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 正文 第一章锦言姑姑 http://.biquxs.info/

当繁华落尽,秋去冬来的时候,娘娘又与皇上吵架了。 锦言坐在廊下,裹着单薄的衣衫,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怔怔的出神。 长历十二年,她进宫为宫女,至今已经六个年头了,而这一年,锦言十六岁,长历十八年。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却要被硬生生的困在这一局四四方方的天地里,除非老死,否则,永世不得出宫。 眼望着漫天飞雪寒彻孤寂,锦言想,当年她被自己亲爹卖了的时候,立的是死契,于是这一生,她也将永无自由。 “锦言!娘娘那边都怒了,你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是等着想死吗?还不赶紧将娘娘要的参汤端进去!” 廊下一声尖喝,是这宸宫里的大宫女柳红,又在叫她了。 而每一次都是这样,娘娘只要与皇上吵了架,锦言总是要被推到人前。柳红姐姐不愿意做的事情,她都要去做。 “来了。” 她应了一声,又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着劲。 人活着,不能没有念想是不是?纵然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出去了,可她总还是能够选择的。 是选择让自己快乐的活,还是让自己痛苦的死。 去了厨房,取了娘娘要的参汤,进到娘娘的门口,柳红正在那里守着等着她,一见她过去,顿时就一把拧了胳膊,狠狠的说,“你这个小骚蹄子,最近是越来越懒了是不是?没听到刚刚喊你么?” 柳红的手劲很大,锦言有些疼,但却不能喊疼。 “对不起,奴婢知错了。” 她忍着疼,面无表情的低声道歉着,自打入宫为奴后,就再也没有自由可言,她所能做的事情,除了顺从还是顺从。 “知错了?知错了还不进去?再有下次,看我不直接将你打死埋了去!” 柳红又狠狠说着,或许是看她认错态度非常好,便松开了拧着她的手。锦言心内长长嘘一口气,很是无奈。 这只胳膊,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又青了。 她不明白,自己不过一介小小宫女,却总被人欺负,许是因为这一身,谁见了都羡慕的细皮嫩肉吧! 从不施粉黛,而永远水灵灵的可人模样,就是这风云诡谲的深宫中,最大的敌人。 锦言偶也会想,柳红姐姐之所以如此不喜欢她,就是因为自己长了这么一身的好皮肤吧? 下了一冬的积雪,路上很滑,锦言看了看,又吸了口气,就这么一步一小心的走了过去,哪怕摔了自己,参汤都不能撒掉。 “娘娘,参汤来了。您还是趁热喝点吧,以免气坏了身子……” 宫内,有娘娘贴身的嬷嬷在小心的劝着,宸妃娘娘一生气,所有人都不得近前,唯有娘娘身边最忠心的奶娘嬷嬷才能真正说得上一两句话。 锦言听在耳里,忍不住心中一叹,手里的参汤送过来,嬷嬷接在手里,一看又是她,就赶紧使个眼色让她走。 锦言感激的施了礼,刚要转身走开,正在生怒的宸妃却忽然出声,“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娘娘美丽的眼睛看着她,眼睛里墨光流转,像是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漂亮,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即便是生气,也是清脆如同黄鹂,锦言艳羡的恍了一下神,也怪不得皇上会喜欢她。如此美人,谁不喜欢? 但娘娘问,她也不敢不答。 “回娘娘的话,奴婢锦言,是宸宫里洒扫的奴婢。” 她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说。 是的,自打她被送进宫里来当宫女,就是给人打扫来着。柳红不喜欢她,什么都要为难她,她心里虽明白,可也不能反抗。 在这深宫之中,如果你不能认命,那就等于没命。 锦言很认命,所以无论这宸宫里的柳红姐姐如何的为难她,直到现在,她也仍旧还好好的活着。 “锦言?这名字,倒是贵气,不像个奴婢的名。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头顶上传来娘娘的声音,虽然好听,却也带着冷艳的高贵。 锦言不敢怠慢,慢慢的抬起了头,正好给辰妃看了一个正脸,但那双灵动的眼眸,却自始至终,没敢往上抬。 这样的深宫里,万事皆要小心,一旦行差踏错,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锦言就觉得,娘娘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好久不曾出声。她也就一直跪在地上,等着娘娘发话,让她离开,或者再让她做些什么。 “娘娘?” 嬷嬷的声音在边上提醒。进来送参汤的次数多了,嬷嬷也就记住了她。 宸妃娘娘一直盯着自己没有说话,嬷嬷这是在帮她解围,锦言心中感激。 “嬷嬷,这个奴婢,交给你了。” 宸妃娘娘终于说话了,可说的这话,锦言有些不明白。当她还在怔愣的时候,嬷嬷就一脸开心的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谢娘娘恩呀!从今以后,你也不必洒扫了,就留在娘娘身边服侍吧!” 留下……服侍? 锦言头脑晕晕的,不明白这恩赐到底打哪儿而来?她只不过一个洒打的小小宫女,到底是因为什么要被娘娘看上,还要留在身边服侍呢? 但她还是很听话的磕头谢了恩,然后退了出去,嬷嬷趁这时候,已经吩咐外头一个叫做青枝的大宫女,领着她出去洗漱。 锦言一路晕晕转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知道此刻,她心中一直以为的平静生活,终于要被打破了。 “青枝姐姐。” 直到被人引领着,一步一步的洗漱完毕,锦言这才犹豫一下,很小心的叫了人。 青枝比她大,她便叫她姐姐,总的说起来,这宫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宫女,无论哪个也都是她的姐姐,低调为人,才会活得更好。 “青枝姐姐。” 青枝没理她,她便又叫了一声,青枝这一次总算是看她一眼,但仍旧沉默,手下不停的一直在帮着她梳妆,打扮。 锦言忽然就颤了颤,不知从何而来的畏惧,让她不敢再多说什么。 青枝的沉默,仿若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身上,锦言不知道前路为何,可她却知,从这一刻起,她的生活,已经跟她所预想的路,完全的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宸妃娘娘想要她干什么,可她的心,却一直砰砰乱跳。 在这样的一个深宫里,如果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宫女,却突然就被人惦记,又被如此殷勤的伺候,锦言直觉的不是好事。 “青枝姐姐,你,你能不能跟锦言说说话?” 纵使青枝两次都沉默不语,锦言心里慌,可又没人商量,只好壮着胆子又叫她一声,这一次,青枝总算理她了。 她与柳红不同,柳红只是一直想着变着法儿的欺负她,可青枝不一样。青枝看她的眼神,没有让她慌恐,也没有让她不安,只是很平静的道,“叫我青枝就行了,姐姐不敢当。以后锦言姑姑,就是嬷嬷身边的人了,青枝自是以姑姑为尊的。” 青枝这样说着,语气平淡,态度平淡,却差点是把她吓个半死。 她脸色发白,下意识伸手抓了她,青枝正在为她绾发的手,忽然就抖了抖,锦言一惊,赶忙放下,拉过她的手看。 青枝的手心里,正攥着一支尖锐的簪尾,因为她的鲁莽,她的掌心便被簪尾给戳破了。 “对不起。” 她慌忙起身,歉意的说。青枝皱了皱眉,仍旧是很平静的道,“姑姑无须道歉,一切都是青枝不小心。” 嘴里叫着锦言姑姑,可一直却不自称奴婢,锦言就知道,是她自己强求了。 她没有说话,只深深看向青枝一眼,又重新坐下来,让她为自己绾发,装扮。 青枝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随意用一块布,擦了一下掌心的血,就再次细心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锦言从眼前的铜镜里,看着她映出的脸色,表情,细看眉眼,其实青枝也是一个美人,只不过,却并不爱笑。 便叹一声,替她可惜了。心里原本有话还想说,可看着她的脸色,锦言想了想,便也罢了。 人的命,天注定,是谁的便是谁的,强求不得。 “姑姑,好了。” 片刻,青枝离了手,将铜镜里的美人儿让出来,让她自己仔仔细细的看。 黛眉弯弯,朱唇小小,嫩嫩的脸,因为长期的宫女生活,不是那么特别圆润,饱满,但却另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楚楚可怜,又清新唯美。 墨发细绾,又垂两缕在胸前,越发显得整个人,都娇小玲珑,晶莹剔透,仿佛只一眼,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透明的水晶一般,心无杂念,而天地宽阔。 锦言愣愣的看着,第一感觉,青枝的手好巧,瞬间就将她这么一只丑丑的丑小鹅,变成了白天鹅。 可这样看着,也真的很美,嘴里忍不住的也道,“这,是我吗?” 眉间一点朱砂娇,更将她青嫩幼稚的脸,衬托得格外清纯。 “姑姑很美,这是姑姑。” 青枝在镜子里说,锦言一瞬间的抬眼,看到了她眼底骤现的惊艳,却又迅速褪去。 后来,锦言就想,当初若是没有青枝这一番巧手,也就绝不会有她将来的成就。 正文 第二章惹怒 http://.biquxs.info/

当暮色降临,昼夜交替之分,青枝领了妆点颜色的锦言一路穿过宫灯妩媚的房廊,向着宸宫内殿行去。 一路上,小女人都微微垂着头,任凭着飞雪打头,寒风扑脸,她只是垂着头,迈着细碎的步子跟着。青枝一度有些听不到身后的脚步,数次回头来看,总只看到她浅浅露出的一段嫩白的天鹅颈,心里不免就有了一丝别样的涟漪。 妩媚的宫灯琉璃色下,她的脖子真是好看。 “言姑姑,这边请。” 到了内殿门口,青枝躬身停了下来,淡淡请着,锦言便停下脚步,略有些惶惶,“青枝姐姐,我……”我有些怕,我有些不敢进,青枝姐姐可以陪我吗? 她未出的话语祈求的恍然在眼底,青枝第一次正眼看向她,恍然中,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曾是这么的惶恐,这般的眸光清澈,可现在……她顿了顿,眸光轻轻落下,因为天冷而略显得微寒的唇色,更加带了几分凉凉的冷漠。 “姑姑请。” 她又说,身弯得更弓了一些,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淡漠。 如此,锦言便知,青枝是不会带她进去了。也罢,自己的路,总是自己要走的,她心里想着,惶惶的目光努力变得勇敢。 “磨蹭这么久,怎么还不进来?” 静谧的殿门被人轻轻拉开,嬷嬷站在门口亲自迎了出来,锦言心里一慌,急忙给嬷嬷见礼,嬷嬷慈爱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片刻,含笑道,“还不错,赶紧进来吧,娘娘要等急了。” 殿门再次往开拉开一些,锦言应声是,终于抬步而进。嬷嬷点了点头,又向着殿外看了一眼,青枝仍旧垂眸,静静的站着。 片刻,殿门徐徐关上,锦言心里发紧,又不敢回头看,只是恍惚觉得,自己这一生的路,似乎便在今日,要开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 “娘娘。” 嬷嬷引着她进入内殿,又上前几步,轻声向宸妃禀着。 锦言跪在地龙暖暖又铺了长毛毯的地上,规规矩矩的磕头谢恩:“奴婢叩谢娘娘赏赐之恩。” 精致妆容的小女子,着一身浅粉色的俏丽宫装,心中忐忑,又略带拘谨的跪在内殿,耳边一时静得呼吸可闻,落针可见。锦言忍不住又开始紧张,嬷嬷见她这样,又轻唤了一声,“娘娘。” 闻言,宸妃这才懒懒的“嗯”一声,目光居高临下的看,“起来吧。” 锦言应声是,再次叩谢恩赐之后,这才又按着宫里的规矩,垂眸起身,侯到一旁。宸妃便缓缓点头,赞道,“果然不愧是本宫看上的人,只瞧这一身的打扮,也越发显得勾人了。抬起头来,让本宫再仔细瞧瞧。” 豆寇嫣红的纤指伸出来,微微的向她晃了晃,锦言不敢怠慢,慢慢抬眼向上看,只一瞬间,娘娘忽然轻吸一口气,她心里一惊,急忙又垂下脸去,便听宸妃在她上头道,“嬷嬷,你看这个丫头,像不像本宫年轻的时候?” 妩媚勾人的样,娇巧玲珑的身段,最关键是她一身的嫩肌玉肤,真正看了是让人眼红。 只可惜,红颜总是易老,以色侍人总不是长久之计。 “娘娘说的是。若不是这丫头得了娘娘的眼缘,她岂能有今日的荣光?锦言,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娘娘奉茶?记住,娘娘爱喝红枣蜜茶。” 红枣蜜茶,似乎有养容美肤的功效。锦言心里想着,动作却不慢,立即去往旁侧耳房冲茶。 进了门,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步,眼前一道女子的身影倏然便猛的扑了过来,立时,她腰间一声尖锐的痛,忍不住就张口欲喊,却又被一只沾满油腻脂粉的手,狠狠的堵住。 她心里干呕,差点要吐了,便听耳旁恶狠狠的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只不过让你送碗参汤,居然也能魅惑了宸妃娘娘?!说!你到底使的什么妖术,害得娘娘都要被你这只该死的贱蹄子所迷惑?” 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要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咬烂了生吞,那话里的恨意,锦言便是再单纯,也能察觉到出来。 “不!我没有魅惑娘娘。娘娘贵人尊体,怎么可能会被锦言一个小小奴婢所迷惑?柳红姐姐你不要这样说,要是让娘娘知道,可是会责罚的。” 她眼里含了泪,疼得要哭,可又不能肆意的落下来。一会儿她还要进去奉茶,要是在娘娘跟前失仪,打死都是很容易的事。 “哈!还敢用娘娘来压我?小贱蹄子,看来是这两日没好好收拾你,你长本事了是不是?”柳红气极的又怒,锦言话里的提醒,她似乎并没有听得出来,而是更加生怒的想着要怎么收拾她才好。 原本她才是这宸宫里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那宸宫姑姑的位置,就算论也该论到她的,可这该死的贱婢,一不留神就让她给抢了先?柳红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妒火攻心之下,柳红却忘了,现在的锦言,已经不是昔日的锦言了。 她这里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的打过去,锦言呆了,她也呆了,片刻,她脸色倏然惨白,怔怔的望着锦言不知所措。 “柳红姐姐,你……” 脸上吃疼,锦言下意识手捂了脸,只觉得心里委屈的不行,“柳红姐姐,一会儿还要进去奉茶,这样可怎么好?” 娘娘跟前,她哪里敢以这样狠狈的姿态有碍观瞻? 她这里一说,柳红瞬间也回过了神来,却是心思一沉,吃定了她这绵软的性子不敢把她供出去,遂眼珠一转,恶狠狠的道,“记住。一会儿到娘娘门前,不许提我半个字,否则,看我不打死你!至于你的脸,你自己想办法吧!要是被娘娘责罚打死,那也是你的事,与旁人无关!” 手里胡乱的冲了茶,马上就递了出去,锦言下意识接着,柳红已经悄然掀了冬棉的帘子,慌慌的跑出去了。 锦言愣愣的呆住,手里的茶并不是红枣蜜茶,而是百合冬姜茶,虽不是用来养颜,但女人用来调理气血却是上好的。 可是这样的茶,并不是娘娘需要的,这样奉上去,娘娘真的不要紧吗?锦言犹豫着,刚想要自己再重新泡杯茶送进去,耳边嬷嬷已经在催着,“锦言,还没好吗?”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锦言咬了咬牙,端着茶盘就出去了,嬷嬷一见她,也没顾得去看什么茶,只略显急色的道,“赶紧的吧,娘娘已经等急了,等下你小心些。” “是!” 锦言低声应了,心下就更是忐忑不安。嬷嬷在前引路,已经转眼又进了内殿,她也只好低着头进去。 “娘娘,茶来了。” 双膝跪落长毯,锦言颤着声,将手里的茶举过头顶,嬷嬷到了宸妃面前,早已又笑得一脸的温和,“娘娘,新来的宫女手脚不熟练,也是常有的事,娘娘且勿着恼,先饮了这杯蜜茶,老奴再去打听打听?” 一边说着,一边就伸去接茶,锦言咬咬牙,忽然道:“娘娘,嬷嬷,奴婢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她双手颤着,手里的茶水几乎要溢出来。 与其让娘娘先行生怒而责罚,倒不如她自己先主动认错。 从蜜茶到姜茶,锦言便已经是往生死线又迈近了一步了,此刻,是她自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第一次机会,因为时间不够,她没有来得及重新泡茶,这第二次机会,如果她再不能把握,想必这以后的宫中,将再也没有她锦言这个人。 “咦?你这个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这会倒是胆大的很,说吧!” 出乎意料,宸妃似乎并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殿外飞雪飘飘,宫灯妖娆,殿内地龙熏熏,温暖如春。宸妃一身丝滑的中衣,散了头发倚在云床,床前的帷帐,绣着大团锦簇的花朵,妖艳而热烈的绽放着,一如她眼下的身份,尊贵而不可仰视,也昭示她宠妃如日中天的圣眷。 锦言背上的冷汗,便湿透了薄袄,她定了定神,不敢抬头道,“奴婢请娘娘恕罪。因奴婢看外面天寒地冻,而宫中地龙却有些燥热,所以便自作主动替娘娘泡了润肺去痰的百合姜茶。” 手里的姜茶,已经举得僵了,也没有人来端走,嬷嬷一脸惊愕的看着她,似乎有点不能理解,明明这个丫头看上去那般胆小如鼠,又怯懦小心,今天怎么会这么胆大包天,竟敢私自调换娘娘的蜜茶? 下意识看一眼娘娘,宸妃微微垂了眸,却是道,“既如此,就奉上来吧。总归是你一番好意,本宫也不能拂掉。” 目光微然一转,嬷嬷顿时心里一跳,硬着头皮去将姜茶接过,宸妃接在手里,看一眼似乎手臂都僵了的锦言,慢慢的一字一句道,“你在入宫之时,宫里的调教嬷嬷没教会你规矩吗?” 清脆的茶盖刮蹭着茶碗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响在心上,嬷嬷垂了眸,怜悯的视线向着锦言看过去,锦言已是吓了脸色惨白,以头触地道,“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娘娘这般问话,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宫里的规矩就是,不论主子说什么,一定照办。 她私自给娘娘换了茶水,这已经够得上欺主了! 心里一阵惨淡,听宸妃又道:“抬起头来。” 锦言将头抬起,就听耳边一声低呼,下一秒,她光洁如玉的额头,就被狠狠砸了一个东西过来,随着“咚”的一声茶碗坠落长毯的闷响声,她娇嫩的肌肤烫得生疼。 正文 第三章跪着 http://.biquxs.info/

嬷嬷惊呼出声,便立即跪地,口中喊着,“娘娘息怒。”一边又悄悄使着眼色给闯了锦言,可锦言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被打晕了,还是被打傻了,愣是傻傻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嬷嬷心里叹一声,只得再喊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娘娘赔罪?” 发傻的小女人,这才瞬间回过神来,急忙伏地叩首,脑袋砸在地上咚咚的响,“娘娘恕罪,求娘娘饶命!” 这时,才终于知道害怕。 娘娘的喜好与饮食又岂是她能改变的?这砸她一下算好的了,若不是嬷嬷求着情,现在要把她乱出去乱棍打死了。 磕头无数下,上首的宸妃终于长长的吐了口气,魅丽冷酷的眼底闪着厌恶的光芒,“起来吧!你初来当差,本宫就只当教你个规矩!” 她这一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嚼舌小人,一种自作主张。锦言刚好,就犯了她的忌讳,也难怪她发这么大脾气。 锦言也真是好大胆,敢在娘娘面前,当着娘娘的面就这么指手划脚的多嘴,这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嬷嬷一边摇头,一边又低声训斥着,“还愣着干什么?出去!” 这次惹了娘娘生气,怕是日后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是,嬷嬷,奴婢谢娘娘不杀之恩。” 见嬷嬷解围,锦言顾不得头上的疼,急忙伸手去收拾了杂乱的长毯,倒退着出去,刚到殿门口,一声尖细的声音悠悠喊道,“皇上驾到。” 她一惊,手里的茶碗再次“咚”的落地,宸妃锋利的目光如刀剑一般倏然看过,锦言只觉得自己脖颈生寒,脊背发凉,慢慢软了双腿,直接又跪在了门口。 额头的烫伤,红晕未褪,梳得精致柔顺的发髻上,还粘着一片百合不坠。这不期然的打眼看去,倒也别出心裁。 “宸儿,这宫里什么时候又来了新的宫女?朕怎么从来没见过?” 年轻的皇帝进门,初时先是闻到了清新的茶香,再顺着香味去看,便看到了跪在门口正吓得瑟然发抖的娇俏小宫女。 他清亮好奇的话音一出口,便像是一道明媚的阳光,瞬间吹散了心头的阴骛。锦言心里的慌恐立时就像被抚平了一般,她口呼一声,“奴婢惊扰皇上,请皇上恕罪。” 下意识便急忙出手,抓起了那只落地乱滚的茶碗,又在那么一瞬间的时候,她双手伏地,叩头见礼。 景元帝顿时哑然,有趣的问,“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你家娘娘难道没告诉你,君前失仪是什么罪吗?”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宫女还没调教好就放到宸宫,看来这宸儿,还真是没消气呢。 心里想着这事,景元帝只以为是宸妃故意在给他使小性子看,也没在意。总归他随个问个宫女的名字,也没指望她能答,便已经抬步,含笑向着内殿而去。 “奴婢……”锦言垂着头,下意识就要出声,却被不知何时向前的嬷嬷轻轻一咳,压下了嗓音道,“锦言,你真是找死么?拿了茶碗,赶紧出去!” 见多了后宫风云的嬷嬷,此时对着锦言前所未有的严厉,锦言心一慌,也瞬间想起了自己刚刚的失仪,顿时吓得脸色又白,慌慌乱乱收拾了茶碗就走。 景元帝到了近前,笑着眉眼,又抬手捏了美人的下巴道,“宸儿,都一天了,还在生朕的气吗?” 他的美人儿,总就是这样的坏脾气,小性子,有什么不高兴也敢跟他吵,跟他论,可他一年到头总是孤零零坐在那至尊高位的金銮殿上,一共也听不到几句实话,唯唯只有宸妃这里,才能让他感受到寻常百姓中的夫妻生活。 这是他最最贪恋的地方,也是他最最放不开的。 “哼!皇上有了新美,还能记得臣妾这等残花败柳吗?” 见皇帝主动示好,宸妃阴骛的眼底,总透又娇滴滴的透了几分软意,她是皇帝的宠妃,可宠妃如何娇宠,也总是要有度。 宸妃聪明就聪明在,这个度,她掌握得刚刚好。既不会让皇帝厌烦,又能让皇帝总是对她新鲜。 “呵!你这小女人,现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朕只是要纳个美人儿,你便要如此的拈酸吃醋,你这样的,可让朕怎么好?传出去,还不得说朕惧内?” 他眉眼温和的笑着说,伸手将她从云床拉起,宸妃顺势起身,景元帝便坐了下来,伸手一捞,她便落在了他的怀里,娇娇俏俏的小女人一声娇呼,景元帝已经笑着圈住了她。 嬷嬷与宫女见状,早已便悄悄退了下去,帝妃之间的好事,不是她们能够旁观的。 门一关,屋里地龙更暖,热气更加扰人。 两人向后倒去,皇帝身上的味道扑出来,瞬间缠绕了两人,随着宸妃一声低低的吟咛,景元帝已经笑着轻啄她一记,堂堂帝王,竟是略有些讨好的道,“宸儿,不生气了好不好?那美人儿如果你不愿,朕就不碰她,只是宸儿不要生气,可好?” 软软的吻,再次在她颊额轻啄一记,宸妃两次得好,也忍不住展了笑颜,却又不满的撅着嘴道:“皇上,您又来惹宸儿生气了……不是说过了吗?以宸儿这里,不许再提别的女人。” 娇娇媚媚的小女人,就像是那熟透了的水蜜瓜一样,未用已甜。景元帝爱极了她这份水做的娇媚,一番亲热过后,宸妃已然秀发四散。 年轻的皇帝笑了笑,大手将她的发丝往脑后别了去,扬声唤了门外的奴才送水进来。两厢安稳着,清理好身体,重又神清气爽的躺在了一起,景元帝道,“宸儿,眼看腊八将至,年关也到,宫里的事,宸儿有什么打算吗?” 夜深深,帐暖情迷,年轻的男女被浪翻腾,自有道不尽的缠绵旖旎。 眼下地龙正暖,更鼓尚早,宸妃着实累得不行,闻言,只是迷迷糊糊的道,“年关之事,有皇后娘娘贤惠打理,臣妾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自古宠妃与正宫,从来就是势不两立的敌对阵营,这时候让她去帮忙,怕要被人指着鼻子骂逾越了。 宸妃才不要去做这样费力不讨好,又十分打脸的事。 年关是大家伙的,脸面是自己的。 “好。宸儿不爱,那就不去。”年轻的皇帝揽着她的身子说,刚刚沐浴后的清香钻入鼻子,如玉的肌肤又滑又嫩,皇帝忍不住眸光又暗,可看她这样子,实在乏得紧,也不忍心再折腾她。 再次轻声唤了太监进来,问了时辰,才刚刚亥时,便笑着道,“今日倒是歇早了。” 伸手在女人的脸上轻轻拍一下,宸妃迷糊的嘟囔一句,软软的小模样也当真喜人,景元帝心下喜欢,哄着她道,“宸儿,乖,喊朕的名字,朕想听?” 俯身下去,他晃着女人的身体,难得孩子气的作怪,却也是爱极了她半梦半醒之间的娇憨与柔媚。 宸妃被他吵得不行,只好强撑开枯涩的双眼,糯糯的喊了声,“哲烈,臣妾困,再睡会可好?” 景元帝姓温姓,名哲烈,号景元。 大历国度,是以温姓传天下,宸妃进宫,一路从美人升到妃位,也不过用了区区两年时间,对此,朝中大臣,也多有微词,但奈何皇帝喜欢,一切的不满声,都只能消诸于风中。 殿内春光旖旎,殿下风雪扑脸。 锦言哆哆嗦嗦的跪在廊下,正被嬷嬷责罚。 初次当值就这么自作主张,又手脚忙乱,这以后,宸宫还能留得起吗? “你该知道,此次是皇上救了你。若不然,你此刻早已被乱棍打死了!” 嬷嬷叹着气,一边说着,一边又严厉道,“你也别怪嬷嬷心狠,这一次不罚你,多少人看着?自此之后,多加些小心吧!” 顿了顿,又看她额头的伤,被滚烫的茶水砸得一片红,终是忍不住心软,偷偷去拿了伤药给她涂了,又恍然看到了她的脸,厉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娘娘并没有打人,这脸上的指印从哪里来的? “嬷嬷,是……是奴婢不小心,被,被蚊子咬了,所以自己打了的。” 锦言咬着唇,胡乱的找个理由,嬷嬷定定的看着她,忽的嗤笑一声,“这蚊子,倒是不怕死。” 话说完,再没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飞落的雪花依旧寒凉,有一些调皮的如同孩童一般,钻过廊下,落在脖间,锦言打着寒战,胸口有些揪扯的疼。 到底,还是弄砸了这一切。 按说这样的大雪天,夜间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可偏偏皇后那边突然生疾,并派了小太监前来请皇上移步过去,梁总管无奈,只得上前唤醒了才刚刚睡下的年轻皇帝。 “何事?” 软玉温香的高暖云床,皇帝缠绵过后,那一番慵懒低沉的嗓音,更加的魅惑人心。 梁总管不敢怠慢,立时将皇后的事情报过,景元帝眸光渐渐变得清明。看一眼身边睡得正香的美人儿,他顿了顿,慢慢起身,又落下帷帐,梁总管急忙进来,目不斜视的为圣上更衣,梳洗。 片刻,风姿挺拔的一代帝王再次变得目光锐利,天威难测。 “走吧。” 甩甩手中袍实袖,景元帝大步而轻巧往外而去,梁总管匆匆应是,无声的步子也随着急急退下,温暖如春的宸宫殿门,慢慢被合上。 宸妃慢慢睁开了眼,眼底一片迷醉的妩媚,渐渐变得扭曲,冰寒。 廊下,锦言只知道身边有人如风一般的飞步而过,冻得发热的身子便也随着慢慢的倒下。 景元帝脚步掠过去,忽又顿住,“刚刚廊下可跪着一人?” 余光扫了那么一眼,似乎有道身影,但一转眼的功夫,怎就没了? 梁总管立时去看,片刻来禀,“皇上,是有一人,但已晕过去了。” “既如此,那走吧。” 既是能跪在这里,大概就是被嬷嬷罚了的,心里惦记着皇后的事情,景元帝的步子迈得很大,很急。 正文 第四章被抓 http://.biquxs.info/

这一病,来势汹汹,又格外凶险。 嬷嬷一早得到消息,说是新来的锦言姑姑晕倒在廊下的时候,嬷嬷怔了怔,便淡淡吩咐让人把她抬到屋里去,宫里的太医也随后而至。 病人的身份没那么高贵,自然来的也是半瓶水晃荡的小太医,但治这风寒之症也足够了。 “如何?她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坐在屋里的暖凳上,嬷嬷轻声问着,小太医摇了摇头,有些摸不准脉,不好意思的给嬷嬷说道,“回嬷嬷的话,锦言姑姑只是被冻得狠了,并无性命大碍,只消休息几天便好。要不,小的再给开几副驱寒的药,先试着看看?” 嬷嬷当时就脸黑了,厉声道,“难道宫女的命就不是命吗?既然摸不着脉,就喊你师父来!” 太医院养的都是这样一群蠢货,那将来,谁还敢生病?谁还敢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这群庸医手中? “嬷嬷,话可不能这么说,只不过一个风寒之症,养养就好,小的不敢打扰师父的。” 师父可是给皇上给娘娘看病的第一太医呢,不过区区一个宫女,哪里够有资格去享受娘娘的待遇? 送走小太医,嬷嬷返身回来,嘱咐着身边的小宫女伺候着锦言姑姑的病,随后,便又叹息一声,慢慢的离去。 小太医或许说话不太好听,但他说的是事实。嬷嬷常年在宫中居住,又怎会看不透他那点心思? 锦言这一场病,只看她造化了。 回到宫中,娘娘已经醒了。见嬷嬷进来,宸妃侧了身倚起,懒洋洋的问,“皇上昨夜什么时候走的?” 边说,又轻轻打了个哈欠,娇嫣的脸色透着诱人的红润,一眼便知这一夜休息得十分好,不止精神好,心情也好。 嬷嬷赔着笑脸上前,“回娘娘的话,皇上是亥时末离开的,临走前还让老奴不要太早唤娘娘早起呢。” 听着内殿的动静,外面伺候洗漱的宫女,也手里都端着汤盆热水,鱼贯而入。宸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面色慵懒,泛着几许娇憨道,“伺候本宫起吧。皇后那里,总归是要去请安的。” 纵是宠妃,可该有的尊卑也得有,她不能超越皇后直接向皇上讨什么特权,那样的话,她这宠妃,也不会长久。 嬷嬷应是,亲自去捧了娘娘的宫装伺候着穿戴整齐,正要离开时,宸妃忽然道,“昨夜新来的宫女叫什么?” 嬷嬷一怔,垂眸道,“回娘娘,新来的宫女,名叫锦言。” “唔!锦言……本宫记起来了,倒真是好名字,长得也漂亮,嬷嬷你说,如果皇上见了她,会不会喜欢?” 很好的女子,很好的肌肤,还会自作主张给她换了姜茶润肺,如今想来还真个心灵手巧的人儿。 大雪封路,冷风扑脸,出了宸宫的门,便有暖轿早早等着,宸妃裹着卷了兔毛滚边的紫衣大氅,在身边大宫女柳红的搀扶下弯腰上了马车。 嬷嬷不跟着去,只是嘱咐柳红一定伺候好了主子。柳红应是,机灵圆润的脸上,一双眼睛闪得特别快,嬷嬷点点头,便退去一旁,暖轿抬起,四名得力太监抬着轿子,踏着风雪,步履稳健的向着宁安宫方向而去。 天上的飞雪更甚,似乎要将这憋了一冬的怨气都要一口气出尽似的,临近午时,阳光没有出来,娘娘也还没有回来,这天阴得更很,雪也变成了一团团的棉絮,落得更急,更大。 “嬷嬷。” 正在耳房里歇着,忽然闷头闷脑的小太监急急的闯进来,对着嬷嬷道,“嬷嬷不好了,宁安宫出事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娘娘可有受伤?” 手里正捧着热茶喝,闻报,嬷嬷一下就将手里的茶碗摔出去,上好的白瓷茶碗落在地上,当当的转着圈儿响,嬷嬷这时也顾不得这些,甚至连衣服都没多穿一件,一头就扎进了茫茫的风雪中。 “嬷嬷,嬷嬷,衣服。” 小太监在后面踉踉跄跄的追着喊着,地面的积雪不多,也不时总会有人来清扫,可雪势太大,地上仍是会留一些薄薄的雪片。 嬷嬷一脚踩上去,年纪也大,脚下不稳,紧跟着就狠狠摔了一跤,小太监惊呼着上前扶起来,又连声喊着“来人”,更是将太医也请了来。 一番忙乱过后,天色已经暗下。 冬天的夜色,来得格外的早,才刚到酉时初,皇城里的宫灯,便递次的亮起,嬷嬷这下摔得狠,不止闪了腰,更是摔裂了坐盆骨,太医来看了之后,便开了药方安慰了两声就离开了。 嬷嬷心里又急又恼,急的是娘娘那边不知道怎么样,恼的是她现在的身体,就算想要做点什么事,也是有心无力。 索性喊了小宫女来,让去把正在养病的锦言姑姑立时请回来,小宫女应声去办,不多时锦言拖着寒病的身子就过来了。 嬷嬷看她的脸,红朴朴的颜色看着好看,可心里也知道,她这是病。但这个关头没有顺手的人使,嬷嬷也没办法,只道,“如今娘娘不在,老婆子我也摔了腰,锦言,你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嬷嬷也是知道的。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让你去办事,可别人去,嬷嬷也不放心。” 她说着话,作势要起身,慌得锦言赶紧去扶好她,连声安慰着:“嬷嬷放心,娘娘那边有什么事,奴婢立即就去,只求嬷嬷赶紧养好身子,娘娘可一日都离不开嬷嬷呢。” 听她这样说,嬷嬷眼里总算带了些欣慰,一边拍着她的手轻叹,一边又道,“到底是嬷嬷对不起你。要不是嬷嬷罚你,也不至于病得这么重。” 她一下一下拍着这孩子的手,只觉得火烫一片,看来这身上的寒症虽然退了一些,但仍旧还显得很高热。 心里顿时便有了迟疑,锦言是个机灵的,虽然有病在身,却也察言观色的道,“嬷嬷有事让奴婢去办,奴婢一定办得圆圆满满,只不知娘娘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天色都这样晚了,娘娘还没有归来,依锦言看,八成是出了大事。可嬷嬷面前,她又不敢乱说,嬷嬷苦笑,“要是真能知道出了什么事,也就好了。” 锦言抿了唇不语,耐心的往下听。 嬷嬷喘了口气,这才又道,“娘娘一早去宁安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可一直到午时也不曾回来,小太监跑来说娘娘出事了,老婆子一急,就摔了腰……老婆子没用啊,一点事办不成不说,还连累娘娘那边……” 一边说,眼里的泪就要出来,锦言心里就“咯噔”一下,宸妃娘娘如果当真是在宁安宫出的事,那么,她去了又有什么用? 可眼看着嬷嬷这么难过的样,她心一软,脸上带了笑哄着,“嬷嬷别急,奴婢这就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相信娘娘一定会吉人天相的,再说了,皇上不是也去了吗?” 伸手将嬷嬷身上发凉的汤婆子又灌了热水重新敷到腰上,锦言又安慰了两句,便拉了门出去了。 屋里屋外两个世界,一出耳房的门,扑脸的风雪落到脖子里,冰冷泌人,锦言打了个哆嗦,又呵了口暖气,向着廊下值守的宫女借了盏灯,便摇摇晃晃的一路打着灯离去了。 白日的宁安宫,安静,祥和,夜色中的宁安宫,却带着一种匆匆的紧张,还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的气息。 锦言悄悄到了宁安宫,也不敢随意乱走,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不停的繁忙穿梭,她原本就提起的心,再次往下沉去。 好不容易等到有个相熟的小姐妹急匆匆从里面出来,她悄悄跟上,等得没人时就轻轻喊了一声,那小姐妹吓了一跳,回身看,又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啊,言姐姐,听说你最近升姑姑,还没来得及恭喜呢。怎么今天晚上却到宁安宫来了?” 边说边又一把将她拉到灯光的阴影中,声音立时急促的向着她低道,“言姐姐,快走!宸妃娘娘出事了,这次,怕是皇上也保不下她,快,赶紧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 小姐妹急急说完话,又猛的推出她,自己又匆匆远去,锦言不听这话还说,一听更加怔忡,她原本还想再细问一下,可看眼下宁安宫的样子,她也情况不是久留之地。 轻轻咬了咬唇,她转身又匆匆离开,刚走没几步,眼前灯笼忽然一闪,有人厉喝道,“谁?出来!” 锦言一急,身子猛往宫道旁的花架丛里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她眼前一晕,小巧的身子被一双大手有力的提出来,又掼在地下,她疼极的闷哼一声,眼前数道刀光剑影已是朝着她当头压下。 她顿时一声尖叫,骇得魂都飞了,“不要!奴婢是来寻娘娘的……” 眼睛猛然一闭,只觉扑面的寒气闪过,耳边数缕青丝幽幽而落。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锦言身一软,整个身体都爬在了冰凉的雪地上,有人走前两步,手里的灯笼抬起来照在她的脸上,顿了顿,便冷声道,“将她带走!” 双臂一疼,她被人用力的扯起来,拖在了冰凉的雪地上离开。她顿时觉得难受,可又不敢乱动,就如死狗一般的被人拖着离开。 身后,刚刚拿火把照人的男人目光极快的望了一眼她的背影,顿了顿道,“今夜风大雪重,各位都上心些。宫里万一要是混进了刺客,惊了圣驾怎么办?” 那女子,倒是胆大的很,如此诡异的夜,倒敢孤身一人前来寻人,也不怕把自己折进去? 纳兰城踏着积雪离开,身后侍卫便又无声散开。暗夜中,将这整个的宁安宫,保护得滴水不漏。 正文 第五章掐喉 http://.biquxs.info/

寒风挟裹着飞雪,从残破的窗棂中飞进来,这是一处皇城深处的废弃宫殿,锦言一路被人拖着走,最后一把扔进了这里,然后门锁一挂,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门外的风雪呼呼刮着,听在耳中,就像是有无数的兵马正在嘶声纳喊一般,锦言被人扔在冰寒的地上,她低低的呼声痛,还没等爬起身前,就见眼前忽然一个黑影扑过来,坐到她的腰间,重重就是两记耳光左右开光,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 锦言被打懵了,“你,你是谁?” 她吃疼的咧着嘴,用力的想要翻身,将身上的人推下去,那人尖锐又刻薄的声音低喊着,“你这个小贱人,骚货!有本事勾引皇上,就别到这里来!既然来了这里,你还想着再能够活着出去吗?” 是柳红,柳红! “柳红姐姐,你是跟着娘娘一起到宁安宫的,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 她来不及去安抚脸上的痛,急忙就脱口问道,却忽然又“啪”的一声耳光,柳红狠狠的道,“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一切都是托你的福,若不是你,娘娘又怎么会出事?” 什么……什么就托她的福的? 锦言愣愣的听着这指责,柳红恶狠狠的又说,“现在宸妃娘娘被罚了,皇后娘娘出事了,你看看,这都是你惹的祸啊。亏你还有脸再来这里,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贱货!” 前仇旧恨一齐浮上心头,想到她的姑姑之位,转眼便这么一个贱人所取代,柳红心里就压不住的杀气。 尖尖的指甲用力就向着她的脸上抓下,锦言痛叫一声,“柳红姐姐……” “闭嘴!谁让你的姐姐?我爹娘死得早,没福气生你这么个骚货!” 柳红喊着,又连打带掐的压着她,双手用力掐着她的脖子,微微凸出的双眼,在这暗夜的弃宫中,越发显得冷戾,渗人。 锦言“呜呜”叫着,脖子疼了,发丝乱了……她双手用力的拍打着她,柳红一概不理,只是疯了一般的怒睁着双眼,誓要将这个坏她好事的贱女人,要硬生生掐死在这个偏僻的宫殿才觉得安心。 渐渐得,锦言的反抗越来越无力,她抬起的手拍打在柳红的身上,就跟打蚊子挠痒痒差不多。 “去死吧。贱货!” 柳红恶毒的再咒一声,夜色中的脸,满是狰狞。 门外的落雪飘着,簌簌入了大地,融了黑暗,锦言觉得自己的呼吸不够了,觉得自己的魂魄也慢慢的跟着飞了。 莹莹的雪色,将这原本漆黑一片的夜色,染得又格外妖娆,圣洁。 只是这黑暗里的勾当,却是让人让死,都不得甘心。 渐渐的,锦言的双手停止了挣扎,停止了挥动,她原本就带病的身体,禁不起柳红的凶猛。柳红哈哈低笑,“快了,快了……贱人,去死,去死!” 宫中女人,为了活着,为了向上爬,多么的不容易? 柳红开始幻想,只要锦言一死,那么娘娘身边,她就可以提为姑姑了。几人之下,众人之上,她柳红也可以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也可以有使唤众人的一天。 原来,只要她敢做,就没有什么做不到! “砰!” 乍在此刻,落锁的殿门猛然被人一脚踹开,柳红惊恐的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胸前一只脚重重的踹过来,将她一脚飞起,撞入身后墙壁,顿时间,鲜血流出,糊了满面,她头一歪,身体软了下去。 “姑娘,你还活着吗?” 一只有力的大手晃着锦言的身体,像是黑暗中,终于有一道光亮指明了生的方向一般,锦言吃力的蠕动着唇,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顿时,扑鼻而入的冷气呛入她受创的喉管,她猛的咳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来,那人脸色肃正,“姑娘,你伤得不轻,我去帮你请太医!” 他放下她,转身欲走,身后一只小手软软的拉住他,他转身回头,手里的火把忽明忽暗的照在她的脸上,她原本的精致小脸,因为被掌掴,而显得红肿难看,她的脖子,肌肤本是细腻如玉,这下却明显的青紫,也极是骇人。 纳兰城顿时就软了声音,蹲下来道,“姑娘,你的伤不轻,这时不寻太医,如何能够坚持?” 这么冷的天,将她一个弱女子关在这里,不用等到天明,就会给冻死了。 “不……不要找太医。” 锦言嘶哑着声音说,身体无力,她站不起来,纳兰城皱眉看着她,“姑娘,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宁安宫偷偷摸摸,若不是碰到他,她也定会让别人当成刺客给杀死。 “奴婢……奴婢是宸宫的宫女。我们娘娘在宁安宫,奴婢是来找娘娘的。” 一句话,磕磕巴巴的说完,又牵动了伤势,更加显得虚弱。 纳兰城眉色挑了挑,“倒是一个忠心的奴婢。只是现在你这样子,已经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能去救娘娘吗?” “救?”锦言抓住了这里面的一个敏感字眼。纳兰城点点头,却跳过这个放题不提,看一眼墙边不知是死是活的柳红道,“还有她,她为什么要杀你?” 若不是他心中突然放不下,转回头来寻她,刚刚这个恶女人,已经把她给掐死了吧? “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大概,因为生气吧。” 事关宸宫内部之事,锦言不想多说,只用力爬起来道,“奴婢求求你,能不能将我家娘娘的消息告诉奴婢?” 嬷嬷还在宸宫等着,好多宫女太监也都在宸宫等着,如果娘娘真的出了事,他们这些做人奴婢的下人,哪一个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位姑娘,不是我不说,只是,主子们之间的事情,又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胡言乱语的?姑娘还是先管管自己吧。你伤得不轻,这里有些治伤的药,你先用下,另外……这件衣服你拿着,晚上御寒用。” 将火把插在墙上的支架里,纳兰城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给她披在身上,“姑娘,你好自为之。” 说完,又看一眼不远处的柳红,纳兰城拉门出去,又跟着落了锁。 墙上的火把没有拿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门外风雪继续,锦言听着他出去之后,有人好奇的低问着,“纳兰大人,您识得刚刚那位宫女吗?” 接着便是纳兰城的声音道,“不识。只不过这小宫女胆子不小,只是好奇而已。好了,废话少说,赶紧走吧!皇宫防务,一刻不得耽误。” 说完,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原来,是纳兰大人么?” 锦言怔忡的听着,半晌,又手扶着身体慢慢站起来,一双眼眸中,哀哀的凄苦,似漫天的风雪一般,渐渐便席卷了她的整颗心。 娘娘,千万不要出事。 “咳!” 嗓子忽然又疼,她猛的咳一声,忽然又转身,回到柳红身边道,“柳红姐姐,你醒醒,醒醒……” 柳红软倒的身体动都不动,锦言一皱眉,下意识伸出手指,放到她的鼻下,直到指间扑来淡淡的热气,锦言这才松一口气,想了想,从衣服内里撕了一条软布下来,先给柳红把伤口擦了擦,接着,又给她包扎了伤口。 柳红的身子动了动,似乎有些冷,锦言一咬牙,将纳兰城给她的大氅,密密的给柳红裹了上去。 她不是烂好人,她也不是烂好心,她只是并不想看到柳红死在她眼前而已。待得明白如果有人来放她出去,柳红要是真的死了,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而锦言的第一次心路的变化,也就是由今夜而始。 这世上,如果有人一直都不喜欢你,那么你无论怎么去做,她都不会喜欢你。既如此,你还要一直忍着她,尊着她,让着她吗? 不! 锦言摇摇头,又伸手摸摸脖子里的伤痕,她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做了。 “嗤啦”一声响,墙上的火把忽的迸出一个火花,锦言吓了一跳。外面的寒光顺着窗棂吹进来,将墙上的火把也吹得忽闪忽闪的,格外不安宁。 “老天保佑,娘娘平安无事。” 身上冷,锦言也不能睡,也睡不着,她干脆起身,一直跺着脚,绕着这房间的地面跳着蹦着―――纳兰大人的大氅给了柳红,她自己也就是活该了。 如此一想,又苦笑。 “姐姐?姐姐?” 门外忽然有人压低声音的喊着,她一愣,继尔又喜道,急忙跑到窗口看,“妹妹,我在这里。” 是宁安宫的那个小姐妹,名叫春意。 “姐姐,你怎么就这么大胆?不是让你赶紧走吗?你总是不听,现在被纳兰大人当场抓了,说不定要当刺客杀头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春意听到了喊声,急急的猫腰跑过来,极小声的说着,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锦言急忙小声哄着她,又问她怎么知道自己被抓起来的? 问话的时候,她扯着嘴角,有些跑风漏气,嗓子更痛。 而她脸上原本被打了耳光,是又疼又肿,现在因为冷,倒是不疼了,只是麻木得可以。 正文 第六章刺客 http://.biquxs.info/

春意眸光闪了闪,不接这个话题,反而道,“言姐姐,你脸上伤得不轻,是纳兰大人打的吗?要我说,纳兰大人这次也实在是鲁莽了,他怎么可以对言姐姐下这么狠的手?” 一边说,将手里藏着的小布包小心的从残破的窗口递进去,“言姐姐,这里面有些伤药,还有些干粮,天寒地冻,你凑合着用,我不能在这里多待的,言姐姐保重。” 话一落,兔子一般的身影,又急匆匆跑走。 夜色如墨,莹雪如玉,无数的雪花,飘飘扬扬的从半空中落下,摇摆着,呐喊着,一路从天而降,挤在一起,揉在一起,不多时,大团大团的雪絮子,更加将这一个寒冷的夜,衬得越发的严寒,苛薄。 锦言紧了紧手里的小布包,只觉这一场寒冬的雪,将她整个身体都挤得打心底里沉闷。 她本想再问问春意,宸妃娘娘如何了,可春意根本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她从窗边离开,借着墙上支架里的火把,将春意送来的小布包打开。 里面果然有一只青瓷的药瓶,另外还有几个硬硬的干馍馍。她看了看药瓶,先放到了一边,然后拿起馍馍啃了啃,顿时又苦涩的摇摇头,将那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吃食放下。 这么冷的天,有吃的也咬不动了。 脸有些疼,她随后又将那青瓷的药瓶打开,指尖挑了一抹药膏,胡乱的抹到了脸上,霎时间,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袭来,她“咝”的倒抽一口冷气,紧接着,又是一股极其霸道的火热的肆虐。 如刀割,如箭戳,又像是无数只虫子张开嘴使劲的咬着她,狠命的要钻到她脸里面一样,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双手用力捧了脸,撕心裂肺的尖叫出声。 “救我,救我……” 她凄惨的叫着,在这样落雪的寒夜,又如此偏僻的废弃宫殿,她的呼声,根本就没有人听得到。 宁安宫。 整体气氛肃静,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止。 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无不放轻了脚步,踮起了脚尖,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上头发怒,而这一辈子的活路,也就完了。 “嬷嬷,娘娘如何了?” 春意从外面回来,顾不得满身的严寒,低声询问,那被拉住的嬷嬷看了她一眼,堆了满脸的笑道,“原来是春意姑娘啊,娘娘经太医诊治,已经无甚大碍,只是宸妃娘娘……” “宸妃娘娘的事,就不劳嬷嬷费心了。”春意看一眼左右,猛的出声打断她,又正色道,“嬷嬷如果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 “春意姑娘,这……”嬷嬷愣了愣,还想再说,春意已经转身进了内殿,急匆匆的背影,似乎处处都透着一股不寻常,嬷嬷看在眼里,狐疑的摇了摇头,也不敢多想,转身走了。 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帐,又掀了珠帘,进了内室,皇后榻前的帘已被左右束起,明色黄媚的象征,是她身为皇后的尊荣。 春意到榻前,左右宫女齐齐弯腰,春意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倒退而出,房门掩上,隔绝了门外的一切严寒。 飞雪落下来,扑到近前,便被屋里的暖意所融化,老天爷的威力,进不得这扇门。 “娘娘,奴婢将事办妥了。” 确定一下四周再无人影,春意跪在榻前说,榻上的皇后,慢慢就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春意连忙上前扶一把,皇后靠着软枕坐起身来,脸色虚弱的看着春意道,“可是那宸妃,已被皇上问罪了?” 她费这么大的力气,做这么大的局,如果这样都不能扳倒她,那她这后宫之主的高位,也当真可以拱手让人了。 “娘娘,宸妃如此好命,也不就是皇上喜欢她那个脸蛋,若是她那脸毁了,皇上还会喜欢她吗?” 春意垂首,侯在一旁说,这主意不可谓不毒,一个女人此生最在乎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自己这张脸了。尤其是她们这些后宫女人,那都是要靠脸来博宠的。宸妃如果当真是毁了脸,也根本就轮不到她出手,皇帝也自然就会厌了她。 “主意好是好,可这件事,谁敢去做?是你吗?还是本宫?” 皇后挑了苍白的眉尖,淡淡的说,“她从来就是皇帝的心头至宝,她的脸……没人敢去毁。” 除非…… “娘娘放心,这事,奴婢已经有了人选了。” 垂下的眉眼抬起来,春意上前,低声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皇后听着,慢慢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很好。春意,这事若成,本宫提拔你为宁安宫女官身份。” 大历年间,女官之位,也可以说是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更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是连底下后宫妃嫔见了,也要敬三分的。 春意顿时大喜,急忙叩地谢恩,“奴婢谢娘娘赏赐,奴婢忠于娘娘之心,万死不辞!” 这之后,春意出了宁安宫的门,便径直又去了宸宫,片刻后再返回时,她原本清秀雅丽的脸色,不自觉就多了一丝得意的傲然。 想到还在那一处废宫之中的言姑姑,春意顿了顿足尖,转身又回去。 静悄悄的夜,半丝杂响都没有,春意的步子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嘎吱嘎吱”的轻轻响着,像是暗夜的魔鬼,踏着风尘而至。 屋里的火把燃尽了里面的松油,已经悄然熄灭,从窗口往里看,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春意又轻声唤了两声“言姐姐”,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春意心一松,身子僵硬的站在外面的冰天雪地中,很久很久之后,才轻轻的叹一句,“言姐姐,怪只怪,今晚你不该来啊!” 翌日天亮,纳兰城要押送夜里的刺客,去交于皇上亲自审问,可当他打开门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他一怔,急忙踏步进去,先是看了锦言脸上的伤,又接着探了她的鼻息,这才长长出一口气,指着锦言道,“她还活着,赶紧着太医相救。记住,这宫女不能死,她必须活着!” 皇上要审案,自然不能审个死人,纳兰城这话,众侍卫也都懂,急忙就七手八脚抬了身体已经发冷的宫女出去,先行安置在一处偏殿,又加了床被子,至少不会被冻死。 而纳兰城此刻,则是心中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那个女人,她自己都难保了,为什么又要救自己的仇人呢? 抬眼看着柳红身上裹着的他的大氅,纳兰城皱了皱,他亲自见到这个宫女要杀人,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刚刚那个小宫女也早死了。 以德报怨,这种事,没想到这后宫中也会有。 “罢了,既是你拼了命救下的人,也该是她的造化。” 纳兰城叹一句,上前再看看柳红,因为有锦言给她包扎伤口,又舍了大氅给她,她倒是活得比锦言还要滋润。 “来人,把她也抬走吧。” 皱了皱眉,纳兰城吩咐着,另有侍卫过来,也将柳红抬了出去,纳兰城最后环视一圈,踏步要走,余光瞥见地上有只蓝色的瓷瓶,还有几个硬硬的馍馍。 弯腰捡起来,先将瓶口打开,放到鼻下嗅着,顿时便蹙了眉,脸色变得难看。 眨眼想到那小宫女脸上的伤,纳兰城心下一紧,急忙闪身出去。 偏殿中,太医为锦言诊治之后,摇头道,“大人,非是下官不尽力,实在是这姑娘浑身是伤,连病带冻,她要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但什么时间能醒过来,就要看她的命了。” 太医一边摇头,一边坐下去开药方,纳兰城将手里的瓷瓶递过道,“大人且慢开药方,先看看这个是什么?” 青瓷的药瓶,非常细腻的做工,看起来像是宫中的东西,只是不知是从哪个地方流出来的。 太医接过手,一边看着一边道,“咦?这个东西,看着好眼熟,怎么会在大人手上?” 抬手将瓷瓶打开,放在鼻间嗅了嗅,跟着就脸色凝重的道,“大人,这东西是从什么地方而来?这样狠毒的东西,凶手抓住了吗?” 如此杀人于无形的东西,居然会在纳兰大人手上,自然太医的第一反应,是纳兰城抓住了那凶手。 “凶手还没有抓住,只是这个东西,是纳兰偶然捡到的,大人能确定这里面盛的是什么毒吗?” 抬手又将青色的瓷瓶拿过来,纳兰城细心放好,又肃正了脸色道,“如果大人知道,还望告诉一下,此毒关系到皇后娘娘的身体,也关系到宸妃娘娘的清白,以及皇上的震怒。” 皇后在宁安宫中毒,只是因为喝了一杯宸妃亲手斟的茶。 “这个,下官明白,纳兰大人还请放心。” 太医连连说道,额上也冒了冷汗,纳兰城点了点头,抬步出去,景元帝大步踢着衣角而来,紫色潋滟的尊贵,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一身不怒而威的气息,令得沿途侍卫都跪地相迎,纳兰城跪地称万岁,景元帝手一摆,脸色寒道,“听说纳兰昨夜抓到了刺客?朕特来看看!” 正文 第七章阻拦 http://.biquxs.info/

帘子打了起来,景元帝入了偏殿,一身暴怒的气息,令得纳兰城也不敢多言。 一日之间,皇后中毒,宸妃被关,还有什么乱局,比这还要乱的? “纳兰,你过来给朕指指,这两名女子,哪个才是刺客?” 带着一身的寒意,景元帝站到了偏殿床前,一个是锦言,一个是柳红,两人无论是谁,都看着离死不远,景元帝并不确定是哪一个才是刺客,或者,两个都是? 纳兰城应是,上前指着道,“皇上。这两名宫女都是宸妃娘娘身边的人。这位头上有伤的,是柳红,是宸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这位脸上有伤的,名锦言,是宸宫中刚刚新提的姑姑。” 指完之后,纳兰城便又再度垂首退下,连太医都退在一旁,不敢多言,景元帝皱了眉,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她们都不是刺客了?那夜里的刺客是怎么回事?纳兰城,在朕的面前,你敢隐情不报?” 景元帝厉声喝着,“难道朕的耳朵都是听错了吗?朕的皇后中毒,朕的爱妃被诬陷,你现在就给朕这么一个结果,这些年,朕养着你们,都是白养了吗?” 龙颜大怒,心中气极,景元帝抄起手边一只手炉狠狠砸过去,纳兰城不敢躲,手炉磕在眉骨,瞬间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倏然流了出来,片刻糊住了视线。 纳兰城跪下,不去管那伤口,冷静的道,“皇上息怒,微臣不敢。只是当时情况太过混乱,微臣错将宸宫的言姑姑当成刺客拿下,是微臣误导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话落,他再度垂首不语,心中尽力冷静,但他的血流速度却异于平常。 “如此说来,倒是朕冤枉了你?” 景元帝一只手炉砸下,倒也能出了一口心中怒气,又看一眼他流血的眉骨,顿时便摆摆手,旁边紧紧跟着的大太监梁公公,急忙又请了太医上前,先为纳兰大人包扎一下。 便听景元帝又道,“既如此,那刺客之事,就继续追查吧!” 话落,甩了袖子出去,却忽又停住脚步,转身问道:“纳兰,刚刚你说的,宸宫的姑姑叫什么名字?” 纳兰城回道,“微臣查证,是名叫锦言的姑姑。” “锦言?这名字倒是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年轻的皇帝站定步子说,身边的梁总管上前,“皇上,是前个夜里,那个跪在宸宫门口的小宫女,身上有茶香味的……” “唔,原来是她。” 怪不得,会觉得这名字熟悉,“当时朕还问过她的名字,只是她没有说,但听到嬷嬷好像喊了一句。既是如此,这宫女不会是刺客的,纳兰,着太医好好给她看伤。另外一个……” 皇帝顿了顿,“好好查查!” 脑海中闪过前夜里,他如清风拂月一般的踏进宸宫,便看到那一片粘着百合而不坠的清丽容颜,莫名就觉得心里一松。 锦言,真是个好名字。 他想着,踏步出门,梁总管立时察言观色的吩咐太医一定要好好救治言姑姑,这才又急忙出了偏殿跟上。 皇帝行去了宁安宫,又安慰着皇后:“有关下毒一事,朕定会派人彻查的。皇后且安心休息,一切有朕。” 曾经相濡以沫的人,如今只剩下了表面所维持的尊荣,皇后含泪点头,“皇上,臣妾一切都听皇上的。” 景元帝点点头,又轻轻拍着她的手,“朕还有些事要办,就不打扰皇后了,朕改日再来探望皇后。” 起了身,景元帝又吩咐了宁安宫的宫女太监都打起精神来好好伺候皇后,这才又带了梁总管出去。 一出门,皇后原本含泪的脸,慢慢就变得冷凝,“春意,是不是本宫真的老了,半点都拢不住皇上的心了?他人在本宫这里,却仍旧想的是宸妃那个贱人!” 狐媚子的出身,就会使些勾人的手段,她凭什么能得皇上的心? “娘娘勿急,此事也不是一时半时就能成的。只要宸妃她……娘娘还怕皇上不会回心转意吗?” 手里捧了热羊奶过来,春意半跪在地上,服侍着皇后喝下,一碗见了底,皇后皱着眉道,“若不是这身子不行,这样腥气的东西,当真是一口都喝不下去。” 春意听了,又赶忙说了些好听的话,拿过帕子来替皇后拭了嘴角,这又退着身出去。 明月宫,宸妃孤零零一人被扔在这里,已经一天一夜了。 她曾经娇媚的颜色,如今都已显得颓废,昔日的尊贵与傲气,虽然仍旧在骨子里残留着,还维持着她身为宸妃娘娘的颜面,只可惜,眼下零零落落的残景,她已经再也撑不起宸宫的门面了。 “娘娘,皇上来了。” 急匆匆的小太监跑进来,欢喜的禀告着,宸妃的眼睛亮了亮,随之又暗了下去,唇角露一丝苦笑,凄然的道,“皇上来了,皇上终于来了吗?” 可是,现在再来,还有什么意思? 她都被关了一天一夜,她的身心也都已经累了。 宠妃宠妃,靠的还不是男人? “宸儿,这一天,委屈你了。” 紫衣龙袍的男人踏着大步进来,一如以往,他看着她的眼睛里,噙着的满满都是温柔,都是心疼,“宸儿,朕来晚了。皇上中毒,满朝文武皆有话说,是说疏忽了你。” 大手伸出来,他紧紧的攥了她的手,只不过一日一夜不见,她往日俏丽的容颜,真的已经憔悴了好多。 他抬手抚上去,将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别在脑后,声音叹息的道,“宸儿,昨日一早,你到宁安宫给皇后请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朕不信是你给皇后下毒,朕也不信会有什么刺客,要对皇后不利,朕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什么宁安宫有刺客,现已证明都是误传,可宸妃的下毒嫌疑,却仍旧没有查清。 “皇上,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是奉了杯茶给皇后娘娘,谁知,谁知就……” 含泪的双眸忽然一落,晶莹的眼泪珠子就一串串的滚落了下来,她苍白的脸色,有苦无处诉的委屈,实实在在让人看了心生怜惜,而大感不忍。 可她偏又如此坚强,即便是到了如此境地,也只是紧紧的咬着下唇,一个人默默的流着泪,景元帝心中,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揪扯着似的,猛一把就将这受了委屈而被众人所冤枉的俏美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一连声的道,“宸儿,是朕不好,都是朕不好,朕不问了,宸儿也不哭了好不好?跟朕回去,回宸宫。皇后一事,朕会给你个交待的。” 他不信他的宸儿会作恶,如此柔弱娇美的宸儿,怎么可能会下那般狠手? “皇上……” 宸妃哽咽着嗓子,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将眼前这个可以是为她遮风挡雨,又可以断她最后生死的男人,用力的一把抱住,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都是臣妾的错……如果臣妾,臣妾不端那茶给皇后请安,娘娘也不会出事。皇上,皇上。” 一声一声,一句一句,宸妃抱着皇帝哭,哭得似乎都喘不过气来,似乎这一日一夜的惊吓,都要此刻发泄出来一般,几欲要哭到昏厥。 皇帝吓得够呛,一边连声哄着,一边又急喊着梁总管召太医入宸宫,这里就亲自抱了人,大步出了明月宫,一路急往宸宫而去。 一时间,太监宫女急急匆匆,人人忙成一片,又慌而不乱,奶娘嬷嬷拖着伤腿也出来忙活,迎上撞上青枝,青枝伸手扶了一把道,“嬷嬷,这边有奴婢守着,嬷嬷不用急,先在耳房歇着吧。” 扶着她进了耳房,嬷嬷一脸急色的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娘娘回来,嬷嬷怎么也是要去守着的。嬷嬷从小守着娘娘长大,断不能让娘娘一丝一毫的委屈。” 甩手推开青枝,作势又要下地,青枝劝着,“嬷嬷,急也不在这一时,娘娘那这有皇上看着,亲自守着,自也不会让任何欺了娘娘去。可嬷嬷这腿,眼下若不好好休养,将来怎么再伺候娘娘?” 皱眉说着话,青枝起身去为嬷嬷倒了杯热水,递到手中,太医开的药,眼下还没来得及煎好,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 “这……你说的也对。既如此,那嬷嬷就先在这里歇着,青枝,你赶紧去看看,娘娘回来,这屋子一团乱,没个主心的人不行。” 一边说,又推着青枝出门,青枝稍作犹豫,便转身出去,但踏出耳房的门,便见眼前人影憧憧,步履翻飞,年轻的皇帝,一脸急色的抱着宸妃回来。 青枝行礼,刚喊了声“皇上”,景元帝已经如风一般的迈步进门,紧接着,梁总管带着太医院院首,急匆匆也跟着进门,青枝垂首站在门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后面又来了人。 她抬眼一看,是侍卫长大人亲自又抱了一个人送了回来,说是锦言姑姑受了伤,需要救治。青枝迎上去,直接拦下道,“大人,宸宫之地,还请大人止步。” 内廷后宫,如无奉诏,外男不得入内。 正文 第八章离心 http://.biquxs.info/

纳兰城看一眼里面的兵荒马乱,也知自己的鲁莽,歉意的道,“是我大意了。还请这位姑娘,将锦言姑姑接回去,请太医来看看。她伤得厉害,也拖延不得,皇上还在等着问话。宸妃娘娘的清白,全系在锦言姑姑一人身上了。” 说着话,他将怀里的女子送出去,青枝施一礼,上前一步去看,但见此刻阳光正好,高高大大的男人,身着一身精神的铠甲,剑眉星目,容颜如玉,纳兰城此人,是大历国出了名的美男子。 听说这宫中,不知有多少宫女,暗中心仪着纳兰大人。 “大人有心了,奴婢会好好照顾言姑姑的。” 收回心神,青枝悠悠站定,轻轻再施一礼,转身将两名正在路过的小太监喊了来,小心翼翼将人从纳兰城手里接过,纳兰城颔首,再道一声“辛苦了”,便转身踏着大步离开。 阳光下,他衣袂蹁跹,潇洒而又风流,似乎这一趟送人,也只是他的职责所在,并没有半分别的心思掺杂其中。 青枝抬眼看着,将这一幕看似是不经意,实则是不知不觉中,就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青枝姐姐,言姑姑要送去哪里?” 两名小太监扶着人问着,“言姑姑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要不要请人来看看?” 其中一名小太监下意识的出声提着醒,青枝恍然一回神,再看一眼锦言难看的脸色,遂点头道,“尽快去吧,言姑姑伤得不轻,不能耽误。” 又想起纳兰城临走时的那一身恣意风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看不清明,可再看眼下锦言的惨状,便又歇了这份心思。 “青枝,这是怎么回事?是锦言回来了吗?” 听着这边动静,嬷嬷忍不住又向这边张望着,青枝垂了脸走过去,行礼道,“回嬷嬷的话,言姑姑身受重伤,奴婢已经请人了去请太医过来。送言姑姑回来的大人说,皇上还须等得言姑姑问话,所以不敢耽误。” 说着话,身后的小太监已经抬着锦言过来,嬷嬷看一眼,顿时吸一口气,又叹道,“这孩子,也真是多灾多难……罢了罢了,她的房里没有地龙,也不暖和,就先将她安置于这里的耳房吧。” 拖着一条腿起身,嬷嬷指了指自己休息的地方,青枝应了是,从容冷静的指挥着两名小太监将重伤的锦言抬了回去,片刻后,太医院的人也到了。立时又马不停蹄的进去诊治。 这其间,柳红也同样被抬了回来,只是她没有锦言伤得那般重,只是撞昏了脑袋,暂时的昏迷而已,嬷嬷发了话,将她送回自己的房间,又着了一名下等的宫女守了,也便不去管了。 而这边的情况,锦言却是大不好。 在送回宸宫之前,纳兰城也是请太医看过的,只是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并没有将锦言的伤势向青枝细说,只说皇上等着问案,让她好好救人便是。 如此,青枝又岂能不去尽力? “嬷嬷,这姑娘伤得不轻,下官医术笨拙,也不敢随意开药,不若,请院首大人过来看看?” 这太医,又恰是之前替锦言诊过脉的那人,只是眼下,这明显皇上皇后宸妃都一团乱了,就算他之前帮着这宫女诊过脉,眼下也能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脑袋顶上,就会悬一把大刀出来? “可是,院首大人,又岂是咱们这等下人能请得动的?此事,依老奴看,也只有先禀皇上了。” 嬷嬷叹息一声说着,纵使她心急如焚,想要进去守着娘娘,可皇上在里面,她就不得逾越。 而至于锦言,却是她担心宸妃的缘故,也要必定全力救她。 娘娘的清白,可在她一人身上。 锦言,死不得。 嬷嬷却不知的是,在这之前,纳兰城已经为锦言服过了药,眼下看伤势颇重,是因为后期的毒,又跟着慢慢发作了出来,所以才会看得更加严重。 整整下了一夜的雪,随着太阳的东升,也慢慢的停了下来。 俗语有云,下雪不冷,化雪冷,说得便是如此。 纳兰城出了宫,身上的大氅又送了出去,片刻就冷得身子发寒,他快步出去,立时吩咐守在宫门外的下人道,“回府吧。” 上了马车后,这才觉得暖。 紧绷了一夜的心,也总算是稍稍的放了下来。 心里想着事情,不过片刻,便入了纳兰府。 纳兰城下了马车进门,便有下人丫环立时快步迎了上来,看着他没有裹着大氅的身子,丫环极有眼色的塞了暖暖手炉过来。刚刚才拿到手里,这边已有青衣的小厮匆匆的踏着积雪过来,见面就行礼,随后道,“公子爷回来了,公子爷辛苦。老爷吩咐,公子爷进门,请先到书房一见。” “好!” 纳兰城点点头,手里的手炉扔过去,“这个东西你先拿着,我房里的炉子不用烧得太暖,我喜寒凉。” “是,公子爷,小的记下了。” 青衣小厮应声,将手炉收起,又一溜烟的先行回了房,去吩咐着将公子爷房里的大火再改得小些。 这边忙着,那边纳兰城进了书房,纳兰明珠已在书房里早早的侯了。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下着大雪的天,未兔就有一些倦怠,浑身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纳兰城进门,先喊了一声“父亲”,又行了礼,纳兰明珠摆手,先示意他坐下,这才开口道,“听说宫里出事了,你忙到现在才归来?” “回父亲的话,是这样的。” 刚刚坐下的身子又起,纳兰城恭敬的回着,便见父亲再度摆手,他便又坐下,纳兰明珠道,“宫里出了什么事,可否跟为父说说?” 宫里的小道消息虽然传得快,但也不如他这个身为侍卫总长的儿子,消息来得更加准确。 纳兰明珠现在需要的是确切的准信,而不是道听途说的人云亦云。 “父亲,这……” 俊逸的剑眉皱了起来,纳兰城为难的道,“父亲自也在朝中为官,自也知道,非是儿子不肯说,只是……不能说。” 有关后宫之内的秘辛之事,他们身为皇上的奴才,便从来就只有看的份,没有说的份。 要是今日他管不住这张嘴,那明日,也便不用再管了。 “唔!也罢。为父也知是为难你了,只是眼下朝局不稳,风云变幻,皇上又年轻,且无子嗣,为父总是要想着往更长远打算啊!” 纳兰明珠叹声说着,又不由轻咳几声,纳兰城上前,立时帮他顺着背,又问道,“父亲可是平日里不注意保养,受了风寒?儿子这就去找大夫。” 话落,他转身往外走,身后父亲喊住,“不用了。城儿你过来,父亲刚刚跟你说的话,你要烂在心里,知道了吗?” 皇上是君,他们是臣,这要放在外面的权贵之家,皇上是主子,他们就只是下人而已。 这世上之事,千变万幻,也断断没有当下人的,要想方设法的去打探主子的私事。 “父亲说得是,儿子记下了。” 纳兰城捧了杯热热的参茶递给父亲,又道,“儿子宫值累了,现下想去休息,儿子告退。” 边说,边弯了腰身,恭敬行礼之后,这才退出书房。 门外风雪虽然落停,但心中的风雪,却依旧肆虐。 目送着儿子守礼又恭顺的身影退出去,纳兰明珠心里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便与这唯一的儿子生分了呢? 是从那一年,他棒杀了他的侍妾之日起,还是那一夜,他们夫妻吵架动了手,他伤了他的母亲起? 但不管是何样的一种伤,这最后的结果,便已是如此。 “老爷,城儿既然回来了,能不能让他来见见我?” 门外咯吱咯吱的雪响,纳兰夫人踏着积雪,带着丫环过来书房,隔着房门问。听着这语气淡淡,疏离漠然的询问,纳兰明珠只觉得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 “佩儿,你来。” 心中叹一口气,纳兰明珠起身,亲自去开了门,身上裹着寒衣的纳兰夫人,静静的站在门外。 见他出来,她拢了拢身上的寒衣,将软软兔毛的领子抬手轻轻的扶了下,便轻声道,“老爷何事?” 她没有进门,他也没有出门,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看着。这么一辈子,纳兰明珠没有妾室,只有这么一个夫人,打他骨子里来说,他是爱着她的,可世事就是这么难料,老天爷就是这么爱开玩笑。 只因为那一夜的意见相左,他控制不住的动了手,自那之后,夫人就再也不会与他笑了。 “佩儿,难道你我之间,真要如此一直下去吗?” 心中叹声气,纳兰明珠苦涩的说,“我们夫妻总归是一体的,总归是要相知相守的,一时的冲动,是我的错,夫人原谅我可好?” 曾经那一夜的错误,不能用他的一辈子来惩罚啊!他不愿意儿子成陌路,夫妻又离心。如果真要这么一直下去,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爷说得是。可一盆水泼在地上,老爷还能再收回来吗?” 正文 第九章问罪 http://.biquxs.info/

纳兰夫人冷静的话语里,透着令人心寒的绝情。纳兰明珠猛的退一步,苍老的脸色越发显得寒白。 慢慢的,房门关上,重又隔绝了这一方天地。 “走吧!” 片刻之后,门外的声音淡淡说着,接着,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又跟着慢慢远去。 纳兰明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难道他当初一时之错,终要毁了他这一辈子的人生么? 只是初时那名女人,她配不上城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幕色笼罩,大地一片萧寒之际。 景元帝从宸宫出来,梁总管紧随其后,刚要向宁安宫行去,年轻的皇帝忽又顿住脚步,皱了眉问道,“那个宸宫的小姑姑,如今伤势如何?” 白日去兴师问罪时,她伤得那般重,也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 “皇上,要不要奴才过去看看?” 做为太监大总管,梁总管无疑是这整个宫里,最会揣摩皇帝心思的人,连续一天之内,皇上数次问起了这个锦言姑姑,梁总管也便对这个宸宫的宫女姑姑,存了一份心。 “唔,也不必了。等有了消息,纳兰也自会禀告朕的。眼下天色已晚,还是先回乾元宫吧。” 说实在的,这整整两日夜里,宁安宫,宸宫,双双出事,皇帝也着实有些疲惫。至于那个小宫女,看不看倒不在要紧的。 梁总管立时唱了声诺,抬手扶着皇帝,一步一滑的慢慢回了乾元殿。 身后,一路的积雪,印着皇帝的脚印,像极了一朵朵开在暗夜中的孤寂之花,那样的晶美,又那样的孤寡。 后半夜,宸宫内殿的耳房中,锦言终于慢慢睁开了眼,守在床边正打盹的青枝一见,轻轻便起了身,过去问道,“言姑姑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请太医?” 探手在她额上试着温度,只觉得这高热是烧下去了,但额头汗浸浸的,湿得不轻。 转身从桌边拿了块热毛巾过来,帮着她擦着脸上的汗,锦言虚弱的道,“青枝姐姐,我是死了吗?” 明明记得是在那个寒光萧瑟的废弃宫殿中,她已经是被疼死,又冻死了,怎么如今还能见到这里的青枝姐姐? “言姑姑福大命大,还活着,这会儿是在嬷嬷的耳房中,嬷嬷进内殿去照顾宸妃娘娘了,言姑姑就安心歇着吧。” 看她伤得这么重,到底是怎么又挺着活过来的? 额上有砸伤,脸上有掌伤,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伤势,像是手指挠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总之看起来,都不太好。 “宸妃娘娘?娘娘她是冤枉的,是不是?” 眸光忽的闪现,锦言吃力的从床榻上起身,手抓着青枝急问,眼里的期盼之色,令得青枝不由得动容。 终是叹一声气,面对着这个昔日洒扫的小宫女,青枝无法再视而不见,低低的告诉她,“言姑姑,以后这种事,你还是能避则避吧。” 后宫主子们的手段,又岂是她们这些小小宫女,去可以插手的? “可是,可是娘娘她……” 锦言犹豫着,她想说,娘娘也不是坏人,但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青枝摇了摇头,她难得第一次想要发善心,可锦言就是个傻的。 “你好自为之吧!” 最后所有话语,均都化成这几个字,青枝转身出去,先去禀了嬷嬷,后又禀了宸妃,最后,由宸宫中的小太监送话出去,连夜传到乾元宫,而此时,天色已经悄然亮起。天边晨曦随之而来,看天象,明日应该是个不错的天色。 而这个消息传过去,一直等到景元帝上完早朝,又下了殿,这才抽了时间到了宸宫,宸妃受到惊吓正在卧床休息,此时已无大碍。景元帝略坐一坐之后,便着人抬了身体仍旧不好的锦言姑姑进了内殿,他与宸妃坐在高位,居高临下的目光,威严的看着锦言。 “你当晚,如何会去宁安宫,又被侍卫当成刺客拿下的?” 景元帝出声便直奔主题,目光如炬的问。锦言顿时颤一下身子,却听得头上一声厉喝,“抬起头来,回答朕的问题!” 手掌放在床边重重一按,宸妃不由得轻皱了眉头,软语道,“皇上且勿动怒。不过一个宫女,不值得皇上如此雷霆。” 纤纤素手抬起,轻轻在皇帝胸前抚着,景元帝一手抓住她,眉色软了几分,“宸儿,别闹。” 顿了顿又道,“这宫女当时鬼鬼祟祟入宁安宫,是被侍卫当场拿下的,难道宸儿就不怀疑,这个宫女身上,有诸多的疑点吗?” 小小一个洒扫的宫女,却是一息之间便麻雀变凤凰,还刚巧,宸妃才出事,她就偷去了宁安宫,又恰巧被纳兰城带人当场拿下……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都太过巧合。 “可是,锦言是宸儿亲自提拔起来的宸宫姑姑,她怎么会对宸儿不敬?” 宸妃惊讶,又一脸哀伤的说,“如果宸儿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看不清,那宸儿以后,以后……” 话说着,忽然又泪流满面,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景元帝心疼,马上又去哄着,一时间,偌大的内殿中,就只有女子的低泣声,与男人软软的安慰声。 锦言跪坐在地上,身上被冷汗湿透,她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娘娘也没有给过她机会。 而直到现在为止,她终于想起来青枝姐姐给她说过的那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 好自为之,她现在还能好自为之吗? 唇角一声苦涩溢出喉咙,就像是静止的大海,倏然被投进了一块石子般,瞬间起了无数涟漪。 上头的两人瞬间被惊动,景元帝扶着宸妃看过来,淡淡喝道,“你笑什么?” 不过区区一个宫女,也敢对着大历天子嗤笑? 瞬间眉色皱起,景元帝起身踢着衣袍下来,“你叫锦言是不是?朕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有答。你今日若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朕会立时命人将你拖出去砍了。所以,你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明白了吗?” 冷毅的下巴扬起,梁总管即时送了张椅子过来,景元帝落座,紫色龙袍下的鹿皮靴子,镶着金色丝线的华丽纹饰,便露在了她的眼前。 以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就只能看到皇上的脚了。 而也正如皇帝所说,眼下她的机会,也仅仅只有这一次了。 深深吸一口气,所有的话语在心头过一下,她慢慢的俯身叩首,又随之直起腰身,双目毫不避讳,直视着皇帝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皇上,奴婢冤枉。奴婢只说一句,皇上是君,奴婢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话落,她再次重重叩首,不再言语。上首侧身而卧的宸妃娘娘却缓然起身,指着底下叩首的锦言叹道:“你这丫头,可真是大胆,皇上面前,你敢如此放肆,也能自称是臣?这是本宫教你的规矩吗?” 轻轻的喝斥完毕,她看一眼皇帝,便喊了声“来人”,立时有两名粗壮的婆子进来,宸妃摆手道,“带她下去吧。念在她一身是伤,此次就不予追究。让她下去好好休息,这以后,也就不用来本宫这里当差了。” 捧一个人,她动动嘴皮的事,可要杀一个人,更是眨眨眼的事情。 左右婆子应了,又看一眼椅上端坐的皇帝,便拖着一身伤病的锦言退了下去。 而直到被人拖着离开,锦言似乎真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一双亮亮的眼睛,清澈的看向皇帝,看着他眼中不明的情绪,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她倏然,便软软的笑了。 身为一国之君,也总有许多的不得已。 她,有些可怜他。 “皇上……”梁总管站在一旁,轻轻喊着,大气不敢喘。 皇上坐在殿中椅上,眸光瞬时闪烁,无人看清他心中想法。 片刻之后,宸妃从上首下来,由身边新调来的宫女扶着,一步一步走到皇帝面前,又掠起衣裙跪下,哀然欲绝的叩首道,“皇上恕罪,臣妾一时冲动,也只是为了维护皇上的体面,还请皇上不要气怒臣妾。” 刚刚的事,她做得有些过了,当着皇帝的面,哪有她发号施令的余地?可她偏偏就这样做了。 这,便是宠妃的特权吧? 梁总管叹了口气,想着这宠妃的特权,是皇上给的,可皇上……也同样能够收回。 “宸儿言重了。朕没有怪罪宸儿的意思,只是这宫女倒是胆子很大,朕也觉得,是应该给她一个惩罚看看的。” 脸色软和,景元帝亲自起身,将身前的美人儿扶起,又弯腰一把将她抱起,重新走回床榻,放她躺下道,“宸儿受惊过度,身子也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 话音落下,梁总管立时机灵的上前,请道,“皇上,东北之地风雪过大,受了雪灾,户部许大人,已在上书房等侯良久。” “好!告诉他,朕这就去。” 皇帝应了声,又再度低声哄了宸妃几句,便起身离开。 刚出宸宫大门,皇帝便停住脚步,招梁总管道,“去,想个办法,将那个不怕死的小宫女,给朕接出来。” 正文 第十章活了 http://.biquxs.info/

当晚,宸宫一处无人看管的柴房之中,便骤起一场大火,天寒地冻的夜,无数盆冷水浇了上去,总算是没有酿成什么大祸,但临时被歇在柴房里的锦言姑姑,却已经是烧成一截焦炭。 当尸体从火场里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个人样了。 宸妃听着这不知传了几道手,才终于传到耳朵边里的消息,心下一叹,低声念了句佛,便又道,“锦言,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说着,又抬手擦了几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意,便让奶娘嬷嬷代替自己去上柱香,也算是主仆一场,全个情份。 嬷嬷应声去了,带着腿伤到了火场,那里此刻已是一片灰烬。 似是这样的人间惨剧,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似的,竟是在此刻,漫天的雪粒子又扑拉拉的打着响儿的砸下来,直往人的脖子里钻。 青枝陪着嬷嬷来上香,嬷嬷心里凄然,一边上香,一边又擦着眼泪,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锦言啊,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只是这命不好,这老天爷不开眼啊。但愿下辈子投胎,也投个好人家吧。” 双手颤颤的上完了香,又摆了各色的香果供着,嬷嬷孤寂的声音中透着慈爱,又带着一种无比的心酸。 她是真的,喜欢锦言。只是,红颜薄命,一场大火,使得她如此之早,便走完了人生。 是叹,更是悲,只愿下辈子,一世安好。 “嬷嬷,天冷了,我们回去吧。” 青枝从头到尾的看着,不发一言,直到嬷嬷做完这一切,她才道一声,又上前扶起嬷嬷,一老一少两人,便慢慢消失在这落雪的夜里。 乾元宫,梁总管悄悄的进门,景元帝正斜倚在床榻看一份闲书,面色缓而眸子清亮,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你们都下去吧。” 进了门,梁总管摆了摆手,将伺候的宫人都退下,这才放松了脚步上前,景元帝眼也不抬的问,“怎么样了?” 梁总管道,“回皇上的话,锦言姑姑已经接了出来,不过宸宫的柴房走了水,目前火势已经扑灭,无甚大碍。” “嗯,扑灭就好。另外,去将朕新近得来的珠子,赏几颗给宸妃压惊。” 漫不经心的将手里的闲书一合,梁总管立时上前小心接过,皇帝起了身,明黄的中衣闪着耀人的光泽,看一眼门外夜色,对梁总管道,“剩下的事,你该知道怎么做。” 梁总管躬身应是,便退着步子离开,连夜去寻了纳兰大人。门外的宫女太监又再度进来,皇帝不需服侍,便罢手让他们退了下去。 时过二更天,身上的疼痛将人从夜里疼醒,锦言一身冷汗的睁开眼,疲软无力的身子像是着了火一般的难受。 嗓子里干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皮也绷得紧紧的,伸手一摸,硬梆梆的触感,感觉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面糊似的。但按下去的时候,脸下面又很软,像是蓄着水,稍稍一碰就要裂开了。 锦言吓了一跳,也不敢再动,只道自己这脸如果真的破了相,那这一辈子,也就彻底毁了。 抬眼看着外面天色,似乎仍旧是一团黑,点点微微的雪落声扑簌簌的下着,整个天地一片安宁。 可是,这又是哪里? 她吃力的从床上爬起,茫然的视线看着屋里影影绰绰的东西,陌生的很。 “姑娘,你醒了。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着这里的动静,房门被人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进了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粥碗放到她面前道,“姑娘连日不曾好好进食,就先用些清粥吧。这米粥是一直用小火煨的炉子上的,也还不凉,趁着热赶紧喝吧。” 一边说着,便吹凉了粥碗递过来,锦言没有去接。“嬷嬷。”她低声说,“嬷嬷能否告诉奴婢,这里是哪里?” 每一次的醒来,似乎都有种茫然失措的感觉,她不知这是哪里,不知这是为什么,甚至连自己是生是死,她都快要不知道了。 人生何苦,定当如此折磨于她? “姑娘且先休息。至于这是何处,等姑娘身子好了,自然会有人来告诉姑娘的。” 嬷嬷仍旧温和的说,却是字字不答她心中的疑惑。锦言便知这是不能说,心中轻叹一声,便垂了眸,道了声谢。 这一次,她伸手将粥碗接过,一勺一勺的慢慢喝着。嬷嬷便欣慰的在一旁看着,又嘴里唠唠叨叨的说,“这人哪,有时候是好命,有时候是歹命,看姑娘这样子,也定是个有福气的人,且好好保重这身子,干干净净的活着吧。”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且不管眼下如何天寒地冻,但看来年开春,万物生长,更又会是另一个新的天地。 “谢谢嬷嬷。” 一碗粥下肚,身上也有了些力气,锦言似乎并没有听嬷嬷在说什么,而是将空了的粥碗递过,感谢的向嬷嬷一笑。嬷嬷也不在意,伸手将粥碗接过,又安慰了她几句,便踏着夜色出去了。 房门拉开的瞬间,冷风随之扑起,但很快又散去,锦言怔怔卧在床榻,看着外面的幕幕夜色,听着耳底的簌簌落雪,良久,她再次又一声叹,伸手将身上的被子拉了拉,便慢慢的睡了过去。 却不知黑夜中,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正静静的站在她的后窗,听着她屋里的动静,一直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他这才松一口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是第一眼的初相遇,他心里便种下了她。而她,心里又在想着谁? “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值夜的侍卫巡逻到这里,有人眼尖的认出他,便上前行礼询问,语气间不无诧异,但又不敢多问。 “夜里看到这里无人,想着最近宫里不太平,便过来看看。” 纳兰城抖抖身上的落雪,面色淡然的说着,他不能说他睡不着觉,所以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皇上信他,给了他可以无论任何时候都能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却不可以成为他私心的理由。 “大人英明,大人辛苦了。皇上若知大人如此操劳,也必然会深感欣慰。” 侍卫一脸堆笑的说,这世间人人都会拍马屁,且看谁拍得更高明了。纳兰城笑了笑,掸了掸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缓的踏着步子离去了。 等他走后,侍卫直起了身子,一脸的莫名,“就这个地方,能有什么不太平的?”视线顺着方才的莹莹烛光看过去,似乎也只有刚刚才被送来的那个疑为宫女的刺客而已,难道,大人是不放心她么? 顿时又恍然大悟,一脸的受教,“大人就是大人,是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 那么,今夜就是这里了,好好守着那个疑似刺客的宫女,绝不能让她有机会跑掉。 而纳兰城也绝对没有想到,就是他这临时起意的放不下,才会让夜里睡得不得安宁的小宫女锦言,又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娘娘,出事了。” 宁安宫中,春意急匆匆到了榻前,低低唤着已入梦中的皇后,听得她喊声,皇后缓缓睁开了眼,被打扰了睡眠,脸色很不好,“出了什么事,至于如此慌慌张张?” 春意急忙把帘子打起,屈膝跪地道,“娘娘,若没有紧急的事情,奴婢也不敢来打扰娘娘。实在是宸宫柴房忽然失火,奴婢听得蹊跷,所以便暗中去进去查看,谁知,却刚好看到皇上身边的梁总管亲自带了人,从柴房里救出了个人,奴婢不放心,便偷偷的跟上去看,结果,结果却发现……” 话说到这里,春意却猛的打个寒战,似乎看到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所有的计划,出乎意料的执行艰难。 而事到如今,春意也是慌了心神,皇上如果要亲自插手此事,那么,她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到了什么,直接说就是。总不能是死人又活了吧?” 皇后不悦的道,身子微微坐起,春意赶忙上前去扶着娘娘坐好,脸色是六神无主的惧怕。 “娘娘,奴婢看到……原本该死的锦言,又活了。” 她眼睁睁看着梁总管打着宫灯,身后的小太监抬着人进了那空荡荡的宫殿,没有声音,没有交流,只是将人放下,便又离开。 而皇帝的心思,向来便难猜,天威难测,龙心多变,谁知梁总管这么出面救人,到底是不是奉了皇上的命令? 如果要当真是皇上的意思,那么,她春意跑不了,皇后……也跑不了。 “混帐!既是看清了人,为什么不早点来报?” 皇后猛的睁大眼,坐起来低喝,向来端庄雍容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几变,眼底含着一抹戾气道,“没用的东西!宸宫那狐狸精不是从来就会使尽手段的吗?如今却这么无能,连个小宫女都处置不当,还敢妄称宠妃?” 心里恨着,连这说话的语气,都让人听着,打心眼里发寒。 春意“嗵”一声跪地,声音颤颤的道,“娘娘,那现在怎么办?要真是梁总管奉了皇上之命,那……” 正文 第十一章记起 http://.biquxs.info/

接下来的话没有多说,皇后凌厉的视线扫过,嘴里一字一顿道,“去吧!既然是你的好姐妹出了事,你自己也是要去看看的。本宫许你女官之位,便仍旧承诺于你。可你要给本宫做的事,也要做得漂漂亮亮!若不然……你也不用回来了!” 宁安宫从来不养废物,而她武氏女这么多年能以皇后之尊,安居后宫之主,凭的,可不光只是那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更有她的谋略,与心机。 “娘娘,奴婢……奴婢一定办好!” 听得皇后如此冰冷狠戾的话语,春意身子一软,冷汗冒了出来,片刻,又强打精神撑起身子,匆匆的拉了门出去。 门开的瞬间,冷风呛着灌了进来,皇后愣愣的在床边坐了片刻,听着更鼓打了三下,心头才像是渐渐活过来一样。 时间还早,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来人。” 顿了顿,她向门外喊着,有值夜的嬷嬷紧急起了身,推了殿门进来,“娘娘。”嬷嬷伏地叩首,“娘娘有何吩咐?” 半夜唤人,娘娘这也不是第一次,但以前的夜里,也总没有这么冷。 嬷嬷心里嘀咕着,越发的将小心提起来,皇后视线看过去,怔怔的神情中,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到底她唤人进来,要干什么呢? 半夜里出去逛逛雪,还是要去踏着步子宸宫看看? 别忘了,她现在可是中毒在身,奄奄一息。 “没事了,下去吧。管好你的眼睛,管好你的嘴。” 疲累的一挥手,皇后将嬷嬷又吩咐着,嬷嬷吓得浑身发冷,连连喏喏称是,“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说着话,皇后已经再度不耐烦的挥手,嬷嬷战战兢兢的下去了。 临去之前,皇后着她挑亮了屋里的灯烛,霎时间,明亮的灯光提前在这三更天的宁安宫亮了起来。宫门前巡罗的侍卫见了,以为皇后又不好了,立时便凝神屏息的等着唤人,可过了好久,里面也没个动静,侍卫长长就松口气,渐渐又散了。 乾元宫外,梁总管一夜无眠,正红着眼珠子与前来说话的纳兰大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皇上吩咐,若宫中有事,纳兰大人不可推责,所以,也非是老奴要为难大人,实在是眼下宫中祸事频频发生,老奴也不得不尽力。” 梁总管真诚的说着,眼圈红红的,明显也被折腾得不轻。 纳兰城白日近晌午才回去休息,眼下一落黑,便又进了宫,这身体也是个问题。 “梁公公辛苦了。纳兰年轻,身子骨还撑得住,倒是公公这一晚上没怎么休息,不若先回去歇歇,皇上这里有纳兰守着,不会出事的。” 身上的佩剑响起,纳兰城弯手抱拳,很是客气,梁总管便眯了眼笑,总算是放了一些心,乐呵呵的道,“老奴就知道,有纳兰大人在侧,一定不会有事。既如此,那老奴也不客气了。这身子骨老喽,总是动弹多了就觉得累。” 一边说,又揉着腰身,慢慢的融入了眼前的黑夜中。 风雪打着旋儿的又缓缓飘落,临近清晨的时候,雪下得越发的大。 纳兰城拉紧了身上的大氅,跺了脚御寒,身边又有宫灯过来,侍卫凑上前道,“大人,外面风大,不若大人也进去歇歇,这里有属下守着,不会出事的。” “不用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上安危,一刻不得松懈。” 摇摇头,他又想起那个被扔在空空荡荡的废殿里的女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心思微动,便又嘱咐身边的手下,“打起精神来,临近天亮时,人是最犯困的,宫中接二连三出事,一定要严防好。” “是,大人。” 侍卫正了脸色应着,纳兰城点点头,抬步向外走去。 刚走没多远,远远的一只宫灯急急的向着这边喊过来,人刚到,已是喘着粗气,急声道,“大人,那边出事了。” 一路急行过去,到了现场,果然是又出事了。 被吩咐前来伺候着锦言的嬷嬷被人掐死在宫殿外,边上一人提着宫灯站着,脸色煞白,而浑身冷寒。 正是之前妄自猜度大人心思的那名侍卫,名叫寒秋,一见纳兰过来,立时就“嗵”的一声跪地,声音嘶哑的道,“大人,请治属下的罪吧。属下巡防不力,差点令得刺客逃脱,若不是这老嬷嬷拼力拦下,那名女刺客早已跑了。” 寒秋一脸歉疚的说着,纳兰城皱眉,心下焦急,脸色却依旧平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细细说来!” 只要锦言无碍,其它的所有事情,都不算是事。 并非他心里因为对锦言这姑娘一见钟情,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皇上点了名的,要她活着。 宸妃娘娘的清白,全系在锦言一人身上。 “大人,情况是这样……” 寒秋谢罪,又起身将事情的经过讲了。 听到这里,纳兰城又骤出一身冷汗,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皇上果然看得通透,明白,眼下皇宫里发生过的任何一件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 “大人,就是这样了,因为这个女刺客想跑,嬷嬷出来拦着,她的同党就将嬷嬷杀死了。等得属下赶过来的时候,同党见事情败露,急匆匆跑了,属下就将女刺客又重新绑了,送回了房间去。” 寒秋说着,又一脸的无奈,一脸的恨哪。 居然还有同党,这简直太让人震惊了,也幸亏大人之前神机妙算,所以才让那个女刺客不得善离,否则,他又如何能向大人交待?向皇上交待? 如此一想,满脸的崇拜立时又起。 可他却一直都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神机妙算的纳兰大人,也只是为了想要掩盖自己的心思随口一说而已,却没想到这样的随意遮掩,竟阴差阳错的又救了那小宫女一命。 “你,做得很好。我纳兰城也会去皇上面前为你请赏的。” 心下泛着寒意,纳兰城声音微颤的说着,实则他知道,实际的情况并不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那名“同党”,想要来杀人灭口,是被嬷嬷发现,这才拦下,然后又惊动了寒秋,所以才仓皇之下迅速逃走了。 而真正说起来,嬷嬷是替锦言死的。 可是梁总管安排的地方,又怎么会被外人知道? 心里寻思着,纳兰城进殿去看锦言,见她双手双脚皆被绑着,嘴里堵着布,给整个的扔在床上,只盖了床被子掩着,其它舒服不舒服,也根本没人理。 他心中一声叹,上前将她嘴里的布拿出来道,“姑娘,让你受苦了。” 抬手又解去了她绑着手脚的绳子,锦言一见是他,顿时又觉得害怕,身子颤颤的往后退,慌乱的摇着头道,“不是我,我没有杀嬷嬷,我没有杀嬷嬷。” 这一次,她亲自眼看到嬷嬷死在她的面前,她向来善良的心底,几乎已经要承受不住了。 眼泪倏然就流了下来,她嘶哑着声音的喊着,见纳兰城就像是见了索命的阎王似的。 纳兰城的手抬起来,正要帮她整理衣襟,如此,就徐徐的定在了半空,很久,才又慢慢的放下,脸色肃正的道,“姑娘不必害怕。夜里的事,就是一个误会,现在皇上要我来保护姑娘,就是为了要彻底事实真相。” 努力平和的视线,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想着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实则就是这么奇妙,那日夜里初相见,他是带刀巡逻的大人,她是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可那时候为了活着,她闭着眼睛喊出了“奴婢是来寻娘娘”的这句话。 也正因为这句话,才最终救下了她的命。 也还是因为这句话,纳兰城才第一眼对她上了心。 宫里的宫女他见得多了,但似锦言这样,明明看起来很害怕,却关键时刻,又骨子里隐忍坚强的女子,却是少见。 “大人,您是说……说皇上也知道了奴婢是冤枉的?” 锦言听着,猛然就欢喜的睁大了眼睛急声问着,她眼里的光亮做不得假,那是只因为听到“皇上”二字,才会爆发出的一种发自内心的期许吗? 纳兰城眼神恍了一下,又接着轻笑一声,摇摇头道,“皇上还不知道,只是很快,皇上就会来提审姑娘的,到时候,姑娘不要害怕,知道什么,就说些什么,不要用谎话来欺瞒皇上,一切皆好。” 皇上是睿智的,眼里也从来不揉沙子。 但皇上偶尔又是感性的,也不能排除皇帝将来会不会为了哪个娘娘,而将无辜的锦言当成是牺牲品。 不过到时候,一切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纳兰城让锦言等着,这里自那夜后,就派了更多的侍卫明里暗里的来守着,嬷嬷之死,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无边的广袤大海一般,悄无声息的,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锦言这一等,转眼又数天时间过去,景元帝似乎早就将这个大难不死的小宫女忘到了九宵云外,却又在腊八这一天,又忽然记起了这么一个人。 吩咐梁总管道,“那个小宫女还活着吧?今天朕刚好有些空,去将她带过来,朕有事要问问她。” 正文 第十二章心计 http://.biquxs.info/

彼时的宫里,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要过腊八,庆新年。 辞旧迎新的日子还没有来得及冒头,便已经极早的被各式各样的欢乐所淹没,用皇后的话说,这也算是冲冲晦气吧。 此刻,她身子在宫中太医精心的调理救治之下,已经渐渐好了起来,腊八来监的时候,宫里的所有会宴,都是与她最为亲近的贤妃娘娘,一手来打理的。 后宫制度,皇后之下,又设贤德惠淑四妃,宸妃的出现,是皇上打破规制,一力提起来的。 而四妃之中,又以贤妃为首,腊八过节到来之前,贤妃就已经开始着手忙活。原本这事是轮不到她的,但今年皇后中毒,宸妃受惊,更何况,宸妃身上的嫌疑也没有洗清,倒是心中暗暗喜了那另外的宫中妃嫔。 只要那个狐媚子的宸妃不到,皇上多少也会高看她们一眼吧? 会宴设在宫中的闲置宫殿,名为琉璃宫,又称为琉璃宴。 而宴会上的一切吃喝用度,均都精打细算,既不浪费,也不显得小家子气,如此也能看得出来,贤妃为此,也是付出了好一番心血的。 “再最后检查一下器具,食具,娘娘们等会儿要一齐前来,绝不能出半点差错,听明白了吗?” 贤妃一袭盛世宫装,绛色花团。大簇大簇的牡丹花栩栩如生的绣在胸前,身后,越发显得她地位尊崇。 而她面上的妆容也着实精致,头饰也精美,远远看去,似乎将这世上所有闪光的东西,都架在了头上,眉眼清软,又格外明亮欢喜,像是能将这夜空里闪烁的星星,都给比了下去。 此时,大雪初霁,空气清新,园子里有冬梅正在傲雪盛开,贤妃便又命人采了冬梅前来,摆在了琉璃宫中,众妃嫔一进门,鼻间不闻得一种清郁的花香味道,忍不住都赞叹有声。 四妃中,淑妃年纪最小,也不拘于礼仪的缠着贤妃便问:“贤妃姐姐,您果然很厉害呢。这琉璃宴真的好漂亮的呢,还有些些冬梅傲雪的淡淡花香,真的是神来之笔呢。” 淑妃叽叽喳喳的说着,机灵灵不停转动的眼珠子,就像两只不听话的小猴子似的,让人忍不住就想要笑。 “淑妃妹妹天生活泼,姐姐可真是羡慕。若不然,姐姐也想好好的清净两年,享享清福呢。” 贤妃亲热的说,一把拉了她的手上前,后来的惠妃撇了撇嘴道,“说什么想要享福,怕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难得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宸妃妹妹也受了惊吓,所以才轮得到贤妃姐姐这么劳累呢。” 一边说着,一边又拖着身后华丽的衣裙旖旎上前,长长的裙摆盖在了地上,显得她与众不同,鹤立鸡群。 “惠妃妹妹。” 四妃中德妃最为忠实,见状,便轻轻拉了一下她,低低的道,“皇后娘娘还没有来,要不要前去迎迎?” 看一眼琉璃宫中,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宸妃,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 贤德惠淑四妃,也个个都打扮得庄重而不失妍丽。 贤妃绛色宫装,隐隐透着尊贵,德妃天青色的衣裙,外罩着同色的大氅,惠妃最为华丽,火一般的颜色,长长的衣袍拖摆,将她整个人祈得如百花仙子一般的高傲,漂亮。淑妃则喜一种水绿色的衣裙,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兴冲冲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完全一副没有心机的样子。 只是,后宫女人,能够凭借自己的手段,如此努力爬到四妃之位的,其中又有哪个敢说自己没有心机,纯真无暇? 除了这四妃,剩下一些后宫妃嫔也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各自为依,三三两两或聚在贤妃身边,或在惠妃身边,明显这两位身份地位或者受宠程度更加高一些。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也不知现在好些没有,若不然,诸位妹妹便随本宫出去迎一迎?” 贤妃起了身,笑盈盈看着众姐妹,淑妃立时欢欢喜喜的附合,惠妃却是又撇了嘴,嘀咕了声“虚伪”,德妃颔首道,“姐姐说得是,可我们这么多人去,也怕会打扰了皇后娘娘的休息,倒不如,人少一些为好?” 德妃主动起了头,自然也有人呼应,惠妃哼了一声,终于不再出声,贤妃便起头往外走,“那么,就麻烦德妃妹妹跟本宫一起去看看吧。” 人多了不好,那就人少一些。 德妃自然是答应了,跟着贤妃身后一同出门,刚到琉璃宫门口,便见梁总管一行人,浩浩荡荡护着中间一顶宝顶华盖的暖轿,向着琉璃宫逶迤而来。 “德妃妹妹,是皇上来了,快,准备迎驾吧。” 贤妃眼里浮现喜色,也早有机灵的小太监进宫去禀报了众多的妃嫔娘娘们,不过眨眼间,左右两列千娇百媚的小美人,便依地位高低,分次站好,景元帝的暖轿到了近前,梁总管喊一声,“皇上驾到。” 长长的尾音拖了开去,声色震得众多妃嫔心中欢喜,各自将自己最娇媚的一面拿了出来,软软糯糯依宫礼见驾,“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若同上百只黄鹂鸟同时鸣叫,听在耳中,果然也是很舒服。 景元帝在暖轿里微微颔首,轿子便跟着落下,有太监过来弯腰压了轿,景元帝起身,由梁总管抬手护着头顶,扶着手臂,年轻的皇帝便下了轿。 等得站定身子扫过自己众多的妃嫔美人,居然有很多人是记不得是谁的。 唇角含着懒洋洋的笑,“众爱妃平身吧!” 负手于身后,他掠了衣袍抬了步,梁总管又喊一声,“皇上进殿。” 琉璃宫左右,千娇百媚的女子们尽皆起身,皇帝踏着步子进宫,贤德惠淑四妃紧跟在身后,拥着皇帝入了琉璃宫,皇帝看着满眼的装饰精致,盘盏精美,威仪的脸上满意的露出了笑,“朕的贤妃,果然是大度能干之人。梁士,赏!就赏朕从南海刚刚来的几颗明珠子,挑那最大的一颗,赏给朕的贤妃。另外,德妃惠妃淑妃也都辛苦了,照例赏。” 总归是天下财富尽归国府的大历国君,他说要赏,自然是不差这些的。 贤妃脸色露喜,立时娇娇弱弱的谢过皇恩,另外三妃也都一起谢过,皇帝这才入了首位。 等得底下妃嫔娘娘们又排着位的坐好,皇帝看一眼左右,起声道,“贤妃,皇后娘娘还是身体不适吗?宫中难得办一场腊八节,这琉璃宴依朕看,办得蛮好的。不若你亲自过去看看,看皇后到底能不能来?” 漫不经心的话音,含笑说出来,惠妃立时就变了脸色,心下怦怦乱跳,也不知道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到底有没有被谁传到皇帝耳朵里。 可想想又不可能,皇帝才刚刚到,她的话,已经早说过了,如此一想,也便心安。 “皇上万福,臣妾这便去请。” 贤妃笑一下,众人面前得了皇上夸奖,她挺直了脊背离开,绛色的衣裙在众人的眼前划过一条优美的弧度,有人羡慕,也更有人嫉妒。 “皇上……” 惠妃不甘落后,不依的嘟着嘴上前,要与皇上面前再讨个好,景元帝已经笑眯眯看着她,“既是贤妃去了宁安宫,那么惠妃便去宸宫吧!看看朕的美人妃,惊吓是否安稳,也可否能来这琉璃宴?” 难得大家伙聚一起呢,这少了谁都不太好。 “皇上圣明,臣妾这就去。” 惠妃欢喜的跟着喊一声,也挺了挺胸脯离开了。 都是皇帝四妃,其实位份上也并没有谁高谁低,惠妃一向好出风头,争脸面,德妃是不与她一般见识的,淑妃更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个,此时她得了脸,她高兴,众人也就省得麻烦了。 “那么,剩下的人便各自入座吧!” 皇帝含笑看一眼众人,遂又懒洋洋的将整个身子陷入了身后的椅背中。底下莺莺燕燕齐聚一堂,可心里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德妃向着淑妃看去一眼,淑妃只管绽着笑颜好奇的东张西望,皇帝便向她招招手,“淑妃,你来。” “哎,来了!” 淑妃没大没小的应一声,蹦蹦跳跳的过去,皇帝不由失笑,伸手捏着她的小脸道,“你这个小女子,都进宫这么久了,还是改不了这莽莽撞撞的脾气,朕的面前,你真的不怕吗?” “皇上又不会吃人,臣妾才不怕呢。” 笑嘻嘻跳过去,淑妃径直站在了皇帝跟前,皇帝一把搂住,却是含笑道,“淑妃是不怕,可是有的人怕啊!小女子,你跟朕说句实话,你帮着朕猜猜,皇后的身子好了没了,朕的宸妃好了没有?你看她们都有些怕朕呢,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呢?” 一个皇宫,一个宠妃,平日里见了面,姐姐妹妹的喊得那么亲热,没理由这琉璃宴,却一个不来吧? “可是臣妾也不知道啊,皇上说得这么绕口,臣妾也不好说。不过依臣妾的想法嘛,皇后娘娘身体不好,大概是没有好全乎呢,宸妃姐姐或许也有别的苦衷呢?” 淑妃偏着一张小脸说,水灵灵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看起来甚是可爱。皇帝忍不住大笑,梁总管从宫外进来,附耳向皇帝说着话,皇帝慢慢便沉下了脸色。 正文 第十三章撒谎 http://.biquxs.info/

“皇上。” 淑妃察言观色,也不敢笑了,怯生生的起身退往了一边,景元帝看她一眼,也没管她,而是向梁总管道,“去将她带过来吧。” 梁总管应声下去,底下众妃都吓得小脸紧绷,大气不敢出。片刻之后,梁总管果然带了人进来,是真的带,是用两名太监抬着一顶软兜,一直抬进来的。 众妃一声惊吓,各自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软兜上的人,心中都猜测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梁总管目不斜视的进来,径自行到皇上最跟前,才让人小心翼翼将软兜放下,贤妃也从琉璃宫外跟了进来,冰寒的脸色背后,夹杂着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漠然之色。 “皇上,臣妾去的时候,正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要溜出去,所以也把她抓住了。” 贤妃到近前说,她奉皇命去宁安宫请皇后入宴,没想到能立此大功。 “是谁,也一并带进来吧!” 景元帝抬眸,冷凝的说,众妃这才知,刚刚梁总管在皇上耳边嘀咕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原来又是皇后宫里出的事。 贤妃当即点头,喝令外面的侍卫将一名身形瘦小的小太监扭了进来,接着侍卫散开,那小太监身形发颤的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梁总管喝一声,“抬起头来!” 立时左右侍卫上前,七手八脚压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抬起来,景元帝眸光微闪,唇角衍开的一条笑意,看起来好生冰冷。 “锦言,你看看这个人,你可否认得?” 出乎意料的,景元帝转身向软兜上的那人问话,那人轻轻应了一声,众妃这才终于落定疑惑,原来,还真是她。 “皇上,奴婢叩谢圣上皇恩。只是这人……是奴婢曾经的小姐妹。” 软兜上起身,锦言颤着身子跪起,声音虚弱的说,景元帝莫名看着她,慢慢便笑了笑,一字一字的道,“你这宫女……倒也真是好心,既如此,那朕倒是大惊小怪了,来人,把那小太监拖出去吧!” 既是太监,又哪里来的宫女? 单凭女扮男装这一条,这个小太监就躲不过刑司监的审问。 “皇上不要,皇上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春意绝望的哭叫着,扎着脑袋猛往地上磕,一句一句,眼泪鼻涕都糊了脸,看起来好不恶心。 梁总管看一眼面无表情的皇帝,喝一声左右道,“扒了她的衣服!既是宫女,又何以扮成太监?竟然在皇后宫外探头探脑,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窥视皇后,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宫中,女扮男装?到底有何居心?到底有何目的? 梁总管喊出口的话,仅仅只有几句,但却是在底下众妃心中,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们都是想到了前几日的时候,宫中盛传的宸妃给皇后下毒,或者,这是另有原凶? 春意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当宫被抓,她知道自己这次再不能活了,可好死也不如赖活着,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不可能放过。 “锦言,你认为呢?” 景元帝侧眸问去,春意猛的也随着视线看过去,锦言仍旧残着一张脸,那一日,她脸上中毒的事实真相,也只有她自己内心里最清楚。 “春意,她是无辜的。她只是担心奴婢,所以才想出皇后宫想去看看奴婢的。” 面色淡然而无表情的说,锦言这时候又想了青枝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好自为之吧。 只是这样一个好自为之,到底包括什么呢?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指证春意,春意只是一个宫女,皇后若真想杀人灭口,脱身罪外,那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言姐姐……” 春意俯身在地,声音哽咽的感谢着,锦言不去看她,只是将头同样的俯在地上,她向皇上叩首,向天地叩首。 首位上,皇帝坐着,贤妃立着,梁总管弯腰在边上伺候着,锦言居然没有当殿指认春意,这并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看来这琉璃宴,倒还真是一场盛况空前的宴会!贤妃,既是皇后抱恙不能前来,那宸宫呢?” 景元帝看一眼锦言,再笑一下,偏头又问向贤妃,贤妃对此事并不知情,自然也不知道,外面梁总管的徒弟急匆匆跑了进来,与梁总管嘀咕几声,梁总管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皇上,便挥手让徒弟退下,年轻的皇帝便猜着,“可是宸妃那里也不太好,所以也不会来了?” 宫中一场腊八盛宴,连他这个皇帝都到了,可他的皇后与宠妃却如此都推辞不来,景元帝想着,这是好,真好呢! “皇上,宸妃娘娘说,她夜里偶染风寒,此刻身体乏重,不能前来,请皇上恕罪。” 原封不动将徒弟说的话学回去,梁总管将腰身弯得更弯了。似乎大力喘一口气,就会引起一场惊天之怒似的。 倾刻间,满殿的众妃也没一个敢出声的, 似乎从一开始,从皇上刚进殿开始,这些人中,除了四妃几人出声之外,都轮不到她们说话的资格。 “德妃,关于这事,你怎么看?” 景元帝终于不再笑了,可他后宫中这身处四妃之高位的所有女人们,他一个都不想漏过。 德妃叹了口气,天青色的衣裙拖着素淡的色彩,缓缓上前,深深施礼道,“皇上,既是连锦言姑娘都说是个误会,那么,也就是个误会了。” 皇后身边的宫女,居然敢男扮女装溜出宁安宫,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让人值得去怀疑的事情,只是当事人不追究,皇上也模棱两句,德妃也愿意顺着皇上的意思往下。 “朕的贤德惠淑四妃,果然都个个德才兼备,贤明大度。既如此,朕就听德妃的吧!” 唇角终于又勾起了笑来,景元帝招招手,淑妃乖乖过去,坐在他的腿间,锦言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原来皇上有时候,也会不顾皇宫规矩,而想抱谁就抱谁的? “皇上,人家都看着呢,皇上要不要放过臣妾?” 淑妃扭在他的怀里,娇憨着小脸说着,一副小鸟依人的乖乖样,像是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皇上如此亲密。 身边贤妃德妃目不斜视,见多不怪,底下众妃虽有心有不服者,但此等诡异的情况之下,也没人敢说什么。 锦言好奇心过后,便又重新垂了脸,心想着淑妃娘娘,果然是真性情呢,都敢往皇帝的腿上坐。 这里气氛古怪,淑妃得意,刚刚进门的惠妃立时就看着红了眼,厉声喝道,“淑妃!大庭广众,你在做什么?” 风一般从琉璃宫外进来,扑到皇帝近前,脸色急切又委屈的道,“皇上,臣妾无能,宸妃妹妹身体不适,不能前来,让皇上失望了。” 惠妃华丽的裙摆逶迤眩目的拖在地上,如火一般的颜色,热烈而又奔放。 “既然皇后身体抱恙不能前来,那么这琉璃宴,诸位爱妃便自行开始吧!” 怀里终于放开了淑妃,景元帝扬声说着,又在淑妃娇憨的小脸上捏一把,低声道,“爱妃,朕晚上再去找你!” 不安分的小妖精呢,一直在他怀里扭,景元帝是个正常男人,自然不会去刻意束缚自己的身体需求。 淑妃轻声应了,便红着小脸退下,倾刻间收获不少白眼嫉妒。 梁总管再次凑到皇帝耳边道,“皇上,户部许大人在书房侯了多时。” 还是东北雪灾的事,上回没商量出个有效结果,这许大人便又来了。 “去吧!” 皇帝颔首,若有似无的视线扫过锦言,梁总管躬身,便又着两名大力太监进来,将软兜上的小宫女抬了出去。 一场突若其来的风波,类似于审案一般的问询,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开始,又毫无痕迹的结束了。 皇帝一走,底下众妃个个都脸色难看,纷纷借口离开,便连德惠淑三妃,也都借言自己宫中有事,而早早离席。贤妃气得脸上不显,尖尖十指,却狠狠的掐进了掌心去。 那个该死的狐媚子,哪怕不能来,也能想尽办法的勾着皇上的魂。 “娘娘,宸妃这样做,是在故意打娘娘的脸吗?” 贴身宫女如颜过来,愤愤的喊着,为自家娘娘抱不平。 贤妃脸上挂着从容得体的笑,冰寒的话语珠子,却带着刺寒的戾,“本宫的脸面,向来也已经被打得差不多了,既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那这琉璃宴,便也及早的散了吧。来人,撤!” 费尽心思布置的腊八宴会,到头来,却是一场让人无比看尽笑话的屈辱。 “娘娘,不若……” 如颜上前,低低的与娘娘耳语着,贤妃沉郁的脸色,渐渐便变得明朗,“即是如此,你去办吧!办得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暖轿出了琉璃宫,便在一旁的宫道上停了下来,地上的积雪已经勤劳的宫人清扫干净,梁总管上前,年轻的皇帝在暖轿里沉沉片刻,便一字一顿的道,“去看看她到了没有,到了的话,将她给朕带过来。朕倒要看看她哪里来的胆子,敢在朕的面前撒谎!” 正文 第十四章何苦 http://.biquxs.info/

片刻后,抬着软兜的两名大力太监过来了,一见皇帝的暖轿在宫道上停着,立时前来见驾,梁总管上前吩咐一声,便着身后小太监扶着锦言从软兜上起身,步履颤颤到了皇帝的暖轿之前,屈了膝盖跪下。 “奴婢锦言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双手撑在冰凉的青石板路上,积雪纵然清雪,但依旧寒凉。 初从软兜上下来,冷风灌着寒风,直往身子骨里钻着,她咬紧了牙关忍着,皇帝的暖轿却久久不见动静,直到她跪得双膝发麻,眼前发黑,暖轿里才慢慢传出了皇帝的声音,又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漫不经心,“起来吧!” 没有前言没有后语,只是这么一声起,锦言却瞬间觉得整个身子都如坠冰窖。 “皇上,奴婢……” 她猛的咬了牙,低低的喊着,梁总管已经出了声,皇帝的暖轿抬起,颤悠悠向着乾元宫去了。 锦言呆呆的跪在地上,皇上这是……对她失望了吗? 她当殿撒谎,她包庇春意,她护着皇后,护着宸妃……却是实实在在的惹怒了皇上。 “姑娘,快快请起吧,地上凉,看身体受不了。” 梁总管拉后了一步,亲切的对着她说,锦言含泪起身,摇着头看向梁总管,“梁公公,皇上,皇上是不是生了怒?可奴婢,奴婢……” “姑娘且放安心。皇上日理万机,国事繁忙,或许刚刚是在轿子里看奏章,姑娘且勿误会。” 亲自搀了她起身,梁总管吩咐着人手将她重又送回去,赶上皇帝的暖轿之后,便听皇帝在轿里道,“安排好了,不许任何人再伤她!” 脑中又一片百合花的叶片飞过去,他唇角微微扬起,倏而又散,“既是这个小宫女这么重要,个个都想要她的命,那么朕,倒是要好好的护着她了。” 看看最后,会是哪个最忍不住呢? 特意喊了她过来,却又让她在这寒冷的宫道上切切实实的跪了小半个时辰,皇上的用意,也不言自明。 这是警告,更是惩罚。 任何敢在皇上面前耍小聪明的人,都一个个的在皇上的眼睛里。 “皇上圣明。” 腰身弯下,梁总管虔诚的说着,“只是锦言姑娘那边,似乎条件不是太好,夜里没有暖炉,也没有厚被子,依老奴之见,怕是再这样寒冷的日子过几夜,锦言姑娘……” 可能会冻死吧? 这么天寒地冻的夜,又时不时雪花飘飞,那个废弃的宫殿里面,除了只有一床寒被之外,其它连些热水都没有。 “呵!冷风容易使人清醒。她既然还有精力与朕耍心眼,那便再冻冻吧!” 皇帝一言吩咐,便又注定了锦言在那样一种恶寒的环境之下,又生生死死的度过了无数个凄寒的日夜。 一直等到腊八之后,皇后终于痊愈,宸妃也终于能够出了门了,景元帝在抽了时间,连续去了宁安宫,宸宫之后,这才又在梁总管的提示之下,慢慢的想起了此事。 “去看看那宫女还活着没有?若是命大没冻死,就抽个时间,让她来见朕吧!” 上书房处理完了国事的奏章,又手捏着眉心慢慢说道,他最近只要一想到那个说谎的小宫女,就恨得牙根发痒。 他那么给她做主,想要赦她无罪,她倒好,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就去包庇那个女扮男装的宫女? 真是不知死活! “皇上,老奴刚刚之前已经派人去探过,那小宫女的身体据说已经大好,脸上的伤也好了,只是毒素未清,身子仍旧虚弱。” 微微弯着腰身,梁总管恭敬的说,景元帝呵的一声笑,随手将桌上的奏章往一边放放,向着梁总管道,“她倒真是命大,这样吧。朕现在刚好无事,去将那个叫锦言的小宫女接过来,朕与她……好好的再谈谈。” 对于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她当真不怕死么? 在他这一国之君的面前,总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是笃定了他这个皇帝真不忍心对她怎么样呢? “皇上最是仁慈,说不定这大胆的小宫女就是看准了皇上的心思,所以才敢如此吧!” 梁总管笑着说,到底是着人出去,将已经冻得手脚都起了疮的女人接到了上书房。 皇上处事的地方,自然是地龙暖暖,热气扑面。锦言得见天颜,这也算是有几次了,但仍旧是觉得紧张。 尤其是进上书房这种地方,锦言更是觉得心里打鼓,特别没底。 上书房之地,有时候连文武大臣无事都不得进入,更何况她一个待罪的小宫女? “起来吧!朕看你前次在琉璃宫倒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怎么今天反倒是一脸的不安?朕是老虎,会吃了你吗?” 头顶上的声音带着笑意,盈盈的落了下来,锦言顿时又一身汗,倒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性情捉摸不透的皇帝,她根本就不是对手,也不是现在,是一直都不是对手。 “皇上,奴婢……奴婢不敢。” 锦言扎着脑袋,这回是连眼睛都不敢抬了。 曾在琉璃宫,她敢大胆的抬眼与皇帝直视,可眼下在这样庄严郑重的上书房,她鼻子里闻着那不时散发而出的阵阵墨香味,不由就一阵胆寒。 “怕什么?朕的面前,你连谎话都敢说,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劳累之余,景元帝现在倒是心情极好,懒洋洋的胳膊肘撑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这小宫女聊着天,一边又道,“说说吧,当日那个女扮男装的宫女,真的是你的小姐妹吗?” “回皇上的话,奴婢不敢隐瞒皇上,宁安宫宫女春意,确实是奴婢昔日的小姐妹。” 双手撑在地上,锦言小心翼翼的答,不过片刻功夫,手脚就有些痒。 而这痒与疼还不同,疼能忍着,可这痒劲一上来,那是忍都忍不住。一时间,她痒得厉害,便小心的避着皇帝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动动脚,又动动手。 皇帝假装看不见,也不明白她突然这么扭啊扭啊,这是在干什么? 视线看过梁总管,梁总管垂眸直笑,“皇上,这小宫女是因为冻得狠了,手上都生了疮,如今这房里一暖,这疮就直发痒。” “唔!原来是这样啊!” 皇帝听了也跟着笑了,“这样说来,倒是朕的不是了,看来,这小宫女还是要冻着点的好。” 抬抬手,招了梁总管近前,“去吩咐一声太医院,看看有没有治这冻疮的药膏,先行给这小宫女用用吧。另外,在太医院的药膏到来之前……你,先去外面跪着吧!既是冷着不痒,那就先成全了你。” 行事无度的皇帝,年轻的心思,宫里也没几个人能猜得透。 在这之前,还把宸妃的娘娘宠得跟什么似的,可转眼过后,宸妃娘娘据说是缠绵病榻数十天,皇帝也只有最近才去过一次。 这事情看在他人眼中,又有一些窃窃私语的幸灾乐祸。 看来这小宫女锦言,还真是众位娘娘的福星吉星啊,有她在,这宠妃娘娘的圣宠,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得了皇帝的意思,锦言乖乖起身,跪到上书房门外,梁总管笑笑,又吩咐了小太监去太医院取药,自己便返身回去,守在皇帝跟前道,“皇上,一切都查得很清楚,当初锦言被纳兰大人在宁安宫抓了之后,宁安宫宫女春意,确定与之有过接触。当天夜里,也有一段时间消失不见,而纳兰大人手里的药瓶子,似乎也是来自于宁安宫。” 而这种种一切的迹象都表明,锦言口中所谓的昔日的小姐妹,也果然只是“昔日”的。 皇帝勾了嘴唇笑,“如此看来,朕倒是小看这个锦言了。能忍这么多人所不能忍的秘密与仇恨,她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只是一个“昔日”的小姐妹,看来如今,已经不是姐妹了。 “将宁安宫的那个春意,好好的审问一下,朕要知道,这些女人都闲着没事,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是真当他这一国之君太闲了,还是觉得他这个皇帝当得太过柔和寡断,而不能将她们好好的整治整治了? 面对皇上的决定,梁总管自然是附和应是,说话间,派去太医院的小太监已经回来,手里取着能治冻疮的药膏,梁总管接过手,又递给了皇帝看,年轻的皇帝拿在手上,俊美的龙颜挂着让人看不透的笑意,与深意。 “梁士,看外面天寒地冻的,那小宫女也跪得差不多了,你去看看,她如果脑子清醒了,就让她进来吧,如果还不清醒,那就再让她多跪一会儿!” 皇帝发了话,明显的带着笑意,心情还算不错。梁总管亲自出去,问了锦言几句话之后,便又将她重新带进了上书房。 皇帝看她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冻得小脸通红,浑身发抖,也不由得轻叹一声,似乎又带了一些怜惜的道,“放着好好的福不享,你这又是何苦?” 放着药膏的盒子打开,皇帝挑了一点在指尖,向着她扬着下巴说,看这意思,竟是要亲自为她上药? 梁总管愣了,锦言愣了。 正文 第十五章女官 http://.biquxs.info/

