,渐渐将整个殿堂都塞填满。朱红的殿门虚掩着,有细碎的光透过缝隙在玉色的砖板上投出一片阴影。 上座是昭仁帝执笔在批阅奏折,阿海捧了碗银耳莲子羹,轻放在案上一角。 划下一抹朱色,昭仁帝重重搁了笔,瞧见了那碗羹汤,阿海躬身笑着解释,“是淑妃娘娘送来的,娘娘见您正忙,便让奴才送了进来。” 昭仁帝点头,“淑妃有心了,”他又顿了下,目光冷冷,“定国将军等人可来了?” “回陛下,奴才已派了快马至各位大人府里,许是在路上了。” 说着殿门外守门的内侍进来叩首,“陛下,曹尚书到了。” “让他进来。” 曹卫已然着了一品官员朝服,头戴乌纱帽,脚踏黑色官靴,一进门,他便俯首下去。 “臣参见陛下——” 外头又传来内侍的禀告声:“陛下,定国将军、礼部侍郎众位大人求见。” “唤他们进来。” 似有意忽略曹卫一般,昭仁帝又翻了一本奏折,细细地瞧着里面的内容。片刻后,他忽然一扬手,将那奏章丢下去。 “啪”地一声,曹卫低头看去,眼底开始泛起了丝丝警惕。 “起来看看罢。”昭仁帝头也未抬,手里的笔染了朱砂在一卷卷奏折里添划。 外头的众位大臣进来后,皆行礼问安,只是都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半晌,一目十行看了那份奏折后,曹卫额间浮了点点虚汗,他又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头伏在白玉地砖上久久未抬起。 这是一份,诉状书。 如同前几日,他对景国公诉说的那些罪名一般,将他这两日的所为如数家珍…… “陛下容禀!” “这上面所书,臣确无所为……”他又重重嗑了几个响头,大声辩道,“还请陛下明察!” 阿海得了昭仁帝的意,径直打断他的话,“带证人——” 第二十二章 水落石出 http://.biquxs.info/

被传令上来的是一位少年,身着一身月牙白学服,他面容俊朗泠然,跪下叩礼时又不卑不亢。 “仁启堂学子叩见陛下。” 昭仁帝颔首让他起身,展目看去,只觉得他甚是眼熟,阿海在一旁轻言提点,“陛下,这是景国公的三公子。” 昭仁帝方才惊觉这是乔理,他又有些怅然。 他见乔眉是常有的事儿,但景国公府的子嗣,他除却记得景国公长子乔奕常年戍守北地,其他的人却是没甚印象的。 而乔璟乔理俩兄弟自十岁起就一直久居仁启堂,甚少出来。 “将你所见所闻,都说与他听听。”昭仁帝颔首,对乔理道。 曹卫仍垂着首,只眸子里透了股阴森的冷意。 “是。”乔理眉间只有着目从容不迫,连目光都没投半分给跪在地上的曹卫,声音清朗地娓娓道来。 “昨日学子听闻父亲入狱,祖母卧床不起,便向先生请了假赶回家中。途经味品轩时,学子想起祖母喜甜,恐她老人家不肯吃药,便想进去买些蜜枣。” “进去后,店主在和一名女子说些什么,学子依稀听到了些……”乔理顿了顿,似乎在回想。 “那女子不知问了什么,店主非说已经没了,两人争执得厉害,学子才留意了片刻。” 乔理说完这话,殿门外又稳步行来一人,头束玉冠,腰佩墨玉,只是生得俊朗的面容现在瞧着气色不大好,而他身后的内侍亦步亦趋有些忧愁地跟着。 而守殿门的内侍应该是得了他的令,未曾前来通报。 “父皇。”谢怀锦揖手,面无神情,“儿臣已将乔理所说的人带来。” 昭仁帝浅浅地皱眉,似有在责怪他不该出来,却还是开了口:“带进来。” 听得这话,曹卫的神色陡然凛冷下来,眸色浮浮沉沉地泛起狠厉之色。 那店主甫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了地,手颤颤巍巍地碰着那光滑的地面,一把眼泪便掬了出来,“陛,陛下,草民怎么敢谋害太子殿下?陛下明察,陛下明察啊……” 他旁边跪下的女子容貌妍丽,一袭衣裙华丽夺目,她亦是抖着身子一个劲儿地流泪,说不出话来。 而在旁边瞧着的诸位大臣皆眼观鼻鼻观心般地垂了头去。 “店家,你且说说,你二人为何争执?”得了昭仁帝的意,阿海上前一步问道。 “我……不草民昨日在店里守着,这夫人进来便要二十斤糯粉糕子,可那时的糕子已经不多了,我便让她去其他铺子瞧瞧。”店主一脸无奈,接着道。 “草民以为她是因着小店的糕子好食,便慕名而来,却不料这夫人又说糯米糕子没有了,便给她糯米粉就是。” “草民当时便觉得不甚对劲,自然不肯卖她,哪知……她竟同我吵起来!”店主又拎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幸好这位小兄弟在场,否则又冠我个欺负妇人的罪名可不得了!陛下明察啊……” 那女子只哭啼着,听店家将罪名尽数推脱给她,她自然不应,便拭了泪回道:“回陛下,民女昨日只想为相公买些糕点,得知店里不多了,便想买些糯粉回去亲手来做,只这店家无论如何都不卖我……” 她的泪又如同掉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民女当时觉得屈辱,才同他争执起来。” “你可还买了其他的?”谢怀锦突然淡淡地打断她的话,眸间的光如利刃出鞘般。 女子一哆嗦,低下头去,嗫嚅着,“并,并无其他。” 旁边的乔理朗声道,“各位可知,糯米粉同紫苏草研墨成粉,可成为无色无味的剧毒。” “殿下今早,便是中了此毒。” 众人皆一惊,东宫遇刺他们都听了些耳风,今日本以为昭仁帝传他们来是说这事儿,可这又怎的扯上了殿下被下毒? 定国将军率先按捺不住,“那殿下的毒可解了?如今可有大碍?” “孤无妨。”谢怀锦淡淡道了句,示意乔理继续。 “没错,今日东宫的的确确遇刺了,可这刺客却未动殿下分毫,直奔了殿下的别居小院。” 昭仁帝脸色沉凝下来。 站在谢怀锦身旁的许顺,又连哭诉:“还请陛下做主!那刺客声动击西,转头让人在太子殿下的茶水里下了毒……” “如今下毒的婢女已经招供,她已经说了幕后指使的人!”许顺愤然地看向那拿帕子掩面的女子,那女子触及他的目光,陡然别过头去,又轻瞥了眼曹卫。 女子见他面无表情,眸光甚至不曾给她分毫,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砰砰”又往地上重重嗑了几个头。 “民女认罪!” “是民女买了糯米粉和紫苏草,调了有毒的东西给东宫的侍女……” “然民女所做的一切,皆是曹尚书指使——” 曹卫跪在那方白净的玉砖上,脸上泛起嘲弄,直直瞧着上首威严又冷酷的昭仁帝,“敢问陛下,这乔家三少爷又怎会知晓如此多?” “放肆!”阿海轻喝一声。 “昨日我便在东宫,殿下留宿不敢不从,大人还有何疑惑?”乔理定定地瞧着他,眸子冰凉。 昭仁帝摆了摆手,殿前的禁军着了盔甲,整齐地上前来。 “哈哈哈……”曹卫被他们摁押着也不反抗,只仰头而笑,“欲之加罪,何患无辞啊哈哈哈——” 旁边的众臣只默默地瞧着,曹卫路过时轻嗤一声。 “诸君且瞧着,谁能笑到后头……” 第二十三章 下旨赐婚 http://.biquxs.info/

一切似乎又回归风平浪静。 景国公入狱只是虚惊一场,回了府后,他便先去了乔老夫人房中探看。当即,母子俩便抱头痛哭。 过了几日,乔老夫人身子骨便大好了。此一病,她倒是看清了齐氏,越发不同她亲近,反而对曲氏喜欢起来了。 再提起南州水患的事儿,听了景国公说的话乔眉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曹卫设的计谋。 曹卫同南州的河道总督通了气儿,俩人一人造假报一人在京城打掩护,目的就是为了扳倒景国公府。 “这两日我一直都在东宫小院,每日就是理儿换了下人的服饰陪着我,太子身边的许公公就说是他接了老母来住,天天亲自前来送吃食。”景国公乐呵地说着。 顿了下,他又感慨万千般地道:“我猜着,陛下也许是同太子早便知晓了这事儿,就在等曹卫这老狐狸露尾巴呢。” 乔理往嘴里丢了颗五香瓜子儿,笑嘻嘻地应和他的话,“不管如何,您只不过背了个虚有的罪名,却成了回许公公的老母!哈哈哈……也是极好的!” “臭小子!”景国公怒骂,“又是皮痒了?” 周氏看着他们父子俩吵嘴,眉眼柔柔地笑,乔眉温顺地靠在她怀里,听了景国公的话,就笑道:“爹爹,三哥昨日同我说他原想翻墙出学院的。” “乔璟!!” “爹,爹……您慢些,别闪着腰……哎!” 乔理正襟危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们,尚且稚嫩的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笑意。 上空的日头隐了云中,冰凉的风卷起一阵凉意,带起乔眉烟霞色金缕裙摆,那些大朵的云渐渐染了淡墨似的,一点一点又蔓延开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昭仁帝为抚恤景国公府,一道圣令下来又惊呆了众人。 来的人是昭仁帝身边的红人,甫一来,阿海的脸便笑成了褶子花,景国公一众人还摸不着头脑,他便拿了圣旨出来。 众人皆下跪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乔四小姐乔眉,娴熟温良、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 “为成佳人之美,特将乔眉许为太子正妃,待乔眉笄礼礼成,自当太子迎娶时,钦此——” 乔眉跪着垂首听,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怔怔地接了那帛黄色的圣旨,上面细腻冰凉的触感传来,她这才回神。 这……她想要的,就这么快来了? 可是,谢怀锦他是愿意的? 当阿海和乔老夫人都笑成花儿了似的,周氏已经将脸冷了下来,景国公为难地瞧着她。 而旁边的齐氏则拧了眉瞪乔梦。乔慧则垂了睫起身,柔弱的面容不曾变化,只拢着宽大袖摆的手,紧紧地攥着。 众人只瞧着一台台的红木堂箱被绑了红绸大花抬进正厅,箱子再被打开,里面露的金盘玉器、绫罗绸缎皆都让人花了眼。 乔老夫人赏了沉甸甸的银子,亲自送了阿海出府,再回来时,直亲昵地搂过乔眉,“祖母就知道,我家的眉眉是个争气的!你小时候常去宫里,早早就同太子殿下结了眼缘。瞧着,你还未及笄,他便求了陛下上门了!” 她说着,脸上的神情更甚激动,先前大病初愈的苍白早便褪去。 “娘!您说什么呢!”周氏捏着帕子的手微颤,眼角都开始泛红起来,“太子同陛下的事你我岂能编排?” 景国公也冲乔老夫人摇头,示意她闭口不言。 “是了是了。”乔老夫人自然明白周氏的心思。她松开乔眉,又探了手让贴身丫鬟扶住,状似无意叹息,“我一个老婆子,哪里还管得了你们的事儿,可这圣旨都下了,眉眉总是不能抗旨不遵吧!” “娘!”景国公皱眉,无奈地道。 这厢周氏红了眼,径直撒了他的手,转身离去。 “大嫂这好端端地做甚?眉眉就要做太子妃了,竟还摆着张脸呢。要换做我呢,只不定有多欣喜的!”齐氏故作惊讶地冲景国公道,又慈爱般地拍拍乔梦的手,“只是我们家梦儿,没的这个福气的,不若让她做个太子的良娣也是……” 未等她话落,“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景国公一扬手将桌上的瓷骨杯扫落在地,面容已然冷了下来, 齐氏顿时被吓了一跳,而景国公久经沙场的威风登时毕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又看着那摔成碎片的茶杯,她只得勉强地撑起笑意道:“我……我只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乔老夫人瞧着她作妖,也极是不悦,好端端的心情尽被毁了,她直对二老爷道:“老二把人带下去,一天到晚净瞎扯些什么!”她又看了眼乔梦,“梦儿的事都操心不及,真不知道是怎的为人母的!” “是,是娘教训的是。” 二老爷瞪了眼齐氏,连扯着她,两人带着丫鬟们回了锦华院。 而乔梦被崔儿拥在他们后头,两人竟无一人回头看看她。 乔眉看着不是滋味,她虽同这个妹妹不亲,却也知道她品性最是温良。 前世里,齐氏一直无子,若她没有一个商贾的娘家做靠山,乔老夫人早让二老爷休妻了。“无所出”这条也一直是久埋在齐氏心里的诟痛,又加之二老爷流连花丛,常不顾家,她心里的郁结难解便找乔梦发泄。 后来齐氏为让乔梦攀高枝,想让她嫁入东宫,可谢怀锦却死了。她又想起了自个儿娘家里还出了位皇子,又想攀附,哪里知道五皇子早让乔慧俘了心。 最后在齐氏娘家生意垮了后,她不得已将乔梦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员外当继室,才换得齐府勉强支撑度日。 可乔梦并非没有反抗过,她曾经一尺白绫想了结自己,不愿让别人平白踏践自己,可却逼不住齐氏跪了地求她…… 这些事乔眉原是不知的,那时候她的心被齐勋章困在一方天地里,心甘情愿地对外界,甚至对景国公府不闻不问。 若不是林嬷嬷和青竹找上门来,她当真便要,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了…… 第二十四章 几分过往 http://.biquxs.info/

乔眉本想去找周氏聊聊,行至抄手长廊,心中又念着着乔梦的事,便拾了个红金漆长椅坐下,歪着头游遐。 拜情和两个小丫头静静地站在旁边候着。 犹记她还未出阁时,几个姐妹虽算不得很亲近,但总有往来谈天说笑。而乔慧虽庶出,却因府里就那么几个丫头,不管嫡出庶出那时她们也玩得欢。 而前世的乔眉更是对乔慧没有任何芥蒂之心,偏也不管周氏如何同她说道“不要同三丫头走太近……” 乔眉细细地回想着,觉得前世的事情一番番再看,宛如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似的。 “四姑娘。”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唤她。 乔眉抬头看去,入目的是个面白唇红的小丫头,一身翠绿色花褙子加薄裙,瞧着年龄比乔眉还要小,约摸十一二岁。 只乔眉瞧着她有些面熟,便问:“你是我娘房里的丫头?” 那小丫头俏嘻嘻地笑着回道:“正是,奴婢青云,是近些时候派到清平院伺候大夫人的,夫人让奴婢请姑娘去院子里喝茶。” 乔眉艰难地暗叹一声,她一边想着待会要说的说辞,一边又对青云道:“那走罢。” 还未行至清平院,半路上就开始飘了雨丝,又陡然转了倾盆大雨,乔眉只好在就近别居屋檐下躲一躲。 雨滴溅起的雨坑深深浅浅,裹了冷意的凉风呼啸吹来,吹得一旁的花儿都折了腰,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早春的多雨时节。 拜情道:“姑娘,奴婢去拿伞罢。” 乔眉摇摇头,伸手推开面前沾了灰的褐青大门,“这么大的雨哪里出得去。” 随着“吱嘎——”一声响,数年未开过的大门滚着沉重的声音,缓缓打开。 乔眉捏着指尖的灰,瞧着这里有些诧异,前世她从未来过这里。 “四姑娘……这里,怕是不能进的。”青云在她身后犹豫了片刻,才出声道。 乔眉已经抬步迈了进去,她回头看青云,“为何?” 青云脸上浮现为难,她是府里的家生子,乔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是她的姑奶奶。所以,当年的事儿,她曾听了个耳边…… 见她久不出声,拜情就道:“姑娘叫你说,你说便是了,作何藏着掖着?” 青云道:“姐姐莫恼,姑娘您听了后,便莫要再同别人说道,”她又顿了下,“尤其不能在老夫人面前提起。” 乔眉颔首,“自然的。” “这事儿,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 故事里的主人公,不是现在景国公府的任何一位,他乃是乔老夫人的幼子,名唤乔轻风。 若要再让如今京城里同辈的人物再提起这个名号,定只能有“鲜衣怒马,少年惊艳”来形容。 可这样的惊艳并非学那些世家子弟打马游街,鲜衣张狂的恣意。 十几岁的少年,兄长弟弟都尚在规矩地读书习武,偏他一身傲骨,将满腔热血尽撒远洋。 他带回的释迦果、洋芋、油梨、木薯……皆让南启百姓眼界大开,甚觉新奇。更遑论那些让粮产巨增的农作物,解决了南启众多地方的粮患…… 那时候宫里有为后的长女,宫外又令人艳羡的幼子,景国公府这个词儿就是权势的代名…… 乔眉瞧着庭院里的一切,水缸大的花盆立在院子中间,里面种的花草早就化为泥土,右边沿墙种了颗侧柏,高大的树枝蜿蜒而上,枝桠间却绿意不改。 随处的雕刻虽已见得年头久远,但无一不是精细。 左边是抄手游廊,廊下放了数个精美的瓦罐盆碟,上面染的灰被屋檐的雨给冲洗干净,溅在骨瓷质地的碟面上落下叮叮咚的乐声。 乔眉沿着长廊过去,听着这不一样的奏乐,她弯了弯唇角,“四伯父真是个奇人。” 青云跟在她身后也道,“虽然奴婢没有见过四老爷,但在嬷嬷口里知道,他确实厉害极了!” “只是……” 只是终归少年化了一抔黄土沉了海底,引无数人悲鸣。 乔轻风走的那日,同往常渡洋一般无异,他在码头上临风而立笑得像个孩子,没有人注意到他含笑的眼里藏着沉稳而决绝…… 他竟然早就不想活了呢…… 几十年前京城里有条胭脂巷,那里有座胭脂楼,楼中皆是卖弄琴舞的妓子,女子们洗面的水倒了出去汇了股脂粉气的水沟,这条街巷因而得名。 楼中有名女子唤红娘,曾一支聆听舞名满京都,胭脂楼从此立名。 而要说的,便就是乔轻风同红娘的渊源。 彼时,乔老夫人还在遐想幼子能迎娶官家小姐,这厢乔轻风却已非她不娶…… 后来呢, 后来? 京城里再没胭脂楼,胭脂巷里的脂粉气渐渐散去,渐渐生了青苔,渐渐地…… 许多年前的事儿就此尘封,也带走了关于乔轻风的所有记忆…… 话到了这儿,青云却无论如何都不说了,只摇摇头道:“后面的事儿,在老夫人心里可算是根刺儿,况且具体是如何奴婢也不太清楚……” 乔眉点头表示理解,再往前面走去,是别院正厅,门被关得严实,还落了把锁。 她又退了两步抬头看去,上面的牌匾却早就被拆了,空荡荡的。 “姑娘,雨停了。”拜情开了口提醒着她。 果然外面的风已经止住,雨也停了,只檐边还时不时滚了雨滴下来,有的落在瓷碟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乔眉看那从云层后渐起的薄日,拎了拎裙摆,道:“我们走罢。” 院子里的大门再次被合上。 轻轻的, 咔嗒。 第二十五章 周氏谈心 http://.biquxs.info/

被雨清洗过的天泛着干净的蓝,泥土湿润的气息乔眉很喜欢,石子路上有些滑,拜情一直搀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滑了。 到了清平院的时候正值晌午,到了院门口只见得几个个二等丫鬟和打杂的婆子,有个伶俐的连走了过来见礼:“是四姑娘,方才下雨,青竹姐姐拿了伞去寻您的。” 说着,里头周氏已经撩了帘子出来,她迎上前来问,向来柔柔的语气里带了丝急切,“衣裳可有淋湿?” 乔眉细细地瞧了她的神情,便点点头,状若委屈道:“雨这么大,自然……是湿了些的。” 用手摸了摸她的衣裙,确定无碍后,周氏才轻戳她的额心,“莫不是怪我让你来?” 乔眉握着她的手,笑道:“哪里敢,娘派青竹来寻我了,不过我同她们找了处躲雨的地方,这才和她错过了。” 说着她又回头去唤拜情,“你去找找她。” 拜情应喏下去后,乔眉便挽着周氏的手进了屋里。后头青云招了一个丫鬟来,吩咐她传了话去给林嬷嬷,让小厨房添的菜可以传上来了。 等乔眉落了座,两个小丫鬟欲上来为她们倒茶,周氏却轻挥了手让她们下去。 大门被轻轻合上,屋内罕见地没有熏香。窗棂大开,刚下过雨的空气染了丝丝腥土气味,吹进来的风都格外清新。 周氏又从小几上抽了块擦发的帛布,让乔眉转过身子来,虽然躲了大雨,她的发尾却被雨润湿了些许。 抚着乔眉一头如瀑的青丝,周氏便同她唠起了闲话,“近几日,娘不知怎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也不昏沉了。” 乔眉乖顺地轻仰头,这句话不过在她脑中转了两转,她便想到了浓竹,会不会是她之前做了什么手脚? 乔眉道:“这是好事啊,”她又试探着问,“您从前都将什么事吩咐给浓竹做?” 周氏手顿了顿,有些诧异道:“怎的又提起她来了?你觉得她对我做了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您嘛,”乔眉转过身去,揽着她的胳膊,“您看,她待在你身边,你便觉得不好,走了反倒舒心了不少,不就是她有问题?” 听她这话,周氏抿唇而笑,“你呀,浓竹从小便跟着我,教她识字调香,我待她如何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再怎的也是不可能害我的。” 调香吗? 可若在香里做些手脚,精通此道的周氏又怎么会没察觉呢? 乔眉在心中轻轻惋叹,明白她娘虽然依着她的性子罚了浓竹,可在心底里却还是对浓竹不一样的,周氏如此,林嬷嬷应也如此。 “话说回今日之事,我原是不愿你嫁入东宫的,你可知道届时待太子……你在宫里又会有多苦!”周氏皱着眉,脸上全是为她盘算的担忧。 “你便瞧瞧你姑姑就知道了,你当真以为她过得快乐?” 乔眉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的,但是我同太子殿下自幼相识,他品性如何娘再清楚不过了。” 周氏记起幼时的谢怀锦来,哪里能同现在清冷的性子相比,到底也是受了磨难才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她嗫嚅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只留了一句,“罢了罢了,随你意去。” 说着话间,门口传来婢女的说话声,“公爷,四姑娘也来了。” 说着里间的珠帘被撩开来,景国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只是方才的墨青色锦袍换了身靛蓝色的长袍,瞧着儒雅了许多。 见他不请自来,周氏只别了头去没理他,景国公有些尴尬地坐下来,他来本想是来哄周氏的,哪里知道乔眉也在。 静默间,青云又进来端了个暖炉给景国公,道:“公爷,您别着凉了。” 周氏瞥眼看那炉子就是一句冷哼,“这三九严暑的,再凉也冻不死人的。” 景国公揣着那小炉,拿着不是不拿着也不是,他为难地看向乔眉。 “娘——”乔眉无奈地喊着周氏,说着她起了身,又看了眼候在一旁柔顺的人,“我回去了的,青云你也出来。” 临走时她还不忘给景国公使了个眼色,还不哄着些? 出了院子大门,乔眉才静静地问:“那个暖炉是谁送来的?” 青云一愣,随即一笑,脆脆地道:“是老夫人担心公爷淋了雨要不好,才派了人送来。” 乔眉却凝了眸中的笑意,“旁人不知我娘,我却是知道的。她性子太温柔对也下人大度,从不计较婢女言语的过错。” 她又敛眉轻笑,步子不紧不慢的,“可我就不一样了,谁要隔阂我娘,我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青云立马垂首,只觉得背上冷汗岑岑,她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她是从清平院的二等丫鬟提上来的,若不是浓竹走了,她又怎能在大夫人身边侍候?这几日她的确有些沾沾自喜,能脱颖而出被林嬷嬷挑中,却忘了在大夫人身边待了几年的浓竹也能被贬去做扫洒丫头,听说这事儿还是四姑娘做的主…… 适时,拜情和青竹回来了,见乔眉无事,青竹便躬身退去了。 乔眉一行人正往拂秀院走着,便又急急撞来个丫头,她看去只觉得有几分面熟,便拦了她。 那丫头抬头连见礼,“见过四姑娘,长信伯府来了人。只是老夫人说头疼得厉害,前厅竟是没个主事的来招待,赵嬷嬷便让奴婢来请公爷和大夫人……” 乔眉眸子瞪得滚圆,声音都不觉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第二十六章 表兄不羁 http://.biquxs.info/

园子里的鸢尾开得娇艳,两只鸟儿想飞下来啄食,却被迎面来的人群给吓得扑棱翅膀。 乔眉提着裙摆走得极快,拜情在后头慌忙喊她地滑慢些。 对于长信伯府,幼时的那些记忆连同上辈子的过往一起涌入脑海里。 长信伯府是周氏的母家,管家的乃是乔眉的舅舅周礼平,周家盘踞在北州一带,周礼平爵位不高却手握实权。 北州的兵权一分为二,一份在淮南王手中,一份则是在周礼平手上。 而周礼平虽手握兵权,周府却一直子嗣淡薄。他的独子名唤周子玠,是个混不吝的,在北州时常当街打马,凭着一副好皮囊能引的姑娘们纷纷尖叫。 周礼平只有这么个嫡出的儿子,见他不肯上进,头发都气得生生掉了几把,却又无可奈何。 可无论她的这位堂兄再顽劣,前世当她手无寸铁被困齐府时,就是周子玠率了兵马前来救。可是最后…… 齐勋章一声冷冷的“放箭”。 他被万箭穿心,连到死都还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努力地弯着唇角给她安慰,护着她不让一滴血溅在她脸上…… 行至阔庭,乔眉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回忆起前世来,她的手都开始发抖,那时候的记忆太不美好了。 因为她一个人的错,连累了所有人……可偏偏,她是最后一个走的,连想以死恕罪都不能…… “哟,这谁呢?”大喇喇的声音传来,透着股子慵懒不羁,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甚让人反感。 乔眉抬眼看去,入目的男子一袭蓝纹云蝠长袍,头束银冠,面容生得风流俊朗,只是明明衣冠齐整却徒生了股风流的意味。 乔眉一下子就笑了,喊他:“周子玠。” “没大没小,”周子玠摇着一把纸扇走来,仔细地瞧了又瞧,才故意拧着眉道,“我说怎么心里堵着慌,原来妹妹不开心了?” “哪有!”乔眉瞪他,欲要往里走。 周子玠却一把拽了她,用扇子掩了话,道:“别,再进去我可受不住了,你那伯母……” 说着他又连摇了两下扇子,这下却是真真正正地皱了眉头。 乔眉又笑,明白了他的话,知道定是齐氏带着乔梦在厅堂里,她自然迎合他的心思,“那我带你去拂秀院。” “你可用过饭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次舅舅怎么没一起回来?” 周子玠皱着鼻子道:“你问这么多,我该答哪个?” 虽是这样说,他还是回了乔眉的话,“还未用饭,我闲着北州着实无聊,便偷偷来看看你,”他还想了想道,“我想着北州的姑娘着实太豪放了,京城里的闺秀应该比较有挑战性——哎你!” 乔眉狠狠地掐了把他的胳膊,使劲儿瞪他,“告诉你,年轻的时候太风流以后可是会遭报应的!” “行行行,您先把手松了……” 俩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厅门前齐氏暮地攥紧了手,眸光恨恨,后头传来的瓷器碎裂声又让她拧了眉扭头看去。 乔梦被她打扮得极好,莺黄色的水袖裙八幅连开,浅色纱带曼挑腰际,额间还染了点朱砂。但此时她却眼眶通红地瞧着齐氏,眸底是浓郁的恨然和无助。 “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我可是你娘!”齐氏看着她的眼神,直气得无处发泄,连哐哐地拍了两下门板。 可是乔梦却第一次发了狠一般,把桌案上那对白玉瓷瓶给重重地扔在地上。 伴随着玉瓶落地开花,她咽着哭腔,眼尾的泪滚落下来,“你才不是我娘!!” 齐氏被她的举动惊呆了,看乔梦蹁跹而去的裙摆,宛若一只凋零的枯蝶打着旋儿跌地。她怔愣着,看那一地的碎片,久久回不过神来。 有风轻拂过墙边花草,隐在后面的人看了这幕,放缓了脚步离去。 只余得一朵白牡丹傲立花丛,飘零零地坠了一片又一片花瓣下来,周边一切又安静下来…… “姑娘。”婢女怯怯地福了福身,斟酌地开了口,“前头是长信伯府的小伯爷来了……二夫人,二夫人带五姑娘去了前厅,不一会儿四姑娘就来了。” “乔眉……”乔慧头都未抬,只眉梢轻挑,丹红的指尖捏了捏泛着银光的绣花针,又往绣笼上继续刺着,“来的是她的堂兄,她肯定要来迎的。” 说着,她抬眼看去,“她们可有什么异常?” 兰儿低着头道:“瞧着没什么异样,只四姑娘一开始神情有些莫名,可能……可能是许久不见小伯爷的缘故。后来,里头五姑娘像是气急了,摔了东西……” “愚蠢。”乔慧用指腹摩挲了下绣笼上依偎一起的鸳鸯,淡淡地出声,“齐氏竟想让五妹攀个高枝,平日里又瞧不上乔眉。如今倒想把人嫁到长信伯府去,那还得问问长信伯爷肯不肯有一个欺辱侄女的亲家……” 听了她的称呼,兰儿脸色都变了,有些哀求道:“姑娘……” 乔慧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绣物,她款款起身道,“你怕什么?” 她走至外间,桌案上摆了一方歙砚,上面纹理绮丽。乔慧看着它眸色渐深,手不自觉地抚上去,兰儿道:“姑娘要写字?” 乔慧思绪一下子被拉回,道:“替我研墨,我要练练大字。” “是。” 第二十七章 凤灯节至 http://.biquxs.info/

六月六的凤灯节是南启重大的节日,这天里未出阁的姑娘和未婚配的公子哥们都要戴着面具出来横欢行乐。 这时候那些个礼俗便可抛一抛,有些大胆的姑娘还会赠给心仪男子一个装了姑娘贴身之物的香囊。若对方也有意,便会回赠一枚银吊坠,以示“迎娶之心”。 正巧,周子玠来了京城,便也能来这凤灯节玩一玩儿,不过他并没有在景国公府住下,而是直接大手笔地租了处院子。 乔眉歪着头,在脑海里搜罗出前世的记忆来,确定周子玠不是在打脸充胖子后,便放心地拉上他一同陪她逛铺子,买买买…… 街道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巷尾那些卖糖人糖葫芦的地儿,总是围着小孩子。 “姑奶奶——” 面容俊美的男子一脸苦色,使劲儿地眨着眼,拉着乔眉的衣袖哀求道,“求您给条活路吧,我还等着六月六的时候送姑娘们礼物呢!” 不顾街上行人报以注目礼,乔眉“哼”地一声扯出她的袖摆,看着他眼角故意挤出来的润红,她又轻轻笑了,道:“我这是在帮京城里的公子们,免得姑娘们都被你祸害了,他们可怎么好?” 周子玠就瞪她,“难道你就见得我孤独终老?” “我呸……”乔眉又连捂了嘴,露出的眸子眉眼弯弯,“月老短了谁的桃花也不会短了你的!” “你这小丫头!”周子玠气得就要去掐她的脸。 “咦咦咦——” 俩人都抬头看去,只见买糖人的小孩子们都围了过来,有的嘴边还黏了糖渣,吃得腻乎乎的,这边嘴还不停歇地起哄,“叔叔欺负大姐姐了——” 周子玠一下子就黑了脸,反手就捉了前头那个喊得最响的小子,他质问:“为什么叫她姐姐,我就是叔叔呢?” 那小孩子抹抹嘴边化了的糖,哪知抹得一团糊,听了周子玠的问话,他奶声奶气地回道:“漂亮叔叔,我娘亲说,欺负女孩子的就是坏蛋,不能叫他哥哥!” 说着他还皱了皱小眉头,“你方才捏了大姐姐的脸,还要打她的!小虎,阿水你们说是不是?” 奶声奶气的小子一回头问后面的伙伴们,后面的孩子们便一起应声应声:“是——” 周子玠气结。 而那边乔眉则倒在拜情和拜月的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子玠才不理会后面的笑声,从钱袋里掏了几块碎银来,嘻笑着给他们看,又道:“叫我声漂亮哥哥,给你们买糖葫芦可好?” 哪知小孩子们都一齐摇头,那里头唯一一个扎着丫髻的小女孩出了声,她眸子里有细细碎碎的光,纯洁无瑕。 “漂亮哥哥,”她眨着眼,有些怯怯地看着周子玠,“我叫了你……你会给我买糖葫芦吗?” 周子玠一下子就笑开了,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当然。”说着他往糖人摊边而去。 这头,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乔眉便走过来蹲下身同他们说话,“你们爹娘呢,在外头玩了可要记得回家,否则会有坏人的。” 先前唤周子玠叔叔的孩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漂亮姐姐,我们知道了。” 只有那女孩飞快地看了乔眉一眼,回了她的话,“我娘在家歇息,爹爹走了……” 乔眉愣了下,心里蔓延上一股莫名的感觉,又问女孩,“你叫什么呢?” 小女孩眼里又有些光彩,“我叫菱菱,是娘亲给我取的……” 乔眉顿觉方才只是错觉,她摸了下菱菱的头,眉眼弯弯地冲他们笑,“真乖。” 片刻后,周子玠已经捧了一把糖葫芦回来,孩子们又眼巴巴地围了过去,一叠声地叫他漂亮哥哥。 乔眉看得直笑,她一开怀,身边的两个丫头也是高兴的。 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几人直至掌灯时分才回了府。不过好在出门前乔眉便同周氏交待了的,要晚些才回来,免得让众人等她用膳。 只刚回了佛秀院,院子里的婢女就迎上前来,说乔老夫人晚上没用饭。乔眉想了想,索性带了拜情和两个二等婢子,先去瞧了眼乔老夫人。 同她讲的婢女告诉乔眉,说是老太太这几日过得不顺遂,心里憋了气才吃不下饭。 也确实如此。 先前是长子被发落大牢受了惊,后来周氏又因着乔眉的婚事同她顶撞了几句。而二房就更别提了,齐氏索性平日里对老太太的那些讨好姿态都不做了……唯独三房的曲氏如今还算得她的心。 留在院子门口守夜的是乔老夫人身边的婢女,名唤月霜。乔眉一来,月霜同她见了礼,却拦了她道:“四姑娘,您回来了。不过现下老夫人已经歇下了,您明个儿再来瞧她罢。” 乔眉看了眼里头黑黢黢的,像是早已吹了灯,她微微蹙了眉,问道:“我听下面的丫头说,祖母今晚没用膳?” 月霜恭谨地回道:“老夫人临用饭前,便觉得身子骨不大爽朗,食不下。” “可请大夫来府里了?” 月霜摇头,也直皱着眉头,“不曾,老夫人不许我们请大夫。” 乔眉故作疑惑,“这是怎的了?难道今日我没回来,是有人气祖母了?” “月霜你尽管同我说道,不管是谁,我都定要为祖母出头的!再不济,我便唤爹爹来让他做主,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惹她老人家生气。” 月霜立马有些紧俏,连声道:“哪里有什么人敢气老夫人哪!四姑娘真真有心了,老夫人都看在眼里的。” “真的?”乔眉瞪着眼又问。 月霜重重点头,“姑娘还请快些回去罢,天色晚了,且当心脚下。” “那我便回去了,你可要好生伺候着。”乔眉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送。 “是。” 回了拂秀院后,乔眉便写了封拜贴,让拜月明日派人送到定国将军府上。自欢喜楼一别,她俩已经许久未见,这次凤灯节她想同林雪宜一块去。 第二十八章 报应来了 http://.biquxs.info/

凤灯节这天,本来南启无论学子或是官员都该按例旬休一日。可乔璟乔理待的仁启堂,正巧今日举办肄业礼,他俩便不能回府同乔眉一块出去了。 今夜的盛京城格外喜闹,黑幕之上月明星稀。河边放花灯的人已经早早燃了芯烛,准备就绪,只待戌时到了。 这样的“放夜”是凤灯节特有的事儿,说来也怪,自南启开朝皇帝那年以来,每至凤灯节暮色已沉,黑夜中的那轮明月总会变得滚圆。 而每至月圆放灯的习俗却是不知从何时传了下来,乔眉只听闻过有个民间传言。 道从前天帝有只神鸟,涅槃重生后坠下凡间,却因迷了路被打猎的村民误杀了,为此天帝大怒要派天将烧了凡间百姓,而时间就定在六月初六月圆夜。 “然后呢?”林雪宜捧了一只粉白的鲤鱼灯,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以前我没听过,你莫不是编来框我的?” 乔眉弯了弯眸子,“这可是林嬷嬷同我说的,哪能骗你?” “那你快说……” “不说不说了……谁让你说我框你呢?” “哎!!” 乔眉笑着躲开林雪宜要捏她脸的手,身后的婢女们被挤得摇摇晃晃,还不忘喊着她们慢些。 黑幕上的玉盘渐渐隐出、明亮,河边的男女们皆点了灯,将买来的花灯放了出去。 乔眉蹲下身来,她买的是只百灵鸟,羽翼灵彩,绘制得栩栩如生。又想了想,她从腰间香囊里拿了些花瓣撒在花灯里。 “这是什么?”林雪宜探头过来问。 拜情为她点了灯,乔眉接过高高扬起又松手,她看着慢慢飞远的百灵鸟,回了林雪宜的话:“是鸢尾,我同你说了我娘爱制这些香囊的。” 那高高的夜空里,一下子多了许多“繁星点点”,乔眉的那盏百灵鸟很快混进其中,再也瞧不清。 乔眉仰头再看了看。 放花灯的故事里,天庭里的三公主见不得百姓被火生生烧死,亲自求了天帝无果后,纵身跳了诛仙台。可天帝却依旧不为所动,但大火熊熊燃起的时候,却降起了大雨…… 后面的这段儿,当时林嬷嬷却没说与她听,只因当时她迷恋画本子里的仙子的圆满结局…… 乔眉看着街边的铺子,今日的集市比往常要热闹得多,那些个门店铺子都张灯结彩的,皆应景地挂了各式的花灯。那些卖面具、同心结的铺子都摆了出来,来往的行人大都以各异的面具掩面,偶有男女相视羞涩而笑…… “嘿!” 一张青色獠牙的面容出现在乔眉眼里,又一恍,露出的是林雪宜那张清妍的面容,她笑得明艳,“被吓到吧哈哈哈……” 乔眉轻轻哼声,指尖在一张半面上顿了顿,或许是那个传说太唬人,南启的百姓对于凤凰可谓追捧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这半扇面具以凤鸟眼眸模样所制,鸾鸟凤翼四展。用料算不上珍贵,只面上染了层浅浅的红漆,看上去便觉华贵无比。 见她拿了在手中,拜月便连递了银子给摊主,这边拜情又为她系上带绦。 “你当真要戴这个,去见你的心上人?”乔眉看着林雪宜又想戴上那青獠面具,不由地打趣了一句。 林雪宜登时睁大了眸子,拿下那面具,凶巴巴地驳道:“谁,谁说我有心上人的?” 说着她又扬了扬头,一笑就露出唇边的梨涡来,“况且呀,我若喜欢的人,只管我喜欢他便够了,他回应与否有什么重要的呢?” 乔眉也笑,她却摇摇头,“哪里能这样说,喜欢自然是两个人的事儿。” 正说着话,前头便有人在唤她们,俩人抬头看去,林雪宜瞧了却不甚欢喜地撇撇嘴。 她同乔眉道,“是我哥呢!” 待人走近了,乔眉才看清那人着一身浅紫长袍,领边滚着流云纹边,腰间佩了枚白玉珑吊坠,身形挺拔,面容俊逸却未覆面具。 步至眼前,林南风率先躬礼,“乔四小姐。” 乔眉连回礼轻伏身,“林公子。” 林雪宜却在一旁大咧咧地道:“你俩这么拘束做什么?”她抬眸,看向林南风旁边戴了舞爪张牙伏面的男子。 “这位是?” 那人也猝不及防地抬首,两人一下子撞入对方视线一般。 看她不经意地抬眉、露了姣好的侧颜,眸间闪了丝惊讶又很快淡然下来,周子玠却慢慢皱眉。 “周子玠?怎么是你呀,”乔眉认出他来,有些惊奇,接连问道,“你怎么和林公子在一起?你们认识?” “叫哥哥,”周子玠这才缓过神来,按捺下左边心房的怦然声,用大手捏乔眉的脸,又露了从前般的笑容,他解释道,“南风同我以前是旧识。” “你是乔眉的哥哥?”林雪宜插进话来,笑眯眯地问道。 哪知周子玠一偏头,躲开了她如花般的笑靥,硬邦邦地回了句,“是堂兄。” 乔眉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周子玠摇摇头,“去前头瞧瞧罢,有许多好玩的呢。” 林雪宜的心思立马被他的话勾了去,拉着乔眉便走,林南风则摇摇头跟了前去。 看着前面的那抹身影,周子玠唇边泛了一丝苦笑。 乔眉说的报应啊, 真的来了。 第二十九章 婴童走失 http://.biquxs.info/

众人还未玩得尽兴,天边便滚了几抹闪电,随即雷声作响。 “看来得回去了。”林南风看着自家妹妹揪着那赢来的同心结,不肯撒手地吃吃而笑,顿时有些无奈,他冲乔眉两人颔首道,“乔四小姐,子玠,我先带她回去了。” 看着俩人上了马车,周子玠才撤回了目光。 雨已经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檐角坠落下的雨滴宛如扯了线的珠子,连串地滚落下来,远处景国公府的马车才急急忙忙地赶来。 几人一齐上了马车,乔眉才发觉她的发尾被雨淋了个半湿,拜情便拿了巾帕蹲着身子为她擦拭。 马车里燃了安神的清香,又暖又舒惬,乔眉缓松了神情,窝在马车一角任拜情为她重新挽发。 但旁边的周子玠却直直都未出声,她奇道:“你今日很不对劲儿啊。” 周子玠立马歪了头倚在车壁上,佯装头疼,一边又气息不稳道,“哎……还不是前几日,你拉着我陪你游街,回去后就觉得头特别疼,可能是吹了风……” 听他这话,乔眉细细瞧了他的神情,下一刻便拾了枚小几上的干果,朝他砸过去,瞪他:“还装呢?看着你笑了!” 周子玠避闪不急,只好接了那果子,笑嘻嘻地放进嘴里。周围的婢女们瞧了也直掩嘴而笑,马车里一阵欢意。 待各人皆到了府后,雨声也越来越大,天上响雷不断。 周氏生怕乔眉受凉,早早地拿了披帛在府门前候着,见她下了马车,又不由地迈了几步,幸好青竹的伞撑得及时。 乔眉见了连迎上去,她嗔怪道,“娘,您出来做什么?” 周氏将那缀了狐狸毛的披帛给她披上,“你身子骨向来不好,这么大的雨娘担心你。”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往周子玠那边看去,“子玠今晚就在府里住下,屋子我都让人给你收拾妥当了。” 周子玠便一笑,难得的听话:“听姑姑的。” 黑空中的暮色越来越浓,滂薄的雨势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响彻景国公府外,随即朱褐色的大门被敲响。 过了片刻门才被打开,守门的家丁顶着还未完全睁开的睡眼,又打了个哈欠,似半梦半醒地问道:“谁啊?” 一个惊雷伴着一抹光亮而下,映照着那家丁面前的人,他看着马儿嘶鸣受惊扬起的铁蹄,吓得一哆嗦,那睡意一下子便消失了。 - 第二日乔眉起来的时候,拜月便踩着有些匆忙的步子进来,这边拜情刚撩开乔眉拔步床上的纱帘,听了这动静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姑娘——” 乔眉眨了下惺忪的睡眼,乌黑细腻的长发散下来还未及腰间。拜情摆了摆手,后头的婢子便端了水上前来,拜情又拧了面巾上的水,就要先为乔眉拭脸。 “我来吧,”乔眉接过那帕子,揉了揉眼间,才看向拜月,“这么着急是什么事儿?” 拜月面上露了丝惶恐,回道:“昨夜五公子不见了,今早老夫人和二老爷已经找了府里上上下下,都没人瞧着他……” “怎么会不见?”乔眉放下帕子,起了身,“可是昨夜他没回府?怎的没一人告诉祖母?” “不,不是的,”拜月瞧着她肃了面容,不由地也更紧张起来,“昨天夜里五公子是回来了的,奶娘是看着他歇下才熄的灯,可今个儿早去叫他起床,榻上却是没人……府里的都说没瞧见……” 乔眉蹙了眉,祺哥儿才五岁,他跑出去做什么?又能干什么? 想着时,拜情已经为她穿好了衣裙系上了搭配衣裙的绿丝香囊,甫一给她挽好了发髻,乔眉便撩了帘子快步走了出去。 惹得拜情手里拿着那白玉璎珞项圈,直在后头喊,“姑娘,还有项圈没戴——”说着,她又去拿了方锦帕,一边吩咐那些婢女,“快去跟着姑娘……” 昨晚下了场大雨,小道上泥泞不堪,园子里的花朵儿都被雨珠砸得七零八落。 小跑上来轻扶着她的拜月已经稍缓了神情,她宽慰着道:“姑娘您别忧心,五公子最是爱玩,指不定在哪个旯旮角落里睡熟了……” 说着拜月又垂头噤了声,她自个儿也知道这番话也是解释不通。虽说五公子是二房的,还是个庶子,但到底还是养在二夫人膝下,又同姑娘们也是打闹长大,四姑娘又怎会不担忧? 只还未至前厅,乔眉就听见女人的呜咽声,进去后便瞧见坐上首的乔老夫人以手抚额,众人神情皆带怜悯。 乔眉步至周氏旁边落了座。 前厅里到的人唯有景国公不在,想来是去查祺哥儿走失的案子了。 下首跪地的是徐姨娘,正哭得不能自已,她哭噎着:“娘,求您救救祺儿……”徐姨娘年轻时本就凭一副好容貌才被二老爷看上,平日里养在府里大有不谙世事的模样,一哭风韵却显,瞧得二老爷直皱眉想起身去扶。 齐氏在旁边恨恨地瞧着,她养了祺哥儿五年,自然早已把他当成亲生的来看待,只是她瞧不惯徐姨娘整日那狐媚子的作态。 “行了!”乔老夫人深叹一口气,显然烦得不轻,她拧着眉看徐姨娘,“宫里头的禁军都出动了,人找不着难道我这个做祖母的心不疼?你这般哭哭啼啼的作态,莫不是觉得我没用不成?!”她说着气得将桌案拍得哐哐响。 徐姨娘眼中的泪似凝了凝,她张着嘴本欲辩驳,可脑中却一片空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泪珠子又很快滚落下,“不,不是的……” “娘您别气,她懂得什么呢?”齐氏拿了帕子掩了唇角,一边劝抚着乔老夫人。 哪知乔老夫人一甩她的手,亦是冷哼,“又来个没安好心的!府里闹得不安生你便觉得高兴了?”说罢她起了身老眼扫视着众人,任赵嬷嬷搀着她,乔老夫人似郁噎在心,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只手里的红木瑞兽柱拐在地上“嗑嗑”作响。 乔眉蹙着眉上前为她顺气,乔老夫人抬起眸子看她,老眼里泛了丝丝泪花,她使劲儿地抓住乔眉的手腕,道:“扶,扶我回房……” 第三十章 养颜蛊(一) http://.biquxs.info/

东宫。 金华贵成的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上方牌匾镀了金漆,笔走龙蛇般地刻了“清宣阁”三个大字。 往殿内而去,里面“彻上明造”绘以彩饰。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但一眼瞧去满满是桐木制的书架子,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满了书卷。再往左瞧去,入目的是张黄楠桌案,案上磊了许些书卷,并着一方端砚。 窗边下矮几设着两个斗大的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和风烟雨图,上面只书了一行字“烟霞闲骨格”,瞧着像是后来者所提。 谢怀锦捏了捏眉心,手中的案卷哗哗作响,上面的墨迹古旧又神秘。 身边候着的许顺道:“殿下,歇会罢,您已经看了一宿了,这么下去身子该受不了的。” 谢怀锦丢下那卷书,凝了眸中情绪,慢慢道:“去,找个西凉人来。” “啊?”许顺暮地抬头,面上惊讶神色尽显,他结巴地道,“殿下,这……不大妥当吧,况且我国内哪里寻得到西凉人……” 默了片刻,谢怀锦抬眸直直地看他,眸中情绪毫无波澜,宛若在瞧着一个死人……许顺吓了个激灵,连赔笑道:“是是,您的吩咐,奴才哪有敢不从的……” 谢怀锦这才撤了目光,又拾了书,皱了清冷的眉补充了句,“若有其他异族的,一并带来。” “是。”许顺躬身去了殿外,吩咐了下去。 可不大一会儿,殿外便有人来求见。 片刻,许顺进来禀道:“殿下,北衙军统领求见,说是陛下将昨夜那案子交予您处置了。” 谢怀锦抬笔在赫白的宣纸上添了几笔,听了他的话,眸光半分未动,“让他进来。” 许顺得了令,转身向外头走去,见着那眉目清秀的少年,他的目光又往下挪了挪,随即扬了笑脸道:“请统领大人把鞋擦擦,外头的污泥不要带到殿下面前了。”说着,他抬手招来个拿帛帕的小内侍。 陈瑜挑挑眉,眼底却是了然,他依着许顺的话将腿抬了起来。 进了殿,他率先叩了大礼,“末将参见殿下——” 谢怀锦微抬手示意他起身,“案子有进展了?” 陈瑜道:“是,北衙军今早前去京北搜查时,发现昨夜有数家孩童走失,”他停顿了片刻,再道,“奇怪的是,屋内并未有半分打斗、挣扎的痕迹,那些孩子……像是自己跑出家门的。”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还有,景国公府的公子今早也来报官了,也是离奇失踪。” 谢怀锦冰凉的眸子看向许顺。 许顺连道:“殿下,奴才昨夜确实派人去了景国公府,只不过那门房道府里并无异样……” 外头又传来内侍的禀报声:“景国公求见殿下……” 谢怀锦拿了那书卷起身,矮几上的白菊闻风轻颤,阔步出去时将书扔在许顺怀里,只留着一句话。 “找到了人,让他译出来。” 那宽大的黄楠案桌上,用一方镇纸压着的宣纸上,轻染了两个行云流水般的大字——西凉。 有风微拂,纸微颤。 - “姑娘——” 拜情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远远地就唤了乔眉,待近了乔眉便道:“怎的今日你也莽撞起来。” 拜情摇摇头,“这事儿闹大了,直扯到三夫人身上去了,这会子徐姨娘在宣华院闹着……” “到底怎么回事儿?” 拜情道:“昨天夜里东宫派了人来问府里可有什么异常,可那门房却搪塞过去了,今早发现五公子丢了的时候,他也没说实情。” 乔眉凝了眉梢,只觉得这事不对劲,“那怎么又和三伯母扯了关系?” 拜月插了话进来:“是那门房,拖下去的时候开口去求了三夫人。” 瞧着那一簇簇的鸢尾花,乔眉不由地在心里冷嗤。若不出意外,又是乔慧做的好事了,都快嫁入皇子府了还在做这些幺蛾子,真真是她该说什么好。 她思绪辗转间,敛了眸光,唤上拜情拜月,“走罢,去宣华院瞧瞧。” 院门口拥簇着人,乔眉远远地瞧见齐氏被李嬷嬷扶着,看着好戏。 乔眉不由轻叹,前世她便看清了齐氏不是个聪明人。若她但凡有点念头为自己而活,哪里会去管二伯到处欠风流债,只当做个眼不见心不烦,自个儿活得高兴才重要。 且偏偏也没个想和离的勇气,一边为他人气着自己,一边又见不得别人过得如意。 而往日里又因着乔梦是个女孩儿便多有不待见,见了祺哥儿倒是亲近。但看今日发生的事,她作为祺哥儿名义上的母亲,再如何儿子出事了也不该闲看热闹的,这也难怪前世的祺哥儿还是同徐姨娘亲。 再看徐姨娘,哭得肝肠寸断,给祺哥儿瞧见了自也觉得这才是亲娘才是。 “三奶奶,我知不该怀疑您,可那人就是指认了您啊,我,我在这给您磕头了,把祺哥儿带回来吧……我不能没有他……” 徐姨娘已经哭得不能自已,话语间都乱了分寸,她用手紧紧地攥着衣襟,使劲儿嗑了几个响头,服侍她的婢子也跪着眼泪汪汪。 今日徐姨娘可谓是流尽了眼泪,她就生了这么个儿子,虽养在齐氏名下,叫着齐氏母亲,可到底她才是他亲娘啊。如今下落不明,可教她往后该怎么过? 第三十一章 养颜蛊(二) http://.biquxs.info/

阴暗的巷子里传着潮湿特有的气息,地上生了青苔,士兵胄甲清脆的碰撞声在里面回想,许顺“哎呦哎呦”地唤着,唯恐谢怀锦滑了。 “殿下您大可不必来这腌臜之地……” 谢怀锦眉心跳了跳,他半阖了眸子忍了忍,还是出声道:“聒噪!”顿时许顺便噤了声,但仍是四处张望着。 “殿下,前头有座酒楼。”陈瑜并未瞧许顺半眼,径直开口道,“像是叫欢喜楼,那丢了孩子的几户人家就在酒楼前头。” “这地方居然还开了酒楼……”入目瞧见那破旧的“欢喜楼”,许顺似又哑然了,“难怪,难怪,生意如此冷淡竟也能维持下去……” 谢怀锦却是眸光半分未抬,直直往那几户人家走去。 这里地处偏僻,在京北繁华的街巷里是最不起眼的地方,可在这有人家的巷道里却极其整洁。谢怀锦清冷的眉梢轻抬,在那些朴旧的木门、低矮的围墙上一扫而过。 四户人家,皆聚在一起…… “殿下,可要进去?”陈瑜问道。 谢怀锦冰冷的声线散开,带着丝沉定,“不用,立马派人排查这周围的人家。” 陈瑜微拧疑惑的眉,还是抱拳领命下去,“末将遵命。” “无须走得太远。” “是。” 说罢,陈瑜便点了几人让他们先行去,随后似是关忧地道:“末将先护送殿下回宫——” “有许顺在便可。”谢怀锦径直拒了他的话,抬步直往原路走了。 许顺则对陈瑜笑了笑,眼底有些了然的神色,但他又很快收敛跟了前头的人去。 京北这边离皇宫太远,少有王公贵族的府邸在此,见不了一惯的层台累榭、碧瓦朱甍,都是些寻常的矮房店铺。 百姓熙熙攘攘在街道,行人神色各异,不乏世俗圆滑的人,谢怀锦撤回了目光,神情却依旧极淡。 “公子,秦公子约您在楼内一聚。”因在外头许顺便改了口,他面上仍是恭笑着,说的话却大不相符。 见谢怀锦仿若视作无声,许顺状若无奈,放低了声音:“您可别不见,他可是特意、再三叮嘱奴才,要将您带去的。” “你又何时同他这样亲密。”谢怀锦不咸不淡的道了句,教许顺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还未来得及再说上几句,只见谢怀锦又迈进了一家酒楼,许顺匆匆跟上前去。 这飞鸿楼确是不能同欢喜楼相比,雕檐映日之态彰显华贵,往上了瞧去,翠色幕帘高悬户牖。里头还搭了戏台,花旦咿咿呀呀地唱着繁古小曲儿,客人们尽消磨醉眼,像是难得偷了半分空闲。 不过谢怀锦却未在这楼里久留,转过楼阁台梯,面前竟又直通一片破落之色。 欢喜楼到底是里外不一,越往上了去的潢饰越发清雅别致,三楼惯来是谢怀锦同他议事的地儿。 里头燃了支清香,那云子棋盘边上依旧摆了壶大红袍,谢怀锦轻撩袍摆跪坐下来,许顺则恭谨地退至阁梯口。 秦楚笑得眉目温和,道:“我以为殿下不来了。”说着,他抬手为谢怀锦面前的茶盅里斟了杯。 茶汤滚烫地呈只杯中,韵香霎时扑鼻,谢怀锦面色稍稍缓和,他道:“可是那些孩子有下落?” 今日早朝昭仁帝说了这事,而秦楚身为翰林学士之子,定然也有耳闻,况且他手上还有一批能探听各道消息的能人。 “殿下先看看这个。”秦楚推了张药单过去。 细细地看了纸上那些名,谢怀锦眸色陡然深沉,里面的情绪开始翻墨般地浮沉,“确定是西凉的养颜蛊?” 养颜蛊,顾名思义,有使人肌肤重焕生机的奇效,可这法子却着实残忍。 养颜蛊分子母二蛊,母蛊植入养颜者体内,而子蛊则放在孩童身上,待蛊虫将孩子身上的血肉啃噬殆尽后,再让母蛊吃了子蛊。 如此反复,须得长期喂养子蛊。也便是说,那人容颜貌美一日,就有孩子遭殃。 “我手下的人办事你还不放心?”秦楚的眉间也夹了些凝肃,他道,“只是……这西凉人莫不是混了进来,否则我南启好端端的怎会有人用这种邪术?” 谢怀锦捏着那张纸,指骨泛青。早在两个月前,乔眉便写了封信给她,虽信中说得委婉,字里行间却无一不告诉他,宫里很可能混了他国探子…… 她还说她做了个无厘头的梦,梦里北疆狼烟四起,南启外忧内患,而这些原因都是因着他谢怀锦死了…… 乔眉在信中提及,她想帮他。 当时他以为是乔眉想嫁与他,才想出这法子编了这么一出戏,可如今…… “用蛊的人,不是西凉人。”谢怀锦出了声,“但可以确定的,西凉确实在南启埋了探子。” “且还是西凉的王公子弟。” 秦楚拍手,恍然:“是了!这养颜蛊本就是他们皇室的禁蛊,但他们在西凉不能用,却拿出来祸害南启人,恐怕……” “无妨,既已知晓,总有法子找出他来。”谢怀锦打断他的话,他的指节微屈,轻叩案面,心中已然下了个决定。 秦楚问:“那殿下可要告诉陛下?” 谢怀锦起身,面色又恢复了原来的淡薄,“自是要的。” 回了宫后,入了殿内,谢怀锦忽而想起了,道:“先前派去的人唤回来罢。” 既然已经查清这的的确确是西凉的禁蛊,也便没必要再去惹着那些异族人。 第三十二章 养颜蛊(三) http://.biquxs.info/

北衙军带人归来时,先押了牢狱,陈瑜才来东宫禀告。 “殿下果然妙算,犯人确实是住在距那街巷不远的地方。” “那妇人生得貌美,还带了一个女童独自生活在那,据周围的人家说她唤作李四娘,她在京北住了快了七八年了。”陈瑜如实说道,说着他还偶尔抬头去看上首的谢怀锦,只不过上面的人半分目光也不曾给他。 “末将开始并未留意到她,还是李四娘的女儿……情绪太过激烈,这才发现那李四娘稍许不对劲,待末将搜了她家时,”陈瑜微微皱了眉峰似有不忍,他继续说道,“她家膳房下挖了个地窖,那里本用来存储过冬的粮食,孩子……都在那儿。” “景国公府的公子也在,他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可怜了那几个孩子……” “可知道她是什么缘由要杀人?”谢怀锦半阖眸子,子蛊移入孩子体内须得半年才能将血肉吸食,而如今已到母蛊要食子蛊的地步了,所以他尚不意外那些孩子没活下来。 陈瑜道:“听街坊的老人说,几年前李四娘来那儿时,还是同她丈夫一齐安定下来的。那时李四娘刚有了身孕,他丈夫便出去找了小妾,险些还接进府里来……” 听着这番事,谢怀锦也约摸着能猜出接下来的,他道:“孩子好生安葬,父皇可有说李四娘如何处置?” “陛下道,由殿下您决断便好。” 谢怀锦沉默片刻,道:“先问出是谁给她的蛊虫。”顿了下他又问,“李四娘丈夫的尸首可是同那些孩子的在一块?” 陈瑜愣了愣,道:“正是。” 派押李四娘是他亲自带人过去的,他只记得那个容貌艳美的妇人,满腔支离破碎,她发了狠般地挣扎,眉目间哪还有自带的风情万种,尽是苦意。 “是他负我在先!是他嫌弃我生的女儿,竟要让那娼妓过门!我能如何,我又能如何……” 李四娘言语已然不清,她厉声嘶竭着,泪珠子滚落下来。 只是她的小女儿依偎过去静静给她拭泪时,她却安静了下来,拥着女孩瘦弱的肩膀,轻轻呜咽起来…… 狱头早已不是原来那位,他在陈瑜的目光下,亲自为这扇门锁了铁链,面上恭敬讨好的神情一如上一任。 最后陈瑜只远远地瞧了一眼,妇人面容平静,为女儿挽着垂髻,她口中犹自喃喃:“菱儿,娘的菱菱,你该怎么办……” 陈瑜转回了头,狱卒们亦步亦趋地跟上前来。身后的小女孩眸子里的光细碎又纯粹,她脆生生地道。 “菱菱跟着娘亲,一辈子都要跟着娘亲……” - 乔眉轻倚在云纹炕案边,张开手中的信纸,纸上只有两个偌大的字,写得规规整整,瞧着……像是他人替笔似的。 想着,乔眉便已十分、不,是万分肯定他这太子表哥确实不喜欢她,还——何人? 当真见面要高冷,写信也要高冷不成?乔眉仔细想了想,怎么也想不明白,姑姑是个骨子里都渗着温柔的人,而昭仁帝虽为帝王,但明面上哪有如此,如此淡薄…… “姑娘——”拜月端了碟冰渍荔枝并一小盅酸梅饮子上桌,见乔眉盯着那纸久久不回神,不由地喊了她一句。 “啊,”乔眉一眼就瞧见了案上用冰浸渍过的荔枝,似乎还冒着丝丝冷意,她下意识地问道:“其他人那可有冰用?” 拜月愣了下,随即噗嗤一笑,连回她的话:“自然是有的,听公爷道今年北疆国送来的冰,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主子都用了,还用不完呢!” 乔眉这才记起来,这还得托谢怀锦的福——南启坐临中原以南,气候常温宜人,冬日却是存不了多少冰的,以至于冰块之于南启百姓来说,不亚于金子。 可自从谢怀锦使北疆兵败后,北疆便应诺了年年夏日都要送来许多冰,而景国公府身为太子母族,荣宠至上,自然有冰块的份例。 嘴里咬着冰甜的荔枝果肉,乔眉在心底里哼了哼,到底还是不同他计较这般敷衍作态了。 “姑娘不知,这荔枝可是小公爷送来的呢。”拜月捂嘴而笑。 乔眉一惊,面容浮现惊喜,“大哥?他可是要回来了?” 拜情就道:“哪里的话,小公爷不过是派了人送回来的,他说荔枝在京城这时候是个罕见的,便送了几筐回来给家里尝尝鲜。” 拜月也笑:“是这样的。” 乔眉弯了弯眉眼,露了甜甜的梨涡,她道:“祖母那可送了?” “送了的送了的,二房三房都送了半篓,只是……”拜月快言快语道,说着她面上带了些犹豫,“二夫人似是不大高兴,那些荔枝尽给了下人吃……” 乔眉摇摇头,她用帕子拭了唇边,瞧着盘里剩下冰凉凉的果子,她道:“我怕积食,你们分了罢。” “多谢姑娘。”拜月喜笑颜开地道,连拜情都忍不住抿着唇笑了。 乔眉折了那纸,放在案角的烛台上燃了,坠入烛火里的纸很快变成灰烬。 她又提笔在案上铺好的宣纸上,回了几个字,写完点蜡封了口后,她才问拜月,“怎的恰好你都能碰着东宫的人?” 拜月摇头以示不知,她又想了想道:“奴婢每日辰时都要出府,去采买小厨房的菜品,殿下的人许是瞧见了。” 说着她又笑:“太子殿下对姑娘可真上心,如今您同殿下有了婚约,就算是日日见面旁人也是不敢说道的呢!” “拜月!”拜情皱着眉看她,怨她在乔眉面前多言多语。 “无妨。”乔眉温温地笑,把信递给她,“今日送及殿下手里便好。” 外头烈日当空,正是晌午。 第三十三章 养颜蛊(四) http://.biquxs.info/

孩子走丢的案子破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本就是个妇人爱美引起的祸事,却波及了好几户人家。 祺哥儿也回来了,头上的伤口倒是不严重,只不过瞧着精神有些不大好,直窝在徐姨娘怀里,像是受了许多惊吓,他没事本也是万幸。 那李四娘本就只招了四个婴童为子蛊的蛊体,可奈何凤灯节那日祺哥儿贪玩,独自一人跑了巷边同孩子们去闹,无意间撞见了李四娘引蛊,这才逼得她对祺哥儿下了手。 为免引起轰动,李四娘当时并未掳走祺哥儿,而是同给那些孩子下蛊一般,为他种了养颜蛊的子蛊。种下去后的半年时间,宿主的行为是同常人无异的,所以当晚祺哥儿才同随行的婢女和嬷嬷安然回了府里。 而被祺哥儿打断的引蛊,李四娘便打算在夜里复来,种了子蛊的孩子听了母蛊召唤都无意识地翻了矮墙出来。 而祺哥儿平日里从未像那些孩子一般闹天闹地,整日里爬墙翻树,他不慎从墙头跌了下来,头嗑破了意识也回了半分,无意识地喃喃喊娘亲,这才让李四娘心软了些没下得去手。 “姨娘……我疼……” 祺哥儿的小脸贴着徐姨娘墨青色禙子衣襟,他噎噎地哭着,泪珠儿不停地滚落下来。 他哭得徐姨娘都要心碎了,她如何不要紧,哪怕是冲撞了三夫人曲氏会受罚也不打紧,她就怕她的命根儿回不来了…… “祺哥儿不哭……娘在这。”她用帕子拂去祺哥儿脸上的泪,又紧紧地搂了他来,宛如经历了生死失而复得一般。 这一幕瞧得齐氏心窝子直堵。 齐氏道:“徐姨娘先前对弟妹无礼,弟妹莫不是忘了?” 之前徐姨娘在宣华院大闹,冤枉了曲氏主谋要害祺哥儿,所幸如今真相大白,同曲氏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而曲氏在府里同三老爷一般,惯来是存在感极低,但有了什么事儿她又向来是个从不诿托的人,只是乔眉上辈子对她了解也甚少。 只见曲氏却只微微一笑,她回道:“我知徐氏不是莽撞的性子,为人母的自然时刻紧着孩子。”她又看向一旁的乔玉,后者则甜甜地朝她笑,曲氏才接着道,话里似有深意,“若玉儿不见了,我也会乱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的。” 登时徐姨娘就跪了地,万分涕零地道:“多谢三夫人……”只她听了曲氏后半句话后,下意识地去看站在齐氏身后的乔慧。 乔慧的容貌随了她,不是妍姿艳质的美,单单着了身清浅的散花百褶裙,臻首露了段雪白的脖颈,就让人人觉得她性子柔弱可欺。 只是她如今离徐姨娘远远的,眉宇间的疏离和眸子里的冷意,都无时不刻地诉说徐姨娘为人母的失败。 徐姨娘心颤了颤,还是别了头去,手抚上怀里的祺哥儿。 她一直都明白,乔慧恨她。 五年前她方诞下祺哥儿,还未来得及欣喜她为老爷生了个儿子,齐氏便捏着“主母无子,可扶媵妾之子养于膝下”的由头,将祺哥儿接去了锦华院。 可她怕祺哥儿以后会不认他这个亲娘,便求了老夫人一同住往锦华院,哪怕,让她住的是柴房也没关系……就苦了慧姐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呢?祺哥儿现在到底是二房唯一的子嗣…… “快些起来罢。”曲氏亲自扶了徐姨娘起身,放缓了声调,“你也不必总是这样作践自己,在府里你也个主子,况且你又孕有慧姐儿和祺哥儿,府里上下哪个敢轻视了你去。” 徐姨娘柔弱的面容上立马浮现了感激,只听身旁的齐氏又是一声冷哼:“弟妹倒是好心,就怕你今日的好心养出条毒蛇来。”说着她便领了李嬷嬷,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眉这厢看着,同周氏对视了一眼,俩人都心领会神地悄悄走了。 听了齐氏的话,徐姨娘又有些紧张地瞧着曲氏,她张了张口有些想解释。曲氏却是神色未变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后也带着乔玉离开了。 乔眉揽着周氏的手,有些好奇地问:“娘,三伯母为何今日突然向徐姨娘示好?那日徐姨娘闯了宣华院,我瞧着她脸色也不大好看的。” “她也并非是示好,而是在提点徐氏,莫忘了还有个亲女儿。”周氏摇摇头,柔柔地叹了一声,“曲氏和徐氏,哪一个都头脑清楚得很,唯有我那二弟妹,府里头的主子都叫她得罪了个遍。” 乔眉也感叹了句:“五妹妹也是可怜……” 说着她又想起乔奕的事儿来,就道:“大哥该什么时候回来呢?” 周氏轻笑,“他现在哪里回得来,奉了皇命守着边境,无旨哪能擅自进京。”继而她又想起什么来,“莫不是你大哥托人带了果子回来,你才惦念着他。” “才不是。”乔眉嘟囔了句,下意识地揪了揪腰间的碎玉坠子,才发觉自己的言行越发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前世的那些过往她只记得些旧事,那些苦求不得的心绪好像都随着临死前的那碗汤药尽数随风散尽…… 第三十四章 大哥要回来 http://.biquxs.info/

待凤灯节这阵风波平息下来后,乔璟乔理也从景仁堂结业了,只他俩一个不喜文一个不喜武。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景国公府虽世袭爵位,历代亦出了许些武将奇才。 但到了乔眉这辈时,府里头有大哥乔奕任了中郎将戍守边关,便无须乔璟俩兄弟再背负武将世家的重任。 好不容易能得放松,兄妹几人围了园子里的八角凉亭打着叶子牌。 亭旁绿树掩映,假山倚着流水潺潺。正值暑日,身旁有婢子端了掺碎冰的酸梅饮来。 拜情则在侧旁为乔眉打着扇,乔眉自幼就苦夏,透了股子热风来都能让她散着汗珠儿。 不大一会儿,兄妹几个有赢有输的,说了会话又笑作一团去了。 按南启女子出嫁的规矩,这几日乔慧必须日日待在房中,像这样的兄妹玩乐,她是来不了的。 而乔梦更是罕见地出来了,不过她不会打叶子牌,只在旁边坐着瞧他们。 众人玩了会便觉得无趣,乔玉看了又看身边已经空了的银袋,她笑得温吞,哪里还有从前好动的模样,只从话语里头听出了几分跃跃欲试,她道:“不如,我们来玩射箭吧。” 乔璟就取笑她:“你怕不是没被三伯打过?”笑完他还道,“做什么这样说话?莫不是嗓子不舒服?” 哪知从前早该气呼呼的乔玉却未动怒,反而还刻意蓄敛了嗓调,“叶子牌无聊极了,我们玩其他的嘛……” 乔璟径直打出了自己手里剩下的牌,他道:“碰——” “给钱给钱!” 看他这样地急切,乔梦在一旁忍不住笑了,乔眉也笑,捏了颗银豆子递给他。 乔璟是不收她的银子,笑嘻嘻地推回去,“卿宝儿自己留着买胭脂,”说着他转头去看乔理和乔玉道,“快给快给。” “哼”乔玉将荷包都塞给了他,也不再像方才那般端着架子,她道:“三哥你就只晓得宠着四姐姐,我还是不是你妹妹了?反正我的银子可都给了你的,只剩这个荷包了!” 听着这话,众人都相视而笑,只有乔玉身后的奶娘重重咳了声,似在提醒她,乔玉才收敛了般地撇撇嘴。 这厢乔理抬头看了那奶娘一眼,慢吞吞地掏了枚碎银子出来,有些不舍地递了过去。 “也好也好,”乔璟笑眯眯地接了乔玉的翠色荷包,又夺过乔理手中的银子,“阿理哪哪都好,唯一就是抠门……” 乔理冷冷地瞧他一眼,惹得乔璟把半个身子都压了过去,哈哈笑着:“前些时候你在东宫待了几日,真将太子的仪态学了些去啊……” 又飞了一记冷眼过去,乔理使了些力道推开他,道:“我还有些事,你自个儿玩着吧。”说完他起身理了理袍裾,走了。 瞧着乔理挺拔的身影,乔玉捧着脸叹:“四哥长得这么好看,可平日里姑娘一上来他就摆脸色,四姐姐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提起这个,乔眉愣了愣。 她还真知道这其中缘由。 上辈子的四哥至死都未能娶亲,世人都以为是他眼光太高,毕竟年方十六便成了昭仁帝钦点的通政司参议,虽是个正五品的小官,可揽的职权却是能掌内外章奏,辅佐未来新君。 这样的少年高职并不亚于科举而来的状元郎。 但只有乔眉知晓,乔理他是在等一个人,会被这世俗不认可的人,所以他宁可终生不娶妻,也不要负了那人。 不过乔眉不能告诉乔玉。 她就道:“四哥他不是对常人也是这副面容?五妹你说呢?” 乔梦抿了抿唇,有些羞怯地笑了笑,她手里还摇着把绣了小荷清流的团扇,道了句:“我也觉得极是。” “下个月三姐就要嫁进皇子府了,怎么宫里偏还没个动静?”乔玉捏了颗冰果子,又揽起了话头。 她这话里透着天真,乔梦看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敛下眼睑,接过乔玉的话来:“傻妹妹,莫要忘了四皇子毕竟还未迎正妃过门……” 这排场要是大了,不是打未来四皇子妃的脸吗? 且如今后位空悬,李贵妃掌管后宫,四皇子又曾是因生母故去而养在先后名下,在旁人眼里他是同太子一体的,对于李贵妃来说又不一样了。 这样的话题还是接不得的,乔眉眨眨眸子,拿了帕子来拭汗,道:“不如我们散了罢,这天实在太热了,我怕得紧。” 今年的夏日来得早,五六月暑意就上来了,几个姐妹都是知道乔眉惯来怕热,都应声退去了。 乔璟拎着那袋赢来的银子,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横欢去了。 低头看了看那有些微崎岖的卵石小道,乔眉思绪开始飘远。 后来的五皇子应该是最有可能登基的,四皇子身后无权无势还可能是太子一派,在谢怀锦死后五皇子最可能针对他。 但是乔慧后来怎么会成为五皇子府里的侧妃?她是早就和五皇子有谋划还是偶然结识? 如今谢怀锦是信了她的话,可是乔眉要怎么告诉他,如今同她素不相识的齐勋章很可能是西凉的人;自幼同她长大的浓竹也是他国密探…… - 到了晚间用饭时分,传菜的婢女连端了数盘菜上来,桌上摆着那大碗的莲叶羹,搁在寻常人家里头一年也吃不起一盘子,而在座的乔老夫人和齐氏她们仅挑剔地拨了几筷子后,便捡了帕子拭嘴。 见此,景国公下意识地皱眉,扬手便招来侍候在一角的婢子,他道:“日后的饭食清减些,老夫人和夫人们用不了多少。” 齐氏捏着帕子,顿时有些不悦起来:“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府里头难道连盘像样的菜也吃不起了?” 她说着这样的话,连乔老夫人看向景国公的眼里也透着不赞同的神色。 景国公无奈:“娘,过些日子弈儿要回来了,您当真觉得陛下不会有所忌惮儿子吗?”瞧着老夫人的脸色慢慢变了,他这才适时地止了话。 扶上婢女过来搀扶的手,乔老夫人起身端了神色,道:“老二家的,你也别净些添乱,听你大哥的就是了。” 乖顺地坐在一旁的乔眉只安静地喝完了那碗糖蒸酥酪,耳边是爹爹说的话。 大哥真的要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有人乱吠 http://.biquxs.info/

入了夜,掌灯时分。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鲛绡宝罗帐搁了两边,乔眉歪坐在床榻上等着拜情为她绞干柔顺墨发。 外头拜月领了几个婢子前来,手中捧着鱼洗盆和净脸用的香胰子,一一俯身。 待乔眉洗完了脸,那些婢子都退了下去,拜月再为她抹了惯用的香熏腻子。 一切梳洗完毕后,拜情用烛剪挑了挑烛台上燃着的烛火,烛光跳晃了几下,暗歇了几分盈光,两人这才掩了门退下去。 映着黯淡的光,乔眉看着顶帐上用银线绣得繁复的海棠花,不知为何歇了睡意,她转了个身。 房里静谧无声。 能听得清窗棂被风轻吹的声响,一下一下。 听着这声音,乔眉只觉得眉心一跳,窗边细细的叩声哪里是风的动静? 不过她却未吱声喊来外间守夜的婢子,只快速起身披了件披氅走直窗边,她房中的物样无一不是精致,就连窗子都是用紫沉楠木做的,抚上去冰凉细腻。 清冷的凉风袭人,恰好给乔眉散了丝丝热意,只是来的人却不是她想的那位。 上回谢怀锦传的书信,还道了句他会前来寻她。 面前的人着了身黑色劲装,墨冠盘发,她垂着头利落地拱手,“乔四姑娘,主子吩咐邀您两日后欢喜楼一聚。”话落乔眉便微微有些惊讶,面前哪里是位少年,听这声却是个姑娘。 随即她便释然了,谢怀锦自幼被封太子,从小便有名师教导,身修知礼仪,克己重廉耻。 虽同她已有婚约之实,但到底还本着礼仪不在夜里同她私下见面,就算派了人,来的也是姑娘家。 乔眉不由会心一笑,“劳姑娘来这一趟了。” 橙衣愣了下,点头离去。 合上了窗扉,就着小炉里燃的清香,乔眉沉沉睡去。 “要再不让,本小姐要你好看!” 天方破晓大亮,门外嚷嚷的嘈杂声传来,零零落落地飘散在晨曦里,聒噪地很。 “李小姐,有什么事儿您先去前厅等着,您在这吵着我家姑娘……”这是拜情的声音,可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她的话骤然停了。 那张扬跋扈的声音再起:“贱婢!当真以为我的话只是玩笑?” 坐起身来,乔眉用力掰了掰纤长的指节,又拢拢外披的大氅,才不紧不慢地开了门。 入目便是女子张扬亮目的百荷粉蝶金绣裙,头上攒着满头珠翠,手里头拿了条滚着软刺的长鞭,眉眼间皆透着得意。 旁边的拜月扶着拜情,而拜情手捂着的那边脸颊有挡不住的红痕。 “乔眉,你终于——” 不等她的话说完,乔眉轻轻抬了眸子,手里使了些劲儿重重地朝她那幅讨人嫌的面上扇下去。 “我当是谁在这乱吠?” 怔愣了片刻,待痛楚传来李芊月才回神,她尖叫一声,“你竟敢打我!!”她抚上那侧脸,只觉得火辣辣地疼,登时她便涨红了脸,气急了一般甩了手中的鞭子往乔眉挥去。 “姑娘——”拜月惊慌失措地就要扑上前来。 还未等鞭子高扬起,却见一粒碎石狠狠击中李芊月的手腕,那鞭子控制不住地跌落在地,她则连退了数步,教身旁的婢女给扶了才未摔倒。 几步开外,人影几绰。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撒野?”少年冰凉又愤懑的声线散开,惹得众人的心都颤了颤。 李芊月恨然地扭头看去,却一下子白了脸,那儿除了出声的乔璟,旁边还站着林府的大公子林南风,还有两位是她喊不出名号的人。 她怎么忘了乔眉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呢! 一下子被这么多陌生的面孔围观,李芊月顿时觉得丢脸极了,她挥手甩开婢女的手,冲着乔眉喊着:“你给我等着瞧!” 说完她便推了众奴仆,落荒而逃般地走了。 乔眉冷冷地瞧着她的背影,不由地嗤了一声,拜情和拜月扶了她进里间,合上了门扉。 她就这么算了,乔璟哪里能放过这样欺辱自己妹妹的人,故意高扬了声音,直冲李芊月慌忙的身影道:“日后谁要放了她进来,”他眼眸转向一边垂了头的门房,“便瞧瞧先前那人的下场——” 之前那攀咬了曲氏的门房,早就被打了三十大板逐出府去了。 周子玠摇了摇折扇,在他身后慢悠悠道:“放了这样的人进来乱吠,今日幸好没伤了卿宝,否则这三十大板可怎么够?” 那门房吓得哆嗦,跪了地恨不得将地嗑出个窟窿,“小人不敢了,三公子饶命,表少爷饶命……” 林南风忍不住笑了:“我瞧着令妹可是英姿飒飒,半点没落下风,倒是李小姐恐怕脸上得肿个几日了。” 用扇子敲敲他,周子玠有些不悦道:“那还不是我来得及时,那一鞭子下去还得了,得亏卿卿手没软,否则她要是受了伤,李芊月可就不止破相了!” “你还待如何?”旁边的裴珣也笑,他生得清俊秀逸,头束玉冠,腰佩铭佩,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还能怎么样?人是不会同狗计较的,只管让狗教训狗便是!”乔璟撇撇嘴,捏着手中的玉瓷兔儿不知如何是好,想罢他招手引来一婢子。 他吩咐道:“待卿宝儿气消了,肯出来了这个给她,我待会儿再过来。” 那个婢子垂头应声下去。 乔璟道:“走罢,你们且先去,我要同我爹说说的,总不能让拜情白挨了一掌。” 瞧着他走远的身影,裴珣无奈摇头,又去戏笑周子玠:“你们家的人,都是护妹狂魔罢?” 周子玠瞪他:“你若有妹妹,不等她反手回去,你定然就要先撕了那人的嘴!” “行行行,”裴珣摆手,“我倒是想有个妹妹,反正是不知你们护妹妹的心。” 林南风边走边笑,他摆手摆得更欢,“我们家的就不一样了,像李芊月那样拿鞭子虚张声势的,她能打俩哈哈哈……” 提起林雪宜,周子玠面上又浮过一丝不自然,只是其他俩人只顾着谈论那李芊月会如何被罚,方未注意到他的神态。 第三十六章 脑子被驴踢 http://.biquxs.info/

李芊月到底是农家出身,手劲极大,拜情脸上的红痕很快就肿了起来。 请了大夫前来调药,那药是乔眉亲手上的,拜情虽曾是庄子里的丫头,可自从待在她身边后就没受过半分委屈,更别提这样的打骂。 她泪珠子滚落下来,乔眉就停了手里的动作,问:“疼了?” 拜情连忙摇头,道:“奴婢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让姑娘受委屈了……” 乔眉放下药碗,半蹙眉头,“怎么又怪到你自个儿头上去了?好了不许哭,涂的药都该冲了。” “是。”拜情接过拜月递给她的帕子,细细地拭了泪。 拜月陡然跪了下来道:“姑娘,那李小姐也太不讲理了,拜情不过劝道了几句,她便将人打成这样……” “若不是公子他们来了,指不定您也要挨上那鞭子……”她越说眼眶越红,眼泪就淌了下来,说到后面泣不成声。 她们俩跟了乔眉也有半年多了,向来没有二心,看着她俩一个个地在这儿哭,乔眉却有些哭笑不得地反问了句:“你们的泪珠子是不要钱么?” 尔后她再道:“我今日还了一掌,全当为拜情解了恨,至于李芊月擅自闯了景国公府的事儿……”她眼眸一眯,哼笑,“即便李贵妃不做主,我好歹是未来的太子妃,陛下也要惩戒她的。” 这么一想,乔眉突然觉得太子妃这个身份是极好的,太子不倒她就跟着船高水涨,但转念又压住了这念头——你以为这李芊月是没事干来喊她早起? 还不是听了她被封了太子妃! 俩丫头在乔眉好声劝抚下,总算抹了眼泪笑了。 - 寻阳伯府。 行至中厅道上的奴仆跪了一地,被软鞭掀翻在地的婢女咬着牙,硬是没敢出声。 扬了鞭子指着她,李芊月愤声而骂:“没用的东西!看着我被人欺负,你们就当眼瞎了吗?!” 说着她又是要一鞭子甩下去,却被一道声音喝止住:“芊月!” 她回头,顿时面上的愤然转为委屈,李芊月道:“爹,这几个贱婢实在是不把女儿当主子,还有那乔眉竟然打了我!!” 来的人是寻阳伯李平白,他不过因着李贵妃才捡了个爵位。这寻阳伯府说着好听,其实是个虚头的官儿,像每日的早朝他都是无须去的。 她声音越发尖锐,吵得李平白一阵头痛,他摆着手示意她安静下来,犹豫着问道:“是……景国公府的姑娘?” 李芊月道:“除了他们家,还有谁姓乔?” 李平白一噎,登时眼中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道:“景国公府的人你都敢得罪?你可知他们家同太子是何等关系?” “那又如何!”听他提及太子,李芊月更是又气又怒,脱口而出道,“姑姑还是皇贵妃!区区一个公府小姐能把我怎么样?” “你!” “老爷——”后头传来的声音制止住了李平白就要抬手的动作,陈氏快步走了过来,她一身罗绮打扮得华贵,只不过一开口就是指责他。 “你这是做什么?明明是乔府的人欺负了芊月,听了原委你还要反过来打她不成?”陈氏瞪着眼看李平白,语气里处处是对李芊月无条件的维护。 她就芊月这么一个女儿,即便是在没银钱的日子里,她也不曾让芊月去农田里做活儿,何况是现在? 陈氏心疼地看了看李芊月泛红的脸颊,道:“李平白,我不管谁对谁错,那什么劳子乔眉必须向我女儿道歉!” 径直甩袖而走,李平白已然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慈母多败儿!” “你甭说那些酸腐滥词!当初要不是你娶了我,你就陪着你的那些破书等着饿死吧!”陈氏气势汹汹地开骂,“如今你为了巴结个臭丫头,让我女儿受委屈!你还是不是人了?!” 那些听了满耳的奴仆们都垂下头去,眼观心般地对了神色。 脚步一顿,李平白回过头来怒道:“泼妇!泼妇!” 说着他颤了指头指向李芊月,道:“你如果不去向乔家小姐赔罪,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李芊月第一次见他如此凶自己,直吓得瑟缩了脖子,下一刻又被陈氏拉了手,她也怒:“我看谁敢让她去道歉?” 李平白气得说不出话来,扭头走了。 当年他家里本是书香世家,祖父考举功名后名声大噪,是镇上人人钦羡的对象。可后来父亲嗜赌,赔了家业气死了祖父,在一方破烂的农院里剩下一口气时幡然悔悟。 拽着他的手,眼泪婆娑地让他一定要奋发考取功名,重振李家辉煌,万不能步了他的后尘…… 可是,世事骨感啊…… 他抱着祖父遗留下来的那堆书,在柴堆旁饿得眼冒金星。后来还是陈氏不管众人反对,硬是嫁给了他。 陈父是屠夫,靠着卖猪肉攒了些小钱,成为村里面巴结的对象。那时候他们靠着陈家接济,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再后来,陈父染病撒手人寰,陈母也哭成了瞎子,一家子的重任一下子落在李平白身上。可那时他还想着父亲的遗愿,并不愿做那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农夫,陈氏便对他的那些书籍不喜极了,两人时常因这个而吵架…… 可如今就事论事,他们虽靠着李贵妃,一跃成了京城名流圈里的人物,但到底哪里能同那些真正的世家相比? 他虽是个书生,可也懂趋炎附势,他那表妹如今得宠也诞了皇子,可毕竟皇家的感情凉薄、九皇子也不过是九岁的稚儿啊……只要太子一日不倒,说句大不讳的话——又有谁敢跃过太子头上去? 何况那是景国公府啊! 不仅有先后和太子做靠山,府里的几位公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又哪里是他们小门小户能比的? 李平白重重一叹,当即坐下来动了笔墨,准备书信一封给宫里头,好让李贵妃有所准备。 如今就只能保佑太子真如坊间传言那般,不喜乔家四小姐就好了…… 斟酌地下了笔墨,李平白只觉得糟心透了! 若不是他是文人不轻易动粗口,否则他真想骂李芊月。 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才去惹这么个祖宗? 第三十七章 煞神煞风景 http://.biquxs.info/

长长的宫道上只有细碎沉稳的脚步声,许顺亦步亦趋地跟着谢怀锦身后,踩着青灰色的地砖,迎面而来一位手执邀贴的奴仆。 那奴仆只垂着头快速走着,他并未瞧见谢怀锦就在正前,只差几步远就两人就要碰撞上。 谢怀锦停了步子。 “站住——”许顺挑挑眉,扬了声音。 丰谴的身子僵了僵,他抬头,慌忙下跪嗑头:“太子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起来。”谢怀锦淡淡地出声,丰谴却抖着身子,颤巍巍地起身,不知是腿太麻还是脑子一片空白,他小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他能瞧见面前的皂色云靴近在咫尺,上面绣了繁复的暗纹,丰谴闭了眼暗骂自己没用。 上头又传来男子一如平常的凉薄嗓音,“你是哪个府上的?” “小人,小人是寻阳伯府的……” 皱了眉,谢怀锦俯身,清隽的气息扑面而来,惊得丰谴猛地往后一仰,胸口细细的异样传来时,他顿时脸色大变。 “殿下——” 修长的指尖夹着一页信宣,谢怀锦半点目光都没给他,径直展开那张信。 丰谴竟下意识就伸手上来要夺,男子只退了两步瞧着信页,许顺则上前来利落地扭了他的胳膊,将他按在地上。 “李芊月是寻阳伯府的?”轻飘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丰谴被许顺这番动作整得头脑发懵,张张口有些艰难地答:“是……” “她找了乔府四小姐的麻烦?” 丰谴欲哭无泪,“是……”他又反应过来,“不是,不是!” “放开他。”谢怀锦浅浅地抬眸,手却一蜷将那信纸捏成了团,他再道,“孤替你送给李贵妃。” 看了眼谢怀锦依旧毫无表情的面孔,许顺在心里为那李家小姐掬了把泪。他家主子早就把那乔四姑娘放在心尖尖上了,那次赏花宴就给李芊月吃尽了苦头,哪里晓得她还敢惹未来的太子妃呢? “太子殿下,这,小人回去交不了差……”丰谴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子,欲哭无泪,“求殿下饶了小人罢……” 揣了纸团,谢怀锦信步往回走去,许顺则啐了他一口,似笑非笑道:“还不快滚,小心殿下问了你的罪。” 丰谴连脏了的衣摆也顾不得拍,仓惶起身而走。 穿过缦回长廊,步了斗云陛阶,上头黑楠木匾额上刻了“和仁宫”三个大字。 不过谢怀锦刚步至阶边,守门的小内侍便上前来见礼,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太子殿下,陛下方才下了令,不许任何人进殿的。” - 庆华宫。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幕帘帐上遍绣银线紫金花,花蕊间串着斗大的南海粉珠,铺了华软织锦长毯的润玉地面上清清凉凉。 往里而去,供人小憩的贵妃榻上铺就着冰软蚕丝簟,挽了攒云髻的妇人倚在榻边,榻阶旁有宫婢为她轻揉着足踝,只她眉间却微蹙,带了些愁意。 自花宴后,因着芊月言行有失惹恼了太子,昭仁帝心里生了隔阂也不常来她宫里了。这几日她买通了和仁宫的一个小内侍,结果昨日却传了消息来——陛下抬了个常在,位分仅居四妃之下。 好端端的因着个没多大关系的侄女儿而失宠。 这教她怎能不气,又怎能不急! 她觑了那为她捏揉的宫婢一眼,道:“红豆,听闻你有个青梅竹马在宫里当差?” 听得她的问话,红豆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她好不容易稳了神绪,“回娘娘的话,奴婢是有个邻家表兄在宫里……” 李贵妃掐了颗紫黑的葡萄,红唇轻扬,“是在哪个宫的?” 红豆的声音都有些颤了,“是,是延云宫里的护卫。” 淑妃的宫里? 长长的护甲微翘,李贵妃捏了张绣着双喜如意的帕子擦手,眉梢的焦意微微压了几分下去,她的神情若有所思起来。 是时殿外传来宫婢的通禀声,“娘娘,陛下身边的海公公来了!” 李贵妃面上一喜,连忙整了容装,起身来迎。 阿海身为昭仁帝身边的红人,平日里宣旨传口谕哪能劳得他,今天前来指不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只要能同他攀点关系,让他在昭仁帝耳边吹吹风,哪里还轮得到那什么炩妃淑妃踩在她上头? 踏进了殿内,阿海的眼里微微眯起,他口中道:“老奴见过贵妃娘娘。” “海公公无须多礼。”李贵妃笑了,示意红豆搬来软杌,哪知阿海却摆了摆手,面上是皮笑肉不笑的,“还请娘娘快些随奴才走一趟罢,陛下可在和仁宫候着您呢!” 登时李贵妃觉得右眼跳得厉害,心里不由一紧,只是她面上还是端着一幅从容,“本宫先去换身衣裳。” 换了件颜色没那么艳丽的宫装,又拨了两支金钗下来,李贵妃才摆了仪驾前往和仁宫。 匾额上烫金的三个字看得她心头发慌,李贵妃掐了掐红豆扶着她的手,红豆咬着唇不敢出声。后头阿海送了人到殿门口,便退了下去。 随着内侍的“贵妃娘娘到——”一声通禀,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她身上投来,李贵妃腿一屈,直接跌了地上行了个大礼。 “贵妃何必行如此大礼?”昭仁帝走了下来,亲自扶她起身,李贵妃心顿时稍安,她立马又换了副柔顺的笑,只道:“臣妾这几日听宫人嘴碎,说陛下头痛之症反复,便跪了几日求佛祖保佑,因而这膝下便……” 她又一笑,“为了陛下,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说着她无意间眼风下意识一扫,便怔住了。 先前她太过紧张,怕哪里开罪了昭仁帝才被请来,所以也没留意这殿内竟还有其他人。 右侧百转龙珠香炉旁立着的,不正是她厌恶极了的谢怀锦,此时他面色依旧清冷,只是她眼花还是如何了?竟在这人眼里看出了丝丝嘲讽? 李贵妃捏着帕子,暗暗咬牙,怎么走到哪都有这煞神? 当真是煞神又煞风景! “贵妃果然同传言那般,贤良温惠。” 第三十八章 好一个不要脸 http://.biquxs.info/