锦言吓得慌忙跪倒地,嗫嚅着道,“皇上,奴婢身份卑贱,不敢惊动皇上。” 一颗心吓得“怦怦”乱跳,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将人家罚在门外跪冷风,这一眨眼的时候,突然又亲自为她上药,锦言再怎么想,也想不透皇上的用意,到底在什么地方搁着。 说是迁怒又不像,说是故意折腾她,倒还有那么一种意思。 “朕亲自为你上药,是朕不够资格么?你这么畏朕如虎,以后,要怎么敢留在朕的身边伺候?” 皇帝不悦的道,他指尖挑出的药膏像是一滴丝滑的羊奶,细细裹了他修长的指腹,看上去,竟有一种别样的眩目之美。 锦言下意识的抬了头,有些犯傻的看着皇帝的样子,想到第一次第一眼见皇帝时,她正被宸妃用茶碗砸了额头,那时候她以为她死定了,可皇帝却救了她。 那时候,他清清亮亮的声音,温和仁慈的面容,就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底里。 皇上是个好人,她这一辈子,第一眼,便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他,但她也深深知道,她与皇上之间的身份,那就是天差地别,她也只是臆想,而从来都不敢表现出来。 没想到,今日却有如此好运,皇上关心她,还要为她亲自上药,她已很开心了。 “傻愣着干什么?朕瞧着你这脸是好了,可这脑子却是坏了。” 景元帝皱着眉头说,又仔细看了她前些日子还肿成猪头的脸,眼下也确实是好了许多,想来太医的人也是用了心的。 眸光轻轻一点,略抬了抬手,梁总管立时上前,将手里干净的帕子递上去,皇帝拿过去擦了手,又有些嫌弃的道,“既然你不敢劳朕的大驾,那这药就自己擦了吧!唔!对了,朕上次见你额头被砸了,这会好些了吗?” 总是记得她倏然间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她发髻间的那一片滴水的百合。 清尘风傲,极是纯雅。 “皇上,奴婢……奴婢惶恐。奴婢对皇上说了谎,奴婢该死。” 眼里瞬时有着眼泪流出来,锦言哽咽着嗓子说,一切的祸端,只从那一夜,柳红打翻了她的茶水开始,她便已经再没有独善其身的权利了。 她进宫已经六年时间了,这宫里的种种算计与阴暗,她也看尽了许多,可为什么要轮到她自己时,她仍旧还是无法做到那真正的冷心,冷情? 如果她能够再心硬一些,那么柳红,还在春意,是否现在都要被接连拖出去杖毙了? “糊涂的东西!既是说谎是死,那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既然你自己都知道是说了谎,现在朕也刚好闲着无事,你就好好给朕说说,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将所有不该承担的罪责,全部一力承在肩上,这小宫女不止胆子大,更像是不怕死。 “皇上……奴婢,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可是皇上也要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才敢说。” 颤巍巍又抖着声音说,身子跪在地上,伏得特别的底,但她话里的坚定,却是让年轻的皇帝,又是好气,又是生恼。 “混蛋东西!你这是在跟朕讨价还价吗?泥菩萨过河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竟敢向朕再去索求别人的生机?依朕看,你根本就是个蠢货,傻子!” 如果不傻,都这个时候了,难道别人的命,比自己更加重要? 景元帝恼怒着,伸手一拍桌子喝道,“说!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次若再犯浑,朕索性就砍了你算了!如此不识好歹的东西,朕老护着你干什么?” 即使是最初有新鲜的感觉,可现在,总是这样三番两次的说谎要挟,景元帝再好的脾气,也要够了。 “皇上,奴婢……奴婢不敢。” 生怕真的将皇上惹生气,锦言咬咬牙,终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末了,又硬着头皮再求一句,“还请皇上恕罪,不要降罪于她们。” 她们……或者只是无心,或者也只是一时糊涂,但这罪不至死。 “哼,你倒是好心了,可你的小命在朕这里要不要活着,朕还没有告诉你,你又凭什么认为朕会答应你的请求,饶过她们?” 心里生了寒,景元帝沉了脸,拂袖回到龙案之后,明黄的龙袍肩上,扛着一只面目狰狞的五爪金龙。皇帝因为生气而怒,霎时整个书房又一片寒冷。锦言死死扎了脑袋跪在地上,梁总管心中不由就叹一口气,上前劝道,“锦言姑娘,这好心不是错,但要看这好心是谁给的。难道她们要杀你,你还要护着她们吗?” 如此就是滥好心了,怪不得皇上会不高兴。 “梁士!你与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就这样一个榆木脑袋的笨蛋女人,你说朕要天天把她放到身边,还不得给她气死?” 皇帝虎着脸说,这里没有外人,他说话也较之往常随意,锦言听起来还不觉得什么,梁总管已是心下暗暗惊讶。 皇上,居然真的对这样一个洒扫宫女出身的贱籍奴婢起了心吗? 下意识垂了眸光,悄悄退下,整个上书房的地龙烧得暖暖,不过片刻间,锦言身上又痒得厉害。 景元帝看着她麻烦,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真的要朕亲自为你上药吗?” 下巴微微的点点,向着她放在手边的冻疮膏看到,“那东西都已经给你了,你要是真的不爱用,就拿去丢了。” 他真是说不出为什么,突然就对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上了心。 这事传出去到底是丢人啊,他又不能直接开口要她,难免就有些为难。 面对皇帝阴晴不定的种种诡异,锦言不再多说话,急忙谢恩之后,拿起手边的冻疮膏,先给手上十指,手背掌心都涂好了,可又感觉她痒痒的双脚不能再等了。 可皇上就在面前,她不敢造次,只是咬咬牙,又使劲憋着忍下。皇帝这会倒是散了怒气,又起了心,他记得刚刚梁总管说过的,这人冬天要是冷得厉害,手脚都是会起疮的,那她擦了手,不用擦脚吗? 他如此一想,又看着这小宫女坐立不安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先下去吧。” 摆了摆袖子,锦言终于松一口气退下,景元帝低头再继续看着奏章,莫名就再也看不进去了。 索性就自行披了大氅,踏出了书房的门,梁总管正在门前与锦言说了话之后,又着了小太监送她回去,一转脸发现皇帝在身后,他急忙过去,小心的禀道,“皇上,老奴见这锦言姑娘实在是可怜,所以就自作主张,将她放到底下宫女住的通铺里了。” 宫女住的通铺,虽然是有些挤,但到底还是有火炉的,她总不会冻得那么手脚生疮。 “宫女的通铺么?那地方会不会太拥挤了些?” 景元帝听着,却是皱眉,又细想了想,“罢了。梁士,从今天起,她便是朕的御前奉茶了,上次闻着她泡的茶香很好,想必以后也会尽心尽力的。” 皇帝一时心善,惹得日后的宫廷,风云渐起,而诡谲不断,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能够想得到以后的事。 听皇上这样吩咐,梁总管自是吃了一惊,这官职……升得也太快了。 但他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在片刻的失神之后,又立刻下去匆匆去办,不过短短时间,锦言从上书房出来,到下边宫女的大通铺,然后再被梁总管急召而走,等得消息传开时,她已是大历宫中,有头有脸的仅有的几位女官之一了。 御前奉茶,在大历年间,是从三品的官职,所谓人要来了时运,生死都挡不住,锦言一冲飞天,从麻雀变凤凰,宫中不止各位娘娘,便是连一些的文武大臣听了,也都觉得格外的不可思议。 “娘娘,那小蹄子有什么好?皇上竟是如此的看重她?” 宸宫之中,柳红嫉妒的眼睛泛着狠极的汹汹怒火。 那个贱人,她凭什么敢配那一步登天的殊荣,而竟是做了皇上的御前奉茶? 她就是该死,该死! 她明明就该死在那一场冲天的大火中的,可她却偏偏还活着,这才是真正气病了娘娘的原因。 “胡说什么?皇上的恩典,岂是你这个贱蹄子可以随意言语的?掌嘴!” 软榻上一声厉喝,宸妃娘娘素面朝天的冷着脸色看过来,因为气怒,她的胸前急速起伏着,明显也是气得不轻。 皇上现在,是真的看透了她们了吧? 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皇上既没去皇后的宁安宫,也没来她的宸宫休息,这是打心底里真的厌了她吗? 不! 不会是这样的! 底下柳红惶恐跪地,“啪啪”的打着自己的嘴巴,既响又疼,她自从上次被纳兰城踢了一脚之后,这其实身子比锦言还要虚,如今这么一番耳光掌下去,不过片刻间,就有些头脑发晕,昏昏沉沉的跪不住了。 “够了!” 宸妃终于听得心烦,厌厌的喊了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些什么?” 顿了顿又说,“听说皇上现在还没有翻牌子,趁着现在天色还不晚,你去给本宫打听打听,皇上今晚,要在哪里过夜?” 正文 第十六章回转 http://.biquxs.info/

所谓博宠,不外如是。 心机手段少不了,忠心的奴才也一样不能少。 奶娘嬷嬷腿伤不能动,青枝又性子淡漠,宸妃也一向不喜欢她。柳红倒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这个时候出去,又太过扎眼,皇上的怀疑还没有退去,此番会不会再惹麻烦? “娘娘放心,奴婢自有办法的。” 柳红胸有成竹的说,“不过打听一些事情而已,梁公公那边的小徒弟,其中有一个恰好是奴婢是同乡。” 既是同乡就好说话,宸宫立时点头,却还是告诉她,一定要谨慎小心,断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再为皇上心里添堵。 柳红答应后,去得很多,不过片刻间回转,脸色不太好的道,“娘娘,皇上今晚像是点了要去重华宫。” 重华宫是那个平日里最会讨皇上欢心的淑妃住的地方,柳红初初打听完这个消息时,当时就沉了脸,又挤着笑脸,给自己的同乡再说几句好话,又塞了一锭银子之后,这才回来禀报。 “看来本宫这一病,皇上倒是能把本宫都给忘了呢!” 纤纤十指揪紧榻下软褥,宸妃散着头发,一脸娇弱的说,“既是皇上生了本宫的气,那么本宫……也不是不能屈身的人。柳红,你再亲自去一趟吧,去一趟咱们皇上新封的女官那里,就说本宫喜欢她泡的茶香,请她务必屈身来一趟宸宫。” 总归是从她宸宫之里出去的人,如今变得尊贵了,也算是给宸宫长了脸。那么她这位宸妃娘娘,也算是她昔日的旧主子,她也应该给这个面子吧? 宸妃微微闪了眸,慢慢的从软榻坐起身,“现在时辰刚刚好,幕色将至,欲遮还掩,你去跟她,就说本宫喜欢她的百合冬姜茶,请她再来帮着本宫泡上一杯。” 一杯茶砸出去,却竟是砸出了皇上的注意,宸妃一想及此,就恨得心里都疼。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大错既已铸成,那便慢慢再挽回吧。 乾元宫偏殿耳房,锦言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不过身来,这一日惊魂动魄,冷汗不断,她以为今日皇上是来问罪,她是来赴死的,可万万没想到,皇上不仅字字句句都像是带着赦免她的意思,甚至还令梁总管亲自去为她日常起居做个安排。 皇上这样,到底是在做什么? 心里翻转着这样的念头,她患得患失,忽冷又忽热,如今身处这大历皇宫最为尊贵威仪的乾元宫偏殿耳房,她只觉得自己是在梦中一样。 忽然一下子,她就从落进九州的地狱里,猛的跳到了三重天上。 一直疑似是梦,可进进出出帮着她收拾房间,又声声道喜的宫女太监,也难道都是假的吗? 更何况,梁总管也从来就不是假的。 “哎哟我的小大人,您这还愣着干什么?皇上升您做御前奉茶,这可是巴巴的等着您的茶香呢,您现在要在这里愣着,就不怕皇上怪罪么?” 梁总管无奈的说,心里真是为这个因祸得福的小宫女高兴着。 他能看出来这个小宫女,骨子里是个很善良的人,在如今这般墨水一般的后宫之中,她竟能做到以德报怨,而真心至此,或许这也是皇上真正对她上心的原因了。 “对不起梁总管,奴婢,奴婢失态了,还请梁总管再稍等一等,奴婢马上就去净手泡茶。” 催促的话语一入耳中,锦言立时就咬了唇,低低的告罪着,这才又深吸一口气,重新静了心情,去净手洗茶。 梁总管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荣华富贵,宠辱不惊,皇上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到了这小宫女骨子里的品质,当真是忠厚老实,又能够沉着冷静,是个好苗子。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交谈声,打断了梁总管正在遐想的事情,不由得心里不高兴,出了门低喝着,“这都怎么回事?乾元宫前,不得大声喧哗,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看来以前所学的规矩,全都给忘了!” 如炬的目光凌厉的扫过眼前,看着其中人影眼熟,又自跳过不理,指着自己的小徒弟喝道,“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何事敢如此吵闹,若真是无关紧要,这小徒弟也不值得提拔。 “回师父的话,这是宸宫的柳红姐姐,说是奉了娘娘的话,要请御前奉茶大人去往宸宫奉茶,奴才不敢应,便与柳红姐姐多说了几句。” 一番话说出来,小徒弟骇得脑门上都是冷汗。 皇上与宸妃,他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好。 “混账东西,既是娘娘来请,你怎么不早说?” 梁总管立时就虎着脸骂了一句,转眼再看向神色尴尬的柳红时,顿时就洋了小脸,很客气,又热情的道,“原来是柳红姑娘,既是娘娘需要言大人奉茶,那老奴便进去回了皇上问了可好?” 话说着,也不管柳红是不是立时跟着白了脸,转身就往里走,其实皇上这会儿不在乾元宫啊,这事情柳红也是知道的,但她又怎么敢去劳驾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去为她办这些事? 赶紧出着声喊着,憋屈的道,“既是如此,娘娘说了,改日也是行。还得有劳梁总管在皇上面前多多说说我家娘娘的好话了。” 挤着笑脸的柳红说着话,袖里一锭银子递过去,梁总管笑眯眯的转回身,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收起,柳红已经施礼,慌慌的退下了。 边上的小徒弟大气也不敢出,吓得心跳几乎停止。 忽然一锭硬硬的银子照着身上就砸过来,梁总管哼着声道,“现在,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既是两边都不敢得罪,那就死心塌地的找好自己的唯一靠山。 皇上就是这宫里最大的靠山了,他若连这个都不知道,梁总管也不想再带他了。 等得小徒弟唯唯喏喏的捡了银子又递出去,耳房里锦言的茶也已泡好了。 “梁总管,这茶……是要送去上书房吗?” 锦言略有不安的问,这么远的路送过去,一会儿准凉。 “唔,这倒不用了,留在这里,等得皇上回来再用吧。” 梁总管笑眯眯吩咐完,带着身后小徒弟走了,锦言怔怔的站在殿前,有些摸不清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突然泡了茶,却又不要,宸妃娘娘派柳红来请她,却又被梁总管三言两语打发走,这一连串的事情,她似乎能想通一些是为什么,可真要细究起来,她又不敢让自己去乱想。 只得转身又回了耳房,将刚刚泡好的百合姜茶慢慢的一杯一杯自己喝着,不多时,就觉得有些困,一直等到年轻的皇帝终于出了上书房,又翻了重华宫的牌子,始终没有再回来的时候,她一下就惊醒了。 耳房里暖气融融,她的手脚又有些痒,出了门去问了门外的小太监,说是皇上夜里不回这里休息了,她心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其它。 只是一阵空落落的感觉,让她练习了好久的茶香,一下子都没了滋味。 “那么,多谢公公了。” 施了礼,她轻声的谢过,回了耳房,脱了鞋袜,为自己再次擦着治冻伤的药膏,心神不由自主的就渐渐飞远。 想着那一次的初相见,虽然她跪着没敢抬头去直视龙颜,可皇上的声音温润柔和,是她心底永远一道明媚灿烂的阳光。 此刻,景元帝的暖轿,正向着重华宫的方向而去。 暖轿里四角都置着暖炉,一路上虽有寒风,也都不冷。 疲累了一天的皇帝,此刻一身随意的便服套在身上,懒洋洋的卧在宽宽大大的暖轿里,有些昏昏欲睡。 他一身天青色的料子,倒是与德妃那时的衣服颜色很接近,却也不显素色,倒更显得几次随性的风流洒脱。 梁总管在边上跟着,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忽然听到轿子里皇上在问,“梁士,你刚刚说的事情,是宸妃要请那小宫女回去泡茶吗?” 最近不知为何,总是鼻间萦绕一种若有若无的百合茶香,每每想起,都觉得心里雀跃。 那样一个小宫女,胆子既大又不怕死,还敢与他当面撒谎,又敢谈条件,却不知等她真正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女人时,还会不会这么莽撞的善良? “回皇上的话,宸妃娘娘那边的人,已被老奴给回了。锦言姑娘身体刚刚好,不适于寒风中行走,是老奴又自作主张了。” 梁总管含笑说着话,嘴里说着是自作主张,可他脸上分就是皇帝授意,哪有半点的惶恐? 年轻的皇帝顿时就哑然,继尔又笑骂一句,“就你敢自作主张。不过,这事你办得还好,朕刚刚新封的御前奉茶,总不能连茶香都没闻一下,就先被别人截走吧?唔,对了。这回先不去重华宫了。梁士,回去吧!” 想到茶香,就想到那个小宫女,总是心里痒得慌,累了这么一日,有这么个小人儿逗逗闷子,也是很乐呵的一件事。 暖轿半路又转回,等得听到内侍太监拉长了音调的喊着“皇上回宫”时,锦言惊得脸色都白了。 她这会儿正披头散发的脱了鞋袜,抹了药膏,刚要捂着肚子合衣睡去。 正文 第十七章惊吓 http://.biquxs.info/

年轻的皇帝不顾忌这些,直接迈着大步踏了进来,梁总管连忙喊着要锦言迎驾,也都来不及。 等得两人倏然间面对面的撞上时,锦言吓得脸色煞白,衣衫不整就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 景元帝倒是有些意外,瞅瞅她的模样,披头散发的形容,倒是另有几份如丝柔一般的暖风浮动。 不由得声音就有些软,“不必多礼,起来吧。” 又看看她已经脱了鞋袜的脚,白嫩嫩的在她跪落的身后,羞怯的悄然移动着,他顿时又哈哈的大笑出来,“难得你这胆大包天的小宫女也有会怕朕的时候,可朕现在却不希望你怕。你这样跪着,万一再冻坏了脚怎么办?起来吧。” 瞧她如珠玉似的小脚趾,圆润润的俏模样,莫名就觉得喜欢。 人总是天生就对一些圆滚滚的东西比较感兴趣,比如一些会发光的珠子,圆润润的果子,胖乎乎的手指肚……这些,都能与不知不觉间,给人以欢愉的心情,以及快乐的感知。 锦言顿时冷汗下来,一时间也分不清皇上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祈求的眼光悄悄的望向梁总管的方向,梁总管无语,“皇上既然已经让你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 皇帝的心思,一天一个样,他算是这宫里最了解皇帝的人,可有时候却仍旧摸不清楚,皇帝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奴婢不敢,奴婢……” 手忙脚乱爬起身,将自己白嫩嫩的小脚丫子使劲的往身后藏,锦言一边说着,又红了脸。等得悄悄抬眼,偷着看向皇上的时候,皇上唇角那一抹极是愉快的笑容忍不住又让她看呆了。 皇上,不生气吗? 她咬了唇,赶紧又低头去整理自己,就听头顶上皇帝的声音格外轻松的道,“这么慌做什么?朕只是随心过来看看而已,想着要闻一下你这里的茶香,怎么连这个要求也不能满足吗?” 现在的景元帝真的是有种错觉,与其待在那些早就腻味了的妃嫔身边,倒还不如返身回来随意的逗逗这个小宫女来得好。 “皇上请稍等,奴婢这就来。” 乍然提作御前奉茶,又是初次亲手服侍皇上,锦言心有些抖,步子有些飘,甚至连话都说得这么不规矩,不尊敬,梁总管低低在一旁偷看,皇帝根本就无所谓,哈哈又笑道,“去吧,朕记得上次,你泡过一次什么百合茶,这次,也就它吧!” 总是记得那一叶俏生生的纯洁百合落在她的发髻之上,她惊慌如同小鹿一般的身子,颤巍巍的伏在他的脚下。 许是那第一眼的不经意,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纠缠不休。 锦言进去泡茶,皇帝也不回乾元宫正殿,而是就坐在这里的偏殿里等,梁总管乐呵呵的道,“既是锦言姑娘进去泡茶了,老奴便去备些点心吧。免得一会儿茶水喝多了腹胀。” 话落,不等皇帝答应,已经笑呵呵的又弯着腰身退了下去。 景元帝摇头,继尔失笑,“这个老家伙,真是越老越成精了……” 不过片刻时间,锦言已经手脚利索的泡好了茶端出来,皇帝抬眼看她,这一次,她倒是快速的穿戴整齐了,唯独散开的头发不好打理,她索性就在脑后快速的辫了一条麻花辫,如此看起来,也另有一种惊艳的清纯。 “你这手艺倒是出奇的清爽。锦言,朕上次到宸妃的时候,你给宸妃泡的茶,就是这个吗?” 打开压着茶碗的茶盖,扑鼻一股清香入心,皇帝深吸一口气,整整疲累一日的精神,竟是瞬间就觉得缓过了一些精神,不由得大奇,“这不是百合茶,这又是什么?” 茶盖轻轻的蹭着茶碗,看着里面的茶叶,并没有百合花的影子,不过味道也同样很不错。 “皇上恕罪,奴婢泡的是冰糖茉莉香茶。冬季地龙干燥,皇上初初从寒夜里走过,身上难免会沾有寒气,所以奴婢自作主张,为皇上泡了可提神解郁的清香花茶。” 身子跪在了地上,锦言轻轻说着,这一次,她又自作主张了。而等她说完话,皇帝则好久都没有出声,久到她几乎以为皇上不会再说话时,皇帝轻叹一口气,静静的道,“起来吧。” 锦言谢恩,起身站到一旁,垂手竖目不敢言语。 皇帝的心思她猜不得,猜来猜去,猜出了祸。 “锦言,你进宫,有多少年了?” 清香的茉莉香茶抿入口中,皇帝也不得不承认,这茶泡得确实是好,但是,他心情却并没有那么高兴了。 初时只觉得她的胆大,是他难得的调剂品,如今却又因为她的大胆,而不得不多想。 “回皇上的话,奴婢进宫已有六个年头。”垂目又跪了声音,锦言极轻的回答着,一颗心紧紧的搅紧在一起,她好悔,为什么又要自作主张,去帮皇上泡茶? “六个年头的话,你是长历记十二年进宫的?” 皇上自言自语的说,“你进宫也时间不短了,可这脑袋还能安稳的扛在肩膀上,也真是不容易。” 每一次都要自作主张,而每一次都敢大着胆子来顶撞于他,这个女人除了蠢笨的一塌糊涂之外,她的运气也好到令人羡慕。 “起来吧。朕并没有怪罪于你,只是说,以后做事,别总是想着自作主张。” 花茶只抿了一口便放在桌上,景元帝起身大步离开,等得梁总管捧了点心回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回去了乾元宫,新新晋封的御前奉茶女官大人,正一身疲软的坐在地上发着愣。 梁总管摇摇头,瞧这模样,又惹皇上生气了? “锦言姑娘,地上凉,还是起来吧。” 耳房的热度,到底是比不起宫中正殿的地龙温暖,就这样子坐在地上,早晚还得生一场病。 “可是,梁公公,皇上要的百合茶,奴婢,奴婢……” 锦言转过了脸,一副十分后悔的样子,看起来是要哭了,梁总管想了想,转瞬就明白了,只得长叹一声,道一句,“你呀……说你什么好呢?” 摇摇头,又嘱咐她赶紧起来,不要凉着自己,这才又端着点心去了乾元宫正殿,皇帝正懒洋洋倚在房里的软榻上,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梁总管悄悄进去,挥退了左右宫女太监,皇帝睁开眼睛道,“哪里的点心?” 梁总管立时弯腰,脸上带着笑,轻声回道,“是重华宫的点心。老奴着人去向淑妃娘娘告之一声,结果淑妃娘娘性子好,不仅没有生气,还特别托那小太监带回了娘娘亲手做的糕点,老奴想着皇上茶水喝多了,总得是要用些的,就没去御膳房取。皇上,您尝尝?” 精致的点心送过去,是揉了百合花瓣做的糕泥,用模子一个个又印出来的百合花的花样,看起来很胃口,但景元帝拿在手里顿了顿,还是没有用。 将点心又放下去,想了想道,“去给那锦言送过去吧。朕听说她这一天,也不曾进食。” 又想到她的自作主张,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 梁总管应了声,忽又想起什么,端着点心回身道,“皇上,老奴刚刚过去的时候,看那锦言姑娘一脸十分后悔的样子,老奴再三询问,她才说是刚刚因为肚饿,又不敢叨拢别人,才拿着泡好的姜茶充饥,结果皇上来了,就不能再端姜茶给皇上了,所以才硬着头皮泡了别的茶。” 想到刚刚那女官大人一脸惶恐又怯懦的模样,梁总管忍不住又乐呵呵的笑。总归是每一次都在皇上面前狼狈得很,如今吃饭不吃饭,倒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禀完了这事,梁总管出门,去将手里取自于重华宫的点心送了过去给锦言。锦言这时还没休息,她也不敢休息。 皇上突然回来乾元宫,说不定还要再召她奉茶,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好。 “锦言姑娘,今天老奴倒是忙着别的事,忘了吩咐下面的人给姑娘送吃的,真是抱歉了。” 进了门,梁总管将点心放到桌上,锦言受宠若惊,立时慌慌的道,“梁公公一直尽心伺候着皇上,奴婢不敢劳公公惦记。公公这样说,真是要折煞奴婢了。” 看一眼桌上的点心,又想起刚刚的茶水,心下更有些忐忑,也不知皇上现在,还有没有在生她的气? 看出了她的不安,梁总管顿时好笑,“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学得机灵一点呢?皇上说了不回乾元宫,可说不准一时又回来了,你这姜茶没准备好,也难怪皇上会心情不好了。” 原本就是冲着这一杯冬姜百合茶来的,可谁知百合没有看到,连香味也没闻到,皇上有脾气,也在情理之中。 锦言怵得心慌,“嗵”一声跪地,吓得身子都颤,“公公,还请公公救命。” 都是她不好,都是她自作主张,也怪不得皇上会拂袖而去,这事要是她,她也会生气了。 她还真是长了一颗胆大包天的心,却偏偏没有那颗胆大包天的胆。 既然惹了皇上生怒,那要不要……要不要去向皇上请罪? 正想着,门外有人踏着步子进来,皇帝慵懒又清冷的声音,带着圆润的嗓子接着她的话道,“既是这么怕死,又何必当初胆大?” 正文 第十八章放肆 http://.biquxs.info/

梁总管一回头,立时俯身见驾,锦言还在地上跪着,这回倒也省事了,转个方向叩头呼万岁。 万岁爷哼一声,走过的步子在她身边顿了顿,便又大步过去,在桌旁坐定,也不理那跪着的新任女官,只是向着梁总管道,“宫里是不是穷得已没有银子给朕喝茶了?百合姜茶只是准备一份的材料吗?” 这个笨蛋女人,居然敢自己偷喝,还敢说什么自作主张,又欺君罔上,真是不可饶恕。 “皇上恕罪,老奴马上就去着人重新准备。” 看一眼皇帝与女官,一男一女一坐一跪,倒显得自己有几分多余,梁总管挤着笑脸弯腰说着,又出了这小小的耳房之地,出门去取所需的冬姜百合茶原料了。 锦言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皇帝再一次去而复返,难道真的是为了要尝她亲手煮的冬姜百合茶吗? “起来吧。再敢有下一次欺瞒于朕,你这颗惯会顶撞朕的小脑袋,也就不用再留着了。” 终是心里平了气,景元帝挥手将她从跪罚赦免,又看了一眼已经凉掉的茉莉香茶,与她道,“既是没有了冬姜茶,与朕直接说便可,不需再来什么自作主张。现在,朕有些饿了,你除了这些茶,还会煮什么?” 明明提了为御前奉茶,可他想的就是多,没准这胆大包大的小宫女,还会给他更大的惊喜呢。 “奴婢……奴婢还会煮红枣莲子羹,只是这里,并没有准备这些食材,奴婢,奴婢也煮不出来。” 这一次,锦言大胆的说着,将自己缺少食材的囧境提前说了明白,皇帝呵的一声笑,“行,这次你倒是聪明了。来人。” 他向着门外喝了一声,值殿的小太监慌忙进来伏地,“皇上请吩咐。” 景元帝抬了抬眼皮,“去御膳房取些能煮成粥的红枣莲子羹的食材过来,需要什么,你让他们都带得全乎了。” 这里除了能煮茶,别的什么都没有。若是想要煮出想像中的那种甜甜糯糯的香味粥来,就得一应器具瓶瓶罐罐都得有了。 小太监喏喏应声退了下去,眨眼间,整个暖暖的耳房里,便又剩下了皇帝与小宫女这两个人。 皇帝懒洋洋坐在桌边,这里地方狭小,本来就不是他能来的地方,可偏是这一夜接二连三的就来了,锦言现在回了两句问话之后,剩下就只是紧张的连脑袋都不敢抬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皇上现在心情好,会不会转眼又心情不好了? 双手轻轻绞着前身衣襟,有种如坐针毡之感。景元帝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越是看她坐立不安,越是觉得心情大好。 等了片刻,眼见得她鼻尖上隐隐冒了汗珠子出来,他忽的一声低笑,招手道,“过来。” 锦言一怔,“刷”的就抬了脑袋,亮亮的眼底,那一片好大的惊讶与愕然,直让景元帝以为自己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了? 遂又奇道,“怎么现在是又傻了吗?朕让你过来,没听到?” 还真是给了她胆子了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他的帝王威仪,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不满的眸光又看过去,锦言才像是终于被惊醒了似的,急忙小心的迈一步上前道,“皇上,奴婢……奴婢不敢。” 她不是真傻,也不是装傻,她是一时不敢置信,而没有反应过来。 皇上突然让她近前,她心里不敢。 又莫名想到皇上还曾要亲手为她上药的事情,她顿时又垂了,心跳如小鹿乱撞。 “有什么不敢的?朕让你近前便近前,哪来这么多废话?” 景元帝不耐烦的说着,看她这副唯唯喏喏的样子,他似乎心情又不好了。 还以为这皇宫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胆敢与他顶撞的女子呢,可没想到,她原来骨子里还是奴性深重。 既这样,那他还对她有什么兴趣? 蓦然起身,甩了袖子道,“好好做你的奉茶女官吧。等得梁士回来,你告诉她,朕去重华宫了。” 拂了袖要往外走,心里到底还是有几许的失望。 看来他的心思又是想错了,奴婢就是奴婢,再怎么抬举她,也不会变成金凤凰。 “皇上。” 眼睁睁看着他要走,锦言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的上前几步抱了他后腰,索性是牙一咬,豁出了性命的道,“皇上不要走。奴婢……奴婢不是废话多,奴婢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奴婢以为自己的贱籍,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念皇上的。可是皇上……奴婢就是想了。奴婢从第一眼就喜欢了皇上,求皇上不要走,求皇上给奴婢一个机会,为皇上泡茶,煮粥可好?” 门外风大,又起飞雪,锦言一连声的话语如此急切的说完,是真的豁出了性命不要了,也要将自己的心思,努力的告之皇上知道。 皇上三番五次的护着她,想要抬举她,她不是个傻的,她也能感觉到,皇上是对她起了心,可是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如此低贱如尘泥的小宫女,居然也真的会有这样一天。 所以她踟蹰,她犹豫,她不安,她不敢……结果,皇帝却真的失望的要离开时,她下意识觉得,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最最大胆的机会,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丝机会了。 她当时想也不想的扑过去,抱住皇上的腰身,哪怕是死,只要能让皇上知道她的心意,只要能这样抱一抱皇上,她也就足够了。 当她扑过来的时候,景元帝无疑是惊讶的,可随着她紧接着说出来的种种大逆不道的“喜欢皇上”,而且还是从第一眼就开始了,景元帝忽然又扬起了唇角,也不知为何,竟像是有一种毛头小子初初恋爱的感觉似的,他打心底里觉得愉悦,开心。 等到他慢慢的转过身来,将这大胆的小宫女拉开,他面无表情的道,“朕的面前,也能容你放肆?你可知你刚刚说过的字字句句,每一字每一句,朕都可以砍你脑袋,诛你九族?” 胆大包天的小女人,还终是让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失望。 或者,这才是最后隐在她骨子里的真正的桀骜不驯吧! 奴性虽然还有,但可值得雕琢。 “皇上,奴婢,奴婢……” 一时冲动,以至于她真的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锦言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浑身发颤,“扑通”一声跪地,连“求皇上饶命”,这样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瑟瑟发抖的四肢伏地,不敢抬头,但心里却是一根筋的咬牙认定了。 反正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她一股脑的全都说了,皇上要让她死,那就死吧! 这样,能让皇上知道这宫里还有一个如此卑微的小宫女暗暗的喜欢着他,这也就足够了。 “你这算做什么?有胆做,没胆认?朕就这么站着,听你啰嗦了这么多,你这一跪,你让朕会怎么想?” 头顶上皇帝的声音仍旧带着淡然冷漠的意思,锦言慢慢的闭了眼,将头扎得更低,却是一字一顿说道,“奴婢没有敢做不敢认。奴婢是怕会惹皇上生气,奴婢想要皇上留下,可皇上怎么想,奴婢又怎么敢猜?” 罢了罢了,总是患得患失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畏生畏死,又畏首畏尾,才会更让皇上看不起。 索性大逆不道的事也做了,那就彻底做个极致吧! 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鼓足了勇气,锦言慢慢抬头,清亮的眼睛直视着皇上的龙颜,再次口出狂言道,“皇上,奴婢想做皇上的女人。” 即便是一次,死也愿意。 梁总管带了泡茶的材料回来,刚到耳房门前,就如惊雷炸耳般的听到了这一句话,他步子倏然一顿,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 这个小宫女,还真是不怕死了! 心下为锦言捏一把汗,他也不敢再动了,身子悄悄的往后退,又出了耳房的门,这才又长长吐一口气,见得随后而来的小太监取了炉子莲子红枣什么的过来,抬手将拦下,低声道,“退下吧!” 东西留下,小太监离开,耳房里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梁总管根本不敢让其它人值守,而是亲自守在了房门口。 身如扬柳一般的站得笔直,一边又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前边宫灯闪烁,一队带了刀剑的夜间侍卫例行巡逻了过来,梁总管一眼看去,顿时就笑了笑,再看一眼身后的房门,立时小跑步过去,向着侍卫最前的男人打着招呼道,“纳兰大人,今夜又是您巡值么?” 纳兰城一见,顿时便客气道,“原来是梁总管,今日并非纳兰当值,但最近宫中刺客之事还没有定论,纳兰不太放心,所以闲着无事,也便进来了。” 说着话,他往偏殿的耳房看着,梁总管顿时就笑,“皇上今日心情不错,这会儿正在耳房里歇着。唔,对了……老奴正有事要跟纳兰大人说,前两日,纳兰大人抓到的女刺客,已被皇上审后证实,只是一个误会。如今锦言姑娘已被皇上提为御前奉茶,目前正在耳房中伺候皇上。” 梁总管心情极好的笑眯眯说完,纳兰城本也是笑意温润的脸色,立时变得难看。 正文 第十九章算计 http://.biquxs.info/

但立即又飞快的垂眸,瞬间掩去了心中的波涛汹涌。 脸色温和的与梁总管再闲聊几句,便借口要继续巡逻,就带了侍卫离开了。 等到了无人处,纳兰城让侍卫先行巡逻,他扶着皇城的宫墙,直愣愣的呆了好久,才突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眸中更显凄凉。 这一生,他真是天煞孤星的命,他就不适合再有女人。 心想至此,他终是轻轻的一声叹,又慢慢的从冷风中站起身,拖着几乎要被冻僵的身子,慢慢的往返回。 说什么不放心皇宫巡防,他无事来看看,这都是骗鬼的话,他自己心里,更想的是要来看看她吧? “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奴婢找了您好一段时间了呢。” 远处匆匆一个宫女从夜色中而来,一见纳兰城,立时就欢喜的喊着,纳兰城仔细看着宫女,有些眼熟,但仍旧不太识得。 春意有些失望,但还是满脸欢喜的扬着笑脸道,“纳兰大人,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奴婢春意,纳兰大人不记得了吗?” 恍忽不清的脑袋,这才慢慢清醒过来,纳兰城探手入了衣袖,指尖便触到了袖袋里的一只冰凉的药瓷瓶,这一下,春意是谁,他也终于想起来了。 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曾与锦言是小姐妹的那个。 挺好。 “原来是宁安宫的春意姑娘。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微臣一外男身份,不宜在天黑之后,随意出入皇后内宫。” 纳兰城蜿蜒拒绝,态度不卑不亢,让春意根本就挑不出错来,何况她也没想着挑错,而是更加脸色娇羞的轻轻跺了跺脚道,“皇后娘娘口谕,纳兰大人也并非是无诏入宫。再者说……宫里那么多人,还怕传出什么闲话么?” 事情成败在此一举,春意真是又欢喜,又紧张。 她心中倾慕纳兰大人好久,如今能够这么正大光明的说上话,,她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那,还请春意姑娘先行,微臣再巡视一下宫防事务,很快便到。” 推脱不掉,也便答应。 春意无奈,见他态度坚决,又只得叮嘱了一番之后,这才转身回去,纳兰城站在寒冷的夜色中,神色愣愣的想了好久,这才又叹一声,抬脚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景元帝接到了禀报,看一眼正与他坐在桌前的小宫女道,“锦言,朕这里有些事,你先自行休息吧。” 说着话,他抬手在她尚未好得彻底的小脸上轻轻捏一把,低低的笑道,“今天夜里,朕先饶过你。不过等得你伤势大好时,朕看你还敢不敢再嚣张。” 山珍海味吃多了,总是对这样的青粥小菜更加稀罕。 见多了宫中贵女的种种娇媚做作,他忽然就更加喜欢这锦言小宫女的大胆直言。 锦言脸红,不敢与皇上多言,急忙起身就送了皇上出去,出了耳房的门,便见在黑夜的寒雪之中,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在门前站得笔直。 是纳兰城。 曾经抓她,又救过她的纳兰大人。 心中存着感激,锦言颔首向那边施一礼,夜风中,纳兰城的身子微颤,但很快又站得笔直。 景元帝出了偏殿耳房,立时就往正殿而去,路上与纳兰城随意说了几句话之后,纳兰城便告辞离开,景元帝停住脚步,刚刚还心情极好,转眼又阴云密布。 “皇上。外面风寒,还是进去吧?” 梁总管在身后轻轻的说着,纳兰大人与皇上说了什么,他做为一个奴才,如果皇上不说,他是不敢问的。 “风再寒,能抵得过朕心里的寒吗?” 天青色的袍袖猛的一甩,身边内侍提着的两盏宫灯,倏然就有些忽明忽灭的摇曳,梁总管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言。 片刻后,景元帝终于抬步进宫,梁总管这才松一口气,又赶紧着人帮着皇帝宽衣解带,准备香汤沐浴,那边又吩咐了锦言,晚上睡觉时,别那么实诚。 锦言软声应了,可不多时,景元旁这边的乾元宫就熄了灯烛。梁总管有些惊讶,可到底不敢多嘴。 又过一会儿时间,听得殿内悉悉索索的响,似乎皇帝还没睡得着。梁总管下意识轻喊了“皇上”,担心自家主子这是要出什么事。却不料被皇帝不耐烦的骂了句出来,梁总管再不敢多嘴,又小声安排了徒弟守夜,这才打着哈欠,拖着疲累的身子,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宁安宫,灯烛明亮,娘娘慵懒。 皇上那边是一直派着人守着的,如今小太监来报皇帝已经睡下,武皇后便懒洋洋的问,“可真的看清楚了?皇上并没有召那小贱人侍寝?” 小太监一脸谄媚的讨好着:“回娘娘的话,奴婢怎么敢说谎?奴婢看得清楚,圣上似乎是在那女官的耳房里喝了会子茶,不久就出了门。接着就看着脸色很不好,似乎是在生气,然后进了乾元宫便熄了灯烛睡下了。” 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禀了,小太监为了讨皇后娘娘的欢心,句句自称奴婢,倒是机灵的很。 皇后笑了,“做得不错,赏!” 在她这里,有赏有罚,才能御下有方,宫中奴才多了,哪个真心,哪个假意,且看银子使得够不够多。 得了赏银,小太监欢欢喜喜的退下去,早先一步回来的春意便有些待不住了,看看内殿并无外人,上前小声的低道,“娘娘,纳兰大人这时还未至,可是敢违逆娘娘的旨意?” 心里七上八下,有些不得安稳。 纳兰城如此不来,她的计划要如何实施? 皇后微微带笑,目视前方道,“心静方能成事。你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连这点本事都没学到吗?他来与不来,也不是本宫能决定的。他若能来最好,可若不来,便再想别的法子吧。” 到底是皇上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她身为皇宫,夜里召见外臣,就已经不合规矩了,再要拉下什么话头子给人念叨,皇上那边也不会轻饶了她。 一时之间,风寒的暗夜里,皇后懒懒,宫女忡忡,一直到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告声,说是纳兰大人求见,春意这才欢喜的站起身来,期期艾艾看着皇后,皇后摇头,笑骂,“小贱蹄子,这就等不急了么?快去吧!” 一边起身,又喊了如颜进来,帮她整理妆容。 春意欢欢喜喜的出去,一眼便见玉树临风的纳兰大人正静静的侯在宁安宫门外,她心头一阵暖意,手提了裙摆下去,强忍着心中的激动道,“纳兰大人,您果然来了。” 纳兰城施一礼,客气的道:“有劳皇后娘娘久等。且不知皇后娘娘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春意掩嘴笑,“纳兰大人客气了,娘娘吩咐,到底是外臣,娘娘不宜接见,特令奴婢两厢传话,纳兰大人请到偏殿这里来。天寒路冻,先饮杯热茶,歇歇脚,奴婢去去就至。” 笑眼满满,带着娇俏,春意欢欢喜喜的说完话,便将一头雾水的纳兰城亲自带去了宁安宫的偏殿,不多时,又有宫里的太监奉了茶上来,春意双手捧了递过去,纳兰城道声谢,便将冬日的暖茶放在桌上,形容略有拘谨。 春意道,“大人请用茶,奴婢这就去请教娘娘。” 弯腰施一礼,春意带着满脸的娇羞退下,那不经意间向上挑起的眉眼中,带着情意满满的少女心事,纳兰城恰恰看在了眼中,刹时间猛的一怔。再等他细看时,春意已经退了下去,思量间,他慢慢的端起热热的暖茶喝着,不知不觉,一壶茶就已用完,慢慢的身子就有些乏。 想起春意到现在还没有归来,他皱皱眉头想要起身,却觉得头有些晕,难道是夜风吹多了,受了寒吗? 摇摇头,他慢慢起身往外走着,刚巧外面笑吟吟进来一名女子,眉眼俏亮又含羞带怯的与他道,“纳兰哥哥,这刚来就要到,是等不得奴婢了么?” 软软的馨香扑鼻而来,面前晃动着的,是一张魂牵梦萦的美丽俏颜。 “锦言……” 他嘴里喃喃的唤了一句,又有些苦涩的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见钟情的女子,她不该来这里的啊。 用力的晃晃脑袋,纳兰又往前一步,正欲伸手去将她抱在怀中,却突然又猛的一怔。 不对,这……不是她! 牙齿狠狠一咬舌尖,一阵尖锐的疼传出心中,也让他昏昏欲醉的头脑瞬间清醒。再抬眼去看,眼前一名女子,花容失色的惨白着一张脸,极为慌乱又绝望的看着他,是春意。 “纳兰哥哥,为什么,你竟是会去喜欢她?” 见他终于清楚,春意也不再假扮谁,而是凄然的含泪看着他,嘴里伤心的问道,“我有哪里比不起她?为什么她什么都好,纳兰哥哥你要喜欢她?” 那个贱人,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洒扫宫女,却是处处能讨人喜欢,到底她是什么的狐媚子变的? 她不甘心! “纳兰哥哥,你喜欢她,对不对?” 喜欢皇上也喜欢的女人,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呢。 正文 第二十章之死 http://.biquxs.info/

春意一脸冷笑的说着,这无疑便是威胁了。 而纳兰城何许人也,他纵是一时不察被人所乘,却也能够瞬间就想明白这里的种种原委。 瞬时,一股怒意从心头腾起,他强着心火冷静的对春意道,“春意姑娘在说些什么,纳兰听不懂,不过今夜之事,想必要是传出去,对春意姑娘也是不太好吗?” 纳兰沉声喝着,眸光里闪着咄咄逼人的光泽,若不是顾及着这里是宁安宫,他真有胆子在宫里杀人。 “纳兰哥哥不必着恼。春意不是傻子,最多也只是仰慕纳兰哥哥而已,若是纳兰哥哥能够答应春意一件事情,春意是万万不能将今夜之事说出去的。” 自认为占了上风,春意索性嫣然一笑,摆出一副极是娇媚的模样,吐气如兰凑近了纳兰城。 她想这个男人想了很久了,如今,终于有这个机会,她万万也不想放过的。 等她纤指落在自己身上,徐徐放下,纳兰城唇角勾起一丝笑,手压了她的腰身靠近了自己,却是一字一顿的冷然道,“那么春意姑娘,你想要怎么做?” 鼻间是浓郁不散的男人气息,腰间是男人火热的大手,更是连他的身体都那么紧密的贴着她,从来没感受过男人拥抱的春意姑娘,顿时就身子发软,嗓子里低低一声轻吟,红霞满面的道,“纳兰哥哥……” 一声千娇百媚的勾魂摄魄,纳兰城将她压得更紧,“好!” 大手将她抱起,往里又进了几步,进入偏殿的更深处,不多时,便有一声痛叫,撕心裂肺的响起来。 再然后,纳兰城面无表情的从偏殿出来,看一眼殿前值守的左右侍卫,大踏步离去了。 大好的夜晚,却枕边无人,淑妃一身湖绿色裙衣,懒洋洋伏在馨香袭人的软枕之上,柔嫩的小脚丫,有一搭没一搭的踢向空气深处,贴身宫女机灵的跟着吃吃的笑着,“娘娘,您这样子要是皇上看见了,必定会被娘娘勾都飞了呢。” 如此娇憨又活泼的淑妃娘娘,皇上也最爱的就是这份单纯的真了。 “胡说什么呢。皇上心里要是真想着本宫,也就不会半路返回了。” 淑妃嘟着嘴说,忽然又想到什么,“春灵,本宫让你去打听的事,你打听到了吗?到底皇上为什么会半路返回?是如梁总管所言,宫里连夜送进了八百里加急吗?要真是这样的话,皇上也真够累的,也不知本宫那点心,皇上有没有用过啊!” 早早听得内侍来传口谕,说是皇上夜里会至重华宫,淑妃心里欢喜,便亲自下厨做了点心侯着皇上,可皇上终是没来,她虽然失望,但也很识大体,立时便请梁总管代请带了盒点心回去,就不知道那味道,合不合皇上口味。 “娘娘……这,梁总管所言,大概,是真的吧。” 春灵目光闪躲,不敢正面相对的说,淑妃一下子就看出了端侃,嫩嫩的小脚丫从床上落下来,又踩着长发的地毯下了地,对着春灵道,“到底有什么话,是你不能说的?说吧,本宫听着呢。” 四妃之中,她年纪最小,也最是俏皮可爱,但是人总是有猎奇思想,皇上也是年轻男子,自然更是率性而为。 难道他明天不会看上比她更小更娇美的小女人,也就把她也甩到一边去了。 “娘娘,奴婢不敢娘娘,是……是乾元宫那边小和子说的,说是皇上今夜要宠幸一名新任的女官大人,奴婢怕娘娘生气,就没敢跟娘娘说。” 乾元宫的小和子,是梁总管的小徒弟。平日里因为淑妃娘娘为人比较松,手头又很是宽绰,所以这一来而去的,乾元宫的小和子,就与春灵慢慢混熟了。 淑妃听这话,一脸莫名的道,“什么女官?大历朝从来没听过什么女官的职位,即使有,那也是上一朝代的事情了,难道皇上真的是对起了兴趣,新封的恩典吗?” 数来数去的,整个后宫中略有姿色的女人,也都在她的心里存着,不可能悄无声息就突然升了女官? “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本宫好好说说?” 想这新任的女官大人,倒是厉害得很呢,半路截宠的事都能做,她淑妃虽然没什么心眼,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娘娘,奴婢听来的事情,是这样的。娘娘可还记得曾被纳兰大人抓了现场的那名女刺客?” 春灵抬起头来说,淑妃的思绪也就慢慢跟着飘远了。 原来……是她啊! 想到那一日的腊八琉璃宴,皇上是当着众嫔妃的面,那样狠狠的打了皇后的脸,打了宸妃的脸,也顺带敲打了敲打她们这身为四妃高位的娘娘们。 “若真是那个宫女,这事情倒也有迹可循了。” 淑妃轻轻的说着,又慢慢搅动着手间被送上来的冬姜百合茶,今夜,她是特的泡了这种等着皇上来的,可惜啊……时也,命也。 “春灵,你先出去吧。本宫这里无事,想要静一静。” 湖绿色的精致裙衣飞起来,淑妃也懒得再搅和这冬姜茶,随口打发了春灵出去,却又不过片刻间,春灵又急匆匆回来了,一脸冷汗的道,“娘娘,出事了!” 淑妃猛一个激灵,待听得春灵细说之后,立时道,“好好待在重华宫,如无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门!” 身为后宫四妃这么多年,淑妃也并非只是一根筋的天真烂漫。 若她真的那般心思单纯,也必定活不到今日这等高位。 半夜里不能好好休息,乾元宫熄灭的烛火,又匆匆点亮了起来,梁总管进去伺候着皇帝更衣,一边又将眼下发生的祸事,细细的讲来。 景元帝阴沉着脸,心情不好的道,“她们就是不能让朕好好的歇歇吗?成天算计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嘴里厉喝着,到底还是穿戴整齐,在梁总管以及身后数十位内侍的护卫下,连暖轿都没有乘坐,直接到了宁安宫。 彼时,武皇后正在宁安宫内殿里坐着发呆,一见皇帝进来,她像是终于才有了魂儿的回了神,缓缓走过几步,慢慢跪下来,哽咽落泪,“皇上,请皇上一定要为臣妾作主啊。臣妾的贴身女官,就这么……就这么死了。” 一边说,又脸色难掩悲伤的低声抽泣着,景元帝吸了口气,多年夫妻不离不弃,终是没有再像往日那般冷情,亲自弯腰将她扶起来,哄着又坐回软榻之上,缓缓的道,“妍儿这是要做什么?不过区区一个宫女,死了就是死了,等回头朕再为你寻一个来,可好?” 抬手,轻轻的为她擦着眼泪,武皇后哭得更加厉害,“皇上,春意到底也是伴了妍儿这么多年了,如今她死不瞑目,臣妾却不能为她雪恨,是臣妾的不是。” 话落,泫然又哭。 武皇后,本名月妍,是当朝武国公的嫡出女儿,自小聪明可爱,风姿娇媚,也曾经真正留在皇帝的心上过。 可好景不长,年轻的皇帝便又依循祖制,广招天下美女,扩充后宫丰盈,这以后,便又有了贤德惠淑四妃,更后来又有了以天下第一美人著名的宸妃娘娘,还有全国各地选来的种种环肥燕瘦的美人无数,皇帝,也就少有来她这里了。 只是每逢初一十五,总是来坐坐的,而今为止,这帝后两人也是久久不曾交心了。 见武皇后哭得实在心伤,景元帝终是叹了口气,软了声音的答应了她,“妍儿放心,妍儿的事,朕会记在心上的。朕也一定会给研儿一个交待。” 他话音落下,武皇后又抽泣着跪在皇帝身下,叩首谢恩,皇帝再把她扶起来,好一阵贴心的安慰。 宁安宫外,梁总管唉声叹气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怎么问来问去,就又问到那个小宫女头上了呢? 这可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皇上想方设法才刚刚压下的投毒风波,转眼,又以宁安宫一条人命为代价,再度掀起轩然大波。 等得侍卫长大人,纳兰城被两名内侍“押解”了过来,梁总管更是急得团团转。 更是连手里从来只持个样子,一般不轻易动用的雪白拂尘也甩了起来,指着一脸冷静的纳兰城,直气道,“纳兰大人啊,您这可让老奴说你什么好呢?好好的皇宫你不去尽心守着,你来淌这趟混水做什么?” 这一下可倒好,不止把自己搅进来了,更是连那个刚刚才洗脱了嫌疑的新任女官,又给掀到了风口浪尖上。 “公公,纳兰是冤枉的,纳兰没有杀人,而且这事,也根本就与女官大人没有任何牵扯,还请公公明示!” 纳兰城冷静的说,即使是春意突然暴死,更是身体被人侵犯,脏污不堪,但他没有做过的事,就绝对不会承认。 “哎哟喂!大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纳兰大人再怎么喊冤枉,那娘娘也得信啊!” 梁总管跺着脚说,都快要被这个纳兰城给急死了。纳兰却讶异:“什么物证?” 春意之死,居然还有他的物证? “还能有什么物证啊。老奴且问你,纳兰大人向来不离身的大氅呢?如今可在?” 正文 第二十一章可好 http://.biquxs.info/

纳兰城怔住,所以一切,皆都是因由而起,绝无半点诬陷。 脑海里似是一瞬间滑过了什么东西,他还没来得及抓住,便已经喃然开口,“那件大氅……不小心弄丢了。” “弄丢?这怎么可能。纳兰大人,您要是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肯说,老奴也帮不了大人的。” 梁总管人老成精,又岂能不知他心中的纠结。只是有些话,该说还要必须说,顿了顿,他又再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大人,请恕老奴多事。这世上情份再重要,也比不得自己的命重要啊。” 那件大氅的来路与去意,他现在早已着人查清,叹息惋惜之余,也真是替这位纳兰大人所不值。 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何必因为那柳红,要赔上自己的命? 梁总管想着,又不能明说,只能隐晦的提醒。 他这里说的是柳红,可纳兰城心中想的又是另一个容颜的女子。两人谁都没有明言,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误会了。 这之后,宁安宫宫女春意暴死的消息,也没有刻意去压制,梁总管很快就使了人手查明了这其中的原委,相关人等一律下狱,听侯宣传,不止柳红,纳兰城被关,更是连刚刚升为女官大人的锦言也被关了起来。 柳红自然是不肯认罪的,可因为有纳兰大人最早留在她身边的大氅作证,更是好多人都亲眼所见,她也无力反驳,但却一口咬定,背后的指使人,就是锦言。 她的原话是:因为纳兰大人当日对于锦言发一见钟情,所以才见不得有宁安宫的春意几次三番针对锦言,除了才对春意痛下杀手之外,更是一石三鸟,把柳红也不放过的牵扯了进来。目的,就只是为了帮着锦言泄愤。 对此证言,锦言除了极为惊愕之外,根本就连辩都不能辩。皇帝一怒之下,将锦言提审,拉入了乾元宫明亮温暖的正殿之内,皇帝喝令所有宫女太监都退下去,抬脚就在跪在的锦言身上用力的踩了过去。 一声闷哼,柔弱的女子承不住皇帝的这股蛮力,以至于爬倒在地,皇帝仍旧还不解气,只是气得手指头点她,厉声喝问,“你之前对朕说的话,都是假的吗?说什么喜欢朕,你就是这么喜欢的?” 他生气,他恼怒,更是一国之君的身体,又何时被人如此质疑过? 一见她挨了打吃疼,又倔强的咬唇不语的样子,他更是又气,骂道,“朕还没怎么样呢,这宫中就风传,你与那纳兰城私下有情,秘密有染,他纳兰城为了你,可以去杀了春意而毫不手软,那他是不是也能为了你,而将朕也杀了?” 气怒之下,皇帝有些冲动,更加有些口不择言,锦言猛的抬眸,眼泪汪汪的道,“皇上,不是这样的。纳兰大人,奴婢也只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并没有……” “你给朕住口!” 皇帝现在就不能听她说什么纳兰城,只要一提这个名字,他就恨不得掐死这胆大包天的小女人,“你敢说纳兰城的衣服,他不是给你的?最后却到了柳红的身上,锦言你是真的将朕当成傻子了吗?祸水东引,栽赃嫁祸,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的心狠手辣了?” 他整个后宫的女人,都为了博宠而明里暗里的不择手段了,现如今连她也变了,他心里觉得是极大的失望。 “够了,你什么也用说了,出去吧!来人,请锦言大人,去大牢里给朕好好好思!” 一声厉喝,殿外有内侍进来,连拉带扯的将跪地的锦言硬生生拖了出去。而当房门大开,那一脸苍白的小女人马上要被带出去时,锦言凄厉的喊了一句:“皇上,奴婢清白,天地可鉴!” 若皇上不信奴婢,便是奴婢再怎么辩解,也是不信的吧? 风雪从大开的宫门外灌了进来,又很快被内侍拉上门,又重新隔绝了出去。梁总管今日不当值,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一直都在门外侯着。 一直到锦言被拖走,皇帝依旧暴怒,不能平息时,梁总管才悄悄的开了门进来,恍无声息站在皇帝下首,只等皇上什么时候消气,他总得再说几句话。 可这样一个机会,梁总管一连等了数日都没有等到,一直到了年前的腊月二十六,宫中各处都已经开始挂满了喜庆的丝带,大庆年关时,皇帝的御桌上,又被送上来了几本弹劾纳兰城的折子。 皇帝一眼看到,忽又想起了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的女人,遂冷声道,“梁士,这折子你怎么看?” 手指随意一动,将那本奏折挑落出去,梁士跪地捡起,也不敢多看,只看了台头就明白了皇帝在心烦什么。终于是小心斟酌一番,细细的道,“皇上。依老奴之见,纳兰大人,兴许也是冤枉的。” 皇帝挑眉,“你这么认为?就哪个敢在朕的面前就与宫女眉来眼去,四下勾搭的人,他也能是冤枉的?” 若不是念在他往日一向安分守己,说不定这会儿早斩了他了。 “皇上圣明,皇上所言必然是句句属实。” 梁总管额头出冷汗,先是恭维,又跟着话风一转道,“当日宁安宫之夜,老奴刚刚才着手查明,纳兰大人确实当晚与春意姑娘单独在偏殿城待过,但纳兰大人喝过的茶水里,却检出了被人下过药。” 话说到这里,梁总管便不再往下说。 皇上心里其实谁是谁非,一直就跟明镜似的,之所以这么多天先将那三人关起来而迟迟不做决定,也只是想要再多些时间考虑。 朝堂格局,与后宫各处细细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为了一个还没有侍寝的小宫女,而真与他的娘娘妃嫔翻脸。 “如此说来,那纳兰城果然是冤枉?” 眸中冷芒轻轻一闪,景元帝从御案后起身,梁总管将折子递来,又小心的接着皇帝的话音道,“老奴不敢断言,也只是兴许猜到的。更何况,锦言姑娘当初那么重的伤,又一直都在老奴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根本没人敢与锦言姑娘有所往来,她又是怎样才能通过纳兰大人去杀人呢?” 纵知皇上心里已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梁总管还是尽心的说着自己的猜测。皇帝定定的看着他很久,片刻才道,“此事以后再议吧!” 至于如何处置那几个人,他暂时还没有想好。 诡异而又漫长的一天时间渐渐过去,当朝堂后宫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这件案子究竟该有个怎样收尾的时候。 这一日夜晚,皇上分别提审了纳兰城,锦言,柳红。 纳兰城与柳红进宫面圣,时间不长就被放了出来,柳红被带走,纳兰城重新被换地方关押,但锦言这个出身卑贱却意外得了皇帝眼缘的人,终是留在了乾元宫。 夜色渐深,漫天风寒的雪花又再度飘了起来,这个冬天,出奇的冷。 乍从脏乱的大牢里提出来,来到这样金碧辉煌的乾元宫,锦言脸色苍白,浑身发颤,但骨子里却哪怕是死,都绝不承认,她与任何男人有任何私情。 除了皇上,她一心爱慕,其实人,从来不入她的眼。 “如此说来,朕是当真冤枉了你不成?” 听了她颤抖,而又依旧倔强的话语,还是那日的不肯认罪,年轻的皇帝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的眼前,想起了从她口中,曾经说出的话:奴婢清白,天地可鉴。 不由顿时一笑,唇角漫起了森森的寒意,“如果你连命都没了,清白有什么用?天地可鉴……哼!天地忙得很,也顾不得帮你鉴清白!” 弯下腰身,有力的大手猛的捏起她的下巴,迫着她与他对视。锦言羞怯,她身上脏,脸上也脏,这几日一直在大牢,她吃喝不安稳,清洗不及时,连自己都闻到身上一股隐隐的酸味,皇上怎么会受得了? 不由挣扎着道,“皇上,奴婢不敢污了皇上的手,请皇上允许奴婢再退远一些。” 话落,她吃力的躲开他,跪地往后退去,景元帝看看自己空了的手,气急反笑,“锦言,朕还以为关你几日,能将你的性子关得好一些,可现在看在,完全是无用的。” 定了定神,又字字句句的道,“不想死的话,就跟朕滚过来!” 他都不嫌弃她脏了,她又哪里来的别扭,敢与他对着干? “皇上,奴婢不敢。” 万般猜不透皇帝心情的小宫女,只敢咬着唇角叩头请罪,可真不敢再触怒龙颜。 看这模样,景元帝不由哼了声,“难得这世上还有你不敢之事,之前是朕说的话太过冲动,以至于伤了你,你还在与朕生气吗?” 那日他骂得她狗血喷头,几乎要完全否定了她的一切,也要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似的,可到底,他还是冷静了下来。 一旦冷静,他也就更加想要收拾她! “过来,还让朕要对你说第三次吗?” 缓缓的站起身来,年轻的皇帝静静又思考片刻钟,石破天惊的对她说,“今夜,做朕的女人,可好?” 正文 第二十二章杖罚 http://.biquxs.info/

锦言猛然震惊:“皇上……” 她不可思议的抬眼看过去,皇帝一步一步慢慢行至她身前,弯下身,再一次大手钳住她的下巴,不许她再逃,“朕不想连一个想要的女人也护不住。做朕的女人,但不会有名份。你仍旧是朕的御前奉茶,朕是你的君王,也更是你的男人。以后,做任何蠢事之前,都要与朕来备报,不得有误,你听清楚了吗?” 做他的女人,便得守他的规矩。 哪怕他一年两年十年都不再记起她,她都必须为他守着,一辈子都守着。 “皇上,奴婢……奴婢愿意。” 锦言咬着牙,重重叩头,连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也一并的砸到了地上。皇帝皱眉,真是个蠢货,这么砸下去,难道不疼吗? “起来!” 他猛一甩手,淡淡喝着,锦言这一次乖乖从地上爬起来,垂身立在下首,皇帝向门外喊了一声,梁总管早就预备好香汤沐浴,着了伺候的宫女进入乾元宫偏殿耳房,锦言被带了下去,七手八脚的被人伺候着洗干净。 等得焕然一新的小宫女被宫人簇拥着送进来时,梁总管立时便带人退了下去,只剩锦言一人,手足无措的面对皇帝。 软软的下巴被人捏着再度抬了起来,锦言一想到之后要与皇帝做的事情,就心慌得不敢乱看,皇帝瞅着她的模样,却是满眼带笑,却又教训着,“还算不错,至少那蓬头垢面的模样要强得多了。” 锦言一呆,还不大想明白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呢,下一句便听皇帝又道,“朕今天可以要你,明天也可能会抛弃你,只是你要想清楚,你真的愿意成为朕的女人吗?一旦答应,便不能反悔。” 他严肃的说着话,眸光闪在女人的身上,隐隐勾勒出几分冷意,锦言完全的头脑失控,她刚刚听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现在就更加听不懂了。 只知道这一辈子的想念,终还能够有实现的一天,哪怕今天皇上要了她,明天就让她去死,她也甘愿。 用力的点着头,她毫不犹豫的说,“奴婢愿意。奴婢一辈子都是皇上的人。” 一辈子……都是。 景元帝怔了怔,一刹那的心间有些发软,但很快又变得冷硬,“那好,从今夜起,你便是朕的女人。只是朕却不碰你。但是也从今天起,整个后宫的女人都会识你为敌,朕也不可能永远再护着你,哪怕你真的会死,朕从今以后,也只会袖手旁观。” 这话说得或许有些残忍,锦言也听得似懂非懂,唯一明白的,就是从今天往后,她在这整个后宫之中,将再没有任何人会护着她。 而这一夜,薄衣轻褪,旖旎缠绵,半夜里,皇帝向外要了几次水,梁总管都着人送了进去,一直等到天亮,浑身疲累到无法起身的锦言,才被人裹了毯子送了出去。 她原本身上的旧伤还不曾好彻底,君王这一夜,又极是尽兴,锦言出去时,大有一种“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的娇媚之态。 这之后,也果断不出皇帝的意料,皇上夜里终于宠幸了那名女官大人的事情,不等得天色大亮,就已经飞快的传至了各种宫中。 宸妃气得自然是将手边的精细瓷器,都砸了个满地开花,青枝跪在地上,默默的收拾着一地狼藉,奶娘嬷嬷叹着气劝,“娘娘,这都是命啊,谁知道曾经一个小小的洒扫宫女,也能让皇上宠幸了?” 嬷嬷一边劝着,一边又示意着青枝赶紧收拾了出去,青枝垂首应了,不过片刻时间就捡着满地的碎瓷片出了门,嬷嬷一看青枝走了,便又耐心劝着宸妃道,“娘娘,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生气也无用,倒是有好好再想个法子,看看要怎么才能挽回了。” 锦言能得皇上垂怜,一夜之间彻底成为皇上的女人,或许就是她那一张脸比较勾人。皇上是暂时被人迷了心,也说不定。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宸妃气得胸前直颤,但又努力让自己冷静,尖尖的十指攥在掌心,几乎能掐得出了血。可又一想最近的事情,她兀自又恨得厉害,嘴里啐道,“柳红那个贱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把自己也给连累了,本宫还能指望她做什么事?” 嬷嬷赔着笑,“娘娘也不必心急。这后宫之中,除了娘娘这里,这上头还有皇后与四妃呢,锦言一个小宫女飞上枝头变凤凰,眼看就是宠妃的架势,娘娘忍得下这口气,四位娘娘也忍不下啊。” 且莫说武皇后会怎么样应对,单说那位惠妃娘娘,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一个小贱人而已,也敢称得上宠妃?” 宸妃心里到底有火,可还是将嬷嬷的话听了进去,轻轻吐了口气道,“可是嬷嬷不是一向都喜欢那个小贱人的吗?为什么如今……” 她抬了眸光,略略不明,嬷嬷叹一声气,慈爱的为宸妃解释道,“锦言不过是个下人,老奴就算是再喜欢她,可当她一旦犯了娘娘的不高兴,老奴又怎么会向着外人?老奴是娘娘的奶娘嬷嬷,自然是一心里为着娘娘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当日也的确是她引狼入室,那样一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胆子去勾了皇上? 而且,皇上也真是吃她那一套,轻轻易易就如了她的愿,这又怎么能让人不好奇? 自然这样的好奇,人人也都有,只不过有的人心思多,不去想,而有的人便沉不住气,总爱去捅捅这一层窗户纸。 这一日腊月二十八,是锦言得了宠幸之后的第三天,她一个人正歇在乾元宫的偏殿耳房里细细的洗着茶具,想着等一会子皇上朝后,要泡什么茶才好,门外的小太监就一脸讨好的进来禀着,“言大人,惠妃娘娘传召,请言大人去一趟。” 依官职来看,锦言是眼中皇城中唯一一个从三品的女官身份,若是惠妃娘娘相召,锦言也自是可以推脱的,但她初为女官,才又被皇上之前夜里说的话警告过,自然心中想着能不惹娘娘生气,就不惹的好。 想着眼下时辰还早,便与那小太监应了声,说马上就去。小太监含笑应下,等出了耳房的门又禀了外面的人知道,锦言已经收拾齐整出来了。 “言大人,用不用由奴才陪着您去?” 小太监察言观色笑着脸又问,眼下锦言大人的身份可是非同寻常了。若是之前,还只是皇上的御前奉茶女官大人,可眼下,已经是皇上的人了,这将来若是皇上愿意,也是能讨个封赏的,自然也要好好巴结。 “锦言多谢公公好意,只是娘娘只传了锦言一人,不方便再带人了。” 年轻的女官大人脾气很好的说着,她当下既知分寸,也更知自己的身份,皇上说了自此之后不会给她名份,更不会出面再护着她,她也便要自己努力站得稳了,才能再得皇上一句好。 这里的锦言大人径自去了惠妃的宝华殿不提,转眼正在朝堂的皇帝也已经接到了梁总管的小声禀告。 皇上看了眼朝下文武大臣,摆了摆手道,“此等小事,无须来禀报于朕。她若有本事,自己便能平安归来,若无本事,朕又岂能真正的护她一辈子?” 看准了她骨子里的刚强,与大胆,他便早早存了这份心。 如今是要磨练,但不能放纵,温室中养不出傲人的花朵,风雪中,才能更加铿锵。 “皇上说得是,老奴这便让人退了吧。” 梁总管悄悄应一声,又从朝堂侧边小门匆匆退走,景元帝皱了皱眉,想要再说些什么,梁总管已经走得远了,也只得做罢。 出了朝堂的小门,梁总管转了出去,跟自己的小徒弟吩咐道,“锦言姑娘那边,你暗地着人照顾好就好,不要让人发现,明白了吗?” 皇上说是要放手,可到底是皇上这边难得上心的女人,梁总管为防万一,也要叮嘱一二的。 而这一日,朝堂之上,帝王大怒,对于后宫之中,缕缕发生的种种恶劣事件,皇帝终于在年前给出了最后的决断。 皇后身上中的毒,确定与宸妃无关,宸妃终于沉冤得雪,而宁安宫春意之死,也确定了是她自作自受,有纳兰城当日捡起的药瓶为证,所有证据全都指向了春意这个死人。自然皇后的中毒案件,也是春意吃里扒外,死得活该。 接下来,便是新任的女官大人与宫中侍卫长纳兰大人有私情一事了,皇帝沉吟片刻,终是冷道,“着,刑部杖罚纳兰城,五十杖,以儆效尤。着宫中大力太监,杖罚锦言五十杖,以正视听,另,宸宫柳红,赐死!宸宫宸妃监管不力,罚,两月例银,皇后同罚!” 一道圣令发下,不过瞬息时间,已传所有人耳中。 正至惠妃宝华殿的御前奉茶女官,才刚刚跪在内殿中,参见了娘娘金安,就被奉令而至的大力太监拖了出去。 正文 第二十三章爹娘 http://.biquxs.info/

凶神恶煞的大力太监在禀了惠妃之后,也不管娘娘是什么脸面,将跪在内殿地上的女官大人拖出去就打板子。 青石板的宫道十分的冰冷,又加眼下正是腊月寒冬,风吹在脸上还冻得疼,更另提是如此屈辱的被人压在一条长登上拿板子打。 一时间锦言疼得几乎要死过去一样,她这时才知道,原来之前皇上说的话并不是作假。 这一板子一板子的打在身上,即便是隔着厚厚的棉衣,也挡不住的疼。 而宫中的大力太监,力气是一把一把的,打起来人来,丝毫没有放水的嫌疑,不过片刻时间,新任女官大人的臀部罗裙已被血水浸透,看起来惨不忍睹。 锦言被堵了嘴,不能喊出哭叫声,可这一板子一板子的打下来,落在血肉之躯的身上,便是宝华殿门前的宫女听了,也都吓得不行。 惠妃更是亲自出来看,不由得就吓一跳,面色稍稍发白,很快又看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嘴里呢喃一声,“皇上……这到底是在打谁的脸?” 而彼时的小宫女还不知道,皇帝虽说不会明着护着她了,可暗地里的种种护持,也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若不然,又何以这偌大的皇宫,哪里不能行仗,偏是要在宝华殿? 一顿五十杖打下去,锦言只剩下了一口气。 随后行来的小太监慌忙吩咐人将御前奉茶大人抬了下去,重新回至乾元宫偏殿耳房,这时,皇帝也已下了朝,先是去看望了皇后之后,连宸妃的门都没进,直接就回了乾元宫。 宸妃闻言,气得又将房里的各色花瓶狠狠砸了一遍,倒是皇后得报之后,不由得冷笑一声,随之叹道,“这个小宫女,好好养着吧。看宸妃的模样,本宫心里舒爽。” 身处皇宫这么多年,武皇后太明白这宫中的人情是非了,不过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而已,难得这宸妃这么快便失宠,她心里也痛快的很。 若是能罚她两月例银,就能将宸妃那个狐媚子捏死在后宫的话,皇后倒也乐意得很。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是如此。 “她伤得如何?” 进了耳房的门,景元帝先没有去看床上的小人,而是问着房里的小太监。 小和子听问,赶紧上前回答,“回圣上的话,锦言大人伤势不轻,再加前次身子没有好利索,这次打得出了血,更是发热,高烧不退。若是不能及时退烧,便会留下一些遗憾。” 太医原话如此,小和子实话实说,景元帝脸色定定莫名,良久,挥手让他下去,亲自便去床前看她。 锦言在忽冷忽热的睡梦中,梦到皇上来看她了,然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道,“锦言,如果你真的想要做朕的女人,那就早些好起来吧。朕的女人,一生无数,可你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朕也喜欢你。” 一句句说着,一句句哄着,如在梦中,如在田野。 寒冬的风吹着,她再疼也不觉得,再冷也不觉得,只是一双眼眸痴痴的看着皇帝,声音哽咽的道,“皇上,不要不理奴婢,奴婢这一辈子,都是皇上的人……” 不论皇上要她做些什么,她都愿意去做。 景元帝皱了眉,冷漠的脸色,渐渐便有些温软,“都烧得糊涂了,还这么惦记着你的事。锦言,你倒是让朕意外。” 嘴里说着无情的话,手下的动作却依旧柔情。 在这偌大的一个后宫之中,皇帝的宠,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 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谁又敢轻易懈怠? 再唤了小和子进来,叮嘱小和子不许告诉她皇帝来过的事情,景元帝便抬脚离开了。 小和子连连点头,皇帝吩咐,他又岂敢不从? 只是一双眼睛看向锦言的时候,越发的显得明亮了。 届时,后宫众妃听说刚刚新得皇上宠幸的女官大人,眨眼间真的被打了板子,一个个也都傻了。 接着,便各种反应,姿色纷呈。 皇上,这是真的说翻脸就翻脸啊,连自己的枕边新宠都能下得了这般狠心,又岂会在意她们这些个旧人? 但也有那幸灾乐祸的,暗暗诅咒那小贱人,就此死了才好。 午时之后,梁总管从纳兰府回来,向皇帝秘密禀报,说是那纳兰大人伤得不轻,毕竟那刑部的板子,可不比宫中的板子来得那般无能,那切切实实的一板子下去,能把人筋骨都打断的。 “纳兰有说什么吗?朕这么打他,他可服气?” 乾元宫的茶香氤氲,梁总管亲自执壶,轻手轻脚的帮皇上倒着茶,一边又道,“皇上真是神机妙算。纳兰有人的确有话要传,但身上有伤,也不太方便,所以便写了纸条回来了。” 说是不方便,左右也不过府里的那点事。 景元帝心知肚明,点头道,“拿来看看。” 梁总管将纸条拖出去,上回也不过写了一行字而已,到底写的什么,梁总管也根本不会去看。 他对于皇帝的忠心,是打从骨子里印着的。 “这样看来,倒是朕冤枉了他?” 手里的纸条看完,攥成了一团扔出去,梁总管看了眼,又小心过去捡起来,拢在袖中,景元帝抬眸,梁总管小心的解释着,“皇上这里凡是有字的纸条,老奴都亲自去作处理了。” 事关国家社稷,他不敢不经心。 景元帝这才恍然,笑着道,“朕身边有你,才觉得事事静心。梁士,你今年,也有五十多岁了吧?有没有想过落叶归根?如果你想,朕会赐你良田千顷,好好颐养天年的。” 从他小时起,梁士就一直跟着他,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梁士老了,而皇帝正在壮年。对于年轻的皇帝来说,梁士于他,就是亦父亦奴的关系。 “皇上,老奴不敢。能得皇上这一句话,老奴如能一辈子守着皇上,就是老奴的福气了。” 膝下发软,梁士哽咽的跪下说,皇帝摇摇头,有些轻叹,“起来吧。如果你不愿,朕也不会逼你。” 到底是主仆多年,彼此间的深情,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顿了顿,又接着刚才的话语道,“纳兰那边的事情,朕已知道,你再去让人告诉他,就说朕心里有数,让他安心养伤即可。” 这以后,除夕之夜,一晃眼到来,宫里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皇帝带着文武百官,朝拜祖宗,祭祀上天,皇后凤冠霞帔随同在侧。凡是大历朝,真正意义上的重大节日,都由皇后盛装出席,而其它妃嫔,则鱼掼随行便可。 此时的小年夜,锦言已经从昏迷中醒来,身后的疼痛让她虽然不再高热,但还是起不了床,梁总管特意又多拨了两个小宫女来伺候她,也算是这一个新年过得还算安好。 宫中各色美食,也都分了一些来她这里,外面欢喜笑语,人声鼎沸,伺候的两名小宫女也有些忍不住的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着。 锦言看她们一眼,笑着道,“早早吃饱了肚子,也一起出去看烟火吧。还有小和子公公,也给他带一份吃的,算是这新年,我们大家伙一起过了。” 温温柔柔的女官大人,且不管自己是否有伤在身,这份心思倒是极好的。 两名小宫女闻言大喜,立时吃饱喝足,又给锦言的身上搭了棉被,细心的又说少看会儿热闹就马上回来了,两人就手拉着手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耳边鞭炮声,烟火声,噼里啪啦不断,片刻后,屋里寂静的像是被整个世界都遗弃了。 正叹了口气,极是无聊时,便听门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轻响,她侧头去看,心中猜测着这是谁,不期望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她的眼神,她顿时一愣,怔怔的喊了声,“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说着话,她赶紧要起身,她娘已经一脸泪花的扑了过来,哭得眼睛都红了,“我的闺女啊,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本是不曾苍老的岁月,却有过早的鱼尾纹,爬上了这个质朴女子的脸。 锦言久不见亲人,甚至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娘了,却偏是在这样一个举国同庆的除夕夜里,她见到了自己日思夜盼的娘亲。 鼻子瞬时一酸,也跟着哭道,“娘,我没事的,就是犯了错,被罚了而已。” 犯错就要挨罚,这是她应该的。 “可是闺女……疼不疼?” 娘含着眼泪紧紧握着闺女的手,闺女跟儿子一样,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闺女被打成这样,过年都床都下不得,她这个当娘的,恨不得以身相代,替闺女受了这份苦。 “娘,我不疼,真的,已经好多了,您看。” 锦言眼里含着泪,作势要起身,给娘看她的坚强,娘眼里的泪更多了,正要再拉着闺女说话,一直站在边上不言不语的锦言爹,却是忽然一把将两人拉开,不耐烦的低喝道,“大过年的,总这么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一边训了锦言娘,一边又转过脸,立时笑得跟朵花儿一样,“言儿啊,爹听说,你最在在这宫里过得可威风了,还升了女官大人,爹这里先恭喜你了,只是这会儿爹的手头有点紧,言儿能不能给爹点银子花?” 正文 第二十四章出事 http://.biquxs.info/

一边说着说,又一脸讪讪的挤开锦言娘往前凑。 乍见女儿伤成这个样子,他身为亲爹,不止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张口闭口就是要钱,锦言怔怔的看着自己爹,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不由自主的就又流了下来。 “爹,女儿当年被卖身进宫,那银子……爹爹已经都花了吗?” 只是六年时间,一百两银子,如果省着点花,怎么可能会花那么多? 锦言问这话,当爹的顿时脸上就挂不住,啐了口唾沫说道;“就那点小银子,怎么够得上花?你哥最近才娶了新嫂子,正指着你这里拿点银子养活全家呢,你这小贱蹄子,你要敢跟我说没有,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小贱蹄子,怪不得都说女生外相,这才刚刚当了官,就连亲爹娘都不认了吗? “爹,你明知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儿是说,女儿当初既已卖身,宫里也早给了卖身的钱,女儿这后来又一直吃住在宫里,宫里也不可能会给发第二份钱的。” 别说她现在没有银子,就算是她真的有,她现在也不敢给爹拿出去花了。 娘亲一直死死的掐着她的手,意思是什么,她很明白的。 “混蛋东西,看来你爹是白生养了你是不是?跟你娘这个贱人一样,生的女儿也都是个赔钱货,我呸!” 粗鲁的爹要不到钱,他又怎么可能会顺心? 平日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除了儿子媳妇他不敢惹以后,这老婆跟女儿,他看着就跟那眼中钉肉中刺一样。 光是白吃白喝了,连地都不能下,还养着她们做什么? 恨不得早早发卖了才好。 “爹,你这样说女儿可以,但怎么可以这样说娘?” 锦言终于忍不住,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道,“娘这么多年辛辛苦苦里里外外的操持家秋,收秋种地,娘有什么错?” “还有大哥,他从一生下来就是家里的宝贝,传宗接代少不了他,所以好吃的,好穿的,全都是给他,甚至连女儿卖身的钱,也都给他娶了媳妇。爹,是不是在爹的眼里,儿子就是最好的,女儿就必须是该死?” “还有娘,她伺候你们两个爷儿们,她风里来雨里来,做了地里做家里,供你们吃供你们喝,可你们又为家里做了什么?凭什么一个娘就要受你们的气,凭什么我这当女儿的就必须要死了,才能还清你的债?” 这世道不公。 她不愿意认命,可父母亲情,又怎么能割断? 她从小就没有一个好家庭,娘在家里不做主,爹就是个土霸王一样,如今连她进宫做了女官他都能知道,居然又眼巴巴的寻进了宫里来,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爹? 难道从他心里来说,他就一直没把她当成女儿来看吗? 锦言悲愤的想着,一时冲动,说了这么多话,锦言爹顿时就愣住了,女儿这话字字句句就是在戳他的老脸,砸他的心窝子。顿时觉得丢人的不行,当老子的,还连一个女儿都管不得吗? 纵然六年没见,可他手劲仍旧很大,气怒之下,他抡回了胳膊,狠狠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锦言顿时闷哼,眼前发黑的晃了晃身子,又软着身体倒下。 “闺女!” 锦言娘一声疾呼,哭天抢地的扑出去,非要与这老货拼了,“你敢打我的女儿,她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敢打她,你到底是不是她亲爹?我今天也不活了,我跟你拼了!” 护犊子的女人一旦发疯,那力气也大得很,尤其常年做农活,锦言娘手下的劲头也不小,一时间,就听这小小的耳房之中,一阵鸡飞狗跳的折腾声,吵骂声,更是比外面星空下的烟花还要更加热闹。 小和子听这音,都吓得呆了。 锦言大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爹? 当下不敢怠慢,立时去派人禀了梁总管知道,梁总管又悄悄与皇帝说了,皇帝摆了摆手,不多时,梁总管就匆匆回了乾元宫,进了偏殿耳房,厉声喝道,“都给老奴住手!宫中打架,成何体统?来人,先将他们都拖出去,好好跪下廊下反醒!” 又一见床上的锦言,本就伤弱的身体,再被她爹这么用力一耳光抽过来,直接就抽晕了过去,怪不得不见动静。 心里不由一叹,着人又去请了太医过来,帮着锦言诊治,那一对女官大人的父母亲,便被罚在了这样除夕盛夜的寒风中。 膝下冰凉的青石板跪着,锦言爹这会儿才终于醒悟过来。 他的女儿,是宫中女官了,他这么出手就打,皇上……皇上会不会砍了他的脑袋? 如此一想,顿时吓得腿软,颤着手捅捅身边的锦言娘,脸色煞白的道,“怎么办?老婆子,要不要进去求求闺女,求她高抬贵手,放了我们?” 锦言娘不理她,眼里的泪流出来,很快被寒风冻在脸上,心里的泪,却是慢慢流成了河。 刚刚女儿说得对,凭什么,她这一辈子嫁了他,就要如此的折腾? 当牛做马不说,还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下子卖了死契扔进了宫,他这一辈子的心里,也从来就没有她们母女俩的位置,这个自私自利的人,他只爱自己。 心里用力的恨着,锦言娘真想就这么一死了之算了,可转念又一想,这都是命啊,女人,难道就不该是这个命吗? 身边男人又在催着她向女儿求情了,锦言娘终是轻叹一声,“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你,你这个臭婆娘,你敢教训我?” 男人一听,顿时又怒,“这可真是翻了你了,别以为你女儿当个什么女官,你就能跟着沾光了,我告诉你,就算她……就算她以后再发达,你也只能是我的婆娘,一辈子都是我的婆娘!” 男人低低喊着,边上盯着他们的内侍太监便嚷嚷着上前提醒,“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给我好好的跪好了。没见女官大人伤势颇重,连太医都到了么?今日若是大人无碍,也就罢了,若是大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等着掉脑袋吧!” 爹娘又如何? 进了宫卖了身,便是天家的人了,谁都欺不得! “我,我……” 锦言爹一听,又吓得够呛,小太监却已经懒得再理他们,转身又到门口去当值。 两个宫外的平头百姓,就这么又惊又吓的整整在乾元宫的偏殿门外跪了小两个时辰,这才被人喊着起来。 刚刚拿着拂尘闯进耳房的大太监梁总管出来了,并又亲自送走了太医院的人,这下一见这对夫妻还在这里跪着,眉头就一皱,喊着人道,“女官大人心里善良,不忍这大过节的再闹出什么人命来。你们两个,今夜出宫是不可能了,就与底下小太监挤一屋,凑合凑合吧。” 话落,立时有人应声,上来带了他们走。 锦言爹只以为这回是死定了,可没想到到底最后还是自己的女儿救了他们,一路连声喊着感谢的话,又被人带了走,锦言娘也要走,却被梁总管拦下,带着笑意道,“这位是大人的母亲吧?女官大人已经醒了,想见见夫人,夫人请。” 锦言娘惊魂未定,夫人? 不不不! 她不是夫人,她只个平头百姓,受气的乡下老婆子而已,可梁总管却不容她拒绝,立时喊了两名小太监前来,扶持着锦言娘进了耳房,他又在门外顿了顿,便冷着脸出去了。 “将夜里伺候的阿青阿花,都处理了吧!” 该当的值不当,真是该死! 小和子一脸冷汗,喏喏应着,常年跟在皇帝身边的人,又岂能没点戾气? 一念之间,阿青阿花便被人连夜找到,秘密拉出去处死,这一切,锦言都不知。这次醒来,她与自己的娘亲说着话,又说自己实在没什么银子,只能将身上一些不重要不显眼的首饰,拿了一些来,去给娘亲变卖了当银子花。 另外就是告诉娘,家里的哥嫂既已成家,就不用管了,总之那就是个无底洞,累死了亲娘也伺候不起的。 正聊着,门外的烟火散了,看看时间也已晚了,按宫中惯例,锦言娘是不能在这里歇息的,可锦言身份特殊,又伤得实在厉害,锦言心里也想让娘留下陪陪她,可这话又不敢随便说。 恰在这时,皇后着人来说,体恤她这里身子不好,便特许锦言娘留宿宫中,照顾一晚。 锦言十分感谢,这之后又与娘说了会儿话,便有些精神不支要睡去,这时门外早已又起轩然大波。 半夜中被惊醒,门外的小和子一脸急色的匆匆进来道,“大人,不好了。淑妃娘娘那里,有宫女被男人强暴玷污,经查,正是大人的父皇。现下,淑妃娘娘气得已让人拿了凶手,正要乱棍打死。” 锦言听着,顿时就眼前一黑,身子猛的晃了一晃,翻身就欲下床。 小和子急忙拦着,正急切间,皇后娘娘闻讯已经踏了进来,先是摒了众人下去,开门见山道,“想救你爹吗?” 锦言一怔,立时就“扑通”一声,跪下道,“求娘娘救命。” …… 正文 第二十五章传报 http://.biquxs.info/

彼时重华宫,一脸懵懂的锦言爹还没来得及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棍棒加身给打懵了。 一脸黑青的淑妃娘娘立身于一旁,气得声音都发颤,“这到底是哪来来的野男人?敢在本宫这里胡作非为,给我打。打死了扔出去喂狗!” 小小年纪的淑妃娘娘也真是给气坏了。 原本好好的一个除夕之夜,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出来这等秽乱宫闺之事? “娘娘。” 正打着,有小太监跑过来,急急的附耳,低声说了几句,淑妃牙关一咬,“哼!便是皇后亲来又如何?本宫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势必要给本宫一个交待!” 语气纵然生硬,可她一个眼色过去,打人的小太监们“呼啦”一下就散了开来。风寒交加的夜,地上几乎缩成一团的锦言爹,已经被打得神智不清,满身是伤了。 淑妃眼里闪过了一抹鄙夷的目光,又极快的转瞬既逝。不过眨眼时间,皇后仪杖缓缓而至。 暖轿旁侧,锦言紧紧咬着牙关,贴身相随。 淑妃先是懒懒看了一眼锦言,这才上前给皇后见礼,暖轿落下,轿帘掀起,一身盛装的皇后娘娘弯腰从暖轿里出来,刚一下地,便亲热的上前拉了淑妃的手道,“淑妃妹妹受惊了,本宫此次安排不妥,是本宫的错。倒是这人,是本宫特许女官大人接进宫来新年团聚的父亲,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妹妹这里,还望妹妹能够看在本宫的面子上,不与本宫计较。” 这一番话说得既是亲热,又是在理,明明听着让人心里堵着一团火憋得不行,可偏又发作不出来。 果然皇后就是皇后,这一出手就是不凡,三言两语间,就把所有事情主动扛上了自己的肩头,让淑妃想要再行挑理,也不容易。 可是,她淑妃也不是好欺负的。 心思一顿,她抽了手,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垂首不语的锦言一语,特意拖长了声音,唔了一声道,“原来是女官大人的父亲,也怪不得会有这么大胆呢。” 锦言立时身子一颤,不等皇后指示,她已然伏身叩拜,主动请罪。淑妃哼了一声,“起来吧。到底是你的父亲,本宫也不能做得太过,只是,他夜闯重华宫,又玷污这里的宫女一事,还望女官大人,能给本宫个交待。” 心里蓄着火,她不能对皇后发作,还不能对一个小小的奴婢发作吗? 就算这锦言目前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可在她淑妃的眼里,也不过如此。 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女人,也配称得上“红人”二字? “娘娘,奴婢……奴婢愿替爹爹受罚!” 双膝跪在地上,锦言神情冷静的说,“奴婢愿代爹爹,还请娘娘恕罪。” 大礼拜下去,冷风吹得她身子骨阵阵的发寒,发凉。 才刚刚打了五十杖,伤口还没好全呢,就又再次出了这样的事,锦言的心,已经渐渐都凉透了。 “哈!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替父受罚,孝心可鉴,可本宫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女官大人下狠手,起来吧。今日之事,算是本宫给你一个面子,不予计较,但若敢有下交,信不信本宫前帐后帐一起算,摘了你的脑袋?” 目光一瞥脸色柔和的武皇后,淑妃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是不显,立时命人将死猪一般的锦言爹,木棍叉了出去,扔出皇城,而这里,皇后仍是含笑以对,并没有出声干预。 锦言面色木然跪在地上,淑妃说,这是给她的面子,可她却知道,她的脸,还没有那么大。 “谢娘娘不杀之恩。” 最后以头触地,大礼行下去,淑妃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冷哼一声道,“谢什么谢?本宫没杀他,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你真以为你有那么大的脸?” 刚刚还想着自己脸不大,转眼淑妃就坐实了这个想法,锦言不由得一阵苦笑。 她还能说什么? 再谢娘娘恩典,从冰天雪地中颤巍巍起身,皇后身边的如颜立时上前去扶着,又着了人将她送回乾元宫,至此,重华宫门前,只除了那一地打人的太监之外,便是这后宫之中最尊贵的皇后娘娘,与淑妃的直面相对了。 两个女人,皇后母仪天下,自然是雍容华贵,沉稳大气的。淑妃却是娇俏灵动,别又有另一番滋味。 良久,皇后幽幽的开口道,“淑妃妹妹也果然心细如发,本宫还以为,妹妹真会当场将那个老儿打死呢。如果,也算是能给妹妹出一口心头恶气。” 却没想,倒是那么仁慈。白白让她跑了一趟。 淑妃笑,“皇后娘娘客气了,娘娘这么深的夜色,大老远跑来妹妹这重华宫,也就是为的想要给女官大人脱罪,既如此,妹妹又怎敢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呢?自然是顺手推舟。” 放了人,也落了好,好处不能让皇后一个人占了。 当然了,既然皇后说什么安排周不周到的事情,淑妃已经不再去考虑这个。 明显今晚的事情,就是有人想要不安分的膈应她。 心里渐渐冷笑,一后一妃你来我往的彼此假亲热了好一会儿时间,这才各自散了。 进门,淑妃就将手里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下,低声骂道,“这个贱人,本宫不会放过她的!” 敢在她重华宫前行那秽乱宫闺之事,单凭那一个糟老头子说什么迷路的谎言,根本就是不能成立的。 难道他会迷路,这宫里四处巡防的禁军内侍,都是眼瞎的吗?! “去查,看看到底是谁,敢在本宫的头上动土?” 淑妃厉声着,此一刻,她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模样,荡然无存。 她是皇上的女人,是四妃之一,她的手段往往也都只在她的心里,而从不在人前。 此番事了,皇后也自回到宁安宫,不出片刻时间,门外太监太报,皇上驾到。 皇后脸色笑笑,起身相迎,皇帝一袭明黄龙袍,极是正式,进门就笑,“皇后辛苦了,这么寒冷的小年夜,还要劳得朕的皇后四处打点,跑来跑去。怎的?身体完全都好了吗?” 这话是指她以前身体中毒的事。 皇后含笑应了一声,又软软的道,“能得皇上相陪,臣妾若是再不好,岂不是太不知足了?” 边说着话,又亲自上来,帮着皇上摘下身上大氅,又倒了热茶过来,先给皇帝暖着。 景元帝则是将茶碗一放,道,“这宁安宫的地龙也暖和,挺好。朕没有那么冷,妍儿过来坐,陪朕说说话吧。” 这一次说话,可真就是说话,两人间的小亲密,昔日的温情回忆,都在两人的心头潺潺流过,却闭口不提这一夜的任何事情。 而情到深处自然浓,皇帝年轻,皇后也难得娇媚如水,景元帝终还没到那种太过绝情的地步,只觉得今夜的皇后格外的美,也格外的温柔可人。 心下一团烈火冲上去,他翻身将自己的皇后压倒……彼时,月夜正美,风寒簌簌。繁华落尽的除夕夜,慢慢就变得静谧无声,格是安宁。 皇帝抱着自己的皇后女子,慢慢的除却罗衫,尽情相爱,门外的梁总管呵气跺脚的来回轻走着,心里却一片惆怅,不知要从何去叙。 锦言一夜翻转无眠,不止身上疼,心里更疼。 因为夜里出了事,娘不放心爹,也连夜跟着出宫了,却不知有没有回到家里,只盼自己最后给的那些没有宫中标识的头钗首饰,可以让娘的生活更好过一些,也希望能通过此次教训,可以让爹长长脑子。 但这些想法,也终归只是想法。 锦言心里一片乱糟糟,明明极好的一个除夕夜,怎么会发生了这么多事? 皇后说是由她出面,召了爹娘进宫的,可为何梁总管又会出现?皇上在这件事上,有没有也跟着沾手? 一夜无眠,直至天亮。 因为年关新至,皇帝宣布沐休三天,宫里迎来送往,贵妃不断,皇帝也忙得不行,甚至三天之中没有进过一次乾元宫。锦言是自从被提了御前奉茶的女官之位后,更是清闲得不行。 这几日内,她除了好好休息,便是慢慢养伤。过节油水大,不过几日时间就给养得有了精神,身上的杖伤也明显好了起来。 三日之后,朝堂又继续开始,可京里的节日欢庆,却没有这么容易下去。 这朝堂上,男人忙着朝政大事,后宫中,各宫娘娘忙着接见家人,齐聚一堂。因为之前有了锦言爹娘的事情,被六宫津津乐道,各宫娘娘也自都更加严厉的约束了家人,万万不可再做得伤风败俗的事。 这话听到锦言耳里,又是一阵的难堪。 还有人说,到底是乡村山野出身的身份,就是不懂规矩。 小和子便进来劝,“言大人,外面那些碎嘴子们,他们就是嫉妒大人的,大人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皇上稀罕大人的手艺,自是也不会将大人忘了的。” 按说,小和子这话,既算是安慰,也算是讨好了,但锦言现在没心思想这个,只盼着这个年关,好好的过完就行了。 想着,忽然便又记起除夕夜里,阿青阿花去看烟花却一直未归的事情,“小和子,阿青和阿花呢?怎么都过了年了,也不见她们回来?” 小和子顿时愣住,不知如何作答,阿青阿花都已经被总管大人喝令,悄悄的处理了,哪里还能回得来? 恰在这时,宫外又有急匆匆的小太监送来信道,“大人,宫外紧急来报,大人家里出事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跪下 http://.biquxs.info/

锦言初时有些懵,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家里出什么事了。 可等她回过神来时,那小太监又急急的说:“听说是大人的兄长,与人赌钱输了,又还不起帐,被人一怒之抓起来,当场剁了手。” 话说完,锦言一口气没抽上来,又有些眼前发黑了,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盛怒之后,她狠狠的道,“剁了好,剁了好!” 剁了那手,也省得总是找麻烦! 可她说归说,心里到底是疼的。 那是她同胞的兄长啊,“对了,我爹我娘呢?他们怎么样?” 手掌捂在胸口,一阵钻心的揪扯,爹爹为人势利,又总是爱图些蝇头小利,也不知上回给打出宫去,身体没有,还有娘,这一下,娘又该是多么伤心? 心痛着,她慢慢起身,双脚落在了地上,耳房里没有烧着地龙,只有屋里地上的一个泥砌的火炉子不紧不慢的烧着,脚心落了地,便一阵刺骨的冰冷,青石板的地面,从来不管你身体是否康健,如果没有地龙的温暖,它永远都是只是冷漠的对人。 身体打个寒战,锦言倒抽一口冷气,小太监道,“大人的父亲身体不好,这下更是病上加气,越发重了。大人的母亲身体尚可,但是……手里没有多少银两,根本请不起大夫。” 锦言大人家的情况,也确实便是如此了。 小太监一边说着,一边又打心眼里觉得可怜,明明就是被皇上宠幸了的女人,怎么会差到这般地步? 还是真如外面人所说,只不过就是皇上碰了她而已,本身也没想着给她什么荣华富贵。 低贱的婢女,哪怕你再有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也永远当不成凤凰。 “我,我知道了,多谢公公相报,只是我眼下手头拮据,也不能给公公什么,等得日后锦言有了大出息,绝不忘公公相助之恩。” 浑身摸了遍,什么都没有。锦言也只得先以言语打发。还好那小太监也算是个心善的,并没有介意什么赏银不赏银的。 小和子就看着这一幕状况,不由得叹道,“锦言大人也真是不容易。如果大人不嫌弃小的银钱少,这些碎银子,还请拿去急用吧。” 身上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钱袋,放在手里倒出来数着,也不过三四两银子,锦言忍不住就紧紧的咬住嘴唇,红了眼睛,随之也不推辞,直接收了起来道,“公公大恩,锦言记在心中!” 这世上,总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接了小和子的银两,锦言立时托了人出宫去送银子救命,这方宸宫之中,青枝跪在烧着地龙的内殿地上,认真仔细的为娘娘斟着手里的香茶。 奶娘嬷嬷轻轻给宸妃捶着肩膀,一边道,“娘娘,此事做起来,还要万分小心才好,免得被人发现,娘娘凭白又受累。” 年岁大了,再没有年轻时的杀伐果绝了,这一辈子手里染了多少鲜活的人命,奶娘嬷嬷也都记不清了。 不过只要能为娘娘排忧解难,奶娘嬷嬷是做什么都可以的。 “柳红的事,本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皇上护着那贱人,本宫暂时奈她不得,可总不会是这么一直护下去的。奶娘,这整个宫里,本宫也再没贴心的人了,除了奶娘,本宫还能信得过谁?” 尖尖的尾指护甲微微的翘起来,青枝将茶捧上,宸妃接过,又若有似无的看了眼青枝,又接着道,“不过宫外的事,本宫也是插不上手的。就全依仗奶娘了。” 青枝听在耳中,只当未知。 依旧默默泡茶,专心致志。 “是,娘娘的吩咐,老奴记下了。” 嬷嬷低声的应着,脸色有几许狞狰,宸妃笑笑,如花的脸色荡着优雅的温润,摆摆手,青枝无声的退了下去,奶娘便转到了身前道,“娘娘,是不是要一直拖着?” 就这么拖着,一直不停的拖下去。 早晚会有一天,会将那人拖垮。 “拖着吧,这事情若能急进,岂不是给了人痛快?拖着便好,拖得时间久了,总会有把柄落在本宫手里的。” 纤纤五指攥起,慢慢成一个拳,奶娘嬷嬷应了,仍旧一脸的慈祥,格外的和蔼可亲。 宁安宫,武皇后一点一点搅动得碗里的红枣莲子粥,最近气血虚弱,太医说要补,那她就好好补补。 “娘娘,言大人家又出事了。” 如颜过来,将外面的事情,绘声绘色的禀报于娘娘知道,皇后慢慢便弯着唇角笑了,“烂泥扶不上墙,说的便是如此。锦言再如此能得皇上欢心,再如何的能干,也抵不过家里有这么两个拖后腿的亲爹与兄长。” 还真是,让人意外呢。 她都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已经有人提前帮了她出手,让她好好想想,这个人,会是谁呢? “娘娘,那我们怎么办?眼看这些日子,皇上对于那言大人,也不过一时贪鲜而已,这之后根本就不闻不问,我们是不是也要……” 如颜抬手,做了个手势说着,皇后明白她的意思,微微颔首,却又摇头道,“不。本宫这么多年与皇上夫妻下来,再没有本宫知晓皇上的心思了。他越是这么放着锦言不动,便越是跟着上心。如颜,近些日子,还需要对耳房那位礼遇相待,不得去招惹,听明白了吗?” 皇帝的心思,谁又猜得准。 宸妃说是皇上的宠妃,还不是说扔就给扔了。仔细想想,似乎自打这锦言小宫女一冒头以来,宸宫那位,就始终不得欢心呢。 这么好用的一步棋子,皇后才舍不得放开。 而宸妃算计,皇后算计,另外四妃也在跟着步步算计,谁都不是傻子,谁都有着自己的小聪明,小盘算,只不过有的人不动声色,有的人急功近利。 这一日天晴,冰雪刺眼,大地晶亮,算着时间,已差不多快到十月十五了。上次送出去的银子也不知道爹娘花费了没有,锦言一边想着,一边挪动了身子出来晒太阳。 正巧,前方日间巡逻的侍卫走过来,甲胄穿在身上,“哐哐”响着,刀剑斜挎腰间,掌心按在手柄,这一队侍卫,个个步子坚定,而又目光坚毅。 恍惚间,锦言似乎就想到了那一夜,她偷偷跑去宁安宫,却被纳兰大人给当场逮个正着,差点便小命不保。 如今,却能正大光明坐在这乾元宫的偏殿门口,目光眺望着眼前的侍卫,一队队走过,锦言心中一直就感谢,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大人,您看,那不是锦言姑娘吗?” 侍卫走过乾元宫的一瞬间,寒秋轻轻的碰了碰身边纳兰大人的胳膊,低声说道,曾经纳兰大人与女官大人深夜有私情的事情,早已便传遍了整个皇城,是以这些侍卫人中,没一个不知道的。 寒秋这样说,其实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惊讶而已,听说女官大人被打了五十杖了,可现在才过去多长时间,恢复得还真好。 “好好做你的事,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管的别管!” 纳兰沉声说着,目不斜视,而面色又冷然,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他必定端正了姿态,根本不会去多看那女子一眼。 哪怕是锦言的目光远远的落在他的身上,他也只作不知。 一路板着脸过去,两者之间渐行渐远时,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心里,终还是空落落的,难得安宁。 原来,第一眼的初相遇,便是如此的刻骨铭心。这一场爱情的梦幻,还没有来得及开始,便又已经结束了。 “唉,这可真是造化弄人。纳兰大人……” 寒秋的声音长长的叹息着说,如果锦言姑娘不是皇上的女人,那么只要纳兰大人去求,皇上也一定会准许的。 可现如今,什么都不用说了。 锦言此刻,其实也并没有多想,原本她心里就对纳兰无意,也不会去做什么庸人困扰之事。 倒是旁人传得乱七八糟,她也迫于无奈随波逐流罢了。 这天夜里,皇上来了。 眼看要过元宵节,皇上高兴,便着令天子脚下,要开花灯,与民同乐。 消息一出,自是忙坏了各部大人,但有忙的,就有闲的。 比如眼下,在这样大过年的节气里,是谁也不愿意将烦心事往皇帝案头上放的,以至于这位突然就闲得无事,又想起了这位在耳房里挨了打的小宫女。 正值宫灯初上,皇帝踢着衣袍过来,张口便要喝冬姜百合茶,这一次,材料自然是准备得齐全,锦言施礼进内室去泡茶,梁总管站在一侧,与皇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些新年趣事。 也不知怎么说的,慢慢就说到了宫里的种种流言,几乎全是因为锦言而已,皇帝听着听着,就慢慢冷了脸。 等得锦言泡茶出来,景元帝先将茶放一边,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忽的一声沉喝,“跪下!” 锦言一惊,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呢,可双腿却下意识“扑通”就跪了,皇帝问她,“你是心里对朕有怨吗?还是故意与朕过不去?” 正文 第二十七章冷意 http://.biquxs.info/

锦言愣怔,还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呢,皇帝已是捏着她的下巴,用力的抬起道,“朕留你在乾元宫的意思,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如果你真的蠢笨到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护住的话,那朕又岂能护你一辈子?” 帝王恩宠总是有限,昙花过后,只是刹那芳华,便又永远是黑暗。皇帝现在喜欢她,并不保证能够永远喜欢她。 “如果你真的就这么打算一辈子都在朕的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女人,朕倒也能成全你,可是你呢?太让朕失望了!” 做为皇帝眼前的红人,要是真连一点点的手段也没有,那她也不配站在他的身边。 景元帝如是说,锦言似懂未懂,不太明白,可她心里有一点是清楚的。现在她的身份,不足以堪配皇上,哪怕只是永远的端茶倒水,皇帝也都有可能将她随时除去。 心思猛然一颤,她咬唇,慢慢的回应着皇帝,“奴婢记下了,奴婢一定努力,努力会站在皇上的身边,永远。” 永远,便是一辈子。 “好。但愿你说到做到。” 景元帝放开了她的下巴,直起身道,“上次的时候,朕没有碰你,可后来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心里怨朕吗?” 他没有碰她,却让她戴上了他的女人的帽子。一切只是假象,但现实却很残酷。 锦言默默的想着,怨吗?不怨吗? “奴婢不敢。” 最终说出这么一句话,她跪地再叩首,景元帝定定看着她,啧啧有声,“是不敢,而不是不怨。锦言,你到底还是实诚的,起来吧。” 大手一挥,他端坐桌旁,杯子里的生姜百合茶慢慢品着,锦言从地上站起身,就听皇帝轻轻说着,“这茶喝得挺好,却不知当日,宸儿为何却不喜欢?” 顿了顿,又将茶杯一放,“就这样吧,朕走了。” 年轻的皇帝来去如一阵风似的,甩着袍袖离开,梁总管赶紧跟上,临去之间,眸光怜悯的看着手足无措的新任女官大人,这一生,当她从最初之时,开口言明是喜欢皇上的时候,这以后的事情,便也就注定了。 默默收了皇上喝茶的茶水,她没有舍得倒,而是一点一点的将残茶饮在自己的口中。 皇上说的话,她似懂非懂,总觉得皇上的心思,便如一团迷雾,她猜不透。 彼时,元宵将至,才刚刚热闹过了的年关新节,更又马上再次沸腾。 这一次,圣上口谕,京里广搭花棚,挂花灯。武皇后亲率后宫众妃,也一并出宫看热闹,连同皇帝新近的女官大人,也被邀请一同前行。 新年过去,锦言已经进宫七年了,这一年,她十七岁,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但在女人中,也属是大龄了。 纳兰城奉命巡街,有天子在的地方,必少不得他。后宫众妃带着侍女一同登上了观看花灯的花台,皇帝天子威仪,也难得脸色含笑,与民同乐。 底下百姓争相观看,挤破了脑袋与皇上相见,一时间群情激愤,整个场面极是热闹。 锦言也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在武皇后身旁随侍看着,如颜就跟着撇了撇嘴,心里鄙夷:真是乡巴佬一个,连这样的热闹都没见过,也怪不得会有那样的爹娘。 “锦言,你看着若喜欢,就下去看看吧。” 武皇后见她如此形像,招了手将她过来,笑着道,“本宫让两个小太监跟着你,都换了衣服也下去乐呵乐呵。” 难得皇后如此平易近人,锦言也自是高兴的。长历十二年进宫的时候,她才刚刚十岁,如果七个年头刚过,她已经十七了。自是错过了人生成长中好多的奇事乐呵,眼下皇后开恩,她也没多想,欢欢喜喜就谢恩下去了。 皇后笑着又看一眼如颜,如颜微微点头,也悄然跟着退下。 皇帝这会儿正高兴的看着灯光如潮的海洋瑰丽,也没注意到这边,倒是梁总管一个冷战,心下觉得不好。 “姑娘,我们去那边吧?” 下了高台,换了平民百姓的衣服,锦言带着两个小太监往人潮最拥挤的冰灯场地跑了过去。 这些天心里压的事太多,以至于如今难得透一口气,自是觉得无比的欢畅。 冰灯的雕琢很是费功夫,但一旦雕琢成功,晶莹剔透,又活灵活现,自是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勾人。 “老板,这冰灯卖吗?” 锦言欢喜的挤到跟前说,两眼清澈的如同一个不谙事实的孩子,老板笑着道,“卖,小姑娘,你要喜欢,就十个大钱一盏灯,这价可不贵呢。” 凡是做卖卖的人,都长着一张好口。 锦言嗯了声,花钱去买,忽然摸着衣兜有些愣住,面色讪讪道,“老……老板,我忘了银子了,你看,我用这支钗子换它行吗?” 一边说着话,又赶紧将头上做工粗糙的银钗解下来,递给老板看。恍惚间,身后一直跟着的两名小太监也不知去到了哪里,锦言只是看了一盏特别漂亮的兔子冰灯,她喜欢,真想买下来。 “换……倒是也可以。” 老板仔细看一眼锦言的穿着,倒不像个穷酸之人,可兜里没钱,这钗做工又粗糙,想来是哪家的丫环了,便也应了,“好,那姑娘拿去吧。” 一手将漂亮的兔灯提过来递过去,一手又接过她手里的银钗,锦言欢喜的道谢,她小年夜把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给了娘,如今这支粗造滥造的钗子,是她身上唯一值点小钱的东西了。 拿出去换钱,也不过就是几个大钱而已。 老板仁慈换了灯,锦言连连道过谢,刚一转身,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猛的就伸过来,拍了她手里的兔灯道,“好个穷鬼酸的亲妹妹,居然敢骗老子!口口声声喊着没钱,居然还敢来这里买灯?小娘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细皮嫩肉的看上去这么好相,不如跟老子回去,做个十二房姨太太,老子就把你哥欠的钱,一笔勾销如何?” 果然是世界之大,什么样的人也有。 这样天子脚下,与民同乐的时刻,居然也能碰上这种人? 锦言眉一皱,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掉落地上的兔子冰灯,已经摔成了好几瓣。 灯裂了,她的心也裂了,这是她第一次花钱想要为自己买一份喜欢的礼物,如果,也成了奢望。 “你们是谁?天子脚下还有王法吗?” 小脸慢慢转冷,声音沉沉的说,“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识相的话,就赶紧让开。”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进宫七年了,她如今的模样居然还有人知道,单凭这人一开口就能说出她哥欠了赌债没还的事,她就已经瞬间想了明白,这人,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心里急,脸上却不动声色,身后卖冰灯的老板一见这阵势,也吓得不敢吭声。锦言说完了话,抬脚欲走,前方那拦路的人,嘻皮笑脸便拦住她,一边伸手向着她的脸摸过去,哈哈笑道,“小娘子脾气还挺爆,不过没关系,老子倒是不计较的。来吧,跟着老子过,吃香的喝辣的,总是比你处处伺候人强吧?” 大手伸过来,刚要在她脸上摸下去,她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那人一把没摸着她,就有些生气了,“给脸不要脸的贱人。摸你是看得起你,给我过来!” 狠狠伸出手去,想要将她拉住,就在他的手指要碰到锦言衣襟的刹那,一支冷戾的马鞭,“啪”的一声,用力打在他手上。 那人疼得叫喊出声,马上便将手缩回去,纳兰城一身寒衣,如天神降临一般,冷冷清清出现在她的面前。 先是抬眸看了一下她,见她无所损伤之后,这才转向那胆大包天的赌徒,嘴里喝道,“皇上面前的大人,也是你敢动的?来人!将他拿下,以儆效尤!” 话一落,立时左右侍卫扑上去,将那哭天抢地的赌徒押起来,且嘴里一块臭抹布堵了,先行送到一旁不提。 锦言沉着脸,身子发冷的站在摔碎的冰灯之前,骨子里一股寒意往外冒,她忽然便又想起了青枝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呵! 还真是一句好自为之! 眸光瞬时变得冷凝,缓缓看向纳兰城的目光,也显得那么的冷漠,疏离,“锦言多谢大人相救。” 话落,她低头出去,挤着人群又往高高的看台上行去,恰逢此刻人流再度拥挤,纳兰城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令两名侍卫上前再护着她回去。 片刻,他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问了冰灯的老板,老板如实说了,纳兰城沉默一下,道谢离去,那老板真是就觉得惊奇万分。 还以为是哪家贵人的丫环呢,却原来竟是皇上身边的女官大人,长的真是个好相貌。 彼时,人群骚乱,有人大喊大叫,看台之上,帝后身影相携,如珠玉耀眼,极是恩爱,如颜也跟着兴奋的看着,忽然指着远远冰灯下的琉璃一角,低低的惊呼出声,“娘娘快看,那不是女官大人吗?” 帝后二人循声看去,正巧是纳兰城护着锦言为她解围一幕,皇后面色惊讶,皇帝似笑非笑,冷意渐渐泛滥。 正文 第二十八章宠幸 http://.biquxs.info/

皇后的身边,如颜悄然返回,无声无息,如同幽灵。 “皇上且勿动怒,纳兰大人奉旨巡查,这自也是刚巧碰上了。”武皇后轻掩着唇角,安慰的说,可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说。 年轻的皇帝眉色慢慢挑起,目光久久的看着她,声音轻轻的说,“适可而止吧。” 话落,又笑着与文武大臣欢心观灯,皇后差点没绷住,脸色悄然便转得惨白。 上座下位,宸妃一直留心着这边的动静,不由会心一笑,另外四妃也都各有眼色,只作不知。 难得皇后会被皇帝当场数落,今日这场花灯盛宴,并不在开得多好,而是这中间的种种插曲,就让她们看得极是开心。 锦言心情极为不好的被两名内侍送了回来,重新站在皇后身边,皇帝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忽然一把拉了她的手,她身一颤,不由自主的重重跪下。 皇帝将手放开,皇后脸色更加难看。 宸妃差点失声叫出来,惠妃气得咬牙切齿,暗骂又一个狐狸精,淑妃天真烂漫,表示对任何事都无所谓。 贤妃德妃是最能端得住的,自始至终,都见怪不怪。 锦言乖乖的跪在地上,膝盖就算是冻麻木了,也不敢起身,一起等到遥远的天边,烟花飞起,人声鼎沸达到了最高处,这一场正月十五的元宵灯宴,才达到了最高处。 待得片刻,烟花散尽,时间已晚,文武百官齐齐恭送皇帝离开,锦言不敢起,还是梁总管亲自扶了她一把,锦言才敢起来,彼时,年轻的皇帝已经龙行虎步的走远,锦言极快的偷瞄了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梁总管笑呵呵的道,“锦言姑娘,走吧。皇上心情不错,等下回去,还得要锦言姑娘的茶伺候着呢。” 弯了腰身微微提点一句,梁总管就急忙赶去伺候皇帝了,小和子极有眼色的上前,接过师父的话头,“大人,这是好事,不是坏事呢。大人还请不必忧虑着,快着些吧。” 时间耽搁一久,谁又能知道皇帝的心思好不好猜,没准一会儿一个样,连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要遭罪。 锦言不敢久留,也跟着精神一震,急忙也随着回了宫。才入了乾元宫的门,皇帝就拂手让人将左右退下了,片刻间,整个大殿之中,就剩下皇帝与锦言两个人。 耳边静得要命,尤其那心跳却是如雷一般响,皇帝进了殿不说话,该干什么干什么,锦言上去要为皇帝宽衣,皇帝也由着她,她的心跳就那么如擂鼓一般的响在她的耳边,景元帝忽然笑了,“就那么怕朕?” 一句话说出来,锦言指尖一颤,皇帝身上的盘龙扣没有触开,差点把指甲也折了,皇帝便又唬了脸,不满的道,“才刚要说你有些长进,转眼又这么毛毛燥燥,你怕什么?” 不耐烦的一手挥开她,又自己解着扣道,“这殿里热,穿是厚容易口干,锦言,你去帮朕沏杯龙井过来,记住,这次不许再自作主张。” 见多了这小女人的大胆,皇帝特意的嘱咐,锦言不敢怠慢,立时下去泡茶,这次倒没有自作主张,而一共端了三样会来。 “皇上,龙井茶虽然提神醒脑,但喝得多了,容易不眠。奴婢又泡了大麦茶,和冲了一杯羊奶。养奶已经去腥,皇上喝着好,也能有助于睡眠。” 轻轻介绍着自己手中的龙井,大麦,还有羊奶,锦言将手里的托盘放上来,一杯一杯摆在了内殿之中的桌面上。皇帝看着大奇,用力嗅了嗅鼻子,果然羊奶中少了许多昔日的羊膻味,而变得有些浓郁,清香。 “你怎么做到的?这羊奶中去除了膻味,倒也闻得真香。” 原本只是想要喝一口龙井提神的皇帝,却一见就喜欢了这清香的羊奶,立时端起奶杯慢慢的品着,锦言见状,心里也放松些,“皇上喜欢便好。” 说着话,唇角扬起了一抹笑容,格外的温软,纯洁。 一杯羊奶下肚,确实觉得不错,“以后,每日都为朕冲杯羊奶吧。对了,刚刚的事,怨朕吗?” 乌乌泱泱的看台之下,他一把拉了她跪下,文武百官看在眼里,举国百姓看在眼里,她这个大历国第一女官的身份,想必这会儿也差不多是人尽皆知了。 “奴婢不怨。” 这一次,锦言直率的说,“皇上虽然上次已经告之奴婢,以后不会再护着奴婢,可奴婢知道,皇上其实一直都在暗地里提携着奴婢。” 顿了顿,看着皇帝的脸色,慢慢转得凝重,缓缓又加一句,“皇上不论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会去做。” 包括将她一点一点推在人前,成为众矢之的,包括将她捧到了高位处,却又猛然松手,让她自死自灭……她都愿意去做。 皇帝怔了怔,细细看着她的面容,比之宸妃,她不显娇娆,甚无风华,可她身上自有一股子不输男儿的坚韧之毅力,是一些人终其一生都没有的。 轻轻吐一口气,他轻轻说着,“原来,天下最懂朕的人,不是皇后,不是宸妃,而是你。” 锦言,看似无足轻重的一颗小小棋子,可这偌大的棋盘之上,少了她,他不止觉得无趣,还会觉得束手束脚。 “也罢。” 皇帝起身,亲自将她牵了手扶起,一路向着内殿之里,层层叠叠帷帐背后的软榻而去,“今日正月十五,正值开年。民间俗称是一年间最有富气的一夜,朕现在问你,愿意做朕的女人吗?” 慢慢抬了手,轻轻将她额边的一缕细皮扶到脑后,皇帝轻轻的问着她。锦言怔怔的愣着,心下有慌,有些急,有些说不明道不出的冲动,还有一些打心底里发生的惧怕……终于要变成女人了,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她很勇敢。盼了这么久,皇上愿意要她,她哪怕不敢,也必须要敢。 “皇上,奴婢……奴婢愿意。” 轻轻咬了下唇,她漂亮的眼睫毛微微的颤着,明明不敢去随便盯视眼前的男人,可偏是要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去贪婪的,仔细的看清楚。 似乎这会儿要不看,以后就像是如同做梦一般,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来看了。 “呵”一声低笑,皇帝突然伸手在她的鼻间捏了一捏,“面对恶心都那么的有底气,也不算给朕丢脸,不过至于纳兰城的事,朕随后再与你细究!” 这话听来,也不知是惩罚,还是别的什么,锦言明明就紧张不堪的心底,一下子就放松了。 “皇上……” 她呢喃的说,姣好的小脸微泛着红晕,是与那些后宫妃嫔的故作娇媚完全不同的两种颜色。 景元帝心神激荡,腰身稍稍一弯,就将她腾空抱起,头重脚轻的瞬间,锦言一声低呼,皇帝大笑,“抱着朕,不怕。” 说话间,再度一次天翻地覆,健壮的身躯将娇弱的人儿,密密的压在身下,景元帝慢慢悠悠的吐着字,“锦言,想与朕为妃吗?” 大手十指与她轻轻纠缠,她掌心里满是常年做法的薄茧,而他的右手指间,却只有常年提笔才能磨出的浅浅痕迹,随伴一生。 锦言心神颤动,紧张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她头上的秀发铺开,如同水墨盛开一样,铺满了整个床枕,她精致的美好,便如同一滴雨过天晴的水滴,不期然便闯进了皇帝的心。 年轻的皇帝身体撑在她的身上,最初的当时,他只是想要缓解身体的不舒,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几分的真心。 “嗯?朕在问你,为何不答?” 轻轻的喘气声,又扑在她的脸上,热烘烘的,软糯糯的,慢慢就瓦解着女人并不坚强的心房。 “奴婢……奴婢不敢。” 紧张好久,她终于口干舌燥的说,皇帝立时便顿了顿,继续又微扬起唇角,大手捏着她的下巴,似惩罚道,“都已经如此为朕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这天底下,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 从宫女为女官,她都已经敢了。 难道从女官再为宠妃,还比当女官更难的吗? 话语落音,他不容她再出声,俯下腰身,褪去束缚,不多时间,飞龙在天的帐幔倏然放下,地龙暖暖的乾元宫中,一夜之间,梅花尽开。 梁总管很知趣的早早便掩了门退下,尽心职守在房门外,想着等明儿个天一亮,锦言姑娘,就真正的成为锦言大人了。 能做皇帝的女人,这个时节,这个年纪,才是刚刚最美的时候。 一夜缠绵,锦被尽湿,这一夜,年轻的皇帝将前些日子积压了很久的热情,都生龙活虎的爆发了出来,相比于上一次的假凤虚凰,做戏给人看,此次的宠幸,才是她真正身为女人,最该接受的神圣洗礼。 翌日天亮,君王早起要上早朝,初为人妇的小女人,还累得睁不开眼。 皇帝忍不住失笑,看来昨夜,真是累坏了她。 轻手轻脚起了身,唤了梁总管进来穿戴整齐,皇帝再回头看一看她,将她不小心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回了锦被中,这才转身去上朝。 他这里刚走,外面声传,皇后驾到。 正文 第二十九章武氏 http://.biquxs.info/