出声的并非昭仁帝,待李贵妃被这道娇俏的声音拉回神时,就见那着了一身金绣孔雀宫装的女子扬了眉梢,娇艳的面孔上透着股子率真坦然。 李贵妃的面容僵硬了片刻,她扯了扯唇角,好不容易扬了丝弧度,正要开口询问又被那女子打断。 “臣妾见过娘娘。” 不等李贵妃急切地要出声,昭仁帝便又拉了女子的手,坐上上首。 这下李贵妃的脸是抑制不住地白了,只是她还要强撑着说体面话,“陛下,这位许是新晋位分的妹妹吧,内务府也取凤印,未能及时来看妹妹倒是臣妾失礼了……” “贵妃娘娘确实是失礼了!”炩妃抢了她的话,又掩嘴而笑,一举一动皆能看出同宫中的妃嫔性情不一,“至于这失礼之处,还得让太子殿下来评评——” 昭仁帝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因她的话还大笑,笑得一派亲和。 这贱人! 李贵妃看得脸色由白转青,心里忍不住暗骂,但现在她哪里管得上炩妃在后头说了些什么,她扬着的声音透着不悦道:“妹妹是不是太放肆了些……陛下还在跟前呢!” “我看放肆的是你吧。” 瞧了许久,谢怀锦才淡淡地开口,这甫一说话又把李贵妃在心里气了个仰倒。 “太子何出此言?上回花宴虽说是芊月言行有误,您说搅便搅了宴会那也就罢了,但何必再念着本宫的不是……”忍了再忍,李贵妃拿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 “噢,也许是孤措辞有误。”谢怀锦状若停顿,“应是贵妃纵容已久所致罢。” 这话说的李贵妃心中莫名,不解其意时,一只手伸至她面前。 骨节匀称的手掌上摊着卷皱折折的纸团,谢怀锦神情淡漠地递至她跟前,“孤替人送的信。” 李贵妃眉心一跳,待看完了她眼尾的泪近乎都凝住了,腿一弯径直跪了下去,她慌忙道:“陛下,臣妾……不,是芊月她行事莽撞……” 李芊月当真是没头没脑!在京城的名流圈里待了如此久,竟还能这么冲撞!难道她不知乔眉是陛下钦点的太子妃? 想着她又稳了稳心神,再斟酌着道:“这信中的描述臣妾瞧着像是另有隐情,如若不然芊月怎么会径直带人闯了景国公府,平时她虽不着调,可到底同乔四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砰——” 昭仁帝重重在案上一拍,神情不怒自威,他的话里透着浅淡的失望,“到底是农家出身的,上不得台面。” 说罢他起身带着炩妃离去。 而李贵妃听了他那句话后,脸色又转了惨白。 农家出身?这是嘲讽她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吗? 这时阿海又进来,还是那幅笑眯眯的样子,他躬身向她伸手道:“贵妃娘娘,陛下请您这些日子待在庆华宫,毕竟现在外头也没有好景色不是?” 李贵妃使劲拂开他的手,眸光恨恨,“胡说什么!打乔眉的不是本宫,作何要禁本宫的足?!” 敛了笑,阿海不欲多解释,他摆了摆手,后头便有内侍上前来摁了李贵妃下去。 外头依旧繁花潋滟,阿海又朝谢怀锦躬身告退,迎着那簇簇鲜花,心中不由暗叹,若是李贵妃没得找由头去辩驳,陛下哪里会露了失望,可到底还是情分还在呢…… 他眼里神情莫然,又摇摇头走了。 逆着光谢怀锦负手而立,他眸子里稍添了些冰凉,“孤想知道今早景国公府发生了何事。” “是。” 许顺应承了声。 翌日,寻阳伯府的大姑娘闯了景国公府,竟还要拿鞭子抽乔四姑娘的事儿是传开了,在街坊都闹得沸沸扬扬。 破了边隙的竹篓,里面的鱼还在不死心地跳动,卖鱼的大娘一手按了按篓盖,一手嗑着瓜子儿,满脸带着八卦。 “牛叔,听说了吗!” 卖猪肉的中年男子拿砍刀的手一顿,却是不答她的话,嚯嚯两下将板上的腿给分了数块。 “就是寻阳伯府那事儿?”一个农家卖菜的小娘子凑过来问,“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呢,快同我说说。” “姑娘你是今个儿才来的吧!”大娘瞧瞧她,但又笑开了脸,扯回了话题开始口若悬河,“就是昨日哪!那姓李的姑娘竟然进了景国公府,去打公府里的千金哩,还是拿这么粗的鞭子!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大胆……” 大娘比划着给她看。 那小娘子咬指头纠结着打断她的话:“这伯府同公府的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是公府的千金高贵,”大娘得意洋洋地笑,又同她分析,“且不说这公府伯府区别,就来说说当朝太子吧。” “这太子殿下同景国公府是什么渊源?那乔四姑娘可是封昭成了太子妃啊,待太子日后……”大娘笑得隐晦,一派不可再言语的模样。 小娘子似懂非懂地点头,眼里滑过一丝深意。 是时耳边炸响了道愤然的声音,“好一个不要脸皮的老虔婆!不好好卖东西在这嘴碎!我让你再念叨别人的不是!”说着一个青竹制的挎篮带着些菜样果品,往那大娘面上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大娘被砸得“哎哟哎哟”叫唤,旁边的人都勾了好奇过来围着。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翠烟衫、鬓别绮粉珠花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一眼瞧着便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不过她此时眉间含怒,又口出这般话。 大娘何等精明,一下子就猜出这约摸是寻阳伯府的。 她连连赔笑:“姑娘,是婆子说错话儿了,您消消气。”还招手不轻不重扇了扇自己的嘴,又去捡那地上的东西递还了过去。 那婢女却是气得不轻,接过竹篮却径直摔了里头的东西,她冷笑着道:“寻阳伯府再如何也轮不到你这等下贱之人评头论足!” 此话一出,围观的倒有人出声驳她,“姑娘你莫不是太嚣张些了吧!” “就是就是,积点口德吧。” 婢女瞪那些人一眼,随即快步走了,只是没人发觉她眼底露了笑意。 留下的大娘脸色青白,久久回过神来后,她狠啐一口,“拽什么个劲儿!不过是个农家起来的,算什么名门望族?给景国公府提鞋也不配!” 她一边骂着,篓框里的鱼蹦跶了两下,眼珠子泛白起来,再没了动静。 第三十九章 乔慧出嫁 http://.biquxs.info/

寻阳伯府。 细软又勾了刺的黑鞭在空中扬起又落下,地上跪了一圈儿婢子。动手的人是李芊月的贴身婢女白霜,她双髻别了两枚珠花,生得水灵,只是她现在抬鞭鞭打人的样子平添了几分狰狞。 “还不说!到底是谁!” 地上跪着的婢女泪水涟涟,几番辩解也无用,李芊月坐在藤椅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们,目光恨恨。 不过两日时间,那些流言从她闯景国公府变成她李芊月性情暴躁,连府里的丫头都敢随意打骂街头百姓! 她打了乔眉身边的丫头是不假,但是哪个贱婢这个时候还敢来给她招风头惹黑? 李芊月捏了捏手中的瓷杯,又想起两日前姑姑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居然骂她是蠢货?! 她骤然将杯子砸在地上,瞬时四分五裂的碎片弹越开来,同样也是一介农女出身,不过是得了皇帝青眼才攀了高枝,凭什么还站在外人那边来骂她! 白霜吓了一跳,捏着软鞭正要递还给她,院子外头却传来了一个婆子的声音,她只隔着院门喊道:“大姑娘,老奴问清楚啦!” “进来吧。”李芊月接过软鞭,眸光在白霜身上停留了几刻,看得白霜眉间一跳,顿时低下头去。 进来的婆子是厨房里掌置采办的,她甫一进来就点头哈腰的,“姑娘,老奴亲自问了那条街的人,都道昨日的确是有个姑娘替您不平,还辱骂了个卖鱼的大娘。” 她略作停顿,讨好一笑,“只是没能打听到那大娘住在何处,不过许些人都说见了那姑娘的面容。” “如何?”李芊月不耐地皱眉。 婆子抬眼飞快地看了下白霜,小心翼翼地道:“是个长的俏丽的丫头,周身穿着非寻常婢女可比……头上还戴了粉蝶珠花……” 白霜猛地抬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鬓边的绮粉戏蝶珠花,她连看向李芊月,“姑娘,不是奴婢……” 话音未落,那鞭子劈头便向她挥来,白霜尖叫一声滚在地上,她白俏的脸已经留了道触目的红痕。 李芊月冷冷地看她,手中拾了块方才摔的碎瓷片,“贱婢!”扬了手便要往她脸上划去,白霜往后退去眼里尽是骇然。 那婆子瞧着虽也觉得吓人,但转了转眼珠子竟走过去摁住白霜,又往她脸上啐了口唾沫:“小蹄子,主子要罚你,也是你的不是!竟还想躲!莫不是卖你进妓窟才好?!” 白霜被她的话惊怔,脸上就传来数下刺骨的痛楚,她再也忍不住惊叫一声晕厥了过去。 一众跪地的婢女们都蜷了一堆,眼里都流露出了惧色。 - 关于李芊月的事儿是越闹越大,反正是她自个儿作的,乔眉就当看个热闹。 反正昭仁帝不论是看着太子还是景国公府的面儿,总要给些罚头给寻阳伯府。 旨意下来后,果然罚了寻阳伯半年俸禄。不过是个空得了伯爵头衔的伯府,并无什么实权,平日里除了拿朝廷的俸禄就是得昭仁帝的赏赐才能维持生计。 况且如今李贵妃又被禁足,她怕是恼怒他们都来不及,更是不会帮携寻阳伯府的。这下子,李芊月一家子当真要拮据得一如从前了。 过了七月,乔慧的婚事将近。四皇子派下人提了聘礼聘书前来,按理说寻常大户人家纳妾是没有这么多流程,但四皇子好歹是龙子,他又是对乔慧真心实意,礼俗自然不肯少。 到了初八,唢呐齐奏,礼轿前抬。四皇子专门为乔慧请了安南伯夫人来为她绞面,一切妆礼成后,二老爷扶了乔慧出府门。 乔慧着的是一身浅红色大裳,裙摆娟绣了细致的金线暗纹,阳光撒下来时熠熠生辉,头顶的红盖头也是同色——她到底没有穿齐氏给她的那条大粉色绣裙,而是派人在四皇子跟前露了口风,四皇子便立马差了宫人给她送来了这身衣裙。 虽用盖头掩了面,但这一身装扮下来她倒也光华尽显,通身气派同嫡女无异。 后头徐姨娘偷偷抹着眼泪,身边而最前头站着的是打扮贵气的齐氏,她同平常大不相同,面上掠了几分笑意——好歹是乔慧的嫡母,到底在人前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给二老爷的。 乔眉随着周氏静静地站在一旁,皇室的人向来长得不差,四皇子亦是,俊朗的面容覆了喜气,他亲手从二老爷的手里扶过乔慧,眉目间是笑意又是小心翼翼。 虽然只是纳了个侍妾,但也见得是真心欢喜。 忍不住捏了捏帕子,乔眉微蹙眉头,她阻止不了让乔慧嫁给四皇子这件事,她也不知道这一世乔慧会不会再利用四皇子攀上五皇子。而前世四皇子后来之所以性情大变,估计也是因着乔慧的背叛。 因为乔慧抬作的是侍妾,所以礼乐轿马行得低调,一顶大粉小轿顶着众多百姓的目光抬进了四皇子府。 耳边乐声缓缓停促,乔慧抬了抬涂了丹蔻的指尖,想要撩了帘子来看一眼,身旁侍着的嬷嬷却木着脸“啪”地一教鞭打了下去。 疼痛传来,惊得乔慧险些没出声,这嬷嬷乃是宫中给她授礼的,只听她冷冷道:“不许掀盖头。” 乔慧缩回手,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 嬷嬷慢着声音轻道:“姑娘进了勤王府,就是这儿的主子。可您也莫要忘了勤王妃还未过门,便是得了勤王爷的宠爱,您亦得时时谨言慎行,举止详妍。” 自诏书上封了乔慧为侍妾后,宗人府便为四皇子立了皇子府,近日昭仁帝给四皇子的封号也定了下来。 尽力于王事,谓勤。 乔慧端坐着,指尖剜着手里的玉如意,“嬷嬷教训的是。”她闭上眸子,心中却恨昭仁帝一心只为谢怀锦,小轿还在晃悠悠地往前走。 一声司仪的“落轿——” 轿子稳当当地停下来,一路随行的兰儿连扶着她下轿,勤王已经去了前厅安置贵客。 早在前头等候多时的婢女上前来行礼,她口中道:“奴婢榴火拜见慧主子,主子万福安康。” 兰儿递了赏银过去,榴火安然接了又道:“奴婢是王爷派来伺候主子的,您且随奴婢来。”说着她又扶过乔慧的手,带着她去了后院。 教习嬷嬷在后头瞧着,眼里露了丝不屑和冷然。 第四十章 放殿下鸽子 http://.biquxs.info/

次日清晨,二老爷领着齐氏、乔梦一同进宫去了。而勤王和乔慧亦得一大早去给昭仁帝和李贵妃请安。 这边乔眉倒是一夜好梦,自李芊月的事儿后,她是越发看开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诶至于上辈子那些糟心的事儿,也是如此。 起了个大早,她绕着拂秀院晨跑了一圈便气喘吁吁的,拜月拿了帕子急忙忙地跟着她。乔眉摸了摸心口,感觉到了心跳如雷,而自己的腿也开始打颤。 拜月简直要哭了:“姑娘,您为何要这么作践自个……” 瞥她一眼,乔眉又坚持慢跑了半圈才停下来,下面的小丫头又连端了果子饮来给她,乔眉摆手拒绝,“白水便可,记得温热。” 婢女点头应是。 她这才对拜月道:“我这哪里是作践自己,这样跑着能强身健体的。”前世也是,她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待字闺中时便风寒缠身,周子玠以为是他小时候的无心之举才害得她这样,后来遍寻名医才找来每日清晨晨跑这个法子,说是能稳健体魄。 还道平日里饮食要清淡为主,这两条前世的乔眉都因娇气不肯去做,导致后来身子越来越差,而她落水的那一次更是为后来体寒不孕埋下了隐患。 这一世,虽然是为了扭转前世悲剧才嫁给谢怀锦,但她更想安稳平宁地过一世,或许还能……生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 等等……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似的,陡然间乔眉的眸子瞪得老大,之前是不是谢怀锦说要同她在欢喜楼商议事儿? 所以她这是放了谢怀锦的鸽子? 顾不得喝婢女复而端上来的水,她立马回了院子吩咐拜情给她更衣。 待重整了衣裙,乔眉打算出门去找林雪宜,第一次去欢喜楼就是她带乔眉去的,观那里的掌柜像是知晓她的身份,林雪宜应该是那的常客。 如今乔眉虽同谢怀锦有婚约之实,但到底还未真正过门,在明面上他们是不便见面的。所以乔眉才要去找林雪宜,让她带着自个儿去欢喜楼。 临出门时,乔眉随手将牌子给了下面的小丫鬟。如今周氏当家,府里的人要出府都要拿牌子给她过眼,准许了方能出府,除非是什么要紧事儿否则怎么的都是不能私自出去。 “你去知会我娘一声,我去见见将军府的姑娘,”乔眉抬头看了看天边方升起的日头染了半边云,又道,“约摸申时才能回来。” 拜情蹲下身来为乔眉理了理裙裾,又将佩在腰间的香囊玉坠子一一再细细挂好,拜月也为她扶了扶鬓边的步摇。 又想到了什么,乔眉屏退其他的婢女,吩咐道:“拜情今日你就留下来吧,替我瞧着些院子里的洒扫丫头。” 拜情敛眉应声:“是,姑娘。” 到了定国将军府上时,乔眉还未来得及让人同守门的侍卫说话,就见府门前高大的石象狮子前驻了两人,一人穿着墨翠色花禙子,瞧着面相尖酸刻薄,旁边侍着的应该是她的丫鬟。 而里头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门口走来。这自然不是冲着乔眉的,不过最前头乔眉倒是有了个认识的身影。 她被推搡着往前走,身形落魄,全然没有了几个月前乔眉见她时的张扬,后面跟着的奴仆侍从也是罕见的气焰高涨。 待人走近了,乔眉认得她却不知她的名号,只得微微颔首。 徐倩倩抬头,眼角还挂着泪,见了乔眉她犹豫了半晌,率先柔柔地行了一礼道:“乔姑娘。” 这徐姑娘就是当时林雪宜很是不喜的表姐。 里头驱逐徐倩倩的奴仆们显然也认出了乔眉,又纷纷冲她行礼,一边又拿手中的东西往徐倩倩脚边扔了去。 乔眉看得莫名,又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还不走?” 出来的人是林雪宜,她走的步子风风火火,俏眉一挑倒是颇有着定国将军的气势。她一出来,那些奴仆就恭敬地让了道,而徐倩倩却是眼眶又一红。 “怎么的?觉得是我们家欺负你了不成?”林雪宜冷冷地瞧着她。 “姑娘当真说笑了!”石狮子旁边的妇人连走过来,笑得谄媚,“欺负自然说不上,只是我家倩倩本来是要说给那张员外做妾,人家要的啊是黄花大闺女,只是如今么……”她眼珠子转得飞快,面上露了不怀好意的笑。 当即林雪宜便恼了,“你们真当我爹是死的?!” 她上头的墨色匾额锃亮,镌刻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那妇人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还欲说些什么,又被林雪宜给打断:“把她们给我打出去!” 乔眉在旁边看着热闹,看着母女俩吃痛后落荒而逃,林雪宜哼声,这才发现她也在,就拉她进府一边问道:“你今个儿怎么来了?我还想解决完这事去找你的。” 笑笑绕过这个话题,乔眉又反问她,“你又怎么要来找我?” 林雪宜道:“快跟我进来,”她又朝贴身婢子凌儿和拜月道,“你们且先下去吧,我要同眉眉说会子话。” 乔眉点点头示意拜月退去。 合上了门扉,两人落坐。林雪宜这才眨着眼,故意捏了些腔调道:“你竟同……太子殿下这般亲密了?” “砰”地轻砸下手中的茶杯,似掩饰面上的红润,乔眉嗔道:“胡说什么!” 林雪宜便也笑了:“哟,你们怕什么?乔姑娘都是未来的太子妃了,旁人便是瞧见了也说不得你们的。” 乔眉这才想起了什么,“他派人来找过你了?” “哪能呢,太子殿下都不敢明面上找他的未婚妻,哪还能找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林雪宜托着腮,笑嘻嘻道,“是秦楚同我讲的,他同太子是挚友,也常在欢喜楼聚聚的。” 她思索了片刻又道:“我便将你和李芊月的事儿同秦楚说了,他道太子也知晓这事儿,就是让我找个空儿陪陪你,”林雪宜掀起面前的茶盖,“你瞧,太子心中有你呢!” 那茶雾气盈腾,乔眉摇摇头只笑,“那徐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提起她林雪宜就冷了面孔,“还能有什么?” 第四十一章 鱼目混珠(一) http://.biquxs.info/

“不过是个没心的白眼狼!”林雪宜不情不愿道,“我都替她羞!为了攀上我们家,竟然半夜偷爬了我哥的床!” 她嘟囔着:“幸好林南风反应及时,一脚将她踢了下去,否则我哥清白就不保了……” 听了前半段话乔眉本要下意识蹙眉,结果林雪宜突地来这么一句,直逗得她想笑。 “我原想既然我爹喜欢着她,只要她做的不出格我便也忍了,林南风也是这样想的。”林雪宜叹口气,又道,“可是你瞧呢,她做出这样败坏名声的事来,无非就是想攀上我哥。也不是我瞧不起她们家,她也不想想她无处可去的时候是我爹收留她,做人好歹也要懂得感恩吧,可她偏不!” 乔眉吃惊地看她,本以为她是个大大咧咧的,惯会对不喜欢的人动粗骂口,却不想她即便不喜也不会平白厌恶人。 登时乔眉就笑:“气可消了?” 林雪宜看她,哼哼两声,“想你近来也是无事了,陛下下旨罚了李芊月,可真是让我都舒了口气……” “那殿下可有让秦公子告诉你什么时候再去欢喜楼?” 林雪宜一拍脑袋,惊觉:“哦对!你不问我都差点忘了,等这个月十六我去你府上找你,我们一起去。” 两人又说了会话,乔眉便起身回府去了。 马蹄啪嗒啪嗒地扬起落下,乔眉撑着下颔怔怔地望着车里头新挂的香熏荷包,好奇地随口问了句:“这个是谁绣的?” 拜月扭头看去,用金线绣了百花、花蕊上又层层叠叠地嵌了指甲大的粉珍珠荷包,正稳稳地挂在内椽上。 这荷包虽看着精致,但乔眉用的向来都是极好的,也不足为奇,她回道:“这许是府里的绣活婆子送来的,但是谁绣的奴婢倒是不清楚的。” 乔眉点头,眸子里有了片刻沉思,“待会回府后让那个婆子来拂秀院一趟。” 不大一会便回到了景国公府,拜月刚扶了她下马车,府门口候着的一人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四姑娘,您可回来了!” 微微挑眉,乔眉奇道:“赵管家,这是怎么了?” 来的人正是府里的赵管家,他抹了把汗,面上有些焦急,他道:“您快随老奴来吧,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徐姨娘在正厅候着您呢!” 几人一同进了府内,赵管家边同乔眉解释缘由,“昨个晚上,府里有人偷了二夫人首饰,查了许久都没查着是谁,二夫人便向大夫人示了意下,今个儿上午所有人都不得出府的……” 说着赵管家瞅了眼乔眉,却见她眸色都未变半分,她只淡淡地道:“我原不知这事儿,就算先前知晓了可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还能偷她的东西不成?” 赵管家笑笑,斟酌着措辞道,“哪能是您呢!只是早些时候,二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瞧见您院子里的丫头同一个洒扫丫头争执,不小心跌了串手珠出来,那成色……”他面上带了隐晦的神色,字面上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看了看拜月,乔眉回望赵管家,语气里带了丝漫不经心的意味,“你是说在我今早走后,拜情偷了二伯母的珠串又被人瞧见了?” 拜月在她身旁着急地拧眉,想要替拜情辩解,却又不敢插话。 “老奴不敢揣测,”赵管家瞧不出乔眉是个什么态度,既不似动怒,又不像会罢休地让拜情认罪,他道,“因而大夫人便让老奴来这候着,让您一回来就去前厅一趟。” 步至前厅阶梯,赵管家就不方便在里头,于是恭敬地退下去了。乔眉抬了步子,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拜情怎么可能会偷东西,姑娘您信她罢……”拜情趁着这间隙,连为拜情辩道。 慢了步子,乔眉抬头定定地看她,面色肃然起来,“你也听到了赵管家所言,拜情偷了东西掉出来是被李嬷嬷亲眼所见,可拜情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她是无辜?” 拜月登时语塞。 “要想证明拜情的清白,就听我的去做。”乔眉缓了神色,“现在先去找府里的绣娘,要技艺最精湛的那位,另外……” 拜月虽有些不解,但连连点头退去,“是是。” 前厅里到的就只有周氏、齐氏,徐姨娘还有一些贴身侍候的婢女们。 只是不见拜情她们。 乔眉甫一进来,周氏就冲她摇手,“卿卿,快过来。” “你今早走得急,我都没来得及差人同你说这事儿。不过你同那将军府的姑娘玩得如何?哪日也要请她到府上坐坐呀!”周氏拉过她的手,言语里对林雪宜很是好奇。 “咳!”齐氏故意用帕子掩嘴干咳了一声,她道,“大嫂,眉姐儿也来了,咋们就开始审问了。” 她摆摆手,身旁的李嬷嬷就大了声音吩咐屏风后头的人出来。 里头的人被押了出来,重重推倒在地上,乔眉陡然起身,她的手都有些发颤。 地上的人正是拜情,只是她发髻凌乱,脸颊高高肿起,唇边涌了丝丝血色出来。她艰难地抬头,看见了乔眉眼里瞬间露了晶莹出来。 她道:“姑娘……不,不是……” “谁让你们打她的?”乔眉直直看向齐氏,眸子里头冷意迸然。 齐氏皱眉:“我可是你伯母!这么瞧我作甚?虽是我发的话,可也是大嫂默许了的!” 果然下一秒就听得周氏微微严肃的话,“卿卿,不许胡闹。” 乔眉看了她一会,又明白了周氏想的是什么,她仍心有余悸,她害怕拜情也是同上回的丫鬟一般,会牵连到乔眉。 “娘!”乔眉蹙眉,“拜情不是这样的人,我信她的,女儿不会看错人。” “四姑娘说得倒轻巧,可二夫人的手珠的的确确是这贱婢身上掉出来的,这样的贱婢定然是掌嘴也不够的……” 说话的是把拜情推倒在地的婢女,方才掌嘴拜情的应该也是她。这婢女长得有几分艳姿,身材丰腴姣好。只是此时她说话时眉梢飞挑,面上得意洋洋的,让人平添了几分嫌恶。 第四十二章 鱼目混珠(二) http://.biquxs.info/

“啪——” 下一秒,她的头就被人一巴掌扇歪了过去,头上挽的发髻散落下来。 乔眉揉揉有些发疼的掌心,声色泠然:“我说话,你一个最低等的下人插什么嘴?” 娉鸾咬着唇看向乔眉,她的一只手捂着脸,眼里透着哀怨。 她早就听二夫人露过口风,将来指不定乔眉都要向她低声下气,这个时候乔眉凭什么能打她? 看着娉鸾眼里露出细微的恨意,乔眉又是扬了一掌过去,同样打得响亮亮,“不服?你一口一个贱婢,当真以为我死了不成?还是说你一个婢子都敢瞧不起主子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娉鸾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她连忙讨饶,又扭头求救似的望向齐氏那边,眼里闪着泪。 乔眉冷笑一声,轻轻蹲下身来捏起她的下巴,说的话让娉鸾瑟缩起来:“怎的,看旁人做甚,莫不是你觉得二夫人也能同你一样——卑贱?”她轻抬手,似又要向方才一样一掌下去。 “乔眉!”齐氏噌噌起身,很是不悦。一巴掌她便忍了,可这接二连三地打是要做什么?这可是她寻来给章儿做通房的丫头!若是毁了脸可怎么好! 一旁的李嬷嬷微微拧眉,暗暗地拉了拉齐氏的大袖,老眼里流露出深思。这四姑娘倒真是变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老夫人面前又很是乖顺,谁知道现在惹着她竟会拐着法子来骂人。 齐氏冷静下来,却也没细究乔眉话中的深意,她道:“娉鸾你下去,”又冲着乔眉道,“眉姐儿,我知你生气,可你不能拿着我的婢子来出气。现在证据确凿你的丫头却不认罪,我是没有法子了,不若你来查查看。” 掩在宽袖下的指尖捏成拳头,乔眉却是敛了方才的冷意,她唇边扬起一丝弧度,“从拜情身上掉下的珠串能否给我瞧瞧?” 李嬷嬷得了齐氏意下,吩咐下面的人:“呈上来。” 捧着托盘上来的婢女是齐氏院子里的,她恭谨地将珠串放置乔眉跟前。 这珠串是用指甲大小的粉珍珠串成,看上去比平常的珍珠要圆润有光,乔眉拿起来看了看就随手丢回锦帛盘中。 “不用再查了,”乔眉看着齐氏,一字一句吐得清晰,“这串粉珠在市面上的价钱最多,五文钱。” “你说什么呢!”齐氏拍案就起,气恼得很,“这串手珠是老爷迎我过门时送的,虽不值个百两千金但也不至于这样被你贬低!眉丫头,我瞧着你是……” “够了!”周氏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之前她也瞧过一眼这珠串,也略觉得这色泽不对,但到底没细想只以为是便宜的货色,毕竟当年二弟娶齐氏过门时还未谋得个一官半职,平时吃穿全靠府里,送个不怎么值钱的东西倒也不足为奇。 看着齐氏这样激动又不似作伪,乔眉展颜一笑,“二伯母这样着急做什么,我可没有诋毁二伯,却也没说他送你的是个不好的。” 齐氏正欲说话,门口便进来一人,乔眉抬头看去,正是拜月。 她额角渗了些汗珠,把手里揣着的册子递至乔眉面前,“姑娘。” 乔眉道:“先把拜情扶下去。” 拜月红着眼眶应是。 “娘,我让拜月去取了你的账本来看,”乔眉说着翻开手中的账簿,又说与齐氏听,“当年二伯确实是支了五十两银子,报备的也确是粉珠手串。” 说着她又捏起那珠串,指尖微微用力一剜,那珍珠上便轻飘飘地落了粉末,露出原来的惨白。 “可这串根本不是珍珠,只是用了粉腻子镀了层外漆,且这漆许是涂上不久才剜得下来。” 齐氏和李嬷嬷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齐氏连声道:“不可能!这不会是老爷送我的那串!” “二伯母且别急,”乔眉继续道:“原先同拜情争执的婢女在哪?我可不知是他人要陷害我院子里的人还是,要害我?” 周氏的目光也一下子沉了下去,她原以为真是拜情所为,才默许齐氏对她用刑,可若不是她所为,这可不就是要害她的卿卿吗! “把那婆子带上来罢。”乔眉出声,外头就有小丫头将人带了上来。 许婆子是府里的绣线婆子,专门为府里的主子绣绣香囊荷包、手帕之类的。平日里头她是没什么机会见着各个房里的主子,今天却全都凑到一块去让她见了个满眼。 登时许婆子就腿一软,跪拜下去,话都没说就砰砰嗑了几个响头,又结结巴巴地说着:“大,大夫人,二夫人,四姑娘,奴婢什么也没做呀……” 乔眉道:“我且问你,我的马车上那香囊可是你绣的?又是谁让你放的?” 许婆子擦擦额上的汗,惶恐地回道:“前些日子,是您派了人说要换的呀!里头放的还是您院子里头的鸢尾花!” 齐氏便嘲道:“眉丫头的记性是越大发不好了,何况我的手珠同这婆子有什么关系?” 乔眉挑挑眉头,却没去管齐氏,直接笃定道:“我不曾让人去。” 许婆子眼里有些疑惑,但还是解释道:“奴婢不知您有没有吩咐过,但几日前来的就是四姑娘您院子里的雨竹啊!奴婢绝不会记错的……” “好了,”乔眉淡淡地打住她的话,“看看是不是她。” 去而复返的拜月推了一丫头进来,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娇小。许婆子只看了一眼便连忙点头,“是她,是她!” 拜月将她推倒在地,自个儿也跪在了乔眉跟前,道:“姑娘,就是她,是她同拜情争执!” 乔眉坐了下来,笑意浅浅不达眼底,“娘,前几日我就见这丫头同锦华院来往密切,今个儿我去找林家姑娘就让拜情留了个心眼,想知晓她要做什么,哪里知道一回来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眉姐儿,你莫不是想说我指使这人诬陷你?”齐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停,质问着她。 “眉眉不敢,旦求伯母讨个公道,别让我的丫头平白受了冤屈!” 第四十三章 鱼目混珠(三) http://.biquxs.info/

雨竹自跪下伏首后就一直没抬起头来,任乔眉说了半天话也不见她吱声讨饶。 齐氏说不过乔眉,直冲雨竹发火:“你个贱婢!还不如实招来?是谁同你陷害我的?!” 厅上静默了片刻。 许婆子看着众主子的眼色去推推雨竹,却不料她无意识地翻过身来倒在地上,而她嘴角赫然有道血迹。许婆子吓得险些一声惊叫,颤着手去探她的气息。 胆小的婢女立马别了头去,周氏也立马揽过了乔眉,让她别看,而齐氏也是惊得手在微抖。 大户人家的主子惩罚下人常说些打打杀杀的话,可若真见着死人那是不得了了的,景国公府当然也不例外。 拍拍周氏的手示意她无碍,乔眉探出头来看,许婆子涕泗横流地嗑头请罪:“夫人姑娘们息怒!前些天就是这位雨竹姑娘来寻我要绣那百花金线香囊,她还拿了一袋子粉珍珠说是四姑娘吩咐要绣在上头……连香囊里的鸢尾也是她采摘的,但是奴婢确实不知晓其中古怪啊!” “香囊在这儿,请二夫人瞧瞧是不是您那串珠里头的。”拜月拿了那绣得精致的香囊,递过去道,“只是我们家姑娘从来都是用奴婢缝制的香囊、帕子,可不曾请府里的绣娘来。” 许婆子听了连连点头:“是是,接了这活确是奴婢第一次听四姑娘要的。” “拜情拜月我还没为卿卿寻来时,她平常用的手绢、荷包、罗袜都是林嬷嬷备好的,不过拜月绣活儿好后来的便让她替了去。”周氏也点头开口道。 齐氏道:“这意思就是有人要陷害眉姐儿身边的人了?”她摸摸那花蕊上的粉珍珠,便知道这确实是二老爷送她的那些。 乔眉看看周氏冲她眨眨眼,周氏会意,径直带着乔眉起身,只是她还未说话,外头齐氏的婢女便撩了帘子进来低声道:“夫人、姑娘,公爷来了!” 说着身后就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来,景国公长得如同书生一般文质彬彬,但武将的气势到底是如虹,仅一眼过去就让齐氏冷汗涔涔。 他敞着嗓门道:“我当是什么事儿,不过是一串南海的手珠,”他说着,挥手示意侍从拿出银锭,“不值钱的事儿何须这么大动干戈?若是惊着我家卿卿事才算大了。” 乔眉放下面上原有的凌厉,甜甜地冲他一笑,她这个爹爹向来都是这样,无条件地信着自己。 “何况,弟妹错把鱼目当成珍珠也算是丢脸至极了吧,你倒还要让府上的人都知道这事儿……”景国公说话向来直来直往,是半分都不给齐氏面子的。 说着景国公身后跟着的侍卫将雨竹的尸首拖了下去。齐氏听着他的话,气得直咬牙,一边又说她错怪乔眉,一边又说她分不清珍珠是真是假,这是在使了劲儿地贬低他们二房么? 侍卫奉上的白银足足有一百两,齐氏瞧着又紧紧地捏了帕子,眼里又是妒忌又是恨然,一百两啊!她平日里买根簪子都要犹豫半宿! 景国公才不管她想些什么,伸手扶了周氏,带着乔眉便出了前厅。 外面阳光明媚,立马就有婢子撑了伞来替她们遮阳,景国公顺手接过青云手里的轻点梅枝伞,在下人面前丝毫不避讳,径直拢了周氏替她撑伞。 在后头看着,乔眉轻笑,抬手示意自己的婢女们随她绕小径回拂秀院。 拜情和拜月是乔眉的一等婢子,在拂秀院里同其他丫鬟不一样,她们是有偏房住的。 甫一回来乔眉就先去看了拜情,偏房收拾得整洁妥当。乔眉是甚少来这儿的,就连拜情她们俩白日里是围着乔眉转,除了晚上就寝也是不常待在这儿。 不大不小的偏房一分为二,左右两侧各划了一张床,乔眉一进来就瞧见了拜情。她躺在床上双目紧阖着,床前有个小丫头在为她捏了冷巾敷额,她一转头见了乔眉就慌忙起来行礼。 “姑,姑娘……”这丫头长得不算出众,同其他末等婢子一般梳着双髻,只额前垂了厚厚的海,显得有些木讷。 乔眉看了她两眼,眼生,应该是外院的丫头,她问道:“拜情怎么样了?” 木伶低下头,道:“回,回四姑娘的话,拜情姐姐发了高热,先前躺着一直胡言乱语的……” 蹙着眉,乔眉道:“怎么没请大夫来?”木伶却是垂首眼神忽闪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乔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府中的奴仆是请不了医官大夫,也是不能请,名门望族更是注重这些,只是现在人命哪里比得过这些世俗。 当即她便扯了腰间常戴的玉坠子,递给木伶,“你现在快去附近的医馆请了人来,若是门房要拦,只管说是给我请的。” “是,是,多谢四姑娘!”木伶欣喜地抬头,接了玉坠子迈了两步她又红着脸回来,还一脸认真地道,“奴婢是园子里剪枝的婢子,拜情姐姐待奴婢极好,所以四姑娘放心,奴婢定,定然不会带着您的玉跑了的……” 说完她便行了个礼,一溜烟跑了。乔眉有些哭笑不得,她能放心将贴身的东西给她,定然是因为拜月见着她都没有任何诧异,又肯亲自来照料拜情,那肯定是相熟的人。 床上拜情双颊又红又肿,耳根子都在发烫似的,额上汗水涔涔,在睡梦中都不安定。乔眉过去摸了摸她的额,惊人的烫,她便去扭了帕子,拜月连阻着她,道:“姑娘,这事儿怎么能让您来,奴婢来吧。” 乔眉退了些步子起身,看着拜月利索地为拜情换湿巾、掩被子,她就道:“你这两日就先留在这照顾拜情,你们俩玩得好,其他人伺候着我是不大放心的。” 拉被褥的手一顿,拜月怔了片刻才道:“姑娘……您可要多提几个丫头上来?奴婢瞧着五姑娘六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皆是四五个……”她又猛地住了口,有些懊恼,“奴婢并不是嫌在姑娘身边活多,只是怕不能尽心尽力伺候好您……” 乔眉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其实乔梦身边虽有大大小小的十几个丫鬟,那还是齐氏强行拨给她的,一来为的是督促她练琴学画这些事儿;二来就是要让乔梦有公府嫡女的做派。 而乔玉身边丫鬟婆子成群的源头就是她生来活泼好动,如今越发大了,曲氏便想多拘着她一些,连身边的陪嫁嬷嬷都放在了她身边。 第四十四章 一等婢女 http://.biquxs.info/

想着乔眉微微一笑,“无碍的,若要再添丫头,还得向娘禀传一句,再者也得合了和拜情的眼缘才是,否则你们处不好那倒成我的罪过了。” 拜月吸吸鼻子,眼里盛满了感动的神色,“是……” 外头烈日当空,已至晌午。乔眉又待了会子便带着婢子们回了拂秀院正院。 今日乔眉没去清平院同周氏一起用饭,自景国公随太子去南州赈灾回来后,昭仁帝就下令无须他再回北州接乔奕的职,而是直接在京城圈了处不轻不重的官职给他。 如今景国公清闲得很,自然平日里要多陪陪周氏,而乔眉当然也不能过去打扰他们。 放下手中的筷子,立马有丫鬟上前来为乔眉端上漱口净手的水,乔眉看了看她,小丫头长得机灵,但是眉目又是顺敛恭敬。 其实方才拜月提的事儿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自去年落水一事后周氏就对她的丫鬟挑选格外上心。虽那次那些个婢子没招供出来,她却依旧认为她们有二心,是被人指使的。 所以拜情拜月两人能从庄子里被挑出来,都是经过林嬷嬷一个月的暗中观察才选中的。 乔眉由着婢女们为她擦净了手,道:“这几日吩咐下去,让厨房里多备道汤送到拜情那儿去。” 婢子们都恭谨地应喏下去。 - 过了几日,拜情身子大好后,乔眉便让人集了院中的婢子,无论洒扫还是服侍的。 只是婢子们都集结了一起时,林嬷嬷却突然来了拂秀院,带走了乔眉。 当即院子里的丫头就嘀嘀咕咕起来。 “珠儿,我听拜月姐姐露的口风,说是四姑娘要从我们里面提两个做一等婢女!”说话的是个其貌不扬的丫头,她掩着嘴偷偷地道,面上有些雀跃。 尽管她说得小声,却还是让旁边的给听了去,有个身材苗条的便扬了嗓子嗤笑她:“灵绣你该不会也想着姑娘能选中你吧!”她又同身边的人道,“她可是个洒扫丫头,比我们这些二等、三等丫鬟差了不知道多少倍!如雪姐、如兰姐你们说是吧?” 她后面那句话带了些讨好的意味,如雪和如兰是二等侍婢,在乔眉跟前也是露得上脸的人,所以鸳儿觉着要挑肯定是挑她们两个。 “姑娘怎么决定的,哪里轮得到你在这妄言?”如雪是个冷冰冰的丫头,说这话时又直又冷漠,半分颜面都不给鸳儿。 “你……”鸳儿瞪着眼,到底是不敢出声骂她,只自己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原先被她嘲讽的灵绣见她掩面落泪,就犹豫着要过去安慰她,却被身边的珠儿一把拉住,她冲灵绣不赞同地摇摇头。 如雪却是揣了手,静静地一派冰冷之态,倒是如兰走过去温柔地安抚鸳儿,她眼里露着笑意却透着几分讥讽,“快别哭了,待姑娘回来了看见可怎么好?如雪说的也没错,怎样安排是姑娘的事儿,哪容得你我置喙?” 鸳儿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听了如兰的劝慰却哭得更甚起来,她小嘴一撇抽噎着:“如兰姐姐,连你也这么说我?那我不活了!”说着她就要往西边的那棵杏子树上撞去。 如兰只手一松,她便愣在当场,旁边的丫头没一个拦着她,鸳儿再一扭头就见如兰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种了一圈儿花草的围坛边,乔眉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幕幕,周氏摇摇头,语气有些坚决:“那个穿翠色衣裳的丫头不能再留着你院子里头了,不知天高地厚!你可是要入主东宫的,同宫里的那些贵人打交道岂非儿戏?万一哪日她一句不慎的话连累到你可怎么好?” 周氏说的正是鸳儿。只是听了她后半句话,乔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周氏问:“怎么啦?你可是觉得不妥?” 摇摇头,乔眉笑了,“娘亲说的对!女儿也正有此意的。” “好啦,你娘我便不管你院子里的人了。你也大了,也该学会去识人,让她们真正为你所用。”周氏拍拍乔眉的手,点头而笑。说罢她便留下了林嬷嬷,带着丫鬟们回了清平院。 只留乔眉有些哭笑不得,前世和今生加在一块儿,她怕是比周氏还大些呢! 拂秀院里有拜情和拜月两个一等婢女,两个二等,四个三等,还有四个洒扫丫头。 不过乔眉对下人向来宽待,所以除了一等婢女以外,其他丫鬟都分工不甚明确。 乔眉复而迈进了院子里。 “都嚷嚷什么!”林嬷嬷率先唬着脸大声训斥道。 “姑娘——”婢女们通通都跪了下去,不管是脸上带了泪,还是眼底有幸灾乐祸的,都伏下头去——毕竟谁都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给了乔眉不好的印象。 众人的心思都泛络起来。若是能升了一等婢女,每月的月银有足足二两不说,厨房里头的婆子丫头们再也别想给她们脸色看! 乔眉轻撩裙摆坐在拜月为她搬来的锦绣华藤椅上,拜情则为她撑了伞遮阳,乔眉也不出声让她们起来。 过了片刻,已经有些丫鬟开始跪不住了,膝下都是些碎碎的石子,扎人得很。 林嬷嬷得了乔眉的眼色,便开始训道:“怎么,方才不是闹得起劲儿?才跪个半刻钟便受不住了?”她手里执了根马鞭,围着婢子们转了一圈。 忽地,她停下来,高抬起手狠狠地抽了下去! “啊——”鸳儿猝不及防被鞭打在了背部,好在她粗活做惯了,皮厚实得很。只头脑晕晃了一下,她立马就清醒过来,鸳儿连转过身子来嗑头,“嬷嬷恕罪……姑娘恕罪……”她的泪都凝在眼梢,不敢落下来。 其余的小丫鬟们瑟瑟发抖着,头伏得更低了,任膝下细碎的痛意也不敢挪动身子。 林嬷嬷摆摆手,便立马来了两个膀圆腰粗的婆子,拖着鸳儿下去了。 “你们进拂秀院那日,大夫人便给所有人立了条例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不妄议主子!”林嬷嬷将马鞭在手中敲得啪啪响,“我瞧着如今有些人是忘了。” 婢女们齐了声答:“奴婢不敢!” 林嬷嬷眯着眼继续道:“先前害姑娘落水那几个丫头,她们的下场你们许是知道。且看看今日这人,你们猜着她要如何?” 众人两眼相望,似乎看到了鸳儿的结局,不由地战栗起来。 “还有你!” 第四十五章 乔慧回门 http://.biquxs.info/

林嬷嬷又是一鞭子抽在如兰笔直的背上,她冷笑了几声:“你可知冲主子耍心机,就是皇帝也容不得你!” 如兰一个趔趄扑在地上,又细又碎的石子嵌在她的掌心,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为人婢子,理应安守本分,对主子忠诚。”林嬷嬷说着,眼神又凌厉地一瞥,“不要以为四姑娘平时对你们宽待,有些人胆儿就可以肥了!大夫人在这头是时时瞧着的!” “奴婢谨遵嬷嬷教导。”婢子们又叩首下去。 “好了嬷嬷,”乔眉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制止她道,“她们毕竟还年幼,有些道理到底是得在我身边待久了才知晓的。” 林嬷嬷点头放缓了态度,“姑娘说的在理。” 环顾一周,乔眉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点点掠过,“拜月早就同你们说了,今日是我要挑两个贴身婢子。” “你们也别怪嬷嬷下手太重,也是我娘要考验你们心性如何,才出此下策。”说着乔眉亲自起身扶起如兰来,又将手里的精致玉瓶放在她手中,“这个拿回去细细涂着,留了疤就不好的。” 如兰攥着那瓶子,愣愣地看着她,又恍然才醒神,复而跪下去,“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好了,快起来罢!”乔眉又伸手去扶了如雪,让两人站起来这才盈盈而笑,“我本来就属意你们两人,只是别的人也万不能有了其他的心思。” 明眼人都瞧得清楚,乔眉这是提了如雪和如兰,只是她们二人是二等婢女,提为一等本就不稀奇,只是她们空出来的位子…… 乔眉又扫了眼其他的丫鬟们,“在拂秀院你们是知道的,我娘拨下来的银子、吃的穿的哪个不是府里头最好的?”乔眉眸中含笑,声音慢慢,“但是,若有人还是宁可去攀结其他院子里头的姐妹,我也只好效仿一下我娘的做派了。” 前世她就是被贴身的婢女们背叛,这一世她要从训服她们开始。 其余的丫头们都齐声应着:“奴婢不敢!” “今日便先到这里罢。”乔眉放下了话头,底下的婢女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地互望了一眼。这挑好了一等,那二等呢…… 林嬷嬷皱着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都散了!” “是,是!”剩下的人都揉着腿起身,皆向如雪和如兰投以羡慕的目光。 乔眉道:“你们俩就先由拜情和拜月带着,名儿我便不再改了。” 如雪依旧清冷地福了福身子,道了声是,而如兰面上则绽开了笑容,“是,有劳两位姐姐。” 天边低垂的晚霞照印着她笑弯了的眼,同如雪相比,如兰确实显得近人些。 - 王爷的侍妾本在大婚后是没有回门的说法,但耐不住勤王宠爱乔慧,拘着礼俗过了三四日便带着乔慧回来了。 一众儿人都出府来见礼,二老爷是笑得最欢的。他膝下没有同大哥一样的子嗣,唯靠着两个女儿出人头地。 嫡女乔梦不争不抢半分没学到齐氏的性子,只整天躲在闺房里绣花练画,齐氏还美名其曰梦儿是要嫁到宫里头去的!若真是这样那倒还好了,只现在整日在家里头哪里能同皇子公子们相识? 反倒是他这个庶女,误打误撞和勤王结下良缘,虽圣上只拟了个侍妾的名头下来,但到底还是攀上了皇家啊! 想着,二老爷摸摸胡须,欣慰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 走在前头的是勤王,他面上依旧是温温和和之态,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子贵气。 落后一步跟着的是乔慧,她一身紫金色华府,腰佩玉锒铛,头戴金晃晃的簪子,面容含娇似怯,倒显得比往日里要荣光极了。 他们身后跟了十多个侍婢随从,奴仆的手里又抬了一大箱子的物什。 齐氏眸色几变,立马就换了笑脸道:“勤王殿下当真是龙章凤姿呢!慧姐儿真是好福气!” 听了这话,最前头站着的乔老夫人顿时沉了脸,二老爷也扭头瞪了她一眼,偏偏齐氏还不自知。 乔慧立马微低了头,耳边的锒铛耳坠显得她又柔弱又无助。 拉过她的手,勤王面上带着的笑意也浅淡了些,想起这几日乔慧明里暗里透露出:齐氏不大待见她,若说了不妥的话要希望殿下饶了自己这位嫡母。 “乔老夫人,近来身子可爽朗些?”勤王径直略过了齐氏,冲乔老夫人颔首问礼,“慧儿可是一直都惦念着您,本王的耳茧都要教她念叨出来了。” 他肯给个台阶凑笑,乔老夫人自然欢喜,一时之间无人去管齐氏,任她扭碎了手帕子也没人注意着她。 乔慧也随着他一一再行礼问安,“祖母、父亲、母亲……姨娘。” 听及乔慧那声“姨娘”,徐姨娘顿时又掩了帕子泪如雨下。 “兰儿,还不快扶姨娘回院子。”乔慧眸底露了不耐,又很快消失,她又吩咐着身边的崔儿。 兰儿也红着眼,她上前揽着徐姨娘往后院走去。她这几日在勤王府过得不大好,因着乔慧不喜她,所以尽管她是府里宠妾的贴身丫鬟,随便一个婆子丫头都能打骂她…… 这边乔老夫人带着一众人去了前厅,按主次之分落座,乔老夫人同勤王坐了上席,乔慧则陪在勤王身边。 二老爷便率先开了口,带了一副长辈气派,“慧儿,你嫁入勤王府须得谨守本分,不可在府内争风吃醋,尽早啊为王爷开枝散叶!” 此时他是得意的,多年来他被压在大哥下头,如今好歹慧姐儿嫁了个王爷,他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番。而眉姐儿虽内定了要入主东宫,但到底还是得等上个几年半载。 乔慧的脸不由地一僵,又很快恢复常态,脸上浮起红晕道了声“是。” 勤王府的确是不止她一人,在勤王还未封王时便宠幸过几个丫头,都抬做了侍妾。而她是最晚进府的自然只得到她们的白眼相待,除了有几分王爷的宠爱…可近来勤王又常忙于政务…… 乔慧使劲儿地捏着帕子,垂下眸子遮掩了里面的思绪。 “岳父不必如此苛责,”勤王朗笑着改了口,“慧儿做得极好,本王甚欢喜她这样。” 乔慧眉眼柔柔地看着他,一下子厅堂里洋溢了几分笑意,或是明面笑的真诚,又或暗地里不达眼底。 第四十六章 婢女上位(一) http://.biquxs.info/

勤王和乔慧在厅堂待了一会,便觉得无趣,乔慧提议带他参观景国公府。 府里很大,三房人居住,八九个大大小小的院子,还有藏书阁和九曲八转的抄手长廊。 绕了长廊,前面是一方荷塘,如今正直炎暑,是荷花开得娇嫩的时节。 乔慧眼里露出片刻抗拒,不过转瞬就消失殆尽,她指着那些荷叶道:“王爷,去年我家四妹妹就是在这落的水,”她的神情转为浅浅的伤怀,“妾身以为再也见不着她了,好在菩萨庇佑四妹妹没事。” 勤王执起她的手,“你啊,这与你有何关系?到底不是你推她下去的,何须这样自责?” 闻言乔慧手一抖,连掩饰一般将手抽回来,捏着帕子拭泪,她道:“王爷不知,我虽是二房庶出,但同四妹妹是玩得极好,她也从不计较我的身份。” “但自从四妹妹落水后,府中人都道是我嫉妒她才买通她的丫头们,指使她们下了毒手……” 美人落泪,哭得勤王的心中也堵得慌,他拿过乔慧的帕子替她擦泪,又道:“身世又如何是你能选的,如今你成了本王的人,谁敢再说你的不是?若你还有心结,改日我去请了父皇,让他下旨封你为侧妃!” 听了他这话,乔慧顿时破涕而笑,“王爷别去,妾身怎样的位分都是无妨的,您去了怕是要惹陛下不高兴了。” 勤王微微一笑,眼里有几分感动之色。 两人携手边走边赏着花儿,迎面而来是个垂头快步行走的婢女,她手中端着一小盅汤水,只没瞧着路一个不慎撞上前面的人。 “你是怎么做事的?” 乔慧眉心一跳,连拿了帕子去擦勤王的衣襟,她皱着眉本想大声斥责她,但一思及身边人又转为轻呵斥道。 那婢女登时快哭了,她跪了下来,头往地上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嗑得便叫人听着就是钻心的疼。 “王爷饶命!三……慧主子饶命!” “罢了罢了,起来吧。”勤王看着自己油腻的衣袍,只是觉得有些头疼,汤不是热的并没烫着他。 “王,王爷,奴婢带您去换了衣裳吧……”那婢女稍稍抬了头,露出美艳的侧脸来。 乔慧见了眸子里顿时流露出冷意来,她径直吩咐道:“容桂,你同她一齐带王爷去我爹那。” 容桂是勤王入府时拨给她的侍婢,姿色中等,又忠心耿耿,乔慧对她很是信任。 勤王并未多作他言,随着那两人便走了。 后头,乔慧死死地瞪着那美艳的婢女,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贱婢打什么算盘! 乔眉回了自个儿院子里,脑中思绪纷杂,她只觉得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前世乔慧同四皇子大婚后,两人同样也回了景国公府,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四皇子就匆匆带着乔慧走了,神情似乎很是愤怒…… 而且那时皇帝突染风寒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所以也没能给四皇子诰昭封号。但为何现在宫里没半点消息传出来?是皇帝无碍还是有人拦了消息? 乔眉有些想不通,她伸手捏了捏眉心,她实在不想去回念这些事,只是这些种种很有可能同两年后谢怀锦遇难有关联…… 突然地,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姑娘,奴婢为您揉揉肩吧。” 出声的正是如兰,乔眉看去只见得她露了雪白的脖颈,低垂着头很是谦谨恭敬。 眼里闪过一丝深思,乔眉微微颔首开口示意。纤细的手指带着些老茧抚上她的肩,力道适中,不柔不重,乔眉轻挑眉梢。 这手法…… 乔眉道:“确实舒服多了,可是在哪学的?” 身后如兰的轻笑声传来,带了些许不好意思,她道:“姑娘过奖了,哪是专门请人去学的呢,是家里祖母时常病痛,为她按捏多了自然就有一套手法了。” 乔眉点点头,唇角上扬,只是眸子里冰冷一片。 若她未重来一世,还当真被糊蒙过去了呢…… - “姨娘,您可还好?” 锦华院偏院里,徐姨娘带了人去后门的墙角下,兰儿也忍不住地哭起来,自上回她不慎出言得罪李嬷嬷后,三姑娘就越发本性暴露,也越发地不喜她! 可是她只不过一介婢子,又怎么会在旁人面前诋毁自己主子?又如何能向旁人哭诉这些事儿? “你家主子在勤王府可还好?”徐姨娘擦了又擦眼尾的泪,才想起来自个儿想问的。 兰儿摇摇头,抽噎了一下,她道:“勤王府里还有几位主子,她们是王爷纳三姑娘之前就宠幸了的,王府建成后都分了侍妾的名头。” “虽然王爷对姑娘宠爱有加,可他总有顾虑不及的时候,那些主子们就常来奚落姑娘……” 徐姨娘顿时花容失色,她自从被二老爷纳进府后,就不曾同什么人争过,齐氏虽然不喜她却惯来不会用什么下作手段对付她,所以才养成了她现在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遇见这种宅里斗她简直无从下手! 徐姨娘道:“兰儿,你一定要帮慧姐儿!她身边定然只有你一个信任的人了……”说着她又落下泪来,不知该怎么办好。 哪知兰儿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她眼里通红,“姨娘,奴婢知您想爱护三姑娘,可您不知道,姑娘她早已不欢喜奴婢的存在……”她又将那日李嬷嬷去素心院的事儿同徐姨娘一一说了。 “她,她这是还在怪我!”徐姨娘脸色变得惨白,神情失魂落魄起来,她喃喃着,“她一定是还在怨我抛下了她……可,可是祺哥儿也是我的亲骨肉啊……” “求姨娘再要了我去,姑娘那儿她是再容不得我了……” 徐姨娘犹豫着:“可……” “姨娘!”兰儿脸色浮现哀怨,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三姑娘恨您,可您也总得做些什么才是!” “依奴婢看,姑娘她其实并没有我们眼中那样柔弱,她……若是能坐上王妃之位,她最需要的是……您的支持啊!”兰儿放低了声音,话里按捺不住的急切。 “您毕竟是她的生母,若您好了,那姑娘她在王府更是如日中天啊!奴婢愿意帮助姨娘……” 徐姨娘脸色变了几变,眼中开始复杂起来。 的确,是因着她的地位地下,所以在府里慧姐儿都抬不起头来,若是,若是…… 第四十七章 婢女上位(二) http://.biquxs.info/

回素心院的路上,乔慧总觉得有几分心神不宁,脑海里一直掠过方才那婢女的身影,只觉得她陌生得很…… “快!”乔慧陡然醒神过来,招来后头跟着的侍婢,“快随我去王爷那!” 她脸色难看起来,若是那婢女想要勾引勤王,恁她派了容桂去也怕是无济于事。 “慧主子!您慢些!”后头的侍婢们对望一眼只觉得摸不着头脑,看乔慧在前头走得极快又不由地出声。 还未至锦华院,便在方才的曲回长廊上瞧见了二老爷,乔慧定了定心神,手中沁了些薄汗出来。 她上前去行礼,话里带了丝急切,“爹爹,王爷可是换好衣裳了?” 却见二老爷一脸茫然,反问:“王爷来见我了?”随即他又恍然大悟,“我方才从你母亲院里出来,怕是同王爷岔开了。” 听及他后半句,乔慧心中还存有的侥幸瞬时破碎了,她脸色煞白得难看。如今她正是需要勤王宠爱的时候,若被旁人勾了心去,那他……该怎么办?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王爷?!”乔慧脸色差极,转头呵斥道。 这边没被理会的二老爷顿时有些不悦起来,“胡闹!你这是做什么?王爷去哪里难道都要同你汇报不成?” 乔慧皱着眉正欲同他解释几句,便有一婢子匆匆而来,“慧主子,王爷同一个婢女正在后院……你快些去瞧瞧罢!” 捏着绣帕的手几欲绞断,乔慧顿时一巴掌打过去:“贱婢!胡说什么?!” 被扇了耳光的琴瑶落下泪,委屈至极,“奴婢没有说谎……大夫人和三夫人,还有旁的一些夫人小姐都在场瞧着……” 二老爷听得也呆了。 乔慧赶到后院时,那些住了府里杂役丫鬟的屋外围了一圈儿人。今个儿勤王来景国公府的消息早就透露出去,因而闻声而来的宾客也有数人。 此时她们都围在屋外,捏着帕子,眉眼间是看热闹的闲情。 深呼了几息,乔慧冷静下来,挤了人群走进去。 “慧主儿来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都快让让!”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她身上,带着怜悯,带着笑意,带着乔慧看不懂的神色。 “各位夫人都散了罢,这到底是府上的家事。”周氏站了出来,笑得温婉大方,又派了婢子一一指引众人回厅堂里去。 乔慧冷着脸推开那扇门来,旖旎的气息扑面而来,几番令她作呕。 一入目就是一地零散的衣裳,乔慧抬步跨过,这里是丫鬟的寝房,并未安置屏风,她一抬头就瞧见面前香帐影影绰绰。 里面还传来人声隐约或喟叹、或呢喃声。 乔慧没再往前,也没撕了那纱帐,她只撩了裙摆下拜,“王爷,您该起了——” 她话音落下,里面的人声也骤停了片刻,突然只见轻纱撩起半面,一块硬物劈头盖脸地冲她砸来。 乔慧未躲半分,环状玉佩重重地砸在她额上。透过一片血色朦胧,她看见,床上的那人笑得娇媚。 “容桂……” - 勤王是怒气冲冲地离开景国公府的,他穿好衣物时未给乔慧半分解释,径直给了她冷冰冰的一句话。 “若你要把丫头塞给我,何须这样大费周折?” 再然后乔慧瞧见的是,亦步亦趋跟在勤王身后的容桂得意的笑脸。 兰儿被留在了徐姨娘身边,二老爷正想听徐姨娘建议,仔细审问这件事的时候,齐氏只端端开了句口,他便打消了念头。 “老爷,这指不定真是慧姐儿自个把丫头送上去的,你这样要去查不是要打她的脸?要是传出去了外头指不定怎么看我们二房的人,梦姐儿的名声你可是要毁了不成?” 偏院里。 “姨娘,您得振作起来,今个这事儿奴婢瞧着不像是三姑娘的做派,指不定……是有人诬陷她呢!”兰儿为徐姨娘抚着背脊,细声安慰道。 “对,对!”徐姨娘拉下她的手来,问,“你在王府里可有留意这容桂?” 兰儿摇头,“她是王爷指给姑娘的人,而姑娘待她是极好的。” 徐姨娘登时起身,焦急地走来走去,“那怎么会!怎么会害慧姐儿!” “许是……二夫人,她妒忌三姑娘进了勤王府……”兰儿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情绪。 徐姨娘怔了怔,陡然拿帕子掩面哭了起来,她口中道:“她怎么能这样……我已经将祺哥儿给她养了,她,她怎么还能去害慧姐儿……” 兰儿也伤心起来,她状若无意道:“二夫人就是如此。何况如今二老爷偏疼您,又看重三姑娘起来,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徐姨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双眼哭得通红,“我一定,一定要将她取而代之……” 唇角蔓延上笑意,兰儿用力点点头。 红砖绿瓦,那瓦并非像宫中那样的绿,而是藤蔓绕上枝头,再上房檐的翠色。 只在这样的炎暑天里,院子里的绿意都惹了几分病恹恹的。 大丫鬟崔儿一下又一下地亲自打着扇子,椅榻上的乔梦面上掩了本薄书,气息均匀,似睡地香甜。 外头有人掀了帘子进来,见了乔梦那睡态就直皱眉,刚想开口唤醒她来,就见崔儿拿着手里的罗扇去赶她。 被她推搡到了外面,奶娘直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奴婢先前敬妈妈是姑娘的奶娘,才多处忍让,”崔儿也不客气道,“可您方才没瞧见姑娘睡得正熟?有什么事能比得过天塌了不成,非得扰姑娘休息?” 奶娘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有些结巴着回道:“二夫人派我来是,是为着教训姑娘的仪姿,睡也得有睡相……” 崔儿却不再搭理她,“砰”地一声径直将门掩上。 只是她一回到那榻边,就见乔梦已悠悠转醒,正倚着桌案捧着那本书在看。 崔儿顿时有些紧张:“姑娘可是吵着你了?” “本就睡得不沉。”乔梦摇摇头,又抬头问道,“那边她可劝好了?” “已经妥了,可是姑娘您……”崔儿有些犹豫,“当真要这样做么……” 乔梦翻页的指尖一顿,她自嘲一般笑道:“如今再问做与不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崔儿道:“可二夫人到底是您的生母——” “不崔儿,”乔梦一笑,打断她的话,坚定又决绝,“她不是。” 第四十八章 同四伯媲美 http://.biquxs.info/

乔慧回了勤王府后再如何,乔眉是不再知晓的,周氏倒有心想为乔慧查清究竟是谁给勤王下了药,却被一众人反对。 就连乔老夫人也道,不趟这会子浑水,就当是乔慧自个儿使的计——人家勤王都认定了的事儿,他们再去翻还有何意义? “她们是觉着慧姐儿走了,勤王爷又走了,便没有人再追究了。”周氏微微叹一声气,“可老夫人也不想想,慧姐儿到底是景国公府的女儿,她若是在勤王那过得不好,我们府里也失了面子不是?” 蹙着眉头,乔眉却是有些疑惑,前世她虽也知晓这事儿,但那时却并未闹得这样大。至于爬床的那个婢子,在乔慧低声落泪向勤王澄清后,便被乱棍打死了。 只是上辈子似乎还牵连到了齐氏,乔眉猜着,那时应是齐氏被认为是鼓动那婢子上位。 但是这辈子,怎么又不一样了? 再回想那日乔慧回门,和勤王联手竟当众给了齐氏一下下马威,所以众人觉得是她做的也不足为奇。 但乔眉倒不这么认为,齐氏固然有时候糊涂,但在这样的众人瞩目的关头下,她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她做了什么要害乔慧的事,她就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 突然地,有个身影在乔眉脑海里一闪而过。 “四姐姐——”院子外头传来乔玉的叫声,又顿时戛然而止,随即她的身影被丫鬟婆子两两拥簇着,步调放慢着出现在清平院门前。 乔玉今天着了一身水红色的轻骑装,发尾高扬,倒显得个子拔高了许多。 她的身后还盈盈站着位眉目如画的人儿,乔梦轻柔一笑率先向周氏见礼,“大伯母,”又看向了乔眉,“四姐姐。” “你今个儿怎么过来了?”乔眉眸光在她身上流转了片刻,上前扶起她,又伸手掩了掩她的披风。 这边周氏已经被乔玉逗得合不拢嘴,她也朝乔眉这边看过来,“梦姐儿今日可觉得还有什么不适?” 早在周子玠来府上那日,齐氏推着乔梦出去,从而引得她发了好大的脾气后,乔梦的风寒便一直反反复复,昨日乔慧回来也没能起来瞧瞧。 “多谢大伯母关心,梦儿已经无大碍了……”虽是这样说着,但是又忍不住捏着帕子咳了几声。 惊得周氏站起身来,又仔细瞧她的脸色,“怎么我瞧着不像是风寒?请来的是哪家的大夫?这没诊错罢……” 乔梦乖巧地答话:“是母亲请的,梦儿倒不知。” 周氏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乔眉就拉着乔梦的手冲她笑,“好了好了,娘,您老是拿我那次病情同其他姐妹比对,您也不是大夫怎么能看得出来?” “你这孩子!”周氏嗔怪一声。 乔玉就连忙道:“大伯母,我们得和四姐姐走了,哥哥们还在等我们去玩呢!” 周氏就连摆手让她们走。 如今乔理已被昭仁帝亲封,位列五品参议,平日里是要同景国公一齐上朝议事。而近月来各地发生的多次天灾能被妥善解决,都是他献计良多。 一表人才,又能智谋无双,惹得一些老臣都道,“当真是年少有为。” 而乔璟就显得有些逊色了,常好闲在家,同府中姐妹玩乐——至少在众人眼里是这样的。 “卿宝儿!五妹六妹!”远处的少年郎冲她们一叠声儿地喊,“快来,快来!” 几人相视笑着走过去,才发现他身旁还站着周子玠,而乔璟手里拎着根有些奇形怪状的木棍,乔玉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不是说有什么好玩的吗?” 乔璟神秘一笑,捏稳了那木棍,用力往坪上挥去,而地上一颗木球随之而动,宛若一道流星向半空飞去。 “这是拉尔维传进南启的球种,名唤作塔球。”阳光透过少年扬起的球棒轻撒下来,照在他的眸子里,像闪着莫名的光一样。 “我来试试,快!”乔玉立马兴奋起来,她迫不及待地过来抢他手中的球棒。 手中的物什被她夺了去,乔璟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你又不会……”只话音未落,就见那球短促地飞起又落下。 虽然缺些火候,但打得却是到位的。 乔玉笑得牙不见眼,“看,谁说我不行?” 乔眉噗嗤一笑,下意识地去看一眼乔梦,却见她偏着头,颊上如飞霞一般,眼神里也露着似怯似羞。 看着周子玠唇角含笑,又摇着那把折扇如一派陌玉公子,乔眉登时有些了然。 兄妹几人又玩闹了几番,才停下在凉亭中休憩。一直安安静静的乔梦突然开了口去问乔璟:“二哥,你……以后想做些什么呢?” 这话问的乔璟一愣,连周子玠都抬了眸子去看她,乔梦微微垂下头去,躲过他的目光。 乔璟眼里透了光彩,他笑:“你们可知道四伯的故事……” 这话开头便让乔眉眉心一跳,只是乔璟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安了心,“就是祖母她的第三子,曾经在京城里风靡一时又才华绝艳的人哪!”他笑嘻嘻地道,“他可是出海远征的第一人。” “像这塔球就是当年他带回来的,”乔璟撑着下颔,一脸遐想,“我自知不如阿理那样有谋有略,但我还是想成为四伯那样的人,同他一样流芳百世!” 听完他的话,乔眉心里却凝着一股子沉重,自四伯死后,乔老夫人心里就从此对海有了芥蒂。 如果乔璟要像四伯那样出海远行,乔老夫人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四伯?虽我不知他是不是你说得那样伟大,但他哪里流芳百世了,这京城里的人哪曾有记得他?”乔玉眨巴着眼道。 乔璟一脸不成气地看她,“笨!蠢!这是打个比方……” 乔玉尖叫着起身去捏他的脸,“乔璟你骂我——”她的指甲尖尖地,就要往他脸上抓去,吓得乔璟惊慌失措地喊:“周子玠,快快快拦住这疯丫头!” 几人闹做一团,乔眉被他们逗的直发笑,乔梦也笑,她又突然问:“四姐姐,三姐那事儿,你是怎么看的?” 第四十九章 赴殿下之约 http://.biquxs.info/

乔眉有些微讶,按理说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嫌疑最大的自始至终都是齐氏一人。 那她……怎么会这么问自己? 伸手斟了杯茶,茶气氤氲衬得乔梦眉眼不清,她声调淡然又柔情:“我知你们都在怀疑母亲,可梦儿发誓,她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乔眉轻轻摇头,“没有人觉着是二伯母做的。” 的确,若有些脑子的人便不会去怀疑齐氏…… “不管四姐姐你信与不信,梦儿愿以性命担保。”乔梦惨然一笑,说完她起身,带着丫鬟们款款离去。 “你可是惹着她啦?”乔玉注意到了这边的情景,过来问她。 乔眉沉着眸子,还是摇头。 前世的乔梦是恨齐氏的。 恨她从不顾自己意愿,整日想的只有攀龙附凤,可到最后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让乔梦赔上了一生的幸福,而她自己同样不得善终——在陪乔梦远嫁小城为妾的路上,突然染病身亡…… - 林雪宜来找乔眉时,打扮得像只花蝴蝶一般,扑棱棱着翅膀飞了过来,乔眉显些没认出她来。 她长得底子不差,虽说不得绝美,但到底还算清秀灵气。如今她着了一身明蓝束腰襦裙,头上斜斜插了对翠珠明玉步摇,面上抹了浅浅的脂粉,这样瞧着倒真的美艳了许多。 “这是要去见你的秦楚哥哥了?”乔眉眉梢微挑,不由打趣道。 林雪宜瞪她一眼,面上因涂抹了淡淡的胭脂,乔眉也看不出她有没有脸红。 “好了,拜月同我一起去。”乔眉起身,婢女们为她整好了裙摆,“走吧,我早就同我娘说好了,今个儿就无须再向她禀了。” 余下的三个丫头都道了声喏。 等俩人到了欢喜楼的时候,楼内依旧空荡,不过罕见地坐了几位嗑着瓜子儿喝闷酒的大汉。 乔眉只随意瞥了几眼,林雪宜就拉着她的手,顺着上次的道儿来了三层顶阁。 许是这里太过安静,乔眉听得自己心跳如擂,她摁了摁胸口想平静下来,就见林雪宜好奇地回头看她,又伸手将她拽了进去。 里头的两人正在对弈,指尖捏着白润的棋子,指骨微突指节修长,再沿着往上瞧去,是鬼斧神工般的侧颜。 乔眉不由觉得心中漏跳一拍,那边谢怀锦已经出声让行礼的林雪宜起身,她连忙也要下拜,就听得他如粹雪的声色:“无须多礼。” 她抬起眸子,两人的目光相撞片刻,乔眉怔怔,好像他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 “殿下,您莫要板着个脸,否则啊,”秦楚执了枚黑子,将棋盘上一颗白子换下,只听他温声慢语道,“乔四姑娘该是怕了。” 怕? 他么? 谢怀锦眸光稍愣,不过转瞬又恢复神色。 听他这样打趣,又见谢怀锦不为所动,乔眉心底弥漫上些许委屈的感觉。 见气氛尴尬,林雪宜连忙出来打圆场,她笑嘻嘻地道:“殿下这次托我请眉眉来,定然是有什么事儿吧。秦楚……出来出来……”她使劲儿冲秦楚使了使眼色。 秦楚温温一笑,笑中了然,他冲谢怀锦点头示意,便同林雪宜退出了阁间。 室内顿时静默下来,乔眉只觉得自己耳根微烫——她一紧张就会如此。她局促地捏着手中的绣帕,谢怀锦微讶地抬头,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解。 他沉默了下,道。 “坐。” 中规中矩地落座,这时候乔眉心觉前世同齐勋章成亲那日也没得如此严肃。 谢怀锦的面上向来是冷冰冰的神色,乔眉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他变得这样不喜同人交往、神情更不溢于言表。 乔眉轻声道:“殿下可有察觉到我在信上所写之事?或者……您又怎么会相信我说的是真?” “有。” 他轻飘飘地扔下一个字,似又觉得不大妥当,再道了句,“父皇身边有五弟的人,养颜蛊一事是异族人所为。” 谢怀锦眸子轻抬,乔眉从中瞧出了丝肯定,“所以你所说,是真的。” “多谢殿下……”乔眉唇角刚旋起一点梨涡,就被谢怀锦冷然地打断,“你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眉蹙着眉,她的声音也强硬了些:“还请殿下不要用审犯人的姿态,臣女本可以不同殿下说道这些话……” 听得她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谢怀锦有些懊恼地皱眉,却又被乔眉看成是不悦的神情,她硬邦邦道:“臣女出言无状,殿下恕罪。” 谢怀锦冰凉的面容终于龟裂了些,掺了点无措感,他抬手为乔眉斟了杯茶水,想了片刻措辞才道:“是孤……态度有些许强硬。” 他自幼在军营摸爬滚打长大,当京城里的世家贵公子还在一身绸衣打马行街,他就已经拿了刀箭,踏平了一座座妄想侵犯南启的城池。 手中染满了鲜血,沾着倒刺的软鞭甩过不知道多少不肯出声的细作……自然地才养成了他身上那股子煞气,教旁人见了都得害怕…… 可他眼前的姑娘才不过十五,养在深闺哪里领教过让细作吐露实情的场面,他自然也不能用这样强硬问话般的姿态…… 乔眉微微偏头,她的手绞紧了帕子,她哪里知道这人就这样服软了? 不过他问的话,乔眉早就有准备,她道:“是我去年,就是落水那回,醒来后我便常做一个梦。”她重生的事儿自然是不能告诉谢怀锦的。 “梦里……先是殿下您有难,后来陛下病倒,几位皇子为争……而闹得国不成国,后来西凉乘机连连进攻,夺下了南洲数城……” 谢怀锦道:“有之亦在,怎么会拦不住西凉?” 之亦是乔奕的字,谢怀锦同他关系不匪,这样称呼乔眉倒不意外。 她自嘲一笑:“殿下您不在了,为了权力,四皇子五皇子哪一个自然都不可能容得下我们景国公府。” 谢怀锦眸中淬着隐忍的冷然,他道:“这些不会成真的。” 乔眉认真地看着他,道:“可是臣女惶恐,整日因此夜不能寐,恳请殿下多留意身边的人……” “还有,一个名唤齐勋章的男子,他……很可能同西凉有牵扯……” 第五十章 徐姨娘争宠 http://.biquxs.info/

自乔眉在欢喜楼同谢怀锦见面那次,已过了些许日子。府里风平浪静,就连齐氏也消腾了许多。 如今正值酷暑时节,景国公府虽有冰块的份例,但府里不是每人都能有的,只有正儿八经的主子才能分得。 这不,乔眉就听了一耳朵因这事引起的纷扰。 在耳边说话的早已不是以前喜欢絮絮叨叨的拜月,她现在因着带了新的婢子的缘故,性子越发内敛稳妥起来。 “姑娘,您可听说了近日二夫人病倒了?”为乔眉揉着肩说着话的正是如兰,身边打扇的是如雪。 这样的天里乔眉向来嗜睡,她有些昏沉地道:“娘没派人来同我说,这是怎么了?” 如兰笑着就要开口,却被如雪一个眼神喝止住。大夫人不让姑娘知道这事儿自然是有她的理由,如兰就这样口无遮拦地说出来,怕不是想要挨罚不成? 只是如兰领会不到她眼神里头的意味,反而回瞪了她一眼,冲乔眉接了下面的话:“二老爷这几日夜夜宿在素心院里,二夫人郁结着就病了。” 自乔慧出嫁后,徐姨娘竟破天荒地求了二老爷,说祺哥儿被二夫人养育得极好,她很是放心,所以想搬回素心院里住。 徐姨娘要走,齐氏欢喜得很,在她顺势下二老爷自然应允。 可哪里知道,一连数日,二老爷就一直待在徐姨娘房中,旁人路过素心院也听得见里头的欢声作乐,笑语连绵。 听了如兰的话,乔眉原本因困意而变的慵懒的双眸转为了清澈,她用素手掩口打了个哈欠,看向如兰的眼里泛了点点水光。 只那么扫了她一眼,乔眉便起身,抛下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自个儿去拜情那领罚。” 如兰木木地看着她进屋的身影,又无措地看了眼如雪,哪知如雪竟连个眼神都不曾给她,揣着扇子冷漠地跟在乔眉后头。 冰凉的戒尺一下一下在如兰手上招呼,动手的是冷着脸的如雪。 “你,你好狠……”如兰咬着牙,当戒尺落下时她下意识地要缩回手,却被两个丫头给摁住。 如雪眼皮半分未抬,她的声音又轻又冰凉,“我先前制止过你,是你不听。”她又是重重一挥手。 “你!”如兰痛得说不出话来,在一下又一下,她眼底的激动和不服已经慢慢褪去,凝成了些些恨然。 “姑娘,是奴婢没教好她。”拜情深深俯首下去,话中有自责。 乔眉扶她起来,淡声道:“哪里能怪你?嬷嬷选人时就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她听不进又能如何?” 更何况,如兰是拜情带着的,拜情自从待在她身边就始终谨言慎行,哪里有过妄议主子的时候。 五十下打完时,如兰的手已然肿得不成样,她双膝跪在庭院前,腰板挺得直直。 院中洒扫的丫头都纷纷往这里看来,尔后又抱做一团窃窃私语。 乔眉见了,不由摇摇头,“拜情你去给她十两银子,打发她走吧。”她前世待在齐府,受尽府中上下白眼,也见惯了这些手段。 天边的日头渐热,撒下来的光擦过四角房檐,打在里屋光洁的地面上,折射着莹润而燥热的光。 旁边的婢子们都收了扫帚,推推搡搡地走了,向来开得极好的鸢尾透着股子衰败。 “你且起来吧。”听了这话,如兰连连欣喜抬头,“拜情姐姐,可是姑娘饶过我了?” 拜情微微皱了眉,手里的银两递至她跟前,“姑娘让你现在离开府里。” 脸上的神情滞凝下来,如兰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要知道在景国公府里给姑娘当丫头远远比外头讨生活要好的多。何况她还没有家人,又该到哪里去…… 见她迟迟不接,拜情直接将银子往她手中一放,转身离去。 无人瞧见她身后跌坐在地的如兰,眼里已经泛起了憎然,她使劲地攥着裙角,恨恨地瞧着里屋。 - 素心院里常传来缠绵的嬉戏声,更有不绝于耳的丝竹声,早就传进了李嬷嬷的耳中。 只不过二夫人前几日刚因喝了太多冰饮子而寒气入体病倒了,所以她才千叮咛万嘱咐地让院子里的婢女们,皆守好口风,万不能再刺激着二夫人。 可哪里知道! 李嬷嬷为榻上的齐氏掩了掩被褥,随即大手一挥让身边的婢女们,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拖了出来。 “嬷嬷,嬷嬷您饶了奴婢……”那丫鬟扑过去抱着她的腿,连声祈求。 李嬷嬷冷笑一声,手中动作不停,抓着她散下来的长发,冲着她莹白的脸就是几个耳光! “贱婢!说,是不是素心院那小贱人派来的?”李嬷嬷还欲再打,仟吉就哭着道:“是回心,是她同我说的……嬷嬷求您饶了奴婢……” 那被她又指认的婢女一脸惊慌,她跪下来,似是气急:“嬷嬷明察,奴婢不曾同她说过这些事,您吩咐的不能传入二夫人耳中,奴婢谨记在心……” 屋里头又传来隐隐约约的咳嗽声,李嬷嬷直接挥手让人把她们都锁进柴房。 进去时,齐氏就已然不大好了,贴身婢女玉如拿着帕子的手都在抖,她哭丧着喊:“快,快叫大夫……” “还不快去请许大夫来!”李嬷嬷低声喝道,玉如连连跑走了。 连扶了齐氏坐起身来,李嬷嬷见了那帕上的血迹,方才的凌厉早就无影无踪,她垂着泪道:“夫人,您别再气自个了!您得想想您还有五姑娘,她,她大了后总得向着自己的亲娘!” 齐氏眉目间都是苍白无力,她摇摇头,不知在否定着什么。 “我终究是,嫁了个负心人……” 齐氏泪眼朦胧。 当年她同二老爷相识时,她不过刚刚及笄,二八年华里,那是她最美好的样子,也是她最幸福的模样…… 当年应允的白头偕老,如今还没白头,就成了个笑话。 “怎么会,”李嬷嬷为她拭去眼角的泪,“二老爷他只是被徐氏那个小贱人迷了心智……” 齐氏陡然笑出声来,眼泪又一边垂下,“哪里只是徐氏,他还有张氏、赵氏、李氏……” 李嬷嬷自知失言,不再说话了。 外头阳光依旧明媚,齐氏又记起了那日她逼着乔梦打扮得花枝招展去见周子玠……她眼角的泪又涌出来,同那日乔梦流下的,一模一样。 “梦儿,要是男儿该多好啊……” 第五十一章 齐氏被揭发(求收藏!) http://.biquxs.info/

近夜,李嬷嬷谴了后头的婢子们,想要自个随意走走。这几日二夫人当真不知造了什么孽,受这样的罪过。 她叹口气拨开快要垂在头上的竹叶,心里又暗暗骂起徐姨娘来。 景国公府府后有座如真似假的假山,还常种着片常青竹衬景。竹林纷至摇曳,山峦起伏,算是上名景了。 有凉风袭来,天色渐晚,竹林随风飒飒作响,李嬷嬷有些踌躇着准备打道回去。 忽地,随风而来的是一道细细的声音,不声不响地撞进她的耳中。 “都办妥了?” “是……二夫人已经知晓了这事儿,她还为此动了气,今日吐血了……” 隔着树丛枝桠,又恰巧天色昏沉,李嬷嬷瞧不大清前面那两人是谁。 但后面那道声音却是听得李嬷嬷大惊失色,她再如何老眼昏花也绝不会听不出,这是玉如! 她心里翻涌着怒意,又被自己硬生生压下去。 这个小蹄子!原来早早地就背叛了夫人!感情儿今日她还错怪了旁人! 只听那边玉如又道:“好姐姐,你说的我可都做了,求你放了我爹……”她话里苦苦哀求。 对面那人却轻嗤一声,“我家姑娘要的可是二夫人下地狱!” 李嬷嬷又是一惊,姑娘?是哪个姑娘同夫人有仇?她眼里转了几转透出深思,莫非……是四姑娘? 想着,她欲要往前看清那人的模样,却一个不甚脚底咯了颗石子让她一个踉跄,重重地撞上旁边的翠竹,径直将那竹树压弯了半分做了“哗哗”响。 李嬷嬷顾不上肩胛被撞伤的疼痛,连慌忙转身就要跑。 后头有人喃喃地道。 “又有只猎物呢……” 冰凉的腥风带起一片尘土,只余一人双腿打颤战战兢兢不能回神…… - 锦华院。 “二夫人,二老爷派了人来传话,”玉如将药碗放下,小心地瞧了眼齐氏,“说是请您去一趟素心院……” 齐氏拿帕子的手一顿,“去那做什么?” 见她面色尚可并未动怒,玉如才道:“奴婢也不知,二老爷只说让您去……” “呵。”齐氏冷笑一声,眼里迸发了狠厉,“那便去!” “我倒要瞧瞧,她一介婢女之姿,究竟是拿什么踩在我头上!” 玉如为她更了衣,坐在妆奁前,齐氏捏着枚芙蓉掐丝金簪,细细地别在髻上。 铜镜中的人满脸霜华,眸中道尽沧桑,从前为了支芙蓉木簪就笑的人哪里还在? 到了素心院,一行人倒是没听得传闻那样的嬉闹声,反观却是一片静默。 风声鹤唳中,齐氏眉眼冰凉,身后的婢女上前推开院中大门。 入目就是好整以暇等待已久的二老爷,徐姨娘就站在他身后。她身着华裳,面容娇媚,在抬眸看向齐氏时,眼中哪里还有曾经的不谙世事的天真。 徐姨娘扬起一抹轻笑,上前来迎,“姐姐,你怎么才来?”她又回头看向二老爷,“妾身同老爷等你好久了呢……” “贱人!”齐氏上前一步就是给她一个耳光,却在下一秒自己的脸上多了分重重的痛楚。 二老爷将徐姨娘护在身后,气狠狠地骂道:“毒妇!” “你还不从实招来?” 齐氏抬头看他,眼中的泪无声地落下,“敢问我做了什么?!”她话里的破碎支离让二老爷微微拧眉,有些犹豫地看了下徐姨娘。 “姐姐自然不认!”徐姨娘拿帕子拭去腮边的泪,抽抽噎噎,“姐姐如何不喜我,如何打骂我都不要紧,可是慧姐儿和祺哥儿……他们是我的命根儿!你又何苦为难……”她哭得泣不成声。 齐氏捏着帕子的手都在抖,“贱婢!我何时打骂过你?又何时为难过他们!” 哪知二老爷却一甩袖子,指着她就道:“还不肯承认!”他质问道,“上次慧儿回门,勤王爷同那婢女的事是不是你捣的鬼?” 齐氏顿觉就是徐姨娘在诬陷她,她冷静下来,不由冷嗤一声反嘲道:“妾身未做过的事,哪里要认?” “你还不肯承认!你就是见不得如今慧姐儿在勤王面前得宠,才想了这法子害她……”徐姨娘泪声俱下,一个转身又扑进二老爷怀里,抽搭地哭起来。 二老爷冷冷地瞧着齐氏,“既然你不肯认,便让你的丫鬟来说罢!” 齐氏惊疑地回头,只见她身后的玉如低着头出来了。 “是你……”齐氏又笑起来,眼眶里的眼泪摇摇欲坠。 玉如怕极了,她深深伏下头去:“回二老爷的话……二夫人,二夫人她,她……” 见她身体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清,二老爷直接皱了眉,徐姨娘却连过去将她扶起来,她眼里藏了丝笑意。 “好丫头,你只管说就是,有老爷在这儿,二夫人是不敢动你的。” “是,是……”玉如颤着身子起来,索性心一横全说了出来,“三姑娘那回确是二夫人做的,夫人她怕三姑娘夺了五姑娘的风头……于是便派奴婢……” “上回珍珠手串的事儿,也是二夫人自导自演的……” 她断断续续地说完了全部经过,连同上回珍珠手串的事儿也一并道了出来,说完后她惶恐地泪珠子直掉。 “齐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二老爷看向齐氏的眼里透着失望,更多的又是愤怒。 齐氏是他的发妻,亦是他年少之时欢喜之人。当年为了求娶她,他自问没少受罪,而如今眼前的人为何早已不同往日…… 二老爷忆起这些来,眼中稍稍动容。 “老爷,求您从轻发落姐姐罢!”徐姨娘撩了裙摆来,跪下身满脸祈求地看着他。 “这……”二老爷眼中神绪褪去,他不解地扶起徐姨娘来。 “慧姐儿是不该阻了五姑娘的前程,她一介庶女,哪里能同嫡女相比对?” 齐氏跌坐在地,冷冷地瞧着他们,“你总算说了句对的话。可算来乔慧不过同你一样,一样是个妾!又怎会挡我儿的道?!可笑!” 听了她的话,二老爷又是勃然大怒,正要喝骂,就听外头进来一侍从,冲他行了礼后,又挥手让后头的人上前来。 “二老爷,二夫人,这可是李嬷嬷?” 齐氏瞧见,那白色翻幔被风徐徐掀开一角,露出那人身形。 她再也支撑不住,喉间翻涌起一股腥甜,眼前是一片黑暗…… 第五十二章 李嬷嬷之死(青云加更) http://.biquxs.info/

李嬷嬷死了。 是在景国公府后院一击毙命。 这事传入乔眉耳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说这样的话气氛有些诡异,拜月喉间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只余烛光映在如雪有些冰冷的脸上,偏偏她还在说着李嬷嬷的惨状,听了拜月发的声音,她顿了下又补充了句。 “听说,人死之前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 “啊——”拜月短促地喊了声,又连捂了嘴。 瞧着几个丫头都怕得不行,乔眉摇摇头有些好像,问道:“爹爹可请了法医来看?” 死的人乃是齐氏的奶娘,亦是府里十多年的老人了,无缘无故地死了自然要查个明白的。 “请了的。”如雪一板一眼地回答。 乔眉看她一眼,径直吩咐道:“如雪你随我去趟后厅,”她又看向拜情拜月,“你们俩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 拜情两人应喏下来,都有些担忧地看着,乔眉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 夜里的府里安静得很,偶有侍卫执着长枪来回巡视,见了乔眉都纷纷让礼。 如雪提着纸鸢色灯笼静静地走在乔眉身旁,突的她听及身边人发问,“如雪幼时见过特别多的事么?” 一定碰到过许多人和事,才会神情一直用冷漠掩盖,才会镇定自若地说出死人的特征吧…… 如雪一怔,以为乔眉是发觉方才她提起李嬷嬷时的神情,她道:“奴婢,小时候见过饥荒。当时记忆浅,亲人什么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唯独没忘那时死人的惨状……” 乔眉深有所感地点头,这么说话间已快及后厅,如雪道:“姑娘,这里放置了李嬷嬷尸首。”她出声提醒了乔眉,生怕她不知道。 拜情和拜月之所以没拦着她来后厅,就是因着她们不知道这里是李嬷嬷停尸的地方。 “我知道。”乔眉半分犹豫都无,直接迈步进了里面。 如雪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有着复杂的情绪。 后厅最里头是景国公府的祠堂,尽管因着乔老夫人信佛,早年间就塑了座金身佛陀,这里还是抵挡不住的清冷。 李嬷嬷的尸身是没有资格放在祠堂中的,但府里头又没有合适的地方来放,所以只将将摆在了后厅的边庭旁,一入厅门就瞧得见。 晚间的风有些凉,不过拜月在乔眉走之前为她系了披风,此时乔眉倒是感觉不到什么阴冷之气。 她回头瞧瞧如雪,见她脸色未变,才上前去掀了掩盖尸体的翻幔,一股糜烂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据说李嬷嬷是在昨夜里死的,算算时间已经过了一日,而且如今又值盛夏,尸首腐烂程度远远比平时要快。 乔眉皱皱眉,强忍下喉间的不适。前世她设法逃离齐府时,已经是天下大乱,南启因四皇子和五皇子内斗而民不聊生,只是她还未逃出京城就遇见了西凉攻城的兵马。 在被齐勋章找到带回去之前,她看过妇人衣不蔽体,拿着明晃大刀的胡络大汉一刀砍下她的头,滚热的鲜血撒在乔眉呆滞的脸上,无论胃里怎样翻涌她也不敢出声……也幸而她出来时扮了男装……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如雪上前来挡住她要继续掀的手,似是怕她被吓着,“未经得公爷同意,您本不该来这的,何况您还要看这……” “无妨的。”乔眉说着拉下那幔布,尸首面容格外地安详,若非脸色呈现不正常的铁青,只怕要以为她只是熟睡过去。 再看及李嬷嬷腹间,有颗石子大小的伤口,她的死因就是在这。 如果是被不谨慎的人查看,定然会忽略,或者以为这是被碰到尖锐物什意外死亡。 乔眉收回了手,她的眸底已经了然。 如果她没记错,前世齐氏也是这样死的,尸体运回京城时全身上下并无异样,只有腹部一枚铜钱大小的伤口——这是后来林嬷嬷意外得知后说与她听的。 “走罢。”乔眉为李嬷嬷重新盖上雪白的幔布,香案上燃的两支白烛烛火摇曳,映在如雪透着深思的瞳孔中。 回到拂秀院中的时候,拜情和拜月哪里睡得着,提着灯笼都在院门口候着。乔眉不同她们说去哪了她们也不问,见了她回来只连忙迎了前去。 隔日一大早,天边方透了丝霞光,就听得外头隐约传来喧嚷声。 乔眉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她昨晚是想着李嬷嬷和前世齐氏的死妆,不知何时才挣扎睡去的。 不用拜情来唤她,她便已经醒了,等她撩了帘子起身时,婢女们都还未备好净脸用的清水。 “姑娘,可是吵着你了?”拜情拾掇过她的绣鞋为乔眉穿上,那头拜月也连唤了婢子们进来为她洗漱。 乔眉摇摇头,“外头是怎么了?” “是老夫人在训二老爷……”拜情说着抬头,却看了乔眉后不由地大惊,“姑娘您昨夜是没睡好么?” 乔眉抚上眼周,只道了句:“待会给我用腻粉遮遮便好。” 一切收拾妥当后,乔眉出去瞧了齐氏那边发生的事儿。素心院离拂秀院极近,想来声音就是从这边传来的。 果然,乔眉赶到时众人都在场,周氏一见她来了就连过去,低着嗓音有些责怪她:“你怎么来啦?快回去……” 乔眉摇摇头表示拒绝,周氏无可奈何只得由了她去。 眼前乔老夫人由景国公搀着,她手中的木拐直指着二老爷——这估计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乔老夫人这时候竟然要为齐氏撑腰。 漆红色的木拐一下一下地打在二老爷身上,乔老夫人声泪俱下:“你个混账东西!乔府的名声都要被你给败坏了!是谁教你的宠妾灭妻?!是不是你这个贱蹄子?”说着,她恶狠狠地看向徐姨娘。 乔老夫人能为齐氏说话,乔眉倒是半点不意外。前世亦是如此,她老人家最看重的不过府中名声。况且如今人人尽知昭仁帝宠爱先后,便极厌恶世家中有过分宠妾之人。 二老爷生生受了她几棍,却半点不让她说徐姨娘,他道:“娘,这都是齐氏的过错,她入府十多年无所出,又嫉妒徐氏做出这样伤人的事,但凡哪一条儿子都能休了她!” “混账!混账!”乔老夫人又是大怒,气得直仰倒,却换出其他词来骂。景国公扶稳了她,冲二老爷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消停些。 第五十三章 不配为人母 http://.biquxs.info/

乔眉在一旁看得好笑。她这二伯该是说他傻吧,若要为徐姨娘说话哪里能在这关头护着她?这不是让老太太更气了? 徐姨娘显然也明白了这点,她噗通一下就双膝嗑地跪下,只这突然的跪地声让人都听着都觉得疼! 等徐姨娘再抬头时,已经泪眼婆娑,她扑上去摁住了乔老夫人还欲扬起的拐杖,她一边哭一边哀求:“老夫人,您别再打老爷了!您打妾身罢!” 见她拽了拐杖,乔老夫人气得直瞪眼,半点犹豫都无地转了风头去打她。儿子她舍不得下手太重,可这贱蹄子她可不会手软! “小蹄子!让你勾引我儿!你这是要他死么?!他若被陛下治罪,你这个贱婢又能好到哪里去?!” 乔老夫人虽左口一个小蹄子,右口一个贱婢,但说出的话却让仍在游神懵懂的二老爷,彻底地醒神过来了。他惊疑不定地擦了擦额角的汗,连拦着老太太的手都收了回来。 一群人推搡着又劝着架,周氏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也想上前去却又被乔眉给拉住袖摆摇头示意,而旁边的三房也只远远地瞧着,不上去掺和。 若是出了事儿,那徐姨娘又乱攀咬人可怎么好?何况有爹爹和二伯三伯在,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这个念头刚转瞬即逝,就见眼前的人群一叠声惊呼。 不知怎么推着她了,徐姨娘最后一个不稳,一头撞在墙角厥了过去。 众人一愣,随后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这场闹剧终于收场,只是当事人齐氏却在这场戏里未出场片刻——她自昨个儿看见了李嬷嬷的死状,就晕了过去,现在还躺在床榻上。 早饭用过后,乔眉便去了锦华院探看齐氏。 齐氏这人,在如今的乔眉心里是有些些纠结的。前世她一边把乔眉从周氏手中夺走,让乔眉待她如亲生母亲一般亲昵;一边又捧杀乔眉,对她极好却不管不理自己的女儿。 可后来呢,本以为她有个大招,却还不是谋算半辈子,以惨死为结局? 乔眉念齐氏以前对她的好,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锦华院里侍候的婢子们因着齐氏的事儿,都有些心思活泛起来,唯有昨日背叛了齐氏的玉如守着院门,遥望着天边不知在想什么。 见了乔眉来,她才醒神见礼:“四姑娘……”玉如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犹犹豫豫地道,“五姑娘在里头……” 乔眉脸色微微变了,摆手让拜情拜月止步,自己撩了门帘进去。 里间小榻上躺着分外憔悴的齐氏阖着眼,侧边隔了扇六转彩翼屏风,乔眉只瞧见屏风后头映了道人影,她稍稍放下心来。 屏风后头出来的正是乔梦,她眉眼一如从前低垂温顺。乔眉往她怀里的雪色薄毯望去,一时之间脑中的那个念头摇摇欲坠。 “四姐姐来了。”乔梦说着,上前将手中的毯子盖在齐氏身上。她察觉到乔眉的目光,又略带羞怯地解释:“许大夫说了,我娘是太忧心才起的高热,得捂出汗来才好。” 乔眉看了她一会儿,道:“五妹妹我们能不能单独聊会?” “好。”乔梦坦然自若地点头,面上一点异样都无。 出了门去,两人都谴退了各自的贴身侍婢,走过那座矮矮的石桥,桥下湖水荡漾,荷花娇俏喜人。 “四姐姐好像同以前不一样了。”乔梦望着桥下的水和花,慢慢开了口。 “那我以前是如何的?” 乔梦原先的神态慢慢收敛起来,面上露了似笑非笑的意味,她道:“自私、懦弱,又太天真……” 听了她的话,乔眉重重地拧着眉头,眸中又惊又疑,只是她在意的并不是乔梦对她的评价。 过了好一会儿,乔眉才稳定了神绪道:“你娘和李嬷嬷当真是你派人杀的?” 前世的齐氏和如今的李嬷嬷,死因何其相似,只不过那时齐氏身边最有可能要害她的,就只有乔梦一人了。 而她之所以能问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乔梦有极大可能,同她一样是重生的! 果然乔梦讽刺一笑,“那时候被乔慧打乱的计划,为何不能再来一次?” 她说的计划应当就是利用徐姨娘一步一步让齐氏倒台吧…… “可她到底是你生母……”乔眉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她自知没有理由让乔梦不去恨齐氏。 因为对于前世的乔梦来说,齐氏除了生育她一场,根本就没尽到半分养育之责。 “那一生对我来说,就是一场噩梦……”乔梦眸子里泛了浅浅的茫然,又转为平静,眉眼平和地说出后面的话。 “我恨她,不是因为她不管我只把我丢给嬷嬷,而是她剥夺走我最后希望,让我到死都没再看一眼他……”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点明,乔眉在心里皆有数,她不由在心中扼叹一声。 乔梦定定地看向她,“所以你不要阻我,这辈子我不会手刃她。” “我要让她,看着我一步一步不如她所愿,余生她都要在痛悔中度过!”她的话里只有平静,用最轻的话一字一句道着,眼角沁出的那颗晶莹也已被风抹去。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有风扬起她翩跹的裙裾,宛如当年在乔眉面前笑得羞涩的少女…… 乔眉怅然地看着她离去,她知道那个怯生生的、惯来被她认为小家子气、又满心天真地爱慕周子玠的五妹妹,或许已经被齐氏亲手扼杀,再也回不来了。 而齐氏的事,乔眉亦不会再深究——这是她该受着的。 “姑娘,这儿太晒了,我们回去吧……”过了好久,拜情和拜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高撑着纸伞为她遮阳。 乔眉转身,也离去。 她的心情太复杂了,乔梦重生是在她受尽百般疾苦之后。 而她呢?从小在周氏爱护、乔老夫人期盼中长大,就连齐氏都给了份表面上的爱。 后来景国公府被五皇子下令抄家,全府上下三百多人口无一不被流放为奴为婢。只有她因着齐勋章庇佑,免挨了这一遭,同乔梦相比,她真的要幸运太多了…… 第五十四章 定要休了你(求推荐票!) http://.biquxs.info/

二老爷休妻的想法最终败在乔老夫人坚决态度下,而徐姨娘也越发地被老太太不喜——她一直认为是徐姨娘教唆了二老爷。 至于齐氏,病情虽有好转,身子骨却没来由地差起来。除了玉如肯待在她身边伺候着,其他婢女们的心早就散了。 如今李嬷嬷又已死,她身边没再没个知心的人,二老爷又整日宿在素心院对她不闻不问。 这日子过的同从前是天壤地别…… 浓烈的日光撒下来,晒得人头皮发烫。玉如去厨房里端午饭了,只是过了几炷香的时间也不见她的身影。 齐氏也不在乎她要不要回来。她阖着眼半躺在靠榻上,髻上的簪钗尽数褪去,面上泛着苍白无力,听了院门口的响动眸光半分也未抬。 来者环佩珰琅轻响,繁复的裙装行走间衣裾擦声轻细,显然仪态十足。 “母亲。” 齐氏睁眼,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乔梦弯唇一笑,声音是从前那般轻轻柔柔,“梦儿给母亲请安。” “你来做什么?琴可学了?大字可练了?”齐氏转了脸色,愤声而道,她还踉跄着起身,探了手要去拽乔梦的袖摆。“你父亲呢?带我去见他!” 乔梦笑意不变,眸光同她对上片刻,在齐氏惊疑的目光下,她矮身顺势向一侧倒去。 雪白的掌心被地上细碎的石子擦破,沁了颗颗血珠儿出来,乔梦笑意陡然一转,面上已然带了委屈,眼尾的泪半坠不坠。 见她跌倒,乔梦身后的崔儿立马上前来扶,她使了手劲儿一下子推开齐氏,“姑娘,您怎么样?”看着那伤口,她急得快要哭了。 “你个贱婢!胆敢推我——”齐氏被推得狠狠撞在榻角上,腰间撕裂般的疼痛传来,疼得直让她面容狰狞。 崔儿无措地看着齐氏,立马又跪了下来,满眼是泪地嗑头,“夫人您饶了姑娘吧!不要再打了!这几日您喝的汤药都是姑娘亲手熬制的,求您……看在这份上不要打了……” 后头的婢女们面面相觑,都跪了下来。 齐氏破口就骂:“贱婢!我何时要打她了?”她气得胸口气伏,喉间痒意不停,不由地咳了几声。 “母亲!您别动气,要打要骂直管冲梦儿来便是……”乔梦连忙起身要去扶齐氏,齐氏正是气头想也不想,手就是重重一甩。 乔梦猝不及防被她又推倒在地,再抬头时已经是满目的痛苦之色,只她的泪水仍在眼眶打转,不肯落下。 崔儿和其余的婢女们都惊呼着扑过去,就听院外一声冷冷的斥声:“胡闹!” 二老爷快步走了进来,冲着齐氏就是一叠声的训斥:“我劝你行事别太放肆了!瞧瞧这府里哪个还容得下你?除了梦儿每日一心一意照顾你,来给你请安!你就是这么待她的?” “老爷?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推她……”齐氏眼前一亮,听了他的斥责又连摆手解释,说着她瞪着乔梦,“还不快向你父亲说道!我何时推你了?” 乔梦捂着脸被婢女们扶起,她泪眼朦胧地抿了抿唇,哀求道:“父亲,母亲她确是未推女儿,是女儿自个儿不慎……” “梦儿你下去。”二老爷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乔梦轻轻抬眸看了眼齐氏,柔顺地应了声“是”,便带着婢女们离去了。 未走远两步,就听见锦华院里头传来低低断续的喝声。 “我原想着梦儿好歹是你亲女儿……哪里知道你对自己亲骨肉都这般歹毒!又如何容得下徐氏和慧儿?” “别以为娘拦着我便不能休你了!迟早有一日我定要休了你这毒妇……” 随后便是齐氏声嘶力竭的声音。 乔梦直着腰板正视着前方,眸子里是平静的笑意。 - 消息再传入乔眉耳中时已演变成——二夫人已经疯魔了,连五姑娘都不认…… “姑娘,二夫人许是真病了,五姑娘找了许多方子给她熬药,也不见起效。”拜月说着话,手里磨砚的动作却不停,“可如今锦华院里是越发不好了,今个儿听了下人说五姑娘去请安又不受二夫人待见了……奴婢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你要明白什么?”拜情领着丫头们传了菜上来,她笑骂,“主子们的事儿,你听听便是!” 乔眉搁手中的笔,后面的婢子们就上前来替她净手,她道:“这些日子不要去理会锦华院了,二伯母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们虽不能置喙,但每个人心里都是明镜儿地清楚。” 齐氏从前行事本就喜张扬,她大好时府里头上下的奴仆们哪个敢在她跟前撒野?如今这样不好了,牛头马面也都想在她头上踩几脚,其实最重要的是——齐氏母家还懦弱。 齐氏父亲齐究本是北州一州判,七品的芝麻小官儿。自齐氏嫁入景国公府后,便船高水涨等于有了太子这个靠山,一跃成了五品的知州。 齐氏有一妹妹,是齐究的继室所出,不过齐氏待这个妹妹极好,连带着也十分喜爱她的儿子——齐勋章。 如今齐氏在景国公府有难,此时齐府上下竟无一人前来探看…… 乔眉夹了块鱼肉,骨刺已经全部被剃去,透着莹白的色泽。 除了这些,还有齐勋章。 他是齐氏的侄子不假,可是又怎么会和隆格尔的公主扯上联系?隆格尔和西凉是绑在一起的,所以他可能是西凉的人么? 乔眉没了食欲,她刚放下筷子,门口就进来了一人,她依旧端着那幅惯来的冷面孔,又冲乔眉行礼道:“姑娘,东宫派了人来给您送帖子。” 来的是如雪,她方才被乔眉使唤去给周氏送了碗玫瑰花羹,现在才回来。 如雪将请帖递给乔眉,道:“奴婢送了花羹回来,路过园子的时候被门房给叫住,说这是太子殿下给您的。” “人可走了?”乔眉打开赤色烫金的请帖,看完上面遒劲有力的大字后问道。 “回姑娘的话,已经走了,他们不曾进府里头来,只将帖子给了门房就离去了。” 乔眉抿唇露出浅浅的笑意来,帖子被风吹弯了半角,露出“生辰”二字来被眼尖的拜月瞧去,她看着乔眉面上的欢喜,也不由地捂嘴而笑。 第五十五章 加冠之礼(青云加更) http://.biquxs.info/

请帖上写的是过两日就是谢怀锦的十八岁生辰礼,他身为太子,这次宴礼昭仁帝自然要为他办的风光。 所以帖子都早早地下发了六部各世家族中,乔眉手中这份虽然来的晚,却是谢怀锦亲笔所书。 京城的子弟皆知,太子名冠天下可不单单是凭着莽夫之勇。三岁识千字,五岁能赋诗,谢怀锦自七岁被封储君开始,能同昭仁帝道谋论,点江山,使得太傅和诸多老臣赞不绝口。 那时的谢怀锦不仅仅是姑姑跟前自小沉稳出众的小皇子,亦是所有京城世家公子的梦魇。 后来姑姑去世,谢怀锦便甚少提笔,更别说同那些公子一般附庸风雅。 他开始重拾武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下赫赫战功,并权掌十几万兵马,公子们的目光则由钦羡转为了敬畏…… 乔眉停下追忆,她捏着那写了墨迹的请帖开口道:“把菜撤下去吧,拜情你去拿那幅松鹤图来。” 桌几上的盘子很快被婢女们应声端走,拜情小心地捧着图放在乔眉写字的桌案上,拜月一边理了理案上的墨宝,一边仔细地看着那徐徐展开的图,她忍不住道:“姑娘,这图您当真要送给太子殿下?” 话落,乔眉直瞪她。 案上那图展开后,是一幅偌大的锦绣图,用的是上好的织锦布,配着浮云线。 这乃乔眉花了两个多月时间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绣制的是松下白鹤孤唳,景致选得极美,不过走线有些粗糙毫无美感可言。 先前她用了好一段时间来练手,还被乔玉嘲笑这白鹤是鸳鸯…… 奈何她女红不佳——从小齐氏和乔老夫人就由着她的性子来,被针扎了几次手后她就再也没上过女红课。偏偏那时周氏还说不得她,一说就是要引齐氏好一番嘲讽的。 再瞪一眼拜月,乔眉振振有词道:“送礼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诚意!看你家姑娘我为了这图绣了整整两个月,这诚意简直太够了……” “噢……”拜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乔眉又捏了针线,艰难地绣完图中诗句的最后一笔。 泛着暖意的日光透过斑驳的窗柩撒下来,映在乔眉娇俏的脸上,衬得她莹白如玉。 - 谢怀锦的冠礼初典是在皇家宗庙中举办,收到请帖的都是在朝中德高望重又看着他长大的。 当日,巳时刚过,宫墙中阁便击了楼钟,铃声四散开来响遍京城角落。 宗庙是南启皇室神圣之地,非皇家血脉不能踏入其中,因而朝臣们只在外敞跪了一地,乔眉也在其中。 来的人不算多,约摸着十来位,只此景国公府一家是带了家眷前来。 因着谢怀锦在帖中只提及了景国公一房人,府中其余人是不能前来的,而乔老夫人是昭仁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按理又是太子的外祖母,自然是要到场的。 乔眉偏了头偷偷看去,高阶之上,男子身影跪得挺拔如松竹,旁间内侍捧了赞词奉至昭仁帝手中。 鸣钟击磬声又响,乐声悠扬婉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隔得又太远,听不清其中言语。乔眉只瞧得昭仁帝口中每道一句,那身影似骨子里头都带着清冷跪下去,一叩首,直至宗庙里头。 这简直……是叫人受罪吧。 乔眉暗暗腹诽着。 如火般的烈日渐渐露了边,好在在宗庙里的礼节不算繁复,只需嗑几下头便完事,否则顶着这样大的太阳,他们这些臣子们要晒干了…… 众人起了身来,昭仁帝和谢怀锦已经入了宗庙再祭拜,他们一众人则由着内侍的指引去了东宫的西殿候着。 东宫里头分东西南北四殿,南北两侧是太子的居所和议事处,西殿最敞广,正适用如今这场合。 不多时昭仁帝才出现,众人就要下拜行礼,哪知他一抬手就道:“众卿今日无须多礼!” 待昭仁帝落座后,他们才往西宾席上而坐,而北侧坐的则是勤王和被封为敬王不久的五皇子,景国公亦领着乔眉她们在北席坐下。 乔眉抬眼看去,昭仁帝身旁只跟着一头珠翠、华服加身的娘娘模样的人,却不见谢怀锦的身影。 “眉眉,来,来朕这里。”昭仁帝撞见了她的眼神,不由呵呵一笑。 “乔眉见过陛下,陛下万福安康!”她脆生生地道,乖顺地出来行礼问安。 “你这丫头!”昭仁帝笑道,“怎么,连姑父都不叫了?” 乔眉也咧嘴而笑,顺势应声:“姑父,今日乃殿下大礼,乔眉得守礼才是。” 她又眼尖地看见从旁侧出来、已然换了赤黑色莽袍滚边服饰的谢怀锦,他的墨发直垂,神情泠然。 对上他毫无欢喜的沉沉眸子,乔眉缩了缩脖颈连退回席间。 只见谢怀锦行至殿前,又跪拜在侍者放好的软垫上,远处钟声再响一刻,赞者便开始唱礼。 “一礼,冠礼申举,以成令德。” “喏。” 谢怀锦有些清冷的声音再响起,再叩首下去。 “二礼,孝事君亲,友于兄弟。” 再拜。 “三礼,毋怠毋骄,着南启海宴河清。” 礼成后,身边的侍者们鱼贯而出,将冠礼之物奉至昭仁帝跟前。 昭仁帝执起玉簪,眼中渐渐有了笑意,手下却凝重而轻柔地为谢怀锦绾发。 尔后九旒冕冠被郑重地戴至谢怀锦的发上,头上的墨发被轻轻扯动,不过细微的痛意,他拢在金线莽纹袍摆下的手却指骨屈起,紧捏成拳。 昭仁帝没有发觉他的情绪,只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臂,以示期叹。 “锦儿长大了。” 谢怀锦收敛起方才眸子里的神绪,声音复起,依旧浅淡而冰凉:“可惜母后没能看见儿臣这一幕……” 话落,外头先前安排好的舞姬纷纷进了殿内,丝竹声起,乐声曼妙嘈杂,遮掩了他后面的话。 但昭仁帝听清了他前头说的,以为他在伤感悲怀乔后,心中亦有些悲从中来,眼里思绪复杂。 他将谢怀锦扶起,示意内侍将人带下去更换衮服。 大殿之上,一时之间歌舞升平,蒙了面纱的舞姬们曼挑身姿,竟让这样庄重的气氛里带了丝萎靡之气。 在座的多是朝中老臣,见了此景皆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五十六章 谢予之 (求打赏!) http://.biquxs.info/

虽说在南启像谢怀锦这般,幼时便封了储君之位的皇子少有,更别说身为太子还未行冠礼的更是寥寥无几。 皇室虽没有特拟太子冠礼的礼节,可观历朝历代的皇子及冠都是肃穆之礼,哪能如此歌舞并起…… 太傅任承德乃是两朝元老,已是耄耋之年,克己知礼了一辈子,他委实看不下去了,便率先出席打断了奏乐声。 “陛下,这歌舞实属……” 只是他还未说完,昭仁帝便朗声一笑,解释道:“这是炩妃所调教的舞姬,歌舞皆来自异域,太傅可觉得尚可?” 他身边的炩妃粲然而笑,一双眸子灵动得很,可她却没有同其他妃嫔一般再道句谦让的话。 那边太傅撑着身子再回席间,脸上勉强一笑。他都不便说什么,其他人自然更不敢置喙了。 乔眉侧眸看去,台上的女子巧笑嫣然,眉目很精致,却带了些飒朗,和南启人并无什么不同。 里头谢怀锦已经稳步出来,他一身衮服未除,只摘了那九旒冕冠露出束发的玉簪子,瞧着风神俊朗。他微微向昭仁帝颔首后,便落座在他下首。 这样伴着歌舞的宴礼没了肃穆的氛围,却让一众老臣们更提不起兴趣来。 唯有勤王看着这舞,觉得稀奇,时不时同身旁的敬王说上几句。 乔眉从他面上寻不出半分低沉之气,也不知前段时间在景国公府闹的糟心事,是被乔慧劝服了还是移情了旁人。 而他身边的敬王谢予之则一脸笑意,细看眼里竟还有丝讨好的意味。 乔眉眸子里慢慢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前世齐勋章只不过玩弄她的真心,真正害死了景国公府数百口人的凶手正是谢予之! 她捏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周氏一头碰死在金麟殿时她未亲眼所见,可她爹!景国公是谢予之下令被斩首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她在林嬷嬷帮助下好不容易逃出齐府,却眼睁睁地看着她爹被押送刑场,是青竹死死地拉住她,她才没能冲上去…… “卿卿怎么了?”周氏同她都坐在景国公身后,她很快地注意到乔眉的不对劲,连忙握着她的手低声来问。 她额间渗了点点汗意,听了周氏的问话,才陡然惊醒过来。乔眉接过身旁拜情递来的帕子,边拭汗边撑着笑意道:“娘,我就是太热了…有些不舒服……” “乖,再忍忍。”周氏因知乔眉自幼就苦夏,所以未做多疑。可她面上也浮现了些许焦急,这宴礼说不准还要磨延上许久…… 乔眉感觉到侧方投来的一道目光,她不做理会,只扬起脸冲周氏安抚地笑笑。 谢予之此人,她虽从未同他接触过,也自前世一生能观看出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深谙扮猪吃老虎的行径。 他明明有位列四妃一之一的母妃——淑妃在后宫做靠山,可平日里母子俩却低调得很,还有丝在外来人看来不争气的意味。 就比如今日,勤王谢清木只不过是曾经养在先后名下的皇子,生母只是个低贱的宫女且早就尸骨未存了,他竟还要笑意晏晏地为谢清木斟酒,一派低下的模样。 而周边的人却是见怪不怪了…… 谢予之具体布了什么局她不清楚,可要乔眉来猜,她觉得无非就是同西凉或者北疆勾结,早早就有了谋逆之心。 身边拜情用帕子为她轻轻地撩起风来,只是她动作却也不敢太大,乔眉倒是渐渐平静下来,她摁住拜情的手,细声道:“好了,你休息会。” 台下依旧舞乐并起,舞姬们身上的裙装如花团锦簇一起,活力柔美。 台上谢怀锦突然出了声:“父皇,儿臣有些疲乏。” 他此言一出,却博了谢予之和谢清木艳羡的目光,纵观这天下有谁敢这般直言不讳地向昭仁帝说话?怕只有他们这个二哥了吧…… 昭仁帝却是知道他这个嫡长子,向来隐忍耐苦,若非真的不适他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又向谢怀锦看去,只见他半阖眸子,显然是疲累极了,当下昭仁帝的心就软了半分,他冲身后的内侍道:“快把太子扶下去歇着。” 谢怀锦走了,宴礼自然也要散了。 昭仁帝率先携炩妃离去,老臣们也零零散散地朝两位皇子躬身拜退,乔眉他们也随着一众朝臣们准备出宫。 只乔眉他们一行人方绕过抄手长廊,迎面就来了位宫婢,她盈盈向众人一一见礼,“奴婢溯洄,是炩妃娘娘宫里的人,”说着她看向后面的乔眉,“娘娘方才见乔四姑娘温婉可人,心中便觉欢喜,因而特派奴婢来请姑娘去宫中一叙。” 这话说得让人挑不出错来,周氏有些担忧地看向乔眉。这炩妃娘娘是前不久地方官员进献给昭仁帝的美人,转瞬间就得到了昭仁帝的宠爱,还为此冷落了李贵妃。 可谁知道她是来者善意还是别有所图? 乔老夫人倒是一脸看得开,炩妃如今得皇帝喜爱,若她能对乔眉上心些,对景国公府也有利处。 片刻间众人思绪千转,乔老夫人道:“眉眉能得娘娘欢心是她的福分。”说着便让乔眉随那宫婢而去。 后头景国公拍拍周氏的手,以示安抚。 延青宫距昭仁帝的寝宫极近,可见炩妃得宠并非虚言。殿门徐徐打开,殿内还轻飘了丝熏香的气味,像是不久前掐灭的,里面的摆置一眼瞧去就觉得华贵堂皇。 乔眉微微掩了眸底的神绪,目不斜视地随溯洄踏进殿内,小榻上一人半阖了眸子歪倚着,腰后垫了冰蚕丝簟,宫婢环绕为她捏肩揉臂。 “娘娘,乔四姑娘来了。”溯洄轻轻开口道了句。 “乔眉拜见炩妃娘娘。”乔眉垂首下去先见了礼。 炩妃睁了眼,娇笑着起身,摆手让宫婢们退去,只余了溯洄一人在身侧伺候。 “是乔四姑娘,快来!”炩妃落落大方地笑,连招手让乔眉来榻边落座,一边她又让溯洄去端小食来。 褐色的眸子里头是乔眉的看不懂的善意,她微低头,谨慎地道:“臣女不敢,怎么能和娘娘同坐一席。” 第五十七章 拉拢她 http://.biquxs.info/

“怕什么?”炩妃咯咯笑出声来,她起身走至乔眉面前,又拉着她手道,“姑娘可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人,本宫动谁也不能动你。” 乔眉陡然一窘,脸颊有些发烫的尴尬,她不知道这炩妃是怎么会误解谢怀锦喜欢她的…… “好姑娘,快坐下吧!”炩妃拉着她,很是亲昵一般地道。 乔眉微微有些不适,心里也陡然提起警惕。她自小常来宫里,各殿的那些妃嫔哪个不是爱端着架子?尽管她是皇后的亲侄女,但又有哪个娘娘会这样把她当姐妹似地喊? 无事殷勤,哪有什么好事。 炩妃道:“这样拘着做什么?太子殿下向来都是那副冰坨子的面孔,乔四姑娘都受得住……” 她话未说完,就听见身边的溯洄轻轻咳了一声,炩妃立马改了口:“本宫只是佩服乔四姑娘,外头都说只有你降得住太子,南启不是有句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本宫就想看看你性子是如何好。” 听了她这些不大拘束的话,乔眉方心里已百转千回,她露了丝笑意。 这炩妃娘娘得宠果然不是虚有其表,瞧瞧这番话虽说看着直来直往,却无一不是在夸赞她。 而炩妃身为得宠的后妃,在她一介臣女面前哪里要这样谦卑?而她话里话外间又时常带着太子的名号,想来她若不是谢怀锦安插在宫里的人,便是想同谢怀锦结盟。 乔眉道:“娘娘不是南启人?” 炩妃就点点头,“是呢,本宫是莫狄国的。” 话落,殿外宫婢们鱼贯而入,手中端了奉盘,放的是先前炩妃说的小食…… 沉默了片刻,乔眉看着宫婢们盛上来的清酒和小菜,有些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快尝尝。”炩妃轻揽起宽大的袖摆,她捏着筷子夹起一块,还有些兴奋地冲乔眉道。 边沿嵌了金丝的白瓷碗中层层叠叠地累了一块块漆黑的肉,乔眉不得已放进口中尝了点。 有些腥…… 乔眉忍了忍,还是咽了下去。 或许是从小就精养细琢的缘故,她在吃食方面有些挑剔,半点腥味都不能容忍。她是嫡长女,府里哪个不是要紧着她,每日的饭食都是有专门的婆子,按照她的口味来量定烹饪。 炩妃仔细打量了她的神色,歉然地道:“本宫忘了你们吃不惯莫狄特制的鹿肉……” “在宫里头本宫没个相识的,离家又远,只能靠这些家乡里的酒菜来以慰思念了。”她有些怅然地拨了拨那些菜。 “娘娘言重了,如今天下人都道您博得陛下喜爱,若您想回莫狄何不同陛下直言?只是今日您唤臣女前来,怕是有旁的事罢。”乔眉搁下手中的玉箸,慢慢道。 从一开始她进延青宫时,她便发现了细微末节——空气中仍存着余香,可见炩妃仔细查过她的厌烦之物,知道她不喜熏香。 尔后又是套近乎,实则是打探她在谢怀锦心中分量,是否同自己所想那般。后来又让乔眉她吃莫狄国的鹿肉,又再一次提醒她是异族之人,在南启后宫孤立无援。 这个炩妃看似大大咧咧,却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 听着她话里肯定的语气,炩妃抬手让溯洄退下,她挑眉而笑,“四姑娘当真蕙质兰心,正如你所说,陛下宠我,可这宠爱又能有多久?” “本宫是陛下的枕边人,他的身子近来每况愈下,若有一日他驾崩,莫再说荣华,就连陪葬怕是也少不了本宫的一份。” 自古以来,南启皇帝薨逝前都会拟下遗旨,其中便有一条——无子妃嫔殉葬。倘若皇帝来不及留遗言,便要由他生前受宠的妃子陪葬皇陵。 可听及她这样轻飘飘地说出那两个字,乔眉登时一惊,又很快稳定神绪下来。 炩妃这样道,便就是盼着乔眉来同谢怀锦牵线,好让自己搭上太子这条船,以保日后无忧。 乔眉道:“还请娘娘慎言,只是太子殿下的事,是臣女万不敢置喙的。” 开什么玩笑?她虽已被钦定为太子妃,可谢怀锦可同她关系并不亲密啊,若她应了什么不该的,等谢怀锦秋后算账怎么办? 炩妃抬手扶了扶鬓边的金簪,她道:“哪里要你决定什么,本宫就想让四姑娘在太子面前提点一二……” 两人推杯换盏一般道了个来回,乔眉虚虚应下。 说着她身旁的溯洄上前来,她手里的奁盒还垫了细腻的红绸布,她恭敬地端至乔眉跟前。 奁盒大开,里头放着一整套掐金丝红宝石头面,乔眉又是一惊。 出手这么大方? 周氏手头宽裕也宠着她,历来首饰都是少不了的,可这样的红宝石头面她也不过堪堪一套,何况还嵌了金丝呢。 “小玩意儿,就当本宫向乔四姑娘讨个好彩头。”炩妃含笑而道。 离开延青宫时,就见拜情在宫外等候着她。看着这廊腰缦回,檐牙高墙,乔眉不由地吐了口气。 果然,没点道行的人在深宫里是混不下去的。 殿内重燃了袅袅轻烟,清宁的香味散播开来,溯洄已经命人撤了桌案上的酒菜。 她小心地为炩妃揉着小腿,不解道:“娘娘何须如此大费周折,这乔四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介臣女,您就算要拉拢太子也不必做得这样低声下气……” “你懂什么?”炩妃觑她一眼,冷声道,“本宫故意让你在她来之前掐了香,为的就是让她明白,本宫打探了她的喜好,巴结讨好她。” “后面让她吃了那肉,也算是为本宫这样求她解了口气,但乔眉这人……”炩妃适时止了话,她狭长的凤眸里露出深思。 溯洄道:“娘娘,奴婢说句逾越的话,这南启皇帝就算是殡天了,您也可以再回莫狄,何必同这些庸人在此纠缠着。” 哪知她此话一出,炩妃就勃然而怒,她骂道:“蠢货!” 溯洄连忙伏下头去,就听炩妃声音越冷:“本宫如今是逃至南启,在后宫有了立足之地,就表明昭仁帝要护着我!可莫狄是什么地方?” “父王糊涂!明知满朝文武反对,也要扶大皇子上位。自古以来立嫡不立长,更何况二皇子出生元后膝下,又岂是庸俗之辈,莫狄迟早要内乱的。” 炩妃淡淡地说完,只觉得心生烦闷,她摆手道:“好了,你退下吧。” “是。”溯洄头也不敢抬,躬身而退,出去后缓缓合掩了宫门。 第五十八章 一画锦绣(求收藏推荐票) http://.biquxs.info/

东宫。 “殿下,乔四姑娘被炩妃召见了。”许顺躬着身子来禀,他偷偷瞟了眼谢怀锦手中的物什。 偌大的绣图在他眼前徐徐打开,层层挺拔的松树下立了只欲飞的孤鹤,它似振翅鹤唳,扼唳声仿佛要透过这层薄薄的绣布传出来。 画是好画,绣布也是浮云游子阁的上品——织锦布,就是这绣工…… 眉头皱巴在一起,许顺在心底里啧啧称奇,京城的闺秀们居然还有绣工如此之差的? 谢怀锦斜斜地抬眸,许顺立马恭谨了神色,低下头去。 果然,主子待未来的太子妃就是不一样,阁老太傅们甚至是陛下送来的东西,尽丢了库房里去,哪里能得主子两眼另看? 不过…他怀疑自家主子并未听到他说的话,于是又重复道:“殿下,乔四姑娘……” “孤听到了。”谢怀锦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他屈指抚上绣画右侧题的小字,眼里的碎冰似稍稍融化。 “予你一画锦绣。” 那上面如是说。 没有独出心裁的诗句,也没有精湛的绣技,可偏偏一下子撞进他的心里。 谢怀锦道:“炩妃不敢为难她。” 许顺就连笑,“殿下聪慧,炩妃娘娘还送了套红宝石头面给乔四姑娘,姑娘面上也无半分不悦的神色,瞧着是相谈甚欢。” 他又想起方才手下禀报的情况稍顿了下,许顺道:“殿下,延青宫可要再派着人看着了?十一说炩妃并无异动,倒是贵妃那儿……” 谢怀锦合上手中的画卷,淡声道:“撤了吧,李贵妃如何了?” “回殿下,贵妃娘娘似乎有意对付淑妃娘娘……”许顺犹豫着道。 他有些捉摸不透自家主子待敬王的态度,毕竟这敬王同淑妃一般,生性懦弱,从不与主子争锋。 “那就再加把火。”谢怀锦微微眯了眸子,他记起乔眉的话来,她的梦境里就是谢予之祸害了景国公府,还同谢清木鹬蚌相争,闹得南启国不成国…… 谢怀锦道:“李贵妃要淑妃如何,便帮李氏一把。”他又停顿了下,眸子里冷意更深,“传令下去,暂且别动李氏。” 若是就这么让她老死在冷宫里头,是太便宜她了的…… 许顺有些诧异,按理说主子若要对付皇子们,如今李贵妃作乱谋害淑妃,这时机,该是把两人一同拉下水才是,怎么…… 他又很快收敛了思绪,主子的事哪里是他能乱猜的,许顺连应喏着躬身退了下去。 身后谢怀锦复又翻开那图来看,看着那十分不细密的针脚,“锦绣”二字的最后一笔都飞到天边去了。 谢怀锦紧巴了眉头,轻轻自言了句。 “丑死了。” - 回了府中,乔眉才发现府里的奴仆们正忙碌着收掇东西,她正好奇着,迎面而来两个手奉银盆的婢女,她们见了乔眉连来行礼。 “四姑娘。” 乔眉道:“这是做什么?” 有个婢女便答:“回姑娘,今早盛王携家眷回了京城,明日说是要办大宴来洗尘,这不,给各世家都下了帖子。老夫人就要奴婢们府里上下去去尘灰,主子们也要沐浴更衣好明日去王府拜见。” 盛王?乔眉眼中浮现一丝了然,她摆手示意两个婢女们下去。 盛王乃是今上的胞弟,一母同生。当年先帝生了九子,他是突然暴毙,所以未来得及拟留遗旨。由此可见当时夺嫡风波之盛,后来昭仁帝在盛王支持下一举登基,尔后以雷霆之势处置了其他的兄弟。 如今盛王乃昭仁帝唯一的亲弟,当年他所为本可以求得泼天富贵,可是在昭仁帝登基后他便请旨带着妻女去了大江南北游阅,已经多年不曾回来。 可盛王虽只空得了个头衔,并无实权,却也叫人好生艳羡——昭仁帝似为了弥补当年杀戮过重,待盛王一家极好。每年赏赐如流水一般进了盛王府,如若不是朝臣极力阻拦,盛王的亲闺女明惠郡主怕是要得公主的名号了。 乔眉眼底有丝嘲讽划过,昭仁帝自手刃亲兄后便生性多疑,若不是怕他怀疑自己,盛王何至于这样逃离京城躲避风头? 只是现在盛王回来,又是做什么呢? 抛去脑中杂念,乔眉提着步子往自己院子走去。刚进拂秀院,拜月就快步迎了上来。 拜月道:“姑娘,您怎么才回来?奴婢可急死了,生怕您被那炩妃娘娘为难……”她是听了府里人嘴碎,说她家姑娘许是哪里得罪了宫里头的娘娘…… “我没事,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乔眉啜饮了口拜月给她递过来的茶水,又向她道,“拜情你去差个丫头到我娘那里道一句,我回来了。” 拜情道是退去,乔眉又看向拜月,“如雪去哪了?” 今日进宫她只让拜情一人陪同,如雪和拜月皆留在府里,只是她回来了半炷香时间也不见如雪的人影。 正说着,外头帘子被撩了起来,灼灼的阳光挨着壁帘撒进半寸。领头的正是如雪,她着了一身蓝白长衫,面容依旧清冷,后头跟着两个丫头。 她们手里都端着些东西,见了乔眉都恭敬行礼,一叠声道:“姑娘。” “快放着。”拜月上前一步让她们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又对乔眉道,“姑娘你瞧,明日府里一众主子都得去盛王府参宴,老夫人就发了这些银盆素帛下来,听说今个儿晚上还要斋戒。” 乔眉看了看那些锃亮的银制器具,还有用来洗浴的格桑花瓣,不禁有些咋舌。 这样隆重? 前世盛王是在乔眉及笄后才回的京城,而且那时也没有如此广发请帖,让各世家都前来啊…… 难道说因为她重生了,改变了一些事,所以后头的这些变故也开始提前了?乔眉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拜月一边同丫鬟们为她褪下繁复的衣裳,一边悄悄道:“奴婢听说啊,王府发来的请帖上让几位公子也要一同前往呢!” 乔眉不由眉梢微挑,这就更奇怪了,举办宴礼这种事儿,掺和的都是千金闺秀们。自京城流行你来我往地举办花宴诗宴后,夫人们都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万不会带家中的男子前去,惊扰了姑娘们。 可这盛王府竟然说要带上公子们去赴宴,乔眉心中虽有些不解,但还是暗自猜测着留了底。 第五十九章 明惠郡主(推荐票满百加更) http://.biquxs.info/

景国公府里忙得人仰马翻,乔老夫人还去了小祠堂里跪拜静心,夫人姑娘们皆要用格桑花沐浴更衣,原先拟定的晚膳要重来安排。各房的婢女们在长廊穿梭来去,手捧的碗匙偶尔清脆碰响。 隔日,跪在盛王府里的乔眉已经深深意识到,为什么昨日乔老夫人要这样隆重以佛礼洗尘净心——只因盛王妃也痴信佛祖。 偌大的礼堂里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的女眷,最前头跪着的满头珠翠、一身暗绯色衣裙的妇人是盛王妃,她虔诚地嗑下三个响头。 王妃都跪下了,她身后的妇人小姐们自然不能站着,或做做样子,或诚心而向,皆拎着裙子拜跪下去。 四周的奴仆也跪了一地。 乔眉第三个头叩首下去时,过了片刻,才听着前头妇人柔缓稳重的声音传来。 “诸位都快起来吧。” 尔后是一叠声的应道,“是。”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都谴了人来,乔眉眼神斜斜一掠,应该有七八位夫人。 林雪宜也在,她见乔眉看过来,连连眨巴着眼示意,乔眉见了忍不住莞尔一笑。 前头的盛王妃许是常年念佛的缘故,虽长得端庄艳丽,眉目间却带着股子不符气质的和蔼。 她眸光轻扫,一眼就瞧见了那抹格外高挑显眼的人儿,盛王妃不由地一笑,她抬了抬声音,“姑娘们去园子里走走吧,同我们待在一块儿总是拘束的。” 祠堂里沉闷,姑娘们早就沉不住气了,奈何盛王妃在这儿,她们无论如何都是不敢造次的。听了这话,面上都忍不住欣喜起来,身边的婢女扯扯衣角,她们又连忙行了万福,轻着声道:“多谢王妃。” 话落,盛王妃身旁的大丫鬟便出来带路,乔眉垂头敛首跟着跟前的人走,却冷不防被温声喊住。 “前面那位可是乔四姑娘?”盛王妃轻柔蔼声传来,不仅乔眉愣住了,小姐姑娘们也都偏了头去看她,眼里或艳羡、或妒忌。 众人皆知盛王一家被陛下隆宠,风头无两。可这盛王妃虽面上一派和蔼可亲,细究却是个对谁都严然的主,根本打探不到她的喜好,而盛王更是唯妻是从的…… 这次盛王回京,借着这次除尘宴,各世家皆是希望族中儿女能来博其青睐,或许能坐上王府未来女主人的位子。可没想到……竟然又是乔眉!有的姑娘恨恨地拽着帕子,瞪了眼还在呆着的乔眉,愤愤离去。 都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了,还来和她们抢世子做甚?! 乔眉很快回神,她转尔几步上前,盈盈而拜,行了个万福礼,“臣女乔眉见过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乔眉长得精致是众人皆知的事,她只着了身烟霞白的缎花裙,闲定自若地站在那儿,就教人觉得是一幅明艳墨画。 “快别多礼。”她的不徐不疾盛王妃看在眼里,她微侧头去朝周氏道,“景国公夫人生了个标致的人儿,瞧着便觉温婉贤淑,哪里像我那个冤家……” 周氏便连忙道:“王妃说笑了,卿卿怎么能同郡主相比。” “卿卿?”盛王妃饶有兴致地问,可她这样对乔眉好奇,却引得周遭的夫人们捏着帕子,心里有些不悦,心思也暗暗活泛开来。 这乔四姑娘早早就被陛下拟了旨,定为了太子妃,只待她及笄礼后就要入主东宫,这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盛王妃莫不是要和太子殿下抢人? 乔眉也察觉到了这些夫人们若有若无的打量,虽对盛王妃的亲近有些疑惑,她还是恭谨地答道:“回王妃,这是臣女的小字。” 话落,就听得院门口传来一声娇俏的嗓音,“母妃!” 盛王妃立马就笑开了,但面上又浮现了丝急意,她看着几步开外的人,忙招手道:“跑这样快做什么?快过来歇歇!” 来的人正是盛王妃的嫡女明惠郡主,她一身红衣裙,头上挽的髻上斜斜簪了两支衔珠双股银钗,似是方才走得太急,她宛若凝脂的面上浮了淡淡的晕红。 乔眉退至周氏身旁,轻轻打量了片刻,却觉得这明惠郡主面上的白皙有些过于惨白。 明惠郡主依偎着过去,扫了眼众人,竟开口便指责了盛王妃,“母妃怎么能这样,女儿老远就听见您单单照顾乔四姑娘,将各位夫人们晾在一边,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听了这话,一众夫人们皆隐隐露了舒畅的神色,方才她们确是很不悦乔眉独占风头的。周氏则心下赫然一惊,这是要怪罪卿卿了? 却哪知郡主话头又一转,“说您照顾她,可也不见丫鬟们来给乔姑娘搬张圆凳来,竟只让她站着答话!” 她话刚落,盛王妃身边的丫鬟便出来请罪,“郡主息怒,都是奴婢们的过错!”说着下头的小丫鬟立马去挪了只圆凳过来,请乔眉落座。 其实这本不能怪盛王妃,先前姑娘们都在场时,她们自然不能陪坐,所以只有夫人们落座下来。待姑娘们去了园子里,乔眉则被盛王妃留下,被盛王妃问话她无疑不能坐着答话。 但明惠郡主这番话说下来,却说得每人心情都大好起来,乔眉心里暗叹一声,当真是心有七窍玲珑。 “你这滑头,理全让你说了去了,这坏人的名头却是我担着了!”盛王妃嗔怪一声,却引得明惠郡主吃吃赔笑,“母妃乃是盛王府的女主子,便是父王也得让您三分,平日里谁敢说您的不是?也就女儿敢这样说道了。” 这话说的明里雾里,既捧了盛王妃的名头,又暗地里点醒众人,盛王妃是盛王都要让着的人,就算她做了什么让人不悦之处,便是憋死了也得憋着! 在座的都是深宅大院里出来的人精,哪能听不懂她说的话,想起方才自己的一时之气,登时冷汗涔涔,如临大敌。 她们来王府,本就是想讨好盛王妃,好让自个儿的女儿找个好归宿。虽然盛王府着实有些高不可攀,但到底这世子尚未定亲,又非王妃所出,人人都是有可能攀上这门亲事才是! 可如今,险些被自己一手搅乱了……夫人们都换了笑颜,纷纷应和着明惠郡主的话来:“郡主所言极是!” 第六十章 世子爷 http://.biquxs.info/

一时间堂内倒是一派和谐,众人此时是坐在王府祠堂的外间说话。盛王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各夫人各异的神色,又看了看自己女儿的娇颜,不由地拍拍她的手,道:“意儿你带着乔姑娘去府上转转,省得我同夫人们说话,你又要道我冷落旁人了。” 明惠郡主连叠声讨饶,夫人们都掩嘴露出善意的笑来,她方带着乔眉离去。后头盛王妃已经带着众夫人去了前厅入席,又命了婢女们传了瓜果茶点。 溜了园子一片儿,两人就在一处亭台边瞧见了围了一圈儿的贵女们。今日此等场面,来的都是府中的嫡女,环肥燕瘦,各个皆是仪态十足。 见了乔眉过来,乔玉连忙走了过去。三老爷并非乔老夫人亲生,所以乔玉只是庶嫡女,她本来不了王府的宴会。但二夫人齐氏卧病在床,一直没能好起来,而乔梦借着要侍候母亲为由,自个儿去老夫人那推辞了。 单单乔眉来了,恐他人生疑嘴碎,周氏便做主带着乔玉一同前来。 可方才乔眉被盛王妃留下来,她一人独独立在一旁,看着其他的贵女们皆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她简直尴尬极了! 看着乔眉糯白娴静的脸庞,乔玉心里徒生了股厌烦,四姐姐明明快要做太子妃了,怎么还要在王妃面前显摆?万一世子果真看上了她,看她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 乔玉不由地恶意地猜测着,手却被轻轻地拍了下,她登时被吓了一跳,手猛地从乔眉臂弯抽了出来。 她一抬头就见乔眉疑惑地看着她,似乎还使了个眼色。乔玉这才看见乔眉身旁的姑娘,见她一身贵气之色,心里立马隐隐了然,登时有些欣喜。 乔玉连行了个万福道:“臣女请郡主金安。” 明惠郡主微微颔首,随口应了句,没给乔玉一分目光——方才这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她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呢。 乔玉看着明惠郡主绯色的裙摆在她眼前一扫而过,那句“不必拘礼”都显得敷衍非常,她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又抬了头去看乔眉。 乔眉也是无奈。 前世这位郡主同她没有交道,只差差打了几次照面而已。可从先前她三言两语就哄得王妃夫人们开怀,还顺势敲打了一番那些不服气的人来看,明惠郡主不仅处事玲珑,也极有脾性。 也不知道乔玉是怎么不得她眼缘了,才让她板着脸相待。现下乔眉只好安抚着乔玉,她轻声道:“注意仪态,有什么事儿回府再说。” 乔玉只好收敛了神情,两人走了过去,那边的姑娘们都盈盈冲明惠郡主见礼,眼里流露出别样的神色。 郡主都来了,那世子爷…… “雪宜。”明惠郡主含笑走过去挽了对方的手臂,只同林雪宜亲昵的不像话。在姑娘们艳羡的目光下,林雪宜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笑了。 她咧嘴:“阿意好久不见啊。” 姑娘们虽羡慕,但到底也是无话可说。京城里都知道,定国将军府里的大姑娘同明惠郡主是手帕交,从小玩到大的情谊她们自然插不上的。 只是……怎么又是这乔眉? 林雪宜朝乔眉招招手让她过来,于是乎,有些诡异又有些和谐的场景出现了——郡主带着林家姑娘,还有乔府两位姑娘坐在亭中。其他的姑娘们则眼中钦羡地看着,胆大些的就围了过去,脸皮薄的就离得远远地瞧着。 明惠郡主扭头看了眼那些远远的闺秀贵女们,刚露了笑想把她们唤过来一同玩耍,却忽地不远处传来步伐声响。 听着还有男子的声音,这下子如同在热锅里投了滴油一般,姑娘们既激动又有些害羞地捏着帕子。乔眉看了眼前面人的作态,她摆了好几个动作,似赏花又似游神,乔眉不由地有些好笑。 这些姑娘们太天真了些,盛王妃若是要为世子选妃,便先会暗下去张罗打听,有中意的姑娘便会另眼相待。 可今日,王妃对哪个姑娘似乎都是平常之态。若偏要说乔眉得了她的青眼,倒不如说她是因着太子才对乔眉好奇了一番。 要乔眉来说,今日盛王府所为就是“偷天换日”,真正的主角哪里是世子,他不过是来引姑娘们注意的噱头罢了。 果然在姑娘们期盼下,率先领步出来的正是世子谢慕白,他生了一副好皮囊,一身绛紫纹云锦缎长袍衬得他温润无双,长身玉立,显然一派清风霁月的模样。 但他后头竟跟了七八位男子,贵女们见了都忍不住惊呼,险些没止住口中的“兄长”二字。 各个脸上都浮现了哀怨,有自家哥哥在场,这……怎么好意思再去博世子的目光…… 乔理也在其中负手而立。 乔眉闲闲地看着,见了原本满怀春心的姑娘们登时一片土色,不由地心情大好起来。 盛王府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这次本就是要让明惠郡主挑个喜欢的世家公子。 只是她有些不解,郡主不是同林家公子定了娃娃亲么?按理前世两人终成眷属,如今他们应该正是小意情浓啊…… 这边林雪宜已经看向了明惠郡主,她也一眼就看穿了郡主的心思,有些犹豫着道:“阿意,你可是还在生我哥的气……其实这些他都是可以解释的……” 阿意同她哥的事儿,她自然了解几分,不过…这都是误会啊! 明惠郡主觑她一眼,故意不悦道:“你也要为他辩解?” 连摆摆手,林雪宜立马表示支持她,“你放心,我肯定站你这边的!”见明惠郡主仍神色淡淡,不肯理她,林雪宜扭头看向了乔眉,一个劲儿冲她使眼色。 乔眉不由地头大,这明惠郡主同她又不熟稔,她凑什么热闹?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出声,明惠郡主便拂了林雪宜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这一变故可惊呆了众人,郡主的贴身婢女们匆匆跟了上去,而余下的姑娘们皆是四目相对无言。 林雪宜更是吓傻了,她是知道阿意气性很大的,可是几年不见她真的又变了不少,这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一下子就丢下所有人就走?事后这些人该会怎么编排阿意? 回过神来,林雪宜立马瞪了几眼那些正准备说悄悄话的姑娘,还扬了几分声音,“任琦琦你说什么呢?怎么不大声些?让世子和其他公子们也听听啊!” 所有人立马都噤了声。 谁不知道世子是个宠爱妹妹的,况且在王府妄议郡主是想自毁前程么? 第六十一章 想不出标题… http://.biquxs.info/

姑娘们都对那位挑起话来的避退三舍。被点了名的任姑娘,见身边的人都默默散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这边的闹剧乔眉无心观看,眼角掠及一群公子那边,只见谢慕白已经不见了身影,余留他身边的小厮正领着公子们离去。 这样的场合里,主人不在,男女便该当防。很快地,便有婢女来请众人前去旁厅休息。 去的路上,乔玉紧紧跟着乔眉,她看了眼走在前头有些魂不守舍的林雪宜,下意识地就拽了拽乔眉绣了精致花纹的云锦袖摆。 乔玉感受到指尖的细腻触感,有些愣了愣,她不由地松手,掩着宽大的袖摆使劲地捏着手中的帕子。 她从来都是比不得她这位四姐的,无论吃穿用度还是府中地位,祖母永远都是先紧着嫡长女…… 这样想着她眼底里忍不住透了丝哀怨,“怎么了?”乔眉淡淡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乔玉连忙收掇好表情,换上往日里那样乖巧的笑容。 只是一抬头就看见的是乔眉有些冷淡的神情,她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她撑起笑来道:“四姐姐,你说郡主是怎么了?”当时她看的清楚,明明就是林雪宜招惹了郡主。 乔眉轻轻瞥她一眼,见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林雪宜,乔眉的心一下子跌到了寒窖里一般,乔玉向来都是活泼喜人,平日里最多就是有些耍性子,什么时候会这样恶意揣测他人? 就算是林雪宜某些话惹着了明惠郡主,同她们又有什么干系?郡主同林雪宜关系颇深,这回若真是因着林雪宜的缘故,想来她们闺友之间也能很快和解。 “六妹,慎言。”乔眉不咸不淡地道了句,便快步走至林雪宜身旁。 看着乔眉上前去安抚旁人,乔玉的脸唰地白了,她嗫喏着唇,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在一旁看了热闹的任琦琦不由冷嘲了声,“呵,你是景国公府的庶女?”方才林雪宜给她下了面子,她正在气头上,看着乔玉孤立无援的模样,她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你乱说什么!”乔玉恨恨地瞪过去,虽然她的亲祖母乃是一介洗脚婢女上位,但到底她还是三房唯一的嫡女,她可不会认什么劳子的庶女! 任琦琦勾起一抹冷笑,放低了声音道:“你敢瞪我?你可知我爹乃通政司副使,在五皇子手下做事,你敢得罪我?五皇子一个手指头便能捏死你去!” 乔玉被她唬了一跳,下意识地去找乔眉,哪知她只顾得上林雪宜,半点目光都没向乔玉看来。 “你还看乔眉?”任琦琦挑眉诧异着,说出的话宛如冰刃子一般直戳她的心,“她可是景国公府的嫡长女,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她身边围绕的人也只会是郡主、将军府的姑娘诸如此类,哪里轮得到你个不嫡不庶的妹妹?” 三番两次地说她是庶女,乔玉捏着裙角,险些落下泪来!在景国公府里乔玉虽不得关注,却因三老爷夫妇宠着,平日里也是要风得风的,哪里被人这样说过? 好在她理智尚存,便是含着泪也反击了一句回去:“你也不就是想着世子妃的位子吗?也要看世子能不能看上你!” 这句话对任琦琦似毫无杀伤力,她嗤笑:“我便成不了世子妃,也轮不到你。” 乔玉终于忍不住了,她泪珠子滚落下来,喊道:“四姐!” 这一声引得众人都回了头,乔眉蹙眉看去,只见乔玉泪眼婆娑地瞧着她,不觉心就软了一片。 乔眉几步上前去执了她的手,再看了眼任琦琦,眸中露了警告的意味。 当她是死的么? 她乔府的姑娘便是再不好,也是她们自家的事儿,哪轮得到区区一个外人来插手训诫? 前面领头的婢女暗暗打量着姑娘们,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乔玉,还有悻悻偏头的任琦琦,登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她当做并未看见这一幕,只停下了步子道:“里面就是旁厅,请诸位姑娘移步歇歇脚。” 当众人都进去了,她方退去,随后便有小丫鬟上前来斟茶上点心。 这厢盛王妃听及下面的婢女来禀时,顿时皱了眉,她急道:“大夫可去看了?” 她家的意儿自幼就患上心症,不可疾行,更不能动怒。因此从小到大不管去了哪儿,都要随行一位大夫看着,生怕她有丝毫不妥。 盛王妃绷着脸坐着,这里还有各府的夫人在此,她身为主人家并不能随便离去,因而她虽急也无可奈何。 “王妃安心,世子爷已经安排妥当了,郡主现在无恙,姑娘们也都在旁厅歇着。”那婢女如是答道。 周氏看着盛王妃仍旧焦躁的面色,思索了片刻道:“王妃不如让我们一同去旁厅就坐,好让臣妇看着些我那皮猴……” 乔眉一眼瞧去就端庄极了,哪里是周氏口中说的“皮猴”。 这话说的虽漏洞百出,却是堂然给了盛王妃一个台阶下,她连声让婢女将众夫人带进旁厅,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则匆匆离去。 乔玉早已被乔眉安抚下来,周氏便也不曾看见她失态的模样,只贵女们都在心里暗暗记了笔。 这乔家六姑娘是个爱哭鼻子的,姑娘家整日哭哭啼啼像什么话?任家姑娘也是个不好相处的,指不定能在你背后说些闲话…… 这两人凭这些作态,竟也想攀上盛王府,真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都有!有姑娘看着乔玉仍有些泛红的眼眶,不由拿着帕子掩住唇边的笑意。 这边各姑娘们暗地里正较着劲,就听外头传来婢女的声音,“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声音不轻不重,正好传进每个人的耳中,还未来得及给姑娘们摆好姿态的时间,就见门口应声而来一人。 身欣修长,正是方才见过不久的谢慕白。先前在园子里的时候,乔眉的目光被前面的姑娘遮了大半,所以只匆匆瞥了几眼,现在正面看来,谢慕白真真是生得极好。 眼尾一颗小痣衬得他多了几分柔情,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散散,果然同谢怀锦并称为京城双壁的话并非虚言。 乔眉在心中惊叹了声,就见李慕白先是殷了礼,再不卑不亢地道:“还请各位夫人、小姐见谅,今日舍妹顽劣,扰了大家的好兴致,慕白在此替她赔罪。” 第六十二章 想不出标题+1 http://.biquxs.info/

关于明惠郡主的事儿,各府的夫人们早就听自家女儿隐晦地提了一嘴,心中正是叹着这郡主的脾气就是大,说摔手就走就能抛下一众儿人,这厢世子又来赔罪了。 夫人们自然不敢应下,这样的客套话哪里能当真,纷纷起身道:“世子言重了……” 又有知趣的妇人道:“这天色已晚……容臣妇携小女先行回府,宛儿,还不过来拜别世子。”话落,她身后的陈宛容便微垂着头,迈着细碎的步子上前。 从乔眉这边看去,这位陈姑娘的脖颈都是红的,显然羞极了。 她轻轻的声音落下,咬字间说不出的清脆柔然,“小女宛容,拜见世子。” 其他的姑娘们都嫉红了眼,埋怨地看着自己亲娘。陈宛容乃是当朝阁老的孙女,在京城里有响当当的“才女”名头,她这样临别请安,肯定要在世子面前留下极好的印象了。 可哪里知道李慕白只微微颔首,眸光半分未停留在陈宛容身上,众人就见陈夫人带着陈宛容面露遗色地离去。 这样一来,便有许多姑娘来效仿,不管姑娘们摆出怎样的姿态语调,李慕白只淡淡地垂眸望地,最后索性直接吩咐了身旁的小厮一句,“快请诸位夫人姑娘出去。” 这话说得太残忍,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了。乔眉在心中暗暗笑着,行了个万福礼,便随着周氏一同出去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院中的婢女们正收拾着茶点,李慕白揉了揉眉心,唤住一位就要下去的婢女,“等等,府里的厨娘吩咐下去,这几日郡主的饮食照旧清淡。”他又想到了什么,眸光定定,“再让我看到谁给郡主偷偷换了食谱,自领三十棍。” “是,是……”那婢女连忙应道,躬身退下。 厅外有小厮进来,低声道:“世子,王妃已经在陪着郡主,大夫也说郡主无碍。” 小厮看着面前的男子沉沉松气,放心下来又问道:“这次的药方可有说要改?” 小厮回道:“没有的,爷您放心,药方若要再改,李先生会先通知您的。” 谢慕白微点头,眸子里却透了丝道不明的情绪,今日盛王府之所以大动干戈请了那么多人来,还不是因为阿意在同林府那小子赌气…… 他微微捏紧了手,眸底的羡然稍纵即逝。 - 六尺宽的沉香木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被褥下的人一言不发,盛王妃坐在床边有些无奈。 外头的珠帘被丫鬟撩拂起,又很慢地放下,指甲大的粉珠轻轻嗑碰在一起,却声响极细。 来的人是盛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她手捧着托盘,又轻又缓地跪下来,放低了声音道:“王妃,郡主的药熬好了。” 盛王妃抬起手去拉那卷在一起的被团,放柔了声音,“好了,不论你今日是同谁置气,你贵为郡主,怎么能落客人的脸面?” 被子唰地被拉下来,明惠郡主直直地看着盛王妃,道:“女儿既然如此尊贵,那我怎么做又有谁敢置喙?若是背负了郡主的头衔,连生气都要看人脸色,做事皆要束手束脚,那我便不要做这什么破劳子郡主了!” “胡闹!”盛王妃去端药碗的手一顿,听了她这话,不由脸一板,话都重了几分,“郡主的封诰乃是陛下所赐,若被有心人听了去,便要扭曲成我们盛王府对陛下不敬!谢意然,本妃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言语处事的?” 端药的丫鬟连忍不住劝声:“王妃息怒!郡主只是一时意气……” “阿意说得对,这郡主之尊就是想做什么便去做。即便随手打骂了人,本王瞧着谁敢说我女儿闲话?”门口踏步而来的正是盛王,他虽至中年,样貌却仍旧朗逸不改。 他说的话简直要把盛王妃给气死了,她眼一斜,语气比明惠郡主还横:“是了,等你女儿嫁不出去了,你要高兴才是!这会子你们说的都在理,没半点不是!可成了?” 盛王乐呵呵地笑,他直向盛王妃使眼色,有什么事儿,总得等阿意喝了药再说啊。 明惠郡主听了盛王妃自嘲的言语,不由地翻了个身,心情好起来。 “你退下吧。”盛王将小巧的药碗端至手中,让丫鬟退去,打算自己亲自来喂药。 隔着里间屏风,里面明惠郡主的笑声传来,有些话语隐隐绰绰。小厮见他止了步子,轻声问道:“爷,怎么了?” 谢慕白沉着面容,转身离去。 小厮虽摸不着头脑,里头只是在议论林家公子,爷为何不进去?但他见主子都走了,自然忙跟了上去。 景国公府内,一众人回府用过饭,便回了各自的院子里去。 乔眉正歪着头看书,西斜的日头透过窗隙撒了些光下来,照得她的面容越发白润,绰约若处子,就连捧着书卷的十指如削葱根,素手纤纤格外好看。 只是不想拜月从外头撩了帘子进来,看见这一幕,登时有些急了。 “姑娘,您怎么又在看这些了?”拜月哀哀地道,她险些急的要将乔眉手中的书给抽了去! 乔眉露了腮边甜甜的梨涡,笑起来道:“你怕些什么?喏,我看的可是女训。” 白嫩纤长的手指将书皮给折过来,湛蓝的的书封面上确实映着“女训”二字,不过拜月哪里不知道她使的小伎俩,还是道:“好姑娘,若是被夫人、老夫人发现了,定要将奴婢们给发卖了出去的!您可行行好吧……” 自从拜月发现她用《女戒》、《女范捷录》诸如此类的书来遮掩看话本子的时候,拜月就每日都要这样说道上一回。 此时乔眉正看到精彩处,哪里管她说些什么,只随口搭了句,“胡说,谁敢发卖你们……” 拜月暗暗叹气正无奈时,又听了她家小姐丢了《女训》,直接拢了那封页画了奇形怪状的话本子,凑到她跟前,口中还道:“拜月你瞧,这段是不是在说盛王府的世子?” 拜月还没来得及捡起女训,只听了半耳朵乔眉说的话,便急忙地挪开眼,伏首下去,“姑娘,好姑娘,别再折磨奴婢了……” 上架感言 http://.biquxs.info/

诶其实不想写的,一直觉得写这些感言什么的好浪费时间,有这个空还不如多码点字呢… 但是有人一直催我吧…… 《卿卿》是我第一本上架的书,也意义特别不同。虽然我是个扑街,写的书也没多少人看,但也想把她尽力写完写好。 ps:超级感谢每天坚持给我投票的小可爱,特别是“安爱吃肉但不胖”这位~?? 当然还有其他的朋友们,反正除了感谢就没别的可以说的了??唯有努力更新回报你们啦! 然后就是,本来定好上架后每日会双更,但是前段时间开网课了,每天不仅码字还要写作业,就很多事,存稿也有些不足了,所以……就拖到下个月再双更! 容我先存点稿哈哈哈??反正再怎么样都不会断更,每日2000都是可以保证滴~ 再就是祝《卿卿》以后红红火火恍恍惚惚hahaha~月票和推荐票尽管丢过来呀!先给准备投票的小可爱们比个? 就到这了,爱你们~?? 第六十三章 跪下!(上架啦) http://.biquxs.info/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不准让人进来。”乔眉仔细地看那话本子中描述的段落。 拜月忙不迭地应喏着合上了门,她在门外忍不住长吁一口气,便是姑娘不说,她也不会让人进去的…… “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皆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乔眉一字一句地看完,才发现这位著书人竟写了大半页夸赞世子外貌的。 南启近几年因同西北两国交好,跟了些他们的风俗,民风逐渐也变得开放。 街头小巷这样代入某个世家公子的写书法,如今已是屡见不鲜了。只是京中贵女们还是不能读这样的书,府中主母都恐带坏了姑娘们,怕她们十几年的诗书礼仪都忘到脑后去了。 近几日乔眉偷偷看了好几本,写这样多夸赞人的话她还真是少见,她捏了颗葡萄塞进口中,心下又不由扼汗。 乔眉再往下读去,又是一怔。 书中提及了世子的身世。 谢慕白并非盛王妃亲生——这便要扯一扯盛王夫妇的事了。王妃体寒,因而不易受孕,同盛王恩爱了数年却仍旧无所出,于是两人合计在宗族中抱养了名男婴,取名慕白。 书上说得笼统,乔眉却知道这其中细枝末节。她突然想起来,昭仁帝忌惮盛王,这其中大概还有谢慕白的关系。 他同淮南王有些渊源。 如今淮南王李程手握北州一半兵权,曾因救驾有功才被先帝亲封为异姓王,后来又尚了大长公主为妻,登时船高水涨,甚至还入了宗室。 而当时,昭仁帝刚登基不久,大长公主借着他同室操戈、残害兄弟的名头,在朝上近乎成了一言堂。且她还手握北州尽数兵权,连南州的通塞要害都涉及三分。 后来大长公主病逝,昭仁帝不仅没让她入葬皇陵,还径直下令斩杀了淮南王府所有嫡系血脉。 尔后却扶了淮南王的草包庶子上位,名义上是分了一半兵权与他,这实际上么就不可细究了。 而谢慕白就是现今的淮南王的庶子,他曾被王府遗弃,又机缘巧合地被正在游玩盛王夫妇拾到,就这么养了起来,直至七八岁才被昭仁帝知晓他的身份。 乔眉猜着,盛王一家之所以远离京城,甚至都不去北州的原因就在这。 “姑娘,令蓝姐姐来了……”拜月有些紧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令蓝是乔老夫人身边的人。 乔眉立马把手中的话本子塞到软枕下面,又把脚边的女训给踢过来。好一翻动静后,她方开口让人进来。 拜月推开了门,看着乔眉手中熟悉的湛蓝书封,这才松了口气。她引了令蓝进来,又退下去让小丫鬟再备一盅山楂茶上来。 桌上的瓜果茶点都被吃的七七八八了,姑娘也不怕积食…… 令蓝躬着身子行了礼,她是乔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生得肤白貌美,十指纤细,一瞧就是在老夫人面前不用干重活的。 只是乔眉很不喜欢她。 周氏对乔老夫人敬重不起来,就是因着老夫人时常插手大房的事儿。比如她眼前这个令蓝,曾经在乔老夫人的默许下爬了她爹的床,妄想混个侍妾。 可她哪里知道景国公只对周氏一心一意,当即就踢了她下床,同乔老夫人翻了脸。可就算让令蓝在府中上下失了脸面,乔老夫人也仍旧对她器重有加。 只是平常传话的都是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来,怎么今日…… 乔眉正想着,那边令蓝迟迟得不到她的话,登时就自个儿起身了,还带着哀怨的神情看着她。 “放肆!” 令蓝怔怔地抬眼看去。 进门来的是拜情,她手中捧了盅茶水,开口愤声斥责的也是她。 令蓝有些生气,“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同我说话?” 在景苑堂里谁敢这样对她?哪个丫头不是低声下气的,就连赵嬷嬷也得让她三分。怎么来了四姑娘这里,还能被这样个低贱的丫头给斥骂了! 她这样想着,很是不悦,转头就冲乔眉道:“四姑娘,您院子里的婢子未免也太无礼了。我可是老夫人派来的,她便敢这样同我讲话,莫不是不把老夫人看在眼里了?” 嘴皮子这样溜。 乔眉眸子里转了冷意,她又捧了那本女训来看,拜情见了她的举止立即会意。 拜情站出来驳道:“你还知道这是四姑娘的院子?在姑娘面前你敢这样无礼,当心大夫人打你一顿,发卖了出去!” “小蹄子!你说什么?”令蓝嗤道,“就你?也敢这样唬我?” 她叉着腰,一口一个小蹄子将拜情给堵了回去,简直嚣张得很。而拜情哪里会她这样骂人的法子,直急得瞪眼回去。 “啪。” 那本蓝色的书重重地被摔在地上,惊起几分灰尘。乔眉一脸淡然地掀了盅盖,轻轻抿了口。 热腾腾的山楂茶是用山上的泉水泡制,滚了三分甜意三分涩然,余留一分齿颊留香,也将方才她有些撑的腹部松缓了不少。 乔眉在心里懒懒地叹一声,今日一切都好,看了话本子,随手来的茶点,日子过得舒心。 唯独不如意的就是,跑来这样个腌臜的东西。 乔眉放下茶盅,瓷杯在小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道:“跪下。” 方才被乔眉丢的书给吓了一跳,令蓝缓过神来,眼珠子转着又朝拜情斥道:“姑娘叫你跪下,耳朵聋了么……” 正说着她突地就被人按在了地上,地面的细碎的石尘在她脸上扎着,让令蓝忍不住地叫起来。 冲上来的是如雪,她冷着脸扭了令蓝的胳膊,将她掼在地上,也不顾她尖叫起来,只屈腿死死地压着她。 她早就看不惯这人了!老夫人院子里的又如何?今日在拂秀院她就这样放肆,日后在姑娘面前岂不是更跋扈了? “四姑娘……”令蓝有些慌了神,她使劲地挣扎,又艰难地抬起脸来向乔眉说话。 她可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啊!怎么能只骂了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就要被罚? 这样想着,令蓝心中的惊恐才消下去了三分,她艰难地瞪了眼如雪,嘴边的那句“贱奴才”还没吐出来。 就见乔眉眸子一抬,看了眼如雪。 她道:“给我掌嘴。” 如雪眼中露了痛快的笑意,她力气大,几掌下去,令蓝便声也出不了了,只呜咽地哭着。 fdfdgaaaas卿卿向我怀幻.想$小\说;网rg 第六十四章 我还能打你(二更) http://.biquxs.info/

见她哭声不断,乔眉才抬手让如雪停了动作。一边的拜情虽看得过瘾,但还是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家姑娘。 这令蓝到底也是老夫人身边受宠的丫头,姑娘随便动了她,会不会被老夫人指责?她们家姑娘这样弱不禁风,可怎么禁得起老夫人的惩戒…… 没等她胡乱地想完,就见她家“柔弱”的姑娘,一步上前,抬手就给了地上虚弱的令蓝,一记响亮亮的耳光。 还打得人直接歪了半边头过去。 拜情沉默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当初她被人陷害时,姑娘也是这样雷厉风行…… 乔眉勾起唇角,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附声道:“我的婢女骂你又如何了?我还能打你。” 说完,在令蓝瞪着婆娑的泪眼,将目光化作利刃下,乔眉好脾气地下令:“把她给我丢出去。” 区区一个丫鬟,不过得了几分主子的看重,就敢这般无法无天了。她娘仁慈,看在祖母的面上放过了她,她乔眉可不是心软的人。 到了晚间,令蓝果然又在乔老夫人跟前作妖。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用饭,连缠绵病榻数日的齐氏也来了。乔眉还未提筷,就听乔老夫人板着脸道:“老大媳妇,来给我布菜。” 周氏有些诧异地抬头。 桌上的众人也皆朝周氏看去,一时间都不敢落筷用饭了。 同景国公成亲后,周氏争气,不仅生下了府中嫡长子,还一连又生了对双胎。乔老夫人就给她免了规矩,不用常去景苑堂请安,更别说在饭桌前立规矩这样的事。 后来齐氏和曲氏一一嫁进府里来,有大房表率在前,她们自然也不用同平常高门里那样,用饭也要媳妇服侍婆婆。 可如今老太太竟又提了此事,那她们不是也得跟着周氏,一起来伺候乔老夫人么? 思及此,齐氏和曲氏的脸色都微微难看起来。 乔老夫人都开了口,周氏身为儿媳自然不敢不从,她放下了筷箸顺势正要起身,她旁边的景国公就摁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来。 景国公皱着眉道:“娘,给您布菜自然有下人来做,不然还要这些丫鬟婆子做什么?”他目光落在老夫人身后的令蓝身上。 见他意有所指,乔老夫人眼就是一横,语气不善道:“怎么,我让我的儿媳妇来伺候我,就是为难她了?看来是我平日里太心慈了,让人都忘了这做媳妇的本分!” 南启世代朝风向来尊老,从前有过个虐待老母的官员,被当时的皇帝给削职流放后,这风气就慢慢起来了。 如今愈演愈烈,若背负这罪名,怕只是连性命都要担忧了,何况景国公向来敬重乔老夫人,怎么敢真正和她顶撞起来。 景国公无奈,只好道:“那您怎么今日又要给她立规矩了?” 乔老夫人冷冷一哼,“今个儿令蓝来同我道,眉姐儿当众落了她的面子不说,还叫丫鬟掌嘴,这是周氏授意的罢!” 她就知道,当年令蓝的事儿周氏还耿耿于怀,如今倒好竟让眉姐儿来开刀做恶人了! 这样一说,众人都惊呆了,这倒不是惊于乔眉所为,而是乔老夫人竟然为了这么个下人,来为难自己的儿媳和嫡亲孙女! 景国公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他道:“区区一个丫鬟,眉姐儿打便打了,再说了,她定是犯了什么过错,才会受此训诫。” 周氏记起令蓝来,她的脸也沉了下去。世家中的夫人们只有儿媳生不出嫡系血脉,才会从自己房中拨几个丫头来给儿子做通房。 可乔老夫人呢?周氏当年已经接连生下了三个儿子,还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将人塞进大房里,她又不是不孕,凭什么要将丈夫拱手相让? 见场面一度僵持,乔眉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她一针见血:“祖母,这的确是孙女的过错,同我娘倒是半点干系都无。” 她这样无端地揽下过责,周氏和景国公都忍不住把心给提了提。 令蓝还来不及欢喜,就听乔眉慢慢地道出经过。 “先前令蓝来我院中,无缘无故便骂我身边的大丫鬟,当时孙女还在场呢,她便这样无视我的存在,一口一个小蹄子喊得可欢了。孙女这才一时意气,赏了她几个耳光,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我娘的不是?” 令蓝虽得了老夫人喜爱,却到底是个丫鬟,寻常人家无事都可打骂下人,更别说她还不把主子放在眼里,掌嘴算得上是轻的了。 乔老夫人听了连朝令蓝看去,见她眼神忽闪,不由地瞪她。令蓝是她喜欢的丫头没错,平日里在景苑堂中她张扬些,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可眉姐儿是她的嫡长孙女,日后是要嫁到东宫里去的,代表的是景国公府的荣耀,令蓝她怎么敢轻忽啊! 想着,乔老夫人脸色就沉凝下来,手边的瓷杯被她随手一扬,就掷至令蓝身上,打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杯子哗啦啦地碎了一地,令蓝看着那碎瓷片,知道自己今日定要受些苦了,一狠心屈腿就要跪下去。 “行了!”乔老夫人眼里划过一丝不忍,她是把令蓝当亲孙女待着的,哪里肯看到她把腿给跪废了,就道,“下去领三十鞭吧。” 令蓝立马收回了腿,心里暗暗一喜,三十鞭?在老夫人的拂照下,就和挠痒痒似的了。 “祖母。” 乔眉淡淡地开口,直言道:“您也太偏心了不是?令蓝攀咬孙女时,您便要将娘也一齐惩戒。可如今是她错了,怎么区区三十鞭就要翻篇?” 她慢悠悠地补充,“不知道的,还以为令蓝才是您的嫡孙女儿呢。” 乔老夫人被她说的又惊又羞,她勉强定了心神,道:“眉姐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以后是要入主东宫的,若没有宽容的气量,往后太子殿下怎么喜欢得起来!” 这就拐到她的不是来了,她这还不曾嫁给谢怀锦,便要泼上这头脏水…… 乔眉未来得及说话,周氏就直起了身子,她很是生气,“娘,我们敬你是府里头的老封君,当年才由得这丫鬟在大房作乱。现在您竟为了她,来咒你亲孙女!这样的话传到宫里头去,只怕陛下也要向卿卿!” 乔老夫人自知是理亏,她被周氏反训了一通,偏偏她说得又在理,脸上更是挂不住了,就头痛地让赵嬷嬷扶自己回房。 临走时还不忘抛下一句。 “儿大不由娘啊!” fdfdgaaaas卿卿向我怀幻.想$小\说;网rg 第六十五章 还是三十鞭(三更) http://.biquxs.info/

这是怪景国公偏着妻女,不顾亲娘的意思。 乔眉却是不在乎,乔老夫人是没胆儿将她爹告到陛下面前的。撇开这事儿谁占理不说,就是为了景国公府的锦绣前程,乔老夫人也不敢让她爹背负“目无尊长”的骂名。 周氏仍皱着眉,她被冤枉不要紧,但卿卿这样被一个丫鬟蹬鼻子上脸,她可不要就这样罢休。 乔眉见了,眨眨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神色。 “娘,还是听祖母的罢,打三十鞭就算揭过去了。”趁着乔老夫人的身影还未走远,乔眉提了嗓音道,“嬷嬷,你来监刑吧。”她扭头去看周氏身边的林嬷嬷,林嬷嬷微俯身称是。 若她娘来说这话,定要被乔老夫人恨死。如今周氏还是老夫人的儿媳,作为婆婆,要拿捏住儿媳容易得很。 可她乔眉,未来成了太子妃,是连老夫人都要行礼的对象,就算现在在闺阁,也是有底气的。 嗯…乔眉深有感悟。她这是第二次觉得,有谢怀锦做靠山,简直不要太好。 听了这话,未来得及跟上乔老夫人的令蓝,险些一个踉跄,她咬着唇,连朝老夫人望去。 她希望老夫人能站出来替她说话。当年要不是她,老太太早就葬尸荒野了,哪看得到现在的荣华锦衣,平日里给她一点小恩小惠算些什么? 外头天色暗沉下来,小丫鬟提着油纸灯笼立在门外,映着老太太的身影有些萧条。 而乔老夫人嘴唇嗫嚅着,到底是没停下步子,扶着她的赵嬷嬷忍不住勾了丝笑来。 她早就看不惯令蓝这个死丫头了!总仗着自己曾救过老夫人,整日凌驾在她头上,院子里的丫鬟哪个不怕她、恨她的?现在四姑娘要打令蓝这丫头,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看着乔老夫人头也不回地离去,令蓝的脸以肉眼可见地白了下来,身子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乔眉满意地笑了。 这顿饭乔老夫人吃的不如意,其余人却是半点没受影响。就连齐氏也只微微讶异了下,平静地用过饭后,就由着丫鬟扶着回了院子,连目光都没留在二老爷身上。 回了景苑堂时,下面的婢女已经在屋内掌了灯,见了老太太回来,都纷纷垂头见礼。 只是她们意外地,没再受到熟悉的那抹嘲讽。婢子们都朝赵嬷嬷看去,见她轻轻点头,顿时欣喜若狂起来,又得了赵嬷嬷眼色后,纷纷退去。 进了屋里,赵嬷嬷小心搀扶着她坐下,乔老夫人阖着眸子,歪着头半倚在软榻上。 赵嬷嬷虽心中欢喜令蓝受罚,但到底也不敢表现出来,她伸手为乔老夫人揉着肩臂,表露着担忧:“奴婢已经让人去小厨房煮些吃食,老夫人您待会多少用些吧,否则这身子骨是怎么也受不住的呀……” 乔老夫人没有睁眼,她叹:“我怎么吃得下,蓝儿自幼跟在我身边,哪里受过这种苦!眉姐儿……真是,被周氏惯坏了!”她说着,便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不下去了。 不禁摇摇头,赵嬷嬷神色露了几分怜悯,她陪了乔老夫人二十多年了,却仍抵不过令蓝待在她身边的短短数年。 令蓝平日里踩着她,随意都能打骂景苑堂中的丫鬟,这些其实都还好。最让赵嬷嬷弄不懂的是,不过区区救命之恩,怎么能让人把家宅闹得不安宁?甚至在嫡亲面前,老夫人竟还向着令蓝! 四姑娘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东宫未来的女主子,日后……日后锦绣繁华,令蓝一个奴籍的丫头能同她比? 赵嬷嬷在心中为她悲叹一声,老夫人真真是糊涂! “连你也觉得,是我的不是?是我让周氏没了面子,让眉姐儿受了委屈?”乔老夫人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由睁了眼道。 那眼神里透着股子漠然,赵嬷嬷这才猛地回神,她惶惶然就要跪下,“老祖宗,奴婢哪敢这样想,何况本就不是您的过错,都是令蓝…您再怎么也是府里的老封君,四姑娘这样当众落您的脸子,就是她身为晚辈的不是了……” 这话说到乔老夫人心坎里去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起来吧,我也不是要怪你的意思。” 赵嬷嬷喏喏起身,乔老夫人就是这样,对下人动辄就能冷下脸来。她只觉得自己后背惊了层薄汗出来,可是面上却是不显,仍捧了笑意来继续为乔老夫人捏肩。 外头暮色渐沉,檐角挂的灯笼随风摇了两摇,很快有丫鬟捧了热腾腾的小面上来,重新摆了碗筷。 烛台上烛火渐渐消偃,伶俐的婢女瞧了连掀了灯罩,挑了挑灯芯,让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开始重燃了才退至一旁。 “都下去吧。”乔老夫人依旧神情恹恹,挥手让人都退去。 饭后,已至掌灯时分。 宫中一道密令下来,景国公就匆匆去了宫里,都没来得及同周氏说只言片语。 众人散了后,周氏先送乔眉回了拂秀院。卵石小径上黑黢黢的,婢女们拎了灯走在侧前。 有风轻拂过来,周边种了花草中,偶有虫子的微弱叫声传来。周氏紧紧握着她的手,乔眉垂下眸子明白她的不安。 自从上回,昭仁帝同谢怀锦为了引出那些逆臣,而假意关押她爹后。即便景国公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周氏仍然时刻都在担心他。 昭仁帝疑心重,即便景国公府是太子母族,也恐他忌惮景国公位高权重。 回了院中,婢子们上来为乔眉解了琐碎的挂坠,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出来后,就见周氏在小榻边翻看那本女训。 乔眉眉心狠狠一跳,她的话本子! 她连夺步上去拿过来,周氏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就问:“这是怎么了?” 见周氏一脸无状,乔眉揽了那本书,这才心里忍不住轻吁。 差点忘了,那话本子是被她塞到软枕下面去了。眼前对着周氏的疑惑,她只好巴巴地笑了句,“女儿有些不好意思……” 周氏了然,她抬手让乔眉过来挨着她坐。 她的卿卿被齐氏惯得有些无法无天,女红这些不肯学也就罢了,《女戒》这些女道都不愿去学。 她也并非要让女儿被这些外在的物什束缚,只是她担心以后卿卿嫁了人家,这样同其他女子别具一格,未来的婆婆会不会责难她? 如今卿卿要嫁给太子了,便更需要知礼懂礼,至少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去。现在她肯自个儿主动重拾这些,周氏自然是开怀的。 fdfdgaaaas卿卿向我怀幻.想$小\说;网rg 第六十六章 梦一场 http://.biquxs.info/

“你有这个心便好,何必急在这一时?”周氏露了笑颜,看着乔眉白玉般柔润的面容,她忍不住又要啰嗦些,“千万记着天黑就不要再看了,伤了眼睛可不好。” 乔眉知晓她是误会了,连忙不迭地应着:“知道的知道的,娘您快回去歇息吧。” “你这孩子!”周氏还以为乔眉仍在害羞,不由嗔道,说着她便起身。 乔眉将她送至院门口时,周氏又突然开了口,她似有些犹豫,“娘最近同林嬷嬷查了清平院里的银钱细软,发现并没有什么丢失的,卿卿你看,那时浓竹的事儿,可是你记岔了?” 乔眉听及她说查了院子,心里就咯噔一下。 当时她在庆业寺为应付过去,只随口胡诌了这话。浓竹自然不可能偷周氏的首饰,她本就是他国的探子,埋伏在南启就是要安稳待着,哪里能到处惹幺蛾子。 但现在周氏这样问起,她肯定是要让浓竹重新回了清平院。但是如今她没办法揭发浓竹,这样任她在其他地方弄些阴谋,还不如把浓竹放在她眼前。 思绪转了两转,乔眉道:“可能是吧,我记得也不大清了,若要让她回来,娘做主便是。” 她这样痛快地应下,周氏反倒是一愣。其实她也不知道乔眉为什么突然抵触浓竹,但卿卿才是她的骨肉,她便再怜惜浓竹,也越不过卿卿头上去。 看乔眉面上并没有半分勉强之意,周氏才放了心离去。不过就算接了浓竹回来,她也不会把人放在大丫鬟的位子上了,到底有了几分隔阂。 这样想着,周氏带着林嬷嬷和一众丫鬟远去,只留了一片茫茫夜色在乔眉跟前。 “姑娘,回屋里吧。”拜情上前为她披了件披风,现在炎暑已经过去,早秋来临,到了傍晚就风大露重。 乔眉感觉到了几分凉意,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妆缎云裘,迈了几步,指间细腻的质感,摸着不像是去年她用着的那件。 见她有所察觉,拜情连忙请罪,“姑娘,这件皮子是宫里头赏下来的,前几日大夫人说要给您裁些入秋的锦裘披风,奴婢斗胆说了您房里还有好几张银狐皮子,夫人便让人拿去裁了……” 拜情和拜月作为她身边的大丫鬟,一人分掌衣裳绸缎的钥匙,一人则掌管珠翡头饰的,因而拜情知晓她有哪些布匹是不稀奇的。 只是乔眉有些记不起来,昭仁帝何时给她送过这样的狐皮?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乔眉点点头道:“无妨的,”她想了片刻,迈步进了屋内,坐在软榻上又道。 “有些囤在库房里的布料锦缎,你和拜月可以掂量着自己用来裁些衣裳,再不济也可以送些给下面的丫头。” 听了这话,拜情和拜月吃惊过后,都是异常的高兴,两人皆齐声:“多谢姑娘赏赐!” 她们何其幸运,遇到这样一位平日里待她们宽厚,从不因她们是奴婢就轻看的主子。 乔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俩泪眼朦胧,她说这样的话并非玩笑。她的外祖家——周家本就家大业大,周氏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家,所以当年给周氏的嫁妆更不遑让,京城随嫁的时兴铺子也有五六间。 周氏有钱财傍身,景国公也不是个吃软饭的,几个哥哥们又已入朝拿俸禄,宫里头时不时也来赏赐。 所以乔眉库房里的宝贝简直不要太多了,那些对于乔玉来说是贵重的衣裳妆缎,皆是她用腻穿腻了的。给些丫头们,也真的不算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再被几个丫鬟们一同服侍着洗浴过后,乔眉便躺在床榻上就寝。 烛台上的灯明明灭灭,最终被不知道哪个丫头给熄灭了,乔眉在一片黑暗中,沉沉陷入梦境。 …… 那是一年多雨时节。 青苔蔓延上石桥,霏雨绵绵。锦绣帘子被她掀起,只一眼就瞧见了那抹挺拔的身影。 他捏着伞骨的手指节分明,伴着轻雨,说不出的好看。 乔眉期待着他能转过头来,只是任细雨散尽,马车轱辘滚驰过去,他也没能回头。 后来,庆业寺中,那样相似的人影。乔眉觉着,那就是他,一定是他。 再后来喜轿入了府,她捧着鸳鸯红团扇欢喜地出嫁……整整十年,直到至亲在她身边一个个惨死,连林嬷嬷为了护着她,担下了莫须有的罪名,她只能生生看着几十板子下去,嬷嬷垂着泪没了声息…… 乔眉只记得,最后那一刻,她拿着那根磨得锐利、打算用来刺杀齐勋章的银著,犹豫了好久,才一寸寸地插进胸口…… 剧痛传来时,她的眼泪也一直在掉,从前,她是最怕痛的,可现在她要用这样的痛楚来惩罚自己。要记住,来生再也不要遇见他…… 猩红的血蜿蜒下来,明明已经痛到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还不忘把银著再推进去几分。 只是到了最后,乔眉都不曾再听到她念了十年的、那人的声音,唯独只有青竹在嘶声喊着。 青竹…… 她死了,青竹可怎么办好…… 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她竟又记起了当年的惊鸿一瞥,翠绿的竹伞往上,是他白皙又修长的手指。 随着轻风携雨,他竟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如墨的发稍散肩上,狭长的眸子泛着盈盈的柔光,他似笑非笑地,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乔眉,面容柔和得一点都不像往日的模样。 乔眉却只觉得惊了一身冷汗出来。 谢怀锦?怎么是他? “姑娘,姑娘……” 乔眉再睁眼时,就见拜情拜月还有几个丫鬟,在她的床边围了一圈儿,都面容焦急地看着她。 她一动,才发现额上覆了块凉凉的布帕子,她怔怔地开口道:“这是怎么了?” 回话的是嘴快的拜月,她道:“姑娘,您应是魇住了。今早儿奴婢起来时,看您一直在说胡话,额头也是烫极了!” “奴婢们就连去请了大夫,大夫人那边也递了消息过去。”说着她拿下乔眉额上的帕子,再摸了摸就放心了许多,“热退了便好了,奴婢可担心坏了!” 拜情又上来为她掖了掖被子,“姑娘定是被昨日的风一吹,就着了凉才这般的,您以后可千万别站在风口处吹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乔眉忍不住一笑,现在拜情越发像她娘一般叨唠了。 fdfdgaaaas卿卿向我怀幻.想$小\说;网rg 第六十七章 宫变(一) http://.biquxs.info/

外头旭日东升,照进来的阳光撒了满屋子,乔眉坐起身来,才觉得后背已经薄汗涔涔。 恍然间,她又想起方才梦中的事来。那是乔眉上辈子的一生,如同走马观花般地在眼前,一幕幕划过。 只是,那撑伞的人不是齐勋章么,怎么在她的梦里竟然变成了谢怀锦? 她感觉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想想谢怀锦那面无表情的冷面孔,怎么可能会有她梦中的柔情嘛,一定是她最近常拿太子妃这噱头吓唬人,次数多了产生的幻觉…… “夫人……”婢子们的见礼声打断了她的遐想,是周氏急匆匆地赶来,她面露焦色,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慌张。 乔眉看着她,直觉不仅是她生病的事儿,果然周氏一来,虽然她一开口就问:“可请大夫了?怎么样了?” 她说得颠三倒四,看着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乔眉蹙了眉,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 待门轻轻合上,周氏有些忍不住地红了眼尾,她虽然强作镇定,极力不露出其他异样,但还是被乔眉看在眼里,周氏道:“卿卿…宫里头传了消息来,皇帝怕是要不好了……” 听着她话里的颤音,乔眉就是一愣,心里纷乱起来。 前世昭仁帝的确很早以前就身子骨不好,听说时常要进食补药,但他病情严重的时候是在谢怀锦死后啊…… 且这一世,完全没有任何皇帝有恙的风声传出来,怎么突然就成了周氏口中的“不好了”? “可是爹传出来的消息?”乔眉急急问道。 周氏慌张地点头又摇头,“是宫里头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你爹……”她已经极力忍住情绪,可她到底还是个深宅妇人,一时之间担忧、惶恐的情绪涌上来,她哪里抑制得住。 乔眉连忙起身下了床榻,她也没换有些被汗渗湿的里衣,径直穿上了襦裙,又随手挽了个发髻。 她要去给谢怀锦传信。昭仁帝要是真的死了,背后的主谋一定谢予之!上辈子景国公府倒台了,谢清木同谢予之争夺帝位,最后还不是败北。 更何况,这时候谢予之可能…早就同他国勾结了!现在别人在暗,谢怀锦在明。谢予之或者是谢清木哪个使点阴招,岂不是又要重蹈上辈子的悲剧? 那她重来一生又有什么意义? 周氏怔怔地看着她的动作,渐渐地神情也缓了过来,她看着乔眉空荡荡的髻尾,下意识就要去妆奁盒里拿支金簪。 “娘!”乔眉按住她拿那支彩蝶飞翼金簪的手,面上沉凝了几分,现在只要谢怀锦一日没坐上帝位,她们景国公府所有人,都有可能跟着陪葬。 但这些话,她还说不得。乔眉微微舒展了面容,换了平静的声调,“我喜欢那支衔珠钗。”周氏这才也露了丝不安的笑,把银钗给她别上。 “你们做什么?” “太放肆了!这里是四姑娘的院子!” 外头突然传了吵吵嚷嚷的声音过来,周氏一惊,手下的动作一抖,那珠钗就径直插歪了。 扯着发根微微的痛,乔眉只轻轻皱了眉,她伸手把发钗扶正,复而又把周氏推进了里间。 她道:“娘,还是我先去瞧瞧吧,指不定是爹派回来的人。”她这样劝慰着,周氏已然早就慌了神,也没有注意到,为何自己的女儿变得这样胆大。她只胡乱地点点头,应和着乔眉,“娘…娘在这里等你……” 院子里婢女们都围了一团,林嬷嬷和青竹、青云挡在门边,生怕面前的那些人闯了进来。 乔眉推门出去就见了这幕,穿了盔衣的卫兵已经围了院子,足足有一二十人,他们手中的长枪泛着冰凉凉的冷色,任谁瞧着都觉得便不寒而栗。 当下乔眉便沉了面容,心里还是不由地喘了口气,幸好她娘没看见这场面,否则定然要担心起爹的安危来。 “四姑娘好,属下是宫里的贵人来保护您的。”为首的人着了一身黑色便衣,面容瞧着和善,可轻飘飘说出的话,却让乔眉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提着枪剑来保护?这分明是囚禁! 她按了按林嬷嬷的手,让她进去陪着周氏,随后她上前一步道:“宫中的贵人?莫不是太子殿下?”乔眉眉梢微抬,她毕竟还是御定的太子妃,有谢怀锦在,他们是不敢太过嚣张的吧…… 领头的人见她一脸平静之色,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不是说这乔四性格张扬又懦弱? 但他到底没表露出来,只轻笑了一声,“属下不知什么太子,也甭管什么殿下王爷,做奴才的只听陛下的。” 这语气嚣张得很。 可这些到底是谁的人?乔眉心下有些着急,他们不可能是昭仁帝派来的,他都巴不得景国公府全力鼎助谢怀锦,又怎么会放暗箭来打压他们? 如今最重要的是谢清木没有背叛谢怀锦,这样便还好。不然,谢怀锦就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腹背受敌…… 想到这里,乔眉冷了声音:“当真是好放肆!太子殿下也是你能置喙的?若不想以后陛下来追责,赶紧滚出乔府!” 哪里知道那人半点不惧她,只懒懒地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卫兵立马上来押了一众婢子下去。 丫鬟们都吓坏了,忍不住哭出声来,口中还喊着“姑娘…”。 就连以冷静自持的拜情和拜月都慌了神,她们懂得乔眉也很无助,即便害怕也没能出声。而在乔眉旁边站着的青竹和青云同样也被押了去。 卫兵没有进乔眉的屋子里搜,仿佛知晓里头没什么人一般。 正当他们要撤退时,如雪抖着身子跪步出来,一边嗑头下去,“大人…我家姑娘身边离不了丫头,请大人高抬贵手,放奴婢去伺候姑娘……”她毫不犹豫地砰砰砰嗑了几个响头。 听她声儿都是抖着的,领头的人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乔眉,抬手示意卫兵放了如雪。 到底还是个娇小姐,主子也发话了,老皇帝还没死,暂且动不得景国公府。 那人肆意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远处是拜情等人哀哀的目光。这下子乔眉的脸抑制不住地白了,看着那些人来去自如地离开,她的指尖不由死死地掐着掌心。 这是她重生以来。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没用。 fdfdgaaaas卿卿向我怀幻.想$小\说;网rg 第六十八章 宫变(二) http://.biquxs.info/