小和子在门外不敢拦,只是赶紧去禀报师父知道,却刚刚要出门就被皇后身边眼尖的如颜给喊住,“小和子公公,您这是要往哪里去?皇后驾到,您这不知道相迎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偷溜?” 喊声一出,小和子顿时心中叫苦,却又迫着脸色带笑的转回身来,先是叩见了娘娘,然后说自己肚子疼,想出方便,如颜却竖眉喝道,“恐怕这都是借口吧,娘娘怎么不知,眼下梁总管的小徒弟,竟已专人服侍女官大人了呢?” 如颜气焰嚣张揭着短,小和子都吓得腿肚子转筋了,连声呼不敢,如颜这才放过了他,又向自家主子看过去,武皇后眉眼透着冷凝,下巴微抬,“皇上既不在乾元宫,那本宫就进去喝杯茶再走吧。” 宽大的凤袖挥动。武皇后气势凌人抬脚前行,乾元宫殿门被大力推开,锦言一时觉得耳边很吵,但片刻又安静了下来。 一大片黑影笼罩在眼前上方,她微微睁开了眼,还没等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就被人一记耳光狠狠的掴在了脸上,皇后愤怒的声音厉喝着,“贱人!本宫以为这段时间你总算消停了一些,可没想到,居然还敢来这里勾着皇上。胆大包天,死不足惜!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居然偷奸耍滑,不思进取,日上正午,还敢妄睡皇上龙榻,本宫眼里就揉不得沙子!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打!” 皇后震怒,底下人自然不敢怠慢,锦言想要反驳,可自己一身凌乱,外加初初承恩,身软乏力,几下就被不客气的大力太监拖出去,冰天雪地的青石板路上,不由分说便将她压了下去,再度“啪啪”的板子凌身,打得她死去活来。 可她没有做错事,皇后就算打她,她也不甘心就这么认输,一边痛着,一边又喊道,“皇后娘娘,您这样不奉诏就入乾元宫行刑,皇上知道吗?” “皇后娘娘,您今天打死了奴婢不要紧,可您在皇上心里成什么了?” “皇后娘娘,您答应过奴婢的,以后会扶持奴婢的,为什么现在却又这么狠?” 身上皮开肉绽,血色淋漓,锦言初时还在一声声哭叫着,可纵然这些话说得再多,皇后早已经听不到心里去。 小年夜的那一日,锦言爹要被淑妃打死,是皇后带人救下了她。那时候皇后问她,想不想救她爹。锦言答想。皇后就向她问了一个问题,锦言也答了,皇后满意,这才前去救人。可时过境迁,小年夜的那一场问话,如今就像一个打脸的耳光,狠狠的打在脸上一样。 皇后咬着牙道,“口是心非的贼蹄子,你不是说皇上的宠幸只是做戏吗?那今天呢?今天又怎么说?” 她可以容忍一个宸妃骑在她脖子上,可断不许再容忍另一个锦言也要处处拿捏着她。 敢说皇上的宠幸只是做戏,可叹她也真的信了,武皇后眼下不仅生气的是锦言的隐瞒,而更是另一深层的被人戏弄的耻辱。 “打!打到这牙尖嘴利的小蹄子,再也不能胡说八道为止!” 扭曲了精致的妆容厉喝着,武皇后往后退了退身子,乾元宫门口并没有什么来往,皇上居住的寝宫,除了皇后,其它人不得擅至。 如颜得意的笑着,痛快的想着,春意姐姐惨死,做的还不是替罪羔羊?可叹皇上不公不正,不止没有杀了这个小贱人,反倒还将她宠幸了,如此想着,更是怨毒了恨着。 彼时,皇帝早朝不散,文武百官个个都是人精,见皇帝心情不错,也都高声拍着皇上的马屁,皇帝笑眯眯听着,一概来者不拒。 门外小太监忽然慌慌张张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看着,皇帝看到了,便示意梁总管过去,不一会儿,梁总管脸色煞白的回来了。 皇帝听后,脸色沉了下来,问,“现在如何?” 梁总管摇头,低低道,“目前未知。” “那行,你下去吧。” 既是未死,那就……先好好受着,忽然一指朝堂之上国公爷,一脸温和的道,“武国公,朕之皇后最近忽感不适,武国公如果有空的话,今天便去看看吧。” 说是温和,已经有两个小太监恭候在朝堂门口等着,武国公莫名其妙,但还是立时应了,谢过皇恩浩荡后,随着小太监去往宁安品。 半路,小太监却转了身影,一直领去了乾元宫,武国公心下好奇,但又不便多问,一直到路的尽头,乾元宫,看到自家嫡女出身的皇后娘娘一身罗衫,却无边煞气的命着人往死里打时,他整时心惊肉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猛然几步跑过去,远远的跪身就喊,武国公额上冷汗,慢慢往下窜,直至彼时他才清楚,到底皇帝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见自己爹爹过来,那么大的年纪还要给自己下跪,皇后不忍,着人先停了板子,行步过来道,“爹,您怎么来了?现在不是皇上早朝时候,爹爹不上早朝,来这后宫干什么?” 亲自扶起自己年迈的爹爹,又看他行得一头的薄汗,示意身后的宫女拿帕子过来给武国公用了,这才又问,“爹,可是朝里出了什么事?” 武国公一边擦着汗,一边苦笑着说,“爹的好女儿啊,爹这一大把年纪了,您别吓爹了好不好?” 他家虽然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可这里面的种种压力,外人也不一定是能够想得到的。 皇后一听竖眉,不解的道,“爹,您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一边又侧眸去看那个被打得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心时倏然就又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了。 脸色一沉道,“爹,是哪个碎嘴的奴才去跟爹爹说这事了?说出来,本宫不撕了他的嘴!” 凌厉的视线忽然瞪向一边唯唯喏喏的小和子,小和子一身冷汗吓得冤枉,腿弯发软跪在了地上,大气不敢喘。 眼看皇后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依旧这么盛气凌人,武国公叹了,“妍儿,爹爹今日前,是皇帝朝堂之上,特意让老臣过来的,这其中的意义,皇后娘娘真的不知吗?” 一句话之后,武国公连续不断换了好几个称呼,武皇后愣愣着,却又更气了,指尖都掐到了掌心里,恨道,“可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才不过刚刚得宠,就敢来编造谎言的蒙骗本宫,那这以后,真要让她真正的得了势,这后宫之中,本宫是不是也要给她让位了?” 情知自己说的大不敬之业,皇后纵然有气,也努力的克制着,武国公又一身冷汗出来,慌忙拉着自家皇后女儿,隐在一旁悄悄说话,总之,这意思无非就是两个,既然皇后这一生,能忍得了宸妃猖狂,又为何不能忍下一个小小的女官呢? 如此一番劝慰,皇后才终于冷静了下来,吩咐人请太医去给锦言自伤,自己便带了人,扬长而去。 武国公老脸老面再回到皇上面前,替女儿请罪求情,皇帝看在武国公的面子上,也没与他多说什么,只道最近边境不安,还请武国公及早过去一趟,以平边境匪患。 此举,却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惩罚了,武国公上了年纪的人,为了自己身为皇后的女儿,也不敢不去。 早朝散后,皇帝回到乾元宫,正遇到宸妃娘娘前来探望伤势,皇帝便问,“宸儿最近可好?” 一句话,宸妃满心的委屈顿时幽幽而上,却又善解人意,故作欢颜道,“皇上能够记得宸儿,已是宸儿的福气,宸儿怎敢不好?” 宸妃姓苏,单名一个宸字,名苏宸。 虽是平民女,但胜在容貌出挑,皇上喜欢,也便破格在四妃之位外,又提了一名宸妃上来。 也由此可见,宸妃的皇恩厚重,是其它四妃,甚至连同皇后在内,都不能相及的。 眼下宸妃再这么小鸟依人的与皇上面前如此温柔似水,皇上一下子就又被勾起了心里的喜欢。 抬手招过宸妃道,“你呀,永远都是朕身边最重要的女人。宸儿你看,眼下大地解冻,即将勃勃生机,绿满神洲,宸儿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等得天日渐暖,朕便陪着宸儿出去走走?” 一脸温和的牵了宸妃的人,帝妃相携着身影往乾元宫内殿而去,至于偏殿外的耳房中,是否还有另一个才刚刚受宠的女子是不是正在苟延残喘,早已不被人注意了。 这之后,又是长达一月时间的休养生息,伺候茶水,宸妃重拾恩宠,越发风采飞扬,锦言数次挨打,身体似乎也早就习惯了。而她也更加明白了这后宫之中女人生存的不易。 这一日,她刚刚醒来,便起身去为皇上准备早朝用的早茶,刚刚进了耳房放了颗红枣进去,却忽然觉得嗓子发痒,她干呕了一下,什么也没吐出,便急匆匆出去伺候皇上上朝了。 可没想,就是这么一疏忽,便又出事了。 正文 第三十章小产 http://.biquxs.info/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争论不休,有关边境不稳一事,有人主战,有人主和,还有人做和事佬,两边都不参与,两边都不得罪。皇帝掐着眉心,坐着龙椅,眼看着两派人马越斗越厉害,他心中的怒意,也渐渐往上涌。 “都给朕住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就是这样为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龙案上玉镇尺狠狠一拍,梁总管猛的缩了一下脖,满朝顿时噤言,整个朝堂落针可闻。 锦言悄悄捧着茶,从朝堂后面的小门进来,正奉了茶小心翼翼的上前,却被梁总管一个眼色,赶紧又退下。 皇帝一回头,脸上还带着愠怒,却已经行动比脑子更快的指着她道,“今日什么茶?” 梁总管一惊,锦言赶紧禀告道,“回皇上,今日观音茶。” 观音茶? 这名字倒是喜气,梁总管顿时又吐一口气出来,觉得锦言姑娘果然就是众位臣工的福气了,皇帝听着这名字也觉得顺气,“既是观音茶,就奉上来吧。朕倒要看看,借了这观音大士的好名声,会不会也借点好福气。” 自言自语说着话,摆手让锦言送上,掀开茶蛊就喝,锦言吓了一跳,“皇上。” 喝茶的手顿住,皇帝侧眸,疑惑的看向她,以眼神询问,锦言咬咬牙,低低的道,“奴婢帮皇上试毒。” 一边说着话,就跪下身子,先一步喝下另外茶蛊里的茶水,才刚刚说,此茶无碍时,就见锦言脸色猛然一变,手捂着肚子抽搐倒地,昏迷不醒。 景元帝愣愣吓倒了,恍惚间,才猛的回过神来,“还愣着干什么?传太医!” 梁总管作势要上前去扶起锦言,就见皇帝的将他一甩,亲自弯腰抱起这个女人,大踏步冲向乾元宫。 锦言脸色惨白,气息奄奄,她身体缕缕受创,谁知今天这茶里又下了什么东西?也好还好,她每次都要为皇上试毒,这次也不例外,可偏偏就出了事。 等得太医赶到乾元宫时,皇帝已经不见了影。 宁安宫中,皇后娘娘正慢慢挑着护甲,笑盈盈的坐在窗下,看着门外春色渐渐透绿,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春晨,也是一年中最好的一个时节。 “娘娘,皇上来了。” 正笑得心情舒畅,耳边有小宫女进来欢喜的传着话,皇后立时起身,“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 自从上次乾元宫怒惩小宫女之后,皇上已经好久没有来她的宫里了,皇后越是又喜又慌,赶紧手忙脚乱让人取了她的头饰装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见没有任何失礼处,这才轻轻松一口气。 片刻之后,皇帝大踏步缓缓行来,身后没有梁总管跟着,这一次跟着的是小和子。 皇后瞟了一眼,心中有些奇怪,但仍旧依着宫规,向皇上跪拜迎接,景元帝含笑上前,如沐春风般上前将皇后搀扶,“皇后免礼!” 此时,昔日里鹣鲽情深的一对帝后夫妻,彼此间,似乎也只剩下了这种简单的问侯,而单方面的殷切期盼。 皇后盼着皇上来,可皇上来与不来,谁也不知道。 两人握着手,久久,四目相对,皇帝才说,“妍儿,这么多日子辛苦你了,是朕对不起你。” 一句话,皇后泪流满面,又拼命摇头,皇帝叹气,慢慢的低声哄着,一直到午膳也在这里用了之后,才离开宁安宫。 皇后送皇帝出去,再回来之后,心情无情是极好的,脸色也显得更加红润,而像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似的,格外的让人垂怜,心惜。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如颜立时上前恭维着,“皇上能够如此恩宠娘娘,只字不提前事,也由此可见,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一定不是那些下贱的狐媚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皇后先是呵斥,“你懂什么?本宫面前,不得胡言乱语。”可转过脸又笑,“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到底本宫与皇上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断不能再与底下那些个小蹄子争风吃醋。” 可这样的话,刚刚才说完不过眨眼间,梁总管又匆匆来传皇帝旨意,只说最近边关不太平,请皇后娘娘沐浴斋戒七七四十九,为大历皇朝祈福。 一下子,皇后就懵了,脸色煞白跌坐在地,甚至连圣旨都不去管。梁总管只得又三请四催,这才慢慢的回魂,慢慢的接着,又慢慢的问着梁总管,“这是皇上的意思吗?” 还是那个狐狸精的意思? 梁总管听皇后这样问,也不敢不答,但答的话,也是模棱两可,“娘娘且安心。皇上的意思,娘娘为后宫之主,自然这等祈福家国天下的大事,皇上也不敢轻易交于他人之手,还请娘娘欢喜。” 欢喜?她不欢喜能行吗? 皇后直到现在,才渐渐醒悟过来,原来皇上并不是不管,是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时候未到,他懒得与她计较。 可眼下这一计较就是大事。七七十四九的斋戒,只能素不能荤,还要像个道姑似的虔诚礼佛,她怎么能够受得了? 就算她能受得了,等得将来一出佛常,那她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面子,也就被打得差不多了。 心里倏然一痛,她正要去说别的,梁总管已经离开了。 等得下午惠娘叽叽喳喳的带着一身香风闯进来时,据说那个锦言姑娘不小心坐了小月子。 这些后,皇帝子嗣向来难养,后宫之中就没一个有人有幸怀上龙子的,可偏是那个小贱人有了,不知怎么的,试毒试的……又没了。 皇上勃然大悟,可也无济于事,这是把这口怨气,都发泄在宁安宫身上了。 “完了,都完了。” 武氏后知后觉的想明白这些事,整个人都觉得泰山压顶的一般,差点连脊梁骨都要垮了。惠妃却大惊小怪的叫,“娘娘,您怎么了,您可不能有事啊,来人,快传太医,传太医!” 一番鸡飞狗跳的混乱之后,皇后娘娘真的是病倒了,皇上听闻此事,只是让太医院好好照顾着,并没有过来再看一眼。 倒是宸妃贤妃等人,陆续而来,说是看望,实则是看笑话的成份居多。 谁又能够想得到,别人都挤破脑袋也怀不上的龙种,偏偏她锦言一朝侍寝,就这么神呢? 于是,又有各种风言风语传出,说锦言怀的不是龙种,还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景元帝闻言大怒,这一次,当锦言还在身子虚弱的昏迷中时,整个后宫之中,已是迅即掀起了一番清正肃明的行动。 各宫太监宫女,也都有增有减,皇帝雷厉手段,如此镇压,很快就没有人再敢胡说八道。 彼时,有关锦言奉的茶水中居然会被人下毒的事情,皇帝也着梁总管在暗中查访,查来查去,这下毒的凶手线索,竟然再次指向宁安宫。 皇帝气恼道:“这些女人,到底是一个个闲得都在做什么?就不能换些新鲜的手段,除了下毒就是下毒,她们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 身为一国之君,他想要自己的一个孩子,却是比登天还难。 一时沉默不语,年轮的面容,一瞬之间,不知苍冷了多少岁。 “皇上,锦言姑娘这里……是不是往后要加派人手?” 斟酌片刻,梁总管悄声问着,皇帝回神,长叹一口气,“不用了。朕之后宫美人三千,佳丽如云,防得了一时,也防不了一世的。如果……朕还是那句话,她锦言如果不能有足够的能力,完好无损的陪朕站在最高处,那么朕,即使能够护她一时,也永远护不了她一世。” 就如同此刻,她奄奄一息的躺在他的软榻之上,他除了能看着她受苦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查。当日皇后仗责锦言,是谁给她报的信?再查,武国公当日进宫,跟皇后说了什么?还有宸妃,惠妃,淑妃等人,都要一个个去查了。朕现在,不信她们。” 女人间的争斗,有时候比前朝的刀光剑影,还要令人胆战心惊。 景元帝从来愿意看着她们斗,是因为他需要她们斗,放手让她们斗。可他眼下不需要了,她们就得停止。 梁总管着声去办,自然这事,又少不了纳兰大人的参与。可之前的风言风语太过厉害,这下毒的事情还没查个名目呢,纳兰城被皇帝召进上书书。 一纸调令扔给他,“纳兰大人鞠躬尽瘁,朕深感欣慰。可此刻虽然是天下大定,然一些山民愚夫,也总有一些蠢蠢欲动,纳兰大人既是智勇双全,也就多下去替朕跑跑吧。明察明访,需要兵力,朕也都可以给你权力调动当地衙门相助。” 如此,纳兰城纵有千般不愿,也只得领旨谢恩,这看似明升暗降的职位,实则却是将他远远的发配了出去。 风餐露宿的巡防天下,哪及得上天天在皇帝身边守着舒服? 是夜,乾元宫中,地龙暖暖,热气扑脸。 身体的疼痛,撕心裂肺的感觉,一点一点就像是上了刑的刑具,禁锢得她喘不过气来,锦言忍不住大叫一声,猛的从沉睡的梦中惊醒,眼前一个恍恍惚惚的男人身影,就向她疾步而来。 正文 第三十一章落江 http://.biquxs.info/

纵然皇帝之前说过,这辈子不可能会给锦言名份,她也只会一辈子做他背后默默无闻的女人,但这次事件一起,皇帝改变了主意。 见她醒来,他已疾步过来,锦言怔怔看着,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皇帝叹了口气,在她身前坐下,手握着她的手道,“你想要什么,等你伤好了,朕什么都答应你。”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在她的身上,原本只是想要另一种女人的不同温柔,可他的想要,却是差点害死她。 在这满是女人的后宫中,皇帝的宠爱,本就是一把双利刃,爱能伤了自己,同样也能伤了她人。 女人的嫉妒心,总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猜度的东西。 “皇上,奴婢,奴婢是不是在做梦?” 痴痴的双目凝望中,锦言哽咽着说,虚弱的脸色带着红晕,眼里含着期盼,锦言对皇上的心,始终是信任的,是包容的。 这样的女子,反而让景元帝自己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心下轻轻一叹,温和的道,“你不是在做梦,等你好了,朕再赏封于你。” 顿了顿,又看着这女子说,“想与朕为妃吗?” 锦被之下,女子体馨,隐入鼻端,年轻的皇帝握着她,她掌心有着薄茧,身上有着淡淡的青草香味。 这种香味并不是春天的味道,而是她身上的血,在经过擦拭之后,又和着药味发出的另一种异香。 皇帝嗅着,并不觉得难闻,反而是觉得这味道是出奇的好,不由得又深吸一口气,握着她的手,含目而笑,“你的答案,也不必急于先告诉朕,等你想好了,再说。” 这世上的锦言只有一个,可他手边可以利用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锦言恍恍惚惚,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可她知道,皇上的决定,她可以答应,也可以反对。 这是皇上给她的权利。 这之后,时间出了正月,大地渐渐回暖,冬季之时,东北之际的雪灾过大,皇帝虽然一直派人救援,可损失还是很大。 眼下天气回暖,那边的冰雪也慢慢随着消融,皇帝现在又开始忧心,万一融化过快,雪水过大,这便又是一场灾害。 但好在这样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而是慢慢消融,一点点渗入地下,或者随着沟渠,排入大海。 至此,皇帝也终算是能安稳些。 又过一些时日,转眼便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冬季过去,春天终于到来,后宫的妃子们,个个都脱下了厚重的冬装,穿上了漂亮迷人的春衫。蝴蝶飞舞,嫩芽抽绿,处处一片欢声笑语,喜不自禁。便是连皇帝随处走走,也能听到许多开心悦耳的女子笑声。 心情也不由得更好了一些,雨露均沾也变得更加公平,均匀。至此,后宫众妃的心底才总算平衡一些,并没有再对锦言做出什么事来。 彼时,皇后斋戒期满,并没有如众妃预料中的那般,因为被罚而羞于出门,反倒是仍旧雍容端正的与众妃一同游园,一同嬉戏,看起来比较之前,还要更加的撑得起门面。 宸妃这些日子,倒是与皇帝之间进行的更加亲密了些,俨然是向众人宣告,她身为宠妃地位的身份,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 皇后对此不置一词,心中却是冷笑,皇帝为了那小贱人,连皇后都可以禁足,又何况一个宠妃? “皇上,这是新到的蜜茶,皇上尝尝?” 锦言上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景元帝看了她一眼,轻笑,“你身子好利索了吗?” 这话问的突兀,又极显亲昵,锦言小脸一红,顿时觉得无数道视线,如冰刀子一般,齐刷刷割在脸上。锦言历经前事,自然也慢慢成长。以前或许觉得这样的眼刀,她会胆寒,会心怯。 如今,她只是稍稍的慌乱之后,便沉稳的与皇帝道,“奴婢谢皇上关心,奴婢身子已好。” 她胜在年轻,底子好。就算之前差点是被皇后给打死,后来又小产,可恢复起来,也不算慢。 景元帝“嗯”了一声,又与身侧梁总管问了一声,梁总管道,“皇上,眼下三月时光正好,适合春游。” 要说春游,自然是要出宫才行的。 皇帝刚刚问的就是这个时间,梁总管又说得这么准确,自然也便含笑应了,“好。既如此,梁公公便去钦天监挑个好时辰,届时朕就出去走走。着纳兰城回京护驾,即刻就准备准备吧。” 边境基本大定,该回的人,也要回来了。 武国公也同样随着返京,自是心中感慨,什么都不敢多说,而纳兰城接旨之后,久久不能言语。 这之后,皇帝的后宫女人到底是谁要跟着去的,一律交于皇后定夺。 这皇令一出,皇后心内直叹气,皇上明摆着,这是在给她另一层的警告。 一番斟酌之后,后宫的随行人员名单也定了下来:皇后,德妃,淑妃,宸妃,以及女官大人锦言,贤妃与惠妃留下来打理后宫,担子也不轻。 如颜指着名单最末一人道,“皇后娘娘,就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贱人,她凭什么也要随着圣驾出游?” 就是因为她,皇上才会禁皇后的足,这口气,她如颜也真正的咽不下。 “多做事,少说话,之前吃的亏,还不够吗?” 皇后吸一口气,淡淡说着,“本宫那日跑去乾元宫杖责小宫女,结果下场是什么,你没看到?” 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日,说什么要为大历皇朝祈福,其实也不过是要为那小贱人出一口气而已。 正恨着,门外有宫女进来报,说是宸妃娘娘求见。皇后顿了顿,“请她进来吧!” 宸妃既来,必然是有事情要说。 身为皇帝后宫之中,最为举足轻重的两个女人,便如此难得清闲的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而言谈之下,宸妃处处透着想要与皇后更为亲近的意思,皇后心知肚明,这是身为宠妃的宸妃娘娘。也终于感觉到了对方的棘手了吗? “宸妃的意思,本宫听得明白了,不过看这时间不早,宸妃也早些回去吧,本宫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多留。” 身为一国之后,武皇后自然也有自己过人的本事,三言两语将宸妃打发了走,如颜悄悄的凑上来道,“娘娘,宸妃的意思,是不是要与娘娘联手,一起去对付那个小贱人?” 一边说,一边又意有所指的抬手比划着,皇后看了她一眼,“小心祸从口出!” 转了身慢慢又去打点,一路随扈的人员,需要带的人手,以及各自的行李。 如颜闹了个没趣,自然是不敢跟皇后面前再多说什么,可她心下也暗暗有了决定。 这一边,宸妃出了宁安宫的门,也并没有马上回去宸宫,而是又分别去了另外四位的住处,又好一番亲亲热热的姐姐妹妹,可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数日之后,皇帝朝堂国事安排妥当,纳兰城进宫,随行护驾春游,一行人均是便装,嘻嘻哈哈出了京城皇宫,一路游玩,又加微服秘访,过得极是逍遥快活。 既出了皇城的门,后宫女人间的种种博宠手段,基本也就用不上了,人与人之间隔得太近,又太过了解,谁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谁都知道。 锦言仍旧只是御前奉茶,皇上心情好时,她为皇上与诸位娘娘奉茶。皇上心情不好时,她只伺候皇帝一人足矣。 纳兰城也有幸喝到了她沏的茶,心中只觉得更加苦涩,难当。 这一日到了江城府,官员迎驾,极是殷勤。连同伺候着端茶倒水的活儿都轮不上锦言,锦言索性也便乐得偷闲。 一个人寻到了府门外的江边处,坐在江边吹着冷风,只觉得将整颗心都吹得冷。而她的心情,却是非常的清透,而又愉悦的。 像是被困顿了好久的青春,终于也能有这么一天,恣意绽放奔腾。 “啊!” 猛的,她突然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的向着江边使劲的大喊一声,“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江山宽阔,江水奔腾,密密呼应着她难得畅快的好心情,一时间,连天上的阳光都暖暖的停下,为她驻足而笑。 彼时,纳兰城带着一队换了便装的禁军,正在这周围巡视,忽听这一声喊,顿时就有些心跳,随后向着周围看了一眼,点名道,“寒秋,你过去看看。女官大人独自一人在外,万一碰上歹人,便不太好。” 话落,他带着另一队禁军,继续警惕防备,寒秋胳膊捅了捅他,笑嘻嘻的,“纳兰大人放心,锦言大人的安全,就包在我的身上吧!” 纳兰立时正色,“正经点,不得胡言乱语。” 又赶紧催着,打发他前去,寒秋这才笑嘻嘻走了,一路行至江边部分,正看到两个人在江边厮打,女子尖叫“救命”的声音,也显得那么虚弱无力。 “天,这是……” 寒秋吓得心都跳了,急忙迈步冲过去,“何人如何大胆,敢伤大人性命?” 一边奔跑,一边猛的啸声示警。 正文 第三十二章动手 http://.biquxs.info/

啸声惊动了行凶的人,锦言身弱无力,被那人猛的掀起,重重就扔到了江水中。 寒秋一声怒吼,“住手!” 箭一边的窜过去,那人已经身形一晃,同时纵身跳入了江中,眨眼不见了身影,寒秋也急急跑过去,正待着要跟着跳入江中,去行救援,谁知身后有人却比他更快。 三月的风,虽然不那么冰凉刺骨,但也仍显得极是寒彻,纳兰城在听到第一声啸声示警的时候,就知道这边出了事,远远的,他就看到锦言打入了江中,在那一刻,他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只是觉得,如果这一次,连她也死了,那么他这辈子,将再也不会为谁心动。 想也不想,他一头扎入咆哮的江水之中,浑浊翻腾,直呛入鼻,寒秋站在岸上目瞪口呆看着,心中跳动迅速,手脚手软,只觉得这一次,自己是看到了无比震惊的内幕,可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纳兰城一头扎进去,等到再冒头时,已经距离江边好远好远的地方。 寒秋一身冷汗,看得极是心惊胆战,此时,另有一些禁军也跟着跑了过来,寒秋急了,眼看这么猛的江山,掉下去便掉下去了,那指定是活不了的,可是再有人跳下去救人,这是要连自己的小命也要赔上吗? “大人,快……” 忍不住就喊了一嗓子,示意他赶紧上来,纳兰城只想是没有听到,一头扎进去,再浮出去,再扎进去,再浮出来,终于在最后的时候,他看了就在他的身边不远处,一片女人的衣角,正在慢慢的随着江山飘浮。 他心下一喜,拼命游过去,将那衣角捞住,连带着也将已经昏迷的女人抱在怀里,可便在这时,一片江潮喷涌而至,筋疲力尽的纳兰城还来不及游到岸边,已经被劈天盖脸的江潮又打得老远。 “大人,大人!” 寒冬猛的瞪圆了眼睛嘶喊着,眼睁睁看着江山上的两个人,慢慢被远方的天际所吞噬。 彼时,落日的余晖柔柔站在江山之上,倏然便让人有一种错觉,血色残阳铺满江水,半江瑟瑟半江红。 景元帝得到消息,当下什么也不顾了,飞也似的赶过来,可已经是迟了。 宽宽阔阔的江面之上,除了血色的残阳铺满,哀歌尽失。 “找。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找到她。” 心中一片痛楚的揪扯,景元帝直到此时才发现,那个向来大胆,却又对他一心爱慕的小宫女,早已不知不何便住进了他心里。 身子颤颤,心绞如痛,他听着寒秋将整件事件都说了一遍,便着令梁总管立即去查。又喊了寒秋说话,问他,“是纳兰城跳江相救吗?” 说起纳兰城时,景元帝心思复杂,可又转念一想,如果他真能救下锦言,他身为一国之君,也是可以前事不究的。 寒秋道,“回皇上的话,是纳兰大人拼命相救,可惜……”江潮再次涌上,两人同时又再度消失不见。 如今这个情况,谁知道两人到底是死又是活? 皇帝怔怔的,心中患得患失,说不出的感觉,苦涩,却是难受。 或许,在他还不知道的不知不觉中,他也已经是对那个倔强大胆的小宫女,动了真心。 面对涛涛江山,奔腾东去,年轻的皇帝久久站在江边不动,身后的江城府尹,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日暮西山,天色暗下来之际,皇帝才终于转身回去。 “寒秋,不用找了,回吧!” 顿了顿,又道,“纳兰不在,你就先代了他的位置。” 至于纳兰城这个人,到底还能不能够再回得来,皇帝或许,已经不再抱任何想法了。 甚至连同锦言一起,都将他成为他心中永远不可磨灭的痛。 于是,这原本是一场极好的春游踏青,却也只到了江城府,便已经半路夭折。皇帝再没了游玩的心思,翌日后起程回宫,梁总管已经查明了一些蛛丝马迹,说皇上在出游的这段时间内,宸妃娘娘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少了一个。 皇帝冷笑,“难道他们还想着把朕也掀入那涛涛江水之中吗?” 他错了,他就不该凡事这么柔和,想要徐徐图之的。 “梁士,你去,该做什么事就做吧。朕累了,想早些休息。” 疲累的抬手扶住了额头,景元帝从来都没有感觉到的颓废。 做皇帝久了,也会产生厌烦情绑,常年以来的高高在上,俯视大地,可偶尔的轻松下来时,他也想要做回一个平凡而快乐的自己。 “锦言,你要给朕活着,一定要给朕活着!” 良久,他自言自语的说,后宫的女人太多了,多到大概永远都只会是一个同样的模式,无论是哭还是笑,他见到一个,就已经像是看到了所有人。 锦言的不同,是他心里的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 够真,够纯,够大胆,哪怕是哭,也哭得独有风情。 宸宫之中,宸妃要疯了。 “不!这不可能!本宫什么都没做,皇上为什么要冤枉臣妾?公公,公公,你帮本宫去求求皇上,求皇上见见臣妾,臣妾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 宸妃气怒攻心,却偏是找不出自己可以脱罪的证据,而梁总管的查询到了这里,所有线索,均都指向了宸宫宸妃。 “娘娘,老妈也是奉命办事,请娘娘不要为难老奴。” 梁总管为难的说着,皇上让他来办事,该办什么就办什么,所以他来了,可这结果……娘娘并不认罪,他又能怎么办? “不!本宫没有罪,本宫为什么要认?” 宸妃用力大声喊着,“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娘娘,皇上不会见您的,还请娘娘不要为难老奴。” 梁士静静说着,身后有两名小太监上来,将宸妃给拉住,宸妃红了眼睛怒喝着,“梁士!你这个狗奴才!我看你敢动本宫!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宸妃娘娘,本宫是……” “来人,请娘娘起驾。” 脸色不动的打断她的话,梁士将臂弯里抱着的拂尘轻甩,宸妃拼命尖叫着,就被两名小太监给拖了走。 青枝与奶娘嬷嬷跪在地上,青枝不说话,嬷嬷只是拼命的磕头,磕头,梁总管并没有理这两人,而最后在临走之前,轻轻的道了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奶娘嬷嬷的磕头声嘎然而止,整个身子忽然发软,无力的便跌坐在地,“皇上,老奴,老奴……” 梁总管不理她,抬步走远,片刻后,宫门外有人进来,垂首而立。 奶娘嬷嬷脸色煞白,整个人变得跟软面条似的。 “嬷嬷,皇上吩咐了,看在宸妃娘娘的面子上,嬷嬷可以选择体面的走,但若是嬷嬷不配合,那么……也就怪不得奴才无礼了。” 小和子上前说着,声音冰冷无情,又隐隐带着狠。 锦言大人那么好的女子,她们怎么可以下那么大的狠手?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害锦言大人,娘娘是冤枉的,老奴是冤枉的,我们没有害大人,没有害大人……” “咚咚”的磕头声猛然再响着,奶娘嬷嬷老了老了,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小和子怜惜的看着她,“嬷嬷并不无辜,想想柳红,想想春意,嬷嬷还怎么当得起无辜这两个字?” 人在做,天在做,谁的过,便是谁的罪,老天爷是睁着眼睛的。 嬷嬷猛一下就软了身子,倒在地上脸发白的浑身抽搐着,小和子叹了口气,门外唤了大力太监进来,手里拿了根绳子,不长,但很结实。 中间做个套,套在嬷嬷苍老的脖子上,两人同时用力,慢慢的收紧,收紧。 嬷嬷挣扎着,嘴里吐着咝咝的气息,小和子将脸扭到了一旁。想想阿青,想想阿花,他已经渐渐学会了师父的狠,也渐渐学会了师父的聪明。 那个看似从来就上不得台面,且永远都不被人看在眼里的锦言大人,似乎才是他在这整个后宫之中,最需要全力去敬着的人。 哪怕现在,锦言大人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也依旧在皇上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这之后,梁总管抱病不出,小和子跑前跑后,一力代了师父的职。 宸宫一日之间,嬷嬷暴毙,拉出去乱葬岗埋了,宸妃被禁足在另一处地方,即使是皇后也并没有能够幸免于难。皇上震怒之下,整个后宫都极是难过,人人自危,如履薄冰,又身子颤颤。就连一向最为口无遮拦的惠妃娘娘,此刻也难得的消停。 眨眼间,又是数日过去,春天的气息,越来越发的浓厚,泌人,皇帝的乾元宫,依旧是充斥着满满的低气压,似乎现在只是隐忍不发,而但凡只要有个机会,就必定会喷薄而出,大地震颤。 “皇上,皇上。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这一日,距离锦言被打入江中,已有七日时间,原本抱病不出的梁总管,却忽然飞一般的从宫门外闯进来,脸色激动的低喊着,“皇上,有消息了,锦言姑娘大难不死,现如今正在进京的路上。老奴可否再去派人迎迎?” 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的事,尤其现在,宸妃还在被禁足,连皇后甚至整个后宫都被皇上的怒火所牵连,梁总管也不得不谨慎,以防暗中再有人使绊子。 正文 第三十三章新贵 http://.biquxs.info/

数日后,梁总管派去的人,总算是迎回了这两个大灾大难的人,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的锦言完好无损,而向来身强体健的纳兰城,却是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入了京。 到了京城,纳兰城直接被送回到纳兰府,梁总管带着锦言进了宫。 到皇帝面前禀明了一切,只说是江城府的人一路护送着进京,而找到女官大人,与纳兰大人时,纳兰大人就已经昏迷不醒,且身上有伤,似是江边的利石所划。 景元帝若有所思,下了一道旨意,着纳兰城伤好之后,继续担负皇城巡视任务,边关就不用去了。 寒秋为其副手,一力相随。 如此旨意一下,大历朝堂有人欢喜有人愁,又等得几日过去,天气入了四月,春的气息便更加浓厚了。 锦言经过休养,身体好得很不错,这一夜,皇帝便装进入,锦言此时,正在炉子边温着暖茶。 皇帝进了门,锦言似还不觉,一直到身后有两条健壮的胳膊,密密的将她抱在怀里时,锦言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坠地,四分五裂。 “皇上……” 锦言弱弱的喊了一声,心跳加快。年轻的皇帝轻搂着她的腰身,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低低的笑:“锦言,朕,有多久没有碰你了?” 他说着话,便又伸了手往她的下衣摆里面钻着,锦言红了脸,喃喃的道,“大概……很久了。” 这男女间的情事,一旦品尝,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百尝不厌,可锦言的初次承受,便受了孕,这之后一不小心又小产,再加养身体什么的,大概过了有好几个月那么久了。 “那么,喜欢朕吗?喜欢朕,现在要你吗?” 皇帝恶劣的说,在自己愿意要的女人面前,他不再是白日里那个高高坐在朝堂上的一国之君,他只是一个男人。 所以男人跟女人动情之时,会讲的话,他也会讲。 一边含蓄的问着她,一边又拥着往耳房里面的小床里行去,“锦言,为朕生个孩子吧。这次,朕会给你名份的。” 只要你能够生下龙子,母凭子贵,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纠缠着,慢慢退到内室的小床上,狭窄的空间,让景元帝不由得懊恼了一声,此刻的这个男人,却难得有几分平日里所没有的幼稚,像一个初经人事的大男孩一样,锦言看在眼里,不由得就心情一松,“噗嗤”笑了。 “你在笑什么?敢笑朕?” 景元帝扑下来,压在她的身上,锦言摇摇头,任他解着她衣服上的盘扣,只是将一双亮亮的眼睛看在皇上的眼底,“皇上,奴婢愿意……给皇上生个孩子。” 她愿意,只要为了这个男人,她做什么都愿意。 景元帝正解着衣扣的手停了下来,好半晌,才闷闷的“嗯”了一声,锦言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衣服已经被他解开。 年轻的皇帝,生龙活虎,从女人青涩的身体,以及不安的反应中,这女人的心,也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锦儿,你……很好!” 这句话咬着她的耳朵说完,这一夜的月光,渐渐显得更加明亮,而迷离。 耳房外的梁总管悄悄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慢慢就松了口气。 很不错的结局,却又是一个完全崭新的开始。 翌日清晨,皇帝上完早朝之后,颁旨后宫:封,皇上御前奉茶锦言女官,为锦贵人。至此,锦言的女官大人之位,便又更加向上的迈进了一步。 得封之后,锦贵人随淑妃居住重华宫,宫中有偏殿,给她清扫干净了,当作起居室。皇后的意思,两人的岁数差不多,可以有共同的语言说说话。 对此,淑妃无异义,锦言自然也更加没有。 淑妃性子向来天真,纯朴,而锦贵人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伺候之人,在外人看来,自然是无比羡慕这重华宫的安宁。 再加上锦贵人住在这里,皇上到来的时候也多了起来,淑妃更加乐得能够随时见到皇上,至于对这新来不久的锦贵人,那更是就当成自家亲姐妹看待了。 “锦妹妹,你说,皇上这么喜欢你,是为什么呢?” 这一日,春花开了,天气更暖,锦言坐在窗下,绣着手里的一方帕子,淑妃蹦蹦跳跳的来找她说闲话,锦言上前见了礼,恭敬的道,“娘娘言重了,皇上喜欢谁,臣妾也不知道。” 一路跃龙门,从宫女到女官,再从女官到贵人,锦言的受封,无疑是整个大历朝的特例。仅仅不过半年时间,便俨然已是皇帝身边的新一代宠妃架势。淑妃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好奇的。 磨着她不肯放过的道,“好妹妹好妹妹,你就说了嘛,你就跟姐姐说说嘛。你说皇上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呢?你看,连宸妃都不要了,就只喜欢妹妹一个,难道有什么诀窍不成?” 淑妃口无遮拦说着,锦言出了好一身的汗。 从她落江回来之后,才知道,嬷嬷死了,娘娘被禁足,原本这一切是不该发生的,却偏偏就是发生了。 怔忡间,锦言似乎也能猜到一些,可她不敢去想。明明嬷嬷那样的人,待她如亲女儿一般的慈祥,温柔。嬷嬷又怎么可能会去害她? 可小和子也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妹妹,你在想什么呢?我在问你话啊!” 淑妃不满的又催促着她,锦言慌忙回神,柔柔的道,“娘娘,请恕臣妾也不知。臣妾也只是做好了自己,皇上心里,也自有判定的。” 她不能说,她答应了皇上,要为皇上生个皇子,而皇上才会如此勤勉的来她房里吧? 如此,淑妃还不恨死她。 而时至如今,锦言几经生死之后,也慢慢学会了以假面待人。 “哎,就这么简单啊,那也很容易的啊。” 淑妃得到了这答案,似乎又有些失望似的,嘴里失望的喃喃了一句,又坐了片刻,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时间,又听院子里有人进来说着话,声音很小,锦言也听不太清。但很快,淑妃重新又领了几个人,笑嘻嘻进了院子就喊着,“妹妹,皇后娘娘依靠规制,给妹妹这里也添了几个人。看看还行吗?” 她进得屋子里来,院子里就一排溜站了两名宫女,两名小太监,一共是四个人,看上去很是单薄,但从今天起,也就算是她屋子里的人了。 锦言点点头,“臣妾多谢娘娘操心。” 如此,便是将这四个都留了下来,等得叔妃又欢天喜地的说了一会儿不着边际的话,锦言将人送走,这才有空回身去看那四人。 个个低垂着脑袋,身子微微弯着,也极是恭敬。 锦言从右边第一个看起,“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鸟。” “奴婢青枝。” “奴才豆子。” “奴才夹子。” 四人麻溜的报完自己的名字,锦言怔了怔,“青鸟,青枝,豆子,夹子……你们,都抬起头来。” 心中升起一抹古怪的念头,而随着四人的渐次抬脸,锦言差点就失了姿态。 “青……青鸟,你随我来。” 点了四人中右手第一位的青鸟宫女,锦言转身进了屋,青鸟似是挺得意,挺胸抬头整了衣襟便跟了进去。 不多时,又出来,接着是青枝进了门。 “奴婢青枝,参见锦贵人。” 腰膝弯下,青枝仍旧是从前的模样,面无表情的见礼,锦言一见,早已红了眼眶,赶紧过去将青枝拉起来,低声道,“青枝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我锦言能到今天的位置,也自是不敢忘了青枝姐姐的。” 说着话,眼里又含着泪。 青枝从来不知道,她当初只是一句发身内心的提醒,锦言竟能记到了现在。 一句“好自为之”,是锦言多少日夜以来,辗转反侧间,始终铭记于心的箴语,对她触动很大。 “贵人行事稳妥,又光明磊落,自有今日的成就,是贵人的福,奴婢不敢居功。” 青枝仍旧冷静的说着话,心内却是叹息不已。 曾几何时,那个从前见了自己总要怯怯唤她一声“青枝姐姐”的洒扫小宫女,如今,却真正是蜕变成凰了。 “姐姐这是又说什么?” 锦言嗔怪的说,“以后青枝姐姐在这里,便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双手握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那样如同涓涓暖流入了心,青枝心神微动,又轻轻的垂了手,目视自己脚尖处,半句也不敢多言。 锦言又道,“姐姐,我初升贵人,也不太懂这里面的事情,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做好自己,还望青枝姐姐时时提醒才好。” 做贵人与做女官,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职位。 做女官,只是服侍好皇上即可。然想要做好一个本分实诚的贵人娘娘,这其中的规矩,可真正是多了去了。 头上有皇后,有四妃,还有一些嫔妃什么的,锦言真怕自己做不好,而随时惹了谁的气。 “贵人言重了。奴婢尽心服侍娘娘,自然不敢怠慢。” 青枝说了这些话,便又不肯再多待,锦言只得让她下去,随后,又唤了豆子夹子,例行说了几句话,便又打发出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皇帝的赏赐又到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巫蛊 http://.biquxs.info/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锦言愕然,这才晋封贵人没几天呢,皇上接二连三的送赏赐过来,是否也太高调了些? “恭喜贵人娘娘,贺喜贵人娘娘,这是皇上新得的几本闲书,特意送来的让贵人娘娘闲来无事的打发时间。皇上说了,如有不懂的,可随时去问他。但皇上回头还要考较功课,还请贵人娘娘上心一些。” 梁总管亲送赏赐,这嘴里的话,自然是说得滴水不漏。锦言谢了恩,心中只觉得哭笑不得。 皇上这是生怕她闲着无事,闲出毛病来么? “请梁总管回去转告皇上,臣妾一定照办,不负皇上心意。” 接了书,锦言例行又说着同样的话,梁总管只是乐呵呵的笑,也不说走,也不说坐,锦言就有些纳闷,梁总管实在看这新贵人有些懵懂,不由得提醒道,“皇上近来,少条帕子……” 唔! 如此一说,锦言立时进屋,将刚刚才绣了半拉的帕子拉出来,指给梁总管看,“臣妾手慢,只绣了这些,可这样的帕子,也不好拿给皇上用的。” 且不说只是半张帕子,就算是真的绣好了,她也有点犹豫,皇上真会喜欢这样的东西吗? “贵人娘娘绣得挺好。皇上说了,耐心绣好它,回头来取。” 说完这话,梁总管总算是走了,院子里新来的两宫女,两太监,各自心里也就有了盘算。 青枝自不必说,青鸟的眼睛,倒是咕噜噜的转得好快。 “青枝,你跟我进来一下,其它人就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必这些,送你们前来的管教嬷嬷也已经教过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一手捧了书,一手又拿了帕子,锦言带着青枝进了屋,先将那闲书放到一边,指着手里的帕子给青枝看道,“青枝姐姐,你看这个帕子,适合送给皇上吗?” 雪白的帕子上,绣着的是鸳鸯戏水的面,无论是针脚细密,还是丝线的搭配,都看起来非常的好看。 青枝道一声,“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是娘娘的姐姐,请娘娘以后直呼奴婢名字即可。” 身份不同了,地位不同了,这称呼也得变。 “那……好吧。” 见她如此坚持,锦言也知她确实不敢,这是宫中规矩,还是小心些好。 如此,青枝才敢起身,仔细看着她手中帕子,半晌,才斟酌道,“奴婢认为,贵人送这个给皇上,大为不妥。” “为什么?” 锦言不解的问,青枝道,“自古鸳鸯,总是一雌一雄,成双成对,而帝王之帕,虽说是小事,可……贵人如果用这样的帕子送给皇上,也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说句不好听的话,自古后宫,唯有皇后会是皇上的妻,就算要送鸳鸯帕子,也只能轮得到皇后去送。 锦言若送,这根本就不合规矩,说白了,皇上的贵人,也便是时下大臣府里的一个侍妾而已,根本上不得台面,不配送这个鸳鸯帕。 “这……我明白了。” 半拉的帕子收起来,锦言略显失落的说,青枝抿了抿唇,躬身退了出去。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看待事物的观点,也便不尽相同。 或许青枝觉得,这新升高位的小贵人心底,应该是非常愿意去送这条帕子的,只是宫规过严,她也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皇帝随口说说的话,也不必当真。 转眼,时间已入五月,浅浅的夏季,便已经慢慢的追赶着春的脚步,踏到了人的身上。 落日的余晖下,锦言静静的坐在院里的树下,手里拿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正看着,边上青鸟为她打着扇子,自也逍遥快活的很。 院门口忽然就莽莽撞撞的冲进了一个人,进了院子,冲着锦言就喊着,“贵人娘娘,快去救人,快去救人……” 话落下,那人眼一闭,竟是昏死过去。 锦言吓得够呛,立时就喊人来帮忙,可奇怪的是,整个院子里竟只除了她身边打着扇的青鸟,还有不远处的青枝以外,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下意识的,锦言心中就咯噔一下,地下昏死过去的人,还在铺满着青石板路的地面躺着不动,锦言一咬牙,“青鸟,你出去看看。” 青鸟应声,放了扇子跑了出去,不多时,脚步声便消失不见,很快的,更有一团乱七八糟的嘈杂声向着这边冲过来,有人甚至高调的喊着,“快!快点!明明看到刺客是向着重华宫这边跑过来了,快去保护淑妃娘娘的安全,其它人跟我来!” 一边喊着,一边急冲冲向着这边的偏殿而至。 偏殿这边的园子,因是锦贵人住着的,皇帝图吉利,赐了“锦园”之名,原本这样的地方,平日里,也绝不是随便是谁都能来的,可偏偏今天有了刺客,锦言电闪火石间的想到,觉得整个身子都凉了。 “娘娘,这边。” 青枝急急上前,猛的拉了她一把,锦言恍惚回神,跟着青枝奔走。 不过眨眼间,锦园的门被一阵大力的踢门声给撞开,无数道刀剑闪亮的人影闯了进来,进门就喊着抓刺客,可奇怪的是,地上昏死的那人,早就不见了。 紧接着,又有数道人影闯入了贵人房中,四下里一顿乱七八糟的翻找,忽然有人惊叫起来,“大人,找到了!” 藏在暗处的锦言一个激淋,找到了?刺客真的在她房里吗? 青枝紧紧拉着她,眸色间也一片骇然。 事到如今,如果两人再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也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找到了什么东西,拿过来看。” 负责搜查刺客的大人喊着话,那人将手里的证据拿过来,锦言从躲藏的地方,偷偷的露出了眼睛看着,远远的看不太清楚,但好像是是一个小小的布偶娃娃,上面还隐约闪着几点亮。 她怔怔的看着,忽然猛的一惊,立时要站起身,青枝一把将她拦下,死死的掩了嘴,“娘娘,冷静些!” 便听到那位大人,拿着那娃娃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忽然惊道,“竟然是……巫蛊之术?看,这上面的姓名,可是皇上的名讳?” 皇上的名讳? 锦言听着这几个字,顿时整个人都软了。青枝怜惜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微不可察的轻摇着头。 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皇上的宠爱,又何尝不是一味毒。 无声无息的渗入骨髓,慢慢就能要了命。 这之后,又一阵乱七八糟的翻找,也不知是锦言命好,还是这些人故意忽视了她的存在。明明数次从她眼前走过,均没有发现她。 终于,当太阳的最后一缕光线隐落山后的时候,这静静的锦园里,只余风声呼呼吹过头顶,一片死寂的情绪,渐渐翻腾而开。 锦言手脚冰凉,从花丛掩映的最里面,慢慢的踏步出来,青枝扶着她,两人踏出了园子,均有些心思沉重,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好半晌,锦言目光涣散的看着这一片杂乱,嘴里喃喃的道,“终于……还是躲不过的。” 自从她踏步进了这后宫,身影闯入了皇帝的眼,她的生命,似乎就已经不由自己了。 数次的陷害与设计,她都能够有惊无险的闯了过来,而这一次呢? “青枝,你……走吧。趁着他们还没有派人再过来,你赶紧离开这里,锦园的事,与你无关。” 手心渐渐的从青枝手中抽离,锦言身形微晃的说,青枝咬咬牙,慢慢的退后一步,忽然又道,“娘娘,我会回来的!” 话落,她急步走向锦园门外,转眼不见了身影。 锦言进了屋,走过地下的一片乱,她坐到了自己的床边。原本茫然无措的心,渐渐就变得冷静。 踏踏的脚步声再次猛烈的响起,不消片刻间,有人端着刀剑再度闯了进来,踏过地上的杂乱不堪,有人阴恻恻的走上前,请着她:“贵人娘娘,咱们现在就走吧?皇后娘娘协同四妃办案,还请贵人娘娘不要推辞才是。” 这话一说出来,锦言便知,刚刚的那个什么巫蛊娃娃,已经是被送到了皇后的手中。 而这一次,与前面数次不同,她要是还想活着,就绝不能认! 冷静的站起来,她淡淡的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走吧!” 不是她施的巫蛊之术,她并没有去诅咒谁,她也不怕。 “呵,贵人娘娘倒是好骨气。奴才真是有幸见到,实在三生有幸。” 嘴里不阴不阳的再说一句废话,锦言被他们带了走。 说是皇后协同四妃一起办案,但仍旧还是在宁安宫。 皇后端庄,高坐首位,左右分四妃落座,锦言被带进来时,立时便被人喝斥着下跪,不等她见礼完毕,惠妃却代皇后已经不耐烦的喊道,“好你个锦贵人。皇上待你不薄,皇后也待你不薄,淑妃妹妹更是将重华宫也分了一半收留你居住,可你偏偏狼子野心,敢勾结刺客杀害淑妃不成,竟又暗藏巫蛊之术,诅咒皇上?你可知罪?” 手一扬,心口插着无数根银针的巫蛊娃娃,被用力的掷到她身前地下,其上用笔细描着三个小字:温哲烈。 正文 第三十五章力证 http://.biquxs.info/

温哲烈三字,正是当今大历国君,景元帝的名讳,这是谁如此大胆,居然敢如此这般诅咒皇上? 锦言愣愣看着落在眼前地上的巫蛊娃娃,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 她记起了这个东西,是从自己的锦园中搜出来的,阳光下,那银针还闪着光亮,耀动着她的眼睛。 “不!娘娘,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不敢诅咒皇上,请娘娘明察。” 她伏在地上,声音哀哀的说,整个人就像是从冰水里刚刚捞出来的一样,浑身寒凉,没有一处是温暖的。 “妹妹这话说得不对,那你是冤枉的,就是说是本宫放的了?” 淑妃不高兴的嘟着嘴说,“本宫好心许你住在重华宫,可没想到妹妹原来是这样的人。” 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淑妃娘娘啊,她只是想要个玩伴而已,可谁知,迎进来的是一匹狼? “娘娘,我……” 锦言哑口无言说着,淑妃仍旧不高兴的绷着小脸,却也不理她,转身向着高台上的皇后看去,“皇后娘娘,您看这事可怎么办好?您可是要为臣妾做主啊,要不然,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臣妾要谋害皇上呢。” 也对,总之这事是出在重华宫的,武皇后唇角弯了弯,缓了声音给淑妃道,“既是淑妃妹妹喊冤,那本宫也不好偏驳于谁。淑妃妹妹看这样可好?既是这巫蛊娃娃是从你重华宫出来的,那么,这事就交给淑妃妹妹吧,还请尽早给本宫一个交待,给皇上一个交待才是。” 精致的帕子掂在手中,皇后轻轻的拭着唇角,锦言无声的跪在地下,头脑发寒,一阵绝望。 “娘娘,臣妾没有,臣当没有……” 她来来回回说着这几个字,磕头磕得脑门都破了皮,可上座一后四妃,再也无人理她。 倒是德妃眼底偶尔闪过一抹可怜,也无能为力。无缘无故的,也不想为谁出头。 贤妃默了声不语,只是将视线看着皇后,唯皇后之命是从,惠妃则得意洋洋的讥讽着,“贱人就贱人,皇上既然许了你这么大的荣华富贵,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你胆敢不加珍惜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诅咒皇上,依本宫看,难道是你异国派来的探子不成?先用狐媚之术迷惑皇上,再加上针蛊,诅咒皇上……你可真是好大胆啊!” 一声声,一句句,如同剔骨的尖刀,一刀又一刀的狠狠抽在锦言身上,可怜这新晋的贵人娘娘,忍不住就气得一口鲜血吐出,猛的眼前一花,她厉声喝道,“臣妾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娘娘总要臣妾承认不可?臣妾不敢苟同惠妃娘娘的话,可臣妾倒是想问一句,惠妃娘娘这么幸灾乐祸的字字喊着要诅咒皇上,难道娘娘心里是真的很得意吗?” 总之是要一个死,她不甘心死得这么窝囊。 她见不得惠妃这等落井下石的小人,她哪怕是死,也要死得让天下人都看清楚,她是被人逼死的! “你!” 惠妃顿时沉了脸色,花容失色道,“这简直就是胡扯!血口喷人!本宫是心疼皇上,又岂来幸灾乐祸?” 似这等的胡言乱语若是真敢传到皇上耳里,惠妃这边,也真讨不了什么好。 心里一急,惠妃猛的起身,几步过去,用力一脚踢在了锦言胸口。 锦言不闪不避,硬生生承受了这一脚,却猛的又冷然一笑,“娘娘这是心虚了吗?娘娘口口声声说臣妾狐媚子迷惑皇上,难道皇上真龙天子,一国之君,皇上就这么容易被臣妾所迷惑吗?娘娘你敢说皇上没你聪明是不是?敢说皇上容易被人迷惑,那你惠妃又哪里来的这等胆子,口口声声指责皇上不自重?” 恨了,怒了。 她字字句句是冲着惠妃说,可暗中的意思,又更是指向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看似都端庄雍容,可心里却无比龌龊的女人! “牙尖嘴利!给我掌嘴!” 眼看得惠妃招架不住,索性就脸色一厉,喊人动手。 大力太监过来,奉惠妃命,“啪啪”的耳光声,狠狠用力的扇在了锦言脸上。只不过几下的力道,锦言已经唇角吐血,被打得头晕眼黑。 惠妃飞快的向上看了一眼,皇后冷声不语,德妃垂目,贤妃淡然,淑妃笑嘻嘻,顿时就心里有了主意,冲着淑妃道,“淑妃妹妹,你也来。好歹这人也是属妹妹宫中的,姐姐这么越俎代庖,看起来也不大合适呢。” 边说着话,边又咬着牙关,暗暗恨着坐回去。 枪打出头鸟,这话说得果然不假,她这里出了声,淑妃反倒是休息了,那怎么行? 顿时又皮笑肉不笑的喊着淑妃道,“妹妹,还傻愣着干什么?姐姐这里已经帮着妹妹狠狠出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情,还要看看妹妹的呢。” 说话间,“啪啪”的耳光声,仍旧络绎不绝,锦言终于被打得身子一软,昏死过去,惠妃暗恨的骂声“贱人”,再咬咬牙,催着淑妃去赶紧处理了。 淑妃却道,“这不急。虽然是从这锦贵人的园子里搜出了那等东西,但锦贵人到底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呢。臣妾可不敢私自做主去动刑的。” 说着话,又赶紧喊了人进来,去看看这锦贵人死了没有。惠妃被这一句话给噎了个倒仰,差点气死。 可心里终是咽不下这口气,又喊道,“那依妹妹之见,本宫这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原本就没她什么事,可她倒好,这么响当当的一出手,这事,就全算到她头上了。 淑妃呵呵笑,“姐姐言重了,姐姐的好心,妹妹还是记得的。不过嘛……”她顿了顿话头,看向了上首,“皇后娘娘既在这里,又岂能轮得到我们姐妹来做主了?是不是这样,皇后姐姐?” 嘴里甜甜的向上喊着,淑妃的笑脸看似单纯,实则里面到底有多少陷坑等着你,也真是没人知道。 武皇后端坐上首,倒是一脸淡然的看着她们之间你来我往的斗着嘴,实则明枪暗剑,稍不注意就要中招,这才是真正的皇帝后宫。 见淑妃将矛头指向自己,武皇后轻轻一笑,做了最后决断,“本宫还是觉得,既是你重华宫的事,就且领回去自行解决吧。再者这样的事情,纷属后宫丑闻,也就不必要再拿到朝堂去麻烦皇上了。” 一句话,便几乎是断了锦言的命。 皇上虽为一国之君,却也总不能插手后宫的事,若不然,她这个皇后,岂不成了个摆设? 这话落音后不久,一后四妃终于散了场。 从宁安宫出来,淑妃笑嘻嘻的脸色猛的就沉了下来,低骂一声“贱人”,又用力甩着帕子离开。 身后的大力太监拖着被打晕的锦贵人离开,一路上,石子磕绊,鞋袜绽开,有鲜红的血迹顺着身后的青石板路,从宁安宫到了重华宫门口,淑妃进了门,厉声喝道,“先将这贱人给本宫关到柴房里去。还有那四个贱婢呢,一并给本宫找了出来。” 青鸟,青枝,豆子,夹子,瞬间来到,一个不拉。淑妃挨个看过,也终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往日的异常,索性喝道,“都给本宫掌嘴!打到他们说实话为止!” 人前的纯真,人后的冷毒,淑妃娘娘若无心计,又岂能坐到四妃之位? 一时间,劈劈啪啪的耳光声不绝于耳,惨叫声也随之起伏,彼此交织,听起来让人心惊肉跳。 淑妃却一点都不觉得,只是喝令继续打,谁说了实话,就可以停下了。 可皇宫里的事,谁又敢说自己知道得清清楚楚? 屈打之下,也必有招供的。 “我说,我说……娘娘,奴婢有话说。” 青鸟第一个扛不住喊了起来,淑妃示意暂时停下掌嘴,青鸟扑出来喊道,“娘娘,奴婢这两日亲眼见到锦贵人偷偷摸摸的缝制小布偶人的,当时奴婢还觉得奇怪,不敢多言,如今想来,就是这邪术无疑。” 她喊着,嘴角还淌着血,披头散发的模样,也实在是禁不住这酷刑了,不得已而说了实话。 淑妃的眼睛亮了一亮,随之又冷,“你说的是真是假,本宫一时之间也分不出来,倒不如,再有人来说说?” 审视的目光扫向面前三人,豆子,夹子面色凄苦,而犹豫不决,原本没有的事,怎么能说? 青枝闭了闭眼,跪行上前道,“娘娘,奴婢也有话要说。” 淑妃嗯了声,点头道,“说吧。” 到底是重责之下,必有撑不住的人,这一次,看你锦贵人,还能继续如意得意吗? 一想及此,眉眼里便忍不住的笑意淌出,青枝静静叩了头,却道,“奴婢并没有亲眼看到锦贵人缝制什么布偶人,奴婢只看到在这之前,青鸟曾经慌慌张张到过锦贵人的房间里。至于进去干什么了,奴婢并没有看到。所以,奴婢以为,若说巫蛊邪术,青鸟也有嫌疑。” 话说完,青枝再行叩首行礼,青鸟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忍不住失声尖叫,“青枝你这个贱人,你敢空白无凭的诬蔑我,你不得好死!” 青枝很镇静,“那么只凭你一人之言,你又有谁可以证明,是锦贵人亲手缝制的布偶人?” 正文 第三十六章事情 http://.biquxs.info/

青鸟一怔,“我……” 却又心思一转,用力狡辩道,“就算不是她亲手缝制的,那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若不然,为何这布偶人偏在她锦园?” “是吗?” 青枝鄙夷着,又转向淑妃道,“奴婢以为,这青鸟的嫌疑,比锦贵人的嫌疑更大。且看她这神态慌乱的前言不搭后语,就可见之,巫蛊邪术,必与她有关。” 话落,青枝再次叩首,便退一旁,不再言语。 “青鸟,你说,你敢私制巫蛊邪术,用来诅咒皇上,又嫁祸于锦贵人?你可好大的胆子,给本宫从实说来!” 心中一团冷怒涌上,淑妃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怪异,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青鸟跪地,“砰砰”的磕头喊着,“娘娘,娘娘……奴婢,奴婢真是被冤枉的,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诅咒皇上啊。” 青枝跪在一旁,沉默不语,青鸟狠狠瞪她一眼,“娘娘,都是这个贱人,是这个贱人,是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娘娘,奴婢这里还有证据。” 青枝淡淡说着,掌心里不知何时攥着的一枚衣扣,静静的躺在阳光下,青鸟急忙低头去看,刹那间,脸色煞白,再无血色。 “这还真是人证物证俱全了。既如此,将这个贱人拉下去。” 淑妃看一眼那物证,再看一眼青鸟身上少了枚衣扣的衣襟,直接吩咐着将人带走,青鸟像死狗一样被拖着走,却忽然就不甘心的喊着,“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堵了她的嘴!” 淑妃厉声喊着,左右太监立时捂了嘴拖了走,青鸟拼命挣扎着,死亡的屠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青枝,你起来吧。” 随后再看眼前三人,淑妃眼里复杂莫名,很快又散。随之,又吩咐让他们三个起身,去拿了药膏来擦,最后,仍是为难的道,“可是本宫这里,还是不能给个说法的。单单只凭一枚衣扣,也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只是一枚衣扣,丢了,被人捡了,也就罢了。 可叹那个贱婢,这么容易就露出形迹,倒也真让人扼腕长叹。 梁总管将长长的绢纸铺开,一边道,“皇上,今儿个要画些什么?” 虫鸟鱼兽,皇上向来是比较拿手的。 每次总是兴致来了,便泼墨挥毫,极是尽兴。 而今,谁知皇上怎样,突然就说要作画,梁总管猜不透的同时,也赶紧去准备着。 “今儿个不作什么图,只画美人。” 景元帝心中勾勒着美人的画像,渐渐提袖,下笔。 先是脸廓,再是眉眼,朱唇,俏鼻,下巴,再点黑发,头饰,接下来,衣物,形态,动作……无一不画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皇上?” 梁总管惊叹的看着,“皇上这真是下笔如有神助,这整个把锦言姑娘都给画活了。” 如不仔细看,当真是要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当然了,梁总管这赞美,纵然有许多夸张的成分在内,但皇上有此功底,已是非常好了。 “既如此,这美人图就赏给皇后吧!唔,对了,皇后年轻时,也曾经艳压六宫的。梁士,再铺张纸,朕再为皇后画一幅像。” 话落,再度挥毫泼墨,端庄雍容,大气高雅的武氏皇后,跃然纸上。梁总管惊叹的看着,皇上却将先一幅画收起,指给梁总管道,“这幅拿出去,销了。这副,送到宁安宫。” 片刻之后,宁安宫武皇后便收到了皇上送来的美人图一幅,欢喜至极的拿起来看,竟是自己的画像,心中更是高兴,连连问着梁总管,皇上是不是只画了这一幅。 梁总管唯唯喏喏不敢说,皇后却必要知道,梁总管也只得将随身带着的另一幅美人图打开来看。 皇后脸上的笑,在看到锦言的画像出现在自己眼底下,慢慢就显得勉强。 “皇上……有没有什么话说?” 一边轻抚着桌前的画像,又轻声问着,梁总管没有多说,只道,“皇上是要将锦贵人这幅销了的。” 语毕,又恭敬的垂首立于一旁,皇后顿了顿,眼底浮现出一丝凄然,“请梁总管回去转告皇上,皇上的意思,本宫明白了。” 只是一幅画的区别,武皇后也就当真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事,又不该做什么事。 梁总管将画收起来,也并没有去销毁,而是又得带回了乾元宫,放在了昔日御前奉茶大人曾经住的过偏殿耳房里。 这一夜,有好多人没有睡着觉,也有好多人,睡得很踏实。 皇后宫里的宫灯,整整燃了一夜不曾熄灭,暂被禁足的宸妃,却在一觉醒来之后,又被赦免而出。 仍旧居住宸宫,可她身边的人,已经被减得七零八落。 这是皇上的警告。 在这后宫之中,皇上想要谁死,谁便死,皇上想要谁活,谁便活。 重华宫,后院柴房,干草铺了满地,虽然五月的天气不太热,但也不算凉。一些蛇虫鼠蚁的该出来的,也都出来了。 锦言肿着两边脸,瑟瑟发抖的被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顾已经很长时间了。 在这段时间之中,没有人记得她,也没有人给她送吃的,似乎整个世界都要将她抛弃了一般,只等着让她自生自灭。 “哗啦”一声响,柴房的门锁终于被人打开,她睁睁眼,便又疲累的闭上,饿得没有力气,也痛得没有力气。 破了洞的鞋子露着脚趾,被夜里的老鼠当成是美味,给咬了半边肉。锦言苦笑着,她现在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吗? 她是冤枉的,冤枉的! “锦贵人?” 有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唤着她,并且有脚步声朝着她走近,她吃力的想要再次睁开眼,可眼皮子比山还要重。 “大人,锦贵人已经神智不清了,是否要传太医?” 寒秋站在边上问着,每次见这女人,总是会见到她被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样子,难道她就没个好的时候吗? 纳兰沉默了一下,“皇上的旨意,只将锦贵人救出这里。其它的……不在我们的份理中。” 眼看这个女人,竟是连他都认不出了,纳兰心中不由又想起了那一次,她落入江中,他奋力去救。 在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欢喜,与哭泣。那个时候的她,是娇弱的,更是坚强的,但好歹是自由的。 但这个时候再相见,她却又是再一次变得这般的奄奄一息,让人心疼。 “大人,大人?” 寒秋连唤了他两声,纳兰城才回过神,想也不想就将身上的衣袍脱下来,给饱经磨难的女人裹在了身上,随后,在寒秋目瞪口中的视线中,他沉默着,抱着这女人离开重华宫的后院柴房。 彼时,天色昏暗,似有夜雨要来,淑妃娘娘一身水绿色裙衫,翩然若蝶一般的围在皇上身侧,欢声笑语。 “皇上,您看臣妾这样好吗?” 她娇滴滴的问,眉眼里带着纯真的笑,又将四肢舒展,身姿妖媚的轻轻转了一圈,景元帝含笑赞着,“果然玉儿是后宫之中最欢乐的女子。玉儿,来朕这里,让朕好好看看。” 淑妃闺名玉儿,是户部许大人之女,全名许贞玉,是户部大人的掌上明珠。 “皇上就会哄着臣妾高兴,皇上真坏。” 淑妃小脸一红,娇滴滴又喊着,明显对于皇上的赞美很受用,可还是欲迎还拒的娇嗔着。 景元帝眸光轻闪着,又呵的笑起来,“朕如果不坏,玉儿才不喜欢呢,是不是?” 大手伸出去,将这小小不听话的女子,一把拉在怀中,淑妃娇呼着扑过来,两手便撑在了皇上胸前,景元帝大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握,淑妃轻呼一声,身子早已软了半边。 景元帝哄着她,“玉儿乖,玉儿是朕身边最听话的女人。那么,朕有件事去让玉儿办好,玉儿可否愿意?” 皇宫妃嫔,盘龙错节,总是彼此之间,又说不出的这样的仇,那样的怨,可细数,又什么都没有。 但皇帝恰恰便是看准了这里面的种种关系,也才能如今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从容应对。 “皇上且言,玉儿必定办妥。” 身娇体软,柔若无骨,淑妃乖乖倚着身子,侧耳去听,皇帝笑着与她说了几句,淑妃小小的朱唇愕然失色,不自觉的惊呼道,“皇上,这,臣妾怎么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有朕在你身后看着,还有谁敢吃了你不成?” 景元帝笑,眸光闪闪的在她额上轻点一记,淑妃猛的咬牙,似是下了决定,“可是,万一这事不成……” “不会有万一的。朕要做的事情,永远不会有万一。” 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年轻的皇帝淡淡说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惊华傲人,又眸光如炬,淑妃看着看着,便什么也不管了。 “皇上,臣妾一定办到。” 她下定决心的说,转眼又道,“皇上,万一臣妾出了什么事,您可一定要救臣妾。” 轻声央求着,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景元帝点头哄着她,一切都应着她。 夜雨终于落了下来,大地渐湿,皇宫润色。 正文 第三十七章赐婚 http://.biquxs.info/

自然这一天,皇上许给淑妃的差事,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但自此之后,整个重华宫却极是安宁。 连同锦贵人夜里被人救走的事,也以淑妃之口说出来,是她让人送出去养着了。 至于送到了哪里养着,淑妃不说,也没人知道。 软绵绵的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有关当日锦贵人的巫蛊之事,始终都是一道谜。 可也就在这事情刚过不久,淑妃的重华宫,突然就有人夜里暴毙,经查,是曾经锦园里伺候锦贵人的宫女青鸟。 青鸟之死,原本只不过是一件小小的事情,可偏偏这当口,锦贵人风头正盛,于是刚刚才被压下去的一些风言风语,又再度冒了出来。 宁安宫,皇帝难得来一趟,皇后殷勤的带着笑脸软软语声诉说着缠绵之情,也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锦贵人的头上。 皇后道,“锦贵人夜里不见,淑妃倒是沉得住气。可青鸟死了,难道那事,真是青鸟做的不成?” 想那日,青枝以一枚衣扣为证,硬生生将青鸟拖了下去,皇后也觉得心里不安。 皇帝却懒洋洋的笑:“这事就这么结了吧。不是她,也是她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只不过,活着的人,可要更加注意了。” 说着话,又大手将软软的皇后拉了过去,轻轻就扑在了他的胸前,皇帝的大手伸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腰肢,慢慢的,她身子扭动起来,却听皇帝道,“朕今天身体不适,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过来歇歇。” 说着话,又顿了顿,看着武氏道,“皇后,朕这些年,是有些冷落了你,你的心里,可有怨朕?” 喃喃的话语一出口,皇后顿时就吓得急忙起身,跪伏在地,“皇上,臣妾不敢。” 因为起得急,她头上的朱钗乱晃,打着人的眼睛,极是明艳。 皇帝微眯了眯眸,又笑着说,“朕只是随口说说,皇后不必惊慌。” 招手,又示意着皇后上前,皇帝接下来的话,也仍旧是很随意,但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压迫感,“皇后,朕有一事想求皇后。” 大手握了她的纤指,他这个“求”字一出口,皇后咬着唇,已经是略略猜到了一些。 而皇帝的脸色,却说变就变,“当然,皇后也可以拒绝朕的。” 他已经托给了淑妃的事,在皇后这里,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至于她答不答应,皇帝已经无所谓了。 “皇后这些年的日子,也过得甚是清闲,只不过,不该皇后操心的事,以后,就不要操心了。刚刚过去的这些事,朕也不会与皇后计较了,武国公以后,还是辞官回乡,颐养天年吧!” 皇帝的威仪,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有思考,有应辩的机会。 他手里还握着皇后的手,彼此亲昵无间,夫妻情深,可转眼这话里的无情,却已经透骨而来。 皇后腿一软,终是再一次跪在地下,花容失色,而万般惊恐。 这一次,皇帝并没有让她起来,只道,“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后,朕与你这么年的情份,朕希望以后,不要走得这么绝。须知这整个天下,都在朕的眼睛里看着,你的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朕。” 朝堂有压力,他也不得不在这后宫之中虚以委蛇,“武国公最近不安分,皇后也可以替朕去劝劝岳父大人。另外,劳苦功高的另外几位,皇后也便一并代劳了吧!” 帝王无情,便如此刻。 等得皇帝的龙袍,衣袂翻飞的从她眼前离开时,皇后的脑子里一直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颜色的填补。 皇上对于锦贵人的唯护,真的不是一朝一夕。 可越是如此,皇后便越恨,眼里渐渐闪出的凄然,扭曲了她端庄的脸色。 皇上,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翌日早朝,皇上金口玉言以武国公身体不适为由,很温和的劝了武国公暂停早朝,将养身体。 武国公自然谢恩,感激涕零,可一转身,就气得差点将牙根都咬碎了。 他身体不适,他为何不知?皇上是太医院的太医吗? 宁安宫有召,武国公转首去了宁安宫参见自己的皇后女儿,父亲间彼此见过礼,皇后也不瞒着掖着,将皇帝夜里的话,悉数劝慰了父亲。 武国公狠道,“皇上真是被女色迷了心了!先前有个宸妃还不够,现在再来个锦贵人,他到底想干什么?这大历朝的大好江山,难道就要毁在他的手里不成?” 武国公位高权重,如今朝堂之上,被天子如此不给脸,心里也着实气怒。 皇后冷笑着,“父亲这是又何必?皇上至少没有当朝要求父亲辞官还乡,已经很不错了。却是身体为由,这也就是天大的面子。” “老夫的面子是要自己挣的,又岂容他给?” 武国公皱着眉,看一眼四下无人,更凑近了一些道,“妍儿,你再坚持的忍耐一下,很快,等父亲这里事成,便也不再惧谁了。” 说着话,眉眼里又闪着狠戾,皇后却打了个哆嗦,想起多年之前无意中知道的那个秘密,忍不住就寒风嗖嗖的道,“父亲,我们真的要?” “自然是!若不然,你看看这大历朝堂上,我们还有活路吗?” 既然君王无情,也就别怪他无意,“蛮尾国近来会派使者入京,皇上生辰将至,宫中必当大办,届时……” 他凑过去了身子,与自家女儿细细的说着话,而这些不可见人的隐秘,如是一旦曝光,必将满门抄斩。 武皇后听得心惊肉跳,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然早早就动了手,如今想要再退出,又岂是那般容易? 乾元宫,年轻的皇帝半眯着眼睛,看似很惬意,其实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将白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细细的从头到尾又顺了一遍,眼见得没有任何纰漏,这才揉了眉心,叹了口气道,“梁公公,你说朕这样的做法,到底对,还是不对?” 如果皇后有错,那也是被他一步步逼上去的。 而宸妃的悲剧,也更是他一手捧出来的。 这天下,他温哲烈想要的结果,便是想方设法也要达到,如今,宸妃势弱,锦贵人还不够资格与皇后对峙,他这里也时时觉得疲累。 梁总管听得这话,也根本不敢多言,皇上的事,无论是家事还是国事,都不是他一个阉人该多听多说的事。 可他不敢,皇帝却仍旧在问他,“还有淑妃,这一次连她也给拉了下来,你是不是会觉得朕,太过冷漠无情?” 他的大历江山,看似稳固,又繁华似锦,可在这样盛世长歌的表像之下,他需要去慢慢操持的事情,还有很多。 皇后不足为惧,他忧虑的,是她背后的家族。 这些年来,国公府越渐势大,他怕压不住,真要再闹出塌天的大事来,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言毕,梁总管却已吓得脸色发白。这么多年了,皇帝心里想着什么,他是无比清楚的。 可眼下,他只是一个太监,还能怎么样? 斟酌半晌,也只是小心的宽慰着,“皇上心系天下,是万民之福。娘娘们虽然各有各命,可她们能为皇上分忧,想必也是很高兴的。” 不论是宸妃,还是锦贵人,眼下说白了,都是皇帝指间的棋子。 一枚,或者两枚,为了天下民生计,而不得不撒出去的棋子。 皇帝可以一手将你捧上天,成为人上人,也可以一手将你摔下地,成为污泥烂尘。 这之后,乾元宫中一直安静,静得像是里面半丝的人气儿都没有。 梁总管不敢折腾出声响,生怕扰了皇上的沉思,但到底该来的还是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沐着夜色,作普通的侍卫打扮进了宫,纳兰城叩拜,脸色极是沉稳。 似乎之前,从来也没有过被罚的事情,在皇上面前,他一直就是个忠心的臣子。 “这次,可又查出了什么?” 皇帝似乎浅眠,可这会儿又醒了,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懒懒的问,纳兰城道,“不出皇上所料,这些日子微臣刻意松懈守卫,果然在今夜抓了一个欲要出城的探子,微臣已将人秘密拿下,不知皇上如何处置?” 行了礼,皇帝让他起身,纳兰城身姿挺拔站稳着身形,沉凝着目光,坦坦荡荡迎着皇帝看过。皇帝点了点头,再与他说道,“此事暂且先行压下,听朕的命令,再动手不迟。” 顿了顿,忽又想起一事,“朕听说,纳兰年轻时,曾为一名女子,而与纳兰明珠大人父子生隙,此事,可是真有?” 随着他说话的声音落下,皇帝微软的眉眼含笑看了过来,纳兰城一时不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说实话总是没有错。 当下便道,“回皇上的话,此事确实属实。”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子,自然不肯放手,可父亲却说那女子出身低贱,不配他。 又趁着他出门当差的时刻,不顾娘的反对,当场棒杀了那名女子,自那时起,他便与父亲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 如此想着,纳兰城的心中又微微一叹,皇帝却道,“父子哪有隔夜仇?这么多年过去,朕为你指门婚事可好?顺便,也将之前的嫌隙,该放下就放下吧。” 正文 第三十八章多谢 http://.biquxs.info/

“皇上。” 纳兰城猛然惊醒,赐婚的事,来得太过突然,他根本没有准备。 皇上突然问起他曾经的侍妾之事,原来只是想要帮着他开解他们父子间的恩仇吗? “皇上,微臣现下心如止水,并不适合现在成亲,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心思一定,纳兰城跪地请求,纵是如此,他的脊背,也始终挺得笔直。 皇帝定定看他片刻,终是叹口气,轻声笑道,“看来,朕想当红娘这个愿望,是又要落空了。也罢,强扭的瓜不甜,纳兰起来吧。” 边说,又抬手虚扶了一下,梁总管心中跳个不停,仍旧是大气不敢出,纳兰城已经起身,又谢过皇上,至此,皇帝才像是刚刚觉出了累,看一眼天色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那探子抓了,你自该知道怎么做的。” 罢了手,纳兰城退了出去,梁总管微微松了口气,便听皇帝又问,“可是又什么话想说的?” 懒洋洋拿起手边早就凉了的茶盏,这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话剃一转道,“锦贵人现在哪里?” 梁总管道,“在沁园。” 那园子,虽然名字起得极好,但实在没有人去,久而久之,便又另有一个名字,叫做鬼园。 “有人守着吗?” 皇帝又问,“别再出些什么事,朕这次,可懒得再理会这些了。” 宫中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总是打不完,斩不尽的,索性如此,他就纵着他们,好好的纵着。 “沁园也是由纳兰大人派人守着,目前很安全。”梁总管又说,皇帝便又起了兴致,想了想这几天里,也没机会见到那个女人,不免得也有些想念,“那就过去走走吧。唔,对了,换身便装。” 从乾元宫出来,皇帝已是一身侍卫的装扮,由梁总管侯着,一盏宫灯挑着,慢慢向着沁园而去。 脸上的伤,慢慢的消退,可心里的恨,却一天比一天更加疯狂的增长着。 她忘不掉这几日的耻辱,也忘不掉自己曾经被像一只死狗似的拖在地上,硬生生的给拖出去。 “皇后,淑妃……是你们吗?如果是,你们又何其狠毒?” 这几天很冷静,她前前后后想了好多的事情,而最后得出的结果,便是这样令她恨到骨子里的怨毒。 一个个看似光鲜明亮的娇颜下,实则却是心如蛇蝎,毒辣狠极。 指尖用力的掐着掌心,有丝丝的血迹溢出,她不觉得疼,只是觉得冷。 沁园不比锦园,这里完全就是另一个被废弃的冷宫。夜里有风呼啸,白日蛛网丛生,若不是每天有人准时的给她送了吃喝过来,她甚至都已经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如此,头挨着这冷炕,身上连个毯子都没有,她曾被拖着走的时候,磨破的双脚露在外面,隐隐有种钻心的疼。 如此境地,越发显得凄凉。 “锦言。” 门外忽然有了宫灯摇曳,有刻意放松的脚步声,慢慢的到了她门前,她侧着耳朵听,忽然一翻身就坐了起来,不等得梁公公推门进来,她已经飞一般的跳下炕,手用力,猛的将门拉开。 夜幕倾倒之侧,景元帝一脸含笑的抬眼看着她。梁总管吓了一跳,还是恭敬的道,“锦贵人。” 锦言却顾不得他,只是傻愣愣的仍旧看着皇上道,“皇……皇上?臣妾是在做梦吗?” 她怔怔的站着,既不让人进来,也不将门让开,景元帝一脸无奈,“锦儿,朕来了,你就这么让朕站在外面?” 一句话,锦言慌忙将门让开,景元帝踏着步子进去,梁总管笑了笑,又看了看屋内摆设,便又弯了腰身出去。 不多时,送进了热热的茶水,以及夜里的点心。 景元帝随意打量四周,眉头皱起,“锦儿,这个地方,真是委屈你了。” 就这么残破的地儿,怎么能够住人? 锦言摇摇头,却又含泪道,“不委屈,只要皇上能来,臣妾再大的委屈,也能受的。” 她这话是诚恳的,更是真心的。景元帝听得出来,自然也不会去刻意再说些什么话,让她为难。 只是这小女人却一直记得一件事,忽然起身,“嗵”的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臣妾没有诅咒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那一件巫蛊娃娃之事,始终是她心头最恨的一件事。 “朕知道,你起来吧。” 抬了手去扶她,锦言顺势而起,皇帝却又接着道,“你现在正是朕眼跟前的红人,朕许你的荣华富贵还来不及享受,又岂能再做出那等诅咒朕的蠢事来?” 除非是那等脑子坏了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诅咒皇帝。 “皇上……” 锦言眼里含泪,却终于是开心道,“只要皇上能信臣妾……” 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皇帝却已经抬手将她打断,“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锦言,朕之前曾经说过,要放你一人在这后宫之中步步维艰的独自搏杀,可朕到底是没有太忍心。所以,还是插手了。” 一次又一次的陷害,与手段,连他这个一国之君都有时会觉得心惊肉跳,更何况是个女子? “朕虽然是令人将你秘密的救了出来,可在外面的众人眼中,你身上依旧是背着罪责的。现下淑妃是替你担了一部分的责任,然这最后的结果如何,朕现在也不知。只能等。” 等着那些人主动跳起来,或是等着那些人熬不过他,慢慢的死去。 但不论是哪个结果,都会委屈了锦言。 “臣妾不怕的。” 锦言说,软软的眼底有着不输于男儿的坚韧,“只要能为皇上分忧,臣妾死都不怕!” 她柔弱的身子倚在他的怀里,皇帝轻拍着她的肩头,幽幽一叹,忽尔又问她,“刚刚,你怎么知道是朕来了?” 当时看到她那样不顾形像的飞奔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中也是充满的惊讶,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满心的感动。 他身为一国之君,女人无数,也就唯有一个她,才会如此风风火火的来迎他。 “刚刚……是臣妾好像听到了皇上的声音,所以就来了。” 锦言不好意思的说,皇上忍不住也笑了,“所以才拉开门,以为朕只是一个梦?” 心里软软的,柔柔的,“是不是这样的梦,你已经做过了好多次?”若不然,这样飞一般的开门速度,又哪里会来得这么娴熟。 “皇上……皇上取笑人家。” 脸皮薄的小女人忽然就红了脸,低低的说着,如此娇美的小女儿姿态,倒是稀罕的能在她的脸上见到。 皇上顿时起了兴致,手指捏起她的下巴道,“跟朕说实话,是不是每一次做梦,都会奔出来开门?是不是心里想着朕,也想了好久了?” 瞧着她泉水一般清澈的眼睛,听着她小鹿一般乱撞的心跳,景元帝哑然一笑,终是不忍心再迫她,慢慢的吻覆下来,压在她的唇上。片刻后,又抱了她上床,男人的健壮与女人的柔美,眨眼间,就谱成了这世间最为唯美的一曲长歌颂。 而这一夜的宠幸,宫中没有记载。 梁总管吹熄了宫灯,尽忠职守的守在门外,心想着这皇帝,也不嫌这里的床小吗? 果然年轻就是好呢。 如此长长一叹,夜里的风,又将他的岁月更加吹冷了一步。 沁园之行后,又是连续十好几天,皇帝再没有过来,可锦言每每想起皇上那一夜的热情,总是会忍不住的笑。 纵然外面明枪暗箭,都已经极到了极为紧张的地步,可她这里却是难得的平静。 后宫众妃不知道她的去向,也便没有人会来这里打扰她,她也乐得清静。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是个多云的天气。 锦言搬了小凳子出来,坐在阳光下,手里灵巧的编着一只草蜻蜓,正巧,纳兰城踏着阳光而至,往这里提了食篮送饭。 原本这些差事,根本用不到他,可他心里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像是有猫爪子挠着似的,他将送饭的人打发走,他亲自来了。 进了园子,就见这般温馨恬淡的一幕,女子柔顺,天地开泰,她的指尖纤细而白嫩,更加显得她手中的草蜻蜓,嫩绿青翠。 原来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锦贵人。” 看她一直不曾察觉到他的到来,纳兰城终是轻咳了声,轻声唤道,锦言抬眼,就见到他正站园子门前,一身青色的衣袍,将他衬得越发的身姿笔挺,儒雅如玉。 “纳兰大哥,你来了,快进来坐。” 弯唇扬着笑意,她扬手喊着他,又进屋去再搬了一只小马札出来,示意他先坐,纳兰城摇头,含蓄的笑,“锦贵人有劳了,属下站着便好。” 到底,她是皇帝的女人,他纵然有心,可她不知,他便不愿意给她再多加任何压力。 只是偶尔想到时,他总会愿意来默默的看看她,看她过得开心,他也便足够了。 锦贵人却不以为意,也不懂他的心思,只是仍旧笑着唤着他,“纳兰大哥这是客气什么?上次在江边遇险,也多亏纳兰大人相救,我也还没来得及谢谢大人呢。” 正文 第三十九章有孕 http://.biquxs.info/

锦言是真诚道谢,明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其它的杂质掺杂进来。可对于纳兰城来说,这样单纯明媚的眸光,却更是一种致命的牵动。 他明明用力压下的那颗心,便又再度不安的蠢蠢欲动起来。然面前的女子,是皇上的女人,他不敢想,更不敢做。 “锦贵人言重了,属下份内之事,不敢居功。” 轻轻将手里提着的食篮放下来,纳兰城恭敬的说,刚要转身离开,却又顿了身,视线落在她刚刚编好的那只草蜻蜓身上,“贵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将那只草蜻蜓赐给属下?” 顿了顿,似乎又怕她会乱想,又补加了一句解释,“家里母亲,很喜欢这样的手工。” 他的母亲,温婉如尘烟如一般的淡漠女子,是那个所谓被称之为“家”的纳兰府中,他唯一牵挂的人了。 “纳兰大哥喜欢,这就拿去吧。” 终于有人能够欣赏到自己的手艺,锦言很是欢喜。小心的将那只草蜻蜓捧起来,送到他的手中,纳兰城抬了手,慢慢接着,又向锦言道了谢,这才转了身离开。 锦言笑了笑,想到之前,曾被整个后宫所疯传的种种流言,如今已是不在意了。 身正不怕影子歪,空穴来风的事情,又何须惧怕? 打开食篮先看了饭食,很丰盛的一顿午餐,虽然来的有些迟,但有,总好过没有。 细嚼慢咽用完了午饭,看着还剩了不少,锦言提了篮子回了屋,将剩下的饭菜又细心的存放了起来。 以防万一肚子饿了,也可以随时用来添添肚子。 这一夜的沁园,皇上再次驾临,自然又少不了一番温存,一番旖旎,梁总管照旧在门外守着,这一夜的宠幸,也照旧不会被专门的太监公公记入存档。 而一眨眼的时间,皇帝夜夜都来,春宵苦短,纳兰城也会被人都至,提食篮送饭,转眼间,这样的日子已经飞速过去了一个月有余,等得六月中旬,天气正热时,纳兰城提了食篮过来,正伺候了锦贵人用饭,忽然便一阵心悸,捂着心口跑出去吐了个昏天暗地。 纳兰城不敢怠慢,立时禀了皇帝又去秘密请了太医过来,锦贵人果然又再度有了身孕。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梁总管立时欢喜的说着吉祥话,皇帝的脸上也止不住的笑容,看起来极是开心。又顺手赏了那太医一些银子,太医千恩万谢去了,皇帝终于笑出了声,“如此这般,谁还敢说锦贵人要对朕行什么巫蛊之术?” 他费心费力的抬她,捧她,并不是让她不堪一击就被打回原形,甚至形神俱灭的。 那些人,越是不想让她生下他们的孩子,他便越是要她生下。 “梁总管,即刻昭告六宫,封赏锦贵人为锦嫔娘娘,赐居甘露殿,安心养胎。如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打扰,违者重罚!另外,赏重华宫淑妃锦缎二十匹,南海明珠一斛。” 锦嫔有孕,是国之大喜。 景元帝心花怒放之际,也根本不去管这样的封赏与赏赐到底合不合祖宗规矩,他年轻的心,几乎都能够飞起来。 而旨令一下,六宫哗然,整整被所有后宫嫔妃都几乎要淡忘掉的锦贵人巫蛊之术,更是再一次又如此鲜明的重现于众人眼前。 惠妃恨得几乎要把精美的护甲给掰断,“那个贱人,她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就这样,又为皇上怀了龙子?” 还真是一个天生的狐媚子托生的,那边宸宫才消停几日啊,这边的锦嫔又冒了出来,而不足一年时间之间,皇上几乎是给她连升三级,如此待遇,亘古未有!这又怎能让她不恨?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能怀上也好啊。这也说不定是妹妹我那重华宫风水好,你看皇上才去了几次,锦嫔妹子就有了身孕,这是皇上的福气呢。” 淑妃天真烂漫的笑着脸说,一边又用帕子按了按发皱的眼角细纹,总觉得这些天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皇上交代的事,不是那容易办成的,可好歹,也算是熬到了今日。 “哟!淑妃妹妹这是什么话?难不成那狐媚子住你重华宫的时候,还给你分享了一些雨露不成?” 惠妃哼着,还是咽不下心中这口气,她进宫这么多年了,怎么一次这样的好运都没有? “两位妹妹都别急,这样大不敬的话,还是小心隔墙有耳吧。” 德妃看了左右二人,轻声劝着,“锦嫔妹妹能为皇上开枝散叶,这是好事,我们要请佛祖再多多保佑才是。而不是要在这里你争我斗,彼此间也会伤了和气的。” “可以臣妾来看,淑妃妹妹是巴不得要与臣妾伤了和气呢,也好能与那个狐媚子站在一起,受人家的庇护!” 心中有气,惠妃更加是口无遮拦的痛快的说,这样的话,倒是把贤妃心中的不平也给喊出了似了,莫名就出了心中一口恶心。 而此时,皇后被罚,宸妃也久不露面,倒是这样热闹的场面,少了这两尊大神的镇着,越发显得惠妃的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淑妃说了几句,嘴上功夫不如她,索性也就罢了。只是心里又一阵阵的烦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上当初托付的差事,又岂是那么好办的? 可又一想到皇后与宸妃眼下的处境,不由得心一狠,又一脸纯真的道,“哼!我才不屑与那个女人一起受什么庇护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说什么皇上的龙子还早着呢。你们之前难道没听过宫里的传言么?还保不定是谁的种!” 一句话冲口而出,淑妃也顿时有些后悔,一见惠妃更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淑妃慌忙一笑,赶紧找了个理由道,“姐姐们不好意思,妹妹突然想起,我宫里还有事要办,妹妹这就先走了。” 话落,像是身后有谁追着一样,忙不迭的就离开了这里,惠妃一个眼神过去,门口的太监立时会意,不多时,便返身来说,说是淑妃出门之后,一路是慌慌张张的回了重华宫。 惠妃“嗤”的一声冷笑,“看来这重华宫,还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呢!”又转了脸,向着上首道,“贤妃姐姐,这如今的后宫之中,就属贤妃姐姐最能主事了,就不能去查查敬事房的记录么?看看那所谓的锦嫔娘娘,到底这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 若敢淫污宫廷,不知廉耻,看她不立时棒杀了她! 此时,锦言移居甘露殿,一脸呆滞而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没有从她脸上真正的离开过。 她才从沁园那个冷宫出来,转眼又到了这个金碧辉煌的甘露殿,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大喜啊!” 才刚进甘露殿,小和子引领众内侍宫女欢喜的给锦嫔娘娘道喜,锦言还在怔愣中,已有机灵的宫女七手八嘴的上前来,簇拥她去香汤沐浴,精致妆扮,而等她晕乎乎的被伺候着焕然一新的时候,甘露殿的门外,梁总管特有的声音,也同样欢喜的喊了起来,“皇上驾到,锦嫔接驾。” 她脸色微微一惊,还没来得及起身,门外已经有男人风一般的大步冲着,迈了进来。刚进门第一眼,他惊艳的眸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再也移不开。 “锦儿,见多了锦儿的狼狈,如今再见这般的光鲜,竟是不敢认了。” 景元帝开玩笑的说,一步步走过去,那身上的威仪,与气势,便炫得她目光迷离,又口齿呢喃,“皇上,这,这是真的吗?” 双手摸着肚子,她整个人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一直飘在了半空中,“臣妾,真的又有了身孕?” 看她这么傻乎乎的模样,景元帝便越发是笑得开心,“难道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眸光轻然回首,梁总管带着殿里的闲杂人等,鱼贯而出,等得殿门一关,年轻的皇帝就已经伸出大手,小心的抱了她过来,到床边坐下,“锦儿,以后你有了身孕,就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争取到了明年开春,给朕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届时,朕也一定不会委屈了你。定有重赏。” 眉眼里带着笑,皇帝的大手落在她根本还不显凸起的肚子上,一脸神往的说着。 孩子还没有出生呢,他就已经想到了很远很远的以后。 锦言终于回过了神来,却是被他给逗笑了,“皇上,臣妾怀孕才刚刚一个月,离出生还早着呢。” “不早了,只是十月怀胎的时间,眨眼就会过的。只是要辛苦你了,不过能为朕生孩子,锦儿也一定是欢喜的,对不对?” 皇帝凑近了说,而神态之间,难得暖昧缠绵。像他这样年近三十而无子的人,整个大齐国度,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皇上您又在欺负臣妾了。” 锦言脸一红,有些羞赧的说,如今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似的,晕晕乎乎总觉得那样不真实。 “那锦儿的意思,是不愿意为朕生孩子了?” 见她说什么欺负,皇帝手一把,就捏了她的下巴,含笑又问,“还是锦儿的心里,又偷偷的装了什么人?” 正文 第四十章小心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如此戏言,羞赧的小女人似乎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等得她后知后觉听清楚皇帝的话是什么意思时,她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皇上,臣妾,臣妾不敢。” 心一颤,她慌忙要起身,作势下跪,景元帝一把捞住了她,弯弯笑道,“看把你吓的,朕逗你的。” 说着话,又轻轻抬手,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是慌乱而出的泪水,那温柔的态度,全心全意的宠爱目光,使得锦言顿时又惊又吓,一时间那泪珠子落得更厉害了。 “皇上,臣妾,臣妾从来心里只有皇上一人。皇上这样说,臣妾委屈。” 说着委屈,她就更委屈了。 皇上,哪有你这样突然就冒出来吓人的? 门外的梁总管可真是……也无语了。 皇上如此戏言,别说是锦嫔了,这搁到哪个娘娘身上都受不住的。 “好好好,是朕的错,朕向你赔罪好不好?只要锦儿高兴,朕答应你一件事。不论什么事,只要能朕能做得到,一定答应你。” 惹哭了人家,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眼下的景元帝,即使是付出代价,也是心甘情愿。 锦嫔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皇上,臣妾不敢向皇上提条件。只要皇上以后别再吓唬臣妾就好。” 软软的小女人安抚了惊吓的心情,再一次又被皇帝给抱在怀里,那颗惶恐不安的心,终于是慢慢的安宁下来。 皇帝自然又好一顿哄着,自然在他眼里以为,说句笑话无伤大雅,可在锦嫔耳里,这已经是不贞的表现了。 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从来只默默送饭,又向她要走了一只草蜻蜓,不知为什么,莫名心里就觉得不安。 “锦儿,在想什么?” 年轻的皇帝总是很睿智,自己怀里女人的小小心思,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只是不动声色。 纳兰城的优秀,整个朝堂的人,都有目共睹,而纳兰城的心思,也同样无所遁形。 温哲烈是整个天下的大历君主,在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 皇帝的温厚的大手,轻轻抚着脊背,眸光深邃的想着事情,可眼角的余光,也并没有忽略到锦言脸上的犹豫。 “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温润的声音再问一句,大手便搂了她的腰肢,微微加了几分力度,锦言心下一慌,咬了咬唇,也不敢将那草蜻蜓的事说出来,只是道,“皇上刚刚说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话?” 皇帝眉色一挑,大约能猜得出她的意思,是终于要跟他坦白说了么?只是这坦白的后果,她自己又可否能够承受? 毕竟他身为一国之君,大臣犯了错,是可以改正的,也可以接受的,但唯独这别的男人要与自己女人有染的事情,这只怕是无论哪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吧? 锦言心里翻江倒海,可想了想,还是勇敢的说了出来,“臣妾只求皇上以后,若是再听到什么对于臣妾的风言风语,还请皇上给臣妾一个解释的机会。” 那草蜻蜓的事,她现在……不知为何是有些胆怯的不敢说出口。 皇帝的眼神太过明亮,皇帝的心思也太过难猜,或许……在这个时候说这种事情,也是极大的不合适吧? “原来只是这个要求么?” 瞧着她终于纠结了好久才吐出的字眼,景元帝忍不住就笑了笑,“朕答应你。将来无论是什么事,朕都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就算不给机会,也会如同这一次,他会慢慢冷静,准确的找出凶手。 于是,软软的小女人就如此这般窝在皇上的怀里,能够听着皇帝的心,“怦怦”的有力跳动着,她已经很满足了。 这之后,皇帝又将她用惯的人手调了回来,四人之中,除青鸟暴毙,豆子夹子又被分配别处之外,也只有青枝没人要了。 在后宫众妃眼里,青枝曾经是跟过宸妃的,宸妃现在失宠,她又跟了锦贵人,锦贵人也落得个差点冤死的下场,她的身上,早就被打上了“不祥”的烙印。 只是后来锦贵人大难不死,又母凭子贵一跃而成为锦嫔的事情,就不是众妃所以猜度的了。 “娘娘,你平安就好。” 甘露殿,面对锦嫔的欢喜与开心,青枝仍旧淡淡的说。 从一开始,她就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个小宫女一路跌跌撞撞的往上爬。摔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也一直勇往无前,在她渐渐佩服的时候,心里也隐隐的有着担忧。 皇帝如此宠爱锦言的速度,是否也太过迅速了些? “青枝姐姐,你不要这样说。要不是你在淑妃娘娘面前帮着说情,说不定我现在早被打死了。” 新封的锦嫔娘娘一脸感激的说着话,青枝对于她的恩,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曾经的提醒提携,后来的出言相证,点点滴滴,她锦言都会永远记在心里。 “娘娘言重,奴婢只是就事说事,不敢欺瞒而已,也更不敢居功自大。” 青枝被她扶了起来,仍旧是冷静的说,她不争,不抢,不搏,不秀,就也自有她心中的一方天地。 只是进宫这么久,终于也要渐渐倾向一方了。 面对锦言,这个善良单纯到甚至是有点傻的小宫女,青枝总是会忍不住的投出自己的关心,对她多多的关注一下。 “这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心里都有数的,青枝姐姐就不必谦虚了。” 到底也是知道她的性子,锦言也没有再去强求什么,她喜清净,以后也可以继续清静就是。 这之后,甘露殿中又着实热闹了两天。 各宫娘娘不约而同的或亲自,或派人,送来了各式各样的贺礼。一贺锦嫔孕事,二驾锦嫔高升,这双喜临门之事,甚至就连久不出宁安宫的皇后娘娘也应景的派了宫女送来了贺礼,也算是她对于锦嫔喜事的锦上添花。 而说起这事时,青枝却不愿意让她去动那些东西,至少现在不能动,“娘娘,万一这些贺礼有所不妥,娘娘忘了上次小产的事情了吗?” 如果冷静而又锐利的提醒,锦言瞬间出了身冷汗,下意识就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肚子。 曾经的那场伤害,她至死都不会忘,可惜那场事件,皇上也至今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而依锦言猜测,总也跑不了后宫中的那些个女人。 或许皇上心里对这些事情,也是心若明镜一般,而久久不做处理,也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慢慢的再行处理。 “好,那就先将这些贺礼,原封不动的送入库房吧。青枝,你再劳累一些,按着上面的名字,再蓦写一份礼单出来。” 纵是皇上特许,她这个眼下最后帝宠的锦嫔娘娘是不需要做什么回礼的,可这些事情,总也是需要记一下的。 青枝应了声下去,锦言慢慢的按着肚子坐到床侧,想想青枝刚刚说的话,她的脑后便一阵一阵的冷汗。 “娘娘,宸妃娘娘问,娘娘可有空?宸宫那边说是好久都没有人去说话了,想请娘娘过去陪陪。” 小太监进门来请,话说得极是真诚,又很谦卑。锦言看了眼,这是新来的小太监,她也不认识,心里顿时就升了一份警惕。 略略顿了顿,她含笑说道,“这位公公还请回去禀告宸妃娘娘,就说我这里刚刚饮了些热茶,觉得身体不适,正要请太医来看。宸妃娘娘如不介意,便改日去如何?” 总算是经历了几次生死,也慢慢学得精明了些,不再那么傻傻乎乎,谁召都去。 尤其是现在,她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宠妃,还怀着皇上的骨肉,便是宸妃再如此强势,也不敢对她硬来。 “可是,这……宸妃娘娘确实是真心的,最后宸宫惨淡,娘娘也是从宸宫里出去的,宸妃娘娘也说了,彼此姐妹之间,也没什么说不开的。” 小太监有些犹豫,更有些不安,可顿了顿,还是请宸妃的意思,原封不动的转达了出来,锦言便有些头疼。 她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小太监却尽力相邀,看来,她不去是不请了。 宸妃既然能令这小太监这时候才说出这番话,尤其是那句“从宸宫里出去的”,也更是早早便算计好了,她指定是有一番推脱的。 那么真要是再不去,便是真的忘恩负义了。 可刚刚才说了身体不适,这转身又去,这明显刚刚就是在说谎。 一时间,左右为难,她只说了要请太医,可也没有派人去请,要是太医迟迟不到,那她这个谎言也是兜不住的。 恰在此刻,门外帘子一掀,青枝弯着腰身进来道,“启禀娘娘,太医院蒋太医到了。” 锦言脸色一缓,微不可察松口气,“快请。” 一边又去看那小太监,竟是隐隐的觉得那小太监的样子,似乎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她心思一动,蒋太医已经到了内殿,施礼之后,便请锦嫔娘娘伸了脉腕搭诊。 手刚伸出去,那蒋太医搭了脉,锦言仔细的看着他,突然道,“蒋太医之前,可为我请过脉?” 正文 第四十一章怎敢 http://.biquxs.info/

蒋太医吓了一跳,瞬时,又平淡了心情,谨慎的道,“娘娘为何这般说?” 回话之际,指尖仍旧搭在锦嫔脉上,不曾稍离。锦言就将拳头一握,似笑非笑的道,“我也正好感觉没事了,这里也就麻烦蒋太医了。青枝,送太医回去吧。” 言毕,端坐了身子,明显是送客的姿态。蒋太医有些不高兴,但锦嫔面前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拱了手,收拾了脉诊离开。青枝开了殿门引了蒋太医出去,宸宫来的小太监,便垂首垂手的站在殿中,不知该去该留。 锦言看这小太监倒是挺冷静,不由得道,“要不然这样可好?麻烦公公回禀宸妃娘娘,就说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 顿了顿,看这小太监还是不走,声音就冷了下来,“宫中规矩,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宸宫出来的人,没这么不懂事! 至此,青枝送走了蒋太医回来,这小太监怕被责骂,还是赶紧退了下去。 “娘娘,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青枝望着小太监出门,清冷的眼底若有所思。锦言想了想,“青枝,你对宸宫那边的路熟,悄悄去打听一下,看看宸妃娘娘到底有没有召我过去?” 总觉得这小太监来得蹊跷,这蒋太医也有些奇怪。 “娘娘放心,奴婢马上就去。” 说着话,青枝又为她冲了杯蜜茶,这才转身出了甘露殿。锦言手捂着肚子,一边慢慢等着消息,小和子笑着从殿外进来道,“娘娘,皇上差人来问一声,娘娘现在胃口可好?皇上晚上要来甘露殿用饭,如果娘娘身体尚可,皇上想用一下娘娘亲手做的家常小菜。” 景元帝一时兴起,就总是不离这甘露殿了,白天也来,晚上也来,倒是把他自己的乾元宫当成了摆设,梁总管曾就笑呵呵的说道,“锦嫔娘娘就是皇上的福星呢,这才刚刚多长时间,就又有了皇子,这是大喜事。” 小和子听得这话,自然也更加高兴,甚至这会儿是连淑妃的重华宫都去得少了。 为人奴婢者,自然第一条得学会的,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皇上若来甘露殿用饭,那是自然好的。小和子,你去回禀皇上,就说我这里一切都好。” 唇里含笑说着,锦言抚着肚子也极是欢喜。 纵说母凭子贵,可不管如何,这都是皇帝赐于她的光耀。 不多时,青枝回返,轻轻向锦言摇了摇头,锦言便微垂了眸光,脸色渐渐变冷。 总之这宫里的各种手段,防不胜防,好在没有出事,这事也便算过了。 随之又将这种不愉快的念头从脑海中拂去,对青枝道,“晚上皇上要过来用饭,看看甘露殿的小厨房,能不能用,如果不用,就赶紧的着人收拾收拾。” 她才刚刚搬来甘露殿不过两三天时间,有的地方也没有收拾,还仍旧显得冷冷清清的。 青枝道,“奴婢已经着人将小厨房收拾好了,只是缺少些食材,奴婢这就亲自去采办,娘娘再需要什么,就唤红绫来吧。” 红绫是这次新配到甘露殿的宫女,倒也手脚利索,勤快的很。锦言笑着道,“好。我知道了。你去采办的时候,也经些心。” 从曾经地位卑下的小宫女,而一路走到今天的锦嫔娘娘,锦言心里也知道,她其实是走了极大的运气的, 尤其是这一步步走来,几次三番的生死惊魂,她也实实在在的明白,想要在这宫里活着,如不小心,那是绝对不会长命百岁的。 皇帝懒洋洋坐在上书房,眼里的折子,来来回回的看不进去,门外树上的知了,一直不停的叫着,心情有些烦燥,更有些昏昏欲睡。梁总管一眼看过去,立时就轻轻的摆了摆手,有机灵的小太监,早就备了长长的粘网,去往树上沾下那些烦人的小东西。 “梁士,现在什么时辰了?” 耳边的嘈杂声一少,反倒更加是睡不着了,索性揉着眉心坐直了身体,视线落到桌上的奏章,猛一下顿住。 梁总管自然不知道皇帝这里的事情,躬着身道,“刚刚才过午时,皇上若是累了,不若去午睡片刻?” 他这里殷勤伺候,那边皇帝已经是抽出桌上的一本奏折,仔仔细细的看起来,慢慢的,慵懒的脸色就沉凝而下,缓缓抬头,又举着手里的奏折,“梁士,这本奏折是谁送上来的,你去给朕查查清楚!” “啪”的一声,清亮的声音落入耳中,手里的奏折扔在地上,梁总管顿时出一身汗,赶紧上前去捡起,拿在手中细细看了,讶异道,“这……像是河北总督,华大人的折子?” 河北总督,华宗民。 皇帝冷笑,“那你可知,他奏折里说了些什么!” “奴……奴才不知。” 额上起了热汗,梁总管喏喏应声的说,手里的折子就像是烫手的山芋,怎样都拿不稳了。 可梁总管伺候皇帝这么多年,能令皇帝发怒的事情,屈指可数。 眼下帝王如此盛怒,他转眼想想,似乎也能大概猜到一些什么。 果然,皇帝下一句就接着道,“他远在京城之外,这宫里的消息,华大人倒是清楚的很。连同朕这里,几时宠幸了谁,谁又怀了朕的皇子,更是连朕的锦嫔大数月内,等级提升的事情,都知道的这么清清楚楚,他这是在朕的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 盛怒的皇帝厉声喝着,梁总管根本就不敢接话,只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管低身伏地。且等皇帝慢慢气消,这才长吐一口气,“起来吧!给朕下去好好查查,看看这宫里,看看朕这身边,到底是有多少不安分的眼睛在看着。” 他贵为大历天子,可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知道,他其实比谁都要不自由。眼下连同宠幸一个女人,也敢有人来指手划脚,这已经极是触了他的底限。 梁总管得了旨令,唯唯喏喏去了,皇帝一个人在上书房沉着脸不停走来走去,却终是压不下这股焦燥。 “来人!华贵人可在?” 河北总督府华宗女之女,华荣,是他两年前新纳的妃子,封位贵人。 只是眼下,她爹不安分,她这个当女儿的,自然也落不了什么好。 年轻的皇帝总是不能委屈了自己,华贵人这里,还不定会如何下场。 片刻,匆匆出去的小太监,已经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华贵人请到了御花园,娇滴滴的脸色,俏媚媚的神采,一路行来,一路欢喜的问着,“小公公,皇上这次唤我来,可是记起了我的好?” 小太监心里明白,可哪里又敢搭着话? 帝王盛怒,那是谁都不敢惹的,再者,这年头没点油水捞,也不爱去管这事。 只是随意应了声,“皇上心情很好。既然请华贵人来御花园赏花,自然是记起了贵人的好。” 于是,华贵人更加欢喜,袖里一张银票送出去,“还请小公公以后多在皇上美言几句。” 柔软的指尖夹着数额不算小的票子,给小太监塞到眼前,小太监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立时就飞速的掩在袖中,低着头,又极快的提醒一句:“贵人小心!” 一句话说完,已到御花园,华贵人刚刚之前,还觉得无比欢欣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咬牙一声暗骂,这该死的奴才,不见银子不讲实话,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要怎么小心? “启禀皇上,华贵人到。” 小太监进了园子,禀了一句,立时便退到一边,肃着双手退下。 园子里景色很好,景元帝懒洋洋坐在御河旁侧的八角亭阁着,向着华贵人道,“既是来了,怎么不过来?” 华贵人心下猛烈打鼓,正胡乱猜测皇帝的心,却听皇帝这么一说,那惴惴不安的心跳,慢慢就沉稳了下来。 脸上扬了娇俏俏的笑意,软软的上前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景元帝笑,“爱妃多日不见,可仍是嘴甜……爱妃,你上前来。” 大手伸了出去,有力的将这娇俏的小美人拉起来,坐在自己身侧,再看这满园子的姹紫嫣红,花红柳绿,不由得赞了一句,“爱妃真是真来越爱,瞧这再如何漂亮的花朵,也及不上爱妃这娇颜十分之一呢。” 话里说着,又一杯茶抿了一口,送到华贵人眼前,“爱妃,尝尝这茶香如何?如果爱妃喜欢,朕回头让人给你送去一些。” 碧盈盈的茶碗中,漂着几片绿油油的茶叶叶子,华贵人娇羞的接过,“皇上的茶,臣妾怎好随意去品?” 话说着,仍是心里带着甜蜜,轻轻的抬着茶蛊抿了口,就听皇帝已经在自言自语的道,“爱妃连品茶的心思都不敢,又怎敢随意就将这皇宫里的事,写了家信告之出去?” “啪”的一声,手中滚烫的茶碗猛的摔在地下,华贵人倏然间,脸色煞白,血色急退。 皇帝笑着看她,脸色仍旧温润,问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剔肉去骨:“爱妃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日的家信,还没有送出去?可否拿来给朕看看?” 正文 第四十二章雨夜 http://.biquxs.info/

皇帝笑盈盈说着话,华贵人早就吓得几欲昏厥,梁总管带了人来,请了华贵人离开,皇帝笑着的脸,便一点一点,慢慢的沉了下来。 “敢上奏折指责朕贪图美色,不顾家国天下,又说锦嫔妖色误国,红颜祸水。这华宗民,到底谁给他的胆子呢?” 年轻的皇帝,自言自语说着话,说起来,声音很轻,但听起来,却让人偏体生寒,大气不敢出。 这话里的杀机,透彻得分分秒秒,字字见血。 是夜,武国公书房门前的灯,一如往常般,昏昏暗暗,摇摇摆摆的亮着,却渐渐就透出了一丝诡异的不寻常。 “这条密令,是从哪里来的?” 书房的密室中,武国公沉冷的问着,手中一方密令,明显是刚刚截获而来,热腾腾的还带着新鲜出炉的架势。 可这样的一封密令,明明是要送去河北的,如今却到了他的手里…… 送信的人垂声回答,“禀侯爷,是从去往河北的路途上截获的。这密令,是皇上手令,发往河北府,调查总督大人的密令。” 是这样的密令,除却皇上,这天下还有几人敢有这样的胆子? 慢慢的展了开来,武国公细细的看着,片刻,低低的骂一声,“这个蠢货!这样无疑便是提早暴露了自己,这个华宗民,他到底想干什么?” 狠狠将这一纸密令拍出去,气得在暗室屋中转了好几个圈,顿了顿,又命人,“这密令截来不易,你立时赶往河北府,保那个蠢华一程。半路截杀的人,查明白身份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办!” 李代桃僵,偷龙转凤。既是截来的人,已经死了,那么接下来的事,也便由着他们安排下去了。 重新改了密令,连夜送了出去,彼时,书房外的灯笼,似乎又轻轻的闪了一闪,很快便又归于平常。 风起,夜雨渐渐袭至,武国公安排完了事件,终于又背着手,慢慢出了书房,暗夜中,似乎有双眼睛,在不停的盯着看着,极快又隐。 这一夜,很快就起了雨,先是稀稀拉拉的雨点子,慢慢的从天上凿了下来,很快,又变成了连绵雨帘,渐渐,密集得整个天地,都仿佛挂上了一片巨大的雨幕,听得见,看得见,也摸得着,没来由却又让人心里憋闷得慌。 “娘娘,皇上差人吩咐,很快便到。娘娘若不要再妆点一番?” 宸宫之中,曾经娇美如花的宸妃娘娘,如今颓败得如落雨打落的残花一般,脸色既白,又吓人,看起来无端就苍老了不知多少岁。 听得这新来的宫女出声提醒着,她慢慢就恍过了神,半晌,又不知在想什么,只点了点头道,“也好。将本宫之前胭脂,也都拿出来该用用了,若不然,放了这么长时间,怕是要生了霉,起了虫,要是味道不好,皇上不喜欢了,那也就没用了。” 人为悦己者容,这后宫女人,无非攀附的唯一男人,就是当朝帝君了。如果连皇帝都厌弃了这里的味道,那她还有什么指望? 身子轻颤着,由新来的宫女嬷嬷,细细的为自己打理着妆容。眼下,她身边亲厚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走了。 原先用得最好的大宫女,柳死红了,青枝走了。 就连奶娘嬷嬷也替她背了罪责,也没逃开了这最终的下场。 死了,都死了。 只剩了她一个人,如具空壳一般的,甚至连灵魂都没有的人,她还再指望着以后能有什么重获荣宠的那一天吗? 如此想着,便又渐渐的提起了恨,皇帝宠她,她就是人前的宠妃,皇帝厌她,她这里比冷宫都不如了。 “你叫什么名字?” 坐在妆镜前,宸妃轻轻的问,看着眼前心灵手巧的小宫女,不时的为她上妆添容,宸妃只知道这些人是后来又重新调派来的人手,可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 “奴婢柳翠。” 一边细致的为娘娘添容,柳翠又轻声说着,最后点朱红添上,镜子里的人,再度变得眉眼清晰,娇艳,而又重新活了过来似的。 “真是……漂亮。” 宸妃轻轻的抬手摸着脸,又低低的说了一句,柳翠已经将她水红的衣裙又找了出来,细致的为她披在了身上。 “娘娘,外面雨这么大,皇上也不知几时能到。不过,总归是传了话要来的,准备得好一些,总是不会错的。” 欢喜的又帮着宸妃上上下下的再次打理了一遍,宸妃只笑笑,也任由她施为着。 大起大落的后宫生活,从她身上再也看不到昔日的神采张扬了,从天堂跌落谷底的滋味她受着,可想要再度爬起来,就要费更多的心思了。 这一夜,雨声砸得很急,慢慢的,宸宫门外的廊檐下,就再也站不了人。 两旁的内侍慢慢往里避着,躲着雨。慢慢的夜色里,就出现了一溜亮亮的灯盏。 纵使夜雨再大,也遮不去的光亮,顿时令得宸宫这里就欢喜起来。 “娘娘,皇上来了。” 有人飞快的进去禀着,宸妃一怔,久久无笑颜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抹柔柔的欢喜,“皇上,真的来了吗?” 这么大的雨,皇上真的来了吗? 原本以为早已冷静平静的心,此刻却忽然又激烈的跳动起来,“柳翠,快。皇上来了,本宫要去接驾。” 急急的提着裙摆要出去,可门外的人却更快的进来,“皇上有旨,宸妃不必出门相迎。” 话落,宸妃愣住,心中升起的久违的期盼,又竟是再度患得患失起来。 “娘娘,是皇上心疼娘娘,不愿意让娘娘出去受累的。” 柳翠轻声劝着,宸妃怔忡回神,“真是……这样的吗?” 他若真的心疼她,怕她受累,那这些日子,又为什么总是对她不闻不问? 还让人来杀了她的奶娘嬷嬷? 想到嬷嬷死了,她却连为她收尸都做不到,顿时就眼眶湿润,泪珠子“啪啪”的就往下掉。 “娘娘,不能哭,千万不能哭,皇上要来看着娘娘不高兴,这……”绿翠吓了一跳,急急又劝着,抬手拿了帕子帮她擦着,心里更是忍不住的叹气。 这样的宠妃,还是以前的宠妃吗? 直是……半点的霸气都没有了。 皇上的宠爱一旦离去,这后宫的女人,将什么都不是了。 “好,本宫不哭,不哭……” 轻轻的低语着,宸妃拿了帕子擦了泪,刚刚才努力作出一副欢喜的模样,门外的梁总管,就已经扬声,“皇上驾到。” 略略拖长的声音,颤颤的入了耳际,又被外面的雨声,打得七零八落。 “臣妾参见皇上。” 宸妃的身子刚刚扑出去,跪在地上,年轻的皇帝已是踢着龙袍进来,大步进到内殿,弯腰伸手扶起她,“爱妃快起。朕来得有些急,也没带些刚刚进贡的好玩意给你,等得明天雨停,朕再取来给你,好不好?” 柔柔的声音,久违的温暖,还有他干燥的大手,以及略沾了雨水的一双鞋子,都那么的熟悉,而又那么的陌生。 一瞬间,宸妃恍惚着眼神,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皇帝初初封她为妃时,也曾是这般的宠着她,护着她,而转眼间…… “爱妃?” 景元帝唤着她,“朕来了,你在想什么?” 大手握了她的手,牵了起来往里走。 内殿里的布置,一如之前,华丽明艳,但那种无形中的张扬却是不见了。 皇帝的唇角轻轻的向上扬起,眼里透出一束不知明的光亮,再转眸时,又是温柔如初的样子,“爱妃。朕为一国之君,心系天下百姓,朕的女人做出了事,朕总是不能够轻轻一揭就算了的。朕的意思,你懂吗?” 近了美人榻,他走过去坐下,顺势牵着她的手,也坐到了他的身帝。 软软的女人,熟悉的香气,景元帝此刻看来,也是同样的熟悉,又陌生着。 “皇上,臣妾……”宸妃哽咽的看着他,莫名就想哭。 皇上这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要冷落她这么多天的原因吗?还是在向她解释着,他身为帝王,也要无可奈何的不得已? 还是说,她之前所有做的错事,皇上都已经原谅她了? “宸儿不哭。你这样子,朕会心疼的。” 轻轻叹一声,皇帝细细望着她的娇颜,终于目露怜惜的道一句,“多日不见,宸儿真的瘦了,也憔悴了。你瞧瞧这脸……若是朕今日不来,你是否也要这么一直的憔悴下去?” 温热的掌心轻轻抚上她的脸,皇帝不无心疼的说着,那样柔柔的帝君,那样撑得起整个天下的人,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面对自己女人的普通男人而已。 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伤心……至少,宸妃现在的心里,就是这种让她忍不住想要号啕大哭的感觉。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什么都说。皇上……只要皇上不再生臣妾的气,臣妾以后,再不敢胡来,再不敢让皇上失望了。” 身子软倒在美人榻前,宸妃哭得一塌模糊,又梨花带雨。 妆花了,心散了。 如今,还剩下了什么? 正文 第四十三章红颜 http://.biquxs.info/

曾经一时盛宠的帝王宠妃,如今却像是个孩子一样的,哭得梨花带雨,委委屈屈。 宸妃现在,已经别无所求,只要皇上肯放过她,肯让她每天都能有个安稳觉睡着,她真的,什么也不求了。 美人榻上,景元帝稳稳的坐着,眸光仍旧在笑,可他的笑又是那样的让人看不透。 “皇上,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皇上。” 哀哀抓着裤腿再求,宸妃现在,哪还有一个女人的样子? “哭得……真难看。” 景元帝皱了眉,叹然说一声,伸手拉她起来,“将自己整理一下,朕在这里等着你。有什么话,等一下再告诉朕知道。” 抬手,又慢慢为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宸妃哽咽着嗓子,终于心力憔悴的下去了。 皇上一直放着她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实质上,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惩罚。 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早就够她打入冷宫了,只是皇帝留着她,或许还有不舍,也或许……还有其它。 身子发软,懒懒倚进那软软的美人榻中,景元帝心中想着事情,眼前看到的,却是锦言那一张不施粉黛的脸,娇娇俏俏,温温柔柔。 那就是一只软软的小兔子呢,只是一旦小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都敢与当今皇上争辩,理论,那小兔子柔软的毛发之下,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灵魂。 片刻,耳边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至,宸妃冷静了之后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再次响起,“皇上,臣妾参见皇上。” 弯腰屈膝,再次行礼参见,皇帝睁了眼,柳翠垂首,退了下去。 “来。” 他大手伸出去,对着眼前的女人道,“外面雨下得大,朕也累得乏了,宸儿能帮朕捏捏背吗?” 干燥的大手,微湿的鞋子,微微笑着的慵懒,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势,哪怕他将话说得如此温软,宸妃都不敢不去仔细。 “臣妾遵命。” 轻轻由屈膝的蹲礼,又慢慢站起身子,款款的裙子拖在身后,身上的香风扑鼻而入,景元帝低低笑了笑,张开的大手里,便多了一只微软,清凉的小手。 “宸儿,朕是吓到你了吗?” 慢慢溢出口的声音又说着,宸妃又倏然一怔,心揪得更紧,景元帝便摇着头,“宸儿,你最近胆子小了。朕这么宠你,你又在怕些什么?” 缓缓松了手,将身子侧过,微微闭了眼,便也不再说话。 宸妃怔怔的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再看看皇帝的意思,她心中微不可察的叹一声气,又极是苦涩无边。 “皇上,臣妾不怕。有皇上在,臣妾从来不怕。” 软软的应一声,她转到皇帝身后,纤细的十指,便张驰有度在他的后背慢慢的轻捏着,景元帝觉得很舒服,不免赞了一句,“宸儿的手法,仍旧是那般好。” 只是撇开刚刚的话题不提,这让宸妃又有一种提着脑袋,等死的感觉。 总这么悬而不决,她……并不安心。 咬咬牙,她忽的停手,又疾步转到皇帝面前,跪下道,“皇上,臣妾有错,请皇上责罚。” 早晚这事是要提,她总这样心惊胆战,何时是个头? “宸儿现在,倒是干脆了。” 身上被捏了几下,略略舒缓,但还差些火侯,眼皮子一抬,“继续。” 两个字,打断了她想要接下来再说出的话,眼看着皇帝又侧着身子不动,她只得咬牙又轻身,这次再不敢乱来,只是抿着唇,认真的为他揉捏着肩背。 可以说,她的手劲不算小的,只是想对于温哲烈这样的男人,她的力气终归还是小了些。 慢慢的,轻轻的呼声响起,又和着门外不时落下的滴雨声,年轻的皇帝竟是慢慢睡着了。 宸妃愣住,但很快又咬咬牙,慢慢的将力道放轻,再放轻……直到最后,她停了手,将房晨的薄毯拿来,给皇帝盖上。一时之间,脑子里乱哄哄,也不知道这之后,到底又想了什么,做了什么。 皇帝这一夜,便宿在宸宫未走,隔日天亮时,夜雨停了下来,朝阳升起来,落在刚刚下过雨的天地中,一簇簇明媚的光线,耀眼的亮起来。 “臣妾恭送皇上。” 亲手为皇帝打理好了一切,梁总管也更是早一步将朝服从乾元宫里请过来,宸妃细细看着皇帝今天的这一身紫袍蟒服,心中顿时觉得无比安稳。 至少这一夜,她睡得很好。 哪怕皇帝最后跟她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在美人榻上睡了一夜,她也觉得真的满足了。 “等着朕,回头还要过来。” 皇帝转身看着宸妃脸上难掩的疲色,又轻轻的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这些日子都瘦了,传朕旨意,让御膳房,好好给补补。另外,朕那里新得的好玩意,说好要给你的,回头就着人给你送来。” 温润的说着话,景元帝转了身,踏步而去。 今日上朝,总是迟了,可他一点都不介意。 这大历朝,终归还是他温哲烈的天下,哪怕他今日不上早朝,也都无人敢乱说什么。 可偏偏他这一晚,便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的传出来,说是宸妃当将复宠,所谓宠妃的好日子,又要来临了。 只是宸妃知道,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 阳光出来不久,天地便一片清新,绿意葱葱。 深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带着昨日夜雨的急迫,可一旦黎明到来,夜雨散去,一切都显得这么纯意,美好。 天蓝得没有一丝白云,阳光从高高的天空洒下来,照着人身上有些渐渐的热。 今儿是个好天气,心情也会很好。 正在宸宫院里的树下歇息,外面来报,“锦嫔娘娘到了。” 宸妃一怔,手里正拈着的一粒葡萄,便慢慢的放了下去,“请。” 不过片刻间,便见昔日从她宸宫之中走出去的洒扫小宫女,如今俨然已是一副宠妃的身份。 才刚刚怀有身孕,肚子还不太明显,但她的身边,已经是守护了太多的人。 包括,同样从她这里出去的青枝,如今,也一脸宁静的守护在那个小宫女的身后。 再反观她,身边得力的人手,一个都有了,时日长短,竟在这一时,就几乎有了计较。 “臣妾参见宸妃娘娘,娘娘金安。” 锦言上前,缓缓的屈身说着,娇娇俏俏的小女子,因是最近得了皇帝的宠,那原本就娇嫩透软如玉的肌肤,现如今便更加的红润诱人,吹弹可破。 宸妃目光顿了顿,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想着当日,正是因为她一身的好肌肤,嬷嬷才动了心,要将她收到身边的,可谁知,转眼间,便已是物是人非。 今时不同往日,锦嫔前来,宸妃也不敢怠慢,立时便亲自上前,扶了她起身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姐姐这里,以后想来便来,还能回回行礼不成?” 边说着,边又拉着她手,到树前石桌旁坐下,锦嫔柔柔一笑,与宸妃道,“昨日臣妾不太舒服,没有应娘娘召而至宸宫,今日臣妾特来赔罪,还请娘娘勿怪。” 轻声说着话,锦言令青枝将随身带着的花茶取了过来,还有茶壶,茶具,只是没有水。 “娘娘,臣妾愚钝,自小也一直没学好别的手艺,唯独这泡茶,是连皇上也赞了的,所以,还请娘娘一定要尝尝,也算是臣妾赔罪的一番真心。” 软软糯糯的小宫女,似乎昨日还是那般唯唯喏喏,可今日一眨眼便长大了。 喜怒不形于色,言词极为恭敬,就是连她想要再挑些刺,也挑不出来,只是含了笑道,“妹妹客气了。本宫昨天是忽然烦闷,想找妹妹说话的,只是妹妹身体不适,也就不敢强求。” 一边笑着,又让柳翠去取了炉子,又清泉水来。 锦言只软软的笑着,便径自已经开始煮水,取茶。 等得水开了,再行洗茶,虑茶,这之前,一股清新的花茶香味扑鼻而来,锦言道,“娘娘,请用。” 亲自抬手奉了过去,锦言想到第一次,她为宸妃娘娘奉茶的时候,娘娘一茶蛊砸过来,她额头便流了血。 也就在那一日,皇上到来宸宫,意外记住了她。这之后,便是她永远都会铭记于心的感恩之心。 总的来说,她心里不免也要感谢宸妃的,若不是宸妃娘娘,也便不会有现在的她。 “妹妹,这次又是什么茶香?” 宸妃不知她心中所想,已是接过了茶,轻轻抿着,不由赞道,“果然是皇上亲封的御前奉茶大人。妹妹,你现在已是皇上的锦嫔,那这女官的份位,还在吗?” 没听说皇上撤她的女官之位,只是听到一次又一次的赏封与独宠,宸妃慢慢想着,心口又有些隐隐的闷。 “娘娘说的是,臣妾仍旧还兼着女官份位,只是……皇上也从来不用臣妾伺候,倒是皇上对臣妾的恩典。” 顿了顿,又接了刚才的话,“这是臣妾特意采的菊茶,娘娘品着如何?” 眉眼微抬,笑意温润,如沐春风的温柔,从来便是男人躲不过的红颜劫。 正文 第四十四章肚疼 http://.biquxs.info/

只是,宸妃心中,为什么就这么刺痛? 眼看着她温柔的笑意,姣然的美好,她手里的茶蛊,便越收越紧,指尖微微泛着白色,可见她现在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 “娘娘,可是不放心臣妾?” 锦言抬起眼,笑悠悠望着她,宸妃将目光垂落,不去与她相触,只是道,“你到底也是从这宸宫出去的,本宫不相信别人,也是相信你的。锦言,之前本宫或许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可现在却不会了。皇上……他给了你最大的依仗。” 这个最大的依仗,不是荣华富贵,也不是身份地位,而是…… 她目光顿了顿,又慢慢的抬起,看向她尚还不曾显怀的肚子。 正值六月中旬,这个日子虽然算不得太热,可单薄的夏衫已经早早便穿上了身。 锦言今天前来,身上穿的,是一件素色的淡雅衣裙,衣裙之外,又罩了一层薄薄的纱笼,行走之间,随风起舞,自有韵味无限。 她的小腹即使不显,可如今看来,也隐隐的有了一些孕相。 宸妃抿了抿唇,将杯里略显淡黄色的菊茶慢慢饮完,锦言斟了第二杯时,青枝去拿了块方块,帮着两位娘娘放到了茶蛊,再慢慢细品的时候,唇色香甜,回味无穷。 倏然间,宸妃一时低落而复杂的心情,慢慢就畅快了起来,“锦言,昨儿个夜里,皇上在本宫这里歇了没走,本宫后来想了很久,其实这后宫之事,总是新人不断,旧人退位。如果妹妹愿意,本宫以后这个地方,妹妹可以随时来。” 顿了顿,又看锦言冲茶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并抬眼向她看来,她心一下子揪紧了,现在的宸宫宸妃,已经并非是众人眼中的皇帝宠妃了。 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过期的宠妃,落魄的后宫女人而已。 她若想在这风云诡谲的后宫之中,再次站稳身形,就免不得要借一借东风。 “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只是太医也说了,臣妾第一胎没有保住,这第二胎自然是要小心的。所以……还请娘娘不要介意。” 锦言软软的说,如今茶也喝了,话也说了,宸妃的意思也说明白了,只是她现在,真的不愿意再多生事端的。 她想到皇帝曾是派了小太监跟她说过的话,这一胎,必须要稳,不得有任何闪失。自然皇帝的意思,也包括这些后宫里的女人。那些手段百出,又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皇上……还真是宠着妹妹。” 唇角僵硬的扯出了笑,宸妃也便起身,客气的送了锦言出去。 锦言手搭着青枝,很是得体的向宸妃行礼过后,又收拾了自己的茶具离开了。 总算是时过境迁,该变的也都已经变了,人与人之间,其实最终所求的,也不过是“安稳”二字。 宸妃想求的,是现下的安稳,而锦言想求的,则是永远的安稳。 出了宸宫,青枝小心的扶着她,看着脚下的路慢慢的走着,两旁的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着,热风吹着,知了在树上叫着,锦言才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些热,抬起帕子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青枝已经命人将凉轿抬了过来。 “先去趟宁安宫吧。总归上次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贺礼,我也没有去谢恩。” 目光顿了顿,锦言声音软软的说,话里的态度,倒是慢慢就有了气势。青枝微微抬眸,飞快的看了她一眼,便恭声应了。 曾几何时,这个总是怯生生喊着她“青枝姐姐”的小宫女,已是出挑得越来越有宠妃的尊贵了。 仍是凉轿抬了过来,并没有回去甘露殿,转了方向去了宁安宫。 武皇后的房里,四角摆满了冰盆,锦言初初踏进去,已是身上一个寒战,青枝忙为她披了件薄衣,皇后懒懒靠在榻边,边上还有小宫女在打着扇。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双膝跪了下来,俯身叩头,头上的发钗珠花轻轻微晃,窗外有阳光进来,那发钗的光泽,便明媚鲜亮的反入了皇后的眼里。 微微的厉芒闪烁,武皇后慢慢起身,纤纤十指染着豆蔻,两手尾指戴着护甲,锦言跪在地上,这里的冰盆放得足,连地面都有些微微的凉。 她不觉皱了皱眉,武皇后已经慢慢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她半晌,这才弯了唇笑着,亲手扶起了她,“好妹妹,这地上凉,妹妹总这样跪着,万一身子不好,可就麻烦了。” 顿了顿,又一脸亲热的道,“妹妹一路先去了宸妃那边,她现在还可好?” 一边说着话,又多年好姐妹一般的,极是亲切的引着她到了屋里的桌边坐了,又让嬷嬷去取了新鲜的水果,亲手用银勺挖了香甜的西瓜瓤给她。 “娘娘,臣妾不敢。” 锦言惶恐看着皇后如此的热情招呼,莫名的心下就有些不安。 可皇后的好意已经到了这里,又哪里容得她拒绝? “妹妹可是怕本宫在这里做什么手脚?妹妹若是信不过本宫,那这碗冰镇的西瓜,本宫就先用了,妹妹再用可好?” 武皇后一脸亲切又坦然的说,锦言还来不及回话,皇后果然是将碗里的瓜瓤就慢慢的吃了起来。 再眉眼一瞟,边上的嬷嬷又去取了干净的银勺银碗过来,恭敬的对锦言道,“锦嫔娘娘,这是皇后宫中特例的银勺,银碗,若这瓜果里面有什么手段,这是一看便知的。” 说着话,已经再一次将拿来的银碗填满了一些西瓜的瓤汁,还有一些其它的瓜肉,无不精致细腻,看起来又极有胃口。 “娘娘……” 锦言有些为难,皇后的好意,都已经摆到这个地步了,她答应或者不答应,都是一个难题。 恰在这时,青枝在她身后轻轻的碰了一下,锦言更加就不会用这里的东西了。 只是,如果不用的话,是不是得找个更加合适的借口? “妹妹这可是还在心里记恨着本宫?” 皇后早知她不会用,便也放下了银碗,轻轻的叹口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本宫也不会强求,妹妹此番的来意,本宫已知,还望妹妹以后保重身体,要好好的帮着皇上开枝散叶才好。” 话落,温柔出神的目光,便幽幽盯向了她的腹部,锦言只觉得肚子一阵抽痛,额上已出了细汗,“娘娘,臣妾忽然身体不适,还请娘娘允许臣妾先行告退。” 她额上滑下的细汗,已经明明显显的落在了皇后的眼底,皇后一怔,当下也不多说,仿若未觉一般,向着边上的嬷嬷道,“既是妹妹坚持,这里的瓜果不用也罢。嬷嬷,代本宫,送送锦嫔。” 下巴微微抬起,轻轻淡淡的语气,比之刚才的热情招呼,明显就加了一丝冷意。锦言便知,是她刚刚的拒绝,惹了皇后的怒。可她现在真是不舒服,自然也没心情去跟谁曲意逢迎。 等得嬷嬷引了两人出来,青枝扶着她,只见她的脸色真的是很差。 不由有些担心,“娘娘,奴婢要不要马上去请太医?” 这样的脸色,若是让皇上见了,一定会震怒。 小脸白得跟纸一般,额上的细汗已经渐渐变成了豆大的汗珠子,青枝心下“嗵嗵”乱跳着,真是有点急了,“娘娘,您小心些。我们马上回甘露殿!” 话音落下,她已经快速的向身边的小太监吩咐了,立时去请太医,这边就急急的扶着脸色苍白的锦言上了轿,等得主子坐稳了,马上便起轿,一路风一般的回了甘露殿。 那边太医还没有赶来,景元帝却比太医的速度更快。 等得锦言刚一回来,青枝扶着她去内殿躺好,这边一转身,景元帝已经带着满身的焦急,大踏步的进来了。 恍惚中,锦言似是看到了天边最美的风景,这是她的男人,更是这大历的一国君主。 可现在,他就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美好。 “皇上……” 她软软的弯了唇,等得景元帝上前,一脸担忧的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说,“锦言,别怕,有朕在,一定会没事的。”她眼前的泪意,倏然就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年轻的皇帝万万没想到,他这刚来,她就要疼得哭了吗?顿时就手忙脚乱的哄着,“锦言,不哭,不哭,哪里疼,跟朕说,朕先帮你看看?” 也顾不得身边有没有人在,他大手果然就要往下,去摸她的肚子。 锦言抽泣一声,软着声音道,“皇上,臣妾是……开心的。臣妾现在好了,一点都不痛了。” 柔柔的掌心反过手去,与他十指相扣,紧紧的牵在一起,景元帝心里的焦躁,顿时就有些疲软。 他看着她,看着她的脸色真的在慢慢变好,终是也松了一口气,啧怪的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时疼,一时又好了?” 没有太医的及时诊断,他始终不能安心。 锦言想了想,或许她知道,这突然就肚子疼的原因是什么,只是那样的原因,她也不能随便的说。 等得太医前来,细细把脉之后,将锦嫔的身体状况一说,景元帝的脸色便淡淡的怒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窝囊 http://.biquxs.info/

锦言有些不安,等得太医开完方子下去,她轻轻的拉拉皇帝的袖子,低低的道,“皇上……” 那软软拖长的尾音,显得她的心情极是复杂,又带着丝淡淡的祈求。 景元帝吸一口气,这才慢慢将心里的怒意压下去了些,他抬手,轻轻的握了她,满目无奈的哄着,“你呀,就是这么个性子,这是要被人欺负死,也不敢出声的吗?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若不然……你要朕怎么办?”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别说膝下无子,就是连个女儿都没有。 是他真的生不出儿子吗? 眸光微微的沉了沉,转瞬又平和的道,“你身子虚,以后这房里,就别放什么冰盆了。冰镇的瓜果一个都不许吃。皇后那里,你也别去走动了,宸宫那个地方,跟你犯冲,也就别去了……” 唠唠叨叨一大堆,无非,就是因着这次的寒气过重,而动了胎气。 景元帝自然又把这一次的事情,记到了皇后的头上,宁安宫再得皇帝训斥,皇后气得差点把整个宁安宫都给拆了。 她这完全就是一场无妄之灾。她的宫里天热放了冰盆,她是求着那锦嫔来的吗? 身子虚,就别乱跑,你若自己不自重,孩子没了,那就是犯贱。 自然,武皇后的这一番恼怒,不会在人前显露,只等皇帝前来的时候,她端着皇后的尊贵,极是温柔大度的道,“皇上能知臣妾的清白,这便已经足矣,只是锦嫔妹妹身子无恙,臣妾也便安心了。” 宁安宫如今,差不多也就算是个冷宫了。 武皇后冷眼旁观,其实这些年来,皇帝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他的眼里也只有江山,从来就没有别人。 无论是皇后也好,宸妃也罢,还是现在的锦嫔,都只不过是他一手捧起来的棋子而已。 睥睨天下,指点江山,这是君王的气度,却是女人的悲哀。 这一夜,皇帝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抚,还是其它,难得留在宁安宫没走,武皇后自然是精心伺候。 大历帝后和睦,更加有利于国事发展。这之后又过几日,武国公进宫参见皇后,便见自己的女儿一脸的犹豫,不确定,武国公心里“咯噔”就一下,等得摒退了内府宫女后,便直接问道,“妍儿,怎么这般心神不属?可是出了什么事?” 桌边的香茶拿来为自己斟上一杯,这里无外人,他这个当爹的,自然是会自在几分的。 “爹爹,我总觉得皇上近日对于女儿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要不,要不爹爹的事情,再等等?” 皇后起了身,有些迟疑的说。武国公猛然抬头,双目如炬的看向自己面前的皇后女儿。 只这么一瞬间,武皇后只觉得父亲的眼神好冷,冷到她几乎要撑不住自己的尊贵,也撑不住自己的气场。 “爹爹……” 终是忍不住,她低低的又唤一声,别看她现在已是母仪天下的大历皇后,可是她骨子里,却仍旧对自己的爹爹,有一种莫名的惧怕之感。 父亲的威仪,很早很早以前,就在她的骨子里,生根发了芽。 武国公看她良久,直到她终于将自己的尊贵放下,惧怕显露,武国公这才轻轻的垂了眸,淡淡的说,“妍儿,开弓没有回头箭,爹爹正在做的事情,它容不得半点的疏忽,一旦走露风声,那带给我们的国公府的后果,妍儿可是知道?” 谋反之事,一旦定性,他整个国公府上下,满门抄斩,诛九族。 “爹爹,可是皇上……皇上他答应女儿,要让女儿生个儿子出来,将来就是太子。” 武皇后咬了咬唇,终是又壮着胆子说着,武国公“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蛊磕在桌上,厉声道,“胡闹!” 桌上的茶蛊猛的洒出一丝水渍,片刻间,武皇后只觉得鼻间就渐渐的出了汗,眼看着自己女儿如此不经事,武国公终是吐一口气,声音沉沉的道,“妍儿,是不是皇帝那晚在你这里过夜的时候,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到底能不能生得出儿子,妍儿你难道不知道吗?” 后宫那么多妃嫔如云,就不信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锦言那个小贱人的。 “爹爹!当初皇上生不出孩子,难道不是爹爹……” 武皇后忍不住低声道,武国公却脸色一沉,“妍儿!” 这一声疾呼,武皇后身子一颤,武国公已是紧紧的抿了唇,眸光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件事,你提都不许再提。更甚至,是连想都不能想的,懂了吗?!” 皇帝生不出儿子,关他国公府何事? 可是那些个后宫女人生不出,也就罢了,而他的女儿,也一直都没能够生得出来……到如今,却是便宜了那小贱人。 手里的茶蛊重新抬起来,可茶水已经凉了。 皇后收拾了心情,重新唤了嬷嬷进来添水,武国公严厉的脸色已经变得柔和,此时更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与自己的女儿好声好气的说着话,“皇后娘娘说得,老臣岁数大了,这就回去跟夫人好好说说,早日辞了官,颐养天年的好。” 说着话,自然又是满脸的笑意,与谦和的温润。嬷嬷笑了笑,将壶里凉掉的茶水拿出去倒了,又放了新茶,重新添满了热水,再虑了茶出来,双手恭敬的奉上,“侯爷请慢用。” 武国公含笑接到手里,就听皇后娘娘已经温和的出声,“爹爹,看这时辰也不早了,爹爹还是早些回府去吧。另外,母亲身体不好,本宫这里有些滋养进补的上好山参,爹爹拿回去,给母亲补补身子。” 一边轻轻的说着话,已经让如颜将自己收藏的山参拿了出来,用盒子装了,递了过去。 武国公微垂的眸光慢慢提起来,看着桌上包好的装着山参的丝绒方便,声音更加显得平和而慈祥,“让娘娘费心了。老臣代夫人谢过娘娘,老臣告退。” 抬手拿了山参,先是躬着身退了几步出去,这才又慢慢站直了身子,转身出去。 “娘娘,侯爷人真好。” 嬷嬷轻轻的笑着,上前来说,如颜轻手轻脚收拾着桌上的茶碗,也喜滋滋跟着插一句话嘴,“皇后娘娘可是侯爷的亲生女儿呢,侯爷若不对娘娘好,要对谁好?” 刚刚新添的茶水,只是看了看,也并没有人喝,皇后出神的伸出手,摩挲着父亲才刚刚用过的茶盏,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一片空荡荡的无奈,与失落。 那么,她又算是什么呢? 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的爹爹互相防备,博弈,那么她……又算是什么呢? 上书房,皇帝埋头批阅奏折,身为一国之君,有好多事情,他身不由己,可也有好多事情,也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梁总管看皇帝忙碌的很,自是又转身出去,着人将外面枝头,不停乱叫的知了给粘了些下来,才刚刚回转,皇帝已经甩出一本折子问他,“河北总督的华宗民,查得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是总有这样的折子递上来?” 一次算是胆大,两次算是忠诚,这第三次……算是挑衅了么? “皇上息怒,老奴已经着人去河北细查,想来这两日便会有消息传回的。” 梁总管赶紧上前,小心的将地上的奏折捡起,又放回去,景元帝心里的怒火,一时之间也下不去,指着宁安宫那边的方向问,“那武国公今日与皇后都说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他的女人,对自己不忠,倒是对她的亲爹挺忠心的。却不知他温哲烈的眼里,何时曾揉过沙子? 唇间一声冷哼,再看那折子,便更加烦燥。 恰在这时,书房门外,有人急匆匆而至,梁总管迎上去,与那人简单交流了几句话,再转回身来的时候,脸色一片凝重。 “出了什么事,说!” 桌前的奏折“哗啦”一声,全都给扫到一边去,梁总管看看左右,急步上前,低声道,“皇上,蛮尾国派出的探子,有人看到已悄悄入了国公府……” “啪!” 一掌拍在桌上,景元帝沉着脸,怒极反笑,“好!很好!看来朕这国丈大人,这是越来越等不及了吗?” 蛮尾国探子,就这么正在正大光明的入了国公府,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皇上息怒。可就算皇上眼下有所准备,那武国公也是曾经骁勇善战的武将出身,而大历现在缺少将领,这事……还请皇上三思。” 一旦武国公真要谋反,朝廷上下,根本无人是他对手。 尤其是,他现在还领边关十万兵马,这根本就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朕就要这么一直容着他么?” 景元帝仍旧怒,明显可见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再没有人如他一般,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还真不如做个平民百姓。 连自己的大好江山,都不能很好的在自己的手中一世安稳,他这皇帝当的,也真是窝囊。 “皇上,不若……请纳兰大人?” 梁总管细细的想着,又低低的提醒着。 正文 第四十六章哭求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想了想,这事或许也只有这么办了。 只是又一想到纳兰城与自己女人间所盛传的风言风语,便又有些皱紧了眉头。 “皇上,国公府已经滋生了外心,不可不防。” 梁总管再次忧心忡忡的提醒着,按理说他一个阉割之奴,是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在这里说这句话的。可是皇上信他,多年以来的信任,可以让他在关键时刻,能够提醒自己。 “只除了纳兰城,就没有别人了吗?” 纳兰府里还有个纳兰明珠,纳兰明珠在朝堂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景元帝不想打了老虎,又迎了狼来。 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到底这事要怎么解决,也终得需要个章程。景元帝又想到了另一个人,抬眸直视着梁总管,“纳兰虽然骁勇,但到底还上不得战场,你这么一说,朕倒想起了一个人来……”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的眸光抬起来,轻轻向着梁总管吐出一个名字。 梁总管震惊之余,又细想想,觉得皇帝这一招,还真是够高杆的。不过……这样就不怕前门驱虎,后门进狼了么? 华宗民的奏折一次比一次飞得快,河北总督的位置,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一处职位。皇帝派出去的暗探,还没等到暗地里能把华宗民的所作所为查探清楚,就早早已经被人灭了口。 武国公派出去的人,只查到华宗民最近所做的种种事情时,竟然难得的挑了挑眉,问到身边的人,“就这个人,拉到老夫手底下来干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手指点在桌上的密报,武国公第一次细细考虑起这个问题。 华宗民能文能武,倒是难得的一个将帅之才,若是真能把他拉过来发,那么无论是对于现在的情形,还是对于以后的动作来说,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好助力。 “就他吧。” 这厢皇帝已经是下了旨意,微厉的眸光抬起来,很快又变得平和,“传朕旨意,着河北总督华大人即日进宫,不得有误。另外……” 他顿了顿语气,又考虑了一下,“让纳兰大人亲自带人去迎。” 这个华宗民,纵是对他诸多的指手划脚,气焰嚣张,但到底现在是用人之际,该做的事情,他还是一样要做。 圣旨很快写好,梁总管领了命出去,亲自去寻了纳兰城,将皇帝的意思传达细致,纳兰城领命出发,速度快得只在眨眼之间,便已经带兵出了城,直奔河北府而去。 梁总管送走了纳兰城,自然这心里也是微微的松了口气,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他的忠诚,毋庸置疑。 而皇帝如此大的动作,皇城里里外外的眼线,就没有一个看不到的。 立时这里的消息,成雪片状,向着皇城外围四面八方的就飞了出去。 “皇上也是想到了吗?” 指间的消息还在热腾腾的新鲜出炉中,武国公已是脸色微变的惊讶说着,“皇上这是要干什么?真要开战了吗?” 北部蛮夷部落蠢蠢欲动,最近也是杀了边关的不少百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景元帝若真是连这样的事情都能容忍的话,也就不是景元帝了。 “先行下去吧。这件事,老夫要慢慢想想,告诉那位使者,最近情况有变,稍安勿燥!” 顿了顿,又暗中吩咐自己的人,“去盯着他,若是被人发现的话,直接……杀。” 抬手做了个抹脖的动作,武国公老当益壮,雄心不死。 他与蛮尾也只是初步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而已,还没有蠢到要为对方付出生命的地步,若是蛮尾的探子被人发现,他也只有舍弃了。 热腾腾的羊奶端上了桌,华贵人自从上次被皇帝无情的警告之后,这些天几乎都是缠绵病榻,一步都没有踏出这个门。 哪怕是这种据说极为滋补的羊奶端了上来,华贵人都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身为一个女人,她心里的那个山塌了,她自己也没有精神再好好的去应付了。 见状,只道,“这羊膻味有些冲,碧秋,我不想喝,拿下去吧。” 手里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华贵人一脸疲累的倚在软软的塌边,她真是消瘦了,短短几日时间,就像是被人抽去了脊骨似的,连站起来,都没什么力气了。 碧秋看着直心疼,“贵人,还是多些喝一些吧。这羊奶……就是这个味道,可是真的很补的。这些天贵人也没怎么吃东西,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也一定很心疼的。” 远在河北府的华大人,那可是只有这么一个掌上明珠的,还是被送进了宫里来,常年不得见,他心里又怎么会不痛? 只是宫里已经下了牌子,他再怎么,也不敢去与皇上做对。 可最近却听说,皇上放着后宫多少的美人不去宠幸,居然就那么放浪的看上了一个小小的洒地宫女,还不到一年时间,就连提三级,而这样的荒唐之事,华宗民怎么能不怒? 手里的信报看了片刻,华宗民手一翻就拍在了桌上,紧锁的眉间有着说不出的忧虑,“也不知女儿会怎么样,皇帝现在真是被女色给迷了眼,难道他现在都不知道那边陲小国的狼子野心么?” 都这个时候了,还宠那个女人,宠得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真不知道这大历江山,到底是谁的。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快消消气吧。到底这江山也是皇上的,他心里也有数的,倒是你这么一天一封奏折的递上去,万上惹得龙颜震怒,那我们怎么办?女儿又该怎么办?” 华夫人叹口气说着,将手里的热茶放到桌上,老爷这个脾气,一辈子都是这个样,眼里不揉沙子,见不得任何不平之事。 可要跟皇帝说话,总是要讲究策略的,就这么硬生生的折子递上去,开口就历数皇帝数条“罪状”,那皇帝能受得了吗? “妇道人家,你知道什么?” 华宗民吸一口气怒着,“先是有宸妃那妖妃,现在又再加一个锦嫔这女人,这大历天下,他还要不要了?整日迷醉于女人间,依我看这大历天下早晚得给他败光!” 说着话,又一拳砸在了桌上,华夫人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慌忙就亲自出门去看了看,再回来时,腿软的就差点不是自己的了。 “老爷,你现在这也一大把年纪了,可你到底这是图什么?眼下天下太平这不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非要去……” 非要去触皇上的不痛快? 眼里含着泪,华夫人真是痛心的忍不住了,“你这里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回头若让皇上知道了,那是要定个满门抄斩的罪。是,你是不怕死的,我也不怕死。可我们的女儿呢?她还年轻,她才进宫才几天,你就这样要毁了她一辈子吗?” 华夫人痛哭失声的说着,自从这辈子她嫁了华宗民,她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好在这华宗民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两人只生了华贵人这么一个女人,华宗民也始终都没有想过再纳妾进来。 也就因了这样,华夫人才会更加好的对他,可再好的温柔,也及不上这抄家灭族的厄难来得让人痛心。 “老爷,算我求你了,就不要再去触怒皇上了,行吗?皇上他一国之君,他愿意纳多少妃子,多少女人,只要他高兴就行……” 华夫人哀哀求着,想她这两日看多了老爷写的奏折,那样的言词犀利,又咄咄逼人,若她是皇上,她也会怒的。 她就这样的求着他,劝着他,眼里带着泪意,还哭得一直的抽泣不停,华宗民到底也是心软了些。 “夫人,这些年跟着我,你也受苦了。可是我身为大历官员,就不敢那么视而不见。皇上他还年轻,做错了事情,也可以有转圜的余地,可这江山重啊,一旦损了伤了……又能够再去弥补吗?” 若是他看得没错,武国公最近也开始蠢蠢欲动,这大历国度,早晚会于蛮尾小国,有惊天一战。 “碧秋,我这里的事情,不要再向父亲说什么了……以后,都是这样,记住了吗?” 憋着气,终于将那一碗膻味极重的羊奶喝下去,碧秋又拿了蜜饯来给她用了,片刻,这才觉得终于是舒服了些。 等得那种膻味渐渐退去,她口中的蜜饯也基本便吃完了。碧落端了喝空了的奶碗出去,不多时又回来道,“贵人,甘露殿锦嫔娘娘到了,说是最近闷得很,想与贵人说说话。不知贵人是否要见?” 眼看着贵人这么神情恹恹,碧秋也只不过是一个奴婢,心疼总是心疼,可来的是锦嫔娘娘,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她又哪里敢多说什么? 进来回禀了华贵人,华贵人有力无力的道,“来了就见吧,难道还敢拒绝不成?” 终是软软的坐起了身,碧落又给她拿了软枕靠了,再仔细检查了一下衣整妆容,便退下去请了锦言进来。 刚刚进门,锦言已经微微皱眉,她闻着这屋里淡淡未散的奇怪味道,忍不住就道,“这是刚用了什么?闻着不大好闻。” 正文 第四十七章野种 http://.biquxs.info/

锦言这话说出来,原本是无心之言,也只是她初孕时的正常反应,可听在华贵人的耳里,就是莫大的讽刺。 “锦嫔娘娘现在母凭子贵,自然甘露殿是好的,又哪里受了我这里的小门小户的逼仄?” 说着话,又一脸倦容的起了身,可眼底的嘲讽却是锐利得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发刺。 “锦嫔娘娘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有什么事,要让我去办的?只不过现在的状况,娘娘也是看在眼里的,就怕娘娘即使有心,我也帮不上什么的。” 要严格说起来,当年华贵人初初进宫时,锦言还只是宸宫里一个卑微洒扫的小宫女而已。可转眼间,她还是在贵人位踟蹰着,这位昔日的小宫女,已经渐渐的崭露头角,任何人都要不放在眼里了。 只是她这个想法,所谓不放在眼里的想法,也只是她的猜想而已,真正锦言的为人处事,一向都是很低调的。 “华贵人,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锦言皱眉将目光看了看她,景元帝已经多次让她要端得起自己的尊贵,她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宫女了呢,又何必总是在骨子里装着奴性? “皇上让我来看看,说是你这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华贵人,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便可,如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的。” 她只是闻着那空气中淡淡未散的味道有些奇怪而已,也并非是冲着华贵人而来,只是这华贵人的情绪有些奇怪。 朝堂的风云诡谲或许她是不太懂的,可最近宫里的传言,华贵人被皇上训斥之后,便一直躲在宫中不出,这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哈!你还会好心来看我吗?你锦嫔娘娘现在是谁,母凭子贵呢,肚子里揣着荣华富贵的种……还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呢!” 华贵人冷笑着,突然又怨毒的喊着声,锦言脸色难看,瞬间也已冷怒,“华贵人,我好心好意前来帮你,你却这么口出污言,是在诬蔑我,还是诬蔑皇上?” 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皇上的! 这毋庸置疑! “你少这么假惺惺的!是不是皇上的种,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你这孩子怎么怀的?是在沁园的时候跟鬼怀上的吗?敬事房都没有你这段时间宠幸的记录,你却突然就冒个孩子出来,那如果不是偷人有的野种,就是跟鬼一起的鬼种了么!” 华贵人尖着嗓子喊着,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一句比一句还要惊世骇俗,碧秋吓得脸色发白,数次想要阻止贵人,可华贵人一向是任性惯了,她家里是独女,进宫是贵人,她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在她眼里看来,什么锦嫔不锦嫔的,只不过是一个地位低贱的小贱蹄子而已,她又有什么资格敢站在皇上面前,与她居高临下,指手划足? 锦言猛的凝了眉,厉喝一声,“够了!华贵人你这样信口胡吣,是在随时盯着皇上的行踪吗?皇上要宠幸谁,敬事房有没有记录,你华贵人怎么敢有权力去知道?” 皇上是一国天子,是一国君王,他要想宠幸哪个女人,敬事房还要眼巴巴的派了太监去跟着吗? 只说那些日子在沁园,皇帝夜夜必到,别人心里不清楚,皇帝也是清楚得很! “哈!说来说去,你是心虚了吧?” 华贵人嘴硬的说着,到底是碍于她刚刚的厉喝,莫名的气势就有些低迷。 碧秋早已吓得跪在地上,软了身躯,青枝在身体跟着锦嫔,也是亲眼目睹这一幕,心里叹息的同时,也更是同情着华贵人。 眼下皇帝身前的红人,锦嫔能够前来,这就已经说明了很大的问题,可偏偏这华贵人,有脑子就跟没脑子一样,把心里的火都跟锦嫔发作出来,这有什么用? “看来,华贵人现在心情还不错,骂人也这么中气十足,想来也是不需要帮忙的。青枝,我们走。” 终是厌烦了再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的念头,哪怕是皇上金口中玉言,锦言也不想奉陪了。 转了身搭了手,她一身素色罩着纱笼的水青色衣裙,就那边翩然转身而去。 从身后看,她刚刚孕相的肚子,还没有太过显怀,但这走路的架势,已是十足十的有了孕味。 华贵人呆呆的看着,一时间悲从心来,努力的攥了十指,轻轻的低泣声慢慢就从唇间溢出。 她做错了什么了? 为什么皇上要这么待她? “碧秋,原本……我也是该有孩子的,可为什么就是没有,就是没有呢?” 她凄然的双手抚着自己的小腹部,心里头苦涩,又不知道该去怨谁。 碧秋心痛的上前抱了她,“贵人,贵人不哭。忍忍,再忍忍,总会有好日子慢慢来的……” 慢慢来,又是多久呢? 皇上若是不想把孩子给她,她就算是用上一辈子的时间,都生不出自己的孩子。 碧秋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愁的,可她只是个奴婢,也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安慰主子。只好又扶了恹恹的主子倚回床边歇着,至于之前她所有说过的那些话,碧秋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回去甘露殿的路上,锦言沉着脸,一路无话,青枝更是闷葫芦一个。主仆两人从来到走,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结束了这趟好好的“皇差”。 一路憋着火回去甘露殿,刚一进门,就见得这院子里莫名的就多了好多人,锦言微一蹙眉,青枝已经问,“是哪位娘娘来了?” 平日这甘露殿,虽然也有人,却没有这么多人的。 “青枝姐姐……” 边上的小宫女的刚要出声,便听得屋里已是有人低沉的笑出声来,“好个规矩的甘露殿,连朕来了,都差点进不来门,锦言,你这宠妃的架势,是越来越有派头了呢。” 半是戏谑,半是调侃的笑声传出来,青枝心下一定,锦言已经迈着脚步进去,景元帝懒洋洋坐在内殿,旁上有内侍轻轻的给打着扇子,因着上一次的事情,她体质畏寒,甘露殿也没有什么冰盆,景元帝已经来了有会儿,自是有些发热。 当下一见她,就忍不住埋怨道,“你呀,一个人不能受寒,害得朕也不能痛快的凉快些。过来让朕看看,这差事办得如何?” 内侍打着扇子轻轻往后退,景元帝已是伸了手,向着缓步而来锦言笑着看过来。 正值青壮年的皇帝呢,眉眼长得可真真的好看,骨子里也自然有着年轻人都会有的神采,与飞扬。 锦言一时就忍不住笑,“皇上这么埋怨臣妾,那这屋里的冰盆,马上就让他们放上吧!” 说着话,又作势去看青枝,青枝微微的抿了唇,将眸光垂落,景元帝已是无奈道,“就你敢跟朕顶嘴。你现在什么身体,朕不知道吗?又怎会为了只图一时的贪凉,又让人去受那罪?过来,来朕这里。” 虎着脸,更是骂着她不懂事,锦言一概都没心没肺的收了,却又“咯咯”的笑,“皇上就知道欺负臣妾。”却是不答他办不办差事的话。 可皇帝到底是皇帝,就算她不答那差事的话,也到底还是缓步上前,又让人给上了冰镇的瓜果之类的零嘴,这才主动坐到他的身侧,与他道,“皇上今儿个这么早就来臣妾这里,可是有什么惊喜要给臣妾吗?” 从内侍手里拿过扇子,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帮他扇着凉风,景元帝一口吞了好大一勺的冰镇瓜瓤道,“想要惊喜还不简单?如果你想要,惊喜是天天有的。” 吞下了那一大勺的瓜瓤,觉得整个人也都不是那么热了,扬声就喊了句,“梁士。” 梁总管应声,从殿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两人抬着一面板子,板子上还有红色的绒布蒙了,看上去,也猜不出是什么,锦言一时就好奇,“皇上,这就是给臣妾的惊喜吗?” 这么大的惊喜,会是什么呢? “呵!说是惊喜,自然是惊喜……差事办好了,这惊喜就赏给你,办不好的话,朕就会收走的。” 景元帝乐呵呵的,看一眼她的肚子,回头将她牵了起来,走到那蒙着红绒布的板子面前,“来,揭开看看,是不是惊喜?” 笑盈盈的松手放开了她,又微抬着下巴示意,“开始吧。”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锦言似乎就有点紧张了,喉咙里吞了一下口水,她不由得转身,又一脸忐忑的道,“皇上,不该是什么吓人的惊喜吧?” 要真是吓人的惊喜,她……还是不要打开了。 “呵!你这胆子,有那么小么?” 忍不住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景元帝瞅着那盖着红绒布的板子,又道,“你那胆子大的,都敢与朕顶嘴,这不过就是个板子而已,还能真的吓着你不成?” 伸手又重新握了她,“来,朕与你一起。看看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笑盈盈弯了唇,握着她的手,与他一起,向着那盖着红绒布的板子探了过去。 正文 第四十八章死亡 http://.biquxs.info/

两名小太监左右扶着那板子站得极稳,视线微垂,没有抬手,只见这帝妃二人,就如同最为平常的农家小夫妻一般,景元帝执手,锦嫔随行。两人指尖同时触上那软软的红色绒布,景元帝稍稍一用力,红色的布料随之滑下。 一副漂亮的美人图,就那么明显张扬的出现在锦言的眼底。 她一下就瞪圆了眼睛看着,“皇上,这是……臣妾?” 细腻的笔线,圆润的眉眼,精灵娇俏的神态神情,乌色发亮的秀发瞩目,这里面,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好,如今都在这副画像里了。 景元帝抱着她,哄着道,“看这副画,锦儿喜欢吗?你看,这是朕新得的西洋染料,用的还不是太熟悉,这里厚了些,这里又薄了些……锦儿,朕画这副画,可是画了好久了呢。” 年轻的皇帝说到这里,更是骄傲得脸色都越发的红润,眉眼里的神采,遮都遮不住的欢喜,锦言立时也跟着欢喜,心里被华贵人夹枪带炮的一顿抢白,如此也不那么堵得慌了。 软软的身子倚过去道,“皇上如此厚待锦儿,锦儿已是至高荣幸了。皇上,这天气热,臣妾来为皇上打扇了吧!” 罢了手,让小太监将这幅画像好好的收起来,等得没人的时候,她要再细细的看,眼下皇帝在这里,她便要尽心的伺候皇上。 可皇上却笑盈盈的反手握了她,眉眼温润的看着她说道,“锦儿,你现在怀有身孕,见不得操累。朕又怎能忍心让你受这个苦?来,这执扇打风的活儿,交给他们便好,你来陪朕下盘棋。” 梁总管向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闻言立时就笑呵呵将棋盘捧了过来,锦言一看,就苦了小脸,软趴趴的无力道,“皇上,臣妾不会下棋啊。” 一看这黑白子的江山壁垒,她就只觉得好玩了,从来只会拿着黑白子摆着各种各样的图案,却是要让她这么在棋盘上奋力拼杀,她早就头疼得厉害了。 “你呀,就是这么不上心。不会,就学。来,朕教你,好好跟着学。若不然,朕以后还是要考的。” 皇帝半开玩笑的下了旨意,锦言苦着脸不敢不听,嘴里却小小声的嘀咕道,“臣妾还不如去做御前奉茶呢。” 至少不用枯燥的坐在这里学什么下棋。 “锦儿在说什么?是在埋怨朕,要强着你好好学棋吗?” 皇帝的耳朵很灵,当下便故意虎了脸,却又眼里带笑的问,锦言现在心情不爽,倒也不怎么怕他,只鼓了两边的腮帮子,气乎乎的道,“反正皇上就只会欺负臣妾,明知臣妾这么笨,这么多黑白子,这怎么能学得会?” 话里说着,还是很乖巧的将自己喜欢的白子先行扯到了身边,皇帝便笑悠悠看着她,“御前奉茶的位子,朕一直都给你留着。你还怕以后没活干了不成?等回头你生完了孩子,再回来侍奉朕就是了。” 黑子执在指间,他笑盈盈说着话,原本就看起来极是修长如玉的指尖,便在黑子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精锐逼人,莫名便有一种温润的玉泽之感。 不刺眼,但很暖心。 “臣妾先走。” 看看自己手里的棋,锦言是生怕自己占不了便宜似的,立时就将手里的白子先行落在了棋盘正中央,接着,便一脸得意洋洋的看着景元帝,似是在说,看你还怎么走,无论前后左右,臣妾都是正中央喔! 却不知景元帝心中更是差点都笑出来。 一般常走棋的人都知道,执棋先行时,是不会有人先走中央的,这丫头刚一上手,就这么敢一步到位,直捣黄龙,这一看就果然是没下过棋的。 心里失笑,但还是由着她也不点破,只慢悠悠将手里的黑子,占了一角。 锦言呆呆的看着,“咦?皇上落子那么远,这怎么赢?” 但直觉又觉得人家似乎走的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然后再看看自己的棋子,威风倒是威风了啊,可怎么看,怎么就有种孤僻之感。 “皇上。” 她心下狐疑不由得叫一声,景元帝“嗯”的一声抬眼,笑盈盈的唇色轻轻向上勾勒,果然看着是心情极好,锦言不由得心下一顿,想要出声悔棋的话,也都说不出来了。 只好硬着头皮,嘿嘿的讪笑一声,“呃,没事没事的。臣妾就是……就是想接着走吧。” 手里的白子“啪嗒”一声轻响,又固执的落子在最中央的棋子旁边,这样看起来,就像这两只是要扎堆去晒太阳一般,再往形像里说,这是给自家的第一任孤胆国王,又找了个忠心的侍卫来保护着。 景元帝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锦儿,之前你说不会下棋,朕还不太信,现在是真的信了啊。你看看你这棋下的……再臭的臭棋,也会被你给熏死的。” 心情一高兴,他大手扯了扁着嘴的小女人到了身边,胸膛里愉悦得哈哈大笑,这盘棋,便再也下不成了。 梁总管看着这帝妃二人笑得开心,自是也心情不错,悄悄的摆了手,领着人退出甘露殿,门外小和子也自是脸色欢喜的看着。想着锦嫔这几日,总是一个人待在这甘露殿,也是闷的。 见了师傅出来,立时上前来打招呼,梁总管就背着手问他,“听说这几日,你与重华宫那边走得很近,可是那边给的好处大了,连在哪里当差都忘得干净了?” 重华宫淑妃娘娘一向出手大方,自是身边也笼了不少的内侍宫女过去,可梁总管却不希望自己的徒弟,也向那一条道上去走。 到底自己手里的捧的是谁的饭碗,便要做忠于谁的事情。 眼下小和子奉命在甘露殿当差,就不要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碗里的。 “师傅,徒弟不敢。徒弟……以后再也不敢了。” 师傅一句话,小和子差点给吓死,腿一软,额上的冷汗就流了下来,想到他之前确实是拿了淑妃娘娘不少的好处呢,也指定是瞒不过师傅的。 不过还好,最近一段时间,还算是安稳。 他屁股后头也干净,倒也能够在师傅面前给自己求求情。 “行了,起来吧。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就行。以后注意吧!” 绷着脸说了两句,梁总管让自己的徒弟起来,又立时低声叮嘱了几句,小和子点了点头,便亲自去了。 甘露殿中,皇帝与锦嫔二人,正乐悠悠窝在一起,说着两人之间的悄悄话,但大多数时候,是由皇帝抱着自己的小女人,连同她肚里的孩子一起,都软软的抱着。 即将身为人父的喜悦,让这位年轻的皇帝,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憨傻的感觉,锦言知道,皇上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着这个孩子。 “锦言,你想知道吗?朕为什么这么多年,都生不出儿子,甚至连个女儿都生不出?” 大手抚在她微微硬起的肚腹上,景元帝慢慢就低沉的声音的问,这让锦言原本快乐欢愉的好心情,一下子也跟着不安了起来。 她转过身,下意识的看着皇帝的脸色,想要知道,可又不想知道,到底最后还是摇摇头,“臣妾不知。” 眸光微微的垂了下来,她不敢去探查皇帝的隐秘,但皇帝要是真的想要告诉她的话,那她是该听,还是不该听? “锦言,有时候朕想着,是不是这天下所有的皇帝,都是如朕这一般的孤家寡人。可现在看起来,是朕想多了的。至少,朕还有你。” 坚硬的下巴搁在女人软软的肩窝里,景元帝沉沉的话音里,带着一种他身为帝王孤君所前所未有的一种疲累,与叹息。 像是要告诉她什么,可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才是最好。 锦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后一直都等不到皇帝的心声,这才软了身子的道,“皇上,您这样严肃,人家好怕呢。” 贴着身子过去,她迟疑的小手,终于主动的圈上了皇帝的腰部,那宽阔的,又精壮的腰身,无一丝赘肉的触感,令得她一直高高提起的那颗心,一瞬间就安稳了。 “你,也会有怕的时候?可朕的锦儿在朕的眼中,却总是那般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景元帝失笑,听得她居然也会说怕,顿时那沉郁的心情,也跟着瞬间就好了起来。 抬了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许是怀孕的原因,这原本瘦削的脸上,也都跟着渐渐的长了肉,手感还蛮好。 “皇上,疼。” 锦言撇嘴,有些可怜兮兮的说,身子一转又从他的怀里跳出来,“皇上等一下,臣妾为皇上去泡茶。” 自从领了这女官大人的位置,锦言真正意义上的伺候皇上用茶,还真没有几回。 可这边刚去泡茶,那边甘露殿门口,梁总管急匆匆躬着腰身从门外进来,一路急至皇帝耳前,低低的道,“皇上,出事了。纳兰大人传回信报,半路遭人埋伏,华大人轻伤,华夫人……重伤不治,当场死亡。” “啪”的一声怒响,锦言吓了一跳,正要泡茶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去看, 正文 第四十九章犯呕 http://.biquxs.info/

就见刚刚还心情极好,又喜笑颜开的皇帝,此刻,已是一身的凛冽寒意,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与梁总管一起急匆匆的出去了。 一时间,心头怅然若失,连正在泡的茶香,都闻不出味道了。 “娘娘,皇上走了,梁总管说有急事,所以特来向娘娘告罪一声。” 青枝从殿下进来,又低声说着梁总管传回来的话。 许是那边在出去之后,才发现还没有跟她打招呼,这才又让人补回来的吧? 锦言笑笑,只是因为这一句话,心里感觉又好了许多,“知道了。皇上日理万机,能于今日前来,我已经很知足了。” 顿了顿,又看着自己手里刚刚泡好的茶,于是又向着青枝开玩笑的道,“青枝姐姐,既然皇上不在了,那这茶香,我们便来品了吧,总不能泡了,又浪费,这样是很不好的。” 至于前朝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锦言是不会知道的,她也不会派人去打听。 倒是在喝完茶之后,出来溜达一下,就听檐下的小太监说,那位自行住在瑞景轩的华贵人,突然被皇上急召,然后就听一路的哭声出去了。 锦言不由皱眉,自言自语道,“且不管是什么事,就这样在宫里就哭着出去,这是不好的。” 到底这里还是要讲究风水的,华贵人这么一哭,莫名就觉得不吉利。 不过朝堂的事情,锦言也知后宫不可干政这个道理,想了想,与那小太监又严厉说了几句,然后又转身回了甘露殿。 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热到她刚到阳光底下站片刻,就额头出一层汗的地步。 “娘娘,再打会扇吧?” 青枝如今,是越来越对锦言更加贴心了。 只削她一个眼神,青枝便能很好的领会,其实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青枝也能提前一步说出来并做出,有着这样贴心的大宫女,锦言也觉得真是太舒服了。 于是笑眯眯的道,“青枝姐姐说要打扇,臣妾又岂敢不允?” 如此玩笑的话语,又在如此轻松的状态下提起来,青枝不由得怔了一怔,继尔脸色尴尬的道,“娘娘,以后这样的话,可不敢再说了。奴婢就是奴婢,又岂敢与娘娘相比?” 说是打扇,只不过就是执了扇子,轻轻帮她扇着,锦言皱了皱眉,不悦的道,“这么点小事也要劳烦你,闲得她们个个都要骨子里生锈了。来人。” 嘴里说着话,已经是喊出了声来,门外的小宫女急忙进来问何事吩咐,锦言哼了一声,指着正拿着团扇的青枝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偷懒了是不?还不赶紧去端些冰果茶酥来。” 冰果自然是给青枝用的,茶酥是她自己要吃的。她见不得凉,却也见不得青枝如此辛劳。 小宫女很快就端了冰果茶酥上来,锦言怀孕后有些嘴谗,立时就迫不及待拈起一个就吃,青枝急忙道,“娘娘。” 锦言的手顿在半空,看了看青枝,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香香茶酥,忍不住就委屈了一下,可怜巴巴的抬眼道,“青枝姐姐,这个也不能吃么?” 这么香香甜甜的茶酥啊,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青枝摇摇头,无奈的心软道,“娘娘,不是不能吃,是……还没试毒。” 缓缓的说着话,她慢慢伸手将她要吃的茶酥挨着个儿的掰一块,先放到自己嘴里,然后吃完了感觉没什么异常,这才对她道,“娘娘,可以吃了。” 锦言手里还正捏着一块茶酥呢,青枝也毫不犹豫的拿过来尝了一下,最后才向她点头,锦言咬着唇,一时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种种说不出的心疼,就如潮水一般的狂涌而上。 “青枝,你待我这样好,我……” 她说着话,青枝已经慢慢的去吃了冰镇的瓜果,锦言的感激之言,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人家的给无视了。 这里没有外人,只有她们两个人在,青枝也没有太多的规矩要守。 她们之间,这种类似于主仆,又超越于主仆的友谊,锦言暂时还想不出这叫做什么,但是很久很久以后,总是每每想起这一幕时,都会拉着青枝的手说:这一辈子,幸好有你。 “那个……冰镇的果瓜好吃么?” 吃完了自己的茶酥,小肚子撑得鼓鼓的,可锦言还是眼谗那边用冰埋着的一些凉凉的吃食。 没办法,自从怀孕之后,这胃口大开,一天总要吃好多次,尤其是不能贪凉,可偏偏眼谗人家的凉果,为这事,皇帝也没少取笑她,青枝更是看得紧。就比如现在,这怀孕的小女人眼巴巴的瞅着,青枝则一口一个吞着,还跟她说,“娘娘,为了肚子里的小皇子着想,娘娘还是忍忍吧!” 不过只是一个夏天,忍忍很快就过了。 锦言嘴巴就流着口水,那一副贪吃的小模样,就差没有扑上去硬抢了。 青枝难得抿唇笑了起来,“娘娘,不是奴婢不让娘娘过瘾,只是皇子的事,不容小觑,若是娘娘能征得皇上同意,奴婢自然是会将这些瓜果都送给娘娘吃的。” 一句话,彻底就让锦言更加的没话说了。 要问皇上啊,那还不如直接禁了她算了。 要知道景元帝现在,可真是把她层层保护着就差没有拿围子把她当宝贝供起来了,还敢让她吃凉果?青枝这分明就是故意又戳她的心窝里。 心里忿忿着,一直嘟着嘴不高兴,青枝见状,也只得先把这些埋着冰的凉果都撤下去,又主动去泡了蜜枣水给她喝,锦言这才高兴了。 香香甜甜的蜜枣水一入喉,她整个人都觉得舒爽了,一个劲儿的拉着青枝道,“青枝姐姐,以后你也不要吃冰果了,陪我一起喝这个好不好?” 看她这么一副小孩气的小家家模样,青枝忍俊不禁,怀孕之后,娘娘越发的变个像个小孩子了。 “好,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蜜枣水喝起来,又香又甜,很快一碗见了底,锦言额头上又冒出了一些细细的小汗点,她抬手要去擦,青枝已经先一步用干燥的帕子帮她细心的擦拭干净。锦言便欢欢喜喜的眯了眼笑,“青枝姐姐,以后你要陪我一辈子的吗?” 她本是玩笑话,却没想,竟是一语成谶。 宫中规矩,宫女满了二十五岁,是可以出宫去配人的,那时候,就算是岁数大了些,可胜在身家丰厚,要想配个好男人,也不是不可以。 青枝现在还真没想到这些事,只听娘娘这么乍然一说,她才倏然有些惊醒,可片刻的茫然过后,又平和的道,“娘娘如果喜欢,那奴婢就陪着娘娘一辈子。” 二十五岁出宫,那时候,她也成老姑娘了,出宫能不能配得上好人家不说,只说她在宫里待得久了,宫外的那些男人,她也不一定会挑得上眼。 “唔。只是说说的……如果将来青枝姐姐真能找得到自己喜欢的好男人,自然也是要出宫的。” 锦言软软的接着又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委屈了青枝,虽然她们不是打小的主仆情份,可青枝对她的扶持,对她的好,她也时时刻刻都记在心中的。 不过这个时候说配人这事,还有些早,青枝笑笑,也就不再说话。 门外热得厉害,知了在树上不停的扯着嗓子喊着,锦言怀了身孕,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总是昏昏欲睡。 青枝热得满头大汗,手里的团扇,还在轻轻的摇着,迷迷糊糊间,门外的小太监急急的进来,一见娘娘睡了,青枝在边上打着扇,不由得将脚步放得更低了些。 “什么事?” 青枝轻轻的问,小太监赶忙过来,低低的道,“青枝姐姐,皇后娘娘来了。” 手里的团扇猛的顿住,青枝下意识向着昏昏浅睡的锦言看过去,片刻,低声道,“你去吧,这大热的天,先请皇后娘娘进来歇息。” 小太监转身出去,青枝叹了口气,轻轻推了推睡着的锦言,“娘娘,娘娘,醒一醒,皇后娘娘来了。” 若是这来人不是皇后,而是其它的什么人,青枝或许还能好言打发走,可来的是皇后,她便做不了这主。 幸好锦言也只是浅睡,青枝这么一推,她就清醒了过来,然后又在懵懵懂懂之际,终于明白了是皇后来了,顿时那所有的困意,就全部不翼而飞了。 “皇后来了?啊,皇后来了,快快快,赶紧给我收拾收拾,看看哪里有什么不妥当的?” 脑子完全清楚之后,锦言立时就急了起来,那边皇后的笑声,已是从门外打趣的传了进来,“呵!看来本宫来的,倒不是时候啊。难得锦嫔妹妹能这么悠闲的小憩片刻,是不是本宫打扰了妹妹的休息?” 精致的衣裙一角,被行走间的微风吹拂起来,先是那一片耀眼的亮色入了眼底,紧接着,一身华服装扮,珠钗满冠的皇后娘娘,便带着一脸的笑意,踏步而进。 香风扑着面吹进,锦言赶忙上前见礼,却闻着皇后身上的味道,立时就有些犯呕。 “娘娘。” 她刚唤了一声, 正文 第五十章小心 http://.biquxs.info/

喉咙里忽然一阵难受,忍不住就身子一侧,“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顿时,一股饭菜茶点还没有来得及消下去的味道,就这么刺鼻的汹涌袭至。皇后一向都是尊贵惯了的人,又哪里会闻得熟这种酸臭味? 立时就低低的喊了一声,“锦嫔!你既是不愿意本宫来,那就去跟皇上说,总这样子给本宫耍脾气,使绊子,你到底是存的是什么心?” 皇后捂着鼻低喊着,脚下已经是退出了好几步,贴身宫女如颜上前来机灵的扶了自家主子再往门口退了退,这才终于觉得胸间好受了一些。 但又看着皇后娘娘还是一副难掩怒意的样子,如颜皱了眉,直接就出声了,“锦嫔娘娘您这是何意?皇后娘娘为了上次的事情,一直都吃不好,睡不安,这才终于又特的过来,想要问问锦嫔娘娘身体好不好,可刚进门就这么吐一身,锦嫔娘娘既是不喜欢看到我家主子,那就趁早禀明了皇上,也省得我们皇后娘娘好心被当成了恶意,再回头,小皇子再出点什么差错,我们娘娘可担不起!”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不卑不亢,可这样的宫女这样的态度,已经让锦嫔微微的皱起了眉,“这位宫女姐姐,这是在指责我对皇后娘娘不敬吗?” 既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锦言这种再想要息事宁人的老实人,都觉得不能忍了。 如是之前,她只是一个洒扫的小宫女,或许她还愿意忍忍,可她现在好歹也是一宫之主,也正是怀有身孕,是皇帝“宠妃”的架势,如颜这种代主嚣张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在打她的脸了。 那是在打皇上的脸。 “锦嫔娘娘,你……” 如此冷言反击,又极是有效的高姿态,如颜倏然就怒,然后又用力的咽了下口水,哪怕心里再不屑,却仍旧还是脑子存了几分理智的。 像是这种咬人不成,反又被一棒子打回来的尴尬,除了当事人觉得非常难堪之外,其它人也是觉得很爽的。 当然了,这个其它人里面不包括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 也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如颜心里就已经狠毒了这个宫女出身的锦嫔娘娘。 她咬咬牙退下去,半隐在皇后的身后,低低的道:“娘娘,奴婢无能……” 连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都制不住……“既知无能,又何必逞强?退下去。本宫这里还没有说话,哪轮得你多嘴多舌?” 皇后转了脸去呵斥着,如颜更是唯唯喏喏,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一看,就只是作作样子而已,若要训,在开口的时候就训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娘娘……” 青枝低垂了头,轻轻扯一下锦言的衣襟,锦言倏然长出了口气,边上有小宫女赶紧捧了水来,锦言接过漱了口,这才觉得胸腹间的呕吐味,慢慢消去了几分。 但随后,从皇后那边的风口处,又吹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味道,她忍不住喉头又一阵恶心,作势又要吐,青枝蹙眉,急急喊了声,“娘娘,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不着痕迹轻轻扶了她,避开了身前的风口处。 武皇后脸色不变,仍旧维持着既不怒,也不急的模样,一脸冷静淡漠看着这边。 看上去,似乎是被锦言的连续两次的“打脸”给惹得不高兴了,可也只有在她身后的如颜,才能真正明白,现在的武皇后,心里是多么的紧张。 那小贱人,那小贱人…… 她隐在袖中的手指紧紧的攥着,青枝已经急匆匆让人去喊太医,武皇后看这架势,她自己也是没办法再久留了,与如颜看一眼,又将手里提着的补品送过来,看似不计前嫌,语重心长的安慰了几句之后,最后再道,“既如此,妹妹身体不适,就先歇着吧,本宫这就回去。” 转身欲走的瞬间,又停下脚步,似乎是刚刚记起来一般,与锦言道,“妹妹的爹娘兄嫂,在宫外过得可否还好?” 一句话刚刚落音,就见本就吐了一场,又脸色不好的锦言,立时就更加脸色大变,武皇后轻笑一声,转了身往外走,如颜上前去扶着,一路小心翼翼,端庄高贵,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桀骜的冷戾。 只看那背影,锦言的脸色就显得更加难看。青枝担心的看着,纵然心疼,可怀孕这事,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只是不停的道,“娘娘再忍忍,太医马上就来了。” 自行起身去了门口,将殿门得更大一些,门外的热风吹了进来,这才慢慢觉得胸口不那么闷了。 “娘娘,以后也别总是在这屋子里闷着,多出去走动一下,会感觉更好一些的。” 青枝皱了眉,轻声的提醒,但眼下正值六月底七月初,外面的骄阳似火,想要出去走,也怕是不那么容易。 顿了顿,终是又折中了一下,“早上,或者傍晚,奴婢陪着娘娘出门走走,不需太远,总要动动才好,娘娘意下如何?” 亲眼看着这摸爬滚打的小宫女一路跌跌撞撞的冲上了后宫嫔位,青枝心里也是佩服的,更加缘于她们的出身位份,她打心眼里就对锦言多了一种类似于妹妹的关爱。 软软的目光看过来,心思无限疼宠,恰巧锦言这会儿正抬眼看了过来,她慌乱将视线一闪,垂下眸光,锦言“呵”的一声就笑了,“青枝姐姐这么疼爱我,那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明天起,就听青枝姐姐的好不好?” 探手去拉了青枝,锦言此时就像是一个真正被姐姐宠着长大的孩子一般,似乎青枝说什么,她就一定会去做什么。 那一双眼睛清彻透亮,不含一丝杂质,那样软软糯糯的一脸娇憨,又拉着她手晃不停的小模样,也真是让青枝心底忍不住的发软。 看一眼门外远方,太医还没有来,也没有别人在,忽然间就迅速的一抬手,轻轻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呀,都说了,要好自为之的。你这样高调的与皇后作对,以后可得要小心了,知道了吗?” 说完了这话,她又迅速起身,垂首低眉站在她身侧半步开外。锦言见状,便低低的笑了起来,握着她手掌的温度还留在掌心里,却是一直便顺着掌心,慢慢的暖到了她的心里去。 此一生能有青枝如此待她,锦言也觉得很是知足了。 太医再一次冒着烈日炎炎,擦着满头大汗而来,眼下这位锦嫔娘娘可是皇上的心头宝啊,且不说肚子里现在还怀着一个呢,就算是没有怀着,这万一要出点什么事,他们太医院也是很心惊胆战的。 “娘娘,请让微臣把脉。” 弯腰躬身冒着满头大汗,站在内殿的小方桌前,前来问诊的太医紧张得比自己老婆生孩子还担心,焦急,只盼着锦嫔肚子里这个皇帝目前唯一的宝贝疙瘩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若不然,上次的流胎事件,就已牵涉了好多人,这一次怕是再出事,他也落不得好。 心惊胆战为娘娘诊断,瞧这样子就心下忐忑的很,反倒是锦言先行笑了,下巴点点,指指方桌侧边的另一把椅子道,“太医也不必担心,我现在好得多了,只是例行诊一下。” 薄如蝉翼的裙袖轻轻弯上了一截,露出她如玉般的凝脂肌肤,手腕平平放在了脉枕之上,锦言笑起来,不是那样娇媚到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步,但却暖暖的,很是让人心境平和。 前来问诊的太医不由得也放了些心,抬手再擦一下额头细汗,恭恭敬敬的搭了一方丝帕上去,这才慢慢右手二指轻轻把着脉相,片刻,松了手道,“娘娘身体无大碍,只是最近天热,动了些胎气而已,微臣开张方子,细细拿来滋补两日便好。” 青枝已然递过了早已备好的笔墨,引到了一旁去写,“太医请这里。” 娘娘有孕在身,一丝半点的异香异味都闻不得。是以青枝做事伺候,也是极为小心。 倒是锦言现在,一切自有自己的青枝姐姐操劳着,反倒半点也不担心似的,等得太医刚一离开,锦言就问她,“我说了没事吧,偏你还如此担心,瞧把那老人家吓得,真要给吓出个好歹来,我岂不是又要多加一层担心?” 话说着是担心,可那满脸笑嘻嘻的模样,又哪里能看得出点的担心来? 青枝暂时也不理她,只让小太监去跟着抓药,之前又返身回来,屈膝蹲在她面前,抬着脸,与她仰视道,“娘娘,并非是奴婢担心不担心的问题,而是娘娘现在有了身孕,就必须得事事小心。而且……” 她轻轻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在娘娘之前,皇上一直都没有子嗣留下,娘娘就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锦言果然傻乎乎的问,可问完了,又觉得这事,果然是有问题的。接着又问,“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青枝抚额,“娘娘……” 她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娘娘这样子天真无邪,又如此纯爱友善,能被皇上看上,也是娘娘的福气,还是皇上的福气。 正文 第五十一章风波 http://.biquxs.info/

不过眼下,皇家的秘事,倒不该从她一个宫女奴婢的嘴里说出来。 而相比于皇上这件不能说的子嗣问题,倒是另一件事情,更加让青枝心里担忧。 “娘娘,皇上的事奴婢不敢多言,可是娘娘宫外的父母兄嫂,娘娘有没有个良策?” 纵是那当爹的吃喝嫖赌样样都全了,可锦言娘却是个好的,青枝担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之前,也是有过先例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只盼着他们在宫外可以安分守己,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锦言叹了口气,想到自己的父兄那般不争气,好赌成性,又想到自己的娘,更是心中泛起了拂不去的愁绪。 那一夜也幸亏纳兰大哥出手,若不然,她只怕是要被那赌徒强行拉去抵债的吧?如此一想,又恨得不行。 她那一对好父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是专门往歪门邪道上去走,也不知她给母亲的那些首饰,够不够给大哥还债。 其实母亲的软弱,她很清楚,从来就是以夫为天,以子为先,儿子欠下了要命的赌债,她是个当母亲的,自然是义无反顾。 可是,那就是个败家的无底洞啊,母亲一个人,怎么能承受得住? 青枝见状,更是叹息自己没事怎么就提起了这个事情,害得娘娘凭白的犯了愁,甚至连午饭都恹恹的不想吃,青枝也只得耐着心思的哄劝着道,“娘娘且放宽心,毕竟这一切,也只是奴婢的猜想而已,说不定经过上次一事,娘娘的父兄,也能够想得明白,那就平安无事了。” 顿了顿,还是看着锦言有些郁郁寡欢,她想了想,索性把上次的事情也说了,“上次的事情,纳兰大人已经将娘娘兄长的赌债还上了,想必这以后,有着纳兰大人的照顾,日子也会过得更好一些。” 可这些,锦言却是不知道的,一脸意外的道,“你说什么?上次的赌债,是纳兰大人帮着还上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男人,他对她这么好,要让她怎么还。他总是这样默默无闻的救她一次又一次,然后又要分出精力去照顾她的家人……他越是这样,她心里反而越发有种诡异的不安感。 “娘娘,知道这些就行了,别再多想了。御膳监送了午饭过来,娘娘若看着这些菜色不合胃口,奴婢再去重做来。” 一排溜的御膳监小太监进了甘露殿,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装满了各式菜肴的红木食盒。 青枝走过去看,挨个打开,“娘娘,这是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八宝野鸭,佛手金卷,如意丝,一品官燕,鸡丝银耳……娘娘想用哪道?” 报完了菜名,青枝返身又回去,这次御膳监送来的午饭,有菜有汤,有糕点,毕竟孕期的女人,口味是很挑的,这点御膳监的人也是都知道的。 因为特的是做了这么多的菜色,就是想要变着法儿的请娘娘多吃一些才好,若不然,皇上那里也不好交待的。 “青枝,我什么都不想吃,这些东西,想想都要吐……要不,你让他们帮我煮点清淡的米粥来?” 锦言抬手掩着耳子,满脸愁容的说,“不是我故意的要折腾他们,实在是……真的吃不下。” 单单这些菜色的味道,平时闻起来是嘴谗得不行,可眼下……却只想要赶紧拿走,赶紧拿走。 “娘娘想喝清淡的米粥?要不要放些小咸菜,或者是其它的水果?” 见娘娘真的是不舒服,青枝罢了罢手,先让那些御膳监的小太监都退了下去,锦言想起什么,忙又道,“对了,把那些菜都留下,我吃不到,你帮我吃些……” 等得眼前没了人,锦言将掩鼻的手放下,终于是能够长长的吐一口气,青枝抬手帮她顺着后背,又轻轻的道,“这些菜色可都是娘娘们要用的,奴婢要真是敢留下来自己用,怕是隔天就要被发送到浣衣房了。” 发送到浣衣房,这还是轻的呢,重则,就要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宫中规矩,向来明确,是断断容不得有人敢越权去用娘娘们该用的食物。 “唔,这还真是麻烦,反正让他们全都留下吧。再让他们煮碗清粥过来就可以了……顺便再拿些酸梅汁来。” 总是觉得心里发呕,总想着要用什么东西往下压压才好。 “酸儿辣女,娘娘这一胎一定是个小皇子。” 青枝难得绽开了欢颜,福身恭喜,锦言也乐了,“既然青枝姐姐说是个小皇子,那就一定是个小皇子。” 笑呵呵的弯了眉眼,总算是能够冲淡之前武皇后所带来的种种不愉快。 青枝出门去吩咐御膳监的人将带来的饭菜都留了下来,又特意让人去熬点清粥,等她再返回时,锦言已经懒洋洋的窝在殿里的软榻上睡着了。 自从怀孕之后,她不止胃口变得刁了,连睡眠也比别人要多得多。 只是这个时候,该用膳了,是不能睡的,青枝只好走上前去,轻轻的推着她,“娘娘?娘娘醒醒,该用膳了。” 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晃着,锦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嘀咕了一句,“不吃行不行啊……” 这睡眼不足的小模样,看起来还很有点起床气,青枝好笑,“娘娘,您要是不吃饭,这肚子里的小皇子那就得没饭吃,娘娘您忍心吗?” “好好好,我吃我吃……青枝姐姐,我有没有说过,你有时候好啰嗦啊。” 苦着脸抱怨着,锦言实在是困,困得眼睛睁不开,眼皮子都要打架了。 青枝失笑,“娘娘,以后还是不要叫奴婢姐姐了,若不然,给人听到的话,奴婢真的是要倒大霉的。” 就算无人时,她习惯了这么叫,可万一以后也叫得习惯了,让别人听到,她不死也要蜕层皮。 “好啦,不叫就不叫,来,吃饭吧。” 从软榻上坐起身,锦言抖落精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光彩。青枝应了声,便让人将放在殿门口的食盒一个个提了起来,又满满的摆了一桌子,锦言怔了怔,奇道,“今天这菜色怎么这么多?” 青枝抚额,无语的道,“娘娘,奴婢刚刚之前报的菜名,您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听着。”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惊讶的。 这时候,青枝总是觉得,这辈子其实能伺候这样一个性情极好,又极是温软和糯的娘娘,也是她的福气了。 “娘娘要吃清淡的,先尝尝这个。” 如意丝蘸了醋,先放到自己眼前的小碗里,青枝依旧是自己先试了下,等了片刻,这才又重新给锦言挟了。 “这个如意丝是什么做的?” 锦言好奇的问,如意丝蘸了醋,吃到嘴里,有一股特别舒爽的感觉,果然让她刚刚又不舒服的胃,便跟着好了一些。 青枝道,“是豆腐做的,至于是怎么做的,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道。” 一边说着,又挨个将所有的菜色都试了一遍,觉得肚子也基本上快饱了,然后锦言就看着她眯眯的笑。 “娘娘……”青枝低唤一声,却又感动的道,“娘娘留下这些菜,是故意要让奴婢试的吧?” 这样,她不用特意去吃菜,也就饱了,娘娘的心意,青枝是知道的,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将她也照顾到了。 这也就是她们主仆情深,如今才能如此这般的得宠着。 锦言仍是笑着,却也不点明,“我只是想要让你尝了味道之后,告诉我哪道菜更清淡一些……青枝,你觉得哪个好吃?” 她视线掠过满桌的菜色,一时间倒也有点饿,可闻着这些菜的味道,她又紧紧的皱了眉,青枝见状,赶紧给她挟了筷子如意丝,这才终于又能好好的说话。 “可是我还是什么都不能吃啊,这些菜看着好看,可闻起来就想吐……” 如意丝嚼在嘴里,慢慢也就没了味道,她皱着眉,捂着嘴就往外跑,青枝低叫一声,也慢慢跟着追了出去,就见甘露殿门外,锦言弯着腰身,又扶着门边,在一边不停的干呕着。 这样能看却不能吃的模样,也真是让人看起来心疼。 “娘娘。” 旁边伺候的小宫女慌忙端了杯清水出来,青枝接了过来,担忧的道:“娘娘,太医的方子还没有来得及用,不若先吃粒酸梅压压吧?” 锦言连连点头,“好好好,快去拿。唔,对了,里面的那些饭菜,都赶紧给我撤出来,然后,留下你喜欢吃的,剩下的让甘露殿的人也都分了吃吧。” 要不然,那些菜色扔也更扔了,多浪费。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 满院的人一听娘娘开了金口,自然个个都欢喜得很。 娘娘的膳食,平常人吃一口就是莫大的荣幸了,今天却能吃个饱,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娘娘,吐不出就漱漱口,奴婢去拿酸梅。” 将手里的水杯递了过去,青枝又吩咐了边上的小宫女仔细的伺候着,自己匆匆去御膳监寻酸梅汤。 而跟着太医去抓药的小太监,又迟迟不曾归来,却不知这会,太医正被皇上召去了问话,景元帝才刚刚见过了受伤进宫的华宗民,如今又乍闻甘露殿有事,立时那脸色就难看得紧。 “你是说,是皇后的原因?” 正文 第五十二章红花 http://.biquxs.info/

不明白武皇后为什么会这么蠢,既有那么多的前车之鉴,却还是要挑战他的忍耐力,是以为他景元帝不敢向她出手么? “梁士,这件事仔细查一下,朕要好好看看,到底朕这皇后娘娘想做什么。” 说起这事,温哲烈也着实有些无奈。 瞧瞧他这后宫里,都是存了一群什么样的女人啊,一个个的,心眼都比藕窟窿眼还要多呢。 这边梁总管应了声刚走,那边又有了事,华贵人哭哭啼啼的跑回来,求得皇上做主。 景元帝一时恼怒,却又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训斥她,只是皱了眉,安抚的道,“爱妃放心,只是华夫人去了,朕也很是悲伤,已经令纳兰城去查,爱妃就尽管等着消息可好?” 顿了顿,又看天色正午,索性让御膳监的人又多添了双筷子,皇帝与华贵人两人,总是亲亲热热在一起吃了饭,这之后,华贵人一脸哀伤的神情也退了好多,倒是在皇帝耐心温哄持下,而又渐渐活泼。 可到底母亲惨死的事情,还压在心头挥之不去,说着话,华贵人就恨道,“这也不知到底是谁,敢对父亲下这般的狠手……皇上若要查得清,一定来告诉臣妾,臣妾必定会不让他好看!” 不管是谁,她都要让娘亲走得安稳。 而落叶则须归根,华夫人情况特殊,她是在宫外身死,自然也会随着华宗民进宫的。 再加上天气比较炎热,只匆匆在两日之后,便着人临时在皇城之外,寻了块墓地,草草安葬了。 下葬当日,华贵人身为皇帝的女人,本来是没有资格出宫哭灵的,可皇帝还是特许华贵人去送了华夫人一程,这之后皇帝又特赐了华宗民许多的御用之物,表示对华夫人逝去的种种哀思。 华宗民一夜之间失了夫人,再过去这两日之后,一下子就恶疾突起,隔日就病倒了。华贵人再被特许出宫照顾伤病的父亲。景元帝总算能松一口气。 这时才又记起前两日锦嫔又不舒服请太医的事,梁总管道,“回皇上的话,经老奴仔细查证之后,那日皇后去往甘露殿,身上的衣服,是用红花水泡过的,锦嫔娘娘身体本就虚弱,对这些异样的味道特别敏感,所以才呕吐不止。” 这样的调查结果,完全在皇帝的意料之中。只是这一次,他异常的沉默,久久之后,才与梁总管道,“告诉敬事房那边,整个七月份,朕都要歇在甘露殿,让那边先把牌子停了吧。” 低头再看了会儿奏章,也不理梁总管一脸震惊的神色,自行又去捧了茶,喝茶,见梁总管还不走,不由奇道,“朕的话是没听明白吗?停了所有人的牌子,朕这个月懒乏,唯甘露殿凉爽,哪里都不去了。” 梁总管听着,更加是无语,无奈,“老奴遵旨。” 甘露殿凉爽吗?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只是一直清清楚楚的是,甘露殿锦嫔娘娘身体畏寒,从来没有冰盆摆着,皇帝要真是使了脾气的非要去甘露殿,梁总管这会在寻思着,要不要再想着妥贴的办法,让皇帝与娘娘,都能过得好些? “还有,告诉锦言,朕晚上要喝她泡的龙井,要吃青枝做的家常菜,让她们都精心的准备着,好了有赏,不好的话……朕也是会罚的。” 说了这话,顿时又觉得心里舒坦了些,一想到那个小女人在接旨之后,肯定是一脸的不高兴时,他的心情就更加好了。 梁总管后来说,果然是皇上最了解锦嫔娘娘的心。 他这边二话不说亲自跑了甘露殿去传旨,那边就随意指了个小太监去敬事房,等到他到了甘露殿将皇上的话说完之时,锦言顿时就愣了,然后,慢慢的就是一脸的不高兴。 “皇上也真是的,来就来嘛,还非说什么有赏有罚,哪万一我泡的茶,他不合口味,还不得把我的那点点私己银子全都赔光了?” 升了女官又做了锦嫔之后,锦言手里的银子也是宽绰了不少,刚好这半年的时间攒下来,也有百十两,除去日常的开支打赏,手里也剩了个六七十两,不过她骨子里真是个节剑的好女人,好容易节省了这么多银子下来,皇上一来就要说赏说罚的,赏她倒是不怕,可罚怎么办? “哎,反正皇上就是个小气的,吃顿饭还要牵连银子,多不好……” 嘴里嘀嘀咕咕,格外烦恼,这一副小气财迷的苦脸模样,还敢说皇上小心,倒是把前来的梁总管给心里笑个不停,也把旁边的青枝看得极是无奈。 与梁总管相视一眼,青枝随之送出甘露殿,门口又道,“梁总管可千万不要把我家主子的财迷样告诉给皇上知道,若不然……她真是该心疼银子心疼坏了。” 一边说着,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又问了问梁总管,皇上心情如何,胃口如何,便已经去准备晚上的饭了。 可梁总管是皇上的人呢,转眼就把甘露殿里的话,送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边,皇上一听,立时就乐得哈哈大笑,“朕就知道,她肯定得抱怨,这个小气的女人,朕这里还在寻摸着赏她什么呢,她倒好,还没开始,就这么盼着认输么?” 说着话,又竟是再也等不急了似的,立时就向梁总管道,“去把朕上回得来的一张百两的银票拿过来。总归是俗人了,就送点俗气的东西吧。免得那女人一时急了要跟朕翻脸,朕可哄不过来呢。” 笑眯眯又接着几本奏折,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拿了银票起身,摆驾甘露殿了。 梁总管瞅着上书房桌案上,那好高一摞的奏章奏本,瞬时就觉得无语。 看来,皇上还真是喜欢那个奴才出身的锦嫔娘娘。 一路去了甘露殿,太医院才刚派人把刚刚熬好的汤药送过来,好大的一碗汤汁呢,看上去黑乎乎,亮油油,闻起来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酸味与苦味的综合体,锦言皱着眉,苦着脸道,“这么多,可不可以不喝?” 青枝已经用银枝试了毒,又抱了只猫进来,撒了药汁下去,猫舔了一口没什么事之后,这才与锦言道,“娘娘不要再小孩子气呢,马上都要生小皇子了,再这么总是不吃药,奴婢就要去告诉给皇上知道了。” 拿起汤药碗慢慢的吹凉了给送到娘娘嘴边,锦言闻着就难受,可想想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硬憋着气,皱着眉往下喝,完了,又嘀咕着一擦嘴道,“为什么我闻着别的味道就想吐,这药味却是半点也没有恶心的感觉?” 是不是她就该着要天天喝着苦药,才能觉得舒服。 青枝道:“娘娘有这样的感觉,就对了。若是天天闻着药味都吐,那太医院的人,也都等得要被罢官还乡吧!” 抬手又拿了颗蜜饯果子,以极快的速度递到娘娘嘴里,锦言懒得只张张嘴,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爱动了。 片刻,嘴里的苦味慢慢散去,又觉得身体舒服,抬手摸着肚子道,“这才刚刚不到两个月,就这么能折腾人,想想还有好久的时间,我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十月怀胎,十月怀胎,这两个月距离十个月的时间,还有整整八个月,她想想就觉得已经难受得不行。 要是天天这样光吃粥不吃饭,再好的身体也得垮了吧! “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奴婢以前常听我娘说,没生过孩子的女人,就不能称为女人。而太医也说了,娘娘的孕吐反应也是很正常的,等得小皇子稍稍长大一些,就不会再吐了。” 身体,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一旦适应了这种孕期生活,“娘娘总要想着小皇子,就会努力的好好吃东西了。” 眼看着娘娘吃完了一粒蜜饯,却张着嘴还想要,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又塞了枚蜜饯给她,便自行起身去将桌上的药碗收了走,不过片刻时间,又送了干净去皮的新鲜瓜果进来,因为她身体畏寒,还特意用火蒸热了一些。 锦言看着桌上那水淋淋的果肉,忍不住食指大动,又眼睛发直,直赞叹着,“这样的生活,真是慢慢的要将我给养废了……瞧瞧这吃喝不愁,饭来张口的,我倒是没什么,青枝姐姐你要是烦了我,你可千万跟我说啊,可不要把我惯得越来越懒,那样就觉得这活着……还真是没滋味了。” 她这么没遮没拦的说话,青枝猛又皱眉,低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奴婢,娘娘以后,还要唤奴婢青枝便可。” 话刚说完,甘露殿外已是小太监欢喜的跑进来禀告着,皇上驾到。 立时,锦言就“咳”了一声,心虚的不敢去看青枝,倒是青枝一脸的无奈,与那小太监说,“知道了,先出去迎着吧。” 这边又开始给娘娘穿戴整齐,青枝手脚利落,很快便好。 锦言一直心里不安呢,总归是她先说错话在先,差点又惹来一场不必要的麻烦,终是又软了声音,一脸弱弱的给人道歉道,“青枝,不要生气好不好?人家下回不那样了。” 说着话,景元帝已是踢着明亮澄黄的衣袍进来,看着两人笑道,“你们在说什么?是谁生气,谁又不生气了,说出来朕也听听?” 正文 第五十三章腻歪 http://.biquxs.info/

对于皇上这样的问话,青枝哪里敢接?锦言却笑呵呵的道,“是青枝嫌弃臣妾挑食不好好吃饭,这才生气了……” 青枝惶恐,“皇上,奴婢不敢。” 额上一层冷汗冒出来,她慌忙跪地,锦言眨眼一笑,景元帝抬手道,“青枝,你起来吧。照顾好娘娘是你份内之事,她以后再不好好吃饭,你也不用生气,直接来告诉朕便可!” 大手搂了这不听话的女人坐到身边去,青枝喏喏应声,又红着脸,笑着退了出去。 皇上看来对娘娘宠极,像这样事,也不会生气,倒是恩爱的让人羡慕。 退了下去,青枝自去厨房准备饭菜,没想到皇上这么早就来了,倒也让她措手不及,不过看看时间还早,晚饭也不是这个时候吃,也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来。 “锦言,上次你身体不好,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吐得厉害,虽然没有亲眼见,还是觉得担心。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再出点什么事,他会将太医院的那帮子人,全部打入大牢的。 “皇上,臣妾好得很,没事情的。倒是皇上这些天都累了,臣妾帮您捏捏肩吧。” 径自转到了他背后,不轻不重的力度,轻轻的按捏着,景元帝批了一天的奏折,终于也是能缓一下,却又心疼她的身体,在捏了会儿之后,便不再用她了,伸手过去又牵了她回来,坐在身边道,“朕好多了,你也别太累了,坐下歇会。” 温和的皇帝,看着自己眼前的女人,那样的开心,高兴,仿佛只有来到她这里,才会觉得这人生的安宁,才能够真正的体现。 没有过多的阿谀奉承,也没有险恶的种种用心,在她这里,景元帝永远感受到的都是坦诚,与善意。 薄唇轻轻抿着,他轻轻道一句,“朕下令停了她们所有的牌子,这以后的一个月,朕哪里都不去了,只在甘露殿好不好?” 所谓的甘露殿凉爽,其实也只是心安,心静。 在这里歇息着,不需去想太多的事情,只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罢了。 锦言却吃了一惊,慌忙起身,又一手扶着后腰,慢慢跪下道,“皇上,您这样停了后宫所有人的牌子,以后一个月只在臣妾这里,是连皇后那里都不去了吗?” 每逢初一,十五,是皇后规制的时间,哪怕皇上再不愿意,这些宫规制度,他也不能真正的去打破。 这是天子的悲哀,更是天子的责任。 “你跪着干什么?起来!” 景元帝不去接她的话,而是慢慢就冷了脸,居高临下的喝着她,她若跪,他没有去扶,只是让她起来,锦言咬着唇,又摇着头,祈求的说,“皇上,臣妾怀有身孕,本来就很辛苦,这甘露殿又一直闷热,皇上在这个最热的时候来甘露殿,臣妾也怕皇上会热得难受。” 本身她畏寒,皇上也是知道的,可皇上却是怕热的…… “怎么朕要去哪里,还要跟你过问吗?起来,再不起来,朕以后不会再过来。” 一次唤她不起,二次再不起,他也没耐心再哄着这个女人了。 刚说了她温柔省心,她转眼就来给他说教,他明明极好的心情,瞬间就被他给毁了。 “请皇上答应臣妾的请求,臣妾就起。” 锦言皱眉,固执的说,皇上要真是一个月歇在甘露殿,她自然也是高兴的,可后宫那么多人,光皇后,四妃,还有宸妃,就那么多地位比她更高的,她哪里又敢独霸皇上? 且不说她现在还有怀有身孕,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算是没有身孕,也更不敢这么狂妄独占。 景元帝久久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一时间,谁也不愿意首先妥协,固执的小女人跪着不起,可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景元帝气恼的瞪着她好久,这才终于不甘不愿的哼了一声,“起来吧。朕回头,再去考虑吧!” 这语气虽然仍旧不善,可仍旧能够听出他话里的松动了,锦言也知不能将皇上逼得太紧,见好就收道,“臣妾知罪,请皇上宽恕。” 一边说着,又慢慢的起身,却因为跪得身子久了,腿有些麻烦,她“哎哟”一声,软软的往边上倒好,一只有力的大手,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没好气的道,“你这么笨,还偏偏总爱跟朕作对,回头将你估价卖了,你是不是还要给朕欢天喜地的数着银子?” 一根指头戳到她的脑门上,顿时又疼得眼泪汪汪的,鼓着腮帮子道,“皇上,人家腿麻了……” 这么与你作对,还是为了你好么? 锦言心里嘀咕着,话到底不敢说出来,景元帝真是又气又心疼,拉了她过来道,“你坐着,朕帮你揉腿。” 果然就蹲下身去,低头在她的身前,温热的大手,慢慢的轻轻的捏着她的两条小腿,大概是从来没这么伺候过人吧,这动作显得非常的笨拙,又僵硬。 锦言想笑不敢笑,可他的力度也总是时重时轻,她终于讨好的将腿一收,极快的道,“好了好了,这事还是让青枝回来再做吧。天这么热,别累坏了皇上。” 伸手将蹲着的大历天子拉起来,皇上脑门子上,已经着了一层的汗,锦言嗔怪着,拿帕子沾了凉水给他擦着,“皇上你看,这天气这么热,甘露殿又不放冰盆,这眨眼就出了汗,以后要真住一个月,还不得给热坏了?” 一边唠叨着,动作倒是极其轻柔,皇帝心里不高兴,忽一把就抓了她的手,瞪着眼道,“朕在你这里,就这么不受欢迎么?你都没有热坏,朕怎么可能热坏?莫是说朕连个女人都比不得,一点苦都不能吃?” 皱着眉头喊了她一声,又恼怒的把她手里的帕子抢下,锦言见他发脾气,也不说话,只抿着嘴,委委屈屈站在一边,等得人家自己把汗擦完了,才见她一副受屈小媳妇的模样,不由得又皱眉,哼着道,“说你还委屈了?下次再敢这么巴巴的赶朕走,就再也不来了。” 随手将帕子一扔,到底是没有让她太难过,又大手伸过来,拉了她坐下,锦言委屈的脸色,这才终于好了一些些,还是很小声的道,“臣妾只是怕皇上热着了……” 她是孕妇,自然会诸多挑剔,皇帝一两日在这里,尚可坚持,可时间一长,他又国事繁忙,会受不了这里的枯燥与炎热。 “行吧。” 景元帝又考虑一下之后,果然是答应了,锦言心里舒一口气,眉眼之间又有了笑意。 在这当口,青枝已经做好了饭菜,着了数名宫女一道道的端了上来,专人试了毒,便可以慢慢用饭。 因为皇帝在这里用饭,就不能总是素色清淡的菜了,青枝特意又加了些肉菜,景元帝吃了几口,觉得稀罕,指着其中一道菜问,“这是什么菜?有些辣,还有些爽口,吃起来冒汗,但又觉得很舒服。” 菜面上一层红色的油花,卖相挺好,吃着也好。景元帝又道,“朕在御膳监是没吃过这样的菜的。” 说着话,又忍不住回味似的去挟了一筷子吃,锦言慌忙拦了他,“皇上,这菜叫水煮肉片,吃着好吃,可天气炎热,吃多了容易上火。” 说话间,青枝已经倒了杯温水过来,景元帝吃得脸上冒汗,才不管什么上不上火,又稀里呼噜,抢着似的吃了两口,这才罢了。 锦言使了个眼色,水煮肉片被端得远了些,又埋怨的道,“皇上一国之尊,总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的,这样不知道顾惜自己,臣妾看着也会心疼的。” 一连串的絮絮叨叨从她嘴里说出来,皇帝也不说话了,端着手里的水杯,慢慢的一口口喝着,额上有汗,也没去擦,只觉得这样出一通汗,像是把心里的积郁都通过身体的汗孔排出来了一般,刹那间就浑身通透了。 “嗯,你说的话,朕记住了。青枝这手艺不错,朕吃得很好,朕要赏。” 说着话,已是笑眯眯的喊了梁总管进来,梁总管满脸笑容的将一支取自珍库房的上好老山参赏了给青枝,青枝惶恐不安的收了,万般感谢圣恩之后,拿着老山参收了起来,这里转头一看,锦言眼巴巴的看着,很羡慕的意思。 景元帝立时又乐,“你看什么?也想要吗?” 锦言点头如小鸡啄米,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更是带着一丝小狐狸的狡诈感,景元帝看着失笑,“你呀,就知道是个守财的。” 说着话,又从自己的袖袋里摸了张银票出来,递给她,“去吧。天气这么热,好好拿着银子降降火。” 身为一国之君,他富有天下,曾几时竟委屈过自己的女人了? 想想,又记得她宫外的父母,只道,“以后外面的事不需你操心,朕着人去看着,如果实在是个不省心的,朕替你收拾!” 想到她那一对不成器的父兄,景元帝皱了皱眉,又看着那得了银票后,就一脸喜滋滋的小女人,更是没好气的道,“到时候你别心疼才好。” 锦言刚得了银子,这会儿正欢欢喜喜的,自然皇帝说什么是什么,俩人腻歪时,门口小太监进来禀道,“皇上,宁安宫来人,说是皇后……不太好。” 正文 第五十四章大雨 http://.biquxs.info/

或许是厌烦了一个人之后,连带着对于她所有的好,都会给泯灭掉。 景元帝心里,总归还是把武皇后当作自己的妻子来看待的,毕竟从他做皇帝第一天起,他的皇后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如今皇后不太好,景元帝想到武国公曾经的所作所为,还是不太想去,然而锦言劝他,“国之社稷,天下为重。皇后娘娘再有错,她终归是一国之母,皇上还是要去的。” 皇帝就不高兴的拉了她的手,“朕若不去,你是不是又要固执的赶朕走了?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朕觉得现在是不是太宠你了?” 以至于就把这个从前的小宫女越发惯得无法无天,任何事都敢跟他来顶着干了。 锦言却笑,看着他道,“皇上心胸宽大,富有天下,臣妾也只是皇上的女人,皇上要宠自己的女人,还要这么委屈么?” 话落,又咯咯的笑着,嘴里帮着他喂了一粒热葡萄进去,景元帝咬了一口,有些嫌弃的道,“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好好的葡萄吃成热的,这还怎么下咽?” 如此说着话,还是张嘴咽了下去。 这之后,梁总管进来,皇帝起驾,又与锦言说道几句之后,便起驾去了宁安宫。 他一走,锦言整个人就疲累的靠在了软榻上,久久缓不过神来。青枝收拾完一切,又捧了杯热水到她面前,皱着眉道,“娘娘,您身子虚弱,若是支应不来,就与皇上说了,皇上也会心疼您的。” 瞧她这个样子,才与皇上待了多久,就这么累得动不了身,这以后要真是皇帝天天住在甘露殿,青枝不敢想像,这以后的结果会怎样。 毕竟帝王之喜,从来难猜。皇帝劳累一天之后,需要的是一方温暖的解语花,而不是一个经常累得不拾梳妆又满面饥黄的女人,早晚有一天,皇上再怎么心疼她怀孕辛苦,也会看腻味的。 或许青枝说得对,也或许正好说到了锦言的心里去。 她无力的半躺在软榻上,与青枝道,“以后,无事的话,我就不出门了……要不然,别人看着眼妒,我也觉得不好,这样谁都不见谁,却也是极好的。” 后宫风云,总是变幻多端,极是诡谲难平,锦言从最初洒扫的小宫女,一路到现在怀孕的“宠妃娘娘”,早已淡散了昔日骨子里的那份抬不起头来的卑贱奴性。 她现在是后宫妃嫔,是皇上最为重视的女人,自然也会有她的骄傲,与小脾气。不过纵然是骄傲再大,她也不愿意失了自己的善良与本分。 这之后,一夜安睡,极是平稳。却在翌日晨起之时,耳边一声炸雷响过,瓢泼的大雨轰隆隆的砸了下来,锦言噬睡,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青枝慌慌的冲进来道,“不好了。皇后娘娘小产了。据说是已经怀孕三个月,皇后自己也不知,就在昨夜出了事情……等皇上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了。” 皇上赶过去的时候,是在甘露殿用过晚饭后,再赶到那边……整整一夜时间吗? 锦言立时脸就白了,“那现在皇后如何?皇上呢?” 她一把抓了青枝的说,莫名的觉得这一次的皇后流产的,格外的让人不安,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青枝打听不来这么多消息,只是要尽力安慰,“娘娘放心。皇后纵然小产,皇上也不会怪罪到甘露殿头上的……” 话音倏然而逝,又愕然而顿,青枝一双却猛的就抓紧了锦言的手,脸色苍白的几乎瞬间就要跌倒。 锦言慌忙拉过她,努力使自己冷静道,“青枝,你知道些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身为她身边的大宫女,又被锦言一直以姐姐来看待的青枝,如果不出什么大事,她又何以会吓成这样? “不对,不是这样的……娘娘,您先别急,我再出去打探打探!” 似是下定了决心,又似是坚定了什么,青枝稍稍安慰,又扔下一头雾水的锦嫔娘娘,转身就冲进了殿外的茫茫大雨中。 而雷声如果猛烈,一声声的炸响在头顶,锦言总有些心神不宁,再也不能安心休息,她索性也喊了小宫女进来,伺候着她起身,桌边摆了清淡的早饭过来,她也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不停向着外面的雨地里张望着,却始终不见青枝回转。 正在焦急时,小和子一身雨水的匆忙跑进来,与锦言道,“娘娘放心,青枝姐姐正在宁安宫伺候皇后娘娘,为怕娘娘担忧,特命奴才来说一声。” 话说完,他手一抹脸,也不等得锦言有所回话,已经再次转身,冲进了雷声轰隆的大雨中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果慌乱的一幕场景,锦言似乎又看到了从前的那一幕,宸妃娘娘去宁安宫请安,却一直没有归来,然后……便出了好多好多的事,宸妃变成了给皇后下毒的凶手,而她也差点被以刺客之名当场斩杀。 心思一顿,刹那间周身寒凉。 她再也无法等下去,立时喊了人来,打着伞要往宁安宫去,身边宫女苦苦哀求,绝不让她身涉险境半步,可事关青枝,她哪里又能静得下心来? 厉声道:“你们这样拦着我,就不怕掉脑袋吗?” 她伸手去推她们,可这边拦着的小宫女是得了死命令的,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她们哪里敢让? 呼啦啦跪了一地,不管锦嫔娘娘是打是骂是威胁,宁死不让过。 锦言心里气得难受,又急得厉害,手一捂胸口,就有些喘不过气来,跪地的宫女一声惊呼,起身去扶她,她趁着这个机会用力往外闯,正乱糟糟一团时,门外小太监一声长长的喊,“宸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 慌乱的场面一下子顿住,锦言愣怔在原地,满地的宫女七手八脚的帮她重新整理了衣裙,外面的暴雨下得急,等得宸妃与淑妃两位娘娘进殿的时候,纵然有头顶的大伞护着,身上也是落了不少的雨。 贴身的宫女立即拿了干燥的帕子给两人擦了,淑妃当先欢喜的冲着锦言过来道,“锦嫔妹妹,这多日不见,肚子明显看着大了呢!” 好奇的跑上前,伸出手来小心的摸着她硬硬的小腹,锦言心里发急,但又不得不应付着她们,先是恭敬的行了礼,见了二位娘娘,这才软软的道,“多谢淑妃姐姐挂心,臣妾惶恐。” 又主动给宸妃说道,“娘娘,奴婢上次没有照顾好娘娘,还望娘娘见谅。” 从宸宫里出来,她在宸妃面前,执的仍是宫婢之礼,所谓的没有照顾好娘娘,是因为上次喝茶的事。 宸妃笑笑,“妹妹无须客气。本宫只是见今日雨大,而妹妹这里也向来没有多来,就趁着今日有空,过来陪着妹妹歇歇。” 顿了顿,又眉眼精致的打量着锦言,疑惑的道,“看妹妹神色不安,略带焦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又想到她们初来时,那殿内乱糟糟的一副场面,宸妃若有所思,但又笑得高贵,雍容。 到底是皇上独宠了很久的宠妃娘娘,哪怕眼下境遇不如之前,也照样会有她的骄傲,与尊贵。 锦言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听说皇后娘娘小产,青枝就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未归来,奴婢心下也实在是着急,所以……怠慢了两位姐姐。” 总归这样的事,早晚也得传出去,皇后小产是大事,宸妃不从她这里得知,也会从别的地方得知。 “唔,原来是这样,这件本宫已听说了。据说是皇后娘娘怀孕,连自己都不知道,而娘娘月事也向来不准,就忽略了。不过已经三个月的胎儿了,也实在是可惜的紧。” 宸妃叹一口气,面露可惜的说,锦言心下猛的一沉,果然……还是她太过天真。 宁安宫出事,宸妃淑妃要是没听到消息,又岂会突然来她这甘露殿? 雨下得那么大,根本就是一个多事的雨季。 “原来也不过就是这么点小事而已,锦嫔妹妹也不用想了,想你上次还不是卷入了巫蛊的涡流里,不也照样能够全身而退?有皇上在宁安宫,你的人不会出事的。” 淑妃凑上来,扬了眉眼,一脸笑嘻嘻,又懵懂无知的说着,却是字字句句戳人心头肉。锦言强颜欢笑,只觉得这一场应付,真是身心俱疲。 宸妃向着淑妃使了个眼色,淑妃更是一把搂了锦言的胳膊,连拉带扯的道,“宁安宫出事,与你甘露殿又没关系。再说了,不是还有皇上在哪儿看着的么?你也操不着的心。来来,咱们姐妹好容易聚起一起玩,不若一起来摸牌吧?” 说着话,早已有贴身的宫女拿了副木头刻的骨牌过来,上面也无非就是一点两点三点四点那样子的牌面,只是摸牌比大小而已。 锦言以前是见人打过的,不用学就能上手。 两圈下来,却是由于心不在焉,皇帝才刚刚甩给她的百两银子就被人家给赢了去。 淑妃赢得最多,笑得脸上都开了花,“来来来,再摸再摸,没想到妹妹这里还有这么多的私藏呢,今儿个本宫是非要赢个够本了才走呢!” 欢欢喜喜的又去摸牌码牌,锦言将双手一摊,苦笑道,“两位姐姐,再摸下去,妹妹就要喝西北风了呢。” 宸妃却笑,“瞧你说得可怜的,皇上如此宠你,还怕没点银子给你花?” 正文 第五十五章护她 http://.biquxs.info/

这话说得随意,可随意中总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感。 “再者,我宸宫的风水好,妹妹能与宸宫一介宫女中脱颖而出,实则也是本宫的欣慰,既如此,妹妹心中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漫不经心将指尖正摸出的牌扔到了一边去,宸妃脸上带着笑,话里的句句针对,令锦言越来越招架不住。 “娘娘,我……” 她起身,轻轻的说,想要解释两句,却发现无论她怎样说,都无法掩去她夺了宸妃宠妃的地位事实。 “哎,正摸牌高兴着呢,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快快快,继续玩,我手气正顺,看看能不能再赢点?” 门外大雨轰隆,丝毫不见雨势缓小,淑妃兴冲冲跟着继续摸牌,这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作派,锦言更是感受到了一种空前的压力。 “娘娘,奴婢……奴婢有些不太舒服。” 终是咬了牙,锦言低低的说,她双手抚着肚子,的确是脸色有些白,额头有些见了汗。 宸妃将牌一推,“真是扫兴。皇上还曾吩咐本宫,要没事多来这里照拂你,不过如今看来,妹妹是不愿意了。” 绝色的容颜,清冷的高傲,其实宸妃即便出身很低,但也真的很有宠妃的架势。至于她这一副好相貌,就已经比别人好过了太多太多。 “娘娘,奴婢不敢。” 锦言咬着牙又说,这一次,打算屈膝跪下,宸妃却先一步托住她,“免了!再有点什么肚疼脑热的,本宫还不得被皇上给埋怨死?妹妹既然不舒服,那本宫就先告辞了!” 话说完,又看向淑妃,“你呢?要不要走?” 蹙起的眉尖带着高高在上的尊贵,她要让别人都看看,即便她已经不再是皇上的宠妃了,可她也还是这整个皇宫之中,独一无二的宸妃娘娘! “唔!外面雨大,臣妾就先在这里窝会吧!反正锦嫔妹妹也只一个人,臣妾也不会吵到她的。” 淑妃嘻嘻笑着说,天塌下来,她都无知无觉的样子,似乎对于宸妃的暗示,从来看不懂一般,宸妃难看的脸色,慢慢就勾起了笑,然后,意有所指的又细细打量着两人,“本宫却是没想到,两位的关系,竟好到如此地步,既如此,淑妃愿意留着,那就留着吧。本宫这就走了。” 转身出去,毫不犹豫就迈出了甘露殿外的瓢泼大雨中,贴身宫女急忙打了伞上前跟着,锦言还是看到,她身上的衣服,被雨给淋湿了。 “宸妃还是这样的脾气,即便做点好事,也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淑妃皱了眉,突然嘀咕着说着,又顺手将她赢来的银子推过去给锦言,“这些你的私己,我还是不要了。皇上让我们过来陪陪你,就是怕你去宁安宫出点什么事。其实,你不该怪宸妃娘娘的,毕竟你……” 她话到这里,有些叹息,却又再也不说,转而道,“自己以后小点心吧。皇上对你越好,越是皇宫生存的一把利刃。他能宠你上天,也能无情的让你下地狱。在这皇室的后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互相纠葛。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好自为之,说的不是当时当下,而是一言一行。 “我,会的。臣妾多谢淑妃姐姐当日相救。” 锦言低了声,垂首道谢,当日巫蛊娃娃,淑妃也许是出了大力的……也许,也只是也许。 “嗯,那事就不用说了,总之,我也不乐意再呆着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淑妃一把推完了牌,又唤了自己的宫女来收拾走,接下来,也便扭着身子步入了殿外的雷雨轰隆中。 只片刻,刚刚还摸牌声极吵的甘露殿,转眼又归于了死寂般的平静。 锦言静静的坐在桌前,指尖点着桌面上的银票,想着这两人突兀而来,又突兀而去,奉的是皇上的旨意吗? 那么,宁安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眉头紧锁,又实在不甘心,慢慢的扶着肚子起身,一步一挪到了门口,小宫女低低哀求,“娘娘,外面雨实在是大,娘娘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小皇子想一想的……” 娘娘现在,可绝对是整个后宫中的第一人,万万不能有任何差池。所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必要阻止娘娘离开。 “好了,我不会去的。” 锦言看她们着急,索性也就叹了口气,“外面这么大的雨,皇上也不愿意让我过去,那我就等着吧!” 只是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会特意指派了宸妃与淑妃两人,来双双拖住她? 却不知此刻宁安宫,已经是尤如人间地狱一般的血腥场面。 初初跨进宫门,迎面就是一股极为浓得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再看地上,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宫女,正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不动。 宁安宫上首,皇后一脸惨白虚弱的倚靠在软软的靠椅上,美目中迸射着狠意。 皇帝坐在一侧,眉头紧皱,却脸色冷凝,看不出任何想法。 只听皇后打完了人,又接着低低的泣道,“皇上,臣妾心里冤枉。说什么红花之事,臣妾难道不知红花可以堕胎吗?只是凭这低贱的小宫女,胡乱指证,臣妾不甘心!” 因为不甘心,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一并掉了啊,她不甘心,她真是不甘心! “皇后,你且放宽心。孩子的事,只是无意中小产的,与任何人无关吧?” 景元帝耐心的说,青枝被打得趴在地上生死不知,是皇后令人打的,而他无动于衷。 “皇上,难道臣妾的心,皇上当真是不知吗?锦嫔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皇上真就不怀疑?” 虚弱的皇后,却是忽然间就声色凄厉的说,“臣妾掉了孩子,难道是臣妾的错吗?臣妾从来不知红花之事,臣妾也绝不会傻到为了去害谁,而要先行给自己使用红花堕胎!” 后悔,真是后悔啊! 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厉,听着就让人忍不住心里发堵。 “皇后!” 景元帝突然厉喝,眉宇之间一丝不耐烦,一字一顿看着皇后道,“如果,是连皇后自己,都不知道身孕的事情呢?” 孕期三月而落,还真是让人……意外! “皇上……” 皇后倏然惊愣,脸色更加惨白,皇上的意思是,正因为她不知道,所以才会去暗害别人,然后是她自作自受,把自己也害了吗? 不! 不是这样的…… “皇上不该听这个贱人的一面之词,就来怀疑臣妾,臣妾没有……” 皇后咬牙否认,景元帝轻飘飘的道,“朕有说,来怀疑皇后吗?皇后这么着急,岂是要不打自招?” “不,臣妾没有……” 皇后脸色一白,急急摆手,景元帝却又笑,“那么,锦嫔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吗?” 他脸上笑着,眼里却是渐渐泛冷。 还真是他最近的手段越来越温和,也有不少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了。 “皇上,臣妾不敢!” 万万没料到最后事情的走向,居然会向这个完全不利于她的方面发展着,皇后脸色失和,终于颓废的挣扎着滑下床榻,自行请罪。 景元帝哼了一声,“所以,你要屈打成招,想要逼这个小宫女承认吗?她只不过是冒雨前来,说了句,锦嫔胎儿不好,是身中红花之故,你便要逼着她承认,锦嫔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野种?!” “皇后,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阻止锦言前来的缘故,就这等场面,她要是来了,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还会让他分心,让皇后更有指摘的地方。 是了,皇后是落了胎,可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皇后,外面雨势过大,你还是好好歇着吧。太医开的方子,你记着用。梁总管。” 短短吩咐几声,梁总管便推门而入,“皇上?” “着人将这小宫女抬下去好好养伤。甘露殿那里,你着小和子再派精细的人过去伺候。” 顿了顿,又看一眼皇后,淡淡的道,“红花之事,朕自也心里有数,就不劳皇后过度费心了。” 话落,利落的起身,不等梁总管应声打伞,就已经快步走入了雨中,似乎在这个宁安宫里多待一刻,都是一种极大的嫌弃。 皇上走了,地上的青枝宫女,也被人慢慢的抬了走,皇后怔怔的看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意,“为什么……他要那样子的护着甘露殿?” 哪怕是她同样也为他怀了孩子而小产,他都半分的怜悯也没有吗? “娘娘,您身子不好,还是起来吧。” 如颜慢慢的上前,心疼的说着,“皇上只是暂时想要个孩子而已,娘娘且得放宽心。” 只是,到底能不能生得下来,养不养得活,还是未知之数! 眼中倏然迸射出恶毒的亮光,皇后突然出了声,狞狰的笑,“哈哈哈!本宫是傻,是傻啊……怀孕三月而不知,还要以红花之毒去谋害皇嗣,本宫不是傻是什么?是什么?!” 自作自受! 这可真是,自作自受! 可恨那个宫女倒是忠心护主呢,一来就先挑明了红花之事,使得她不得不狠下杀手,又提出什么野种之事。 正文 第五十六章震怒 http://.biquxs.info/

这世上有句俗话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有句话是“自作自受”,贤妃慢慢将眼前铺陈的一盘棋子,挨个儿的捡了起来,一边与惠妃道,“皇上眼下正宠那个小贱蹄子,咱们就好好看着就是,又何必再去做那出头鸟?” 顿了顿,又讥讽的笑,“倒是皇后有些忍不住啊,也是……自己怀孕三月的孩子没了,换是谁都要忍不住的。” 说是可惜,可话里的态度,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她忍不住有什么用?自作自受。” 惠妃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如今这么咬着牙根的说出来,倒真是有种非常解气的感觉,贤妃忍不住失笑,却又劝道,“这样的话,惠妃妹妹以后还是少说为好。若不然,要是被人听去,再传到那边耳里,又是一阵麻烦。” “怕什么?她做得出,还怕别人说吗?” 惠妃冲口就来,又理直气壮的,“想咱们姐妹当初,哪个没有过身孕?还不是都被她给……” “妹妹!” 塌天的话,这时候是万万不敢随便说的,贤妃厉声打断,惠妃顿时就愣了下,却又不甘的恨道,“总之,我还是不甘心的。难道贤妃你就那么甘心吗?”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叫做唯恐天下不乱。 贤妃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道,“就算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眼下,已经不是你我能出风头的时候了。没见皇后娘娘都已经夹着尾巴做人了,皇上也都差点整月宿在甘露殿不动弹。而这时候,你我两人若再不知趣些,怕是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锦嫔上位,宸妃失宠,皇后屡屡出手,更是次次败北,这如今后宫的大好趋势,明眼人一看,就已经看了个差不多,她们两人的日子,虽然过得不好,但也坏不到哪里去,又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安分守己呢? “可我终归是不甘心的!” 到底最后,惠妃还是嘀咕了嘀咕,便罢了。 她只是一向口无遮拦眼皮子短浅而已,可也真没蠢到不可救药的那一步。眼下皇帝宠谁,谁就是后宫里的贵人,与她本身,并没有半点关系。 最后收拾了好棋盘,姐妹两人便也不再去谈论这事,贤妃热情的留下惠妃用饭,惠妃却借口宝华殿有事,便很知趣的退下了。 可心里却打定了主意,等得皇后落胎事了,她必须要去甘露殿走一趟,看看那个小贱蹄子,到底有什么妖精的手段,竟然迷得皇上都要为她独宠六宫了! 望着惠妃骄傲的背影,利索远去,贤妃贴身宫女翠红便道,“娘娘又何必总是对惠妃如此热情?每次都不在好,她也不会留下用膳的。” 看着时光渐隐,转眼又是一天。外面的雷雨轰隆,到傍晚时,也已停了下来。贤妃笑了笑,拿了干净的帕子,擦了双手道,“总归是在本宫这里,总不能失了礼仪的。她不留,是她的事,本宫请不请,却是本宫的心意了。” 抬眼看着殿下的雨后彩虹,贤妃眼里闪过了欣喜,信步出了明华殿,仰首看着天上七色的云,不知不觉间,竟有些痴了。 “娘娘,看这样子,明天一定是个大好的晴天。” 翠红笑着跟出来,手里执一把羽扇,贤妃摇摇头,表示不用,“雨过天初晴,必然会有好收成。只不过本宫却要一辈子都留在这个皇宫里,四处不得自由,想想也是枯燥得紧。” 这一句,已经是纯属于有感而发的感慨了。 人这一生,当你得到了一些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时,你也终归会失去一些你原本有,可在这之后,却永远都不会再有的东西。 这是一种交易的代价。 娘娘这话说得随意,可翠红听得却很叹息,若有所思中,她也想到了自己这一生,是要永远一辈子留在这宫中,伺候贤妃娘娘,还是要等得岁数到了,出宫配人? 主仆二人幽幽叹息间,天上彩虹已隐,夜色悄然而至。 “回去吧。今晚的膳食,本宫觉得没什么胃口,随便弄些清淡的来就行。” 贤妃踏步回转,明华殿三字,在夜色初起的凉风中,越发显得亮色闪闪,精致高贵,却是莫名又带了一些说不出的凄凉之感。 “娘娘,奴婢这就去吩咐御膳监。” 翠红屈了屈身,转身离开,贤妃又在门口顿了顿,片刻后,终是回身进了殿,明艳的烛光燃起来,将略染夜色的内殿衬得越发光华逼人,精致华丽,贤妃仔仔细细的放开了眼神打量着,慢慢便苦笑出声。 “本宫,已经是什么都不缺了,可为什么心里还总是觉得空空荡荡?” 是没有了人气,还是没有了自我……一切,她或许知道,可又或许,不愿意去承认。 这之后,又是数日时间过去,锦嫔的甘露殿,自从皇上那一日踏足,被人家给无情“驱逐”之后,皇帝似乎也赌了气,连续数日不曾过来。锦言这会儿也真是顾不得他,青枝大雨当日被送回,已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锦言在惊怒交加的同时,也更是意外的冷静着。 请太医,抓药,问诊,这一连串的事情做下来,她都必须要亲自过问,才能安心。 至于原本安排在青枝身边,细心照顾的两个小宫女,都为锦嫔娘娘这样的仁慈之心所感动。 此生能在甘露殿伺候娘娘,是她们莫大的福气。 “娘娘,奴婢已经好多了,娘娘也可以省些心了,以后,这些琐碎的小事,还是交于她们来做吧。” 连日来的精心照顾,青枝终于能起了身,便第一时间与锦言说了,“奴婢皮糙肉厚,挨些打不要紧,只是娘娘千万不要再这么操累。” 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宫女,而娘娘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龙子,这万万马虎不得。 “这样的话,我以后不要再听。人从一生下来,谁也不比谁多一双眼睛,一双手。以前是你伺候我,现在你伤了,便要换我来伺候你。其它的事情,哪个敢多一句嘴,我不会放他!” 沉沉的脸色,难得如此严肃,犀利。锦言骨子里,其实是一个非常护短的人。 她一向性子安稳,又不愿意与人争抢什么,所以她现在即使身在皇帝的“宠妃”地位,她也尽可能的不想去招惹谁,可她不招惹,也并不表示那些麻烦并不会主动的招惹上她。 “青枝,你再跟我好说说,当日宁安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皇后小产,几乎要把你给打死?” 宁安宫的事情,她也只是听得一星半点,具体,她也并不太清楚。更甚至连在她之前,皇后曾经身着染了红花的衣服,来她甘露殿招摇过市,她也从来不知。 皇帝将她保护得太好,青枝也将她保护得太好。 “娘娘,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是奴婢当日不够机灵,才会惹得皇后震怒。若不是皇上在,奴婢可真要死过去了。” 嘴里说着话,身上的伤势,又一抽一抽的痛着,她忍不住吸一口气,锦言手里端着的药碗就“砰”的往桌边一放,冷着脸道,“为什么不说实话?红花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如此冰冷的语气,是在她身上难得一见的威吓。 青枝心中“咯噔”一跳,顿时又叹息,“娘娘……” “我说,告诉我实话。红花的事,为什么会与你有关?” 锦言厉声打断,她竖起的眉间带着烦燥的不好,“为什么皇后娘娘三月落胎的事情,是与你有关的?你难道真的给她下了什么红花之毒?” 所以才会这样打得半死的被人送回? 不! 锦言猛然一口就否定了自己的推断,“我信你,所以,你告诉我,我就信。我一直认识的青枝姐姐,是从来不会算计人的人。就算这整个天下的人都说,是我甘露殿的锦嫔争宠害了皇后的孩子,我知道我的青枝姐姐也不会!” 不论是从前宸宫里的一个小小的洒扫宫女,还是今天甘露殿的宠妃娘娘,锦言都一直保持着她的善良,与仁慈。 同样,她也不信她身边的人,会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尤其是青枝,她不会。 “娘娘,宁安宫的事情,您到底是听说了……皇后娘娘的确是红花落胎,可那些红花,并不是奴婢的手段,是皇后她自己害人终害己。” 皇后当日进甘露殿,锦言立时就觉得不舒服,并弯腰就吐,后来,是青枝机敏,她带着锦嫔远离了皇后,皇后身上的红花味道,这才没有再进一步对锦嫔造成什么伤害。 可惜的是,皇后一心害人,却是恶有恶报的,最终忽视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原本三个月的身孕,就那么没了,而若不是青枝赶着前去,皇后已经是要将这红花之毒,扣在甘露殿的头上了。 所以,她哪怕是被打得半死,她也认了。 而这一番话说完,锦言已经是极度震惊了,“可,皇后她……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下手?” 她都已经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皇后娘娘了,她为什么还要对她下手? 双手下意识扶了自己尚未显怀的腹部,她背后冷汗,一层层的冒了出来。 明明正值七月的天气,热得能让人中暑,她却只觉得浑身寒凉,如坠冰窖。 正文 第五十七章笑意 http://.biquxs.info/

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向来都是缘于男人。温哲烈纵为大历国君,他也从来不敢说,他对于自己的后宫,了如指掌。 自古女人多了,总是会产生这样那样的事情,温哲烈以为,如果不触到自己的底限,便是可以忍受的,可现在……他不能忍受了。 “梁总管,代朕下一道圣旨,锦嫔为朕孕育皇子有功,再升锦妃!择日昭告天下,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既要让自己的女人,将地位提得高高的,也要让这后宫的所有女人,心服口服! 以至于,再没有任何人敢去对甘露殿心怀叵测,而行不轨之事。 “可是皇上,这……这事会不会太过,太过……” 梁总管立时就惊,结结巴巴说了半天,终是没敢说那几个字,景元帝吐一口气,凉凉的挑眉看他,“怎么?朕想要封自己的女人为妃,这还是需要再问问朝堂大臣的吗?就算这事太过不合祖宗规制,可朕做过的事,也没几件会符合祖宗规矩的。宸妃娘娘还在宸宫住着,不也住着好好的?” 当初他能金口玉言敕封宸妃之至高无上的地位,如今,也能再封锦嫔,为锦妃娘娘! “皇上,奴才原本不敢多言,可眼下……锦嫔娘娘势力还太小,根本不足与后宫诸妃为敌,皇上这样将锦嫔娘娘抬之为众矢之的,奴才只担心,锦嫔娘娘向来便善良,仁慈,她又如何能在后宫如此多的妃嫔之中,保护好自己?” 锦嫔不是宸妃,锦嫔娘娘也自没有宸妃娘娘的那种雷厉风行的手段,能将连当日的皇后,以及后宫四妃都逼得不敢多言。 若是在这个时候,再将锦嫔娘娘提高一截,这并不是在对她好,而是完全在害她。 “皇上请三思。锦嫔娘娘现在身怀有孕,这时候若提到后宫诸人的风口浪尖上,只怕是……” 梁总管话到这里,已经是再不敢多言。 做为一个宫中的奴才,他今天能说这些话,就已经是逾越,再多说下去,皇帝或许不去,也显得他指手划脚得太多。 “行,就依你说的办,不加就不加吧……” 景元帝认真考虑很久,终于是不甘心的放弃了,“只是这以后,类似皇后这样的事情,都给朕盯仔细了。朕不想都已经三十而立了,却还连个皇子都没有,难道是将来要让朕将这大好的江山,传给那老匹夫的孙子不成?!” 大手猛的张开,重重的压在桌案之上,梁总管眉眼不住的急跳着,就见皇帝桌案上,刚刚还摆得整整齐齐的一摞子奏章,就那么“呼啦啦”一下,全都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门外的小太监应声而进,见状立即俯身去捡,景元帝也不出声,梁总管轻轻吐了口气,便倒了杯泻火的绿茶上去,“皇上。” 低低的轻唤,将心内烦燥的景元帝唤醒,抬手接了茶一口饮尽,又哼着冷声道,“这一次,算你有功。朕那些宝贝,你也都知道在哪里放着,自行去领赏吧。” 御下向来要有奖有惩,对于这一次,也照样不例外。 当然了,景元帝也还算是一代明君,至少,他能听得进不同的言论,能使自己的一意孤行,渐渐变得冷静。 “老奴不敢……这些都是老奴份内之事。” 谦虚的梁总管一脸诚恳的表情,又垂了眸光,唯唯喏喏的说,景元帝吐口气,忍不住就笑骂,“给你还嫌手沉了?不要就算,朕刚好还能省下一笔……” “啊?皇,皇上,老奴,老奴……” 梁总管立时又苦逼着一张脸,极是夸张的张嘴哀嚎着,景元帝终于摇摇头,“行,你去挑吧。记得,手脚放轻点。” 知道这梁总管是特意在扮丑逗他开心,景元帝自然也不会小气,梁总管心内笑着,脸上也带着笑,果然就再不客气的“谢主隆恩”之后,又站一边伺候着。 一直等着地上的小太监将所有落下的奏章都捡了起来,这才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去吧。” 小太监退走,梁总管脸上的笑,便又于瞬间变得灿烂,“皇上,老奴是在想,与其将这好处赏了奴才,倒不如赏给锦嫔娘娘?” 这娘娘都与皇上闹别扭好些天了呢,再不主动去求点和什么的,难保娘娘心下不畅,连小皇子都跟着遭灾。 “赏她干什么?赏她锦妃你都拦着不让,这眼下不过年不过节,也没个什么好由头,去赏她什么宝贝,这难道就不给她招风招妒了么?” 真是不知道这些女人的心里,都是怎么想的。 “朕上次都说了要去她甘露殿,她都敢那样子的赶着朕走,朕看她心里也是没朕的。若不然,又怎么总将朕往别的地方推?” 一说起这事,景元帝心里又没个好气,再看那刚刚捡好的一摞子奏章,真是再有种冲动,想要一把再摔出去泄火了。 “皇上,这娘娘心里,也是为着皇上着想的。您想啊,甘露殿那么闷热,锦嫔娘娘也是怕那热火袭扰了皇上的身体,娘娘是心疼皇上呢,这才不让皇上过去的。皇上您想,是不是这个理?” 梁总管乐呵呵的给分析着,总归是皇上与娘娘,这两人表面上看起来,一个是尊贵天下的皇帝,一个又是皇帝心头里的宝,可在有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上,那就还是一对尚不成熟的小孩子。 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可这份心意,不是过长,就是过短,总也拿不好个度,以至于也会有误会的产生,可也让他这个宫里的老总管,莫名又看着欢喜,笑得开怀。 “皇上,娘娘肚子里怀着皇子,再加天气热,她性情也是难免会有变化的。” 眼看着皇帝沉思,果然是一副听进了的模样,梁总管又趁热打铁,“如果皇上这时候,再送些精致的小玩意过去,娘娘看了一定也会欢喜的。” 说不定到时候,会主动前来求和呢? 这也不谛为一桩美事了。 “唔,你这样一说,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那个女人,她真的会吗?” 景元帝略略有些不确定,犹犹豫豫的下不了决定。可要万一,那女人还在不给面子的,将他送去的东西,也如将他本人一样,毫不客气的推出去,那他一国之君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皇上,要不然,老奴不说是皇上送的?” 梁总管抽着脸,再出主意,景元帝摇头,“不妥不妥,你一送东西去,难道还是别人送的吗?” 这一下,梁总管也有些犯难了,“总不至于皇上要送的东西,还要托别的娘娘去送?这不引起眼红才怪呢。” 总之,左思右想不得法,上书门外,有娇娇俏俏的女声悦声的响起来,“奴婢甘露殿核仁,有事求见梁公公。” 甘露殿大宫女已经被皇后打得下不了床,这核仁是新提的二等宫女,看起来精灵娇俏,倒是喜庆得很。梁总管耳多尖,这边正与皇上说着话,那边就赶紧的出去了。 眼下甘露殿的事情,是从来都不会怠慢的。 “是甘露殿的宫女吗?可是娘娘有什么事,要吩咐老奴?” 扬着一脸的笑意,梁总管说话极是和蔼,态度又好,核仁好不习惯呢,顿时就有些惊吓,可片刻,又一想这其中的关联,也便不怕了。 先与梁总管见了礼,又将自己随身的食盒提起来道,“回梁总管的话,奴婢核仁,是甘露殿来的。娘娘最近胃口不错,又见天气热,便特意做了酸梅汤来,想请皇上尝尝,公公可否代为转交?” 低了头,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放下,也不等梁总管答应,便自顾自出声,“这酸梅汤,是我们娘娘亲自做的,里面还放了冰糖,又在冰片里畏了好久才拿出来,公公您看,现在这酸梅汤,还带着一股子凉意呢。” 笑着眉眼又捧了食盒里的汤碗出来,梁总管下意识接过,果然触手微凉,只一瞬间,就觉得清凉到了心里去。 立时笑道,“好好好,那就请回去禀了娘娘知道,这汤,皇上一定会喝的。” 心里却转着想,这一下,看皇上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眼看着核仁施了礼,又转身离开,梁总管这才笑呵呵捧着汤碗,又重新迈进了上书房。景元帝正伏在桌案前批着奏折,见他进来,也不问,只笑着道,“先放下吧,朕看完这一章,就去喝。” 门外的声音,他都听到了,自是也不用梁总管再多做赘述。梁总管却笑悠悠的道,“皇上还是趁着凉意喝了吧。甘露殿距这里有些远,再晾一会儿,怕是这凉意就散了,白瞎了娘娘的好心了呢!” 又不动声色的轻轻为皇帝试了毒,这才送到皇上的面前。 这倒不是因为信不过锦嫔,而是因为在这送汤的一路之上,有太多的人,也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在汤里下手脚,他谨慎成了习惯,也不得不防。 “嗯,还好。这样的话,那朕的赏赐,就可以送到甘露殿了吗?” 一勺冰镇的酸梅汤喝下去,景元帝原本积了满心的热气,瞬间就散了,又笑着抬眼问向梁总管。 正文 第五十八章凌乱 http://.biquxs.info/

后者自然是尽捡好听的说,“皇上英明。娘娘如此关心体贴皇上,皇上是赏什么都不过分呢。” 笑呵呵的弯着腰身,恭听圣训,景元帝又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将那一碗酸梅汤喝完了,只觉得浑身舒爽,心情极度愉悦。 “嗯,既是梁公公不要朕的赏赐,那就送去甘露殿吧。与她说,让她准备好饭菜,要青枝做的……” 利索的将喝完的空碗放到一边,景元帝说着话,又埋首伏案去继续批阅奏章,梁总管怔了怔,紧接着便也退了下去。 片刻,亲自到甘露殿去传旨,更将自己精心挑选的一尊送子观音佛像,给锦嫔娘娘摆到了桌子上,满脸堆着笑意的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皇上晚膳要来甘露殿,且点名要青枝做的饭菜,只是青枝现在她……” 被打了板子,还没好呢,这饭菜要怎么做? 梁总管迟疑的问,原先在皇帝面前的欲言又止,也正是缘于此。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总是挑三拣四的……青枝被打得半条命都没了,如何能再起身做饭?” 心情不高兴的锦嫔娘娘,原本看着那一尊洁白如玉的送子观音像,还是比较开心的,结果梁总管这么一说,立马就嘀咕了,“要不然,我自己做?” 想想自己也不是不会,可是……她做的饭菜,皇上能吃得惯吗? 自然锦嫔娘娘的话,梁总管是听在耳里的,可他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脸笑呵呵的耐心等着,娘娘是自言自语,也根本用不到他来多嘴。 “那就这么定了,我自己去吧!” 终于最后是做了决定,青枝伤得那么重,她心疼,也就只有自己去亲自下厨了,“不过,这事先不要告诉皇上,免得饭不好吃了,皇上又嫌弃。” 到底是多少年不曾下过来厨的,心里也是没底,转首忙着叮嘱了梁公公,以免到时候丢人,又会被皇上取笑。梁总管乐呵呵的答应着,可转眼就送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去。 “唔,她说是要亲自下厨么?那如此来说,朕倒是很期待了。” 手里的奏章往边上一放,景元帝饶有兴趣的开始想着,“也不知道会做什么样的菜色上来,但愿不是太难以下咽就行。”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出,那个从来只会与他顶嘴,又不安分的小女人,还真有什么好厨艺。 “皇上还真是宠极了她。连这等事,都要变着法儿的找借口给她送过去,追根究底,还是那女人太过恃宠而娇么?” 往甘露殿赏去送子观音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后宫诸妃,惠妃哼哼唧唧的不甘心,“那小贱人的肚皮倒是争气,只可惜……能不能生得下来,倒还不一定呢!” 手上戴着的护甲,用力的折在了掌心里,惠妃气恼之余,更是恨得牙根都疼了。 边上的嬷嬷见状,便眉眼跳了跳,上前咬了牙道,“娘娘,不是说择日不如撞日吗?倒不如现在,娘娘就去那甘露殿走一趟,看看皇上赐的那送子观音到底有什么好?” 如果真有那么灵验,娘娘也可以是请一尊回来的,若不然,总这样任由着那个小贱蹄子独霸六宫,将来也再没有别人的活路了。 “哼!她一个小贱人,凭什么能承了皇上那么多的宠爱?本宫哪里比不得她好了,卑贱的出身,恶劣的手段,那就是一个会妖术的小狐狸精!” 越说越觉得生气,惠妃索性就当真是起身,带了嬷嬷出去,“走。跟本宫去一趟甘露殿,我倒是好好看看,那小贱蹄子她凭什么,敢无视六宫众妃,只管自己作威作福?” 换了一套明艳的衣服,又将自己浑身上下都妆点得明光灿灿,盛气凌人,皇上曾经御赐的金步摇,自然也极为显眼的插入发髻,朱唇点了胭脂,眉眼描了粉脂,越发显得整个人高高在上,而不可侵犯。 “娘娘就凭这个,也一定会压那小贱人一头!” 容嬷嬷上上下下的看完,出声挑着大拇指赞着,一字一顿的说着话,像是那声音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而身为奴才,主子不要了,奴才也是不会好的。容嬷嬷一生都生活于这风云诡谲的后宫之中,自然所有的事情,也往往都比旁人看得明白。 如此这么咬着牙狠狠赞一句,惠妃只觉得通体舒畅,连呼吸都要更加清新了几分。果然她是这样的人,就吃这样的恭维。 “那个小贱人算什么东西,她也配与本宫相比吗?” 惠妃鼻子里喷着气,趾高气扬往外走,跟在她身后的容嬷嬷也同样狐假虎威的往外走。这就是所谓的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惠妃身边,若是整日里跟着的,都是这样的人,她的成就,也就只限于此了。 “快快快,这厨房里烟太大,给我小一些,小一些。” 手忙脚乱的甘露殿小厨房,正值如日中天独宠六宫的锦嫔娘娘,这会儿正是一脸的汗水,外加满手的锅底黑,又一边不停的喊叫着,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这怎么还能看得清锅里是什么? “娘娘,咱不做了,这样好危险的,娘娘。” 核仁不停声的哀求着,娘娘这哪里是在做饭,这分明就是在放火。还不许任何人来打下手,以至于眼下这甘露殿的小厨房,完全都是能够熏死人的烟,偏是娘娘还不停的指挥着,一会要加火,一会要撤火,核仁都已经是手足无措了。 这样的娘娘好凌乱,她从来没见过有这样做饭的…… “不行不行,皇上说了要来甘露殿用饭的,那就必须得把这饭菜烧出来。” 锅里炒着一团蘑菇,几乎也已经变成了一堆黑黑的炭,核仁一脸痴呆的看着,只觉得连自己的胃都开始疼了起来。 偏偏娘娘还在喊着,“你还愣着干什么?火这么大,撤火啊。” 手忙脚乱伸手就去端锅,却又猛的痛叫一声,“咚”的一声闷响,烧烫了的锅把手将一双原本白嫩嫩的小手,瞬时烫起了燎泡,那一锅已然炒成黑炭的蘑菇菜,也顺势砸了满地。 “娘娘小心。” 核仁头脑发疼的尖叫一声,扑过去就将摇摇欲坠的锦嫔娘娘猛的抱住,又冲着门外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进来,娘娘被烫伤了!” 几乎是一瞬间,虚掩的房门被一群着急慌慌的小宫女猛的推了开,然后,就听这一间烟雾了绕的小厨房里,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不断,似乎,是谁烫到了脚,又是谁在摔倒了之后,烫伤了脸。 惠妃与容嬷嬷两人趾高气扬的到达时,正赶着这里上演着这么一出的鸡飞狗跳,惠妃眼角猛的抽搐,愣愣的喊着,“哎,你们,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完,厨房里猛的冲出一人,一边用力的挥着双手咳嗽,一边又张着嘴喊着,“闪开,快……闪开!咳咳!” 呛,呛死了。 惠妃瞪着眼瞧着,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就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披头散发的凶神至极的向她正面就冲了过来。 “啊!” 一瞬之间,就听这么一声惊恐的尖叫声猛然骤响在耳边,容嬷嬷扶了摔倒的惠妃,两人一起狼狈的狠狠倒在地上,锦言闭着眼冲出来,哪里知道这门口居然还有人在挡着?顿时就一个刹不住,一头就重重砸了上去。 惠妃被砸得胸前吃疼,眼冒金星,腿一软就向后摔去,容嬷嬷眼疾手快的扶着,可到底是人老了,这手力体力都赶不上当年,于是,锦言就傻愣愣站在一边看着这突然就抱做一团,变成滚地葫芦的一对主仆俩,心里只一个想法:惨了。 然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问,“娘娘,这,这怎么会突然来甘露殿?” 天! 撞的,是惠妃娘娘,那么,这等一下要该怎么收场才是? 她这边小脑瓜已经是想到了如何收场的事,那边惠妃已经是手托着胸,疼得脸色煞白煞白的。好半天才喘匀了气,回魂一般的喊了声,“哎哟我的疼啊……” 这么重的力度撞过来,差点把她的胸都撞扁了。 锦言咳咳有声的傻愣愣站着,都不知道要哭要笑了,“娘娘,对,对不起,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 “你给我闭嘴!” 几乎是瞬间就抓狂的声音,片刻就在耳边尖叫而起,“锦嫔你这个小贱人,你是成心的,是故意的吗?你见到本宫来了,是特意要来给本宫添堵的吗?我……咳咳咳,我疼死了我!” 眼里憋着泪意,惠妃真是疼得脸色都难看得不行,容嬷嬷更是在她的身后哭天抢地的叫着,“哎哟娘娘啊,老奴这下子,是腰折了,腰折了啊……” 一双老手扶着老腰,干嚎着不流泪,也不知道是真疼还是假疼,可惠妃的疼,那可是实打实的。 她向来引以为傲的一双胸,如果就这样子被锦嫔这个小狐狸精一下给撞塌了,那她以后更没有机会去伺候皇上了! 正文 第五十九章心虚 http://.biquxs.info/