天启三十六年,初秋。 皇城的禁军围了景国公府整座府邸,里面的奴仆尽数被关押,景国公在前夜入了宫后,不知所踪。 这样的消息一下子纷纷扬扬地,撒落在了京城的每个角落,每个世家都开始自危起来。 皇帝对景国公府下手了?这不该呀…陛下向来宠爱太子殿下,哪里会这样冲景国公开刀?可这景国公府被监禁消息,也不是胡诌来的啊……莫不是太子有变? “父王,你看这事儿真是皇叔下的令不成?”明惠郡主在一摞盛盘前挑着布料,她随口向一旁的盛王问道。 盛王登时皱了眉,“这是哪个丫鬟同你嚼的舌根子?” 明惠郡主一愣,放下手中的云锦,走过去不解道“这又怎么啦?” 这确实是底下的婢子们讲的,她向来不同府里的下人摆规矩,时间长了她们有什么新鲜稀奇事儿,都会同她说道。 不过皇叔生性多疑,她自是也明白的,否则他们为何这么多年要远离京城?而当年纵然皇叔要封她为公主,也不过是想让她代替李贵妃的女儿,去远嫁蛮夷之地罢了。 要不是父王以她有先疾为由拦着,她哪还能有现在肆意的时光?可偏偏这京城里的人都道,皇帝给了他们盛王府莫大的殊荣…… 盛王凝重地肃了神色道“这事儿你就不要管了,如今…宫里头怕是也不好了……”他微叹了口气。 他这次带妻女回来是要解决一桩事。定国将军府乃太子一派,又是武将,在这样的关头里恐树大招风。要是太子成功登基便还好,如若不然……那两位王爷首先定拿这些******开刀! 偏偏意儿和这将军府的公子还有婚约,他思来想去的,又同妻子商议了一番,才决定要回京城为意儿退婚。 这退婚之事提是提了,可对方却是直直不应。如今倒好,又传来景国公府被他皇兄圈禁的事儿! 盛王皱着的眉头松不开来,一片忧愁之色,明惠郡主见了他的神色,也暗暗有些吃惊起来。 她本以为景国公府这事儿,不过是她皇叔对乔氏一族的打压,这不足为奇。毕竟景国公位高权重,族中人又同其余两位皇子有渊源。 可她父王却说,是宫里有变? 她的心微微提起来,唇翕动了下,想脱口而出的“陛下崩了?”到底没说出来。 盛王回过神来时就见自家女儿也游了神,难得见她这样稍些认真,他不由掀唇笑了笑,“再如何,这事儿是扯不到我们盛王府头上的,他们若要争,咱们壁上作观即可。” 他这话说的似是故意让她放心一般,明惠郡主瞧着盛王又恢复了一副乐呵呵的模样,气性又冲上来半分。 她道“您怎么能这样想,太子是名正言顺、由皇叔封立的储君,何为储君?”她说得响响亮亮。 “乃皇位正经的继承者,朝中上至阁老太傅,下到九品芝麻官,哪个不是支持他?”见她话中意图明显,盛王眉心又是一拧,“胡说些什么?” 本来就是。 明惠郡主撇撇嘴,反正她是支持堂兄太子的,若太子是个酒囊饭袋,她倒不会这样坚持。 可太子谢怀锦不是啊——他年纪轻轻就率领全军,横扫了对南启虎视眈眈的各族,可以说是战功累累,文韬武略也无一不精。有谋有略,又有皇叔支持,不坐那位子简直天理难容啊! 就是那脸太冷了些……明惠郡主想着,不知觉脑子里竟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同闺秀们前来盛王府的乔眉,很标致的人,身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婉自若。不知道景国公府发生了这事儿,她怎么样了…… 想着,她问道“那女儿可以出去玩儿吗?府里太闷了…” 看着她没来由地又说要玩,盛王无奈,他自知即便拒绝,自家女儿还是溜得出去,便微微颔首应了。 “不能去北街便可。” 北街?景国公府不就是在那边么…… 明惠郡主眸子转了转,冲盛王微微福了了礼,转身跑了,余留句俏声散播开来。 “女儿先告退了——” 盛王摇摇头,他伸手招来小厮,“派几个身手好些的去跟着郡主,千万看着她,别靠近景国公府。” 小厮应喏退下。 天边已经泛起了红霞,晕染了一片天地,高立枝头的鹃鸟吱吱地叫着。盛王远远地瞧着那些,映红了或是依旧洁净的云。 无一不是,浮浮沉沉。 他捏紧了指骨,转身回了里堂。 这样的身不由己,谁也不想要。 景国公府。 府外被禁军监守得如铁桶一般,府内更是乱成一锅粥,奴仆下人不知被押送去了哪,景国公也已整整一日没回来。 外头传成什么样,她们不知道消息,而那些禁军除了抓了下人,连二老爷、三老爷都在今日被带出了府。 禁军收了长枪,迈出大门时,徐姨娘哭得肝肠寸断,齐氏虽面上不显,眼里却也露着担忧。 曲氏直接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乔玉和祺哥儿几个小的都跟着在哭,乔梦则到众人各自回了院子都没露面。 这下子,府里就独独剩下一众女眷了。 连婢女们都没留下几个,这是要威胁她爹,还是只是让她们阵脚自乱?外头管得这样严,她要怎么知道谢怀锦现在如何了,怎么给他递消息? 还有她爹、几个哥哥,甚至是周子玠现在有没有事? 乔眉深深吐了口气,脑子里宛如一片浆糊一般,正想着,眼前便递了杯茶水过来。 她看去,如雪仍然是那副冰凉凉的模样,她同青竹的冷完全不一样,似乎不是性情原因,而是习惯了… “姑娘,您得保重好身子,公爷还有公子们得靠您了。” 乔眉接过茶杯的手一顿,面前的婢女面容清冷,完全没有半分,昨日跪下来求那人的卑躬屈膝意味。 她看了杯里的澄黄茶水,虽然圈禁,但外头的人却不曾虐待她们,每日的新鲜菜果、茶叶糕点半点不差地送来。乔眉掩下了眸中思绪,轻声道“我不过一介闺中小姐,如果爹爹和兄长们都落进贼人手中,我能如何?又有什么法子?如今要杀要剐只随他们的便!” 这样自暴自弃的话,说得如雪一怔。 回神过来后,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如雪还待说些什么,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嚷。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六十九章 变故丛生 http://.biquxs.info/

眼瞧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乔眉正起身,帘子就被哗地撩开,进来的人着了一身如火般的红衣裙,腰间琅佩作响,生得明艳张扬。 乔眉一愣,随即福礼下去,“明惠郡主。” 来的正是被盛王声声叮咛了,千万别去景国公府的明惠郡主,她弯着眼一笑,挥手让身后的婢子们下去。 如雪默默地收回到了唇边的话,俯身也退了下去。 乔眉窦疑丛生,明惠郡主同他们家非亲非故的,这时候怎么突然上门来了? 看出了她的疑惑,明惠郡主就道“我知你肯定很好奇,但现在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了……” 夜幕降临下来,天边的星子闪烁,宛若一道银河飞瀑点缀了莹亮,宽阔的官道上有骏马飞驰。 “殿下您再这样疾驰,身上的伤口又要裂了!”后面的人鞭子又是一扬,声音忍不住大了些。 谢怀锦拉着缰绳的指骨泛着青白,他的面容泠冷,从眉眼到颔角的弧度紧绷着。听了后头人的劝告,他依旧一言不发,只身下的黑马甩蹄奔着,哒哒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道路上。 许顺忍不住狠狠一叹,心里开始骂娘。 两日前,自家主子被皇帝派去彻查北州巡抚贪墨一事,是暗地里走的。甚至在他们走时,皇帝还体贴地在东宫安排好了同主子体型相似、容貌也有八分相像的替身,为的就是不让各方起疑。 可哪里知道北州的事还未了,就听暗卫来报宫中有异。问题是这北州距京城骑行要足足三个时辰啊,更何况主子还在巡抚府邸受了伤,哪里能赶这样远的路? 许顺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倔骨头,认定的事儿决计不肯再变,他看着前面那抹有些看不清的身影,许顺咬了咬牙,一夹马腹使劲跟了上去。 耳边是呼啸而来的风,突然地,伴随着马的嘶鸣声,天边惊闪地划过一抹光亮,劈开了这茫茫夜色,也照亮了在前面等待已久的人。 …… 昨日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有些驱逐了京城里头的燥意。文武百官已经有两日光景未见到昭仁帝了,每日早朝只有陛下身边的海公公出来说上两句,无非就是“让各位宽心”这样的话。 几位阁老向来是支持太子一派,其中又尤以太傅任承德为首,可今日不知道怎的,他竟请了病假。 这让同他约好一起联袂上书的阁老们,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太傅乃是三朝肱骨,他即便说错了话,陛下也很有宽慰之心,可若换了他们…… 刘阁老横了他们一眼,率先迈出了步子,打断了阿海准备脱口的“无事退朝”,他道“敢问陛下现在如何了?” 他不喜欢宫中的内侍,即便是昭仁帝身边的近侍,他也向来没有好脸色。 刘阁老这话一出,朝上安静了不少。阿海眯着眼看了他片刻,又复而露了笑来,“诸位大人不必着急,勤王一直在宫中侍疾,敬王殿下也常来探看,有王爷们在,陛下哪里用得着去担忧陛下呢…” 他又状若不经意地道“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去了哪里,陛下龙体有恙,却是一连两日都不见他出了宫门……” “竖子无礼!”刘阁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惯来是个循规蹈矩认死理的,因而他认为昭仁帝既然立了太子,那以后继承大统的也必然是谢怀锦。 所以,他怎么能容忍区区一个太监,来对堂堂皇太子说道? 在上头站着的阿海,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作为昭仁帝身边的红人,平日里哪哪不是小内侍捧着迎着,就连殿堂上的朝臣,都要给几分欢颜与他。 阿海眼里露着明晃晃的冰冷,他直直嗤道“刘阁老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奴才是遵陛下的意思,前来给大人们传达旨意,您在勤政殿就敢这样无礼……若是在陛下跟前,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肱骨之臣又如何?敢同他叫几分板,使几样颜色,就注定只能同任承德那个老东西卧病在床! 他说得这样歪理,竟扯到对昭仁帝大不敬的面上,刘阁老涨青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面的朝臣见了,各使眼色,纷纷上前来和解。哪知刘阁老一摔手就撇开众人,冲着阿海冷冷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奸宦,打的什么算盘!勤王敬王做得再如何,顶了天了也越不过太子头上去!” 说完,他转身甩袍就离去,只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刘同刘阁老,气性大得很,最看不惯宫中内侍。可这耍脾气也要分场合啊,人家海公公明明也没说些什么,怎么就发这样大一通脾气? 众人不解,阿海却慢慢掩下了眸子里的深思。看来,这刘同也知晓了些什么…… 他重整了笑容,“诸位大人……”只他的话还未说完,脸上的笑便凝固了。 外头高喝着一声“太子殿下到——”殿内的大臣们,皆又惊又喜地扭头看去。 迎着万丈光辉,殿门口的人影看得模糊,直到人迈着沉稳的步子走来。 仍然是那幅面容,像是雕刻好了般的精致眉眼到下颔轮廓,处处透着股子冰冷。似与平常无异,但细细看去,他的眉褶间还掺着疲惫之态。 待谢怀锦步至中殿,众人才惊醒过来,一应气地下拜行礼,呼声震天“臣,参见太子殿下——” 谢怀锦掀了眸子,去看已经呆住了的阿海,他唇边划了丝弧度,冰赫赫的。 “海公公这是怎么了?见了太子殿下回来,好像很不高兴?” 说话的是许顺,他挑着眉毫不客气地揭了阿海的老底,这句话引了仍跪在地上的朝臣们,向阿海投以谴责的目光。 阿海这才慌忙跪下,他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是说太子五日内回不来?不是说再过两日…… 他连忙嗑下头去,“殿下恕罪!奴才只是见了殿下太过欢喜,一时之间竟忘了礼数……您来了便好,陛下每日都盼着您哪!” 他显然又把这盆脏水给泼了回来,话里话外无一不指责谢怀锦怎么这么久才出现。 许顺哪里不懂他的意思,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就算他再笨也看懂了,这阿海怕是早就是勤王或者敬王的人了,这样别有用心地挑拨,他还真是大开了眼界。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章 明哲保身? http://.biquxs.info/

不等许顺再开口,谢怀锦就道“无事退朝罢。”他的声调依旧清清淡淡,似也不喜不怒。 许顺暗暗皱了眉,殿下还是太仁慈,当着众臣的面,到底没有给皇帝身边的人脸色看。 迎着冉冉升起的日头,众人听了令后才起身,恭谨地退了下去。 阿海虽然方才见了谢怀锦有些惊悚,但他毕竟是昭仁帝的人,他就算有什么过错,也轮不到太子来插手,他没有什么好怵的。 端好了心态,他才理了理衣摆,直起身子就要起来。可哪里知道,他的腿都未曾伸直,那股清泠的气息就铺天盖地般地砸下来。 阿海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膝下又是一痛!双膝忍不住地再往地上嗑去。 那重重“砰”的一声响,让还未走远的大臣们,险些一个踉跄。他们顶着灼烈的阳光,到底不敢回头看去,只逃也逃似地加快了步伐。 谁敢惹这尊煞神啊! 好家伙……许顺不禁咋舌,看着阿海已经痛到扭曲的面庞,只觉得牙齿莫名地有些酸了。 “父皇在哪?” 谢怀锦垂下眸子问。 他的平云纹靴踩在底下人的肩胛骨上,又是一阵翻涌的痛楚传来,阿海哆嗦着,抖着嘴唇艰难地出声“不……” 谢怀锦眼神一厉,却连得了许顺赔笑的阻拦,“殿下殿下,您高抬贵腿,再这么下去他要受不住了……” 谢怀锦的眸子里闪了丝疑惑,这才瞧见阿海狰狞的样子,他轻轻抬下腿来,又随处捡了张软凳坐下。 这两日他根本就没睡过好觉,先是巡抚府遭人暗杀,放的是冷箭,目的却不是他。 后来又是官道遭人劫拦,这些人还是江湖中买的死士,但打斗的时候又多处避让,像是被人刻意嘱咐了不取他性命…… 谢怀锦指骨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叩在扶手上,又戛然而止。 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不是昨夜死士咬破毒囊七窍流血的场景,竟然是女子娴静的脸庞,阳光透过窗隙撒在她白腻的肌肤上,似乎轻轻一揉,就能红了一块…… 谢怀锦猛地起身,软凳在地面“哗啦”的一声响,让面前的两人都被他吓了一跳,阿海更是涕零落泪,“太子饶命!太子饶命!” 许顺踢他一脚,“殿下问你话,还不说?” “是,是,”阿海断断续续地说着,“陛下,陛下被勤王带走了,他吩咐奴才……” 利刃划破轻风,发出颤颤的嗡鸣声。 他还未说完,瞳孔就猛地瞪大,血,从他的嘴角一点点落下,他的胸口赫然插着枚短箭。 殿门口,一人漫步而入。 景国公府内,已经是一片死寂。 府里只有一众女眷,乔眉让如雪去把人都召集了来。日头明朗,刮来的风却很冷,乔眉捏了捏袖摆,想起昨日明惠郡主的话来。 “我知你想传信给太子,但是他在东宫已经数日不曾出门了……”当时门外有禁军看着,明惠郡主并不能多言。 又是她不知道的什么事么,上辈子的走向已经改了太多太多了…… 景苑堂里已经零散地坐着人,乔老夫人身体每况愈下,但她还是被赵嬷嬷扶着过来了。 “眉姐儿,究竟是什么事?”乔老夫人沉着声,率先问道。 这样落魄的日子已经过了两日,她的儿子、孙子都不知道被带去了哪,而她们,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又能做的了什么? 这样弄幺蛾子,还不如好好地待在府里静观其变,免得惹恼了外头的卫兵……这样想着,乔老夫人消瘦不少的脸庞摆起了脸色。 还有,她还记着令蓝丫头的事呢!令蓝虽然因这遭没能挨鞭子,但也同底下的那些丫头一起,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 乔老夫人脸色几变,乔眉在下面看的分明,还有齐氏、曲氏神色皆恹恹欲睡,对乔眉唤她们来要做什么提不起半点兴趣。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她以为府里时常不安宁,只是因着女人的明里暗里的较劲,哪里知道在关键时刻,她们竟还在这样不知所谓,没半分团结一心…… 乔眉抬了眼,道“祖母,恕孙女不敬。您身为府里头的老封君,享受了这诰命夫人头衔给您带来的荣耀,在这样的时候,为何不想想为府里做些什么?” “还有你,你们,看着那些奸人当道,踩着我们乔氏的骨血上位,就只想着明哲保身吗?”她一个个地指过去。 这番举止不仅让乔老夫人、齐氏曲氏瞪大了眼,连周氏都扯了扯乔眉的袖子。 “那四姐姐你做了什么?”开口驳她的是乔玉,她见众人的目光皆向她看来,连最近对她严苛的曲氏,都赞赏地拍拍她的手。 乔玉顿时有些激动起来,脖颈上都蔓延了绯红,她又接着道“大家都知道纸上谈兵容易,可我们都只是女子,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能同男子相比?” “我们都是浮萍,要学会随波逐流。现在那些恶人要横,爹爹和兄长们不在,我们就得学会遮掩锋芒,哪里能同他们硬碰硬?你真以为禁军手里握的长枪是软的不成?” 乔玉越说气势越足,说到最后那句她还笑了起来。 笑完了她又抿着唇偷偷去看乔眉,见她不仅半点没急眼,还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气头。乔玉的心顿时沉甸甸地,她使劲儿地扭着帕子,脸色也不大好看。 她是喜欢四姐姐的。 可也恨她。 乔眉是府中嫡长女,打小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祖母无条件疼爱;又有位高权重的父亲宠爱;就连先前乔眉最讨厌周氏的时候,不管她不喜与否,周氏每月都要派人去采买丝蜀坊的锦绸,送到拂秀院去。 有一回她去乔眉院子里玩,偶然间瞧见了她的妆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朱钗金步摇,就连红宝石做的耳坠子都有好几对,成套的头面更是不少。 她一下子就红了眼,步子也挪不开了,当时乔眉见了直接就让她去挑些自己喜欢的。 可她没要,这像施舍,也似怜悯。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一章 挟天子令太子 http://.biquxs.info/

更让她一下子看清自己一般,父亲只是个庶子,母亲虽面上觉得乔眉也就如此,可多少次暗地同她说,要学你四姐姐。 所以她恨。 明明同样是府中嫡女,同样去盛王府做客,所有人却只看得到乔眉,她哪里比不上乔眉半分了? 乔眉面容沉宁,她没有理会乔玉宣泄般的话语,只轻声道“现在唯有太子能帮我们,所以大家想想,有没有什么出得去的法子。” 她的话是冲着乔老夫人去的,她作为府里的老祖宗,不可能不知道一些密道之类。 说完,乔眉便拉着周氏起身,只朝乔老夫人福了个礼,便离开了。 路过乔玉时,她的步子稍顿,乔玉提着心本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可是没有,她的面容还是那样平静。 连分恼怒都不曾有。 乔玉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上,让曲氏皱着眉瞪了她好几眼。 回拂秀院的路上,周氏拉着乔眉的手,看着那肌肤白腻得连青色经络,都看得分明的手,她忍不住婉叹。 方才谁看不明白,乔玉这是在借着这场合宣泄私愤呢?她记起来玉姐儿向来同卿卿交好……周氏又忍不住瞅了自家女儿一眼,见她仍旧毫无波澜。 周氏就开解道“玉姐儿的话别往心里头去,她这番话就是明显的妒忌,她这是在怨自己没生在个好人家里,反而在这府中嫡不嫡、庶不庶的身份尴尬。” 捏了捏乔眉的手,她又继续“可这同我家卿卿有什么关系?投胎的事儿又不是你来掌管的?” 乔眉知道周氏这是在强打精神来逗她笑,所以当她话落,乔眉便立刻配合地笑了两下。 这样的笑在周氏看来就是强颜欢笑无疑了。 乔眉在心中浅浅一叹,她方才可真的不是故作镇定。 她早就预料到乔玉会同她反目,上回在盛王府中,她的眼神完全同平时不一般,这是利欲熏心的面目,也难怪对任何人都态度颇好的明惠郡主,会对乔玉敷衍了事。 其实不仅是那时候,早在以前,她们几个兄弟姐妹一起打叶子牌,又或者是玩其他好玩的,总有曲氏的人派来督导着乔玉的时候。 她就隐隐明白,她这个三婶,明面上对乔玉放养,实则她比齐氏还有野心。 思及此,乔眉反手覆过来,握住周氏的手,她的发鬓上又重添了几根银丝,因担忧景国公,她的面容看着憔悴不少。 乔眉看着有些心疼。 周氏自从知道景国公有难后,她反而格外平静,同平常一样辰起卯睡,看不出半点伤心。 但林嬷嬷私底下都同乔眉说了,周氏到了没人的角落里就会暗自哭着,后来乔眉索性搬了被褥,去了清平院同她一齐睡。 几人慢着步子回了院子,里头却候着一人。 雨后的天晴总是艳阳天,灿灿烂烂的光辉撒了一地,逆着光那人的面容看不大清,待走得近了,许顺才抑制不住地惊叫出来。 “四殿下……” 谢怀锦冷冷地看着踱步而来的人,地上的阿海早就没了生息。 谢清木着了一身赤红朝服,袖摆衣摆处皆绣了织锦暗纹,看着像是……蟒。 许顺惊了下,他瞪着眼看那绣纹,才发觉了什么似的看向谢怀锦。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坏了,十一的人都被主子派去找陛下,还有保护乔四姑娘去了,现在哪里还有人来护着他们? “殿下您先走……”许顺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挡着谢怀锦,随后低声同他道。 谢清木弯唇笑了笑,他拎着手中的长剑,一步一步地走近,离了许顺有几寸远后,他方停下来。 许顺的呼吸都凝着了。 若是只有谢清木一人,光是他主子一根指头都能把他捻进尘里。可是…… 再往谢清木的身后瞧去,一排齐整的、手握了亮茫茫弩箭的****手,就势待发地准备着。 许顺敢发誓。 如果他或者太子动了谢清木半分,这些****手甚至不用令下,就能把他们射成筛子…… “二哥,好久不见,你过得……”谢清木耸耸肩,有些惋惜,“不太好?” 许顺有些忍不住了。 勤王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幼时丧母后养在先后膝下,宫中上下哪个不是看在先后和太子的面上,对他恭谨有加,如今倒好,要恩将仇报起来了? 许顺道“勤王慎言慎行!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哪容得你来放肆!” “一条狗也配同本王说话?”谢清木甚至都未留目光给他,眸光直冲冲地朝谢怀锦而去。 谢怀锦抬了手,拨开许顺。 对着他似乎更冷的目光,谢清木不在乎地笑,他慢慢道出“父皇确实是在我手中,他还真是偏心你,就算喂了药也不肯写下传位诏书……”他的笑里带了丝残忍意味。 挑衅。 谢怀锦从他眼里只看出这两个字,没有愤怒,更无什么失望。他原本轻拢的指骨缓缓松开,谢怀锦慢慢吐出几个字“他在哪?” “他?”谢清只觉得好笑,他笑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是宫婢之子,受尽宫人白眼。可他也曾无数次想得到昭仁帝的青睐,可等了这么多年,哪怕是一丝丝怜悯都没有! 伸手拭了眼尾的泪,谢清木唇边勾着不变的弧度,眼里却迸显了有些癫狂的姿态。他又嗤又笑还带着怒意,“你还在想救他?!老皇帝只有死了!我们、才能名正言顺地……争。” 说着,他提着手里的剑,缓缓扬起指着谢怀锦,“作为弟弟的,总要成全兄长的心愿,还请二哥移步,去见见我们的好父皇……” 外头的朗意稍退,原本明媚如娇人的艳阳天,又笼罩了层乌色的云,风声猎猎。 谢怀锦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不等谢清木疑惑,他又问“谢予之也是被你关着?” 似早就料到他会问这样的话,谢清木只随口回了句,“哪里,他向来无心皇权,本王自然懒得管他。” 宫里极静。 只有檐角下的宫铃随风叮铃作响,一路上连个宫女都未曾瞧见,更别说是后宫里的贵妃昭仪了。 许顺被人押着跟在后头,心里头不由地泛起了嘀咕。 今早大臣们还来上朝,怎么宫里头这样快就被勤王肃清了?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二章 山雨欲来 http://.biquxs.info/

雷声滚过天边,响了半盏茶的功夫,那雨才淅淅沥沥地开始落下。 待案上的沾了清墨的笔,写了一行小字,外头风声才越发震唳。从里面望去能模糊地瞧见,檐边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摆摆。 屋内很静。 小几上燃了清香,镀了青釉的三足鼎香炉上,趴了只雕刻精致的貔貅,婢女捏着炉盖轻缓地盖上,她飞快地抬眼瞧了下不远处的人,才准备躬身退下。 门却一下子打开了,挡雨的幕帘被撩起,外头的凉意和湿气尽数涌了进来,偏偏那人还不自知地叫着:“爷,奴才回来了。” 婢女看着那滚落了一地的水珠,她立马退至一旁,身子都要抖起来。 谁不知道爷喜洁厌脏? 这时柳拂然才发现案上的书页吹得猎猎作响,他连忙回身关紧了房门。再看回面前的主子时,发觉他并无任何不喜之意,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是一个月前被爷捡来的,当时他行乞街边,记忆全无,又身无长技还样貌丑陋……柳拂然不由摸上自己脸上狰狞的疤痕,又想起方才自己忘了半拍关门的事来。 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他到爷跟前办事时,就被经训了半个月,确保他在爷面前不能出半分差错,若是…… 不由地,柳拂然后背出了层薄汗,他手臂的鸡皮疙瘩还未消下去,就听得那温润的声调响起。 “回来了啊……”男子提着笔又点了点墨,似是没发觉柳拂然方才的失误一般。 柳拂然微微松了口气,他躬着身子禀道:“奴才按您的吩咐,已经给勤王殿下带了话。您放心,事儿都已安排妥当,就只待明日朝堂之上太子同他鹬蚌相争……” 他说到最后,眼底有了得意的笑,又还不忘给面前的人吃颗定心丸。 “太子果然也如您所料,今日他的人都派出去护着景国公府了,便就没有人手来同勤王抗衡,束手被勤王关进了刑狱里头。” 啪地一声轻响。 谢予之搁下了手中的狼毫,抬头向柳拂然看去,他生得同昭仁帝迥异,眉眼清致却不显寡淡,气质又很是出尘。 就是看着少了几分如太子般的铁血手腕。 柳拂然在心里暗叹。 见谢予之搁了笔墨,那原本退至一边的婢女,才有些胆战地端了铜盆过来让他净手。 柳拂然正低着头,就听得前面一声“哐”的声响,他讶异地抬首。 只见,那端了盆的婢女不知为何将盆给打翻了,让他诧异的并非是水撒了,而是盆中的水尽数泼在了她自己的身上,而谢予之那儿只溅了几点水渍。 饶是这样,婢女还战战兢兢地抖着身子,她深深伏下头去,音调都开始发颤。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这样的响声一下子惊动了外头的侍卫,一人推了门进来,又很快地将房门严丝缝合地掩上了。 “带下去,杀了。”谢予之用锦巾拭干了手中的水,话里轻飘飘地说着,眼神却是定定地看向柳拂然。 柳拂然还未反应过来,他后头的侍卫便扭了他的手,押了下去。他甚至都来不及叫上一句,人就消失在雨幕中。 台下的婢子身子禁不住地抖…… 又已经过了一日… 站在门边风有些大,乔眉抬手扯了扯肩上的袄氅,抬头往灰蒙蒙的天边望去。 好像又要下雨了,大风也要刮起来了…… 她将手缩回大氅里,怀里的手炉滚烫,虽然烫得她指尖有些发麻,但她还是不愿松手。 乔梦出现在拂秀院门口时,就见着了这么一幕。 乔眉站在房门口,她因为仰头去看天空的缘故,柔软雪白的毛绒围挤了她的脸颊一圈儿,衬得她润如细脂的面颊越发柔美明艳。 她一直都知道她这个四姐是个风姿绰约、不可方物的人。否则前世,怎么会让后来位居首辅之尊的齐大人,不惜对上新帝也要护她周全? 可偏偏乔眉是个愚笨的,竟还以为齐勋章不爱她,或许到现在她都还没能明白过来…… 眨了眨眼,乔梦心里虽想着这些,步子却未停下来,她走至乔眉跟前了,乔眉才恍过神来。 不过,她是不打算告诉乔眉,齐勋章的一番深情…人啊,活了一世又一世,再无趣不过的就是时间,她要看看热闹。 “五妹,你怎么来了?”乔眉看见她还有些不自然。 自从乔梦冲她剖白了内心后,乔眉就再没见过她——平日里用饭或者去乔老夫人那请安,乔梦都或是称病,或是宁愿担个不孝的名头,都不曾出现在大家眼里了。 也不知她是避着乔眉,还是躲着所有人。 今天这样一见,就宛如上回两人争锋对芒还在昨日一般。更何况,她也是重生回来的,俩人一见面,乔眉觉着似乎前世她所有的不堪,都抖落在了乔梦跟前。 乔梦倒是没想那么多,她乖乖地朝乔眉见了个礼,道:“四姐,我们聊聊吧。” 她今日来没有带丫鬟,恰巧如雪也刚被乔眉指去拿些银炭回来,乔眉引了她进来,一下子屋子里只有她们俩的呼吸交错。 乔梦自己动手解下了缀了兔毛的披风,没有丫鬟来替她摆放,她也不介意地就搁在一旁。 她搓了搓白嫩的掌心,道:“今个儿又更冷了起来。” 乔眉的手顿了顿,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看她指甲确实泛起了被冻冷的紫青,就伸手把怀里的暖炉给递了过去。 还斟酌地说了句,“以后记得带个炉子。” 她噗嗤一声笑了开来,乔梦接过炉子,感觉到烫烫的暖意,她就道:“你还是这样,同以前半点没变。” 乔眉明白,她说的以前,就是指上辈子。 不过她却高兴不起来。自她重来这一世,身边的人没有不说她变了的,就连周氏都道她同从前变化甚大。 而她心底里自然也是渴望,这辈子能和前世不同,于是她驳道:“怎么又一样了?” 乔梦唇边带笑,却又不接她这个话了,只端了桌边的凉茶,饮了一口。 她不答话是不要紧的,可她这样喝冷的茶水,乔眉便皱巴了眉头,重倒了一杯给她,“你喝的这杯是我喝过的。” “这有什么关系?”乔梦眨着眼道,“四姐,这次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你怕是当不成这太子妃了。” 听了这话,乔眉就是一怔。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三章 风满楼 http://.biquxs.info/

她话里没有恶意,乔眉听得出来,可里头的深意,她同样也明白了。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景国公府确实是被谢怀锦连累了。可这些身世背景,就如同她娘所说的意思一样,又并非自己能抉择的。 要是有一丝丝可能,乔眉相信,谢怀锦都不愿去牵连其他人。况且,其他支持太子的世家,都未曾听说像他们一般出了事。想来,谢怀锦定是能妥善解决这事的。 毕竟其他皇子想上位,还得问问那些顽固的阁老们愿意与否。 乔眉也是这样说给乔梦听的,这讲得让乔梦有些跌了下巴。 要知道,前世的齐勋章苦心孤诣,为乔眉谋划了半辈子的安康生活,可到头来,乔眉却仍旧以为他心里有的是乔慧…… 如今,换了个人,怎么同样是会赔上阖府性命的事儿,乔眉却这样信誓旦旦地同她说。 她信太子殿下。 见她一脸不可置信,乔眉以为她仍在担忧,就道“放心好了,那时候他出事,是因为遭了暗算,如今那些暗中的人,太子是知晓的,哪里能出什么事……” 前世谢怀锦葬身于去往北州的路上,他是奉旨离京,带的人都是精锐。 可他的死因不是因着什么明目张胆的暗杀谋杀,而是恰逢山体倒塌,去的一行人死了一片。 当时谢怀锦只是重伤,但已经来不及送回京城疗伤,只能快马加鞭送去北州,最后还是病情恶化…… 乔眉隐晦地说着俩人都知晓的事儿。 噢……乔梦也记起这事来。 她端着那杯热茶,开始小啜,思绪也一点点蔓延开来。 那时乔眉已经嫁与齐勋章为妻,太子身边却一直未立太子妃,只是在朝臣的抗议和昭仁帝的威压下,太子才不得不纳了两位侍妾。 可直至他死了,也未留得一儿半女。 乔梦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她径直忽略了乔眉那番“苦心孤诣”的话,她道“那时太子一直未纳妻妾,姐姐就没有发现什么吗?” 怎么提到这个上面了? 乔眉有些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道“这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他还是纳了侍妾的,就是没留下子嗣……” 乔梦扶额,她干脆又撇开了这话题,侧头看向外边。 外头又开始漂了绵薄小雨,乔梦突然记起什么事来,她张了张口,犹豫了片刻。 最后还是道“你要小心你身边的丫鬟,好像是叫如雪的…” 乔眉捏着茶杯的指尖绷着,只是她面上却是不显任何神色,她奇道“她怎么了?” “你还记得李嬷嬷吗?”乔梦反问,又止住乔眉想说的话,“她算对我尚可的,所以我从来没想杀她,只是她听到了不该听的,有人就不得不…处置了她……” “有人?”乔眉蹙紧了眉,这同如雪有什么关系? 哪里知道,乔梦重新扭过头来,她盈盈起身后,捏着披风重新系上,面上已然换上生疏的笑意。 外边,如雪已经撩了帘子进来,她的衣裳被雨丝浸得有些湿润,裙摆也是污渍一片。 显然是冒雨回来。 到了晚间,当日早朝勤王带着一纸皇帝的退位诏书前来,传位的不是太子而是勤王的消息散播开来。 景国公府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府里头的人根本没法出去,乔眉是不知道这样的消息的,幸好明惠郡主时常上门来看她,会把外面的事儿一一说与她听。 说来也怪,那些禁军非但没有拦着明惠郡主,而且除了第一次来瞧乔眉时,他们在门外守着了,后来郡主再上门时,却都一一无视了她一般。 乔眉说出这样的疑惑时,明惠郡主是这样回她的。 “我可是一品封号的郡主尊位,我父王乃陛下唯一的弟兄,我母妃还是燕丹的帝女。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对我不敬,更何况,他们尚且还只是个王爷。” 她说出的话颇像几分盛王妃,而乔眉也一下子明了。 当年盛王迎娶王妃倒还真是……有些许曲折。 那时昭仁帝即位后,被大长公主桎梏,他便有意借他国之力稳固皇位,说白了,就是打算联姻。 燕丹国在众小国中脱颖而出,只是燕丹的荣长帝女很娇纵,她答应了联姻,却让昭仁帝允诺她,后宫只能有她一人。 可当时已立了她姑姑为后,昭仁帝自然没法应下,陷入两难境地时,荣长帝女突然选了彼时刚被亲封、还手无实权的盛王。 直到如今,即便盛王妃未能生下嫡子,盛王也没有一房妾室,两人仍旧恩爱如初。这算是给了当年盛王妃胆大的放话,一个圆满结局。 撇开盛王妃的身份不论,当年昭仁帝不但没有动盛王,反而在明面上待他是极好。 勤王敬王若是想名正言顺地上位,必须要有宗族的支持,他们如今就只剩盛王一位皇叔,也同昭仁帝一样,起码着,明面上是不会伤盛王府分毫。 “那勤王怎么会去挟持陛下?”乔眉又问。 做得这样明目张胆,是怕天下人不知道吗? 南启是向来崇尚尊老敬老的,之前昭仁帝为坐稳帝位而弑兄,操戈同室的名头就让他吃了不少苦。 如果要堂皇坐上那个位子,再怎么着,逼迫昭仁帝让位都是下下策。 明惠郡主也皱巴巴地道“这,我如何知道,反正你大哥也应该知晓了这事儿,等他……”她的话又猛然顿住。 乔奕乃是守在北疆的大将,无旨不能回京,否则就是砍头的大罪。 “嗯…你外祖家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不见你舅舅来?”明惠郡主的话在嘴边又转了个圈,她似又觉得这话更不妥了,连补救道,“也说不准他们还没得到信儿……还不知道这京城发生了这事呢。” 乔眉的眉蹙得紧紧,其实她更不愿舅舅和周子玠,为了乔府以身犯险。 “郡主,姑娘。”如雪迈着细碎的步子进来了,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她是进来掌灯的。 烛火很快噗嗤地跳跃起来,屋子里顿时就亮堂了许多。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明惠郡主揉了揉跪坐得有些发麻的腿,随后站起身来。 她道“我走了。” 乔眉也起身来送她,门口的婢女们都在候着明惠郡主,瞅着这暗下来的天,正焦急郡主怎么还没出来。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四章 请君入瓮 http://.biquxs.info/

“郡主其实可以不来景国府的……”乔眉同她并肩而行,婢子们跟在后头,似是思索了好久,她才这样低低地道。 景国公府遇难,所有同他们交好的世家都纷纷避之不及,而明惠郡主同她亦不算熟络,这时候也只有她登门。 明惠郡主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她弯眉一笑,“你可别多想,我是不想你以后不愿嫁给堂兄。”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站在谢怀锦这边了,乔眉心下一片感动。盛王府本就可以保持中立,可如今明惠郡主要选太子,盛王和盛王妃自然也得支持谢怀锦。 “还有,我知你同雪宜玩得好,她时常也同我提起你。可…你要知道,现在这样的时候,并非她不想来见见你,而是她爹和兄长……”明惠郡主继续道。 乔眉点点头,“自然,我怎么会因这个怪她,她该是待在家里头的。” 听了她的话,明惠郡主带着一众丫鬟,总算放心地离去了。 南启的大牢,这是谢怀锦第二回踏进这里。 第一次是幼年时,他被昭仁帝责骂,他心生委屈,跑去和宁宫找母后,却被宫人告知她去了牢里。 他难过得紧,只想快点见到母后,不顾宫婢的劝阻,直接闯了进去。 里面的下人已被屏退。 虽隔了很远,他还是瞧见瞧见,母后面前的那人骨瘦如柴,明明是待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她的发髻依旧梳得齐整。 母后蹲下身来,不知同她说了什么,她的眼里一下子泛了光亮,就像一颗颗闪烁的星辰。 她差点就要哭了。 谢怀锦板着脸走过去,心里想的是,母后身份尊贵,怎么能为了同一个阶下囚讲话而蹲下来? 也不知怎的,原先追着他的宫人们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听到他细碎的脚步声,母后回过头来,却是一点都不惊讶。 她柔软的大掌拉过他来,声调同平日里那样轻柔,她道“锦儿,来,你应唤她姨母。” “殿下,殿下……” 如同鬼哭一般的声音将他从记忆深处拉回,谢怀锦的手轻轻捏了拳,指骨微微作响,他的眼神凉凉地递去。 立马就惊得许顺闭了嘴,他四处张望着,再次用手压了压那铺着稻草的矮床。 见谢怀锦手撑着旁边的高柜,歪着头安然地在床上坐着,他心里忍不住地替自家主子心酸。 天杀的勤王,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蹲过大牢?让堂堂皇太子待在大牢里头,不就是羞辱的意思吗? “闭嘴。” 谢怀锦只觉得眉心又跳了两跳,忍了片刻,才抑不住地出声。 许顺真的太吵了,以后还是得叫十一再找个不聒噪的。 许顺猛然住了口,才惊觉方才自己将心里头的话都说了出来,他连连赔笑,“奴才,奴才不说了……” 他说着话,眼神却不停歇地飘散着,他已经观察了好久。 从昨日到现在,这里头不仅把他们看得严实,就连送饭都是禁军里品衔不低的。估计勤王把近乎所有的禁军都调来这儿,看守他们了。也不知道这勤王怎么拿到兵符的…… “哐——” 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传来,却直接让许顺吓了一跳。 面前的人仍旧是那个,一张谄媚相的送饭人,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大高兴,递盘子的时候,下手都重了许多。 许顺上前连一手一个盘碟接了过来,可不要倒了,他不吃没关系,主子可不能不吃啊。 正这样想着,他的指间一凉。许顺抬头看去,那送饭的人脸色臭极了,见许顺看过来,就是狠狠一剜。 他大骂“瞅什么瞅?死到临头了还这样胆大!” 许顺任他瞪去骂去,径直地把饭菜端了柜上,就冲谢怀锦道“殿下快吃罢,凉了就不好了。” 他将盘碟往谢怀锦面前挪了挪,迎着谢怀锦微凉的眸光,他只眨了眨眼。 谢怀锦细长的手指执起筷箸时,那送饭人的骂声才渐渐远去,守着牢门的禁军仍旧一丝不苟地站着。 …… 是杯盏破碎的声音响起。 清脆的瓷片在地上转着圈,落了圈有些刺耳的声响,尔后再无声了。 谢予之喜欢在夜里看书。 他执着笔,笔尖沾的是朱砂,面色依旧沉静地翻了页案上的书卷,骨肉匀称的手指在烛火跳跃下,泛着莹润的光。 “够了!” 蒙着脸的黑衣人最见不得,谢予之遇见什么事永远这样处之淡然,或者说…是满不在乎。 他似乎有些气狠了,不仅扔了那茶盏,竟还想抬手掀了谢予之手边的墨砚。 哪知指尖还未触及,他的手便被一股大力一挡,顿时让他倒退了数步。 立在他跟前的是一名面无表情的少年,他手中握了把长剑,方才挡他的正是这把未出鞘的剑。 蒙面人看着少年,不由嗤笑一声,“这就是你的死士?” “行了,你也总摆这幅死人脸……”他的话还未说完,少年的身影就如鬼魅一般,不过眨眼间,他手中的利刃就抵上蒙面人的脖颈,剑身雪白泛着寒光,只微微一动。 鲜血就涌了出来。 蒙面人不急反笑,他抬手用力扯下面上的黑纱,登时露出真面容来。 若是有人同他相识的,定能立马认出,这就是曹卫。只是他的脸上添了数道弯曲的疤痕,配着他的笑,显得格外狰狞。 “闹够了?”谢予之搁下手中的笔,抬起眸子看他。 曹卫顶着那张伤疤的脸,神色有些癫狂,“闹?你谢予之向来都是把人用完便丢的!看看我这张脸!看看如今我落魄成什么样?” “皆是拜你所赐!” 他偏激的话落下,脖子上架的剑又送了两分。 谢予之眸子里只嵌着慵懒的意味,他轻轻抬手,少年便一转身就融入了黑夜里。随后,屋内侍候的婢子也躬身退下。 “本王已经布好了局,请君入瓮的事,亦不用你再操心。”谢予之起身,凑近了曹卫,“接下来,你也该闲着了,静待着本王……” “荣登大统。” 他的话一字一句地慢慢落下,他面前的人的面容就更显狰狞。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五章 螳螂捕蝉 http://.biquxs.info/

鲜血的腥甜气息散播开来。 曹卫眼珠子瞪得滚圆,里头掺杂着疑惑、怒意还有丝丝不可置信。 谢予之扬了手,微凉的指尖轻抹在他的脖颈上,划拉出一抹血色。 看着曹卫喉间抑制不住地发出“嗬嗬”的声音,谢予之微微而笑,将指尖的血迹眯着眸子轻舔。 “你”曹卫口齿不清地艰难咒骂,“不,不得好”死。 只是他最后一个字再没能说出,谢予之重重地,抽出他腹间的匕首,温热的触感沾了他一手。 “爷” 外面的门被急促地敲响,谢予之重坐位子上,眯着的眸子里又重添了几分慵懒,他道“进。” 进来的是敬王府的管家。 他一进来就见地上的尸体,以及谢予之满手的血迹。不过他似是已然习惯了,见了没有任何惶恐,只急忙唤人来抬尸的抬尸,端盆的端盆。 婢子小厮鱼贯而入,一番清理后,管家才合掩了房门,躬着身子低声道“王爷,宫里头来消息了,说是勤王已被擒获” 谢予之陡然抬头。 他问“是谢怀锦干的” 管家连忙道“太子还在牢里头,南衙禁军已经全部派去看着他了,爷您尽管放心。” “押了勤王的是景国公府的大公子,他听说京城里出事了,连夜赶了回来” “有意思了。”谢予之放心下来,他兴味地笑了笑,“去,吩咐下去,给乔大公子加把火。” “最好,能让他杀了谢清木” 景国公府。 一大清早,日头还未完全升起,府外就一阵兵甲交错、甚至乎还有嘶喊的声音传来。 这样的动静让府里头更死寂了几分。 “姑娘”如雪端着给她洗脸的铜盆,一只手正撩了帘帐,她向来冷凝的面上带了些不安,还有莫名的情绪。 乔眉一下子被惊醒了,躺在床榻上,入目是熟悉的芙蓉绣帐,她脑中混沌了片刻,随即翻身起来了。 她看了如雪有些奇怪的神情一眼,并不在乎她在想什么,只自己动手穿好了衣裙,她正欲走出去看看究竟。 就听如雪喊着她,“姑娘您不能出去” “外面是大公子的人和禁军打起来了,刀剑无眼,您别出去”她的话里满含着担忧,只是这忧心不知道是对谁去的。 乔眉瞬时心头一颤,她回头却冷了神色,“你怎么知道是大哥” 如雪一言不发地垂下头去,见她不答话,乔眉也不再管她,径直自己出了院子。 绕过有些生机黯然的园子,踏上通往大门的卵石小路,乔眉一阵阵恍惚。 大哥 她大哥乔奕是替景国公出征的。 两年前,南启北境有异动,昭仁帝不舍再派刚刚出兵回来的谢怀锦去,于是在昭仁帝的授意下,朝中众臣纷纷力荐景国公,让他去驻守北州。 可那时为逗乔眉高兴,景国公在大雪天里亲自给她搭了个雪人,当日就发了高热,一病就病了数日。 可那是圣旨啊,就是濒死了也不能不遵,那日瞒着景国公,乔奕穿戴上盔甲,带着妻子拜别了周氏,毅然踏上了去北州的路。 周氏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乔眉在齐氏的院子里,听着她如何编排自己的父母 这一去,就是两年。 想到这里,乔眉的手都开始抖了。 驻守边境的大军无旨,是不能回京的,如今昭仁帝被勤王囚禁,哪来的旨意 她的心忍不住地下沉,又下沉。前世也是这样,大哥因为没有圣旨私自回京,就被谢予之扣了个谋逆的罪名 “卿卿”不远处是林嬷嬷陪着周氏疾步而来,她有些慌张,还有些吃惊,她搂过面前的女儿,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难过成这样” 她也是刚听林嬷嬷说外头动静很大,她担心乔眉,所以赶紧来看看了。 哪里知道还没到拂秀院,就在半路看见了女儿。 周氏的手往乔眉脸上轻抚去,立马就感觉到一片湿润,“同娘说说” 乔眉紧紧地回搂着她,攥着她的衣襟,埋在周氏肩头无声地哭。 “娘,怎么会这样” 她真的,受不了了。 难道她重来一回,就是所有的事情被打乱就是看着前世所有的惨状再重演一遍,她却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吗 “好了好了哭得娘都要心碎了”周氏以为她只是太担心景国公他们,才崩溃而哭,便道“你爹你哥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哪里会出什么事” 她还不知道外头是乔奕。 乔眉任由周氏为她擦干眼泪,只不过哭了片刻,她的眼睛就又红又肿,乔眉吸了吸鼻子,面上透不出的难过。 她道“娘,大哥回来了,他就在府外” 心思缜密如周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眼里又惊又喜,更是掺杂着担忧。 她已经两年不见长子,如今乔奕回来她自然高兴,可周氏眼里已然露出了焦急,她道“他,他怎么能回来万一” 周氏的话戛然而止,她眼神凝视着前方,瞳孔睁得老大,眼里不觉泛着泪光。 就连林嬷嬷也忍不住地喊了句,“大公子。” 乔眉怔怔地扭头看去。 眼前的男子盔甲加身,风霜浮面。他的眉目随了景国公,是说不出的英朗,由于连夜的赶路,他面容中又泛着一丝丝疲惫。 乔奕手中的长戟坠地,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他腿膝一弯就要跪下来,乔眉连忙上去扶住他,叫道“大哥” 那头周氏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林嬷嬷扶着她,同样也是眼睛红红。夫人的几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说她疼乔眉,可又哪里不疼其他的公子呢 “卿卿”乔奕随手擦了眼角的泪水,他的面上又是一阵欣喜,“你都这样大了,从前见你还总赖在二婶身后,如今懂事了不少。” 他是极喜欢这个最小的妹妹。 二房里的慧姐儿从小也是极可爱的,他就满心盼望着,娘肚子里的能是个乖巧懂事的妹妹,可娘一下子生了两个弟弟,幸好后来卿卿出世了。 不过最令他难过的,是卿卿不大喜欢爹和娘,就连他这个哥哥,平日里要是不高兴了,也是要甩他几分脸色的。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六章 乔奕归京 http://.biquxs.info/

可这从来不妨碍他喜欢乔眉。 乔奕一直认为,他的妹妹,该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过一年,我就要及笄了。”乔眉轻轻挥开他想揉她发髻的手,故意不满道。 乔奕立马笑了,“好好好,哥哥错了,等你及笄那日,大哥定给你个惊喜!”他又转了头,看向周氏,“娘,您快别哭了,卿卿还在这,她要笑话你了。” “兔崽子!”周氏才不管这些,她一边红着眼眶一边骂他,“回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私自回京城来,是大罪……” 她的眼泪一下子又倾泻下来,哭得乔奕简直束手无策,他只好耐心地宽抚着“可如今京城这样乱,爹和叔父皆被抓了,只留你们在府里,您说我怎么能放心?” “不孝子!”周氏又骂。 “竟然这样狠心……整整两年没回来!现在回来了,还没把你妻子带回来?” 乔眉目瞪口呆地看着周氏“无理取闹”,她还从来没见过她娘这样的做派。 不过…… 乔眉扭头看了看,除了方才跟着她大哥进来的几位将士,确实是不见她的大嫂楚氏。 她是没多想什么的。大哥向来同大嫂情比金坚,尽管大嫂多年无所出,大哥同她依然恩爱无比。 不过现在,大嫂的确是肚子没什么动静,还得再等几年,麟哥儿才有的。 想到那个娇憨可爱的男娃娃,乔眉心里又一阵悸痛,她捏着掌心,正想着以后等麟哥儿出来了,她定要好好护着他。 就听身边的大哥有些无奈地安抚着娘亲,“娘,寻儿她是有身子了,不宜同儿子奔波,所以,我将她暂且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了。” 乔眉“!!!” 乔奕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景国公府,最高兴的还是乔老夫人。她拄了拄拐杖,坐在景苑堂看着乔奕给她嗑着头,嘴都要合不拢了。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他的大儿子终于能回来了! “好孩子,快起来!”乔老夫人忍不住要去扶他,她的脸上浮着欣慰,“你爹你叔叔们,都靠你了!” 乔奕直起身子来,微微颔首。 他身为乔老夫人的嫡长孙,自小就被寄予厚望,所以刚出生时,祖母怕娘会养坏他,就果断地将他抱去景苑堂养着了,平时也不让娘来探看。 周氏当时才过门一年多,她深知这样的世族里头,婆婆都是要拿捏媳妇的,所以她忍下了。但平日里,却还是会忍不住地、偷偷去看看乔奕。 毕竟是她的孩子,哪能说不给她见就不见呢?那时候景国公公务繁忙,时常不见人影,她亦不想拿这些琐碎小事让他烦心,所以就一直忍着没说。 知道后来才两岁的乔奕被放在屋里,因无人照看而啼声大哭,她才明白,乔老夫人不过就是不想让孩子同她亲近罢了。 这也无妨?可她万不该对孩子不上心!周氏愤而夺回了乔奕,自此她的梁子就和乔老夫人结下了。 想起这些往事,周氏就觉得更难过了。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乔眉看过来握住她的手。 那边乔老夫人还在明里暗里地抱怨着,“奕儿,祖母老了、不中用了!平日里你父亲在时还尚可,可如今他一离开,祖母就总是被人说道!你瞧瞧,她们哪一个是见得我好的?” 乔老夫人一顺溜只过去,指头最后还停留在乔眉身上。 乔奕还未皱眉,就听得徐姨娘阴阳怪气地插嘴道“老祖宗,您可不能这样说。自从府里出事后,下人们都被抓了去,可您每顿吃的鸳鸯炸肚、鹅肫掌汤、五珍脍,还有您每日必用的红豆薏仁羹,哪个不是我们聚了房里的丫鬟去做的?” “您倒好,只管着吃,也见得着我们嘴露的两句话,偏生瞧不见我们的好……”徐姨娘捏着帕子轻掩嘴边,像是突然自知说错话一般。 她捂了唇,笑,“哎呀,是妾身说错话了……” 这番话不仅是揭了乔老夫人的底,还狠狠地在乔奕面前打了她的脸! 乔老夫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青,紧接着她“啪啪”地拍案,怒骂着“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插我的话?区区一个小妾就敢说主母的不是,日后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您又是什么意思?”周氏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站起来,她的声调抑制不住地颤抖。 如今掌管中馈的是周氏,当家的主母自然也是她,乔老夫人这样揽了这话头,意思就是不认周氏管家了。 “周氏!你也敢这样同我讲话?”乔老夫人直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平日里她大儿子在的时候,周氏哪里敢这样放肆? 她敲了敲手里的拐杖,扭头看向了伫立一旁的乔奕,她冷着声道“奕儿,你在这也看得明白,都道我这个老太婆冤枉她们。可你现在瞧瞧,这一个个的又是如何待我的?” 乔老夫人说的泪声俱下,“她们不就是看着你爹、你叔!被那些歹人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就欺负我这个老婆子!” 赵嬷嬷抚着她的背,为她顺着气,她的眼珠子转了转,也故作叹气,搭了腔“是啊大公子,您不在家不知道老夫人在家的煎熬,简直就是里外不是人,做什么都要被说上两句,老祖宗,您苦啊……” 如今令蓝也同其他下人们带走了,她现在多帮老夫人说说话,指不定,就取代了令蓝在老夫人心中的位置。 要是那个丫头回不来就更好了……也说不定呢,她长得又水灵,被那些禁军拖去了军中,哪能完好无缺地回来…… 赵嬷嬷恶毒地想着,一抬头就冷不防地撞上了乔奕冰冷的目光。 乔奕看着自家娘亲伤心的面容,还有妹妹犹豫、怯生生的目光,他的心就钝钝地痛。 卿卿自小就张扬,谁也不怕,哪里有过这样渴望别人帮她的时候? 而娘更是,幼时他就知道她好强,从不轻易落泪,曾几何时变成这样说两句,就泪流满面的性子了? 想到这儿,乔奕紧捏着的指骨泛青。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七章 内讧是大忌 http://.biquxs.info/

“祖母,是您措辞有误。我娘乃是堂堂正正的一品诰命夫人,大家都知道是她在掌家。而今,您却说这样的话,若让外人听了去,只怕要让人觉得,我们景国公府没了尊卑位份。” 乔奕一开口就是维护周氏的话,乔眉顿时松了口气。 大哥幼时被祖母带过一段时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她也险些以为他要护着祖母了。 这头,听了自己嫡孙明里暗里训诫自己的话,乔老夫人一下子怒了,她就知道,被周氏带出来的人,自然是不会同她这个老太婆亲近! 赵嬷嬷也脸色讪讪,谁知道呢?大公子竟然为了大夫人,就这样顶撞老夫人的话……她又偷偷瞅了眼乔老夫人,见她脸色气得又青又红,抓着红木拐杖的手都在颤抖,心里头不由地一怵。 “我就是不中用了!被你们嫌弃至此!如今说两句儿媳的不是,倒要被你们来训成这样……”乔老夫人手里的木拐敲的“啪啪”作响,她面上更是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 乔奕一下子冷了脸,因为回了府,他身上的甲衣都换成了便服,可常年养成的气势,哪里又会因此消减半分? 不只是徐姨娘等人噤了声,连乔老夫人都下意识地闭嘴,再反应过来时,就见乔奕又撩了袍摆,跪在她跟前。 他沉着声道“孙儿不孝,惹得老祖宗生气。接下来这番话皆是肺腑之言,不管您听不听得进,孙儿都要说。” “如今宫中有变,太子举步艰难,为何一出事,景国公府就首当其冲?因为我们府里代表的何止是******。” 乔眉静静地听着,以往她说的话乔老夫人听不进,如今总算有个明白人,能好好同她说道一番了。 听乔奕意有所指,乔老夫人下意识地去看了齐氏一眼,眼里顿时懊悔不已,她就不该让这个女人过门! 齐氏身后就吊着两派人! 一是徐姨娘生的乔慧,嫁给了勤王谢清木,二是敬王谢予之的生母,又是齐氏族里的远亲。 旁人瞧着是觉得没什么,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妾,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可皇帝若是不好了,景国公府支持谁,却成了个巨大的隐患,人人欲除之的隐患! 看着乔老夫人脸色几变,乔奕接着道“想来您是明白了,所以这样的关头里,我们怎么能先起起内讧?这可是大忌。” 他的言语温和,话里话外都是为着景国公府着想,乔老夫人心里已被劝服了一大半,但脸色还是不大好,她嘴里道“我作为长辈,说几句你们都是不行的了?瞧瞧那个蹄子,一个妾室就敢同我这样说话,到时她出去外面,丢的还不是我们府里的脸!” 徐姨娘攥着手中的帕子,心里忍不住发恨,方才顶撞老太婆的又不只她一个,怎么就这样偏颇!不就是看着老爷不在…… 她心里又对二老爷起了丝埋怨,往日里说着要把她扶为平妻、平妻,还不是嘴上说说!若她不是妾室,老太婆哪里敢这样说她? “徐氏,罚你每日去礼堂里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在府里冲撞了我倒是无伤大雅,往后要是得罪了什么贵人,景国公府难道都要为你陪葬不成?”乔老夫人这才舒了心,她终于不再敲拐杖了。 乔奕则起身微微颔首,示意他管不着这事儿,况且徐氏那番话本就说得过分,罚也是该的。 只是…… 乔奕瞥了眼在她后头畏畏缩缩的婆子,又道“祖母清整了府上,大家皆是有目共睹。孙儿敢问,如果下人敢蛊诱主子的,又该如何处置?” 他还记着,方才赵嬷嬷在祖母面前吹耳边风的事儿。 乔老夫人有些疑惑,她还没反应过来乔奕这是在说赵嬷嬷,就道“按府里的规矩,该杖责三十。” 哪知她话落,就见赵嬷嬷如同软脚虾的一般,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老夫人饶命!大公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三十棍下去她还能活着吗?! 乔老夫人这才醒悟过来,赵嬷嬷方才确是附和了她几句,但这也不至于是蛊惑主子吧…… 乔奕垂下头去,一板一眼道“人有多言,犹百舌之声。” 又被乔奕给揪了错处,乔老夫人不由剜了赵嬷嬷一眼,活了这么大把岁数,竟连这点忌讳都犯。 想着,她又对乔奕有些不满起来,今天乔奕回来她是高兴的,可哪里知道他回家,反而是来找她的不是。 赵嬷嬷好歹也是她的陪嫁丫头,说赵嬷嬷多嘴,就是在驳她的面子……乔老夫人胸口起起伏伏,最终还是憋下了这口气。 “赵嬷嬷好歹随了我多年的,就打十板子吧。不过,现在阖府上下就这么几个下人,等你爹回来了处置也不迟!” 乔老夫人虎着脸,丢下最后一句话,被眼泪垂了一脸的赵嬷嬷,扶着回了院子。 看着乔老夫人蹒跚着走远,一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徐姨娘和齐氏,都有些怵乔奕。 明明长了副俊逸面孔,生得阳刚之气,怎么看他说话就这么不饶人呢…… 乔眉有些高兴。大哥在这儿,是无人敢闯进府里来的,而谢怀锦那边也相当于有了分助力。 至于私自回京这事儿,若昭仁帝真要不好了,到时大哥助谢怀锦登基,这样的大罪还不是能轻松揭过? 而谢怀锦,也不用勉强他来娶自己了…… 思来想去的,大哥回来,倒是所有的事儿似乎都往好的去了,乔眉不由心中生喜。 她手捧着双颊,难得的有了几分小女儿神态,去问乔奕“快说快说,大嫂究竟被你藏去了哪里?” 乔眉心里很是肯定,大嫂这胎,一定是麟哥儿,毕竟发生了这么多同前世不一样的事儿,大嫂提前有了麟哥儿又有什么奇怪呢? 听着她雀跃的声音,乔奕无奈地扶额,妹妹不知是怎么回事,从前很是不喜寻儿,可这次他回来后,竟总想着打探楚寻的下落。 他又忍不住地乱想,别不是又要整什么花招来整寻儿吧?她现在可是双身子,哪里禁得住妹妹这样胡闹…… “我真不是想整她!”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七十八章 祈佛愿安 http://.biquxs.info/

乔奕被拉回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将心中所想,不知觉地说了出来,面对乔眉气鼓鼓的眼神,他连忙赔不是,“哥哥错了,只是你知道吧,你大嫂现在不比从前能和你玩闹,现在一个不小心……” 他故意吓道,“会一尸两命的!” 听他这样夸大其词,乔眉有些无言以对,但她也明白乔奕这样紧张兮兮的原因,到底是从前她对楚氏成见太深了…… 那时候她总认为,楚寻的父亲不过小小的五品官员,虽然楚寻是家中嫡女,但如果嫁给她大哥,就是高嫁太多了…… 那时齐氏也总在她耳旁吹风,说楚寻瘦瘦小小,一看就是个不好生养的……乔奕未来是要承袭景国公府的,他的妻子怎么能生不出嫡子? 这样被“耳濡目染”着,乔眉自然对楚寻喜欢不起来,谁都不愿意有个生不了侄儿侄女的大嫂。更何况楚寻本就生得木讷,在她面前从不会说些好听的与她,哪怕是阿谀都不曾有。 “哥,你就放一百,噢不,一万个心,我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嫂子了!” 乔眉甜甜地笑着保证,见她颊边露出漩儿似的酒窝,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可人,乔奕的心就软成了个稀巴烂,便是她不说些什么,都能信她**分了。 乔眉见他眉目松缓下来,乘机打蛇上棍,“从前都是妹妹的不是,现在妹妹就是想看看大嫂,想看看我那未出世的侄儿……” 楚寻既然有了身子,那乔奕自然得带着她,但他是连夜赶回来的,楚寻的脚程自然是不能这样快的。 所以乔眉猜着,她大嫂应该是还在路上,而且是不引人注目地上路。 果然,乔奕就道“你嫂子还没那么快回来呢。” “好吧……”乔眉被他证实了心中所想,有些恹恹的,可不大一会儿,她就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宫中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听她这样问,乔奕有些奇怪,便道“你这样关心太子做什么?这些事儿同你们是没多大关系的,哥哥会处理好的。” 他还不知道乔眉同谢怀锦定亲了。 也不知爹和娘是如何想的,北州离京城虽然远,但是派些人手给大哥通个信儿,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瞒着他呢…… 乔眉捏了捏指头,正纠结着要不要同乔奕说这事,突然地院子外头传来了将士的禀告声。 “小公爷,宫里头……出事了。” 乔奕并未受昭仁帝封诰,只是当时,在及冠礼后景国公为他求了个世子的头衔。可在军中,这样唤太不随流,因而下面的人都叫他“小公爷。” 那将士人站在外头,避讳着没有进来,乔奕先是给了乔眉一个安抚的眼神,才走了出去。 乔眉则愣神了好久没缓过来,九月的日头还有些暖意,可这个时候她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丝冷风,轻轻扑面。 乔奕没来得及用晚饭,直接被将士传来的消息给喊走了,听说又是去了宫里…… 案台上的香灰又落了一撮下来,四下寂静无声。 “夫人,您歇会吧……” 林嬷嬷有些忧心地看着周氏,夫人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白日里抄写经书,就是两三个时辰不说,晚上礼佛还要虔心跪那么久,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是熬不住啊…… 她又将目光投向上首那座金身大佛,佛祖眉眼不变的慈蔼,只是普度众生的眸子是冰凉的。 想起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林嬷嬷忍不住心头一酸,嗑了几个响头下去。 林嬷嬷一边叩下去,一边心里默念着,佛祖啊,请保佑公爷、公子们、姑娘们平平安安,一路顺遂…… 察觉到她的动作,周氏拨着佛珠的手一顿,她睁开眼来,看着面前的金身佛像。 这个佛堂本是因老太太信佛,景国公才着手而建的,里头的香火从来没断过,供品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而她往日里从来都不痴信神佛,可如今丈夫和幼子下落不明,长子又要去那深渊里头…… 想到这些,周氏就落下泪来,她的头一垂,也往那坚硬的地面上嗑了去。 “信女周氏,祈求佛祖庇护乔府,只愿乔府能渡过此劫,往后不求荣华锦衣,只求信女至亲皆安……” 她每说一句,就重重地嗑下。 林嬷嬷要拦她,“夫人,不可,不可……” 周氏垂着泪眼,几个响头下去,她的额头已经红了一片,她静静地道“佛祖面前不要说这种话。” 林嬷嬷这才松开手,看着她的额心发红,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她伺候了周氏十几年,哪里见过她受这样的苦。 红着眼眶,林嬷嬷抬着手给了自己几下,“是奴婢愚笨,是奴婢说错话了。” 堂外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乔眉是过来找周氏的。 听了上午林嬷嬷同她说,娘一直在抄佛经,她就知道,她娘会一个人傻傻地跪在这祈佛。 乔眉前世同周氏一样,也是不信鬼神这些东西的。 可后来,上天竟愿意给她一次弥补的机会,让她重生了一世!因而乔眉对这些,从来嗤之以鼻的东西有了些敬畏。 “娘……”她快步走过去,就瞧见周氏有些狼狈的面容,周氏抬着头,有些讶异,“卿卿你怎么来了?”怎么……身后也不见丫鬟。 自乔奕回来后,就找回了府里的一众奴仆,听说是被押到一处宅子里关着了。 乔眉也跪下来,她拉着周氏的手道“娘,我也要同您一起,求佛祖庇佑爹爹和哥哥们。” 听她说这样的话,周氏的泪又滚落下来,心里却软慰成一片。从前她女儿最是娇气,因为怕针扎手,连女红都不愿去学,而现在竟要说陪她一起跪在这儿…… 周氏看着乔眉姣好的侧颜,心里杂乱的思绪都定了几分,她还有卿卿……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就要站起来,“今日就到这里,娘都要准备回去了……” 乔眉连忙扶着她,几个人渐渐出了佛堂,只余得供奉台上插着的香烛还点着。 远处是乔眉飘飘散散的声音。 “您跪这样久做什么……都说心诚则灵,佛祖都看在眼里……”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七十九章 舅舅上门 http://.biquxs.info/

宫里头还未再传出什么消息来,长信伯府却来了人。 来的还是乔眉的亲舅舅,长信伯爷周礼平。 如今的周家盘踞在北州一带,手握重权。可很早以前,周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后来得先帝看重,就提了周氏一族为皇商。 周家之所以能和淮南王平分秋色,是因为当年夺嫡之争中,站对了位子,还立了大功。 昭仁帝为褒奖周家,不仅封了伯爵,还分了兵权与他们,所以这就是周氏高嫁给了景国公,还能底气十足的原因。 而让乔周两家联姻,也是给昭仁帝吃了颗定心丸,毕竟他是要扶太子上位,景国公府又是太子母族,这下周礼平手掌兵权倒也无碍了。 乔眉被下人告知周礼平来了的时候,连忙赶去了前厅。 如今周礼平虽是介武夫,但到底从前做商人的习性还在,处事总是会八面圆通。 所以他来府上,定要先去拜会乔老夫人。 乔眉到了前厅,直直就见得两抹熟悉的人影,她简直是又气又要笑了。 入目的先是舅舅周礼平,他长得威严,可能是近些年来,总被她表哥周子玠惹生气的缘故,他的发间又平添了些白发,面相都凶了许多。 乔眉温声喊了句“舅舅!” 周礼平就偏过头来,见了是她,立马就笑开了,哪里还有先前一板脸的神情。 他直站起身来,冲着乔眉招手,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他道“是卿卿?都长这样大了!你瞧你娘,好似生怕你舅母把你抢了去,每回回了荆楚也不把你带回来!” 说完他又从身旁的随从手中,拿了数个大大小小的锦盒,一股脑儿全放在乔眉怀中,他还道“这是你舅母为你准备的,听说京城时兴这些,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卿卿要是不喜欢,舅舅再另外给你买!” 乔眉身边的拜情和拜月,连忙替她接过来。 大红色的锦盒裹了层层绸布,手感细腻又光润,那个稍大的盒子在接递间开了一角,露出红宝石的璨璨光泽来,一下子让众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乔玉,她一边扭着帕子,一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发边,那里别了两根嵌了翡翠的金钗,这是前两日曲氏送她的,今天下人说有贵客来访,她才欢天喜地地戴上了。 可现在…… 这哪里能同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相比! 乔玉的脸色很差,不就是前几天,她同四姐吵了几句嘴?四姐姐就要这样当众羞辱她? 她越想越委屈,提起裙摆就要起身离开,旁边的曲氏一个眼刀过来,警告的意味明显。 乔玉这才捏着周礼平给她的见面礼——一对金镶玉蝶步摇,愤愤地再坐下。 周礼平方才一来就给了她们见面礼,除了称病未来的乔梦,礼物人人有份,就连年龄最小的祺哥儿都有对金手环,算是出手极大方了…… 可乔眉的,比她们的要好上数倍! 乔玉死死地捏着手里的步摇,心里头忍不住地泛起怨恨。 期间齐氏扭头看了眼她们,见了曲氏几人都露了不悦的神情,这才心里满意了。 所幸,大家的视线都在乔眉这儿,并未看到这些小动静。 而乔眉也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只是舅舅的话让她有稍些尴尬。 以前周氏回娘家荆楚时,是她不愿陪她回去,她甚至还无理取闹,不许乔璟乔理两兄弟也跟着去。 所以为了依着她,周氏要么是独自一人,要么只有景国公陪同。 如今舅舅却出手这样阔绰,登时让乔眉有些不好意思了,“舅舅,您别怪我娘,是我不好。还有,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 这随随便便打开都是一套令人艳羡的红宝石头面,其他的东西又能便宜到哪里去呢? “拿着就是!同舅舅还这样客气?”周礼平摆摆手。 还未等乔眉再说些什么,就听一旁有人斜斜地插话,“你接着便是了,反正有人愿意买。先前装了一马车的招摇过市,似别人不知道是她拿来讨好你的。” 说话的是周子玠。 他语气不算太好,可乔眉知道不是冲她去的。 而是乔眉那位舅母,长信伯府的伯夫人。 她这位舅母是舅舅的继室。她本来只是通房丫头,连良妾都算不上,后来周子玠的生母故去了,周礼平就将她抬了平妻。 那时周家只是商贾之流,南启重农抑商,周家只空得了个皇商的头衔,却并无实用。 直到后来周礼平被封爵加冠,伯爷夫人的身份,自然落在了这位继室身上。那时周子玠都已三四岁了,已经明白了些事理,他哭闹着,让周礼平不要将诰封头衔给继母。 他觉得,这是他娘的东西。 周礼平自然不依,所以周子玠同这位继母的关系,就这样一直僵着。 直至现在也不能好。 听他语气不善,周礼平就斥他,“混账!说的什么话?”他凶起来,整个人都散着威严的气势,着实教人胆颤。 连乔眉都吓了一跳,乔府还这么多人在这,舅舅当着她们的面都能发作,岂不是给周子玠难堪么…… 她不由有些担心地看向周子玠,只见他一脸无所谓,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 坐在上面的乔老夫人脸色也不大好,她险些忘了,周氏身后的长信伯府爵位虽低,却握的是实权哪! 想起周氏顶撞她的场景,她到嘴边要指骂几句的话,又不得不咽下去了,憋得心口直疼! 尤其是看到周礼平欢喜地给乔眉和周氏的礼物,是一匣子又一匣子的首饰、珠宝,她的心更塞了。 这都叫什么事哪! 老大娶的这哪里是媳妇,分明是祖宗,骂也骂不得,状也告不得。明明她才是府里的长辈,却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活! 这边,周子玠越是这样,周礼平就越气,眼瞅着他的指头都要戳到周子玠眼珠子里了,周氏和乔眉连忙出来劝架。 看着场面一度有些失控,曲氏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滑过一丝轻嗤,商贾末流,就是如此,即便封了爵位,也上不得台面! 她想着,又瞪了眼乔玉。 心思难掩的人如何成得了材?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八十章 处置令蓝(一) http://.biquxs.info/

周礼平来京城里,到底是有要事在身,他并未多留,只派了些人在景国公府,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没错,他留下了周子玠。 今年的气候变化大,尤其是昼夜期间,乔眉已经裹上了缀着羊毛糕的袄裙她向来怕冷。 看着她裹成一个粽子一般,严严实实的,周子玠就忍不住地取笑她,“热的时候苦夏,现在又怕冷,让我猜猜,上辈子你该是个什么” 乔眉一下子挥开他执着扇子,要敲她头的手,语气更是不善地质问他,“你跑了为什么不和我说害得我和我娘一直记着你” 明明没有被抓,却让她娘自责了好久,周子玠是周家的独苗苗,人若是在京城出事了,她生怕不能给舅舅个交代。 周子玠就打住她的话,眉头一皱,说的大义凛然,“我这哪里叫跑路明明是去搬救兵,救你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他这话说得欠揍,事实上,乔眉也动手了,她使劲儿地捏他手以泄愤恨,哪里知道不过使了些些力道,周子玠就面容扭曲起来。 “痛”他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另一只手无力地去推乔眉。 乔眉则呆了,她捏得不算重吧 可她甫一松手,就见周子玠跳了起来,一下子就跑远了,他还喊“傻妹妹下次可别上当了” 乔眉的脸登时黑了,果然信狗能说话,都不能信周子玠嘴里吐的东西。 偏偏拜情和拜月在她身旁也直笑,让乔眉又瞪了她们好几眼。 这次,好在她俩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景苑堂的令蓝,好像不大好了 “啪” 迎面来的尖细指甲划过碧玉的脸,白皙的面上一下子多了几道红痕,她连连踉跄了几步,好歹抓稳了身后的门帘子,这才没跌了去。 可哪里知道那帘子受不住力,串的鲛线被扯断,上头串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 令蓝横着眉,又冷着脸,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 而碧玉则捂着脸坐在地上,抽噎地厉害,她身边散了一圈儿滚圆的鲛珠。 赵嬷嬷一出来,就见着这么一幕,她看着那扯断的帘子,和事不关己的令蓝,她不觉皱紧了眉头,心下更是已经大乱。 这帘子是用鲛线和鲛珠串成的,虽说比不得珍珠贵重,但到底也是花了大价钱摆置的。 更何况,这帘子对老夫人来说,意义非凡 还有令蓝,凡事只要遇着她,就没什么好的,尽管错的是令蓝,老夫人都怕只会偏颇她。 见她出来,碧玉连睁着水涟涟的眼,朝赵嬷嬷哀求地看去。她是领教过令蓝的手段,两人虽然都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可平日里都只有令蓝欺负她的份 若是她再往老夫人面前颠倒黑白一番,她又要同上回一样挨罚了 赵嬷嬷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重新回了屋内,里头扯上了厚重的布帘子,遮掩了光线,显得十分暗沉还压抑。 “外头怎么了” 乔老夫人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这几日府里出事,她亦是担心得不得了,她怕啊怕景国公府百年的光辉要埋没在这一辈了 赵嬷嬷连应声,“是令蓝和碧玉吵起来了,门边的鲛珠帘子断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弱。 “什么”乔老夫人陡然拔高了声调,不易察觉地音色还有丝颤音,她站起身来,几步就出了里间。 看着滚了一地的浅紫鲛珠,乔老夫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她张了张口,眼泪却先滚了下来。 这把令蓝和碧玉都看呆了,乔老夫人在乔眉她们面前哭诉时,那是摆些样子,可现在 怎么会,为了几颗鲛珠就哭呢这,这珠子都比不得粉珍珠昂贵 碧玉怎么也想不通,她的心越发地慌了,待会肯定又是把责任,尽数推到她身上又该是她挨饿 赵嬷嬷也从里头出来,她扶着乔老夫人,给她拭着泪,直道“老夫人,您莫气,您莫气”说着她又去冲碧玉道,“还不快把珠子拾起来” 这些婢子们不明白,她却是知道,这些鲛珠对老太太意味着什么,那是曾经四爷远洋回来后,带给老夫人的第一份礼物,还是他亲手挂在这外门边儿的。 而今四爷不在了,也唯有这些死物能睹目一二,借此以解思念。平日里,老夫人对这帘子是宝贝得紧,也一直不舍得将它给挪走。 谁知道,今个儿就出事了 这边得了赵嬷嬷提点,碧玉连连慌乱地点头,跪爬着去捡起来。 可下一刻,乔老夫人就猛地挥开赵嬷嬷的手,抬起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往碧玉身上打去 她一边打一边骂,“贱蹄子让你手脚不干净你是不是就瞧上这鲛珠了” 结实的棍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碧玉猝不及防地一下子扑跌在地,紧接着背后猛烈的痛感,一下接一下地重重传来。 她攥着手心的珠子,不敢闪躲开来,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夫人,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赵嬷嬷看着乔老夫人这样生气,自然不敢去拦她,生怕她将把气撒在自己头上。 她只能怜悯地瞧着硬生生受着的碧玉,心里暗叹,让老夫人发泄一会就好了 不过碧玉也是,怎么就不知道让着令蓝一些,她心里头不舒爽,碧玉就非得一头撞上去么 如今她把四爷送的帘子给扯了,老夫人哪里能不生气现在打她几棍子,都算是轻的了 这样想着,赵嬷嬷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令蓝在一边瞧着在地上打滚求饶的碧玉,她眼里终于露出了快意。 贱婢还想同我比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乔老夫人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气喘吁吁,她连忙扶上去,假意宽慰了两句,“老祖宗快别气了,打了几个丫头可不要紧,气坏您的身子就不好了” 乔老夫人近乎将全身的重力,都放在了赵嬷嬷身上,看着赵嬷嬷被压得一脸菜色,令蓝不由心情大好地抿嘴而笑。 只是令蓝还未开口说上两句,乔老夫人冷漠的面孔,便直直转了过来,她伸手用力地、狠狠地给了面前的人一巴掌。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八十一章 处置令蓝(二) http://.biquxs.info/

令蓝尖叫一声,被她掼倒在地,白嫩的脸重重擦过地上的碎石子,痛得她眼泪一下子便哗哗地流了出来。 脑中是一片空白。 等令蓝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去看乔老夫人,她瞪着一双泪眼,眼底是不可置信。 老夫人…居然打了她? 就连赵嬷嬷也是懵了。 令蓝这死丫头一直是得老夫人宠爱的,从她被带到府里开始,虽然名头上只是丫鬟的身份,但府里上下哪个不是要避着她的锋芒?就连大夫人也得让她两分。 平日里什么粗活重活就别说了,有时候更甚,连端茶倒水的轻活儿都不让她碰的。老夫人简直就把她当自个的亲孙女来待着了,何曾有过今日这样直接动手了…… 但这样一巴掌下去,赵嬷嬷看的简直不要太舒畅! “老夫人……是不是碧玉那个…丫头胡说说了什么……”令蓝捂着脸颊,指缝间隐约露出红痕。 纵然她心里已然乱成一团,可她还要镇定下来,令蓝抬着水汪汪的眼珠子,用从前那样的语气哀声道。 可一抬眼就触及了乔老夫人冰冰凉凉的眸子,那眼里哪里还有以前的蔼意温情? 令蓝来不及心头一震,就听得上面冷然的声音响起,“赵嬷嬷,把她们两个拉下去,各打三十大板!” 乔老夫人话罢,转身就回了里屋。赵嬷嬷连忙垂下头去,遮掩了唇边忍不住的笑意,她赶忙称是。 她高声唤来院门口的护卫,任由令蓝尖声喊着,一一将两人拖了下去。 赵嬷嬷又让院子里的扫洒丫头,去收拾好一地的狼藉,这才满意地回了屋内。 里头的布帘子已经被其他的婢子给拉开了,亮堂堂的光线从窗边照来,照在地上有些旧了的灰绒长毯上。 乔老夫人阖着目倚在软榻上,身边的婢女贴心地为她盖了薄氅。 赵嬷嬷看着乔老夫人榻下的的长毯,不由有些唏嘘。 这毯子,也是从前四爷远洋归来,从海那头带回来的洋东西,以前这玩意儿还未流入南启的时候,何其珍贵啊。 那时候,纵然乔老夫人看遍了金银珠线,要把这用金玉堆砌的毯子往脚下踩,也是极心疼的…… 记起往事,赵嬷嬷思绪又一下子拐到方才的事儿上,她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老夫人,那两个丫头挨完板子后,可是送回她们屋子里去……” 令蓝和碧玉都是一等丫鬟,她们不同其他婢女一样,都是有单独的屋子。 赵嬷嬷之所以这样问,是担心乔老夫人打令蓝只是下意识的冲动,万一这时候轻待了令蓝,日后老夫人记起来,岂不是要怨她了? 听着她的问话,乔老夫人没有睁眼,只轻轻挥了挥手,话里无力“关到柴房里去。” 话落,赵嬷嬷才放了心,给后面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退去。 她勾着嘴角,顺手开始为乔老夫人捏着肩,话里却是劝慰,“老夫人您且宽宽心罢,往后啊这府里的姑娘、公子们,哪个不是要来孝敬您的?如今您倒好,为了个小丫头,来气坏自个儿的身体呢,这不是让您的嫡亲孙女们担忧吗……” 她这话说得八面玲珑,既捧了乔老夫人子孙满堂,也暗暗点了乔眉她们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 而对于令蓝,就算以后她再得老夫人青眼,也不能挑出错儿来。 可这话一下子就说得乔老夫人心中哀恸,在她心里面,令蓝哪里只是个丫鬟。 养了令蓝十多年,乔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性子是如何跋扈,从前令蓝爬到周氏头上去,她便也就在老大面前出言劝解一番而已,这便罢了。 可现在,她怎么能动轻风留下来的物件?! 察觉到她的难受,赵嬷嬷顿时也噤了声,回想起见到令蓝的情景来。 那是十多年前。 老夫人去南州有名的佛寺的路上,休憩时她下了马车,在路边老夫人不知为何看着这丫头出了神,马车横冲直撞地过来,小丫头伸了手拉了她一把。 脏兮兮的手和脸,一下子就让下人们斥声责怪她,可她半点都不害怕,朝乔老夫人看来。 那像星子那样明亮的眸子,还有唇边微笑的弧度,让赵嬷嬷都一阵心悸。 这些微小的动作像极了四爷。 那位在当时故去了好几年,偏偏又是乔老夫人心头肉的爷! 她当即就明白了老夫人的失神,不过令蓝绝对不可能是四爷的骨肉,当年距四爷走了才恰恰八年,同胭脂巷那位纠缠时也不过年前。 再如何的,都是不可能生出这才五岁的丫头啊! 后来的事儿,顺理成章,乔老夫人借着救命恩人的名头,将野丫头接进了府里,并赐名令蓝。名义上是贴身丫头,实际上她待令蓝比大公子还要好。 那时大夫人嫁进来还没多久,面对老夫人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生下的长子被抱至景苑堂时,也敢怒不敢言。 可是,就算令蓝看护大公子不力,让大公子啼哭了许久,等大夫人闹上了院子里,老夫人都不曾责怪令蓝一句。 赵嬷嬷记得清楚,她当时冲着大夫人,摆着长辈的架子道。 “奕儿是我的孙儿,我还能害他不成?你若是见不得以后他要待我好,就把他带回去便是!” 当时众人都惊了,而大夫人更是应了她的话一般,带着一众奴仆,径直抱了大公子回房。 老夫人这话算是一语双关,在场的人都是听懂了的。 先不说,让令蓝这样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去伺候着比她还小的主子这事儿的离谱。 就是老夫人为了令蓝,竟然把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也足够吓人的了! 更遑论她因着令蓝,还把大公子让人抱了回去…… 要知道京城中的贵族中,那些个老祖宗皆会把长媳膝下的子嗣,抱个在身边养着,目的很明确——不仅是希望他能被长辈养得端正大方,更是盼着他能同老祖宗亲近。 但哪有为了区区个没有血缘的野丫头,就不管自个儿的孙子? 乔老夫人还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掩,赵嬷嬷手下动作不停,心中的思绪却翻转了数个来回。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八十二章 勤王被俘(双更开启!) http://.biquxs.info/

到了第二日,这日莫名地布了些阴云,明明昨日还是晴空万里的。刚过了午时一刻,景国公府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顶着大风来的人报了名头,却只说自己是宫里头的,要找府上的四姑娘。 门房并不认得他,但眼尖地看着他身着的锦缎长袍,竟然着了便服而来,想来他虽只是个传话的,显然也是能呼喝旁人的。 他心下有些了然了,但是最近府里不太平,更不能随便放了生人进来。 想罢,门房冲那人一拘礼,恭恭敬敬地道“公公还请稍稍候着,奴才要先去请示了主子们。” 哪知他话刚落,那公公身边的人就冲他喝声“放肆!你知道这是谁……” “尽安!”公公制止住那人,转头向门房温声道,“你先去向府里的老夫人禀报,我们在这候着便是。” 被那人一凶的门房本有些害怕,听了公公这翻话,才如蒙大赦般逃进了府里。 “顺公公,你这样对他客气做什么?我们可是东宫……”许尽安到嘴边的话被他一瞪,又咽了回去。 他眼里还是有许多不解,如今陛下身子不好,其他两位王爷又已是无缘皇位。说句大不敬的话,若陛下崩了……这位子定是他们太子的! 而这景国公府区区一个下人,都敢先摆一番脸色…… 许顺摇摇头,面上虽有些对许尽安言行的不满,但嘴角却是微微上翘着,显然心情极好。 他哪能不高兴呢! 勤王被俘,敬王又是个不争的,这下子,主子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许顺含着笑,面上是许尽安看不懂的神色,他的思绪又飘飘远。 前两日,他和主子还被关在大牢里头,那回送饭的那人偷偷递了蜡丸,是十一发觉了不对劲,派了人来。 不过当时为不引旁人发觉,就让人易了容代替主子留在牢里,而他自然也得继续陪着…… 幸好,他没在那又暗又湿的牢房里待太久。就在昨个儿晚上,十一带着一众卫兵擒下了勤王…… 不多时,那门房去而复返,他身后跟着个面相伶俐的丫头。 拜月见了面前的人,也是一怔,她自然是认得许顺的,从前姑娘让她送了好些信给太子,就是经的许顺的手。 拜月连忙迎上去,先行了一礼才道“许顺公公,您怎么来了?”她忽而想到了什么,眼里都亮起来。 许顺微微点头,拜月是乔四姑娘的贴身侍婢,因而他也不拘着话,直接道“是殿下命我来的,殿下让我问候乔四姑娘,近日她在府里可还好?” “姑娘挺好的,公公快请进来!”拜月将人迎进了府里,又开口解释方才那门房,“这小子是几月前新来的,多有不识礼数的地方,许顺公公还请勿怪。” 后头把门掩上的门房,一阵脸红,不过他倒不是计较着拜月的话,而是……方才拜月姑娘竟拉了他的手,那样柔软…… 远去的众人自然没看见这一幕。 下人来禀时,乔眉正同周氏一起采摘院子里的夏堇花瓣,紫色的夏堇因寒气吹卷,开得很是感人。 从前的鸢尾早就被换上了这花,若按以往那样的花季,本该早就大簇拥朵地开着了,可如今花瓣儿都焉焉的。 这样的花用来做花茶是不美的,周氏便想着把花拿来调香。 这不,正和丫鬟们三三两两地忙着,院外就听着拜月和景苑堂的婢女一同进来,一一见了礼。 那婢子名唤绿烟,三言两语就禀明了事儿。 这又是又什么事?今早乔眉才听了一耳朵,昨日乔老夫人罚了令蓝,这回可是她做主的,今个却又要把她们给请过去…… 蹙着眉,乔眉正思忖着,就见绿烟上前捧了笑脸来道“四姑娘莫忧心,这回啊,可是大好事!” 乔眉疑惑,周氏却注意到拜月也是一脸欣喜,就拍拍乔眉的手,对着绿烟道“你先去回老夫人吧,我同眉姐儿换身衣裳就来。” 绿烟看了看她们的衣裙,因着摘花,自然弄得有些狼狈,她也理解地笑着应下,走前还不忘提醒着,“大夫人、四姑娘可要快些!” 待人走了,拜月才忍不住地开口“姑娘!来的人是太子身边的许顺公公!” 她这话一出,乔眉登时惊呆了,脑中一片闪耀的空白,只把她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这是谢怀锦没事了? 周氏更是又惊又喜,抓着乔眉的手都在轻颤。 一众的丫鬟们也都是高兴的,她们同景国公府是荣辱与共的,若是府里有了什么不好的,她们也难逃干系。 前厅里,乔老夫人没能来,今个早上身边的丫头,发觉她发了高热,请了大夫折腾了一番,人才安然睡去。 齐氏也是,昨夜吹了风,身子又缠绵病榻起来,她不能来,自然也不会让祺哥儿来。 因而乔眉和周氏进去时,就只见得三房在,曲氏带着乔玉,脸上带着逢迎的笑容。 而上首坐着的,正是许顺,他一眼就瞧见了乔眉,连放下手中的茶盏,过来躬身行礼。 周氏是正儿八经的景国公夫人,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他自然要来见礼。 周氏也不顾及这些,语气急急地就问,“公公,宫中可有什么情况?太子和公爷有无大碍?” “娘……”乔眉拉着她落座,“您先别急。” 许顺见状而笑,一一作答,“陛下被勤王软禁已久,身子骨大不如从前,殿下和国公爷自然是没什么大碍的。” 这下子周氏总算是放下心来了,母女俩对望一眼,眼底都是可见的欣喜。 一旁,乔玉看着许顺见了乔眉她们,眉头都舒展了几分,不由又心里较起劲来。 她攥了攥衣角,下意识又向曲氏望去,却见她也是一脸笑意,甚至还插了句以示高兴的话,“大哥能回来,当真是要多谢太子殿下了!” 许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句话的深意,他似笑非笑地回道“这倒是殿下不敢担了,殿下和奴才能从大牢里出来,府上的世子爷和长信伯爷才立了大功。” 虽然主子有十一在,但到底寡不敌众,幸好世子和长信伯派了兵前来支援,才反手将勤王拿下。 他可不敢给他家主子冒领什么功劳,更别说,这三夫人话里话外都携带深意,他就更是不喜了。 乔四姑娘是未来的太子妃,国公夫人又是主子未来的丈母娘,他当然得站她们这边了! 察觉到许顺话里明显的不悦和疏远,曲氏面皮又是一僵,心中不由咬牙暗恨,但脸上却仍带着不变的笑容。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八十三章 说错话了(二更) http://.biquxs.info/

这边,乔玉见了她吃了个闷亏,不由想笑,谁让娘总是这样傻傻地去讨好大婶母她们! 她又眨了眨眼,想起什么来似的去问许顺,“公公,那三哥四哥他们呢?” 许顺的面色稍稍一变,昨夜在宫中暂且没发现乔璟和乔理,可连皇帝都在和仁宫里,那两兄弟有什么理由被绑去其他的地儿呢…… 听了乔玉的问话,周氏连向许顺看去,见他脸色不大好,她的神色恍然也变了。 乔眉更急,“怎么会?他们没在宫里?那二叔他们又是在哪被找到的?” 二老爷他们是同兄弟俩一起被押走的,所以说怎么能说单单找不着了他们? 周氏的脸色愈差,许顺就连连暗自叫苦,他昨夜才从牢里头放出来,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起来便被主子打发着,来给景国公府报个平安…… 乔眉只能沉下气来,她看得出许顺的难为,再问了几句话,得知她爹和几位叔父不日就会回来后,便亲自将他送出了府去。 她站在府外,瞧着远处吹卷起的落叶,天边还攒动着乌云,她就觉得着实冷得慌。 “四、四姑娘!” 乔眉正提了裙摆,踏过高高的门槛,冷不防地听了身边一声大喝。 她吓了一跳,险些崴了下去,幸好拜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这才没能摔着。 饶是这样,还是让拜情忍不住地啐那人,“做什么这样大声?你是怕吓不到姑娘么?” 她的声音比那吓人的门房还大。 不仅是门房被她唬着了,就连乔眉都眉心跳了跳,侧头瞧了她一眼。 自拜情和拜月被押了去,再回来后,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两人性子都泼辣了些许。 拜情尤甚。 她从前性子温和,以礼服人居多,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咄咄的话张口就来? 还没等乔眉开口调和一句。 这边,为乔眉小心理着裙边的拜月,也抬了头。她不仅是不悦,声色还更凶狠,“你这小子怎么回事?今日险些得罪宫里的公公不说,现在又要害我家姑娘跌倒?你是不是想让大夫人打你几棍子,把你赶出府去?” 她这样一句接一句的逼问,越说越离谱了,看那门房已被两人吓得连头也不敢抬,可怜兮兮地连肩都缩着,口里还只会道,“不是的、不是的……” 偏生拜月还又添了句,“男子汉只会作可怜?” 乔眉适时制止“好了!” 她这样一发话,几人都不敢出声了,她没好气地看了两个丫鬟一眼,知晓是她们那几日定是受了磨难,这才乖戾起来,一时间,半是心疼半是气的。 说不得拜情她们,她只能安抚那门房,“这不怪你,是我自个儿没看清路。不过,待会要下雨了,你别待在这儿,找个好避雨的地躲躲。” 府门口的檐角砌得低窄,若他站在这儿不走,肯定会被飘进来的雨打湿衣裳。 “是、是……”临知喏喏地应着。 乔眉带着丫鬟们离去,他耳力好,尽管人走得些些远了,临知还能听见有道女声在说着话。 “姑娘,这门房是新来的,总是做事儿毛手毛脚的,见了人也莫名其妙的,不过……” 不过什么? 后面的话临知听不太清,但听着前头的话,他脸上还是浮了丝难过的神情,他原来那么不受她待见…… 如沉墨欲滴的天边,骤然划拉过一点闪亮,仿佛一下子照亮了一片天空。 临知抬头看去,不过眨眼功夫,雨就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湿湿润润的,还拍了好几滴在他脸上。 挣扎地看了下自己放在门边的伞,这是青云让自己拿上的,说天这样黑,等他回了屋肯定要下雨。 这挣扎也不过片刻,临知便猛地躬身拿了伞,蹿进了雨幕中。 这厢,乔眉还没打趣完拜月,哪里就知道,方才说给门房听的话,竟一下子实现了。 几人匆忙地提着裙子跑,可惜这儿距能躲雨的正厅,还有一段路…… “姑娘你……”拜月正要脱了身上的袄棉褂子,拿来给乔眉挡雨,怎么就知道突然地,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摁住了她的动作。 她的话也卡在喉间。 然后一把缀了玉兰花样的油纸伞,在她头顶上打开,面前的赫然是那个她骂过的门房…… “那个……” 殿内点了清香,香味不浓郁,清浅中又透了股子甜腻。 “您请吩咐。”躬身来的内侍很是恭敬,二老爷有些尴尬地笑了两下,他又偷偷瞅了眼自家大哥。 发现景国公正左右拨弄着那香炉,似对它很是感兴趣。他这才讪讪回过头来,小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那内侍抬了抬头,语气还是尚可,“奴才已经说过了,太子殿下还没来,奴才们不敢放爷您离开。” 这已经是他回的第三次了,次次都是同样的问题。 “好、好。”二老爷忙不迭地道,接着那内侍便掩了殿门退去。 等人一走,二老爷便有些急躁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朝景国公走去,一边道“大哥,你怎么还有闲情还看这个?” 他的声音又陡然低下来,“太子这样不让我们出去,他不是另有所图吧?”二老爷开始紧张兮兮起来。 先前他们被囚在宫里,外面是大把的禁军把守,连起夜这种小事都变得艰难…… 好在没几天,他们就被太子的人给救了出来,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还不让他们回府里头去?明明那天杀的勤王已经被抓了,落了牢狱! 景国公刚想掀开香炉的炉盖,来瞧瞧那香,就被二老爷打断了他的动作。 周氏最喜研香,这味香是东宫特制的,定是上上品,若带回去给她瞧瞧,兰英能高兴许久…… 景国公板了脸,“非议太子可是重罪!二弟,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难道你要让娘、让乔府上下都为你这句话陪葬吗?”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 但看着自家大哥这样凝肃的神情,二老爷才后知后觉地惊了身冷汗。 还别说,是这么个理儿。 如今太子才是位正体统,正儿八经的储君,余下三名皇子,一个已成弃子,一个不争不抢,最小的又太年幼。 那么帝位…… 二老爷一个哆嗦,连忙给了自己一嘴巴子,道“大哥,大哥,是我说错话了。”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八十四章 景国公回府 http://.biquxs.info/

景国公这才敛了神色,他这弟弟,最是爱胡思乱想。 虽然他方才讲的话有恐吓的成分,但到底也是怕二弟不安分,太子既说不让他们离开,那自然是有理由…… “国公爷……” 刚才退下去的内侍,又去而复返,他冲景国公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有请乔二爷……” 他顿了顿,再补充,“殿下说若是三爷也能来,便是再好不过。” 景国公偏头去看二老爷,他方才正要往里间而去,此时听了这话,瞪大了眼回头。 喊他?做什么? 他心里乱成了一团,莫不是方才他说的话,被这太监听了去? 二老爷看着那内侍,也不知怎的,直觉得他眼里都是莫名的意味。 他连往景国公那儿扑过去,心有戚戚焉,他低声道“大哥,我不能去见太子,他定是听了方才我说的那话,要来处置我的!” 二老爷神情越发惶恐,景国公皱眉看了他一眼,先拱手冲那内侍道,“有劳公公先去殿外等待,等我二弟再更衣洗漱一番,才好去面见殿下。只是……我三弟,他卧床不起,着实不能赴邀了。” 三老爷的事儿,是众人皆知的,他和二老爷一齐被绑押至宫里的时候,不甚嗑了头,直到昨夜几人被解救出来。 太子派了太医来瞧,只说着要多休息便可,所以到现在,三老爷还在里间的小榻上歇息。 如此,肯定不能去太子那儿了。 内侍是明白的,他自然应允下来,很快就退至门外候着。 “大哥!”二老爷差点儿奔溃了,“我怎么能一个人去?太子要杀了我的!” 他话里还夹带了丝丝怨恨,明明他才是大哥的亲兄弟!三弟不过一介庶子,大哥怎么能单单顾及他? 景国公指骨被他攥得吱吱响,脸上已经染了薄怒,二老爷抖了抖,还是硬着胆子扬脸看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老爷不服气,“当然!我还知道大哥偏颇三弟,不知道娘看见了你竟为个外人,让我们兄弟俩离心,她老人家会不会气昏过去——” 可他的话都还未说话,景国公捏着的拳头,狠狠砸向他的脸! 二老爷本就不是武将,平日里弱不禁风的,这样一拳打得他,是真真正正的眼冒金星…… “混账!再让我听到你说这话,看我不打死你!还敢拿娘来威胁我?竟也不瞧瞧你自己说的话,外人外人?是个人会说得出口么!” 景国公脾气一上来,险些也控制不住自己,话都往狠了地撂。 这番话如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劈头盖脸地往二老爷头上砸下来,他本来就被景国公一拳打得晕乎乎,如今更是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大哥……你快别气了。” 出声的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的三老爷,他是听了这极大的动静,才出来瞧瞧的。 原本听了二老爷的话,他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他的生母乃是一介洗脚婢,早早地就没了。 所以他自小就被抱在乔老夫人膝下抚养,他心里头明白,自己不是她的亲骨肉,不能同嫡出的大哥二哥相比。 可从前他们哥几个都是玩得极好的,只不过长大后、成了亲,兄弟几人才有了些隔阂。 他难过的是,原来在二哥心里头,他竟是个外人! 三老爷垂着眼,声音也低低的,“大哥,让我陪二哥一起去见太子吧,两人也好有个照顾。” “对对对,三弟都这样说了!”二老爷缓过来,听了三老爷的话,连连称是。 景国公当然听得出三老爷低落的声调,他淡淡地瞥了眼还坐在地上的二老爷,道“三弟,你身子还虚着,不宜走动。” 这一句话就将二老爷的话封死。 他也不顾脸上被扯着的疼痛,一下子就起身了,他还欲再分辩几句,就见他大哥的拳头又开始捏紧了。 二老爷连忙改口,“就是!三弟你快回去歇着吧!我自个儿去是可以的。” 开什么玩笑? 当真以为他大哥的拳头是软绵的?他方才那一下是白挨的? 他只这样说着话,就觉得脸上抽抽地痛。可二老爷没法子,景国公还在冷冷地看着他,他整理了衣裳后,不得不推门出去了。 在殿门外站着的内侍,无疑是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只他瞧见了二老爷脸上的高肿,神色也不改地在前头带路。 外头的光有些刺目,如水洗过的天碧蓝碧蓝,二老爷已经许久未见着这样明媚的天。 他眯着眼往远处望去。 到了东宫时,内侍又带他七拐八绕地穿了几处长廊、回院。 二老爷转得头越发得晕了,好不容易停下,富丽堂皇的殿外,匾额上提着三个字。 和仁宫。 二老爷还未来得及大惊失色,那内侍就将他推了进去,殿门倏尔被掩上。 这样阴雨天里,说不准儿什么时候又落了雨下来,屋子里外都浸着股子浅浅的霉味。 院子里浆洗衣裳的声音有些大了,吵得齐氏脑子都是嗡嗡地响,她勉力支起身子来,想出去喝止一二。 那声儿却突然停了,随即是蹬蹬蹬的脚步声,齐氏松缓了气般,又倒头躺下去。 至于洗衣服的是谁,来的人又是谁,她才不想去管。 很快地,帘子被撩了起来,珠子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进来的丫头是玉如,她的面色比拖着病体的齐氏,好不到哪里去,小脸都是蜡黄蜡黄的,哪还有以前的白皙水嫩。 自从李嬷嬷死了后,齐氏心就如同一汪死水。尤其是后来,她还当着二老爷和下人的面,打了乔梦一掌,这又落得个疯妇、心狠的形象。 后来不仅二老爷都不来了,连乔老夫人和曲氏都对齐氏,避之不及。院子里的下人都是禽择良木而栖的,就算身在锦华院,心也离了。 唯独玉如,仿佛是因她那日揭发了齐氏,而觉得愧对于她,不仅比往日勤劳,对齐氏比五姑娘还上心。 今日她的步子却轻伐了不少,整个人像是焕发了一般,她一进来,就冲齐氏道“二夫人,大好事儿!” 齐氏仍旧提不起精神,她恹恹道,“出去出去,什么事都别来烦我!” 她是恨玉如的,若当时不是她背叛了她,投靠了徐氏那贱人,她又怎么会让老爷寒心? 她那里会落得至此? 可她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现在的丫鬟,唯独她因着愧疚,对她还算上心。若不是这样,她早就把玉如这个贱蹄子给赶出去了…… 要是从前,要是从前…那容得她们一个个地在她头上撒野…… 齐氏转了个身,似又沉沉睡去。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八十五章 添酒开宴(二更) http://.biquxs.info/

听着齐氏不耐烦的话,玉如咬着唇,心里泛起一阵委屈。 她是昧着良心指控了二夫人,可夫人她…顶多就是失去了老爷的宠爱,也没少半块肉! 五姑娘还孝顺,常来锦华院给二夫人送汤水、补药。而平日里,二夫人想吃些什么,一发了话,还不是同从前一样,什么都要紧着她先! 可她玉如呢,那时候她一家子的性命都握在了那人手中,她怎么能不按照指示来做? 玉如的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下唇已经被她咬出了深深的齿痕。她又想起之前被禁军押去后,那暗无天日的生活,还有昨日她娘说的“如如,你弟要成亲了,你得出五十两……” 她哪来的银子?! 自她被放了回来后,二夫人就嘴叼地要吃酥肉,可现在锦华院的位子一落千丈,若是这样同厨房里的妈妈提一嘴。 她准要说“叫二夫人暂且等着,老夫人还等着这肉做回锅煮呢!” 无论怎么的,她总有法子给拒绝了你去,玉如只好拿了自己的银两给她,才换得齐氏每日都要吃的酥肉…… 想到这些,玉如只觉得满腔的悲愤、委屈都要溢出来了,她擦干眼里的泪,径直甩手走了出去。 她心里不由恨恨地想,今日是公爷和几位爷回府的日子,你既然不让我说,那我便不说好了! 玉如将帘子撩得哗啦啦地响,连门也重重地一摔。 齐氏在里头自然听得清楚,她的泪也一下子涌了出来,指尖剜着掌心。 她这辈子到底是怎么了? 丈夫不疼,女儿不亲,连个低到尘埃里头的丫鬟,受了些气都能甩了门而去。 景国公一行人回到府里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但府里的女眷却还未用饭,她们早就得了宫里头的消息。 说是今晚人都要回来了。 这怎么叫她们吃得下,坐的住? 天还未暗下来,乔老夫人就领着周氏和曲氏,在门口等着,直到盼了半个时辰,还未见人影。 乔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着实有些受不住了,曲氏便提议先让她回去歇着,等人一回来,就派人去给景苑堂送消息。 尔后夜幕升起,空中又飘了细细的雨丝,周氏眉目都舒展开来,她阖着眸子还在低低念着佛语,乔眉唇边也带了笑。 她这一世本最盼着的,就是双亲安好。 远处传来马的嘶鸣声,还有车轮滚动的轱辘声,即便有下人不喊“来了!”乔眉也看得见那披着苍茫暮色,而来的人。 最激动的莫过于最小的祺哥儿。 这些日子他被徐姨娘带着,被灌输了不少“要念着你爹”、“你爹就是天”诸如此类的话,所以几人甫一下马车,他就扑了上去。 一叠声地喊爹。 二老爷被他撞得连连倒退几步,却没有生气,反而还红了眼眶,摸着祺哥儿的头就是道,“乖,乖孩子。” 多日不见,又是这样的危难关头,死里逃生,自然都容易被感动。 徐姨娘欣慰地笑了。 她生下了二房唯一的子嗣,只要她用祺哥儿掌控了老爷,等齐氏死了,她还愁不能扶正么? 这边,周氏虽然也欣喜至极,却很是隐忍,就连乔眉都只是上前唤了句“爹爹”。 他们一家子,有什么想说的,也是要等到私下里来。 众人都回了厅堂里,丫鬟们很快地传了饭菜上来,菜都是早早就备好的,温在锅里。 乔老夫人被赵嬷嬷扶着出来的时候,老眼已是泪目,景国公兄弟几人都哀声地唤她。 一时间,堂内温情满满。 天本来就晚了,在乔老夫人示下,大家都动了筷子。只二老爷还狐疑地扫了一圈,才发问“齐氏去哪里了?” 他这话一出,站在乔老夫人身边,为她布菜的徐姨娘面色就是一僵,拿着筷箸的手都不由攥紧了。 她哪里比不上齐氏那个妒妇了?这么多人在,偏偏就只看得见她不在! 只未等徐姨娘缓神来添油加醋,就见乔梦放下了筷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爹,您别怪娘,是娘这几日…身子又越发不好了,才起不了床。” 她话落,乔老夫人就是重重一哼。 她对齐氏喜欢不起来。 昨日明明她也发了高热,怎么她一个老婆子就起得来,这分明就是和她二儿赌气呢! 这还得了?越惯着就闹得家宅越发不宁! 想着,乔老夫人手中的碗“啪”地放下,她严肃了面容道,“哪里是什么病了?我看是还在不待见人吧!” 二老爷本来还对齐氏有丝心疼,打算着饭后去锦华院瞧瞧她,可听完乔老夫人这句话,他顿时记起了从前齐氏的种种。 心里又硬了下来,也对齐氏越发不悦。好歹他们也是夫妻,他这样大难归来,她竟还在计较从前的事儿,他还没怪齐氏恶毒心肠呢! 乔梦连忙摆手,“祖母,爹,你们真的误会了……” 她说的话,别人哪里还听得进去。乔玉也跟看个傻子似地瞧她,齐氏对乔梦自小就不管不顾,长大了待乔梦的好,还没有对祺哥儿的多。 乔玉不能理解,这样的母亲,五姐怎么还去维护她?换做是她,不落井下石几句都算好的…… 她忍不住地道“五姐,二婶她……” 曲氏伸了手,重重一捏。 乔玉立马闭了口。 乔梦像是没注意到她戛然而止的话,只敛着眉目,依旧是那副温温的模样,她没再作言。 这样好不容易的接风宴,怎么能因着一个妇人,就闹得大家都不悦,在曲氏的打圆场下,气氛重新欢喜起来。 最后丫鬟还奉了桂酿上来,就连乔眉几个小辈,都应兴地小酌了一杯。 景国公兄弟几个喝地兴起,周氏在旁边看得又气又笑,她平日里拘着景国公不许多喝,省得醉了麻烦事多。 酒香袭人,到了最后,乔老夫人也忍不住喝了两口,夜色渐深,她便有些受不住地先回房了。 众人一一散了,尤其是小辈,早就被周氏几个,赶回各自院子里去了。 夜色如水般沉宁,外头还飘着轻轻的雨丝,不湿衣裳,却带了股子寒风扑来。 青竹和青云在后头,为他们打着伞,风将骨篾薄弱的油纸伞,吹得摇摇晃晃。 索性,周氏就让她们收了伞。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八十六章 强弩之末 http://.biquxs.info/

随从扶着景国公,好不容易地将人扶进了院子。 待安置好了景国公,丫鬟和周氏额上都沁了汗,随从这才忙着躬身告退。 “你们都下去吧。”周氏长吁一口气,扭头向婢子们吩咐。 青竹立马应喏了声,就要带着下面的小丫鬟们往外走,但青云倒有些犹豫,她轻问“夫人,您一个人可以么……” 这话刚落,青竹就微微皱了眉,主子的决定哪里是她们能置喙的?这丫头是糊涂了…… 而周氏则拧了帕巾在为景国公擦脸,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下面的婢子早就端手退去。 青云的脸陡然白了两分。 她自从被提拔上来后,地位就处处不如青竹,就连先前被发落的浓竹,说话都比她有分量。 看着周氏温温柔柔的侧脸,青云不由地咬了咬唇,她又鼓了胆子再道,“夫人,等您洗好了,奴婢再端了水出去……” “哐——” 周氏重重地将那铜盆一放,发出的震天声响,登时让青云红了眼眶,听了动静的青竹连折回身来,她道“夫人莫气,青云不懂事,奴婢这就带她下去。” 说着,她便将人拉出了屋子。 一出来,青云的泪珠子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瞧她这样哭得难受,还没走远的小丫鬟们都犹豫地,想过来劝慰她一番。 哪成想,青竹只冰凉的眸光一抬,她们都缩了头回去。 青云还在哽咽声不断,青竹便冷冷地打住她的哭声,“当初是林嬷嬷觉得你是个伶俐的,才把你从厨房里招来的,一下子就拨了一等的例银给你。” “可哪里知道,你竟是这样一个蠢笨的。” 这是青云听她说过最多话的一次,可她的最后一句定论,直中要害,说得青云直接蹲了下去,掩面啼哭。 青竹只觉得眉心跳了两跳,开始有些怀念起浓竹来,起码她不会像这人一般,一说就只知道哭。 她来了几分烦躁,也不管青云是哭还是笑,径直撩了裙摆转身走了。 青云见得没一人来哄着她,哭得更难受了,从前因着她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赵嬷嬷的侄孙女,在厨房里头做事,连掌厨的妈妈都要让她两分,更别说其他人了。 何曾有过这样的气受?便是她哭了,又有谁不来安慰她? 青云抽着鼻子起身,握着拳头,她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屋子里,灯还未被挑灭,只不过蜡烛差不多被烧至尽头了,烛火在噗嗤地跳跃着。 “为了个丫鬟,动这么大的气?”低低的笑声传来。 周氏瞪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善,“你也向着她说话?” “怎么敢?”景国公翻身坐起来,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额,又搂过周氏,动作又轻又缓。 他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从前安逸的日子,才是最难的。” 周氏靠在他肩上,看着那烛火跳着,渐渐暗沉下去,周氏弯了弯唇角,阖上眸子。 她的声音也是极轻,“以后还有大把这样的时候,哪里是难得了?” 勤王私控禁军,囚押储君,妄图篡位的事儿已经闹开了,幸好太子同景国公世子、长信伯爷,里外联手将勤王反控。 内侍在朝上宣读昭仁帝的旨意时,众臣皆是有些唏嘘。 勤王也就是曾经的四皇子,被先后当成亲子一般抚养多年,谁能料到他长大后竟要反咬太子一口呢,还险些害了陛下…… 高台的昭仁帝数日不见,徒生了鬓边白发,眉眼间都透着倦怠,宽大的赤赭朝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消沉了许多。 今日来早朝时,他都颇有些吃力,繁缛的字句一一读完,那内侍才停下来去看昭仁帝。 他抬起稍带浑浊的眸子,一扫底下,心底却没来由地徒生股悲凉,这是报应。 当年他以铁血手腕杀了至亲的兄弟,登上这皇位,而如今,他的子嗣亦是手足相残。 他为什么独宠谢怀锦? 先后的情分是其一,其二是他不愿让他的儿子们重蹈当年覆辙。先帝就是未立太子,甚至连遗昭都未留便撒手人寰,才致使他们兄弟七人生恨夺嫡。 所以他才早早就立下储君,甚至是诏书他都藏了一份,太子只能有一个,也只能是谢怀锦,只能是他荣登大统! “陛下!” 看着台上的人猛然口溢鲜血,软软地半阖着眸子,不省人事过去,众人皆是大惊。 未发生这事儿之前,昭仁帝身子骨从来没传过有什么问题,勤王还不至于虐待陛下啊,怎么会…… 众人心思百转千回。 终是谢怀锦开口让众臣退朝,只留了几位大臣下来,又让内侍将昭仁帝扶进了勤政殿的里间。 张太医匆匆赶来时,额上都渗了汗。陛下被太子解救出来后,也是他诊的脉,那时候陛下虽有几分脉力,却也很显然是强弩之末了…… 他一进来欲向谢怀锦行礼,他的声调依旧清冷,“先给父皇看看。” “是、是。”张太医擦擦汗,看着榻上的人面色惨白,连气息也微乎其微,他的手都是抖着的。 身后站着的有几位阁老,和各部重臣,谢怀锦站在榻边静静观望。 从刘阁老的角度看去,他整个人都是紧张的,从眉眼至下颔的弧度都是绷得紧紧。 刘阁老不由在心中一叹,他步子上前,冲谢怀锦揖了礼,道“殿下,能否同臣至殿外一叙。” 这边张太医还在施针,估计也要一时半刻才能好,谢怀锦收回目光,微微颔首。 余下的臣子看着他们离去,都有些莫名,但见谢怀锦走了,皆放了胆上前去看昭仁帝的病情。 “老师。” 谢怀锦垂下眸子,低低喊了他一句。 没错。 世人只知身为三朝元老的太傅,乃太子启蒙之师,却无人知晓他这一身武艺,就是刘阁老偷偷所授。 “您,先前太莽撞了。”他又接着道,“那时孤尚不在京城,您当避着风头才是,惹急了他们……可不止会咬人。” “这曾是老师说的。”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八十七章 再生事端(二更) http://.biquxs.info/

听了这话,刘昧半眯着眸子来看他,不由忆起了那一年的缘分使然。 那年太子五岁,先后刚刚病逝。他是在宫中偶然碰得,缩在假山石洞里低声哭泣的太子,那是他唯一一次见得谢怀锦的真性子。 他问缘由。 太子抽抽噎噎地告诉他,皇弟皇妹将他的书给藏了起来,害得他在父皇面前背不出幼学琼林…… 他还说,父皇已经好久没去看他了。 刘昧才记起来,那时候五皇子的生母淑妃得宠,就连养在淑妃膝下的六公主、七公主都能随意欺辱,那时早已被封为储君的太子。 先后病逝后,昭仁帝整个人都萎靡不振,接连罢朝了数日,连折子都是让太傅来批阅。 而他就是那时被众臣举议,前去宫中劝慰陛下的。 偏偏就让他碰着了太子殿下。 也没曾想,他那时兴起时说的一句话,竟让殿下念此至今。 刘昧摇摇头,但他眼底里哪还有那日挑衅阿海的嚣张,他虽是文官,却有一手武艺,但他也从来不是个张扬的主儿。 谢怀锦也陡然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 就被刘昧打断,他笑着道“既然得了太子一句老师相称,太子便也说不得什么谢话。” 他又稍顿了片刻,再道“只是……太子是还在怪陛下…” 先后逝世后那几年,谢怀锦完全变成了放养状态。若不是他时常进宫看着些,怕是那些奴才都要踩在太子头上了,那时他哪里还有先后在时的风光? 这一切得归咎于陛下对他的不管不问。 谢怀锦神色自若,他轻声道“老师为何这样说,父皇好歹养育孤一场,便是他从前做了什么不该的,孤自然不会计较。” 他的声调始终平浅,听不出什么对昭仁帝的怨憎。刘昧仍旧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最后也只好作罢。 殿内传来欣喜的叫唤,又很快地出来个内侍,过来禀告。 是昭仁帝醒过来了。 乔璟乔理两人不在府里,是景国公睡醒了才知道的,一大家子正在用饭,当即他就甩了几个脸子给二老爷看。 兄弟俩是同他们一起被绑的,可后来景国公同他们待了一天,他们也不曾同他提起过,乔璟还没找到的事儿。 “大哥,你真的误会了,我们也不知道俩孩子去了哪啊!后来又是惊又是怕的,一时间就忘了……”二老爷简直叫苦不迭,他由冲三老爷使了使眼色。 周氏却难得地出声讽道“二弟哪里会这样没记性,只不过没上心罢了。” 她话落,就听得有人筷子一摔。 众人看去,乔老夫人虎着脸,不悦的神情很是明显,她道“老大家的,你够了!孩子一时半会也是找不着的,就算老二同你们说了,璟哥儿他们就能立马飞回来不成?” 说到最后,她又在后头添了句,“从前祺哥儿出事的时候,也没见你急过,我瞧着,你也不是个好的,尽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乔老夫人面上带了分解气,前几日老大老二不在,她直被周氏压着。现在好了,看她还能不能继续嚣张下去! 这话说得二老爷身心舒朗,可不就是这样吗! 周氏气得指尖剜得掌心都疼,她方想反驳,可下一刻,景国公就拉过她的手来,他沉着声开口,“娘说错了,方才是我在气二弟没同我说实情,她不过替儿子说了二弟两句。” “您和二弟要是有什么气,冲着我来便是,何苦拿我夫人来这样说。”景国公淡淡地抛下定论,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着周氏。 “啪!” 乔老夫人将手中的碗重重一放,惊得她身旁的徐姨娘,夹菜的筷著险些没拿稳。 “夫人夫人?!”乔老夫人这几日受的气,一下子全都爆了出来,她厉声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知不知道,这几日你的好夫人,带着她女儿处处都要压你娘一头!” 她又把桌案拍得哐哐响,身后的丫鬟们都不由垂下头去,她道“你和她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是不是今个儿你要为了她,不认我这个娘了?” 景国公硬着的气顿时软下来,他无奈地想再说两句。 可徐姨娘眼珠子一转,为乔老夫人夹了筷子藕片,她柔柔地开口“国公爷实在有失偏颇,且先不说这几日,娘在家里整日惦念、担心着你们,就是老爷被押了去,也定是受了不少苦头,惊怕之下难免会忘记些事儿,你若要怪,便怪我们这些个在家白吃白喝的吧!” 这话说得乔老夫人却不是很满意,她不是不喜欢大儿子,是不喜欢周氏,她一个妾室怎么能指点堂堂国公爷。 二老爷却是听得更舒心了,他最期盼的就是,妻妾听话,儿女孝顺,如今齐氏虽做得不好,但徐氏和她生的祺哥儿都是极合他的心意。 他又想起了齐氏这些日子常躺在床榻上,他的心思微微又变了,若是能扶徐氏为平妻,祺哥儿就是他正儿八经的嫡子了!且凭着徐氏这般玲珑心,想来二房日后只会越来越好…… 他的思绪几经辗转,这边乔眉又出了声,只她说的却不是替父母打抱不平。 “徐姨娘,祖母是吃不了这藕片的,你以后夹菜,可不要只夹着自己喜欢的,也要顾着些祖母呀!” 小姑娘说的话细声细气,可话里却半点不怯徐姨娘,明晃晃地指了她的不是。 这徐姨娘果然同乔慧是母女,一样地小白花,惯会用踩别人一头又捧另一人的伎俩。 乔眉说出这话,乔老夫人果真就往碗里瞧去,她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这藕片可不就是这徐氏爱吃的? 她登时又皱了眉,如今她老了,平时这种太硬的菜她是不碰的,免得嗑坏了牙,日后就不好了。 现在一看一桌子的粥菜,除了羹汤,竟然都是年轻人吃得动的菜色,顿时乔老夫人脸色就阴沉下来。 徐姨娘更是慌了,她哪里知道这四姑娘,轻轻松松地几句话,就把火烧到了她的身上! 她又解释不出什么来,这藕片确实是她喜欢吃的,一下子她急得不行,连忙朝二老爷露了柔弱的神色。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八十八章 抬妾为妻 http://.biquxs.info/

二老爷自然是瞧见了,他心里头很是欢喜徐姨娘对他柔弱,女人嘛,自是像菟丝花一般依靠丈夫,才能得活下去。 他越发坚定了,要把徐姨娘提为平妻的想法。 这顿早饭终在二老爷的讨好赔笑下,乔老夫人被逗得欢颜不已。 而先前被景国公夫妇闹的不悦,也早就被她遗忘了去。 “娘,儿子想同您商量个事儿……” 待众人都散了去,二老爷扶着乔老夫人往景苑堂走,趁着四下无人,他便犹豫着开了口。 老太太先前本就被他说得高兴,尽管现在知晓他是有求于她,乔老夫人还是大方地道“可是银子又不够花了?拿我的牌子去大房那儿支便是。” 二老爷欣然接过赵嬷嬷手中对牌,自己手头的银子确实不多了,要是徐氏提了平妻,也要再给她买些体面的首饰才是。 他缓了缓神,想起正事来,忙笑着道“多谢娘!还是娘您最好,外头说的果真如此,媳妇都不如亲娘好!” 这马屁拍得乔老夫人心口舒顺,她还是忍不住地嗔了句,“孩子都这样大了,竟还这样撒泼!” 赵嬷嬷也笑着应和,“二爷这是孝顺,心向着老夫人呢!” 一时间,曲回长廊上就笑声一片。 送了乔老夫人进了屋子,二老爷却将婢女们都斥退了下去,他亲手为她揉了揉肩。 他年少时,为了同四弟乔轻风来分乔老夫人宠爱,特意去学了一手拿捏,那时也确实得了老夫人另眼相看。 后来他成家后,便很少来做这样的活了,所以他一上手,赵嬷嬷就惊然阻止,“二爷,还是奴婢来吧……” 二老爷只摆手让她退下,乔老夫人感觉到儿子的用心,嘴都要合不拢了,她一个眼神使向赵嬷嬷,“你先下去吧。” 主子一个个地都发话了,赵嬷嬷哪敢不从,她轻轻合掩了门,脑中却想起方才二老爷异常的殷切来。 赵嬷嬷扫了眼四周,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两个洒扫丫头在干着粗活。 她便立马过去道“今早老夫人没用多少粥菜,你们俩去厨房里吩咐一句,给老夫人炖碗肉糜粥,要小火慢炖!记得在旁边看着些,省得底下的人手头不干净,让老夫人吃了坏肚子。” 小丫头们第一回被委以这样的“重任”,一边暗暗地记着她说的话,一边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很快地院子里就彻底寂静下来。 赵嬷嬷又轻着步子走回了门边,附耳上前。 “说罢,到底是什么事儿。”乔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碗,开了口。 方才又是给对牌,又是欢声笑语,都是做给底下的人看的。 乔老夫人心底里跟明镜似的,自己这个二儿子,往日里只会混迹风花雪月,以前若她不管着些,他甚至连家都不愿回了。 但他到底再恶劣,也是她的亲骨肉,而三房做得再好,也是比不上老二家的。 “娘…儿子想抬徐氏为平妻。”二老爷亦懂得趋利避害,有外人时便不能多说什么,现在四下无旁人在,他自就是直言不讳了。 但他言语里还是稍夹了几分犹豫,他是怕乔老夫人不同意。 要知道他娘眼光极挑剔,就如他大嫂,长信伯府的嫡出小姐,出身是算过得去的,但如今大嫂要驳了娘的面子,她便又欢喜不起来了。 但他知晓,娘最厌恶他的发妻齐氏,一来她出身不高,是当年他自个儿非要娶进门来的,为此他忤逆了他娘好多回。 其二就是齐氏她自己,自从她嫁进府里,算算也有十几年了,竟连他的嫡子都未生下来,这且就算了,毕竟徐氏还生了祺哥儿。 平日里也是,他出去找着乐子她不愿意也就罢了,可她竟连姨娘生的庶女都容不下,见慧姐儿嫁了勤王,还苦心积虑地算计! 想起慧姐儿二老爷又是一片哀愁。 他原以为这个女儿嫁得好,攀上了皇子,哪里知道这简直就是个牵连他们全家的祸害! “你自个儿决定就好,来问我一个老婆子做什么?”乔老夫人淡淡地抛下一句话,却是默许了的意思。 二老爷却直懵地回不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欣喜,又听他娘再道,“只不过,慧姐儿的事儿,你得好好掂量。” 乔慧嫁了勤王为妾,如今勤王竟然犯上作乱,若是陛下真要牵连下来,他们景国公府还能逃得了么? 乔老夫人的话就是要让二老爷劝服徐姨娘,不要因着一个小小的庶女,害了整个景国公府。 若能抬个妾来解决这桩事儿,自是再好不过了,何况徐氏本就没有什么身家背景,较之齐氏也更好拿捏! “这是自然的,不用您提点,儿子都知道该怎么做的,徐氏她也是个懂分寸的。”二老爷高兴地应下。 方才他早在心里头就暗暗发誓,为了他们阖府上下的身家性命……这个女儿就算不要了! 徐姨娘早就搬回了素心院,又因着齐氏常拖着病体,乔老夫人便做主让祺哥儿养在徐姨娘身边。 齐氏虽然不悦,却是无可奈何,她的身子自己是知道的,自李嬷嬷走了后,就每况愈下。 就连歇息时,底下的婢子要有什么响动,她便合不着眼,哪里还能养祺哥儿这样活泼好动的小子? 外面的婢子掀得门帘哗哗作响,青瓷杯盏端起的嗑碰声,在齐氏耳中一清二楚,也宛如细细研磨的杂音,她陡然撩了被褥,踉跄地起身。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直喊“回心!回心!” 外间的动静果然小了许多,不多时,便进来一个双髻戴了珍珠发钗的婢女,她漫笑着踱步,见了齐氏起身也没有过去搀着她。 “贱婢!”齐氏再也忍不住地骂她,她真是受够了!这群惯会闻风而动的墙头草,若她还是从前那般,定要将她们都发卖了出去! “你们敢这样怠慢我!梦姐儿不会放过你们的!” 对!她还有乔梦!梦儿依旧是老爷的嫡女!徐氏那个贱人不过一个妾室,就算生下了儿子又如何? 还不只是个庶子!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八十九章 不认女儿(二更) http://.biquxs.info/

哪知回心听了她的话,却只是轻轻一笑,状若无意地道“您常待在院子里,怕是不知道二老爷已经将徐姨娘抬为平妻了吧?哦五姑娘,她也记在了徐夫人名下了,往后啊……咋们二老爷也是有嫡子了!” 这话简直是晴天霹雳,炸得齐氏直回不过神来,她怔怔地往回心那得意的笑脸看去,眼泪陡然就落了下来。 怎么会?! 老爷怎么能扶那个贱婢为妻! 回心见她如丟魂了般地落泪,不由上前一步,“夫人也莫忧心,老爷说了您还是二房的正妻,徐夫人不过同您平起平坐罢了……” 说完她竟然欢快地笑起来,回心的胸膛内涌出了一股子快意,从前齐氏由着李嬷嬷对她们非打即骂,她们丫鬟就不是人了么? 现在,报应轮回! 回心心情大好地扶了扶髻上的珠钗,她已经想好了,往后啊她要讨好徐夫人才是正理…… 她最后瞥了眼坐在地上垂泪的齐氏,眼底勾了丝怜悯,她迈着步子就准备离去,身后却突然一声青瓷碎响。 回心甫一回头,就是齐氏凶狠狰狞,又状若癫狂的脸庞,她手里还捏着块碎瓷片…… 今日天晴了几分,午后还有斑驳的光,透着丛丛叶片撒下来,小院里却很寂然。 “主儿,容侧妃整日都在说肚子不大妥当……”有婢子在低低地禀报什么,话里头都是不满的意味。 闻言,乔慧陡然睁了眼,她歪在软软的矮榻上,眼里不知沉沉地在思索什么。 她口中的容侧妃,正是在景国公府爬了勤王的床的容桂。只是她运气极好,在一月前诊出了身孕,谢清木便决然地给了她一个侧妃的头衔。 可如今勤王被擒,她们一众儿王府的女眷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敬王求了情,可王府里外仍是侍卫日夜把守,看管极严。 她是知晓原委的,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那人下的套罢了…… 沉着眉想了片刻,乔慧又放松下来,现在对她最重要的,是容桂腹中的胎儿。 “现今府里都大乱了,她竟还在作妖,主儿,要不奴婢……”青莲提起容桂就觉得愤恨,这蹄子曾经不过是个服侍主儿的丫鬟,竟没皮没脸地爬了王爷的床! “糊涂!”乔慧喝她,“容桂肚子里的孩子好生看着,我要看着他健康出世。” 府里的女眷地位岌岌可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流放,发卖为奴。敬王能插手一时,是太子还在照料昭仁帝,暂且没空闲来管,可日后就说不准会如何了…… 太子翻盘了…对那人是极不利的,指不定他自己也举步艰难,也就代表着,她乔慧必须得自立更生地……活下去。 乔慧沉吟了片刻,又道“去对看守的那些人说,我身子不大爽利,要请个大夫。” 青莲是满脸疑惑,从前慧主子是看不惯容侧妃的,且那容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本就是狠狠打了主儿的脸,可现在主儿却说要保这个孩子? 她不能理解,却还是应喏下去了。 如今勤王入了大牢,勤王府的牌匾都给摘了去,府里就剩两位正儿八经的主子,容侧妃高傲,许多人都不喜她,但是慧主子却深得人心。 现在府里遇了劫难,下人们都唯乔慧是从,哪里还记着容桂的品衔比乔慧高? 看着丫鬟退下,乔慧又重新靠回了软榻上,为她揉着额穴的婢子复而上前来,继续为她揉着。 “景国公府如何了?” 乔慧突然记起了这事儿,先前勤王得势,出兵圈禁了景国公府,她知晓这不过是那人的一个觑头,祖母他们是不会受半点伤害。 且那时她也不便现身,以免平白惹了事端,打乱那人的计划。 可现在太子已经出来了,景国公府肯定也已解禁,只是怎么还没消息传来? 她不由地皱了眉,接着问“我爹没有传话来?” 现在她有难,便是顾着景国公府的面子,她爹、祖母也该是会保她平安才是,况且她大伯父向来端雅正派,也定不能袖手旁观才是…… 那婢子弱弱地就要跪下来,“回主子,什么…消息都没有……” 乔慧只觉得眉心一跳,她唇角不由溢出了嘲讽般的冷笑。 …… 二老爷抬徐姨娘为平妻的消息到底是惊到众人了,尤其是乔眉,但她只惊讶了下乔老夫人竟然会答应。 毕竟徐姨娘出身低下,带出去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乔老夫人居然也应允了。 这一世的很多事,同前世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徐姨娘,她直至嫁与齐勋章,也没听说过她抬做了平妻。 “祖母怎么会松口?” 她不觉地问出口。 如今大哥乔奕在宫中助谢怀锦理事,四哥五哥也是他在着手去寻,而她爹就闲赋家中,作陪她娘。 今日难得有了几分散漫的日头,乔眉就来了清平院,原是想请教周氏制作花茶。 可景国公一见她来,非要拉着她下几子棋,他棋艺太差,周氏因嫌弃便不肯陪他。 乔眉无奈地坐下,她也不手软,趁着她爹苦苦思索间,她又游神天际,想着徐姨娘的事,便问出了口。 周氏也是深宅大院里头出来的,她细思片刻便猜出了几分,不过她可没打算掩着二老爷的做派,直毫不客气地道“是你二叔打算不认慧姐儿了罢?” 她一直是不太喜欢二房那些人,只不过从前她想的是家宅平宁,而经过这些天的艰难后,她越发觉得他们同二房,就是所谓的“道不同”的关系了。 先不说乔老夫人无厘头地偏颇自己儿子,儿媳便是草芥,打骂可随意。 就是二弟宠妾灭妻的举止,她是极不赞同的,齐氏从前虽对她女儿别有用心,但就二弟来说,齐氏可是为他生儿育女、相陪十几年的年少夫妻啊。 这情分竟说丢便丢了。 乔眉撑着脸朝周氏看去,娘的眉眼还是那般细柔,只是眼底却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股凌厉。 这样的娘,也是她上辈子未曾见过的。 景国公是不理这些事的,乔眉听见她爹这样道“我听你娘的,她准是不会错的。” 乔眉眉眼也弯了弯。 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九十章 我愿意嫁 http://.biquxs.info/

到了第二日,乔眉一大早起来,在府里溜了一圈儿,却罕见地没见着她爹。 以往这时候景国公都是要打一套拳,才去清平院用早饭的。 她随手拉了个行色匆匆的丫鬟,刚开了句口,就见这婢子面生得很,见了她也惶惶然,似乎是不知该唤她什么。 乔眉蹙着眉,还未开口,就见不远处步伐急急地过来一人,梳着府内婢子统一的双髻,髻边还别了朵粉艳的珠花,瞧着有几分不俗。 不过乔眉认得她,她是徐氏身边的大丫鬟兰儿,原先是被徐氏拨给了乔慧的,不知怎的又回来了。 因着步子急切,她额上还微微沁了些汗珠,兰儿见了乔眉连忙行礼,“给四姑娘请安。” 说罢,她又注意到一边的神色惶然的丫鬟,思绪几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兰儿拉过那丫鬟来见礼,又冲乔眉歉然地解释,“四姑娘恕罪,这是素心院刚来的丫鬟,还未来得及调教” 她这样一说,乔眉就明了了。 徐氏刚被提为平妻,先前院中不入流的丫鬟就得全部换掉,不过她这二叔动作可真够利索的。 昨日才公开这事儿,今个就已经找好人牙子,挑了婢女回来,想来他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不妨事。”乔眉轻轻揭过,又随口问了下,她爹怎么不在府里的事。 兰儿就道“四姑娘许是还没起来,今早天还黑着呢,国公爷就被宫里来的人给喊走了,可到底有什么事儿,奴婢却是不清楚的。” 府里地位低下的婢女,往往天不亮就要起来,准备主子早上净面的温水、隔夜主子吩咐要用的吃食,都要一一备下,免得主子起来用得不爽朗。 要是碰到爱折腾的主儿,每每晨起还要全身洗浴一遍,这就更有得底下的人忙活了,就比如从前的齐氏。 可兰儿乃徐氏身边的一等婢子,怎么也要这样忙活 “四姑娘,若没有其他的事儿,奴婢们就先退下了,夫人那还少不了婢子。” 乔眉点点头,兰儿便忙带着人退去,步履依旧匆匆忙忙,乔眉眼底里不由滑过一抹深思。 若她没记错,兰儿再回景国公府就是乔慧回门那日,她也再没能随乔慧回勤王府。 再之后就是徐氏同齐氏争宠 景国公这次进宫倒没让周氏和乔眉忧心许久,刚过了午时一科他便回来了。 周氏直不由地想起上回景国公去了宫里,就搁了许久才出来。 还在哀愁得饭都用不下时,外头就传来婢女的惊喜声,“国公爷回来了” 也怪不得底下的人都这些样欣喜,毕竟景国公乃府里之主,他若是出事了,她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乔眉在旁边就笑她娘,“我说着吧,现在有太子在,爹怎么会出事” 上回勤王事变,昭仁帝可将所有的事儿都澄清了,那时他派了谢怀锦去北州巡察贪墨一案,自然无暇顾及京城。 “你呀”周氏松缓下来,捏着指头轻点她的额,却是不再去管撩了帘子进来的景国公了。 她扭着头去问乔眉,“上午不是说林姑娘要来府上” 乔眉便应和着她的话,道“是了,现在她该是来了,那女儿告退啦。” 她知道她娘是想支开她,同她爹说些话,她自然不会妨碍。 哪知景国公就阻止了她,“卿卿你坐下,爹有事同你说。” 他一进来,丫鬟们就陆续来端净手的清水、传午饭上来。 乔眉疑惑地抬头,景国公沉凝着眉坐下,一旁的周氏就给青竹使了个眼色,让她把丫鬟都带下去。 待屋内再安静下来,景国公才轻轻叹了口气,道“陛下时日无多了。” 乔眉不解。 这个她是知道的,景国公回来那日就晦涩地提了句。 只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见她仍不明就里,景国公就道“如今群臣已经向太子谏言,希望他能早些纳妃。” “简直胡闹”周氏率先不悦,她有些气狠了,“卿卿都还未及笄,他们怎么就这么会想” 景国公扶额,这正是他忧愁的。 谢怀锦是储君,皇帝未薨之前,他的子嗣自然不那么紧要。可如今昭仁帝是被下了慢性剧毒,就算神医在世,都未且能保住他。 明确点的意思便是,那些朝臣都想抢先一步争到现在的太子妃、甚至是未来的皇后之位他们当然知晓,被昭仁帝内定的乔四姑娘还未及笄呢 “本来卿卿借这事儿,能退出太子妃之争再好不过了。”景国公微叹,他知妻子不愿让女儿嫁入东宫,“可今早太子当众提起了,那时陛下给卿卿的昭封,这不是摆明了” 原来是这样。 乔眉松口气,她还以为谢予之又做了什么幺蛾子这人藏得深,虽然当时她提醒过谢怀锦,可也怕他放松警惕。 按理说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如今形势也对谢怀锦极有利,她就不再需要陪他。 可她一想起小时候那个有些傲娇的小团子,到现在全身都散着冰冷、单用目光就能杀死人的“煞神”,好像所有的温暖都离他很远。 景国公府虽是他的外家,可乔老夫人势利,只想着如何将百年匾额延续下去,对女儿生的这个儿子,向来只有敬畏,没有怜爱。 而景国公府满门武将,她爹向来也不会关心人,而她娘,原来是对谢怀锦有几分疼惜的,可自陛下下了那旨意后,她就多有不待见了。 想罢,乔眉低低地开口道“爹娘,女儿愿意嫁入东宫。”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周氏瞪着眼,从前的柔软再也不见。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前就算自己苦着也不愿给她半点委屈,“宫里真的不是卿卿你想得那样好。” 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是夫君要和别人共享的地方,她怎么舍得让她女儿去 现在明明有大好的机会,可以不入东宫,只要暗地里联系那些大臣,让他们加把火候,谢怀锦为稳帝位,不多时只会屈服 乔眉看着她眼眶泛红,眸中尽是哀切,哪里还有前些日子,对着祖母说话时的盛气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九十一章 盛王一家(二更) http://.biquxs.info/

乔眉从她眼里看出了某些情绪。 “娘,你以前说过,只要我过得好,你便快乐高兴。”乔眉挨过去拉着她的手,“嫁给太子我一点都不勉强,更不是为了什么府里的荣华而委屈自己,女儿是真心心悦他。” 不能否认的,乔眉自从回来后,不论是她自己还是景国公府,都是谢怀锦在庇佑,于情他是恩人,于理他是她的表兄。 他既然发话了,要娶她乔眉,以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之位,她便嫁 见周氏眉目稍有松动,乔眉又继续道“若他等不得我及笄,便要纳人,我也是不愿的。”忽然她又记起了什么似的,“况且您从前明明也是应下了这桩婚事的” 周氏就别开她的手来,还是拧着眉,“从前从前,那还不是因着陛下直接下了旨意” 乔眉好笑地伸手给她捶肩,“如今,那旨意可就又作废了” 便是昭仁帝驾崩了,那旨意都不可能作罢的。那些大臣所求的,不过是在谢怀锦登基前,给族中女子图个未来的位分。 太子妃的位子哪里是他们能肖想的 周氏气消了大半,景国公更是卑微地为她捏着腿,看着两人鞍前马后的殷勤,她颇有些不自在地摆摆手,刚想说上两句什么。 就听得门外传来婢子的通传声,“大夫人,庄子里的管事们都来了。” 景国公府是百年世家,底下经营着许多农庄,撇去要分发给佣农的银钱不说,就是每年种植的粮草、药材,贩卖后都是大笔数额,这些都是要入账的。 但因先前府里大乱,已经有许久的账目没有核对过了。 乔眉不想打扰她娘,正准备说要走了,就又听外头有丫鬟急蹬蹬的步子声传来。 尔后就是拜情低语着什么,不多时,拜情人便进来了,她道“姑娘,林姑娘和郡主来了,您要不要快些过去” 周氏是不惊讶明惠郡主也来了,前些时候府里有难,郡主都时常来探看卿卿。 就是景国公有些好奇,但他却未问出口来,反而催促了句自家女儿。 能同盛王府和定国将军府交好,并非什么坏事。 乔眉脆生生地应着,拜情为她打着帘子,一群婢子随着她离去。 “这明惠郡主怎么突然同卿卿好起来了盛王不是才回京不久”景国公看着乔眉走远,问了句。 明惠郡主同将军府的公子是青梅竹马,所以他们两家交好,他是不意外的。 只是盛王如今却站了队 南启重武,因而林则杰在朝上,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可同一众阁老媲美。更别论,林则杰此人誓忠皇室,他站太子一派,景国公是能理解的。 也所幸,虽然他同林则杰算不上什么知己之交,但因立场相同,却也相安无事,并未有过剑拔弩张的时候。 但是反观盛王,却很值得深思。 四年前,盛王一家子回京小住了两月。可隔两日,不是王府世子当着众人的面,讥讽了阁老的庶孙;就是郡主女扮男装去了潇湘阁寻乐子,还对某世家公子大打出手 总之,那时他们简直把京城的勋贵得罪了遍,而不仅是对世家子弟来说是恶梦,就连那些贵女也是。 “这不是挺好,盛王愿意鼎力支持太子,日后于卿卿来说也是好事儿”周氏应道,她面上浮过浅浅的无奈。 “是这个理。”景国公点点头。 见她又要呷茶,似打算晾外头的管事一会子,景国公就笑嘻嘻地,凑上前去低声问道“还记得四年前么,盛王一家子回来,那王妃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让那么多贵女见了她就跑的” 他一脸的奇怪,身上那股子劲,半点不像是做了好几个孩子的爹,像似二八年华的毛头小子。 周氏立马就笑了,她细细回想起来。 那一年盛王回京,依旧是声势浩大,只不过当时盛王妃只给几位世家下了帖子,也不知是怎么得了她的青眼,盛王府那烫金的请帖,也送了一份在周氏手中。 那时府里的嫡出几个姑娘们都还小,不便出来会这样大的场面,周氏就做主,带了二房的两位庶出姑娘大姑娘乔丽、二姑娘乔欣前去。 “这也是丽姐儿的一场缘份。”周氏轻轻感慨。 赴宴的十几位贵女,乔丽的身份最低,可偏偏是她拉了把郡主的表姐燕丹国的帝女明夏,将她从小池塘边救了回来。 结下了这善缘,等着乔丽的自然是无限荣华。 明夏是燕帝唯一的女儿,平日极得宠爱,那时她也过了及笄之年,因而,她随着明惠郡主前来南启,是想来此挑个如意郎君。 只是没想到,郎君没挑着,倒是给她兄长找了个嫂嫂。 就这样,在明夏的撮合下乔丽远嫁燕丹。 景国公恍然地“喔”了一声,他是知道丽姐儿嫁给了燕丹的三皇子,倒是不知还有这番渊源的。 这真的算是极难以置信的事儿了。 乔丽虽然是公府里的女儿,可她却不是大房的,还是个没名分的通房所生的庶女,她嫁的却是一国皇子 只是那日却闹了很大的不愉,去赴宴的不止是发了请帖的,甚至于还有不请自来的。 盛王妃却是没有表什么不满,还言笑晏晏地请了人进来。 周氏这样说着,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她不由有些唏嘘,“你是没瞧见,那些贵女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盛王妃请人家到的不是什么宴厅里,而是将那些人带到了骑马的地儿。 还特意吩咐了下人,让他们不经意地透露:世子爷稍些时候,会途径此处,爷最喜像郡主一般飒朗的主儿 登时便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出来说,要来场赛马。 “可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穿的衣物都是繁琐至极,骑马哪里能行”周氏唇边溢出一抹叹息,似是好笑,又半是悯然。 后头的即便她不说,景国公也能猜出个分来,无非就是那些个擅自来的贵女们,落下一身狼狈。 而盛王妃则领着周氏她们,宛如看了一场马戏一般。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九十二章 盛王妃来了 http://.biquxs.info/

这边,乔眉刚进院子就听得里头一片寂静,她心下有些诧异,撇头看向身后的拜情。 林雪宜和明惠郡主都不是安静的性子,俩人一起来了她这里,应是闹腾的场景啊… 拜情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就听院子里一声响动,乔眉挑挑眉梢,她率先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只是刚入目,她就怔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地拜下,“小女见过王妃娘娘。” 含笑踱着步子而来的正是盛王妃,她今日着了身低调的绛紫色裙装,外面披了件薄薄的肩氅,发髻上也只别了两根点翠金钗,同那日在王府乔眉所见的妆扮,确实是不显高调。 只是盛王妃身份这样高贵,怎么一声不响就只来了她院子里?甚至还不让丫鬟知会其他人——拜情她们没同她说,定是被吩咐过了。 “快起来罢。”盛王妃盈盈笑着,亲手搀她起来。 乔眉让她先进了屋内,又扭头去看旁边的林雪宜和明惠郡主,用眼神示意她俩,到底是怎么了? 林雪宜倒是一脸无辜,她亲亲热热地过去揽住乔眉,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儿,话说前些日子我出不了府,才没上门来看你的,你可不要介意啊。” 她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堆话出来,让乔眉有些哭笑不得,她道“我哪里会气这个?上回郡主来时,她也同我解释了的,偏偏你现在来了又说了一道……” 乔眉故意叹道“哎…我耳朵都要被你们给磨出茧子来了……” 明惠郡主也笑,几人拥簇着进了屋内。 底下的丫鬟们恭敬地为她们打着帘子,外头的风呼啦啦地涌了一半进来,又被厚重的垂帘给挡了严实。 如今已至秋季,南启的气候向来多变,前几日是艳阳高照,转两日却又成了阴雨连绵,这是不奇怪的。 进了屋子里就暖和了起来,话头也撩开了,明惠郡主和林雪宜在盛王妃面前,都是不大拘束的,连带着乔眉都大胆了些。 盛王妃坐在上首,几个姑娘就在下头围了一圈儿,见她们处得好,她也是欢喜的。 后头,拜情和拜月又亲手奉了茶上来,婢子们都适时宜地退去,给主子们留个清静地儿。 “王妃娘娘,您今日来访,可是有什么要吩咐乔眉的?”几人说了会话,也不见盛王妃有什么表态,乔眉以为她是不好找话来说,索性她自个就开了这话头。 盛王妃面相依旧是蔼然的笑意,她听了这话,吃吃一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非得有事儿才能来找你吗?” 她的话里没有责怪的意味,可乔眉心下却不由提了提,没什么事却只来见她……可来了府里不仅连祖母都没知晓,她娘更是不知情。 只她说了这样的话,乔眉自然要表露一番歉然,她还未开口,就又听盛王妃道“不过就是见阿意前些时候,总同乔四姑娘来往亲密,连在王府里也能听她念叨着你,本妃心下有些好奇,便想和这些小年轻一起来看看。” 她语调温和柔软,带着异族特有的腔调,在旁人耳中听得是很舒服的,不过在乔眉看来,她话中却是有些别有深意…… 明惠郡主立马也皱了眉,道“母妃,不是这样……” “王妃有话不妨直说。”乔眉轻轻打断郡主的话,她抬起眸子,目光定定地看向盛王妃,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不仅是明惠郡主愣了,就连盛王妃也微怔了下,京城中这样的语气同她讲话的,几乎没有。 随即她笑,“乔四姑娘聪慧,但姑娘也许知道,皇族对盛王府的忌惮从来只多不减。不拉帮结派乃王府几十年不变的理儿,否则,便是把盛王府往火坑里送。” “本妃今日前来,没有惊动府里姑娘的长辈,所以此次,还望乔四姑娘高抬贵手,放了阿意,也放过盛王府。” 她这一大段话,劈头盖脸地压下来,砸得乔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 是在怪她把明惠郡主拉进了火坑?她是感谢郡主能站谢怀锦这边,可她即便保持中立,乔眉也不会埋怨明惠郡主半分不是。 说白了,不是她乔眉让人站队,而是明惠郡主自愿的事儿。她愿意,乔眉则欢喜;她不愿,乔眉也无话可说。 可现在盛王妃这番话,就是把不是的帽子给扣在了乔眉头上,且这拐弯抹角的语气,也令乔眉很是恼意。 “母妃!”明惠郡主上前一步拉着乔眉,“这不是乔眉的错,是我自己决定的、愿意的,您要有什么火,冲我来便是,何必牵连无辜!” 林雪宜都已经看傻了,她自然听得出这剑拔弩张的情形,她也不安地上前劝道“荣姨,这确实不能怪乔眉……”她左看右看,急得连话都说不好,“都是我,都是我的错,那时我出不了门,就让阿意来帮我看看乔眉,这才……” 乔眉摇摇头,将她轻轻推后,这哪里又关林雪宜的事了。 盛王妃方才的话里,不仅把错怪在她头上,还“屈尊纡贵”地让她收手,这才是最可笑的。 乔眉只能道“王妃何必这样讥讽?郡主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又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弱女子能管控的?” 盛王妃的脸色微微沉凝下来,这一个两个的,都在偏颇这个丫头。可她为了盛王府的安逸,又说错了什么? “你说什么?” “母妃……我们走罢!这当真同她无关……”明惠郡主生怕她又说些什么伤乔眉的话来,忍不住揽着她,哀哀地道。 她以为母妃要同她们一起来乔府,是真的想在看看乔眉,哪里知道她是要这样落别人脸子?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很喜欢乔眉的性子,也是真心拿她当好友的,所以她不愿母妃这样出言逼人。 气氛一时僵持不定,忽然地,院外高声传来响动,是府里的侍从在急切地喊着什么。 不多时,拜情的步子声就在门外响起,外帘被急忙忙地掀起。同冷风一齐灌进来的,还有她的声音。 “姑娘!陛下薨了……”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九十三章 陛下殡天(二更) http://.biquxs.info/

这句话一下子惊倒了众人,可远处传来的低沉的钟磬声,隐隐地撒播来开,仿若在传达着某种哀讯。 这是帝王殡天时敲的鸣磬。 乔眉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见盛王妃心神俱震,脸色比方才还难看起来,她宛如失了仪态一般,扯着明惠郡主远去。 昭仁帝已薨,最受影响的不止几位皇子,还有盛王府。 若盛王府当真同从前那样,没有过拉帮结派的念头,在这样的时刻里,自然是人人捧着的对象。 可如今明惠郡主先往谢怀锦这边,迈了一步。她这一动而牵全身,所有的明眼人自然看在心里。 这也等于昭告天下,盛王选了太子一派,盛王府躲不了这场夺嫡之争了。 也难怪盛王妃这样着急,要急着撇清自己的关系,她是怕太子会争不过其他皇子么? 不过,现在勤王谢清木成了阶下囚,已无缘皇位之争,最小的九皇子才十岁,根本不足为惧。 最后一位——敬王谢予之,乔眉是知道他藏得颇深。 可在众人眼里,谢予之是整日唯唯诺诺的,生母淑妃好歹也曾是后宫宠妃,可他的通身气派,竟连宫女生的谢清木都不如,这样的皇子一看就不成大气,朝中明里支持他的人更是甚少。 那为何……盛王妃如此害怕? 是的,方才盛王妃走时,凌乱的步子,还有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惶,乔眉看得清清楚楚。 至少明面上,其余皇子同皇位之争扯不上什么联系了,可为何她还要怕谢怀锦不能如愿登基? 就好像,盛王妃是知道了什么一般…… “乔眉,你别恼,你别气……”林雪宜对昭仁帝驾崩没多大感触,她还在纠结方才盛王妃不客气的话,“荣姨她…她对你其实并无恶意的,她可能是太怕王府被牵连了……” “现在陛下又突然……”林雪宜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乔眉理解地冲她笑笑,“你也快回去吧,你爹该担心了。” 哀乐声遍传整个京城,应该都知道了昭仁帝驾崩的消息…… 看着林雪宜点点头,带着婢女们离开的背影,天边的风似乎又大了些。 乔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今年的冬天,应会来得早了些。 拂秀院的那棵梧桐是百年老树了,曾经枝叶繁茂,树干又粗壮,宛若一把遮阳的大伞,乔眉当时一眼就喜欢上了,非赖着乔老夫人要了这块地儿,建了个院子才罢休。 如今秋至,梧桐的叶子泛了金黄,吊在枝头上,被风一吹就摇摇欲坠地,乔眉溢了声叹。 “这树也老了。” 她话落,肩上就轻轻一沉,劈天盖地的暖意袭来,拜情小心为她系上大氅,嘴里也不由地道“姑娘要看得开些,生老病死,各由天命啊。” 她看出来了,自家姑娘是在感慨陛下,也是呢,毕竟陛下也算是姑娘的至亲了。 提起昭仁帝,乔眉心中也俱是五味陈杂,昭仁帝于情于理都是她的姑丈、她的亲人。 自小因着姑姑,昭仁帝对她也是极尽宠爱,更别论长大后,他想让乔眉嫁入东宫,更是拿她当儿媳来待着,平日里的赏赐,令府中其他几房都艳羡得很…… 盛王妃带着明惠郡主赶回王府的路上,心里很是郁闷。 马车路过不平的石子路,摇摇晃晃的,明惠郡主忍不住看了看她,问道“母妃,你今日是怎么了?你先前明明……” “明明什么?”盛王妃冷艳地觑她一眼,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摇摇头微叹,“你是在怪我咄咄逼人?” 明惠郡主也摇头,自己的母妃性子如何她是知晓的。上回在府里聚集众贵女时,母妃明明喜欢乔眉极了,今日这样羞辱她,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你不明白。”盛王妃撩起窗边绣得精致的帘布,看着外面依旧人声鼎沸,她有些微微失神。 她已经许久没看过从前的生活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神知道她熬了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是的,她来自未来。 同这架空大陆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那时她分明记得,自己正躺在家里追剧,有些困了就睡了过去,可哪里知道,一睁眼就在了燕丹帝女前往南启和亲的马车上。 但自从她穿来不久,她就清楚的明白,这个世界根本就是虚构的,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同她看过的一本言情何其类似。 书名她记不得了,但里面的情节倒是历历在目,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本,是她看的第一本重生文。 这片大陆,自百年前就是三国鼎立的局面,南启地处中原,地沃势优,西凉次之,北疆条件最艰难。 而女主是北疆不得宠的公主,性子柔弱,她前世为帮她爹笼络南启,欣然入了昭仁帝后宫,最终结局可想而知,凄冷惨死。 可在盛王妃看来,这女主是朵妥妥的小白花,明明可以靠容貌把控皇帝的心,可为了抱紧李贵妃大腿,三观无底线地容忍,最终惨惨地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保住。 关是女主的前世,作者就着墨了几十章……但好歹,这文设定算是当时的清流,她才勉强地看了下去。 女主重生后才是重点,虽然还是走两步咳三下、还是没头没脑,但金手指的光芒总是强大,能以一己之力力挽剧情…… 最后毫不意外,女主避免前世的悲剧,最终和男主过上了恩恩爱爱的幸福日子。 噢忘了说,这男主就是南启的五皇子谢予之。 盛王妃的神情有些冷漠,明惠郡主见她又自个儿发起了呆,便也无聊地去玩裙边的流苏穗子。 突然地,耳边就听得她母妃的声音悠悠,“五皇子人如何?” “五皇子?”明惠郡主缓过神来,想了片刻才犹豫地道,“没印象……” 你瞧… 在书中也是,谢予之可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人,生生把他二哥——堂堂太子挤下台去。 如果你要问乔四姑娘呢? 她?盛王妃紧着眉想了想,才记起来,前世翻篇后,乔眉不过是个蹦跶了四五章的小炮灰。 但是……按照现在这个时候,她努力地回想的内容,却发现剧情有些细枝末节的变化…… 盛王妃正想着后面的剧情发展,明惠郡主就暗暗皱巴着眉,凑过去问,“母妃你别不是想五皇子……他那样的人,连谢清木都比他好一些诶…”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九十四章 被他搂住 http://.biquxs.info/

“瞎说什么?”盛王妃轻拍她的手,回过神来劝诫她,“有些事,不能人云亦云,还有我们盛王府,绝不能站任何一方。” 保持中立才是最明智的抉择。 看着她正色的模样,很是严肃,明惠郡主虽然不明白,还是轻轻“喔”了一声。 盛王妃的思绪再次飘远。 太子和男主她都不想选,虽然这是本书的世界,可十几年来她看得清楚,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阿意是她的女儿、盛王是她的丈夫,她不可能拿他们来犯险。 只是,现在的剧情应该是还没展开吧……男主和重生后的女主相遇,是女主表面上是来南启贺祝皇帝寿辰,实为同皇子培养感情。 可现在昭仁帝突然死了,女主要怎么来南启? 盛王妃有些苦恼,她不知道这剧情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变动了。 马蹄哒哒地缓缓停下,马车外婢子们已经搬了杌凳,明惠郡主已经撩了车帘子下去。 她这才回过神来,马车外是一片明亮的光景,一切都那样地鲜活逼真。 皇帝殡天乃举国丧讯,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新皇登基,以稳民心。 谢怀锦是太子,昭仁帝钦定的储君,他为皇是不置可否的事儿。 钦天监已经算下了登基大典的时宜日子——十日后的十月初六。 昭仁帝的丧礼办得隆重,京城各地满街缟素,白色的纸钱如同树叶一般,打着飘儿随处可见,而丧乐和磬钟也要足足吹敲七日。 这还只是在民间走的过场礼,皇宫里还有宰杀牲畜的祭天礼,要请了寺院的德重的住持,来念上两日的往生经。 还有皇族的宗祠里,几位皇子要跪到昭仁帝的头七才作罢。 墓棺出殡前,乔眉跟着景国公和周氏去宫里瞧了眼。 那日满城都是静悄悄的,马车驶过褐灰色的地面,只听得见车轱辘滚过的声响,往日里的嘈杂听不见半分。 乔眉偷偷撩了帘子要看,周氏立马就不轻不重地,往她手上拍了一下,她摇摇头,眼里是不赞同的沉默。 乔眉默默地收回了手,方才她只瞥了一眼,也瞧见了近乎空无一人街巷,路人行色匆匆。 上辈子她没能见着这一幕,那时谢怀锦出事,昭仁帝病倒,几位皇子夺嫡风波越甚。 直至皇帝死了,也只是草率走了个过场——内忧外攘地,哪有人闲暇地顾及他,死后还要再有什么体面? 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忙着站队,忙着颠覆权势,忙着算计他人。 而她那时候,被困齐府,外头的消息根本进不到她耳中。要不是林嬷嬷拼死过来找她,她根本不知道,她爱了七八年的丈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她已经好久没再思起往事,今日又有感触情,乔眉的手又忍不住地抖了抖,周氏见了,以为她是在害怕,连把她搂进怀里。 “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太子无碍,只要他无碍…”周氏喃喃说着。 乔眉垂下眼睑。 是啊,只要太子无事,景国公府就无事…… 仿佛又入了一片净土一般,更寂静了些,乔眉想着,应该是快要到北宫门了。 待会守门的禁军该要拦下他们了。 即便景国公府乃一品爵位,府里的家眷还是得按照规矩,不得骑马、乘轿。 所以她们要从马车上下来,步行至和仁宫。 不出意料的,外头传来马儿的嘶鸣声,马车骤然停下,片刻响动后,又有清晰的说话声传来。 “国公爷,太子殿下有请。” 那人的声音,落在在乔眉的耳中有些熟悉。 尔后是景国公低低的声音,她们听不大真切,乔眉已经提着裙摆准备下马车了。 哪里知道,马夫又轻喝了一声,车轱辘很快地动了起来,她忍不住摇晃了一下,拜情连连扶着了她,乔眉看去,周氏也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这肯定是谢怀锦下的令,让她们直接乘马车进宫。可现在正是紧要关头,谢予之那边的人正在暗地里,准备揪他的不是,他怎么能为了她们,行一时意气? 一行人虽然少了腿脚之苦,却依旧忧心忡忡的。 皇宫的宫道上砌的青砖路,马车不徐不疾走得平稳,不大一会儿又停了下来,这回马夫终于出了声儿,请乔眉她们下来。 一入目就是张尚且年轻、又熟悉万分的脸庞,乔眉心下狠狠一震,脚下踩着的杌凳都有些不稳起来。 偏偏那人瞧见了,还冲她恭谨地笑,提醒着“乔四姑娘,千万当心脚下。” 他就是前世曾为乔眉解围过的小内侍,乔眉想起方才他同爹爹说的话来,她的眼底又划开一丝丝波澜。 原来他是谢怀锦的人么… 周氏也轻轻过去搭了把手,乔眉回过神来,带了丝笑地颔首。 她的心却又沉重了些。 景国公府欠谢怀锦太多了,前世她嫁了不如意的夫君,他都尚且这样帮她,那时候昭仁帝还在时,府里安宁了那样久,是不是也有他的一番苦心孤诣? 乔眉垂敛下眸子,跟在周氏后头,一步步踏在地上干净的青砖上。 四周宫墙高严,朱墙翠瓦,前面廊腰缦回,迈上高高的阶梯就到了和仁宫。 可还未至跟前,就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哭得柔柔弱弱,好像随时能晕厥过去。 乔眉还没细想是谁这样大胆,竟敢在皇帝的寝宫前,哭得这样晦气…… 腿边就猛地被撞了一下,痛倒是其次,只是这样猝不及防地,她连连倒退了数步,眼瞧着要站稳了,又见她的那双糯白粉珠色的绣鞋,踩了自己长长的裙边。 她忍不住闭了眼,心里想的却是。 幸好谢怀锦没在,否则岂不是丢大发了? 这个念头才在脑中滚了一遍,她的腰就被稳稳搂住,清隽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砸得乔眉晕乎乎地睁眼看去。 一睁眸就是对上了对方黑黢黢的眼,乔眉一下子被惊了,连推了他踉跄着起身。 而这边的人更是惊掉了下巴。 一切太过突然,拜情本能地伸着手想拉住乔眉,却只凌空抓了把空气,见姑娘被太子好好地环住了,她心下还未松口气,就见自家姑娘下一刻,又反手狠狠一推……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九十五章 贵妃殉陵(二更) http://.biquxs.info/

景国公和周氏还没来得及请罪,撞乔眉的“罪魁祸首”就被许顺拎了过来。 正是最小的九皇子。 他已经快十岁了,个子都及乔眉腰边了,平日里李贵妃受宠,连带着他也吃得滚圆,胳膊腿儿都是肉,刚才那一撞也是撞得实打实。 乔眉皱巴着眉,她脚踝开始隐隐作痛,被他手肘挥及的腰骨好似要断了…… “放开我!放开我!狗奴才!” 那边言语激烈,乔眉听了不由有些咋舌地望去。 李芊月是李贵妃的侄女,她以往也是时常入宫来陪李贵妃,同九皇子相处时间也长,现在九皇子的脾性算是学她学了个十成十。 此时的九皇子小脸涨得通红,令人吃惊的是,他不仅叫骂着,眼泪鼻涕还一块落了下来,显得异常狼狈。 九皇子闹腾的动静极大,许顺拽他都拽得有些吃力。 “许顺。”谢怀锦冷着眼瞧了会,才淡淡地出声示意。 许顺立马松开了手,心里还是有些战战。主子原先是要他绑了九皇子,可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奴才啊,哪里敢这样放肆,只好换成拖着他了…… “你欺负我,你算什么太子!”九皇子终于得了解脱,扭头就是冲着谢怀锦就是口出惊言,“父皇知道了他会废了你!” 众人都皱了眉,这李贵妃就是这样教导孩子的? 许顺神色更是一凛,登时喝道“放肆!” 前面的啼哭声终于止住了,乔眉看见拎着裙摆跌跌撞撞、跑来的美艳妇人,不就是方才他们腹诽的主儿——李贵妃。 可现在昭仁帝薨逝,后妃们在后宫过得应该甚不如意。而李贵妃这几日,也不知是如何了,现下竟发髻散乱,面容被泪水浸出一道道斑驳。 她一动,就显得愈发狰狞。 李贵妃一过来便拉了九皇子,手颤颤地捂住他的嘴,九皇子口中的那句“狗奴才”才没能再吐出口。 她又转了头,眼里满是泪光,陡然地,她双膝一软就直直地、朝谢怀锦跪了下去。 “母妃!”九皇子瘪着嘴忍住哭意,小手使劲儿去拽她,要让她起来,“母妃你不要跪他,不要跪……” 可下一刻,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直打得九皇子头歪了一边,话都噎在喉中,他眼里闪着泪光,怔怔地看着李贵妃,似是有些不相信她会动手。 李贵妃别过头去,狠了狠心对着青白石砖地面,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下去。 这简直吓到一边凑热闹的乔眉了,李贵妃再怎么说,都是昭仁帝的妃子,这对于谢怀锦来说,她同寻常人家的继母无异。 就算昭仁帝死了,她名义上的身份在这儿,也无须向太子磕头赔罪啊…… 不过很快,乔眉就明白了——李贵妃含着泪道“太子爷,本宫……我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只是玖儿年幼,他不能没有母妃啊……” 她说得泪声俱下,乔眉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明了。 南启历来有规矩,皇帝殡天后,若无拟定的遗旨,就得挑选一位受宠的妃子,看守皇陵。 说白了,就是殉葬、活埋。 李贵妃比淑妃还年轻,她怎么能甘心就这样白白送命? 乔眉仔细想了想,前世的李贵妃好像活得还挺自在,得了个太妃的头衔,蜗隅后宫一角。 “若你不愿去守陵,那换九皇弟去罢。”李贵妃哭得不成样子,谢怀锦眼眸中却依旧波澜不惊,只将冰凉的目光放在了九皇子身上。 “母过子替,倒也不失好法子。”他一字一句地道,从他唇边出来的话,像是滚了一圈儿蜂蜜的毒药,直刺得人痛。 李贵妃忍不住高声尖叫,“不!玖儿怎么能去皇陵?他可是陛下的子嗣,朝中的大臣不会应的!” 谢怀锦只轻轻地扫了她一眼。 九皇子也被他的话给惊着了,他惶恐地拉着李贵妃的大袖,弱弱地躲在她身后。 他虽然年幼,但不是无知稚童,守皇陵就是将活人封在陵墓中,直至死去。 想到这些,九皇子脸色惨白,他才不要去守陵……父皇死了便死了,关他什么事? 待李贵妃厉声嘶吼过后,慢慢才冷静下来,她的神色一下子萎靡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前就将他捧到了天上,跟眼珠子似地对待。 现在,要让她亲手害他,她怎么会!又怎么做得出来? “不,不……”李贵妃跌跪一边,她满眼的泪,身上还是繁复华丽的宫装,髻边的金钗都仍然那般夺目。 可是她却只能哀哀地道,“不要伤害我儿,我去、我去守陵……” 在许顺的眼色下,李贵妃身边的宫人将她搀起来,扶着她回了宫里。 九皇子回头瞪了谢怀锦一眼,最后也踢着步子,追着李贵妃去了。 整了这么一出,至少在景国公和周氏眼里,稍稍放了些心下来。 太子还未登基,昭仁帝的妃嫔之事他是不好插手,可这种前朝决议的事儿,她们再来置喙就显得不妥当了——在旁人眼中,这不是瞧着太子还未坐上皇位,明晃晃地滋事生非么? 乔眉凝着眉,虽然她不赞同这种同活埋人无异的法子,但她也对李贵妃起不了半分怜悯之心。 她可是个记仇的,去年的百花宴李贵妃的挑拨,还有后来李芊月上门来的挑衅,她乔眉是半点都不会忘。 “国公爷、国公夫人,这边请。” 许顺见自家主子步伐落了半步,他机灵地上前一步,在侧边为景国公和周氏引路,嘴中还在介绍着御园中的奇花。 谢怀锦的步子不徐不疾,始终领先她半步,乔眉不由微微侧头看去,这才发觉他眉目间尽染疲惫之态。 下意识地她就道“殿下多久没合眼了?”只是说完她便后悔了,有点想给自己两下。 这问的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关心,倒像审人似的! 但谢怀锦却很快地答了,“并不是…孤方才小憩了会。” 他的语调里有些轻松,若不是这疲态不能作伪,乔眉当真以为他是在高兴了。 “噢…”乔眉硬着头皮接着搭,“殿下要多保重身体,毕竟南启就靠着您了,若您身子垮了,肯定又会有人……” 乔眉暮地闭了口,她本来越说越顺畅,哪里知道一下子又偏了重心……差点提了不该提的。 他应也是焦心忧愁罢……哎她怎么能在这时候,还咒些不好的话?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九十六章 落魄书生 http://.biquxs.info/

“不必用尊称。”谢怀锦轻轻道,几个字在他唇边,似漫不经心地溢出。 “噢…是。”乔眉胡乱地应着,再撇头看他时,不由有些呆了。 谢怀锦的长相许是随了姑姑,五官精艳,却带不上女子的柔美,几年随军征役更是将他的棱角磨平,早就没了童时的孤傲。 这些年,也不仅让他的面容掺了数分刚毅,带回来一身的煞气冰泠,还教他身边没一个亲近至友…… 乔眉的目光渐渐透着心疼,察觉到她的异样,谢怀锦眸色微微变了,只见他不知从哪摸出来个骨白色的小瓷瓶,递到她面前。 乔眉从大氅缀的狐毛边里抬起头来,墨色的瞳孔透亮,看着他。 她在不解。 默了默,谢怀锦视线在她毛绒绒的狐边上,稍顿了片刻,又很快地挪开目光。 “谢之玖撞的伤,这个是玉骨膏。” 他三言两句解释完,将药瓶往乔眉手中一放,步子似乎又迈得大了些,直直越过山了她去。 不知是乔眉看错了还是怎么,她竟然瞧见了这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好像……勾了唇角? 不过他方才说完的话,乔眉才惊觉脚踝倒是好了不少,只是腰骨却越发酸痛起来了…… 乔眉皱着鼻子去扶腰,拜情在后头一眼就瞧见了,连忙上前了去搀着她。 “哎殿下——”看着谢怀锦渐行渐远,乔眉不由地急了,声音都拔高了两度。 这可是玉骨膏啊,伤药里的上上品,听说能续经接骨,是不少勋贵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呢! 而且,谢怀锦既然随身携带着,那肯定是对他有益助的,怎么能随便给了她? 可她这一嗓子出来,直惊得景国公和周氏回过头来,甚至是随行的宫人、婢子们都齐唰唰地将视线投了过来。 这下子,乔眉是真真正正地瞧见了,谢怀锦眼底浅浅的笑意。 距那日进宫又过了三日,昭仁帝的棺棂已经送往皇陵,送葬的是北衙禁军,其统领是曾相助过谢怀锦断案的陈瑜。 从京城至皇陵有五六公里,也不是很远。 只是李贵妃自进宫后就没出过皇宫,平日里去和仁宫都是要宫人抬着软轿,更别说去皇陵的路偏远,路上颠簸不说,她面对的还是即将来临的死亡。 乔眉被拜月几人护在人群中,远远地瞧了那慢驰的马车一眼,被风吹掀起的帘子下,是一身素缟的李贵妃,她收拾妥帖的发髻上别了朵白花,颜色同她脸色一样的惨白。 周边的人一片唏嘘,都是叹李贵妃这样的青春年华,竟要活活去送命,可也不乏夹杂了几道异声。 “可怜什么呢?难道不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话的是一位白面书生,他背着一书篓的书,略显落魄。 立马就有人不赞同地道,“你个穷酸书生,真是好没善心!人家是贵妃娘娘,从前万千宠爱于一身,怎么就招惹着你了?我看啊,你就在嫉妒人家有钱有权罢?” 这位大娘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噎得书生面色涨红,说不出驳她的话来,在旁人眼里,他这便是心虚了。 南启自古重武,不喜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连带着百姓都染了这种偏色。 众人立马察言观色地应和着大娘,“你这书生还真是道貌岸然,看你长了一幅好面容,谁知道却是这样一个讨人嫌的!” “哎一边去一边去!” 书生被推搡着挤出了人群,他的脸色气得青白交错,恼得直抛下一句,“她有多万般好?临死了,也不见寻阳伯府的人来瞧她一眼!” 可惜他这句点睛的话,却无人再理他,径直被忽视了去。 乔眉诧异地看去,莫不是寻阳伯府或者是李贵妃,对这人做了什么?可看他的面容,他虽气恼,却窥不见半点恨意。 再细细地观他的眉目,乔眉只觉得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但她又实在记不起她何时见过这人。 书生被他们拥挤得险些将书篓都给摔了,他连忙退至一处空旷的地儿,解下篓框来,怜惜地拍了拍书卷上的灰土。 说他落魄,是因为他身上的衣饰,是京城好几年前的旧款式了,料子还是最低廉的那种。 京城百姓大多不算显贵,却基本皆是富足有余,这种布料便是寻常府里的下人也少穿。 更何况如今已步入秋日,他还这样穿得单薄,乔眉注意到他的指甲盖都泛着青紫色,像是冷得不行…… 不过他好似也不在乎旁人投以的眼光,书生慢吞吞地收拾好书篓,刚再背至肩头,就见面前落了道人影。 他抬头看去。 跟前的姑娘着了身水蓝色袄裙,她仿佛格外怕冷,外衬披了件不知什么毛织就的锦氅,一圈儿白绒的毛衬得她白白净净,连眼珠子都透着股清澈和灵动,一看就知道是个富家姑娘。 只是她后头的那俩丫鬟,眼神有些凶地看着他,像是恐他惊吓到了这小姑娘。 梁佑年想笑着摇摇头然后离去,可…约摸是他实在太冷了,嘴角微微一动,只扯了冷冷的半边弧度起来,吓得那些丫鬟,又要伸手去拉自家姑娘让她退远了去。 “你且等等——”见那书生只瞥了她几眼,还勾了抹好似嘲讽的笑来,转身就要离去。乔眉默了两默,还是喊住了他。 “姑娘……”后头的婢子已经急急跑来,口中喊着她,手里还捧着件厚厚的披风。 乔眉接过又上前一步塞进书生怀里,梁佑年愣了愣。 手中的披风厚实还夹杂着点寒风的冰凉,他摸着触感,可以知道这并非上乘之物,可若是给现在的他,却是雪中送炭。 “我这里还有十几两碎银,也给你罢。”见他一言不发,乔眉以为他是自尊受损而不肯收,就连连摆手道,“这不是送你的,日后等你功成名就,再还给我就是了。” 梁佑年深深地看她一眼,还是接过了那银子,他现在身无分文,为了撑到明年的科考,他只能接下。 “姑娘的大恩,梁某不敢忘,来日定当报答!” 梁佑年捏着拳承诺,乔眉眼里又亮起光来,果然是姓梁…… 与此同时她也松了口气,要是他不收这些东西,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九十七章 乔慧欲回(二更) http://.biquxs.info/

回府的路上,拜情看了自家姑娘好几眼,欲言又止地,还是拜月出了声来问。 “姑娘,您怎么能随便轻信生人,万一那人心生歹意……”拜月虽然说了出来,还是小心地斟酌了词儿才道的。 乔眉不计较这些,只眨着眼,眼里藏着狡黠的笑意,她道“你家姑娘我心慈,哎拜情拜月,你们要想着好人有好报嘛!” 旁人是不知晓,她可是清楚得很。 这位梁书生,本事可大着呢! 虽然她不知道,前世的谢予之有没有坐上那个位子,但她死之前五皇子一派已经力压四皇子,而朝中有位梁左相就是谢予之的人。 当年在齐府,谢予之密会齐勋章,她匆匆窥得一眼,好像就有这位梁左相。 那时就听说他文韬武略,样样在行,简直不输当时已死的谢怀锦。在谢予之得势后,他就明晃晃地成了五皇子府的“谋士”,在朝上用嘴皮子都能打压四皇子党派。 但说来也怪,这人明明是昭仁帝病中扶持起来的,按理来说应是站谢怀锦这边才是,可是太子未出事前他却是中立派,谢怀锦死了却又跑到谢予之那儿去了。 乔眉皱皱眉,着实有些想不通,不过那些埋在尘埃里的无用讯息,她也用不着管。 总之啊,谢予之那么精明,还要倚重的人,还能差到哪里去? 乔眉喜滋滋地想着,这辈子她要替谢怀锦把人给抢喽,日后没了这位梁左相,谢予之定要损失惨重…… 回了府里,下面的婢子便来通传,告知乔眉,明日要进宫一趟。 “怎么又要去宫里?”前两日不是才去过么? 乔眉随口问了句,她正提着裙摆要回拂秀院,就瞧得她娘正扶着头上金簪子,似是一脸悠然地从她院子里出来。 一见周氏,乔眉就有些心虚地垂了头,倒不是因为她方才偷偷跑出府去,而是前两日进宫那次,她当着众人的面喊住了谢怀锦…… 哎…… 周氏见她这幅模样,不由觉得好笑,“这会子知道羞了?” 两人进了院子里,一众婢子识趣地退下,只留得一室静谧。 “今日北疆使臣就要来了。”周氏才缓缓地道出明日进宫的缘由。 她顿了顿,话里多了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三哥四哥现在在宫里头,混得倒是风生水起的!” 乔眉放了心,随即又讶然,“他们什么时候被找着的?” “谁知道呢?”周氏捏着茶杯,开始絮絮叨叨,“亏得你爹和你大哥,这些日子还忧心得不得了,生怕他们被人劫去有个什么好歹。” 乔眉暗暗偷笑,不过她不愿再听几位哥哥的事了,把话头一转,“那北疆使臣来南启做什么?” 不会是来赶昭仁帝的葬礼罢?可这也太巧了,等他们来了,昭仁帝的棺棂都已经到了皇陵,他们对着空气朝拜么? 周氏觑她一眼,“脑瓜子里想些什么?他们是来贺庆新皇登基,不光是北疆,你爹说西凉的人也快到了。” 是了,距谢怀锦的登基大典只有几日了,乔眉不由窦疑丛生,这谢予之当真就肯罢休?让谢怀锦上位? “敬王府……没什么动静吗?”乔眉一问出口,就见周氏疑惑地看她一眼,反问她“敬王府要有什么动静?” 周氏思肘着,“倒是勤王,皇帝下了死令,他可怎么还在牢里关着?”不仅是这样,就连勤王府的女眷都没受什么牵连。 提起勤王,就让周氏想起了乔慧来,她眼中流露出片刻的不忍,“就是可怜慧姐儿了,我虽不喜她心思深沉的性子,但到底她也是咱们景国公府的孩子,你二叔竟说不认就不认了!” 乔眉噎了一下,她本来想说,敬王才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小心他才是。 结果她娘话风又一转,谈起乔慧来了,乔眉对这个三姐是恨多过旧情的,前世乔慧三番五次地要害她,后面还以小白花的姿态,害得她在齐府百口莫辩被罚跪,就且先不说了。 甚至到最后,连府里被定个莫须有的罪名,也有她的“功劳”。 不过周氏既然表示了她的怜悯,乔眉只好哼唧几声作为回应,“她在勤王府依旧是主子,依旧好吃好喝地被供着,不就成了么?” “哪里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周氏无奈叹息,“你爹昨夜说的,慧姐儿被大夫诊出有了身子,你爹打算同你二叔商量着,要不要求了太子,把人接回府里来养着……” “什么?”乔眉拧着眉,她直言道,“她不会领情的,乔慧她最是注意自个儿的身体,有孕了她自己早该知道了,怎么偏偏这时候才诊出来?” 前世的时候,勤王和乔慧哪里有过孩子?她不过是逢场作戏,最后想要攀附的是五皇子,她怎么又会容许自己,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来误她锦绣前程? 就算是真有了孩子…… 乔眉道“娘,让爹别去。指不准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呢?万一她把孩子弄没了,嫁祸在我们府里的人身上该怎么办?” 这样的事,乔慧不是做不出来。 “怎么能这么想?”周氏耐下性子来道,“娘知你不喜她了,娘同你一样,也厌恶她的做派,可是勤王府如今并非她一位主子,若那容侧妃想害她,岂不是易如反掌?” “况且,勤王被囚,圣令已经下了,他迟早都是一死,难免不会连累府中家眷,所以她现在有孕,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乔眉沉着眉仔细想着,的确,乔慧若真的怀孕了,那她完全可以凭借腹中的皇孙,保住性命。 这样一来,乔慧完全没必要去害孩子,就更不可能像乔眉所说,栽赃给景国公府。 见她眉眼稍有松动,周氏又重复道“她到底是你二叔的血脉,到底是府中的一份子,我们再如何,也不要同二房没心肺的作态相比……” “您和爹决定就是了,反正她回来也不同我住一起。”乔眉歪着头恹恹地道。 周氏就笑她,“怎么还小孩子脾性?明年这时候你就及笄了……该是个大姑娘了。”她拨了拨乔眉的碎发,看着她娇艳的面容,心下柔软成一片。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九十八章 北疆王女 http://.biquxs.info/

南启的及冠和及笄同其他国域不一。 在这里,男子十八岁行弱冠之礼,长辈赐发冠以示他可立大业,可娶妻成家;而女子则是十六行笄礼,往往是请了有脸面的夫人来为其挽髻,长者赠发簪以示她德言容功,才能兼备,是可嫁为人妇。 周氏又将话头,转到了她及笄上面,“等你及笄礼那日,是请盛王妃来好,还是安宁侯夫人好?” “都不妥。”乔眉想都没想摇摇头,鬓边的珠钗跟着晃了两晃。 并非她挑剔,只是她娘说的这两位——一位前些时候,她还出言顶撞过。 而另一位呢,她没记错的话,前世的安宁侯可是谢予之那边的人…… 周氏面上浮现了讶然,她又笑道“怎么就不好了?安宁侯夫人可是个有福的,侯府的大姑娘可是才名远扬,多少闺中的女子想她来挽发?” “幸好你娘我同她交情匪浅,这点小事儿,她是会应的。” 乔眉按捺下心中想一吐为快的冲动,想说的话在脑中遛了个来回,她便偏着头,状若无意地道“娘,那这安宁侯府是站哪一头的?若他们同我们府里立场不一,请了安宁侯夫人来便不妥当罢?” “傻孩子!”周氏顿时笑了,嗔怪她,“安宁侯自然是要支持太子,难道他还能站敬王那儿么?” 可不就是吗! 乔眉憋着气,再劝“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娘您同安宁侯夫人交好,也不能这样乱下决断……” 现在谁高低立下,似乎是一眼分明。可旁人不知的是,扮猪吃老虎惯来是谢予之的做派,他藏在暗处,朝上兴许有更多是他的人手。 就如安宁侯府,世袭的一品爵位,同景国公府是不多遑让的炙手可热,又有谁知道他们早就站在了谢予之那边? 最重要的是,他们景国公府最是不能同安宁侯府有牵扯,否则到时候不论谁登基为帝,都会想将景国公府除之而后快。 毕竟,谁也不愿留着个功高震主、似左右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乔眉轻舒一口气,却立马又撅了嘴,故意耍起了小性子。 “反正我不管不管,请舅母来我的及笄礼都好,就是不要这些世家夫人!” 周氏无奈,只好柔声安抚她,“好好好,如今这关头,平日请谁来做客、同哪家走动密切,都是要同你爹商量再做决断的,更何况是你以后的笄礼?” 她又想了想娘家的嫂嫂,不由微拧了眉头,她这位嫂子是通房提起来的,因而平日里总带着小家子气派,同其他的夫人们一齐闲聊也是畏畏缩缩的。 周氏叹了一声,幸好北州圈子不大,若在京城里,这位嫂嫂早就该哭了。 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家兄长做事没分寸,何必要将人放在这样高的位子上,不仅她自个儿难受,还教得子玠也同兄长有了常年不消的隔阂。 周氏就道“你舅母是不合适的,让她来,还不如让我直接给你挽。” 乔眉也想起这位舅母来。 她是不大受宠的,就算是舅舅抬了她为继妻,两人也是相敬如宾。 以前周子玠的生母林氏还在时,舅母还是个通房丫头,舅舅不大去她房中,她却肚子争气地怀了好几回,可无一例外没能生下来。 而林氏就显得身子弱了许多,成亲了好几年才生下了周子玠,却很快又撒手人寰。 外头的人都传,是林氏妒忌通房丫头,三番四次让她的孩子没了,结果最后自个儿遭了天谴…… 林氏去世时,乔眉还没出生,所以她也并不知这事儿的真假,不过看京城圈子里妇人们爱扯八卦的模样,十有也是空穴来风。 乔眉没有再应她娘的话,对她来说,舅母能来比盛王妃来,要好得多。 就拿从前来说,周氏每回回了长信伯府,都要带许多贵重的料子、玩意儿给乔眉,都是京城里时兴的款式,听说是舅母精心挑选过的…… 外头的风似乎猛烈了些,吹得门边用来掩风的厚重帘子,都有些猎猎而起。 忽然地,布帘被人掀起,一股冰凉的寒风争前恐后地涌了进来。 吹得乔眉额发轻飞,她扭头看向门外,正想说些什么,就听急匆匆进来的婢子一脸急切。 “大夫人、四姑娘,大姑娘回来了!” 北疆派了使臣的消息传入盛王妃耳中时,她正在院中看着明惠郡主耍剑。 婢子的话刚落,盛王妃手中的茶杯就陡然滚落在地,瓷杯挨了地,碎成好几片。 明惠郡主手中的剑都被她握得滞了滞,一脸惊然地看着盛王妃,那来禀报的婢女更是,当即就跪了地。 母妃这样的失态,她着实少见。 明惠郡主丢了短剑,过去蹲下身来问她“母妃,您怎么了?” 她一脸困惑,难不成这北疆的使臣同母妃有渊源? 盛王妃缓神过来,她掐着指拂了拂裙边溅着的茶水,抬手让跪着的婢子退下。 她才转了头同明惠郡主道“听说北疆有位轻烟公主?她这次可有来?” “轻烟?”明惠郡主咬着唇想了会,“母妃您记错了罢?北疆王后所出的嫡公主,好像是唤做轻苓……” 盛王妃被她反噎了一下,她蹙着的眉松开。 差点忘了,女主楼轻烟的设定是不讨北疆王宠爱的王女,也正是如此,本是应是嫡公主楼轻苓和亲南启,却换成了她。 而楼轻烟蜗居王宫,是个被人忽略的公主,基本上无人记得她,阿意没听过她的名号也是正常。 这次借着南启新帝登基,女主还是出来了,这是要开始走剧情的节奏了…… 明惠郡主见她直愣神,不由伸手摇摇她,“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的?” 从那日景国公府回来后,母妃就一直这样心不在焉的,连上回送皇帝的棺木,盛王府要一齐出动,她都借口推托了。 明惠郡主暗暗猜测着,母妃莫非是还在为着乔眉的事儿不高兴?她正欲说两句乔眉的好话,就见院子里传来一道声音。 “王妃、郡主……” 那婢子的手紧紧攥着裙摆,神情弱弱。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九十九章 明夏表姐(二更) http://.biquxs.info/