一脸的欲哭无泪,又说不出的痛彻心扉的感觉,让惠妃心下格外的难受,难堪。 她今日前来甘露殿,分明就是流年不利。 “嬷嬷,我,我们走。” 抬眼看着这一出冒着浓烟滚滚的小厨房,惠妃直觉得这一辈子的形像,都于今天此时,毁于一旦。 “娘娘……要不,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 顶着满头满脸烟灰的锦嫔娘娘真诚的留步,惠妃当即又给气得浑身哆嗦,“就你如今的宠妃模样,本宫哪里还敢留下用膳?别那菜里放了毒,再怪本宫身上就不好了!” 眼下她的模样,真是太过狼狈了。 这么一撞,一摔,不止头上的发钗松了,金步摇掉了,更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沾满了尘土,容嬷嬷摔疼了腰,这会儿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主仆两人也不用锦嫔娘娘假好心,又最后说了几句狠话之后,这才相互搀扶着,彼此离开了。 锦言便顶着一头的乱糟糟,嘴角抽搐的望着两人的背影,自言自语的道,“真的只是好心呢,想送送娘娘而已……” 身后核仁立时就腿软了一下,锦言诧异的回头,核仁挤着一脸的笑,赶紧说道,“娘娘,还是赶紧回去梳洗一下吧。若不然皇上片刻就至,娘娘这个样子……” 她顿了顿,有些无语加无奈的看着娘娘身上的乱七八糟,这是做饭呢,还是纵火呢? 身后的厨房里,大呼小叫的还有人在喊着救火救火,那些个饭菜也必定是不能用了。 不过也幸好不能用了,要不然,那些烧成黑炭一般的蘑菇要端上桌,岂不是能毒死个人? “可是,真有那么难吗?” 锦言喃喃的,带着受伤的心情,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分明是在入宫之前,就能做饭的,也能做好饭的,可入宫七年,她已然忘得差不多了。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习惯了安逸,忘记了生活。现在的她,是已然冠宠后宫的锦嫔娘娘了,衣着华贵,仆妇如云。 “娘娘,没关系的,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娘娘的,只要娘娘有份心,皇上就很开心了。” 精灵乖巧的核仁小宫女,但见自家主子这么怔忡不开怀,立时就又赶紧的哄着,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有孕在身的锦嫔娘娘才终于欢欢喜喜的笑起来。 核仁跟着放下了心,眼看时间不早了,赶紧带了自家娘娘回内殿里去沐浴梳洗,等得皇上之后赶来甘露殿时,原本还熏得一身都是烟灰的锦嫔娘娘,已经再度香喷喷的坐在了当朝天子的面前。 人家乖乖巧巧的小模样,哪是道听途说的那种烟熏火燎的狼狈?分明就是新近出水的玉芙蓉一朵。 娇俏中透着软媚,清纯中又有着一丝诱人,景元帝弯了唇角的看着,抬手伸向她,小女人有些呆,“什么?” 景元帝摇摇头:“过来。” “哎。” 人家小心翼翼的答应一声,忐忑不安的顺着皇帝的手坐了过来,景元帝侧眸看着她,眼里带着笑道,“听说,今日是朕的爱妃,帮朕亲自下的厨?” 锦言心下一紧,慌乱起身,又屈膝跪下道,“皇上恕罪。臣妾……臣妾知错了。” “唔?知错了?你哪里知错了,说来与朕听听?” 仍旧温和的声音,却是带着一抹懒洋洋的味道,像是很随意的与她说着话,又像是居高临下的能看透她所有的一切。锦言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心慌,有些不安。 “臣妾……臣妾不该自不量力,结果没烧好饭菜。” 细细想了一下,锦言诚实的说,“可是青枝还伤着,臣妾实在是……” “所以,你不忍心让她去劳累,便要自己动手下厨了吗?可是你有没有长脑子?你是会下厨的人吗?你知不知道这甘露殿的小厨房整个都给烧塌了。若不是那些宫人救火救得及时,你现在还能活生生站在朕的面前吗?!” 景元帝疾言厉色的说,原本这说话声里还有一些些的温和,也全在她一脸茫然无措的傻相下,而变得更加的严厉,训斥,“直到现在,你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你错的,又岂止是去私自下厨?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万一那火势真的来不及救,那你现在又该怎么办?朕又该怎么办?” 只要一想想那种可能,景元帝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狠狠的揪了起来。 这个笨蛋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他不吃,也不会怎么样,也更不必要让她为了这一顿饭,几乎连整个皇宫都给烧起来! “皇上……臣妾对不起。” 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训,锦言已经是完全给吓白了脸。之前她没想过这些的,可皇上一提,她终于是有些觉得,自己是鲁莽了。 想想当时小厨房里的那种水深火热,也真是后怕,还好孩子没事,要不然……怎么来跟皇上交待? “这时候再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以后做事,给朕长点脑子!” 景元帝再训一句,终是没好气的说,“起来吧,白长了那么一个脑袋,吃的饭都长肚子上去了吗?!” 视线往下瞄,仅仅几天不见,她的肚子似乎还真大了一些,心里倏然就觉得软软的,这是他的孩子,与他生命相连,息息相关的第一个皇子。 锦言原本还吓得够呛,可听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顿时又“噗嗤”乐了,皇帝眼睛瞪着她,“你还笑,有什么可笑的?知不知道朕听说你甘露殿着火的时候,也真是给吓死了!” 那样一种让人瞬时便心惊胆战的感觉,使得他不顾一切就要往这边跑过来,还好有梁总管拦着,这才没有失态于天下人之前。可即便如此,他也等待得很是焦急,好容易等到这边火势被扑灭,又传来锦嫔娘娘平安无事的消息之后,皇帝的一颗心,终是慢慢的放下了肚。 但随之而起的,便又是别一种无法放下的怒火了。 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女人,他必须,要好好的警告她! “嗯,臣妾知道,皇上是对臣妾好的,臣妾也知道这次做错了,皇上就不要生臣妾的气了嘛,好不好,好不好?” 可怜巴巴的小人儿,软软糯糯的从跪着的地上站起来,又小女孩一般的凑到他面前,轻轻的晃着袖子说,“皇上要答应臣妾不生气,臣妾就告诉皇上一个秘密。” 最难消受美人恩,更何况是自己最心爱的宠妃在朝着自己这么娇憨的撒着娇,景元帝心中最后的那一点怒火,也就渐渐的散了。可还是生硬的板着脸道,“什么秘密?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跟朕耍心眼?” 嘴里骂着,有力的大手已经伸了过去,牵了她的掌心回来,顺势搂了她的腰,将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锦言软软的笑笑,轻轻侧了头,枕在了他的胸前,便与他道,“皇上,人家吃的饭,是真的长肚子上了,不信你看……” 娇憨的小宫女,难得大胆的伸手抓了他,然后摸着他的掌心,轻轻的放在了自己日渐丰盈的肚子上,景元帝顿时就怔了怔,然后,就沉默的看着她,眼里流光飞彩,探不明是何种情绪。 锦言只觉得皇帝的身体,慢慢就随之紧绷了起来,然后那一只温暖的掌心,就那么生硬的抚在她的肚子上,半晌不敢动,却又很是镇静的道,“唔,果然是全长肚子了。” 到底摸出了什么,景元帝心里完全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这会儿人家的肚子就那么硬,再不似之前的手感那样好。 “像是,肚子里有一粒瓜,在慢慢的长大?” 从来没有感受到的经历,让景元帝一时间也忘了去继续训斥这小女人,锦言乐滋滋眨眨眼,核仁憋着笑赶紧退下,梁公公也笑呵呵主动退了出去,锦言嘻嘻笑着,软软的双臂就搂上了皇上的脖颈,“皇上说他是什么,那他就是什么喽,金口玉言呢……” 景元帝正在摸“瓜”的手,立时就敲上了她的脑袋,嘴里斥道,“胡说八道。那是朕的小皇子!” 这女人,是越来越给惯坏了,都知道跟他玩心眼了,“不过,惠妃那边之前派人来说,是到这边被人给打了,到底怎么回事?” 提到惠妃,又觉得头疼无比。 其实惠妃就是个没心眼的,更是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景元帝无论如何想不出,惠妃怎么就会突然到甘露殿来,而甘露殿的人,还真敢对她下手? “唔,她不是被人打了……她是,被臣妾给撞的。” 锦言很纠结,又很心虚的说,“臣妾从厨房冲出来的时候,她正站在厨房门口,臣妾一不小心就撞上去了,然后,惠妃娘娘就很疼的走了。” 到底女人的那个地方被人撞到,是有多疼,锦言是没有经历过的,所以她想不出,可后来看惠妃娘娘疼得脸色都变了,应该是……很疼的吧? “撞的?撞什么地方了?” 正文 第六十章妖冶 http://.biquxs.info/

是日夜色,蒙蒙沉沉似罩了一层烟雾,空气中的湿意沉得让人呼吸不畅,暗室里的气息,也让人压抑的无法呼吸。 只余沉沉的,慢慢的响起的脚步声,缓缓在这书房里走着,一圈又一圈。 地下跪着数人,个个都紧抿着唇瓣,头不敢低,大气不敢出,只等武国公气得呼哧声急喘,猛的一脚将其中一人踢倒在地,怒道,“蠢货,废物!这点事都干不好,还要你们有什么用?这么多人出手,只杀了一个女人,你们平时不都是很厉害的吗?关键时刻一个个怂包,烂泥扶不上墙,那老夫策划了这么久的事情,要怎么办?你们说?!” 要是让华宗民上了位,那蛮尾国那边,还能够轻易再搭手吗? 蠢货,蠢货! “侯爷息怒,属下……属下愿意戴罪立功!这次,一定能够拿下华宗民项上人头!” 最前一名下属咬着后牙槽说,这一次刺杀失败,根本不在乎他们出动了多少人,完全是因为……纳兰城出手了。 纳兰城是皇上的心腥,一身的功夫,也自是非常人可比,更是谋略过人,他当时也是大意了,所以才会被他抢了华宗民离开,若不然,就是华宗民夫妇,一起葬身阎王殿。 “这时候去,难保不是自投罗网!就以你们这几个蠢货,还能如何?” 事实证明,蠢货也是很聪明的。 就在武国公这话说完后不久,外面夜里的大雨,终于又隆隆的下了起来。 惊起夜芒的闪电,劈开整片夜幕的光亮,将这一个暴雨的夜晚,展示得越发狞狰,寒戾。 纳兰城忙碌了一晚,坐着马车回了府中,早有下人迎上前,将他手里的大伞接了过去,又送了干净的毛巾到了手里,“公子,夫人听闻公子回来,特意在厨房熬了松软的玉米粥,请公子洗漱完毕,便过去说话。” 娇娇俏俏的小丫头,慕春,慕兰,慕秋,慕夏四人,是纳兰城身边唯一近身的几名丫环,递毛巾的是慕兰,向来性子活泼,说话清清脆脆,也很讨喜。 纳兰城想了想,先是擦了一把脸,又问,“老爷呢?” 老爷,是他的爹,是这府里的男主人,是纳兰明珠。只是他这样的称呼,慕兰也早就习惯,直接应道,“老爷应该还在书房,夫人是在竹苑,说是粥已经温在小炉子上了,等得公子过去,也好去去雨地里的寒。” “唔,我知道了,你去跟母亲说,我先洗漱一下,马上就去。” 手里的毛巾递回去,慕兰弯唇笑着,轻脆脆应了一声,转身就出了门。门外雨声不停,一直噼里啪啦的雨水声打个不停,慕兰撑了伞离开,慕秋接过了他擦了脸的毛巾,放到了一边,顺手又帮他捧出了干净的换洗的衣服,轻声细语的道,“公子,衣服搁在这里,奴婢先行告退。” 慕秋与慕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若是将两名女子相比,一个是热烈奔放的玉桃花,另一个就是空谷幽兰般的轻百合。 “慕秋,你先等一下。” 电闪火石间,纳兰城喊住了她,慕秋顿了身回眸,又欠身施礼道,“公子?” 公子身边四大美婢,今天是她与慕兰守夜,慕春与慕夏休息。慕兰被派去了夫人的竹苑,这里便只有她一人了。 “慕秋,我问你一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摇头,我不会强迫你,好吗?” 手里的毛巾攥了攥,没有拧出水,却让他的声音异常的低沉。慕秋的心,忽然就“怦怦”的跳了起来,她眸光微垂,声音颤颤的道,“公,公子请问。” 纳兰城吐一口气,指尖轻轻微动,捏着袖袋里的一只小小的凸起,那是一只小巧碧绿的草蜻蜓,是她编的,他向她唯一讨来的东西。 “慕秋,夫人将你们四人放在我身边,想必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夜,就跟了我可好?当然,若你不愿意,你可以拒绝,我不会勉强你。” 母亲一日日见老,每次与他说话,总是满心的希望他能够成亲,能够生下个一儿半女给她带着,颐养天年,可是他又能怎么样? 他以前爱的女人不在了,他现在想要的女人,根本连想都不敢想,那么……如果这是母亲的希望,他愿意去问问慕秋。 “你性子好,又最投夫人的缘,你如果愿意,就留下,如果不愿意,等我回来之后,你便去休息吧。” 再度拿了干净的毛巾,擦了身上的雨水,又草草梳洗了一下,便又打了伞去往竹苑。 彼时,纳兰夫人怔怔的坐于窗边,正半推着廊下的窗子向着窗外看着。 雨水密集,点点滴滴,随风扑过窗子,打在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瑟之感。 正是人之一生中,最最成熟风韵,又极致美好的年纪,可心里的压力,却沉重的在她脸上,过早的染下了岁月的风霜。 “夫人,外面雨凉,别感染了风寒,等得少爷一会儿过来,见了又该心疼了。” 贴身的仆妇玉娘,一边轻声唠叨着,一边帮着她关上窗子,纳兰夫人的眼底,便难得挂上了一丝叹息的柔情,“玉娘,你是我的陪嫁丫环了,这么多年了,你跟着我,也是受苦了。等得以后,如果城儿有出息,你就跟了他吧。” 轻轻的拍着她的手,纳兰夫人极是温柔的说着话,可这话里,又竟是带了一种说不出的绝望之感。 “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城少爷将来是必会有出息的,可老奴也不会跟了少爷走的,老奴都跟了夫人一辈子了,难道老了老了,就要把老奴赶出去吗?” 鼻子里微微发酸,玉娘不想听这话,总感觉夫人像是在交待后事,像是要把这一生的路,要提前走完似的。 “可是,我的心里,好累。玉娘,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听我的,一定要跟着城儿走……这个纳兰府,已经不是最初的纳兰府了,老爷也变得让人不认识,不熟悉了。我活着,除了城儿,别的也再不想了……” 这个家,真的已经没什么再让她留恋的了。 “夫人,别这样说,您别这样说,您这样子,等得少爷过来,一定会以为老奴又惹得夫人伤心了……” 嗓音里忽的哽咽,从小就是夫人身边的丫环,玉娘又如何不知夫人心底的苦? 自从那一年,少爷喜欢的那个女人被老爷无情的棒杀之后,夫人就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夫人表面上看起来软弱,可是她的骨子里,却是极有刚强的一个人。这一生,她一旦厌弃了一个人,那这一辈子,都不会与你多说一句话。 “唔,好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看你,怎么就说到这里来了?” 纳兰夫人终是笑笑,啧怪的看着玉娘道,“快别哭了,真要让城儿看到,他可是向着你,也不会向着我的……” 如此玩笑的一句话,玉娘也顿时笑了起来,并且骄傲的道,“那是,小少爷从小就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少爷与老奴亲近,也是该的。” 因此,她对于纳兰城的关爱,几乎也是堪比自己的儿子还要亲。 话到这里,便又是主仆两人,对于从前的幸福生活的种种回望,与追忆。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单或着闪电砸下,纳兰府的暗影中,时不时便总是冒出一些异常鬼魅的人影出来,闪电瞬起的时候映在墙上,闪电落下的瞬间,便又隐在了这一夜的暴风雨中。 纳兰城打着伞,踏着雨水而过,总觉得身后脖子里发凉,他倏然回头的时候,又只见夜色中,树枝晃动,影影绰绰,又看不出任何异常。 “难道是我白天太累了,所以疑神疑鬼?” 轻轻皱了眉,他转了身继续行往竹苑,却不知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 “夫人,好像少爷来了,我去开门。” 竹苑之中,玉娘欢喜的侧着耳朵听了听,向着纳兰夫人说了一声,便打了伞步入院子,一边问着,一边抽动了门上的木栓,“是少爷吗?这么大的雨,要是累了,可以……” 话音未落,乍开的门缝间,骤然一道刀光闪过,“噗”的一声闷哼,一把利刃,准确无误的从乍开的门中,直刺进玉娘的胸口,玉娘愣愣的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看着门外的人,忽然就猛一声大喊,“夫人快跑……” 这一声凄厉的示警,几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于瞬息之间呐喊而出,恰在这时,又雷声轰隆,将这一声示警,几乎是瞬间,就压进了绝对的深渊中。 门外的人,一阵懊恼,却又转眼感谢着老天爷,“呸”的吐了一口雨水,刺进的利刃,又用力翻转一下,搅着一团的血肉模糊,又抽了出去。 玉娘双手用力的抓紧着门的两边,头上的大伞无力的被雨水打在地上,鲜艳的血色,顺着她的脚下,蜿蜒的流入雨中,像是在夜色中骤然盛开的彼岸之花。 妖冶,醉人,噬血,残忍。 正文 第六十一章死亡 http://.biquxs.info/

“哗哗”的夜雨声极致的往下砸落着,落在门上,落在地上,落在满地流淌的雨水之中,很快,玉娘的身影,便慢慢的被如织的雨幕所吞没。 门外的人伸进手来扶了她的身体,又低低骂了一句,“倒是个忠仆,死都不瞑目,只可惜是白瞎了。” 话说完,便又极快的侧身而进,玉娘真的是死不瞑目,哪怕已经再也没有了呼吸声,可她的一双眼睛,却仍旧是瞪得大大的,仿佛是要通过自己的双眼,再通过自己的忠心,将这里的危险,要告之给夫人一般。 忠仆,至死不悔。 “看在你如此忠诚的份上,便留你具全尸吧。” 杀了她的人,最终没有再给她补一刀,闪身进了院子之后,便托着她的身体放到一边,又用落地的黄布油伞遮住,继尔院门大开,又瞬间闪进了两道人影。 一共三人,全部黑衣蒙着头,相互看一眼之后,便各自颔首,分三个方向扑向主屋门前,窗下,后院。 彼时,纳兰夫人只觉得心里忽然沉闷得紧,她喊了声“玉娘”,窗外雨大,没有人应,可奇怪的,她又能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等她警觉了,想要再去细听时,那声音又没了。 顿了顿,心里终是压不下那股不安的沉闷,她慢慢走到窗前,重新又将闭紧的窗子打开,一瞬息的时间,冷风带着夜雨扑面而来,她长长吸了口气,眺望着雨幕中的夜色,诧异的看到院门是开的,那伞是翻的。 “人呢?” 眉色轻蹙,她轻轻的低喃着,刚刚才揉了揉眼要细看,身后的房门被人低低的叩响。 “玉娘吗?门没锁,进来吧!” 随之,房门打开,她头也不回的站在窗子前,仍旧向外张望着,“玉娘,你怎么不打伞就回来了,你……” 话到这里,却猛然顿住,愕然惊恐的看着院外的那一把翻倒的油伞,恰巧夜风吹来,将那滚滚的伞缘吹着翻倒在地,便露出了其后被遮掩的玉娘的尸体。 雷电骤然而起,玉娘的双眼死不瞑目的圆睁着,正正看着窗子的方向。闪电的光亮砸在她的脸上,时隐时现,狞狰得像只夜里的魔鬼,可却狠狠就击到了纳兰夫人的心上。 “玉娘!” 她凄厉的一声喊,终于在雷电停歇的那一刹那,遥遥的穿破雨幕,奔向窗外。 一把雪亮的刀,就在这个时候,从窗子的外面,猛然刺了进来,划过她的喉管,划过她的眼际,也同样划过了她的生命,将她最后的念想,不甘,与期盼,憧憬,全部定格在了这一瞬之间。 “嗳!谁让你动手的?!纳兰夫人她是个好人,你不该杀她的!” 门外进来的人,刚刚到了她的身后,却来不及将她拉开,只来得及将她软倒的身子扶住,看着她最后眼底的那一种满是爱怜与痛意的护子之心,祈求之心,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狠狠的被撞了一下。 正如他所言,纳兰夫人是个好人,只可惜…… 他叹了口气,双手抱着她的身体,慢慢的放在夜雨袭入的窗口之处,低低与她道,“对不起。” 如果有选择,他们也不想杀人,可既然入了这一行,便再也身不由己。 “你倒是个心软的,只是,若是让侯爷知道,你就等着被处置吧!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窗外的人不耐烦,这一夜他连杀两人,还都是两个女人,这心情也是不太好。可既是入了这一行,他还有什么选择吗? 沾血的刀放出去,被瓢泼的大雨瞬间冲得干干净净。屋里的人也顿了顿,吐一口气,沉沉的道,“她像我娘。” 都是那样的爱子如命,为了自己的孩子,哪怕是死,都永远放不下的担忧着。 “快走!有人来了!” 跑入后院瞬间又极快的跳向出来,手里提着的刀片,还在滴着鲜艳的血色,“后院几个下人,一并给宰了。快,离开这里!” 杀红了眼的人赌徒,从来也就不在乎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完不成任务,他们就得死。 与其都是死,死和尚不死贫道,这有什么错? 一时之间,三人进院,杀人。又以极快的速度,翻墙而去。 “娘!” 几乎是同时,大开的院门处,骤然冲过来一个浑身是雨的人影,纳兰城对于玉娘第一声的示警并没有听得太清,一直到纳兰夫人出声,这才知道,竹苑是出事了。 在那电闪雷鸣的一瞬之间,纳兰城猛的顿了顿,脸色大变。 又“呼”一把将手里打着的雨伞扔下,他几乎是疯了一般的向着竹苑的方向猛冲进来,一见往日里都是时常紧闭的院门,如今豁然大开,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凄厉的一声喊,“娘!娘!你在哪儿!娘!” 脑袋一偏,院里的角门旁边,熟悉的油布伞歪歪斜斜的被风吹在地上,伞下的一双脚,孤零零的露了半截。 他眼前一黑,猛然身子一晃,踉跄的扑过去,一把将伞拉开,是玉娘那死不瞑目的一双眼,他顿时喉咙一痛,“哇”的一口血喷出来,“玉嬷嬷,玉嬷嬷,你怎么了?你醒醒,醒醒……” 手一搭她脉腕,竟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纳兰城蹲下身,抱了玉娘起来,冲进房中,同时呼啸示警,凄厉惊夜。 几乎是同时,他冲进房门的一瞬间,鼻间就已闻到了极其浓郁的血腥味,他立时将怀里的玉娘嬷嬷放下,又冲着血液的味道,如野兽一般的向着窗子下面看了过去。 这一看,整个人都如被雷劈了一般的,浑身僵硬,又于瞬间,软了双腿倒在了地上。 好半晌,才终于努力的,挣扎着,嘶鸣着,牙齿里的颤颤的挤出了一个字,“娘……” 眼一闭,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接着,他无力的拖着身子爬过去,“娘,你怎么了,娘,儿子来了,儿子答应您了,儿子给您生孙子,让您以后可以颐养天年,有怡孙之乐……娘,您醒醒啊,您醒醒啊,儿子来了,儿子来了。” 扑过去,抱起娘,脖间的血液流下来,落在地上,还带着些微湿的热度,明显是凶手刚走不久,他与娘,只是在眨眼之间,便咫尺天涯,天人永隔。 “娘,你怎么了,你不会死的,儿子来了,儿子来了。娘,你看,儿子都要决定娶慕秋为媳妇了,娘那么喜欢她,以后让她给娘生大胖孙子,娘……你醒来看看儿子,看看儿子。” 无力的胳膊,紧紧的抱着自己的亲娘,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的往下砸落下,他侧着头,一如小时候那般,将整颗毛茸茸的脑袋,都靠在娘的胸前,似乎这样,娘就会醒来,就会骂他调皮,再给他讲好多好多的故事。 娘没死,娘还活着呢,娘还活着。 颤抖的大手,紧紧的压在了娘的脖子上,借着窗外飞进的电闪雷鸣,他如是一只失独的野兽一般大声喊着,“来人!快来人啊!叫大夫!叫大夫!” 眼前猛然一黑,再一口鲜血喷出去,整个灵魂都要飞了,都要不存在了。 可是,他不能倒下,他不能倒下。 娘还活着,他要救娘! 等得纳兰明珠听到示警,终于带了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场景:玉娘浑身都是雨水,不知是死是活的躺在一侧,早有大夫过去相救。 自己的夫人一身鲜血,却同样也是一身鲜血的儿子抱在怀里,呜呜咽咽的呢喃着。纳明珠年老的心脏瞬间就猛然跳动了几下,头晕目眩一时站不住,倚着门框就倒。 “老爷小心。” 身后的下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同样面含悲色的说着,“老爷,夫人……已经去了,少爷伤心过度,老爷可千万要挺住啊!” 只不过短短一夜的时间,这是造的什么孽? 纳兰城像是没见到他们进门,也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直温柔的,又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娘,试着要抱起她,就这样闯宫去找大夫。 可他的身体,这时候已然全都软了,连续试了几次,竟是不能将娘抱起来,每一次都那样重重的狼狈的跌倒,却又努力的站起来,“娘,等我,儿子一定会救你的!” 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可每一次的结果,也都是同样的跌倒。 爬起,跌倒,跌倒,再爬起。 甚至最后一次,他无力的连怀里的娘都抱不住的时候,纳兰明珠终于看不过去了,“城儿,够了!你娘已经……去了。你就别再这样了。” 心里忍着悲痛,纳兰明珠颤颤的上前劝着他,此时已不用再看,夫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瞬间,悲从心来,年老的纳兰大人,终于也忍不住的哀哭出声,“佩儿,佩儿啊,你这一辈子……跟了我……是委屈了,委屈了你。可是你怎么也不跟我再见一面,就这样走了啊。佩儿,佩儿!” 他嘶哑的哭着,跪下身,想要再抱抱自己的女人,刚刚还一副软弱无力的纳兰城却突然就像是回魂一般,红着眼睛猛然瞪着他怒吼道,“滚!别碰我娘!滚!” 正文 第六十二章登闻 http://.biquxs.info/

“娘死了,这个家也毁了。你这样假惺惺的还有什么用?纳兰明珠,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的……” 狂烈而又悲伤的怒意与恨意交织,使得他拼尽力气又口不择言的呐喊着,纳兰明珠怒意心头起,手起掌落“啪”的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刹那间,整个世界安静了。 失控的头脑安静了,甚至连窗外的雨声都要停了。 脸,慢慢的火热,肿胀了起来,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唇角流了下来。 是热的。 纳兰城吸了口气,将自己失控的心神拉回来,将怀里的娘放下了地,然后,又低了头,细细的为她整了身上的衣服,再跪到一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娘,儿子不孝,三日后回来为您下葬送终。在此之前,儿不再回来看您,请娘原谅儿!” 眼里倏然冒了泪水,又用力的忍下去,他磕完了头,站起身,大踏步的走到门前,将门拉开,头也不回的冲入了瓢泼的大雨之中。 “城儿,城儿……” 纳兰明珠身形晃了晃,猛然要倒。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是真的完了。以前还有佩儿活着,儿子还会回来,可佩儿现在也死了,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再认他了。 “城儿,是爹不好,是爹不对,你回来,你回来……” 浑浊的老泪,渐渐从眼睛里滴落而下,却忽然又慌慌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入门外去喊着。下人扶着他的身体,阻止着他往雨里冲,只得苦苦哀求着,“老爷,夫人还在,夫人死不瞑止,老爷,你不能乱啊。” 大夫已经看过了玉娘,胸口上的一刀,微微刺偏了些,还有救,可也要看天命。而关于纳兰夫人……根本不用多看。只是横断切喉的那一刀,便永远不会再有活命的机会。 这之后,纳兰明珠终于也受不住,眼前一黑,巨大的悲伤压力之下,也跟着昏倒了。随之,有人在从纳兰少爷的房间,通到竹苑的地方,找到了另一具婢女的尸体,是被扔在夜雨中的花园里的,还在竹苑的整个后院中,所有丫环下人,无一幸免。 凶手的手段,极为残酷,犀利,似是只为单纯的杀人而来,可这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夜雨不停,一身落魄。 身上的血迹不用冲洗,纳兰城摇摇晃晃摸出令牌进了宫,今夜,原本不是他的班,可他来了,寒秋好惊讶,迎上去道,“大人,这么大的雨,您怎么没在家好好休息?” 打发了随行的巡逻侍卫队继续向前,寒秋上前迎住了纳兰城,可话未说完,纳兰城已是腿一软,就重重的倒在了雨中之中,在他手提的灯笼的映照之下,脸色青白如鬼,极是难看。 “大人,大人。” 寒秋一声惊叫,低下身去扶的时候,这才发现,大人不止浑身都浇了雨水,更是整个身子,都冰凉得让人心惊。 “大人,你醒醒,醒醒。” 心中骤然惊跳,立时扶了起来,先行扶到了最近处的无人偏殿中,这才又咬咬牙,一扎脑袋冲进了茫茫夜雨之中,将已经躺下要休息的太医,硬生生的从床上拉了起来,扯了回来,等得太医把脉之后,神色凝重的道,“纳兰大人,这是悲伤过度,又邪风入体……老夫这就开几副药,寒大人先行煎了再说。另外……” 太医顿了顿,又指着他惨白的唇角道,“哀伤心,悲伤肺……纳兰大人突然这样,可是他自身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家里出了什么,寒大人去打听一下才好。对症下药,病也能好得快。” 说完,将药方留下了之后,便摇着头又下去了。 寒秋一人怔怔的,守着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傍晚交接时,纳兰大人还是好好的,这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当下喊了人来,立时出去纳兰府细细查问,等得回来时,已知纳兰府夜里出了大事,顿时又叹息不已,可是这等事,他要怎么安慰才好? 先行熬了药,又喊了一名宫女来,小心的为他喂了药,寒秋想了想,暂且将此事压下,等得天亮,再行向皇上禀告。 “寒大人,这是从纳兰大人手心里掉出来的,寒大人,这是什么?” 一团几乎要被攥烂的草叶子,从那宫女的手心里拿过来,寒秋翻来覆去的看,好半天,才不确定的道,“看上去,像是个草丝编的小玩意?” 像蚂蚱?蝴蝶?虫子?乌龟? “先给我吧。这事,你任何人都不准说,明白了吗?” 皱了眉,将喂药的小宫女打发了走,寒秋再度拿着那堆烂乎乎的草叶子看着,慢慢的……他看出一些端侃,瞬间惊愕的同时,又手一抖,直接那团东西给扔了。 这一夜,雷声大,雨声大,锦言抱着肚子睡得极不安稳,而由于下雨的原因,天气也不那么热了,皇帝这一夜,也留在了这里。 她睡得恶梦连连,景元帝也是浅眠,夜里总不时要醒来,一会儿手摸摸她的额头热不热,凉不凉,一会儿又看看她肚子盖好了没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总之,他或许并不会像其它男人一样,对她说什么太过肉麻,承诺的话语,可他对于她的用心,却是一点一滴的。 哪怕只送个观音像,也是想要先找了办法再送于她。 “皇上,臣妾一直睡不好,是不是吵到皇上了?” 最后一次翻身过后,锦言轻轻的半起了身,低低说着,窗外雷声轰隆,雨打芭蕉的声响不断,微开的窗子,被雨声打得霹雳啪啦暴响,似乎是下了雨雹,又更有一种欺天灭世的感觉。 这样的暴雨夜,难得的让人没有心静,反而更加诡异的心烦。 “还好。朕白天做了午休,这时也觉得不怎么乏。锦儿要是睡不好,那便起来坐坐?” 双手撑了床,先行坐起身子,见她素淡着脸色,墨发散开,如云瀑一般的披散在身后,更为她慵懒娇柔的脸色,又增了一种诱人心魄的成熟风韵。 景元帝心下一动,眸色已是极深,大手搂过她,慢慢的倒下身子,低低细语着道,“索性都睡不着,那就做些喜欢的事情好了……” 皇帝的大手,顺着柔软的衣襟如笔走龙蛇一般的游了进去,慢慢的,女人低低的喘息声,便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夜色中,低低的响了起来。 知她有孕,皇帝也不敢做多大动作,只不过是饮鸩止渴,解谗而已,可这谗是越解越上瘾,慢慢就惹了自己一身的火,最后还是锦言无奈,及时制止了他的动作,这才终于慢慢消停了下来。 门外的梁总管看着这样的大雨,觉得劳累了一天的心情,都随之跟着舒缓了不少,又看一眼身后紧闭的殿门,轻轻的抿唇笑了笑,慢慢的又站远了一些。 虽说他年纪渐渐大了,已经不适合再做这样守夜的活儿,可皇上留在甘露殿这里,总是让人不太放心。万一夜里有个什么事,也好及时能做处理。 可偏偏就是在这样一个暴燥的雨夜,不止纳兰府出了事,甚至连国公府都出了事。 不等得天亮,就听殿前登闻鼓“嗵嗵”的猛烈响了起来,梁总管初初天亮时,才刚刚打了个盹,眼下一听这声音,就猛的跳了起来,小和子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努力将步子放轻,将声音放低,却急得要火上房了,“师傅,不好,国公府出事了……” 皇帝听着这声音,已经利索的从甘露殿起身,踏步而出,急问,“是哪里敲登闻鼓?” 自古登闻鼓,是金銮殿前所设一面大鼓,平时无塌天大事,谁人胆敢敲响?如今景元帝亲政,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闻登闻鼓被敲响,心里自然是惊的,可好奇的心思,却大过于惊。 难道,是边陲小国蠢蠢欲动了,还是大历皇朝,又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的塌天大事? 心里只是猜测,已经匆匆踏步而步,即刻早朝,梁总管也顾不得别的,急急的抹了把脸,也跟着走,“小和子,你留在这里伺候娘娘,半分不得稍离,明白了吗?!” 娘娘不容有失,小皇子也不容有失。 小和子立时应了声,“奴才明白。奴才恭送皇上。” 抹一把额头的汗,小和子顿了顿,进殿而去,核仁也正急急的要出来,两人撞在了一起,核仁脸色发白的道,“小和子公公,这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怎么这鼓声这般吓人?” 直到现在,娘娘都还怔怔的捂着胸口不能喘匀了呼吸。 皇上被惊得一跃而起,匆匆穿衣离开,娘娘自然也是担心的,从没见过皇上如此惊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外面的事,你还是别打听的好,若是娘娘问起……就说国公府吧!” 小和子不敢乱说,可锦嫔娘娘真要问,也只会说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另外寒秋大人一早便来觐见的事情,小和子还没来得及跟师傅提,登闻鼓一响,宫中戒备再次加强,寒秋大人匆匆走了,然而纳兰府的血案,小和子只听着,就觉得小腿发软,也根本不敢告诉娘娘的。 正文 第六十三章逼宫 http://.biquxs.info/

“可是,就算是这样,娘娘也还是要问的。这可要怎么办?” 核仁吐了口气,匆匆又转身回去,小和子顾不得别的,抹了把额头的汗,随口吩咐了甘露殿的小太监一定要将娘娘守护好,才刚要转身去找皇上,不远处就又有人大呼小叫的跑了过来。 他抬眼一看,立时惊得愣住,“核仁,快!紧闭殿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猛然一声大吼,他撒腿就往外跑。 这个时候,只有皇上才能救人,也唯有皇上才能救人。所以,娘娘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清君侧,诛妖妃!清君侧,诛妖妃!” 人人手持短刀长剑,踏过眼前铺着青石板的光滑官道,不由分说向着甘露殿这方如潮水一般,袭冲而至。 小和子走得快,眨眼窜入旁侧的小道,已经不见人影,核仁听得这一声大喊,立时也探了头来看,却是眼前这一幕,着实吓得不轻。 “娘娘!不好了!” 她猛一声尖叫,慌乱的立时将门外值守的太监与侍卫全喊了进来,合集众人之力,将甘露殿大门关上,将所有能用的桌椅板登全推了过来,还是要扯着嗓子喊着,“快!快些!再快些!” 天!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是要出动如此大的场面,这是要逼宫吗? 额头倏然起了冷汗,眼见目前一切俱都无可避免,核仁一咬牙,猛然冲入了内殿,锦言听得外面的动静,也早爬起了身来,手脸顾不得梳洗,先行急问,“核仁,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突然关闭殿门?” 核仁扑通一声跪地,“娘娘,不好了,出事了……宫外国公府出了事,皇后娘娘将怒意撒到了甘露殿,已经带着皇宫诸妃,外加无数宫女内侍,向着甘露殿而来。且口口声声说,说……” 话到这里,核仁只吓得脸色发白,腿脚都软了,最后那几个字,她如何敢说? “到底是什么,说!” 眼看事态紧张,锦言也急了,厉声喝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全部都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许漏!” 这么一声喊,核仁猛的一咬牙,放直了声音喊道,“他们说,清君侧,诛妖妃……” 一句“妖妃”,直指甘露殿,锦言猛的一顿,头脑里一片空白。 她,怎么可能是妖妃? 脚下的步子,轻轻往后滑了一步,核仁尖叫一声,上前去扶住,“娘娘,没事的,会没事的……小和子公公已经去请皇上了……” 锦言吸一口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脸色异常的苍白,肚子也有些疼,却是喘息的道,”“这时候,晚了……” 谁都都没有用的。 登闻鼓一响,皇帝要顾天下大事,也根本不会顾得到她。 而皇后偏是挑了这个时候前来,也可想而知,她是势在必得。 “核仁!殿门前的桌子,撤了吧!” 长长的吐一口气,锦言低低的说,“若是皇后想进,那些东西,拦不住她的。” “娘娘!” 核仁瞬间惊恐,“可是皇后娘娘,真的带了好多人……”最关键是,皇后是打着“清君侧,诛妖妃”的旗帜而来,这分明就是冲着锦嫔而至,这是要将人杀绝而后快! “我说,撤了!” 单薄的殿门,即使再堵了如何多的东西,那也还有窗子可走。 甘露殿根本没有人手去顾及这些,皇后若想杀她,挡得了一时,挡不住一世! “可是……” 核仁瞬时煞白了脸,急得又结结巴巴还想再说,外殿处的殿门,已经被一种“砰砰咚咚”的声音,剧烈的捶响着。 有人还在粗鲁着大喊着,“开门开门快开门!里面的人听着,皇后娘娘驾到,你们这是无视尊卑吗?” 一边如此不耐烦的砸着门,一边又打着“上下尊卑”的理由,核仁气得抿紧了唇不语,锦言一咬牙,厉声喝道,“我说话不算数了吗?来人,把殿门打开!” 她是皇帝的女人,哪怕就是现在死,也绝不能弱了皇上的名头! “对,打开吧!甘露殿就凭我们这些人,是守不住的!” 虚弱的声音,从耳房的一侧传来,核仁猛的回头看,瞬时就哭了,“青枝姐姐。快,您快劝劝娘娘……” 门外皇后诸人,根本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青枝喘气着,脸露苦笑,“劝,有什么用?皇后亲至,娘娘开门是难,不开门是灾……核仁你说,是开的好,还是不开的好?” 这是一道选择题,可惜的,无论选哪一个,结局都不会太好。 “可是,还有皇上他……” 核仁憋红了脸,这两个选择,她那个都不会选的。 “皇上已被国事绊住,这根本就是有预谋的……” 青枝吐口气,慢慢上前,向着锦言而跪,“娘娘,此事既然无可避免,那奴婢就与娘娘,一起面对吧!” 她比娘娘进宫早,也同样比娘娘看事情,看得更加通透,皇后若真心要杀心,此次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么,躲是躲不过的,不如,直相相对,舌战群儒,还有一线生机! “青枝,你身体不好,先去歇着,此事,我来便可!” 锦言吐一口气,声音沉沉的道,“核仁,将殿门打开吧!” 如果此次非死不可,那么,她选择宁死也要站着死,绝不苟延残喘。 至此,殿门的砸门,越来越急,已听有人喊着,要从窗子进来,核仁脸色一变,锦言已经踏步去了外殿,扬声道,“皇后娘娘,请稍等臣妾片刻。臣妾刚刚晨起,还没有梳洗,不敢得见娘娘尊颜。” 下巴微微一抬,门后才刚刚堆起来的桌椅家伙什儿,就再次就殿内忠实的宫女与内侍,默默的垂着眼泪搬了开。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先下去吧!” 门后的桌椅很快被搬开,锦言抬了抬手,不容拒绝的吩咐着,这其中也有几人,有些不放心的不想离开,可看到娘娘一身的威仪之气,还是提心吊胆的退下去了。 “青枝,你……” 锦言转头再看向青枝,话才刚刚起头,青枝已道,“娘娘的心意,奴婢知晓。只是皇后若是真要再次迁怒的话,那么奴婢,也能陪在娘娘身边,娘娘不必劝奴婢,奴婢是不会走的。” 娘娘担心他们被皇后迁怒,或打或杀,她又怎么能不担心娘娘的安危? “那……好吧。一定要小心!” 能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之下,青枝依然不离不弃,锦言早已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说道谢的话,是矫情,这时候,只有真心的叮嘱,小心,一定要小心! “娘娘也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也是不走的,奴婢与青枝姐姐一起保护着娘娘!” 核仁咬了咬唇,也很大声的说着,看得出来,她心里是很怕的,可是她骨子里的忠诚,总是会让人感动。 锦言深深的目光看着她,只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片刻后,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便与核仁道,“帮我梳妆吧!” 一手护在肚腹处,掌心微微弓起,形成了一种保护的态势,另一手,便拉了青枝过去,两人双手紧扣,名为主仆,已然实为姐妹。 殿门外,清晨的阳光,还没有那般让不能忍受的炙热,但夏日的温度,总是很高。 甘露殿内,自从锦嫔娘娘喊出那么一声之后,果然就再没有人去砸门了。武皇后一身凤袍,傲然而视,头戴六龙三凤冠,身份尊贵,超然,母仪天下,威势自成。 而六龙三凤冠,更可谓制作精良到国之瑰宝的地步。六龙为金丝编织,雄踞凤冠之上,昂首欲腾,三只飞凤,栩栩如生,屈居之下,又扑开双翅,妖娆若飞。 其上,又有龙凤均是口衔宝珠串饰,身边大小珍珠宝石编缀牡丹花,云间点翠如意,又于花树之间活灵活现。 冠后,六扇博髻,左右而分,如凤尾五彩而展。 凤袍之上,明黄耀眼,飞凤翱翔,袖尾金制,胸前一串三十六颗大东珠串饰,夺目惊人,足下软靴,踏祥云,落四海,更显尊贵,凤女而降。 武皇后更是妆容高贵,大气,眉眼皆有细细的金丝点缀其中,朱红豆蔻,不怒而威,两手十指,纤纤如玉,尾指护甲又尖锐逼人,咄咄寒芒。 “都停下了吧!既是锦嫔娘娘说了,要梳洗,那本宫就先等等。” 宫人搬了仪仗来,武皇后端坐其下,身后有小宫女打着扇,更有甚者,手捧了冰点,随时供皇后取用。 武皇后往身子微微往后靠,铺了水垫的竹椅坐起来极是舒服,她的心情也是极好。 仪仗之下,华盖如云,将头上的阳光一并遮去,武皇后轻松的微弯了唇角笑,“来人,尽去四宫,将本宫的四位妹妹都请过来,也好好的看一场戏。唔,对了,还有宸宫那位,也别忘了。” 她是国公府之女,她是一国之后,她想要收拾一个贱人,却还要行调虎离山之计,先行将皇上支走,这才能够前来甘露殿,而一雪前耻。 可这样的雪耻法,如果没有观众在旁,她也实在好不甘心! 正文 第六十四章独尊 http://.biquxs.info/

正是如同锦衣夜行,她好好的推动了一出大戏,如果没几个人前来捧场,那她自己看着也没意思。 很快,如颜奉命,点了几个小宫女,去请了四妃前来,还有宸宫的宸妃娘娘,以及,连同现在风头正盛的华贵人也请了过来。 几名娘娘到场,自然对于这里的情况,一头雾水,摸不清状况,惠妃嘴快,直接便嚷嚷着问,“皇后姐姐这是怎么了?大热的天气,都将臣妾等人召集到这里来,难道里面的小妖精,又出什么妖蛾子了吗?” 她张口小妖精,闭口妖蛾子,武皇后听得面色带笑,心情极好,是以便也开口道,“本宫请你们来,是让你们看看,什么是清君侧,诛妖妃。听说皇上曾有意,要解散六宫,独宠一人,各位姐妹难道都没有听说过吗?” 到底不愧是一国皇后呢,这轻飘飘一句话,顿时又惹起了众人的惊慌,贤妃眸光一闪,诧异的道,“不会吧,臣妾倒没有听过此事,是真的吗?” 若是皇上真要为了这妖女,而想要解散六宫,那可真是塌天的大事了。 要知道,后宫诸妃,与朝堂诸位臣工,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当朝帝者的一个平衡之道。 可是锦嫔一无身家,二无势力,皇上若是想真要为了她,而解散六宫,那么,这大历天下,恐怕也会瞬时乱起。 届时,锦嫔恐怕得要自杀谢罪了吧? 贤妃心里隐隐想着,只是想着,就很兴奋,可她的兴奋,完全是隐晦的,不动声色的。既是她的封号里有个“贤”字,她就必须要贤良得体,温柔大度。 叹一口气,她终于又道,“如果当真如此,娘娘……可真是要费心了。” 一句话,又顺手推舟给推了回去,武皇后暗骂一声老狐狸,惠妃又嘀嘀咕咕的不满的叫嚷上了,德妃永远性情好,脾气也好,对此事,只柔柔一笑,与皇后见礼之后,便静静站立一旁。 阳光之下,自有各宫的贴身宫女,撑了遮阳的伞,守着自家主子。 “各位姐妹,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武皇后看一眼德妃,目光微微泛冷,德妃只觉不察,与身边的宫女轻声的说着话,武皇后将目光一转,终于落到了最后而来宸妃身上,却是难得和气的笑道,“宸妃妹妹也来了呢。且不知宸妃妹妹对本宫刚刚的说法,有何见解?唔!本宫也差点就忘了,想当初,宸妃娘娘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呢,却也没有达到如此高的高度吧?” 单为锦嫔一人,独宠六宫,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风光? 宸妃心里恨着,脸上不露声色,却是仍旧笃幽幽的道,“臣妾一介凡人,自然有起有落,只可惜臣妾的肚子不争气呢,也一直没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的,倒是这锦嫔妹子,极是多福。娘娘看这才多久,就连怀两胎,也真是天降之福呢。” 眉目笑着,手里的帕子,就拿起来,轻轻的拭了拭了额头,边上有小宫女将冰袋拿过来了,宸妃索性就直接弃了帕子,将冰袋贴在了额头。如此,长长的松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极为享受的表情来。 “宸妃,你这是含沙射影的来羞辱本宫的么?” 武皇后一只尖尖护甲,猛然折在了掌心里,继尔压了怒意,轻轻的又笑了。 笑声略显尖锐,而又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鄙夷,“宸妃,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宸妃娘娘吗?如果在甘露殿面前,连本宫都要给人家小心的赔着不是呢。” 眸光又轻轻斜一眼另外的淑妃与华贵人。来者六人,只有四位接了声,还有这两位没出事呢。武皇后决定一个个的慢慢来。 不急,慢慢来,总会有让她狠狠吐一口浊气的那一天。 “娘娘说得是。” 宸妃笑笑,便不再接话。皇后乃六宫之主,她该有的尊贵,也一样要有,哪怕皇后再不得宠,她也仍旧还是皇后。 呵,贱人!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与那甘露殿的小贱人一样,都是贱籍之身,只是也要落了同样的命运才好。 武皇后挑眉冷笑,耳边一个天真好奇的声音,终于也跟着是亲亲热热的喊了起来,“皇后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嘛!皇后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怎么可能会到了甘露殿,还要给谁赔着小心呢,这样不好呢!” 花蝴蝶一般的淑妃娘娘撅着小嘴扑过去,显得极是可爱,又天真无邪,武皇后看得喜欢,却也心里知道,如这淑妃当真是只蠢的,这些年,她也不会平安无事的坐在淑妃之位,能如此之久! “呵!就你这小嘴会说话,淑妃,你真是这样想的,本宫也就不客气的笑纳了喔。” 淑妃上前,皇后一脸欢喜的抬手握了她,断指的掌心有心疼,她用力的握着淑妃,一直见她脸上的天真无邪,终于疼得再也装不下去,差点就要扭曲破功的时候,这才佯装不知的松了手,又笑着提醒道,“听说上次的巫蛊之事,是淑妃妹妹宫里的人,手脚不干净了?” 明明幕后的黑手,直指锦嫔,可偏偏最后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武皇后不着痕迹的提了此事,淑妃脸上的笑,便再也挂不住,只得最后又强撑面子,胡乱的应了几声,这才退了下来,平日里娇俏可人的脸蛋,此刻一片的死灰。 武皇后冷笑,贤妃谋于算计,心府极深,不见兔子不撒鹰,德妃从来不理后宫诸事,总是置身事外,让人拿不住什么把柄,惠妃心直口快,没什么威慑力,淑妃看起来天真无邪,可骨子里却够狠,就像那最奸诈的豺狼一样,逮着合适的机会,就要扑上去咬两口,可一旦咬不住,就又会马上缩回来。 这样一种人,是武皇最恨的,随时会向你卖乖示好,也随时会将你反咬一口! “华贵人,你对此事,又怎么看?本宫可听说,宫外的华大人,情况可不太好,昨夜暴雨急袭,似乎也冲毁了不少的民房,死了不少的人呢,却不知华大人身体,可否还好?” 等得武皇后心情极好,唯我独尊一副独断专横的模样,收拾完这后宫四妃,与宸妃五人的时候,也就终于轮到了这个最不起眼的华贵人。 原本这小小一个贵人,是根本不会入她皇后之眼的,只是最近华大人的事情太过瞩目,她是特意,也将这小小的贵人请到了甘露殿门前。 也让这小小的贵人,好好的睁大了那双眼睛,仔细的看看,到底这后宫之中,是谁做主! 千万,也别妄想着,会成为第三个宠妃! “娘娘,臣妾,臣妾不敢。” 华贵人初初来时,早就拼命的缩着身子,让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她是个有野心的贵人,但她真的不傻,也不蠢。皇后摆了如此大的阵仗,矛头直指甘露殿,她又哪里不知道,娘娘是要拿锦嫔说事的? 既是如此,傻子才往前走呢。 只可惜,皇后娘娘却仍旧没有忘了她,也仍旧要敲打敲打,“做人呢,最好要知本分,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本分都不知道在哪里的话,那么她活着,也是碍事的一介贱人!既是贱人,那就不如死了的好!” 沉沉的语气,尾声一落。手心里的护甲再断一根。武皇后眉一挑,索性就摘了扔下,如意及时上前,又将断掉的护甲捡起,讨好的捧着,“娘娘可千万别动怒,坏了护甲不要紧,惹气上身,才是得不偿失的。” 话落,又向着满脸惨白之色的华贵人,投去了鄙夷的一眼,还是个贵人呢,居然能够吓成这样,这真是华大人的女儿吗?简直都丢了华大人的脸! “好!如颜提醒得是,倒是本宫疏忽这事……唔,既是如此,人都来全了,那么,这里面的人,也该出来了吧?” 长长的吐一口气,武皇后扫视一眼众人,高高在上的吩咐道,“去,再着人问一问,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本宫有耐心等着,可这么多尊贵的娘娘都在这里守着,她锦嫁是该多大的架子?” 最后一音落地,武皇后慢慢起了身,华盖遮阳,凤袍威仪,头上的六龙三凤凤冠,更是尊贵,超然,让人不敢直视,那样的耀眼夺目,是唯她一人,才有的凤仪天下,傲视众美。 如颜应了是,奉命前去叩响殿门,三下之后,门内有人淡淡的脚步声传来,如颜立时扬声喝声,“皇后娘娘有令,为什么还没有人开门?” 狐假虎威的东西,这也算是借着皇后的威风,来打锦嫔的脸了吧! 淑妃心里愤愤不平的骂一句,又想到皇上曾经的嘱咐,她有心想要冲出去呢,可一看眼前的这架势……又心里怯怕的吞了吞口水,缩回了脚步。 贪生怕死啊,她又在心里鄙视着自己,可无论再怎么鄙视,淑妃都不愿意再当什么出头鸟了。 一次,也就足够了。 终于,甘露殿紧闭的殿门,在被如颜不耐烦的种种质问下,慢慢的打了开来…… 正文 第六十五章救主 http://.biquxs.info/

武皇后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眸光微翘着看过去,随着甘露殿的大门轻轻拉开,一袭娇柔嫩绿的衣裙一角,翩然如灵蝶一般,轻悠而出,武皇后挺直的脊背,立时就又收了回去。 唇间一丝讥讽的嘲笑闪起,挑眉吩咐,“如颜,锦嫔娘娘有孕在身,你身为本宫身边的大宫女,当凡事要做在人前。过去小心着扶好了。” 下巴微微一抬,指向虚掩而开的甘露殿大门,如颜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的应道,“是,娘娘,奴婢遵命。” 脸上勾了笑,左右晃悠着身子过去,那一副倨傲又咄咄逼人的模样,这哪里来伺候人的?分明就是给人心里添堵了。 院子里诸妃的目光也俱都随之看了过去,宸妃微微皱眉,隐隐觉得今天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身边忽然有人轻轻的碰了碰了她。宸妃转头去看,是向来花蝴蝶一般的淑妃娘娘。 “淑妃何事?” 宸妃启唇,轻轻的问,她一向与这淑妃娘娘是没什么来往的,她却突然来触碰自己,必定有所原因。 “宸妃娘娘,您就真的打算,要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瞅一眼四下里无人注意,淑妃咬了咬唇,小声的说,“好歹这锦嫔娘娘也曾是从宸妃娘娘的宸宫里出来的,眼下皇后明显是要将事情闹大的,也未必不是冲着宸宫而去。本宫以为,宸妃姐姐这一时,还是要出声的好。” 淑妃期盼着,只要这个时候,宸妃能够站出来说话,那么锦嫔的小命,没准还能保得住。若不然,锦嫔真要被皇后给宫规致死,那么她淑妃也落不了什么好。 只是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宸妃却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想当日,她以宸宫之姿,能与皇后正宫娘娘相行抗衡,而始终不曾落败,便也知她心计过人。 此时一笑,更是一脸奇怪的看着她道,“锦嫔娘娘的确最初之时,是从本宫的宸宫出来的不假,可她现在已是甘露殿的一宫之主,难道本宫还能再对她指手划脚不成?淑妃娘娘此言,倒是让本宫觉得,是淑妃自己想要出头,可又怕没人陪?” 眼里含着笑,宸妃轻轻说着,看似温和无害,又实则句句挤兑,于不动声色之间,就将淑妃所出的提议,轻轻的又送了回去。 淑妃顿时无言,却又仍旧不甘,“可是我们后宫姐妹,难道不该是要相互提携的吗?眼下锦嫔有难……” “她有难无难,与本宫又有什么干系?难道她给予本宫的难堪,还不够吗?” 因着她,宸妃身边的老人嬷嬷,宫女柳红,死了一个又一个,因为她,宸妃身上的无尽荣耀与荣光,全都被她给抢了。 若说盼着那贱人死,怕她宸宫宸妃当是第一个怨毒了锦嫔的。可偏偏这淑妃也好奇怪,竟然也是第一个就来找她拉好攻守同盟,她这样做,是看出了什么,还是自己猜出了什么? 心下透着狐疑,再抬眼里,便见甘露殿出来的女人,已经如同弱柳拂风一般,轻盈娇俏的站在了雍容端庄的皇后面前。 “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锦言一身绿色宫装,谨守本分的大礼参见,身后的宫女内侍也跟着跪了一声,跟着参见皇后,参后诸妃。 “宸妃姐姐……” 淑妃急急的还想再说什么,宸妃将手一摆,制止了她的所有话语,淑妃愤愤不平的抿了抿唇,心里暗骂了声:贱人就是矫情,同样不过也是一个过期的宠妃,摆什么架子?! 只是宸妃依然抬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很是专注,淑妃也不由好奇的看了过去,只一眼,她便急得额头出了冷汗。 锦言自从跪下去大礼参拜皇后娘娘之后,武皇后就根本没有让她起身。淑妃的手指,渐渐就攥了起来,一颗心,怦怦急跳。声音大得,连她旁边的宸妃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掩饰的一笑,腿就有些软。 锦嫔一旦出事,皇帝也不会放过她的啊! 顿时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后娘娘,臣妾犯了什么错,要赐臣妾一丈红?” 皇后面前,锦言眸光垂落,静静看着身边托盘里放着的一左一右两位东西。 左侧是一盏琉璃杯,还有一壶酒,这酒名曰鹤顶红。 右侧是一方长五尺,厚两寸的竹板,这是几可媲美杖刑的存在。 而这两样东西,无论选一个,锦言今天都不能再活着。 “本宫赐你毒酒,以及后宫一丈红,你还敢有怨言不成?就凭这一点,目无尊卑,本宫今天就可当场杖毙了你!” 只要能够除了这个小妖精,哪怕是冒着被皇上责罚的风险,也算是值得了。 尾指里两枚护甲全部被她折在掌心,如今双手十指倒是格外舒服的轻轻攥着,眸光微微一闪,示意如颜,“不过本宫向来是很公平公正的,如果锦嫔不信,那么,便等本宫一一给你道来,看看本宫所言之说,哪句是冤枉了你?” 她今日既然敢来,就必是做好了功课的,又哪里会轮到让这贱人再次逃脱? “是!娘娘!” 皇后示意,如颜自然应声,身体左右一晃,故作傲然的先行迈了步子,走了个来回,这才与诸妃扬声说道:“皇后娘娘清君侧,诛妖妃,自然也是有足够的理由的。众位娘娘若是不信,那么奴婢,便来承娘娘旨意,代娘娘来说一说。” 话到这里,如颜更是嚣张的弯了腰身,俯首看着跪地不起的锦嫔娘娘,声音嗤然一笑,自得满满的道,“第一次,皇后娘娘问,曾经的巫蛊之术,危及皇上,危及后宫,锦嫔娘娘承认是不承认?” 这话问得,便极有技巧,锦言若说不承认,那这巫蛊之术,难道是假的么? 可她若说承认,这一条罪名,便实实的坐实了,只要她敢认,皇后必定会将她打杀当场,这无庸置疑。 身后的青枝,核仁,相互扶持着跪地,头上日头毒辣,两人只觉得心底寒凉,尤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皇后这一招太狠了。 “如何?锦嫔娘娘答不出来吗?还是要视皇后的威仪于无视的地步?” 如颜咄咄相逼,大呼痛快。 想当初这贱人,数次三番给了娘娘难看,皇后能忍得下这口气,她也忍不下。 “既是这一条无法回答,那么……” 如颜直了腰身,得意的刚要宣布要如何以何种理由处置这个贱人,跪地的锦言却缓缓的吐了口气,轻声答道,“此事皇上已经赦过臣妾无罪,皇后娘娘今日旧事重提,是将皇上之威,又置于何地?”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皇后能用宫规礼仪来压她,使她无论如何回答,都会陷入皇后的圈套,那么她又为何不能用皇上来压她? “大胆!” 猛然一声厉喝,由武皇后厉声发出,如颜眼一寒,扬手一记耳光用力扇了过来,锦言目光一怔,尚未来得及躲闪,就见眼前一道身影扑过来,直接护在她的身边。 “啪”的一声脆响,重重的耳光甩在脸上,核仁一声闷哼,小脸被打得偏向一侧,等得再回头时,眼里已经疼得流出了泪。 锦言低唤一声,“核仁,你……”嗓子里瞬时像堵了棉花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一记耳光,她记下了! “娘娘,奴婢没事的,不疼,真的。”核仁红着眼睛轻轻的摇头,明明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却偏是勇敢的护着自家的主子,在场的所有诸妃,都看得皱起了眉。 如颜一耳光扇过去,原本是恶毒的嘴脸,现在,却已然转得震怒不已:“大胆贱婢!皇后娘娘要教训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锦嫔,你是不想要命了,居然敢拦?!” 她大声喝斥着,又余光看一眼自家娘娘的脸色,武皇后眉眼沉凝,哼声冷道,“倒也算是个忠心的奴才,一个耳光也就够了。拖出去,乱棍打死!既然你这么忠心护主,那本宫自然也是会成全你的!” 戾色从微眯的凤眸中乍泄而出,身后立时走出两名宫里的粗使婆子,不由分说就拉了商核仁的胳膊,要扯了出去执行宫规。 核仁拼命的挣扎着,“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锦言沉了沉眸,突然咬牙,“娘娘……” 她话落未,另一声更加急切的声音抢着喊道,“皇后娘娘,世人都颂娘娘母仪天下,仁慈厚爱,难道今日,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小宫女的忠心护主,娘娘就要大开杀戒吗?娘娘,奴婢不敢!” 是青枝! 锦言眼里瞬间含了泪,双手十指紧紧扣在掌心,青枝已经是拖着伤残的身子爬出来,一路低着头,又强行隐着眼底的怒意,大声的喘着粗气,又大声的喊着,“奴婢以为,娘娘厚德载物,以仁仪扬名天下,娘娘万万不可为了一旦之怒,而将自己的仁爱之名,毁于一旦!”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核仁去死,看着娘娘去死! 她大声的喊完之后,仍旧没有抬头。 她不是不敢抬头,也不是不想抬头,她只是怕自己一抬头,会让皇后更加恨毒了锦嫔娘娘。 蝼蚁突然撼树,这不是自不量力,这是一种完全无视于上下尊卑的极致挑衅! 正文 第六十六章剑拔 http://.biquxs.info/

“你是何人?抬起头来!” 武皇后清寒的眼底,压着勃然大怒,她一宫之后的威仪,居然连个甘露殿的宫女都压不住,现在的宫女,都已经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不服管教了吗? “敢在本宫面前如此说教,锦嫔,你甘露殿的规矩,就是如此这般目无尊上的吗?”武皇后厉声怒喝着,青枝咬了咬唇,正要抬头,锦嫔轻轻柔柔的声音,软软的道,“皇后教训的是,臣妾知罪。只是这甘露殿的规矩,倒不是臣妾教的,而是皇上亲自吩咐,梁总管亲自挑教的。臣妾也不知她们学的是什么规矩,又怎敢乱说?” 进退得体,恭维得当的话语声中,是她身为锦嫔娘娘的一份骨子里的傲气,与自尊。 她身边的人,都能为了她,而被皇后娘娘仗责,打死,她身为一宫之主,如果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那她们跟着她,又有什么样的体面可言? 自然人死了,是压根也没什么体面的。然,只要活着,便要努力争取! “你……牙尖嘴利的贱人,你是在用皇上的身份,又来压我吗?” 倏然起身而怒,武皇后咬着唇,猛然扬起手来,一耳光就重重扇在了她的脸上。众妃耳边一声脆响,淑妃忍不住低叫出声,宸妃皱了皱眉,欲言又目,德妃念了阿弥陀佛,不忍再看。惠妃则得意的扬了唇角,眼露鄙夷,贤妃垂了眸,冷笑藏在心里,华贵人则是吓得几欲晕厥,不知这样的耳光,等得处置完锦嫔之后,会不会再轮得到她的身上。 人生百态,各自体现。 锦言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核仁扑过来,心疼的看着,护着,抱着她,青枝垂眸不语,只将一双拳头,更加攥得死紧! “奴婢请皇后娘娘息怒,似这等小事,完全不须动怒的。” 如颜一声低叫,心疼的扑上来说,“娘娘要罚哪个,奴婢代娘娘惩罚便是,娘娘又何必亲自动手?打疼了娘娘的手,疼的也是娘娘……与奴婢啊!” 所谓忠仆,所谓小人,如今就切切实实的展现众妃的面前。 瞧瞧人家甘露殿的宫女,宁死都要护着主子,再瞧瞧皇后这边的人,除了会阿谀奉迎,偷奸耍滑,狐假虎威,这还会些什么? 宸妃眼底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视线落在脸色红肿的那一双跪地的主仆身上,终于叹了口气道,“锦嫔妹妹这又是何必?不过一个宫女而已,你护着她,却要惹怒了皇后,这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莲步上前,身姿曼妙,即便宸妃现在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但她曾经的手段,也是在众人心中记着的。 大海都能潮起潮落,更何况人乎? 宸妃一朝没有被废,便总有一日会卷土重来。 “是啊是啊!皇后姐姐您这么大火气,到底是为什么呢?说锦嫔是妖妃,可皇上都没这样说过,皇后姐姐为何就不做个好人,放过她呢?” 见宸妃终于出面,淑妃脸色一喜,也跟着叽叽喳喳的附和说道。 锦言皱眉抬眼,淑妃为她说话,或许她还能想得通,可能是皇上暗中的授意,可这宸妃娘娘…… 她看过去,有些不解。 “娘娘。” 核仁轻轻拉着她衣袖,极为小声的道,“娘娘且先不管这些,娘娘怀有身孕,皇后娘娘也是绝不会动用私刑的。” 顿了顿,还想再说,武皇后冷戾的声音,已经再度响起,“哟!这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本宫怎么从来不知,这宸宫的主子,竟然也能与淑妃妹妹如此亲亲热热的走在了一起,倒是非常出乎本宫的意料呢!” 抬手扶了下头上的凤冠,日头很毒,她戴得凤冠又很重,一时半会儿的还可以,可时间一长,总觉得脖子便有些酸。 “娘娘,不如……” 如颜低声说,皇后冷哼一声,“就这么点重量,还压不倒本宫!” 如今她已然是没有了皇上的宠爱,可她尊贵的身份还是在这里摆着的。这一顶凤冠,对于旁人来说,永远是不可触摸的存在,只除了她武月妍,这天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拥有! 眸光突然扭曲,她重重的一握拳,又缓缓放开,慢慢落了身子,重新坐回华盖之下。 只见宸妃已经缓步向前,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这么大的火气,倒是与这天热有很大关系呢。不过以臣妾看来,皇后想要教训六宫,严正明纪,也是极好的一件事情,可偏偏这甘露殿的主子却是怀了皇上的龙种,皇后娘娘如此这般大动干戈,这要是万一掉了孩子……” 宸妃笑着,话到这里,点到为止,武皇后冷哼一声,“本宫倒是不知,宸妃娘娘什么时候竟变是这样好心了?” 目光下落,看一眼已经跪得满身是汗的锦言,锦言挺直了脊背,无所畏惧的与她对视着。武皇后冷笑一声,便再向外瞥去一眼,淑妃刚刚一句话之后,这会儿已经彻底变得不敢言语。 皇后的目光太厉,她不敢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宸妃出了句的手段厉害,可还不是仍旧忌惮于皇后手中这统治六宫的至高权利? 如此一想,淑妃又在心中暗暗叫苦,刚刚,她就不该去出面说那句的。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皇后已经在喊她了,“淑妃妹妹,本宫知道你心里是有话要说的,怎么现在,倒是不吭声了?” 这两个女人,都是想要救下甘露殿这贱人么?可偏偏,她武皇后今天是发了狠的,一定要她死! “淑妃妹妹,还等什么呢?过来说说话吧。” 脸上扬了笑,向着淑妃招手,淑妃顿时脸色煞白,唯唯喏喏的僵着道,“臣……臣妾不敢。臣妾刚刚,就是一时头脑发热,才那么胡乱说道的。皇后姐姐就饶了臣妾吧。” 一边说着话,一边又不时的去看宸妃,宸妃听在耳中,只是微微勾唇。 胆小如鼠的女人,这趋利避害的手段,倒是滑溜得紧。 “那么,宸妃你呢?除了刚刚想要说的话,还有没有别的想说?比如,宸妃此举,是在本宫的心上,更加火里加一些油么?只要杀了这个女人,宸妃妹妹便还是这后宫独宠,倒是本宫最后要落得个善妒不容的名份,皇上恼的也只会是本宫,而不会是宸妃你吧?” 能在这后宫之中,光彩夺目的活到现在的女人,哪个不是人精? 皇后纵然想杀锦嫔是真,可如果真的能够连宸妃一起杀了,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皇后娘娘多想了,臣妾只是想要提醒娘娘一下,皇上多年无子,锦嫔终于怀有身孕,是皇上期盼了很久的事情。若是皇后娘娘真要图了一时痛快,而害得皇上要失去皇子的话,那么……皇后娘娘以后的日子,便可想而知。” 也不仅只是区区小小禁足那么简单了。 上一次锦嫔落胎之事,皇上就已经是记在心里了,这一次如果再出事,不止皇后要倒霉,甚至会连累到整个武国公府吧? “呵!皇上现在忙得很,还顾不到本宫这里。若是宸妃想要以此方法来替这贱人拖延时间的话,本宫可以实话告诉宸妃你,这,不可能!” 眉眼犀利挑起,武皇后唇角勾了冷笑,已是再一次出声道,“如颜,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你便去做吧!” 顿了顿,只觉身后众妃哗然,又窃窃私语,武皇后只是冷笑,充耳不闻。 锦言猛的蹙了眉,青枝想要说话,被她摇头制止,她倒要看看,这武皇后还能再耍出什么手段来。 核仁紧紧的护着自家主子身前,主仆两人都被打了耳光,如今看起来倒是般配的紧。只是此刻,众妃的目光每每落在锦嫔那高高肿起的脸上时,都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如此女人,能于生死面前这么淡定从容,单凭这一份魄力,皇上宠她,也是绝无宠错。 锦嫔从从容容,将所有人的神色都看在眼底,心中无惧,便无畏。 “娘娘,既如此,就别怪奴婢得罪了。” 如颜得令,又假意告罪一声之后,便再次高声宣布甘露殿锦嫔的又数条罪状:红颜祸水,妖女乱世,如若不除,天下必亡! 如此种种,又更是以其中一条为最:所谓皇子非龙种,而是野种!大历皇朝血统不可混淆,又岂能留下此孽种不除? 最后再言,哪怕是皇上亲至,此事都绝不可容忍! 而如此不忠不贞之妖女贱人,难道不该“清君侧,诛妖妃”吗? 话音落下,如颜最后一句话,更是厉喝声声,仗着皇后在旁,她如此抖起的威风,几乎堪比一宫之主。 “够了!” 突然一声厉喝,自跪地的锦言身上响起,众妃的心中,还没有从她怀的是“孽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见这一身绿裙的锦嫔娘娘,已是不经皇后起召,便慢慢的由身边的贴身宫女扶着,从地上起身。 她清淡的容颜,却冷极的眸光,浑身不怒而威的高贵之气,浑然天成。 先是淡淡的目光扫向众人一圈,最后落在皇后的脸上,与她四目相对,不卑不亢,“皇后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娘娘刚刚说了这么多臣妾的罪状,臣妾可否请问,可都有证人,证据?如若没有,臣妾不服!” 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那这不仅仅是侮辱了她,更是侮辱了皇上! 而炎阳高照,热气蒸腾,跪这么久,她眼前有些晕,脸上更是被掌掴之后的一种针扎似的尖锐的痛。 额上的汗水流下来,滑过脸侧,她高高肿起的脸,就越发显得触目惊心的红。 “皇后娘娘可以以目无尊上之罪名杀了臣妾,臣妾认命。可若是要想给臣妾戴一顶莫须有的罪名,臣妾哪怕是死,都绝不承认!” 她的孩子,是皇上的,也只能是皇上的! 那个她第一眼就爱上的男人,那个会对她说,“想与朕为妃吗?”又会对她说,“朕许你”的那个男人,是她这一辈子,都会全心全意去爱着的男人,她又怎么舍得去背叛他?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去以任何方式侮辱他,伤害他! 正文 第六十七章毒酒 http://.biquxs.info/

区区一个锦嫔,也竟然敢在当朝皇后的国母面前,如此狂妄嚣张! 面对甘露殿锦嫔的傲然不惧,武皇后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又气的猛吐一口气,五指骤然攥紧,又徐徐放开,因为生怒,而微微抖动的右手尾指轻轻向上挑了一下,如颜立时动作迅速的将娘娘之前断掉的护甲递了过去。 武皇后抬手接过,拿在手里摸了两下,这才将目光抬起,向着在场诸妃淡淡扫去一眼,又冰冷道,“倒是还敢拿皇上来压我,就凭你,也值得本宫对你莫须有吗?你原本该有的罪,也足够将你抄家灭族!” 声声厉喝,又尖锐刺耳,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尾,武皇后猛然抬手,重重一记耳光,用力甩在她的脸上,锦言一声闷哼,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 “当”的一声轻响,掌心里藏着的护甲落在地上,如颜快意的冷笑着,武皇后唇角微微勾起,轻吐一声道,“不好意思,本宫手滑了。” 手滑了,所以才要故意的划破别人的脸吗? 锦言咬着唇,只觉心中愤怒,却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抬手去触满脸的血迹,温温热热的艳红,便触目惊心的抹在了整个手掌心,她硬是没有觉得意外,反倒是觉得这样的皇后娘娘,也果真是不足为虑! 心下嗤然,竟是看着脸色得意的武皇后,轻轻的笑了。 “娘娘!” 核仁根本被这一幕给吓傻了,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却被锦言轻轻推开。眼前诸妃目光震惊,也俱都看在了她已灰被毁,又满是鲜血的脸上,可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更多。 锦言依旧将她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却是冷笑一声,又亲自弯腰,用她带血的手,扶起了跪地的青枝,青枝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觉得愤怒,又心疼,“娘娘……” 她低声唤着,咬了咬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往后几步,与核仁一起,一左一右的站在娘娘身后,护卫的意思十分明显。 武皇后此刻,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名叫青枝的宫女,顿时就冷笑,“原来是你呢,还真是打不死的贱人。” 那一天暴雨如注,武皇后不慎小产,原本是要把那一顶谋害皇嗣的罪名,不论如何都要强加到甘露殿头上的,却偏偏是被这个贱人给毁了。 “很好!这一次,本宫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目光冷凝,武皇后厉声喊着,“来人!锦嫔娘娘拉开,那两个小贱人,也都不用看了,助纣为虐的东西,敢于本宫不敬,拉出去一并打死!” 今日她既然敢来甘露殿,就也没打算轻易放过这几人。 正好,一个两个都在,也倒是省了她的事。 “都给我退下!这甘露殿是皇上的甘露殿,我看谁敢?!” 眼看着大力太监又要上来抓人,锦言秀眉一竖,挺身上前,“有本宫在,我看谁敢?本宫肚子里怀着皇上的龙子,我看你们谁敢动!” 娇憨的小宫女平时是厚道,可就算是再温顺的兔子被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武皇后三番两次要来杀人,打人,明显就是不打算要她们活了。 既如此,她又何必再委曲求全? 抬手再次抹一把脸上的血,锦言冷笑着,忽然就用力的挺一下肚子,大声的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心里是嫉妒的,可那又怎么样?臣妾现在怀着皇上的龙子,娘娘若动我一下,伤了小皇子,臣妾倒是要看着皇后娘娘,该如何向皇上交待才是!” 顿了顿,又目光犀利看着眼前一片的宫女太监,更加冷笑声声:“还有你们。今日助皇后如此待我,那么他日,是否也要承担起谋害皇嗣的抄家灭族之罪?” 一句话出口,顿时有数名太监下意识脚步后退,剩下那些人,也都个个脸色发白,心中犹豫。 如颜一看不好,顿时又急忙道,“别听她胡说。分明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若不然,皇后娘娘又何必大费周章查清了她的姘头,这才要来甘露殿清君侧,斩妖妃?” 好一句“姘头”,好一句“查清”。 如颜留在宁安宫时间长久了,也真是将这宫里的肮脏之事,学了个炉火纯青。青枝顿了顿,嗤笑道,“到底谁在胡说,大家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锦嫔娘娘肚子的孩子是不是皇上的,难道皇上自己都不知道吗?如今你却要大放厥词,侮辱娘娘,诬蔑皇上,又更是敢对未曾出世的小皇子不敬……如颜,我看你才是真正胡说的那个!” 如果说,宁安宫有如颜,那么甘露殿就有青枝! 哪怕是死,她都力保娘娘,绝不受任何伤害。 “你胡说!奴婢只是说这个孩子不是皇上的,奴婢又怎敢诬蔑皇上?青枝你这个贱人,你不要胡说八道,混淆视听!你……” 如颜急了,一头冷汗瞬时冒了出来,尖声大叫着,却是话越说,越让人心中冷笑。宁安宫大宫女竟会如此失态,也真是让人极是意外,又更加鄙夷。 青枝冷笑不语,她的目的,只在说出真相,并不是要与谁斗嘴。 在场诸妃将这种种一幕都看在眼里,自然谁是谁非,谁人心里都有一把天平的尺子,来衡量此事。 更别提那些早就混成人精儿似的宫女太监,这会是个个脑袋低垂,聋子哑巴,谁都不愿意再上前去趟这趟浑水。哪怕皇后娘娘再如何厉害,总是压不住的皇上的。 如此一想,倒是人人都想往后退,一时间之间,锦言只觉身上压力大减,心头快意恩仇。 “蠢货!” 眼看这情况不妙,武皇后一声怒骂,如颜心一颤,惨白着脸退回来,武皇后冷冷看过去,如颜“扑通”一声跪下,整个背都要被汗水湿透。 “没用的东西!连话都不会说,滚一边去!” 武皇后厉声喝着,底下诸妃有人弯唇轻笑,她恼羞成怒的视线扫过去,却没有发现是谁。锦言扬了扬唇,示意青枝先退下,她身体不好,不能总在这个大热的阳光下站着。 青枝应了声,却摇摇头仍旧寸步不移。 “娘娘还在这里,岂有奴婢先行歇息的道理?” 这一战,她们甘露殿必须要赢,若输,便是死。 “娘娘,奴婢也会照看着青枝姐姐的……” 核仁红肿着脸,小声说着。可是娘娘比她们更惨,不止被打了脸,还被毁了容,核仁一想到,就觉得心里酸涩的堵得厉害。 那种想要大喊,却又不能喊的感觉,几乎要让她崩溃。 “我没事的。” 锦言轻声安慰,却是身形猛的一晃,软软的往下倒,核仁一声尖叫,“娘娘!” 青枝已经极快的一步上前,抬手将娘娘扶住,再看娘娘的脸色,惨白如纸,半面被利器划过的脸,却是异常的红肿,妖魅。 目光所及处,青枝眼里冷意浮动,皆是寒色。 如此情形,武皇后倒是始料不及,稍稍惊讶过后,又很快平静,唇间冷笑道,“锦嫔娘娘倒是晕的恰是时候,只不过,皇上不在,你就算再想要拖时间,也是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到底她今天能够有恃无恐,来这甘露殿,且又能让这贱人蹦跶半天,据理力争,就是笃定了皇上不会来的。 前朝已经被父亲拖住,要是锦嫔再不死,可就真没有天理了。 而且,她猫戏耗子的游戏也已玩够了,再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如颜,你还愣着干什么?既是锦嫔晕了,那这一杯毒酒,就给娘娘先灌下去吧!” “是!娘娘!” 第一件事没给办好,如颜这一次,更是摩拳擦掌,答应得相当痛快,又咬牙发狠,“锦嫔娘娘,对不起了!” 一步步过来,端起地上的毒酒,如颜狞狰的冷笑着,核仁尖叫着扑过来,一把将她手里的毒酒打翻,“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娘娘是无辜的……” 青枝护着怀中的主子,气得浑身发抖,更是寸步不敢离。 武皇后眼一厉,“将她给我拖出去!” 该死的东西,一次次坏她好事,早早打杀了,早早省心! 而这一次,锦嫔晕倒,自然也无人再护这甘露殿的小宫女,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有两名太监上前,利索的拖了拼命挣扎又泪流满面的核仁离开。 总归皇后也没有说打死,只是拖下去,堵了嘴,绑了绳子扔到一边,便不再理。 核仁哭叫着,嘴里“呜呜”有声,那两名太监只作不理:“能逃得一条命就不错了,依我们看,你还是消停点吧。” 纵然心中也是同情锦嫔娘娘的遭遇,可皇后娘娘在场,又哪里有他们说话的份? “酒打翻了,那就很好。如颜,执行宫刑吧!本宫倒要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长了副什么模样,也到底是不是皇上的种!” 皇后再次厉喝出声,终于……这一出戏到了现在,也该落幕了。 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武皇后,永远都是这后宫第一人,今日杀鸡给猴看,杀一而敬百,也要让这些宫中的各个娘娘们都好好看看,与她做对,就是这个下场! 正文 第六十八章救人 http://.biquxs.info/

小和子急急的赶到议事殿时,被门前的带刀侍卫拦了下来,他一见情况不好,心里也有些急,可又一想甘露殿的锦嫔娘娘还在等着救急,顿时又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前道,“这位公公,还请通传一下梁总管,就说奴才是他的徒弟,要找师傅有急事相报。” 这种情况,小和子多长了个心眼,他不敢说他是从甘露殿来的,他只是道有急事禀告师傅,可即便是如此,那门口的带刀侍卫,也依旧冷硬的道,“皇上召诸大世在殿内议事,小公公再有天大的事,还比得过这家国天下事?!” 向来他们皇宫侍卫,就看不起这些没了二两肉的阉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男不女的东西,也从来不入他们眼底。尤其此刻,这门挡宫的侍卫更是心下大畅的冷笑着,想要进殿,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手中利剑往前一横,小和子直急得是满头冒汗,可也毫无关系。 登闻鼓敲响,连皇帝都不敢耽误,哪怕就是塌天的大事,如若这带刀侍卫不让进,小和子也毫无办法…… 可是,当真是十万火急! 一边是家国天下大事,一边是皇帝的宠妃娘娘,还有小皇子的安危,全系于他一人之身,他又如何? 急得在议事殿门口转来转去的只差要哭了,身后有人迈着步子过来,与他淡淡的道,“这位不是甘露殿的小和子公公么?怎么不在甘殿当差,来这里做什么?” 顿了顿,又看一眼身后的议事殿大门,眼底几许痛楚闪过,又叹一声,努力迫使自己冷静。 登闻鼓一响,任何人,任何事,不得打扰。 “原来是纳兰大人,这真是太好了。快快快!锦嫔娘娘出事了,皇后娘娘带了许多人过去,要对娘娘不利,奴才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满头的大汗都顾不得擦,小和子见纳兰城如同救星,救人如救火一般,急急的就喊了往甘露殿。纳兰城当即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急步紧跟而去。 身后,烈日的炎阳下,有人隐隐的躲在墙角处,目光诡异的看着这一幕,“纳兰城,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呢,又能怪得了谁?” 一石数鸟之计,这一次登闻鼓响,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随着人头落地。 那人心里想着,又稍稍呆了片刻,便悄然离去。 一路急行而去,小和子心里着急,又腿脚发软,脚下不知磕绊了多少回,已经完全没有他平日的镇静,与心智。 纳兰城看在眼中,不由得也跟着急在心中,忍不住便问,“和公公,敢问一下,这甘露殿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何至于和公公急成这样?” 和公公是梁总管也曾看上眼的机灵人儿,是最为妥贴的放到甘露殿去伺候着锦嫔娘娘的。可如今,连他都这般慌张,甚至走路都要摔跤,纳兰城只觉得一颗心,重重的往下沉着。 难道她…… 小和子已急道,“奴才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只是眼见得皇后娘娘带了好多的人,打着‘清君侧,诛妖妃’的旗面而来,奴才已经再也顾不了别的,便来议事殿想要禀给师傅,可谁知……哎呀,糟了!这时间耽搁得太久,会不会娘娘已经?” 疾奔的脚步倏然停下,小和子嘴里喊着,刚要回头去看,就猛见眼前一花,有人风一般的就冲了出去。 青衣直缀,清然如柳,纳兰城心急如火,不等小和子说完,就已经整颗心高高的提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心跳得极为大声,猛然就有一种空荡荡的,无论如何都勾不到心的感觉,似乎他只要去晚一步,就再也见不到她的笑颜……哪怕这一辈子,他永远都不可能与她在一起,他也绝不许任何人去伤害她! 所以,等我,一定要等我! 眼睛微微赤红,纳兰城紧紧抿着一双薄唇,一路上只见人影闪过,不见容颜是谁。许多宫女与太监,都为这一幕骤然出现,而又骤然消失的身影,而感到震惊万分,后宫重地,怎可会有男人闯入?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本宫拉下去!行刑!” 明艳风华的凤袍骤然一甩,武皇后厉声喝着,既然锦嫔选择在这个关头晕倒,却正合她心意。 贱人,就该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武皇后冷傲的唇角挂着尊贵的笑意,那么淡淡的,轻轻的,却又是心狠手辣的,更是不容于人的。 “皇后娘娘,您难道真就这样容不得皇上的血脉吗?” 青枝拖着伤残的身子,猛然喊叫着,旁边虎视眈眈的大力太监上前,粗鲁的拖了她就走。他们怕是锦嫔娘娘,也不敢去伤害皇上的宠妃,可区区一个宫女,是根本不被他们看在眼里的。 “本宫说了,锦嫔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又岂来皇上的血脉?” 武皇后淡淡说着,又极是心情愉悦的拿了帕子,轻轻按了下额头,白细如雪一般的锦帕上,便染上了点点的油渍,是这天气太热的缘故。 “如颜,拿了这板子下去,交与人行刑吧!” 武皇后看一眼晕了的锦嫔,再一次出声下令,她心中冷笑至极致,如果有可能,她想要去亲手掐死这个女人。 不过现在,她已经是狠狠的出了口气! 目光挑起,冷眼看着浑身是伤的青枝拼命挣扎着,被人带了下去,又堵了嘴扔到一边。紧接着,便是晕倒在的锦嫔娘娘。 许是日头太毒了些,也许是她的体质本就偏弱,上次落胎也没多长时间,大概也是不曾养好的,便又再次怀了胎,这既有着让人羡慕的运气,也更加给她的身体落下了病根。 只消这么轻轻一晒啊,这就受不住了吧? 心中再一次肆意的大笑,如是不顾形像,真是要忍不住放声放笑了。可到底,她还是忍住了。 武月妍,她是一国皇后呢,不论如何,总是不要失了体面,失了身份的。 “娘娘,奴婢这就去执刑!” 如颜这时,也已然擦干了身上的毒酒,牙根紧咬,又狠狠的说着,“娘娘放心,这一次,奴婢一定会干得漂漂亮亮!” 这么多人浩浩荡荡从宁安宫一路逶迤而至,如果真的没有一个结果,那么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 皇上,绝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深知此中道理,如颜伸手抓了竹板,随之就踱步过去。炽热的太阳光下,身怀有孕的锦嫔娘娘,已经被人七手八脚的按在了长长的条凳上。 诸妃之中,有人不忍,也有人勾唇,武皇后起身,离开了遮阳的华盖大伞,刚刚凤袍逶迤的拖了地过去,贤妃微微皱眉,轻轻的出声道,“皇后娘娘,就算锦嫔肚里的孩子有异议,可也毕竟是被皇上疼了这么久的人儿,若是娘娘就这样给处置了,那么等得皇上回来……” 武皇后扬声打断:“此事,本宫心里自有定数!贤妃妹妹便不必多说了吧?似这样一个红颜祸水还未长成,便已经是妖媚六宫,若是再容她生下皇子,这整个后宫,还有我们姐妹的立足之地吗?” 不论如何,甘露殿的锦嫔,必须要死。 打蛇不死三分罪,放虎归山害自家,武皇后深谙此中道理,她没有任何理由,要放过这个贱人。 “可是……” 贤妃还想再说,武皇后脸色一沉,厉声喝道,“贤妃妹妹,你当为四妃之首,可如今连你也要阻拦本宫吗?!” 犀利的眉色挑起,眼底的寒意如有实质,贤妃初初与之相触,脸色微微一弯,就躬了躬身退下,再无言语。 “阿弥陀佛。皇后娘娘,稚子无罪……” 德妃叹声一的,念佛相劝,武皇后直接冷笑,“德妃妹妹也什么都不用说。本宫心里有数!” 最后再看一眼惠妃,淑妃。前者一脸解气,得意洋洋,后者脸色发白,摇摇晃晃。武皇后微微蹙眉,记在心里,宸宫摇摇头,对此再不发一词。 对于此事,她已然尽力。 这边长条凳上,如颜已经将掌心的一丈红递了过去,交于其中一名太监,口气极为倨傲的道,“皇后娘娘有令,行刑!” 过多的罪名,已经不必再费心赘述,所谓莫须有,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锦言昏昏沉沉的爬在窄窄的长条凳上,只觉得浑身难受,没有一丝力气。又似乎是所有的力气都沉沉的坠到了肚腹中,隐隐的还带着一种丝丝蔓蔓的疼。 她心中惊愕,忍不住就觉得恐慌起来。 不! 她的孩子…… “给我打!” 耳边骤然一声尖叫,似炸雷滚过头顶,又似利器划过耳际,她昏昏的想着,这是谁在喊着要打? 一时恍惚,还没有来得及睁眼,便又听“啪”的一声响声,她身上一痛,顿时便挣扎着醒了过来,于是,所有的一切雷霆之怒,便又如走马灯一般的重新在脑海中回放了出来。 宁安宫大宫女如颜,目光得意,脸色嚣张,“娘娘,您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她摆摆手,示意行刑的大力太监停下来,锦言咬着唇,原本恍惚的视线,渐渐便透了狠意,“你们……会遭报应的!” 下意识伸手,要去护住自己的肚子,却发现整个身体都被结实的长绳紧紧的缚在长条凳上。 正文 第六十九章赶至 http://.biquxs.info/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心下陡然一惊,她绝望的喊着,“皇后娘娘,你这是莫须有的罪名,这是抄家灭族之罪!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杖打下去,整个身体都撕心裂肺的疼。 这一天,她真要死在这里,带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死在这里吗? “不用理她,继续行刑!” 武皇后竖眉厉喝,“这个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个后宫,是本宫的后宫,本宫说你是妖女,你便是妖女。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他就是个孽种!继续打!给本宫狠狠的打!最好能将那个孽种给本宫打出来,本宫要看看他,长何模样!” 一身荣光凤袍,母仪天下,这一颗心,倒是够狠的。才不过刚刚孕育的胎儿,便要如此不留情的要给打出来,淑妃脸色更加发白,身体摇摇欲坠,暗呼这次,定是要躲不过了。 “娘娘,这……” 华贵人在后面下意识伸手扶了她,整个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说不出的恐慌,又额头冒汗。 今天的事情,原本只是皇后要肃清后宫,可她总有一种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武皇后此次出手,意外狠辣的让人心惊肉跳。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这贱人惹出来的祸,没事你往宫外送什么家信?” 淑妃又气又恨,脸色都变了,自从上次巫蛊事件过后,皇上已经严厉警告过她,是以这次事情,但凡锦嫔出事,她也一样落不了好。 可她区区一个淑妃,根本不敢去跟皇后抗衡,眼下华贵人这个不长脑子的,自然也便成了她出气的对象。 “本宫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如果锦嫔活不成了,你也休想活着!” 若不是华宗民搞出来的这事,又何至弄得如此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华夫人死了,华宗民重伤,纳兰府也听说是出了大事,国公府偏在这时候敲响了登闻鼓……这么多这么多的事情,只要不是个傻子,也能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同寻常。 尤其是如今,更是连同甘露殿的发难,都来得这么的蹊跷,而又气势汹汹,武皇后若是真没得了国公爷的指示,那绝对是不可能。 只是这样的话,淑妃却是放在脑子里的,她不肯,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向着这个人头猪脑的华贵人说出来,可她心里的火气,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下去。 她与锦嫔,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锦嫔如果真的死于今日,那么她的下场,也将很快步入她的后尘! 是以,她心下急了,如此低声斥完华贵人,便见这个只是空有一张漂亮脸蛋的贵人娘娘,此刻更是一脸的狼狈与恐惧,更甚至连话都不敢说,只是傻傻站着,淑妃越看越气,忍不住就低骂一声:“蠢货!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手一推,趁人不注意,一把就将她推了出去,华贵人下意识惊叫一声,众妃随之看过了目光,武皇后更是皱眉,暗道这个时候,这华贵人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心下一顿,已是缓了眉眼道,“华贵人此番出列,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 凌厉的视线慢慢抬起,向着刚刚华贵人站立的方向看过去,淑妃心下一颤,悄悄的挪动了一下脚步,皇后似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等得再将目光转回,便见扑出来的华贵人,早已吓得腿软跪地,浑身打着冷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耳边“啪啪”不停打板子的声音,却是无处不在的直往那心里狠命的钻了进去。 华贵人怕极的跪着,浑身颤抖不停,想起了皇后的狠,又想起了淑妃的警告,更是再想想眼下自己的处境,突然眼一翻,直接就晕过去了。 几乎是同时,众人鼻间忽然就闻到一股异常的骚臭味,武皇后顿时蹙了眉,气得直想骂人,可众人面前,形像还要注意的。 眼看众妃都直接抬袖掩了鼻,她只得强行压了压心中火气,低声喝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将华贵人送回去?” 如今丢人跌份,也居然敢称是皇帝的女人? 心中一声冷笑,再抬眼看向正在行刑的那一边,如颜负手站立长条凳前,那一副得意洋洋的小人模样,似乎打死了锦嫔,对她有多大益处似的,更是像是断人生死的监斩官,不时就喊两声,“轻了轻了,再重点,重点!” 于是,正在打板子的太监,顿时就跟着暗暗叫苦。 他都已经硬着头皮下了手,难道还真要把锦嫔娘娘打死不成? 可随着如颜的这一声喊,他也不敢不尽力,只得又再把打板子的力道加重了一些,依旧也算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而锦言早已不是昔日洒扫的小宫女,一身细皮嫩肉自然也娇养得尊贵,这几板子打下来,她额上再度冒了虚汗,身体受不住的又昏了过去。 “来人,拿水来泼洒她!行刑尚未结束,又岂能说晕了就算?” 如颜厉声再喝,一副张牙舞爪的刁奴模样,使得所有人都看在眼底,记在心底。 “哗”的一声响,水来了,泼在了身上,锦言一声痛苦的呻喑,只觉得这一身的骨头都要散了,身下小腹更是钝钝的堕着疼,腿间,还似乎有一股热流,在慢慢的涌了出来。 “不!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疲软的身子,努力挣扎着要爬起来,那结实有力的长绳,将她密密的压制着,她动不得分毫。 眼泪,那样屈辱,又那样恨极的落下来:武皇后,这一次不死,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一次,两次……一板,又一板…… 痛! 已经是她此刻身体的全部感觉。 身下的热流,已然像是汹涌而出,堕痛的腹部,已经渐渐变得麻木。 慢慢的,她的知觉再次失去,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光明,没有爱。除了恨,便就只剩下了漫天的黑暗,如蚕丝一般,缠缠绵绵的怨与戾,将她整颗心,都慢慢的,密密麻麻的裹得紧紧的,紧紧的。 武皇后,你,该死! “打,继续打!娘娘有令,赐一丈红!” 如颜的声音,还在如同地狱里的小鬼一般,不停的叫嚣着,得意着,太监手中的板子,举起又落下,慢慢的,板子上见了红。浸透了锦嫔的绿裙,溅到了人的脸上。 太监咬了咬牙,不敢去抬手抹脸,可见锦嫔的状况实在不对,他只得硬着头皮又停下板子,低声的道,“如颜姑娘,再这样打下去,真的要出事了,这……” 执刑的太监眼睁睁看着板子上的血,只觉得满眼都是血红,一颗心跟着“怦怦”乱跳,差点连手里的板子都握不住。 这一次,也真是他倒霉,谁让他站得最前,就被如颜给挑中了呢? “行,你先停下去,等我去请示一下娘娘。” 如颜看了一眼,匆匆说了一声,转回皇后娘娘,“娘娘,锦嫔好像不好了,身下出了血,可能是孩子保不住了。” 都是在宫里长大的人,又一个个的活成了人精,如颜见过类似的小产之事,已经不在少数,自然一眼就知道锦嫔身下那大片的血迹,到底从何而来。 “你胡说什么?孩子不还在她肚子里好好待着的吗?继续打!这牙尖嘴利的贱人,胆敢对本宫目无尊上……本宫又岂能饶了她?” 武皇后厉眸低喝,话里的意思,又隐隐透着狠意,如颜瞬间明白,应声回去,告诉那太监,“继续执行。锦嫔娘娘的身子骨向来好得很,区区几板子,要不了人命!” 如此一般虎虎眈眈,且又手段狠戾,不加掩饰,执刑太监无奈,只得又拿起板子,咬咬牙,继续落下。 可就在此时,板子刚刚举起,正要落下,倏然一道石子疾射而起,“当”的一声闷响,手中的板子落地,太监一声闷哼,如颜已是迅速回神,厉声喝道,“大胆狂徒,来者何人?皇后在此,竟敢出手伤人,可知该当何罪?” 目光倏然一扫,电闪一般而出,纳兰城已是飞身而至,青衣蹁跹,脸色青凝,远远就看到甘露殿门前,一片人头闪动,花红柳绿,可诡异的竟是连一点多余的嘈杂声都无。 心头倏然发紧,便听如颜这一声喊,他牙一咬,更加疾步上前,就见执刑太监手里的板子正在举起,又要落下。 眼看来不及阻止,他索性足尖点地,挑了一块石子飞起来,直踢执刑太监手腕,至此,才终于松一口气。 可很快,又在亲眼看到被结实的长绳,有力的绑在长条凳上的女人时,他脑中“轰”的一声响,眼睛都红了。 满身的血,触目惊心! 此刻,从她的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生机,哪怕是连一点点轻微的呼吸都没有。 一颗心,骤然就疼得无以复加,可哪怕他再痛,都不敢于此刻上前,去救她。 “唔!本宫当是谁,原来是纳兰大人。可纳兰大人不在前头巡守,怎么敢跑来这里,随意阻止本宫行刑?” 武皇后诡异出声,眼底闪过精芒,瞬时又隐。 正文 第七十章谋国 http://.biquxs.info/

“纳兰大人来得正好。本宫好像听起谣言说过,说是锦嫔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皇上的。本宫身为一宫之主,当然是不会容许这样的流言四处存在的。所以,特的带人前来甘露殿以正视听。但不知纳兰大人,可否也听过此事?” 纳兰城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若是真能将这两人一网打尽,那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武皇后言语犀利,目光如刀,句句含沙射,又意有所指,纳兰城深深吸口气,忽然一掠衣袍,“咚”的一声重重跪地。 “微臣纳兰城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且勿动怒,皇上正在议事,脱不开身,特命微臣来通知娘娘,皇上想用锦嫔娘娘做的冰镇酸梅汤,议事之后,会先行过来。” 心跟着往下沉,额上冷汗冒着,纳兰城镇静出声,话说得极是圆满,又不慌不忙。武皇后仔细的看他,脸色如常,而气息不乱,一时间,她也辩不出这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皇后到底是皇后,心思一定,已然道,“本宫一国之母,这后宫之后,自然也是由着本宫作主的。更何况,皇上忙着前朝之事,无暇分身,就不劳皇上惦记这些后宫小事了。倒是本宫还要劳烦着纳兰城回去禀告皇上一声,若是想用酸梅汤,宸妃妹妹的手艺也极是不错的。如此,纳兰大人看着还好?” 锦帕递过来,武皇后眸光轻柔,话音淡淡,又恢复了一惯的尊贵与雍容。三言两语,便将纳兰城要打发走。 纳兰城心下一沉,眼角余光抬起来,快速扫了一眼四周。 除却一大片黑鸦鸦的宁安宫宫女内侍太监,便是四妃各宫的人,外加宸妃,华贵人……如此场面,也真够浩浩荡荡。 再看眼前长条凳上被长绳缚绑的人,纳兰城猛一咬牙,心里丝丝蔓蔓泛上了一抹锐痛,他心一横,垂道又道,“娘娘所言之事,微臣不敢。皇上旨意,是到甘露殿,并不是到宁安宫!” 今日此事,怕已不能善了,那么,便是救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也拼了命的救下她。 娘已经在暴雨之夜,遭了贼人毒手,那么他心里最最记挂的人,也便只剩了她一个。她若是再出事,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够活下去。 “纳兰城,你真是好大的狗胆!你是仗着敢有皇上撑,是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武皇后厉声怒喝,今日,她必杀锦嫔! “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本宫押下去!” 蓦一下起身,她怒而愤指,立时有跟前的侍卫站过来,走到身前行过一礼,低低一声“得罪了”,便要挟了他双臂出去。 纳兰城紧抿着唇,一把将那两名侍卫甩开,声色低沉,又异坚定,“请恕微臣不能遵命!” 眼角余光斜出去,被打得已然气息奄奄的女人,让他心疼,又恨不得以身代受,可皇后在前,他若是想要她好好的,就必须要一口咬死了皇上的旨意,非甘露殿不进。 “纳兰城,你今天,这是铁了心的要与本宫做对么?” 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武皇后再度厉声喝出,心中杀意炽然,已近绝不容恕! “那么,既是纳兰大人如此执意,本宫倒要怀疑,锦嫔这贱人,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不是纳兰大人的?来人!将纳兰城拖下去,乱棍打死!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沉沉的杀令一出,骤然风起,众人皆惊。 宸妃脸色一变,长声一喝,“慢着!”眼角余光若有所感向外扫了出去,立时就上前一步,厉声指责皇后道:“娘娘今天这样做,是非要见了人命不成?本宫不知,锦嫔妹妹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滔天之罪,皇后娘娘竟是非要取她性命不成?” 意外的厉喝出声,更是声声指责,让皇后大为惊诧,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法回神。片刻,蹙眉道,“宸妃,是连你也要与本宫做对么?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你现在已经不是后宫独宠了,你又何必出这风头,救这贱人?” “住口!娘娘这样口口声声贱人二字,可否将皇上放在眼里?” 再度一声厉喝,宸妃更是行为异常的大声喝斥,又同时向着众妃厉声道,“你们这些人,全都是没长眼睛的吗?皇后娘娘此举,明显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们就真要这么睁睁睁看着皇后行凶而无动于衷?” 锐利的视线扫向众人,几乎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这到底是怎样一场的形势逆转?明明之前……宸妃还不及如此仗义,倒是现在,人都要打死了,她才出声,这到底是缘何于此? 一时间,众妃俱都面面相觑,而想不明白,却不知在她们的身后阳光下,有一道明华冷硬的人影,正脸色沉戾的向着这边看过。 这里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所有人的样子,他也都记在心中。 “哟!如此看来,宸妃倒是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呢,却不知宸妃妹妹这么出头,就锦嫔那么一个半死人,难道这日后,她还能处处照拂你不成?” 出声的是尖锐的惠妃,她于四妃之中,向来是嘴巴最碎那个,说话处事,从来只凭着自己的性子来,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皇上还要哄着她。 然而再多的哄,也及不上独宠六宫的荣耀,惠妃早与宸妃不对路,又见如今的锦嫔,更是恨得牙根都疼。好不容易能有皇上出手,整治了这贱人,她心下极是舒畅的,又岂能让宸妃来坏了这等好事? 缓缓踱步而出,惠妃傲然的越过宸妃面前,慢慢向后转。手里一把白骨玉扇,轻轻扇着凉风习习,却在眸光抬起的那么一刹那,她脸色猛的一白,手里的玉扇啪嗒落地,宸妃低首,一声冷笑,其它诸妃也都同时回过身去。 炽热的阳光之下,一身惊华冷凝的景元帝,已经慢慢踱步而来。 大片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他只看也不看,一直走到宸妃面前,向她淡淡颔首,“很好。” 宸妃心下一喜,却是弯了腰身下跪,一脸的叹息,伤感,“臣妾无能,还是不能阻拦。” “已经很好了,起来吧。” 这里的事情,被绑在外面的青枝与核仁也早在第一时间便告之了她,至于最后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景元帝心中,也自有打算。 “娘娘,你怎么样了,娘娘,你不要吓奴婢啊,娘娘……” 跌跌撞撞的核仁与青枝一脸悲愤的跑了回来,抢到了长条凳前,也早有那有眼色的内侍太监,皇上刚刚初至,便已经极快的过去将娘娘救了下来,并且立时有人去请了太医。 景元帝同样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再看到那一只长条凳上,刺眼的殷红血迹,他向来冷情的心里,猛然就狠狠的刺了一下。 “都给朕……滚!” 最后一个字出声,他甚至看都没有看皇后一眼,便已经甩了袖子,急步向着浑身是血的锦嫔飞奔而去。 “皇上,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只是……” 惠妃早已惨白了脸,放声哭喊着,景元帝似是未闻,只是奔过去,一把将虑弱到奄奄一息的女人抱到怀里,长腿迈动步子,厉声喊道,“都是死人吗?既然不滚,那所有人听令!纳兰城此事交于你,不管皇后,还是四妃,此事没有查清之前,任何人都不许离开这里!都给朕好好的跪着吧!” 犀利的视线扫过皇后还在遮着的华盖大伞,忍不住又一声冷笑,“皇上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前车之鉴,看来朕的皇后,也并没有放到心里……纳兰城,将皇后的华盖撤去,同所有人一样,都给朕好好的跪着!” 寒戾的声音,不带一丝温情,明明是极热的炎夏,如今,却莫名带上了冬的寒凉。 所有后妃,俱都双腿发软的跪了下去,武皇后脸色惨白,原本还在强撑着一宫之后的尊贵,与皇上直面而不行礼,如今,待得头上华盖一撤,她身形骤然一阵摇晃,倏然便哈哈尖笑着,大喊出声,“皇上!臣妾与皇上结发之恩,难道皇上真就这样无情吗?臣妾再错,那也是依着皇宫要处置这贱人,皇上就这为了这个贱人,而置臣妾脸面于不顾,皇上可有没有想过臣妾的感受?” 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不甘心就这样结局! 她眼见就要杀得了那个贱人,可为什么又会冲出一个纳兰城?对,还有纳兰城! “皇上,您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个贱人肚子里怀着的,到底是谁的种吗?他不是你的皇子,他是纳兰城的野种!锦嫔不守妇道,银乱后宫,皇上怎么就能忍得下这口气?皇上,皇上!” 武皇后声声句句的嘶喊着,状若疯狂。 身后的两名太监紧紧的拉着她,到底是皇后,他们也不敢拉得太过用力。景元帝已然冷漠转身进了甘露殿内殿,青枝与核仁也一脸泪意的跟了进去,梁总管步过来,脸色为难的向着皇后道,“娘娘,非是老奴以下犯上,只是此次事情,皇后娘娘其实也是心里头明白的吧?” 谋国之罪,又岂能以结发之情,来两两相抵? 正文 第七十一章当说 http://.biquxs.info/

几乎是倾尽太医院的所有力量,所有太医院太医,都于第一时间,聚到了甘露殿。 “救她!若是敢出一点差点,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将浑身是血的女人,亲手慢慢的放到了软床之上,锦言惨白的脸色,触目惊心的伤口,景元帝只一眼便知道她这脸已经毁了。 眉眼瞬时锁起,薄唇紧抿,早已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太医上前,结结巴巴的道,“皇上……臣,臣请诊脉。” 景元帝无声看他一眼,将床前让出,太医抹了把额上冷汗,过去诊脉,梁总管弯着腰身,轻轻的踏着步子进来。只觉今日这一天,似乎比任何时候都累得多。 神经紧绷,无法排渲,几乎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连走路,都变得极是谨慎,小心。 “皇上,外面的事情,已由纳兰大人接手,可皇后娘娘她……” 梁总管低低说着话,神态之间略有为难,景元帝慢慢眯了眼,光洁的额头沁着微微的湿意,他一路从议事殿过来,心神一直紧绷,从未放过开。 直到现在,他都依旧心中沉怒,而无法排解。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梁士,朕的意思,你应该清楚。皇后若是不肯,你可以告诉她,国丈大人,已经闭门思过,她谋害皇嗣这罪,朕要如何罚她?” 闯宫,加罪,毒酒,一丈红,她可知锦嫔肚里的孩子,是他盼了多久的?身为一国之后,连半丝母仪天下度都没有,景元帝又怎肯再去忍她? “出去吧!朕亲自守在这里,等着锦嫔醒来,另外,让御膳监做些清淡的清粥小菜过来,再加些锦嫔爱吃的菜色,还有……去将寰宫清扫整理,重新赐名,锦宫!” 锦嫔,以“锦”字为荣。既是这大历皇上容不得她,景元帝却偏要赐她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另,代朕拟旨,锦嫔自即日起,搬离甘露殿,入住锦宫,赐,锦妃!” 后宫女人,嫔与妃,看似简单,却是天差地别的关系。就如同宫外的富贵之家,妾室与通房的区别一样。 锦妃之后,便有更多的权势与底气,与后宫四妃,与宸妃一同,并肩而立。届时,便是除了皇后之外,将再无人敢轻易折辱于她。 自然,从今之后,大历皇后,将再无宁安宫之事,武皇后可以不废,可也必将囚禁中宫,老死而不出。 “皇上,这……” 旨令一出,梁总管再次担心,景元帝冷声打断,“梁士,你是要再次阻拦朕么?” 冷冷的眼神扫过去,梁总管立时弯腰,他想起上次的事情,皇上要敕封甘露殿,是被他给拦下的,而假若那次,可以将锦嫔娘娘捧得更高,今日之事,也断断不会如此发生。 心下倏然叹息,梁总管顿了顿,无声的告退而下,景元帝抿了唇,慢步到窗前,看着窗外无数人影,俱都不敢怠慢的各自跪在阳光之下,连同皇后一起,都被撤了华盖,双膝落地。 小和子在旁边垂首侯着,名为伺候,实为监督,皇后的贴身宫女如颜,已是被绑了双手,赌了嘴,重重的押到了一边。 惨白的脸,毫无血色,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如颜便知,这一次,是皇后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半丝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而自从梁总管将皇上的意思带出来之后,原本还在不甘心失败,而努力挣扎的武皇后,一下就软了身体,无力的瘫在了地上。 皇后输了,便也是她输了。至此之后,皇后将永居冷宫,再无出头之日,而她……或许将被发配充军,甚至更可以被充为军妓了吧? 心下悔极,更是绝望。 “娘娘,那我们怎么办?” 淑妃饮了一碗茶,轻轻的说,满院子的人都跪了,只有宸妃与淑妃,被另外相待。 不止两人被允许起身,且坐到一旁的树荫之下喝着凉茶,边上更是还有宫女伺候着,纵然比不上是在自己宫中的舒服自在,可相比满院的这些个人,那便已是极好的相待了。 淑妃看着这一幕,实在也是心下乐呵的高兴,但总归皇上这一次的动作,也实在太大了些,她自己心里,也还是害怕的。 “该怎么办,便怎么办。皇上既是允许我们二人与她们不同,那么也就早早知我们的心意在前了。这个时候,你是有功的,又何来惧怕?” 宸妃轻笑一声,又抿了唇,淡淡的说,边上的宫女见得娘娘的茶水空了,立时又捧了茶壶来倒,更有打着凉扇的内侍,极是殷勤的伺候着两人。 也正如宸妃所言,今日甘露殿之事,无论是皇后还是锦嫔,谁都没有赢,最后的赢家,是她们,是她,宸宫宸妃! “嗯,宸妃姐姐说得有理,那这样的话,我也就安心了。” 淑妃一脸小心的给宸妃赔着笑,说着话,其实她心里是不安的,是惶恐的,毕竟皇上最后看到的时候,正是宸妃义正严词,与皇后抗争的那一段,可她淑妃,是自己一个人,站在诸妃的最后面的。 若是皇上当真不把她那点些微言词放在心上,那么她一样也逃不得被皇上的怒意所牵连。 “皇上睿智天下,心有沟壑,自然任何事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淑妃妹妹今日能够坐在这里,而不是跪在哪边,就已经是可以安心了。” 唇角微微勾着笑,再一次淡淡说着话,宸妃是打心眼里瞧不上淑妃的,平日里倒是知道装可爱卖乖巧了,关键时间,就是个只会虚张声势,而不愿意出一点力的女人。 皇上能许她四妃之位,也真算是运气。 “姐姐说得是,说得是。” 淑妃再度小心的赔着笑着,低声讨好着,宸妃终于哼了一声,便不再与她过话。 与猪为友,真是降低她的身份。 边上的宫女太监充耳不闻,皆都安心伺候着,如今甘露殿之事,若得人心惺惺,极不安宁,个个都恨不得将嘴都闭得严实,再不说话才好,又岂会听她们两妃说话,而又乱嚼舌根? “娘娘,皇上有言,若两位娘娘无事的话,还请早些回宫去吧。今日之事,皇上说已经记下了,隔日赏赐,便分别送往两宫,还望两位娘娘以后更加如此关爱才好。” 与皇后那边传完皇帝的旨意之后,梁总管便又径直来了这里的树荫之下,与两位娘娘带笑传话,对此,两妃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各自起身告辞,梁总管更是又派了人相送,等得做完这些个事情,那些平日里娇滴滴,花骨朵一般的各宫娘娘,都已经跪不住身子,摇摇欲坠。纳兰城腰挎长剑来问,“梁总管,娘娘们怎么办?” 声音恭正,而无任何浮燥之态,仿佛之前,他以区区一介侍卫之身,与当朝皇后力争口舌从来未曾发生过,也从来不曾被谁的伤情,所影响一般。 他就是他,他是皇上的侍卫,办的是天家的差事。皇上的妃嫔出了事情,他必须也会全力周旋,除此之后,他忠心足可鉴天地,照明月。 他问心无愧。 “纳兰大人的意思是……要老奴请问一下皇上,是否要赫免一些无关人等?” 梁总管人精,听弦而知音,闻声而知意,立时便听出纳兰城话里的意思。纳兰城点点头,一夜淋雨,又未曾休息,头有些疼,还有些重,再后来加上甘露殿出事,他已经是很累。可事关锦言安危,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再道。 “梁总管是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纳兰并非想要忤逆皇上的意思,纳兰只是担心,若是今日将诸位娘娘都责罚在这里,日后,锦嫔娘娘岂不是更加树了众敌?” 这话,他声音说得极低,又极是小心。 梁总管是皇上面前的人,自然最忠心的也是皇上,他不敢保证梁总管会不会在皇上面前露出来,是他先提出来的建议,只是希望梁总管能够足够聪明,可以不将他牵扯进去。 “纳兰大人提醒得是。可老奴刚刚之前,也是已经提过此事了的,然皇上却一口否决,老奴也是毫无办法的。” 无奈的摇着头,梁总管叹息着道,“这一次的事情,来得都太过突然,而又让人措手不及,若不是纳兰大人来得及时,怕是锦妃娘娘这条命……” 话到此处,他已然顿而不语,纳兰城微微一怔,“锦妃娘娘?” “是。”梁总管微微一躬身,“就在刚刚之前,皇上已令老奴代为拟旨,晋封锦嫔娘娘为锦妃,自即日起,甘露殿封门,赐住锦宫。纳兰大人以后若是夜里巡逻,也要往那边多看看的好。” 到底纳兰城的心思,不是无人能懂,而是有的人懂了,从来不说而已。可总是愿意说出的人,已然无人去信。 眼下,梁总管是将什么事都看了眼里,也放在了心里,更是隐晦的提醒道,“纳兰大人,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纳兰城目光怔怔,终是心头苦涩,慢慢回过神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公的眼,纳兰已知公公之意,纳兰……会注意的。” 正文 第七十二章赐她 http://.biquxs.info/

梁总管摇头,“不,不是注意,是一定要……扼杀。” 锐利的视线,如刀剑一般扫视而过,顿了顿,梁总管声音沉沉,再次提醒,“纳兰大人这一次出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甚至连皇上也……” 话到这里,他轻轻叹息一声,将自己锐利的视线渐渐隐去,终是摇头,“有些事情,老奴该说,或是不该说,纳兰大人心里也最好有数才是。” 抬手,一只不知何时早被揉烂的草蜻蜓塞了过来,纳兰城摸在手中,不用看,就已知是什么。浑身瞬间僵硬,再抬眼,梁总管背着阳光,匆匆而去。 寰宫还没有打扫,皇上的旨意还没有拟出,他还有好多事要做,也只能提到点这里。 “梁公公,多谢。” 终久,纳兰城将已经烂掉的草蜻蜓攥在手中央,用力的攥着,眸光一片惨淡的哀伤。 这一辈子,他先是失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又是自己的母亲,最后……是连自己心里连想都不敢想的女人,都不能再去默默的关注了吗? 想到了梁总管临走时说的话,连皇上也对他起了疑心,那么她以后的日子,将会过得越发艰难。 “大人,梁总管有没有说,要不要给娘娘们都搭个凉,端些凉茶来解暑?” 寒秋抹一把汗跑上来,与他低声说道,纳兰城将掌心里已经揉烂的草蜻蜓紧紧的攥好,目光淡然收回,与他点头道,“皇上只说罚娘娘们跪着,并无说不许饮茶。这样,你着人给娘娘们都送一碗凉茶过去润润嗓子吧!” 皇上的旨意,只说让跪着,也并没想这么快就要了娘娘们的命。 如此酷暑之夏,他们这些粗糙大汉尚且还受不了,更何况这些娇生惯人的贵人? “那敢情好。这么热的天,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寒秋眼睛一亮,又低声说一句,再抹一手额上的汗,急匆匆转身去忙活这事,纳兰城慢慢吐口气,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是冷汗。 明明极热的炎夏,他却像是置身于雪山之颠。 手里的草蜻蜓,悄悄的从指缝漏了出来,他垂眸,目光软软的看过去,心下忽然便重重的揪着疼。 原来,早不知何时,他已经将她唯一送于他的东西,丢得如此彻底。 从来灵动欲飞的草蜻蜓,如今只是一团,被暴雨揉烂的草叶子。 颓败,凌乱,一如他的心,寒凉,而又绝望。 “大人,那茶水都已送了下去,大人要不要现在……就查查案子?” 片刻后,寒秋吩咐了那边的事,又带着一头的热汗快步过来,纳兰城手掌一翻,不动声色将那一团草绿色纳入衣袖中,又稍稍向着那边看一眼,四宫三妃,外加华贵人,都已饮下了侍卫送去的凉茶,可唯独皇后娘娘仍旧努力端着她身为正宫之后的身份,疾言厉色,根本不肯饮下如此劣茶。 看不到的眼底深处,纳兰城眸光精芒一闪而逝,又再度垂眸道,“皇后与各宫娘娘暂不去理会。你着人先将宁安宫如颜带过来。” 寒秋一怔,有些犹豫,“可是,她到底也是皇后身边的人……” 话未说完,纳半城冷冷的目光看过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耀武扬威的宫女?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又如何能够常留皇后身旁?” 也正是因为皇后身边总有像是如颜这一类的人,所以今时今日,才能犯下如此的滔天祸事。 宫外国公府尚且自顾不暇,武皇后,也终于是恩宠就此殆尽了吧? “那,就依大人之言,先行带那狗仗人势的家伙过来吧!” 轻轻吐了口气,寒秋利利索索去提人,纳兰城将目光抬起,远远望着天际深处。 他这样做,是出于一些私心,但更多的,是他心中更加不能提,又放不下的那一份怅然。 “大人,皇上吩咐,这里的事,先请纳兰大人放一放。纳兰府着人来报,请大人回府去着办老夫人的丧事。” 昨夜暴雨,连续几处,同时出事,唯独纳兰府最是血流成河。 景元帝对于此事,早已得报,但又因为甘露殿的突发之事,而忘了纳兰城,直到此事才倏然想起,便立即着小太监来禀,纳兰城顿了顿,目光黯然,却瞬时又缓缓的摇了摇头,“还请公公去回报皇上,纳兰食君之禄,便忠君之事。老夫人之事,家父自会安置,纳兰要留在宫中,为皇上效力。” 双手一抱拳,袖袋里揉烂的草蜻蜓落了下来,小太监低首看去,纳兰城上前一步,踩在脚步,小太监便心下激淋,又赶紧低声道,“大人放心,奴才这就去禀。” 匆匆回身而去,不多时又回来,与他说,皇上答应了,此事由他。可等老夫人出丧之际,便一定会回府去。 纳兰城自是答应不提。目光再度向着天边看去一眼,只觉浮云变幻莫测,人生如棋,这一辈子,大概是至死,都不会原谅那人的吧?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快来人,快来人啊!” 耳边骤然一阵嘈杂之声,纳兰城倏然回神,是德妃向来身体虚弱,受不得如此炎阳炽烤,终于中了暑热,昏了过去。 德妃身边的宫女嬷嬷齐齐都惊慌大叫着,纳兰城立时命人,将德妃抬到了树荫之下,暂行休息,又等得让人去禀了皇上之后,皇上破例允许德妃先行回宫,不为别的,只为德妃平日里从来都是念经礼佛,景元帝也是心下有数。 另者,有核仁青枝在旁说道:德妃也曾为锦言求情,景元帝自然不是个昏君,即刻便许了德妃回宫。 这之后,等得梁总管终于安置好了寰宫那边的事情,代为拟下的旨意也已纳好,便亲自捧了来,又请皇上过目,这才按下玉玺,出得外殿,当众宣布。 旨意一出,众妃再次哗然,武皇后更是又气又恨,心头猛然一阵揪紧,一口气没上来,竟然当场给气到昏厥。 “大人,这……这怎么办?” 寒秋一脸呆滞的喃喃问,德妃走了,这是皇上允许的,可皇后不是德妃啊……这根本动都不敢动。万一皇上动怒,这后果无人可以担待得起。 幸好还有梁总管来,主动低声道,“两位大人稍侯,待得老奴去禀告皇上。”余光微微垂落,武皇后一身凤袍本该端庄雍容,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也怪不得谁。 进了内殿,便见一堆太医窃窃私语的围在桌前,细细商量着娘娘的脉案,究竟该如何诊治。 景元帝一身冷清站在窗前,目光咄咄望着大太阳底下,已经跪到昏厥的武皇后。 曾经的夫妻情深,海誓山盟,早已随着时光流逝而流逝。景元帝再也记不起,最初见她第一眼时的风情,该是如何的乖巧,柔美。可如今,再乖巧柔美的女人,终是低不过荣华富贵的侵蚀,与至高无上的权力诱惑。 自古深宫,最是人间炼狱。再是如何本性纯良的女子,一旦步入深宫,便再也不复当初的唯美。 “皇上,皇后已然中了暑热,纳兰大人问,该怎么办?” 梁总管进来请示,景元帝淡淡勾唇,凉凉的道,“皇后既是撑不住这大热的天,那就再给她将华盖挪过来吧!到底是朕的一国之后,该有的尊荣,也该给她一些的。” 字字句句说是要再给皇后一国之后的尊荣,却是只字不提,让她返身回宫的事情。 便是要昏,也要昏在甘露殿外,便是要死,也要死在华盖之下! 自古帝王多薄情,由此,也可见一斑。 梁总管心下一凛,再不敢多言,躬着身匆匆退去,与纳兰城转述之后,刚刚被撤走的华盖,便再次移至而回。 其它诸妃见了,更是不敢多言,个个都被晒得脸色发红,而叫苦不迭,可谁都不敢真的晕倒。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皇上倒还念她一身体面,给了她华盖遮阳,而她们,却是什么都没有。 梁总管飞快的将各位娘娘的神色收入眼中,又返身进殿,与皇上细禀,“寰宫已经着人去收拾,只是那锦宫的匾额,是否要皇上题字?” 皇上爱妃,自此之后,要晋封妃位,一切都不能马虎。 尤是这锦宫之名,又取自于锦妃之意,更与当初宸宫宸妃之荣,大可相比肩而上,这无论是谁,都不敢怠慢。 “笔墨!” 目光沉沉从窗外收回,景元帝忽然出声,一身的惊华气度凛冽而犀利,梁总管心下一叹,便知这一事之后,整个后宫……将不得安宁。 那边太医仍旧在忙着,几番讨论,仍旧争执不出,梁总管摇摇头,亲自去取了笔墨纸砚过来,景元帝便站在窗前,梁总管张开捧着上好的宣纸,也不用铺桌,不用镇尺,直接饱了笔墨,一气挥洒而去。 锦宫二字,由盛怒之中,一蹴而成,自然又有一种气势磅礴乍然而出,又杀气腾腾,极是锐寒。也由此可见,皇帝心中对于今日之事,该是如何的震怒未消? 梁总管身子一颤,尚未来得及喊人来接他手中毫笔,景元帝已经一把推开窗子,将手中毫笔一掷而出。 正文 第七十三章疯症 http://.biquxs.info/

“啪”一声落地声响,溅地的墨点飞起来,点染到院中跪着的惠妃身上。 向来都是一身气势汹汹,霸道不讲理的惠妃娘娘,如今却只是愕然的白着一张脸,看着溅起墨点的落地毫笔,再下意识向着窗口看过去,景元帝淡淡冷漠的背影已然转身消失在她的眼际。 心下倏然一沉,随之而来的,是种种说不出的丝丝蔓蔓的疼。 她们是最早跟了皇上的人,就算再没有情份,也至少相伴相守了这么多年,皇上却如此冷漠,置她们于不顾,这让惠妃心中既惊又怕,忍不住便咬了唇,莫名的泪水哭了出来。 小和子一边见了,只将眸光垂下,仰装不知。 他守着武皇后,便要尽心尽力。 好在也没让他等多久,许是被这天气给热醒了,也许是因为头上重又遮了华盖,渐渐便又缓过了精神,慢慢的醒了来。 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来,武皇后心中既惊又恨,连边上的宫女端着凉茶送过来,她都猛的一把的打翻,嘶哑着声音低吼,“你们都给我滚开。本宫要见皇上,要见皇上!本宫是一国之后,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本宫的……” 踉踉跄跄起身,要扑出去闯入内殿,她不甘心,她还是不甘心! “皇上,臣妾与皇上这么多的恩爱,皇上难道真就因为今日之事,而要将臣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吗?皇上,皇上您出来见见臣妾,臣妾不信,臣妾不信。” 小和子一脸为难的上前拉着她,苦口婆心的劝着,“娘娘,您还是喝些凉茶,润润嗓子吧。皇上现在正值气头上,是不会见娘娘的。” 小和子低声请道,这便是所谓的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皇后娘娘一国之后,母仪天下,何其尊贵,何其风光,却非要做尽这种天怒人怨之事,皇上没有在第一时间,将皇后打入冷宫,已经是极好的修养了。 “你给我闭嘴!你只不过是个阉人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看来,你是与甘露殿那个贱人有什么不清不白吗?你心疼她,是要为她出头是不是?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你给我滚,滚!” 武皇后歇斯底里的怒喊着,口不择言,又声声肮脏,不止小和子忍不住就听得白了脸,便是院里跪着的其它人听了,都不自觉的为皇后深深的捏把冷汗。 这可真是连死都赶得这般急切,难得皇上暂时不去追究,还偏要在皇上的心上,再插一把刀吗? 惠妃颤着手,抹一把溅上了脸的墨汁,再低头看被皇上甩在眼跟前早已沾了沙土的黑墨毫笔,她眼一黑,跟着身子晃了晃,身后紧紧跪着的容嬷嬷急忙搭了把手,又忍不住咬着牙根,低声安抚着,“娘娘,不会有事的。娘娘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皇上心里清楚明白,也一定不会怪罪娘娘的。” 对! 今天此事,全部都因皇后而起,皇上再怒,又岂能怪到她们头上? 可是,惠妃自己做下的事,自己是心里清楚的。 到底她是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 慢慢颤着手,将那毫笔捡起,紧紧握在手中,她脸色发白的颤声道,“容嬷嬷,本宫知道,皇上这次,是一定不会轻饶了我的,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去害谁的,真的没有。” 她只是……只是忍不住的逞了一些牙尖嘴利,皇上应该是知她的,对不对? 甘露殿殿门打开,梁总管再一次躬身出来,惠妃脸色希冀的看着,梁总管弯着腰身上前,却是头也不抬的道,“娘娘,皇上说了,请娘娘将毫笔归还。” 惠妃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这一次,所有存在于心的希望,全部都变得那么遥不可及,皇上的薄情是真的,皇上的绝情,也是真的。 腿软倏然一软,她颤着嗓音,低低的哀求着,“梁总管,看在本宫之前,也对你不薄的份上,您帮我再去求求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求皇上,就再饶了臣妾这一回好不好?” 刚刚攥过毫笔的手抓上去,黑黑的笔墨,便晕染在了他青色的太监服侍之上,梁总管眸光看了一下,有些为难……“禀娘娘,并非老奴不肯尽力,只是皇上现在,正值气头之上,老奴也不敢。” 盛怒中的帝王,根本就没有任何心思听谁去说什么是非曲直。 他只知道,锦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盼了很久的皇子,就这么没了,他的雷霆之怒,如果没人去承受,他对不起锦言,对不起她肚子里,连续两次,都未曾成形的孩子。 到底,是他太过娇纵着她们了,才会一次次的这样出手害人,而这一次,他不会放过谁。 梁总管微微叹息着,带了毫笔进去了,惠妃向来跋扈张扬的个性,便像是被谁抽了脊梁骨一般,慢慢的软倒了下去。 “娘娘……” 容嬷嬷慌忙跪行着过去扶了她,心中冷汗交加。 幸好,她们并没有先于皇后一步去算计甘露殿,若不然,今日皇后之下场,便是她们宝华殿的灰飞烟灭。 纳兰城带了如颜亲自审讯,这里便由寒秋接手,一丝不苟的守在这里。 所谓守,其实便也是监督。 甘露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的怒火必须要有人承受。 彼时内殿之中,济济一堂的太医院太医,终于诊出了最后的结果,太医院院首,在众太医的推举下,硬着头皮上前,与景元帝回禀,“皇上,微臣等,已经有了娘娘的脉案,娘娘身体一直偏弱,如今在重刑之下……” 话到这里,胡子皆白的太医院院首忍不住就打个了个寒战,皇帝淡淡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视线望了过来,“说!” 薄薄的唇瓣,冷冷的吐出这一字,皇帝哪怕再怒,脸色再沉,语气仍旧是冷凝,淡漠,分毫不乱。 院首不由得心往下松,但很快又紧了起来,只觉得嗓子干涩,真恨不得就此远离,“只是,娘娘的身孕,已经,已经……” 话到这里,他心跳急促,脸色煞白,明显便已经不敢再说。景元帝便长久的沉默着,他视线已然僵硬,自己都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他的心,最初还在疼着,可如今,已然麻木。 登基数十年,面对这样总是时不时就失去孩子的情况,他早已从最初的心痛,慢慢到了现在的无力。 堂堂一国之君,他想要一个孩子,就这么难? “这事,朕不怪你们。说说她的身体,现在如何?脸上的伤,有没有可能再治好?” 一个女人,总归是身处最美的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就这么生生的被人毁了脸,若她醒来,又怎么能够去接受? 而每每一想及此,一想到她的痛,又想到皇后的狠,景元帝便觉得眉心突突乱跳,十指蓦然紧握,恨不得有一种立时灭门的冲动。 “皇上!” 梁总管见状不好,急忙递一杯茶过去,小心的道,“皇上喝口凉茶,歇口气。” 他是在隐晦的提醒,蛮尾之乱,迫在眉睫,武国公虽然已然被皇帝谴回国公府,闭门思过,可终究是树大根深,投鼠忌器。 景元帝经他提醒,也自然是将心里的杀意压下,他长长吁口气,慢慢接过凉茶,轻轻抿了口,盛夏的天气,一份凉茶入喉,也是极为舒爽的一件事情,却偏偏是在这里,他震怒,依旧不消。 “说吧!娘娘身体如何?” 沉沉冷静了一下双眸,景元帝慢慢再问,太医院院首不敢不提,只顶着满脑门的汗道,“娘娘的伤势极重,胎儿被生生打落,伤了根本,脸上有伤,更是伤口过深,而难以根治,只怕是以后……” 话到这里,又再次不敢出声,景元帝微微闭了眼,再睁开,目光一扫之前沉凝隐忍,而是瞬间精光暴射,咄咄逼人,一声低喝道,“说!” 太医院院首顿时腿软哆嗦,扑通一下跪地,吓得失声喊道,“微臣不敢妄言。只是娘娘伤势过重,以后,以后……大概不会再有身孕。而且,娘娘容颜已毁,这……还请皇上恕罪,微臣惶恐。” 最后一字落下,院首几乎是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后,梁总管听这话,心内已然叹息,悲哀,等等种种负面情绪瞬时涌上,皇帝一把抓紧了座下的扶手,力气大到,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地步。 众太医各自跪身在地,吓得浑身哆嗦,大气都不敢出,梁总管屏息凝声退一旁,此种情况,他根本也不敢出手。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皇上是多么的期盼着自己第一个皇子的出世落地,曾经那样开心高兴的一国之君,就像是个孩子一般的,为了想要往娘娘这里送个礼物,还要精心找个理由,却如今,这样的期望破灭,皇上,是真的想要活活的剐了武皇后吧? 心下瞬然一沉,皇帝慢慢轻吐一口气,声音沉沉的道,“梁士,朕观皇后,是否已然得了失心疯之症?既如此,那就差人先将她送回宁安宫,你再亲自带人过去,一定要尽心伺候,知道了吗?” 目光抬起来,锐利,冷酷! 正文 第七十四章锦妃 http://.biquxs.info/