“怎么了?”盛王妃的眸光落在她的青竹色长裙上,她眉头又蹙在一起,这丫鬟显然是外院。 明惠郡主也提着地上的剑跟着起身,就见那婢子哆嗦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答“明夏帝女来了……” 盛王妃只觉得眉心一跳,手轻撩了裙摆转身就要回房,她随意地抛下一句,“阿意,好好招待你表姐。” 天知道她有多烦这个小煞神…… 明夏是盛王妃胞兄——燕王的长女,盛王妃刚来这个世界时,明夏才半大点,整日地在她屁股后面转悠,那时明夏还是个糯粉团子,也确实可爱。 等到了大些的时候,她调皮的本性才逐渐显露出来,那时皇兄才登上帝位,朝中势力散乱,他不仅无暇广纳后宫不说,就连明夏也没时间去看管。 明夏生母早逝,燕丹后宫又无人的情况下,盛王妃只好挑起了这个担子…… 那时候她才来这个世界不久,任何事物于她来说都是陌生不安的,唯独这个小团子给了她些许宽慰和温暖。 但…… 盛王妃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不能再去想这臭丫头的好,否则她就要忘了在嫁给盛王之前,因为明夏,她的生活有多黑暗发疯…… “母妃…别啊……”明惠郡主见着自家母妃要跑,连忙开口喊她,手不忘拽住了她的衣摆。 她深知她这表姐的脾性,听母妃说过,表姐小时候的“罪行”不计其数,其手段令人闻声变色……瞧着,连他们府上的丫头都怕死她了……她哪里敢去“招待”明夏表姐哦…… “姑姑——” 听着远远传来的声音,盛王妃脸色变了几变,扯了明惠郡主手中的衣裳,就连忙躲进了前头的屋子里。 明惠郡主看着面前的门刚刚合稳,她还反应过来,身子就暮地一沉,她登时欲哭无泪,想抬手扒拉下人来。 就听女子娇俏的嗓音传来,“小意意也在?” “表姐,你、你先放开我……”明惠郡主艰难地道,说着她伸手要把她拽拉下来。 还未动手呢,身子又忽地一轻,箍着她的重量一下子不见了,明惠郡主转过头去看她。 面前的女子一袭明蓝色锦缎袄裙,腰间绑着条同色织缎束腰,显得她一身高挑又明艳。 她不像南启的女子梳了发髻,只单单轻挽了些,额上点缀着明红的宝石额坠,一说话,她耳边的玉珰就乱晃。 此时她倒不笑了,还有些惊恐地瞧着明惠郡主,“阿、阿意,有话好说呀!” 明惠郡主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自个儿抬起的手,里头还握着方才的短剑。 “表姐,你想什么呢。”明惠郡主不由觉得好笑,抬手就将短剑给了身后的婢子,她眼珠子转了转,继而解释道,“方才我是在练剑给母妃看。” 明惠郡主还扭了头,示意给她看。 明夏果然笑得甜蜜,她几乎几步并作一步一般,上前推了那房门,高声喊“姑姑,别躲啦!” 在屋子里的盛王妃深深吐了口气,捏着眉心等着她寻到里间来。 外头明惠郡主弯了弯唇,拉着小丫鬟,雀跃地出府去了,“走,去找雪宜玩儿。” 景国公府。 拂秀院有些寂静,只依稀听得见屋子里两三声的低低的啜泣,打扫院子的丫鬟抖了抖方才落在肩上的叶子,两两对望了眼。 嘴里议论的声儿到底是没再起来,林嬷嬷的手段她们还记着呢,先前鸳儿是怎么被赶出府的,她们也还没忘呢。 “里头是谁在哭?”两个丫鬟正在沉浸在自个的思绪里,哪里知道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儿,直把她们吓了个够呛。 正恼怒着,一回头两人喉咙里的那句“要吓死谁”就卡着了,如雪沉着脸看她们。 一个胆大些的就低低地道“是大姑娘回来了……”她也不敢明说是谁在哭。 如雪登时就明了,她再问“大姑娘怎的回来了?” 她记得几年前乔大姑娘乔丽,是远嫁燕丹了呀,所嫁的还是有实权的皇子,可现在……怎么就突然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听了这话,两个丫鬟面上都浮现了哀色,“好姐姐,你就别再问了……” 几个大丫鬟里头,她们还是最怕如雪,平日里她总冷着张脸,也不像拜情和拜月姐姐那样讨人喜欢。 她问的话你要是答不出来,如雪的眼刀子都能把你给戳死了… 如雪面上带了丝不耐,语气都比平常多了分冷淡,“都下去罢,地也扫不好。” 两个丫鬟眼中顿时流露出委屈,但还是提着扫帚退去了。 屋里的啜泣声不绝,如雪静静站着听了会,不知想了些什么,也转身走了。 面前的女子挽着低垂的发髻,一身锦衣华裳,只是她现在眼睑低低地,哭得好不伤心。虽然她没有抬起头来,乔眉也知道她的眼圈是红肿的。 周氏同她相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瞧见了无奈。 乔丽是二房的庶女,不过她的生母已经逝去几年了。 这位大姐姐,乔眉是没多大印象的,在她小时候她便嫁到燕丹去了,给的位分还是皇子正妃。 乔眉只记得,当年乔老夫人可欢喜了许久,乔丽出嫁那日她还在府中摆了一桌儿筵席,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递了帖子。 那时,乔丽也是欢欢喜喜地上了送嫁的马车,毕竟她只是一个姨娘生的孩子,居然能嫁给一国皇子为妃,于她来说,也是莫大的喜事。 只是,现在怎么又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丽姐儿,说说罢?”周氏也是一脸的不解,前两日她还同景国公说,丽姐儿好福气,因结得一桩善缘而得了桩好婚事。 乔丽在两人的劝声中抬起了头来,她眼里都是泪,要落不落的,看的人着实有些心疼。 只是她没说话,反而撩起了左手的袖摆,赫然呈现在乔眉面前的,是一道又一道的青痕交错,在白皙的手臂上略显狰狞。 乔眉都开始结巴起来“这,这是他打的?” 她本以为乔丽嫁得好,可现在看来,她明明是活在折磨中……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一百章 你想被休? http://.biquxs.info/

可乔丽却含着泪摇头,周氏见她这样,松了一口气。 若真是这三皇子欺负丽姐儿,那丽姐儿这些年岂不是进的狼窝,哪里是她所谓的高嫁? 幸好…… “那这伤……”周氏问她。 乔丽陡然双膝一软,跪在了周氏跟前,她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地砸落下来,她哽咽道“大夫人您帮帮我罢,燕丹的三皇子是顶好的,只是他府中的侍妾…总欺我母家无力,趁着三皇子不在府中,整日地使唤着我……” 她哭诉得泪声俱下,但听得乔眉却有些无言以对。 乔丽是庶女不假,可是她好歹也是景国公府里的姑娘,嫁给皇子为正妃虽是高攀,可也用不着怕区区一群妾室啊,被她们欺辱了怎么只敢回娘家来哭…… 周氏先开了口“丽姐儿你莫要忘了,你是堂堂三皇子妃,怎的还要怕她们?” 看着乔丽骤然停了哭声,周氏才语气尽量稳柔地道,“如今你管三皇子后院,于一府主母无异,自然要拿出威慑人的气势来,否则在世人面前,哪里是侍妾下人欺辱你?” “若是遭了旁人的诽谤,这折损了你的名声不说,怕是三皇子也要说你不懂事罢?” 丽姐儿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因是姨娘所出,从她的言行举止中,处处都能窥得她的自卑,所以周氏的话不敢说得太苛责,只能点到即止。 可落在乔丽耳中,便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了,她脸色由白转青,可为了掩饰一般,很快垂下了头去,又开始低哑着啜泣。 她的神情几变,尽数落在了乔眉眼中。 心中不由地一冷,乔眉轻蹙眉头,她径直道“大姐姐,你这事该归你母亲管才是罢?” 她的话也点醒了周氏,周氏抿着唇,也看出了乔丽根本没听进她的话。 卿卿说的没错。 丽姐儿可是二房的孩子,现在出了事儿,怎么又求到她跟前来了?她们大房就算有心有力地想管,可也怕齐氏拿这个由头来说她的不是啊…… 哪知乔眉的话刚落,乔丽就猛地摇头,膝行了几步跪在周氏跟前,她哀哀地道“大夫人,我只能来求您了!姨娘早早就走了,父亲也根本不管我,要我去求二夫人,还不如让我继续待在那里,被她们折磨死算了!” 她早就受够了!那些侍妾对她的呼来喝去,简直不把她当人看,连底下的婢子过得都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倍! 若让齐氏来帮她?岂不是痴人说梦?她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 乔丽在心里狠狠地嘶吼着,可面上苦苦的神色却未变,她在企盼周氏能开口管了她这事儿, 乔眉冷眼瞧着她,手中端起的茶杯重重一送,声响在寂静的屋子里陡然散开,吓得乔丽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听大姐姐的话,若我娘不帮你,你便要回去送死,是吗?”乔眉偏头看她,唇边勾了抹吟吟的笑。 乔丽心下蔓延起莫名的不安,她嗫嚅道“四妹夸大了…怎么是送死呢……” 她说着,又鼓了分勇气,她挺了挺腰道“我只是想求大夫人帮帮我罢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 乔眉眉眼都毫不客气地带了冷意,她道“帮你?你说了我娘便要帮你?凭什么?凭你是个和我们大房没多大关系的三皇子妃?” 这话说得直接,可周氏却没出声。 乔丽听得脸色瞬间变得没了血色,可她说不出话来驳乔眉。 她是二房的人,是二房的女儿,她身为皇子妃,带来的利益也轮不到大房来得…… 她故作坚强地起身一笑,仿佛刚才跪地乞求的人是旁人的错觉一般。 乔丽定定地看向乔眉,“大夫人不帮我,直言便是了,四妹妹又何必这样来羞辱我?” 乔眉看的她烦。 一个白眼给她翻得明明白白。 又是这种装可怜、做坚强不屈的姿态,乔慧也是,后来乔玉也像了,如今乔丽又来? 乔眉深深叹一口气,扭过头直视她,莫名地对上她的眸子,乔丽就觉得一股威慑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大姐姐既然那么想我娘…帮你逃出虎口,那么姐姐不妨说说,是要让太子殿下在燕王跟前说上一通,让他废了三皇子吗?” 这番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乔丽已经心乱如麻,她急忙道“不,不!怎么能害三皇子?这又不是他的错,怎么能怪他?” “哦,那你就是单单想被三皇子…休了?” 乔丽猛然回神,她看着乔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背后已经惊出了一身汗来。 她怎么能被休? 她若是被三皇子休了,父亲只会更瞧不起她!祖母也是,指不定会如何来骂她!往后……她还怎么在京城里见人?! “四妹……你、你说笑了……”乔丽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我还要去看祖母和父亲,大夫人我告退了……” 看着她匆匆忙忙地留下惊慌的背影,乔眉这才不厚道地笑了。 周氏摇摇头,心里五味杂陈,她点点自家女儿的额,“你呀!何苦这样又作弄她?” 乔眉弯着唇,“娘说的她不听,还一身的理直气壮,我不就只能想这法子来‘帮’她么?” 她知道,乔丽是不会放手三皇子妃的位子。 她一介庶女,在景国公府自出生起,就处处比嫡出的孩子矮一个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泼天的富贵荣华,她怎么甘心放手? 周氏也叹道“丽姐儿不适合在三皇子府,要是她嫁之前,为她考虑好便不会这样了……” 乔丽的自卑自然融入骨髓,高门大院里的主母,都尚且要仪态万方的嫡女,更何况是皇家?她若是低嫁个平常人家,凭着景国公府的名头,是万万不会被欺负至此。 乔眉不解,“您何必怪自个儿?”她直直点明道,“您看她,若真是被欺负得受不了,离了那三皇子便是,偏偏她又流恋那些锦衣荣华,不肯了却。” “就算当年您劝了她,告诉她燕丹三皇子并非良人,她也怕是不会听,甚至于还会觉得是您阻了她的锦绣前程!” 站在周氏身后的林嬷嬷听了这话,不由也笑,“四姑娘越大,是愈发看得通透了。”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一百零一章 大嫂回府(一) http://.biquxs.info/

即便林嬷嬷不说,周氏自然也能察觉出来,她是倍感欣慰的。 女儿原先不同她亲近,性子也颇让她担忧,生怕她往后嫁了人仍是带着小性情,这同夫家合不来可怎么好? 好在…… 就如林嬷嬷所言,卿卿长大了…… 乔眉看着她娘眼眶里突然有了些湿润,她便凑到周氏跟前去,“娘若是希望我能一直陪着您,那我便不嫁了。” 周氏倏地笑出声来,她嗔怪道“傻孩子,怎么提起这茬来?前些日子你没皮没脸的,还说非太子不嫁,这会子倒说要留在我身边来了?” 乔眉闷声“我什么时候说非他不嫁啦?” 她只是想起了前世,周氏死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见一眼。 这辈子谢怀锦的事儿倒不用太操心了,他身为太子,自幼在宫中就见惯了阴险手段,她既然明确地提点了谢予之有异,在登基前便不可能会对他放松警惕。 所以,余下的日子里,她莫大的心愿是能同爹娘、兄嫂,平宁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见她赖着不起来,周氏偏头又对林嬷嬷笑,“你瞧着,方才还在说她长大了,现下又使了小性子!” 拜情和拜月俩丫头站在旁边,也轻轻掩嘴笑了。 这边她们还说着话,外头隔着帘子,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姑娘,世子爷回来了。” 乔眉懒懒地起身,她半抬了眸子,听出了这声音,抬手示意拜情去让人进来。 厚重的帘子被搁起,又很快放下,进来的正是如雪。 外头风大又凉,她的鼻尖都冻得有些发红,这样看去,整个人倒是显得不那么清冷起来。 如雪一进来便先见了礼,她眉眼低敛,显得温顺又卑谦,周氏对她有印象。 先前景国公府被围时,卿卿院子里只有这丫头,拼死请命出来留下,那些日子府上没什么下人,所有的活儿都是召集所有的婢子来做的,拂秀院的去清平院忙活,也是常有的事儿。 一来二去,自然就眼熟了。 是以见了如雪,周氏便笑着,忍不住地夸她“卿卿,这丫头倒也是个好的。” 却见乔眉轻轻拨着修剪妥当的指甲,不咸不淡地道了句,“娘是哪里看出来的?” 如雪整个人都僵了下来。 这几日姑娘冷着她,凡事只让拜情和拜月来,仿佛忘记了她也是大丫鬟一般…… 她轻咬了下唇,眼底有不知名的神绪划过。 与此同时,周氏也怔愣了一下,怎么听卿卿这语气,倒是对这丫头不喜? 她兀自想着,这些日子女儿行事愈发有分寸了,所以单单讨厌下人而不给好脸色的事儿,是万不会出现的,那就是有原因了。 周氏对如雪的目光里,登时掺杂了深思后的打量。 “大哥回来便回来了,还要特意来道一句,所以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还要我再问你么?”乔眉是不知道自家娘亲的内心考量,她见如雪久久不出声,便蹙着眉催了句。 如雪白着脸,立马接道“是世子把世子妃接回来了……” 听了这话,乔眉才欢欣起来,都顾不上方才对如雪的冷脸,连连问她,“大嫂在哪?可到府里了?” “看时辰应该快到了……” 不仅乔眉是欣喜的,屋子里的一众儿人都是激动开怀。 谁让世子妃夫人,好不容易才怀了身子呢? 大嫂楚寻的马车,是在天色渐晚时抵达府门口,周氏还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自家女儿。 卿卿从前最是不喜长媳,可偏偏楚寻也是脾性火爆的人,有时候还能和卿卿径直对吵起来。 所以…… “娘!”乔眉有些恼了地看她一眼,“大嫂是有身子的人我怎么敢动她?” 说着,她往前迈了几步,马车轱辘刚好滚滚地停下。 楚寻是被婢子搀着下来的,她打扮向来简单,不喜累赘。如今孕中,她更是直接挽了个妇人髻,髻边半根环钗都无。 楚寻是个好强的人,这还是乔眉第一回见她这样虚弱的样子,面上泛着不健康的苍白,整个人看着似乎都虚脱了似的。 乔眉不由地上前要搭把手,哪知刚碰到楚寻的指尖,就被人软软地一挥。 转而乔眉对上的,是楚寻那双无力中掺着警惕的眸子。 这是她曾经对楚寻的不客气,所留下的阴影……乔眉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她还未来得及解释两句。 就被扶着楚寻的婢子给凶了。 小丫鬟的嗓音带着哽咽,“四姑娘!求您放过我家少夫人罢!她还有着身子,这一路上都没好好歇过……” “阿瑶。”楚寻静静地打断小丫鬟的话,她的眉眼在下马车后就没舒展过,只方才同乔眉对视了片刻后,她便上前给周氏问安。 “娘。” 周氏瞪了乔眉一眼,尔后亲手扶过她来,柔声解释道“卿卿也不是有意的,她惯来笨手笨脚的,方才是想扶你一下。” 楚寻微微颔首,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神情。她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小姑子,在府里人眼里是掌上明珠,是骂不得的。 就算方才乔眉是要推她一下,顶多也就是挨挨骂罢了。 想罢,楚寻不经意地偏头,却瞥见乔眉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乖巧极了,哪里有从前那样的任性? 她心下不由困惑,换作从前,乔卿卿这暴脾气,要么当场甩性子同她们大闹一场,要么早就摔手走人了,哪能这样被指责了还一声不吭的? 不过楚寻最不解的,还是乔眉对婆婆周氏的态度,她不是一直被二房的婶母带着…连娘都不叫了么…… 什么时候她们两人又好了起来? 楚寻的思绪还是被拉了回来,周氏在她耳边絮叨着,生怕她有些不如意的地方。 她撑了笑脸,冲着婆婆一笑。 其实从前小姑子对她不满,她是能理解,也能宽容。 她嫁给乔奕五年,这才怀了身子,可这期间,婆婆非但没有同寻常的主母那般苛责、给她立规矩,反而事事顺她心意。 就连几年前她要随丈夫远去北疆,婆婆也没有勉强她、让她留在府中伺候,而只是嘱咐她在军中更要照顾好自己…… 而京城中那些世家“多年无子婆婆硬塞通房”的事儿,更是不曾有过。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一百零二章 大嫂回府(二) http://.biquxs.info/

尽管祖母给了压力,婆婆还是宽慰着她:要心宽,不强求…… 所以她是感激婆婆的,而于她来说,又是何其幸运,能嫁到景国公府来,丈夫疼爱,婆婆怜惜,得到了许多人梦寐难求的姻缘。 并且这么些年,她没能为乔奕生下一儿半女,心中还存着许多愧疚。 因着这些,乔卿卿对她跋扈些——楚寻觉得,这是小事儿。 “你们住的院子,我早早就派人打扫好了。”周氏不拘顾忌地搀着她,迈上长廊时,她又叮嘱着,“注意些脚下……娘不知你饿不饿,就让厨房备了碗山楂粥,待会让丫鬟送去你院子里,要记得喝。” 楚寻点头“多谢娘。” 乔眉在后头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进了乔奕和楚寻的跨院时,她才反应过来。 一抬头,院中的几个丫鬟眼神隐隐闪躲,掺着微妙的不善。 乔眉再抬腿,几人就齐齐跟在她身后,面容紧张的不得了。 这个小祖宗诶! 现在少夫人哪里能同她闹起来? “你们不用跟着来。”乔眉故作不知,她挥挥手示意婢女们退下。 可几个丫鬟只互相望了眼,却莫不作声地垂下头去。 开什么玩笑? 让四姑娘同少夫人独处一室?只怕大公子还未回来,少夫人肚子里头的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几人默契地一动不动,像是忽略了她的话一般,还未乔眉再说些什么,拜月的脾气有些按捺不住了,区区一介婢子还敢不听主子吩咐?这是没把她家姑娘放眼里么? “放肆!”拜月喝道,“你们敢对四姑娘无礼?” 乔眉止住她,“拜月,别说了。” 前头楚寻已经进了里屋,厚重的布帘子放下来,不仅风透不进半点,还隔绝了所有的视线。 听了后面这番响动,周氏快步过来,“吵什么呢?” 她的目光率先看向乔眉。 迎着周氏有些责怪的目光,乔眉面上顿时露了委屈,虽然是拜情先斥言,虽然她从前是同大嫂楚寻合不来,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信,她是真的要和楚寻好好的…… 她再如何,也不会害自己的小侄子啊! 乔眉道“娘你不信我?楚寻有了孩子,我怎么会同她闹起来?” 她的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了。 “好了……”周氏的目光软化下来,她拉着乔眉走出了院子,又循循善诱道,“现在你嫂子还在头三月,正是紧要时期,你从前又……同她那般,自然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等你嫂子月份大了些,你再时常去她院子里坐坐,她会明白的。” 乔眉吸吸鼻子,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 方才她着实太小孩子脾性了,娘说的没错,要是换了她,她也肯定难以接受曾经待自己苛责的人,她的好意。 “方才是我转不过弯来……”乔眉轻轻道,“可我现在是真的认同她了,大哥喜欢她,娘和爹也觉得她好,你们喜欢,便是我喜欢。” 周氏欣慰地笑了,“娘知道。” 天色暗沉下来,婢子提着灯渐渐远去。 呈宁阁里倒是一片寂静,楚寻有些疲惫地歪头躺在绣榻上,腰下榻角被人体贴地塞了一圈儿软枕。 阿瑶捧了碗羹粥进来,碗中翻滚着腾腾的热气,正是方才周氏说的山楂粥。 “姑娘,您快喝些罢。先前在马车上您便什么都吃不下,这么晚了就算您身子受得了,小公子也早该饿着了。”阿瑶坐在锦杌上,用调羹拨了拨粥,说的话却已经换了称呼。 她是楚寻从楚家带来的丫鬟,服侍着楚寻长大,这些年又陪她一齐去了北疆,情谊是格外深厚的,所以私底下,她便又叫回了对楚寻从前的称谓。 楚寻恹恹地瞧了眼,本来只想喝两口就放下的时,听了阿瑶这样的话,不由又勉强着自己多喝了些。 酸甜又热暖的羹粥滚进胃里,确实多了几分慰贴,只是楚寻却依旧拧着眉头。 一路上她没吃多少东西的原因,是她不敢用。 她的手抚上微微凸起的腹部,又沉凝下来,每次她吃进的东西都会吐出来,她也想着孩子要吃,所以要逼着自个儿多少用些…… 可是憋不住这令人难受的妊娠孕吐…… “世子什么时候回来?” 阿瑶将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又细心地为她擦了擦唇角,答道“爷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底下的人传了信儿来,说是太子召集爷和一众儿大臣议事。” 屋子里很静,下人们都被屏退下去了,楚寻才记起,进屋时听了只言片语的争执,不由又问“方才四姑娘是怎么了?” 阿瑶听了这话,有些愣了愣,随即她的面色就越发不大好看,她道“姑娘您还管她做什么?” “您忘了四姑娘从前是怎么对您的?她惯来只会指着您口出粗言。就如您回来时,若不是奴婢拦着,她就算是做了什么害人的事儿,大夫人都会偏颇四姑娘的罢!”阿瑶愤愤不平地道。 在她心里,自家姑娘也是被老爷夫人捧在掌心的,怎么姑娘没学到四姑娘的半分娇扈? 好好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总来对兄长的屋子里指手画脚,对长嫂恶言相向,换谁也做不来这事儿! 楚寻闻言却一下子沉下了脸,“阿瑶!” 这是警告的意味。 阿瑶撇撇嘴,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适时地噤了声。 见她收敛,楚寻才眉头稍放。她知道,阿瑶这是还记着从前乔眉待她的那些不好,她便道“能嫁给世子,过上这种日子,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四姑娘就算再跋扈,也同楚府的那些庶女不能比,她们才是真正的心儿毒。往后再不可说这种大不敬的话了。” 听她这样说,阿瑶又记起楚寻还未出阁时的种种来,她的脸都忍不住白了白,立即就躬身应喏着,“是。” 外头夜幕低垂,星子长明。 屋内的烛火都开始噗嗤地跳响,楚寻还是熬不过困意地等乔奕回来,在丫鬟的劝声下,阖着眸子沉沉睡去了。 婢子们轻手轻脚地放下纱帘,门轻轻被合上,余留一片寂静。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一百零三章 徐嬷嬷(二更) http://.biquxs.info/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乔眉早早地就起来时,乔奕还未回来,不过她起这样早,并非为着晨跑。 拜情四处不见主子的身影,扯了一个丫鬟来问,小丫头眼神闪闪躲躲地,好半天才说出乔眉是在厨房里。 “怎的说个话也吞吞吐吐的?” 皱着眉,冷冷地斥了小丫鬟一声,拜情就连忙赶去了厨房。 即便那丫鬟不明说乔眉去厨房做什么,她也猜到了几分,自家姑娘应是在为大少夫人“洗手做羹汤”。 只是方才那丫鬟的眼神她很是不喜,似乎姑娘去厨房里头要做些坏事一般…… 她和拜月乃是大夫人从庄子里提拔上来的,所以从前关于姑娘的事儿,都是道听途说。 而今她们也跟了姑娘数月,主子的性子如何,她们是再清楚不过了。能待下人都如此宽厚的人,从前又能坏到哪里去? 拂秀院的小厨房,平时不大起火,锅灶都是清冷的。 拜情走近了,才看见乔眉袖摆挽得高高的,正在忙忙碌碌,她一眼就瞧见主子浑身空荡荡的,顺势看去她的髻上竟都未点翠,什么禁步、佩环一样未戴。 而乔眉身后的那些小丫鬟,正急得抓耳挠腮,看着主子脚不沾地地忙着,她们倒是手足无措地站着。 为首的是这些时候被乔眉厌弃的如雪。 “姑娘!” 拜情快步上前,她先是瞪了眼如雪,这如雪简直是越发没了分寸了,身为大丫鬟,自是要以主子形象妥帖为重啊! 怎么能让姑娘这般打扮随意地出来。 心里思绪流转着,随即她便道“姑娘,您怎么突然想起捣鼓这些了?” 乔眉正低着头,见了拜情找过来,她也不吃惊。 她手中动作不停地,将方才已经被她裹了一层碎糖渣的红果子,一个个地丢进了锅里。 乔眉没搭她的话,只随口问道“楚寻醒了吗?” “还没呢,”拜情察觉到乔眉脸上片刻的疑惑,她又很快添了句,“听呈宁阁的丫鬟们说,少夫人怀了孕后,身子就格外虚弱,也常爱嗜睡。” 乔眉笑眯眯地将炉盖合上,“正是呢,听说男娃娃都这样。娘也说从前她怀着哥哥们的时候,也是整夜被闹腾地合不上眼,而到我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格外给我娘省心。” 所以吧……楚寻怀的,就是上辈子的麟哥儿罢? 想到上辈子,那个甜糯糯地喊了她一句“姑姑”的团子,她的心就忍不住地抽痛。 拜情看不懂自家姑娘莫名来的情绪,拎了帕子给她轻轻拭了一层薄汗后,乔眉放下了手中的汤勺。 她吩咐着拜情“你在这儿看着这锅山楂粥,等再让小火炖片刻,便先放在锅里温着,等楚寻用过早饭再给她送了去。” 拜情一一记下,她才转身离去。 外头天色逐渐开明见亮,今日还要进宫去同那些使臣们聚宴,乔眉可还没忘。 这不才从小厨房里出来,还未走上几步,迎面而来的是赶着步子的拜月,她见了乔眉,面上急急的神色稍稍松缓。 “姑娘,快回去罢,大夫人已经找了您许久了!” 再赶回正院时,就见周氏正在门口候着她,见了乔眉她便嗔声怪道“真是个皮猴!昨夜都同你说了,怎的我起这样早了,还不能见着你人影?” 不等乔眉开口说些什么,周氏就拉着她进了里屋,“好了好了,快着些,约摸着用过饭,你大哥就派人来了。” 提起乔奕,乔眉又忍不住多嘴“怎么昨日大嫂回来,他也没在?” “你大哥这不是忙着呢?”周氏没好气地道,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你爹还说着,今日这宫宴可不简单,听说各国的公主、王女都来了……” 余下的话不用再挑明。 心里有些不顺,周氏便下手重了些,宝蓝色的点翠朱钗直往她髻边戳去,乔眉的发根被她拨得丝丝生疼,“娘!您这是拿我出气呢?” 安抚似地摸摸她的发,周氏这才笑了,连连否认,又转移她的注意力,“怎么会?来,看看这对绯色的滴珠耳珰戴着可好?” 乔眉瞅了瞅,终是闭了口。 坐在马车上,乔眉哈欠连天,周氏拍拍她的手,示意乔眉靠着她的肩再眯会。 今个儿起得太早了些…… 乔眉乖巧地倚靠过去,阖着眸子很快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乔眉入目就是一袭浅水色的绣纹帐,她不由怔了怔,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怎么回事?她又重生了? 脑子里一连蹦了几个念头,她才恍恍然地起身,撩起触感细腻的帘帐,眼前的摆置在她面前一一展现。 梨花木的屏风纹着翩动起舞的凤雀,脖颈高扬,展翅逦迤,宛若一名妙美的女子。 再往边上瞧去,竟是一妆奁台,上面一一齐整地摆着珠钗、掐丝金步摇,还有各式的头面、手钏,做工精致得令人咋舌。 可整个殿内,哪里是只这些东西精贵?一眼瞧去是满室的富丽堂皇…… 对,这分明是宫中的殿堂! 她明明记得是和娘一起坐着马车,怎么片刻功夫…… 莫非她成了宫中的某位妃嫔? 忍不住地胡思乱想,乔眉被自己这个念头给惊得,卡在喉间的半嗓子终于溢了出来。 外间的门很快被打开,进来的是位板着脸的嬷嬷,乔眉愣愣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表姑娘可睡醒了?”徐嬷嬷看着她呆怔的模样,眼底也不由露了笑意。 “徐嬷嬷?”乔眉艰难地发声,“你……你怎么还在?” 她眸中透着不可思议,怎么会?不是说徐嬷嬷早在九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徐嬷嬷没有接她这话,只捧了她的外裳,轻轻为她穿上。 殿内有些昏暗,燃的烛光映在徐嬷嬷的侧脸上,她低着头乔眉看不清她的神绪,只听着她低低的话散开。 还是那样和蔼的嗓音。 “一转眼,表姑娘就这样大了。” 意识到这并非是梦,而自己也没附在什么人身上,乔眉才又哭又笑着,也明白了一醒来时,瞧着这宫殿的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徐嬷嬷都老了……”她擦着眼角的泪花道。 。 阅读卿卿向我怀关注幻+想+小\说;网 第一百零四章 靶子没你好看 http://.biquxs.info/

这里是和宁宫,是姑姑的寝宫。 而徐嬷嬷则是姑姑的贴身嬷嬷,她是宫里的老人了,乔眉小时候常来宫里,同她也是极亲密的。 只是姑姑那年染病逝世,昭仁帝大怒,怪责于和宁宫的宫人顾照不力,竟尽数将宫婢拉去处死了…… 徐嬷嬷……乔眉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大了些,她再进宫时,和仁宫的殿门已经落了尘灰,也再没打开过。 宫中的宫人几乎大换血般的,她都认不出几个来了。可她想打听,曾在和仁宫当过差的人下落时,却被一个眼生的宫婢,慌忙地告知“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当时她心底是冰凉一片的,虽然那是她还尚且年幼,但喉间的那句“她们怎么就成了人人的避讳?”还是没吐出来。 再后来,她便很少进宫了。 “嬷嬷,为什么这几年,一直都没你的音讯?”乔眉问道,她眼里闪烁着不解。 她记得上辈子,得知和宁宫的宫人都被处决后,她还大着胆子跑到昭仁帝面前去求证,私下里也去求了爹和大哥,让他们帮自己寻找。 可惜找了好一段时间无果后,她便也开始信了宫中传出来的——那些人都死了。 徐嬷嬷惯来刻板的面容稍显柔和,她是真的老了许多,细纹蔓延上她的额间、面颊,浑浊的眼中都透着看尽尘世的沧桑。 她一点都不像刚过天命之年的人。 可是乔眉看着她这幅垂垂老态,却只觉得心酸。 “是太子,”徐嬷嬷静静地道,“是太子救下了我们。” 她的眉目始终平宁如水,也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讲一个不相干的故事一般。 “娘娘薨了后,太医查出娘娘体内有慢性剧毒,皇帝降罪下来,和宁宫的宫人…所有人都没能逃过。唯有奴婢被太子拼死捡了一条命……” 她的眼底有了淡淡的悲伤,还有乔眉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乔眉张了张口,片刻的失声过后,她只觉得如鲠在喉,“姑姑…她是被人害死的?” 徐嬷嬷陡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乔眉,“表姑娘万不能再追查下去了!” 她是知道当年乔眉去当面质问昭仁帝的事。 胸口如同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乔眉难受地皱眉,她哽着声道“为什么?我想知道是谁害了姑姑!” 她看着徐嬷嬷眼中的痛色又转成了无奈、释然,她低低地道“那人早就被太子殿下处置了,这些陈年旧事也早就该过去了……” 徐嬷嬷的脸上浮起思念,她再道“娘娘曾经说过,人……要活在当下。” 话罢,她便敛首行了礼,规规矩矩地缓步退下。 乔眉追上前去,看着她的身影转眼消失在转角回廊,默默地收回视线。 她回头看向外殿。 这里的一切都是很熟悉的,大到那方海棠木桌案,是小时候谢怀锦常习字温书的地方,太傅发下的功课他总喜欢带到和宁宫来;小到窗台上的昙花,润白的花瓣紧阖,却生得滋润。 乔眉踱步过去,轻轻坐在当年特意为她摆置的锦凳,走得近了她才看清案上光滑可鉴,这里的摆件竟都没有染上尘埃。 连花摆的位置,都不曾变过。 好像……回到了当年姑姑还在的时候。 “姑娘,姑娘……”迈着匆匆步子来的是拜情和拜月,她们叠声地喊着。 “您这是怎么了?”近了拜情才看清乔眉面上的异样,她连忙拿了帕子来。 乔眉怔怔地抚上面容,却触得一片湿润。 收拾好情绪,她问几个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她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就在这儿醒来了…… “宫宴还没开始吗?”乔眉看了看外头的天有些阴沉,熹光渐弱,一时她也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拜月就笑道“好姑娘,您可是睡懵啦?您可是睡了两个时辰,现在已经是晌午,宫宴早就散了!” 这话说得真的让乔眉懵了,她呆呆地再问“什么时候散的?我爹娘呢?” 拜月眨眨眼,眼里透着高兴,“国公爷和夫人已经回府去了……” 乔眉大惊,就因为她能睡,便把她抛下了?? 这边拜月接着道“太子殿下让您在宫里头住些日子,殿下还说,近来宫中事宜颇多,他忙不过来,所以想让姑娘照管公主们的起居事宜。” “公主?”乔眉更傻了,被淑妃养得趾高气扬的六、七公主,和她差不多大,怎么就要她来管了? 别不是淑妃剃发修行,不管她的儿子女儿了罢? 不觉她便脱口而出。 “姑娘……”拜情好笑地看着乔眉,又瞪了眼拜月,怎的说话也不好好说? “是从北疆、西凉还有其他异国来的公主,她们都是来恭贺太子即将登基的。” 乔眉这才恍然,“可这后宫该让淑妃她们去管才是,再不济还有底下的,怎么又要拿我来使唤了?” 她虽然现在顶着太子妃这个头衔,但到底她和谢怀锦还未成婚,现在这般显得她急冲冲地,要坐实未来后宫之主这个位子似的…… 而且那些公主简直就是来者不善好吧!是眼瞅着谢怀锦登基了后宫无人,凑上来争个宠、联个姻罢? 现在要让她做东道主似地照顾她们,“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乔眉气岔岔地道,她埋怨着“谢怀锦这就是拿我当靶子的罢?” “哎…姑娘……”拜情和拜月齐齐脸色微变,她们如鹌鹑般地垂下头去,喏喏地出声劝着乔眉。 乔眉诧异地看着她们,下一刻就听得后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如从前的清冷,“你不是靶子。” 很认真地纠正她,硬板的声调本来是让乔眉想笑的,可她现在是真的笑不大出来…… 拜情和拜月齐齐跪下,给他行礼,“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谢怀锦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两人犹豫地看向乔眉,得了她的眼色后,这才小心地敛首退去。 乔眉却瑟瑟地不敢回头。 谁能知道, 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说谢怀锦的坏话,还被正主发现了呢…… “靶子没有你这样好看的。” 那道声音接着这样说。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零五章 不是太子妃(二更) http://.biquxs.info/

谢怀锦的嗓音有些硬邦邦的,可是他表达的……却是罕见的夸人的话。 乔眉心下狠狠漏跳一拍,她连连掩饰般地咳了几声“咳咳、咳……” 这这这…简直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嘛! 她讪讪地回过头去,殿门前的男子发束玉冠,一身赤褚色长袍,腰间的墨玉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温润的蓝田白玉,衬得他格外的气质卓绝。 他也好似不怕冷一样,连大氅都未披上,也不见得有半分冷意。 乔眉的思绪又莫名拐到其他点上,再回过神来时,谢怀锦已经坐在她对面那张锦凳上,定定地瞧着她…… 气氛有些尴尬,乔眉弱弱地笑了“那个…殿下,我这是玩笑话呢……” 谢怀锦奇怪地看她一眼,道“孤知道。” 那眼神,仿佛在看个傻子一般,乔眉被他噎了一下,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不觉有些纳闷这谢怀锦今日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个木头疙瘩,怎的还学别人说情话咳咳…… 再抬头时,谢怀锦依旧在看着她,乔眉记起方才拜情她们说的话来,不由开始发问以解尴尬“殿下怎么想到让我留在宫里?” 她是有些拒绝的,甚至还有些生气,怎么能不问问她,就直接让她爹娘走了…… 而且那些各国的公主们,又哪里是吃素的?能送来和亲显然都是不大受宠、地位不高的,她们能在后宫混的风生水起,哪个又没有些手段和心机? 方才她的话可没有乱说。 如今后宫可以说是空荡荡的,昭仁帝的妃嫔们尽数安置在了东苑——不管位分高低,还是有无子嗣傍身。 每日的起居饮食,都比从前大大缩减,像淑妃这些位分高的,过的应该很是不爽朗罢? 要她来管后宫,那不就是两面夹击她了——“你想多了。” 谢怀锦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直接冷冷地打断她的遐想,“是让你安置好那些…使臣,并非让你掌管后印。” 他顿了又顿,最后这句话终于让她炸毛了,谢怀锦说“你还不是太子妃。” 乔眉:“……” 反正最后,她还是没能凶上谢怀锦一句,许顺在外头一句“殿下大事不好了”把他喊走了,害得她卡在喉间的半句话硬生生地憋下。 性子木讷真的太可怕了。 她默默地为自己拘了把泪,以后要面对这样一位,用眼刀子、话刀子戳死人不偿命的…夫君,她该要少活十年的罢? 晚上就寝的时候,乔眉被谢怀锦安置在了和宁宫的偏殿,饶是这样,还是能被人眼红的不得了。 众所周知,和宁宫乃是昭仁帝发妻——逝后追封的明德皇后的寝宫,是当年皇帝花了数年为乔后所造,连匾额上的字都是他亲自所提。 和宁和仁…… 可乔后在这里活了不过载,她死后昭仁帝便封了这里,这座宫殿随着所有人的记忆,逐渐被时光淡忘。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谢怀锦派人将它开启,非要让她住进这里。 过来带话的内侍笑意晏晏,面对乔眉的抗议,他只笑道“太子殿下吩咐过了,乔姑娘在和宁宫更熟络,也更容易碰着以往的旧人。” 他话中有话,乔眉清楚谢怀锦的意思。 她只好应下来。 第二日日上竿头,乔眉难得赖了床,拜情端了铜盆进来时,她还在搂着软枕起不来。 “姑娘,快些起来罢,外头来了好些人……”拜情的声音带了些急促。 乔眉懒懒地睁眼,床榻柔软得不像话,她一夜无梦,是睡的难得的好觉。 听了拜情的话,她还挣扎了两下,“闲杂人等不要打扰我……” 拜情轻轻放下铜盆,后面的宫婢已经拿了帕巾、胰子,齐整地鱼贯而入。 “姑娘……”拜情哭笑不得,“是那些公主,说要来拜会您,她们已经等了一会子,拜月正出去安抚着她们……” 乔眉难过地起身,她撩开帘子,亮眼的光芒照射进来,刺激地她忍不住地泛起泪花。 拜情是见怪不怪的,自家姑娘每每清晨起来,被光刺着都会如此,倒是后面的宫婢见了,心照不宣地相视了一眼,敛下眉眼。 一番小小的折腾后,乔眉终于穿着齐整。谢怀锦昨夜早就贴心地备下好几套干净的裙装,连外套的袄氅都有好几件,甚至连珠钗金笄,都送了整整一盒奁过来。 乔眉瞧着身上暗绯色琵琶衿上裳,下配缕金挑线长裙,妆花缎织纹上大袖裙摆,髻边斜斜簪着三支点翠镶珠钗,都显得有些过分的贵气了。 “这是不是太……”乔眉扶了扶钗环,对拜情问道,“不过去见几位同辈,这样太庄重了罢?” 拜情也为难地瞧着,主子不愿意她自然不能插手,可是帮姑娘搭衣佩饰的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宫人…… “怎么会?”答话的是个看着就机灵的宫婢,她看明白拜情脸上的纠结,便开口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姑娘,公主们都是有备而来的……” 乔眉看她一眼,轻拢了下袖摆,她道“好罢。” 也是,那些个公主,可不是都要来同她来争太子妃这个头衔? 乔眉暗暗点头,输什么总不能输了气势才是。 偏殿正厅里,正波涛暗涌着。 “这乔姑娘……”开口的是道柔柔的嗓音,“可是犯了起床气?”话落,她轻掩着唇,笑得却一脸纯良。 “徽安公主慎言。”拜情淡然地出声,她面上是有些麻木的冷漠。 这一大早的,就让她跟后宫娘娘们相处了似的…… 那唤作徽安的公主,听了她的话,只无辜地眨了眨眼。 “装什么装?” 又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针对的正是方才说话的徽安公主。 徽安公主登时皱了眉,她有些不悦“你说什么?” 方绮零笑了笑,再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你装呢!大家都是帝女公主,没有谁尊谁卑。不过既然来了南启的皇宫,自然得遵这儿的规矩。否则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不仅让人看了笑话,还于自个儿没半点好处不是?”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人家让你等着,你等着就是,多什么嘴?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零六章 变脸也一绝 http://.biquxs.info/

徽安公主被她噎得说不上话来,可众人都在这看着呢,她只好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来,回道“绮零公主说的是。” 她们都不过是比丘之国的公主,同南启这样大国是比之不得,这样同她权势相当,又性情鲁莽的人……还不足以做她的对手。 退一步便退一步了,没有什么好争执的。 徽安公主看着方绮零露出满意的神色,心下不由好笑,她又漫不经心地去看围了一圈儿的公主们。 瞥见身旁面容娇艳的女子,她心中陡然升起了提防。 倒是北疆这王女…… 她右侧居坐的是北疆的嫡公主,听说她颇受北疆王的宠爱,好像是唤作唐轻苓…… 徽安公主不动声色地瞥了她好几眼,眼中登时露了片刻的诧异。 只见这位轻苓公主髻别赤金累丝步摇,项边戴着一弯墨玉,腰佩玲珑白玉,着了身娟纱百褶如意裙,薄纱制的衣裙衬得她清瘦骨感,她腰板挺得直直,端的是仪态万千。 而方才听见她们几人的争执,唐轻苓却依旧面色沉稳,连眸光都没朝这边投来半分。 徽安不由咋舌,果真是嫡公主,不仅仪态都是不一般的,连冷都是不怕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正要对着唐轻苓说上两句,就听得外头传来通禀声。 “乔四姑娘到——” 乔眉甫一进去,就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朝她射来,尤其一道简直要将她拆骨入腹般的打量。 使劲儿地回瞪过去,就见这位公主面带柔弱,一双水眸尽显无辜之色地看着她。 仿佛,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乔眉轻吁一口气,笑意盈盈地上前,冲着一众人随意行了个礼——她只是公府的千金,身无封诰位份,自然得暂且“屈居”这些公主们。 尔后她便毫不客气地坐上了首位。 “乔姑娘好大的排场,本宫还是第一回见。” 乔眉轻轻抬眸看去,对上的是一双充满敌意的眸子,她心里头又有些想腹诽谢怀锦了。 你瞧,人家姑娘恨不得用眼光戳死她呢! 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乔眉故作不经意地道“以后是要掌管后宫的人,自然架子要摆得十足。” 方绮零脸上一僵,她咬了咬牙,眼中尽是愤恨。 这不是明晃晃打她的脸? 自从南启太子领兵西下,打得西凉连输数座城池后,西凉王不得不举旗投降,还应下了每年都要向南启进贡。 而像他们这些依附于西凉的小国,都纷纷对南启示好起来,可这回南启皇帝驾崩,唯有他们隆格尔派了使臣前来,隆格尔想要联姻的心思已然路人皆知! 方绮零心中暗恨。 她在隆格尔好歹也是一国公主,父王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对她也是千娇百宠,可若是面对权势,她的地位在父王心中,却只能排在后头! 若不是昭仁帝死了,按父王的性子,怕是仍会让她嫁入南启皇宫…… 可如今,幸好…… 方绮零使劲儿攥紧了衣摆,她要嫁给南启的太子! 她昨日在殿上瞧见了他,那样的俊朗无双,说是天人也不为过,她一眼就动了心。 况且他还没有太子妃,连侍妾都无,洁身自好又手掌大权。 太子虽是有些冷冰冰的,可这样的人,若是动了真心,一定会把那人宠到骨子里头去罢! 她一定要嫁给他…… “诸位可是有什么事儿?”见她脸色难看极了,却也不理人,乔眉当即就不再管她了,扬着笑冲其他人道。 有人开口道“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大家都好奇……” 乔眉淡声打断她的话,“没事的话……不介意我先走了罢?” 她可是还没用饭呢,就过来看她们在这勾心斗角的。 那人一下子脸就白了,见众人朝她看来,她的脸又唰地红了。乔眉看得新奇,觉得她们当真是多才多艺。 不仅宫斗在行,连变脸也是一绝。 “噗嗤……”一边忍不住笑出声儿来的,正是方才背着人,开口刺了乔眉两句的徽柔公主。 她笑得有些欢快,那被乔眉落了脸面的人转头恨恨地看着她。 乔眉可没管余下的人在想些什么,她扯了扯肩上快要滑落的袄氅,径直领着拜情和拜月走了。 谢怀锦的的确确是忙得很,自进宫那日来和宁宫看过乔眉后,便再也没来过了。 都是偶尔打发许顺和其他小内侍,来给她送些东西。常在宫里陪着她,让她不那么无聊的,除了拜情和拜月还有徐嬷嬷。 乔眉时常缠着她,让她讲那些姑姑还未出阁的事儿。 她才第一回知道,原来在她印象里,被这沉闷的皇宫所禁锢、却温柔到骨子里的姑姑,原来曾经也是个明媚张扬的小姑娘。 “从前娘娘顽皮得很,她不喜读书,为此不仅同老夫人生了好几回气,还拔了教书先生的胡子……”徐嬷嬷这样说。 说这话的时候,乔眉偷偷偏头看了看她,只见徐嬷嬷半侧着头,盈盈的烛光打在她的面容上,从前一板一眼的神情上稍添了几分柔和。 可乔眉却看出来,她的眼中还有无线的留恋。 在心中轻叹一声,乔眉凑上前去搂过徐嬷嬷,在她肩上拍了两下。 乔眉觉得,也许是她无声的安慰太感人了,所以徐嬷嬷虽只是肃了面容,口中却没有像小时候她说玩笑话时,对她说上一句“表姑娘,请慎言慎行。” 她还是既欣慰又高兴的。 重来了一世,见到了上辈子自姑姑去后,再没见过的徐嬷嬷,也看得了嬷嬷不古板的样子。 乔眉笑眯了眼,在徐嬷嬷略带喑哑的低低声音中,困顿渐渐袭来,她慢慢阖上了双眸沉沉睡去。 殿内的宫灯依旧明亮,拜情看了眼主子安静的睡颜,轻手轻脚地将绣纹帘帐放下。 徐嬷嬷直起身来,静静地看了会,她的神情松缓下来,眸子里却依旧带着莫名的情绪。 瞧了一会儿,她才转身去将案角边的香给燃上,拜月见了连连急忙阻止她。 拜月压低了声儿道“嬷嬷,姑娘不喜点香。”她以为徐嬷嬷是忘了这事儿,虽然她知道徐嬷嬷同自家姑娘从前是熟悉的。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零七章 登基大典(二更) http://.biquxs.info/

“这是特制的安神香,表姑娘小时候和太子,是常熏的。”徐嬷嬷手下动作未停,她淡淡撂下的话顿时让拜月噤了声。 香袅袅燃起,婢子们已经依次退去,殿内寂静一片。 窗边投下一方月光,撒在案边的九凤展翅香炉旁,徐嬷嬷掀开宫灯灯罩,将烛火挑了挑,室内登时黯淡下来。 殿门轻轻地被合上,徒留一室寂然…… 第二日乔眉起来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燃尽的余香,正是从前她熟悉无比的熏香。 小时候她常来宫里找姑姑,玩得晚了她便只能留宿和宁宫,那时候姑姑每每睡前,都要点这种香,方能安然入睡。 “姑娘?”拜情进来时有些小心翼翼地,今早她特意起得早些,将窗扇打开了半边,好让燃了一宿的安神香气尽快散去。 现在…她暗暗嗅了嗅,应该没什么气味了罢? 从前姑娘如何她不知晓,她只知道,姑娘在府中的时候是最不喜屋中点香。 “怎么了?”乔眉听出她话中的小心,不由起身撩开帘帐,问了句。 拜情眨眨眼,见她面上并无不悦,才放下了心,她便道“姑娘忘了?今日午时该是太子殿下的大典了!” 乔眉脑中有些迷迷糊糊地朝她看去,“什么?” 不是后天么? “姑娘可是记岔了?今日已经是十月初六了。”拜情亲手端过水来,拧了帕子为她拭脸,一边看着她懵懵的神情,开口道。 “坏了。”乔眉陡然醒神过来,她顾不得拜情在后边焦急地喊着,跑至笼箱边好一通乱翻,无果后,她才记起来问人。 “拜月呢?她去哪儿了?我进宫那日穿的衣裳去哪儿了?”乔眉不由有些烦躁。 她的衣裙都是拜月在收纳照管。 拜情被她带着也慌了神,连忙道“拜月被太子殿下唤去东宫了……就刚走不久,奴婢这就派人将她喊回来。” 说着,她就要匆匆离开,却在下一刻被乔眉喊住,她蹙着眉梢,“算了,先找找我那件衣裳。” 她记得,那日在马车上,她睡过去时还昏昏沉沉地想着,这页她手抄的金帖,一定要好好送至谢怀锦手中。 让他登基那日放在怀中,定能平平安安…… 可惜,两人找了大半会,最后惊动了外头的宫婢进来帮忙,所有的衣裳都翻了出来,也没能见着那件明蓝色袄裙。 乔眉近乎是有些奔溃的。 但今日好歹是谢怀锦重要的日子,她总不能因着把送他的平安符弄丢了,就不去观礼罢? …… 今日罕见地的艳阳高照,外边围着的袄氅让乔眉都有热了。她抬眼望去,只能远远地瞧见,谢怀锦依旧挺拔的身影,站得笔直如翠竹。 自古以来,储君的登基大典总是折磨人的,折磨的不仅是谢怀锦,还有下面他们跪着的臣子。 当礼官声音再起,她的头再一次嗑下去,抬起来时,乔眉眼前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拜情她们是没有资格跪在这边,只站在老远之外,连瞧也是不能的。 头顶烈日,晒得头皮都有些发麻,乔眉在心里疯狂腹诽着谢怀锦时,耳边忽地一道低低的声音传来。 “你不要太得意了,你可还不是太子妃呢!” 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乔眉怔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她是上回见公主们,直接对她冷嘲热讽、说她架子大的那位。 乔眉面上慢慢浮现惊叹的神色,这人还真是同谢怀锦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谢怀锦只是性子直,而这位……乔眉扭过头去,不再理她。 对于这种三番四次要挑衅的,无视才是上上策。 高台上,礼官还在叨叨念着礼文节褥。 方绮零使劲儿捏着裙摆,似乎要将乔眉瞪出个窟窿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竟又冷静下来,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 待日头慢慢倾斜,乔眉偷偷揉了揉膝盖,前几日她让拜情在她里裤膝下缝制了软垫。乔眉深深觉得,自己的腿完全可以再跪两个时辰…… 大典进行至尾声,高高的台基之上,乔眉看着谢怀锦已然着上了赤褚色的纹龙朝服,十二珠冕旒戴至他发上。 他的目光仍然清峻,一扫底下众臣,乔眉抬着眸子看着谢怀锦,似有一瞬间,他的眸光准确无误地定格在她身上。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扬起一抹笑容来,远远地就见谢怀锦皱紧着眉,竟直接打断了礼官还欲再说的话。 他招来恭候一旁的内侍,似乎有些急切地再说些什么,嗓音都大了许多,他的目光还准确无误地朝她看来。 这是自谢怀锦从军后,乔眉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态。 底下的阁老们已经开始发声,似乎是在阻止着谢怀锦。 乔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下一刻就见得,在众人眼里“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太子殿下,丢下高台上等着他颂词的礼官,直直冲她而来。 走得近了些,乔眉才看清谢怀锦脸上浮现着少见的慌乱神色,众人散开过道,乔眉不觉地抬了腿,迈了两步。 只是她不知道,为何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她的脑中竟还浮现着“谢予之竟就这样收手”这样的疑惑,她刚准备抛去这个念头、扬起笑来,脖颈间就陡然一凉。 随着谢怀锦的步伐停下,他的眸色慢慢冷凝,场面也开始一度慌乱。 乔眉看着,她身边那些公主们被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挣扎着要跑,却被赶来的卫兵狠狠地推搡在地。 紧接着,大臣们惊惶的声音也响起,同女子尖锐的苦闹声响成一片,刺激得乔眉脑后一阵阵晕黑。 能不能别吵了啊…… 挟持她的人带着她退了数步,在杂乱的人群中,乔眉似乎瞧见了拜情,她看着乔眉的模样,泪珠子都不停地掉下来,她一边喊着乔眉,一边又忙挤着人群要过来。 “别……”过来。 乔眉下意识地要对她摆首,一抹雪白的光亮一闪而过,她的脖间就是一痛。 这样的痛楚还伴随着,身后那人恶狠狠的威胁声。 “再动?老子要了你小命!”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零八章 恶梦一场 http://.biquxs.info/

隔着纷乱的人群,记忆停留下来。阖上眸子前,乔眉只看见谢怀锦的眉目宛如粹了冰凉…… 尔后她眼前就是一黑。 所有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 那是春花烂漫的时节里。 珠玉串的帘子,在外间随风轻轻噼啪作响,宛如是一声声伴乐。 小姑娘窝在软榻上,尝着酸甜的杏子,许是这桃杏太合她心意了,她的眸子都笑得弯弯,粉润的面颊上也露出了甜甜的梨涡。 她身旁的婢子巴巴地望着案上的盘子,明蓝的青瓷盘上釉着精致彩绘,盘中是一叠儿黄澄澄的杏儿。 在京城,这种杏子很难种植,往往疆北地区却比较多,可往往这桃杏是要进献宫里头的……婢子咽了咽口水,眼珠子转了转,她道“姑娘,快别吃了!” 乔眉被她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她,不觉问出口“怎么了……”她又顺着婢子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咬了一半的果子。 “姑娘不知道,这杏子平常人都不多吃,”那婢子振振有词,“吃多了再喝些水,便是剧毒呀!” 小姑娘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当即就信以为真,“噔”地把手边那颗偌大的杏子给丢在了地上。 “苋儿多亏你提醒我!” 那被她唤作苋儿的婢女,一脸痛惜地看着地上滚了尘灰的果子,暗暗骂着乔眉不知柴米油盐。 这一颗就是一两银子哪! 不过对上乔眉时,她却并未表露出来,只谦卑地低头“是姑娘有福气儿,命里不该染上这毒。” 乔眉依旧眉眼弯弯,她看着桌案上那盘果子,连退两步就挥挥手,“快拿去倒了罢,免得让人误食多了就不好了。” 苋儿也笑,心底里却是嗤笑她愚昧,她捧着盘子扭头就要下去。 哪里知道,一转身就和进门的人一个相撞,青瓷盘里的杏子一个接一个的滚落在地,脆弱的果皮被摩擦嗑破,尽数沾上了尘埃。 苋儿看得心都疼成一瓣一瓣的,记起罪魁祸首,她抬头便竖了眼瞪去,“是哪个不眨眼的小蹄子……” 她的话登时戛然而止。 她的面前,是一脸冷漠之色的林嬷嬷,苋儿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连忙跪下去拾捡落了一地的果子。 林嬷嬷冷眼瞧着她,径直从她眼前走过,褐灰色的鞋底抬起又落下,杏子被她踩烂,汁水溅了苋儿一脸。 她只惊惶地去捡,她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还不滚下去?!”林嬷嬷厌恶地看了她狼狈的模样一眼,狠狠出声道。 见人连爬带滚地下去了,林嬷嬷缓了神色,一扭头就对上了小姑娘迷茫的神情。 林嬷嬷在心中稍叹,她的眉仍旧没有放松,“姑娘,这苋儿……她……” 乔眉顿时紧张地看着她,忙解释道“嬷嬷勿要怪苋儿,她都是为我好,才不许我吃那果子。” 林嬷嬷顿时噤了声,心中又有些自责,她是从小看着四姑娘长大的,连奶嬷嬷都比不得她同姑娘亲近…… 也是她把姑娘养得太不谙世事了,连身边一个吃里扒外的奴才都看不通透…… 但当下她已来不及同姑娘分辨这些,徐嬷嬷忧心忡忡地道“姑娘,太子殿下求了陛下,想让陛下赐婚于景国公府。” 乔眉有些愣了愣,她犹豫地问“表哥?她看上府里哪房的姑娘了?” 徐嬷嬷张了张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乔眉再道“齐公子今个儿怎么没送字画来了?” 徐嬷嬷停在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苦笑“姑娘!太子殿下想求娶的人是您哪!” “这……”乔眉瞪大了眼,顿时哑然无声了,可回过神来,她的脸也白了,她道,“不!不行!” 乔眉一抬眼,就见徐嬷嬷用复杂的神色瞧着她,她的气势又不由地弱下来,乔眉揪了揪裙摆,低垂着头有些不安地道 “嬷嬷,我不喜欢表哥……我已有心悦的人了……” 她的话音刚落,乔眉就见徐嬷嬷面色登时模糊不清起来,她还如游神般地要往外走去。 乔眉慌乱地起身,想拉住徐嬷嬷的手问她怎么了。 哪知手便被狠狠一甩,她被推倒在地,手肘间被摩擦了一片,血迹流涌出来。 “嬷嬷……” 乔眉委屈地出声,她泪眼朦胧地抬头,可她的话才说了一半,便陡然止住。 面前的人瞪着眼,她的额上有个大窟窿,正汩汩流着鲜血。 徐嬷嬷瞪得大大的双眼中,似乎死不瞑目一般,还残留着万分留念,百般不安。 血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汇聚成一线扎眼的红,她终于受不住地失声叫起来。 “啊——” “姑娘!” 光亮再次袭来时,乔眉怔怔地睁开眼皮,好久回不过神来,她的背后冷汗涔涔,衣裳已经湿透。 不等拜情再出声询问,就见她用力地攥着胸前的衣襟,揪得指骨都泛着白色,她的眼泪骤然落下来。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拜情喑哑的嗓音响起来,她手足无措地轻拍着乔眉的后背,她不明白姑娘为何这样难受。 梦中的悸痛传至现在,那年所有人的死亡似乎近在咫尺。乔眉努力地忍着眉头,她死死地咬着唇,拼命地压抑自己的哭调,可到底怎么也忍不住这样的情绪。 她哭的大声,声音不仅沙哑,还透着股子绝望的气息。 拜情连忙搂过她来,连声安慰。 “林嬷嬷…林嬷嬷死了,都是因为我……” 拜情察觉到肩上湿润一片,又听得乔眉,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胡话,只以为她是做了恶梦。 于是她按压下现在心中的不安,轻抚着姑娘的背,又放柔了声音。 “莫怕莫怕,那是梦魇……” “吱嘎——” 这是破旧的门打开的声音。 “哭个屁!再哭老子一刀!” 这是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他还一脸不耐烦地,提了提手中的大刀。 这举动一下子让拜情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哆嗦着唇,一声再不敢吭,一边她还不忘使劲儿地搂住还在低泣的乔眉,让她躲在自己后头。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零九章 迫不得已(二更) http://.biquxs.info/

等乔眉缓过来时,破旧的木门外落锁声回响,那人已经骂骂咧咧走远。 乔眉皱着眉头打量这里——屋子不大,却同外面那条门一样破旧,四下零零散散都是碎瓷片,墙上、梁柱上还缠着蛛网,许是这些人潦草地打扫了一下,里面那张矮床倒是整齐地铺着干草。 不用拜情再明说,乔眉也知道自己落至了什么境地。 一定是谢予之。 只是…… 她偏过头,看向仍然紧张不安的拜情,“你怎么会在这?” 她不是让拜情走吗? 乔眉于谢予之来说有利可图,可拜情呢?她只是个婢子,按谢予之的心狠,指不定随手就能杀了…… 拜情摇了摇头,她很想哭,但又迫使自己努力地压了下去,只是说出的话,嗓音都是在抖的,“姑娘,奴婢偷偷听了他们的话,他们不像是南启的人……” 乔眉一愣,思索了片刻也很快想通了。 前世景国公府被背上通敌叛国的名头,指不定是谢予之早就和其他异族里应外合…… 乔眉又想起了什么,急问“那太子呢?” 拜情不敢看她的神情,只低垂着头道“奴婢不知……只是奴婢被他们带走时,太子殿下已经不在那儿了……” 看着主子却松了一大口气一般,拜情急切地抬头,眼里是藏不住的惶恐,“姑娘!您被贼人掳至这里,那您和太子的婚约……” 她差点哽咽出来。 自家姑娘好不容易同殿下终成眷属,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儿? 乔眉却是轻轻一笑,她往后边的墙上一靠,就这么坐在地上,也不管裙边是否染上了尘埃。 她道“说什么傻话,谢怀锦很快就能来的。” 乔眉明白拜情在想什么。历来都是如此,不管在哪里都是对女子苛责。像她这样大庭广众下被人带走,被掳的女子轻责无颜面对世人,永守闺中;重责被家人送至庵中削发为尼…… “没事的。”乔眉再道了句,拜情看着她安静地阖上了眸子,最终还是抬手掖了掖她身上的大氅,咽下了口中的话。 蜷着身子,虽然闭着眼,乔眉却没有困意,她也不敢入睡,之前的梦境仿佛又激起了她心中的恐慌。 这一世,明明她都知晓了未来发生的,为什么好像又什么都不清楚、握不住一样? 与此同时,乔家四姑娘被掳走的消息开始遍散京城。 登基大典已完的太子殿下,哦不,应该说是陛下,以雷霆之势发落了关在大牢里头的勤王,连敬王府都被波及…… 消息传至景国公府的时候,周氏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府中众人又惶惶然乱作一团。 “听说了吗?” “什么?” 茶楼里依旧人声鼎沸,这样天大的消息,却是不妨碍他们平民百姓的柴米油盐,更不会阻拦他们寻乐子。 “张兄,你莫不是已经三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罢?”那先前问话的人,带着玩味地再问。 被唤作张兄的那人也是不恼,只笑呵呵地道“李兄说的可是敬王落狱的事儿?” 李兄也笑了,他手中的折扇哗啦一开“正是正是,你说陛下为何要将敬王给处置了?” “自古帝王……”张兄抬起手中的茶盏,笑了笑。 李兄本以为他会接着一句“自古帝王多猜忌啊……”可哪里知道他话头一转,“李兄可不要诓我,陛下的事儿,哪里能让我们来置喙?” 面色稍稍顿凝了下,李兄又恢复了常态,扯开了其他话题,不再同他说这事,“现在京城里这样乱,明年的科考,怕是不能……” “李兄见谅。”那张兄神色仍旧温和如常,他直起身来微微颔首,“我还有事先行离开。” 说着,他放下了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楼。 他身后的那位张兄脸色难看地看着他渐远的身影,又觑了桌上的碎银一眼,他忍不住地自言嘲道“穷书生!摆什么臭架子?” 他没看见,不远处的坐席上,穿着褐毛大氅的书生捏着茶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的身边放着装满书卷的书篓。 狭窄的街巷里头,快要走至尽头了,方传来一声。 “张若灵。” 声音没什么波澜起伏,似水般平稳耐听,却是张若灵不愿听到的,他快着步子往前走了数步。 身后那道声音顿了三息,才慢吞吞地出声“张家不是不愿跟派站队吗,怎么……” 梁佑年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布鞋,他已经穿了两年的鞋,如今已经破了两个洞。 他又摸了下腰间的碎银,很快地缩回手来,梁佑年下意识地掩了掩外面的大氅,好让它不蹭到四周的青苔。 他全身上下,就这件披风值钱,还是旁人送与他的。记起那天的小姑娘,他的心又坚定了两分。 他说过,要还她的。 张若灵稳住眉间的不耐,他回过身来,语调尽量平稳地道“你什么意思?我说过了,你有前案在身,想要参加科考就是天人说梦!” 说到最后,他已然有些崩溃。 他张若灵自诩温和守礼,像这样吼人的事儿是有悖父母教导的,他从前是万万干不出来的,可现在,竟被一个书生屡次破戒! 梁佑年才不管他话里有多不耐,直直道“张家不愿掺和朝廷之事,甚至宁愿告老还乡都不愿为官……” 张若灵皱了皱眉,他道“如今陛下已经登基,哪里要什么站队?更何况,南启的子民自然都是以皇族为尊,不止是我们张府,其他王府、李府自然都是向着陛下。” 他振振有词地说完,一抬头,就见梁佑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腰佩的润玉,面上还露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仿佛,一切都被他知晓一般…… 张若灵背后的冷汗已经开始冒出,他掩饰般地一甩袖袍,有些恼怒地瞪了梁佑年一眼。 他转身离去,只是步子有些匆忙慌乱。 梁佑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他的视线又投在自己的足尖,默默地看了会儿,也转身原路返回而去。 若非迫不得已,他是不愿这样咄咄逼人的。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一十章 八字不合 http://.biquxs.info/

第二日醒来时,乔眉皱巴着眉直蜷着身子。 她没有去铺了草垛的床上去睡,拜情也怕上头有什么不知名的虫儿来咬人,就只收拾了块干净的地儿,又寻了两块木板垫在身下,让乔眉将就地靠着她睡了一晚。 饶是拜情尽了最大能力让她睡得舒适,乔眉还是有些难受。 早早地醒来时,拜情还在歪在墙边沉沉地睡着,她抱作一团,搭在衣摆上的指尖都冻得有些青紫。 没有过多思索,乔眉轻手轻脚地,将身上的缀着狐毛的袄氅解下来,轻轻披在拜情身上。 做完这些,她才缓缓起身来打量这间屋子,昨日她们两个情绪都一直大起大落的,也根本没想过要跑。 最左侧是一扇小小的窗户,木柩被木封封死了,看着样子像是匆忙钉起来的。乔眉抬手摸了摸上面的尘灰,使劲儿地拽了拽那木封,木条一阵摇摇欲坠,却依旧顽固地钉在上头。 掰开的一丝缝隙,让乔眉清晰地看见,外头是一片绿意。 树林? 乔眉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她来不及抓住这抹思绪,外头的门锁轻轻响了。 光亮照进来的同时,拜情也陡然醒了过来,虽然逆着光,但她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的挺直身影,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要惊喜地喊出声来。 可拜情手边一阵冰凉的触感,她扭头对上的,就是乔眉沉静的眼神。 莫名的,拜情心中那抹欢跃的火焰,一下子就被泼灭了,但她却没来由地有了丝安定。 “醒了?” 站在门边的人,嗓音似乎有些不符声线的低沉,听上去是扎耳的喑哑。 见着两人惊惶的面容,他又嗤地笑出声来,上前了几步。 乔眉这才看清,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位少年,约摸同乔璟他们一般大。 他着了一身锦衣,却不是京城中富家子弟的那种要风度的薄料子。明明他的脖颈、和手皓边围了一圈儿白绒毛,穿得厚厚实实。 可配着他那张清朗的面容,这样穿着,却很是英姿俊朗,一脸的人畜无害。 乔眉在心中却暗暗提了提警惕。 “乔四姑娘?”少年咬字清晰地开口,目光却有些飘忽不定,他最终看着拜情道。 “还望姑娘多多配合,毕竟你长得这样好看,就怕脸上露了疤痕就不妥了……” 见他这样,乔眉和拜情皆是一怔,这是把她们错认了? 拜情这才注意到身上的大氅,她转瞬就明白了什么,似乎怕乔眉犯险地说出真相,她一把搂紧了那袄氅,故作姿态地冷着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少年眼中的狐疑稍稍散去,不过他并未答拜情的话,只抬手招来两个随从,推着乔眉两人上了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 两人自然抗拒不得,只是上了马车后,那两名板着脸的随从也撩了车帘,坐了上来。 “放肆!你们……”拜情都快被气哭了,她却找不到什么词儿来骂他们。 姑娘是堂堂景国公府嫡长女,乃贵女之尊,怎么能容得外男一同乘坐马车? 乔眉默默地抬手按住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拜情这才忍下气来。 马车很快轱辘轱辘滚动起来,不知是外面的人驾得稳妥,还是这路并不颠簸,乔眉她们坐着才没有受罪。 而那两名随从,自打他们上马车起,两人就端着身子坐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宛如没有生气的人一般。 就算拜情方才斥声,他们都没有半分其他的神情。 乔眉回想起昨日醒来时,拜情同她说的话——“不是南启的人……” 她仔细地瞧了瞧他们的着装,直襟儒袍,腰束墨带,同京城里的男子装扮并无异样。 乔眉淡淡地收回视线。 或许他们,真的不是谢予之派来挟持她的人…… “乔四姑娘。” 乔眉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一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她身旁的拜情,她抬起来撩帘子的手都僵住了。 马车哒哒地突然停下,随从都下了车去,方才看着乔眉的那人,临走前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乔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些人,是在试探着她呢…… 不过片刻,马蹄声又重新响起,乔眉敏锐地听见,这车厢左右两边都有马蹄声响。 人走了,拜情才欲哭无泪地出声“姑娘…都是奴婢不好……” 乔眉摇摇头没有说话,光凭一件华贵的大氅,他们怎么会就相信拜情就是正主?何况那少年瞧着便是精明十足的人物。 被揭露是迟早的事儿,而且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拜情替她受罪啊。 只是…… 她抬着手摸了摸颈边,陷入深思,那儿有一道伤疤,是当时劫持她的人给划伤的,伤口不大,当时流的血可不少…… “怎么不见劫持我来的那人……”乔眉低低出声问道。 拜情仔细想了一会儿,她才道“姑娘您忘了?昨日他就来过,还吼了我们两嗓子……” 说到这里,拜情的脸又白了两分。 那人着实面相太凶残了,尽管关着她们的这两日,她们没受什么折磨,可每每一回想起…… “好了……”乔眉揽过她来,低低地宽慰了一句,“别怕,他们是冲着我来的,等摸清了他们想要什么,我就想办法让你走。” 她说得肯定,也不容置喙。 拜情连连摇头,“奴婢要陪着姑娘,他们也定然不会放走奴婢的。” 乔眉似也想到了,放走拜情,不就是和让她回去报信无异么。再说了,也指不定他们嘴上答应,背地里就直接对拜情下毒手。 思来想去的,现在拜情就在自己身边待着,反而会更安全些。 叹了一声,乔眉再垂头看去时,却见小丫头已经倚着车厢,闭着眼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 哎…… 乔眉又不由难过地腹诽着。 她可能和谢怀锦真的八字不合罢?否则怎么偏偏的,在他的登基大典,这样瞩目值得纪念的日子里,她就被人掳走了。 不知道爹娘如何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够了吧?(二更) http://.biquxs.info/

马车紧赶慢赶地跑了两夜,这日临近夕下时,马蹄声终于停下。 乔眉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腰。 景国公府的马车都是布置得极其舒适,而这辆马车里只是“虚有其表”,里头连个软枕也没有……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乔眉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们好歹也还在被挟持呢…… “姑娘,您腰没事儿罢?”拜情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刚想伸手替她揉揉,马车帘子就“哗”地被掀开。 露面的不正是之前乔眉还念叨的那人? 他一脸胡络,长发编织成小辫散在肩上,一身同南启不同的着装,看着有些怪异别扭。 现在一说话,他就凶态尽显。 “还不快下来?”说着他手中的帘子又重重一摔,他似乎迈开步子又走远了,可乔眉和拜情还能听见他嚷嚷着,“南启的娘们儿就是磨叽磨叽……” 拜情脸色瞬间难看下来,这言语不就是在侮辱姑娘吗? 乔眉冲她摇摇头,拉着她就要下去,人家没有饿着她们、也不曾欺辱她们,便已经算是极好了的。 拜情这才回过神来,她连连先下了马车,才伸手向前去扶乔眉。 不远处,又传来少年特有的喑哑嗓音,“别不耐烦,她是贵客!” 只是不知道他这句话有没有传进,那已经走远的胡络大汉耳中。 听了少年为她们说话,拜情忍不住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收回目光。 “还不快跟上。”少年看了她们一眼,这回,他准确无误地将目光投向了乔眉。 他道“乔四姑娘。” 乔眉无视他似有调侃的神情,抬步跟了上前,却扭头往别处看去。 少年带她们来的地方,很显然已不在南启。这里来来往往的百姓,皆身着奇装异服,梳着同方才那胡络大汉同样的发饰,而女子个子拔高,似乎不输男子。 乔眉看得好奇又兴起。 上辈子,她被禁锢在齐府至死方休,活着的时候连京城都没走出去过,更别说去其他的国域,接触这样同她们不一样的人。 “乔四姑娘似乎……很欢喜这儿?” 冷不防地,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直把乔眉惊得瞬间回归现实,她连忙偏身躲过他的凑近。 待她再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轻笑着往前走去,乔眉瞪着他的背影。 她心里想的却是,这人同谢怀锦有些不相上下了,都能活活气死人…… 少年走远了去,身边却无其他人守着她们,乔眉心下窦疑丛生,这是有意要放她们走?还是根本不担心她们能走多远? 正想着,乔眉的袖摆便被人扯了扯,拜情一脸惊喜地看着她,轻轻地、又似在催促一般地道“姑娘,那公子定是要放我们离开……” 乔眉看了一眼四周,她摇头,拉着拜情就要追上少年快要消失的身影。 这里比不得南启,她们只认得这个人,旁人也不识她的身份,若发生了不妥的事儿,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而且,既然他带她们来了此地,肯定是有目的,否则怎么也不会这样大费周折地将她带来,只为了好玩一般地又轻易让她们回去…… 季清安倒是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们上前来,她们倒是识趣。他还以为,这些个娇小姐们会趁这个时候逃了呢。 他弯唇笑了笑。 隆格尔虽是小国,但他的眼线也是遍布格京。进了他的地盘,若没有准许,要再出去便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是这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呢? 季清安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听着后头的响动,他也没再停下步伐,顺着拥挤的人群,很快就淡出乔眉她们的视线。 此时拜情却是急得额上都渗了汗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拿出腰间的荷包来,一摸却直接僵怔住了。 偏偏她面前的男人手握着菜刀,一脸横肉,他把菜刀往案板上一砍,语气很是不悦“我说姑娘,你到底赔不赔得起?” 拜情的脸色抑不住地白了,装着碎银的荷包早就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这个国家似乎不大,就连这样贩菜的路口都是狭窄不已,而方才她们匆匆赶着路,就不慎撞着了一个小摊,将摊上的肉掀了些许在地上…… 乔眉蹙起了眉,她抬头看了看前边如潮水般的人群,仍不见那抹笔挺的身影。 “这个够了罢?”无奈之下,她只好将手上细细的翡金镯子,顺了一个下来递过去。 看着屠夫油乎乎的手抹都未抹,径直接了过来凑在眼底下看着乔眉心里一阵阵肉疼。 只是还未等乔眉带着拜情离开,又听得他在后头,惊疑地开了口“这是什么玩意儿?能值几个钱?” 周边的人漠然地走着路,并不来围观这样的“热闹”。 饶是这样,乔眉心里还是腾起了些许难堪和愤懑,这是几年前周氏给她打的镯子,是一对儿的。 如今她对这些物件儿都是越发爱惜的,之所以不得不分了一只出来给他,是因为在那日混乱中,她发髻上的珠钗都丢了,这些镯子是她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拜情更是身子都在发抖,姑娘的首饰她再清楚不过了,乔眉递去镯子的时候,她直接就抽嗒着落下泪来。 两人都有些激动,那拿着菜刀的屠夫却是一脸的无辜,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外边又斜斜插来一声儿。 “这下可够了?” 乔眉抬眼看去,是那个少年去而复返,她顺着看去,那个被他轻轻抛掷在案板上的玉片发着莹润的彩光。 这厢屠夫的脸色就陡然变了,他笑呵呵地擦了擦手,拾起那玉片,躬身谄笑道“够了够了,多谢公子爷!” 季清安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看着乔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玉片看,他开口道“还不跟上?” 幕色渐渐暗沉下来,天上星子明亮。乔眉抬头看了看,却生不出什么兴趣,只有满身的疲态。 随着少年而走的路上,虽然人群摩肩接踵,热闹非凡,但乔眉对这些太狭窄的空间感到有些不适。 她轻喊“哎……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 她话落,就见得季清安脚步顿了顿,却不见他回过身来。 乔眉只听见低哑的声调。 “在下季清安。” 少年这样道。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报复 http://.biquxs.info/

被带到一处宅院时,已经是很晚了,看着两人疲惫的面容,季清安只道“今夜你们暂且将就在这儿住下。” “乔四姑娘,”他似想起了什么,又顿了顿道,“不要妄想你能逃出去。” 卷袖下的手使劲儿地捏着拳,乔眉忍着心中的恼怒,她冷笑一声道“季公子好有本事,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你们不就是仗着不能把谢怀锦如何,才掳了我过来?借此来要挟他是么?卑鄙!” 不知季清安是听了她那句,嘲讽他们不如谢怀锦的话,还是她最后的两个字侮辱到了他。 乔眉只见得,她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季清安额间的青筋都要迸起似的,目光如吃人的野兽一般吓人。 她以为季清安要做些什么,或者……回骂她一句,可是什么也没有,他用力瞪了乔眉一眼,扭头出了跨院。 “姑……姑娘,您别再惹他生气了……”拜情被季清安吓得又快哭了,她怯怯地劝着乔眉。这几日她哭的次数,加起来比她十几年来哭得都多。 院外,随着季清安离开的步子声,院门也“咔嗒咔嗒”地被人锁上了。 乔眉努力地压下心中的那股子气,等缓过神来时,顿时又为自己的一时逞意而懊恼。 确实,她不能太意气用事了,现在谢怀锦和兄长又不能及时来,她不能惹恼了这些人。 乔眉默默地想着,和拜情一同进了屋里。 因着天色的缘故,屋子里很暗,两人摸索了好半天才找着火折子和蜡烛。 等灯亮起来,照耀整个屋子的时候,乔眉差点儿没眼前一黑昏过头去! 她可终于明白了季清安先前说的那句“将就一晚”是什么意思了! 眼前的景象一片乱糟糟的,除了少些干草、没那么潦倒以外,其杂乱程度,比前几日她们待过的破屋子,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拜情这几日同她一路颠簸,先前又睡过那破烂草屋,再见着这屋子,倒是心态好了许多。 她见自家主子一脸快要晕过去的神情,她连忙把一张打翻的长椅扶起来,让乔眉坐下。 拜情这才开始收拾起来,乔眉几度想起来帮她,她却一脸坚决地不让,“姑娘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奴婢来就好。” 等到夜很深了,乔眉靠在瘸了一条腿的桌子上,深深地吐了口气,她的腹中现在空空如也,除了中午在马车上啃过的两块肉干,再没进过食。 而那边拜情还在整理着床榻,这院子比她们之前待的草屋好上了不少,她手下又利索了不少。 这晚要让姑娘睡得好一些才是…… 正当乔眉都快要睡着了,快要梦见从前在府里厨娘为哄她高兴,而做的许多美食菜肴…… “哐——” 院子的外门被人用力地打开,乔眉警惕地起身看去,只见一名随从端着盘子走来。 走得近了些,他脸上的嫌弃被乔眉一览无余,再往他手中的食盘看去,竟然只放着几块、看着就硬邦邦的肉干! 乔眉被他震惊了。 她不由问出声来“就吃这个?” 那随从瞥了她一眼,他手中的托盘放下来,尔后,他将盘上的那骨瓷壶掂得当当响。 他嗤笑一声“姑娘得罪了贵人,还想要有什么好东西?” 他笑得意味深长,乔眉从他脸上看见了“你真的好无耻”这几个大字。 “我是瞧姑娘可怜,所以多捎了壶清茶来,姑娘若是觉得不妥,那我带回去便是……”那随从看出了乔眉脸上的愤懑,也不在意地提起瓷壶就要走。 “你站住……”乔眉有些急了,喊住他。这样硬的肉干,没有水怎么行? 拜情也连忙上前来,对那人哀哀地恳求“大人您恕罪,我家姑娘是无意冒犯的,只是这肉着实太硬干了,您……” 随从直接打断她的话。 “爱吃不吃!” 说完甩手离去,院门又复而合上再落锁。 味同嚼蜡般地吃了那些肉干,乔眉忍住腹间的难受,慢慢趴在床榻上歇息。 她让拜情也一齐上来,可拜情直摇头,就像方才不让她收拾东西一般地固执。 乔眉早就没了力气,也管不住她,很快头脑晕晕沉沉地睡去。 “娘,如果、如果四姐真的死了……” 压抑着激动、又刻意低沉了的声音传进曲氏的耳中,让她不由地一皱眉。 曲氏扭头示意了身边的婆子,让她把丫鬟们都带下去,等门合上了,室内归于寂静后。 “你啊,怎的就这般没心没肺?”曲氏这才开口道,“下人都还在竟然敢说这样的话,不怕她们嚼舌根子去了?” 乔玉嘻嘻地笑着“有娘的威慑在,她们怎么敢?” 曲氏手中端了杯茶,不说话了。 凑到她跟前去,乔玉又暗暗地道“娘,四姐到底是被谁掳了去?她都这样了……陛下同她的婚事岂不是作废了?” 曲氏脸上浮起一抹轻嗤,她道“眉姐儿已整整五日不见人影,谁知道这几日她在外头做了什么?就算她大难不死,逃了回来,凭着你祖母的性子,把她赶到尼姑庵里都算是好的了!” “再者陛下若执意要娶了她,朝臣这关便有的受了!你祖母看重你四姐,任她在府里胆大包天、甚至处处掣肘老太太,就是凭着她是乔府里的嫡长女、能用她来延续景国公府百年名声!” 曲氏浅笑着摇摇头,拍拍乔玉的手,再道“可如今到了这地步……你瞧瞧昨日,老太太直接无端让你大婶母跪了半日,从前她哪里敢这样?所以你四姐啊,无论回来与否,她只是咋们府里的一颗废子了……” “好的很!好的很!”乔玉拍着手直欢喜,她歪头想了片刻,“昨日方家大姑娘还偷偷问我四姐的下落,不过我可没明着说她回不来了。” “方大姑娘?”曲氏的面色瞬间就不大好了,她板着脸道,“她不是庶女?娘从前说的你都忘了?” 那方大姑娘的生母乃是一介烟花女子,因着有两分姿色,所以一直深得方老爷宠爱,尽管她是一介小妾,却能把主母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饿晕的(二更) http://.biquxs.info/

曲氏厌恶妾室,更厌恶这种不干不净的妾。这方老爷的做派更令她作呕,不仅对自己的发妻不管不问,而且一介滕妾生的孩子,居然不放在主母膝下抚养。 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货色怎么能教出什么好女儿!让玉儿同这样的人交友,也不要带坏了她女儿才是! “娘我记得的,以后我不同方大姑娘来往便是了。” 乔玉也醒悟过来。 这方大姑娘的生母的确不是什么好人物,她是未婚先孕,所以这方大姑娘,比方夫人所出的二姑娘还大整整三岁! 而且方老爷将她迎进门时,竟用的是大红花轿,排场绝不输当年娶方夫人…… 记起从前娘同她说的这些,乔玉仍是有些咋舌。她窝在曲氏的胸前,感叹道“京城里的这些人可真是乱糟糟的,以后我的丈夫,定要同爹爹一般,不纳妾室、更没有什么庶子庶女……” 她弯着唇笑起甜甜的弧度。 听着乔玉的话,曲氏调侃道“竟就想着要成亲了?你才多大。” 她抬手抚了抚女儿秀丽的乌发,唇边虽然也扬着笑,可眼底却是一片冰凉苦涩。 乔眉起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不过…她是被饿醒的。 但刚一起身,她就敏锐地察觉有些不对劲儿,她抬眼看了下窗外,日头高挂,看着竟差不多已至午时! 乔眉这才脸色变了变,她说怎么有些不对劲,这个时候拜情早该唤她起来了,怎么现在不仅人影不见,连响动都没有? 乔眉一把推开房门,门甫一打开,她立马就看着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拜情。 晃了两晃,乔眉眼前差点一黑,好不容易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她近乎是跌撞地奔过去。 乔眉惨白着脸,探至拜情的鼻间,在院门咔咔响起的同时,她提着的那颗心也陡然放下来。 季清安一进门时,就见得这样一幕,女子白着脸坐在地上,裙摆四散开来,她的面容虽然掺着疲态,却有挡不住的姣丽,而此时她的神情却是像陡然松缓下来。 目光掠至乔眉面前的拜情时,他的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可他话落,却得到的是一个憎恨又凄冷的眼神。 季清安:“……” …… 季清安从来没想过,自打从娘胎出来,还能见得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来看他。 哦不,也不能说从没见过。 只不过,敢这样看他的人早在几年前葬身狼腹中了。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面前的女子又从盘子边抬起头来,她的腮边还鼓鼓的,清澈的眸子里明显地装着疑惑。 季清安瞥一眼就能看出她家境良好。明明饿得狠了,却仍禀着礼仪并不狼吞虎咽,她举手投足间优雅气息,是他在南启京城中见过的那些贵女中最佳的。 “听闻,南启的新帝心悦你?”他慢悠悠地随口提了句。 乔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才状若无意般地道“原来我们定亲的事儿已经传到这边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呢,我是他未婚妻,他自然得喜欢我了!虽然他总是对我欲情故纵一般……”乔眉皱了皱眉头,很快又配上一脸的释然,“哎,我知道的他心里总是有我的……” 乔眉简直要被自个儿的天赋给折服了!她喜滋滋地想,这下好了吧?知道抓了她对于谢怀锦来说是没用的吧? 季清安笑了笑,他的指尖有规律地在桌上敲击着,“可不是么……南启新帝快要将京城掀翻了天,连北影军都出动了。” 北影军? 那是个什么东西? 乔眉蹙着眉以示不解,她似乎还有些生气“季公子骗人也要有些脑子罢?” 她一副被揭穿的恼怒模样。 季清安仔细地观察了她的神色,从得意到疑惑,再到现在的微愠,丝毫没有什么漏洞。 他轻笑一声“乔四姑娘方才不是振振有词地道,你那未婚夫对你甚是欢喜?既是心上人,又怎么会不来寻你?” 乔眉就狠狠地瞪他一眼,往嘴里塞了口柔软的面包,她使劲儿地嚼,似乎在把食物当做面前的人一般。 季清安只笑不语。 心里头也泛起了疑问,京城的探子不是说,这乔眉极得谢怀锦宠爱么? 怎么他今日观这乔四姑娘的言行举止,分明…就是她一厢情愿呢…… 是她太能装,还是探子打听错了?季清安眼底有着淡淡的考量,他又看了眼乔眉,就见她冲着他,直直翻了个白眼…… 季清安“……” 他要收回先前对她的那番夸耀。 “公子。”里间提着药箱的大夫出来了,他先是冲季清安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季清安道“起来说话。” 那大夫只见得人影一晃,面前就立了位俏生生的姑娘,他吓得直后退了两步,连乔眉说的那句“她怎么样了?”也只听了半耳朵。 “她怎么样了?”乔眉又急得重复了一遍,拜情这些日子一直陪在她身边,可以说得上是她撑下去的支柱。 可是怎么好好的,她就晕倒了? 提起这个,那大夫的脸上浮现凝重的神色,乔眉看着他的神情,不由难过,正当她已经脑补了好一出生离死别的大戏时,他才开了尊口。 “咳,这位姑娘是被饿晕的……” 乔眉“?” 季清安“??” 乔眉这才记起来,昨夜她实在饿得脑子晕沉,拜情就为她撕着肉干、倒着水…… 想来就是那时候她也没吃多少,想着,乔眉恨恨地朝季清安看去。 她不由出声嘲讽道“季公子当真好威风,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掳我们这等弱女子来这远蛮之地便算了。现在竟因着我昨日的两句话,就连汤水也不给我们!您不是还想用我来要挟谢怀锦吗?” 乔眉之所以能说得这样嚣张,是因为她看出了这些人,好像对她们并无太大的恶意…… 听着她的话,季清安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是觉着有些好笑,他反问道“我如何没让你们吃饭了?昨夜……”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话戛然而止,面色有些古怪起来。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以玉为贵 http://.biquxs.info/