梁总管出了内殿,传旨纳兰城,不出片刻时间,已被皇上金口玉言定为“疯症”的皇后娘娘,便被人生生的堵了嘴,带了下去。 跪地众人俱都脸色煞白,噤若寒蝉的看着,她们心中皆知,这一次,皇后将永久不会再有出头之日。 这之后,宁安宫被列为皇宫禁地,太医诸列频繁出入,看起来极是神情凝重,可最后送入宁安宫的汤药之类,无一不被全部倒掉。 也唯有“疯颠”的武皇后,在日夜不停的哭喊之后,有宫人冷漠上前,粗鲁的为皇后灌入汤药,片刻消停。 自古宫廷争斗,历来残酷,武国公谋乱之后,景元帝再不复往日养精蓄锐隐忍不发之势,而是一反常态,雷霆出击。 继后宫武皇后被突然“疯症”之后,原本斥责回俯闭门思过的武国公,一夜之间骤然重病,暴毙而完,至此,全国上下,举朝皆惊。 任谁都没有想到才不过短短一日之内,整个朝堂格局,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蛮尾族奸细,也都被犀利出击的景元帝,或抓或杀,无一漏网。 至此,天下人才知,当朝国丈爷,国公大人,竟是如此一个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之辈。 一时间,舆论四起,流言纷纷,原先还与武国公一路,想要趁势而起的人,如今纷纷倒戈,愤而抨击。 如此人心势利,也可见一斑。景元帝闻讯之后,只是冷冷一笑,道,“国公府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下,却偏是狼子野心不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搞什么与蛮尾联合,压朕大历江山,朕再就算再没有儿子,也绝不会便宜了他!” 顿了顿,又看向腰身低垂的梁总管,“宁安宫现下如何?可还安宁?” 倒是这个“安宁”二字,说得极是嘲讽。 宁安宫,好像是从来都不曾安宁过,武皇后,也再不出初相遇时的武皇后了。 “皇上问的是皇后娘娘吗?娘娘现在不哭不喊,像是已然认了命。只是老奴看着,也实在是可怜。曾经那么高高在上,一世尊荣,可到了如今,却落得个被谋反诛连的地步……” 轻轻摇头,梁总管心下叹息,在皇上面前,他倒不是要为武皇后说话求情,而是觉得,原本该是荣华富贵的日子不去过,而是要异想天开以身试法,落到今日之境,也是命中有此一劫。 “既是认了命,那看在朕与她多年结发,就且让她安安静静的吧!” 随意吩咐完梁士,景元帝自行又去接见大臣,安抚后宫,另外还有华宗民等待召见,华贵人需要赏赐,更甚者,蛮尾国奸细,他也是要去见一见的。 自然,皇帝金口玉言吩咐的事情,无人敢去懈怠,不出半日时间,早就将整个寰宫清洗收拾得焕然一新,梁总管更是着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新作的锦宫的牌匾送了过来。一切事务,都在井井有序的小心进行着。 便在此时,景元帝圣谕,正式召告朝堂,广布天下:甘露殿锦嫔娘娘于帝嗣有功,且功在社稷,特就此封赏锦嫔娘娘,正式为锦妃之位,赐住锦宫,原,寰宫。 自然,锦妃重伤,半昏半醒中,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只是身边总会有人,在时不时的极为小心的照顾着她。 喂水,喂饭,擦手,擦脸……渐渐的,锦言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是极好的。 青枝与核仁在一边低声交谈,两个贴身宫女,均是目光担忧的叹息着。 甘露殿一事,到底对娘娘打击过大,原本就不是极好的身体,如今已经满目疮痍,等得这一场大劫过去,也不知道娘娘,还能不能再振作起来。 “青枝姐姐,都已经好些天了,娘娘要是再不醒来,那要怎么办才好?” 核仁再次忧心忡忡的问,这些天过的,她几乎便是度日如年。甘露殿之事,到底是在她们的心上,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虽然那一日的惊心魂魄,早已悄然远去,可娘娘如今的处境,却比之前更加凶险。 皇上自从那日之后,便不再来过,这也让核仁很是担心,娘娘的恩宠,是不是终会止步于此? 而对于核仁的担忧,青枝依然冷静,只是语重心长的道,“娘娘是有福之人。一切,都会过去的。” 尤其是小产最为伤身,娘娘却连续两次,虽是间隔也有一定时间,可这时间,也算是虚弱到了极致。 许是这样静静的睡着,倒也是一种极好的休养方式。 “姐姐,你的意思是?” 核仁惊讶的问,青枝微微点头,又上去帮着沉睡的娘娘轻轻擦了把额头的汗。 如今天气正热,娘娘的身子,却受不得那冰盆的寒气,青枝便一天里,总是拿着帕子,不时的帮着娘娘擦汗。核仁看在眼里,又默默的记在心里。 帮着擦过汗后,青枝又去拿了水碗过来,筷子沾了水,轻轻的点在娘娘略显干燥的唇上,核仁顿了顿,迈步上前,“青枝姐姐,我来吧。你身上还有伤势未曾痊愈,以后这些粗活,都交我便好。” 抬手过去,要接她手中的水碗,青枝便抬了眼,略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只是娘娘身体虚弱,这天气又热,一定是要照顾好了的。娘娘这里,片刻离不得人。” 甘露殿之事,核仁的忠心护主,青枝也是看在眼里的,尤其如颜那一耳光,若不是核仁护着,一定是打到娘娘脸上的。 倒不是说娘娘就多么金贵,一定要让人代受,只是真要被那么一个狐假虎威的宫女打了,连她都咽不下这口气。 “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的。姐姐赶快去休息一下。等得午膳送了来,奴婢会去告诉姐姐的。” 温热的水碗接在手中,核仁挨了耳光的脸,虽然已经好了不少,但仍显得淡淡青肿。青枝看了她的脸,便点了头起身,回了侧殿的耳房中,去做暂时休息。 外面的嬷嬷进来,帮着娘娘在屋里染了熏香,这平日里闻起来极是舒服的味道,今日却觉得异常的难受,锦言眉梢顿了顿,略有不适的睁开了眼,核仁立时惊喜道,“娘娘,您终于是醒了,可是要将奴婢要吓死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小心的扶着娘娘起身,锦言摇了摇头,先行指着那燃着熏香的炉子,难受的道,“灭了。” 虚弱的吐出两个字,竟是连嗓子都有些干哑,躺了这么多天,觉得身子越发沉重,更不知今昔是何年。 只是皱眉,略略茫然看着眼前所有陌生的布置,一时头疼,竟然想不起这是在何时,又将甘露殿重新装饰一新了? “娘娘,您先稍等一下,奴婢去将那熏香掐了。” 核仁见娘娘不舒服,也不敢多待,急忙交待一声,就过去将那熏炉里的香掐灭,再打开窗子扔了出去。 余光看到殿外的嬷嬷正在弯着腰身找什么地方,她看一眼,也没放心上,又将窗子打得更开了一些,以便将殿内的味道散出去。 锦言靠在床侧,头有些疼,脸色却微微发白,她记得自己之前,是被皇后掌心里断掉的护甲给恶意的伤了脸。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才刚刚过去的事情,便又如同潮水一般,狂涌而至,她眸光猛的惊怒,下意识低头,抬手去扶住自己的小腹部,只觉得掌心微凉,曾经那个给予了他们无数希望的孩子,已经没了。 胎儿尚未成形,便已被那般粗鲁而又狠戾的扼杀在了母亲的胎腹中,武皇后,这将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眸光里渐渐染了寒色,锦言紧紧的抿着薄唇,慢慢的垂下眸光。 青枝匆匆进来,一见娘娘果然醒了过来,立时就哽咽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哑着嗓子喊道,“娘娘,你终是醒了来,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已让核仁去请太医,让小和子去请皇上了。娘娘若是哪里不舒服,可一定要跟奴婢说。” 在娘娘醒来的第一时间,内殿里有机灵的小宫女已经去向刚刚休息的她,报了这个好消息,青枝自然是惊喜交加,当下也顾不得再休息,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这么光着脚的扑了进来。 打发了核仁小和子各自去忙活之后,她小心翼翼的帮着娘娘将鞋子穿上,又将自己激动的心情压了下去,故作轻松的道,“娘娘,您还不知道呢,咱们现在的这个地方,是皇上特赐的锦宫。娘娘现在已经不是锦嫔,而是锦妃了。奴婢向娘娘道喜。” 起身后退一步,青枝恭恭敬敬向娘娘施礼道贺,锦言抬了眸,眼底的寒意压下,与她轻轻的道,“不管是锦嫔,还是锦妃。青枝,这一辈子,我永远都感谢你。” 她这一生,如果没有青枝,将永远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只不过仅仅半年时间,她锦言便从一个默默洒扫的小宫女,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运气固然是有,可她身边之人,对她的种种维护,也会让她深记心中。 自然,还有一些人,她也会好好的记住。 正文 第七十五章自杀 http://.biquxs.info/

太医很快来了,为锦妃诊治之后,便欢喜的道,“娘娘身体正在渐渐康复,只需按时吃药,再注意饮食,心情保持开朗,便会很快好起来的。” 留了药方退了下去,又种种恭喜的吉言说了不少,都愿意是在新晋的宠妃娘娘面前讨个好彩头的。 对此,锦言更是欢喜的扬了唇角,眸光含笑的平和相待,可等得太医离开,核仁送太医出了门,身前只剩青枝一人的时候,锦言含笑的眸光里便盛了淡淡的冷,“青枝姐姐,我不会放过她的。” 杀子之仇,这一辈子,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若说第一次落胎是无意,那么这第二人,就已经算是谋划周全的刻意毒杀了。 “娘娘,一切都还要等身体好起了,再慢慢来。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总是会有机会的。” 青枝低声安慰着,还要再说些什么,核仁已经快步进来道,“禀娘娘,青枝姐姐。小和子,刚刚回来了,说是皇上现在忙着国家大事,且等过几日再来。” 边说着话,边又觉得心里很是不安。 莫不是皇上觉得娘娘毁了脸,便真的不再宠爱娘娘了? 可这事看起来又根本不像,若是不宠,又何以那般雷厉风行,晋封锦妃? 倒是青枝想了想,与娘娘道,“奴婢是听说宫外也出了事的,纳兰大人家里是老夫人过世了。许是皇上正在忙着外面的事……” 话未落,锦言立时怔忡,“你说什么?老夫人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青枝道,“甘露殿出事的前一个雨夜。” 对此,锦言倒是有所印象,那一夜的雨,很大。大得让人心惊肉跳,彻夜无眠。却不想,竟是纳兰府出事情。 心中长长一叹,与她道,“今日什么日子?纳兰夫人的白事可已办了?” 昏昏沉沉睡了几日,已经不知今昔是何年了。一般三日之内,暴毙而亡的人,是要极快出丧的。 “已经过了三日了,今日已是第八日,娘娘,您睡了很久,现已差不多要八月了。天气也在慢慢转凉,娘娘仔细保重身体就好,外面的事,娘娘也就不必去理会了。” 青枝边说着,又将外面小宫女刚刚送进的汤药慢慢的吹凉了,用银勺舀起,送到她的唇边,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外面的风言风语,是说娘娘刚刚之前肚里落掉的胎儿,是纳兰大人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让娘娘过多的再烦恼这些。 人多口杂,总是很容易生出一些乱子。娘娘就算是日日守在锦宫之中,也总是少不了一些闲言碎语,时不时的传入耳中,让人听了也极不舒服。 锦言笑了笑,也便不再言语,乖乖的垂眸喝药,心情慢慢放得极是平和。 正如青枝所言,时间还有很多,她不急。 哪怕皇上这一辈子,因她容颜已毁,也再不愿意过来,她也必定会让自己努力的活着。 门外小太监送了软点进来,核仁接过,又笑盈盈的道, “娘娘,这些是御膳房刚刚送来的蒸好的软果,味道都还清淡,娘娘等得用了药,再尝尝这些。” 所谓软果,便是一些寻常的水果,因为娘娘怕凉,便在锅里蒸好了,再放了一些蜜糖进来,吃着很好,味道也不错。 主动放到一边,等得娘娘将汤药喝完,核仁立时又挖了勺凤梨做的软果送上去,锦言张口接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都七日了,怎么还没消肿?我这里有些消肿去淤的药,等下你用用。我们锦宫的大宫女,自是要格外注意休面的,你说是不是?” 边说着话,青枝已是去取了伤药过来,递了她,又推了一把道,“娘娘金口玉言,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恩?” 锦妃娘娘亲口御赐大宫女,这是何等的荣耀之事? 核仁当下又惊又喜,直接便“扑通”一声跪下,开心的道,“奴婢谢娘娘恩赐,奴婢之后,定会更将忠心耿耿侍奉娘娘。” 满脸的激动,又跪着用力的磕头谢恩,锦言点点头,笑,“起吧!以后本宫身边,有青枝,与核仁,本宫已经很满足了。” 哪怕天下的所有人,都会指着她的鼻子骂着狐狸精,她也会觉得,她这一辈子,有人如此真心为她,她便是吃再多的苦,也不会觉得孤单。 “起来吧,自此之后,我们都要更加小心伺候娘娘才是。” 青枝伸了手,将核仁扶起来,自那日起,核仁拼命相护娘娘,青枝也便从心底里,真正的接纳了她。 手里的伤药递过去,核仁一脸开心的接着,喜极而泣的道,“青枝姐姐,你看奴婢是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吗?奴婢真的是锦宫的大宫女了吗?” 真是……做梦都不敢相信的荣耀的好事,竟是这样,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一时之间,核仁有一种像是在做梦的感觉,几乎不敢相信。 “是你的,便是你的。你奋不顾身,救娘娘有功,这是你该得的。” 青枝笑着,又与她安抚了一句,便又拿了帕子去给娘娘擦脸,擦手。 “我来。” 核仁极快的上前一步,接了手,青枝便抿唇站到了一边,任由她动作。 床边上,锦言懒懒的背靠着软枕,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两人,只觉得这时间,这日子,过得极是缓慢。 一转眼,又是数日时间过去,锦宫仍是众所瞩目之地,诸妃虽然都看着眼热,但总是因为有武皇后前车之鉴在前,个个都老老实实,无一人敢兴奋作浪。 在这之前,华大人奉命进宫,又奉命出宫去办差后,举朝上下这才知道,原来此次国公爷谋反,早在皇上预料之中,更是与华大人之前早有商议,先行定下了天罗地网,只是唯一没想到的是,纳兰府竟会遭了那般大的塌天祸事。 纳兰夫人被杀当场,更是连整个后院里的下人侍女也都被杀了个干净。这之后,又从竹苑之外,寻到了纳兰大人身边四大美婢之一,慕兰的尸体。 依旧一刀割喉,死不瞑目。 花一般的年纪,只是因为要代自家公子去向竹苑送一句话,便惨死雨夜,血液流尽。也是让人唏嘘不已,更是对武国公的心狠手辣,更加唾弃。 “这一次,倒是朕对不起他了……纳兰夫人,也是死得冤枉。梁士,传朕旨意,追封纳兰夫人,为一等命妇吧!” 书房之内,景元帝手指揉着眉心,低低出声。死后哀荣,也不过如此。 而连续数日,他都疲累得整个身体都疼,可武国公谋反之事,虽然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平复,可后续之事,也有不少。 尤其这几日,他几乎都要不眠不休的连续处理事情,批阅奏章,依着梁总管的话,皇上日渐消瘦,明显的精神倦怠了。 而皇上听了梁总管的话之后,只是道,“朕虽然累些,但也并无大碍,只是锦宫那里,朕这些天,也一直没有过去看她,眼看秋老虎过后,这天气也就凉了,她身子又畏寒,记得今年的银丝炭,给她多多送过去些。另外,朕听太医说,她的身体也渐渐的好了,你去让人过去一趟锦宫,就说今晚,朕去看她。” 抬手按了按眉心,他确实是有些累。 可若说真要累到连是去锦宫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那也是有些夸张了。 然而,他心下终归是不敢去面对的。 他的又一个皇子没了,他尚且习惯了,都会觉得难过,更何况是她? 这次,是他没有将她护得更好,是他让她受了委屈。 “皇上,老奴也听说了,娘娘最近身子好得很快,听说昨儿个,还起了床,慢慢的去外面走了会儿,又多吃了半碗饭呢。” 梁总管开心的道,他是宫里的人精,自然是尽挑着好话来说。景元帝眼前的奏折还堆得如山一般的高,全部是从全国各地送来,极尽弹劾武国公种种图谋之事宜。景元帝看得多了,也早已心下有数。再看那么一堆的奏章,便觉得看不看,其实也都无所谓了。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连家产都被全部抄没了,武国公这一生,也算是为他的狼子野心,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那么,这些也便不用看了。朕现在就去锦宫走走吧。她换了地方,朕还从没去过。” 伸手将朱笔放下,梁总管赶紧上前接了过来,又细心收起来,皇帝已经甩了袖子往外面走,梁总管不敢怠慢,立时喊了人来,将御书房收拾了,再嘱咐着将门口落锁,这才小步追着皇帝往锦宫而去。 到了锦宫再一问,这才知道,锦妃娘娘今日精神气色比较好,便带了青枝核仁还有一些宫女太监一起,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了。 景元帝不由笑道,“才刚刚身体好些,就这么急着出门,她还真是坐不住。梁士,既然娘娘不在,朕也累了这些日子,便一起过去看看吧!” “皇上说得是。老奴也以为,这些日子也都太过劳累,皇上也该适时的放松一下才好。”梁总管乐呵呵的说着,正要引了路去往御花园,先前负责看守宁安宫的侍卫忽然飞一般来报,“皇上,皇后娘娘上吊自杀。” 正文 第七十六章冷色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正欲去往御花园的脚步停下,眸光倏然犀利看了过去,梁总管心下一颤,暗暗叫糟,便听皇帝沉了声问道,“上吊自杀?她倒是学得这好一身的手段!” 顿了顿,又冷声道,“可否救下?” 侍卫心中惶恐,情知自己此次来报,许是过于鲁莽了些,可皇帝问话,哪里又敢不尊:“回皇上,幸亏正去送药的太监内侍及时发现,这才救下了皇后娘娘……” 话音未落,景元帝已然大踏步去往御花园方向,侍卫怔怔跪在当场,梁总管匆匆落了一句,“只要皇后无碍,以后这样的事情,便不必来报!” 宁安宫之事,已成皇上心头的一根刺,如果皇后不慎上吊身死,皇帝或许还会过去送她一程,可如果不是……只怕以后这宁安宫,将再无恩宠出头之日了。 匆匆跟着皇帝去往御花园,梁总管如今,也不会再把宁安宫放在首位,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当景元帝的子嗣,一个接一个的离奇落胎之后,梁总管的心里,已经就对宁安宫失望了。 正值夏末秋初,御花园的景色,格外美丽。 大片大片的山茶花,如火如荼的开在御花园一角,入眼便是强烈的视觉盛宴,似乎整个世界都要被这样的大红火色,给热热闹闹的映红了一般,锦言慢慢的踱步进去,连日来的阴霾心情,也跟着瞬间轻松了不少。 “娘娘,您身子还不太好,要不去那边亭子坐坐?” 青枝扶着她进了园子,眉色微蹙的轻问,核仁在身后跟着,提着一应清水糕点的食盒,也跟着道,“青枝姐姐说得是,娘娘身子还虚,这天气虽然入秋,但秋老虎也极是毒辣,万一再晒得中了暑热,青枝姐姐会更加心疼的。” 机灵的小宫女,笑着抿了唇,径自走进御花园的亭子里去,将随身带的食盒里的糕点都摆上了石桌,青枝便扶着娘娘进来,在核仁铺好软垫的石凳上坐下,又去倒了热水先行晾着,这才道,“奴婢心疼娘娘,这倒是在其次,若是皇上知道,娘娘只是出来御花园转一下,就热得不舒服了,皇上一定会比奴婢更加心疼的。” 一边说着话,耳听得亭子外有轻轻的脚步声而来,她侧眸去看,顿时便笑,梁总管赶紧向她使个眼色,青枝便寻了个由头,与核仁一起退了出去。 临去时,还说得煞有其事,“娘娘,奴婢刚刚忘了,出来时,炉子上还煮着解暑的绿豆汤,奴婢这便回去将那炉子灭了,再来陪着娘娘。让核仁也跟着奴婢回去,顺便再给娘娘打个团扇过来。” 说完话,便施礼离去,核仁一头雾头,不解的道,“青枝姐姐,我们宫里炉子上,并没有煮着绿豆汤啊!” 青枝抿唇一笑,又等得走了一段路,闪身过了御花园拱门,这才道,“你再回头看看,亭子里还有没有别人?” 核仁狐疑回身,只一眼,便忍不住欢笑起来,“青枝姐姐,这可真有你的。那不是皇上吗?我们娘娘,其实并没有像外面传言的那般,被皇上给忘了是不是?” “说什么呢!你也不想想,这些日子里皇上有多少国家大事要处理,娘娘这里既然晋升锦宫,皇上又怎么可能会忘?” 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青枝难得如此柔情的笑着看。 这些日子里,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外面的流言蜚语太过难听,若是皇上再不来,锦宫也就无疑与冷宫差不多了。 “那,我们要不要回去,真的煮些绿豆汤?” 核仁心头欢乐着,回头再看一眼亭子里的帝妃二人,心里打着鬼主意,青枝笑着再点她一记脑门,嗔怪着道,“你倒是鬼精灵。走吧,就依你之见,回宫去,再煮一些绿豆汤,或者酸梅汤来。这天气热,免得真的热坏了皇上与娘娘。” 两个贴身宫女打定了主意,便相视一笑,随之转身而去。 御花园,凉亭中,锦言形容懒懒的坐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之上,微微阖眼,想着心中之事。 人生诸多烦恼,种种坎坷磨难,她这一生,也都经了不少了。 连续两次失去孩子,她很累,也很愤怒。 可是再愤怒又能怎么样? 那人是大历尊贵的一宫之主,她这一辈子……会有机会吗? 肩上轻轻落了一只手,帮她将略略露出脖颈的衣服,轻轻的拉了拉,锦言微阖着眼笑,“不是说回去煮绿豆汤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身后的人嗯了声,又低低的笑,熟悉的声音中,透着温软的怜惜,还有一种说不出心疼,与愧疚。 锦言一下子就睁开了眼,她怔怔的张着嘴巴,轻轻的唤一声,“皇上?是你吗?” 慢慢的坐起身子,向后看了过去,景元帝眼底噙着笑,手扶着她的肩膀,转过身来,与她坐在一起,“这次,是朕没有护得好你。是朕的错。” “不是,不是这样的。” 锦言鼻子一酸,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潸然而落,嗓音哽咽的道,“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与皇后那般顶撞,所以才害了臣妾肚里的孩子……” “嘘!不要再说了。你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你痛心,难道朕就不痛心吗?只是现在,以她皇后之尊朕也不能轻易废之。可朕答应你,如果之后当有机会,朕一定会给你个交待的。” 景元帝叹一声,将她轻轻的拥入怀中,略显胡渣的下巴,点在她软软的肩窝处,疲累的心,似乎一瞬间,就找到了栖息的港湾一般,他深深的吸口气,慢慢的只觉得困意上涌,眼皮子再也睁不开。 “皇上……” 锦言顿了顿,眼里的泪意几乎要失控,可看着皇上极累,她一时也便不再出声,而是轻轻的又动了动身体,以往皇上能够更加舒服的靠着休息片刻。 秋阳高照,烈日仍旧咄咄逼人,锦言慢慢僵着身子坐得久了,才刚刚落胎的身体,便觉得微微酸疼,脸色有些白。 可一看皇上睡得那般安心,她便又动也不动,任是皇上抱着她,慢慢便是坐成了一副雕像的模样。 梁总管从凉亭外看了进来,立时便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了薄薄的披风,又小步进来,轻轻的与娘娘道,“皇上难得睡熟,老奴也实在看得心疼。只是娘娘这样子一直撑着,对身体也是不好的,不若老奴让人来慢慢的换下娘娘?” 一边说着话,就打算去亭子外喊人来,锦言摇头,低低的道,“不用了。皇上这些日子也累了,我还好,能撑得住。” 这一辈子,她都不会离开他的。 哪怕只是稍稍的离开,她都不愿意。 “本宫已经盼了皇上很久了,本宫可以的。” 眼角有泪意,又轻轻的滚落而下,梁总管看着心酸,跟着安慰道,“娘娘,您的心意,皇上一直都记在心里的。可娘娘的身体却是不行的,娘娘再这样撑着,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也是会责怪老奴的。” 轻轻的躬身退下,正要出去喊人进来,景元帝带着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不必了。朕已经好了,梁士,这一次,你做得极好。等回头,朕再赏你。” 慢慢的起身,从锦妃的肩上离开,梁总管便回身不安的道,“可是老奴说话时,扰了皇上的觉?” 景元帝道,“这倒不是。是朕睡得够了,稍稍休息片刻便好,又岂能如同夜里那般睡得极熟?” 说着话,便从凉亭里站起了身,四处走了一圈,活动了一下肢体,这才又坐下道:“锦妃,朕与你说话,你怎么不言语?” 锦言笑一下,脸色有些白,“只要皇上好,臣妾便好。臣妾哪怕只是在这里看着皇上,心里也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又何谈什么说话不说话?” 只要皇上好,臣妾便好……这该是一句多么让人暖心窝子的话? “锦妃,你对朕的好,朕是知道的。只是以后,也要注意保护自己,若是朕以后,再如这次一般来不及回来救你,你也要像今天一样,一定要等到朕来救你。” 举步走到身前,景元帝弯腰,将她从石凳上拉起,锦言一声闷哼,脸色发白道,“皇上,臣妾……” 景元帝一怔,随之脸色难看道,“是不是朕刚才睡着的时候,伤着了你?” 心下骤急,也不等锦言出声,立时便喊,“梁士,快请太医!娘娘身体不好,你就不会早点喊醒朕吗?!” 他要是累了,哪里不能睡?锦妃身体不好,根本受不得累! 心下又气又急,他一弯腰抱了自己的女人,大踏步往锦宫而去,梁总管脸色一苦,就知道皇上会骂他啊,果然是挨骂了。 当下也不敢言语,急急喊了人去请太医,自己则一路急急的又跟着皇上往锦宫方向跑了回去。 锦言身体僵硬的窝在皇帝的怀中,只见宫道两边,宫女太监见了皇帝都齐齐躬身施礼,更是看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极其艳羡的嫉妒,锦言心下一顿,脸上缓缓便浮了冷色。 正文 第七十七章独宠 http://.biquxs.info/

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太好,景元帝低头看她,略略皱了眉道,“可是这些人碍了锦儿的眼?朕这就让他们下去!” 话音顿了顿,身后的梁总管也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年轻的皇帝眼里闪着冷意,“将这些碎嘴碎眼的闪杂人等,都给朕扔得远远的!自此之后,若是再让朕听到这宫里有任何敢对锦妃不敬的话语,朕不会再留情!” 同样的事情,他不会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初秋风起,阳光仍旧炽烈,景元帝大踏步抱着怀里的女人头也不回的转了锦宫而去,梁总管黑着脸站在秋阳之下,直气得将眼跟前的所有宫女内侍都叫了面前来,狠狠骂了一顿。 “一个个都不长眼的东西,锦宫的事,也能是你们敢去随便妄议的吗?眼下,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都给我滚!自去刑房领杖之后,都给我去浣衣局待两天吧!” 皇帝都下了严令,就算他再怎么心疼这些个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总不能皇帝再回来时,眼见他们都还在这里待着,万一不小心露个熟面孔出来,那后果就不是被罚浣衣局那么简单了。 匆匆处置了这里的人,梁总管再次紧跟着往锦宫去,身后有宫女哭喊着“冤枉”,可再冤枉,只要娘娘不好,皇上就不高兴,皇上一不高兴,你就认了命吧! 彼时,锦宫门前,太医也是一路小跑的急赶而至,大历皇帝的后宫宠妃,没几人敢不放在心上的。 等得进了锦宫内殿,先行回来一步的青枝与核仁两个大宫女,也都被这样突然的阵仗给吓倒了。 急忙扔下手里正薮着的绿豆汤,酸梅汤跟了进来,皇帝沉着脸,根本没心思理她们,梁总管随后进来,擦着额上热汗道,“娘娘大概只是热着了,无碍的。” 景元帝听着这话,眼神微微动了动,梁总管心里这个叹啊,皇上这么看重娘娘,那是好事,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敢照实了说。 若不然,皇上一个不高兴,又把他再发落了,梁总管觉得自己就真该找块石头去碰到好了。 千年活出的王八,万年活出的人精,他活不了万年,也在这宫里活了几十年了,帝王的心思最是难测,可还是能被他猜出个七七八八。 “那,真是有劳梁公公了,只要娘娘无碍,奴婢也就放心了。” 青枝一脸感谢的说,又悄悄摸出一锭银子给梁总管塞了过去,梁总管瞟一眼皇帝,便笑了笑,抬手收下了,接着又关心的问,“青枝姑娘这伤,看样子也好得差不多了吧?怪不得看起来,面色也都精神多了呢!” 忆起当初,这宫女被皇后一顿杖责,差点就送了命,如今看来,也是个忠心的。 “奴婢有劳梁公公惦记。奴婢人贱命硬,倒还算闯过了那一关。” 微微屈身施礼,青枝再一次真心的道谢,她入这深宫,只比锦妃娘娘稍稍年长了那么一些,也还是能看得谁,谁的话里是真心,谁的话里是假意。 而如今,能得皇上身边的梁公公这样真心的关爱,她的感谢,也是真心实意的。 “青枝姑娘这样说话,倒是显得老奴有点倚老卖老了。老奴与姑娘一样,都是为皇上,为娘娘办事的人,又哪里敢不尽心尽力?这身体以后,还是要养得好好的,只有这样,才能更加长久的陪着皇上,陪着娘娘。” 梁总管语重心长的说,声音并没有太过压低,倒是青枝能够听得见,皇上也能听得见。青枝听了,便回眸看一眼床边的帝妃二人,抿唇应是。梁总管满意的看她,心里再叹这宫女,也真是个机灵的,只一个眼神,一句话,她便什么都懂了,也怪不得娘娘会这么信任她。 太医把脉,出了医案,片刻便禀于皇上道,“娘娘身体无碍,只是血液稍稍有些不流通,所以才显得腿脚麻木,身体略有不便。据微臣初步推断,也或许是长时间卧床的缘故,才会使得身体迟缓,滞后僵硬的。微臣以为,娘娘以后,还得要多出去走走,动动的。” 太医院院首,再一次措词小心,诚惶诚恐的对着床前面无表情的皇帝禀着“娘娘病情”,心里已然“怦怦”乱跳,有种心脏都要跳出喉咙的感觉。 每次来给锦妃娘娘问医诊脉,都觉得像是在经历一场不知归路的生死大劫。 到底是生,或是死,他的小命,根本就不是皇上的一念之间,而是在娘娘的善良与否。 若是娘娘一个不高兴,他这一辈子的生命,也就要走到尽头了。 “既是要多走走,多动动,那也就没事了,你退下吧!” 景元帝袍袖一挥,脸色淡漠的说,太医顿时如获大赦,急忙连声谢恩之后,连滚带爬就跑了出去。梁总管垂眸,无语的抽着脸。锦言“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皇帝一瞪眼,低声道,“还敢笑?都是你惹的祸,说吧,怎么来赔朕?” 故意绷着一张脸上前,侧身坐在她的身边,锦言只觉得床铺往下一跳,俏然猛然就泛了红,梁总管见状,自是极有眼色喊了内殿里的宫女内侍都退了下去,青枝与核仁两两上了热水糕点之后,便也退了出去。 临走出时,还极为细心的拉上了门。 殿门一关,屋里便只剩了这帝妃二人,锦言终于再也忍不住,吃吃的就低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又道,“皇上刚刚的样子,是故意板着脸来吓人的吗?瞧那太医吓得,不知道的,都以为皇上要将人家诛连九族了呢!” 欢喜的眯着眼,与皇上四目相对,这样满脸带笑的小模样,看了也真让人喜庆,只是这脸上的伤啊……皇帝心里一抽,刻意不去想这件事,而是与她哼哼着板了脸道,“你还敢说?就你那个身体,朕累是累了,小睡一会儿便好,梁士他老眼昏花不敢打扰朕,难道你自己累了,都不会说的吗?” 一边不客气的骂着,又主动抬了手,帮她轻轻的捏着麻木的手臂与腿部,又道,“你这个小女人,胆敢害得朕差点在太医面前丢脸,说说,朕要怎么罚你才好?” 只不过是短暂的手脚麻木而已,就差点闹成了大事,尤其是更加知情的梁总管,这会儿大概正在心里笑话着他吧? 如此想着,景元帝的脸色就更加臭臭的。 锦言又跟着忍不住笑了两声,就觉得他手劲猛的加重了两下,这才赶紧蹩了笑,赶紧求饶道,“是是是。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害得皇上差点丢脸,也都是臣妾的错,那么皇上想要怎么惩罚臣妾,臣妾都乖乖认罚好不好?” 小手握了他大手。 她的小手微凉,明显的身体还不曾大好,可他的掌心却是暖暖的,像是太阳的阳光一样,一下子就照进了她的心底里去。 顿时便心下一顿,想到那一日冬夜,皇上风风火火的一身清华去了宸宫,那第一眼的初见初逢,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他。 那时候她就在想,皇上,便是她心里最为温暖的那一轮太阳,也是她心头寒冬里唯一的信仰,与依靠。可她后来也真的从来都不敢去想,她的愿望,老天爷真的会让她实现。 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也更是皇上给她的恩宠。 “在想什么?朕刚刚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小巧的下巴被男人抬起,景元帝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记,眼神里有着不满道,“朕与你说话,你居然给朕走神,锦儿,你现在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呢。” 如果不是他深知她的性子,又看到她的眼睛里,哪怕是在走神,也都一直在想着他时,他真要怀疑,他是不是都掌不住她了。 就如同眼下的武皇后一般,他从前就太过骄纵了她,才会有如今的丧心病狂! 眸中寒意,瞬时而起,锦言打个寒战,及时回神道,“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在想,如果那一日冬夜,皇上没有撞见臣妾的话,那么臣妾这一辈子,是不是就真的会与皇上错过了?” 将软软的身体轻轻的依偎在他的怀里,锦言声音极轻的说着,又一只小手轻轻的爬上了他的胸前,不安而又小心的悄悄移动着。 景元帝心下一顿,眉色不悦的凶她道,“朕看你这小脑袋瓜子,是不是真的太闲了些?才会让你有事没事的胡思乱想?” 抬手一点她眉心,又哼着道,“朕是一国之君,厉行天下。朕从来不去相信什么如果不如果的事情。朕也从来都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尤其是现在,你还在朕的怀里安安稳稳的待着,你是朕的女人,是朕的锦妃,这样的结果,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这世上之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如果之说,也向来不存在。 他们两人之间这既定的缘份,那怕是最初时不相遇,这之后,也总会兜兜转转的在一起。 “可是皇上,臣妾总是觉得,有些恍恍惚惚的不安之感……” 锦言垂眸轻言,心有忐忑。 这才多长时间,从冬日到初秋,她便从一个小小的洒扫宫女,一路飞跃而至锦妃高位,又独宠圣恩? 人都说,爬得越高,便会跌得越重。 正文 第七十八章祸从 http://.biquxs.info/

也不知她的将来,会不会也应验了这句话? “有朕在,你怕什么?” 景元帝抬手抓了她不安分的小手,眼里似乎有几簇异样的小火苗,正瞬间生成,锦言一愣,瞬间红了脸,急忙要抽回手,却被身边的皇帝大力的握着不放,他氤氲带笑的呼吸,轻轻热热的喷在她的耳际。 “锦儿,朕知道你身体还未大好,所以现在不碰你。不过呢,今天的事,朕是会给你记下的。待得你日后身体好了,看朕怎么来收拾你。” 低低的一声笑,他启唇探齿,在她小巧红润的耳垂上轻咬一口,锦言一声低吟,身子便有些发软。 景元帝意外的怔了怔,忽然又哈哈大笑着出了声,“锦儿,朕倒是没想到,你的身体居然是这般的敏感……” “皇上!” 脸色瞬间娇艳,锦言又羞又恼,恨不得地上裂条缝,给她跳进去才好,景元帝见状,更是忍不住大笑着将她压回床上,又连连在她唇上猛啄数口,直到她终于受不住,大呼求饶的时候,他这才算是放开了她。 一番折腾,锦言才刚刚好些的身子,很快便倦了,景元帝看着她一脸疲惫的模样,流光溢彩的眼底,闪过一些隐隐的心疼。 “青枝,核仁。” 他轻声向外喊着,两名大宫女推门进来,梁总管探头看了看,见这里并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便继续侯在门前当差。 锦言听得喊声,抬眼看了看,便又挣扎着睡过去。 景元帝爱怜的低唇再吻她一记,吩咐两人道,“娘娘身子不大好,你们要悉心的顾好了。若有什么事,便着小和子去告之朕,这以后,锦宫所有事务,无论大小,朕都要第一时间知道,明白了吗?” 甘露殿之事,给他太大冲击,直到现在,他仍旧避免与她提起孩子的事情,她也很温婉的不去提起。 可不提,并不表示没有发生过。 动作温柔的亲自将睡熟的小女人放回了床铺上,又拉了薄被仔细盖上,景元帝这才离去。 临走前,自然又少不了再次叮嘱青枝几句,青枝恭声应是,将皇上的话字字句句都记在了心中。 等得将皇上送走,便见核仁一脸艳羡的说,“青枝姐姐,皇上对娘娘可真好。” 凡是娘娘身边之事,皇上都事无巨细的照顾得周周到到,这样的事情,便是搁在寻常的平民百姓之家,也是举案齐眉的一段传世佳话了,更别提皇上还是当朝的一国之君呢。能与百忙之中抽时间出来,如此细心周到的顾着娘娘,这是娘娘的福气。 “那是因为我们娘娘好,所以皇上才好。” 青枝轻声说着,一转身,便见刚刚已然睡熟的锦妃娘娘,这会儿正是木然的睁大着双眼,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们说话。 心下倏然一顿,青枝急步过去,低声道,“娘娘,可是奴婢们吵醒娘娘了?” 弯下腰身,作势要给娘娘扶起来,锦言却摇摇头,木然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回暖,出声道,“我根本也没有睡着。只是我不睡,皇上也不会走,他于我的好,我心里是知道的。可他是一国之君,怎好整日留在我锦宫不出?” 皇上对她的宠爱,已经完全将她推到了一个绝对的风口浪尖。 这整个深宫之中,她锦妃就像是最初的宸妃娘娘一样,天下皆敌。 可那又怎么样?她是锦妃,不是宸妃! 眸光中渐渐闪了冷意,她再次出声,“核仁,帮我倒杯热水过来。青枝,扶我起来。” 她还年轻,身体纵然一时虚弱,可休养之后,也一定能够恢复如初。 “娘娘,您心里如果有什么事,可千万别自己憋着,奴婢们都在这里,娘娘也是可以跟奴婢们说说的。” 一杯温热的开水递到了娘娘手上,青枝总是有些担心。 娘娘的情形看上去不太好,总觉得心里沉沉的,像是压了许多的事情,不得排渲,又无法言说。 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来才好。 心下不安着,娘娘已经喝完了水,又努力让自己笑起来道,“我还能有什么事?我的心事,你也是知道的。无非就是……让那个人,得到报应。” 那个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眸底闪过冷意,她将喝空的水杯递过去,青枝接过放在一边,核仁便将娘娘爱吃的小糕点送了一些来,笑嘻嘻的道,“娘娘,不管怎么样,都要将身体养得好好的,才能去做接下来的事情。娘娘多用一些饭菜,就是皇上知道了也高兴。” 核仁向来嘴甜,头脑又灵活,与青枝在一起,倒是一静一动,相得益彰,极是搭配。锦言听她说话,脆生生的就跟百灵鸟在唱歌一样,也觉得心情有些好转,随之也跟着笑道,“好,就听你的。脸上的伤不碍事了吧?” 仔细看她的脸,那日的掌印,已经全然褪去,倒是太医给的药膏,是极为管用的。 “娘娘赐的药,奴婢若再不好,岂不辜负娘娘一番好意?”核仁嘴巧的又接话,连说带笑,将娘娘心里的沉重,自是给驱散了不少。 这之后,忽然又想起最近宫中的一些事情,核仁嘴快的道,“听说前几天的时候,皇上论功行赏,将华贵人抬了华嫔,淑妃赏了许多珠宝,就连宸宫那边,也是听说送去了不少的太监宫女,现在整个后宫都在传说,宸妃娘娘又将重获帝宠,以前那些曾经以为宸宫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的墙头草们,这次是悔青了肠子呢。” 一边说着这事,核仁心里又痛快的不行,“那日甘露殿,也就只有宸妃与淑妃娘娘帮着我们娘娘出头了。依奴婢之见,宸宫能够重获帝宠,也是沾了我们娘娘的光。” 若不是因为娘娘,皇上论功行赏,怎么着也不会偏偏是她宸宫。 “核仁!” 锦言原本还在笑盈盈的听着,可直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便沉了声道,“以后这样的话,再不许说出来,哪怕是在心里想想都不可以,明白了吗?” 后宫风云,诡谲多变,甘露殿一事,她就是吃了不懂形势的亏,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娘娘生怒,核仁还是第一次见,顿时吓得小脸煞白,“扑通”一声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多嘴,以后再也不敢了。” 抬手“啪”的打了自己耳光,丝毫都没有留情,只是一瞬间,原本才消肿的脸,便又再次浮起了鲜红的指印。 锦言眸光沉下,心里忽然就一把火冲上来,厉声喝道,“自己做错了事,本宫倒还说不得了?祸出从口的道理,你难道就不懂吗?今日本宫不罚你,反正看来是害了你,既如此……你便好好的跪在这里吧!青枝!将伤药给她留下,你随本宫出去!” 蓦一下起身,她压着心里的怒气,甩手往外走,青枝一见,便心里叹着,上前与核仁低低一句话道,“娘娘罚你,是为你好。你可不要记恨娘娘。” 伤药给她塞到手里,青枝飞快的追着娘娘的脚步出去,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娘娘越走越快的身影,已经将要消失在宫道的尽头处。 “娘娘,您身体不好,步子走慢一些。” 疾步追上去,青枝双手扶了娘娘的胳膊,叹息的道,“娘娘且勿动怒。核仁她也只是有口无心,并非有意的……” 话未落,锦言足下一顿,声音沉沉的道,“是。她的好意,我也是知道的。可是这深宫是什么地方?隔墙有耳的事情,屡屡都有发生。如今本宫算是身在高位了,也有一点能力能够护得住她,可这以后,谁就能够担保本宫一直就会这么身处高位而不衰?万一真有那么一天,本宫再也不能够护得你们周全的时候,难道她还要一直这样有口无心的招惹泼天的大祸上身,以至最后要被乱杖打死吗?!” 话到最后,她更是情绪激动的厉声怒喝着,以至于最后连青枝都不敢再说话,而是屈了双膝跪下,低头认错,她心中的怒意,才终于算是稍稍的散了一些。 而究其原因,或许核仁的有口无心,并不是让她情绪失控的真正原因,而是她始终都没有办法去暂放心中的那一份仇恨。 甘露殿之事,是她心头永远的一根毒刺,这一生,若是无法排解,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皇上曾经说过,他说他不能一直总护着本宫的,这以后的路,还是要本宫慢慢学会去走。可本宫却万万都没有想,这样放开手,去慢慢学走的代价,也实在是太大了些。” 大到,她几乎都要承受不起。 她的孩子,就那么没了,生生的被皇后给打了下来。 她的脸,也毁了,也同样毁在了皇后的手里,若说不恨,这又怎么可能? 眼里闪着恨意,泪水晶莹而不落下,这一刻,她已然决定了自己将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娘娘不要……” 青枝忍不住便心惊肉跳的低声喊着,娘娘的恨意太过狞狰,甚至连她看了,都觉得背心生寒。 正文 第七十九章帝妃 http://.biquxs.info/

锦言闻言转眸,眼底寒意散去,随之又轻柔一笑,敛去身上戾气,“本宫无事。只是随意想想,等得这阵风头过去,该过的日子,还要过。该继续的事情,也还要继续下去。青枝,总归今日无事,便陪着我四处走走吧。” 连续躺了数日的身体,再不起来走走,便真的要走不出去了,届时,便是皇上不嫌弃她,便是连她自己也要嫌弃的。 心里存着事情,锦言回首看一眼锦宫的方向,许是核仁的跪罚还在继续,可她现在,已经不想再去心软。 青枝从地上起身,谢了娘娘不罪之恩,便又陪在娘娘身边,当真是随着四处走走。 不知不觉时,竟又重回甘露殿前,锦言怔怔的看着这一处像是倏然间就极为陌生的地方,略有茫然的回身问,“青枝,这里是甘露殿吗?怎的看起来,如此不相像?” 默默算一下日子,她离开甘露殿也不过数日之久,这里却像是早早就被荒废的一处冷宫,不止落叶满地,便是连同昔日极为朱红的殿门,此刻也都布了一层淡淡的灰尘,门上更是一把硕大的铜锁拦路,如此萧条冷落,已经陌生的,再也让人记不起。 青枝看一眼,有些叹息道,“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奴婢听说,自从上次出事之后,皇上雷霆之怒,已将这里完全弃置。奴婢是听说,等得今年过了冬,再入了春,皇上会令工部,再重新修缮,不过在这之前,这里便已经是真正的冷宫了。” 伤了娘娘,又落了皇嗣,景元帝早已将这里视为不祥之地。除了将这里彻底封闭之外,更是连同宁安宫也都一起划为冷宫了。 锦言静静听着,一双温润的眼眸,便在这一刻,似是穿过了时空,又飞越了时间,于无声无息之间,便又重回当日那一幕现场。 她血迹斑斑被长绳缚于长凳,眼前是一大片黑鸦鸦的人头,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肚子里的孩子,就那样活生生的被打掉了。 恍惚之中,她像是又听到了耳边阵阵尖锐的冷笑声,斥骂声,说她是妖女,她是祸水,她是能够乱了后宫,又更是不守妇道的贱女人。 不! 她不是!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 “娘娘,娘娘?” 耳边青枝焦急的声音,似是从天外传来,断断续续的极不真切,可她还是听到了。 “我这是怎么了?” 慢慢回神时,她喃喃的低问,双目无神又带着泪意,似乎隐约之间,还有着一种哪怕是终此一生,也一定要去讨回一个公道的固执与绝决。 青枝心一颤,眼里就有泪意涌出,双手慢慢扶了娘娘的胳膊,又眼含泪水,努力让自己的话语轻松道,“奴婢也没什么事,倒是娘娘在这里待得久了,秋老虎的威力也是不可小瞧的。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又要心疼呢!” 甘露殿伤心之地,不宜久留,娘娘暂时仍在悲痛之中,许是没段时日也过不去这道坎,可她身为娘娘身边大宫女,又一路随着娘娘走来,自是要尽忠职守的去护好娘娘。 锦言这才暂时放开这里的一切,转身与她又慢慢回去。 一路上,青枝不停的说着皇上的好,只盼着娘娘能将过去的事情及旧忘掉,可那种打在身上,又失去孩子的切身之痛,又岂是能说忘便忘的? 即便是锦言真的想要努力的去忘掉这一切,也仍旧不会是短时间内,便能见出成效的。 而这里的事情,尤其是锦妃娘娘的一举一动,无不都最后被送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此时,皇上便在认真的听着那小太监的回禀说,“娘娘午时本该休息,可不知为什么,娘娘便突然发了怒火,罚了锦宫里的宫女核仁,然后便与青枝姑姑一起去往了甘露殿,娘娘当时的脸色看起来极是不好的。” 小太监话说得很仔细,描绘的也很细致,景元帝一听便知,锦妃这是触景生情了。 他到底,还是不能全心全意的去守着她,护着她,他才刚走,她便起身,他不用想也知道,她不是不痛,也不是不恨,她只是一直在努力的压着悲伤,压着愤怒,只是在他面前,她不愿意让他看出来,也更不愿意让他担心罢了。 然,她的心意,他懂,而他的心意,她到底会不会懂呢? 心思稍稍一顿,他起身道,“梁士,着人去告之御膳监,午饭就送到锦宫去吧。” 话音落下,他大步就往外走。 梁总管愣了一愣,才刚刚领会了皇上的意思,年轻的皇帝已经极快的步出了书房门口,向着锦宫的方向而去。 他急忙便喊了声,“来人,去告之御膳监,皇上的午膳不必再往这里送,即刻送去锦宫便好!” 话一落,他老胳膊老腿的又赶忙跟了上去。 这一天,皇帝单单去往锦宫,就已经是第二次了,也不知各宫娘娘听说了之后,会不会再次心生妒意,再出什么妖蛾子? 心下想着,梁总管倒是追得也挺好,匆匆忙忙间,赶上了皇帝的脚步,景元帝却忽然脚下一顿,猛的住足。 梁总管一个不防,直接就撞了上去,瞬间又吓得脸色煞白,跪地告罪,景元帝一回身,却是极不耐烦的道,“是朕突然停下,又与你何干?起来。朕只是想到,就这么空手去往锦宫,是不是不太好?唔,对了,朕记得上次,蛮尾国进贡的那一匹雪缎还在,你赶紧去取来,送于娘娘开心一下。” 蛮尾国虽是边陲小国,可那里的雪缎织锦,却是出了名的好。 如是做出成衣穿在身上,飘逸如仙,极是美艳。以往这样的雪缎,也总是往宁安宫与宸宫送去的,可今日,他却完全没有想到另位两宫。 只道锦妃身体受了重创,心情也极是不好,景元帝此番做法,也只是为了博美人一笑而已。 梁总管得了皇上口谕,自然不敢怠慢,立时亲自回身去取,景元帝看一眼烈日当空,眸光里闪过一抹暖意,当下袍袖一挥,大步向着锦宫而去。 等得身后侍卫急匆匆追上来时,景元帝已然早就入了锦宫,而与锦妃一起坐在内殿了。 皇帝的午膳看起来是及其丰盛的,且不管是菜的颜色,还是口味,都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 “皇上,臣妾已经吃得好饱了,这些,就不要再用了好不好?” 一脸苦苦的皱着小眉头,锦言指着眼前才刚刚盛过来的一碗鱼子汤,真是再也喝不下去了。 她已经都连续喝了两碗了,再喝下去,可真要吐了。 “那可不行。朕可听说,这鱼子汤要是喝得多了,将来是会多子多孙,多福多寿的,你现在不喝,是不想给朕再生皇儿了吗?” 盛着鱼子热烫的琉璃碗,被皇帝亲自捧在了手中,又很贴心的用汤勺舀了,一脸温柔的送到她唇边道,“锦儿听话,就喝这最后小半碗了,喝了这些,朕就让你吃别的菜色好不好?” 所谓鱼子汤,太医说是很补的,既然很补,那就该让她再多多喝些的。 “可是皇上,臣妾真的喝不下了。就算是要多子多孙,也要臣妾的肚子可以盛得下吧?” 锦言一脸哀怨的说,简直都要无语了,“鱼子汤再好,那也要慢慢吃着来的。皇上一次就要臣妾喝两三碗,这传出去,还以为臣妾是猪呢!” 话音一落,景元帝立时变脸,“童言无忌,不许胡说!你若是猪,那朕是什么了?” 锦言冲口而出,“皇上当然也是……唔!” 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急忙抬手掩了唇,笑得一脸的狡黠,更是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哈哈哈!皇上恕罪,臣妾什么都没说。” 她若是猪的话,那皇上整日里跟猪在一起,岂不是也是猪了? “唔!你这狡猾的小女人,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说说吧,是不是朕这些日子以来,都太过宠你了,以至于你连朕都敢编排了?” 抬手将汤碗放下,又稍稍用力,将她重新拉回到身边,锦言小脸微红的当着所有宫人的面,便跌坐在了皇上的腿间,急急便一声低呼道,“皇上,臣妾……” “嘘!不要说话!你是朕的女人,朕抱着自己的女人用饭,但看谁敢去乱嚼舌根?” 抬手点在了她的红唇,景元帝目光抬起,淡淡冷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朕的旨意,都不许进来!” 顿了顿,又道一声,“梁士如果来了,自行进来便可。” 梁士返身去取雪缎织锦,这么久还没过来,难道是没有找到吗? 心思稍稍一顿,眼前的宫女已然躬身垂首退了下去,待得殿门掩上,屋里便只剩了这向来让人羡慕的帝妃二人。 “皇上,臣妾体重,万一累着了皇上,臣妾可是会心疼的。” 看一眼四下无人,锦言便又想起,刚刚午时之前,与皇帝独处在内殿之时的情景。 她身体不太好,皇上却正是龙精虎猛之时,万一有个需要,她是应好,还是不应好? “呵!那照爱妃的意思来说,朕现在还没老呢,就已经要成了一个不中用的糟老头吗?” 正文 第八十章娇宠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抬手拥了她,她软软的身体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闻起来并不觉得难闻,反之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幽幽情动。 忆起午时之前,他们之间缠绵未果的一番场景,他不自觉的便更加用力的将她拥在了怀中,身下的冲动倏然苏醒,似怒龙一般,紧紧的抵着她。 锦言是过来人,身体纵然没有大好,但依然是很敏锐的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同。顿时心一颤,红着脸就要推开他,“皇上,臣妾,臣妾……” 心里一阵懊恼,早知这样,她就不该与皇上这样接近的。 景元帝再笑,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牙齿轻吻着她耳后,含糊不清的道,“锦言,你这样美,让朕情不自禁。可是你这身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养好?” 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爱着她,景元帝不会这样来怜惜她。 在这个世间,对于很多男人来说,女人只不过是他们眼里的工具而已,想要便要,想扔便扔,可有可无。 可温哲烈身为一国帝君,他能够这样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着,锦言忽然便心底一软,眼里有些湿润,“皇上,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能伺候皇上,请皇上恕罪。” 泪意瞬间而洒,这一刻,她心中想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的男人。 他是一国之君,却也是她的夫。 这在民间,他与她便是最最亲密的夫妻,可在这诡谲不断,风云变幻的深宫之中,她哪怕再爱他,也都只能够仰望,而不能够平视。 “傻女人,这与你有什么错?朕来看你,并不是每次都想着那男女之事,你身体还未康复,朕还能对你甩脸子不成?” 见她如此凄凄可怜,梨花带雨,景元帝一身的情动,瞬间就散了。他顿了顿,让自己心头更加清明一些,便双臂用力,再次紧紧的拥了她,低低的道,“你放心。朕会遍访天下名医,一定会医好你的脸,只是在这之前,你绝不许自暴自弃,懂了吗?” 或许,他还有另一句话不曾说,他喜欢的她,是纯真质仆毫无杂质的她,如果连她也都能被这深宫里的种种肮脏所扭曲了的话,那么,他也一样会放弃她。 他的身边,已经太过勾心斗角,蛇蝎心肠的女人,他已经真的不需要再多一个了。 “皇上的训斥,臣妾谨记心中。” 锦言心头发颤,又眼含眼泪轻轻的应着,皇上的意思,她真的懂,“只是,还请皇上答应臣妾,这以后的路,便让臣妾自己再去走一走吧。臣妾也不能一辈子都这样的没出息。” 她现在年轻,靠的是帝王的独宠,可她的脸已经毁了,这之后,到底皇上在她身上还会留恋多久,心疼多久,是谁也不敢保证的事情。 若是一旦失宠,那么她的下场,将好比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一如曾经高高在上的宸宫风光,到了如今,不也落得个被帝王所厌弃的结局。 “锦儿是在担心,朕有一日会来不及守护你吗?” 景元帝眸光闪了闪,有力的大手轻轻抚在了她的头顶,温暖的掌心又随之滑落下来,扶了她的脸,压回了自己的胸前。锦言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的阖了眼,感受着身后帝王的心跳声,那样的沉稳,有力,她的心,也似是慢慢的就被填满了一样。 “臣妾并非是在担心这些,臣妾只是在想,皇上日理万机,如此劳累,臣妾也总不能事事都要依靠皇上。不若皇上答应臣妾,以后的深宫之事,让臣妾自己学着去面对,学着成长。皇上只要在臣妾万一头脑冲动走了歪路的情况下,及时提醒便好。这样的话,皇上也可以轻松,臣妾也能学得更加坚强。两全其美的事情,皇上又何乐而不为?” 软软的小手再次爬上他的衣襟,锦言一张小脸微微仰起,却是目光希冀的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份情韵。景元帝原本起了几分警惕的心,眨眼便又放了回去,慢慢就化为了一滩柔柔的春水。 “如果你愿意,那便去做。朕不去干涉你的事情,但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随时来找朕。可若是你的路万一是走歪了,朕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你拉回来的,该罚的,自然也会罚,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朕才好。” 他身为一国之君,想要的女人,自然是不能太差了。哪怕她出身低微些,这该有的尊贵,她也不能视若无睹的踩在脚下,不加珍惜。 一如宁安宫的武皇后,便是认不清自己的本份,才会在那大逆不道的谋反之路上,越走越远。 “皇上放心。臣妾什么样的人,皇上还不知道吗?” 眼里真心的噙了几份欢喜,锦言便从他怀里起身,跳下来道,“皇上,这鱼子汤凉了,臣妾肚子又饿了,可不可以让人拿下去热热,臣妾再来喝?” 话落,又难得调皮的眨着眼道,“皇上想要多子多孙,多福多寿,臣妾也想,臣妾还想将这伤了的脸,早早的治好,再为皇上展颜博舞,引君一笑。” 欢欢喜喜的俏人儿,抖着一身闪闪发亮的七色衣裙,花团锦簇的站在皇帝面前轻灵飞舞的转了一圈,那微微扬起的裙角涟漪,似翩然若飞的花蝶一般,瞬间就映入了皇帝的眼底,这以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钟,景元帝都不曾忘记这一幕。 “既是愿意喝,就再让人去做便是,这些凉了的,赏给下人吧!” 景元帝含笑起身,步子行至面前,单手拥了腰身,又再次将她压回怀中,锦言娇羞万分的低吟一声,不满的道,“皇上,人家的鼻子……” 撞疼了。 “呵!不怕。有朕在,还怕它不听话不成?” 心情愉悦的笑声,在她耳边轻轻响起,锦言心下一松,更加放得开与皇帝嬉闹。 内殿中,帝妃二人气氛融洽,极是温情,外殿里,梁总管脸色难看的皱着眉静静侯着。 他双手空空没有带任何布匹,更没有皇上口中所言的蛮尾国进贡的上好雪缎。 更让他震惊万分的是,那些原本是登记在册的好多珍希之物,也都凭空消失不见了。问了守库的侍卫,他心中大概已是有了个方向,可真正要如何决断,还是要禀明皇上才好。 “梁士到了吗?” 内殿里,忽然传出皇上的问话,梁总管听在耳中,忍不住便打个冷战,硬着头皮叹口气。 如此极好的温情场面,也真不该这个时候去打断,可皇帝传话,他也不敢不听。只得扬声回了一句,便匆匆低了头,慢慢行了进去。 彼时,这心情极好的帝妃二人,已经在最初的嬉闹过后,终是又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景元帝含笑拥着怀中的小女人,侧眸看着她小脸红润,又极是娇羞的俏模样,心中也自然升起一抹柔情。 “启禀皇上,娘娘,老奴来迟,还请皇上,娘娘,恕罪。” 梁总管进了门,便一连声的请罪,老脸上勉力挤着笑,明显是有些心事重重,只是因为娘娘在旁,而不敢直说。 景元帝抬眸,眼底温软的柔情,在看到他双手空空时,便已经明白了什么,眸光略略一沉,轻轻拍着怀中的女人,又笑着哄道,“锦儿刚刚用过饭,先去休息片刻,待朕让他们重新做了鱼子汤,再送来与爱妃喝。” 锦言冰雪聪明,自然也知道皇帝此意,是为了让她安心,也便顺势点头,小脸红朴朴的与皇帝道,“那皇上可要说话算话,臣妾也是累了,这就先去休息片刻,等得一会儿要是做了新的鱼子汤来,皇上可一定要唤醒臣妾哦。” 软软的身子从他怀中离开,又恋恋不舍的目光,与他对视片刻,直到皇帝忍不住失笑,又拉过她深吻一记,这才带着满脸的通红,脚步匆匆的退了下去。 景元帝又含笑注视片刻,这才一转身,与梁总管道,“有什么事,出去说吧!” 等得出了门,先是又吩咐外面的小太监,再去御膳监做一碗新鲜的鱼子汤送于娘娘之后,梁总管这才有机会出声说话。 挥退了四下人等,梁总管膝盖一弯,“嗵”的便跪在皇帝身前,再一次伏身请罪,“启禀皇上,老奴无能。珍品库中不止雪缎不知所踪,便连好些奇珍异宝,也都消失不见。老奴不敢怠慢,当即询问了外面守库的侍卫,只是说皇后娘娘在一个月之前,曾经进出过几次,老奴不敢妄下断言,便急来禀告于皇上知晓。” 一个月前时,武皇后还是武皇后,武国公也还是武国公,难道是从哪个时候起,皇后心中就已经起了反意不成? 梁总管话到这里,即便是真的不敢妄下断言,可他心中的怀疑,除了武皇后,便再无他人。 景元帝眸色深深,更是将双手十指都猛然攥起,冷声寒道,“朕以为,朕是可以想着留她一条命的,可如今看来,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梁士,摆驾宁安宫,朕要去看看朕的疯皇后,到底还有什么话可说!” 正文 第八十一章寡情 http://.biquxs.info/

实则景元帝也真是烦透了这些事情。他也实在就想不明白了,曾经与他海誓山盟结发之妻的女人,为什么竟是变得他越来越不认识了。 他是待她不够好吗?武国公要谋反,她就帮着她爹,可她为什么就不想想,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是他的一国之后,若是这大历易主,她又能得了什么好处? 心头越发烦燥,怒冲冲甩了袍袖去往了宁安宫,梁总管不敢怠慢,也急忙吩咐了锦宫殿前的小和子好好照顾娘娘,也便随着去往了宁安宫。 彼时花团锦簇,高高在上的皇后寝宫,如今一片惨淡,萧条零落,满地的残枝落叶化为尘泥,宫女太监都懒散了骨头,根本再不把这风光的宁安宫,当成一个安逸而尊贵的好去处。 “贱人,你们都是贱人。本宫还活得好好的,你们这是要将本宫逼死吗?来人!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尖锐凄厉的声音不停的喊叫着,打眼望过去,宁安宫正殿,一条铁链锁在门前,黑黢黢的大铁锁,冷漠无情的挂在链上。 皇后披头散发,恍若厉鬼一般的在正殿之内厉声喊叫着,外面的太监,就相互看了一眼,有人道,“皇后这样,是不是又该用药了?” “谁知道呢,总归是太医院的药,该用的也都用了,可皇上疯症不好,咱们做奴才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边说着话,手里的盅碗就扣了下来,里面几点色子正在欢快的转着,听得声音落下,顿时一脸放光的将盅碗打开,小心翼翼的探眸去看,忽然就一声欢呼:“来来来!都赶紧的往外掏银子。豹子,赢了!” 他这里大声喊着,还有其它几名太监也都满脸羡慕的跟过来看,果然三个色子,静静的落在桌上,六点朝上,最大。 “哎!你这可真是好手气……这一天,都赢了不少了呢!” 有人不情不愿往外一边摸着银子,一边怨念的说着话,就听着有人问,“你们这是在当值时间聚众玩赌,娘娘那里怎么办?” 这人正心烦输了银子呢,立时头也不回的喊着,“她都疯了,还能怎么办?咱们做人奴才的,只管上令下尊就是,难道还能变成神医,却给娘娘看了这疯症不成?” 手里的银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正要说再来一局,就见眼前几个小伙伴,猛然就个个脸色煞白,腿软的跪在了地下。 他心下一颤,慢慢的跟着回头去看,梁总管一脸笑眯眯的神色中,透着冷戾如同寒刀霜剑一般的光芒。 “啊!”的一声叫,他猛然跪下,惊骇失魂哭着喊道,“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奴才该死,奴才不知是公公驾到,奴才……” 话未落,便见梁总管马上又将腰身弯下,对着身后道,“皇上,这些个奴才,如此胆大妄为,都是老奴教导无方,还请皇上恕罪。” 心里却是气得咬牙,真恨不得拿刀将这些混蛋砍了才好! 且不管皇后是真疯还是假疯,聚众耍赌被皇上当场抓个正着,这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 “乱棍打死,拖出去扔了!” 景元帝冷冽的眸光一一扫过眼前几名太监,话里的寒意将这个初秋的天气,越发震慑得冷寒莫名。 梁总管知是皇上生了怒意,自然也不敢求情,立时就喝人进来,先将银子色子都统统收了走,这才又将人连他们几人都统统拖出去,也不管他们是否都吓得个个哭爹喊娘,屎尿都拉了一裆,梁总管也始终不曾去心软。 他也不敢心软。 皇上震怒发作,谁又敢去求情? 怪只怪,他们这几个狗奴才竟然在朗日晴空之下,便聚众耍财,这也真是该死。 “梁士,这就是你管教的奴才,一个个的,可也真是给你长脸!” 处罚了这些人,景元帝仍旧心头烦闷,直接又冲着梁士怒意出声,梁总管心下一颤,直接就俯身跪了下去,连呼有罪,景元帝哼了一声,眼底眸光抬起,如有实质一般,穿过紧闭的宁安宫正殿之门,似乎要直接看到了正殿里的情形。 武皇后一双手,从殿门的窗格里,疯了一般的伸出来,她听到了皇上的声音,看到了皇上的容颜,至今,才终于察觉到,她从前的自己,错的该有多么的离谱。 自古女人出嫁从夫,以夫为天,她可倒好,半点不曾为皇帝着想过,日日都想着要怎样听从自己爹爹的安排,以至于如今铸下大错,如此这般,还能回头吗? “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原谅臣妾。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皇上……皇上救救臣妾啊!” 她满心泪意的嘶着嗓子喊着,曾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凤依天下,如今就像是个疯了的魔鬼,这么不顾形像的大声哭喊着,不止跪地的梁总管听了心下叹息,便是连景元帝见了,都忍不住的皱眉。 可眼里神情,依然冷漠。 “妍儿,到今天这一步,你终于能够反省了,可是,你不觉已经太晚了吗?曾经江城府出游,朕是警告过你的。你却始终没有将朕的话放在耳朵里。如今,你再哭再喊,又有什么用?” 江城府时,她与宸妃合谋,将当时还是御前奉茶的女官大人给扔入江中,当时若不是纳兰城拼力相救,哪里还有今天的锦妃娘娘? 自然这件事,景元帝心中是心知肚明,但他还是想要给她一个机会。只是,这被权力欲望蒙蔽了双眼的武皇后,也根本会想不到这一切。 “不!皇上,事情不是这样的。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锦妃那个贱人,她与纳兰城串谋私通,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种,臣妾只是想要正清皇室血统,臣妾并没有做借!” 武皇后声音凄厉的喊着,到了如今,她却仍旧嘴硬! 景元帝忽然就后悔,“武月妍,朕刚刚还以为你真的是能够悔过自新了,可现在看过,仍旧还是朕的错!” 顿了顿,眼里迸射出冷意,“你父串谋蛮尾,谋夺我大历天下,这事,你知不知晓?” 事到如今,他倒是要看看,武月妍这个女人,到了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能找出什么的理由,来铁齿钢牙,为自己脱罪! 武皇后脸色倏然惨白,又拼命摇头,“不!不是的。这件事臣妾虽然知情,可臣妾父亲他并不是想要谋夺大历江山,他只是看不过臣妾在宫中被人所欺负,他只是想要为臣妾讨个公道……” “够了!” 景元帝忽然厉声喝道,满脸的失望不愿意再听她说下去,“你口口声声都说,你已然知错了,求朕原谅你。可如今看来,你依然不知悔改。既如此,你就自行留在这里,永远的疯下去吧!” 话音落下,他眸光倏然寒戾,又向梁士道,“搜查整个宁安宫,将所有珍品库丢失的东西,全部给朕找回来!” 已经疯魔入骨的女人,也根本不值得让人去同情! 景元帝沉了沉眸,终是连同心底最后的一点情意,也都在武皇后这抵死不认的铁齿钢牙中,烟消云散,“这一辈子,你便活在这里,永远的一个人吧!” 武国公一案,牵连甚广,又触动甚大,一时半刻,他不会让她怎么样,可长久的让她继续疯下去,他还是很愿意的。 而天家亲情,也总不过如此凉薄。 武皇后此刻已经完全绝望,她又哭又喊的不停尖叫着,一时说皇上冷漠寡情,不念夫妻情份,一时又说她就是有错,也绝对不认。凭什么她辛辛苦苦帮着皇上打理后宫这么多年,最后竟是便宜了那样的一个小贱蹄子? 最后许是哭喊得嗓子哑了,精神也越来越不好了,她终于是喃喃的认了错,景元帝听在耳中,却再也不肯去回应她的任何言语。 最是无情帝王家,即便是尊贵如同一国皇后,一旦失了帝王之宠,下场,也依旧悲凉。 可皇后的话,也终究是在皇帝的心上扎了一根刺。 锦妃,真的是清白的吗? “皇上,只找到了一部分的珍品,剩下的还有好多不曾找到。” 片刻,梁总管回来,匆匆与皇帝禀着,下意识余光抬起,看向宁安宫正殿方向,紧紧挂着铁锁的殿门之上,两只柔弱惨白的手臂伸出来,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鬼手一般,梁总管顿时就心下打个寒颤,急忙转了眼,不敢再看。 堂堂一国之后,最后竟落得这般田地,也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可惜景元帝已然早歇了对于武皇后的那最后一丝情竟,只是充耳不闻的听着她的疯喊声不断,最后听得烦了,直接让人进去又灌了药,这才耳跟子旁终于清静了许多。 便又舒一口气,接着问,“蛮尾国进贡的雪缎,可得寻着了?” 说好要送去锦宫的雪段,若是找不到,他心里也极不高兴。 “回皇上的话,那匹雪缎还未曾找着……” 梁总管捏着手心冷汗,谨慎的说着,话刚到这里,外面来人通传,“皇上,锦妃娘娘到。” 正文 第八十二章终是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偏头去看,落日的骄阳下,锦妃一身明媚亮色的衣裙,似是轻灵温婉的仙子一般,踏着满地的碎阳徐徐而至。 一身的娇弱,惹人怜惜,偏又是眼底的笑意,神采飞扬,看起来又格外的明艳,舒畅。 景元帝眼睛一亮,眸光含笑迎上去,“不是说休息一下的吗?怎么?等不及朕去唤醒你,便这么舍不得朕,追了过来?” 两人走到近前,年轻的皇帝抬手拥过她,又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锦妃便俏生生的扬了唇,软软的笑了起来,“非是臣妾这么思念皇上就片刻离不得,只是青枝与核仁熬的酸梅汤好了,臣妾想起皇上爱喝这口,又怕放得久了不好,这才特意问了门前的侍卫,知晓皇上是往这边走了。” 不是刻意要去缠着皇上不放,仅仅只是因为一碗刚刚熬好的酸梅汤,皇上爱喝,娘娘便记得。景元帝眸光里的情意,又随之更加明亮的闪了闪,抬眼看她的身后,果然有核仁手臂里挎着一方小小的食盒,正垂眸等着。 他心下轻笑,就越发的爱极了她的温柔,与贴心,“倒是让爱妃惦记了。既然这样,那就在这里吧!” 手拥着锦妃的身子往宁安宫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去坐,梁士急忙就招呼了核仁,将食盒里的酸梅汤小心的捧了两碗出来。 一碗放到皇上面前,一碗便递给了娘娘。景元帝“咦”了一声,轻道,“不是身体不好,不能喝这些东西吗?” 酸梅汤性凉,她身体又不好,怎么想起来喝这些的? 立时心下不满,抬眸看向一旁侍立的核仁,眸光里的锐意就看了过去,核仁顿时吓得小脸发白,“扑通”一下双腿跪地,还没等得出声解释,锦妃已然含笑娇道,“皇上,这两碗都是皇上的,臣妾的身体,臣妾自然是知道的,又怎么可能会这么不节待?倒是皇上,这么凶巴巴的看过来,臣妾都差点吓一跳呢!” 笑盈盈说着话,一边又作势抬手去抚了心口,景元帝便虎着脸瞅着她,嘴里孩子一般的嘀咕道,“朕现在,还连说都说不得了?可是看着朕宠你,越发不将朕的话放在耳朵里了。” 话虽如此,依旧极为娇宠的握了她的手,又随后拿起汤碗里的勺,轻轻的舀了一口刚要去喝,锦妃一怔,轻道,“皇上且慢。” 景元帝不解,“怎么了?这汤不是给朕喝的?” 眼里的流光望着她,以及她脸上的那道伤,纵然已经隔了些时日,不再显得那么狞狰,可这么近的相看着,也依然让他心里疼得发堵。 好好的一张脸,就这样被生生的毁了,也不知道宫外的神医寻得怎么样,这时间拖得越久,却是越不好。 “皇上,臣妾宫里做出来的汤,还是让臣妾先喝第一口吧!” 娇宠的小女人眸光垂下,轻轻的说着,抬手去接过皇帝手里的勺,不由分说就送进了唇里去,皇帝心下顿时不悦,皱眉瞪着她,“不是才说了身体不好,不许喝的吗?” 不悦的抬手,将她手里的汤勺又再次拿回来,顿了顿,又道,“这汤里有毒无毒,朕比你更清楚。以后这样试毒的蠢事,留给别人去做,你不许再沾,明白了吗?!” 眸光沉了沉,他说试毒的事是蠢事,那岂不是说试毒的人更蠢了? 眼看着这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就这么不高兴的像孩子一般赌气的端了汤碗又喝,挨骂的锦妃娘娘却只是轻轻的吸着鼻子,含着眼泪笑了。 “皇上,汤好喝吗?” 一边说着话,便又试了第二碗酸梅汤,只觉得自己身体无任何异状后,这才又轻轻的给皇帝推了过去,景元帝见状,眼里的生气就更加明显,酸酸甜甜的汤水顿时就喝不下去,猛的抬了头,瞪着她道,“朕刚刚跟你说的话,你一点都不走心吗?朕说了,这汤水无事,朕不用你来试毒!” 这个固执的傻女人,万一这里真有点什么事,他要如何能承受得起失去她的痛苦? “可是臣妾不放心。这酸梅汤,从熬制到出锅,臣妾虽是让人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可若有万一……” 锦言摇了摇头,含泪的眼底又努力的扬起了笑,又自责的道,“皇上恕罪,瞧臣妾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皇上厚德载物,以仁义治天下,一定会多子多福,多福多寿,又哪里会有什么万一?” 话落下,轻轻的打一下自己的嘴,景元帝哼了声,一把就将她拉过来,捏了她的脸道,“以后这样的傻事,再也不许去做。朕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能长长久久的永远都陪着朕。其它的事,有朕在,也自不用你来操心。再最后说一句,你听懂了吗?” 后宫风云,向来不比前朝政局就简单,现在他是很容易就给了她高高在上的一宫之主的无上荣耀,可这些荣耀的背后,到底又需要多少的警惕去维护着,也根本是他品不出的艰险与惊心。 “朕是答应过你,这以后的路,不干涉,不扶持,只让你慢慢摸索着学走,可若是学得太危险的话,朕也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最后再叹一口气,看着她眼底的泪水晶莹欲滴,却偏是那般坚强,又努力不让自己落泪的模样,他的心就揪起了一团。 “笨女人。你是朕的爱妃,朕宠你,便已经是你最大的站定后宫的资本,你又非要走得这么累,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骂了又骂,训了又训,终是再也忍不住,也不管四周是否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站起身,径自将她又拥入怀中。 她坐着,他站着,他微微弯下的腰身,在这样一个夕阳落下的黄昏,于景色唯美的梧桐树下,与她如此柔情,贴合的相拥在一起。 如此画卷,温馨,美丽,让人羡慕,又不忍去打扰。 梁总管悄悄的拭了拭眼角的泪意,摆摆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他则与核仁也一起退到了远处去。 “娘娘能得皇上如此相待,这一辈子,也真是极好的事情。” 心中羡慕着,核仁眼里也同样含着泪,又低声说着话,梁总管便笑了一笑,又看一眼那梧桐树下软软相拥的帝妃二人,道,“核仁姑娘若是愿意,等得日后期满,请娘娘放了出宫,再配户好人家,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尤其像她们这些,曾在娘娘身边做过大宫女的人,出宫之后,是多少的官宦之家争相要娶的当家少奶奶。 所有凡是从宫里放出来的大宫女,哪个不是心思眼力,都极为出挑的人?娶一房这样的人当少奶奶,自然也是一种极有面子的事情。 梁总管难得打趣,核仁却顿时就脸红了,垂了眸,小声的羞怯道,“梁公公又在取笑奴婢了。锦妃娘娘对奴婢这样好,奴婢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出宫配人的。这辈子,奴婢已然下定了决心,就要这样守着娘娘的好。” 看多了皇帝对娘娘这般的柔情独宠,她的眼界也随之慢慢的变得高了,宫外的男人,她哪里还能入得了眼? 更何况,她心里还深深的藏着一个对谁都不能说的秘密,是永远见不得光的。 “唔,核仁姑娘能有这想法,娘娘知道了,也是一定很高兴的。” 梁总管笑了一句,真心的目光落在核仁身上,瞬时又收。他这宫里活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人老成精了。核仁说这话的意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一看便知。 又难得这丫头如此忠仆,又想起上前甘露殿之事,她曾是舍命护过娘娘的,梁总管便在心里决定,这以后,也更加的多多照拂她才是。 两人站在远处,各有心思,梁总管心里存着事,想着皇上特意点名要的雪缎仍旧没个下落,也不知道那些人找得怎么样了。 便与核仁道,“皇上这边的事,你先尽心伺候着。公公我再去那边看看,一切都要小心,明白了吗?” 话说完,便悄悄的转身离开,核仁自是更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照应着这里。 而原本该是无人打扰的帝妃二人,也难得在这美如画卷的的夕阳秋日中,却又硬生生的被一些闲杂人等给狠狠的冲撞了进来。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了过来,宁安宫的殿门便也被人用力的推开,一个看起来极为眼熟的小太监一路小跑的过来,不等得帝妃二人起身发问,已是一脸汗色的跪倒在地道,“皇上,华大人出事了。听说遭贼人刺杀,伤得极重,华嫔娘娘已经哭得死去活来,闹着要出宫,奴才不敢怠慢,这才来告之皇上。” 华大人出事,这绝对不是什么偶然事件。 蛮尾国奸细之事,尚还未曾彻底平复,转眼华宗民又在这个关头被人刺杀,景元帝心头一转,已不难想像,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锦妃,你先回宫,朕有急事要去处理,晚上也不必等着朕,朕忙完了事,自然会去看你。” 匆匆安抚一句,景元帝大步甩着袍袖而去,锦言极是贴心的恭送皇上之后,眼里的暖意便随着秋日的夕阳,而慢慢落下。 转身,望向铁连紧锁的宁安宫正殿,她唇角勾起了飘忽的冷意,“核仁,本宫今日既是来了这里,又怎能不去叩拜皇后娘娘?” 正文 第八十三章姐妹 http://.biquxs.info/

眸光轻轻扬起,傲然而冷诮。如今的锦妃娘娘,早已不是曾经甘露殿里的锦嫔女子,她退去了身上的温润,渐渐的露出她的强势,与锋利。 “娘娘,这样做,合适吗?” 核仁真正想问的意思,这样做的后果,若是被皇上知道,会不会落得跟宸宫一样的下场? “去吧。该怎么做,本宫心里有数。” 遇事沉着,冷静,犀利,睿智,她可以用她宽阔的胸怀,去善待每一个人,可她的善意,却并不是盲目的要去关怀所有人。 古时有个寓言,说是一个农夫,好心救了一条冻僵的蛇,可这蛇在农夫的怀里暖过来之后,却是一口将这个农夫给咬死了。 所谓农夫与蛇的故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去做。 她既不是农夫,也更不会是蛇,她只是想要为她的孩子,讨个公道而已。 “打开吧!” 眉色轻轻拧起,核仁拗不过娘娘,也不敢去妨碍娘娘的做法,她不是青枝,自然也没有青枝在娘娘心里的地位。 她能做的,只需要忠心的守护好娘娘,如此足矣。 院子里伺候的太监上前,又与值殿的侍卫一起,将紧锁的殿门打开。朱漆厚重的大门,合两人之力,才慢慢的将左右推开。 宁安宫重地,皇后寝宫,这里最早是与帝王同榻之所,可随着后宫里的诸妃慢慢增多,皇上也便不再常来。 自古“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谚句,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前有宸妃,后有皇后。一起一落间,便看尽了世间百态,人情冷暖。 “哎,锦妃姐姐,锦妃姐姐等等我,我刚好也来宁安宫看望皇后娘娘,锦妃姐姐不介意与我一起同行吧?” 殿门被推开的瞬间,淑妃一边欢欢喜喜的喊叫着,一边又快乐得像只花丛中的小蝴蝶一般,翩翩而至的落至眼前。 锦言挑眉看去,正值初秋的傍晚,天色被夕阳的颜色染得金黄,淑妃一身烟霞色的银纹蝉纱丝衣,小脸跑得红通通,双眸闪闪又极是明亮,看起来倒是娇媚可人的很。 淑妃岁数为四妃中最小,自然也总爱时不时的撒娇,扮天真,只是这样的手段,如今在锦妃的面前,却是觉得好笑至极。 锦言弯了唇,想到曾经甘露殿之时,到底淑妃也是救过她的,便笑了道,“淑妃姐姐客气了,姐姐四妃之尊,臣妾只不过小小锦妃,又哪里敢当娘娘的称呼?” 想到之前不久,淑妃于她,还一口一个妹妹,如今却又一口一个姐姐的称呼得极是亲热,这后宫之中,当真是变幻莫测,诡谲不宁。 淑妃岁数再小,也是在这后宫之中,浸淫数年之久,她眼里揉不揉沙子,锦言纵然不太看得太清,却也是知道的很多。 “姐姐客气了。姐姐后来者居上,皇上又如何这般宠爱姐姐,我即便四妃之尊,可哪里又及得上姐姐的风光了?” 淑妃嘴巴极快,又天真无邪的说,眼见得锦言挑眉,不再言语,她索性便直接上前,亲热的挽了锦妃的手,张口又道,“姐姐是不相信妹妹吗?现在这整个后宫,又有哪个不知姐姐的冠宠?都知道皇上宠姐姐,已经宠到了极致的地步,便是连同姐姐脸上的伤,皇上也都张榜贴告,广布天下,遍访名医来为姐姐治伤呢!” 一脸羡慕的说着话,当先迈了脚步进殿,核仁略略皱眉,心里便悄悄的存了心思,也不知道淑妃这样说话,到底是真的天真,还是刻意的不走心? 明知娘娘脸上有伤,还一口一个名医,这是专门来给娘娘添堵的么? 可一看自家主子也根本不自意,她说便由她说,只是低低又笑了一句,道,“淑妃姐姐这样说,倒是本宫就成了那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以至惹得皇上如此不安宁,那本宫又怎么能过意得去?” 眸底带着笑,脸色也同样暖暖的,如是三月阳光下的春暖一般,让人半分的错处都挑不出来,淑妃不由得仔细的看她一眼,锦言已然偏过了头,与核仁吩咐了句,“这殿里的空气太过污浊,看来娘娘病体不愈,也着实与此有关。” 顿了顿,又接着道,“去将窗子打开,透透气吧。” 看她举手投足之间,富贵天成,隐隐中又透着无人匹敌的傲然与尊贵,淑妃眸光一闪,心下忽然就怦怦乱跳起来。 一时间,连锦妃在她耳边又说了些什么,她也都没有听到,直到锦妃又提高了声音,再喊她的时候,她才倏然回神,锦妃却已经放开了她,抬足往内殿里而去。 淑妃微微一怔,赶忙就喊,“锦妃姐姐,锦妃姐姐,你干什么去?唔,姐姐你等等我?” 脚下抬起,也急行两步跟了上去,核仁低着头,跟在她身后,眼见得两宫主子一前一后进了皇后内殿,她脚步一顿,便站在了内殿与外殿的交汇处。 有宁安宫的宫女想要跟着上前,被锦言拦了下来,与她道,“里面有两位主子在,这里就不用你了。” 那宫女许是之前,对于皇后也比较忠心的,闻言就不安的道,“可是皇后娘娘她一个人……” 核仁冷声打断,“你的意思,是我们娘娘,还敢对皇后娘娘不利?你敢说这话,倒是好大的胆子!且不说我们娘娘一直都宅心仁厚,从不与人为敌,便是连同淑妃娘娘也都在场,又怎敢对皇后不敬?” 昔日人微言轻的甘露殿小宫女,已经成长为锦宫娘娘的大宫女,核仁现下的身份,绝对是比这个小宫女,高了不知道多少的。 自然这小宫女,一见核仁姑姑发怒,立时就吓得浑身发颤,脸色煞白的伏地请罪,核仁这才饶过了她,冷一声,“出去!” 不论内殿里是什么情况,核仁都绝不许让人打扰。 而待得这殿里的小宫女吓得连滚带爬跑出去的时候,这宁安宫里的一切事情,不多时便已然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梁总管闻之,不由便有些担心的道:“皇上,娘娘这样做,会不会再让人借题发挥,届时……” 景元帝手一抬,冷漠的打断道,“只要皇后不死,又有谁人敢借题发挥?” 四平八稳坐在宫外华宗民临时的府邸之中,这是他大历朝,唯一能够替代谋国的武国公,去战边疆的武将,也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抬手在眉头略略一顿,目光倏然抬起道,“告之所有人,救不活华大人,他们这些人,也都不用活着了!” 随之又猛然起身,在外面的大厅里来回踱步,眉宇间的愁字,紧紧的拧起。 梁总管见状,便更加不敢怠慢,立时吩咐小太监进去传令皇上口谕,里面的太医院诸人,顿时又吓得胆战心惊,手下更加了几分小心。 华嫔闻言,更是又哭得用力了一些,身边的碧秋宫女便一连声低低哄着。 皇上特意开恩,让她能够出宫来守着父亲,她自然也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极紧,可她这样的哭声,未免就会惹得太医分心,而更加忐忑不安。 “娘娘,您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是出去透透气吧。皇上在外面,也在等着消息。” 碧秋人精儿似的聪明,自然是看出了诸位太医的不自在,立时又哄劝着,没想到华嫔却是哭声越发就大了起来,“不!我不走。我要守着父亲,我要亲眼看着父亲没事,亲眼看着父亲醒过来……” 短短数日之内,她已经是没了母亲,可绝对不能再没了父亲。 眼泪一把一把的往下落着,她哭得两眼红肿,也极是可怜,可是,华嫔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女儿,偏是如此不明事理,不懂变通,当下就有太医心里冒了火,可还没等得及发作,门外梁总管亲自来请,“华嫔娘娘,皇上有请。” 微弯的腰身轻轻抬起,眸光与屋里的几名太医相识一眼,转身便退了出去。 “娘娘,您看连皇上都来请了,娘娘还是出去吧?” 碧秋叹一口气,硬着头皮又请,自家主子向来也是个没主见的,她若不是华大人的女儿,或许这个四四方方的大历皇城,永远也不会向她敞开大门的。 “皇上,臣妾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红着眼睛出了内室,华嫔强忍着心下的痛楚与皇帝请罪。景元帝冷冷的看着她,眸光里带着不耐,“你就这么一直哭哭啼啼的留在里面,岂不让人分心?朕在外面都能听到你的哭声了,你还要不懂事到什么时候?” 一向没什么心眼的女人,安静的时候也算是安静,可蠢的时候,也真是够蠢! 又看她双眼红肿的模样,更是冷道,“仪容不整,成何休统?先下去收拾齐整了再出来!” 若不是看她也着实是可怜,依着皇帝的脾气,华大人生死未知,她再这么哭哭啼啼的扰人不安,他早一纸圣令将她罚到院子里跪着去了。 “皇上……” 华嫔嗓子哽咽,原本还想再硬着头皮求着皇上开恩,让她一直守着父亲才好,可景元帝一个冷眼看过来,她顿时便吓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八十四章皇后 http://.biquxs.info/

皇帝的冷意太过明显,皇帝的无情也太过胆寒,华嫔当下不敢多言,抽抽噎噎的掩了唇,由惶恐不安的碧秋着,慢慢的退了下去。 梁总管便弯了弯腰身,目光紧蹙,若有所思的道,“华大人遇刺,华嫔娘娘得信却是最快的,皇上,这里面,还会不会有什么其它的事情?” “你想说什么?” 目光随之抬起,与他相视,景无帝倏然警惕的心中,渐渐便涌起了不安。梁总管斟酌片刻,低低的道,“老奴觉得,是不是宫里还有一些眼线未除,仍有一些不安分的人,存了心思在皇上与娘娘之间进行挑拨?” 这次说的娘娘,指的是华嫔,梁总管说得隐晦,景元帝却听得清楚。 他眸光倏然一凝,“你的意思是?” “老奴不敢妄议国事,可事关国家社稷,请皇上恕奴才多言之罪。” 梁总管一弯腰,皱着眉四下看一眼,又低低的道,“老奴私以为,华嫔娘娘身边,一定还有武国公的人。国公府数年来立志筹谋,树大根深,宫里有一些未除的眼线,也很正常。” 总有一些人傻,总有一些人蠢。 聪明的都会审时度势,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得滴水不漏,那有些愚蠢呆傻的,就总会迫不及得的慌慌跳出来。 眼下,或许也正是一网成擒的好时候。 “去唤了纳兰一起,此事交由你们两人协力去办。记住,一定不要打草惊蛇,留个活口,朕要好好的……肃一下这乌烟瘴气的深宫之地!” 景元帝冷眯着眼道,手指间轻轻转着一枚极是厚重的玉扳指,想着曾经的武皇后,就是借着“清君侧,诛妖妃”的由头,而一路畅通无阻杀至甘露殿的吗? 他心心念念的皇儿,到底还是没有能够活着出生。 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在腹中成长,便已然化成一滩血水,又染红了谁人的眼。 “皇上,皇上?” 梁总的声音在耳边又急急的低唤两声,景元帝倏然回神,微微抬眸,“去吧。照朕吩咐的去做。” 自从即皇帝位,数十年间,他自认并不是一个昏君。他能听得进身边人的柬言,也不会去平白无故的喝斥任何一个敢说真话的人。 梁总管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也曾是一力伺候过先帝的人,自然他的话,也是极有份量的。 “皇上且放心,老奴这就去寻纳兰大人,再细细商议此事。” 见皇帝回神,梁总管总是松口气离去,待得出了门,又更是细微谨慎的吩咐门外的寒秋,一定要时时刻刻护着皇上的安全。 若不然,绝不轻饶。 皇城侍卫统领大人,纳兰城为正,寒秋则为副手,眼下纳兰城不当值,一切都是寒秋在办。 “梁公公放心。微臣一定全力保护皇上,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寒秋立时抱拳,信誓旦旦。梁公公虽也是阉人,可在寒秋眼中,并没有对这方面的歧视与轻蔑,相反之,梁公公德高望重,一心为皇上着想,办差,也很是得宫中人等全心敬佩。 “寒大人有劳。” 再客气的弯腰回礼,梁总管心知这时间再也耽误不得,匆匆告辞了寒秋出府。 这宫外的府邸,自然比起宫中是不同的。出了华府的门,一眨眼便到了外面的临街上,“你们暗中跟着就行,不必张扬,明白了吗?” 转身对跟着的两名侍卫说着,此番出宫,他们都是经过装扮了的,自然这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也看上去并不打眼。可仍旧有那识货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绝不是寻常百姓。 皇后的宁安宫,尊贵,大气,端庄,而又圣洁。尤其看这一层一层的明黄帝色的帐幔飘逸,徐徐垂落,殿中装饰,又明灯锃亮,好不惊艳。 这番景象,但凡这后宫女人哪个见了,心里不存一些羡慕之色? 偏是今天,锦妃到了。她先淑妃一步,进了内殿,便眸光轻闪的看着眼前的布置,富丽堂皇,又极尽奢爹。 眸光里却只有冷静,而无任何惊艳之色。 “原来,皇后娘娘的宁安宫,竟是这样的大气,漂亮。本宫倒是第一次来,就像是山里的野孩子进了御花园一般,真真的这眼睛都不够使了呢。” 片刻,身后脚步声响起,淑妃刚刚才踏着步子进来,便听得锦言如此惊讶的感叹着,顿时眸光一闪,又喘了口上前,更是一脸笑颜的说,“姐姐是之前没有来过宁安宫,才会这样惊讶呢。想着妹妹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对这里的布置精美,都也差不多要闪瞎了眼呢。” 皇后便是皇后。再如何落魄,也是一宫之主。 她这里的所有布置,皆都精美上品,也便是她一个四妃之尊的妃子,也是极尽眼谗,而又各种羡慕的。 “淑妃说哪里说。皇后这里的布置再好,难道真要将我们的眼睛闪瞎了,才能配得上这里的一切吗?依本宫之见,眼睛却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好,若是没了眼睛,再好的富丽堂皇,精美精致,也都看不到。” 一个人,要是真的没了眼睛,时时刻刻,永永远远一辈子都会处在黑暗之中的时候,那么,她这一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生不如死! “姐姐说得是。如此真知灼见,到显得妹妹浅薄了呢。”淑妃心知活络,又极是嘴甜,且不管这天真,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至少眼下,能让人听起来,心情舒畅。 “那,淑妃便也随着本宫去拜见一下皇后娘娘的。” 口口声声的姐姐妹妹,极尽亲热的彼此称呼,锦言身为帝王宠妃,也听过便算。 有时候,别人给的尊贵,就得好好端着,以免真的落了下乘,落着落着,这辈子,就再也翻不起来了。 锦言死劫过后,现在就在好好端着。 淑妃却心下“咯噔”一跳,猛然就觉得心思惴惴,极是不安,“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回眸看,身后无人。再看锦妃,更是一脸绝对的平静,平静到,让她看在眼里,只觉得莫名的可怕。 “淑妃,你在想什么?” 锦妃眸光微闪,似笑非笑的轻声问着,便将淑妃于刚刚刹那之间倏然远走的思绪,又在瞬间,不着痕迹的拉了回来。 淑妃一惊,下意识就道,“在想皇后娘娘她什么时候……唔!” 话一出口,便又猛的掩了唇,眼底惊慌的神色骤然浮现,又徒劳无功的挣扎着,“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是想说,看看本宫,会在什么时候对皇后出手吗?” 锦言笑起来,飘飘悠悠的打断了她的话,又在成功看到她一脸的欲哭无泪,惊骇欲绝的神情时,顿时又笑一声,摇头道,“淑妃,在你心中,是否也将本宫想得太过狠毒了些?是,就算是皇后之前,也曾是差点要了本宫的命,可皇后也终归是皇后。她一日是皇上的女人,本宫便一日不会动她。” 皇上也不止一次告诉给她,以后的路,要靠着自己去走,他不会出手多加干涉。 可皇上真正想要告诉她的话,她心里是比谁也要明白的。皇上要亲眼看着她,慢慢的从骨子里成长,从内心里变得更加的尊贵,强大。 想要一生一世做他的女人,便不能永远只是一个从来就不会长大的娇憨小宫女,那注意,是要被他抛弃的。 而在锦言的心里,她这辈子,要想与帝王比肩,一辈子,一世路,便唯有不断的前进,成长,才不会被皇上有可能的落下,遗忘。 天家亲情向来淡薄,她不想做第二个宸妃,第二个武皇后。 “难道,娘娘的意思是……真的只是想要来探望一下皇后娘娘?” 淑妃不相信。 她一双眼睛瞪得极圆,又极是惊讶的看着眼前淡然若定的锦妃娘娘,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以至于听错了什么? 如果,她是锦妃娘娘的话,皇后那么狠毒的害得她差点送命,又连失肚里的两个孩子,淑妃哪怕是拼了命,也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若不然,你以为呢?” 锦言笑一笑,又淡淡说着,“淑妃若是不信,就看着好了。” 不止淑妃不信,甚至连她自己的心中,也都觉得自己是疯了。 “唔,那倒是妹妹说错话了,姐姐勿怪。”淑妃讪讪道,一脸怪异的看着这女人,总觉得她分明是出身低微,还是从宸宫里走出来最低等的洒扫小宫女,怎么可能一旦成为了皇上的女人,就忽然变得这么高高在上,气势强盛了? 明黄耀眼的帝色帷幔,若隐若现的层层叠叠,便在锦妃一步步的走过时,又一层层的被束了起来,分隔两边。 等得她迈步到了皇后凤床之前,淑妃也跟着上前一步,便见锦妃眸光微顿,又心情极是平和的轻道,“皇后娘娘,臣妾锦妃,听说娘娘病体未愈,特来探望,娘娘若是听见,可否能应臣妾一声?” 皇后已经疯了,此下又是服了镇定安宁的汤药,锦妃这样说,就忍不住让淑妃唇角一裂,“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正文 第八十五章主意 http://.biquxs.info/

“锦妃姐姐,皇后眼下昏昏入睡,她怎么可能会听得到姐姐的声音,还能再回应姐姐?” 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皇后是装睡,装病,装疯。若不然……皇后若真是听到锦妃这样说,怕不是要气得吐血了? 十年河东,西之转换,这才不过眨眨眼的时间,锦妃已然从那个“妖妃祸水”的诅咒中脱身而出,反观是曾经高高在上,姿容端正的一国之后,现如今则落到如此凄惨之地。 “锦妃姐姐,要不要……再喊两个人进来?” 心下不安,淑妃下意识就想要逃避,喊两个人进来,至少能壮壮胆。 “不用了。皇后娘娘既然是在睡着,那本宫便也不再打扰了。当然了,若是淑妃姐姐想要再留着的话,那也是可以的。” 温软的笑意挂在唇角,锦言轻轻说着,淑妃脸色一变,立时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姐姐既然要走了,妹妹自然也是要跟着的。至于皇后娘娘也正在病中,自然也是不希望被打扰的。” 一连声的表明着态度,跟着要走……这个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皇后疯得诡异,锦妃来得莫名,她若是再胡乱跟着趟这趟混水,这最后的结果,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尾。 时光如梭,眨眼即逝。 从宁安宫走出时,天边的夜色已然暗下,宫里各处廊檐下的宫灯,也都递次被一一点亮。 宁安宫正殿的大门,再次被铁链封上,铁锁锁上,有宫里留下的宫女太监,便各自手里拿着火引子,一盏灯一盏灯的沿着宫中回廊而走,在他们规矩而微弯的腰身背后,有长长的影子,逶迤的拖在地上,照出人这一生,或长或短的人生缩影。 这是命,更是逃不过的劫。 为人奴婢者,一旦跟错了主子,这一辈子,也便很少人再会有明媚的出头之日。 淑妃借口重华宫有事,匆匆与身边的宫女离去了。锦言慢慢抿唇,又轻轻的摇头,心中几番叹息,又几番沉重,不能为任何人所言道。 倒是她们两人之间,这一次的宁安宫相行,彼此之间,你来我往的姐姐妹妹,却是让人心头更冷。 这世间,没有任何的对手,只有任何的利益。 “娘娘,我们回宫去吧。”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被关上的朱漆宫门,核仁心里一颤,又低低的轻声说着。她手里提着一盏作工精致的八角宫灯,看起来极是漂亮。 锦言视线落过来,静静看了片刻,又慢慢抬步向前而去,“先不急回宫,陪我去御河边走一走。” 已是初秋的夜色,虽然还有着夏的余威,可骨子里却是凉了。 一早一晚,风吹过来,打在身上,也会慢慢的透过单薄的衣服,不知不觉间,就渗到骨子里去。 “娘娘,河边风凉,娘娘身子畏寒,还是早些回宫吧?或许皇上,现在已经在宫里等着娘娘的。” 核仁提了宫灯急行两步,锦言便见她眼里的固执,似与当初的自己一般。 那时候,她才刚刚被宸妃提为了宫里的姑姑,也是存了满心的感激,想着这一辈子,一定要永远的忠于娘娘。 可惜,人心多变,世事多迁,看她现在,几乎便是一步登天,就成为了整个后宫中,可以来说,如今是最最尊贵,又最最显赫的人。 然她的心头,也永远都被笼上了一层这辈子,都再也无法挥去的阴影。 这是代价。 是她身居高位的代价。 “就去走走吧。我也不会想不开的,至于这身体……” 她轻轻抬手抚上自己被毁容的脸,更是又自嘲的道,“总归也是这样了,哪怕再生一场病,也死不了人的。” “娘娘。” 核仁心头大骇,顿时就眼泪朦胧的跪地,声音哽咽道,“娘娘,奴婢不许娘娘这样说。娘娘还年轻,这以后日子都还长着呢,娘娘只是容颜有损,可帝宠一定长盛不衰。还有皇上,也是心里一直都有娘娘的。” 更多的话,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也说不出来。 她没有青枝的冷静与头脑,却有她自己的温软与贴心。 “瞧你这哭的,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我怎么罚你了呢,快起来吧!天气入了秋,地下都泛了凉,再这么跪下去,等一会儿回宫,青枝也要埋怨我了。” 弯了腰身,又一脸无奈的亲自扶她起身,核仁便吸着鼻子抹着泪道,“那娘娘可不许再吓奴婢了。娘娘刚刚那样说,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也一定轻饶不了奴婢。” 本就身体未愈,怎么可能非要去御河边上走一趟?若是真着了什么凉,再生场病,皇上可不管到底是谁的错。 只道娘娘可以使性子,而奴婢绝不可以行差踏错。 青枝果然等得急了。 当她们主仆二人,终于慢慢的提着宫灯回转时,青枝立时就从锦宫门前急急的行了出来,先是见过了娘娘之后,又立时冷了脸色,训斥着脸色还犹带泪痕的核仁道,“怎么娘娘出去这么久时间,也不知道劝着点回来?” 若不是她一直都知道,娘娘身边自有皇上特意派下的暗卫跟着,今儿个大概也要不顾一切的出去寻人了。 要真到了那个时候,这后宫之中,便又是一番流言蜚语,指责不断了。 “青枝姐姐教训的是,是奴婢不好……” 核仁低头咬了唇,将所有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锦言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又亲自给核仁戴上,与青枝道,“是我要出去走走的,与她无关的。倒是青枝你,这般厉害的性子,连我见了也要怕呢!” 笑眼里含着温暖,锦言抬手从头上拔了根金簪下来,同样递给了青枝,“你身体也刚刚好,以后,也少动些怒,免得身子养不好,以后再要配人,那我可是不依的。” 她锦宫里的人,不管是大宫女,还是小太监,都要昂首挺胸的活出一个最为精彩的自己。 若不然,她对不起自己。 “娘娘,奴婢谨尊娘娘教诲,只是这金簪,奴婢不敢要。” 青枝垂首恭敬的说,抬手又将刚刚入手的金簪送了回去,她心里是有气的,但这气,却不能向娘娘发,而娘娘的赏金,就更加不能要。 “既不敢要,那就扔了吧。本宫赏出的金簪,万万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眸色微微轻闪,锦言说完这话,便抬步进了宫中。核仁无措的看过去一眼,又不安的道,“青枝姐姐,那这佛珠……” 青枝淡淡一眼扫过,威压寒冷,“以后娘娘若再去往宁安宫,你只管拦着。那边的手段该有多么的层出不穷,你也应是知道的。万一娘娘在宁安宫里出点什么事,你我担不起这责任!” 手里的金簪攥紧,眼见得核仁一脸惶恐的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终是心头一软,缓了语气道,“佛珠既是娘娘赏的,就留着吧。” 吃一堑,长一智,非是她多心,而是不得不防。 可这里的防备,刚刚开始,便早已有人算计到了头上。 夜色里的晚膳才初初上桌,小和子进来急报,说门口来了好些个人,不知是什么事情。青枝皱眉,起身便迈步出去,小和子一见,也忙忙跟了出去,眼瞅离着娘娘远了,这才低声喊道,“青枝姐姐,好像是出事了。奴才不敢打扰娘娘,刚刚在里面,也没敢多说。” 青枝一惊,“会是出了什么事?门外是谁?” 这整个后宫之中,皇后已经疯症不醒,那还会有谁,敢对眼下如日中天一般的锦宫之地,擅闯不惧? 小和子摇头,一脸的不安,“奴才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刚刚看着这些人,像是在宁安宫里当过差。” 锦宫大门大开着,门外大概有两三个人,也只是站着,却不敢进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畏惧于锦妃如今的地位,还是另有别的什么隐情。 青枝目光一转,见他们无所异动,这才又心安一些,继续问,“到底是不是宁安宫?你确定吗?” “这……也只是像,但具体,奴才也不记太清了。”小和子想了想,又紧着道,“那时皇后还好着,宁安宫是有不少人熟悉的,可后来皇后生了病,宁安宫一些人,也就调到了别处去。” 然后这个时候,他所看到的熟人,到底又是在哪个宫里当差,他也不太清楚。 “你先在这里守着,没有娘娘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青枝深深吸口气,吩咐小和子守好这里,回身便与锦妃将这事说了,锦言手边正在喝着御膳监又再次送上的鱼子汤,当下便将碗勺一放,竖眉冷喝道,“这到底是本宫一日不死,便有人一日不得安心。青枝,将外面的宫门,好好的给本宫大开着,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一日日的总是让本宫不痛快!” 碗勺放在桌上,里面的汤色溅出来,落到了身上,核仁低头拿着帕子擦了,青枝出去问话,片刻又回来,脸色难看的道,“娘娘,问清楚了,不是宁安宫出事,而是宸宫里出了事。说是宸妃娘娘被人下毒,此刻皇上不在宫中,皇后又疯症不醒,这些下人,便来请娘娘拿个主意。” 正文 第八十六章隐忧 http://.biquxs.info/

宸宫出了事情,突然要跑到锦宫里来求庇护,一时间,锦言有些愕然,她怔怔的抬眸,与青枝看过来的目光撞在一起,低低的问,“皇上不在宫中,难道本宫这里,就成了整个后宫的主心骨了?” 她心里清楚得很,她一没有皇后的高位,即便皇后“疯症不治”,二也没有宸妃的手段,哪怕是宸宫里真的被谁下了毒,这也是断断轮不到她去做主的。 拿主意? 这是将她架在火堆上烤吧? 若答应,它日必成众矢之的,是所有人嘴里都能随意诟病的话柄。可若是不答应,那么也一样会引得众妃不满,也照样会流言蜚语,会说她摆着宠妃的架子,目空一切。 左思右想,青枝索性便道,“娘娘便说身体不适,不能前去,也就罢了。奴婢这就去加了那几人,也省得他们再纠结。” 她脸色不好,心情自然也差。娘娘好好的用个膳,也能找事找到这里来,顿了顿,见娘娘不反对,便踏着步子往外去,核仁在一边将娘娘推出去的鱼子汤收起来,总归是凉了不能再喝,索性便不喝了。 锦妃却笃悠悠的看她一眼,又慢慢的道,“青枝出门去了,你也跟着去吧。等外面的事情了了,就随她一起去往宸宫走一遭。” 到底她也是从宸宫里出来的人,虽然说以身体不好为由,推了宸宫那边的事情,可两宫之间的来往,还是要走一走的。 “娘娘真是菩萨心肠。奴婢收了这些,马上就去。” 核仁抬眸,笑嘻嘻道了一句,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倒是一点也不担心。锦言便无奈的嗔怪她一句,“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祸出口出的事,你以后要好好的给我记牢了。免得将来本宫真的……” 话还未完,核仁麻利的收了汤碗出去了,一边走一边道,“娘娘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奴婢可不爱听呢。” 娘娘是要长长久久护着她们的人,怎么可能会色衰恩驰呢? 这样的话每说一句,都像是在用刀子挖着她们的心一样,核仁宁愿是受再多的罚,也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 “唔,看来本宫这里,倒是最最没有话语权的人了。”锦言半开玩笑的说,因为宸宫的事情,而略略又显得不好的心情,转眼又变得开心起来。 恰是青枝出去打发了宸宫的人回来了,进门就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笑道,“娘娘什么事这么高兴了?可是核仁又说什么笑话,逗乐了娘娘?” 宸宫的事情是个麻烦,青枝原本还在担心,娘娘会不会心软,再去担起这份责任,可现在看来,倒是能放心了一些。 锦妃笑悠悠的道,“核仁这个丫头,倒还真是被本宫给惯坏了……青枝,你手头的事情先放一放,我刚与核仁说了,宸妃中毒的事情,虽然不能逾越了规矩,去拿什么主意,可到底本宫知道了,也是要去派人看看的。如此,你便与核仁一起过去。这里有小和子留下,本宫足不出殿,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既不能被人说她端着宠妃的架子,不理昔日旧主的死活,也不能让人大肆诟病,说她妄想着要借插手宸宫之事,而觊觎皇后之位。 然而,皇后现在不管是疯是傻,她还好好的活着呢,这觊觎皇后之位的罪名,说起来,也真让人心底发寒。 待得青枝与核仁打点妥当,带了些滋补品去了宸宫,锦言一个人懒洋洋的窝在内殿里的美人榻上,指间慢慢把玩着手指间的一缕长发,想着皇上这时候,大概也已经回宫了。 宫外的事情再繁忙,夜里总是要休息的。不过有梁总管在身边跟着,皇上也不会出什么危险才是。 她这里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人家,却不想人家在宫外,倒是怀里搂着花骨朵一般的绡美人,正懒洋洋的笑着。 男人的大手,灵活着顺着女人的衣襟推上去,口中却道,“爱妃如此心中有朕,朕是十分开心的。而且,华大人也已经脱离了危险,等得华大人身体大好之后,朕便拟旨,昭告天下,封华大人为大将军王,为朕驻守边关,保家卫国。爱妃这里,自然朕也不会少待的。届时,爱妃便是朕的华妃娘娘,如此,爱妃可有异议?” 华嫔娘娘洗尽一身的狼狈之后,倒也看起来雨过天晴一般的干净,纯真。皇帝为了能使得大历国有将领可用,也能够不惜一切代价,去捧高华嫔,绑定华宗民。 这一辈子,华宗民只这么一个女儿,皇帝对他的女儿好,他自然也会感恩戴德。 华嫔闻言,立时眼眸里便又凝上了盈盈的泪意,含羞带怯道,“皇上所赏,臣妾不敢有异议。只是父亲这里,还望皇上能够明查才是。” 她的父亲平白无故便遭了贼人算计,如今生死一线,更是让人担怕了心。这般的恶劣事情,华嫔心中,她咽不下这口气。 “那是自然,朕金口玉言,还能骗你不成?” 皇帝一笑,自是无不答应。眼底微微扬起的眸光,看似温柔至极落在了怀里的女人身上,实则心中想着,却是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梁士,留一些人手下来,尽心保护华大人。朕与华嫔便即刻回宫里。” 怀里不着痕迹,将仍是一脸哀戚的华嫔娘娘推离一旁,景元帝起身,与梁总管又低低吩咐了几句,看着一身干练的纳兰城也到了场,更是抬手在他肩上按了按,意味深长的道,“好好干,朕欺待着你的好消息。” 武国公的死,他并不可惜,他最最可怜的是,武国公突然这么一死,所有后续的事件,都似乎于瞬间中断了。 到底还有谁与他是同谋,蛮尾国到底又派了多少探子进来大历朝,是他最最关心的事。 “皇上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纳兰城抱拳,眸光里闪着咄咄逼人的光泽,像是一头被全力放出铁笼的猛虎,这一次,不用皇帝吩咐,他也一定不会放过那背后的凶手。 那一夜暴雨,将会是他心中永远都抹不去的恨。 “唔,虽然朕很放心,但一切还是要量力而行,纳兰大人这几日一直告病不上朝,你回去也可以给老大人传句话,朕的朝堂不能没有他,眼下武国公身死,一切都千头万绪,还希望他能够保证身体,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 最后留下了这句话,景元帝脸色含笑,又理了衣装,施施然拂手而去。梁总管在身后向着一脸微凝的纳兰城使个眼色,便也赶紧跟上。 华嫔自然不用多说,早有身边的太监宫女,如云如织一般的来簇拥了,扬长布去。纳兰城便一个人站在原地,心头万般复杂,不知从何而起。 帝王的心思,总是难猜的,谁知道皇上这样说,是到底要纳兰大人一病之下彻底的告老还乡呢,还是真的想要他再出朝堂,为皇帝出谋划策? “大人,这里的事情,要不要再细查一次?” 寒秋手里拿着记录上来,抹一把额头的汗,脸色异样的难看,“大人请看,这便是属下提审了府里的那些可疑之人后,所得来的口供。您看这里……” 手里的记录送上去,指着其中一人道,“大人可还记得他?” 纳兰城倏然回神,眼里浮上了惊讶,“怎么又是他?” 抬手将那记录拿在手中看,越看便脸色越沉,“寒秋,这件事先不要让人知道,另外,将这个人提出来,单独关闭,等这些事情再查得清楚一些,便去禀报皇上知道。” 口供记录本上,寒秋看着那个人的名字,竟是如此这般可以让一向风淡云轻的纳兰大人倏然凝重,他心中也不由得将宫中的一些流言,都浮上了心头。 有人说,锦妃娘娘肚里落掉的孩子,是纳兰大人的…… “在想什么?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纳兰城长长吐一口气,又望着明显走神的寒秋道,“这是锦妃娘娘的兄长,曾是因为欠赌不还,差点被剁了手的。这人名叫苏玉方,名字起得好,可却是不争气。” 锦妃娘娘,闺名锦言,单姓苏。合起来是苏锦言,这也从名字可以看得出来,当初取名之时,也是经过一番种种思量考究的,可同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孩子,一个能默默无闻,极为争气的坐上宠妃之位。 另一个,却这么好吃懒做,无赌不欢的竟又会惹上了刺杀案! “那如此说来,若是此案放开来说,便是连娘娘也要牵连其中的?” 寒秋回神,眸光极是怪异的看向纳兰城,又不无担心的说着,纳兰城便知他在想什么,无所谓的清冷一笑,也没放在心上。 总之那些宫里的流言蜚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无所谓去计较这些。 皇帝进了宫,先行打发了华嫔离开,便依约先去了锦宫,门口只有小和子守着,青枝和核仁倒一个都不在。 不由就奇道:“人呢,都是去了哪里?” 鼻间轻轻嗅着,隐隐一股让人极不舒服的味道钻了过来。 正文 第八十七章帝怒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也并没有多想,只是轻皱了眉尖,便踏着步子进去。内殿里一个嬷嬷刚刚燃了熏香出来,与眼前大步而进的帝王一刹相遇时,嬷嬷立时便弯了腰身行礼,景元帝看都不看她,只管甩着衣袖进去,寻找自己的女人,嬷嬷便躬身退了出去。 梁总管与小和子这师徒两人,便双双守在殿门外,梁总管趁此机会,给小和子又讲了些宫中行事的忌讳与小心。小和子自然听得极是认真,梁总管看一眼那嬷嬷,忽然就喊了一句,“前面的嬷嬷,你等一下。” 嬷嬷脚步顿住,弯身回来,“奴婢见过梁公公。” 一板一眼的宫规礼仪,倒是行得半分不差。 梁总管微微点头,指着这嬷嬷又与小和子道,“看看,有什么异常没有?” 他总觉得这嬷嬷眼生的很,可他又不是整日里只管呆在锦宫的,或许是后来又来的人,也未可知。 小和子点了点头,上前两步仔细看一眼,回首与梁总管道,“是锦宫的嬷嬷。之前是从甘露殿的,后来锦妃娘娘入住锦宫,她便也来了。” “既是这样,那便去吧。” 梁总管摆手,让那嬷嬷离开,心里的那点疑惑,也随着小和子的确认,也随之落下。 嬷嬷得了赦令,自然又行礼过后,转身离去,只是那急着离去的脚步,倒是更显得急促了些。 “小和子,这人不对,你再跟过去看看。” 梁总管皱眉,突然又说,小和子不解的看着师傅道,“师傅是怀疑……” “去吧。知人面而不知人心的事情,已经多到再不新鲜的地步,即使她是从甘露殿跟过来的老人,也是要查一查的。” 眸光里寒意一顿,梁总管直觉的认为这个嬷嬷不寻常。 小和子深知自己师傅的本事,自然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就跟了上去。而彼时的锦宫内殿,锦言鱼子汤喝不下,又因为宸宫的事情,而失了进餐的味口。 此刻,倒是将青枝与核仁一起打发出去了,她自己难得的清静,索性就喊了小宫女来,捧了她久未用过的茶具,慢慢的泡了杯暖茶给自己养着。 等得景元帝放轻了步子,挑了内殿与外殿之间的珠帘进去,那悄然响起的叮叮当当的清脆声,令得桌边正独自品茶的锦妃娘娘,立时便回过了身来。 一见是他,欢喜的暖意,便从明亮的眼底柔柔的流淌而出,“皇上,怎么过来,也不着人通知臣妾一声?也好安排了晚膳等着皇上?” 她起步迎过去,景元帝带着一身未褪的夜色,已然将她抬手拥在了怀里,深深的呼吸理在她的发间,嗅着她身上淡淡而出的药香味,他低笑一声,“便是不用安排,朕也是要过来的。不过,你怎知朕还未用晚膳?” 唇角勾起笑容,他携手于她,又重新落座于才刚刚摆开的桌茶之前,她刚刚未曾喝完的暖杯,还留了半杯在桌上,他抬手拿起,仰口便咽下了肚。 “皇上,这,这是臣妾刚刚吃过的……” 锦言一声惊呼,还未落地,景元帝已经将喝空的茶杯放下,与她挑眉道,“怕什么?锦儿吃过的茶水,朕又不嫌弃。” 是啊,这嫌弃倒不是不嫌弃,不过这不合规矩啊,锦言心里嘀咕着,到底也没在这个时候去扫皇上的兴,而是也跟着落座下为,又再续了一杯暖茶给他,“红枣枸杞茶,补气养血的,皇上口渴就少喝些,等得一会儿再送了晚膳过来,好好用就是了。” 初秋了,外面天色已暗,风声也冷,万一他在这里喝这半冷不热的茶,吃坏了肚子,心疼的也还是她。 “嗯,这话说得倒是,朕年富力壮,又哪里需要补什么气血?” 景元帝斜着眼,将手里的暖茶放下,看着眼前女人如此明媚纯真的笑容,他顿时也跟着笑了。 抬手一把捏了她的脸,戏谑的道,“倒是你吧,处处都存着小心思来气朕。你就这么着急的给朕进补,是不是想朕了?” 抛开两人之间的帝妃身份不谈,这也算是一对世间最普通的夫妻了。 夫妻二人亲热,自然也是不会避开眼前殿里的人,可偏偏锦言脸皮薄,被皇帝这么一闹,俏脸就红了起来,急忙假装生气的嗔怪道,“皇上再这样,那晚膳可不许来臣妾这里用了。” 看看边上垂首而立的小宫女,锦言更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皇帝哑然失笑,更是压不住心里的欢喜,抬手将她不由分说就拉了过来,坐在腿上,扬声与殿里侍立的小宫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既是他的爱妃这么脸皮薄,他自然也不会再让她为难。 “皇上,您这样待臣妾,就不怕将臣妾惯坏么?” 脑袋顺势倚在他的怀里,锦言侧耳听着殿中的脚步声远去,殿门关上,这才红着一张小脸,略显羞涩的轻声说着,景元帝便呵的一声笑,大手轻揉着她的发丝,眸光里跳跃着一种光亮,“若是连你,朕都信不过的话,朕还能去信谁?” 她问的是惯坏,他回的,却是信任。 是的,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却又偏是那么复杂。他给予她一人之下,万万之上的宠,便也是给了她足够的信任,与放纵。 那么,若是真的连她也要变得让他失望的话,景元帝认为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什么人,再能让他倾心以待了。 又再待片刻时间,御膳监的精致膳食,又再度送往了锦宫之地,一路上,也不知暗地里有多少妃嫔女子恨透了锦宫的狐狸精,可哪怕她们再咬碎了一口银牙往肚里吞,也无济于事。 皇上的宠,便是如此简单。 “皇上,娘娘,奴婢们伺候用膳。” 上了满桌的膳食,色香味俱全的摆在了眼前,帝妃二人刚要动起手来用膳,殿门打开,青枝核仁跪拜进门,这倒是回来得挺及时。 景元帝含笑,“好。” 锦妃也带着笑意,脸上有伤,也依旧无损她的柔情,她没有说话,只是与青枝很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极为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宸宫里的事情。 一顿晚膳,便在这样安静,而又温馨的夜色中,愉快的进行着。 这一夜,皇帝自然是理所当然歇在了锦宫,敬事房没有记档,皇帝心疼锦妃的身体,自然一切以她为重。 而这样的贴心独宠,又不知羡煞了多少人的眼睛。 这之后,又是数日过去,纳兰城的介入,很快便让华大人遇刺的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最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纳兰城递呈而上的案录中,第一个名列前茅的人,便是苏玉方。 书房重地,景元帝看着手中的案录问,“苏玉方是谁?” 印象中,他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名字,自然也没想到这人是什么身份,还是梁总管在一边小声的提醒,“是锦妃娘娘的兄长。” 景元帝手里的朱笔,立时便一声轻响,“啪”的折为两断。梁总管屏息宁声不敢多言,纳兰城侯立在眼前,紧紧蹙起的眉间,也缠着脱不去的焦急。 可皇上面前,这件事情,他是万万不能多嘴的。 只得又暗暗的忍着,只盼着这次事件,不要再牵连那人才好。 “纳兰,此案是经由你手去查办的,你与朕说说,这锦妃娘娘的兄长为什么就会参与了进去?” 竟敢胆大包天到铤而走险,刺杀华大人,这是要将大历的将军之才,扼杀于未起用之际吗? 景元帝沉沉的脸色,透着让人看不清的寒意,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大海一般,无声的翻腾,暗涌,不到最后一刻,他手里的利刃,便高高悬着,会有可能落到任何一人的头上。 一国帝王,自是有手握生死大权的至高权利。 “回皇上,依微臣所查,苏玉方也是受人挑拨,才会做出如此泼天祸事。而此人在此之前,因是好赌,也欠了诸多赌债,或许,这也便是诱引。” 因为自身品行不正,而被人引诱犯罪的人,虽然罪责也重,但到底,也是存了一线希望的。 而他这里话音一落,梁总管便知要糟。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里,景元帝已经冷嗤一声,一把将手里的案录摔了出去,厉声喝道,“你的意思是,只因为他是被人引诱,朕就可以网开一面放过他吗?纳兰城,你于朕的忠心,于国的忠诚,又到哪里去了?你这么徇私护着他,到底是有什么隐情?说!” 突然愤怒的皇帝,一扫之前温润如玉,宽待下臣。这一刻的景元帝,心里满满的都充斥着之前,曾经是飞窜于各宫之中的流言蜚语。 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 “说,你与锦妃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这样护着她的兄长,到底是何居心?!” 深深吸一口气,又接着一声喝问,便如同炸雷一般轰隆劈出,景元帝沉沉的凝着眸,眼底泛出的森寒杀意,似是如有实质一般,让人厉芒在背,脖颈发凉。 正文 第八十八章雨势 http://.biquxs.info/

纳兰城片刻愣怔,又猛然脸色煞白,“扑嗵”一声双膝落地,却是挺直了背脊,一字一顿的道,“皇上恕罪!微臣不敢!后宫之中流言蜚语,微臣也曾听说,可微臣为人,皇上也该知道,微臣一向光明磊落,行事肃正,断断不敢做出任何有辱娘娘之事!” 额上冷汗往下滴落,他哪怕心中再惊,此刻,也绝不能露怯。 自古伴君如伴虎这句世言警句,一向将为人臣者的本份,诏告得酣畅淋漓。纳兰城双膝落地,心下忐忑,也跟着渐然发寒。 这世间最怕的事,就是生疑。 一旦这心里生出了怀疑的种子,很快就可以长成参天大树。 便是一代帝王,也不能免俗。 “哼!你倒是推得干干净净。朕来问你,自古无风不起浪,你既是跟锦妃无暖昧,又为何后宫中,满耳都是你们苟且之事?!” 皇后为此,还曾特意杀进了甘露殿,以至于锦妃腹中尚未成形的胎儿流下,他因此而伤心,可他也绝不相信,他的锦妃,会背叛他。 然而现在,这又怎么解释?! “口口声声说不敢对娘娘有辱,却字里行间都在护着锦妃的家人……纳兰城,若是你心里没她,你又为何独独对她上心?” 景元帝拂袖而起,绕过满地的奏章折子,居高临下的站在他的面前,冷眸凝视着他,“有什么事,就给朕说清楚吧!” 有些事,他可以忍,可有些事,他却绝不能忍。 纳兰城心里便长长的叹息,他不明白,这明明是在严查着华大人府中的刺客之事,怎么突然间便又跳到了锦妃娘娘的身上? 心一横,他豁出去的道:“微臣从来忠于皇上,忠于大历天下,微臣可以对天盟誓,若对皇上有任何不忠,对娘娘有任何异心,微臣甘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已被皇上的疑心,逼到了这种地步,纳兰城便知,若是他再不能快刀斩乱麻,这之后,无论是锦妃,还是他小小的一个御前侍卫长,都会遭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灭顶之灾。 而说来也怪,在他盟誓之后,刚刚的天色还极是晴朗,皇上的脸上也跟着好转了不少,梁总管才刚刚松口气,跪着身子爬在书房地上,捡着散落一地的奏章折子,便见外面的天色,忽然就阴暗了下来。 秋日的风声来得急促,微凉的雨点,不多时就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当空一道闪电惊过,“轰隆”一声骤响,雷声劈下,天地变色。 …… “娘娘,又下雨了。没想到这一夏的雨水都不算太多,这入了秋,便是来得够急。” 核仁一边说着话,却将撑着窗子的支杆收了回来,内殿里原本很清亮的光线,便随着暗了一些。 锦妃慢悠悠坐在茶桌边喝着补身的暖茶,一边又道,“夏季雨少,不算好事。而秋季雨多,也更不算好事。” 夏季雨少,会旱,秋季雨多,又会影百姓收成。 “唔,原来这样啊,娘娘懂得可真多。” 核仁笑嘻嘻上了前来,手里又从桌上,拿了绣花的棚子出来,闲着无聊的绣着花,一边又没大没小的与娘娘道,“奴婢自打来了娘娘身边,这是前世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奴婢今生能够遇到娘娘这样的好主子,奴婢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为人奴仆者,伺候人并不是难事,难的是……遇不上一个好主子。 核仁觉得自己倒是挺幸运的,这辈子留在锦宫伺候娘娘,她便什么也不用想了。 “说什么傻话?我这里,也不能留你一辈子了,等过两年,你岁数到了,我自然会求了皇上让你出宫,再帮你配户好人家……” “奴婢才不要。外面的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一个个不是老就是丑,奴婢甘露留在宫中伺候娘娘。” 才刚一分心,手里的银针就扎进了软软的指肉中,核仁疼得立时抽气,锦言瞥了她一声,笑骂道,“说你是傻的,你还不愿意听。这女人大了,哪有不配人的?看看挨扎了,疼吗?” 手里的暖茶放在桌上,锦妃起了身,走过去看她,核仁立时就有些惊,忙忙的放手里的绣花棚子放一边,急急就道,“娘娘如此善待奴婢,奴婢都要被吓死了。只是针扎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随手将冒着血珠的手指往嘴里吮过,抬手扶着娘娘又去往软塌边躺下,核仁跪坐在地上,慢慢的就给她捏起了腿。 便听娘娘的声音,似是叹息,又似是无奈,与她软软的轻道,“在我锦宫这里,自然我是宠着你们,惯着你们的……你们既与我情同姐妹,我也不会让你们受了谁的欺负。不过眼下说这出宫之事,倒也尚早,罢了罢了,这事便就再等等,等到了岁数,我再为你们周全。” 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 青枝自然不必去说,那是她在这深宫之中,最最信任的人,核仁,也是。 “当初你舍命救我,你的恩,我必定会是会记在心里的。” 悠悠说完这句话,锦妃便又双目望着窗外,再不出声。 有杂乱的雨点飞过来,噼里啪啦的砸在窗上,心中并没有觉得烦,反倒是觉得空灵,宁静。 似是听着这如琴律一般优美的雨声,这一世安稳,便已经落入了掌中。 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捏着腿部的动作,恰到好处,又极是舒适,不知不觉得,锦妃便有些倦怠的睡意涌上,她才刚刚一合眼,核仁有些担忧的出声道,“娘娘,青枝姐姐又去了宸宫,不知这次又多晚才能回来,青枝姐姐若不在了,奴婢也真是想她。” 这都连着好几天了,都一直在宸宫那边照顾着宸妃娘娘。这知道的,当然都懂青枝是锦宫的人,可不知道的,还以为锦宫已经容不下她,又将青枝赶回宸宫去了呢。 “宸妃娘娘身体不好,她去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倒是外面的流言,不去理会便是。”总不能宸宫还能将青枝给吃了不成? 娘娘既然放心,核仁便也不再多问。又继续轻轻的捏着腿,不多片刻,锦妃终于慢慢的睡了过去。核仁见状,便悄悄的停下了动作,又转身去内殿,抱了床薄被轻轻的帮着娘娘搭在身上。 绣花绷子安安静静的待在桌上,等着巧手的主人将它绣齐,好完美于人前。可核仁心里却存了事,只走上前来摸起看了两眼之后,便又叹了声气,将棚子放了下去。 俗语说十指连心,扎一指,便痛感记得清楚。她抬了手,将自己已经不再流血的指尖,又慢慢的戳到眼前前,嘴里自语着,“到底青枝姐姐在宸宫里是干什么活了?怎么每天回来都那么晚?还身上带着伤?” 有些事,她不敢向娘娘说,青枝也不许她说,可她看在眼里,也着实心疼。那些伤,并不是鞭子抽打的,倒像是被什么重物给生生的压出来的,可核仁左思右想,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那宸宫里是能有什么东西,能将青枝姐姐折磨得不露出声? “核仁姑娘,核仁姑娘?” 雨打芭蕉一般的窗子外头,有人焦急的低声唤着,若不是这殿内极静,核仁大概还听不到。 当下急急过去,慢慢的将落下的窗子抬起来,外面站着一个浑身被雨淋湿的小太监,脸色煞白的与她急促的道,“核仁姐姐,快,快去救人……青枝姑姑在宸宫出事了,满身都是血……” 他话音未落,核仁已然脸色一白,手里放下窗子,急匆匆跑出了内殿,跟着小太监便往外而去。 小和子在锦宫当值,一见这种情况,立时上前询问,核仁又急又慌,只是双手猛的抓了他道,“小和子公公,求求你,快去宸宫救人,迟了,怕就来不及了。” 这方事情紧急,刻不容缓,偏是御书房中,帝王雷霆之怒,梁总管根本不敢出声。哪怕小和子在殿外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盼着等着,也始终没有见到自己师傅出现。 宸宫之事,小和子根本没有资格进去,若是宸妃娘娘不召,他若擅自闯进,便是打死,也有可能。 可这事,核仁又不敢让娘娘知道,只急得在锦宫门前不停的转来转去,等得小和子又一身狼狈的冒雨回来时,她不用问,已经从他脸上的表情,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核仁绝望的道,“请不来梁公公,那青枝姐姐便要等死吗?刚刚那小太监说,青枝姐姐出事了,从房顶上摔了下来,全身骨头都断了,摔得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可是怎么会这样?这下雨的天,她跑到房顶上去做什么?” 宸妃娘娘又到底是在折腾什么? 而这事,又万万不敢让自家的主子知道的,若是知道,怕不是要疯了一般的去闯宫救人?! 心思电闪之间,她猛一咬牙,发狠的道,“小和子公公,眼下娘娘身体不好,不能过多劳累。那么,你没有胆子,敢跟奴婢一起去闯宫救人?” 正文 第八十九章近前 http://.biquxs.info/

雷声越发轰隆,雨水也渐渐变得跟瓢泼一般的架势,顺着宫殿顶上的琉璃瓦,不停的猛往下凿着。 不多时,原本还尚能看得清雨势的天色,忽然就像被一口漆黑的大锅扣住了似的,宫里人等,顿时便或高或低的尖声叫了起来。 似是若同这整个天地都要被灭亡了一般,一时间,几乎都有人等,都又惊又惧吓得脸色煞白的屈膝跪在了这如瀑的大雨中。 小和子也跟着腿软,只是他到底也是见过一些风浪的,眼下虽然害怕得不行,也要硬撑着体面喝斥的道,“不过雨云遮住了天空而已,这有什么可怕的?都给我起来!都起来!” 顾不得再去与核仁商量救人的事,眼下天空忽然黑暗,他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去安抚人心。 若不然,一旦宫中乱起,前朝也必然不定。 如此一想,青枝的死活,倒是并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皇上驾到!” 正慌乱中,漆黑的大雨中,一盏忽明忽灭的宫灯,就由远及近,极快的向着锦宫移动了过来。 耳边又有人喊着圣驾到来,一刹那间,跪了满地的人,忽然又个个激动起来。 “皇上来了,皇上来救我们了。皇上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一定会将这个可怕的气象给赶走。” 窃窃私语的人声,先是交头接耳的说着,然后不知不觉时,便又慢慢的大声的了起来。 雷鸣声,暴雨中,嘈杂声,呼喝声,一时间又纷纷扰扰的乱成了一团。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朕起来!各宫各处,立时点灯。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许有半点黑暗!梁公公,小和了,核仁,你们都带一些人,去宫中四处走走。若是胆敢有乱朕民心者,杀!” 暴怒的帝王,该是从御书房一路过来,就盛了满心的怒火,如今更是这天色忽然黑幕,他直觉的以为,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马上,去请钦天监的人过来!快马到御书房,不得有误!” 衣袖飞扬,落起在大伞之外,他身上一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湿,足下的龙靴,也已经被整个湿透,灌进了水。 瓢泼的大雨,突兀至极的如此来临,景元帝心中除了暴怒,还有着另一种隐隐的,不能为任何人所言道的恐慌。 难道…… 他心中一想,已经大步飞扬进了锦宫,内殿里,锦言早已经被雷声惊醒,只是她没想到外面的雨会这么大。 等到外面的天色猛然黑下时,她心里一沉,也急忙汲了鞋出来,内殿里的小宫女随后而行,锦言才刚刚掀了眼前的珠帘,就见一个高大而厚重的人影,龙行虎步的冲了进来,一见她便双手抚了她的肩,急声道,“锦言,你有没有事?” 一双明锐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明明知道她一直都留在锦宫不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可他偏是就有些放心不下她。 或许,也有一些纳兰城的原因在内,他勃然大怒离开御书房时,还在心里想着,一定要亲口问问她,到底有没有那回事。 可当他走到半路,雷声轰隆天色骤暗时,他再见到她,到口的质问,就变成了挂心的关切。 锦言摇摇头,“臣妾没事。只是风刚睡了一小会儿,被雷声惊醒了而已。倒是皇上,您怎的会这样冒着大雨跑了过来?万一淋坏了身体怎么办?” 一边说着话,就喊着人,去拿毛巾,景元帝却一摇头,告诉她道,“朕不能在这里久留,这次的雨势来势颇大,朕得要出去看看……” 下意识隐瞒了传唤钦天监之事,本来朝国大事,也不该由她后宫参政。 锦言点了点头,略一思索,“好。那皇上回去的时候路上再慢一些。雨势过大,总不能总是风风火火的,万一受了寒,也是皇上的苦,还要害得臣妾心疼。等一下,臣妾再让人去取了皇上的衣服,着人送到御书房,皇上要记得换才是。” 看他如此为国事繁忙,她身为他的女人,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不添乱。 “大历有着皇上,国富民强。锦宫有臣妾在,也不会让它乱了的……” 她不是整个后宫之主,但也是锦宫这小小的一宫之主了,她不能保证别的娘娘那里会闹什么事,她可以完全的保证自己,绝不会给皇上往心上裹乱。 而景元帝向来最看重她的,也便正是这一点。 她出身不高,可以说是卑贱如尘泥,可她的品性,却是极好的。 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爱意便如同潺潺一条小溪,虽然没有大起大落的狂风暴雨让她觉得刺激。可这宫里,只要有她在,便有他一方的心安之处。 有心安处,便是家。 如此这样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与纳兰城私通,而会背叛他? 心里的太平,再一次重重的动摇,他终是薄唇紧抿,大手向她,抱了个满怀,又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之后,一句话不说,转身而去。 反倒是锦言一副愣愣的表情,一边隔着大开的殿门,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雨倾盆,一边又慢慢想着皇上这一次过来,情绪不是太对。 可这些,倒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事情,便要着紧皇上的身体,不被寒意所侵入,才是她心头真正大事。 “来人,去太极宫取了皇上的干净衣服过去,备上热水,送去御书房。” 立时吩咐人等前去办差,锦言也跟着急步又往外出,便见外面的天色,慢慢又随着亮了起来。 就像是夜里的黎明一般,她一点一点的看着,眼神里闪过怔忡,又掠过叹息。 忆起初时进宫,她还只是一个卑微低贱的小宫女,那时候,她也总是会顶着满天星宿清晨便起,认真又努力的去打扫宫庭,一扫就是六年之久。 可她的心里是欢乐的,是充实的。每当朝起清晨,黎明慢慢到来,太阳渐渐升起时,她的眼里总是会含着笑,想着今日,又将是辛苦劳作的一天。 然如今,她再也不用早起清晨,看黎明渐至,朝阳初起了,她的心里,却反而是觉得空了。 像是过去的时光,再也无法重叠一样,她的人生,已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便是连她的生活,也变得让她越来越觉得不真实。 倏忽间,耳边有人似在唤着,她茫然回神,便见身后有面熟的小宫女向她禀告道,“娘娘,宫中各处的人都在忙着,奴婢找不到核仁姐姐,便由奴婢去送吧!” 去太极宫取了皇上的衣服,再送去御书房。 锦言点点头,又看一眼天色,“好。现在天色也已亮起,你动作要再快一些,皇上已经着了雨,可不能再落了寒。” 果断的抬手打发了小宫女离去,锦言便有些惊讶的看着整整满宫院的雨水积深,直觉得不可思议,又心下骇然。 她只不过才小睡片刻时刻,老天爷这就赶着点的下了这么大的雨,宫中尚且如此,那宫外又将如何? 也就是这宫里的台阶一向都搭得高,这积水还不至于漫进内殿,可若是照这势样,再下一会儿,便就不一定了。 心中倒抽一口冷气,莫名便担忧起外面的事情,也不知道父母与兄嫂,又是个什么情形? 可转念一想,他们既得了自己所有攒下的体己银子,又有着纳兰大人的不时照顾,理应也差不到哪里去。 正想着,锦宫之外便又有人汲着水而来,她顺势便抬眸看了出去,是纳兰城,一身锦衣干练的带了人,进入锦宫,远远便抱拳施礼道,“启禀娘娘,微臣奉皇上之命,特来这里清理积水。还请娘娘且勿惊慌。” 话落下,不等娘娘说起,他立时使吩咐手下众侍卫,四处散开去清理这暴雨过后的种种狼藉。 锦宫之中,虽是一向也收拾得利索,且也没有多少杂物,然而一场暴雨下来,树折了,落叶满地,墙头的花盆翻了,搭起的花架也散了,放眼望去,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从哪里飘来的脏东西,浮漂漂的落在眼中的积水之上,只一眼就觉得极不舒服。 “将所有飘着的脏物,都统统清理干净,尤其是这四下的出水口,都有篦子篦着,上面的杂物也要一个个的抠出来。这宫院之中,务必不能有任何脏物。” 眉眼四看,再一次出声命令着,纳兰城强压心下的冲动,不去看那个让他动心又动情的女人……皇上的警告还言犹在耳,他不敢,也不能,再去连累她。 可他这里不敢,锦言却是着急的有话想要与他说,“纳兰大人,我这里有些事要拜托纳兰大人,能不能请纳兰大人借一步说话?” 一身风华,才刚刚醒过的锦妃娘娘向着这边轻声喊着,纳兰城不由得便看过去,只一眼,便又猛的低下了头,恭敬的道,“娘娘有事请吩咐。” 中间隔着几乎是积膝深的积水,他的声音便像是如同天边又徐徐亮起的光色一样,慢慢悠悠的送进了她的耳里。 她想了想,便觉得不好,她与他说的是私事,不能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说,只得道,“纳兰大人,本宫想请你近前说话。” 正文 第九十章之死 http://.biquxs.info/

片刻之后,将积水除去,脏物清走,纳兰城领命上前,垂耳恭听娘娘吩咐。 而此刻,雨过天晴,金芒万丈,明媚的太阳光又重新露出了笑脸,将大地各处照得闪闪发亮,如翠如碧。寒秋看一眼那正与娘娘小声交谈的侍卫长大人,不由心中叹口气,吩咐其它人等,“这里没事了,你们先宫中各处去巡逻。” 自己则转身,向着大人走了过去,纳兰城听到动静,便与锦妃告退,问了寒秋道,“什么事?” 一边说着话,自行又向着门口走了出去,寒秋也亦向娘娘告退,这才又追了两步,上前道,“大人,非是属下多事,只是眼下皇上对大人诸多疑心,大人为何不去避讳一些?” 才刚刚挨了训斥,差点要加个罪名,打入天牢,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再惹乱子? “还有娘娘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传召大人说话,若是这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寒秋的话语顿了顿,心里纵有着不满,可面对当下如日中天的锦妃娘娘,他依然不敢太多去置喙。 “这些事,我都知道的。皇上乃天下明君,此事是真是假,皇上自然也是心里有数的。” 就算景元帝不相信他纳兰城,但锦妃娘娘,他总不能不信。 “大人说的是。我寒秋也希望大人,能够问心无愧,俯仰于天地。”若不然,纳兰大人如此人才,可真是白瞎了。 而话说到这里,纳兰城自然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以后这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帝王若是心疑一个臣子,那么,无论他避,或者不避,皇上的疑心,都在那里摆着。 此方这里收拾妥当,又去了另外几处细细巡逻,以免暴雨之后,有什么山石或树木落下来,伤了人便不好。 且不说这里的事情,皇上自然是很快听到了耳里的,可锦妃此举倒是光明磊落,且身边也更有无数太监宫女在旁,帝妃也并没有与他的臣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景元帝也便不想去过多追究。 他是一个男人,也更是一个帝王。 一国之君的胸怀,如果不够宽大,又何以御天下? 如此一想,又觉得心里像是无缘无故就吞了一只死苍蝇似的,格外的让人不舒服,恰在这时,钦天监大人到了书房之外,景元帝换上了锦妃着人送来的干净衣裳,便出了御书房的耳房,接见了钦天监大人。 梁总管在书房外侯着,这一日暴雨过后的下午时光,也不知道这君臣二人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只道这钦天监大人从书房时出来的,那急匆匆而去的背影,让人心底里一直不停的打着鼓。 景元帝已经又在里面传召了他进去,梁士伏地,便听皇帝道,“锦宫以后所有发生的事情,不论大小,一概向朕禀报。另外,你再悄悄的去做一些事情,绝不能被任何人察觉,知道了吗?” 御案之上,手里握着的朱笔“嚓”的一声轻响,从中折断,梁士满心忐忑的不安,一瞬间便迅速的又提到了嗓子眼。 仍是那句话,帝王之怒,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轻易承受。 锦宫,锦妃娘娘心神略定目送了纳兰城离去,片刻,又想起一事,转身便问,“青枝,核仁,她们两人都不在吗?” 眸光抬起来,在偌大的雨后初定的宫庭院落中扫了一圈,不止连两个贴身的宫女不在,便是连同小和子都不见了人影。 心思略一沉,已有旁侧机灵的小宫女上前,轻声回禀娘娘,“青枝姐姐一直在宸宫里照应着。核仁姐姐与小和子公公是在雨势未停之事,奉皇上旨意,去各宫察看了。” 锦言这才记起,皇上曾在之前,雨势刚起时,便来过一趟,那时候,她被雷声惊醒,便没再见过她们几人。 “没什么事了,你们退下去吧。若是等青枝回来,跟她说一声,本宫有事找她。” 随意罢了罢手,锦言便看着他们去忙。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来势凶猛,又去势突兀,倒像是老天爷突然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似的,就是不能让人心底里安宁。 “娘娘,青枝姐姐回来了,可是她……” 突然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从耳际响起,有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的进了院子便喊,锦言眉一蹙,喝斥道,“有话说话便是,这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一颗心,猛的就往下沉,眼见得这报信的小太监如此难掩脸上的惊惧之色,她索性便抬步下了台阶,汲着才刚刚过了雨水的地面出去,一边又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青枝怎么了……”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忽的人影憧憧,前后两名太监,抬着一扇宽大的门板,门板上还躺着一个人,浑身是血,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青色的衣裙,便染成了诡异的绛色,黑色的秀发,像是夜里坟堆里挂着招幡的布条一般,森森寒气真往人心里底的窜着。 门板边上,还有一只软得像没有骨头的手,惨白如莹的指尖,无力的低垂着,锦言眼前一黑,身子猛往后倒,便听耳边猛然一声哭喊,有人撕心裂肺的扑过来,“扑嗵”一下跪在她的脚下,核仁放声大哭,“娘娘,青枝姐姐死得好惨啊……” 锦言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都软了。 接下来,有人哭,有人叫,有人喊,也有人乱着去请太医。 才刚刚平静不过一刹那的锦宫之地,便又再次变得人仰马翻,乱象频出。 而这一天,八月初七,距离皇上生辰,仅还有八天时间。 等得锦言再次醒过来时,夜色已深,听窗外更鼓响了三次,锦言眼角的泪意,慢慢就流了下来。 “娘娘,别哭。青枝姐姐说了,她这辈子,都心里装着娘娘。还请娘娘不要悲伤,只道她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不受苦了。” 核仁坐在她床侧,哀哀欲绝的低声哭泣着,她心里想着青枝的好,便怎么也忍不下自己的眼泪。 “别哭了,再哭下去,又有什么用?” 眼角的泪意慢慢滑落,流干,锦言躺了会,便又觉得身上的力气回来了。她打断核仁的哭声,便努力的扶着床侧起了身,又吸一口气,淡淡的道,“她已经死了,那便是死了,你再哭,她也活不回来的。” 哪里的宫中不死人,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别说是一个宫女死了,便是有宫里的娘娘死了,她也不会再活着回来了。 而娘娘如此冷漠,甚至连一丝怜悯都没有的表情,倏然闯入核仁的眼底时,核仁顿时就愣住,“娘娘,您……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满脸的泪水,惊骇欲绝的凝结在脸上,她心里发颤,又在回神之后,一连声喊着,“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青枝姐姐去了,可娘娘也不能如此折腾自己。娘娘,您哭吧,您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她大声哭喊着,嗓子都要哑了。 这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呢? 娘娘平日里,是那样重感情的一个人,如今却变得如此的冷漠无情,核仁只以为是青枝的死,刺激到了娘娘,却不知锦言的心里,那如滔天巨浪一般的恨意,慢慢便要毁了这个世界。 只是现在,她的力量,依然不够。 “核仁,从前本宫就说过,宫中行事,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本宫现在风光,却不能保证以后的日子,也会一直这样的风光,到时候,本宫若没有能力再将你们护全安好时,那你们又该怎么办?” 如青枝一样,再次被人满身是血的抬回来吗? 不! 她绝不答应! 眼里有泪光忽然溢出,她深深吸口气,又突然冷声道,“所以,核仁,本宫今天的话,你尤其是要记好的……” 一定要记住,今天这个教训。 记住这个宫中,永远都没有善心的人,也永远不要去对别人发善心! “你,记住了吗!” 生怕她要忘记,锦言寒着声音,再一次低声厉喝,核仁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磕头,哭喊,“娘娘,不,不是这样的,青枝姐姐她……” “你给我闭嘴!” 猛然一声怒喝,又“啪”的一声脆响,锦言狠狠一耳光扇在她的脸上,眼里盛着深深的情意,咬牙发问,“我且问你,这一记耳光,你痛吗?” 这一记耳光,几乎是使出了她浑身的力量,“核仁,你告诉本宫,这耳光,你觉得疼吗?” 核仁捂着脸,疼得已经要说不出话来,可硬着强撑着道,“娘娘教训奴婢是应该的,奴婢不疼……” “啪!” 未等她话音落下,又是一记耳光狠狠扇过,“疼吗?” 同样的问话,同样的狠戾,往日里温柔如水的锦妃娘娘,现下像是忽然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核仁被打得双耳轰鸣,两眼发直,她甚至都有一种感觉,她今天是要被娘娘给打死了吗? “奴婢不疼!” 再一次咬着牙关,硬撑着说道,紧接着,又是一记耳光,再是一句发问:“疼吗?” “不疼!” 又是一记耳光,继续问,“疼吗?” 正文 第九十一章理由 http://.biquxs.info/

打到最后,核仁已经疼得再没有力气说话,两颊高高红肿,唇角溢出血时,锦言也已打得双手酸疼,再也下不去手了。 忽然就放声大哭,“核仁!你就是个傻的,既然疼,为什么要说不疼?本宫宁愿是要你们说疼,也不愿意青枝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下,永远都感觉不到疼……” 为什么,青枝为死? 好好的去宸宫帮着照应着宸妃,怎么突然就死得这么惨? 眼里的泪水不停的落下来,从她还是当初宸宫里一个小小的洒扫宫女时,青枝就像是她的亲姐姐一般,为人虽然冷清,可对她是极好的。 可现在,她已经位至锦妃,而她的青枝姐姐,却永远的就这么去了。 她放声大哭着,哭得声音哽咽,直至连呼吸都喘不均匀的时候,核仁这才忽然就明白过来,瞬时又心里苦涩,也跟着不停的哭,“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要是早去一步,青枝姐姐也不会死……呜呜。青枝姐姐是从房顶上捡风筝摔下来的,奴婢过去时,已经下起了雨,宸宫里没有人理会她,她就那样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暴风雨之中,身边的雨水里,都是她的血……” 那样的一幕惨状,核仁到死都不会忘,她用力抱着锦妃娘娘,又止不住的哭着道,“奴婢那时候赶过去时,青枝姐姐还是有一口气在的,她让奴婢告诉娘娘,这辈子,她很开心。能遇到娘娘,是她一生的福气。她还说,她其实并不是死了,她只是重新又活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去……她不怕死,她只是放心不下娘娘。” 在她所言的另一个世界里,从来没有光明,只有永恒的黑暗,也更不会有什么病与痛的折磨,爱与恨的纠缠。 “是吧,我就知道,她会这样说。核仁,你告诉我,最后她去的时候,脸上是不是一直在笑着?” 她的性情,一向冷静,又骨子里的高傲着,那样的青枝,便如同寒冬里飞雪压弯的青枝一般,飞雪再严寒,终是宁折不弯。 “青枝姐姐是笑着去的。” 核仁再抹一把眼泪说,滚落的泪水落到脸上,她不由疼得吸一口气,锦言便跟着道,“既然疼,为什么不早说?瞧这模样,几乎要肿成了猪头,日后若真嫁不出去的话,可不要怪本宫不怜惜你。” 抬手帮她又擦了下眼泪,小心控制着不伤到她的脸。 因为这内殿里只有她们二人,锦言只得自己起身,去寻了伤药过来,帮她慢慢的揉开,擦在了脸上。 核仁有些疼,可这骨头倒是蛮硬,都被打成这样了,仍旧咬紧牙关,死不改口,锦言欣慰的同时,又更加有些后悔,“核仁,恨我吗?下这么重的手,你若疼,我让你打回来。” 她自己的脸毁了,却不能害得核仁这花骨朵一般的脸蛋,也跟着她一样的终生不能见人。 核仁这会儿倒聪明了,一转眼就猜到娘娘在想什么,又有些心疼娘娘,忍不住再次落泪道,“娘娘,如果皇上真能遍方天下名医……” 话未说完,娘娘直接一抬手,轻轻拍在她的脸上,“敷药时,不许乱说话。” 若是皇上真有心治她的脸,也不会拖这么久时间吧?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脸上的伤,便也越来越不容易好,便是能好,也终会留下些疤痕的。 “娘娘,疼。奴婢知错了,奴婢自己来好不好?” 刚刚不知娘娘心中所想,她挨了耳光,也只是硬撑着说不疼,眼下见娘娘心软,那样一种火辣辣的,想要恨不得将脸挠烂的痛感,就到了她四肢百骸中,偏偏娘娘又这么不轻不重的拍一巴掌,核仁疼点就要差点就跳起来了。 “行,你自己来。倒是这个时候知道疼了,以后就多长点心!” 娘娘将手里的伤药给她塞过去,又接着道,“后宫之事,向来比前庭朝堂,还要诡谲多变,青枝的事情……你也看在眼里了,以后该怎么做,你也多些脑子。类似这样的事,本宫以后,再也不想看到,听到。所以,你要给我好好活着。” 青枝没了,她身边就只剩了一个核仁,她不想再在将来的某一天,再次看到这样一幕血淋淋的场景。 她的人,不是这么容易死的。 起身离了内殿,锦言喊了内侍点了灯,一个人便静静的坐到了初秋的夜晚上,有凉习习,悄然而至,她只是不觉,一直就那样坐着,直到天亮。 所有锦宫里的宫女太监,无一人敢劝,便是后来,等得核仁将药敷好,娘娘也仍旧没有回去。 而这样坐了整整一夜的后果,便是第二日,她本就产后虚弱,不曾彻底调理好的身体,再一次便裹着病痛病倒了。 核仁当即吓得够呛,急忙着人去请了太医过来,不多时,宸妃娘娘也拖着一身的病来了锦宫。 “娘娘,我家娘娘正在病着,不能出门迎接,还请娘娘恕罪。” 核仁吸一口气,将这句恭敬的话,说得极是生硬。宸妃便一脸苦涩的看着她,在看到她脸色高高肿起,已经发青的色泽时,不由嘴角抽搐,心中大笑,又急忙轻咳一声,掩饰的道, “锦妃不肯出来见我,是还在生本宫的气吗?都是本宫不好,以至于到了现在,身边连个能够伺候的下人都没有,才使得青枝姑娘在本宫那里出了事。” 说着话,眼里忍不住就含了泪,手里捏了帕子轻轻去擦,倒是一个天生的戏骨,任何事不用刻意去拿捏,就表演得如此到位。 核仁咬牙,只不去看她,将身形低了道,“娘娘请坐,奴婢这就喊人给娘娘上茶。” 腰身一弯,屈膝行礼,也不等得宸妃出声,便极快的退了下去,宸妃便抬着帕子咳嗽了一声,大度的并没有去计较,倒是与她一起进门的随身嬷嬷忍不住了。 低声哼道,“锦妃娘娘眼下如日中天的受宠着,没想到这锦宫里的宫女,也一样目中无人的跟着狗眼看人低!” “你住口!本宫面前,又岂有说话的地方?” 宸妃变脸冷斥,手里的帕子落下来,紧紧的攥成一团,却是又立时咳个不停,看起来像是又急又怒,倒是极为唯护锦宫的心意。 嬷嬷受了骂,脸色讪讪,顿时就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去帮娘娘抚着背,宸妃也便随了她。 这个嬷嬷是打她贴身的奶娘嬷嬷死后,梁总管又亲自去挑的人,送到宸宫里的。 对于她的来历,宸妃并不是不清楚,只是她一直不说而已。 有些人,有些事,隐忍不发是最好,蓄势待定也是最好。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到锦宫里连日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宸妃自然也是看在眼中。 唇角的弧度轻轻的向上弯了弯,耳边已有脚步声传来,内殿与外殿隔间的珠帘处,叮叮当当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宸妃立时又哀了一副模样,病态不减的侧眸去看,锦妃一脸的病容,连走路都不隐,正由着核仁慢慢的扶着出来。 宸妃见这二人,倒是忍不住又想大笑,心中大呼痛快。 这一主一仆,脸色俱都这么差,这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啊,也天生都这么犯贱,怎么就不死呢? 心里大笑过后,又深深的恨着,若不是这个贱人,昔日的宸宫,依然风光无限,高高在上。 可偏偏现在,她一个小小洒扫的卑贱宫女倒成了气侯,而她宸妃几乎是成了整个天下的笑柄! 如此之事,又让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恨? 心里怨毒着,可一见锦妃出来,她还是立时就上前,脸上挂着深深的悔意,与泪意道,“锦妃妹妹,都是本宫不好,才会害得青枝出了事。可她也是好意,那风筝不知怎么的,就飞上了房顶……这后来的事,妹妹大概也是知道了吧?” 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哽咽着嗓音,不时的擦一把眼泪,看上去也极是伤心,锦妃却摇摇头,反而来安慰她道,“宸妃娘娘说这话,是要折煞奴婢么?奴婢与青枝,也都是从宸宫里出来的,她为娘娘为事出力,是她的本份。这次出了事,也不是娘娘愿意的,又何以如此放在心上?” 在宸妃面前,锦言这一次,是将自己的自尊,几乎要低到了尘埃里去。 而相比来说,青枝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她反倒是一点也不关心似的,倒是给人一种,似乎要努力上赶着巴结宸妃的假象。 宸妃听这话,心中微讶,锦妃这是被青枝的死,刺激傻了么? 脸上却不露声色,仍是一脸不安的道,“可到底也是本宫的错,本宫就不该由着她,去放什么风筝,所以这才……” 话到这里,宸妃又再次哽咽着说不出话,而这样的理由,连核仁都要听不下去了,只气得眼睛冒火,要跟她理论时,锦妃已经再次出声道,“宸妃娘娘说哪里话,奴婢这里也听说了,一切,都是青枝她自己咎由自取,下着大雨的天气里,她放什么风筝?死了也是活该!” 说到最后的“死”字,锦言骤然冷哼,森森寒意,如有实质。 正文 第九十二章气走 http://.biquxs.info/

第九十二章 宸妃顿时就心里一颤,莫名觉得身上发冷,有种说不出的畏惧之感。可事以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怕前方是悬崖,是黑水,她也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心思一定,便又更加后悔的给锦妃赔着罪,“一切说起来,还是本宫不好,若不是本宫这场病……咳,咳咳,若,若不是本宫这一场病,又何至于累得青枝姑娘失了性命?” 话说起来,更是一脸的泪水,哀哀欲绝,是真的比锦妃这个当人主子的还要悲伤。 核仁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出声道,“宸妃娘娘说得倒是好听,宸宫里那么多人,又为什么非要让青枝姐姐一个弱女子爬上房顶去捡风筝?再者说,雷雨天放风筝,宸妃娘娘还真是极好的兴致……” “核仁!” 耳边猛然一声低喝,锦妃沉着脸,似是才刚刚听到她的不敬之语一般,厉声道,“跪下!给宸妃娘娘赔罪!” 宸妃何等人也? 曾经的荣光与帝宠,虽然是被她后来者居上的给分了走,甚至可以说是全部都分走了,然而这宫里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是任何人都说不清的一种忌讳。 尤其是当下宫规,更是严厉,武皇后就曾借此机会,差点要了她的命,现在,难道要再次轮到核仁吗? “宸妃娘娘做得再不对,娘娘也是主子,而你,却永远都只个奴才,主子在前,又岂有你开口的份?给娘娘赔罪,然后滚出去,跪在外面的院子,好好的给本宫反省!” 厉声喝斥着,锦妃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人,哪怕这事情上,到底还是核仁不该对宸妃无礼,而这一次,她的人,她也护定了! “娘娘勿怪,奴婢也只是心直口快,还请娘娘恕罪!” “咚咚”几个响头磕下,核仁语气生硬的说完话,又满心不甘的爬起身,只管气冲冲去院子里跪着反省了。 宸妃满眼惊诧看着这一幕,倒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以下犯上这种大不敬之罪,只是说说话,磕磕头,跪跪反省就能完事的吗?若她真是低头认了这一出羞辱,她这以后,也真不用在这宫里再做什么娘娘主子了,还不如找块豆腐去碰死好了! “锦妃妹妹,你这是何意?那小宫女如此目无宫规诬蔑本宫……” 她脸色生怒的刚刚出声,锦言便一脸疲累的打断了她道,“宸妃娘娘,您这也看着了,奴婢宫里的这宫女,其实是与青枝姐妹情深的,青枝刚刚出事,她心神大变,也是情有可愿。娘娘就别与这等头脑不清楚的下人计较了。” 再计较的话,会失了本分,也更失了尊贵,那样,岂不是让整个后宫人等,都看了笑话? 自然后来这话锦妃是没有说出话的,可即使如此,也将原本是想来落井下石的宸妃娘娘给气得差点跺脚吐血。 偏是这样一种憋屈的感觉,还更是不能当场发作,她若是当真要与一个宫女去真的计较不清,她这辈子的脸面,也就彻底的毁到了这里了。 后宫女人,活的便是一个脸面! “锦妃!你今天,是真的要撕破脸皮与本宫翻脸为敌了吗?你可知道,你曾经也不过是本宫的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你能有今天,可全是托了本宫的福!” 脸面挂不住,劈头盖脸又提起了往事。锦妃闻言,立时就吓得脸色煞白,腿一软,跪地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一日忘却娘娘恩德,还望娘娘开恩啊!” 额头磕在坚硬的地方,“砰砰”作响,不一会儿时间,就慢慢渗出了鲜血,一眼看过去触目惊心,又骇然惊恐。 “锦妃!你,你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快,快起来!” 眼看着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按自己安排的套路来走,宸妃差点又气得跳出来,尖声喊着来人,赶紧将娘娘扶起来。 可即使身边的嬷嬷动作再快,锦妃因为这一次的得罪宸妃,很快就又身体疲软的又惊又吓的昏了过去。 眼看着这一幕惨状,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宸妃眼一闭,这次是真的气到要病了。 “还愣着干什么?让外面跪着的那个小贱蹄子给本宫滚进来!去照顾她的主子,去照顾她的娘娘!” 竟是万万都没有想到,平素里看起来文文弱弱一阵风都能吹到的女人,见到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女人,竟是敢这样黑心黑肺的设计她! 这,简直是该死! 喝声过后,嬷嬷急忙跑出院子去,想请核仁回来照顾娘娘身体,可偏偏这个死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子了,任凭着嬷嬷说破了嘴皮子,都只咬定一句话:“奴婢是娘娘的宫女,奴婢要跪在这里反省,也是娘娘的意思。若是娘娘没有命令,奴婢绝不敢私自起身!” 等嬷嬷再气得跑回来的时候,宸妃猛一扬手,狠狠一记耳光就重重的掴了过去,嘴里怒斥一声,“贱人!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还要你何用?” 一耳光打过去,刚想要再出主意的嬷嬷顿时就懵了,她傻愣愣捂着一张脸,呆呆的瞪着娘娘看着,宸妃又一记耳光扇过来,嬷嬷眼前发黑的身子转一圈,这才慌慌张张的回神,又急忙伏地请罪,宸妃已经是气急的怒甩了衣袖,风一般的离开了锦宫这个是非之地。 自然,在她离开之前,也是着人去请了太医的,等得太医到来的时候,院子里跪着的核仁,也早早的主动起身,三步两步回到了内殿里去。 进门便见自家的娘娘,正一脸惬意的半靠在床前,手里一把木疏拿着,慢悠悠拢着发。核仁立时便一颗心放下去,谢天谢地道,“还好娘娘没事,若不然,奴婢可真就做了错事了。” 就听那个嬷嬷,这样喊着,哪样说着,她只是拿定了主意,死都不动一下,这才将那宸妃气走,若不然,这指不定要留到什么时候了。 锦言看她一眼,倒也并没有去训斥她这一次的冲动妄为,而是淡淡的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核仁一乐,又紧着大笑出声,“娘娘真是英明,三言两语就能将那个宸妃气走,奴婢也好生佩服。只是奴婢也着实很生气,那宸妃口口声声是这里病了,那里痒了,到头来,她根里就是心里存着恶毒,想要一点点的害娘娘您的!” 若不然,她明明说自己生了病,可她刚刚气极跑出锦宫时,倒看她身体轻盈,半点病症也都没了。 “这事又怎么说?一气治百病。宸妃娘娘是富贵闲人,自然也受不得这样的气。倒是以后,你出门要更加小心,今日嘴快的图解气,以下犯上的忤逆了她,这之后,宸妃也是不会轻易的放过你的。” 锦言又细细嘱咐,这次她不怪核仁沉不住,也实在是……宸妃明明做了恶事,还偏要装着一脸哀切的来锦宫炫耀,锦妃觉得,若是连这一次,她都不能给青枝一个做主的话,她也就不配当这皇帝的宠妃! 顿了顿,又接着道,“青枝在宫外的娘家,你尽量多送些抚恤过去,另外,尸体用冰裹着,不得有任何怠慢,着人必须扶灵到她老家,回来后,本宫自有重赏!” 后宫里死个妃嫔,或许还有可能风光大葬,可只是区区一个宫女身亡,便是连她锦宫的门前,都不许烧点纸钱的。 “记着,替本宫在她灵前多上三柱香,这一辈子,我都是欠了她的。这一生还不了,那么下辈子,我们还会做姐妹!” 曾经不论是出生还是地位都一样的宸宫宫女,如今一人成为了万万人之上的帝王宠妃,而另一人却悲惨的香消玉殒。 这是她心里的又一笔帐,这笔帐,会记在宸宫头上。 娘娘吩咐一切,核仁自然是义无反顾去照办,青枝的身体,也早就有冰块裹了起来,当下立即命人扶灵回她老家,抚恤银子送了不少,一切的一切,于瞬息间发生,又于眨眼间完成。 等得这里的事情,全部都尘埃落定的时候,锦言疲累至极的倚在了午后的窗根边歇着,核仁手里拿着绣花棚子,一针一线的认真锈着,锦言忽然问起一声,“皇上有多长时间没来过了?” 核仁顿了顿,手一拍脑袋,“好像自从上次暴雨过后,至今日四天了,皇上都没有过来呢!” “已经,四天了吗?” 锦言皱眉,轻轻的低语着,又想着皇上的寿辰到了,怎么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核仁,去让小和子向梁公公打听一下,今年的中秋节,该怎么过?既是皇上的寿辰,也是大历的节日,总不该一点动静都没有。” 若真没有,那便是一定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唔!好,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 核仁放下正在绣着的棚子,才刚刚走到外面,便见皇帝一身潋滟的紫袍,正闲庭信步的往这里走着。 “皇……” 核仁开口要喊,皇帝“嘘”的一声,核仁便抿唇一笑,屈膝行了宫礼,闪在一边等着。 正文 第九十三章帝问 http://.biquxs.info/

“娘娘呢?” 紫衣惊华行到了近前,景元帝轻声问,核仁笑着指了指内殿,低声说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在里面呢。娘娘刚还说到,要让奴婢去问问梁总管今年的中秋怎么办,可巧呢,皇上这就来了。” 这也算是心有灵犀吗? 笑盈盈的说完了话,核仁便站到一旁去,方便皇上进殿,梁总管在身后垂眸跟着,眼角余光飞快的看了一眼前面的皇帝,又赶着向核仁使个眼角,核仁机灵的看在眼里,立时就觉得今日的帝王有些不对劲。 心下一惊,她赶忙收了脸上的笑,也不敢再出声多说什么,景元帝双手负在背后,紫袍在秋风中吹动,眸光在看着天上浮云,忽骤忽散,也不急着进门,倒像是在认真的想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机灵的小宫女用眼神问着梁总管,可这一刻,梁总管早已将眸光垂下,不去看任何人,核仁心里就更摸不着底。 正急着,听皇上说道,“朕听说,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前几日不慎贪玩,死在了宸宫中,是有这回事吗?” 帝王慢悠悠的问,核仁却不能慢悠悠的听,当下心思一转,恭恭敬敬的跪下道,“回皇上的话,此事的确属实。” 不去反驳,不去置疑,既然皇上能将这事知道得这么清楚,那这其中的种种隐情,皇上也自是会查得一清二楚。 果然,皇帝下一句就接着问,“朕还听说,宸妃后来带着病体特来锦宫赔罪,倒是将锦妃磕着一头的血,此事,又是否属实?” 问起这一句话的时候,景元帝慢慢便垂下了眸光,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心灵机敏的小宫女,他的印象里,是记得青枝的。 冷冷清清的一个小宫女,不爱说话,可办事却极为利落,却没想到,竟是死在了前几日的那一场暴雨之中。 “回皇上的话,此事……奴婢却是不知详情的。当时奴婢无意顶撞了宸宫娘娘,被罚跪在殿外的院子里,后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奴婢都不在跟前。” 不在跟前,就说明,此事有蹊跷。 “那你再给朕想想,当时除了你之外,这殿里还有谁?” 对于此事,景元帝也好像是很感兴趣似的,不住的追问着,“朕是知道,宸妃身边是带了一个嬷嬷的,那锦妃身边呢,可还有其它人?” 这一次,核仁坚决的回答,“没有!” 心内却冷笑声声,宸妃娘娘算得一手好棋,却终也被自家主子,不知不觉给兜到了这件事情里面去。 殿内有三人,一人是锦妃,一人是宸妃,还有另一个是宸妃的贴身嬷嬷,那么那一天,这内殿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是谁也不知道的。 自然那嬷嬷说的话,是当不得什么证据的,而宸妃也是浑身有嘴说不清,反倒是锦妃额头的伤,却是如山的铁证! “很好,宸妃能如此气势汹汹闯宫,又能将锦妃治得那么委屈,倒也不愧是朕看中过的女人!” 紫色的袍袖一甩,景元帝说完这话,终是抬步进了宫,核仁跪在地上不敢起手,她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这以后的事情,倒不知道会如何决断了。 “起来吧!” 梁总管进门的时候,特意顿了下步子,与她低声道,“帮着皇上娘娘泡茶过来。” 人老成精,这话是不错话的。 单凭皇上之前的句句询问,其实并不能看出来什么,倒是最后皇上踏步而进的动作,而显得略有担忧,梁总管心里便有了数。 又想到那一次暴雨过后,宸妃先行来太极宫哭诉禀告的事情,梁总管便轻轻的摇了摇头。 宸妃,也真是人老珠黄,色衰而恩驰了。 “锦儿,朕听得你那日病重,后来又伤了额头,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进了内殿,景元帝一眼就看到了正窝在窗下的阳光处,昏昏欲睡的小女人,他几步上前,抬手将她拥到了怀里,又急切的道,“怎么伤着了,也不着人去告之朕一声?” 眸光抬起来,又落在她的额上,果然是有刚刚结痂的伤口,还留着狞狰的暗红色,又目光随之看下来,落到她的脸上,更是心中猛的一痛,前几日才高高铸成的危墙,一时间便又缺了一个口子。 到底,他心里在气什么,她终归是不知道的。 罢,也罢! 忍不住叹一声,他暂时将纳兰城那件事情抛了出去不再想,眸光心疼的道,“以后可不许如此莽撞了,知道吗?就算宸妃她是前来锦宫找茬,那你不必去忍她的。你看看你,这都伤成什么样了?浑身都是伤,这以后,还怎么给朕生皇子?” 算算时间,她自从跟了他,成了他的女人之后,他原本是想要利用她去制衡皇后与宸妃的念想,渐渐就淡了。 他是一国帝王,如果连几个后宫女人都管不了,那也枉为天下之君。 “锦言,朕已经派人找到了一些民间的神医妙手,这两日便要进宫,你先准备一下,到时候,也别害怕,有朕在你身边,一定会治好你的。” 忆起她曾经的花容月貌,虽没有那样如妖如魅的倾色天下,却依然是个清秀出尘的美佳人。 如今,脸上带了这么一道伤,也着实让人扼脆。 “皇上,您这样子自从进了殿,就一直不停的说着话,臣妾可半个字没说呢。” 被帝王宠着的小女人,一般笑盈盈的靠在她的怀里,轻喃着道,“其实,臣妾额头这伤,并不是宸妃逼的,而是臣妾想要给她一个教训。臣妾不愿意伤人,可并不表示,臣妾就不会……” 有些时候,一味的忍让,退避,并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法,反倒是适时的露出一些爪牙,更能震慑对方。 “唔,你这是做了坏事,特意来向朕摊牌了么?” 眸光里闪过几许隐晦的流光,景元帝又跟着唇角微扬了道,“你这小女人,连做坏事都做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敢这么主动的告诉朕,你就不怕朕罚你吗?” 这女人,果然是与他之前的女人都有不同呢。别人是做了恶事,恨不得要捂一辈子,永远都不让人知道,可她做了坏事,就这么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一时间,景元帝心里对这女人防备与猜忌,便又悄然的退了几分。 “皇上,茶来了。” 殿门一响,核仁捧着香茗轻轻的迈步进来,梁总管提醒过后,见皇上点头,便亲自将茶接过,捧到了帝妃二人的手中。 一杯是皇上喝惯的龙井,一杯是锦言的红枣枸杞茶,两人一人一杯的捧在掌心里,先是慢慢的啜了一口,锦言便将手里的茶又送了出去,核仁上前接到手中,皇帝惊讶的问着人家,“怎么?这茶可是不好?” “不是。是臣妾已经喝了不少这样的茶水,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软软的小女人嘟着嘴,略像是撒娇一般的娇憨可爱的说着话,又抬手,在皇上耳边的耳际上,轻轻一抹,“皇上热了?” 初秋过来,风便凉了,秋老虎的余威仍在,锦言便觉得自己这身体不好,也连累得皇上不能用凉,着实是罪过。 “朕还好,只是路上走得急了,暂时没落了汗而已。” 笑意灌满了眼底,慢慢的将手里的龙井喝了些,便一并递了核仁送了出去,皇帝便抬手再次拥了锦妃的腰肢,推着她一起向着殿外行去,一边又道,“你这身子,小产过后,也着实该好好的养养,这次朕的一些民间神医,可是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你可不要耍小脾气,一定要配合他们,好好治这身体,好吗?” 慢慢出了殿门,又到了院子里的树荫下去做,锦宫不是宁安宫,自然没有能招得凤凰来落栖的梧桐树在,这里便只有一棵长势极好的桂花树。 八月一到,桂花树的花朵,便慢慢的盛开了起来,那初时淡淡的花香,便飘得整个锦宫里,都像是被洒了蜜一般,香甜的让人忍不住靠近。 也更有一些蜜蜂蝴蝶翩翩飞舞着而来,让人不自禁的就出了神,越看越是欢喜。 “在想什么?朕的面前,你也能走神?” 抬眸看着这棵桂花树,又想到那一日的暴雨突袭,不由又笑,“倒是这树长势极好,风吹不倒,雨淋不坏,看来锦宫的风水,可全在这里呢。” 笑悠悠说着话,更有核仁又送了一些零嘴过来,皇帝拿起一只梨,左右看了看,又放下,接着又重新选了一粒核桃,与她道,“这些果子都性凉,你吃这个好。” 核桃,补脑的东西。 这是在笑她脑子够好,还是脑子不好? “皇上也吃。” 锦妃眨眨眼,忽然便调皮的一笑,像是桂花树下,风华绝代的嫦娥仙子一般,莫名就让人失了神。 忍不住便抬手勾出去,将她软软的身体搂到怀里,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立时就垂下了眸光,不敢去看。梁总管打发着这些人赶紧离开,便见这皇帝正俯唇在锦妃耳边道,“你这女人,坏事都敢做得如此的胆大妄为,你让朕该怎么罚你?” 正文 第九十四章丹桂 http://.biquxs.info/

秋风习习,风过树梢,有些长熟的桂花花瓣飘飘扬扬的落下来,落到两人的身上,发上,景元帝抬手,将她落在发上的花瓣取了出来,抚在掌心里道,“锦言,你看这些花,是不是很漂亮?” 这是一树丹桂,花开橙红色,灼灼诱人,极是漂亮,连同这味道,都有一种泌人心脾的感觉,锦言慢慢嗅了这香味,便道,“是很漂亮的,还很好闻,若是沐浴时采一些进去,那洗出来的感觉,也一定很不错。” 自古女子爱美,皆为悦己者容,便是自己的容颜再没有让人可去欣赏的地方,那将自己打扮得赏心悦目的时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极好的享受。 “既是锦儿喜欢,朕命人采了就来。来人,听娘娘吩咐,取这丹桂树上开得最艳的一枝桂花,送入殿中,等得娘娘沐浴。” 锦妃还未来得及阻止,景元帝已然又心情极好的将她嘴里塞了粒核桃仁进去,锦言张嘴咬了进去,腮帮子鼓鼓的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嘴里加点心加核桃,已经要咽不下去了。 等得好容易咬完了,咽下了肚,她眼睛瞪着圆圆的道,“皇上,我不要再吃了,皇上这样一直喂,臣妾要朕成猪了!” 就算她身体不好,缺营养,也不能这样一直喂啊。 难得见她小女儿模样展露而出,景元帝忍不住就哈哈大笑,抬手给她理了她头发,又轻轻在她脑门叩了下,“这普天下的女人,想着要朕喂成猪,朕还不喂呢,单单是你,身为福中不知福,这么矫情的小脾气,朕万一烦了你,那可怎么办?” 说是会烦,其实就愿意看她宜嗔宜喜的小模样,不做作,又大方,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心里注入了甘甜的泉水一般,这心里积了好久的不痛快,瞬息就烟消云散了。 梁总管一边引领着边上的小太监小心的上树采摘丹桂,一边在心里就大大的跟着松了口气,核仁笑眯眯也在一边伸长着脑袋看着,正值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自然也是喜欢漂亮的。 “核仁姑娘,不如多采一些?” 梁总管笑着问,皇上心情好,他的心情自然也好,核仁立时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奴婢可不敢。娘娘玉体金贵,能以丹桂入浴,奴婢只是小小一个宫女,又哪里敢抢娘娘的风头?” 边说着话,更是又笑眯眯向着丹桂树下看了过去,帝妃二人悠闲自的品着茶水吃着零嘴,哪怕彼此之间都不说话,也只消一个眼神,便能理解对方的心思。 这,便是所谓的心有灵犀,情有所系吧? 核仁抿唇再笑,这一身袅袅婷婷的俏模样,看在梁总管心底,不由也跟着升起了一份赞叹。 果然是锦妃娘娘待人和善,才会让核仁这个丫头,越过越水灵。 “慢点,不要打着了皇上娘娘。” 在帝妃二人的身后,上树采摘丹桂的小太监,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掉了下来,核仁立时低呼,梁总管急忙就向皇帝看去,景元帝也听到了这声惊呼,回了身看,立时便道,“做那么蠢的事干什么?站在地下,拿杆子勾不着么?” 非是要上树,万一要掉了下来,锦宫便再添一条人命,眼看着八月中秋到了,景元帝也着实的烦这个事。 而一想到这些事情,便心里也跟着要发火,锦妃软软的小手适时的就扶了上来,笑眼弯弯的道,“臣妾记得,中秋刚好是皇上的生辰,不知皇上有没有意想,打算怎么过?” 历年来,中秋与皇上生辰在一起时,总是一边赏月,一边为皇上祝寿,便早已成了俗成的惯例。 可今年眼看就只剩几天时间了,宫中连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是不愿办了吗? 心里存着事,锦言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鲁莽了。景元帝倒是没觉得什么,而是皱了眉道,“宫里宫外事情太多,朕也没心思去操办这些,不过眼下时间也不太够了,若是锦儿愿意,就简单一些吧!” 过节,总是要过的。可怎样过,也便由他自己来决定。 后来,锦言便想,在这一年,武国公谋反,武皇后从犯,纳兰府遇刺,华大人也跟着出事,实在是事情太多,也难怪皇上不愿意再去操持大办。 遂点头道,“臣妾知晓。” 亮亮的眼底瞬时亮起了飞扬的神采,景元帝看在眼中,也觉得心情又好了些,不由失笑道,“你呀,总是能有办法让朕开心起来。” 锦妃偏着头,“只可惜臣妾这脸不好了,若不然,给皇上于丹桂树下扮一回月宫仙子,皇上也定会喜欢的。” 小时候听多了嫦娥奔月的故事,又偏是能有这一树火红的丹桂,锦言心里的愿望,便像雨后的春笋一般,忍不住便往外冒头。 月宫仙子,丹桂之姿,届时,也必定能够惊艳天下,倾国城色。 “唔?锦儿原来还会跳舞,朕却不知?” 饶有兴趣的一脸笑意看着她,景元帝与她又说了些话,锦妃自然也是欢欢喜喜的答应着。可帝王一国之君,事务自是繁忙,在这里坐了不久,便有人来奏请皇上,景元帝点了点头,又与锦妃吩咐了几句,便起身又返回了御书房。 梁总管暂时留了下来,着人将采来的丹桂花瓣先与娘娘过目,这才送进了内殿里去,核仁跟着进去布置,梁总管便有些犹豫道,“娘娘,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本宫面前,有什么不当说的?梁公公请坐。” 笑意盈盈的抬眸看过去,锦言自然是对梁总管这个人,也颇多尊重的,梁总管便开怀的道,“也就只有娘娘这里说话,才能让老奴觉得轻松了。既如此,那老奴便说了……娘娘身边的青枝姑姑意外而去,老奴也着实伤心,可娘娘为一宫之主,身边不能只有这么核仁一个宫女的,不若老奴再去挑些人来,与娘娘过过眼?” 锦妃目前,也算是后宫宠妃,她若想要人的时候,四个,六个,八个,都是合规矩的,可她这里偏偏单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也实在让人看不过去。 “公公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事,挑了人来也是闲着,倒不如让她们去别的宫中看看。” 顿了顿,又玩笑似的说,“其实皇上拨给本宫的例银,也只够养活核仁一个人的,再多了,连本宫也要喝西北风了呢。” 确实是,她这话听起来是玩笑,实则想起来,又像是事实。 锦妃起步晚,得宠也晚,不若宸妃之前,身边也是有了数年的积蓄的,她这里,皇上似乎只除了上次赏过一张银票之外,还真没别的什么进帐呢。 顿时又脸上堆了笑,连连自责道,“这事,倒是老奴疏忽了。皇上日理万机,自然这些事情是要老奴提醒的,可瞧瞧老奴这脑子,可真是老喽,不中用喽……” 一番话说下来,梁总管终是笑意满脸的走了,锦言慢慢捏着树上落下的一片丹桂,噙笑的唇角,便慢慢的隐了下来。 随后,核仁出来,一脸开心的道,“娘娘,都布置好了,那丹桂的花瓣沐浴,可真是漂亮呢。” 锦妃一抬头,先是止了她的话音,这才道,“沐浴的事不急。我这里守着这么大的一颗的丹桂树,还怕没有花瓣可用吗?核仁,皇上今天过来,倒是让我想到了一些事情……这后宫各处,似乎除了本宫这里,便再没有别的地方有这丹桂树了,倒不若着人多采些下来,送于各宫娘娘使用。” 好东西,自是要众人分享,才能更加舒心,愉悦。 自然她这一番好意送到后宫各处时,那漂亮的丹桂花色,自也是落得了各自不同的待遇。 锦言听到耳里,也只是一笑而过。 收与不收,是她们的事,可送与不送,却是她的事。 这一日,皇帝走后,锦宫便开了极致的忙活,核仁一边忙得满头大汗一边问道,“娘娘,中秋过节,皇上真的会来咱们宫里么?那四妃宫中,还有皇后哪里怎么办?” 虽然她不明白,娘娘与皇上之间,到底是达成了什么样的默契,可总归是觉得好奇,锦妃亲自动手,用力的揉着面板上的面团,一边喘口气道,“现在问这么多做什么?皇上吩咐了,只是要简单就好,真要再加了四妃六宫,那这已经不算是简单了。” 所谓简单,锦言只看重两个人就行。 “唔,这样说起来,也蛮有道理的呢。咦?娘娘,只是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忙活,娘娘这些天有没有看到小玉?” 小玉?锦言怔了下,“是谁?” “小玉就是上次下雨的时候,奉娘娘的命令,去给皇上送衣服的那个小宫女啊!” 长得倒是极水灵的,可自从那日之后,因为青枝出了事,她便也没有注意过,现在想想,似乎也有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呵,还能去哪里,大概是贪玩去了,总不能是被皇上给看上了,收了身边了吧?” 锦言玩笑似的说,核仁“啊”的轻叫一声,脸色瞬时变得怪异。 正文 第九十五章美人 http://.biquxs.info/

“怎么了?” 锦言问,她抬起正在揉面的手,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核仁慌忙就避过了眼,傻呵呵的道,“唔,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说着话不小心就咬了舌头。” “自己小心些了。” 唇角展开笑意,锦言低头,再次去揉面,皇上这次中秋生辰,她要亲手做一桌席面出来。 保证能让皇上见了,一眼就喜欢。 “娘娘……您这么累,要不让奴婢来吧?” 忙完了自己手边的事,核仁咬了咬唇,心里想说的话,终究是没敢说出来。不由得就暗骂一声,那个小贱蹄子。 “唔,不用了,我这里很快就好。你要是可以的话,去给我拿一些御膳监的糖色过来,颜色要多一些。” 手底下揉面的力道不变,锦言虽然也累,不过也很快活,因为心情不错,倒是那日暴雨过后的寒病,反倒是凑轻了许多。 再加眼下揉面又出了些汗,身体就越发的轻盈。 “可是娘娘……”核仁抬眼看过去,想要出口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娘娘心里坦荡无私,只道皇上不会那样做,可事实上……又能怎么样? 视线落在娘娘脸上,那一道被武皇后断指划出的伤痕,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已经显得有些老,她心中叹一口气,又跟着转了话头,“奴婢这就去。” 应着娘娘吩咐去往了御膳监,等拿了各色糖水回来的时候,露过花团锦簇的御花园,耳边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咯咯的笑个不停。 她一怔,急忙闪身将自己隐入了花色的阴影中,便听有人谄媚的讨好着,“美人娘娘,如今皇上独宠美人,美人日后定当前途无量,可是要比当下的那位还要厉害着呢。” 核仁心下一闪,立时就狂跳个不停。 美人……娘娘? 脑子里又轰然一闪,她小心的踮了脚尖看过去,隔着中间的花丛,还没等看清楚那边的人呢,又一道羞涩中,又隐隐带着一股高傲的声音软软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美人而已,又怎么敢跟娘娘攀比,以后这话,可不许乱说。” 听着是恼,其实并点不恼,反之倒还十分的沾沾自喜。核仁一咬牙,心里就骂道:狐狸精!不过去送个衣服,还真就爬上了娘娘的床! 美人? 玉美人吗? 心里气不过,正要迈步出去,就听原先那道声音又哼着道,“美人可不敢说这样的话,那位娘娘是什么出身,咱们心里也都是清楚的。既然她能做到的事情,美人娘娘又为何做不到?” 再者,宫里这样的事情,也多了去了,皇上如果喜欢,那便是将整个后宫的女人,都收了身边,又有几人敢说个不字? 这宫女心下愤愤着,脸色却是半丝不显,倒格外谄媚的说尽玉美人的种种好话,核仁心里气得又骂:爬高踩低的东西,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怪不得这几日,宫里的风言风语不少,原来,都是真的。 心里恼怒着,想要冲动的出去,可又突然想到娘娘的话,立时她冲动的头脑跟着冷静下来。 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深深将一口怒气压下,她咬了咬牙,转身即走,却不想脚下“咯”的一声轻唤,有枯枝被踩断的声响,顿时就引起了园子里的注意。 立时有人喝问,“谁?谁在哪里,出来?!” 急急一阵脚步声碎响,两个提着衣摆的小宫女满脸不高兴的冲出来,核仁冷哼了一声,既然躲不开,索性也不再躲,“是我。” 一手挎着篮子,装着刚刚从御膳监得来的各种糖色,一边又极是冷然的看着这两个小宫女,“你们倒是好机灵的耳朵,我才刚刚经过这里,你们就听得出来了,倒是好机警!” 她语露讥讽,字字尖锐,而锦宫核仁姑姑之名,这整个后宫,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偏是这两个小宫女才刚刚进宫,就算是知道核仁姑姑的大名,也是没见过真人的。 眼下明明是美人娘娘正在赏花的好时机,这居然什么人都敢随意来走动的么? 立时就怒,“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指手划脚?看你这身打扮,也不过就是宫里一个低等的洒扫宫女,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训斥我们?” 这一声怒喝出口,核仁立时就听得出来,这就是刚刚那个一直不停恭维谄媚的宫女了,不过……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装打扮,忍不住又一乐,她今天还真是赶巧了,因为与娘娘一起干活,便随便套了件衣服,眼下,倒是给人狗眼看人低了。 心下一动,顿时就有个主意,接着便假装有些害怕的道,“呀,真,真是对不起,奴婢还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在御花园里大声喧哗呢,原来是美人娘娘……” 顿了顿,又见这两个宫女一副与有荣焉,要将鼻孔朝上天的时候,她话锋一转又道,“可是,这到底是哪个美人娘娘?奴婢也好见见,省得以后再走路不长眼冲撞了娘娘,便不太好了。” 一边弯着腰身,一边很客气的道,核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心里却冷得仿佛结了冰。 美人娘娘,好一个美人娘娘! “咦?我看你这人可真是个傻的,你居然连我们美人娘娘都不知道,你怎么在这宫里混的?” 颐指气使的声音不高兴的教训着,核仁只不说话,只当这不长眼的小宫女继续要跟着教训的时候,便能御花园里面,有道软软的声音柔柔的道,“米花,米粒,若是过路的宫人,就放她走吧。既不是故意的,又何必纠缠?” 米花,米粒? 核仁一听这话,顿时就觉得天雷轰轰不能好了。“噗”的一声笑,她再也忍不住,指着刚刚出口不逊的小宫女道,“那你是米花,还是米粒?” “我是米粒!” 米粒恼羞成怒的喊着,“居然在我们美人娘娘面前还敢造次,你看你是不想活了!” 呵! 米粒么?花粒爆开了花,就是米花。 心中冷笑,脸色倏然一沉,“放肆!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怎着?这御花园之地,是单单只给你们留着的吗?别人就走不得了?我倒是要去美人娘娘面前讨个说法!” 本来没想到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可现在,她却偏要去看看,这皇上身边新晋而来的玉美人,到底该是怎样一个耀武扬威? 可偏偏她这里刚要冲过去,那边玉美人就出来了,两人刚巧撞在一起,玉美人一声娇呼摔在地上,米粒尖叫着冲过去,“娘娘,娘娘您没事吧?来人啊!抓刺客!将这个贱人抓起来!敢伤害皇上的美人娘娘,绝不能轻饶!” 她一脸狠狠的说着,这个不知死活的贱蹄子,居然敢对她不敬?她可是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女! “唔,你们……” 核仁也同时撞在地上,手里的篮子落了下来,里面的糖色都洒了,还没等她站起来,立时便有人冲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她扭了胳膊先行拿下,核仁吃疼,忍不住喊住,“住手,住手!我是核仁!” 恰巧,身后的侍卫是在锦宫见过她的,闻言,急忙就转了身来看,脸色倏然一变,抱拳道,“原来是核仁姑姑,真是对不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核仁姑姑……” 核仁只是跺着脚道,“糟了糟了,娘娘要的糖色全都洒了,唔,我还得赶紧回去一趟。” 话落,看也不看那边早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的主仆三人,她一转身,又飞快的原路返了回去。 那些侍卫见核仁走了,又与美人告退之后,自然也便散了。 米粒惨白着一张脸,好半天才吱吱唔唔的道,“美人娘娘,那……刚刚我们说的话,会不会都被核仁姑姑给听走了?” 玉美人摔了地,这会身上新做的裙衣也脏了,头上的步摇也散了,乍见核仁的惊慌,让她下意识的就捂了脸,眼下才慢慢的敢于露出脸来,又听米粒这样一说,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啪”的一声耳光重响,她用力的扇了过去,咬牙低怒道,“贱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长着一双眼睛,是干什么使的?她是锦宫的人,你偏是要那么得罪她,你是不是嫉妒我,要故意给我小鞋穿?” 什么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原本她就刻意的避着锦宫的所有人,如今,又偏是给人撞了个正着,她已然能够想到,这一次若是核仁回去,必定不会有她的好。 锦宫那位,看似性情极好,实则骨子里却够冷。 但不见宁安宫武皇后的下场,便是得罪她的下场! 如此一想,心里又更是堵得厉害,米粒挨了打,这会也知道怕了,立时眼泪汪汪的跪下来求救,可她这里求着救命,玉美人也同样想要求救命! “滚!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一脚将跪地的米粒踢出去,又看着一脸害怕,不敢说话的米花,也更是一肚子的气,“你也给我滚!没眼色的东西,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抬手一扶发上微乱的步摇,她咬咬牙,又狠狠抽出来,用力的踩在地上,耳中倏然就有人道,“哟!这不是皇上身边新晋的美人娘娘呢?啧啧啧,瞧这小模样长的,也果然是水灵呢。” 正文 第九十六章赔笑 http://.biquxs.info/

玉美人惊慌的抬头,顿时就腿一软,无力的伏倒在地,哭着道,“奴婢有罪,无意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冲撞,只是冲撞那么简单吗?” 惠妃冷着脸,趾高气扬的音调,扬在这阵阵的秋日花香中,让她心中畅快不已。 她更甚至觉得,她现在心中,就有一种意料之外的快感,在向着她不停的叫嚣着。 她惹不起锦宫中的那个女人,难道还收拾不了这个贱货么? “可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你主子学着狐媚子手段,爬上了皇上的床,你也便跟着有样学样是不是?本宫早就听说皇上的御书房里多了一个暖床的美人,不想今日倒是巧的很……抬起头来给本宫仔细的看看,到底是有多美?” 居然也能够美到,可以让皇帝金屋藏娇的地步,她也真想是见识见识。 “娘娘,奴婢不敢!” 面对如此发狠的惠妃娘娘,玉美人吓得魂都飞了。与锦妃娘娘相比,眼前的惠妃,是整个后宫里最难缠的人物。 她心眼小,脾气臊,看谁不顺眼,都敢出去刺上两句,对待手下的宫人,更是非打即骂,这是出了名的狠。 眼下,她偏偏就撞在这枪口上,又怎能不怕? 身后紧跟的米花米粒,也都跟着吓得够呛,两个人只管拼命的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惠妃冷眼看着她们,居高临下的道,“你们就是美人身边的那一对姐妹花么?米花,米粒,听起来倒是顺口,可就是让人心里面膈应!” 冷冷的说着话,她将手势一摆,身后容嬷嬷斜着一双眼睛上前,瞥着嘴道,“娘娘何事吩咐?” 惠妃下巴抬起,看也不看那跪地的三人,“本宫的宝华殿,最近人手奇缺,刚好就少了那么几个洒扫擦地的小宫女,依嬷嬷之见,这三人,看起来如何?” 豆蔻染亮的指尖,随意的抬起来,照着耀眼的阳光看着,那一副倨傲尊贵的模样,让人觉得真是天生的高贵,不敢歧视。 阳光从头上斜斜的照下来,玉美人吓得花容失色,几乎昏厥,嘴里不停的喊着娘娘饶命,容嬷嬷却是冷嗤之后,又赔着笑脸,与娘娘道,“依奴才之见,这几个小宫女,当真是最为心灵手巧的了,娘娘圣明。” 一脸谄媚的翘了大拇指,容嬷嬷拍马屁的功夫,真是越发的见涨了,惠妃便将手里的指甲放下,挑了眉哼道,“既是圣明,那你又愣着干什么?” 不悦的眉眼锐利的挑了起来,向着跪地的玉美人看了一眼,又拖着身后逶迤的长袍,慢慢行步而去。 玉美人跪在身上,一脸惊慌的哭着大喊,“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命……” 爬过去,想要追上惠妃,被容嬷嬷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了手背上,嘿嘿的冷着一脸的横脸,咬牙切齿的道,“小贱蹄子!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敢惹得娘娘不高兴……看我怎么收拾你,来人!” 脚下的力道又重重碾压,玉美人惨叫一声,额头瞬时挂了汗,容嬷嬷吩咐着,“好好请我们的玉美人回去,宝华殿重礼相请,一定要好生的招待,听到了吗?” “另外……” 又看一眼跪在身上瑟瑟发抖的米粒与米花,“这两个小搔货,倒也长得眉清目秀的……我说你们这些个小太监,最近有没有想女人?如果想的话,就将她们赐于你们了。做个对食,还是做个奴婢什么的,你们自己惦量着办。” 话音一落,顿时那蠢蠢欲动的小太监就跟着眼睛发绿的扑了上来,嘴里连声笑着“谢谢嬷嬷”,就已经有人要扯了这水葱花儿一般的姐妹花离开,米粒忍不住尖声喊叫着,“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们娘娘。我们娘娘可是皇上身边……” “堵了她的嘴!” 容嬷嬷一声厉喝,立时有小太监照办,米粒拼命的摇着头,流着眼泪,她不甘,她不服啊,她们美人娘娘可是皇上身边最宠的女人,为什么…… 有力的小太监们拖了这两个不听话的小宫女离开,很快就不见了身影,容嬷嬷站在烈日之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呸了一句,“小贱蹄子!还敢跟我提皇上。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顿了顿,又看着满地的乱,吩咐人来收拾干净了后,这才趾高气扬的带了人回去宝华殿。 而这一夜,自然是惠妃过得无比痛快,只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尖叫声,她就像是听到了锦妃那个狐狸精的惨叫一声,用力拧着的手指尖,都有种快意的舒畅。 御书房,皇帝操劳国事,还不曾灭灯,等得稍稍用过了晚膳,又忽然想起一事,“梁士,玉美人哪里去了?怎么今天,也不见她出来替朕研墨?” 这几天以来,一直都是她伺候惯了,眼下忽然不见,景元帝心中不免奇怪。 “回皇上的话,老奴刚刚听说,玉美人午后出去逛园子,刚好冲撞了惠妃娘娘,然后,娘娘一怒之下,训斥她不懂规矩,便着人带回了宝华殿,去学规矩去了。” 弯着腰身上前,梁士尽职尽责的回着话,自然皇帝面前,从来就没有任何秘密,顿了顿,又看皇帝的脸色无任何异样,又接着道,“这之前,恰是锦妃娘娘身边的核仁宫女出去御膳监取糖色,也刚好撞到了玉美人,似乎两人之间还起了争执,玉美人身边的宫女,将核仁取的糖色盒子给打翻了……” 这之后的事情,便也不用再多说了吧? 梁总管顿下了话头,不再出声,景元帝手里的奏折,便再也批不下去了,不由得将朱批一放,无语的道,“真是事情越多,这些女人就越乱。梁士,玉美人哪里不用理会了,既是惠妃要了去学规矩,那就好好学着。至于锦妃这边,你说要怎么办?” 他的爱妃才刚刚朝他问了中秋贺寿的意思,他这转眼就宠幸了她身边的小宫女……虽然说一国之君宠幸谁,是她锦妃管不着,也根本不敢管的事情,可偏是这心里就觉得很虚似的。 有点,不敢跟人家说。 梁士人老成精,一眼就知道皇上的意思,顿时就心里暗笑,皇帝虽然贵为帝君,可到底也是个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总是有些舍不得。 不由得笑道,“依老奴之见,其实锦妃娘娘一直便是温柔知礼之人,也断断不会因为一个小小宫女的事情,而与皇上生气的……” 话未完,景元帝怎么就听着这么不是滋味呢?顿时眉一竖道,“胡说八道!朕堂堂一国之君,还怕她生气不成?” 一拍桌子,又跟着站起身来,嘴里道,“朕这赶去锦宫去瞧一眼。看看那个核仁的嘴巴到底严不严……” 若是锦儿当真是知道了这边的事情,他还真是赔了小心的去哄人家呢。 心里想着,顿时又一阵烦燥,迈出的步子,便又跟着慢了下来。梁总管一脸笑眯眯的垂着眸光跟在身后,见皇帝猛的停步,回过神来又瞪着眼骂他,“梁士你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朕就这样子冲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实则是,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心里害怕那女人生气,又嫌弃这老总管没有及时看出他的意图,而给他个台阶下。 唔! 你拉一下不就行了吗?总得要想好对策再去哄人吧? 皇帝这么吹胡子瞪眼的一骂,梁士顿时就恍然大悟,“是是是,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这就马上赶去锦宫,先告之一下,皇上等下过去,晚上用些茶点?” 他试探的又请示着皇上的意思,这一下,他倒是聪明了,知道要以皇上的意愿为第一主要,至少,要想向人去赔小心,总得要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吧? 皇帝哼了声,脸色略有微赧的道,“那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吧,纳兰城的事情,他还没向她开口呢,她现在倒敢向他兴师问罪了? 一脸愤愤不平的景元帝却是忘记了,他自己只是在这里莫名其妙的发着脾气,人家锦妃那边,可半点不知什么纳兰不纳兰的事情。 心底无私,天地宽。 梁总管去打问消息,不多时便回来,老脸上的褶子,都忍不住的跟着笑开了花,“皇上,好事,好事呢!娘娘今晚心情好,特意下厨做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还没上桌呢,就听皇上要去,心中自是欢喜的不行。且吩咐老奴,一定要皇上及早的过去,若不然,那点心放凉了,就不如刚出锅的好吃了。” 软软香香的味道,比总凉了之后的感觉,口感要好得许多。至少,锦妃就是这么认为的。 “唔!这是真的吗?那这样看起来,核仁倒是没有告朕的状……” 嘴里嘀咕一声,景元帝纠结了好久的心思也跟着放了下去,又以极快的速度将余下的数本奏折批完之后,立时风一般的出了书房的门,“摆驾锦宫!” 正文 第九十七章讨赏 http://.biquxs.info/

秋日的夜色中,带着点点的凉风,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从锦宫方向慢悠悠而至的丹桂浓香,景元帝迈了步子去往锦宫,连轿子都不坐,只是想要这一份月下的难得快意。 “梁士,你走慢些不要紧,朕先走了。” 走了会儿又回身,皇帝很贴心的照咐了一声,梁士是先帝留下来的老人儿,自小也对他极是照顾,此刻,也自然不会对他怎么去苛求。 “皇上小心脚下,夜里路黑……” 手里提着宫灯,梁总管一路小跑着,在他身上,也有数名宫人内侍跟着小跑,眼看着皇帝走得极快,梁总管追不上,索性就停下脚步,喘息着道,“你们走这么慢,是怕踩了蚂蚁么?还不快快跟上去,皇上若有个不好,看我不打折了你们的腿。” 这一个个没有眼力架的东西,都是白养了他们。梁总管扶着身边的小太监大口的喘着气,被喝斥的内侍,就急忙提着宫灯追了上去,慢慢悠悠的,梁总管看着前面的灯影飘渺,似乎也追不上了,索性便在宫道旁寻了个长登坐了下来,小太监便垂手侍立在旁,恭敬温顺。 “瞧你这文文静静的样,他们都追着皇上去了,你怎么不去?” 喘匀了气,借着不远处御花园里透了很远的灯光看过来,眼前的小太监生得精致娇小,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子,梁总管不由就多看一眼,这小太监便脸色一红,喏喏的道,“奴才……奴婢是新来的,不敢近前伺候皇上。” 梁总管愣了一下,不由就笑了,“不敢去伺候皇上,那我这里,你怎么就敢?” 略有兴趣的瞧着这难得质朴的孩子,看得出来,他是惶恐的。 面对帝王,他不敢上前,面对梁总管,也总有些战战兢兢。 眼见他小脸一白,吓得满头大汗,以为自己回答不好,冲撞了梁总管的时候,便听眼前的总管公公已是道,“这里的风凉了,既是你能在这里侯着咱家,也算是一种缘份,过来吧,从今天起,你便跟在咱家身边,再多学几日时间。” 梁总管一句话,便是决定了这小太监的平步青云,一如当初的小和子一样,梁总管调出来,便放到了锦妃娘娘的身边,而这次的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丸子。” “小……丸子?” 梁总管愣了一下,“咳”的就笑,“这名字……很好。小丸子,来,咱家休息得差不多了,还得赶紧跟上去伺候皇上,你来给咱家搭把手……唔,人老了,不中用了,走几步就喘,眼下连这腰都跟着挺不直了……” 手掐着后腰慢慢的站起了身,小丸子果然也极是机灵的上前帮扶着一些,梁总管偏了头去看他,便知道这小太监,根本不明白他刚刚的提携,是意味着什么。 瞧这一脸儿的茫然劲,也果然只有刚进宫的小太监,才能有这份稚子之心。只是可惜了,小小年纪,又如此伶俐可爱,也不知谁家是遭了什么难,才舍得送他进宫。 “小丸子,来,这边。” 一老一少,一路上都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梁总管又不时的指着路往前,小丸子便默默听着,不该他多话的时候,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该他出声的时候,他倒也很谨慎。 有谁说过,在这宫里生活,最要紧的,是别失了本分。 …… “娘娘,这是桂花蜜枣糕,也不知皇上用了,会不会喜欢。” 小厨房里,冒着蒸气的锅沿边,核仁满头大汗的说,一脸的欣喜与开心,像是很快就可以将这桂花糕蒸出来,待得皇上用了,立时便有奖赏似的。锦言忍俊不禁,笑看着这个小财迷的贴身大宫女,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这么一些优点,也都被她给学会了。 “你这鬼灵精的丫头,若是皇上用了不喜欢,你还敢哭不成?” 抬手也擦一把自己额头的汗水,这小厨房里热,开着蒸锅更热,灶底下,核仁又弯了腰,往内里添柴,一边嘴里喊着,一边又道,“反正,若是皇上不赏,娘娘也是要赏的,总不能奴婢忙里忙外的忙了一整天了,到最后半点好也落不着,那奴婢多冤枉?” 灶膛里的火,烧得极旺,映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就格外的璀璨,勾人,锦言瞅她一眼,再次无语的道,“行行行,若是皇上觉得不好吃,那本宫赏你。反之,本宫得来的那点子例银,也早晚会被你给寻摸完。” 火光映着俏颜,精致又美丽,如果忽略她脸上的伤痕不计,其实锦妃看起来,便是一个极为味道的俏女人。 她不是这后宫中最美的女人,却是这后宫里最能让皇帝解意舒怀的锦妃娘娘。核仁便是知此,才会如此毫无尊卑上下的与娘娘嬉闹着。 总之,娘娘脾气好,不会与她计较,所以她也才能如此的肆无忌惮。 景元帝进了内殿,没有寻到人,问了内侍才知,娘娘亲自下厨去了,顿时便心下大奇,想着他一手捧起来到天下无双的锦妃娘娘,到底是能有什么绝活,要亲自下厨? 好奇心趋势着,也不用人跟着,就自行来了锦宫后面的小厨房,才刚刚踏步过来,就听这厨房里的主仆二人不停的念叨着,“反正,奴婢就是要赏的嘛!奴婢其实看上了娘娘上次手上戴的玉镯,好漂亮呢,娘娘赏了奴婢好不?” 这里没着外人,核仁说话也更是没大没小,景元帝听到这里,不由得会心一笑,倒是她们在没人的时候,还能如此的交谈,也真是新奇。 刚要想着进门,就听锦妃笑着“呸”了一声道,“我这里有些什么好东西,你倒是都个个的看在眼里了……也罢,那玉镯子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是上回诸位姐姐送去甘露殿的,你若喜欢,就赏了你吧!” 她上回戴过的玉镯,像是上次她怀孕之后,宸妃的礼单上送过去的,那时候,她让青枝收了小库房,可转眼间,玉镯还在,她的人,却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由此一想,脸色倏然就有些勉强,核仁一慌,赶忙便道,“娘娘不哭。奴婢也只是随便说说的,娘娘的东西,奴婢哪里敢有?” 又一脸心疼的将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这才拿了干净的帕子递过去,自责的道,“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提这事的……” 核仁鬼机灵,论性情是没有青枝沉稳,可她的心里,却一向是最多的。 抬手拿了帕子,按了眼角的泪,锦言深吸口气,又抬了眸,强颜欢笑道,“过去的事,哪有什么该不该提的,就这么定了。那玉镯子回头就赏了你,另外你再喜欢什么,也一并由着你挑几件。” 目光看着锅台上一片片冒出来的白色蒸气,又闻着桂花糕散出来的阵阵香味,她深深呼吸一口,顿时便又一笑,“核仁,快好了。已经有了糕的香气,再多一点时间,就可以出锅了。” 只是这个时候,天色也晚了,也不知道皇上来了没有。 心里想着,又向着门外张望了出去,景元帝原本想要进来的心思,便在听着两人的对话之后,又悄悄的隐了身形。 莫名的,心头便起了一阵说不出叹不掉的微微惆怅,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是不方便进去的。 悄然转了身离开,刚到锦宫门口,梁士终于是小跑着跟了上来,景元帝道,“梁士,你先在这里歇着,朕突然记起有些事,还需要去办。若是娘娘一会儿问起,只说朕马上回来便是。” 恣意的衣袍飞扬在夜色中,向来说一不二的皇帝,立时扬了墨发又快步隐入这渐深的秋之夜中,梁士愣愣的应了声,心里狐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娘娘惹了皇上生了气?可皇上这样子,看着也不像啊,那到底又是什么?” 心里嘀咕着,他径自先进了锦宫,院子里的宫人内侍,都被勒令不许吐露皇上的行迹,梁士这才放了心,一直便立在廊檐下侯着。 一直到锦宫的小厨房内,终于是熄了明火,捧了桂花糕出来的时候,核仁眼睛一亮道,“梁公公,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看这天气冷了,万一受了寒怎么办?” 疾步上前而来,立时便忙着往外殿里引,梁士看一眼脸色温柔的锦妃娘娘,连说不敢,又弯着腰身道,“皇上担心娘娘等得急,所以特让老奴前来,先行禀告娘娘,皇上大概还有片刻钟就到,还请娘娘稍等。” “好。皇上国事繁忙,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笑盈盈脸色勾了暖意,锦妃说了几句话,便进了内殿去换衣服,外殿里,核仁跟着说了几句话,又忽然记起了事情道,“公公请稍侯,奴婢的小厨房里,还有一些桂花糕晾着,没有切出去,奴婢过去再整理好了。” 话落下,梁总管点点头,自是又客气的让她有事尽管去,核仁这方才笑嘻嘻出了门,可不过半盏茶功夫,便一脸惨白的急匆匆跌撞而回。 正文 第九十八章凶手 http://.biquxs.info/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厨房收拾一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瞧瞧这急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手里正捏了块碎小的桂花糕往嘴里放,梁总管不敢用整块的,可巧这边就有做得不够细致的一块,锦妃便拿了个小碟过来,送了与他先品品,梁总管一边笑眯眯的谢了恩,正要往嘴里放,核仁跌跌撞撞的扑进来,一把就打翻了他手边的碟子,惨白着脸道,“不……不要吃!” 手扶着桌几,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更因为跑得急,她额上满是汗水,梁总管手里的碟子一落地,门外有只白猫“呼”的一下窜进来,闻着桂花香味就叼起来吃,有面色惊慌的宫女追进来要赶,锦妃手一摆,“等下。” 宫女站在一边不敢再动,梁总管瞪大着眼睛,细细的看着地上吃着点心的白猫,核仁脸色白得如纸一般,锦言皱了眉,示意她坐下歇歇,便在这刹那时间,刚刚才吃完了点心,正心满意足舔着爪子的白猫,忽然就“喵”的一声,犀利的尖叫起来。 紧接着,嗓子里发出阵阵尖细的,像是婴儿一般哭叫的惨叫声,“呜呜”乱叫,又不时“喵”的一声哀鸣,如此复杂多变的叫声,骇得锦宫外殿里的所有人,都吓得头皮发炸,而不敢妄动。 这一刻,有人的脑海中便想起了不久前,午后霹雳惊雷的那一瞬间,似乎都在预言着一些什么,更有人传说钦天监大人去见了皇帝,说是有什么妖孽乱世,祸及天下。 妖孽啊,这难道……都是真的么? 一刹时,所有人都吓得噤若寒蝉,脸色煞白。片刻间,就见刚刚才吃了点心的白猫,转眼一个瞬间,便呜呜哀咽的在锦宫的外殿地上,东倒西歪的晃来晃去。 猫有灵性,临死前,在知道自己活不成的时候,就想着要死到外面去,也不能死在主人的眼前。 而这猫……好像之前由小玉一直喂养,眼下小玉摇身一变,成了玉美人,这白猫在这宫里,也便由着核仁照顾了几日。 “呜……呜。” 最后两声哀叫,白猫圆润润的眼底,像是带着晶莹的泪水一般,它扭头向着坐在椅上不停流泪喘息的核仁又叫了两声,便跌跌撞撞的窜过外殿的门槛,跑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锦宫的气氛,都像是沉窒了。 核仁这时候,才慢慢的,一字一顿的咬着牙道,“厨房里,同样死了一只白猫!” 那只白猫与这只是一对吧?脑子里倏然闪过这一个念头,锦言随后又怔忡,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想到这些事情? “奴婢是想到厨房里还有一些桂花糕晾着,奴婢想要去收起来的时候,往厨房去,然后看到桂花糕被打翻了一地,有只白猫死在旁边。奴婢不敢怠慢,就急急的冲了回来……” 还好,她回来得及时,若不然,梁总管岂不要出事? 等她说完了这些,梁总管也总有一种动后余生之感,深深的目光看着核仁,他倒是欠她一条命了。 “看来,这是有人时时刻刻的不想让本宫好过啊!” 锦言手捂着胸口,慢慢的垂眸,她一双冷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刚刚出锅的桂花糕,猛然出手扯下了一块,往自己的口中送去,核仁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娘娘!” 梁总管人老成精了,虽然老,可手脚是极快的。在锦妃娘娘将这块桂花糕塞入口中之前,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打掉,又紧跟着“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此事内中定有蹊跷,娘娘此时,是断断不能冲动的!” 不冲动,这到底怎样才能不冲动? 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娘娘就出事了……如此想来,后背倏然一阵冷汗,锦言眼里已然带了泪,且滚滚而落,“本宫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总会有人要这样害我?幸好,不是皇上。若不然,本宫至死难辞其咎!” 话语说完,又猛的泪意一收,咬牙厉声道,“梁公公,今天是本宫不好,本宫吓着你了,本宫今天得你恩情,它日绝不敢忘。只是本宫这里,如今还有些事情要劳烦公公帮忙。锦宫所有下人奴才,全部交于公公处置!一定,要查出这背后下毒手之人!” 她就不信,倾整个锦宫之力,经由梁公公之手,她竟不能找出凶手! “今儿个,是核仁赶得恰好,才能避免了祸事的发生,可如果明儿个赶不恰好,岂不是要出大事?” 深深的吸口气,她心中的愤怒,竟比当初武皇后杀她孩儿还要让她恨极。 “娘娘,这糕点,奴婢拿出去处理了吧!” 核仁歇了一会儿,又缓过了精神头,拿起被打落地面的糕点,再一并收了桌上的桂花糕往外走,梁总管顿顿的一皱眉,突然道,“慢着!” 先回身制止了核仁,又转向了锦妃道,“娘娘,老奴倒是有个好主意。这些点心,才刚刚出锅,还没人知这里面的事情。倒不如这样……” 他上前一步,低低的轻声说着,锦言听着,慢慢就点头,最后目光一闪,淡道,“好!就依你说的去办。核仁,你去随着梁公公,也不必忌讳什么,一切听从梁公公吩咐便是!” 娘娘吩咐,核仁自然去办,锦宫所有人等,立时被全部控制起来,锦宫大门,只许进,不许出! 可这时候查凶手,当然也不是太急的,梁总管匆匆出了锦宫,又亲自去向皇上禀报了锦宫之事,不过片刻间,皇帝一身锦衣的从太极宫刚刚回来,兴冲冲的脸上,还着一种情窦初开的淡淡红晕,手心里紧紧的攥着他要送给锦儿的礼物,却在半路就迎到了这么一件十分堵心的事情,立时便沉了脸。 喝道,“还等什么等?朕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的人,敢在锦宫的桂花糕里下毒!” 满脸怒气甩了衣袖急向锦宫而行,梁总管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心里想着:皇上之前不是说过,要盯紧锦宫的一举一动吗?原来连自己都做不到,也都这么情不自禁…… 唔! 话虽如此,皇帝要做什么事,哪里还需要向他去报备?朝令夕改,那也随时都可以。 如此一想,又急忙跟着上去,皇帝可以任性,他却不可以的。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去办。 锦宫里的所有宫灯,都齐齐点燃,满院子的宫人内侍,乌鸦鸦站了一地,等得这里站满了人,核仁便姗姗来迟的站在锦宫之内的最明亮灯火处,笑意盈盈告之众人道,“大家伙也都知道,咱们这里的娘娘主子,一向都是特别仁慈宽厚,善待下人的。这不眼看着中秋要到了,娘娘特意亲自下厨,做了些新鲜的糕点来让大家都尝尝,也算是娘娘的一份心意了。” 话音落下,核仁自是转身,又请了锦妃娘娘出来,这里便又亲自动作,给每人手里都上了一般新做的点心。 带着桂花的香味,带着一些微微的水意,像是蒸气初散时,糕点上面凝的冷气一般,拿在手里,一点都不觉得热,只有着凉。 便有人心下奇怪,想要问,可一看锦妃娘娘坐在最高处,脸色平和,又高高在上,凤仪之姿,极尽威严,便又不敢再问。 “好了,糕点皆已分发,你们便各自拿了吃了,可千万不要辜负娘娘的一番心意喔!” 转了一圈,手里的点心尽皆发散了出去,核仁巧笑倩兮的眸光看过众人,锦妃自也点头,出声道,“本宫亲手做的桂花糕,各位也都尝尝吧。都是出门在外的人,谁也不容易,且也算本宫对你们的一番安慰了。” 语重心长的话说出来,娘娘的博爱之心,更是让人感动。不由自主的,便有人跪了下来,声音哽咽的道,“谢娘娘大恩。” “谢娘娘大恩。” “谢娘娘大恩。” ……一个又一个人跪下,一道声音又一道声音的喊着,不多时,就像是汇成了一条小溪似的,络绎不绝,而又激动人心。 “唔,她就是这样查凶手的吗?” 景元帝站在锦宫门外的暗影里看着。里面灯火通明,满院子都是人。他眼下最宠的那个女人,却是一身淡然,坐在灯火的最明亮处,昔日里胆小怯懦的小宫女似乎早已经不见了。 眼前的她,变得睿智,而淡定,雍容,而大气。 她是一宫之主,是锦妃娘娘。 她容颜不是最美,不过此刻的景元帝眼里,却独独只有一个她。 “回皇上的话,娘娘乍见这桂花糕有毒,竟是恨得想要亲自去尝一口,若不是老奴见机得快,这后果……这后果,将不堪设想!” 试问,宫中死个宫女,还会让人心中惶惶,更甭提,要是娘娘出事,那不得整个皇城,都不得安宁? 更严重一些来说,锦妃娘娘若是当真出事,只怕皇帝不止是让后宫女人去陪葬了,只怕将这整个天下,都过不得好。 “唔。也好。既是锦妃如此有主意,那朕便站在这里好好看着,她到底以何服众吧!” 总不能,随便指着人,说你是凶手,你便是凶手。 正文 第九十九章高人 http://.biquxs.info/

听这话,梁总管便笑了起来,景元帝奇怪的瞧他一眼,“你在笑什么?”梁总管连忙躬身,乐呵呵的道,“皇上有所不知,锦妃娘娘此举,是大有深意,皇上且容老奴暂且先卖个关子,剩下的事情,皇上细细看着便好。” 如此一说,倒是更加激起了皇帝想要探知的好奇心,遂眸光一软,轻轻的道,“你倒是与锦妃忠诚。既如此,那朕便好好看着吧!” 顿了顿,将手里紧紧捂着的红色丝绒的小圆盒递了过去,“细细给朕收着,等着里面事了,朕要送于锦妃的礼物。” 梁总管恍然大悟,原来皇帝先行入了锦宫,而又急匆匆跑走,是因为忘了准备礼物吗? 笑呵呵抬手接过,又连声答应,“那自然是。皇上且放安心,就算老奴这脑袋丢了,这盒子也丢不了。” 倒是好奇皇上给娘娘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胡说八道!有朕在这里,还有谁敢跑出来取你脑袋不成?”皇帝瞪着眼又低喊,原本好好的一个夜色,偏是总被一些不相干的人所打扰。 桂花糕里掺毒的事情,他自然要查个究竟,可这个时候梁总管再说什么脑袋不脑袋的,他是真不爱听。 “唔!是老奴的错,老奴该打,该打……” 话出口便知失言,梁总管立时又弯了腰身,抬手轻打着自己的嘴巴,且连声又自责着,景元帝又瞪他一眼,“好了好了,朕又没说罚你……” 微微皱起的视线在他身上略略一顿,便又迅速转了回去,心里倒是琢磨着,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是不是也该多教出几个徒弟来替他了。 “皇上,夜里风凉,要不要再披件寒衣?” 手心里捧着盒子,梁总管又适时的说,景元帝头也不回的嘘了一声,“别说话。” 梁总管立时便不再出声,便见眼前的皇帝已经是努力的从门洞里的阴影处,伸直了脖子往里探进了脑袋。 心下忍不住一笑,梁总管摇摇头,到底也是年轻呢,即便是一国之君,骨子里也不乏一些年轻人的雀跃。 随之,又略略一顿,抬手招了身后的一名小太监过来,不多时,便送来了一件略厚些的锦服。 梁总管轻轻给皇帝披上,景元帝回首看他一眼,便又再度抬起了眸光,望着了锦宫之内的院落当中。 正值夜色浓重,秋风乍起时,明亮的宫灯将这个夜色里的锦宫内院,照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锦妃一身华衣保暖,雍容华贵的坐在廊檐下的软椅之上,面对眼前众多宫人内侍,她只是微微笑着,只字不语。倒是核仁一边绕着众人之间,自动分列成队的空隙不停的走着,一边又嘴里说着各种讨喜祝福的话。 “都是娘娘赏下的点心,各位在用完之后,可得要给娘娘一个评价喔。” “唔,还有,如果哪个觉得这点心不好吃,也可以不吃。或者是,刚好身体不舒服的话,也可以不吃。” 笑盈盈说着话,核仁绕着众人不停的走动着,眼里的寒芒微微轻闪,随之又隐。 “核仁,你上来吧,别乱走了。” 锦妃突然出声,抬手招呼着核仁到了身边,核仁不解的低问,“娘娘,这是为什么?” 之前说好的计策,若是这个时候站在这里不动,岂不是给了人偷偷藏起来的机会? “那么,你觉得站在这里看得清楚,还是你在下面看得清楚?” 锦妃下巴一把,轻轻的问,居高而临下,一览而众山小,站在这里往下看,底下众人哪怕是谁稍稍有个风吹草动,必须会看得清楚,总好过在底下不停的来回走动着,要方便又省力得多。 “唔!娘娘高见。果然是这里站得高,看得远,还看得清楚呢!”眉眼间恍然大悟,核仁轻轻一拍手,低声说着,便见身边的主子已然下巴一挑,“第三排,左数第二个,记下来!” “好!” 立时凝眸,答应,核仁抬眼看过去,将那人记下,紧接着,又有第五排,第七个,第五排,第八个……也都一并记下。 景元帝站在门外,似乎是有些看懂了她这样做的真正意思,不由暗暗赞赏的同时,锐利的目光,也更将其中一个看起来更加显得可疑的宫女,记了下来。 随之,手势微微一动,示意梁总管去看,后者迈前一步,细细看了下道,“皇上,这个宫女,倒是面熟得紧。” 景元帝颔首,“面熟倒是好,只要有这个人,就不怕这真相不出!” 也就在这三言两语之间,满院子的宫人内侍,也都全部用完了娘娘亲自蒸好,又赏下的桂花糕,个个都是千恩万谢的跪过娘娘的大恩之后,核仁迈步出了廊檐下,笑语嫣然,放那些该放的人离去。 而这其中,不该放过的,有三个。 小厨房的洒扫婆子,耿嬷嬷。 锦宫侧门的小太监,花六。 锦宫的采办太监,安小海。 “娘娘,就剩他们三人了。” 核对完了人数,核仁转身向娘娘禀着,锦妃点点头,略有些困顿的感觉,头也有些沉。 “剩下的事,你都接着办吧。本宫在这里看着就可。” 抬手按着眉心,锦言语声软软的说着,“到底是身体不太好了,只这么会儿时间,就觉得身子有些重。” 仅仅小半年的养尊处优,已经将她昔日身体里仿佛永远也用不完的力气,慢慢的就给消磨殆尽了。 果然人若懒闲了,这身子也就变得娇贵了,只是下午刚做了些桂花糕,夜里就困乏得厉害。 “娘娘若是累了,便请进殿去休息,奴婢这里看着,等下报与娘娘知道。” 核仁费心劝着,“再者娘娘身体也才刚刚好,还熬不得夜。”连续两次小产,娘娘能到今天而不倒下,也是极为不容易的。 “唔!那不好……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本宫的桂花糕里下毒!” 慵懒的视线,又于这一瞬之间,变得犀利,冷锐,于是,院子里的跪着的三人,即使脑子再傻,此刻,也都震惊得腿都软了。 娘娘这是,把最终的怀疑,都撂在他们三人身上了。 顿时脸色变化,纷纷大喊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的就是再多长了几个脑袋,也不敢对娘娘下毒啊!” “娘娘明察秋毫,奴婢是冤枉的。” “娘娘开恩啊,奴才向来忠心耿耿,奴才万万不敢做下那等狼心狗肺之事啊!” ……一个个的喊完话,又脑袋磕在院子里的青石板面上,倒是磕得格外用力,又“砰砰”作响。 梁总管在门外悄声道,“这么大的力气,这不得把脑袋磕破了?” 景元帝嗯了声,又微微寒声道,“冤枉不冤枉,不是磕头破与不破来定论的。”顿了顿,又与身后的小太监道,“刚刚的那人,带过来。” 是他看在眼中,记在心里的那个人。 而那人,在刚刚被核仁散了走,又被皇帝派人抓住的时候,就已近乎是绝望了,如今,更是被带到皇帝跟前,整个人都软得要站不起来了。 院子里,核仁一个个的问,“你是小厨房里的洒扫婆子,耿嬷嬷。那么我现在问你,桂花糕好不好吃?” “好……好吃,好吃。娘娘做的桂花糕,是天下第一等好吃的东西。”耿嬷嬷满头大汗的回着话,脸上努力挤出的笑,那皱纹褶子能夹死飞过眼前的蚊子。 核仁不为所动,即使你笑得再怎么憨厚,要以事实来说话,“既是好吃,那你又悄悄的藏起来做什么?是味道不好,还是你味口不好?” 慢悠悠踏前一步,核仁直接伸出手将,将耿嬷嬷趁人不注意,藏在袖子里的桂花糕取出来。 原本卖相很好,很漂亮的桂花糕,眼下因为藏匿不当而又紧张挤压的缘故,看上去,几乎要跟被拍扁了的一堆牛粪似的,惨不忍睹。 核仁拿在手里,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吃吧,吃完了,就让你走。” 这么丑的桂花糕,也真是白瞎了娘娘的一番好心,只是这话说出之后,核仁眼里瞬时又迸射出凌厉的寒芒,紧接着又道,“当然。你们在吃之前,可千万要想清楚了。你们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们都在干什么……” 顿了顿,视线扫过早被吓得浑身发抖,几欲昏死过去的耿嬷嬷,又接着转向花六,与安小海,“你们两人也一样,吃完了自己藏起的桂花糕,娘娘饶你们一命。若不吃的话……那就是对娘娘不敬。而对娘娘不敬的后果,想必你们是知道的!” 向来笑嘻嘻眯着眼,总爱与人无尊卑上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核仁姑姑,眼下突然说出来这么一番威逼利诱的警示之语,不止锦妃有些吃惊,便连在宫门之外,暗中看着的景元与梁总管,均是觉得惊讶不已。 “原来,在这锦宫之中,倒还藏着这么一位女大人?” 瞧这断案问官的手段,几乎要赶上他的刑部官员升官问供时的情形了。 景元帝不由惊叹的赞着,梁总管也跟着频频点头,“真是了不得呢,娘娘的身边,尽是高人。” 正文 第一百章结果 http://.biquxs.info/

这话,其实是加了些适度的夸张,也恰巧对了皇帝的心思,便也跟着轻笑着点头,“你这话倒是说对了。若是她身边没个忠心的人,朕也真不放心她。” 那么笨,那么傻的一个小女人,对人从来不知道提防,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也真是让他很不放心。 “皇上多虑了。其实娘娘主子,是极为福缘德厚的人,正如皇上之前说过的,皇上与娘娘,一定会多子多孙,多福多寿。” 梁总管笑呵呵的说,“皇上其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吧?娘娘好了,皇上也就放心了。”至少这次事件,还算是处理得及时,若不然,依皇上现在的帝王之尊,断不会这么悠然自得,还有心情看戏。 人老成精,果然看事极准。两人这里刚刚说完了话,院子里忽然有人尖叫着哭道,“娘娘饶命,饶命,奴婢是鬼迷了心窍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命啊!” 眼泪鼻涕的哭喊着往前爬过去,是小厨房里的洒扫婆子,耿嬷嬷。 她这里哭喊得撕心裂肺的,惊骇欲绝,锦妃娘娘仍是一身华衣坐立在夜色中的廊檐之下,纹丝不动。 核仁抬眼看了过去,立时便冷哼一声道,“说吧,就凭你,还没这么大胆子敢来算计锦妃娘娘!说,到底你的背后,还有着谁是主使?” 她厉声喝着,又猛的上前一步,抬手就将她踹到了地上。其实核仁的心里,也是对这个吃里扒外的耿婆子,几乎是恨到了极致的。 “养不熟的白眼狼,娘娘对你们多么好,你们心里难道就没个计较吗?眼下倒敢是如此来算计娘娘,也还好娘娘发现得早,若是发现得迟,岂不也要连累了皇上?!” 要知道那些个桂花糕,可是娘娘亲自做了出来,要送于皇上用的。幸亏了那一对白猫,若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身上挨了踹,耿婆子浑身发抖的翻倒在地,又根本不敢停歇的继续哭喊着饶命。而核仁这一脚可是用了巧劲的,足尖点起来,用力踹在她的腰间,一时间疼得直抽冷气,几乎半边身子都麻了。 “够了!娘娘千金之体,岂是你可以乱喊乱叫的?你这老虏婆子,居然敢狼心狗肺的做下这等害人之事,看来不给你点颜色尝尝,你是指定也不会说了?” 核仁威风八面的竖眉怒喝着,又看一眼左右两旁留下的那两名小太监,倒是忙不迭的便将那两块偷偷藏起来的桂花糕,三口两口吃了个精光。 又因为吞吃得过急,脖子里噎得一时片刻也咽下不去,两人拼命都伸长了脖子努力的往下吞着,那样滑稽又搞笑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鹌鹑一般,景元帝在门口看着,忍不住就低低一声笑,核仁一惊:“谁?!” 立时这院子里的灯光暗影处,有两名侍卫飞身执剑的扑了过去,梁总管见状,急忙喝道,“放肆,皇上在此,哪个敢无礼?!” 侧身闪挡在皇上面前,那两名扑过的侍卫自然也是认得梁总管的,当下就弯腰跪地,吓得脸色发白,口称“万岁”而大气不敢出。 梁总管哼了声,先行教训着,“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莽莽撞撞的也不看个清楚,万一冲撞了圣驾,看你们哪个能担待得起?” 竖眉怒目,倒是也颇有几分忠心护主的架势,景元帝看在眼底,不觉又有些好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将门让开道,“怪不得这锦妃身边的宫女能有这般官府断案的气势,原来都是你教导有方啊!” 核仁在调来锦妃身边之前,倒也是随着梁公公管束的。而皇上难得打趣,玩笑,梁总管自也是心知肚明的,立时就配合着道,“皇上取笑了,老奴哪有这个本事?都是娘娘教导有方啊!” “哈哈!” 话音一落,景元帝更是开怀大笑的迈步向着院子里行去。身后的两名侍卫也早已随着染公公的暗示而退了下去,便见眼前的院子里,锦妃原本正在廊檐下一脸慵懒的昏昏欲睡呢,这一下乍听皇上到来,她顿时就精神了起来。 抬眸看过去,景元帝已然是龙行虎步到了近前,又满脸笑容的与她道,“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朕倒是从来不知道,朕的锦妃娘娘,这骨子里还有这份杀伐果绝的气势暗隐呢。” 这雷霆手段,便是由他来做,大概也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锦妃吓了一跳,立时便从软椅上起身,又忙忙着下跪伏身道,“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未曾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柔若扶柳的身体盈盈下拜,皇帝一把就扶了住,又是啧怪的道,“这有什么罪不罪的?是朕到了没有让人去通报,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大袖一挥,也极不顾忌这院子里还有多人在侧,他大手牵了她的手,一个转身径自落坐廊下软椅,她娇小柔软的身子,便又轻飘飘的坐在了他的腿上。 锦妃脸一红,“皇上……” 下意识起身要站开,景元帝大手箍着她的腰身,似铁钳一般,纹丝不动,“朕宠着自己的女人,还敢有人反对不成?” 凌厉的视线扫下去,暗中的侍卫齐齐压了脑袋,耿婆子已经面如土色,而浑身发抖,另外两名同被怀疑的小太监也都跟着惊魂不定的猛然叩头,伏地不起。 皇帝冷笑声声,居高临下的往下看,“倒是一个个的,都人模狗样的,像是个人,可这内心里的唵臜之物,倒是让朕恨不得立时便你们千刀万剐了才好!” 眼里的杀意,瞬时间氤氲散开,耿婆子一时间承受不住,竟吓得昏了过去,核仁跪地见过皇上,又满心愤愤的替娘娘鸣着不平道,“还好奴婢发现得早,若不然,岂不是这栽赃陷害的事情,就要落到了娘娘的头上?” 届时,万一皇上真的要出个什么事,到时候要被千刀万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锦宫里的主子,锦妃娘娘。 “有朕在,谁敢?” 景元帝冷哼,又眸光一闪,“梁士,将刚刚外面的那人,一并带进来,连同这里的三人,一同拉出去审!今夜之中,朕就要见个分晓!” 本该是非常兴尽开怀的一夜,却是独独跑出了这么些个龌龊之事,景元帝自然也是有些扫兴的。 不过还好,总的来说,还算不错,事情处理得及时,也让他很是满意,随之,眉梢扬起道,“核仁,将朕送与娘娘的礼物去接过来,随朕进殿!” 话音落下,他竟是毫不顾忌的双手抱了怀里的女人,大踏步进殿。 “皇上,臣妾……臣妾自己走……” 锦言脸色红红的不敢看他,院子里这么多人,皇上这般无顾忌,这等以后要是传了出去,她妖妃的骂名,将会更重了吧。 “怕什么,有朕在这里,还有谁敢吃了你不成?” 衣袍飞扬起,夜色的暖昧,灯光的迷离,将两人的背影拉得极为亲热。梁总管笑着眉眼,悄悄的看着,核仁红着脸上前道,“梁总管,皇上说的是礼物是……” “唔,这个。” 抬手将一直小心呵护着的红色丝绒的盒子递了出去,又万般叮嘱的道,“千万要小心一些,这可是皇上特意挑选的……” 核仁的心跳声,还在刚刚那极为旖旎而又柔情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如今听梁总管这样说,更是就艳羡得不行,“梁总管,皇上对娘娘可真好。” “若不然呢?”梁总管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心思又极是感慨,“咱家我一辈子都在这宫里过着,也算是见过两代帝王的痴情深种。要知道先帝爷,当时也是这样极宠着咱们先皇后的……” 说着话,又倏然惊觉,这皇室的有些话,是断断不能胡乱说道的,顿时便抿了唇,向着核仁飞快的看了一眼,核仁自是知道,立时就笑盈盈的道,“梁总管放心,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接过梁总管手里的红色丝绒的盒子,核仁利利落落的迈步进了内殿,倒是极为潇洒的就将那院子里或被押着,或是晕的四个人,果真就丢了梁总管去全面处理。 梁总管顿了顿,忍不住又汗了一滴,跟着嘀咕道,“倒真是个小人精儿,看来咱家以后,也是时候该多多提点一些这小丫头了……” 人精归人精,就是性子还有些浮燥,需要去磨练。 接下来,梁总管做事,也极为果决果断,立时便命人先这四人带了走,拉下去细审,才不出半个时辰,这里就已经有了结果。 等得梁总管一脸凝重的急匆匆进殿,去将结果报于皇上知道时,不止连同锦妃娘娘都跟着惊讶万分,便是连同景元帝,也一并觉得棘手,并且万般不敢相信。 “你的意思是说,那婆子背后的主子,根本不是一人之力?” 不是一人之力,那该是有多少人? 而景元帝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他看似极为光鲜亮丽的后宫之中,到底又有多少人,是脸上干净,而心里不干净的?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死亡 http://.biquxs.info/

这一夜,皇帝终究是没有留在锦宫,而是等得梁总管报上结果之后,他随后也便起身离去。 来时欢喜,去时匆匆。这一夜,锦妃后来象征性的总结了一句话:“冬雷阵阵,夏雨雪”,完全的不可思议,而让人提足了心情,吊足了忐忑。 而至于这一夜所有派发下去的略显水分过大的桂花糕,其实只是从御膳监里暗中取了一些糕点回来,又用浸过桂花的水,泡过之后,这才又端了出去,分而食之的。 若不然,那么多渗毒的桂花糕放出去,岂不是要死一地的人? 自然,不知真相的人,是会欢天喜地的吃下去的,而心里有鬼的人,那是打死都不会吃的。 比如耿嬷嬷…… “核仁,要不,你再派人去悄悄的打听一下,到底各宫是出了什么事情?” 心思从下毒的桂花糕上转开,锦妃手里紧紧握着皇帝送来的礼物,犹豫的说着话,她甚至都没有打开来看过,可眼下,也真没什么心思去看了。 只不过一件投毒事件的背后,不止她的锦宫中,有四人被牵连问责,就是连同各宫娘娘,也都跟着落不了好。 “娘娘,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可打听的?就依奴婢之见,那些人,就该让皇上好好的罚罚她们。娘娘这里就是心太软了,才会总是被人一次次的欺上门来。” 核仁愤愤不平的道,“有一没二的,他们这是柿子挑软的捏,就是欺负娘娘心肠好,不与她们一般见识……”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微微摆了手,锦言开始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手里的红色丝绒盒子,想来也是在猜测,皇上到底送了什么礼物给她吧? 核仁有些哭笑不得,“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得这礼物?皇上越是对您好,就越是会引起其它的人的嫉妒,看来我们以后出门,或是用膳饮水方面,都要更加……” “咯” 轻轻的一声响,手里的红色绒盒被打开了,随之而来的,自然也打断了核仁未完的话语,可紧接着,她便是想要再说些什么,也根本无法用脑子来思考了。 “天,这,这是……” 核仁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时间惊讶过度,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锦言自然也更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如此大俗的送她这种礼物?顿时就哭笑不得的将盒子一收,递于核仁道,“将这些值钱的票子,全都收起来吧。万一等得以后,本宫落魄了,这些个倒是能保身立命的东西。” 真金白银的大额的金票,银票……满满的一小盒子,又叠得极为方整,瓷实的压在小小的盒子中间。 而这些面额到底有多少,锦言没有去细数,可看最上面一张露出来的面额数,她大概想着,总有个三五万的。 三五万的金银之数,搁在皇上手里来说,不过是一时冲动而拿来送人的礼物而已,可对于她锦妃娘娘来说,却是一笔大财的。 “娘娘啊,您有没有觉得,皇上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两眼跟着猛然发光的贪心大宫女,立时就欢欢喜喜的抱着盒子猛瞅,锦言笑骂她一句,“这话要让皇上听到耳里,看他怎么罚你。” 皇上英明神武啊,怎么就能与可爱搭边了?不过这念头一落,锦言顿时也跟着笑,“好吧,是有些可爱的。” 当朝国君送自己后妃礼物,各式各样的珍宝不送,偏是送了一盒子大俗的金银之物……可是,她当真是喜欢。 “看来,咱们锦宫的财迷之名,估计皇上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了,若不然……这盒子金票子,也便没这样送的。” 话落,又忍俊不禁的笑,核仁欢天喜地的抱着这宝贝盒子,细心的藏到了内殿的密室中,不过片刻又转了出来,又想了一事,“娘娘,您说,皇上突然赏娘娘这么多金银票子,是真的心血来潮,还是刻意的那个……讨好?” 讨好这俩字说起来,完全的与皇上不搭边呢,可核仁这会儿,压根就想不出来其它的字眼来代替。 也倒是锦言不去计较这些,只抬手点了她一记脑门,再度笑骂一声后,这才认想的想了片刻道,“我倒是觉得……是后者。” 若是当真的心血来潮,便不会这么细致认真的去压了满满一整盒的票子,虽然那盒子不大,可胜在面额巨大。 “唔,对了,既是咱们宫里突然有了这么多银子,等明日你出宫去一趟,看看青枝家里的情况如何,如果过得好,便罢。如果不好,你将这些银子看着送些过去吧,面额不要大,授人以渔,不要授人以鱼。” 一碗米养恩人,一斗米,养的是仇人。 “嗯,这事奴婢记下了,等奴婢明日出宫就去看看。” 连连答应了这件事情,这一对主仆又窝在一起小聊了片刻,看看夜色不早,便也去睡了。 翌日,晨起的太阳光芒,将整个大地都照耀得一片金黄,锦宫传进了讯息,就在昨日夜里,皇城之中,死了四个人。 而这四个人,全部都是锦宫之人,事件一出,锦言立时怔忡,核仁也跟着吓了一跳,主仆好半日相对无言,之后,又忍不住浑身寒凉的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么?” “不知。不过本宫却知道,这件事,也就此会不了了之了。” 锦言吐一口气,心中极是沉重。从昨夜听到结果开始,她就一直在想,宫里那么多人都想要她死,而皇帝就算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同一时间,要去责罚那么多的娘娘。 法不责众,便只有息事宁人。 纵然那四人之中,至少有两人,或是三人都是冤枉的,可帝王之怒,总得要有人来承受,这是帝王的权利,更是蝼蚁的悲哀。 “那,奴婢今日……还要出宫去吗?” 核仁低低的问,其实她更想问的话,八月十五的中秋加寿宴,还要不要办了? 眼看再有三天时间了,娘娘这里无任何进展……也不知各宫娘娘都知道了之后,又该是怎样的幸灾乐祸。 而锦言这时候,明显想的就不是这些,她想的是,那些之前送去各宫的丹桂花瓣……“核仁,你确定昨夜做出的桂花糕,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的桂花花瓣吗?” 她倏然问起了这事,核仁怔了一怔,“是。”转瞬,也跟着恍然大悟道,“娘娘的意思是说……” 锦妃冷笑一声,“是在那些花瓣上,下了毒。本宫之前送去各宫的丹桂花瓣,又是被人,暗中的送了回来,又交于了耿嬷嬷。” 这应该是听说了皇上同意这年的中秋,要在锦宫里单独庆生的嫉妒吧? 真是够恶毒! “这事,都怪奴婢,中间急着小手,就出去了一趟,这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查到了事情的缘由,核仁也跟着懊悔不已,若不是她的疏忽,耿嬷嬷也不至于会下手得逞,并毒死了两只猫,又差点害了皇上与娘娘。 “这与你没有关系的。哪怕是你当时再警惕,她也总会找到机会,将毒投放进去的。” 一个人,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做坏事,即使你看守得再严,她也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去得手。 熏香在香炉中袅袅的蒸腾,又给这初秋的清晨,更染了一份说不出的诡谧。 “今天不用出去了。宫中出了事情,各宫门也必定防守极严,就陪着本宫在这里好好的歇着吧。” 多事之秋,还真是多事之秋。 衣袖挥动间,让人去殿里抬了把软椅出来,她身体不好,不能坐石凳的,而丹桂树下,秋风吹过,华瓣飘零,娘娘做在树下,如诗如仙一般,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的空灵仙子。核仁有些话在嗓子眼里来来回回的打了好几个转,也终是没有说得出来。 玉美人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娘娘? 听说是被惠妃娘娘给带去学规矩了,这也不知道学得怎么样了。 还有娘娘脸上的伤……刚想到这里,门口传来轻轻的说话声,核仁看一眼正在放松休息的娘娘,步子轻轻一抬,向着门口过去。 “怎么回事?没看到娘娘在休息吗?” 皱眉过去,她轻声训斥的低喝着,门口值守的侍卫立时恭敬道,“回核仁姑娘的话,是皇上寻来的民间神医到了,正在与小的询问,能不能通报娘娘一声?” 核仁自从甘露殿之后,身份早已便被提为了锦妃身边的大宫女,有人尊称姑姑,也有人尊称姑娘,而不幸红颜殒命的青枝,也身份比核仁更高一些。 眼下,这侍卫口称“姑娘”,核仁也便纳了,与他道,“既是皇上请来的神医,也是不便吵嚷的。” 然后又看一眼锦宫门外,各色面容的数名神医,她心中一顿,又道,“不过娘娘正在小憩,请先容我去通报一声。” 不知为何,她忽然便想到了曾在甘露殿之际,武皇后气势汹汹的领着诸多人众,要置娘娘于死地的那一幕场景。 何其的惊心动魄,又印象深刻!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乔梁 http://.biquxs.info/

心里揣着莫名的冷意,她返身回去丹桂树下,火红的花色,如妖如炽的将这一方天地,拢得瑰丽绝美。形容恬淡的锦妃娘娘,便阖目在这丹桂树下的软椅之上,徐徐的睡着了。 原本只是想要休息片刻,奈何阳光太暖,丹桂飘香,慢慢就睡得熟了。 “娘娘?” 轻步上前,核仁唤了一声,娘娘未醒,她便不再忍心打扰,刚要起身要去将门外的神医都先打发了,暂时寻个地方安排了,才刚走两步,锦妃轻轻的声音道,“什么事?” 步子顿住,核仁笑着回身,“娘娘,皇上请的民间神医到了,已由梁公公那边的小太监引着到了门前。那依娘娘之见,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目光落在娘娘的脸上,核仁心中依旧是痛的。 那一日的狂风暴雨,几乎便已成为了她一辈子的恶梦。 “唔,既是来了,那便进来吧!着人去给本宫拿件薄衫出来,有些冷了。” 软软的由椅上靠着坐起,锦言下意识抬手扶了脸,脸上的伤痕,已经又深了一些,日子不算太长,但也不算短了,夏日被划伤的部位,如今已经变成了一道深红色的疤痕。或许随着天长日久,它会变得越来越淡,可终究是无法消除。 心里,轻轻的便有些叹。 身处如今的高位,她其实所求不多,国富民强,一世安稳,便可。 “娘娘,衣服拿来了,奴婢这就去外面请他们进来。” 脚步轻快的步出了内殿,核仁又吩咐着跟前的小宫女伺候好了娘娘,她转身踏着步子向着门口而去。 锦言将薄衫披在身上,秋日的风一天天凉了,刚刚只不过睡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身子有些不太舒服。 “到底,还是之前的小产,伤了身体了。” 轻轻的叹息一声,她紧了紧衣服,小宫女机灵的递了杯热水到手,锦言顿了顿,忽然问道,“你们还记得上次暴雨,本宫让送衣服给皇上的那个小宫女么?” 说起来,倒是有一些时间没见她了。 “回娘娘的话,小玉姐姐已经……”宫女屈了膝刚要说话,核仁突然大步过来,厉声喝道,“娘娘面前,岂有你说话的份?出去!” 心下一阵紧促,“娘娘?” 回身刚喊了一句,正在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锦妃却已然将目光转过,看向了她身后,“核仁,皇上请了这么多神医么?” 刚刚的话题,倒是不经意间就带过了,核仁心里大大的松口气,心知娘娘也只是随便问问,便也放了心,转而又笑着回道,“这表示皇上很疼我们娘娘啊!瞧,这几位都是神医……” 话音初落,这几位进宫的神医,倒也个个都是有眼力之人。齐齐伏身,向娘娘请了安,锦妃颔首,“起吧!” 顿了顿,也不多客套,直接步入正题,“皇上请诸位神医来,便是为了想要诸位帮着本宫看看这脸上的伤。不用把脉,也不用诊问。诸位神医可以仔细上前来看,看过之后,给本宫一个结果便可。” 这一番说得,极是尊贵,又具压力,核仁听在耳中,暗暗的翘着大拇指,娘娘是越来越有一宫之主的风范了。 只是锦言,也并非故意要这么给人些下马威,她只是相信,人在高位,便要有高位的气势。这是身份,也是皇上给她的体面。 这话音落下,院落中几位所谓的民间神医,也各自都心中暗暗警惕,只道这位锦妃娘娘是贱籍出身,可这一身的雍容高贵,倒是不容小觑。 一时间,也都收起了轻慢之心。 “娘娘,请将脸侧一下,也好容小的看个清楚。” 第一位上前的神医,岁数略大。他上前一步,又请示着娘娘,将受伤的脸,对着阳光一些,也更看得清楚。 锦言点头,按着他的指点,向着阳光的去处,轻轻的侧了过去。 然后,是第二位神医,第三位神医……至此,一共七位。挨个看过之后,七人皆都双眉紧锁,而不知该如何答话。 “诸位神医,我家娘娘的伤势,如何治疗?” 核仁已经迫不得待的问,七人却只是面面相觑,而不敢答话。 “说吧,就算治不得,本宫也恕你们无罪。” 锦妃懒懒开口,目光看过众人一些,又道,“本宫伤势如何,本宫心里也是有数的。只是皇上向来宠爱本宫,一番心意,本宫总也不能浪费。” 手里护着的茶杯捧起来,浅浅的抿了口热血,一时间,便觉得身上也跟着暖和了一些。 “娘娘,小的倒是有一些方案……可是,小的有个不请之请,还请娘娘,再给小的诊次脉?” 还是那个第一次上前的神医,锦言刚刚没有仔细看,眼下倒是抬眼看了过去,华白的头发,慈祥而又略显谨慎的双眸,一身朴素的灰袍,几乎要洗得发白,脚下一双千层底的布鞋,也露出了磨破的白边。 看上去,很俭朴。 心下一顿,她眸光微点,核仁便道,“这位老人家留下,其它人,先退下吧!” 七个人,只有这么一个人敢说诊脉,那剩下的六人,甚至连说都不敢,自然是不会有资格留在这里了。 “来人,给老人家看座。” 嫣红的唇间,吐着极为温软的话语,锦妃天生心肠好,对老人家也一向尊重,随之,又跟着温和的问,“老人家今年高寿,本宫要怎么称呼?” 说话间,小杌也自搬了来,慌得这老人家立时就不安的道,“娘娘折煞草民了。小老儿乔梁,不敢得娘娘赐座。” 心里汗颜着,乔梁这一辈子,能够有这么一天,可以站在如此金壁辉煌的皇城宫中,便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如今又能给娘娘看诊,也更是他这辈子的荣幸,此刻,又见娘娘如此亲和,近人,心里也是对这位传说中的布衣娘娘,充满了敬佩与感激之情。 能够身处高位,而不骄不傲,这样的人,谁都喜欢。 “乔大夫客气了。乔大夫能够应召进宫,为本宫治伤,这一分心意,本宫也早已记在了心中。” 眸光微抬,立时又有小宫女上前,将这手边刚泡的桂花茶递上去,乔大夫惶恐不安的接着,又小心的放下,微弯着腰身道,“娘娘,小的,还是先为娘娘请脉吧。” 恭敬的弯腰请示,他身为大夫,自然是要将病人排在第一位的。锦妃笑着抿唇,定定看他片刻,又与核仁相视一眼,道,“好!那就依乔大夫所言,先看脉。” 脉枕取了出来,锦妃雪白的皓碗轻轻的放在脉枕之上,欺霜塞雪的嫩肌玉肤,便是连要核仁看了都有些眼直。 “娘娘,奴婢去拿方轻纱来。” 看一眼乔大夫的手,核仁忙着请示,乔大夫刚要出手,便跟着脸色一白,连连请罪道,“小的乡野之人,不懂规矩,还请娘娘恕罪。” 娘娘的手,又岂是一般人可以碰的? 锦言摇摇头,刚要说不防事,核仁已经飞快的拉了下她的衣袖,锦言微顿,点头道,“也好。去取吧!” 这时候,倒是她疏忽了。她可以以为不防事的,不过是个老人家而已。可这宫里眼线众多,耳目众多,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又有风言风语传出去。 而这一次,核仁没有离开左右,取轻纱的事,交给了身边的小宫女去忙活着,她就在娘娘身边伺候着,看看哪个敢乱嚼舌根子! 片刻,轻纱取了出来,覆在娘娘手腕,乔大夫带着满头的汗水,慢慢的探出右手二指,轻搭在娘娘手腕。 隔着轻纱,脉息似乎唯恐不准,他这次诊脉,几乎有半柱香的时候,直到核仁终于要等不及了,这才抽回手道,“娘娘体内,有隐疾未除,似乎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阻隔,在侵蚀着娘娘的身体。小的敢问娘娘,娘娘最近,可有疲倦过多,夜里不眠之症?” “这……怎么会这样?如果有,那会如何?” 核仁飞快的视线看向娘娘,锦言也跟着认真了起来,“乔大夫说得都有。只不过,这些与本宫脸上的伤,有关系吗?” 外伤而已,与她夜里不眠,又有什么牵连? “娘娘有所不知,内不畅,而外不愈。娘娘身体有恙,自然也会对外伤诸多影响……”乔大夫说到这里,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欲吐而不露,核仁急了,忍不住催他,“你倒是快说啊!既然娘娘的伤有这么严重,那你可有办法医治?” 宫中那么多太医看了,各个都无能为力,唯独这个乔大夫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 “那就恕小的直言。娘娘身体,小的可以治。可在治疗之前,娘娘可否让小的进殿去查看一下?小的怀疑,娘娘宫中有一些异常之物,娘娘常时间待在殿内,才会使得这身体越来越弱。” 乔大夫一副直言敢柬的神态,将这一些完全震惊的话语说了出来,核仁脑子发懵的愣愣看着他,脱口而出道,“这不可能!” 这老大夫的意思是,是有人在锦宫内殿,放了什么不注意的邪物,在暗害娘娘么?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心凉 http://.biquxs.info/