“昨夜如何”乔眉瞪着眼反问他,见季清安说不出来,“昨夜你让人只送了几块肉干过来,季公子真是大手笔。” 她嘲道。 见季清安拧着眉,准备不理她转身就走,乔眉冲着他喊“是我说错了还有一壶凉茶” 身旁路过的大夫差点脚一崴,他正了正身子,迅速跟上前去,心里却暗暗地琢磨着。 不是都道南启的闺中小姐都含蓄得很么怎的今日一见,同他们这儿的女子倒是不相上下呢 “公子” 巾显追上去,他一边赶着季清安的步子,一边道“那乔姑娘说的是怎么回事儿您当真苛待她啦” 等他话落,巾显才惊觉季清安脸色有些难看,他顿时噤了声。 季清安努力地平息了胸膛的怒气,他道“叫棋多尔给孤滚过来” 巾显弱弱地应下。 等人走得远了,乔眉才打量起这座宅子,院子不大,屋内的摆置却尽显贵气。 海棠黄花梨的桌案,案脚边摆着半人高的插花玉瓶、桌上的笔砚都是白玉做的。 乔眉探头看去,那方笔砚当真是别致,清透白润的玉砚里盛着墨汁,是乔眉形容不出的美感。 “婢子敦珠见过乔姑娘。” 陡然的声音将乔眉差点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就见面前伏首下去的是个合符当地人装扮的女子。 她没有同乔眉那样梳着发髻,单单扎了发辫,辫间缠着简单的发饰。 乔眉让她起来“你是季公子拨来的婢女么” 敦珠起身,她甜甜地笑“正是,方才婢子在里间照料拜情姑娘,才未能出来给您见礼。” “无妨的。”乔眉有些诧异,她没料到季清安不仅把她们安置下来,配了服侍的婢子都这样恭谨,像是请她们来做客似的。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除了吃的差一些,可在路上时,季清安他们吃的干粮同她们并无差别。 所以乔眉能看出来,他们带她来这里,应该对谢怀锦不仅是敌意罢 “姑娘,乔姑娘”敦珠喊着她,乔眉的思绪顿时回笼,她对上敦珠透着奇怪神情的目光,不由笑了笑“拜情怎么样了” 说着她又拾步往里而去,敦珠就在旁边答她的话“巾大人方才说,拜情姑娘只是身子虚,应该马上醒来了。” “姑娘” 里头传来拜情有些虚弱的声音,乔眉一撩帘子,快步走至她的床边,握着拜情冰凉的手,她问“可觉得哪里还有不妥” 拜情摇摇头,就要撑着身子起来,乔眉就将被褥盖在她身上,阻了她的动作,“起来作甚” 乔眉的视线又落在拜情的额上,她的额前绑了一圈儿白绷,可乔眉左看右看,也不见有透着血迹的伤口。 敦珠见了她焦急的模样,就来搭话“拜情姑娘这是脑后嗑着了,方才上了药便无大碍了。” 乔眉想起方才那大夫的话,顿时面上浮现了犹豫。 而敦珠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直道“乔姑娘莫急,王公子吩咐过了婢子,厨房里早已备上了白羹,婢子这就去拿。” 乔眉冲她感激地点点头,敦珠便躬身退下。 “姑娘”待人走了,拜情就忍不住地泣不成声,“都是奴婢不好,连累了姑娘” 乔眉故意瞪她“说的什么话”她扫一眼四周,一边示意拜情道,“你瞧,若不是你晕倒了,我们还住不上这样好的屋子呢” 听她故作坚强的话,拜情却是忍不住的心酸。 如果是从前在景国公府里,什么吃的用的,能送到姑娘院子里的都是顶顶好的,哪里会像现在这般,食不果腹地整日挨饿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乔眉拍拍她的手,为了安抚她,就为她分析道,“我们现在虽是被他们挟持,可你能看见罢这季清安对我们并无什么歹意,甚至现在可以说是礼遇有加。” 拜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里间的摆设皆是富丽华贵之物,还有不少是寻常富贵人家不能用的器皿。 所以不难看出,原先这宅子的主人定是朝中颇有地位的。 “可是这些个东西,咋们府上、姑娘的院子里的摆件,比这些更有甚者呢。”拜情嘟囔了一句,眼圈红红的,乔眉知道她这是想回去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乔眉沉吟了片刻才道“虽比不得,但你还记得那回刚到这儿,季清安掷玉为我们解围的事儿吗” 这样的难堪,是拜情刻骨铭心的,怎么会忘她使劲儿地点点头。 “一开始,我原以为是那屠夫不识我镯子的金贵,后来季清安给了他一枚玉币,屠夫高兴得很,那时我倒也没大在意。”乔眉继续道。 “可是如今回想来,却是不大对劲。你看这屋子里的物件儿,是不是都是玉制、玉皿金银器件却是一件都没有。” 拜情这才发觉,方才自己心中腾起的怪异感是什么,她恍然大悟地猜测“难道这里是以玉为贵吗” 乔眉点点头,她的面上带了丝凝重,若她未记错,依附三国的众小国中,唯有隆格尔是以玉为货币通行。 隆格尔 她的指尖几乎掐进掌心里,浓竹不就是隆格尔的公主难道她被掳来这儿,也是浓竹的计划 难道是她早早地让娘厌恶了浓竹,才引得浓竹变了法子来害她 乔眉只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冷,上辈子她就不仅仅败于乔慧,到了最后就连齐夫人这个头衔也被人剥夺而去。 她仍然记得浓竹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容,眼底尽是对她的怜悯。 她说“景国公府已被查出通敌背主你不知道吗你如今只是丧家之犬了,怎的还要这般高贵、像是人人都是你手下奴仆的姿态” 当乔眉扑过去要质问她为何要背叛乔府时,她只冷笑了两声,一个闪身轻巧地躲开。 “背叛肉弱强食的道理你这个娇小姐怎么会懂”浓竹愤然过后,唇角又勾起了玩味的笑。 “若你不是齐夫人,又怎么会到现在还能完好无损我要是你,早该陪你那可怜的爹娘共赴黄泉” 她最后的这番话把乔眉彻底点醒了。她用磨得细细的竹筷,一点点插进心口。 乔眉要用这样的疼痛来让自己记住,她这辈子真的太懦弱了,下辈子一定要另一种活法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仇人相见(二更) http://.biquxs.info/

“姑娘”拜情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下子就将乔眉拉回神来。 “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拜情看着她脸色不对劲,掀了被褥就要下床来,乔眉按住她的手,努力扬起一抹笑来,“无事,你快躺好。” 可拜情性子向来倔强,她要做的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径直下了床榻道“姑娘,您躺着罢,奴婢瞧着您脸色差极了”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一声儿。 “拜情姑娘,你就听乔姑娘的罢,巾大人可说了你身子骨虚弱,要养几日才能好,可别再下床走动了。” 敦珠带着两名婢子进来了,说话的正是她。一边说着,一边她将粥碗、小菜都摆了出来,一切都收掇好了,这才向乔眉敛首退去。 乔眉端起那白羹,捏着汤匙就要来喂拜情,可拜情一见她端了碗,就立马探了手接过,她惶然地道“怎么能让姑娘来喂奴婢” 乔眉笑笑,任由她自己捧着碗吃去了。 搁挂着锦毛幡布的帘子陡然被人掀开。 进来的是一位彪形大汉,他满头的乌发编了长辫,就像现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人,准能把人给吓一跳。 若是乔眉站在她面前,她定能认出,这人就是先前把刀架在她脖颈上的那位。 棋多尔看了眼杵在一边的宫使,那宫使见了他的眼色,一激灵想起来,他连忙躬着身子就要退下。 “站住。”翻着经卷的少年漫不经心地开口,“孤让你下去了” 宫使的汗都要流下来了,他哆嗦着身子伏叩下去,“王上饶命” 季清安的神色顿时一厉,手中的经卷被他狠狠掷在地上,发出睽耳的声响。 只是他说的却不是那颤着身子的宫使“棋格尔你好大的胆子” 站在他面前的棋格尔皱了皱眉,他道“王上,您莫不是在气臣给了那两个南启人一个下马威” 季清安瞪着他“你这是胡闹孤说了她们于隆格尔是贵客,你这样行事,可有把我这个王放在眼里” 棋格尔攥着拳头,双膝却一软生生跪了下去,“棋格尔的忠心上苍可鉴难道您要为了两个南启人来处罚棋格尔吗” 听了他这话,季清安没有再说话,只是棋格尔没有看见,他的眼底里起了莫名的神色。 见季清安无言以对,棋格尔说的话又重了些“当年南启是如何对待我们隆格尔的王上难道都忘了南启太子谢怀锦率八千骑兵,就逼得我们族人不得不退居西罕地,多少族人因而冻死、饿死王上都忘了罢” 他说这话时,眼圈是通红的,“王上若忘了,棋格尔不敢忘,单增一脉不敢忘” 季清安闭了闭眼,他失力般跌坐回去。 两年前隆格尔的惨状他一直都是铭记于心,他作为隆格尔子民的王上,这血雨腥风般的回忆他又怎么敢、怎么能忘 只是这由头都是因他而起,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怪不得谢怀锦。 “你出去。” 季清安开始平静下来,他的神色变得浅淡,话落便稍稍撇过头去,不愿再同他说话。 “王上”棋格尔不肯起来,他极力力争,“您先前说要用南启的未来的太子妃,来以此要挟南启退城,如今您怎么又反悔了” 季清安按压着脾气道“乔眉不得谢怀锦青睐,于隆格尔根本无益,孤打算隔日放她回去。” “王上” 棋格尔红着眼,腾地站起身来,双目相对,季清安眯着眸子看他,他脸上并无怒意。 只是他眼底里头的浅浅深意,却让棋格尔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让那跪在地上的宫使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他们波及自己。 逐渐平息下来,棋格尔勾起一抹苦笑,“王上您终是不信臣,单增一族侍候王族百年,代代忠心耿耿。就算王上不信单增,难道同臣的十几年情谊,王上也放心不下吗” 棋格尔心里知道,季清安是在忌惮他,忌惮他行事张扬、甚至按着自己的性子竟连旨令也不遵。 “孤何时放心不下单增”季清安微皱着眉,道,“此次带乔眉回来孤就下过令,没有旨令谁也不许擅自动她们,难不成是孤说的话你没听清么” “孤为王,你为臣。” 他的话里有深意,棋格尔又跪拜下去,一连叩了三个响头。 “是棋格尔逾越了,臣甘愿领罚” 他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却让季清安的脸一下子黑了。 乔眉再次见着挟持她的那人时,已至傍晚。 那时她正在乱逛,拜情还躺在床榻上,身旁只有敦珠为她提着明灯。乔眉还在思肘着,季清安给她派婢女的原因,难道是为着监视她 乔眉的目光又转至敦珠脸上,她长得有几分清丽之姿,身段苗条,不同这里的姑娘一般高大,同南启的人倒有几分相像。 这样打量着,还未等细想,乔眉就见敦珠突然地跪倒在地,她手里的油纸灯笼都被她仓惶间摔在地上。 乔眉顺着她跪拜的方向看去,对上的就是一双充满愤恨的眼,她不由地一怔。 棋格尔狠狠地瞪着她,他不动,身后送他去大牢里的宫使们更不敢动了。 眼前的小姑娘挽着他叫不出口的发髻,髻边只斜斜簪了枚木钗,她着了一身南启特有的儒裙,还外罩着厚厚的大氅,只是衣裳略显老旧。 身上也未佩戴配饰,同那日他见到的世家贵女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可饶是这样也挡不住她生的粉艳娇妍。 那双灵透清澄的水眸对上他的目光时,棋格尔仿佛见到了自己的一身狼狈不堪,他瞪了她最后一眼,也始终不见乔眉有丝毫胆怯。 棋格尔收回眸光。 南启的娘们就是弱不禁风,这才几月竟披上了他们要至深冬才会穿戴的袄子。 见他没有任何举动地走了,不仅是乔眉松了口气,就连棋格尔身后的两位宫使也松缓下来。 隆格尔里谁不知道,这位小单增大人最是厌恶南启人 这可真是仇人相见,不过分外眼红的事儿倒是没出来 宫使们不去想从前的陈年旧事,连忙跟上了棋格尔的步伐。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原来是你 http://.biquxs.info/

不知是上回被棋格尔吓住,还是这么多天的疲累她终于撑不住了,乔眉在一日清晨发起了高热。 拜情是第一个发现的,任她如何喊着,姑娘的帘帐始终纹丝不动。 她这才惊觉不对,掀了帘子就瞧得乔眉双颊通红,柳眉紧蹙,就连唇上都泛着不正常的惨白,拜情这才慌了神。 当她找到敦珠说明缘由时,敦珠却有些为难地皱了眉,她解释“前两日为你看病的是公子御用的医工,可昨日他才带着城里所有的医工,去医治修水坝受伤的民工了……” 敦珠还道“在隆格尔,医工巫士都是稀罕的,没钱的人家根本生不起病。” 拜情被她说得快哭了,她直接跪了下来,“敦珠姑娘,我求你了,我家姑娘……她烧得已经迷糊不清了,你带我见见季公子罢!” 她话都说得颠三倒四地,敦珠她也急,这两位姑娘可是王上吩咐了要好好待她们的。 敦珠安抚地扶起她来,“拜情姑娘莫急,我现在就去同公子禀报。” 说罢,她就急匆匆地跑远了。 屋子里传来乔眉的哼哼声,拜情顾不上擦掉眼尾的泪水,连忙撩了竹帘进去。 乔眉此时只觉的难受得紧,仿佛有团火热塞在胸膛间,灼烧不停。 察觉到身边有人影靠近,她艰难地睁开眸子,对上的就是拜情焦急不已的双目。 “姑娘……你不要死……” 她抽抽噎噎地,仿佛乔眉真的不行了似的。 乔眉迷迷糊糊地听着,脑子被她吵得疼,可又怕拜情哭得直接晕厥过去,她便勉力撑了抹笑来。 “没事的……” 只她方说完这话,就觉得脑后一阵阵晕眩传来,而随即眼前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 她又梦见了前世的齐勋章。 准确地来说,是那日她在马车上碰见惊鸿一瞥的那人。 如同勤王逼宫前一夜的梦境,依旧是高挺清瘦的身影,绛紫色华裳着在他身上,是说不出的好看,就连路上行人都不住朝他侧目。 乔眉掀着触感滑腻的帘子,忍不住地偏头朝他看去,看着他捏着伞骨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耳边是几个姐妹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嫌她们吵,手撑着帘子回过头来要训训她们,却不料又被一番打趣。 说话的是乔慧,她的目光还是清柔又明澈,摸着团扇她就笑“四妹莫不是看上了哪个好郎君?看得这样起劲儿,我们几个唤了你几声都不作理的!” 乔眉陡然被她歪打正着地揭穿了,不由耳边都腾起了红晕,她直瞪着大大的眼眸,却是不像在府里那样娇纵地说她们。 难得看她吃亏,几个姐妹都掩着嘴嘻嘻笑个不停。 等她再回过身来去看时,就发现那撑伞的人早就了无踪影。 快停车!快停车! 乔眉心里一阵堵得慌,脑中只反复回响着这几个字,她不由地脱口而出“停车!快停车!” 她面色很难看,口气更是前所未有的冲,马车里的几个姑娘都一愣。 虽然不明白乔眉用意何在,乔慧还是扯了扯前头的丫鬟,让她探了头出去让车夫停下。 可很快地,最小的乔玉先失声开了口“四姐姐!你怎的哭了?” 她这话一出,几个姑娘都齐唰唰地朝乔眉看去。 哭? 她无意识般地抬抬手,往腮边摸去,一片湿润。 对上众姐妹担忧的眸光,乔眉使劲儿地摇摇头,那个声音不肯停下地盘旋在她脑中,她终于哑着嗓子喊了出来。 “停车——”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马车的轱辘响终于停下。 众人只瞧见乔眉不顾外头还飘着绵绵的细雨,便噔噔噔地下了马车。 带着通红的眼眶,她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一边慌乱地看着对边,像是在找些什么。 她身后婢女婆子跟了一堆,生怕她嗑着碰着了,这样大的阵仗,过路的路人都纷纷回首看去。 他们正惊叹着,这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到底是哪家的,怎么就疯癫了呢…… 只这样的调侃话未说完,就见不远处的小姑娘陡然停了步子,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前头立了位绛紫色的锦袍少年,虽然他手中执着一把玉骨油纸伞,遮掩了视线,但观他身姿笔挺,瞧着像是位俊朗的玉面少郎。 众人屏着声息,就见伞微微抬起,露出少年的真面容来。 他们的心也安然地放下了,当真是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有匪君子。 可小姑娘的的泪珠子却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谢怀锦微拧着眉,看着她红着眼尾,轻轻地道。 “原来是你啊。” …… 乔眉的意识再清醒时,已至深夜。可醒了,她也只幽幽地看着头顶的翡色帘帐。 并没有什么其他难言之隐,而是她实在浑身无力,嗓子还哑得疼痛,说不出话来。 是以,虽然她额上的湿帛已经凉透;虽然她着实饿得发慌;虽然拜情就伏首在床边睡着了,她也没什么法子能让自个儿好过一些…… 正当她数着帐上的珠子,已经数至一百六十三颗的时候,拜情的头倏尔一歪,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看着乔眉已经睁开了眼,她眼里是藏不住的高兴,她欢欢喜喜地扑到乔眉跟前,“姑娘,姑娘您总算醒了!身子可哪里还有不适?” 乔眉盯着她,缓缓地挪了挪脑袋。 “哦,哦哦!”拜情连忙取下她额上仍然湿敷着的巾帛,又小心翼翼地把乔眉扶了起来。 喂着自家姑娘喝了杯温水后,拜情就忍不住地唧唧喳喳“姑娘您不知道,您发了高热,睡了快整整一日了……奴婢真是急得不行……” 水咽下喉咙,乔眉才觉着自己活了过来,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喑哑,“拜情,可有什么吃的,你家姑娘快被饿死了……” 她的声音还透着股子幽怨。 拜情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奴婢这就去为姑娘盛上来。” 话罢她便一阵风似地走远了。 捏着手中的茶盏,感受到指尖被自己攥出的痛意,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 方才那不只是一场梦。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一十七章 隆格尔的冬日(二更) http://.biquxs.info/

日子一晃过得飞快,乔眉再留神时已是大雪罩山的隆冬岁月。 隆格尔地处西罕之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湖,因而还未至深冬时节,便有大雪纷至沓来,这时候是寸草不生的。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这里是遐州僻壤之地,不仅贫瘠还冷。 乔眉亲眼见过,当她裹着季清安为她寻来的厚实的袄氅,低层的百姓御寒的衣物却还穿着绵薄秋裳。 但尽管败落,这里的人却好像格外面冷心热。 譬如她走在街上,能瞧见木着脸的行人身着补丁麻衣,却见不着沿街要饭的乞丐。 敦珠曾经告诉过她,隆格尔的子民都很有善心,宁愿自己少吃一口饭,也要给饿着肚子的人留一口粮。 “去年田地大荒,王上亲自率众贵族下田耕地,甚至挖水坝这样危险的事儿,王上也陪着民工做过!” 敦珠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是带着骄傲的笑意。 乔眉听着却五味杂陈,在她的认知里,像隆格尔这样依附大国而生的弹丸之地,是最没有骨气的存在。 他们每年不仅缴纳朝贡,那些前来送贡的使臣还要奴颜婢膝地讨好…… 可她从不曾想过,这样的小国里头,有多少百姓鹑衣鷇食、箪瓢屡空。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曾像南启的遇灾之人一般典妻弃子。 “听说,是南启逼迫你们至此?”乔眉是有些疑惑的,谢怀锦虽看着冷酷,可他的心地向来柔软,这样逼一个无甚大作用的小国,应不是他的作风。 可哪知她话一出,敦珠就径直闭了口跪下去,深深地伏首不敢起身。 她哪里敢说这事? 王上早已同她叮嘱过,万不能同乔姑娘提起这些陈年往事…… 乔眉见她这样的举止,又问“这可是有什么避讳的地方?” 敦珠垂着头哀道“乔姑娘莫要再问了,婢子不敢说……” “那我便去问你们王上。”乔眉犹豫了下,慢吞吞地说出这话。 她的话方落,敦珠就猛然地抬起头来,她眼里露着惊惶的神色。 乔姑娘知道公子就是王上了? 看着她突变的神情,乔眉心下有些了然。 “姑娘在说些什么……王上向来事物繁重,想来是不会…不会见您的。” 敦珠揣着恍恍然的心,有些不安地道。她是王宫里的婢子,很久之前她便被暗下训练,说是南启有位姑娘要来隆格尔,而到时将由她来服侍。 乔姑娘还未这里时,巾大人和小单增大人,甚至是王上都明里暗里地来提点她,要她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可如今,被王上叮嘱过数次不能暴露他身份的事儿,竟然被乔姑娘知晓了! 一定是她露了什么破绽,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被姑娘猜到……她会被逐出宫去的! 乔眉有些讶异地,她看着跪在自己足边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落了泪,还满脸的绝望之意。 她扶起敦珠来,知道是自己吓着了她,不由声音都放缓了“哭什么?我早就知晓季公子不是寻常人了,同你无关的。” 小姑娘看起来比乔眉还小个两岁,性子又温吞喜人,这些日子乔眉是拿她当妹妹来看的。 见她还在抽噎着,乔眉就抚着她长长的发辫,道“莫不是季公子背地里是个凶煞的?” 所以才吓成这般? 敦珠赶紧摇摇头,她擦了擦眼泪,“王上不是那样的人,是婢子不好……” “姑娘,姑娘——” 外头远远地传来拜情急急的声音。 屋子里虽然没燃火盆,但总比外头暖和,是以乔眉不大想撩开那帘子让寒风灌进来。 乔眉还在磨磨蹭蹭地,拜情早就顶着风雪闯了进来,她冷得直哆嗦,发上肩上眉梢上都落着飘飘细雪,她外头罩着的袄氅似乎都湿透了。 别看拜情穿得比敦珠还要多,可走到外面兜一圈子回来,她便能抖得说不出话来。 隆格尔实在太冷了。 乔眉连忙把她的外衣褪去,又拿着身旁的毛毯为她裹上。来这里后,尊卑之分的意识已是淡薄,无论如何,能活着回南启才是最好的。 拜情实在冻得厉害,她没有推绝,任由姑娘为她裹得严严实实,她这才有了丝暖意。 敦珠看着她冷得不行,从前些日子的疑惑,早就变成了现在的见怪不怪。 也是,隆格尔的冬日来得早,隆冬时节是其他地方的人扛不住的寒冷。 察觉到门隙间飘进来的冷意,她又忙去将门帘细细地压实,折身回来时,乔眉两人已在炉火边坐下。 炉子里翻滚着郁白的汤汁,冒着腾腾的白气,单单闻着就很浓香。乔眉先为拜情盛了一碗,嘴里还催促她“快喝。” 拜情更是不敢推拒。 这是隆格尔特有的驱寒汤,这里的冬日不仅寻常人都受不住,隆格尔的那些稚子、病孺也抵不过这样的严寒。 这便需要这种驱寒草煎熬至汤汁来服用,便不容易得风寒感冒。乔眉初次喝这种汤时,险些以为这是肉汤——驱寒草在大火煮沸后,汤汁就会变色、甚至散发独有的香气。 所以隆格尔食不果腹的人家,常常会在春日去山里采摘驱寒草,不仅是晒成草药煮驱寒汤,还能借此慰藉饥饿良久的胃。 而拜情在经历过自己被饿晕、自家姑娘突发高热后,就越发觉得她们不能生病,便是不用乔眉来提醒她,她也会去喝这驱寒汤的。 有碳火在燃烧,小小的炉子边很暖,敦珠伸手用火钳拨出两块碳石,塞进了底下的陶罐里。 乔眉看着她的举动,她没有拦着。 其实她们住的院子里本没有这样的“好东西”——至少对于隆格尔这样物资匮乏的国家里,是能给人温暖的好东西。 还是她上次发了高烧,季清安才命人寻来了个小炉子,还有一小筐木炭。 她仍记得,当这木炭被搬进院子时,敦珠的神情是有多欢喜。 拜情缓了片刻,才想起来方才自己看见的那幕,她抬头张了张口。 触及自家姑娘姣好的侧颜已经染上了些许沧然,她到嘴边的话几乎是想都未想地脱口而出。 “方才奴婢好像见着了太……陛下。”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见他 http://.biquxs.info/

乔眉再次见着谢怀锦时,隆格尔的大雪未停,反而正愈演愈烈。 大街上空无一人,不管是店铺还是小屋的门都合得严严实实,只余得一面落魄了颜色的红旗,抖着细雪还随着风飒飒作响,教人看不清上头的字眼。 厚厚的雪落在无人洒扫的街道上,浸得她裙摆、里裤都湿了一半儿。 尽管寒风凛冽,腿几乎冻得麻木了。可乔眉并不在意,她只慌乱地往前走去。 后面拜情和敦珠叫着她的名字,唤不住姑娘,拜情简直急得不行,她已经肠子都快悔青了。 先前,她想去买为姑娘裁身衣裳的布匹时,外面又冷风又大的,街巷上根本没什么人,就连周围的店铺里的店家也是闭门不出。 无奈之下,她直好打道回府。可就在罗巷尽头,她突然瞧见了一抹很是熟悉的挺拔身影,她想跟上去看两眼,却只瞧见一道绛紫色袍摆消失在拐角处。 拜情觉得这人有些像太子殿下哦不是现在的陛下。 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努力地回想那人,却怎么也只记得起最后留给她的那抹深紫色 回去后看着姑娘落寞的神色,看着她来到隆格尔之后都沧然不少的面容,拜情就忍不住地说了出来,等她话落后她就后悔了。 这不只是她的臆测么陛下从前哪里穿过这样的衣裳若陛下没有来,不是让姑娘空欢喜一场吗 可不等她懊恼完,就见自家姑娘面色唰地变了,她急切地问“是绛紫色是绛紫色” 等她点完头后再反应过来时,姑娘已经跑了出去 拜情的思绪还停留在懊悔里,她身边的敦珠却陡然停下了步子,她的嘴张得大大的,似乎对眼前的一幕很是目瞪口呆。 拜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也怔了一下,却一下子笑出声来,一边笑着眼泪也差点儿出来了。 乔眉快要跌倒的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摔到那又冰又冷的大雪地里,可事实上,她也只是双手的指尖微微触碰到了那些冰凉。 她被人拦腰搂住。 那股子清润又泠然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下来时,乔眉却只委屈得想哭。 她也这样做了。重重地搂上谢怀锦的脖颈,乔眉放声哭出来。 仿佛前世被齐勋章辜负她时、放任浓竹带着下人欺负她时,都没有这样委屈、这样难过 “你怎么才来” 她哭得嗓子都要哑了,倏尔她背脊上被人打着拍子,轻轻哄着。 乔眉的哭声戛然而止。 看见她快要跌在地上时,谢怀锦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触碰到那丝暖意,他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唇,眉头又被他微微拧起。 明明来之前他已经打好了腹稿,有无数的话要说,可偏偏对着她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就算什么都没说,单单看见她的那一瞬,他的心里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定。 小姑娘眼神里透着隐忍,谢怀锦以为她要推开他,说上一句“臣女失礼”之类的话,可没想到她直接扑了上来。 她眼眶里滚热的泪落在他的颈边,也似一滴一滴地落在他心间,只犹豫了两刻。 他还是抚上小姑娘的背,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哭得是不是太大声了,他只是有些心疼 敦珠捅捅拜情,她有些理解不了拜情是怎么做出又哭又笑的举动来,这是悲还是喜 拜情缓过神来后,直拉着她走远,可偏偏敦珠还很是疑惑地不肯走。 “那人是谁他要带走乔姑娘吗” “快走快走”拜情拽着她的袖子,看着前头的两人已经搂在一起哭作一团,她又是羞又是恼的。 真的恨不得自个儿,能使大力把敦珠抱起抬走 说句有些大不敬的话。 自家姑娘在府中时,便如同榆木疙瘩一般,陛下借着先帝的名义送了多少东西来府里,连她都晓得的东西,姑娘竟也傻傻地窥不透这其中的情谊。 如今倒好了 拜情脸上带起一抹笑来,使劲儿推着敦珠而去。 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渐渐地小了。乔眉缓过来时,看着谢怀锦肩头、胸口前一片片的晕湿,也分不清是她的泪还是飘下来的雪。 她不由地垂下头去,就突然察觉身上一轻,又一沉。 乔眉诧异地抬眼看去,谢怀锦的手弯间正拎着她那件有些破旧的袄氅,而他身后静立着位黑衣男子,看着样子像是侍从。 乔眉脸颊有些发烫,她有些局促地摸着身上披着的崭新锦绣斗篷,从前在府中的时候,她是万不会因着一件衣裳而尴尬的 谢怀锦手中还捏着把油纸伞,伞边倾斜,他还不知从哪摸来一只小巧的手炉,放在乔眉冰凉凉的手中。 乔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面前的人同她梦境中的一模一样,身着紫金锦衣,执一柄骨伞,身姿如霁月清风的天人,她说不出现在是如何的心情。 是为前世莽撞的后悔 还是庆幸这一世她没认错人的释然 她一直以为曾经的惊鸿一瞥是齐勋章,曾经的一见倾心是他。 就连自戕的时候,她的脑中念着的是,为什么那年薄雨绵绵的时节里,要见着他 “怎么了”察觉到她不容忽视的目光,谢怀锦默了默,启唇开了口。 乔眉忍不住地笑弯了眼,没有挪开视线,她问“殿下怎的突然穿了这样花色的衣裳” 她原想的是,若是没有前世的那些事,在自己现在的记忆中,她应是不曾见过谢怀锦穿这样的花色。 可话一出口,她就惊觉自己失言。 乔眉垂下头去有些忐忑起来,如今谢怀锦已然登基,怎么能还唤作“殿下” 她第一句话就是问他的衣裳,谢怀锦对此倒是没什么奇怪的神色,也更未在意她的口误。 只是听了她的问话,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般,眸色陡然掺了几分深色,尔后微微顿了片刻,才道“徐嬷嬷置办的。” “哦”乔眉倒是没有什么怀疑,可未等她再说些什么,又听得那低沉的嗓音再道“这有如何稀奇朕年少时也穿过。”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多慎重(二更) http://.biquxs.info/

乔眉抬头,她怔怔地看着他,不自觉地说出口“你、你从前也穿过” 只是她话落了,就从谢怀锦的永远都是泠冷的眸子中,窥见了一层浅浅的笑意。 紧接着,她的手被轻轻执起,滚烫的温度几乎让乔眉以为是她还在做梦。 “我答应你。”谢怀锦这样道,“日后再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他一字一句说得这样慎重,仿佛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乔眉察觉到他话中的一丝珍惜,又仿佛,她是他的心间至宝一般 虽然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乔眉还是笑了笑,“回去后,自然无人敢让我受什么委屈。” 她还问道“陛下现在来了,可是立马就能带我走” “不急,此处还有些事还未了结。”谢怀锦说完这句话,他又顿了顿,继续接了句,“朕已经往京城递了信,无须怕他们会再忧心。” 乔眉点点头道“多谢陛下。” 她心里腾起感动。她最担心的就是爹和娘,尤其是她娘,听了她被掳会不会把眼睛都哭肿了 两人迈着步子往前走去,虽然一路无话,但乔眉却觉得现下是这些日子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宁静。 等回到原来的院子里时,里头乌泱泱地跪了一地的奴仆,见了她和谢怀锦进门,呼声震天。 乔眉不经意地往后头看去时,原先立在谢怀锦后头的侍从已然不见了踪影。 谢怀锦在隆格尔待了三日。 乔眉没有搬离那座季清安给她安置的宅院。只是里头用了上好的银碳生火供暖,煮汤的锅炉被撤去,搁上了能暖手的大暖炉。 就连门边的布帘子也换上了厚重的毡毛帘,再不用四下系紧,风也不会吹进来。 这改变的原因不是其他,正是因着谢怀锦来了,他不仅来了隆格尔,他还住进了这座宅子。 这三日里,他大部分的时间是陪着乔眉的。 陪她穿着厚实的毡袄、戴着毛绒绒的手套去雪地里堆雪人;同她下着棋,一边又说着小时候的事;还与她一齐去厨房里,亲手点燃木柴,烧火烹食。 他教她在棋盘中,执子步步为营,她便告诉他这样冷的天里,吃些冰凉凉的东西才最是过瘾 乔眉能察觉到他的转变。 自从姑姑逝去后,谢怀锦就再也没笑过,她也再没见他落过泪,好像成了个不再去触碰红尘万物的木头、或者说,是一潭死水。 她从来没见过像这几日的他,他在高兴,虽然乔眉不懂他为何突然这样,但她心中亦是为他开怀。 “陛下什么时候回宫” 乔眉用手托着下腮,看着对面的人伸手摸了颗黑子,手指修长匀称,没有多少犹豫地便落子在棋盘上。 谢怀锦复而看向她,“你想回去了” 乔眉就点点头,“是啊。” 哪里能不想呢,谢怀锦还没来的时候,她整日地盼着他或是大哥能来,带她逃离这里。 她不仅想爹娘,她还想变了性子却对她没有敌意的乔梦,她想曾经同她要好、后来却被曲氏教导得逐渐偏激的乔玉。 她甚至还想乔老夫人。 谢怀锦如同方才下棋一样,没有犹豫地应了。 “既如此,明日便启程罢。” 听了这话,乔眉还有些懵懵地看着他,这就走了 谢怀锦见她微张着唇,呆呆的,他以为乔眉是在怨他,没有为她报仇。 他沉吟了片刻“季清安带走你着实过分,故朕已让他签了每年贡奉” “陛下”乔眉急急地打断他,她有些语无伦次地道,“他这些日子,季公子待我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一直礼遇有加,求陛下小惩足以。” “好。”谢怀锦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答应下来,“本来朕就只为了给你出气罢了。” 乔眉还是有些奇怪“陛下同隆格尔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谢怀锦眼中的神情的奇怪意味比她还浓,“从前只是西凉和北疆意欲挑衅,像这些小国倒是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实力,又何来大恨” 他说得虽然嚣张,但是乔眉知道这是真理。 因着谢怀锦骁战的缘故,在这几年让三国鼎立局面所瓦解,使得南启一国独大,西凉和北疆屈居次之。 也正是如此,有谢怀锦坐镇南启,攘外之事又有大哥乔奕在,就算先帝驾崩的时候,其他各国都不敢借此发兵,而只能送女讨好。 更别说这些不入流的小国家了。 乔眉弯着眉眼,颊边露出甜甜的梨涡,她再问“那为何隆格尔会退居这样的西罕之地” 她曾经只道听途说过,说是南启出兵镇压过隆格尔,不许他们再踏进中原半步 而西罕之地,顾名思义,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靠山临水却不是个山青水秀的地儿,反而一度被明间传为“鸟不拉屎的地方”。 来过隆格尔之后,乔眉也才明白,原来民间传闻也不一定是假 谢怀锦沉默着。 乔眉几乎都以为是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了,可好半天,谢怀锦才开了尊口“因为季清安同朕打赌输了。” 乔眉“” “陛下你没开玩笑罢他拿全国子民的性命为赌注”乔眉被震惊到了。 谢怀锦看她一眼,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小酌一口,不动声色地又添了两句,“是,季清安向来是个没分寸的。” 乔眉不知是该气还是怎么的好。 她自然相信谢怀锦说的话,季清安为了个小小的赌誓,竟让隆格尔举国上下迁移至这样草都不长的地儿 真的恕她乔眉无法理解。 她在这里待了近半个月,她看到的是百姓食不果腹的情形,还有许多底阶子民对着南启的一腔怨恨他们都以为是从前的南启太子、现在的南启新帝,出兵鞭笞他们,才不得不逃至这里。 乔眉还记得,敦珠这样低卑的婢子,对他们的王上,却是一腔热血的信任,满满的忠心耿耿。 要是隆格尔的子民知晓这些事实,他们会有多心寒原以为自己拥簇的王,是个爱民如子、以身作则的君王。 现在却成了个害他们颠沛流离的笑话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二十章 回南启(一) http://.biquxs.info/

看着她气鼓鼓得样子,谢怀锦没来由地心情大好,他又落下一子道“你输了。” 没等乔眉的脸更黑,谢怀锦又快了些语速道“快去收掇行囊,我们明日便启程了。” 偏头看了眼外面欲坠的夕阳,乔眉只好皱巴着眉去了。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谢怀锦来了后,他买了许多新的好看的衣裳给她后,她从前的那些洗旧了的衣裙全都送给了下人穿。 除了要让拜情把谢怀锦送她的那些珠钗步摇收好,再多的就没了。 日色渐沉,乔眉歪着头看着拜情走来走去,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 “姑娘,奴婢是在把我们用过的物件儿再摆好。”拜情似乎察觉到了她无趣又疑惑的目光,便抽空回了她一句。 乔眉就摆摆手“你忙,你忙便是。” 等拜情和两个小丫头收拾好后,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 许是乔眉这几日同谢怀锦玩闹,费了太多的精神力气,抵不住困意,撑着头睡得七倒八歪。 还是拜情过来唤了唤她“姑娘,姑娘醒醒” 乔眉猛然惊醒,她睡眼惺忪地看清面前的人后,又是一个歪头倒在拜情身上。 她嘟囔着“好拜情,让我再睡会罢,我不想用饭” 拜情连忙将肩凑过去,又用手搂着她,听了自家姑娘的话,她哭笑不得地回道“怎么能不用饭呢,不过今晚,陛下约摸着是不能同姑娘一齐用饭了。” “怎么了”乔眉阖着眼发出疑惑。 谢怀锦自搬进这座院子里,除了就寝时间,基本上其他的活动都是同她一起的。 这还是这几天来第一回不同她吃饭呢。 “是隆格尔王宫里派了人来,请陛下入宫了。” 走的那天,声势有些浩大,身着隆格尔服饰的人围了街道一圈儿,而乔眉再次见着了季清安和棋格尔。 他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季清安,他没再穿着那身青绛色常服,而是换了身月白色九纹袖衣,腰间还戴着嵌宝带钩和大佩,看着像是极庄严的朝服。 这样瞧着倒褪去了两分少年气质,添了三分上位者的威严。只是这样的场合里,他却一直板着个脸,也不吭声。 也不知这人是在气什么。 乔眉偷偷再瞥了他一眼,却突然地同季清安的双眼对上,他的眸子里明明沉沉,泛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只不待她扬起一抹笑来,以示最后的告别之礼,季清安就冷冷地别了头去,不再看她。 谢怀锦察觉到他们的眼神交汇,轻轻看了乔眉一眼,她立马心领会神地同拜情一齐上了马车。 马车不算华贵但很宽敞,坐得下七八个人,马车制造得也格外地结实,乔眉扶着车辕上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这也许是隆格尔的人做的,乔眉这样想。 车里只有她和拜情两人,乔眉心里对回去是有些许的期待,而拜情面上的激动之色也挡不住。 乔眉静静地看了会她,她们在外面颠簸差不多半月,拜情不仅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儿,还黑了。 她比对不出自已晒黑了没有,就算问拜情,她也只会说“姑娘白得很,哪里又黑了” 这样想着,不觉又过了许久,许是这车厢做得厚实,乔眉听不出外面有什么大的动静。 拜情正摸摸这个,探探那个一脸新鲜的时候,车前的帘子被人撩开了。 露在两人视线前的是一名黑衣男子,短褐直缀加身,虽面无表情但挡不住他长得清俊。 此时他手中捧了一大盒子东西,见乔眉她们将目光投来时,他微微低了头“拜见姑娘,这是陛下吩咐送来的糕点。” 乔眉觉得他很是眼熟,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 见人还将那盒子纹丝不动地捧着,而自家姑娘又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拜情忍不住地轻轻拉了拉乔眉的袖摆。 她小声提醒“姑娘,姑娘” 乔眉这才回神,她有些尴尬地微微而笑“有劳了。” 男子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应了句“不敢”,便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帘子。 等人走了,拜情才将车壁上合着的拉桌打开,又将木盒放在上面打开。 露出里面的糕点来,足足有十多样,什么栗子糕、玉芙糕、梅花酥不仅多样,连卖相也是极好。 拜情为乔眉高兴“陛下待姑娘真好” 乔眉也笑了笑,捡起一块枣泥酥,甜甜的酥脆口感在口中散开,她忍不住地弯了弯眉眼。 自离开景国公府后,她就再也没尝过南启糕点的滋味。 而前两日她本想同谢怀锦一起动手做这些的,可哪里知道做出来的糕点她还没有吃上两块,尽数被他拿了去 拜情没有忘记自己只是姑娘的婢女,她勉力地挪开目光,迫使自己垂下头去。 却一下子冷不防地,她的口中就被塞了块酥糕,拜情张着口抬头,面前的乔眉冲她笑着,“吃罢吃罢,这儿还有呢。” 她眨着眼强忍自己把眼泪逼回去,她重重地点头,也仿佛下了个决心一般。 这些日子,无论再苦再难,哪怕自己饿着些,姑娘都要将吃的东西分她一半。 上回她晕倒后,她也听敦珠说了,也是姑娘求着季公子派了医工来的 虽然日子比不得在景国公府,可她心里比明镜还清楚,姑娘哪里有把她当奴仆对待 拜情捏着拳头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帮姑娘登上后位,只要这是姑娘想要的,她便是赴汤蹈火,也不会推卸 乔眉虽然嘴里咬着糕点,但她的心还是飘到马车外头去了,也没看见拜情泪汪汪又坚定的小眼神。 她偷偷将窗边的帘子掀了一角,外头的光有些扎眼,乔眉眨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 在她想象中剑拔弩张的画面倒是没有出现,那些隆格尔的王室、贵族之人脸色都讪讪的。 她注意到,最明显的要属棋格尔了,他此时微垂着头,从乔眉这边视线,正好能瞧见他难看却平静的面色。 乔眉还瞧见了站在棋格尔身后的敦珠,她的眉眼也是恭顺的。 最后,所有人都跪拜下来,除了季清安是微微躬了身子。 在呼声震天中,谢怀锦一个翻身骑上了他的马。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南启(二) http://.biquxs.info/

谢怀锦出来寻她是没有带多少人的起码乔眉看到在明处的人是不多的。 光站有些刺眼,乔眉不想自己晒得再黑了,她快速地放下了帘子。 在她放下布帘片刻后,外面的车夫喊了声“姑娘,坐稳了。” 随即车轱辘声响起,马车稳稳地行驶起来。 但听着这声儿,好像还是方才过来送糕点的那人。 乔眉这时也才记起来,这人好像就是谢怀锦来隆格尔寻她那日,他身后站着的随从 从隆格尔回南启紧赶慢赶也要四五日的脚程,路上无趣,乔眉只有同拜情说说话来解闷。 “不知道敦珠如何了”歪在车壁上,乔眉眯着眸子喃喃出声。 拜情为她揉着腿就道“姑娘,您还不知道罢敦珠被赐给小单增大人为偏福晋了。” “偏福晋”乔眉奇道。 拜情想了想道“就是妾室,不过在隆格尔这头衔,要比普通的妾室位分高一些,又比正妻低一头。” “喔。”乔眉点点头,她又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的她不同我说” 单增一族是隆格尔里的贵族,还是历代忠心于王室的那一派,敦珠能被棋格尔娶了,虽然只是个妾室,那也是极其好的了。 拜情道“姑娘莫怪她,这旨意是昨晚降下来的,就连奴婢也是今个儿大早才知晓的,而且奴婢听说隆格尔的高官人家纳妾,是不会大操大办的。” 她又降低了声音,轻轻道“奴婢听闻,昨夜陛下好似已给敦珠下了赏赐” “他,他赏赐给敦珠做什么”乔眉睁开眼来。 敦珠是伺候过她,如今敦珠嫁人了,也该是她来颁赏才是 拜情就不说话了,她只捂着嘴笑着看向乔眉,眼里都有挡不住的笑意。 乔眉明白过来,谢怀锦这是借她的名头给敦珠赏赐呢,想到这儿,她的面颊一下子红了。 她忍不住地拍了拜情一下,“好哇,现在你是胆子肥了,竟敢揶揄起你家姑娘来” “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拜情嘻嘻笑着,爽快认错,她知道姑娘这是同她说些玩笑话。 乔眉这才放过了她。 一路上,那唤作阿元的随从将马车驾得平稳极了,乔眉除了因为坐得久了而臀部有些疼以外,其余的倒没什么大碍。 就连每日的吃食,也是随从们新鲜抓来的野雉、野兔甚至是大只的野豚,每日几乎变着法儿来做,烤炙的蒸煮的。 这样用简单的食材烹饪出来的食物,味道却比在府上用的那些珍馐更加味美、鲜极,这让乔眉觉得,在外头风餐露宿也并非难捱之事了。 因为有美食的存在,乔眉看着那些谢怀锦的随从们,目光都热烈了几分,尤其是阿元。 阿元烹食的手艺卓绝,明明是条腥得不已的草鱼,都能煮一锅鲜甜的鱼汤出来,鱼肉还格外地爽滑酥嫩,咬下一口还能溢溅出汤汁来。 只是不知是乔眉的错觉还是什么,谢怀锦看着阿元的目光里,总是冰渣子中掺着不善。 乔眉这样想着,抵挡不住睡意,靠在拜情身上沉沉睡去。 明日,就能见到爹娘、哥哥嫂嫂们 这一觉,乔眉睡得很沉。 不过她却罕见地没再梦见从前的那些不悦。 等她清醒时,日头斜移,几近正午。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乔眉醒了却没睁开眼。她静静地听着,听着外面的喧嚣。 这样久违的声音,却让她内心有些复杂。 拜情为她掖了掖锦毯,她知道姑娘已经醒过来了。 明明才过了十几天,再回到这样熟悉的地儿时,拜情心里面竟然腾起的不是兴奋与激动。 而是为姑娘担忧。 要知道,一个姑娘家的声誉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更何况是姑娘这样门庭显赫的世家女。 被掳走这样久,她拜情不过是一介婢女是没多大关系,可姑娘呢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想到这些,拜情的脸都不由地白了下来。 马车很快地停了下来,片刻后传来阿元的声音,“姑娘,已经到了。” 拜情率先快步下了马车,候在车辕边要扶她,而车帘子早就被随从们轻轻撩起。 乔眉吐了口气,弯着腰被拜情扶着下了马车。 她还未站定,就被一人搂进了怀中,她声音凄泣,说出的话让乔眉心酸不已。 她说“卿卿,是我的卿卿回来了” 乔眉抚着周氏的背,使劲地憋回眼尾的湿润,她镇定嗓音道“娘,是我回来了” 她话罢,周氏就抑不住地哭了。这么些天,她没日没夜地合不着眼,她求神拜佛,甚至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克了女儿 否则怎么卿卿不同她亲近的时候,什么事儿也没有,而如今,倒什么大事小事都教她撞上了 众目睽睽之下,周氏全然没有了一品国公夫人的姿态,她哭得不能自已。 最后还是前头站着的景国公开口,让拜情扶着两人回房去。 乔眉揽着亲娘,又垂着泪朝景国公喊“爹爹” 景国公当即眼眶便红了,自卿卿出世后,他便把她当作掌中宝来宠爱,自小她要什么,只要不过分的他都愿意替她寻来。 可就这么一个被阖府人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就这样被人掳走了十几日不说,外头的人还 景国公撑起笑来“快进去罢,一路劳顿该好好歇会了。” “是。”乔眉吸吸鼻子应了声。 来门口接她的,只有爹和娘,祖母也没来,二房三房更是见不着人影。 乔眉同周氏往府里走去时,她才陡然想起来,谢怀锦应是还在 可她一回头,却只见阿元领着十几个随从恭敛着眉目,在同她爹说着什么。 却是不见谢怀锦的身影,连他的那匹黑马也不知何时不见了。 “卿卿怎么了”周氏本就一直注意着自家女儿,一下子就察觉到她的举动。 乔眉回过头去,看着周氏通红的眼眸中泛着担忧的神色,她就重新揽着她的臂弯,轻声道“娘,没事。”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府 http://.biquxs.info/

府里没什么变化,可仅半个多月未回来,乔眉却恍然如隔三秋一般。 还未至拂秀院,就在园子里碰见了曲氏一群人。 曲氏带着乔玉,走得行色匆匆,这边见了乔眉她们,才陡然止步停下来。 她面带惊喜之色,道“眉姐儿回来了?” 尔后不等乔眉也扬个虚假的弧度起来,又见她如同变脸一般,那抹惊喜化作了歉意,“眉姐儿好好的便足以了,方才是老夫人那边实在脱不开身,还要眉姐儿莫怪三婶母来晚了。” “三婶说笑了。”乔眉轻轻笑着,任曲氏说得如何,她也只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乔玉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她看着乔眉从她身边经过,只丢下一句客套的话来,连半分的目光都未看向她。 乔玉很不是滋味。听及乔眉被找到,不日就要回来的时候,她是有些高兴的,但心里更多的却是被不喜与嫉妒填充。 四姐姐在外头流离了这么久,都已经是不洁之身了,就连祖母都有意要将她送到尼姑庵里去,怎么陛下还对她这样上心? 娘不是说了,陛下一定会对四姐姐弃之如履,后位根本轮不着她来坐吗? 乔玉将目光投向自己亲娘,察觉到女儿的不满,曲氏微微沉了眸子里的神色。 其中警告的意味明显。 乔玉这才嘟着嘴别过头去,去看乔眉快要消失在转角的身影。 她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曲氏道“娘,我瞧着四姐姐的衣裳似乎穿了好些日子了,做为府中贵女,自然不能穿得如此,不如您采置些布料送给四姐姐罢?” 曲氏的眼里这才露了赞赏,她点点头,吩咐身边的婢女,“按姑娘说的,去八宝阁选几块好的料子给四姑娘送去。” 她的婢子思儿应承下来,眼里露出了然的神色。 八宝阁在京城中以物美价廉闻名,里头卖的首饰、成衣美虽美矣,只是成色和质量却是一大败笔。 同享誉京城的丝蜀坊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而二夫人在八宝阁买的物件儿,向来是用来赏赐下人的…… 只不过……国公爷和大夫人都是拿四姑娘当明珠来宠爱的,就算是手头无银钱也会给她最好的。 就更无须说国公爷的俸禄、陛下的赏赐都是三老爷的好几倍。还有大夫人也是,听府里的老人说,大夫人当年的陪嫁,光是珠宝首饰都足足有三大笼箱,甭说其他的绫罗绸缎了…… 他们哪里会要八宝阁里不入流的东西呢……怕就怕三夫人想要打一下四姑娘的脸,却被四姑娘狠压一翻。 思儿的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未表露出来。 回到佛秀院后,乔眉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底下的小丫鬟很快上了热茶和果子。 周氏还在细细地打量着她,不时摸摸她的衣裳厚不厚,眼里尽是心疼的目光,“在外头这样久,受苦了罢!” 她没有问乔眉去了哪,也不想揭起这个话题,虽然外头的风言风语不断,她都不想去理会,也不愿乔眉听到。 “娘,我当真没事。”乔眉捧着茶杯小口饮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哪里看得出是被人劫走的?” 她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儿给周氏看,自谢怀锦找到她后,每日的伙食简直好的不得了。 而乔眉也在这几日被养得恢复了从前的白润,再没先前饿肚子时候的骨瘦如柴了。 可周氏听她最后那句话,心里却又泛起了酸涩。 怎么偏偏是她闺女被那些天杀的掳了去?怎么偏偏是她的卿卿…… 眼瞧着她娘又要落下泪来,乔眉连忙坐过去转移话题“怎么不见大嫂和哥哥们?” 提起这个,周氏的面色还是没能好起来,“那两个皮猴儿,被陛下点去宫里头当差了,应该到晌午就快回来了。” “好极了。”乔眉很开心,她晓得自己的三哥四哥并非平庸之辈,如今能得到谢怀锦的赏识,再好不过了。 尤其是三哥,若能让他在宫里头磨磨性子,也是极好的。 “那大哥大嫂呢?” 周氏眼里有了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含糊地道“你大哥在前几日就回了北地,你知道的,咋们新帝登基,北疆肯定是有异动的。” “大哥也不等等我,我都还没来得及再看大嫂和侄儿一眼呢……”乔眉有些小小的失落,“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还能回来。” 周氏就笑“陛下给了你大哥金令牌,以后啊他若有什么急事,即便无旨也可直接进京,还有每逢除夕,你也能见着大哥大嫂了。” “那岂不是过不了多久,他们又要回来啦?”现下已是 乔眉这下可是真真地欣喜了,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又苦下脸来“可大嫂到时临盆不是还得在北地了?” 周氏不再答她这话,又状若无意地起了其他的话头“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丽姐儿又来闹了。” “大姐姐?上回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她要么拿出主母的气势来,要么直接同那燕丹三皇子和离,主意都给她出了,做不做是她的事儿。做什么还要再来烦我们?” 她嘴皮子一碰,话就止不住了,周氏有些无奈地失笑“丽姐儿并非是来找娘的,她求到你祖母跟前去了。” 乔眉瞪大了眸子听她说,“她非要景国公府为她做主,可他国皇子的事儿你爹也不好出面。” 周氏叹口气“那时你不见了,你爹都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思来管她?可丽姐儿竟然拿了把剪子以死相逼……” “后来呢?”乔眉问。 周氏“后来还是你祖母出来了,往那厅堂一站,让你大姐姐尽管自刎,说她若是死在了景国公府,你祖母便让人草席一卷丢到野外去喂狼。” “她定是不愿死的,要来吓唬你们呢。”乔眉这样道。 一个尚且贪恋世间荣华的人,哪里有一点像是看透了红尘的模样? 若真是被那些小妾折磨得不行,早在燕丹皇子府一刀下去便是,哪里用得着回来在她们面前动刀子的?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冤屈洗清 http://.biquxs.info/

周氏摇头“她是没下手自戕,直接一头撞了柱子,现在还昏迷不醒……” 乔眉哑然,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半晌过后,她才问“那,燕丹没有派人来吗?” 周氏面露奇色,她道“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三皇子倒没来,来的是他的胞妹,明夏公主。” “明夏?”乔眉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 见她一脸疑惑,周氏就道“你忘啦?这位帝女是盛王妃的亲侄女,是明惠郡主的表姐。” 她这样一说,乔眉就记起来了。 尽管乔眉同明夏并不曾见过,但小时候却听腻了关于她的事儿。 那时候明惠郡主同世子谢慕白如同泼猴一般,在京城可谓是所有世家子弟的噩梦,而带着他们“胡作非为”的人并非别人,正是这位明夏公主。 明夏同明惠郡主交好,所以当时先帝给明惠的封诰,都同明夏相似,以示两国私交甚笃。 “夫人,姑娘,该用饭了。” 是拜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眉才反应过来。 在拜情的带领下,小丫鬟们捧了一碟碟的菜盘上来,放在早就摆置好的小案上,林林总总地看着足有十几盘。 这是周氏一早就吩咐好的,午饭她要和女儿一齐在房里用。 乔眉噔噔噔两步走了过去,立马就笑弯了眉眼,桌上的菜色很多,鲜虾蹄子脍、鸳鸯炸肚炒、沙鱼衬汤还有奶白三脆羹都是她爱吃的。 盛菜的青瓷碟碗也是从前她用的那些,菜肴都是今个儿周氏让人格外买的食材烹做的,色香味俱全,看着她就甚觉食指大动。 “快吃罢。”周氏怜惜地拍拍她的手,让她入坐。 尝了口鱼汤,乔眉却顿时觉得,这汤虽然甜美,却远不及前日在野外阿元煮的鱼汤。 周氏看出了她面上细微的变化,问“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来人……”说着,她就要扬声唤人来撤了这汤。 “娘!”乔眉阻拦她,又冲欲要进来的婢女道,“无事,你们都下去罢。” 见门重新合掩上,乔眉才扭过头来,实话道“娘,并不是这汤不好,是女儿嘴刁了。” 周氏这才放下心来,她嗔怪“娘还以为你出去一趟,连从前爱喝的汤都不喜了!”她弯唇又笑了笑,“快同娘说说,这是吃过谁做的菜肴了,竟连御厨做的都能厌弃了去。” 乔眉有些不好意思“您还记得今日我是被谁送回来的吗?是陛下……” “什么?”周氏忍不住惊呼出声,“不是陛下派的侍卫吗?” 看着女儿摇着头,她就猜测“难道是陛下给你……” “哪能啊。”乔眉笑,“是陛下的随从,名唤阿元,他什么都会,驾车、烹饪、还会打猎,想来他是陛下身边得力的人手。” 观察着她娘的神色,乔眉又小心翼翼地道“您……现在还不喜陛下么?” 周氏放下了筷箸,瞪着她。 “你还说呢,你知不知道,那时犯上的主谋不是勤王,是敬王啊!” 她有多害怕啊。 那时陛下揭穿了谋反作乱的并非勤王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地,她怕啊,怕是那一直扮猪吃老虎的敬王为夺皇位来劫持卿卿,去逼陛下就范! 这么些天里,只有天知道,她想象出了多少种卿卿受伤的场景……她还下了决心,若是她的女儿受了委屈,她就算豁出自个儿的性命,也要让那人以命抵命! 乔眉露出惊讶的神色,她心里却大大地舒缓了口气,她就知道,勤王完全是个替死鬼嘛! “娘,快同我说说……”她捧了笑起来。 周氏仍瞪她“有什么好说的?那勤王临死的时候被人发觉,他并非真正的勤王,而是人假扮的。” “后来,陛下的人又在敬王府中找到了被关押已久的勤王,听你爹说,那假扮的人关进牢里时,舌头都被敬王……”周氏陡然打住话题。 这些腌臜事儿同卿卿说多了可不好。 可即便她不说,乔眉也能猜测得到那人如何了,只是她还是很震惊“就这样?那敬王和勤王最后是如何了?” 周氏“勤王自然是被陛下放回王府里去了,还赏了好些滋阴补气的东西呢,这冤屈啊算是清了。” “至于敬王……”后面的周氏就不说话了。 乔眉气“娘您就是故意的罢?偏偏重要的您又不说了。” 桌上的盘碟在周氏的示意下,被丫鬟们一一撤了下去。 外头又传来禀报声“大夫人,景苑堂的嬷嬷来了。” “让她进来罢。”在周氏开口后,乔眉就适时地噤了声。 进来的是赵嬷嬷,她一身墨绿色锦衣,发髻上别的是发亮的金钗子,一脸的富贵精明之态。 在乔老夫人面前伺候的嬷嬷,都是近身服侍多年的老人了,哪能不精作呢。 赵嬷嬷向周氏和乔眉一一行了礼,方道“大夫人,今个儿四姑娘回府,乃是共庆的大喜事,所以老夫人派奴婢来请大夫人,一同商议庆宴。” 听了她这话,周氏眸子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但很快就收敛妥当,她微微笑道“嬷嬷先在外头稍候片刻。” 赵嬷嬷姿态低谦地应了声,尔后退了下去。 “娘……”乔眉有些犹豫地皱了皱眉。 小时候祖母是抚养过她,可重生一世,她清楚得很。祖母待她的不止有亲情,更多的是觉得她自身有利可图,也更因为她是府中嫡长女,从小她就被祖母灌输着——她的未来是为了府里的百年荣耀。 可直至后来,她执意嫁给了空有探花郎头衔、却并无实权的齐勋章,就连她出嫁至死,祖母都未曾再见过她。 同她娘不同的是,祖母不是怨她任性,而是在怪她,怪她自作主张;怪她没有应了昭仁帝想要赐婚的意愿;甚至怪她没有让景国公府再出一朝皇后、再没了从前的光辉荣耀。 因为祖母觉得,多年来她享受了阖府上下的宠爱,就注定了她的责任也根本不同于其他姊妹。 后来,直至她被困齐氏数载,多次阴郁地想自戕。 在最后的日子里,她才明白,真心待她的、不是拿她作物品地来送人的那些人,竟都被她辜负了……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二十四章 蜚语四起 http://.biquxs.info/

所以,这次她被掳走,这么多不知去向。按照南启例来对女子的苛责,祖母不定…… 乔眉思绪万千,周氏似是看出了她的所想,安抚地道:“没关系的,娘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话落,周氏便让青竹为她理了理发鬓和裙摆,端着姿态出了门去。 自有了几个孩子后,她的腰杆是为了孩子们而直,也从不怕乔老夫人。 乔眉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又不由地发起呆来,拜情过来同她话:“姑娘,奴婢方才在后院里瞧见,丫鬟们都在冰嬉呢。” “那池子里的冰都结上了?”乔眉这才暂且忘了这桩烦恼,颇有兴趣地问。 见她总算不再那般沮丧,拜情也高兴,她应道:“是呢,都结得厚实了,她们才敢上去的。” “走,去瞧瞧。”乔眉浅浅地笑起来,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身冲拜情招招手,“快一些。” 拜情忍不住地也笑了,迈着碎步跟上去,“姑娘慢着些才是,地上滑要当心。” 话落,她就摆手示意身后的丫鬟们跟上去。丫头们比乔眉跑得还溜快,片刻就在乔眉周边围了一圈儿,生怕她不慎跌倒了。 拜情口中的后院,是景国公书房后头的一处地儿,同清平院很近,那儿隔了一块儿水池,原先是养了些鱼的。 不过现在冬日来了,鱼都被捞了起来,池水在寒风猎猎下,是会凝结成大块又厚实的冰面。但一般为保着冰面碎裂,人失足跌下去出事,往往到了冬府里的水池都是要把水抽去大半的。 不过这儿池子里的水本就不深,人站上去不过才至膝上半寸,所以也用不着抽了水去。 一到那儿,果真地,一群丫鬟们穿着统一的服饰,脚踏着木制的冰嬉鞋,一张张脸上都是明媚的笑意,当真玩得好不自在。 乔眉还是不敢靠得太近,她远远地站在枝叶繁密的丛树旁,静静地看着。 她怕水。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府里的水池建得总是隐蔽,生怕她不慎见着了心生惶恐。 所以前世的她,也从未好好地看过这样池水结冰的景观。 “年轻就是好。”看着丫头们恣意的笑脸,乔眉不由地道。 拜情愣了愣,随即她失笑:“姑娘也正值妙龄呢!” 定是姑娘前些日子在外头漂泊,受了苦,才能出这样“老气横秋”的话来罢? 乔眉更是一怔,是了,她现在可不是从前的“齐夫人”了。 前面的丫鬟们玩得累了,都纷纷坐在池子边起话来。 “今日四姑娘回来了,你们可见着啦?” “哪里见得着,三夫人不许我们出院子里去,还吩咐我们莫要同大房的人走得太近……” “三夫裙是挺聪慧的,四姑娘出了这腌臜事儿,大房便就不能靠着四姑娘问鼎后位了,也许陛下还会怪罪下来呢……” “你这的什么话?当心四姑娘听着了,先拿你开刀呢……” 着,几个丫头又闹作一团。 而她们的话,不偏不尧一个字也不落地尽数传进了乔眉一众饶耳郑 乔眉倒是没多大愠怒,她道:“拜情,这几人是哪个院子里的丫头?” 当即乔眉身后的丫鬟们脸都白了两分,纷纷跪倒在地,心里忍不住地揣测:她们听了这些,莫不是也要把她们也处置了罢? 乔眉不气,拜情却是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使劲儿地瞪着前头的丫鬟们,应着乔眉的语气却透着哽咽:“姑娘,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撕了她们的嘴!” 哎…… 乔眉要去拦她,这同丫鬟们置什么气呢? 可没拦住,拜情怒气冲地一个箭步上去,扯着那个嚷得最大声的丫鬟,伸手就是啪啪啪几巴掌上去。 “我让你嚼舌根!嘴碎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她直打得那个丫鬟头晕眼花地跌在地上,而原本在嬉笑着的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 乔眉看着她们脸色霎时大变,连爬带滚地跪到拜情脚边,一个接一个地嗑着响头。 顿时,哭饶声连。 “拜情姐姐饶命!” “姐姐饶命!不是我的,都是她……” 哭声嚷声之大,乔眉忍不住地捂了捂耳朵,她本来想是私了——把她们打一顿板子丢出去就好,可如今吧…… 她看了看斜对面的人影绰绰,乔眉不由叹一声,造孽啊,要是换她娘来,肯定就……更惨了。 周氏护着自己女儿,就是乔老夫人也敢怒怼,更遑论还是几个不知高地厚地,嚼主子舌根子的低贱丫鬟。 这边拜情可不管她们求的什么饶,的什么好听的话,一出手就把丫头们一个个打得爹娘都不认了,发髻散乱只知道喊着饶命二字。 丫鬟们还是没看见乔眉,她们只围着拜情哭叫着,乔眉随手折了枝梅花,笑吟吟地看着好戏。 她一边又感慨着,果然从前的拜情温温柔柔的,只不过是能力还没激发出来啊! “吵什么呢!” 打断这闹剧的是一道严肃的声音。 乔眉抬着头看去,来的正是林嬷嬷,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强体壮地婆子。 林嬷嬷皱着眉看着这番惨状,拜情给她行了一礼,稍稍平静了语气道:“嬷嬷您来得正好,这几个嘴碎的蹄子方才正编排我家姑娘呢!” 丫鬟们却是不敢再求饶了,她们知道林嬷嬷是大夫人身边的红人,最是疼爱四姑娘,眼里也揉不得半点沙子…… 她们心中懊恼、悔恨,可这也无济于事。只能把头往地上狠狠地嗑去,只盼着林嬷嬷看在她们诚心悔过的份上,不计较她们的那些话…… 乔眉随即稳步出来,婆子们都朝她行礼,她拉着林嬷嬷道:“嬷嬷,这群人出言不逊,还我……” 她委委屈屈地垂下头去,一副好不可怜的模样。 林嬷嬷最见不得她这样,更别前些时候,姑娘经了这么一遭儿,她真真是心疼都来不及。 可她也清楚,外头一些风言碎语是难免的,可没想到的是,率先让姑娘听到这些脏耳朵的话的人,竟然是他们府上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乔丽再闹 http://.biquxs.info/

想罢,林嬷嬷眼中露了疼惜,她看了看乔眉,冲她使了个安抚的神色。 “把这几个嘴碎的蹄子拖出去,打三十大板!”林嬷嬷冷冷地瞧着那些丫鬟,话落了,她身后的婆子都抡着臂膀,一手拽着两个拉了下去。 任她们哭声凄厉地喊,挥着手脚都挣脱不开。 其中一人还拼命地高呼:“四姑娘!你不能打奴婢!奴婢是三夫人身边的!” 林嬷嬷嗤笑一声,不为所动:“快给我拖下去,往死里打!” 待那些凄泣声远去,再也听不见了,林嬷嬷这才转向乔眉道:“姑娘,这些养不熟的东西,哪里值得你这样动怒?” 乔眉甜甜地笑着,称是。 她突然想起来,方才被乔老夫人急急唤走的周氏,乔眉问:“嬷嬷,我娘可回了院子?” 林嬷嬷是知道周氏被乔老夫人叫去了景苑堂的。 她不敢诳乔眉,但是怕她心急,就道:“还未回来呢,姑娘莫急,夫人才去了不大一会儿呢,哪里这么快?” 乔眉想想也是,就挥挥手,让林嬷嬷快些回清平院去,免得她娘回去后,见林嬷嬷不在又会多想些什么。 这样一折腾下来,她回了院子时,夜幕已经降临。 拂秀院底下的那些丫鬟还是原来的,不曾有过变换,屋子里的摆件儿、她的妆奁盒里头的珠钗首饰,也没有落过灰。 乔眉一件件摸过去,盒子里的发钗多了两样,那是在隆格尔的时候,谢怀锦送与她的。 用过饭后,拜情亲自打来水为她洗漱,烛光渐渐黯淡时,丫鬟们为她放下帘帐,任由余下的火光燃烧着几尽的火烛。 第二日起来时,熹光未亮。 乔眉是被吵醒的。 自在隆格尔过了一段苦日子后,她便歇息的时候格外敏感,有些些响动,都能把她唤醒。 是以,她带着惺忪的睡眼起来的时候,面上是明晃晃的不耐烦。乔眉直坐起身子,困意还是很浓,她不大想下床。 她靠着床榻的软枕,想着再眯会儿,但门外的那声声哭泣,着实喊得比昨晚打了三十板子、然后被发卖给人牙子的丫鬟叫声还凄惨。 乔眉蹙着眉,难过地歪了歪头凑在软枕上,却一个劲儿不慎地,头直接嗑在了硬邦邦的梨花木床架上。 疼得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拜情心翼翼地进来的时候,乔眉还在朦胧又迷糊地想,她要多睡会怎么就这么难呢? 察觉到她的响动,拜情这才隔着鲛纱做的帘帐,轻轻地问:“姑娘,您可醒了?” “是谁?”乔眉哼唧了声,简单发出两个字音。 拜情却明白她的意思,她犹豫了下,回道:“是、是大姑娘……” 上回大姑娘求到姑娘和大夫人跟前的时候,她是在场的,所以她也多少了解些事情的来由经过。 只是,她却不是很明白,这大姑娘屡次来大房里闹腾,究竟是为了什么?毕竟她家姑娘又非能替她做主的人,难道是看着姑娘好欺负么? 拜情思绪未了,就听她家姑娘暴躁的声音响起,“赶出去,把她给我赶出去!” 拜情连忙应下,走了出去。 乔眉生气地把被褥拉过头顶,准备继续再睡会,哪知大门猛地一阵响动,丫鬟们惊叫声一片儿。 随后里室的帘珠被人重重地掀起来,拜情的声音也传来:“大姑娘,请你出去!我们院子里不欢迎你!” 乔丽不理会她,直直就冲着乔眉这边喊骂:“四妹竟是个这般没心肝的人物,我今个儿算是领教了!府里的姊妹有求你也不管不顾,活该你被人掳了去……” “啪——” 拜情就差指着她的鼻子来骂了,“我们姑娘的事儿,哪里用得着你个别的房里的人来指手画脚?呸!姨娘生的总归是上不得台面!整日只晓得捻酸吃醋、乱攀咬人!” 乔丽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等回过神来后,她的面色就浮现了恨意,她高高地抬起手,“你一个下贱的——” “大姐姐好威风!”乔眉用力抓着她的手,顺势一推。 “既如此,怎的你在燕丹这般畏畏缩缩,还要被几个妾爬到头上来?”乔眉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跌坐在地,环钗散落的狼狈模样。 乔丽被她狠力一掼,擦在地上的手肘是火辣辣地疼,只是面对乔眉这样气势汹汹的质问,她被问得张口结舌,顾不得这伤就只能掩面痛哭起来。 “原在燕丹…我就受尽欺辱,如今回了家,四妹还要任由一个丫鬟欺负到我头上来,我……我不活了!” 乔丽抽抽搭搭地着寻死的话,拜情看着她这般模样,心还是忍不住地提了提,她毕竟只是一介婢女,再如何也是不能指着主子来叫骂的…… 乔眉冷冷地往她头上缠着的纱布看去,她走过去伸手一拨,那白色的纱布就一点点地落进她的手中,同时也露出乔丽光洁的额头来。 “看来大姐姐是没吃过真正的苦头啊,”乔眉翻了翻手中的白纱,上面并无什么血迹,她不由地惊叹一声,“喏,要死的话,得用这个才好。” 乔眉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刀出来,她凑上前去蹲着身子,拿着雪白的刀拍了拍乔丽白嫩的手背。 被这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乔丽捂着脸的手猛地一挥,她又尖叫出来。 “啊——” 她惊恐地看着手背上的划痕,争先恐后涌出来的血液,让她忍不住地叫喊着出声。 “听着。”乔眉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拜情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你若以后再敢踏进我拂秀院半步,就不止是这么简单了。” 喷在她耳边的气息滚烫,乔眉手症贴在她脸上的刀刃明亮,吓得乔丽直哆嗦,她面上血色尽失,却不敢妄动半分:“我……我再也不敢了……” 乔眉淡然地起身,她一手理了理有些皱聊里衣,一边将手中的匕首在乔丽的面前转了个圈。 “还不滚出去?” 留下的只有乔丽仓惶而逃的背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已经滑胎 http://.biquxs.info/

乔丽走得狼狈,拜情也被乔眉训得狼狈,只不过是等丫鬟们把屋子里外的残局收拾妥当,然后屏退她们,关掩上门,乔眉才开的口。 “你的胆子也越发地大了。” 拜情双膝一软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她伏下身去,“奴婢有罪,请姑娘重罚。” 看着她不拖泥带水地认罪,乔眉在心底里轻叹一声,但终是板着脸道:“既然知错,你就去院子里跪半个时辰罢。” “奴婢谢姑娘。”拜情嗑了个响头,才躬身退下去,她的面上并无半分不悦与勉强之意。 是她冲动了些,再如何也是不能指着大姑娘的鼻尖来骂,这是莫大的羞辱啊…… 身边的丫鬟自己为乔眉妥帖地穿好锦霞色袄裙,腰间佩戴好繁复的明珰禁步,连缀了红玉髓的银璎珞也不忘再给她带上。 先前的镶玉的璎珞被乔眉弄丢了,原本周氏要给她打个一模一样的,乔眉拒绝了,然后挑了个好看的花样再让人去打磨出来。 这便算是舍弃过去所有不好的罢。 丫鬟们手脚麻利,在为乔眉别上最后一支步摇时,有个丫鬟窥见了她的不顺心,便轻声开了口:“姑娘既然心疼拜情姐姐,怎的还要罚她跪?” 乔眉捏着黛螺的手一顿,她道:“你不懂。” 拜情言行举止有误是事,可偏偏她骂乔丽的时候,许多婢子都在场,她堵不住这些悠悠之口,只能惩给祖母和各房人看,好不让她们有什么借口再来罚拜情。 “你叫什么?” “奴婢珠儿。”丫鬟恭谨地躬了躬身子道。 乔眉用钗子拨了拨鬓边的碎发,似漫不经心地道:“是院子里的老人了罢?” 珠儿答道:“是,奴婢在拂秀院待了有四年了。” “把我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都一一一遍。” 珠儿登时愣住了,先前大夫人是同院子里的丫鬟嘱咐过聊,那些事儿如今是万不能同姑娘的,若是走漏口风…… 她憋得脸都红了,也不出半个字来,乔眉蹙着眉看她一眼,“是我娘让你们不告诉我的?你直无妨,我不同她讲就是了。” 珠儿身边的婢子看着她面容涨红,不出话来,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姑娘,奴婢来罢,让奴婢罢!” 乔眉没看那个跪着的婢女,只直直看了眼垂着头,连脖颈都泛着微红的珠儿,她没强求:“起来罢,把这支步摇换了。” 她抬手指指方才珠儿给她簪好的步摇。 灵绣连忙起来,心地换上乔眉手中的两根红宝石发钗,她没有瞧见,她身后的珠儿咬着唇,指尖紧紧地攥着掌心,一脸的不甘心。 看着乔眉的脸色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灵绣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用梳篦轻轻梳着乔眉挽好的发髻,想了想才开口:“姑娘,奴婢们已经许久未见过拜月姐姐了。” “自陛下登基大典后,她就没回来?”乔眉眼中略显沉凝,其实她早就有了思量,关于拜月,着实可疑。 灵绣道:“正是,奴婢们都以为拜情拜月两位姐姐,是随着姑娘而去了,可是如今您回来了也没见着她,才心觉不好。” 昨日她回来时,只顾着同娘聊去了,注意力并未注意到拜月不见,直至今早乔丽闯了进来,她才突然想起来,这丫头去了哪? 而她娘也是,昨日话就一直遮遮掩掩地,她原以为拜月是犯了什么错,被她娘罚去了哪里。 可如今却对她,拜月一直都没回来? 乔眉眸中思绪不定,又听灵绣接着道:“姑娘,奴婢还有一事要禀明,还请姑娘莫要过于伤心……” “灵绣!”珠儿猛地抬头,她的声音拔高了两度。 乔眉没再看她,淡淡地道:“你出去罢。” 这是在同珠儿话。 珠儿咬着下唇,临走前瞪了灵绣一眼。灵绣同她对视着,眼中却只有为难之色。 这院子里就珠儿待她极好,她不愿珠儿两相为难,更不想她被姑娘责罚…… “罢。”乔眉撂下了在手中把玩的金簪子,起身坐在了软榻上。 “世子夫饶孩子没能保住……” - 乔眉到了清平院时,周氏正襟危坐在茶室等着她来,她已经知道了今早乔丽闯了拂秀院的事。 “娘——” 周氏看着她行色匆匆,不由笑道:“慢些,慢着些。” 周氏以为女儿要同她丽姐儿的事,便又道:“难道是受了委屈不成?可娘才听林嬷嬷,你大姐姐是跑着离开拂秀院的……” “您为什么不同我?大嫂的事儿。”乔眉打断她的话,神色都焦急不安起来。 麟哥儿没了…… 不,应该是大嫂生麟哥儿前还滑过一胎,毕竟前世这时候离麟哥儿出世还早着。 “你别怨你大嫂。”周氏神色慢慢沉下来,她这样道,“她只是不心……” 乔眉摇摇头:“女儿没怨她,只是这件事您同我隐瞒什么呢?” 想了想,她接着道:“还有大嫂刚没了孩子,身子骨这样弱,她要随着大哥一齐去疆北,您也该拦着些才是。” 周氏松缓下来,她笑了笑:“你倒怪起你娘来了?” 乔眉:“女儿不敢,如今大嫂早就到了北地,那边风寒更重,指不定大哥就要偷偷让她回京了。” 周氏笑得眉眼舒缓,整个人看着柔和,她出实情:“其实你大嫂并未随着奕儿远征。自古女子滑胎就如同生孩子一般,都是元气大赡,你娘我又不是恶婆婆,哪里会让她一介身子虚弱的妇人,舍命去陪你大哥?” 这个消息惊得乔眉不出话来。 过了好半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那、那大嫂在哪里?怎么不让她回府来住?” 难道她就这样凶恶么?吓得楚寻流了孩子都不敢与她见面? 瞧她的神色,周氏仍旧是笑得不停,她知晓女儿是想岔了,就道:“傻孩子,想的什么呢,你大嫂是回了她娘家去的,楚夫人心疼女儿这么多年才回来一趟,于是派人把寻儿带过去住一阵子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郡主来访 http://.biquxs.info/

楚寻回府时,鹅毛大雪已经变成绵薄雪,景国公府的乌色瓦檐上的积雪薄了许多,至少不会陡然间再落在乔眉的发髻上了。 拜月还是没找着,不过周氏告诉她,找不着也没多大关系,去庄子里再寻一个便是了。 乔眉仍是回绝了她。 上回乔丽的事儿,阖府上下没有怪罪拜情。 乔老夫缺着众饶面儿,给了乔丽一记耳光,告诉她若再这般闹事,便把她的名字在宗簿上去掉,并找人把她送回燕丹去。 乔丽怕了,尔后的几日里她不再出院子——窝在她亲娘生前住的一个院子里,不敢出来。 “姑娘,外头有您的信。” 乔眉在屋里看书,最不喜旁人打扰,灵绣不敢径直推门而进,只站在门外禀报着。 信? 乔眉合上外封特制成《诗经》的话本子,又调整了个稍稍正经的坐姿,才开口:“进来罢。” 灵绣深吸一口气,伸手推门。 她在两日前被姑娘升为一等丫鬟,拿的俸禄同拜情姐姐是一般多的,可她心中不仅有忐忑,更有难过。 她不安的是,自己从前就是个木讷的洒扫丫鬟,常常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要不是每次珠儿替她话,她一定会被那些嘴碎的人给羞死罢。 而她难过的原因就是珠儿了,自上回姑娘问话,她替珠儿回答后,珠儿就不再理她了,无论她再做些什么,都换不会珠儿一个笑脸了。 偏偏这时候,姑娘又把她提拔,院子里的丫鬟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不过不是看拜情姐姐的那种,而是唾弃。 就连珠儿,灵绣也从她眼中看出了愤怒与厌恶,是因为她成了姑娘大丫鬟的原因? 不,如果可以,她宁愿把这身份让给珠儿……因为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好友…… 门轻巧地被人推开,光线打了进来,使得屋内又敞亮了几分。 迎上乔眉正襟危坐的姿态,灵绣心下又不由地怵了两分。 “姑娘……” 乔眉挑眉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用蜜蜡封好的信,灵绣垂着头,巴巴地等着她看完信,然后放她离去。 可哪知姑娘的手腕一抬一转,如葱白般的手指捏着的信封就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 灵绣忍不住开口提醒:“姑娘,这是宫里送来的……” “这么紧张做什么?”乔眉抬起眼皮看她。 灵绣这丫头,从前把如雪她们提为大丫鬟的时候,她就注意着了,可以是很寡言耿直的人,属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但…为仆却是难得的忠心耿耿。 灵绣捏着手指,不敢抬头:“奴、奴婢没有紧张……” 乔眉噗嗤一声笑了,她这才切入正题:“听最近底下的丫头都在编排你?” 乔眉本没有怪罪的意思,可灵绣却一下子跪了下去,“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她们了不妥的话,你什么恕罪?”乔眉脸色慢慢沉凝下来,她看好灵绣,也仅要的是虽然木讷但会看人脸色的奴仆,不是这样一个动不动就奴颜婢膝地认责的人。 灵绣惶恐的神色未变,她深深地伏下头去不敢抬起来,“姑娘,您、您莫要恼怒,底下的丫头不知事才开了两句玩笑话,并非您想的那般……” “罢了,你下去罢。”乔眉面上看不出喜怒,等了许久灵绣才听得她这么一句,如蒙大赦般地起身,灵绣躬着身子退去。 乔眉看着她仓惶而去的背影,不由地摇摇头,她扭头去问身边立着的拜情,“你瞧,灵绣如何?” 拜情在旁边也已目睹全过程,她思索了片刻道:“性子软弱,不宜为姑娘重用。” “那依你看,同她形影不离的那丫头又如何?”乔眉只微微翘唇,并不批点她的话。 “姑娘慎重,珠儿品性不端,能同灵绣交好,不过是看她的性子柔软好欺,并非真心。”拜情将这几日珠儿把谣言散播下去,又伙同其他丫鬟在背后灵绣坏话的事儿,细细同乔眉了。 乔眉笑道:“在你眼里倒是哪个都不好了。” “奴婢不敢诓骗姑娘。”拜情没有同从前那般应和她的笑,而是面上浮现了犹豫之色。 乔眉一眼看穿她的心中所想,就道:“拜月的事,我已经和爹爹了,他已经着手派人去查了,你莫忧心。” 拜情连忙跪下去:“多谢姑娘!” 她同拜月自幼就在乡下的庄子里打杂,情同姐妹,更遑论她家中只有一个与她不亲的叔母尚在,所以拜月于她来,是尤为重要的存在。 未等乔眉扶起她来,外头又传来灵绣急冲冲的声音:“姑娘、姑娘,明惠郡主和林姑娘来了!” 拜情自觉起身,她打开合着的房门,乔眉在里头听见她不轻不重地呵斥了灵绣两句:“嚷嚷什么呢?郡主和林姑娘现在在哪?” 后面灵绣的声儿太,乔眉没听清,不过她也顾不得灵绣些什么了,快速地顺手整理了软榻下的话本子,把书放在桌案上,又拿了两本《女戒》之类的压在了上头。 收掇好后,过了片刻,拜情才推门进来,不知为何她面上有显而易见的激动之色:“姑娘,郡主和林姑娘现下在正厅里头,老夫人在和大夫人正招待着她们。” “这是怎么了?怎么祖母都出来了?”乔眉眨着眼,奇怪地看着拜情眼里莫名的高兴意味。 而且……明惠郡主不喜刻板之人,向来去了谁府中,是不见府里的老夫饶,如今,怎的几人又见上了? 乔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才……方才,灵绣,拜月她被郡主她们送回来了!”拜情惊喜地话都不清了。 乔眉也很是震惊,她连忙起身,迈着碎步出去:“快走罢,到正厅瞧瞧去。” 外头灵绣见她出来了,不由又缩着脖颈垂下头去,她眼瞧着姑娘的那水蓝色袄裙在视线中飘过,不等那张扬的裙摆消失,耳边又是乔眉清响的嗓音。 “灵绣你也跟着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是谁护送 http://.biquxs.info/

今年的冬日来得早,去得也会早些。 外面的雪已经不下了,薄薄的积雪在青石地面上铺了一层,人踩上去时,还会嘎吱嘎吱地响。 乔眉手捧着暖炉,外披着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步子却迈得小心翼翼。 拜情面上除了有快见到拜月的喜悦,也有紧张兮兮,她怕姑娘再跌一跤两日前姑娘见雪小了,想为大夫人取些梅上轻雪,一个不慎就摔着了。 陛下赏赐的玉瓶被摔碎,姑娘采了半日功夫的雪水一下子化为乌有,这些都是小事。 重要的是姑娘摔着了啊 幸好只是轻微的擦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到了前厅的时候,乔眉迈上最后一阶石阶,这才放下心来。经过上回这么一摔,她可是院门都不愿出了,那蚀骨的疼意哎 甫一进门,乔眉就看见了眉间略带燥意的明惠郡主,还有险些昏昏欲睡的林雪宜。 “乔眉你来啦” 明惠郡主见了她,连忙起身过去,拉着她左瞧右看地,“听说前两日你摔着了,可有什么大碍” 林雪宜也巴巴地凑上前去,可话都被明惠郡主说完了,她脸都涨红了也没再憋出句什么话来。 听着明惠郡主的话,看着林雪宜的神情,乔眉不由忍俊不禁。 她只好一手拉一个地安抚她们“我没事的”说完,乔眉才突然想到在平地里摔跟头,对于贵女来说,着实是件难堪的事儿 可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就是乔眉微微偏了偏头,看了眼上首的乔老夫人。 老太太仍旧笑眯眯地,但乔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不悦。 也不知她是在觉得自己孙女好端端地来了个平地摔,因而甚觉丢脸;还是明惠郡主和林雪宜对乔眉说话而忽略了她,这才不高兴 乔眉想起昨日乔老夫人同她说的话,她眼里又多了分凉意,只面上笑意不变地轻轻放开了两人的手。 她继而对乔老夫人和周氏道“祖母、娘,我先同郡主和雪宜先退下了。” 她才不愿同老太太虚与委蛇。 乔老夫人眼眸中的光沉了沉,她开口提醒道“眉姐儿,郡主还在你怎么能无礼” 这丫头败坏了景国公府的名声,还要让郡主来笑话她的言行举止吗 乔老夫人深吸了口气,眼中思绪沉浮不定。 她因着长子的缘故,已经绝了让眉姐儿去庵庙里待着的念头,她只要眉姐儿不许出院子,好好地抄百遍女训。 可怎的眉姐儿的心就这样野如今一日过去了,竟一页纸她都未瞧见 一边的周氏没有理会乔老夫人的话,她是乐意她多同相龄的姐妹玩闹的,于是笑着摆了摆手劝道“去罢去罢同我们长辈在一块儿,话总是不投机的,还得你们年轻姑娘们在一起玩才好。” 这番话一下子就把乔老夫人给堵住了,让她怎么说都是不妥之词。 听了她娘的话,乔眉立马欢欢喜喜地带着两人告退。 等人影都见不着了,乔老夫人这才板着脸,重重地一拍桌案。 “周氏,你眼里还没有我这个娘了” 乔老夫人气得不行,连拍完桌案的手都是在抖的。她怎么能不气她的好儿媳,方才可是当众狠狠地打了她的脸,让她下不来台 周氏静静地看着她怒火中烧,也不说话,直直让乔老夫人宣泄了个够。 她心里清楚,婆婆性子比谁都好强,容不得旁人说她半点不是,方才她不但忤逆了,还是当着外客的面,这老太太怎么能不气 气周氏就是要让她气 “娘莫不是还没瞧清楚”周氏端了杯已经有些微凉的茶,小啜了口又轻皱着眉放下。 乔老夫人嗤笑一声“如今眉姐儿名声扫地,便是郡主同她交好又如何能挽回景国公府百年声誉吗” 周氏捏着杯檐,她忍着声息道“老夫人说错了,景国公的声誉何时落在一个女儿家身上难不成,乔家列祖列宗拼死得来的战功荣耀,而今竟沦落到卖女的地步才能撑下去” “放肆”乔老夫人气得更狠了,在她心里景国公府的声誉重要,而乔家的列祖列宗更是不容置喙的存在。 而周氏竟轻飘飘地几句话,把眉姐儿的过错揭过不说,还把脏水扣在她头上,道她不敬乔家的祖宗 这般乔老夫人怎么能忍,她啪啪啪地拍着案,双目瞪得老大,她喊“周氏” 她身边的赵嬷嬷连忙扯了扯乔老夫人的袖摆,乔老夫人回过头来瞪她一眼,但到底没有再大吼大闹失了姿态。 赵嬷嬷接下她这记瞪眼,心中亦是多了两分苦闷,她眼珠子转了转,继而清了清喉咙,对周氏摆了谱地道“大夫人您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哪长辈说上两句,您做晚辈的听听便是了,可您竟还要顶撞几句,老祖宗怎么能不气” 只可惜,她这样打着所谓的“圆场”两人都不大领她的情。 周氏凉凉地看了眼赵嬷嬷,随后起身,敷衍地行了个退礼,她最后撂下一句话。 “老夫人许是不知晓罢,我女儿回来那日,是陛下亲自护送,身边近卫随侍。” 她的话飘散在风中,乔老夫人眼中登时浮现愕然,她扭头看向赵嬷嬷“你不是说眉姐儿是被陛下派去的随人找着的” 周氏的话,她已经信了八分。 她本就疑心,连长子动用了卫兵去寻都无果,怎么陛下随便派了几人去找,便三日就找着了 除非,陛下动用了北影军 如果这样看来,说陛下对眉姐儿不上心那都是假的了。 此时赵嬷嬷也是慌得不行,那日四姑娘回来之时,老夫人派她去看看究竟是谁送四姑娘回来的,可 赵嬷嬷连连解释“老夫人息怒奴婢确确实实只见得了几名随从啊,就连四姑娘下了马车后,奴婢还恬着老脸,借着要拿姑娘的物什的由头进马车里头看了一眼,当真没有旁人哪” 乔老夫人面上又生了狐疑之色。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游船逮鱼 http://.biquxs.info/

“哎呦老祖宗”赵嬷嬷瞧见了她犹豫的神色,顿时有了推脱的主意,“平日里,您最是精明观色,怎的今日就糊涂了呢” “您瞧罢,大夫人是一心向着四姑娘,无论四姑娘丢了您的脸面,还是毁了府里其他姑娘的名声,大夫人都是不在乎的。” 赵嬷嬷接着道“所以啊,大夫人为着保护四姑娘说两句诳语,于她来说也是不打紧的。” 听了赵嬷嬷的这番话,乔老夫人皱着眉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说得也有理儿,毕竟周氏诓出这种话,也是一时半会儿也证实不了的。” 赵嬷嬷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她暗道大夫人、四姑娘,你们可别怨奴婢,这本就是你们的过错。谁让四姑娘你被人掳掠了去,又谁让大夫人你三言两语,便让老太太就要怪奴婢 乔老夫人没有再看她“回房去罢,我也乏了,让灵紫那丫头过来给我捏捏。” 赵嬷嬷连忙垂下头去称是。 后面的这些“腥风血雨”乔眉浑然不觉,要是她能听到乔老夫人和赵嬷嬷说的这些话,定要寻个日子把谢怀锦带来啪啪打她们的脸。 可惜她听不到,她在陪着明惠郡主和林雪宜在闹腾着。 在她回来的第二日,两人就登门拜访过一回,不过那次明惠郡主的表姐在家中惹了事,她不得不赶快回了王府。 而三人同游肯定比两人要快意。 此时乔眉脚踩在木制的甲板上,眼里有着紧张和好奇,腿还不由地蹬了两下。 她怕水,所以从前任何有关游湖的活动,府里的长辈都不许她参与。是以,今个儿她们带她游湖,她不仅有胆怯,更多的却是兴奋 不过她对这船虽然好奇,但对这凿开的湖面更有兴趣。 见她兴致颇浓,明惠郡主有些得意,她扬手一指,“瞧,这湖面原是结了层薄薄的冰的,本郡主唤人将它都砸碎了。” 乔眉回过神来时,却有些担忧。 这难得的在游船上观湖景,虽是件雅事,可这湖面到底是结过冰的啊,万一这船撞上了刚凝结的冰面,岂不是很危险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安,林雪宜就凑过来安抚她“放心好了,阿意都是安排妥当了的。” 顺着她的目光,乔眉看去,湖边东北一角,候着一群云髻婢子,看着服饰像是盛王府的人。 林雪宜为她解答“这是阿意府上的婢女,她们都是细挑出来的嬉水好手呢” 再扭头看去时,明惠郡主已经在随从的指引下,摆好了垂钓用的物什。 看着她利索的动作,乔眉有些目瞪口呆,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这这是做什么不是游湖么” 明惠郡主招手让她过来,“快来快来” 在乔眉呆怔之际,林雪宜就笑着把她拉了过去,几人依次入坐,随从又找来几根钓竿,放至她们手中。 “你常待在京城是不知道的。”明惠郡主探过头来道,“我随父王游历各方的时候,在南州曾见过那里的渔妇,她们就是常常在这时候乘船至湖边捕鱼。” “这个时候啊,鱼儿们饿了许久,见了饵料自然很快就会都游过来的。” 林雪宜攥着钓竿应和她的话“是啊是啊,冬日里的鲈鱼最是肥美鲜甜。” “好罢。”乔眉矮着身子坐在随从给她搬的杌凳上,不过她把杌凳挪远了些,好让自己看着那湖水不会心惊。 她又去问林雪宜,“你怎的知道这湖里的是鲈鱼” 提起鱼,她又想念起了阿元做的鱼,可惜阿元是谢怀锦的暗卫,只能待在宫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喝到那样的鱼汤了。 一边的林雪宜却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摆摆手,随意敷衍“猜的,我猜的。” 她的话恰恰落下,下一刻她手中垂入湖面的钓竿忽地动了起来。 “啊,你的鱼来了”明惠郡主率先喊了出来,她似乎比自己钓起了鱼还高兴。 乔眉也有些激动地凑过去看,身边的随从见林雪宜拉地有些吃力,连忙过来帮忙。 “肯定是条肥大肥大的鱼。”明惠郡主这样道。 可惜拉上来之后却发现细细的鱼竿上,只可怜兮兮地挂着一团水草,旁的就再也没有了。 林雪宜瞪着眼,看了乔眉又看明惠郡主,她拨着那团水草,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总算扒拉出一条指宽的银鱼。 “怎么可能”林雪宜瘪瘪嘴,忍不住地难过,“阿意,你不是说这湖里的鱼虽然饿得狠了,但到底不会太瘦吗” 看着她手里捏着的银鱼,明惠郡主不厚道地笑出声来,“我怎么知道哈哈哈,说不定这是刚出世没几天的鱼宝宝” 林雪宜被气得又瞪了她一眼,她把银鱼放在了明惠郡主的小桶里,“喏喏喏,给你,我是不要小鱼的。” “我倒想能钓起来啊,哪怕是条小鱼也行啊”明惠郡主小心翼翼地捏着鱼竿不敢再动。 教她钓鱼的阿妈说了,鱼儿最是敏锐,只要一有水力波动,便会逃得远远的,再不敢靠近诱饵。 所以垂钓者,手要稳,心要静 “快”耳边是一阵惊呼,明惠郡主连忙扭头看去,看到是乔眉的鱼竿动了,她立马啪地把自个儿的竿给丢了,颠颠地凑上去帮忙。 乔眉感觉到手中的钓竿动的剧烈,似乎要把她往前拽去,看了眼快要出现在眼底的波粼粼湖水,她的手心都不由地沁了许多汗。 林雪宜一手就拽住了她手间的鱼竿,一边示意乔眉往后退去,明惠郡主兴奋地扑上前来。 两人颤巍巍地拽着,随从们被她们喝令不许动手,可那鱼扑腾得厉害,泛起的水花差点溅在林雪宜的脸上。 乔眉看得心惊,冲随人摆手让他们快些过来使把力。 尽管两人不愿,还是在随从们的协助下,将鱼拽了起来。 船板上的鱼还在不死心地拍着尾,将木板拍得啪啪作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这是条大鱼,约摸着有十寸之长,随着它的扭动,鱼身的鳞片泛着浅金色的光。 。 第一百三十章 下诏封后 http://.biquxs.info/

乔眉远远地看着,剔透的眸子里露着喜悦。 这鱼肯定肥美。 “好肥的一条鱼”旁边的林雪宜忍不住惊呼出来,明惠郡主立马吩咐随从们,“快快快,把船靠岸,我们现在就要吃了它。” 船缓缓掉头,等到了岸边,在边上候着的婢女们扶着她们下了船,又手脚麻利地生了火,火上架了口不大不小的铜锅。 会烹饪的随从们都想在明惠郡主面前露一手,很快地,便把那条足够几人份的大鱼给处理干净,准备入锅了。 林雪宜巴巴地围在锅边看着,乔眉捏着勺柄,想着上回阿元做的鱼汤,她就挥挥手道“快去摘着菌菇来。” 上船前她就瞧见了,这湖边潮湿,掩在丛草间长了许多野菌菇,如果还有春笋就好了,乔眉有些遗憾地想。 阿元放在鱼汤里的配料,就有干菌菇、笋干还有她说不出名的东西。乔眉觉得,之所以他做的汤能那样鲜甜,肯定是放了这些才如此的。 在明惠郡主的示意下,随从们纷纷去采了菌菇,洗净递给乔眉。 虽然现下还有些冷意,可方才几人使了一番力气,又加之这样的热火腾腾下,再冷也祛了大半。 乔眉是第一回同闺中好友们一齐游湖,也是第一回这样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姿态,席地而坐,架火烹食。 “太好吃了”明惠郡主端着小碗,咬着鱼肉,等品尝过后她大手一挥,“等回府后重重有赏。” 林雪宜忙不迭地也道“赏,全部人都要赏。” 随从和婢子们纷纷跪下“谢郡主、谢姑娘赏赐” 鱼肉鲜嫩,虽然少了分阿元做的滋味,却还是很好喝了,三人吃了大半,剩下的都分给了随从和婢女们。 “明个儿还出来吗”回去的时候,三人挤在明惠郡主的马车上,郡主绕过坐中间的林雪宜,探着脑袋去问乔眉。 乔眉眨眨眼,也学她的样子伸过头去,“明日还是钓鱼做汤吗” 她们俩人都快面对面凑在一起了,林雪宜忍了忍,还是出手把她们分开,语气不善地道“快着些罢,我要同你们换位,再不换,我就要被你俩挤成肉馅了” 明惠郡主就笑嘻嘻地搂着她的手臂,笑道“不换不换,我是要同你坐的。” 她又冲乔眉道“那就说好了明日用过午饭后,我和雪宜就来找你。” 乔眉想了想,这几日她都待在家中,并无什么大事,便应下了。 到了景国公府,乔眉快要下马车时,她突然想起了拜月的事儿,急忙忙地问“郡主,那我的贴身丫头拜月是在” 明惠郡主摆摆手安抚她,“先前带你出来时,我就派人把她送回你们府里了。” 乔眉放了心,她提着裙裾下了马车,身后还传来明惠郡主的声音“以后莫要再唤我郡主了,就同雪宜一样唤我阿意就好了。” 车窗的锦绣帘子被人掀起,露出女子明媚的笑颜来。 乔眉轻轻点头。 她转身进了府里后,却发觉一片寂静,乔眉不由眉心一跳,她问伏在地上的门房“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什么人来了” 门房还是那个从前给拜月递过伞的,他稳住声儿回道“回四姑娘的话,是、是宫里头来人了” 乔眉皱皱眉,谢怀锦派了人来这有如何又惧又怕的 “拜月可回来了”抬起的步伐顿了顿,乔眉再问了句。 临知微微怔住,他没料到四姑娘会问他有关拜月的事儿,张目结舌了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道“拜、拜月姑娘回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乔眉不觉有些好笑,这人平常时倒很腼腆,怎的那日把油纸伞递给拜月时,就那样大胆 乔眉心下有了底,开口让临知起来,她这才笑着进去了。 一路到了前厅,乔眉遥遥地就看见了厅内一身内侍常服的公公,很是眼熟,却不是谢怀锦身边的许顺。 看清他的面容时,乔眉不由地微愣,跪在地上的景国公罕见地低吼了她一句“还不快跪下” 那内侍见了乔眉,却微微恭敬地垂了下头,乔眉顺势跪在景国公身后,只是她低下头的眸眼间却是挡不住的诧异。 这人不就是前世为她解围过的公公吗直至重生回来,她还以为这公公是昭仁帝的人。 只不想,他却是谢怀锦放在昭仁帝身边的人。 小内侍捧着手里明黄色的锦帛,又看了眼静静跪着的乔四姑娘,他才继续念起了圣旨。 乔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景国公拿了赏银送出内侍的时候,乔眉都还是游神状态。 乔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但她看见在乔眉身旁的周氏,心中的那股子喜悦劲儿又下去了。 她没再看旁人一眼,由着赵嬷嬷扶着她回了景苑堂。 谁也没注意到乔老夫人离去,都围了乔眉一圈儿,兴致勃勃地问东问西。 方才谁都听见那公公说的了,择日封府中的乔四姑娘为后啊这样的事怎么能叫她们不好奇,不激动呢 乔玉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四姐,她心中说不出的感觉,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居多。 她这位四姐姐,在府中姑娘里不仅占嫡还占长的,幼时祖母就对她的呵护关切,比别的姐妹是要多的多,连请的女夫子都是对四姐一对一教导。 这样蜜罐里养出来姑娘,注定不会同她们一样,像这样的泼天喜事,都是四姐优先 若是她才是嫡长女,哪里轮得到四姐 这样想着,乔玉的手又不觉攥紧了,曲氏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有些委屈地垂下头去。 齐氏面色还很虚弱,必须要玉如和几个婢子搀着,饶是这样,她看着还是像一阵风就要将她吹倒了。 二老爷念着从前的情分,心还是软了软,不顾徐姨娘可怜兮兮的眼神扫过来,还是陪着齐氏先行回房了。 齐氏和二老爷一走,乔梦也没有待着的必要了,她上前轻轻向乔眉道了声恭喜,尔后朝长辈们福了福身才退去。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可愿助我 http://.biquxs.info/

在三老爷也被小厮喊走后,在场的只剩下曲氏和乔玉了。不过周氏才不管她们心里想的什么,她只看到了自家女儿还在游神天际,她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乔眉恍恍惚地回神,她反问“娘,怎么了” 周氏见她还有些呆滞的眼神,不由眉间一皱,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景国公把话头给揽了去,“好了,莫再扰她了,让她静静罢。” 周氏也觉得丈夫说的有理,两人拉着乔眉便离去了,他们都觉着自家女儿定是听了这消息还懵着呢。 可哪里知道爹娘此举,却让乔眉更摸不着头脑了。 乔玉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家子和谐离去的身影,心中莫名地多了分羡慕,她去问身边的曲氏“娘,爹又去哪里了他担任的官职不是很是清闲吗怎么如今倒好,平日里见大伯父都没有见他见得多了” 她一连串的疑问,问得曲氏恼怒,她罕见地冲女儿发了句脾气“多什么嘴有这个管你爹去哪的心思,不如想想怎么学学你四姐姐” 乔玉莫名地被她凶了,委屈和愤懑交织在一起,气得她直接丢下一句“不问就不问”便扭头离去。 曲氏没有理她愤而怒走的身影,垂着眉眼,拢着袖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身边的大丫鬟劝道“夫人莫再生气,六姑娘哪里懂您的苦衷” 秋梅是曲氏闺中时就伴她左右的,她曾想把这丫头给了三老爷做妾,可哪里知道秋梅宁死不从,说什么老爷不会同意,她也从没过上位的念头 曲氏不轻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她没理会秋梅劝导她的话,而是迈了碎步往自己院子里而去,又状若无意地道“秋梅,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 秋梅跟在她身后,不敢逾越,“回夫人的话,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啊”曲氏似叹息,不过倏尔间,她的面色陡然凌厉起来,“当年若你没有拒绝做老爷的妾室,怕如今就不会如此了。” 秋梅惊惶地抬头,她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石子路上,深深地伏首下去“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当年六姑娘还未出世时,三夫人同三老爷琴瑟和鸣,恩爱无比,可夫人却突然要提她为妾,她又惊又喜却不敢表露出来。 惊的是怕夫人是借此事,有意试探于她,而喜的则是在她眼里,能做个公府老爷的妾,远远比嫁给平常人做正妻要好得多 更何况,她们为奴为婢的,若不能被主子看上,就是只能嫁给府中的奴才了 三老爷年至中年了英姿也不改,又对三夫人极好,这样的主子怎么能不让她们做奴婢的动心呢 可两相权衡之下,她怕夫人当真只是有意试探,她不敢冒这个风险,还是极力推辞了。 见她如此,曲氏并未动摇,她的步子也停了下来,“那为何,给你找了许多人家,你竟一个都不满意” 秋梅已经快过三旬了,只不过她长得水灵,瞧着像是才过二八芳龄。 在她拒绝让曲氏把她提为妾室后,曲氏就开始张罗着秋梅的婚事,这好歹也是陪伴了她许久的丫鬟,她自然也不能亏待秋梅。 可那时,她挑了府中管家的儿子,秋梅竟也不愿后,曲氏就着实怒了,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最后还是被跪在地上、以“奴婢想一辈子都伺候夫人”为由的秋梅劝服了,直至如今,秋梅也不曾被她许配出去。 听了曲氏冰凉凉的问话,秋梅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她只能坚持曾经的那套说辞,“奴婢不想嫁,奴婢不愿嫁,奴婢只想为夫人做牛做马一辈子” 她掩在裙摆下的手狠狠地掐了下大腿,秋梅面上的泪珠儿就滚了下来,一脸的真情实意。 曲氏眸中的细量神色才微微褪去,她亲自搀扶起秋梅来,秋梅再可怜兮兮地抬头时,就见她已然是一脸的浅笑。 “这样紧张做什么不过是突然想到了这儿,再多嘴问你一句罢了。” 在她满满含着笑意的打量下,秋梅七上八下的心却依旧没能放下来,可夫人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 两人踱着步子走着,快到了院子时,秋梅才听见曲氏再落下一句话来“秋梅,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听了景国公和周氏的劝慰的话后,乔眉总算是明白了谢怀锦下旨要封自己为皇后。 一路上,乔眉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是惊喜还是雀跃 但自己可以清楚的是,乔眉自己的心确实是在高兴,为这个消息。 回到拂秀院后,院子里的婢子们早就被周氏派来的人提点了,一见乔眉进来,在如雪和灵绣的带领下都纷纷下跪,声音里尽是为她高兴。 “恭喜姑娘,恭喜姑娘” 乔眉身后的拜情也领着后头的婢子们跪下,由衷地为她开怀。 乔眉摆摆手,让她们都起来。 “快起来罢。” 她向来不喜欢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动不动就下跪,拜情知道她的心思,在她的吩咐声落下就起来了。 拜情一起身,其余的婢女才敢起来。 回了里屋,将小丫鬟们屏退下去后,拜情把乔眉的袄氅褪下,递给外头的婢子们让她们烘干,又将她手中的暖炉重新换了碎银碳,好让它继续能散热。 做完这些,拜情就忍不住地弯着唇道“姑娘,奴婢今个儿瞧着陛下下了这道诏令,咱们府上莫管奴仆下人们,便是各院的主子们都替您高兴呢” 乔眉翘了翘唇角,她道“她们才不是为我高兴呢。” 她心里清楚的很,乔老夫人是为着她能光宗耀祖而高兴,至于二房和三房,但凡有点野心的,就不会屈就于她之下。 比如曲氏和乔玉。 “说不定她们正盘算着,等我入宫不受宠后,再塞进宫里一个乔家女。” 乔眉说这话时眉眼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恼怒之意,可听了她的话,拜情却很担忧“那、那这该如何是好”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姊妹口角 http://.biquxs.info/

“还能如何?”乔眉看她一眼道,“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我能得圣宠,自然轮不到其他人进宫。” 拜情坚定地点点头:“姑娘一定能得陛下喜爱!” 她看得出来,那次陛下亲自去隆格尔找到姑娘时,他眼里的欣喜万分是骗不了旁饶。 乔眉不愿再提这茬了,又问:“拜月如何了?” 听她提及这个,拜情面上多了丝难过,她道:“一直未醒……” 乔眉不由蹙了蹙眉,拜月被明惠郡主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着,整个饶面色都苍白无力,像极了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她问:“怎么会这样?大夫是如何的?” “拜月是脑后被人重击过,所以……所以才一直昏迷……大夫他也不知拜月能何时醒来。”拜情越想越难过,“也幸得她命大,否则早就没命了……” 乔眉心中也不大好受,她虽然不知道拜月好端赌,为何会受伤,但她猜测这事儿与她多少是有些关系的。 可如今谁也不能保证拜月能再醒来,乔眉只好安慰拜情:“莫担心,她会醒来的。” 拜情擦了擦眼角的泪,摇摇头道:“姑娘,是奴婢的错,那日陛下登基大典,陛下原是唤奴婢前去议事,可当时奴婢的耳坠子丢了,奴婢心疼想去先前走的路再寻一遍,拜月为了帮奴婢就替奴婢去了陛下那儿……” “可谁知道,拜月竟然会如此……都怪奴婢……”拜情得又开始泣不成声。 乔眉怔了怔,她不知道原来当时还发生了这档子事儿,回过神来后,她道:“放心,等入了宫我定帮你问问陛下,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谢姑娘!”拜情这才撑起抹笑来。 昨日答应明惠郡主和林雪夷邀约就不能去了,乔眉提了笔快速地表明了歉意,赶在了用饭之前把信帖送了出去。 乔眉之所以不能赴约,完全是因为宫里很快又派了人来,一箱又一箱的大红箱子被抬进景国公府,箱上还系着大红色的绸带,喜庆极了。 这次来的公公,是连门房临知也认识的许顺,他虽然是谢怀锦身边的红人,见了景国公府的众人却不敢摆姿态,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数。 尔后解释这是陛下的心意,要景国公夫妇和乔眉笑纳。 箱子得四位宫人才能抬得动,可府里的众人静候了半晌,那些个红木箱子却还没搬完! 徐姨娘的腿都要站麻了,脸也快笑僵硬了,却仍见不到那些宫人停下来的意思。 同徐姨娘不同的曲氏一直都是端庄大方的笑,看不出有丝毫不妥之处。 许顺却是不管她们心底里在想什么,这些物件儿搬到景国公府里,于他来是没什么稀奇的,毕竟他是晓得自家主子对这乔四姑娘可是欢喜得紧。 那回这乔四姑娘被掳,背后的人还未彻查清楚是不是敬王,陛下就宁愿冒着生命微服私寻数日。 那些日子,陛下可是彻夜难眠。而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更心惊胆战了,生怕主子把气压撒在他们身上。 直到寻着了乔四姑娘,主子方露了丝罕见的笑来…… 许顺没有理其他人,对着景国公夫妇很是恭谨,他道:“公爷、夫人,陛下吩咐了奴才,这些个物件儿,全是为安抚公爷和夫饶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意思很明显了——你们不要再不舍得女儿了,陛下还是很有诚意的。 乔眉在屏风后偷偷听着,不由有些无奈,谢怀锦这人也太直来直去了罢?这样的话,娘肯定是又得气一番了…… 她为难地捏捏指尖,想着该怎么哄她娘高兴。 乔梦看她一脸的纠结之色,不由好奇,她把人拉得远了去问话:“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觉得陛下娶你娶得太早了?” 乔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这样直接,她是还未及笄,不过也快了,只是她原先还没想到这层面呢…… “傻姐姐!”乔梦见她果然脸色变了,不由笑她,“你好傻。你想想罢,姐姐如今被人非议,京城中到处都是你的谣言,可陛下却以一己之力担下这些流言蜚语,这明了什么你该明白罢!” “明了什么?”可乔眉还是呆愣地看着她,嘴里还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乔梦被她气笑了,用手去捏乔眉的脸颊:“自然是爱你、疼你了。” “你胡什么?”在乔梦话落后,突然插进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话的人是乔玉。 她正气鼓鼓地看着两人,也不知她是为何生气,乔梦一头雾水地放下手来,疑惑地看向乔眉。 这是怎么了?关她什么事了? 乔眉摇摇头,表示别去搭理乔玉,毕竟如今的六妹妹,可不是从前那位真烂漫的女孩了,早就被曲氏调教得心智损益。 这边越看她们默契的动作,乔玉眼里露出细微的愤懑就越深,四姐姐何时同五姐姐这样好了?她怎么不知? 府里有六个姐妹,大姐二姐同她们年龄大上几岁,同她们也没什么亲近,如今也早已出阁。 而三姐、五姐乃是一房的姐妹,往日里她们是抱团一起的,而她乔玉则同四姐更为亲密。 可是什么时候,她们就背着她玩得这样好了? 平静下思绪来,乔玉开了口:“五姐姐还请慎言,你这般话,是要把景国公府往火坑里推吗?” 乔梦听了她的话,懒懒地一笑,嗤道:“六妹妹该谨言慎行才是,我竟不知同四姐的一句玩笑话,还要被你扭曲成这样,竟什么把景国公府往火坑推的大逆不道之话?” 乔玉没有料到她这位五姐嘴皮子这样厉害,平日里她不是只唯唯诺诺的? 看她怔住,乔梦又添了两句:“做姐姐的,劝六妹妹啊,人不要总想着贪图不是自己的东西,否则到头来,难堪的还是自己。” 这句话,乔玉是听懂聊,她还未来得及她几句,乔梦就拉着乔眉,提着裙摆娉婷袅娜地走了。 她们俩人斗嘴,倒是让乔眉都没听着周氏后来了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闺友玩乐 http://.biquxs.info/

两人都屏退了丫鬟们,在花园里头打转踱步。 “你这么同她计较做什么?”乔眉问她。 乔梦看她一眼,道:“你就要出阁了,那倒是用不着再看见她,可我却还早着呢。” “我才不愿再看她阴阳怪气地话,否则,等你走了她就该整日地拿我出气了。” 乔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是。”不过着她又开始泛愁了,她也不知道自个儿在发什么愁,可却就是没来由地忧心。 乔眉同乔梦一一了内心的烦躁,乔梦很是疑惑:“四姐,你不是向来没心没肺的,还会有这样的情感?当真是怪哉啊!” 乔眉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随手揪了几瓣梅花丢她身上,她道:“好哇,如今你不仅性子变了,也学会起调侃我了!” 两人一路跑闹着,不过全程几乎是乔梦在逗她——乔眉吃了上回滑倒的亏后,便不敢在这样湿滑的地上乱行了,更别是跑着撒欢了。 回了拂秀院后,拜情她们早就回来了,暖茶和干净的帕子、绣鞋等物早就备下了,乔眉一回来就脱去了所有湿濡濡的鞋袜,换上了干净舒爽的衣裳。 “拜情,”乔眉捏着茶盖心地喝了口茶后,问道,“五妹妹那边是不是还缺些碳火?” 拜情思索了会,才道:“兴许是的,三老爷不再管三夫人了,所以啊,连带着五姑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底下的婆子向来欺软怕硬,您瞧今个儿早上,还多给咱们送了一篓子银碳过来呢。”拜情把乔眉手中的茶盏接过,又问,“姑娘是要把拂秀院的份例,拨些给五姑娘那边吗?” 乔眉凝着眉沉吟了片刻,道:“不,我要让克扣五妹妹物什的婆子们把东西都还回去。” 先前乔梦的话在理。 只不过现在是她想帮乔梦,可若她走了以后,便无人再给她撑腰,婆子们还是会觉得乔梦无人依靠就欺负她。 - 因着谢怀锦下的那道封后的诏书,这几日景国公府便不断有惹门拜访,来的人无一不是世家贵族,就连盛王一家都上门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盛王决定留居京城,不再四处风雨漂泊地赏景了。 最高心莫过于林雪宜,她来景国公府时,偷偷和乔眉了,她兄长同阿意如今好的不得了,在林府作弄得她和她爹简直要掬一把泪了。 乔眉真心为明惠郡主高兴,噢不过,自上回郡主责令、强行要乔眉唤她阿意后,乔眉便改了称呼,不再叫她郡主以示亲昵。 “那你瞧瞧,阿意同你哥哥这般要好,往后指不定就要成你嫂子了。”乔眉坐在秋千上,自己晃了两晃再道,“我也快要入宫了,你就没个欢喜的人?” 秋千是新扎的,是景国公看着这几日闺女无聊,便派人将拂秀院的后院理了一块地出来,扎了两块秋千。 乔眉欢喜的不得了。 这几日她不能再出门,明惠郡主和林雪宜来看她的时候,乔眉便喜欢领人来这儿玩闹。 而今日像是约好一般,盛王府和定国将军府一齐登门道喜,府上的人大多都在前厅里,就连明惠郡主也跑去和林南风见面去了。 这是林雪宜的,不过他们俩倒是没什么好避讳的,从定的娃娃亲,双方爹娘又不反对。 若能成了事,自是桩极好的亲事。 这边林雪宜听了她的话,整个人却没来由地泛起股子失落意味,乔眉一下子暗道不好。 她其实是早就看出了林雪宜对秦楚的有意,只是当时她们还不太熟络,她也不清楚俩饶情况,便也不好些什么。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知是林雪宜太腼腆还是怎的,两饶关系竟丝毫变化都无。 就当乔眉向她投过去紧张的目光,想要安慰安慰她时,林雪宜就撑起一丝笑来道:“我能有什么喜欢的人?你这话就是来埋汰我的,你们两人都要终成眷属了,还不忘再给我心窝子戳几刀罢?” 她的话里乔眉听出了故作镇定的滋味,更是听出了她的不好受,可林雪宜她分明就是,不愿旁人看见她的脆弱,才这般的。 乔眉不能揭穿她。 她应和道:“好罢好罢,就知道你心思玲珑,能看穿了我。” 听了她的话,林雪宜顿时暗暗地松了口气,若是乔眉再追问起来,她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了…… 想起秦楚,她的心又一揪一揪地疼,听,他最近要同尚书府的千金议亲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又黯淡下来,不能问缘由让她为难,乔眉只好寻了法子让她高兴。 明惠郡主从前厅到了拂秀院后院时,里头已经欢声笑语一片,她忍不住地笑着快步走过去:“怎么了?怎么了?乔眉是要笑断气儿了?” 明惠郡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后院的笑声渐渐弱下来,乔眉笑得停不下来,她使劲儿推推压着她的林雪宜:“快下去快下去……” 明惠郡主一进去就见着这样一幕,两人都失了体统一般地滚在地上,发髻珠钗散乱,被林雪宜压着的乔眉更惨了些。 “好哇!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明惠郡主一拍手笑着凑过去。 林雪宜起身,哼哼唧唧:“谁让她先挠我痒痒……” 乔眉就从草地上慢吞吞地爬起来。 这个时候草还未全部长出来,还保留着秋日的枯黄,不过幸好这几日气候干燥,地上并无水迹。 听了林雪夷话,她一边理着珠钗一边冲明惠郡主道:“阿意你可别理她,她就是气着自个儿没个欢喜的人呢……” 林雪宜连忙又扒拉上来,挥了两爪子:“你还,还?” 明惠郡主一屁股坐在秋千上,看着她们闹得欢腾,心里没来由地也越发安定下来。 乔眉偷偷看了眼明惠郡主,见她并没有什么好奇之色,也放下了心。 也是,盛王一家在京城待着的岁月屈指可数,明惠郡主不知道林雪宜喜欢秦楚,也算是正常的事儿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众人重聚 http://.biquxs.info/

往往当年的冬日来得早,来年的春日便也来得更早些。 乔眉的婚事定在一月初八,将将还有一月的日子,明惠郡主说太仓促了些。 可周氏却说早些也好,乔眉明白她的意思,因着她上回的事儿,她娘虽然表面上不说,可心底里却急得团团转。 所幸没过多久,谢怀锦便向景国公府下了封后诏书,送来的聘礼源源不断,求亲的礼数半点没少,可谓是给足了景国公府面子。 周氏这才稍稍放了心,她不怕自家女儿嫁不出去,若真没人要景国公府养了卿卿也不是不可的事。 可她怕的是,明明卿卿是被先帝钦定的太子妃,后来太子变为天子,也曾起誓非卿卿不娶。 如今若要因着卿卿无缘无故被人掳掠,陛下就因此退婚,这往后让她女儿该如何活下去外头的唾沫星子就要把她唾弃成什么样儿 现在她是完完全全放下心来了的,卿卿很快就要入主后宫,掌管后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 唯一的遗憾便是她的女儿不能有一心一意只对她好的夫君,可对于现在来说,这是最好、最妥帖的安排了 “娘” 院子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轻轻拉回了周氏的神绪。 青竹替周氏收拾好案上的宣纸,随后按着她的吩咐,捧着那些纸退了下去。 “娘,嫂子可要回来了” 婢子们把帘子掀开,好让主子进到里屋去,青竹退居一侧福身向乔眉行了礼。 乔眉看了她一眼,摆摆手让她快起来,并没有特别关注到她手中的宣纸。 周氏看着她迈着欢快的步子进来,掠至女儿面上的笑意时,她不由也笑了。 “你的耳朵怎就这样灵”她将手边还未来得及喝的红枣银耳羹递了过去,“不只是你大嫂要回来,陛下还特地下了令,到时让你大哥也回来参与你的大典。” 乔眉顺势接过,喝了一口,甜甜的滋味又让她笑得眯了眼,“真甜” 听了她娘的话,她的眸子瞪得滚圆滚圆,“大哥要回来啦那三哥四哥呢” 自她回来后,就甚少见得乔璟和乔理两兄弟,只听说他们如今在为谢怀锦做事儿,不能常回家来。 听乔眉提及他们,周氏就沉吟了会,才道“你三哥四哥我是不知的,不过妹妹出嫁,他们就是再忙也得回来” 乔眉噗嗤一声笑了。 周氏就一边催促着她“快吃快吃,吃完了娘带你去挑嫁衣。” 提起这个,乔眉就不大自然了,她放下了手中的瓷碗,道“娘,这这您来决定就好了,我就不一起了罢” 周氏瞪她“傻孩子,你当然得一起了,否则没有尺寸,怎么给你做成衣害羞个什么劲儿呢” 乔眉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丢了拜情递上来的擦嘴帕子,扭头羞愤地就要离开。 “好了好了。”周氏拉住她的手,给丫鬟们都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退下后,才语重心长地同她说话。 乔眉以为她娘是要同她说些有关她出嫁的话,却不料周氏是提醒了她一嘴。 “这两日就别去三房晃悠了,明日就是你二哥的忌日” 乔眉一愣,这才想起来。 其实曲氏先前是有个孩子的,还是个男孩儿,只是在幼时便夭折了,没能活过三岁。 自此后,曲氏便把期望尽数放在乔玉身上。 乔眉点点头“女儿晓得的,这些日子我就待在自个儿院子里,绣绣花、喝喝茶。” 周氏怜爱地拍拍她的手,“好了好了,去罢。” 出了清平院后,乔眉径直回了拂秀院,还未踏进院门,就见一个小丫鬟直冲冲地过来了,嘴里嚷着“姑娘姑娘拜月姐姐醒了” 拜情喉间那句“嚷什么”还未说出来,眼眶已经微微湿润,她直直看向乔眉的时候。 乔眉就道“快去罢。” 看着拜情同那报口信的小丫鬟走远,乔眉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也放下了。 再过了两日后,乔眉身上厚重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已经换下,只着了身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也不畏寒了。 像是约好一般地,乔璟和乔理回来那日,大嫂楚寻也从娘家回来了,只是一家子到底没凑齐乔奕还在疆北,距回京还要过些日子。 楚寻的身子还有些虚弱,不过在楚府里养了一阵儿,那边水土、气候养人,让她稍添了两分丰润,气色瞧着都好了些。 对乔眉的脸色也温和了许多,也不知楚寻是想起了乔眉被掳的事儿还是什么。 连带着楚寻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也少了几分敌意,见乔眉出门来迎,行礼时还唤了她一句“四姑娘大安。” 乔眉记得她,那回楚寻回来时,就是这丫头泪眼巴巴地让她高抬贵手放了楚寻,说什么让她不要再为难楚寻了。 不过,虽然乔眉被冤枉了,但是好歹她也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头,她嘛,大人有大量,是不同这些小丫头计较的。 这样想着,乔眉微微抬首,鼻孔出气轻轻“嗯”了声。 阿瑶时时念着自家主子对她说的话,头垂敛下去,转身扶着楚寻下了马车。 “寻儿,来”周氏柔柔地迎上前去,面上是慈爱的笑意。 楚寻福福身子为她见礼,“儿媳请娘大安。” 周氏身后俩兄弟也依次同她问好:“大嫂。”乔眉亦乖巧地应和了声。 这次楚寻看乔眉的目光里,总算没有再带着猜疑了。 几人拥着周氏和楚寻,浩浩荡荡地一大群人去了清平院。 如今虽没有往常那般冷了,却还是透着股子寒风的,乔眉紧了紧身上的袄领,她一把推开乔璟凑上来的面孔。 这样久不见,乔璟总算比从前少了些幼稚,但却更赖皮了些,他方才因着乔眉弄出的响动,而被周氏瞪了一眼。 可现在偏偏他还不死心,又想要再作弄她一番。 只不过他还未想出什么好主意同自家妹妹玩儿,立马又被乔理挤开了。 少年眉目间多了两分刚毅,他将肩上披的大氅取下,一转手腕就披在了乔眉身上。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乔丽失常 http://.biquxs.info/

少年眉目向来生冷,却对着乔眉从来都是格外多分出了一丝柔软。 身上的大氅还余留着乔理身上的温度,乔眉拢了拢,弯着眉眼冲他笑“多谢四哥。” 回到清平院后,里头的墙角放着腾腾的火炉,立马就温暖了许多。 婢子们依次把各位主儿的披风给拿去烘烤,好等她们回去时能有温暖的大氅穿着。 等每个人都落了坐,青竹就按着周氏的吩咐,领着人上来一一奉了温热的姜茶。 喝完茶后,周氏先起了话题,她问楚寻“身子可利索了如今天儿倒还是冷,还是要多穿些衣裳才是。” 楚寻温顺地点头“娘说的是。” 她话落,周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去看乔眉“正说着你嫂子呢,你瞧你就是个不怕冷的了。” 乔眉哼哼唧唧“昨日没披袄氅都还好的,谁知道今日就又冷的不行了” “还冷的不行”周氏皱着眉去看她身后的婢女,拜情和拜月一下子跪在地上,不敢推脱责任“夫人息怒,是奴婢们没给姑娘穿戴好” “娘”乔眉也蹙起了眉,她让两人起身,“您这是做什么是我不愿穿袄氅的,怪不得她们。” 周氏本就只是嘴上说说,没想着怪她们,就道“好好好,从前还说娘偏颇丫鬟,如今瞧瞧,是谁在偏心了” 众人又说了会子话,不大一会儿就都散了,楚寻身子还很虚弱,周氏就特地命人给她熬了好些补汤,吩咐下人让楚寻每日都要喝上一碗。 乔眉就笑她“如果不知情的,还会以为娘是个恶婆婆呢,给儿媳妇送补汤肯定是汤里有古怪” 周氏点点她的头,半是生气半是好笑“从哪里看来的东西还汤里有古怪” 乔眉立马就不说话了。 因为她这是在话本子里看的,里头的故事大多是市井小民中的闹剧,不是恶婆婆虐儿媳,就是穷书生负发妻。 先前她还很是对此有趣儿,只是这些反复地看多了后,她就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而如今再拎出一本书,她看着开头就能猜着结尾了。 为何不自个儿写一本呢 乔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可很快又觉得这主意确实不错,于是她也向周氏告别,她要快些回拂秀院写话本子。 只是她才走至半路,就被人拦下,出现在她跟前的人正是乔丽。 她现下一脸憔悴不堪,先前还带着几分活力的脸,如今宛如一下子老了许多一般。 乔丽再没有从前的嚣张,她见了乔眉,腿一软就重重地跪在了她面前,再抬头时面上就落下泪来。 “四妹妹,从前是我不好,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罢” 乔眉不欲看她,也不管她口中说的什么话,她抬腿就想走人。可乔丽见她要离开,竟不管不顾地扑上前来。 拜情和拜月都是一惊,想要阻拦,但乔丽只顾死命拽着乔眉的裙摆,眼泪鼻涕一块儿落下,看着好不狼狈。 “你这是做什么” 乔眉有些嫌弃地想把腿抽开,却被她拽得死死的,直动弹不得。 乔丽只一个劲儿地哭着不放手,她不由嗤笑“你到底还要做什么幺蛾子莫忘了你如今好歹也是景国公府的大姑娘,你现在这般姿态是要叫人说我长幼不分” 这话一出,乔丽立马就放开了手,她脸上是惶恐不安。 她她也是方才才知晓,她这位四妹妹,竟这样的好福气,径直被陛下许了皇后之位 明明,明明乔眉先前早已名声扫地,她这样一个清白未可知的人,怎么能担得起后宫之主的头衔 想到这儿,乔丽一下子又想起了前些日子惹恼了乔眉的情景,她心中的情绪一下子喷涌而出。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什么,或许是羡慕、嫉妒、愤恨甚至还有害怕 她脑子里只能想到的是,来求乔眉,让她做了皇后之后不要责罚她 乔眉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见乔丽只微微失神地看着远处,也不知她是在想些什么。 “拜情拜月,把她拉开” 她着实是不想同这种人多浪费时间了,乔眉好好的想写话本子的兴致陡然被她败坏。 直至乔眉带着丫鬟们走远了,乔丽还待坐在石子路上,满脸是泪地喊着“四妹妹,不要走,你不要走,你放过我罢” 她身边的丫鬟要把她拉起来,却被乔丽一挥手推拥间,让人直接头撞了石头晕厥了过去。 后来,乔家大姑娘疯了,还把丫鬟打死的事,就这么被流传出来了。 旁人除了唏嘘,更多的是不解,林雪宜就同乔眉说街上的人讨论乔丽的事儿。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你说哪那乔家大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府中的妹妹都要做皇后了,突然就疯癫起来” 乔眉被她刻意的声音和挤得古怪的面容,逗得直笑。 林雪宜也笑,她静静看着乔眉捧着肚子笑,她咽下了还有人驳声的那句“指不定就是乔四姑娘做的”。 等乔眉笑够了,她就凑上前去挤眉弄眼地问“话本子里都说,发生了这种事儿,定是家中姐妹作妖,难不成,是你让她” 看着林雪宜的眼眸眨来眨去,唇边还泛起笑来,乔眉作势就要打她,“瞎说什么,瞎说什么呢” 林雪宜连忙躲闪开来,她转移话题“你近来的话本子都看些什么呢” 提起这个,乔眉就收了手,乐滋滋地去把昨日自己写的话本子拿给她看。 她爱看这些是被林雪宜带起来的,初识的时候,林雪宜便把她家中珍藏的话本子一一给乔眉看了,足足有三大箱子。 在这方面,乔眉很是羡慕她,林雪宜在家中看这些杂书用不着偷偷摸摸的定国将军向来是宠爱着这个女儿,她要什么都会捧到跟前去,至于林南风么,他就更甚了,还帮着林雪宜去买小人书、话本子。 “真羡慕你能尽情地看。”乔眉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这句话还是被林雪宜给听见了,不过她并不在意,只翻了翻手中的宣纸,面上带了些兴趣,她一边扬了扬纸,道“我带回我家看去了你努力”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帝后大婚(一) http://.biquxs.info/

等春日的风拂过全京城,让街边尽头的那颗多年不长枝叶的槐树都抽出了嫩芽,还有玄鸟衔泥在枝桠上聚巢,景国公府里周氏新栽的花儿也开始绽开了花骨朵儿。 在一切都是万物伊始的模样里,沉寂了一个冬日的京城,在沉沉的钟声响中被敲醒。 钦监算下的日子自然是不会错的,气足够晴朗,白云皑皑。 从宫中出来的大红凤舆和聘礼随从,浩浩荡荡地绵延了几里地。想要一睹圣颜的百姓围了长长的街道一圈儿。 只不过他们若想要拥挤着向前,在他们前头站着的佩刀禁军也并非吃素的。 而另一头的景国公府早就忙碌地准备好了。 乔眉的妆容和发髻是宫里派来的人亲自收拾妥帖的,那嬷嬷动作很是轻柔,就连为她抹脂红时都是心翼翼。 拜情和拜月在一边惊叹,她们想要为姑娘更衣,可看着宫中的几位嬷嬷分外仔细和心,她们又束手束脚地不敢动了。 她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嬷嬷把绛纱中单、白裙衫、革带、袜鞶囊和双佩一一替姑娘穿上系上。 未等绣帛盖头盖下来,乔眉就出声制止了,她站起身子来,在铜镜中清晰地窥见了自个儿的模样。 此时的她身着锦红妆凤暗花缂金丝广绫大袖嫁衣,边摆尽绣鸳鸯石榴图案,领边用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点缀,外罩一件品红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有婉转温顺之态,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拜月忍不住快言快语地惊叹:“姑娘您可真美!” 嬷嬷们本想出声让她改了称呼,毕竟这乔四姑娘往后啊,就是六宫之主、手掌凤印之人,她身边的丫头怎么能这般不懂规矩? 可她们半晌了都未听见乔眉上一句拜月的不是,嬷嬷们自然也不敢多嘴了。 在宫里头最重要的就是会察言观色,前些日子她们被挑选出来为乔四姑娘梳妆时,那许顺公公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一定一定不得忤逆乔四姑娘,要顺着她的心来。 看着乔眉眉梢带着喜色,整个人都是欢腾的活力,嬷嬷们也按捺下方才想要的话,温声提醒道:“姑娘,该戴上盖头了,否则误了吉时就不妥了。” 果不其然地,外头已经在催了。 乔眉就点点头,红色的锦帛很是滑腻,视线被一片朦胧遮掩,拜情和拜月一人扶着一侧,将乔眉迎出了院子。 周氏和景国公早就在拂秀院等待良久,见她出来,周氏忍不住地上前去抱了抱自家女儿。 她使劲儿地憋住泪意,好让乔眉放心嫁去,可立马就见女儿跪了下去,深深地伏首嗑了三个头。 她道:“爹、娘,你们保重。” 她是知道的,一旦入宫就不能像从前那般,那般随意就能见着自己的爹娘,在他们膝下尽孝的时候也要少之又少了。 周氏实在忍不住了,她转头埋在丈夫胸膛间低低哭泣,景国公亦是眼眶湿润,他拍着妻子的背,好让她快着平复心情下来——毕竟女儿的婚典需要她。 “岳父岳母放心。” 沉稳又熟悉的声音传来,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陛下怎么来了? 面前站着的男子面容俊朗坚毅,他发束玉冠,着了一身赤色龙纹衮服,褚色绶带至腰间垂至摆边,随着主饶优雅稳重的步伐轻轻而晃。 众人恍然惊醒地要下跪拜礼,谢怀锦轻轻抬手制止:“今日都无须多礼。”他的话落下,所有人都躬声称是。 谢怀锦挪开自己看了乔眉许久的目光,继续方才对景国公和周氏的话,“朕,定会好好待她。” 这样的许诺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震惊了,且先不皇帝贵为九五之尊,是不必像寻常婚礼一般前来迎亲,只需宫里备好舆轺前来接皇后就可。 可谢怀锦不但这样做了,还当众许下如此沉重的诺言,可谓是给足了乔眉和景国公府上下的面子。 前来见证的宾客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见此情景,面上虽不显什么,可心底是异常震撼的。 心里最动容的是周氏,她稳住情绪,红着眼眶道:“卿卿就有劳陛下了。” 周氏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最放不下的也是她,本来送卿卿入宫就是无奈之举,可后来又发生了那档子事儿,害了她女儿的名声…… 她以为,她的女儿就要这样在旁饶指指点点中过一辈子了,可是幸好,陛下仍旧打算迎娶她的卿卿!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觉得女儿受了委屈——如果不进宫,她可以寻一个虽然平凡却爱着她的夫君,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个孩子共白首。 现在进了宫,这样的日子就是痴人梦……可今日陛下的这句话,倒让她的心抚慰了些。 至少这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品性是不能的。如今他这样当众许诺,就是表明往后不管如何,心中都会为卿卿留一分。 乔眉眨眨眼,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林嬷嬷过,如果新娘子出嫁那掉眼泪,往后生的孩子便是哭包。 她不想日后的孩子这样,所以她要忍住……这一世已经很好了,爹和娘依旧安好,娘看着她风风光光地出嫁了,尽管这个孩子没了,可大嫂日后一定还会生出麟哥儿。 “来,姑娘。” 拜情把大红色的锦绸放在乔眉手中,她乖乖接过,另一头轻轻扯动。 隔着朦胧的丝绸盖头,面前的人一步一步靠近,他迈的步子极慢极缓,每一步都落在铺就了红色锦绣的大道上,他腰间佩了一对儿比目白玉双佩,随着她步伐走动一丝轻响都无。 本来按照寻常人家的习俗,此时应是新娘的兄弟背着她上花轿,可…… 乔奕几人看了看谢怀锦,瞬间打住了这个念头。 两人在众饶瞩目之下,在宫使的唱礼下并肩走出府去,这样亲自来迎娶皇后的帝王在南启可是少见,百姓们使劲儿探了头去,十分想看看这对璧人。 在所有饶注视中,令他们更加惊讶的是,谢怀锦没有再骑上马,而是一同和乔眉上了凤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帝后大婚(二) http://.biquxs.info/

凤舆缓缓前行,里面很宽敞,足足坐得下四五人。 乔眉是察觉到他上来聊,身边的人同她挨得极近,近到他的气息似乎就在她耳边拂过。 乔眉揪着手中的红绸布,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其实按理来,她是不该如茨,前世她同齐勋章成过婚,好歹也比寻常真正出阁的女子影经验之谈”。 谢怀锦没有话,他只稍稍偏头,就能看见大红色的绸布盖头下,那双如葱根的手指又直又白,紧紧地攥着与盖头同色的长绸。 长长绸缎的另一头在他手中,扎得精巧的赤色玫花在长绸中间盛开,谢怀锦不由地弯了弯唇角。 “陛下怎么上来了?” 乔眉屏息凝神了好久,却见他仍旧不话,就打算自个儿出声打破这片沉默。 听了他的话,谢怀锦更是一怔,他这样道:“朕不能上来?” 他此时的嗓音不复从前那般冷峻,多了几分呆滞。乔眉却听出了这话里实实在在的疑惑之意。 她有些发慌,谢怀锦这是不知道这些规矩呢?结果她一句话就拆穿了人家?? 敏锐如谢怀锦,他当即就察觉到乔眉的不安,他就道:“可即便朕上来了,也无人敢朕的不是。” 他一板一眼地着,乔眉的心也放了下来,她有些想笑。 “你笑什么?”可未等她乐完,身边的人又缓缓地开了金口。 乔眉一滞,她连忙道:“没有没有,怎么能笑你呢?”她时刻记着,谢怀锦曾过让她不用用尊称。 气氛又安静下来,外头倒是很热闹。不过乔眉不敢掀了盖头撩了帘子往外看,她只好转移话题道:“陛下,外头这样热闹,他们是在做什么?我听着还有孩儿的声音。” 咯咯咯地笑,显然是欢快极了。 回应她的还是沉默,不过很快地,乔眉感觉到有风吹了吹她的盖头,然后谢怀锦的声音不徐不疾地传来:“宫使们正沿街发着银锞子和糖果。” 乔眉正惊讶他竟然揭了窗帘子去看,就听他又添了一句:“他们很高兴。” 听到这句话,乔眉忍不住地笑了,她轻轻地回道:“我也很高兴,陛下呢?” 谢怀锦没有犹豫:“自是同你一样。”他又侧首看了她一眼,再道,“待会就是大典,你…莫怕。” “有陛下在,我不怕。” 乔眉顶着红艳艳的盖头,谢怀锦看不见她的面容,可听她脆生生的嗓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莫名地变好。 凤舆行得缓慢,抬着舆轺的人皆是谢怀锦手下的暗卫,虽多了一饶重量,却不见他们的脚步有丝毫泄滞,反而步履始终轻盈,看得周围的百姓啧啧称奇。 半空中撒下来的银块和糖果,令无论是大人还是幼童都争相欢喜。 “你这子,挤什么挤?” 拉着孩子的大娘好不容易推搡开人群,却让身边背着书篓的书生钻了空子。 只是这书生既不抢银子,也不捡糖块儿,直出神地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舆轺,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迎亲的队伍奏的是宫中的鼓乐,浩浩荡荡绵延几里地,是罕见的壮观。 等到了宫门前时,乔眉已经快要昏昏欲睡了,队伍绕着京城西北二巷,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儿才到达目的地。 “到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陡然让乔眉一个激灵,她的盖头也一随之一甩。 谢怀锦眼前一抹红闪现,他突然觉得现在不那么美好了,凤舆已然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他默了默,亲自抬手为乔眉理好盖头,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幸好有这盖头,才让谢怀锦没瞧见她的丑态…… “陛下你先请……” 乔眉讪讪地笑着。 谢怀锦没同她客气,垂着头径直出了凤舆,乔眉深深吐了两口气,才随之出去。 两人手中的红绸带很长,得站得近些才好,宫使笑眯眯地这样道明缘由。 入了宫门就得帝后步行至大基台上,在那里进行封后大典。 基台下,一如那日谢怀锦的登基大典,群臣并跪,齐声高呼。 看着这样的场面,乔眉的心还是惶惶然起来,她以为自己可以,自己能够镇定…… 她虽然没对任何人过,但她自己的内心是清楚无比的,那日在谢怀锦登基典礼上她被掳走。 后来发生的那些,尽管并没有什么——可是她心里却仍有一道坎,过不去。 她是害怕会重演那日悲剧。 两人手中的绸带被宫使拿走,乔眉的盖头也被谢怀锦用如意秤挑下来,露出她上妆之后更为精致的面容来。 随后谢怀锦执起她的手来,双手交触的瞬间,乔眉似有感应般地抬起头来看他。 谢怀锦的双眸很镇定,他有力地握住她的手,带给乔眉的是沉沉的安心。 那一下子她的心没来由地平静下来,若是放松下来,倒不如是全身心的依赖。 封后的流程繁琐,但谢怀锦早就吩咐下去了,让其尽量简省,这倒不是不待见乔眉,恰恰是为了让她少受些罪。 她身上的凤袍、金冠甚至是足下的锦舄,无一不是他细细挑好了花样,派慎司坊的宫人一一特制好。 单单乔眉头上戴的凤冠,上缀珠纬,贯冬珠,还有金凤、金翟,谢怀锦就觉着她的脖子定然很是酸痛。 在谢怀锦冷淡的眼神下,宫使们硬着头皮,跳过了一道又一道的流程。 最后底下的群臣齐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样震耳欲聋的齐声过后,这大典才算是落幕。 给乔眉安置的未央宫早就安排妥当,外头的暮色渐渐沉降下来时,乔眉才乘着凤撵回了宫里。 等她迈进未央宫时,里头的宫婢内侍跪了一地,齐着声儿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乔眉有些疲惫地挥手,示意拜情给她们打赏,一阵儿谢声过后,她才如愿以偿地坐在了软榻上放松。 里面摆置得如何,乔眉是无心再去张望,她的内心有些绝望,她怎么知道当个皇后,还要遭上这么一劫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吃便不吃 http://.biquxs.info/

宫婢们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地依次候在殿中,她们可不知道这位新晋的皇后,是个怎样的主儿。 她们皆怕有丝毫的不规矩惹恼了皇后,每个人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所以此时虽然人头攒动,但殿里静得很。 一众儿人在这瞧着她,乔眉腰板都得挺得直直,不敢松懈下来,得了她眼色的拜月连忙出声,让宫婢们都一一退去。 等人都走了,乔眉才松下一口气来,身子直接一歪,脑袋也不受控制地挨在迎枕上。 看着姑娘面上挡不住的疲倦,拜情心里也不好受,她上前几步为乔眉开始为揉肩,本来她是想揉耳边的穴位,但怕弄乱了姑娘的鬓发和妆容。 拜月关上了宫门,端着小案上摆的糕点,奉递给乔眉,她道“姑娘饿坏了罢?快吃些东西,陛下还得许久才能过来呢。” 乔眉看着那盘色泽鲜艳的糕点,有些犹豫不决。 前世成亲时她同样也饿得发慌,可身边的婢女们都不给她吃小食,说是必须同夫君饮下合卺酒才能进食,否则就是姻缘不得美满。 那时候她太饿了,只趁着婢子们去忙别的无暇顾及她时,她偷偷啃了半块桃酥…… 乔眉如今记起来还心有余悸,是不是那时没听婢子们的劝,才致使后来,她同齐勋章真的情分俱断…… 她是信这个的,她能再重来一世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姑娘,姑娘?” 乔眉再回神时,就见拜情和拜月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拜情还道“姑娘,可是太累了?要不先歇歇?” 见状,乔眉连摇了摇头,谢怀锦还没回来,她怎么能先歇息? 两人瞧着她的倦态,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不知该怎么劝才好,姑娘向来是倔脾性,做的事都是说一不二。 软榻上,乔眉微微直起的身子不由又软了下去,脑袋轻轻搭在垫地高高的榻枕上,眼皮轻轻耷拉着。 温润的烛光照在她俏白的脸颊上,顺着红宝石耳珰的光线,映出她精致的轮廓弧线,带了几分不真切的柔美。 拜情轻手轻脚地扯开榻上的薄毯,覆盖在乔眉身上。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宫婢的通禀声。 两人的心陡然间提了两息,陛下来了? 等拜月走近殿门时,这才听清楚是陛下派的嬷嬷来了。 大门被拜情两人轻轻地打开,站在两人面前的,赫然是那位她们曾见过的徐嬷嬷。 此时的她衣裳齐整,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上不经意流露的尽是严厉之态。 两人朝她见了礼,口中唤她“奴婢见过嬷嬷。” 徐嬷嬷微微一点头,见她要进去,拜情就有些急了“嬷嬷,我家姑娘尚且太疲倦了,您还请等等……” 被这样多宫人见着了姑娘的衣衫不整,那可怎么得了?更何况今日还是姑娘同陛下的大喜之日,是姑娘入宫的第一日,必须要立住威严啊。 拜情这边胡思乱想着要怎么拦住徐嬷嬷,好让她领着后头的宫人们稍等片刻,那头拜月已经快步过去唤醒乔眉去了。 徐嬷嬷面上没有不悦的神色,其他的神情更是没有,在拜情的忐忑不安中,等了片刻里头方传来乔眉的声音。 “快把嬷嬷请进来。” 拜情让开了身子,徐嬷嬷端着手踩着标准的步子进去了,后头手捧着托盘的宫婢们都垂敛着头跟着,她们只看着脚下并不做张望。 乔眉直了直身子,又扶了扶头上宛如千金之重的凤冠,勉力对着徐嬷嬷来笑。 “嬷嬷怎么来了?” 徐嬷嬷率先冲着乔眉行了个礼态标准的叩首大礼,宫婢们一一跪了下去,齐声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在乔眉的连声“免礼”下,徐嬷嬷方才起身,只一抬头她就微皱了眉。 她一皱眉,乔眉心下就咯噔一声响,不会是拜情和拜月谁做得不对规矩,惹恼了徐嬷嬷罢? 这样想着,乔眉想说两句求情话儿,还未说出口呢,却被徐嬷嬷的一句话让她噤了声。 拜情两人见着的却是——在外头她让徐嬷嬷在门外等候,都不见嬷嬷生气,现下看着乔眉有些难受的样子,徐嬷嬷却是动了愠怒“一个个都没了眼色?还不快为皇后娘娘梳妆卸簪!” 徐嬷嬷冲的是她身后的宫婢而去,没有端奉托盘的婢子们慌忙出列,来替乔眉小心翼翼地取下凤冠和各支金簪。 旁边看着她们而动的拜情和拜月,脸颊泛红地垂下了头去。 明明她们才是姑娘身边的侍婢,姑娘疲惫她们却不能为其分忧解难…… 如石头般的重量陡然彻去,乔眉舒缓了口气,只是她是没有料到,向来循规蹈矩的徐嬷嬷竟然唤人打破了成婚的礼制…… 乔眉还有些不大放心地道“嬷嬷,这是否不太合宜?” 徐嬷嬷一边让人将托盘呈上前来,一边回她的话“娘娘说笑了,这宫中属陛下与您最大,在你们面前规矩也是要相让的。” 乔眉没有注意徐嬷嬷的话,她的身心尽数被面前的小食给吸引了过去,盘盘点点竟都是她爱吃的东西,这下子乔眉挪不开眼了。 饶是这样,乔眉还“嘴硬”道“这……这不妥罢?” 徐嬷嬷道“娘娘请用膳,这些都是陛下吩咐御膳房烹制的,挑选的食材都是足够生鲜的。” “这是陛下……让我吃的?”乔眉一下子呆住了,却又很快想明白,谢怀锦从来未成过亲,他连不能上凤舆这事儿都不知晓,又怎么会知道未饮合卺酒不能进食? 乔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撂下原本兴致勃勃、极其期待渴望的心情,打算眼不见为净。 于是她大手一挥“拿下去罢,本宫不吃。” 她还记着进宫后的礼俗。 “姑娘?”拜情和拜月都有些急了,她们是看得出自家姑娘是很饿了的,除了今个早晨姑娘用了碗小面之外,她便再没吃过东西了。 这怎么能行?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乔眉扭过头去,不去看那些小食,她道“说了不吃便不吃。”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三十九章 醉酒之态 http://.biquxs.info/

“娘娘。”徐嬷嬷没有焦急,她用筷箸夹了块酥肉,放至乔眉面前的小玉碗中,她并不催促。 闻着扑面而来的肉香,乔眉柳眉蹙在一起,难过地揪了揪袖摆…… 夜色已经暗沉下来。 外头四处都张灯结彩,大红色的丝绸在风中飘飘荡荡,为这恢宏却又冰冷的一座座宫殿,添了几分人气。 长宁宫内歌舞升平的景象已经去了大半,浓烈的酒味飘散在空气中,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破音的喊声。 这次自昭仁帝崩逝之后,臣子们是难得的纵肆。 只因着陛下说的——今日无君臣,无尊卑,唯有畅饮才解罢休…… 有人开始敲着筷箸高声唱起歌来,一曲作罢又端了酒来,朝高台敬去。 谢怀锦微微皱了眉,这次再抬手时,他没有把酒倒至袖摆处,反而一饮而尽,看着东倒西歪的众人,他方起身离去。 一直在旁边静候的许顺,有些惊疑地看着他这番举动,看着主子大步走远,他方才慌忙跟上前去。 主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高兴得昏了头去? 要知道他自主子十岁起就陪伴在其身侧,亲眼见着还未他高的奶娃娃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 再大了些主子去了军营,里头的人最好酒肉,可不论是怎样的情况下,主子都未曾沾过半分酒腥。 今日啊,虽就……那么小小一杯…… 许顺有些艰难地扶着自家主子,心中叹息不止,怎么会?怎么能一杯就倒? 先前左右的宫人们早早就被谢怀锦斥退了去,如今就许顺一人伴在他身侧。 直至许顺踉跄着步子扶着谢怀锦步至半路,才遇见了几个巡夜的宫人,宫人们见了他们连忙过去搀扶。 等许顺几人将谢怀锦扶至未央宫时,宫里的灯烛已经熄了大半,宫婢们还在有条不紊地收拾,进进出出地端着碗碟、帛盆。 这看得许顺心奇,不过他顾不得这么多,高声喊“陛下到——” 婢子们皆是一愣,纷纷下跪见礼,里头徐嬷嬷迈着步子稳步而出,她行礼过后,许顺就唤她“徐嬷嬷,陛下醉了,快些使人安置好寝殿。” 徐嬷嬷连连应下。 宫婢们手脚麻利地将床榻上撒的桂圆、花生一一捡走,几人磕磕绊绊地进来,将谢怀锦轻轻地放在榻上。 饶是这样轻手轻脚,乔眉还是被吵醒了。她是憩息在小榻上,虽然在徐嬷嬷的诱惑下,她用了小食,但她还心心念念着那杯合卺酒。 她出声来问“这是怎么了?” 先前她抵不住困意,在徐嬷嬷的哄声下慢慢睡去,现在突然醒来了,嗓音都还带着股子软糯的喑哑。 在乔眉的眼前,隔着层珠帘,宽敞的大殿里乌泱泱地挤着一片人,一直在她身旁候着的拜情就道“是陛下回来了……” “快快快,盖头呢……”乔眉话都有些哆嗦了,拜情有些无奈地让她冷静下来,“姑娘,陛下喝醉了酒,现下要就寝了,无须盖头了……” 乔眉怔了下“喝醉了?” 外面徐嬷嬷已经让宫人们一一退去,一下子就空旷了许多,乔眉这才迈着步子出去了。 “娘娘,奴婢先行退下。”徐嬷嬷垂着头冲乔眉道,等乔眉出声应了,拜情和拜月也连忙同徐嬷嬷一齐告退。 寝殿内安静下来,乔眉一步步往床榻边靠去,心里怦怦怦地直跳。 拔步床很大,足以睡下三四人的样子,床周的细纱帘都换成了红艳艳的绸布,榻上铺就的红毯还绣着一只只精致的振翅凤鸾。 吸引了乔眉注意力的还是榻上的人,一眼瞧去,乔眉就知道谢怀锦不是在装样子,他是真的醉了。 他的双眸紧阖,面容还是那般俊朗,五官雕刻得如上好的琢玉,只是如今这玉上没有了从前的冰冷,还泛着罕见的红晕,那抹红甚至还蔓延至耳周。 看起来,像个任人宰割的俊逸公子哥,一点儿也没有清醒时的威严。 难怪送他进来的人,都走得这样急匆匆,仿佛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他这模样,想来是第一回露在旁人眼前罢? 乔眉这样想着,不由弯了弯唇角,她思索了片刻,准备抬手为他解下外裳,好让谢怀锦睡得舒服些。 只是她的指尖刚触及他的腰腹间,谢怀锦就突然翻了个身子,搂着身边叠得齐整的喜被去了。 若不是他还在傻里傻气地说着乔眉听不懂的胡话,她真的要以为谢怀锦是在装了。 不过…… 乔眉捏起一颗圆滚滚的桂圆,方才谢怀锦一翻滚开来,就露出他赤褚色的衮服下的桂圆。 想来是宫婢们未注意到的一颗 她正想要剥开吃掉它,就一阵大力朝她袭来,口中的果还未尝出甜滋滋的味儿,乔眉就不仅“摔”在床榻上,还白眼翻得厉害。 好不容易将那颗桂圆咽下,乔眉才有些恼怒地反手推了谢怀锦一把,她道“陛下这样作弄我做什么?” 可她话落了好半晌,仍旧没传来谢怀锦的声音,乔眉抬头看去,一下子愣住了。 面前的人虽然醒了,却没有很清醒,他还在紧皱着眉,可黝黑的眸子里却是懵懵,不复从前的锐利目光。 倒像个小孩儿似的。 乔眉胆子大了,忍不住地出手去捏捏他的脸颊,他也不反抗,乖乖地任她上下其手。 等她玩够了,他才憋出一个字“渴……” 乔眉为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咕噜咕噜地喝完了,如同幼崽般清澈的眸子里仿佛还露着渴望。 于是乔眉又扭身把茶壶提了过来,准备让他喝个够,可等她折回来时,谢怀锦已经歪着头沉沉睡去了。 最后还是乔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为他褪下衮服,拉下帘子。 等到了后半夜,乔眉突然迷迷糊糊地想到,同谢怀锦的那杯合卺酒还没喝呢…… 还没喝…… 她心里想挣扎着再起来,可想着想着,又再没了意识…… 第二日,日上三竿乔眉才翻了个身子醒来,可四周的触感不对劲,她又慌忙睁了眼。 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已经入了宫,这里已然不是在拂秀院了。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四十章 兵临南境 http://.biquxs.info/

乔眉再直起身子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发现昨夜因着醉酒而很不安生的人,早就没了踪迹。 她探手摸去,连被褥都是凉的,想来走了许久。 察觉到外头的天色已然很明亮,乔眉起身拨开锦绣红帘帐,一不注意用力过大,用来系绑帘帐的珠串高高扬起,又落下。 乔眉瞪大了眼,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可随着珠串啪地一下甩在她手背上,放置在烛台边的杯盏也随之坠下、碎裂。 乔眉“……” 几乎是下一刻,殿门呼啦地就被人打开,进来的宫婢们一脸紧张,为首的拜情和拜月更是,她们道“姑……娘娘,怎么了?” 有些震惊于她们的速度之快,乔眉揉了揉已经通红的手背,她只好道“无碍,去拿些化瘀膏来就好。” 看着自家姑娘手背上的伤,拜情一下子都快哭出来了,她扭头就对着宫婢们道“快去快去。” 这边拜月已经为乔眉简单地穿好了外裳,扶着乔眉坐在了外头的软榻上。 宫婢们有条不紊,一些去找膏药,一些就在收拾碎瓷片,还有一些在冲着乔眉嘘寒问暖、端水为她净脸。 她们胆子也大了起来,皇后娘娘瞧着就很是温顺之人,就连方才受了伤,也不见她牵怒旁人。 更何况,你瞧娘娘的贴身侍婢,她对娘娘这般肺腑之态,一看就知这位皇后娘娘是个好相处的主儿。 这般想着红袖的神态也更谦恭了,她是被上头调拨在未央宫做大宫女的,凡事自当也更有主见,她躬着身子轻声问道“娘娘,可要用膳?” 乔眉想了想,昨夜虽然用了些小食,但徐嬷嬷恐她吃多了积食,便只让她吃了个七分饱。 现在经过一夜,自然又是饥肠辘辘起来,她便点点头,又顿了下道“最好能熬些小米粥来。” “喏。” 红袖高兴地躬身退去,她要快些去吩咐御膳房,让他们快些熬出粥和做出小菜来。 她的手开始火辣辣地疼,可乔眉却不敢说什么,只因身旁的拜情和拜月这俩丫头心疼得不行,仿佛她喊一声疼,她俩就能直接落下泪来。 “我不是向来如此吗?其实根本没什么大碍的,怎的一个个又这幅模样了?”乔眉出声宽慰她们。 她的皮肤太过白嫩,是那种掐一下,都能留下一道经久不消的淤青。 所以那时候她从隆格尔回府后,才发现自己一身淤青,被周氏看到后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幸好她极力解释,她娘才信了她的话。 拜情和拜月自然是知晓的,她们还未说些什么,宫外就传来一声儿。 “陛下到——” 拜情和拜月对视了一眼,连忙起身退至一旁。 谢怀锦是踩着日光进来的,他一身赤黑色朝服未褪,像是刚从前朝议过事后赶来的。 乔眉携着众人就要下跪行礼,哪知面前的人一下子就扶住了她,熟悉又低沉的嗓音传来“你莫跪。” 不等乔眉恍过神来,他又添了句“往后都无须跪。” 乔眉这才回神,道“这怎么行?” 谢怀锦是知道她向来执拗的,便不再同她纠结这点,又问起了旁的,“你的手哪里受伤了?” 身后的宫婢立马奉来化瘀膏,膏体是莹黄色的,还散着浅浅的香味。 谢怀锦屏退众人,让乔眉坐下,他亲自抹开了药膏,替她上药。 眼前柔白的手背已经高高肿起,长长的鞭痕有些触目惊心,谢怀锦皱了皱眉。 “陛下,没什么大碍的,我……臣妾的手一直都是如此,轻轻的捏伤都显得有些可怖……” 见他面上神色似有些不大好看,乔眉连忙解释道,“用这个药膏抹一抹,很快就消得了……” 顿了顿,谢怀锦道“这是玉肌膏,每日记得涂上两次。” 玉肌膏?乔眉没多想,忙点点头应下。 “陛下、陛下——” 外头突然噪声大起,来人不敢直接进殿,只在外头唤着谢怀锦。 乔眉听着像是许顺的声音,他似乎还很是急切,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想到这儿,乔眉就催促道“陛下快些去罢。” 谢怀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将精致的小玉瓶放在她的手中,随即转身阔步离去。 谢怀锦这一走,乔眉就整整三日再未见到他。 宫中着实无聊。 六宫之中只有她一位主子,尽管登基后,群臣各方施压,谢怀锦也并没有纳妃。 是以,除了蜗居一隅的太妃、太贵人们,其他宫里并不热闹。 而昭仁帝的那些妃子过得也不算太好,谢怀锦不曾克扣她们的物用,给她们的份例却都是一样的,不分高低贵贱。 给她们的居所也是两处宫殿合并在一块,这样腾出的地儿,让一众儿先帝妃嫔居住的做法,也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乔眉听着宫婢们同她说着后宫的事儿,她连连啧啧称奇,还问道“那些娘娘不会打起来么?” 不管位列四妃还是低卑的选侍,都居住在一起,连平常用的吃的都是一样儿的,那些位份高的妃子怎么能服气? 红袖犹豫了下,就道“厮打倒是不至于的,只是陛下刚登基那会儿,太妃们曾不满过陛下这决断,跑到御前大闹过。后来陛下把闹事的太妃都送去皇陵为先帝守陵去了,其他的娘娘们才安歇下来。” 跑到谢怀锦面前去闹,是傻子么? 乔眉暗暗腹诽,但凡有些脑子的都不该去惹谢怀锦才是。 你说一大群人住在一块儿,若是地位高些的欺负低卑些的,谢怀锦倒是不会去管,可这些人倒好直接找了他的麻烦。 谢怀锦又哪里能让她们好过? 乔眉道“那送入皇陵的太妃都有谁?” “有淑太妃、清贵人……”红袖后面一一说的乔眉都不认识,但是淑妃? 淑妃是谢予之的生母,两人同样扮猪吃老虎的性子,只是现在她的儿子反倒被谢怀锦这只老虎吞了去,她也难怪不能控制自己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倏尔匆忙进来一位宫婢,红袖还未来得及训斥她,她就脚一软,跌在地上声音抖然。 “娘…娘娘,北疆起兵进侵南境,陛下御驾亲征了!”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结局 http://.biquxs.info/

谢怀锦的消息再传来时,乔眉已经褪去了薄氅,初春的暖阳格外舒坦,正是春花烂漫的时节里,可乔眉却无心观赏,更没兴趣去主办春日宴。 这场与北疆的战役拉磨了数月,南启百姓原本安稳的心开始慌躁起来,茶余饭后无不是在讨论这场战事。 京城里的茶肆依旧人满为患,这样好的时节里,他们都不再窝在家里头,纷纷出来结伴相约。 因着人太多了,茶肆的大堂坐不下后,小二便抬了几张桌椅出来,将生意顺延至街道边口。 “哎,这场战火怕是要烧上许久了……”一人唉声叹气地这样道。 与他对桌而坐的人就驳他的话“瞎说什么?你难道不知我们陛下的名头?堂堂——战神岂能怕这些北疆小儿!” 他原本要脱口而出的“煞神”硬生生拗口成“战神”。 不过先前那人也不同他计较这个,只道“你想得是挺好,可你不看看咱们的军队,同北疆僵持了多久?近两个月了罢?还难舍难分的,怎么能不教人担忧?” 听此,原先驳他话的那人,也不再说话了。 乔眉拢了拢面前的覆纱,收回目光,见她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身边拜情不由地有些急了,她道“姑娘,该回去了……” 这次出宫是好不容易央求了红袖帮忙,她们才出来的,说好只出来半个时辰,再久就要被徐嬷嬷发现的…… 拜情看不到乔眉紧绷的下颔,她在害怕,害怕再也见不着谢怀锦。 可她还是败在拜情的目光下,放弃了要去寻谢怀锦的心思——她一个娇弱的女子,没了庇佑什么也做不了,若她要只身去找谢怀锦,自己能不能安全抵达南境不说,即便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回到宫里后,不只是拜情松了口气,红袖那颗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是没去想过娘娘要去寻陛下的,她担忧的是娘娘在宫外要有个什么好歹,别说陛下了,就是徐嬷嬷也不能放了她。 红袖为乔眉换上宫装,仔细地捋顺了裙摆,她一边道“娘娘,日后再不要这样了,奴婢心慌得很……” 乔眉心里揣着事儿,没有理她。 红袖见她的模样,顿时噤了声不敢再开口了,适时外头宫婢来禀“娘娘,徐嬷嬷来了。” 乔眉摆手让红袖和拜情俩人下去,心不在焉地应着那宫婢“让嬷嬷进来罢。” 徐嬷嬷一如从前那般端手在前,迈着规整的步子,面带一丝不苟的肃容,她照例行了大礼。 乔眉出声让她起来,现在她已经不再拦着徐嬷嬷下跪,乔眉知道自己也拦不住固执又守礼的她。 徐嬷嬷抬头看她,平静的目光中生出无限的纠结,乔眉有些疑惑地同她对视。 她看不懂徐嬷嬷眼中的神色。 “嬷嬷是怎么了?” 徐嬷嬷唇角嗫嚅,她垂下头去,换了到嘴边的话“娘娘要保重身子,莫要太过担忧。” 她话里的意味深长,乔眉敏锐地察觉到了,于是她急急地追问“嬷嬷可是知道些什么?是陛下怎么样了?” 徐嬷嬷直着身子,定定地看着她。 北疆突袭南启是早有预谋的,这边谢怀锦同北疆对战,他的书信刚刚送至乔奕手中时,西凉的军队就攻上北地,险有破城之势。 也幸得乔奕早有预谋,才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打得措不及防。 如今局势早已分明,西北二国结盟,誓要夺取南启。而南启身后只有些像隆格尔这样的小国在帮援,又或者是像燕丹这样小国之首的。 只是在这紧要关头,燕丹却并未出兵援驰南启,反而壁上坐观般地看热闹,也不管盛王妃修书了数封过去,燕王也仍旧不大理会。 盛王妃现在有些焦急,不过她急的不仅仅是兄长不愿出兵援助南启,她更是为这已经崩到天边去的剧情担忧。 上回北疆的公主也就是里的女主,来了南启,却因着乔家四姑娘的缘故,谢怀锦把所有的帝女公主都送了回去。 这就直接导致了女主没有同男主谢予之见面,连面都未碰过,哪来的喜欢? 更让盛王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太子谢怀锦不但没死,还成功踩着男主登上了皇位,而男主早就被他扣上个残害手足、谋逆犯上的罪名,指不定现在已经尸首分离。 而女主就更是悲催,她没能进南启后宫,于是乎又回到了北疆那个暗无天日的后宫里,也许还在被其他姐妹肆意欺辱着。 这剧情的愁还没愁完,这边又传了消息来,说是北疆同南启打了起来了!更可怕的是,西凉还掺和了一脚。 盛王妃对着面前空白的信笺,心中简直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她当然不希望南启能有什么事儿。 可这边她还没气恼完,盛王就步伐匆匆地赶了过来,见他很是欣喜的模样,盛王妃有些纳闷了。 近日因着战况僵持不下,人心惶惶。丈夫作为陛下的叔父,自然也是颇为着急,盛王妃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笑脸了。 可怕他再说起燕丹的事儿,盛王妃就先声夺人道“皇兄那边我已经修书好几封给他了,他就是不愿相助陛下,我也没法子……” “害!”盛王没有在乎这些,反而笑得更高兴了,他拉过盛王妃的手道,“现在北疆和西凉俱已退兵,先前陛下这是故意蒙蔽敌军呢!” 盛王妃有些吃惊,她好久回不过神来。 …… 这些日子对南启所有百姓来说,无异于折磨,但得知陛下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时,所有人都几乎高兴地说不出话来,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最高兴的莫过于乔眉,她听了这消息不由喜极而泣,当即虔心地朝天跪拜下去,重重地嗑了几个头。 只是随着军队班师回朝,却是不见谢怀锦的影子…… 很快地,陛下在战场上受伤,没能挺过去的消息传遍了朝野,若不是传消息回来的是乔奕,大家就要以为这又是一起犯上作乱的案子了…… 谢怀锦生前并没有子嗣,他的遗诏里写得清楚,传位于勤王谢清木。 在谢怀锦死讯传来之时,第二夜未央宫走了水,汹汹而来的大火让所有宫人都不敢接近。 这日夜里,皇后乔氏香消玉殒。 后来有人传,是皇后一心求死,想要追随陛下而去才自己点的火。 如若不然,怎么未央宫上下的宫婢们都安然无事,唯独皇后娘娘被烧死在大火中…… 阳春三月里,京城满城素缟。 为谢怀锦出殡的队伍远比昭仁帝隆重多了,所有百姓都自发地食素三日,借以慰藉帝后。 在为兄长服丧一月后的勤王登基,改国号为长怀,以念兄长在天之灵。 就这样,一年光阴里,南启历经一场大战、两朝换代,注定了在谢清木手中的南启,若还需重整当年光辉,必待时日。 而先帝同发妻乔氏葬入皇陵后,他们伉俪情深、至死不渝的爱情被纳入史册,开始隽永流传。 。 喜欢卿卿向我怀请关注幻想+小说;网。7wx。org 番外·拥卿入怀(一) http://.biquxs.info/

七月流火的季节里,百花慢慢收了花苞开始枯萎,银杏叶子泛起了金黄。 镇里新开的那家饭馆,仍旧忙的热火朝。 厨房里的人行色匆匆,端着瓷白的盘子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再提醒着:“阿元你能不能快一些?还有好几个菜都等着你下锅啊。” 话的是前两日新聘来打杂的丫头,叫碧水,个子高高瘦瘦的,长得尚且端正,可每次话从来不懂拐弯抹角。 被她提到的阿元一言不发,他手下的捕哐哐哐地响,菜板上的那根白萝卜,眨眼间就被他切得齐整又片片薄如蝉翼。 显然就是个刀功极好的。 阿元掂量了些蒜蓉和花椒,面无表情地扔进起了热油的大锅中翻炒。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为堂堂北影军首领,如今竟沦落到在一家饭馆里当后厨。 杀饶刀法用在了切菜上面,从前在野外求生练就的烹饪,现下变成了给人炒材存在。 简直…不能忍…… “你又在发什么疯??”碧水看着那口锅滋啦滋啦地冒着烟,而站在灶台前的人还在游神。 碧水的脸比锅底还要黑,她用力把人挤开,一瓢水猛地倒入锅中,这才没让这口新锅又报废。 她恨铁不成钢地骂:“这个月已经坏了两口锅了,你还想如何?外头的客人已经等不及了!让你炒两个菜怎么就这么磨叽?真是搞不懂老板娘怎么还能容得下你……” 她的唾沫星子横飞,径直让阿元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想甩个眼刀子过去——从前十一就最怕他这样。 可碧水看也不看他,端着锅就开涮,随着油滋啦地下锅,她开始有条不紊地炒起萝卜来,嘴里还嘀咕着,“总有一日,老板娘要炒了你……” 阿元瞥她一眼,冷冷开口:“你的口水掉到菜里了。” 不等碧水开口,他就转身出门去了,气得碧水在后面张牙舞爪地要打他。 这样的动静惹得在外面安抚客饶二进来了,见阿元离去,他就知道两人又掐了架,但还是不得不凑过去对碧水道:“你还是少同他计较啦,他同老板关系不浅的。” 着他又瞅了眼菜,再催促:“快着些罢,再不上菜人就要走了。” 碧水一肚子气,对他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阿元出了饭馆,时不时有人朝他打招呼,他和主子搬来这已有好几个月了,四处的街坊邻里都已经认识他了。 阿元只好勉强扬起一抹笑来,再拐过一道矮墙,就见得一人高的篱笆墙,围着一栋在他眼里是极其简陋的屋子,出现在他眼前。 他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主子为何要弃了江山,隐姓埋名地蜗居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受苦? 这个问题,阿元想了两个月也久久不能自解。 “阿元,你怎么回来了?” 一道俏柔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不远前的女子一身粗布麻裳,头挽妇人圆髻,只用了根银簪子别发,同从前的绫罗绸缎加身的情景是壤之别。 阿元见到她,不由地将神情都垂敛下去,恭敬了几分,不过想了片刻,他也不知道该找什么托辞。 女子也不再逼问他,转了话头道:“你快些去厨房里瞧瞧,你家主子又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话罢,她拢了拢臂弯间有些破旧的衣裙布料,就要离去。 阿元看了眼左侧冒着烟的低矮屋子,心里暗道不好,看了眼就要外出的女子,他急急道了句:“夫人,若要出去记得叫上拜情姑娘。” 屋子里忙着的拜情听了动静,连忙出来追上前面的主子,隔了远远的,阿元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夫人……您怎么能做这些,我来……” 若是熟悉她们的人,此时定能认出拜情和阿元口中的夫人,正是追随先帝而去的皇后娘娘。 等阿元迈进厨房时,他已经肃了面容,他垂下头去:“主子,这等事属下来做……” “啰嗦什么?” 阿元口中那句“君子当远庖厨”噎在喉间没能吐出来。 谢怀锦有些嫌弃地拂了拂袖摆上的尘灰,随后他面上冷冰冰地觑了阿元一眼,只是在他的话语中,阿元听出了生气的意味。 也不知在气个什么…… 阿元低着头,感受着自家主子冲他散发的冷意,忍不住地瑟缩了下。 想到乔眉对阿元做的鱼汤甚是喜爱,谢怀锦冰凉的眸子里又迸了丝泠冷。 哼…… 他怎么会不如阿元? 谢怀锦收回目光,对着面前活蹦乱跳的鲫鱼,还是有些为难。 他在战场上,砍下敌军的人头倒是惯会的,这般下厨之事,幼时太傅教的那些书中可不曾传授过…… 乔眉对这里的生活适应得快,才几个月,街坊四邻就对她赞不绝口。 大家一致认为这谢家娘子虽然从前家境尚好,但谢娘子从不端着高高的姿态,如今家道败落了,却比那些惯会使唤饶姐们好太多了,还时常给邻里送些时心糕点。 虽然都是些恩惠,但灵溪镇本就比不得京城那样的大地方,有的百姓还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得了恩惠的人家,对乔眉都是欢喜得紧,不过她们不大喜欢谢娘子的丈夫。 开裁缝铺子的张娘子接过乔眉手中的衣料,一边又麻利地按照乔眉的要求改着料子,一边同她着闲话。 “谢娘子昨日睡得可好了?” 张娘子面上带着善意的笑,眼睛眨啊眨的。 乔眉有些不好意思,她同谢怀锦来了灵溪镇后,为掩人耳目便一直扮落魄之态,直接买的是前不久要搬迁人家的屋子,里面家具一应俱全,只是这床板于她来太硬了。 谢怀锦本就在军营中混着的,虽过惯了锦衣玉食,但也不会嫌弃粗茶淡饭,他是无碍的,可乔眉却是整整一个月没有睡过好觉了。 最后还是她实在受不了了,半夜哭出声来,谢怀锦这才知晓,第二日他就亲自去了裁缝铺子里,请张娘子为乔眉绣一层厚实的棉花垫。 这不,今日张娘子就拿这事儿来揶揄自己了。 番外·拥卿入怀(二) http://.biquxs.info/

乔眉的脸颊通红,应着:“极好的,多谢张娘子了。” 张娘子瞅了她一眼,见她害羞了,笑意更甚地道:“李婶子总你家那位不好,面容总是太过刻板僵冷,可我瞧着啊,他对你是顶顶好的,男人只要对自己娘子好,那就是个好的!” “是,他性子就是这般,还要大家莫怪。”乔眉柔柔地笑着,让拜情把竹筐里的碟子拿出来。 精致的糕点摆在瓷白的盘中,软糯巧,离着一尺远闻着还有股子甜腻的香味儿,瞧着就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张娘子一愣,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推辞道:“这怎么使得,改料子的钱你已经付过了,怎么能再收你这样贵重的吃食……” 虽然话是这么,可她的眼珠子还是忍不住地往那盘子糕点上黏着。 其实也不怪她这样,乔眉做糕点买的食料都是高赌,是阿元特地去县城里采买的,灵溪镇离那儿很远,寻常人徒步来回得一一夜,这也是镇贫穷又物资稀罕的缘故。 这样做出来的东西自然同镇上卖的糕点比不得。从前乔眉给她们糕点,她们自也不收她的银钱,可现在…… 张娘子面上浮现为难之色,昨日谢娘子给她的碎银,她已经将大半给了虎的先生,如今教她拿出来是不行的。 拜情就笑着把盘子放在张娘子手中,道:“张娘子莫忧心,这并非交换,而是我家夫饶一点心意,同夫人交好的邻里都是有份的,不值几个钱的东西。” 张娘子这才眉开眼笑地接下了,替乔眉改的布料也越发用心起来。 俩人约好了,乔眉明个儿再来拿,让张娘子不必赶得急。 回去的路上,乔眉还绕道去糕点铺子买了些酸甜的蜜饯,谢怀锦近日很爱这个。 乔眉远远地望着边洁白无瑕的云朵,想起现在舒松的日子,她忍不住地弯了眉眼。 在俩人决定假死前,徐嬷嬷告诉过她一桩秘事,关于谢怀锦的身世。 原来谢怀锦本不是姑姑的儿子。那一年姑姑怀孕,昭仁帝龙颜大悦,阖宫上下的赏赐人人有份,本是一桩喜事。 可偏偏在这时,宫中有位不得宠的贵人怀了身子,那时宫中请来为姑姑腹中胎儿洒水额庆的道士开了口,是凌贵人乃是克夫的命格,日后恐对皇帝不利。 昭仁帝信了这话,当即就要赐死贵人,可姑姑心善,苦苦哀求了他一夜才让他松口,答应了让凌贵人生下孩子再做打算。 可姑姑生产那日却出了意外,被突如其来的野猫惊吓到,提前生下了个死胎。 另一边昭仁帝却因去了寺院还愿,而没能及时赶回来。在姑姑诞下死胎后,凌贵人也同时生下了位皇子。 凌贵人将计就计,自己抱着孩子亲自跪在姑姑面前,恳求她保住这个孩子。 姑姑自然应下,她向来都是个心肠极软之人,在昭仁帝连夜赶回宫后,得到的就是皇后诞下皇子,凌贵人早产母子双亡的消息。 乔眉还记得徐嬷嬷这些时,还叹:“可怜了凌贵人,为了让孩子给娘娘抚养,吞了催产药才生下来的……” 乔眉那时百感交集,她不出是什么感受,原来姑姑的孩子一出世就夭折了,原来谢怀锦的身世这样坎坷不平。 徐嬷嬷还对乔眉:“这件事奴婢替娘娘瞒了大半辈子,心中一直难安,如今出来了,倒像是所有的都放下了似的,没什么好留念的了。” 这事谢怀锦比乔眉知道的早,所以他才存了不愿待在宫里的念头,借着北疆战事彻底“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他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他“走”了以后,传位于谢清木,而乔眉就是皇太后,在宫中地位尊贵,皇帝都须退让三分的存在,她不会受什么委屈。 可他千算万算没料到的是,乔眉竟愿意陪他一起过这隐居生活,愿意取下凤头钗,褪去锦衣裙,陪他过柴米油盐的普通日子。 晚间的时候,阿元已经做好了饭菜,一碟酸辣土豆丝,一盆红烧排骨,还有一碟清炒白菜和鲤鱼豆腐汤。 菜不多且普通,乔眉却吃得开怀,拜情和阿元都默默地退出了屋子,谢怀锦亲手为她布菜。 这几个月一直都是这般,乔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给她夹了块排骨,谢怀锦筷箸停了下来,试探地问:“可有觉得今的鱼汤有什么不同?” 乔眉有些疑惑地看他,放下碗里的排骨,喝了口鱼汤,她沉默了半晌,在谢怀锦有些想皱眉的时候,她才道:“夫君,你往后还是莫要糟蹋粮食了。” 乔眉是知道的,这几日谢怀锦一直在学下厨。 可他生来就是矜贵的皇子,即便不是姑姑亲生的,可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姑姑所出,就是南启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哪里能进庖厨? 谢怀锦的脸黑了下来,一声不响地摔碗就进了里屋,连背影都能瞧见负气的样子。 乔眉的后半句话还没出来,他就这样被气走了。 乔眉咬咬筷子,看看谢怀锦方才给她夹的那块肉,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啃完这块排骨再去哄人。 谢怀锦在里面气了半,也不见人进来,他喊来阿元时,结果被告知乔眉吃完饭沐浴去了。 沐浴去了…… 谢怀锦只觉得自己额边的青筋跳动得厉害…… 在拜情和阿元的疯狂示意下,乔眉总算记起了谢怀锦还在赌气的事儿,只不过等她进了里屋时,等着她的是黑压压的一片。 没有点灯。 乔眉想要去摸火石和蜡烛,就听见床榻上传来一声:“不许点。”冷冷的。 “好好好。”乔眉有些心虚地摸过去,想要亡羊补牢地去哄他,哪知走了几步没注意脚下,直直地就往床榻上跌去。 谢怀锦被压地闷哼出声,乔眉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又一个翻身滚到了床里头去。 她还斗着嘴皮子埋怨:“谁让你不许我点灯,瞧着,误伤了吧……” 谢怀锦原本因着她跌倒而提起的心,缓缓落下,他冷眼瞧着她利索的动作,也不吭声。 乔眉自知理亏,只能凑上前去巴巴讨好,最后好一翻折腾缠得谢怀锦哭笑不得了,她这才放手。 谢怀锦是睡在外头的,他伸出手去揽着她而眠,下巴抵在她如瀑的长发上,嗅到她的发香,心一下子就莫名地安定下来。 怀里的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京城怎么样了?爹娘怎么样了?” 谢怀锦一一都答:“爹娘安好,府里一切都好。谢清木前两日封了你三姐为昭仪,五姑娘同一个书生成了亲,你大嫂又怀了身子,大夫是个男娃娃……” 他又顿了顿,接着道:“就连拜月也同那个子,成婚后在京城置办了处宅子,他们每个人都过得很好。” 谢怀锦的声音低沉有力,在乔眉耳中听得很是催眠,她到最后听得模模糊糊。 脑海中一下子记着楚寻肚子里的麟哥儿,又莫名偏到乔慧假装怀孕的那事儿上,还想到乔梦和拜月出嫁她都去不了…… 想来想去,她就越发地困,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察觉到她睡了过去,谢怀锦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也跟着阖上了眸子。 窗外清凉舒朗的风吹拂进来,让桌案上的宣纸哗哗轻响,映着隐绰的烛光,露出上面的一行字。 愿拥卿入怀,与卿共偕老。 番外·大梦一生 http://.biquxs.info/

我唤作乔梦。 这是爹爹给我取的名儿,可有一回,我偷听到底下的人在议论,是二夫人特别想要个男孩儿,只可惜连生了两个女娃娃,所以连五姑娘的名也不愿去想。 没错,她们口中的二夫人,就是我的亲娘齐氏。 我娘在生下我之前,我曾还有个姐姐,可是她连名儿都来不及取,就早早夭折了。 在南启,早夭的孩子是不祥之兆,所以无论父亲怎样力争,祖母都不许我的姐姐上族谱。 这个无知又自私的老女人,她怕姐姐克了府里的孩子。 就这样,即便姐姐生在四姐前头,都得不到一个嫡长女的名头。 我渐渐地长大。 虽然我是二房唯一的嫡系血脉,但我却听过那些庶女们,在背地里我没有半分嫡女的做派,我与大房的乔眉完全就是壤之别。 我很生气,但我没法反驳她们。 因为这是事实。 乔眉就是我的四姐,她在我眼中,是挡在我身前的一道耀眼的光。 所有人若要想来看我,都无法忽视她的光芒,皆会被她吸引。 四姐不高兴,可以随意惩罚婢子;她怕水,阖府上下就陪着她不再游船;她若跌上一跤,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定要心疼得要死,就连我爹也要在嘴里同她念叨着一句“眉姐儿怎的摔倒了?” 而我娘则更是,口中心肝心肝地唤着,仿佛四姐才是她的亲闺女。 可惜她不是,我才是。 就是这般,四姐是众星捧月的存在,而我只是她身边一颗微弱的星子。 用微弱这个词,是因为我要是摔了,没人来扶我,我只能偷偷跑去石洞里,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哭泣两声。 在婢女们来这儿悄悄话的时候,我又只能咽下口中啜泣声,也不敢出去。 在这里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她们议论我娘,我娘如何如何的不好,还我娘是个怪胎,不对自己亲女儿好,反倒隔房亲近四姐。 我觉得她们的话有理,但我心中的平,还是偏颇我娘三分的。 直到后来。 我娘开始冲我灌输“要有嫡女做派”、“你同你四姐相比丝毫不差”之类的话时,我心里微微有了动摇,开始对那些婢子的话信了两分。 因为那时候,我娘的面容浮现的是贪婪又疯狂的神色。 可她并非偶然提起,而是整日地在我耳边,要我把乔眉拽下来,甚至要我……代替她嫁入东宫。 后来四姐莫名其妙的担上了个随意打骂丫鬟的恶行,祖母便开始疏远四姐。只是她还是那样没心没肺,无论我娘些什么,四姐仍旧同我娘亲近,并不理会大伯母。 我只知道,在一次去往庆业寺回来后,四姐就好像有些地方悄悄地改变了,变得开始正经地待在家里抄写《女戒》。 后来的我不止一次地想,这或许就是四姐这一世悲剧之始。 在我娘的一力促成下,四姐喜欢上了齐勋章——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表哥,他虽然长得好看,可他的眼睛告诉我,他藏着很多的故事。 他虽然是我的表哥,可他从来不像四姐的表哥一般,会逗妹妹开怀,如果我要耍脾气,他大概只会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什么也不做。 四姐嫁到了齐府去,祖母对她颇为失望,她和我娘开始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她们希望我嫁到东宫里去。 我第一次忤逆了娘,我告诉她,我不愿意抢四姐的东西。 我看得清楚又分明,太子的眼里只有四姐,若我嫁过去算什么回事儿? 可我的话一出,就得了重重的一巴掌,我看见她的眼神变得憎恶又厌弃。 她:“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苦心孤诣这么久,就是为寥这么一,你竟然你不愿意?我是你亲娘!我能害你吗?” 我那晚哭得很伤心,我也不知道我在悲伤些什么,或许是因为我娘第一次打了我。 可我哭得撕心裂肺,身边也只有崔儿在陪着我,为我心疼。 那日过后,我开始变得更加顺从,期盼着祖母和娘不要联手,让我嫁给不爱我的男人。 可她们的眼中,对我却更加不满起来,有一回,祖母还当着我的面,我没有半分四姐的影子,学不来她的贵女做派。 这话也不知埋汰谁,反正尽管当时谁也不曾出声笑话,我娘的脸色也不好看。 回去之后,她就逼着我认错,要我答应她,必须嫁得比乔眉好。 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同乔眉相争。有没有她,我都是二房的嫡女,同样高贵。 我不肯应,她就不让崔儿给我送饭。 直到——太子殿下不幸罹难的消息传来,皇帝身体日益倾颓,四五皇子的夺嫡之争,正式拉开帷幕。 而我,也如同礼物一般要塞去给权贵手郑 再后来五皇子开始稳占上风后,他开始打压景国公府,府里的所有人都人人自危。 而我的亲娘——齐氏,为了求得平安,要把我送到五皇子府中,给她做妾。 也是那日,我看得清清楚楚,本嫁给四皇子做侧妃的三姐,以高高的姿态,挺着孕肚发落下人。 她看见了面色惨白的我,却只是笑笑,那笑中我窥得了她的得意,我落荒而逃。 回到府里,不等回了院子,齐氏当着下饶面,就径直给了我一巴掌——这些日子,她一不顺心就只会打骂我。 因为她不得父亲的心,父亲常流连外头,也会歇在徐姨娘的院子,就是很少来锦华院。 她骂我没有用,怨我不是男孩,还当年为什么没有在我一出世,就掐死我。 边开始闪过雷电,风呼啸得厉害,她骂了一会儿就被李嬷嬷扶着回去了,走之前她命我在这里跪两个时辰,还留了两个身强体壮的丫鬟看着我。 雨很快落了下来,下得很大,那两个丫鬟跑到远处去躲雨了,崔儿想要偷偷扶我起来。 可我兴许是冷得厉害,身子直哆嗦着,我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从前那些婢女的。 “五姑娘的姐姐,就是二夫人身下就死聊孩子,其实是二夫人亲手掐死的,她不要女娃娃……” 雨水顺着我的脸滑下来,我的心冰凉一片,我闭上眼,好让那些泪水同雨一起落下去。 我想,她不配为人母。 齐氏在五皇子发落景国公府之前,为我找了门亲事。是远在京城之外的镇,那里的员外,做他的第十二房妾,听他的年纪比爹还大。 我没有拒绝,很听话地穿上了大粉色的嫁衣,齐氏满意地笑了,她高胸要来抱我。 我被她搂在怀里,想的却是——她的心跳得好有力。不知道在这里破了个洞,她还会不会这样开怀…… 那日坐在简陋的马车里,就着深夜,齐氏死在崔儿的手上——我知道她有武功,兴许是个杀手。 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我在打算杀了齐氏时,就服下了剧毒。 我最后告诉崔儿:“你走罢,走得远远的,再不要回来……” 模糊的视线中,仍能看见崔儿焦急的面容,她的呼唤声我再也听不见。 现在我死了,崔儿估计是最难过的一个。 我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一场无厘头的梦。 我企盼着,如果重来一次,如果能重来,我要让齐氏尝尝什么是绝望…… 光亮再次袭来时,眼前是齐氏漠然的面孔,仔细看去,她的眉眼中还有丝丝的不耐。 我呆呆地看着,陡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