“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核仁,带乔大夫去查!” 锦妃的声音突然说道,“本宫相信乔大夫的诊断。若是查不出来,便罢,可若是查得出来,本宫是要重赏乔大夫的。” 相比于核仁的脱口而出,锦妃心中异常的冷静。 她慢慢眯了眼睛,透过一树火红的丹桂,向着天外的深秋,细细的看了出去。 核仁见娘娘如此的神色,猛然也跟着心下一沉,咬牙道,“乔大夫,请跟奴婢来。” 急匆匆又喊了刚刚从御书房回来的小和子,贴身守在娘娘身边,她亲自带着乔大夫进了内殿。 内殿里的摆设,简单而又大气,精致而不奢华,单从这些来看,完全看不出这锦宫之中,是一个皇帝宠妃而该有的样子。 “这位姑娘,娘娘常用的胭脂水粉,能否拿来给小老儿检查一下?” 目光环视一下四周,乔大夫心中暗暗有了数,心中对于锦妃娘娘的品格,也更加有了个细致的断定。 “乔大夫,就是这些,娘娘常用的胭脂水粉。” 飞快的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捧了过来,核仁脸色紧张的看着乔大夫。看着他一点点的打开了检查,她一颗心“怦怦”乱跳着,久久不能平静。 若是娘娘的身体原因,当然是因为这些东西,而不好了。可她却一直都不知道的,她真是愧对娘娘的厚爱了。 “不是这些。”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乔大夫细细的检查完了所有的胭脂水粉,甚至又将这内殿里的花花草草也都检查了一遍之后,根本没发现任何异常。 “那,会不会是乔大夫,诊错了?” 终于松口的同时,核仁又皱着眉问,却不想这个看起来朴素至极的小老头,倒是骨子里还挺犟,面对锦妃,他略有惶恐,面对核仁,他倒是坚持自己,“不。小老儿绝对不会诊错了。娘娘的身体是……” 话刚到这里,他不停嗅动的鼻子,猛然顿住,视线随着淡淡的气味来源处看了过去,眼睛倏然瞪大,“那个,是什么?” 丹桂树下,火红飘香,锦言惬意的再次闭了眼,在这般如画如仙一般的环境之下,又再次微阖了双眸,偷懒的打着哈欠。 这身体,还真是让乔大夫看了个准准的,不止容易累,乏,还困,倦。更甚至,畏寒,畏冷的极是厉害,眼下这才多久,她就已经在裙衣之外,又加了薄衫。 “娘娘,刚才那句乔大夫说的话,是真的吗?” 小和子双目担忧的看着眼跟着的主子娘娘,都身体差到这种地步了,还能如此的悠闲自得,倒也怪不得皇上会喜欢。 “是真,是假,等乔大夫出来不就知道了?本宫都还不急,你急什么?” 轻轻的睁了眼,锦言含糊不清的说,现在她还是好困,好想休息。可小和子这时候,又哪敢让她睡,这万一要是睡了,再醒不来了……啊呸呸,乌鸦嘴! 赶紧轻轻吐一口,小和子悄悄远站了一步,像是生怕自己刚刚的想法,要马上传到娘娘身上一样,他可不敢去如此的诅咒娘娘。 倒是锦言的余光瞄了过去,看到了小和子的动作与表情,不由便道,“你刚刚在想什么?本宫现在闲着无事,便随意的聊聊吧。” 到底想到了什么,居然还不自觉的退出了一步,倒是让她越发的好奇了。 “娘娘,奴才……没想什么。奴才真的没想什么。” 小和子苦着脸说,他这可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可他越是不说,锦言就越是想知道,突然就童心未泯的威胁道,“可本宫就是想要知道呢。那怎么办呢?不过你要实在不想说,本宫也不逼你,只好去问皇上喽。” 笑盈盈的眼底,顿时骤起一抹狡黠的光亮,小和子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要哭了,“娘娘,不是奴才不说,是真的不敢说啊……” 呜呜呜。娘娘什么时候又学会捉弄人了? 他不说就要去问皇上,这不是把他的脑袋,硬要架在那刀刃上行走么? “呵。行了行了,不说就不说吧。本宫也不吓你了,不过本宫却还是好奇的。” 眼见得小和子居然因为一句话,而吓成了这般模样,锦言也便很大度的放过了他,小和子腿软的谢过娘娘大恩,这才又哆嗦着身子爬起来,脑门上的冷汗一层,锦言忍不住摇头,看来,是真把他吓坏了。 顿了顿,揭过了这篇话题,又接着聊另一个,“以前这宫里,是不是有个叫小玉的宫女?上次我让她送衣服去御书房,怎么最近这些日子不见了呢?” 话说到这里,这纯粹真的就是等着无聊,随意在说说话的,可谁知,她这里刚刚问完话,小和子立时也跟着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理由,锦妃猛然想到刚刚,核仁也是这样突然打断了那小宫女的回话,心下顿时也存了狐疑,倒是对此事,越发的关注了。 “刚刚的事情不能说,现在这个,也不能说吗?要是这次你再敢不说,本宫可就真要到皇上面前去问问了。” 微微坐正了身子,锦妃再次仗着身份的尊贵来以势压人,小和子心一颤,只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冷。 又像是刀子一般的锐利,又正在架在脖子上,完全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 “娘娘,奴才,奴才还是不敢说啊……” 苦着脸,再次“扑嗵”一下跪地,这一次,比刚刚的无奈,还要更加惶恐。 “说吧!说出来,本宫赦你无罪,若不然,这锦宫的大门,你以后也就别再进了。” 不轻不重的威胁声,听起来没有多大份量,可听在小和子耳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 以后不进锦宫的大门,这怎么可以? 师傅可是说了,伺候了锦妃娘娘,前途无量,这要真是因为小小的一个玉美人之事,就要赔上自己的前途的话,小和子是打死了都不敢! 而娘娘向来也是心肠极好的,平时从来也都没有对谁发过怒,可眼下一旦认真严肃起来,倒是也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凌厉之气,让小和子心中,也猛然就跟着惴惴不安。 “娘娘,奴才,奴才说……” 牙一咬,他额头滴着汗,一点一点的将玉美人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大致说了一下,自然这其中,是隐去了皇上的大部分事情。可锦妃只是心善,却并不傻。 她不计较,是她大度,可一旦计较起来,那也是十分认真的。 “这么说起来,当日锦宫里名叫小玉的宫女,只是因为送了一趟衣裳,就成了皇上身边的玉美人?” 这阶位提的,倒真是不低……“堪比本宫当初的位份了。” 最后这一句话,锦言长长的笑着说出来,小和子立时又惊得头皮发麻,而不敢出声。只觉得耳边极静,呼吸也跟着极轻,心下几乎要哭了。 娘娘,您这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杀是剐,给个痛快啊! “既然乔大夫那里还要再查些时间,而本宫现在也刚好闲着,便去宝华殿串串门子吧!” 抬手伸了出去,有身边的小宫女伺候着扶起来,小和子猛然就脸色煞白,嘴里急喊着道,“娘娘……” 锦妃起了身,素衣淡妆,看起来极清新,唯美,如此的锦妃娘娘,完全看不出她眼下身为宠妃的架势,倒是像极了邻家碧玉一般的出尘之美,清新到了超脱俗世的地步。 可娘娘眼里的那份笑意,笑着笑着,便慢慢像是渗了一份冬天的寒冰进去,“本宫这里的人,还轮不到惠妃代为管教。” 这几日,她是一心为皇上想要办好那中秋寿宴,倒是不曾踏出这锦宫去,却原来都一直不知道,宫里瞬息之中,又多了一位玉美人。 “娘娘,奴才知错了,求娘娘饶命。” 小和子冷汗狂流的哀求着,一颗心“怦怦”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膛,又拼命的想着理由阻止着娘娘前往宝华殿,嘴里又极快的说道,“玉美人之事,还请娘娘三思啊,就算娘娘不看宝华殿的面子,不惧宝华殿那边的主子,可娘娘总得要想着皇上吧?皇上这才……” 话未落,锦言迈出去的步子猛的顿住,冲动的理智,倏然便跟着清醒。 是啊! 不看惠妃面子,也要看皇上面子。 皇上才不过刚刚宠幸了一个玉美人,她便要如此沉不住的冲出去宝华殿要人,这事要传将出去,还以为她锦宫锦妃,容不得人! “也罢!玉美人之事,就当本宫没有问起过,小和子,你起来吧!” 深深吸一口气,锦言淡然的说,她心下即使再压不下火,此刻,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冲去宝华殿。 身为帝王之妃,她自是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帝王宠爱……”从来薄情。 心,渐渐的冷了下来,她抬手抚了脸,轻轻的叹息一声,“小和子,乔大夫进殿有一些时间了,你也去看看吧,若是找到了异常,便来告之本宫。若是没事……就请乔大夫为本宫治伤好了。” 身为女人,又身为一国帝王的后妃女人,她残缺的容颜,便是一种致命的弱点。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不见 http://.biquxs.info/

小和子应了是,又吩咐了人留心伺候着娘娘安全,便转身快步走向了锦宫内殿。才刚刚抬脚进门,便见殿内急急的两道身影奔了出来。 他一顿,侧身闪开门前,乔大夫老当益壮的一步跨过了高高的门槛,欢天喜地的向着丹桂树下的锦妃娘娘便冲了过去道,“娘娘,找到了,找到了!” 一只手还高高的举起着,手心里仿佛还握着什么东西,左右伺候的小太监立时上前,将这像是欢喜疯了的老头儿给迎上拦住,核仁在后面紧紧的追过来,喘着气道,“哎!我说你这个乔大夫,便是找到了东西,也不至于这么急吧?你倒是给我看看呢!” 娘娘还在这里呢,要是冲撞了娘娘咋办?再者说,她还没看是什么东西呢,万一这东西不好,娘娘怪罪下来,这小老头儿也要麻烦了。 “核仁姐姐,这是怎么了?乔大夫找到了什么东西?” 小和子一脸好奇的跟着过来问,他之前是从御书房回来的,自然不知道乔大夫要去内殿里找什么,核仁忙着“嘘”了一声道,“先不要说话!” 眸光抬起来,略显激动的看着丹桂树下的娘娘主子,阳光晴好,大地纷芳,娘娘的美不是天资国色,可娘娘的身上,自有一种能够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以让浮燥的心,变得宁静,可以让嚣嚣的纷乱,变得淡然。 “娘娘,小的找到了。” 被太监拦住,乔大夫依然很激动的出声喊着,核仁便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乔大夫,娘娘面前不得大声喧哗。” 乔大夫脸色一囧,有些讪讪,“小……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他这么大的岁数了啊,要被个小丫头给呵斥。 “核仁,不得无礼。小和子,请乔大夫过来,另外,你也来做个见证,看看乔大夫到底是在本宫的内殿中,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缓缓眯了眸光,锦言摆了衣袖,在丹桂树下重新坐直了身体,小和子低声道了句,先行拦着的两名太监左右放行,乔大夫连连道谢,弯着腰身上前道,“娘娘,小的找到了这个。” 距离娘娘两步远的地方,乔大夫将掌心里找到的一点碎末子,轻轻的展开到了锦妃面前,老脸仍是激动的道,“娘娘,小的不负娘娘所望,终于找到了娘娘身体的缘由。娘娘请持,可还记得这是什么?” 枯老的掌心,只是一点燃烧过后的琐碎的灰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可乔大夫也不会随便的拿些什么东西来糊弄她的,锦言细细看着,忽的眸光一闪,“是熏香?” 鼻尖微微耸动,她记得这个味道,是她在殿中每日必燃的熏香的味道。 “娘娘英明,正是这个熏香,才会使得娘娘的身体日渐衰弱……” 话到这里,还没等再去细细推断,核仁已是脸色大变,急催着小和子道,“快!马上去将每日进殿洒扫的那婆子,给带过来!” 真是,太大意了! 梁总管曾经也疑惑过,之前那个出入内殿的嬷嬷有些异常,可她最后查了查,是从甘露殿带过来的,自然也没放在心里,没想到却…… 顿时心中懊恼着,她咬唇跪地道,“娘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疏忽了。” 若是她再细心一些,那个胆大妄为的贼婆子,又怎敢如此下黑手? 小和子听令,已经飞身而去拿人,核仁跪在地上,又气又悔的主动请罪,锦言抿唇,看了她半晌,“起来吧!宫里发生这事,我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顿了顿,又轻轻的抿了抿唇,倒是这安安稳稳的日子过着不好吗?非要去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闭目沉思间,耳边风过树梢的声音,轻轻响动着,树上的花瓣随着舞动,又蹁跹而落,静悄悄的落在娘娘的身上,发间。使得她整个人越发的端庄,宁静,又美丽高贵的像是天上的仙子,落了凡尘。 心中惊叹着,众人都敢不敢语,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而一直到小和子又风风火火跑回来,一脸不甘的禀道,“娘娘,那贼婆子不见了……” 不见了,真是好。 看来,这是蓄谋已久了啊! “娘娘,怎么办?” 核仁气得吐一口气,又无办法,只得将此事问于娘娘,锦妃嗯了声,随意的道,“由着她们去吧。好在本宫无碍,此事也不须再查了。核仁,既是那香不好,以后这宫里就不再燃什么香了。乔大夫,本宫此番还要多谢你出手。倒是现在,本宫脸上这伤,还有没有办法去除?” 身体的不好,她自己心里也是有感觉的,一日不如一日。但饭要一口口吃,事情也要一步步来解决。 “若能治得好,本宫便召你进太医院。若是不能治,本宫也不会怪你,依然会赏你些银子,出宫安稳度日。” 缓缓起了身,锦妃目光温和的与乔大夫说着话。致使她身体困顿的熏香已经找到,乔大夫看起来,是有些高兴的,可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治。 不要治标,而是要治本。 “回娘娘,小的……也并没有十分把握能治,可是也能试一下。若娘娘信得过小的,小的这便开方,若是不能,小的也不敢要娘娘赏银,只请娘娘放小的出宫便好。” 深深一揖到底,乔梁略显惶恐的说,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只是刚刚才去内殿找到了熏香的事情,便真以为自己能治娘娘的伤了么? 错了! 自古脸上一脸带了伤,便是最难治的,尤其是治到任何人以眼睛看不出来的地步,更是难上加难。 若不然,这偌大个皇城,就不信那太医院中,没有一个能人医者。 一时间,刚刚或许还万般激动雀跃的心情,瞬时间便冷了下来。又更将整个后背都弓起来,心下忐忑,只等娘娘决定。 核仁手扶着娘娘,在艳红似火的丹桂树下站定,锦妃便一直深深的看着他,抿唇不语。身边院里的所有人,也都没一个敢出声的,便是连同核仁,小和子在内,也都在等着娘娘的最后决定。 “好。” 轻轻点头,落下了这一个字,锦妃抬步走了出去,核仁急忙小碎步的跟上,贴身伺候着。 乔梁紧绷的心,立时便跟着放松了下来,眼角的余光悄悄看出去,金黄的秋阳下,娘娘的身子单薄如柳,却是将那一身的傲骨挺得笔直。 看娘娘的背影,一步一步迈出去,渐渐便出了宫门,消失了自己的眼前,小和子猛然一颤,暗呼一声糟糕,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可千万,别是去宝华殿。 “你这个小老头儿,还愣着干什么?娘娘答应了由你来治伤,还不赶紧的开方子?” 心急的喊了这发呆的老头儿一声,又招手让人过来,先行带了这老头儿去开方抓药,自己则略顿了顿,片刻之后,便也大步跟着出了宫。 御书房外,带刀侍卫分两列站定,每列两人,左右共八人,看着人数少,却每人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高手。 极尽威严御书房,向来是国事之重,无皇帝召,任何人不得进。 锦言来了这里,也自知这个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进的,可她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就是特别的想要看到皇上。 想要看到他,温润如玉的笑,极尽骄纵的宠,还有他风华绝代的潇洒,以及他龙威尽显的帝王君仪。 “核仁,我想去见见皇上。这样可以吗?” 步子在门前台阶下站定,锦言略略抬眸望着上方。 台阶不高,只有九梯,她只要迈过去,着人通报于皇上,她相信,皇上也是一定会见她的。 可是,她忽然的心中,就又有些茫然的怯懦,与不确定。 万一,皇上真是厌了她呢?她的脸已经毁了,这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够真的治好,她如果再这样不识大体的莽莽撞撞的进去,皇上会不会更加恼她? 抬手轻轻的抚了脸,她心中叹息,又不安。 “娘娘,要不然……奴婢去试试?” 眼观这御书房重地,其实核仁心中也有些打鼓,可她也实在不忍心见娘娘这么犹豫不决,索性便一咬牙,迈过了台阶上去,不出意料,门前的侍卫拦住了她,“核仁姑娘,请留步!” 她来这个地方,也不是没来过的,可唯独今天,她心里没底。 以往给娘娘传话送话,只是送到就可,可今天是娘娘要亲自求见……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几位侍卫大哥,我家娘娘特意前来求见皇上,还请侍卫大哥通报一声。” 膝盖一弯,她笑嘻嘻行了个蹲礼,倒是也极为的精灵可爱。跟前的侍卫看了,倒也不想多为难她,可皇上的命令,他们也万万不敢违背的。 只是放轻了声音道,“原来是锦妃娘娘亲自来到,属下不敢怠慢。只是皇上才刚刚吩咐了,御书房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得打扰。” 眸光看出去,见那九阶之下,娇娇弱弱的站着一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帝王宠妃的模样。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挑拨 http://.biquxs.info/

侍卫心中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核仁一闪身,挡了他道,“侍卫大哥,您在看什么呢?” “唔,没看什么。核仁姑娘稍等,属下这就去禀报皇上。” 鼻尖一滴汗倏然而出,侍卫立时回身,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才好。 皇帝的女人,哪是他一个小小侍卫,可以随便乱看的? 急忙转了身,进了御书房,核仁悄悄的挑了眉眼,偷偷的乐。 台阶下,秋日高照,大地金黄,锦言一身素淡的裙衣,随意的穿在身上,脑后秀发只是一根簪子斜斜的绾起,清秀的小脸,闪亮的黑眸,朱唇,眉黛……那般精致而又柔和的组成了她明媚的五官,也将她内心里的宁静与柔和,显露得越发安然,静美。 皇帝得到禀告,急步而出的时候,抬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美好而温馨的一幕。 这是他的女人,是他原来想要做个棋子去制衡皇后,然现在,却是他非常用心,要去宠爱一生的女人。 “锦儿,有什么事情,是非要跑来这里找朕的?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万一晒伤了怎么办?” 大步冲下台阶,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看她的身后,一无轿子,二无宫人,充其量也只有一个核仁跟着,顿时又双眉蹙起,死死的拧成了一个疙瘩,偏是人家还扬着一张被阳光晒红的小脸,两眼软软的看着他,嘴里慢慢说道,“皇上,我想你……” 一句话,五个字,顿时就让景元帝满心的责怪再也吐不出来。他顿了顿,那颗上火的心,就慢慢随着软了下来,又叹了一口气,极是无奈的点她脑门,“傻瓜!你若想朕,朕过去锦宫便是,又何必你这么费心费力的跑一趟?” 再上前一步,大手握了她的小手,不觉又是一怔。看她额上有汗,实则她身体还是虚,于是,这才刚刚舒展开的双眉,紧立时跟着蹙起,不客气的再次骂道,“看你再生病,朕还理不理你!” 明明自己身体不好,就不要总是这么任性,偏偏还总是让人着急。 “来人!去将太医请到御书房。再去拿些晾好的酸梅汤,不要凉的,要温的。” 纵然生气,也依然记得抓紧她的手,记得她的身体不能用凉的,还记得刚刚进门,就又立时让人将御书房里的冰盆都撤了下去……这所有的一切,锦言都看在眼里,又暖在心里,直到皇帝最后板着脸,将她直接关到旁侧耳房里的时候,这一直都很乖巧的小女人,才突然就慌了起来。 “皇……皇上。您是在生臣妾的气吗?” 看他转身要走,她小心翼翼的拉住了他的衣袖,又仰着脸问。明明刚刚还那么好,转眼就变得这么吓人,锦言一时间也实在猜不透这帝王的心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心中的忐忑,便再度潮涌而上,她可怜巴巴抬起的眼底,有着祈求,更有着讨好。 在这一刻,她心里发着软,整个人都委屈的不行。 别看她在锦宫之中,处事果绝,又雷厉风行,可她骨子里也到底还是个小女人,在温哲烈这个男人面前,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放不开的,她是他的女人,也永远只是他一个人的女人。 所以,她放开了自己,大胆的抬眼看着他,“皇上,不要生气,好不好?” 这娇娇俏俏的小女人,又软软糯糯的讨好声,景元帝便是再生气,也不由得在这一瞬就软了心。 又瞅着她这张脸,被阳光晒透的肌肤,还有着浓浓的红晕未去,顿时又有些心疼。 “笨女人,朕若真的生气,那你要怎么办?” 抬手,将手心翻转,手背贴过去,贴在了她的脸上,感觉着她被晒红的脸,依然是烫的,忍不住又叹一口气,瞪着眼接着骂道,“平日里见你那么厉害,都敢与皇上叫板,与宸妃对阵,可眼下怎么就这么蔫了?有本事,你倒是给朕好好的养着身体,也好有朕有机会去罚你!” 真是……永远都不能让人省心的女人!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那一宫之主的。还是人人都敬佩的锦妃娘娘,朕看你现在,倒是一条虫了……” 越骂越是上劲,更是连这理由都搬出来了,锦言瞪着眼听骂,原本还心服口服的怕人家生气,现在却是听着听着就不爱听了,不等皇帝骂完,立时就不服气的嘀咕道,“人家的一宫之主,还不是皇上赐的……” 唔! 这一句嘀咕说完,景元帝刚还要接着骂下去的打算,顿时就愣愣的卡在了嗓子眼里,片刻,他一点一点的挑了眉问她,“锦儿,你刚刚在说什么?” 看不出来呢,她这骨子里的锦妃娘娘,也依然还是哪个时刻刚于他顶撞的洒扫小宫女,也依然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御前奉茶! “呃,皇上听错了,臣妾没说什么。” 话出口便有些傻,锦言急忙又软软的赔着笑,讨好的与皇上眼巴巴的看着。景元帝便瞅着她,鼻子里哼了一声,“朕看你是好得很。既如此,就在这里闭门思过吧,没朕命令,不许出来!” 真是将她惯坏了呢,宠得如此的无法无天。 果断的起身离开,在她看不到的瞬间,轻轻扬起了唇角。 出了耳房的门,梁总管与核仁正左右侯着,身后还有太医,还有酸梅汤,景元帝点点头,“进去吧!” 核仁行礼过后,便领了太医进去,梁总管笑呵呵望着皇帝的脸色,看起来不好,可其实是心情不错的。 察觉到他的打量,景元帝眼角看过去,梁总管立时敛笑,又赶忙跟着垂首站好。景元帝哼了一声,这才扬了衣袖,重新坐回御案前,一边翻看着手边的奏章,一边与书房里落座的工部大臣道,“有关海南水患的问题,你尽管着手去办。朕命六部臣工,当竭力相助!另外,前几日突降暴雨,朕听说这大历京城,也有地方不同程度的受灾,这些事情虽小,也要着京兆府衙去酌情处理,不得有误!” 最后一句语音落下,他朱笔御批,极是迅速。座下工部大臣看在眼里,又暗暗咋舌,回想刚刚皇上只是初听到锦妃娘娘前来的消息,竟然半点的犹豫都没有,立时将他这堂堂工部大臣扔下,更是亲自跑出去接了那锦妃回来。 看来,所谓妖妃祸国的传言,也不尽是虚! 那女人……倒是好大的本事呢! “刘大人,朕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吗?” 折子批好,由梁总管亲自接过,送了下去,刘大人急忙回神,恭敬应道,“微臣句句谨记在心,一切都请皇上放心。此次海南水患,微臣定不负皇上重托,定会办好!” 弯腰垂首,双手接过梁总管递来的奏折,刘大人躬身退出了御书房,见左右侍卫仍是如同标竿一般站得笔直,不由便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区区一个女人,也竟能将一国之君迷得那样神魂颠倒,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心里存了事情,脸色也不太好看,可巧,这边才刚刚从御书房出来,那边前方的不远处,便也正有人从宫道上急步行走着。刘大人眼睛一亮,立时就小跑步上前,极是亲热的喊了声,“华大人,这可真是巧了。老夫才刚刚从御书房出来,没想到就遇到了华大人呢。” 要说这华大人是谁,那可是这眼下皇帝的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呢。连同这宫里的华嫔娘娘,其实也都是借了父亲的势,才会得了嫔位,也由此可见,华大人现在的身份高贵,也非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 自然,刘大人得为朝廷六部之一的重臣,与华大人之间,也是能够同等对话。 “唔!我道是谁,原来是刘大人。且不知刘大人唤住老夫,是有何要事?” 华宗民人老成精,又于短短数日之间被人刺杀数次,自然那警惕性也是极高的,刘大人一见,便跟着笑道:“华大人这是说什么话。在下身为工部要员,自然去见皇上,是为了治理水患的事情。这不就赶巧了,刚好看到华大人在这里……唔!说起这事,华大人这是去看望了华嫔娘娘么?” 看他身后的来路,是通向后宫之地的,刘大人只需稍稍一想,便能明白这里面的因由。华宗民倒也干脆,他入宫相见女儿之事,也没什么不能告人的,直接便道,“华嫔娘娘身体不舒服,特召华某进宫相见,也是得了皇上的允许的。” 言词之间,倒是把刘大人想要再问的好奇,给堵了个严严实实。一时间有些赧然,但又反应极快的道,“那是,那是。华大人与国家社稷有功,皇上是会开恩特许的。” 这里恭维着,却又话头一转道,“也不知皇上这几日,有没有经常去华嫔娘娘的宫里?在下倒是听说,那个独宠后宫的锦妃娘娘,倒是这些日子里,总是缠着皇上不放,甚至为了邀宠,还特意是将自己身边的宫女,使手段送于了皇上。也不知就这样的狐媚子女人,皇上为什么就偏是喜欢呢?”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许诺 http://.biquxs.info/

话说到不平处,更是连声音都特意扬高了一些,似乎这华嫔娘娘身在后宫,如果不能仗着华大人之势,而封妃封后的话,这就是多么天地不容的事情一般。 华大人眉眼微闪,一脸奇怪的看着他,“皇上一国之君,难道连宠一个女人,也要请刘大人同意不成?” 这老小子的心里,到底是打着什么鬼主意,华宗民一时之间也看不分明,倒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皇上要宠谁,那也是他自家的皇家之事,又与这刘大人有何干系? 是以一出口,也便没留几分余地,刘大人一张老脸,顿时就涨得通红,好半晌,才又是气,又是恼的道,“华宗民!老夫好好与你说话,是为了华嫔娘娘的荣华富贵着想,你怎么就这般的狗咬吕洞宾,不认好人心?” 怪不得华宗民这个老货如此的不招人待见,瞧这一说话便出口伤人,刘大人身为一介文官,都想要出手揍他几个耳光了,“罢了罢了,既然你这脾气又臭又硬,那便道不同,不相为谋,请!” 双手一抱拳,刘大人猛的甩了衣袖,气冲冲转身疾走。华宗民微眯着眸光,借着秋日的阳光瞅着这老小子的背影,不由得捋一把胡须,又自言自语的道,“脾气又臭又硬么?老夫倒是不这么认为。” 臭,与硬,是两个概念,他只是忠于君王而已。 而且,从骨子里来说,文臣与武将,也是不尽相同的。武将看不上文人的墨迹,文人也瞧不惯武将的粗鲁,是以华宗民眼下对于工部的刘大人,如此出言无状,不给面子,这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哼!有本事能为我华某的女儿操心这等闲事,还不如管好你自己呢!” 鼻子里往外喷一声冷气,华宗民抬头看一下天色,随之又脸色一变,急匆匆离宫而去。 御书房,皇帝扔了刘大人的折子,便又返身折回了耳房里,太医才刚刚与锦妃娘娘诊了脉,此时刚好退出,皇帝顿足问道,“锦妃身体可否有碍?” 太医施礼,小心翼懵的回:“娘娘身体无碍,只是仍旧虚弱,且略有暑热……” 帝王之前,太医回得极为谨慎,倒是字字句句都斟酌得极好,无半分漏洞,可皇上还是不悦的哼了声道,“既然又是虚弱,又是暑热,那如何就是无碍了?庸医,出去!” 明黄的袍袖一甩,帝王之势,怒而生威,太医顿时吓得连连请罪,又赶忙弯了腰身,从耳房内退出去,再等到出了这御书房门口的时候,才惊觉一身冷汗湿透了背,也更是对当下后宫之中,最最不敢得罪的女人,又有了另一层更加深刻的认识。 锦妃之宠,无人能及。 “皇上,臣妾没什么事的,只是在阳光下多走了几步路,热一些是正常的。” 软软的小女人在太医诊断过后,又端了温温的酸梅汤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景元帝瞅在眼里,就觉得这女人还真是麻烦。 “就那么一小碗的汤,大口喝了不就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给你的是毒药呢!” 那么一小勺,一小勺的往嘴里送,这要品到什么时候? 他还有话与她说呢。 锦妃听了,忍不住又觉得好笑,“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呢,随随便便的就赐人毒药,这要传出去的话,皇上的仁君之名,可就不好了呢。” 顿了顿,见他脸色不好,又笑着再接一句,“只要是皇上赏的,便是毒药,臣妾也甘之如饴。” 手里捏着汤勺,又慢慢一口酸梅汤喝下去,倒是这话说的,让皇帝极是受用,也更加心疼她了。 “核仁,你先退下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挥手打发了这碍事的小宫女出去,核仁一溜烟的跑走,景元帝略显无奈的眼神,便随着落在她身上,似宠又骂的道,“也就是朕这么宠着你,才敢如此的无法无天的与朕顶撞了。你瞧瞧你,坐没个坐相,站没个站相,若是朝里那些老顽固见了这等无仪无容的锦妃娘娘,必定又得闹出些事来。” 索性这耳房里再无他人,景元帝两步过去,与她挤在一起坐下,锦妃手里捏着的汤勺,便被他给夺了去,不由分说扔到了一边。 锦妃“哎”了一声,正在愣着,景元帝抬手又接了她的碗,三两口喝了个干净,锦妃这回是真正的看傻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皇上,那是臣妾用过的……” “怕什么?朕都不嫌弃你了,难道你还敢嫌弃朕?说吧,你刚刚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喝完了小半碗的酸梅汤,景元帝抬手拿了帕子擦了嘴,便与她怀里抱着,又低笑着与她缠缠绵绵的说了句什么,锦妃呆呆瞅着他,好半响,才又猛然回神,俏脸飞红的道,“皇上,这,什么真的假的?您这没头没尾的……” “胡说。朕问你话,怎么可能是没头没尾的?告诉朕,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朕一旦绝了情,要赐你毒酒自尽,你也会眼也不眨的喝下去吗?告诉朕,是不是这样,还是你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抬手捏了她下巴,迫使她与他四目相对。她愣愣呆住的眼底,是那样不敢相信,又充满了惊骇的望着他,似是这前一刻,她还享尽这人世间的所有美好,下一刻,便要永坠无间地狱一般。 这样复杂,又让人窒息的眼神,他真的不喜欢看。 “算了,朕也是随便问问,瞧把你吓的。朕答应你,这辈子,都不会对你绝情……” 松手放开了她,他叹一声,又怜惜的安慰着她,只是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她刚刚才暖和一些的小手,又再度变得冰凉。 大手伸了过来,将她小手密密的握在掌心,她身上微微的颤抖,便那样不可避免的传入了他的身体。略略后悔的同时,更是又对她诸多的疼惜,不由便轻骂道,“笨蛋。就这么点胆子,怎么敢说是朕的女人?连说句话都怕,以后在这后宫之中,朕还怎么去放心的交托于你?” 说出的话,不能收回,可让他拉下脸来道歉,那又不可能,只好以这样的方式,去迂回选择自己的示弱。 倒不是这一国帝君的尊严就这么不值钱,而是正因为难得,所以才更加彰显他的真心,与诚意。 “皇上,臣妾不敢。” 倏然回神间,锦妃白着脸从他怀里起身,跪地请罪,景元帝一弯腰,伸手捞起她,逼人的眉宇之间,极尽咄咄的风华,“朕与你的事情,你就这么没胆色?看来朕刚才,是真的吓倒了你。” 唔! 现在想来,也的确,刚刚的那句话说得有些过重,也难怪她倏然就失了颜色,而神色惶恐。 “放心吧,朕答应你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反悔。那样的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扶了手,再度拉她拉到身前,又坐在了旁侧,这一次他没有拥她入怀,而是让她慢慢的去冷静一下,“朕这一生,若要女人,当真天下无数,可唯一能与朕交心,能让朕将整个后背都留给她的女人……也唯有你一人。锦言,不要让朕失望,也不要让朕刻意的放慢脚步去迁就你。身为朕的女人,你当该知道,如果不能坚韧的成长,就只能落得被抛弃的命运。” “朕可以许你至高无上的荣华富贵,可朕也要得到同等的回报。朕需要的是一个能与朕在至高尊位上,彼此携手,相互共进的人,而不是一个……懦弱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 “朕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抬手压在她的手上,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眉眼间的风华与才情,又蕴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凝重,与压力。 她试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一颗心“怦怦”乱跳,既慌乱,又觉得紧张。她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皇上的心里,居然对她,有如此大的期望? 以至于,她第一反应就是在想,她到底是在睡着,还是醒着?若不然,又怎么可能会听到皇上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皇,皇上,臣妾……” 她张嘴,终于是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年轻的皇帝却倏然一笑,又傲然挑眉道,“所以,想要做朕一辈子的女人,永远都不会被抛弃,被放手,你就要一直的跟着朕的脚步,往前走。” 不想落下她,也不可能会落下她。 她的温婉与美好,是他这心中永远的港湾,与牵挂。 这之后,又过一日,便是中秋。而这一日在御书房之中发生的事情,除了这向来恩爱的帝妃二人心知肚明,又心意相通之外,其它人一概不知。 中秋到了,宫里虽说因为武国公的谋叛,而惹得帝王龙心不悦,更是因为武皇后的疯症,皇帝也没心思去办什么宴会。 便索性在这一日,放了沐休,又停了朝堂,景元帝一身便服装扮,带了锦宫的锦妃娘娘,悄悄的出宫游玩去了。 秋日游渡,是自有一番妙不可言的趣处。可也更有许多人,早早便把目光远远的放在了这衣装簇新的帝妃二人身上。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开心 http://.biquxs.info/

出了皇城宫门,一切都是熟悉的,又都是陌生的。帝妃二人旁若无人的手牵着手,阳光灿烂的站在大历京城的朱雀大街上,锦言两眼欢喜的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雀跃的跳着脚道,“皇……黄老爷,你看那边,有吹糖人的哦,我想要一个呢。” 吹糖人,卖糖人,捏一块黄糖接一根管,巧手吹出了俏模样。吹一个你来,吹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糖调和,再吹一个你来,再吹一个我,糖里缠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唱得倒不错,这算是你记忆里的民间小曲么?” 聚精会神的听着她哼完,景元帝手牵着她的手,大步往吹糖人那边走去,锦言便欢喜的笑,“是的。以前很小的时候,在家里门前坐,总有一个老爷爷推着单车吹糖人。不过那时是寒冬腊月,这时候天气还算是热,吹出的糖人,也很快就会化了。” 确实是,当这帝妃二人站到卖糖人的面前时,他所有吹好的糖人,没有一个不化的。 便是连一些巧手画出来的妆彩,也在这秋日的阳光光,片刻之间,就化成了软软的一团。 卖糖人的小贩,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并不是锦言记忆中的老爷爷,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上前道,“为什么天气这么热,你还要卖糖人?它们并不能长久,你看,刚吹出来的糖人,都已经要化了。” 抬手点着其中一个惟妙惟肖的生肖鸡,这一只吹出的生肖鸡,无论是红冠,还是羽尾,都看起来特别的漂亮,也很逼真,只是因为这天气的温度过高,根本不能留存很久时间。只不过片刻时间,漂亮的鸡冠鸡尾,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这位夫人,请问,您是要买糖人吗?” 听到有人问,正在低头收拾黄糖的小伙子猛然便欢喜的抬起头来,极快的介绍着自己,“夫人您看,小的是世家手艺,这吹糖人的绝活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夫人要是信得过小的,小的任何模样的糖人都是能吹得出来的……” 大热的秋老虎,吱吱呀呀的在头顶烤着众人,锦言站在这糖人面前,只不过短短一眨眼,就有些鼻头冒汗。景元帝顿时便目光凌厉的看那糖人一眼,手握着锦言道,“你要是喜欢,就买下吧!” 只不过是为了一只糖人就在这里罗罗索索个不停,今天可是中秋,是他的寿辰呢,她要一直打算将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里吗? 皇帝不高兴了,自然就没有好脸色,锦言无语的回首看着他,轻轻握一把他的手,低低的道,“黄老爷,请再稍等片刻……” 这里安慰了吃醋的皇帝,那边又与卖糖人的小伙子道,“我想要一对糖人。嗯,就照着我与老爷的样子,能吹出来吗?” 她要的是心意,要的是幸福。至于吹出来的结果,会不会也跟那只生肖鸡一样,最后慢慢又化成了糖水,那也是皇上与她的象征。 她希望,他们两个人,可以如这对糖人一般,永远都要甜甜蜜蜜,缠缠绵绵的在一起。 “唔,好的好的。按着老爷与夫人的模样。小的马上就好。” 小伙子被秋老虎晒得一身的汗,却依然欢快而利索的从糖锅里取了糖泥出来,先是揉成一团,略显硬一些之后,又插入竹管,拉伸,吹气,利索的吹出脑袋,身子,臂,手,腿,脚……最后上了妆彩,观之手法干净利索,又极是流畅到位,便是连景元帝也不由得看直了眼。 好奇的道,“锦儿,这吹糖人的技巧,居然还这么神奇呢。” 他自小出生,便是一国太子,又哪里见这等稀奇好看的民间玩意? “那自然是。我小时候见多了呢。皇……黄老爷,等下糖人吹出来,我们拿在手里,若是化了,就把它们揉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好,你今天说什么,朕……正经的都答应你。只是不能调皮,知道了吗?” 对于这吹出的糖人,小孩子是用来吃的,他堂堂一国之君,自然是不会吃,只是拿在手中仔细而又好奇的看着,像是要从这小小的糖人里面,悟出什么,又想出什么一样。 “给,不用找了。” 衣袖里一锭银子拿出来,锦言笑嘻嘻接过自己的糖人,很大方的转身就走。景元帝自小太子命,也才不管这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在他眼里,一锭银子不过九牛一毛,根本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在身后一直暗中保护的梁总管差点要心疼死啊。 那一锭银子,够买这样的糖人一万串都绰绰有余了! 不过,既是皇上与娘娘喜欢,梁总管也便视而不见,任凭那卖糖人的小伙子赚了如此大的一笔飞来横财,差点都要吓着了,也懒得去理他。 “锦儿,这就是今天你要送于我的礼物吗?小小糖人,倒是礼轻情义重。真是一个好手艺……” 手里扎着长长竹签的糖人,很快就已经要融化掉,锦言顾不上回他的话,直接就拿过他手里的糖人道,“黄老爷,先把这个给我。要不然,要是就这样化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两只小糖人,小心的粘在了一起,眼对眼,鼻对鼻,双手抱双手,看上去便像是正在亲吻一对缩小版的男女似的,锦言眉开眼笑的欢喜着,心情极是好,“黄老爷,您看您看,这样他们两个就会永远的在一起了。” 她心里深藏的秘密,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可她这一辈子,也是要与皇上就这样永远都在一起,不离不弃的。 就如这一对糖人,密不可分。 “傻女人。” 抬手抚上她的头顶,景元帝低低的笑,“想要与我一辈子,这是自然的事情,又岂是这么一对小糖人,可以代表的?” 总归是这小女人的心思,他也是懂的,然后该有的分寸,也必须有。 这大历江山,他为帝王,却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江山。 “嗯,人家就是傻了……不过傻了好嘛,好了能有老爷疼呢。”傻女人仍旧傻兮兮说着,小心看着这掌心里的一对糖人慢慢的真就融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是谁的时候,她将头向后一扭,将手里的糖人递出去,“好好拿着。” 转首,又主动牵了皇帝的手,继续往下一个地点而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吵吵嚷嚷在身边。最初时,景元帝是非常不习惯这么近距离的与人摩肩接踵的相接触,可随着后来的新鲜事物越来越多,他慢慢也便放开了心思,也不时的挤着人群去看热闹了。 “黄老爷,黄老爷,你看这个好吗?” 随手从街边的摊位上拿出一个猴子的面具戴在脸上与他看,景元帝忍不住一笑,点着她道,“你就是个猴子精吧?从前在……家里,就没见你这么蹦跶过。如今一出来,倒像是撒了欢的放风呢。” 女人嘛,整日里端庄贤淑的模样见得多了,也便有些提不起兴趣。倒是眼下,对于锦言这般的跳脱欢快,自然也是格外新奇并新鲜的。 “呵,那你还不是一样。既然外面这么好,老爷日后就让我多多出来行不行?” 欢欢喜喜的摘了猴子精的面具,锦言跑过来撒着娇,一边又扯动着他的衣袖不停,景元帝被她晃得没办法,这里又这么多人,只好答应她,“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没事的时候,就多陪你出来走走。” 实在是,这宫外的世界,原来这般的轻松,美好。总是比在那四四方方的皇城里面,要恣意透气得多。 “哈!我就知道,黄老爷最好了。” 银铃般的笑声荡漾而开,看她欢快的模样,愉悦的笑脸,他也不自然的被她给传染,而随着她一起手牵着手,兴致勃勃的继续穿越这宫外的大街小巷。 身后的梁总管等人,俱都目瞪口呆的一路跟着,一路看……原来他们的大历国君,也一样可以玩得这么尽兴,这么开心。 不知不觉,日头已近晌午,帝妃二人玩累了,也跑累了,身后跟着的众人,大大小小抱了满怀的东西,也几乎都已经放不下了。 再这么逛下去,整条街的东西,都要被他们给搬回皇宫里去了。 “黄老爷,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擦一把额头的汗,又细心的拿出帕子,帮着眼前的皇帝,也一并擦了额头,锦言笑嘻嘻的一张脸,被太阳晒得通红,看起来像是一只熟透了红苹果似的,极是诱人。 景元帝心一动,大手用力握了她,低低的道,“锦儿,朕现在一点也不饿,只想吃你……” 仅仅一句话,锦言这小脸就更红了,忍不住噎了一下,咳咳的推开他道,“皇……老爷。我们去吃饭,去吃饭……” 尴尬的避过他的话题不谈,她一溜的拖了他,往街边的酒楼而去。景元帝被她拖着走,那忍不住便开心的大笑声,就传到了身后梁总管等人的耳中。 也传到了距此不远处的一间狭窄的民居内。 “看清楚了吗?真是皇帝与锦妃?”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茶具 http://.biquxs.info/

“看清楚了,确实是那帝妃二人。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手里转动着寸长的匕首,娴熟的程度与速度,足以能够使人的眼睛,产生一种非常奇奇的错觉。 仿佛这不是一把匕首,而是手握着一支艺术的毫笔,正在泼墨而就,画作初成。 “先不急着动手,这帝妃二人中秋出行,身边必定有人保护。” 门窗里往外看着,眉宇间压着沉凝的冷,顿了顿,又出声吩咐,“着两个人出去看看。想办法调开这皇帝身后的暗卫,若是不能调开,便绝不能轻举妄动!” 片刻,狭窄的民居房内,被人轻轻的拉开房门,有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闪了出来,眨眼,便又闪过眼前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熙攘人流,渐渐便与天上的阳光渐渐的融和在了一起,分不出谁是谁。 正值午时饭点,聚仙楼前人潮涌涌,人满为患,到底是大历京城,天下脚下,且又恰巧赶上这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自是出来游玩赏景的人流不在少数。 景元帝与锦妃两人,仗着年轻,倒也与人硬生生的挤了进去,站到了聚仙楼的最前面。可就算是最前面,聚仙楼内,也已经再也没有空座,让两人进去了。 “要不换家地方?这里这么多人,有些不太好。” 担忧的向着楼内看了一眼,锦言悄声说着,她自己倒是没关系,可皇上却实在不该与人挤这个地方的,且不说身份符不符的事情,单说安全问题,她就心里打鼓。 反之,景元帝倒是兴致勃勃,“怕什么?不就是人多一点么?我们等等就是了。”顿了顿,又嗅着楼里飘出的阵阵香味,不由得又讶道,“到底是什么手艺,闻这味道,真是从来没吃过的佳品呢。” 身为一国之君,这世上倒还有他只闻着味道,就觉得非常好吃的食物么? 顿时又跟着一乐,“黄老爷,话说这大历天下,什么山珍海味您没有用过呢,偏偏这里的味道,闻着就好,那一定是黄老爷您饿了。” 能不饿吗? 在他们身后默默跟着,不动声色护在周围的诸多侍卫听在耳里,就觉得前心贴后背的难受着。 这主子二人倒是玩得开心了,可怜了他们这些随行护卫的,眨眨眼的时间,就沦为了脚夫一般的角色。 逛街逛成这样,见什么都买,买完就往后一扔,这么一路逛下来,他们双手基本上都不用摸剑,直接抱物了。 “这里人多眼杂,都给我打起点精神,老爷若是出点什么事,我们谁都担挡不成。” 梁总管低声吩咐着,环境再轻松,再热闹,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而危险,总是隐在绝不可能的环境中。 …… “黄老爷,看来您是真的喜欢这里啊,那行,那就等等吧。不过这酒楼的名字倒是起的很有意思呢……聚仙楼,是说凡是来聚仙楼的客人,都是神仙吗?” 欢欢喜喜的笑着眉眼,锦言一刻不停的又拉着皇帝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当真是多少年没有出宫,还真是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欢喜。景元帝便忍不住抬手弹她脑门一下,“往日在家里,怎么不见你这么活泛?” 她的快乐,无疑能够最大程度的感染到他,以至于他现在,也有这样的一种冲动,与她不管不顾,就这样放肆一回。 “家里事多,自然是没心情去玩的。不过现在能够出来看看,也真的很不错喔。黄老爷,黄老爷,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出了宫门,约束少了,胆子也便更大了,瞧她这一脸的小模样,调皮的与他晃着脑袋嬉闹着,景元帝顿时也跟着好笑,抬手揉揉她的发,“好了,轮到我们了,进去吧。” 说话间,醉仙楼里接连出来了两拨人,醉仙楼的跑堂小二,收拾好了桌上的残羹剩饭,又接连请了这后面排队的人进去,帝妃二人有幸,被分到了临近窗子的一处八仙桌前。 束腰的方桌,雕着祥云的浮雕图案,四面摆放八只同款的杌子,而单凭这个来说,不止美观性强,做工也细致,看起来就很精美,也造价不菲。 “老爷,看来这个醉仙楼,真是底蕴深厚啊,单单看这桌子,也怪不得这么多达官贵人都往这里挤。” 到底是宫里磨练的日子久了,从前的小宫女,如今的宠妃娘娘,自然也是练出了一副绝对的火眼金晴,就这个空档看出去,他们身边已有不少人,都或多或少,或惊恐,或不安的向着这边作势要过来,只是景元帝一个眼神冷冰冰的扫出去,整个醉仙楼里,只是片刻时间,便静得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唔!这,这是怎么了?” 正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店老板,立时便惊讶的抬起头,诧异的向外看出去,跑堂小二匆匆过来,脸色微微激动,“老板,好像来了大人物了……” “这还用你说?” 老板也是无奸不商,商人奸滑的本性,一把挡了跑堂小二去一边,他眉眼飞速抬起,绕着整个大堂扫了一圈,更是眼尖的就将最后的目标,缩小在了锦言与皇帝这一桌。 下巴轻轻一抬,低声吩咐,“那一桌,给我留好了心!如果他们不主动表明身份,便以常客相待。若是身份表露……立时来报!” 他醉仙楼,也不是没人撑着的,达官贵人自是也接待过不少,到如今为止,倒也算是有几分势力的。 若是这一男一女,真是有大来头的话,跑不过宫里来人。 心里稍稍一顿,已然很快平复了心情,该干嘛干嘛去了。 不得不说,这店老板的心智当真是一流的,窥一斑而知全豹,可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人,既不是他所以为的采办宫女,也不是太监侍卫,而是当朝的帝王与宠妃。 以至于,这么一疏忽,醉仙楼自此之后,便从大历朝,永久除名。自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来人,上菜。” 桌上的凉茶倒了出来,是泡好的冰茶,微红的颜色看起来极是漂亮,盛开的玫瑰泡在加了冰块的茶壶中,又极尽唯美与优雅。 “黄老爷,这种茶壶,我们家有吗?” 好奇的拿着桌上透明的茶壶看着,她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透明的壶。能够透过壶壁看到里面的茶色,这对于她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大的好奇。 而且,先不说这茶的味道如何,单从这视觉上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享受。 锦言是真心喜欢这把壶。 而放眼看过去,似乎每一桌上面,摆着的也都是这种壶。这还真是……奇了。 到底哪里来的奇珍异品,连同在皇宫里都没有见过的精美,却在这里人人都能用得到? “只是一把壶,想要的话……很简单。” 景元帝沉了沉眸,淡淡的说。他抬手端起茶碗,却并没有先行去品,而是拿在手里,细细的看着,这一套茶具,无论是从品相,还是从美观上来说,都是当世极品,甚至连他的宫中是没有的。 可为什么醉仙楼会有? “老爷,我们点这个醉仙鸭吧。是这里的招牌菜。” 听得跑堂小二,一连串的报了长长的菜名,锦言头疼的只记住了这个。年轻的皇帝便回神看她,笑一笑,由着她道,“只一道菜行吗?再来一道羊肉丸子汤吧。你身体不好,多吃些补身体的。” 抬手将指节往桌上点了点,发出轻轻的响声,周围坐着的几桌客人纷纷便跟着面色微变,而急忙坐直了脊背,也另有正围坐于门口位置的数人,便有一人悄悄的起身,离开了醉仙楼。 于是,自从这帝妃二人落座之下,这整个醉仙楼大堂里,便只除了皇帝的指节叩击声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便是连同正在报菜名,记菜单的跑堂小二,也慑于这客人的威压,而不敢出声。 额头悄悄溢了汗出来,想起了刚刚老板的嘱咐,小二的腿都打着哆嗦。 “……行,就这些吧,另外再上壶热水,要白开水就行。这凉茶,我们喝得不习惯。” 这套茶具虽是极好的,可这杯里的玫瑰冰茶,景元帝根本不会去动。 跑堂小二连连答应,赶忙下去准备,片刻不敢怠慢。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进来的一男一女,绝非常人。若不然,又怎能镇得住这满大堂的宾客四座? 要知道敢入这里的人,也个个都是非富即贵。 “黄老爷,这套茶具真的很漂亮,我想要……” 手里把握着透亮的小小茶杯,锦言欢喜得爱不释手。她自从进宫之后,一直都本本分分为人,勤勤恳恳做事,就算到后来,她封嫔封妃,也始终不曾朝皇上开口要过什么东西,到了今天,这还真是第一次。 “真的想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还是本老爷的生日,你这当老爷夫人的,不送礼物也便罢了,还要朝我要么?” 眼瞅着她如此垂涎三尺的小模样,那也是真的喜欢,景元帝忍不住便哑然失笑,抬手招呼,“老板。”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眼瘸 http://.biquxs.info/

时刻注意着这边情况的醉仙楼老板,立时恭敬又不失本分的过来,弯腰请道,“不知这位老爷,有何事要找小的?” 其实他在这些客人面前,从来也不会如此称呼自己的,可不知为什么,在这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的年轻老爷面前,他莫名就觉得一股子压力。 景元帝喊了人来,自然是不会去猜测他们是什么心思,直接拿那透明的茶壶拿起来道,“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还有没有多余的?容我几套。” 他张口,就是几套的量,老板听在耳朵里,几乎是以为自己幻听了,愣愣的怔道,“这位老爷,您说什么?容……容几套?” 如果,如果他真的没有听错的话,这个年轻的小老爷是要来砸他饭碗么? “对,容我几套。你开价便好。自然,如果有全新的,那是更好的。” 手里的茶壶重又放回桌上,锦言一脸无语的瞪着他,又轻轻拉他衣袖,“老爷,这……老板似乎也并不多。” 看老板那脸色,差点就要变成苦黄连了,可偏偏自家这位皇帝,却半分不会看人脸色。 这也算是典型的强买强卖了吧? 忍不住便又是一乐,笑嘻嘻看着老板道,“如果真的没有的话,也不用为难的。我家老爷也只是说说而已……” 景元帝打断,“我想要的东西,你只须开价便可。而且,依我看你现在的醉仙楼开得也挺好,多几套少几套,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者,这里每一桌上,都摆着全套的透明茶具,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吧?” 这里霸道而强势的说着话,那边锦言“噗嗤”一声就笑,景元帝微微看过一眼,锦言乐呵呵的抿着唇,赶忙又道,“老爷,这茶具在醉仙楼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可咱们家里却是没有呢。” 的确,不过只是一套茶具而已,是算不得什么稀罕之物的,可偏偏是连你自己的皇宫里都没有,这就稀罕得很了。 “这位老爷,这,非是小的不肯割爱,实在是这些成套的茶具,小的也不过仅仅只这几套而已,这醉仙楼可全指着这稀罕物件盈利呢。若是老爷真的开价要了几套去,那小的这生意……” 自古物以稀为贵嘛!越是稀少的新鲜物事,更若是令人趋之若鹜,哪怕不能使用,便是先睹为快也是好的。 店老板想到这里,是真的给出个天价也不卖的,有本事,你倒是抢呢? 心里嘀咕着,便打算要就此退下去算去,可景元帝却偏偏不让他,蹙了眉道,“如果我必须要呢?” 难得今天刚好是中秋佳节,又是他的生辰之日,锦儿既然开口朝他要这套茶具,他便是拿座金山银山来换,那也得乐意的。 而且,眼看这老板态度也算不错,索性又退一步道,“只一套。你开个价。” 眨眨眼间,从几套变成一套,老板嘴角抽了抽,真想开口喊一声,小的这里是醉仙楼,不是菜市场,是不会讨价还价做买卖的。 “这位老板,小的这醉仙楼,除了饭菜酒水,任何桌椅茶具,都是不卖的。” 心里存了不悦,说话也就很自然的变得生硬了些,这若是进门的食客,个个都想要他的茶具,桌椅,那他不如改行当小贩去好了。 “那么在我之前,也有人想要你的桌椅茶具吗?” 指节轻轻又叩了几下桌面,旁桌竖耳听的几人,迅速便转过了身,假装很忙碌的吃着菜,可大堂的气氛还是很紧窒。 老板点头,说话更是带了几分自信,“那自然是。在老爷之前,也有不少人想与小的做这买卖的生意,只是小的一概不卖。”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么一些珍品的茶具,断断是不能谁来随便的说说,就要给他的。而且……他余光轻轻扫了旁桌的几位客人,想着他们在朝中的地位与身家,又看看眼前这位年轻的老爷夫人,心中也是有了几分主意。 索性道,“若是老爷夫人愿意的话,今日这一桌,小的免单。来日,再常常过来就是了。” 自古这样的做法,那是一些心眼灵活的生意人,所用来招揽顾客的惯用手段。以他的推断与判断,眼前这两位说话大气,又出手不凡,自然也是需要好好巴结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要茶具是不可能割爱的,可既然喜欢,那常常来就可以了。 “如果,我必须要呢?” 依然是这句话,依然是这个态度,依然是指节在桌上轻轻的叩击着,那自然而然显露出的尊贵与睥睨,却让这醉仙楼老板,只在一刹之间,就觉得自己倏然就变成了蝼蚁,而眼前这位年轻的老板,就是掌握着他人生死命脉的天地之神。 可他是什么人? 没几分胆子,也开不起这树大招风的醉仙楼!心里觉得自己这么猛然一露怯,就像是狠狠被人打了脸似的,一时间,竟有些冲动的怒火喷涌而出,立时沉了脸,冷冷的道,“我说了,本店茶具不卖!” 原本微弯的身形挺得笔直,窄窄的衣袖用力的甩着,目光下意识去看向他身后几位常客,更是笑脸一场,极为客气的道,“刘大人,张大人,几位大人今天是都在这里的,且给小的也来评评这个理……既是我醉仙楼这茶具不卖,哪里还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刘大人,便是工部的刘长龄大人,于两天前才接了折子,去掌管海南水患之事。 张大人,是礼部的张越山大人,与刘大人关系不错,今儿个中秋沐休,相约出来吃茶用菜,却是万万没想到,竟会遇上这等事情? 顿时心里就骂一声,恨不得要将这个没眼角的店老板一脚踢一脚的踢出去才好! 没看到这位老爷一来,连他们两个都不敢出声了吗?果然是银子赚得多了,都买了狗屎糊了眼了! “皇……” 两人听到点名,立时起身,向着这边流着汗请安,却在皇帝一个厉眸扫过去之后,又反应极快的改口,“黄老爷,黄夫人,今天有空出来喝茶,可真是巧了呢。” 两人赔着笑脸,硬着头皮到帝妃二人的桌前弯腰站定,皇帝下巴一抬,“坐下吧。” 立时,这醉仙楼的老板,就眼睁睁看着这一桌四人,眉头用力的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这两个老货,居然连他的面子也不卖了?也不知道这一对年轻的夫妇,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宫里哪个娘娘的亲戚不成? 刘大人这会儿,早就冒得一身的冷汗,半点都坐不住了,“你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磨蹭了这么久,还不赶紧的去上菜?” 真是气得咬牙切齿,又要吐血。 没眼色的东西,真是……这人要倒霉了,这城墙都挡不住。 皇帝瞧着眼前这两位大人,一副坐立不安的难受劲,不由得眉梢一扬,直接问道,“他是什么人?这醉仙楼,到底又是谁开的?” 竟是连他工部礼仪的两位大人,都能够收入囊中,以做权势的保护,还真是小瞧了这醉仙楼! “皇……老爷!小的不敢。小的也只是稀罕这里的茶具好,菜色好,所以才偶尔来得多了几次……” 额上冒着冷汗,刘大人边说边浑身哆嗦着,景元帝抬眸止住,“这些事情,都回头再说。只说这醉仙楼幕后之人,是何来历?” 没想到,只是想要出来逛逛街,吃一顿饭,便也能惹出如此大的风波,还真是让他极是惊喜呢! 冷芒含在眼底,眸若沉水,皇帝到了此刻,这心情已经完全的变得不一样了。锦言更是也看出了这里面的潮流暗涌,索性也不再出声,只静静把玩着手里的小小茶杯,透明晶莹,越发的爱不释手。 “老爷饶命。小的……小的也不知啊!” 刘大人飞快的看一眼容光无邪,又极是碍事的锦妃一眼,差点就要跪下了。 这个妖女,妖女! 果然妖妃祸国,传言不是作假。这连同出来吃个饭,都能这般巧遇皇上……这下子,可真的完了。 “刘大人既然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张大人,你呢,该不是你也不知道吧?” 皇帝目光抬起来,扫一眼面色同样惶恐紧张的张大人,自是又沉声发问,张大人却连刘大人那点胆子都没有,腿一软,差点就顺着桌边软下去跪倒。皇帝淡淡一声,“就坐着回话。” 他只是要跟自己的宠妃,出来一道逛个街,过个中秋,再顺带过个寿,也不至于真要在这个地方,就摆起一副御前审案的架势。 “黄老爷,小的……小的却是知道一些的。听说是之前武国公开的醉仙楼,皇后娘娘出的银子……” 怪不得! 张大人这结结巴巴的真相一出,锦言顿时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也怪不得这醉仙楼的老板,竟是连这两位大人也能巴结得上,更甚至也隐隐有种渐渐不将两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哪怕就是这后来的黄老板身份地位略高这刘张二位大人一些,店老板也同样没放在眼里。 在这醉仙楼的老板眼里,是否也有这样一种想法:只要不是皇后亲至,只要不是皇上亲至,哪怕就是天塌了,也绝无碍事。 可偏偏就没想到,今天,还就是帝妃二人亲至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动手 http://.biquxs.info/

“既是国公爷开的醉仙楼,那就一并归了国库吧!另外,清抄国公府时,是哪位大人办的差?” 景元帝抬了眸,轻轻的指节叩击声倏然而止,张大人一边哆哆嗦嗦擦着脑门的汗珠子,一边颤巍巍的道,“回……回老爷的话,是,是奴才。” “你么?” 意外的笑了一笑,景元帝凉凉的音色透着清寒的冷意,“是特意留下的这醉仙楼,还是有什么内情在里面?” 所谓的内情,指的就是你是否暗中入了银子,又或者……与胆敢谋国逆反的武国公,更有暗中来往吗? 如此话语一出,便是连同旁侧相陪的锦言,都心中凛然,而噤若寒蝉。 张大人“扑通”一声跪下,再顾不得掩饰身份,张口就喊,“皇上,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着……这醉仙楼既能够日进斗金,那自然也能为大历国府日进斗金……” 说来说去,就是忠心不二。 留下这醉仙楼,一切都是为了皇上,一切都是为了大历朝。 可归根结底,还不是一个“贪”字,便占了上风? 而这一声“皇上”出口,便听到数听菜盘子,酒壶打碎的声音,一时间,噼里啪啦的乱成了一团。 景元帝轻轻的瞄过一眼,醉仙楼老板刚刚还狐假虎威,眼下已经脸如死灰。 只是现在,这九五之尊的一国之君,已经再也没了跟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张大人此心倒是可昭天地日月。既如此,那朕就等着张大人的日进斗金了。来人,封了这醉仙楼,回宫!” 目光从一侧收回来,年轻的皇帝淡然说着。难道出来游玩一趟,却是被这等事情吵了兴致,他也再也没有留下去的意思。 起身离开了八仙桌,锦言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却见眼前的皇帝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牵了她的手,又很轻的扬了唇角道,“现在,这里所有的茶具,都是你的。朕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旧东西,所以,你要想办法,将这样的茶具,打碎了,再重新铸出来。” 大历朝能人异士,多不胜数,他醉仙楼能得到的宝贝,他温哲烈,也一定可以! “可是皇上……这些东西,打碎了好可惜呢。臣妾有些舍不得。” 既然露了身份,锦言也没什么顾虑了,她一边软软糯糯的说着话,撒着娇,一边也是真的可惜着这些珍品。 而最最关键的是,她又不是什么能工巧匠,这怎么可能打碎了再重铸呢?皇上心情一旦不好了,就知道会欺负人。 小嘴撅得高高的,可依然随着皇帝往外走。 身后的满堂宾客,非富即贵的跪满了一整地,连同这醉仙楼的老板,跑堂,小二……也都跟着磕头不止。 他们真是万万也没有想到,皇上,竟会亲自来到这醉仙楼!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甚至连同张大人都包括在内,都是同样的一个念头:完了。 双膝跪在地上,便如同跪着死亡的镰刀一般,这一辈子,他竭尽全力所有挣下的名望,全部都毁灭在了今日这一刻。 “张大人,起来吧。皇上已经走了。” 轻轻叹一口气,刘大人看一眼门外,又回了头怜悯的劝着,心中却是暗自庆幸,还好他当初,没有机会去监抄国公府,否则的话……那么今天跪在这里的人,也很大可能便是他了。 毕竟财帛动人心,既有这么大的油水可以捞,若他是张大人,他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刘大人,刘大人。事到如今,你可得救救我啊,好歹我们也是在一起同朝为官的多年好友,你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张大人回过神来,猛然就抱了刘大人的双腿,号啕大哭,刘长龄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顿时又哭笑不得。 赶紧动动腿将他甩开道,“张大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是同朝为官多年,可好友是万万算不上的,眼下张大人如此不仗义,敢贪查抄之财,这本就是罪有应得。哪个还敢去皇上面前为你求情?” 笑话! 事到如今,他躲都还来不及呢,哪里又会傻乎乎的往枪口上去撞? 心中吐一声晦气,早知如此,他刚刚也不必假好心的去与他多什么话了……忙不迭的甩了衣袖,也急匆匆跟着皇帝的后面,紧追而上。 梁总管带人进来抓人,醉仙楼门口,刚刚还热闹纷纷,这一眨眼之间,却是“呼啦”一声散开,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便是人心吧?人高众人捧,墙倒众人倒。老爷,我还没有为您选好生日礼物呢,要不然,我们去另一家用过饭,然后再随意逛逛?” 走出了一段距离,锦言也实在不甘心啊。原本是好好的一场出游,断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醉仙楼,而失了兴致。 再者,皇上过寿,又正值中秋佳节,她也不想这么快回去。再者说,出了这醉仙楼的门,外面的百姓,也依然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接着逛,却是极好的。 如此一想,软软的小手更是拉住他,就是不愿意往前走,皇帝走了两步见她不动,也只得返身回来,拧眉道,“你是真的不想跟朕回宫?” 微眯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审视的目光,几多严厉,又几多冷意,锦言顿时便打个寒战,一时间便有些怕。 景元帝瞧着她脸上的伤口,就像是丑陋的虫子,永远粘死在脸上一样,他每每的看在眼里,都只觉得心疼。 又更见她这一副无所适从的胆怯模样,便知是他吓着她了,立时便心中一叹,大手握着她,微微用力,“那好,既不想这么快回宫,那便再去随便走走吧!” 话落,他大手放开她,随意而先行。 到底是这心里还存着一些冷戾的怒,一时片刻,也没容易那么快的散去。 “娘娘……” 着了人手干脆利索的关闭了醉仙楼,梁总管又跟着小跑步上前,正好就目睹这一幕,立时又笑呵呵的与锦妃轻轻的道,“娘娘,皇上现在心情不好,还得多劳娘娘担待一些了。” 到底锦妃娘娘就是极得皇上欢心的,哪怕是逛街逛出了如此烦心之事,却依然会宠着娘娘,任由她随心。 “梁公公提点,本宫记下了。” 感激的向着梁总管道一声谢,锦言高高提着的心放下来,又顿时跟着笑一笑,欢喜的便迈着小碎步跑过去,皇帝听着耳后脚步声响,还没来得及回首,他宽厚温暖的手掌心里,便已经调皮的放进了一只微凉的小手。 唇角微微向上扬起,依然目不斜视的迈着步子随心所欲向前而去。 这里皇帝不说话,锦言也便不说话。难得这帝妃二人一起携手并肩,慢步行在这朱雀大街,却格外默契的不需要任何言语的交流,便能感知彼此的心意。 梁总管笑呵呵在身后隔了几步远跟着,是了,皇上的身边,从来不少嘴甜颜美的美人,却唯独少了真心相待的主子。 锦妃,便如是。 “如何?朕不说话,你便要一直当哑巴吗?” 终于走了一段路,景元帝停下脚步,抬手捏了她的下巴,又细眸瞧着她脸上的汗水,如针尖一般的透着光亮,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倒是又极其的漂亮。 像是金黄的太阳光线,在不经意间,就给她的脸色,又轻镀了一层金边似的,景元帝眸光轻轻的看着,不由得便有些痴。 正要不由自主的弯身去向着她亲吻一记,却忽然身后一声孩童的笑声,咯咯的响起,他猛然一回神,这是在大街上。 锦言跟着一愣,“噗嗤”一声就笑,景元帝已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尴尬的嘀咕一句道,“笨蛋女人。别人都会讨朕欢心,就你这笨嘴拙舌的,从来不知道说句好听的!” 抬手在她脑门上重重一敲,锦言痛呼出声,“老爷,你又在欺负我了……” “你是朕的女人,朕不欺负你,要欺负谁?” 努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又拉着她,大步往前走。锦言憋着笑在心里,也忙忙的急步跟上,“老爷,您慢点,慢点啊,我都跟不上了……” “谁让你敢笑话本老爷的?这是惩罚!” 男人的声音很别扭的说着,紧跟着,这娇俏玲珑的小女人,也更是胆大妄为的道,“老爷又在冤枉我了。是老爷自己想的……又关我什么事嘛!” 难道你一国之君要亲谁一下,还要经谁同意不成? 谁敢?! “你给我闭嘴!罗罗嗦嗦的真是麻烦!” “不要!人家还没有给老爷买生日礼物……” “买什么买?花的还不都是我的银子?” “反正……你给了我,就是我的嘛,我就要买……” …… 渐行渐远的声音,慢慢就在这人流潮涌的大街上,被挤得悄然不见。 梁总管最初时还跟得极紧,却是在忽然一股人流冲过来后,他心中一跳,顿时大急,“老爷,老爷……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保护老爷!” 密集的人流,只是片刻,便又倏然分开,再定睛细看,哪里还有这帝妃二人的身影? “就是现在,动手!”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中箭 http://.biquxs.info/

感觉着身后的不对劲,年轻的帝王下意识回眸去看,渐渐散开的人潮中,几名男子突然手持了短刀利刃,向着眼前的帝妃二人猛的冲了过去。 “锦儿!” 景元帝心下一紧,猛的喊叫,一手握紧了身边女人,奋力向前奔跑,“锦儿!快!快走!” 沉着而冷静的念头,迅速在脑海中打着转,刚刚那么一转身的瞬间,他并没有看到梁总管等人在身后跟着,反倒是这几个人,似是早早就盯住了他们似的,无论是目的,还是时机,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再一想到刚刚向着这边突然冲过来的人流,景元帝一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刺杀吧? 是谁? 是武国公身后的那些余孽,还是朝堂后宫的那个贱人派出来的杀手? 心中冷戾下,脚下步子不停,左躲右闪,向着更加人多的地方冲过去。正值中秋佳节,朱雀街上,自然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买的,卖的,喊的,笑的,彼此交织,汇成了一副热热闹闹的人世百态图。 景元帝这样跑过去,身后又有着人紧追不舍的喊打喊杀着,街上几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眼看着这样一对漂亮的年轻小夫妻,居然被这些恶人如此追赶着,顿时就气愤不已,又同情万分。 却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 毕竟,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手里,拿着的,可是会要人命的凶器。但尽管如此,也还是有一些好心人,下意识的帮着他们,或多或少的将手里提着的,身边放着的,种种可以造成行动阻碍的盆盆罐罐,食物食物,都有意无意的扔在了他们的身后。 于是,那些原本就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杀手,见状更是气得怒吼:“都他娘给我让开!滚!滚开!” 手里的刀剑乱挥,更是毫不留情的将离得最近的两名行人刺伤,顿时整个街上又一片乱乱的燥动。 而老百姓一见鲜血,自然也是吓怕了一些胆小的人。 帝妃二人的身后,没了这么好心百姓的帮忙,顿时那些个刺客,就更加迅速果决的追了上来。 景元帝牙一咬,猛的将手放开,厉声喝道,“锦儿!你先走!这里我来!” 到底是一国之君,强身健体之术,也是学了一些的,想要与高手过招,自然是不太可能,可现在……再不可能,也要可能! “不!皇……老爷!我不走!” 一路跑得气喘吁吁,而腿脚发软,锦言才刚刚被皇帝拉着跑了这么一路,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这会儿终于是皇帝甩了开,再不用跑路,也能够喘口气了,这么一回头才发现,是刺客! 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猛一咬牙,又反身扑了回去,死死的挡在皇帝的身前,几乎是尖叫着喊道,“老爷!你走!你快走!家里离不开你,你不能出事的!你快走!快!” 家国天下,离不得他一国之君。 事关重大,她又岂能独自一人逃命,而留下皇上一人,面对如此的亡命之徒? “你这个蠢货!你给我闪开!你不过一个女人,你再挡在前面有什么用?!” 气怒之下,他手一伸,又猛的用力,想要将她推开,可这一次,锦言说什么都不走,双手死死的环抱了他的腰身,一边哭着流泪,一边又大声喊道,“不!我不走!老爷……皇上!臣妾不走!臣妾就在这里陪着皇上!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皇上,皇上!” 一声声的喊着,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在尖叫着,景元帝猛然一顿,完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紧紧的逼视着她,忽然又哈哈一声大笑,放声怒吼道,“朕今天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朕倒是要好好的看看,到底这世上,是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取朕性命!出来吧!” 锦妃此举,意外的让他心思通透! 表明了身份,对于他们眼下的处境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天子脚下,大历百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大历国君,而遭刺客当街杀害,又无动于衷的。 这一点,景元帝极有自信! “皇上!” 锦妃咬咬牙,猛的又要流泪。年轻的皇帝伸出有力的臂膀,用力的将她抱在怀里,顿了顿,又放开身后,极是坚定的道,“锦儿!你放心,有朕在,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 身后追上来的刺客,终于将帝妃二人团团围住,大约有数十人左右,前后左右四个方位,都站定了人。 可几乎是同时,满街的百姓听到竟是帝妃亲临,心中激动而又围过来的百姓,比刺客更多。 “狗皇帝,看你现在还往哪里跑!” 黑衣人无视身后的平民百姓,只是用力的握紧手中刀剑,狠戾的吐着杀气,景元帝喘口气,犀利的眸光扫视过去,冷冷一笑,“就凭你们?” 抬眸看出去,慢慢便唇角轻扬,猛然又一声长笑出口,豪情万丈道,“朕大历江山,永远都爱民如子!再看看你们这些连光都见不得的宵小之徒,面对我大历泱泱百姓,又岂能容你们如此放肆?!” 睥睨而傲然的目光,夹杂着更多冷厉又鄙夷的嘲讽,那最终隐在数十名刺客中间的主事人,眼睁睁看着,又气得浑身发抖,“上!杀了他!狗皇帝,只是会虚张声势而已!杀了他,为侯爷报仇!杀!” 手中长剑猛的一挥,就扑了过去,顿时外面围观的人群间,忽然就响起了一阵如同潮浪般的愤怒道,“不许对皇上动手!你们这些恶人!叛国贼!恶人!叛国贼!” “恶人!叛国贼!” “恶人!叛国贼!” “住手!” …… 骤然而起,轰隆震天,越来越多的人,愤怒的嘶吼着,冲击着,手里没有刀剑,扁担,秤杆子也算,大人向前挤,小孩扔石头,老人妇女呐喊助威,以助于才刚刚冲到近前的那名杀手,顿时便惊得手腕一颤―――― 说时迟,那时快,景元帝猛然飞出一脚,将他手中的利剑踢落,也就在这一刹之间,有人受不住身后百姓的愤怒与冲击,索性牙一咬,一不做,二不休,手中弓弩举起,瞄准了皇帝,猛的扣动括机,飞射而出! 与此同时,那主事人也利索跟着反身跳起,又重新捡起手中利剑,刺向皇上。 “皇上!小心!” 便在这片刻之间,数道惊叫声,前后响起,先是景元帝身形一晃,刚刚还在他身后躲着的锦妃娘娘,突然便喊一声,整个身体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的抱住身前的皇帝,用力向后翻转。 一道寒光飞过,将正刺向皇上的利剑打落在地。 景元帝猝不及防,脚下一错,便听耳边“噗”的一声闷哼,他怔怔的僵硬了身子,下意识想要抱她,锦妃却满眼急切的又推着他猛往后走,“皇上,快,你快走,快!” 还是这句话,还是她保护了他……而她,却似是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已经插了一根长长的弩箭。 连她自己都看不到的后背,景元帝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嗓子里猛然就似是被一团棉花紧紧的堵了似了,他喉中呜咽一声,怒而长啸:“杀光他们!” 脚跟一错,他咬牙用力,将面前已然是身中弩箭的娇小女人,重重的抱在了怀里,却又极是小心的错过了她背后的伤处。 “皇上,你快走啊,你怎么还不走?快走!” 人在情急之下,对于身上的伤痛,总是会有一定忽略性的。锦妃中箭而不知,似是没感到疼一般,仍旧在急促的催着皇帝离开,可皇帝这时候,也根本不会抛下她一人,而独自离开的。 更别提,梁总管已经带着人赶了上来。 皇帝一声怒吼,梁总管即时下令,将刚刚又再一次弓弩,打算要继续开弓的黑衣人,一剑砍翻在地。 紧接着,无数锦卫,暗卫,似是从天而降的神兵天将一般,迅速冲入圈内,一队人保护帝妃即时离开,一队人面无表情,将那数十名黑衣人,砍瓜切菜般一扫而空。 圈外围着的平民百姓,但见锦卫出手,早已远远的闪开了距离,梁总管突然一声道,“留个活口!” 最后一刀砍下去,已然收势不及,眼前血花飞溅,惨叫声起,刚刚还持剑行刺的主事人,以一条右臂为代价,留成了最后一个活口。 而直到此时,锦妃才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好疼。 “皇上……” 她软绵绵的喊一声,额上也沁了冷汗,小脸不过是片刻之间,便由焦急的微红,转成了痛楚的苍白。 “皇上。” 她再度喊一声,虽然疼,可眼里依然带着笑,“皇上生辰,臣妾真是笨……这下子,没有礼物……要送给皇上了……皇,皇上,不要怪臣妾……” 说好了,要过一个不一样的生辰,还要过一个不一样的中秋,也要更送他一份不一样的生辰之礼。 可眼下,一切,都变得这么糟糕了。 “皇上……生日,快乐。” 眼前越来越暗,光亮也越来越远,她努力的,坚持的说着。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纳兰 http://.biquxs.info/

这一场不一样的庆生之喜,便在这样一种让人窒息到几乎毁天灭地的怒火之中,慢慢的到了天黑。 宫里的太医进进出出,锦宫的门里门外,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出声。院子里以梁总管为首,跪满了人,这些都是跟着皇帝一起出宫游玩,承负着暗中保护的职责,却是没有做到自己本份的锦卫,与暗卫。 梁总管在这一刻,像是一瞬间,整个人都苍老了十数岁,他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若是这一次,锦妃娘娘真的醒不过来,那么眼前这年轻帝王的怒火,当可席卷天地。 为爱痴狂的事情,或许不会发生,可一旦发生,将无人可幸免。他们这些人,都得随之而陪葬! “唉,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心中叹息着,第一百零一次的想着这件事情的因果由缘,纳兰城身着锦衣,风一般的从宫门外飞步而进,梁总管瞪瞪眼,还没来得及告之一声,便被他身体带起的风,吹得连头发都飞了起来。 心下猛然一个激灵,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可咬咬牙,又跪了下来。 但愿,皇帝不会有迁怒。 而这想法刚刚才落下,便听锦宫内殿里,一声低喝,带着从牙缝里挤出的寒冷,“出去!” 是皇帝。 梁总管立时便不敢再动,老老实实跪下去,等待着生,或者是死。 纳兰城进去的急,出来的更急。而且这一次,他出来之后,更是锦衣一掠,随之也跪在了地上,低声请命道,“皇上,属下愿全督破此案!” 他带着风闯进内殿的那么一瞬间,皇帝就已先一步把他赶了出来,可即便如此,那空气中飘浮着的浓郁的血腥味,也依然让他心中发疼。 锦言,如果你不好,我怎么能好? 他在这里担惊受怕,他所希望的人儿,也同样在死亡线上,用力挣扎。 太医的手上,已经满是鲜血,又心惊胆战,“怎么办?娘娘伤势严重,如果拔箭,怕是挺不过去。可不拔的话……”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圣上便在外殿里侯着,若是不好……咱们几个的脑袋,可就真的不在这脖子上了。” 另一人也同样急得满头大汗,而努力冷静着。话音落下,两人抬眸看向殿外,恰在这时,纳兰城闯进,被皇帝一声怒喝赶了出去,这两名太医顿时又一个哆嗦,彼此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绝望,与如死灰般的不甘。 “可是,如果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终是不愿意让自己的性命,就这样永远的留在这一刻,两人又商量片刻,便由其中一人出去外殿请示皇上,另一个留在这里,继续为娘娘续命。 核仁带着满脸的泪,跌跌撞撞的跑进跑出已经好几次,哭得连嗓子都哑了,“娘娘,您说过要为奴婢挑个好人家嫁了的,娘娘您不能说话不算数,奴婢还在等着娘娘的赏,娘娘,您醒醒,您不要睡……醒醒。” 最后一次端着刚刚换好的水盆进来,她再也走不动路,扑在床前就哭着,哽咽得不能自己。床边的太医顾不得安慰她,只是仍旧在徒劳的想要将锦妃娘娘的生命,再留长一些。 当外殿的太医,终于请得皇帝进来的时候,景元帝向来稳健的步伐,也竟显了一丝凌乱的无力。 “按朕的意旨办。拔箭!如果锦妃知道,她也一定会这样选择的。” 眸光中闪着泪意,心里却带着泼天的恨! 如果,当真是后宫那个贱人所为,这一次,他会将她抽筋拔皮,永世不得超生! 一定! 他一定会! 上前几步,他将跪地的核仁踢到一旁,气得再次大怒,“滚出去!你们主子还活着呢,你在这里给谁嚎丧?!出去,滚!” 这一次,如果锦儿真的活不了,这里的所有人……都要为她陪葬! “皇上,皇上……” 核仁挨了一脚,大哭着想要求着留下,可一见帝王的神情,那样的哀绝而愤怒,她出口的话,便又呜呜咽咽的吞回了肚子里。 最后一句话,她跪地叩头,“皇上,娘娘一定不会留下皇上不管的,娘娘是舍不得皇上的……请皇上,一定要救活娘娘。” 娘娘人那么好,老天爷不会不开眼的。 带着哭声退出去,与梁总管等所有人,用心而虔诚的跪在了一起,梁总管侧眸看了看她,终于叹一声,只字不语。纳兰城仍旧将身形跪得笔直,他心里也同样在祈祷着,锦妃娘娘,可以平安无事。 渐渐的,已是月上中天之势,屋子里什么情况,院子里跪着的人一无所知。 只是在锦宫内殿里,皇帝早已不加任何避讳的坐在了满是鲜血的床上。 锦妃闭着眼睛,背部向外的爬在床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这等情况下的她,外界的任何动静,她都也听不到了,皇帝动了动唇,鼻子有些发酸,慢慢抬手握紧了她,张口就骂:“你这个笨蛋女人,怎么就那么傻?居然敢以身为朕挡箭,你以为你是猫,会有九条命的吗?” 那支箭,或许会伤了他,可断断也不会如她这般严重。以至目前,竟是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这要让他该怎么办? 看着那仍旧露在她背后之外的箭羽,随着她缓缓起伏的呼吸声,也跟着渐起渐落,皇帝的声音也哽咽了。 傻! 真傻! 狠狠的吸一下鼻子,他扬声道,“纳兰城!协同京兆府尹,以最快的速度查破此案,不得有误!” “是!” 殿外院子里一声响亮的回应,纳兰城立时起身,却由于跪得时间太长,而略显几分踉跄,梁总管下意识抬手去扶,纳兰城已于一个瞬间,便又重新站稳了身姿。 核仁眼泪汪汪的看过来,“纳兰大人,拜托了!” 她们家娘娘的命,不是这么白取的!那些个胆敢对帝妃出手的恶人,一定不得好死。 纳兰城目光看过来,视线落在她哭得已经极丑的脸上,重重的点了点头,“会的!” 话落,他大步出去,衣袖带起的风声,再一次将众人的发丝吹扬而起,梁总管不止没有松口气,反而心情更加沉重了。 纳兰大人这一次,真是鲁莽了。 闯宫请命,这岂不是要让皇上的猜忌心,变得更重了吗? “皇上,可以拔箭了。” 准备好了一应事务,颤颤发抖的太医,将手里吊命的参片双手捧过去,皇帝紧抿着唇,也不说话,只抬手将爬着的锦妃扶了起来,靠在了自己的怀里,抬眸道,“参片。” 太医忙不迭的将参片送上,皇帝手指捏过,另一手便托着锦妃的下巴,又费力的分开她的唇,终是将参片含了进去。 至此,像是皇帝的动作,牵扯到了她后背的箭伤,锦妃更是于昏迷中微微的挣扎着,皇帝眸光心疼极了,立时软了视线,俯于她耳边,低低的哀求着道,“锦儿,不要动,别动。是朕在这里,朕会救你的,朕一定会救你的……” 这样的一个傻女人,如果就此没了,他以后要从哪里去找? 他像是在沙里淘金子一般的终于淘到了她,她这么好,他如何又舍得将她放手? “锦儿,不怕。有朕在,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参片含了进去,可很快又吐了出来,皇帝又一次抬手将之喂进去,这一次,他终是眼含热泪的再不放手。 他就这样手托着她的下颔,以防她再次将参片吐出。 微微开启的薄唇内,却是一声接一声,呢喃低语的不停的求着她,哄着她……与其说是给她安心,却不如说是让他自己更加有期盼,有信心。 至此,他也才终于知道。这个从前卑微渺小的小宫女,如今已是成了他心中永远都不可以取代的女人。 他需要她,也根本就离不开她。 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从前看来是乖巧懂事,贤德淑惠,如今看来,就是一味永远都戒不到的毒。 假如这个世间,真的自此之后没了她,那他以后苦了,累了,乏了,倦了,想要喝酸梅汤了,更或是想要与人斗嘴找乐子了……他又该去哪里? 原来,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能将一个人的身影,永远的,牢牢的刻印到了心底里去。 “皇上……” 床前微躬身站着的太医,紧张又小心的出声道,“娘娘中的长箭,还是越早拔除的越好……”若不然,瞧这气息越来越虚弱,太医是真怕这锦妃娘娘一旦撑不下去,再毁天灭地的咽了那最后一口气,那么他们这些个人,所有都活不了。 死,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这么无价值。 “好!朕抱着她,开始吧!” 景元帝吐了口气,眼底含着的泪意,倏然回溯,又语气沉沉,“救好娘娘,朕赏你三世荣华,救不好……” 先别说三世荣华了,这一世的性命,也都要永远的留在这里了。 太医吓得腿软,可皇上的威胁,从来就是不是威胁,那是金口玉言,言出必行! “皇上,请到时候,还要仔细的抱好了娘娘,微臣怕这一旦拔箭,那一瞬间的剧疼,娘娘会受不住。” 额上冷汗,又擦了一把,太医咬了咬牙,豁出去的说。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怨恨 http://.biquxs.info/

宝华殿,惠妃明艳的宫裙,如灼灼怒阳,升挂在半空中,殿前走廊上,衣着简单的女子,带着满脸的泪意,双手拿着抹布,一点点的在擦着过道上的尘土。 惠妃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视线,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又透着说不出的冷意,与恨意。 皇上可真是对她好呢,眼下是连她的身边人,都能得到玉美人的殊荣,这让她一个心高气傲四妃之一的惠妃娘娘怎么能够忍受? “容嬷嬷,玉美人擦地如此累了,好好伺候着!” 下巴一抬,她冷傲又尖锐的喊了一声,容嬷嬷立时弯腰答应,玉美人便惊得浑身一颤,眼里的泪意往下流。 容嬷嬷看在眼里,就觉得极不耐烦,顿时喝道:“娘娘说的话,你是没听见是怎么的?在这宝华殿里,你以为还是在锦宫里吗?我可告诉你玉美人,依着您这样的细皮嫩肉,可真是见了便让人觉得嫉妒。只不过在娘娘这里,你还有什么资格打扮得一副狐媚子样的去勾搭皇上呢?” 挤眉弄眼说着这话,容嬷嬷牙缝里都透着狠意,更是见玉美人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直接又将手里的鞭子“啪”的一甩,又狠狠说道,“我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了?你家锦宫的主子,对你是诸多照顾的,只不过你这小贱蹄子狼心狗肺,竟是连主子都敢背叛。依我看哪,你这小贱蹄子,活着一天,就是个祸害!” 就如同她的主子一样,天生的狐狸精样! 自己曾以宸宫的奴才,却能勾得皇帝独宠她一人,眼下这个玉美人,也是想要跟着效仿吗? “赶紧擦地!还愣什么愣?你放心,你这漂亮的小脸蛋,我容嬷嬷是不会伺候你的,不过嘛……” 眉眼里忽然冷芒一凝,她猛的挥鞭,用力的抽到她的身上,玉美人立时疼得尖叫,惠妃却呵的冷笑,“给我闭嘴!本宫这重华殿中,不得大声喧哗!” 看看天色,才不过月上柳梢头,听说那个狐狸精陪着皇帝出去,因为出了事,才刚刚回宫,惠妃现在想着好啊。 到底那狐狸精死了才好! “容嬷嬷,一定要尽心尽力的将玉美人娘娘伺候好才行。若不然,等得锦妃妹妹回头来要人,本宫却没有给她将人调理顺当,届时,本宫的脸上,也是不好看的呢!” 惠妃风华,在这一刻,倒是将自己的飞扬跋扈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本性就直爽,然后又是小肚鸡肠的人,眼下好容易逮着玉美人这个替罪羔羊,她若不折腾个够本,也绝不会轻易将她放过! “唔!对了,本宫记得你身边还有一对叫什么米花米粒的双胞胎宫女?那一对小姐妹倒是也同样长得细皮嫩肉的……不过现在嘛,怕是你再也见不着了!” 将那一对水灵灵的姐妹花,交于了那些个见了女人就想生吞活剥了的活不全的宫中太监,想必也是有她们受的! 惠妃冷笑一声,越发的觉得心中痛快。 “本宫是奈锦妃不得,可于你这里,也敢于本宫面前摆谱?那便仔细的看着吧,看看到本宫,到底是会怎样对付你这个小贱蹄子!” 手里端着的茶盏,猛一下就狠狠甩过来,在她脚下倏然开花,容嬷嬷阴阴的冷笑着,那狞狰的脸色,像是暗夜里的魔鬼,玉美人忍不住就呜咽的哭了起来,手里将擦地的抹地猛的一攥,哭喊着道:“娘娘,娘娘请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都是奴婢有眼无珠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开恩,请娘娘开恩啊!” 嘴里一连声喊着,她“咚咚”的磕着头请罪,眼泪流得满脸都是,身上的衣服几天都没有洗漱,都有些发酸发臭了……这么短短几天的日子,她从一个锦宫的小宫女,摇身一变为皇帝的美人,可转眼,又是从云端跌落,竟是落得这般被人欺凌,而又绝不敢反抗的屈辱之境。 “娘娘……” 再次哭泣的呐喊一声,她好恨,可再恨,心里的这份苦,也得压下去。 惠妃是谁? 那是当朝帝王的四妃之下,便是皇上再不喜,那也是仅仅只屈尊于皇后,贵妃之下的后宫主子! 她,只不过一个才刚刚被皇帝宠幸,甚至连美人封号,都是随口而出的一个卑贱宫女而已,她有什么资格与惠妃作对? “娘娘,请娘娘饶命。” 心里含着苦水往下咽,她重重一个头又再度磕下去,心里恨极,怒极,怨极。 “呵!容嬷嬷,你可看清了眼前这人是谁吗?她为什么要让本宫饶命呢?本宫又没有想去杀她,她就这么求饶命,岂不是在变相的指责本宫对她不好吗?” 畅意的笑声从头顶又起,惠妃坐在身后的宽椅上,纤细的后背倚着椅背而坐,天气不热,但仍有蚊虫,身后的宫女不时的拿着扇子轻轻的赶着吸血的蚊子,惠妃便惬意,而舒畅的低笑着,玉美人更是觉得心头发寒,浑身发冷。 “娘娘……” 她嗓子一窒,忍不住再祈求的喊一声,惠妃将目光移了出去,容嬷嬷看眼色行事,猛的上前一步,将她狠狠一脚踢倒在地上,狠狠的喝道,“小贱蹄子!但凭你,也够得上与娘娘说话?还愣着干什么?今儿个夜里,擦不完这走廊的地,便不许睡觉,更不许吃饭!” 手里的鞭子“啪”的又一声响,玉美人又一声尖叫,后背火辣辣的疼,眼里流得满脸都是,可这一次却顾不得擦,只赶紧抓起手里的抹布,又拼命的擦着地板,一边擦一边喊,“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了……奴婢这就去干活,马上就擦干净,很快就擦干净。呜!” 嘴里一声疼痛的哭腔,一刻也不敢停顿,用力的擦着身下的走廊,连一点点灰尘都没有。 惠妃满意了,解气了,眉眼一闪,与她说道,“记住,你能有今日,不是本宫非要与你做对,只是这一辈子,谁让你跟了那样一个主子呢?锦妃那个狐狸精,她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她胆敢一次又一次的勾着皇上不放,甚至连你都敢去爬上皇帝的床,你说本宫怎么可能会忍得下这口气?” 那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的。 只是现在,她拿那个锦妃没有什么,也只有先用这个玉美人,来狠狠的打她的脸了! “容嬷嬷,这里的活,就让这小溅人好好做着,你跟我进去,本宫有话与你说!” 慢悠悠的从宽椅上坐起,她心情极好的甩了衣袖,随之进去重华殿内殿,容嬷嬷便跟着她身后,将手里的鞭子,随意递给旁边侯着的宫女,“照着我的样子,好好给我伺候着。” 嘿嘿的又一声冷笑,这只要娘娘高兴的话,她容嬷嬷,也是必定很乐意去做的。 进了殿,惠妃明艳的宫裙回旋,闪出一朵极其漂亮的花色,随之又潋滟而落,坐在内殿里的灯烛之下,“容嬷嬷,本宫听说,是皇上受伤了?还是锦妃那个狐媚子受伤了?” 若不然,这好好的中秋之夜,这整个皇城里,却连半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这全都拜那个贱蹄子所赐! 皇上还真是要为了她,而独步后宫,再无天下江山,再无后宫之美看在眼里了吗? 妖妃,祸水!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这样打听的……皇上出宫,好像是遇到了刺客,然后是冲着那狐媚子去的,结果皇上要为那狐媚子挡刀时,那刺客倒也机灵,直接绕到皇上背后,又将那个狐媚子给射了一弓弩……于是,这就回来了!” 这可真是,好一出的打听啊。 完全的颠倒黑白,添油加醋,也亏得了这容嬷嬷能够一边挤眉弄眼的搬弄着是非,一边还能声情并茂的讲述着这现场事情,更是眼见得惠妃听得兴致勃勃,不由得就来了一句,“不过这最后还是有点可惜,倒是那一弓弩,为什么没有当场送命?!” 若是能够一箭射死了那锦宫的狐媚子,这以后娘娘这边,皇帝总归是要想起来的。 “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许再传了,明白了吗?既是皇上受惊,锦妃受伤,那么本宫无论是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的。这样吧,容嬷嬷,你马上去本宫的私己里,挑些千年人参,珍珠雪莲之类的提了送过去。天色已晚,本宫不便打扰,你便本宫走这一趟。记住,不论是人活着,还是死了,这些个东西,都给本宫放到锦宫里去的。” 不管怎样,她提的礼品,是做给皇帝看的。 无论生死,都也表明了她重华殿的态度! “娘娘放心,奴婢晓得!” 容嬷嬷应了声,堆着满脸的横肉,与诡笑,弯腰退了下去,径自去惠妃的私己里,挑了些年份不太好的人参,随意的包了一包,送去了锦宫。 刚进门,便见锦宫内的整个院子里,都黑鸦鸦的跪了一圈的人头,她顿时吓一跳,手里提着的宫灯也差点甩出去。 恰在这时,便听里面的内殿,猛然传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立时便又让她头皮发麻,心脏狂跳,手里的人参“啪”的落地,暗影处,嗖的窜出来人影,将她整个压下。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之怒 http://.biquxs.info/

“不要动手,不要动手,老奴是重华殿的人,饶命,饶命啊!” 一时间,容嬷嬷吓得裤子都要湿了。 她向来在惠妃身边作威作福惯了,又哪里经受过这样动刀动剑的场景?立时便惊慌失措的喊着,便听宫内的院子里有脚步声,极快的迈出来道,“既是重华殿的人,还请两位侍卫大哥查清楚是谁,便放了吧!” 师傅被罚跪当院,小和子心里着急,又无可奈何,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自然这个节眼骨上,是不宜多生枝节的,小和子匆匆出来一下,打发了容嬷嬷离开,又赶紧的回了院子。 核仁正捧着一盒鲜红的血水往外面的下水口倒去,小和子脸一白,“核仁姐姐,娘娘她……” 想要出口的话,怎么也不敢问出来,核仁眼时带着泪,呜咽的低泣道,“刚刚才拔了箭,皇上正守着,也不知道……” 到底会怎么样? 是死,还是活……只是娘娘刚刚那一声的惨叫,她听在耳里,就好是心疼。更别提娘娘身上的血,就那么如同被拔了塞子的喷泉一般,喷了皇上满身,满脸。 小和子腿脚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继尔泪流满面,爬起来就要往内殿里闯,核仁喝住他,含泪问道,“你干什么去?” 小和子呜呜咽咽的哭着:“奴才身在锦宫,娘娘一直都是待我们极好的,可眼下娘娘,娘娘……” 他嗓音哽咽了,无论如何,都吐不出那个“死”字。 这只要一想,就让人心如刀害般的疼,更别提皇上……“皇上怎么样了?” 猛然想起这事,他急忙要问,却还不等得问完,梁总管已经拼了老命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扑进了内殿里去,小和子喊了声“师傅”,也急急的跟了进去,核仁呆呆的低头,手里的水盆落了地,发出了一声好大的响。 容嬷嬷吓了一跳,原本是要磨磨蹭蹭想要再多探些消息的,可听墙角听到这里,也便已足够了。 急急忙忙的跑回重华殿,早就伸长了脖子等着的惠妃立时的问,“怎么样?那狐媚子的溅人可是死了?” 容嬷嬷跑得急,脑门子上还沁着汗,却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又开心的道,“死了,死了,那指定是死了。” 看她手舞足蹈的样子,惠妃也忍不住哈哈一笑,忽又想到什么,便又多问一句,“你可亲眼所见?” 容嬷嬷一愣,有些犹豫,“这,这倒是没有……”惠妃顿时就跟着气,冲口骂道,“没用的蠢货!你既没有亲眼所见,又怎么能够那溅人已经死了?!” 那个狐媚子一样的女人,可是手段层出不穷的,连落两胎,她都能活蹦乱跳的勾着皇上,难保这次,她也同样能够死而复生的活过来! 绕着灯烛明亮的地面,她来回又转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不管了。本宫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亲自探一探的。皇上出宫遭遇刺客,难道本宫不该去问问吗?” 自言自语说通了自己,她招呼了容嬷嬷,立时出了重华殿,洞着夜色中的宫道,向着锦宫方向,旖旎而去。 刚刚到了门口,便见另外几宫主子,也都熙熙攘攘的挤在门前,而不得入内。惠妃一见,不由得心下一乐,真想长声大笑,再问一句,“诸位姐妹,也都是来探望锦妃妹妹的么?本宫听说锦妃妹妹是身受重伤,特来探望呢。” 目光笑盈盈往各宫娘娘身上看了过去,贤妃颔首接话,“正是如此,难得惠妃妹妹也来锦宫探望,倒是难得。” 之前容嬷嬷前来探宫之事,六宫耳目也都盯着呢,贤妃说这话,自然也是意有所指。 惠妃却听在耳中,极其的不是滋味,这话说得,怎就这么不爱听? 顿时皱眉,刚要不服气的开口,便听德妃柔柔的打着圆场,“锦妃重伤,皇上心情也自当不好,我们诸位姐妹,还是要安静的等一下吧。或许等得锦妃妹妹无事,我们便也能进去了。” 身边贴身宫女提着手里的营养补品,不管怎么样,德妃的姿态倒是摆得极高的。相比较之下,无论是贤妃,还是惠妃都落了下乘。淑妃仍旧像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一般,笑嘻嘻的与这个称姐姐,那个道妹妹,倒是也没几人彼此的再斗心眼了。 德妃姿态是高,但她说的话,也都是真理。是以连贤妃都歇了心思,而将今日这一出戏,又记在了心中。 “诸位娘娘,本宫忽然身体不适,就此先回去了,告辞。” 说话间,宸妃抿了抿唇,淡淡的施一礼,竟是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她一走,顿时这四妃之中,各自便心中狐疑着,“宸妃什么时候到的,本宫怎的没有看到?” “是啊,本宫也没有看到,你们有谁看到了么?” 四妃之间问了一圈,俱都无人注意到,正在心讶之际,最最被人忽略的华嫔娘娘,怯怯的小声道,“宸妃娘娘是与臣妾一起来的,刚刚站在这里……” 她退后一步,指着刚刚站落的位置,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着。 后宫之中,唯属皇后最为高贵,其次便是这四宫主子的。这要是搁在平常的日子里,想要见一个都难,可今儿个,竟是全部都来齐了。 一时之间,华婉只觉得心里“砰砰”猛跳着,有一种极其的惴惴的不安之感。 “唔,如果真要是站在那个地方,也难道没人注意到。” 惠妃最先瞥了一眼,目露讥讽的道,“也就她那样的人,也终还是知道些脸面的,若不然,等她进去真的见了眼下的锦妃娘娘,还不知要怎么尴尬呢。” 话一落,身后有人轻轻的碰了碰她,是容嬷嬷。惠妃这才记起,抬手掩了唇道,“唔,真是不好意思,本宫心直口快,诸位姐妹不介意的吧?” 她怎么就忘了,当日那小宫女,几乎便是踩着所有人的脸面上位的。且不说宸宫的脸上无光,便是连她们四妃在内,包括皇后算上,哪一个,不都是被曾经的小宫女,用力的打脸过? 且不说其它,仅仅只是怀有龙子一事,便能毫不客气的甩她们好几条街。 好生养,这便是最大的优势。 “好了,这其中种种,都先不要说了,皇上还在里面,我们先在这里吵个不停,万一是惹得皇上不愉,我们几个,都落不得好。” 贤妃出声喝止,这一次,倒是没再劳烦德妃,而是抢先一步摆出了四妃之首的架势,统领众妃。 德妃闻言,只轻轻的笑了笑,便应了一声,也并无其它。 倒是淑妃,赶紧便笑呵呵点头附和,“贤妃姐姐说得极是。” 话落,又极是飞快的看了眼德妃,又看贤妃,再看惠妃,只觉得这其中的明争暗斗,也真是让人看得过瘾,便更不愿意参与这其间的种种了。 再加上刚刚才提升位份的华嫔娘娘,也更是资历不够,不敢与这几位相比肩,一时之间,倒是这锦宫门口,四妃之间,竟是出奇的一致,谁都不愿意再说话了。 连是惠妃也都看出了这其中的苗头,而是压着性子,不去触那霉头,只是幸灾乐祸的盼着这贤妃与德妃,最好再起些争执,都被皇上罚了才好! 门口的侍卫见状,自然也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立不语。这后宫娘娘间的明争暗斗,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静默间,内殿里的景元帝,一身是血的紧紧抱着身受重伤的女人,心里的在意,已经再也忍不下去了。 看一眼仍是在不停忙着救治的太医,他心里的焦急与怒火,就随之再也压不住的冲口而出的低喝道,“到底行不行?朕养你们这么些庸医,关键时刻,就只能让朕等吗?” 太医说拔箭,他就拔。 太医又说抱紧,他就抱紧。 到了现在,参片也含了,箭也拔了,那这人,为什么还不醒? 帝王之怒,自然太医之流是吓得心惊胆颤,一人硬着头皮止血救伤,另一人便“扑通”一声跪下,连连请罪道,“皇上恕罪。娘娘伤势过重,又失血过多,一时半刻是不能醒的,只等止血敷药,再静养数天后,才能慢慢清醒。” 这一次伤的,不仅仅只是后背那么简单,甚至连内脏肺腑都有损伤,太医不敢隐瞒,又将这其中的利害之处,小心翼翼的说了一遍,景元帝一身怒火,又气又痛,却偏偏还发作不得。 “这个笨蛋女人,蠢货!怎么就这么傻,怎么就这么傻……伤了朕,也只不过一道伤口,于你,却是生命的危险。” 鼻子倏然又酸,他深深吸口气,又将心里的不安与恐惧一股脑的拼命赶出去,与太医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尽快止血!朕要锦妃好好的活着,而不需要找任何的理由,来为你们的无能脱罪!” 他养的太医院,是用来治伤救人,不是用来浪费生命的! “皇上恕罪,微臣一定尽力,尽力。” 额上擦着冷汗,太医哆哆嗦嗦的起身,又赶忙去帮着止血,救人。 另一个太医,早已汗流浃背,连衣服都几乎湿透了。 皇上在这里大发雷霆之怒,他便是再淡定治伤,也是压力极大。更别提皇上的字字句句都透着杀意咄咄,他又如何敢不尽心?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救回 http://.biquxs.info/

终于,在帝王之君的高压政策下,锦妃后背的伤势终于止住。两位太医长长松了一口气,彼此相视一眼,都有一种从阎王殿里走了一圈的感觉。 如此极致的压力,一般人,也真受不住。 “开好了药方,先跪安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眼看着伤口已经止血,且怀里的小女人,已从最初的奄奄一息,到现在的呼吸平稳,景元帝高高提起的心,也是跟着便慢慢的放了下来。直接扬声一句,便将这两个几乎是立下天大功劳的太医,就给毫不犹豫的赶出去了。 闯进外殿一直跪着的梁总管,只听着这话,就心中一喜,又紧跟着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扑倒。 “师傅?” 小和子低低一声惊呼,太医刚巧从里面出来,小和子便赶忙求道,“两位太医大人,请帮着我师傅看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就……” 话到这里,他真是再一次的吊起了心。 这好好的一个中秋之夜,为什么偏就是这么的多灾多难了? 小和子不理解,他想要哭,可嗓子里发干,也根本哭不出来,娘娘才刚刚安好,师傅又出事…… “放心,你师傅只是年纪大了,又跪久了一些,身体受不住而去,回去多喝点滋补的汤,很快就好。” 两名太医虽然疲惫,可也开心。娘娘只要好了,这以后的荣华富贵,便再不用愁。顺带着,更是对小和子都和颜悦色,小和子连连点头,请两位太医出去,这里,便又招呼了两人,将梁总管抬了起来,送到锦宫的偏殿中。 娘娘开恩,对他极好,是给了他在这锦宫之中一间独立的房间。梁总管就被抬去了哪里,又留了人精心照顾之后,小和子这才又返身回来。 内殿里,景元帝轻轻托着锦妃的身前,将她慢慢放开床上,自己则是一身的血迹,还没来得及去清洗。 核仁轻轻的进殿,眼里有着喜极而泣的泪花,“皇上,奴婢叩谢皇上救命之恩。” 慢慢的软着双膝跪地,核仁哽咽着谢恩,景元帝回了身看她,终是脸色也好了许多,与她道,“你们主子无事,朕便安心了。起来吧,去打盆热水进来,帮着你们主子擦擦身体。” 话音落下,连同自己,那一直都高高提起的心,也就跟着落了地。 锦妃虽然仍旧呼吸微弱,昏迷不醒,可至少,她的呼吸已然平稳,这便是一种极好的现象了。 “是,皇上,奴婢这就去。” 核仁欢喜而又流着泪的应一声,急急的转身向殿外而去,皇帝又叫住她,“现在什么时辰?” “回皇上,已近卯时。” 卯时了吗? 皇帝微微探眉,摆了摆手,又将外殿的小和子喊了进来道,“传朕旨意,今日不朝,让诸位已到的朝臣,都接着散了吧。” 他也从来没能想到,这一年的生辰,将会来得如此的惊心动魄。 小和子退了下去,赶去朝堂传旨,景元帝便起了身,又出了外面,看着一片黑鸦鸦跪着的人头,淡淡的冷道,“都起来吧。各人去刑司罚杖五十,扣三月俸禄。出去!” 旨意一落,所有人都心中暗松开气,纷纷跟着谢恩,又摇摇晃晃起身,或拖着腿,或咬着牙的转身离了锦宫。 纵然他们都是锦卫暗卫的身体,可跪得时间久了,这身子也不是铁打的。 皇帝至此,心中才终于能够真正的吐一口气。 朝堂平稳,便是极好,可偏偏,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消停。 抬眼看着天边的朝日,即将喷薄而出,这一夜的惊心动魄,他终其一生,都会铭记在心。 “皇上,宫门内还有四妃娘娘在等着进来探望主子,皇上您看……” 利落的使人抬了热水进殿,核仁忽又想起一事,便于皇上面前又小心的禀着,景元帝倒是不知此事,闻言便道,“既然来了,那便进来吧。只是不得高语,更不得喧哗。锦妃需要静养,这里朕也便不留了,你且要好好照顾于她,朕回头便再过来。” 整整一夜,他也是累极。 别的单不说,只看这一身的血迹,满头满脸都是,他自己也觉得实在不成体统。 甩了袖子,大步出了宫门离去,身后侍卫又陆续跟上几人,宫门口四妃娘娘正在翘首以盼的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可谁知,当帝王之君大步而出之际,四妃诸人顿时就吓得个个面如土灰,又低呼出声。 皇帝皱皱眉,低头看一眼自己满身的血,情知是吓倒了她们,索性也不多言,只道,“探望之后,不得久留!” 八个字留下,金口玉言,任何人不得违背。更是连话都不想与她们多说,抬步便走。 “皇上……” 淑妃一见,立时就急了,慌忙的喊了一声,小跑步跟了上去,皇帝顿足,回眸,“何事?” “皇上,臣妾是想要……”淑妃唯唯喏喏,话说得极小,又听不太清,皇帝不耐烦,“如果无事的话,便跪安吧!” 冷冽的袍袖一甩,景元帝再一次迈步而去,那毫不温柔的背影,只将这深秋的寒意,提前便送到了诸妃的心底里去。 淑妃脸色一白,终是不敢再拦,只软软的在皇帝身后跪安,“臣妾,恭送皇上。” 身后却猛的一声嗤笑,惠妃憋不住的道,“哈!今儿个还真是开了眼了,淑妃妹妹就这么急吼吼的巴上去,就没眼力架的,看不到皇上疲累得很,是要去沐浴更衣么?” 狐媚子的贱东西,与那里面的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手里一张帕子揉得死紧,真是越想越不忿。 凭什么她是最早跟了皇帝的人,如今不止要被皇后贤妃压着,还竟是要被区区一个贱籍出身的小宫女压着? 连到现在,连淑妃也都不将她放在眼底了呢,这可真是给点脸面,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心里用力的狠着,贤妃已经一笑,出声道,“既然锦妃妹妹平安无事,那便进去看一眼,就各自离开吧。” 这过去的中秋之夜,怕是谁都没有休息好。 皇帝这里出了刺客之事,整个六宫,甚至连同前朝朝堂都不得安稳。 抬步进了门,核仁已经在门前恭侯,依着皇帝的意思,将该说的话都说了之后,四妃连同华嫔,也都是极为知趣的早早离去。 说是要进殿去探望锦妃,只是皇帝吩咐,而核仁又挡路,便也罢了。 却不知,皇帝的意思是可以探望的,而核仁却担心自家主子身子虚弱,是自作主张挡了驾。 等得一一将诸位娘娘送来的补品都收了,核仁转身回殿,已有心细的小宫女,将锦妃身上的衣服,都细细的剪了开来,又用温热的帕子,小心的避开伤口,擦好了整个背部,等得核仁回来,倒是有些为难道,“核仁姐姐,娘娘的身前怎么办?” 总不能擦了后背,可身前要留着吧?还有娘娘身下压着的衣服,也都被鲜血浸透,甚至连同身下的被褥,都是要换换的。 对此,核仁也是有些无措,“可是太医说了,娘娘的身体才刚刚拔箭,暂时还不得妄动。” 然而身下沾了血的衣服,被褥,终归还是要移开的。 “唔,不若这样。我们几个人,都小心一些,抬另一张床进来,然后慢慢的将娘娘移下位置,等换好了床铺,再慢慢的移回来?” 小宫女很机灵的建议着,核仁眼睛一亮:“你这个法子倒是也行。不过一定要小心。” 马上便出去喊了几个比较有力气的宫女进来,锦妃有伤在身,后背处,也已经落了薄被遮掩,便由几名宫女,又加了一张床进来,然后,再合力托起娘娘的身子,慢慢的平移了过去。 可即便如此,后背的伤口,也是有所牵扯,锦妃昏迷中,也不由自主的痛吟一声,核仁立时出了冷汗,赶忙去看娘娘的伤情,还好,只是牵扯,而并不是迸裂。 心中长松一口气,等得娘娘终于换床移好,她立时命人迅速的将原本软床上的血衣被褥都换了下去,还特意又加铺了一床软被。 等得一切都终于做好的时候,不止核仁满脸都是汗,便是那几名宫女,也都身子发软,而长长吐一口气。 “这里无事了,也都下去吧。只是今日大家也都辛苦了,等得娘娘醒来,我一定会禀报娘娘,多多答谢几位的。” 核仁感激的施礼,着人退下,便又接着忙活了起来。 看到娘娘的嘴唇有些干,她叹了口气,起身去捧了碗温水进来,用勺子沾了水,又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帮着娘娘湿润着嘴唇。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下意识便又想到了从前的欢乐。 若是青枝姐姐还在的话,这样的事情,一定会是她自己,亲力亲为。 而想到如今,她眼眶又跟着发酸:“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一切的厄运才会过去?” 娘娘这么好的人,为什么都总有那么多的坏人,存了心的想要来伤害娘娘? “核仁姑娘,娘娘的药煎好了,先放这里吗?” 太医院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捧着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药碗,碗上面还冒着蒸腾的热气,是刚刚煎好。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对食 http://.biquxs.info/

彼时,锦妃依然不醒,根本送不进任何汤药。 核仁叹一口气,“先放在哪里吧。”娘娘不知何时醒来,但愿可以越早越好。 小太监便低声应是,将刚刚煎好的药碗放在了桌上,弯腰退了出去。门口人影闪过,向他打个眼色,小太监更加的将腰身压低,恭恭敬敬的退出了锦宫大门。 “小凉子,你过来一下。” 紧紧跟着出来的人影,轻轻的向他招手,小凉子心下一颤,硬着头皮过去,“花子姐姐,请问,喊小凉子是有什么事吗?” 手里握着才刚刚捧了汤药的托盘,心下一阵阵的发紧。 花子左右看了眼,手一拉他:“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之地。” 匆匆顺着宫道往前行进而去,转过一处隐秘的假山,花子一闪身,到了假山后头,小凉子慢慢腾腾的跟过去,花子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嗔怪的道,“小凉子,咱还是不是同乡了?怎么有事找你一次,就这么困难?” 话说着,抬手从内衣兜里摸一锭碎银子递给他,“喏,娘娘赏你的,这事若是办得好,娘娘回头还有重赏,若不然的话……娘娘的意思,你也是懂的。” 银子送出去,自然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小凉子脸色发白的硬着头皮道,“可是锦宫里面守卫森严,所有进入内殿的汤药,都会有核仁姑姑严格把关……” “这是你的事了。娘娘说了,若是你这当奴才的真对娘娘忠心的话,自是也会想尽办法去做到的……比如说,那些汤药的剂量,可以多多少少的增增减减,这不都是你份内之事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见他仍旧犹豫着拿不定主意,花子脸一沉,厉喝道,“小凉子!娘娘什么脾性,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在这整个后宫之中,只要娘娘想要做成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如今只是这么小小的一件事情,难道你还敢推三阻四不成?拿着!” 抬手将银子用力的塞过去给他,小凉子身子一僵,接不敢接,可推脱不受,却更是不敢。 如花子所言,娘娘在这宫里想要做成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哼!早这样听话,不就行了?磨磨蹭蹭的,倒是让人心里也极不舒坦……”见他终是接了银子,花子松一口气的责怪着,话头一转,又忽然扭捏的面带娇羞的道,“不过小凉子你要一直都这么听话的话,以后,姐姐也是可以与你对个对食的……你看咱们都是同乡,以后也要多多的相互照顾才好。小凉子,你说这话,是不是这么个理?” 所谓对食,便是太监与宫女间的亲密关系。 太监进宫之后,都是少了根的人,这一辈子,也根本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可太监也是会有冲动,会有想法的。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花子也真不介意,与自己的这个小同乡,做一对见不得光的对食夫妻。 “对,对食?……姐姐,你,这是说真的吗?” 居然花子主动提起这事,小凉子简直就是又惊又喜,以至于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了。 花子白他一眼,脸上都飞了一抹红晕,“瞧你那傻样,姐姐说话,还有假的么?”心里却狠狠的冷笑,果然娘娘说得没错。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只要能奉上身体,到最后,这些几乎要憋坏了的小太监们,是没有一个不上勾的。 “那敢情好!花子姐姐,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为了花子姐姐,这事,小凉子拼了!” 银子塞入怀中,小凉子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一辈子,他还没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就算是太监,也有自己的需要,而花子肯主动为他对食,小凉子便也什么都顾不得了。 “那便这么说定了,你将这包东西,每日一些放入锦妃的药中。时候到了,自然就会有了效果,到时候……娘娘说不定把我赏给你,然后,我们就可以做对正经的夫妻了。” 见鱼上钩,花子又紧跟着趁热打铁,手里的药包塞过去,小凉子这一次倒接得非常利索,“姐姐放心,这事,一定会给娘娘办得妥妥当当的!” 手拍了胸脯打完包票,两人留在假山背后,又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小会儿的话,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左右分开,起身离去。 急匆匆回了太医院,小凉子一颗心仍旧“怦怦”的跳动个不停,他虽说是冲动之下,就那么头脑一热的答应了花子姐姐,可现在回归太医院,又努力冷静下来这么一想,顿时又出一身的冷汗。 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咦?小凉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药送过去了吗?这是第二次的补药,接着熬,熬好了也一样送去锦宫。唔,对了,锦妃娘娘的药,可千万要经心,半点都要不得马虎,知道了吗?” 太医放了药要走,可忽然又返身回来,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他一下,“锦妃娘娘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娘娘要是好了,皇上赏个千百两的黄金都有可能。娘娘若不好,那我们是谁也没有好日子过的,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小凉子牙头打着颤,“懂,懂。小凉子也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娘娘。” 手心里攥着的药包,几乎要被冷汗湿透。 太医嘱咐完这里的情况,满意的甩袖走了,小凉子一屁股坐在地下,好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外面又有脚步声向着这边迈进的时候,他才慌忙回神,捡了补药起来,放炉火上放了罐子,加了水。 那一直紧紧攥在掌心里的药包,终于是颤颤的打开…… 转眼间,一连数日过去,锦妃仍旧没有醒转的迹象。倒是这脸色,却是看着一天天的好了,景元帝也才能够忍下心中的焦急,而没有去迁怒于太医院。 可即便如此,太医院那边,也终日是心惊胆战,生怕皇上哪一天不高兴,就真把他们这些个“庸医”,都给拉出去砍了。 “皇上,天气渐凉,皇上早晚的,还是要多加件衣服的好。” 出了御书房的门,风有些凉,梁总管抬手拿了薄衣来给皇上披好,景元帝回眸,看一眼他略显病弱的脸色,终是轻轻的道,“你既是身体不好,便去歇着好了,朕这里有小丸子,也是你举荐来的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丸子,是才刚刚进宫不久的小太监,只因上次玩偶遇梁总管,而且为人机灵,又不虚浮,梁总管这才在自己病倒的这些日子里,临时的提了他,调到皇上身边去伺候着。 自然是在此之前,梁总管也早早派人去把小丸子的出身家世,都查了个清清楚楚,知道是清白人家的儿郎,倒是也能够放心的。 只是这些天里,梁总管也还是会时不时的过来看看,以免小丸子不懂皇上喜好,而失了手脚。 “小丸子伺候得虽好,可终归是新人,老奴是怕皇上用不习惯……” 荣得皇上体恤,梁总管自然感激得很,连声道谢过后,还是要坚持着伺候皇上,景元帝便也由了他,只是道,“小丸子虽然清白,可到底入宫时日尚短,这其间该有的分寸,你去把握一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丸子的出身家世,或许是够清白,可若是万一被人收买了呢?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踏步下了台阶,继续去往锦宫方向,梁总管略怔了一怔,猛的就一身冷汗,几乎要腿软的站不住。 他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只是先入为主的觉得小丸子机灵了,喜欢了,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推到了皇帝的身边,万一小丸子此人,是在入宫之前就被人收买的,那么皇上…… 如此一想,立时就惊得连病都好了几分,“来人,快去请寒秋大人来一趟!” 自从上次帝王遇刺,娘娘舍身护驾,梁总管被罚跪染了风寒之后,这身体就一直没怎么好过,如今又这么一吓,只觉得满身的冷汗直从骨头缝里冒出来,他更是连伺候皇上都顾不得,赶紧便喊了人来,去贴身护驾,自己则是急急慌慌的去与寒秋商议事情。 景元帝走了一段路,不见梁总管跟上,便已能猜得到他去做什么事情。唇角微微扬起,仍是大步流星去往锦宫。 刚刚才入了门,便见核仁从内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娘娘才换下的衣服,一脸喜滋滋的让院子里侯着的小宫女拿去清洗,一边又开心的喊着人道,“小和子,你在吗?赶紧去派人禀告皇上一声,就说娘娘醒了……” 话未落,便见眼前惊华潋滟的紫衣闪过眼前,景元帝大步如风的踏进来,一脸喜色的道,“是锦妃醒了吗?朕去看看!” 更是连核仁的回话都等不及,衣袖飞扬间,已是飞身上了台阶,又闪进了门内,核仁怔了怔,便又忍不住的欢喜着,“皇上来的……可真是时候。” 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一脸笑意的也跟着进了殿,太医院刚刚送来的汤药,好像有些凉了,她拿去小厨房热一下。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不悔 http://.biquxs.info/

懵懵懂懂的醒过来,锦言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又觉得没睡多久。 记忆仿佛还停留在昨天,似乎一切的一切,还仍旧是在中秋佳节的大街之上,有捏糖人的年轻人,还有醉仙楼的透明茶具,以及那最后被皇上喝斥的刘张二人……到最后的最后,便是刺客的突然出现,一支羽箭飞过来,她控制不住的惊呼出声,然后下意识的便了冲去,替皇上挡了箭…… 记忆,便从这里断掉,再睁开眼时,便又躺回了自己熟悉的锦宫内殿。 忍不住便又一阵紧张,她在这里躺着,那皇上呢,皇上可否安好? 心下一急,刚要挣扎着坐起身,便听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皇帝的声音先发而至的惊喜道,“锦儿,你怎么样了?感觉还好吗?快,别乱动,好好躺着休息。” 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前,景元帝抬手,将作势要起身的女人,温柔的按了回去,眼里的爱怜,便似那天上的繁星,闪闪烁烁的像是给予了她整个世界的宠。 “傻女人,以后,可不要再这么笨了,你要是真的出个什么事,那朕又该怎么办?” 抬手握了她的手,景元帝心疼又生气的道,“还好你能够平安无事的醒过来,若不然,朕是必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锦妃出事以后,皇帝雷霆之怒,这几日人人都提心吊胆的大气不敢出,生怕万一触了皇上霉头,将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过还好,锦妃终于平安无事,这几乎是阴郁了很久的皇城上空,也都慢慢的飘来了洁白的云朵,连阳光都显得又温暖了许多。 秋风起,丹桂树上的叶子,纷纷扬扬的又飘一些下来,景元帝在内殿陪着锦妃,锦妃自然也是极其紧张的询问了一下皇上的身体,得知那日有惊无险后,这一直高高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去。 随后便道,“皇上,臣妾躺了几日躺得乏了,想出去走走。” “不可以。” 景元帝反对,概不同意,“你身体还有伤,万一再牵动了伤口,那又该如何?” 才刚刚醒来就这么躺不住,皇帝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也是拿她没办法,锦妃嘟着小嘴,撒着娇道,“可是人家真的不愿意再躺着了嘛!皇上,刚刚听核仁说,今天都已经八月二十了,人家都躺了五天了……再不出去走走,怕是这身上都要长毛了。” 之前昏睡不醒时,也没什么感觉,躺着就躺着了,可眼下才醒了来,就觉得手脚极是僵硬,锦言也真是怀疑,若是再多睡那么几天,还会不会走路了。 “唔,好吧。只是要出去也行,但不许乱动,一切都由朕来,可好?” 怜她身体虚弱,景元帝终是没有再强硬的拒绝她,而是在勉强的同意之后,更是亲自动手,帮着她外面套了衣服,这才又小心的抱了她出殿去院子里歇着。 锦妃刚刚醒来,身体还虚弱得紧,景元帝握了她的手道,“也不知是不是朕的命不太好,自打你跟了朕以来,不是落胎,就是受伤。锦儿,朕问你,后悔吗?” 抬手抚了她的头,因为数日昏睡的缘故,她的身上也有着一股淡淡的味道,连带着她一头美丽的黑发,也都略略的有些异味。 锦言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闻,略有些羞赧的道,“皇上,臣妾伤已无碍,可以自己做了。” 女为悦己容者。 即便是尊贵如同锦妃,哪怕是再被皇帝给宠到了骨子里去,她依然想要在自己在意的男人面前,留下自己最为美丽的一面。 皇帝却一把扣住她,不许乱动,“怕什么?你浑身是血的时候,也是朕抱你回来的,还怕你身上有味道吗?” 顿了顿,又更是心疼的道,“你瞧瞧你,脸上的伤还没有好,这背上就又中了箭伤……你倒是什么时候才能让朕省省心?” 语带埋怨,而更多的还是怜惜,锦言却弯起了唇,眼睛里带着狡黠,笑呵呵的迎着他道,“皇上想要省心,那还不简单?玉美人那里倒是清静得很,又乖巧听话,皇上只要不理会臣妾,便也总不会给臣妾气着了。” 看她气血依旧虚弱,可这说出的话,倒是足够让景元帝汗颜的。 顿时便无奈一声,“锦儿,你……这事,你也知道了?” 有关玉美人的事情,他也实在是有点心虚,只是也从来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之下,两人要将此事,摊到明面上来说。 “其实玉美人的事情,是朕不对在先……” 到底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景元帝说话都带着讪讪,锦言忍不住“呵”的一笑,却是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又紧着痛呼一声,景元帝立时就慌,“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 锦言摇摇头,努力忍笑,“不是。只是觉得皇上这个时候,好可爱……”顿了顿,又接着先头的话,“皇上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想要一个女人为美人,臣妾自然是不敢去随意干涉的。” 这话,说得这么有理,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 景元帝一时间,竟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来回她,顿时又气又恼的低头,就在她雪白如玉的颈子上咬了一口道,“到底是仗着朕宠你,还是仗着你救驾有劳,所以越来越敢跟朕对着干了?” 都敢这么阴阳怪气的说他见个女人都想要了,这小女人还真是被给他宠坏了。 “唔,皇上这是在冤枉臣妾啊,臣妾只是想着……若是皇上再想要臣妾宫里的哪位宫女时,只管与臣妾来说就是,臣妾也不敢不给的,只是以后,可千万别像这次,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了玉美人是臣妾这里的人,偏是臣妾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抬手抚了脖子,她依然笑嘻嘻的,牙尖嘴利的说着,不软不硬的话,倒是谈笑之间,就将景元帝堵得老脸阵青阵白的……一时间,可真有想把她狠狠惩罚的念头。 “你还真是揪着这事不放了。” 一时羞恼,他抬手压了她的腰肢,让她感到他的惩罚,锦言低呼一声,顿时便不敢言语,皇帝的冲动,那可是随时都能来,他敢不要面子的当场要她,她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敢光天化日的与他做尽那亲密之事。 “皇上……” 口中娇嗔一声,她弱弱的求饶道,“臣妾知错了,皇上饶过臣妾这一次好不好……臣妾还有伤呢,皇上就算不可怜臣妾,也要可怜可怜这伤嘛。” 身体在他腿上轻轻的扭动着,作势要慢慢滑下去,皇帝猛然一声哼,低道,“别动。” 锦言果然就不敢动。身为皇帝的女人,又曾为他怀孕两次,虽然两次都没有坐得住胎,可她的人,也是皇上的人,皇上现在在想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 一时间,又羞又怯,慌张的抬眼看出去,四周的宫女内侍都一直垂眸不曾向这里看过,这才松口气,便听皇帝又问,“刚刚朕问你的话,跟了朕,后悔吗?” 锦言一怔,奇怪的道,“皇上,怎么好好的,突然问起这个话?” 皇帝摇头,暂不出声,却只是抬手抚了她的脸,好久,才叹息的道,“瞧瞧你这身体,自从跟了朕,就不曾好受过……” 是他给了她一人之下,万万之上的独宠与尊贵,可随之而来的,同样也有木秀于林的危险。 月挂中天,高处不胜寒,这一次又一次的危险,总是会让人防不胜防,以至于每一次的凶险,都是几乎要将她的命,都要夺了去。 “皇上,臣妾不悔。民间有句话,叫做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不敢以帝王之妻自居,可这其间的意思,臣妾却是极为珍惜的。臣妾一日是皇上的人,这一辈子都是皇上的人。哪怕刀山火海,臣臣也永远不悔。” 软软的声音轻轻的说着话,她纤细的指尖抬起来,慢慢的抓了帝王的手,轻轻的按到了自己的左胸处。 胸口的柔软,带着极好的触感,将皇帝心底的情动又勾了起来,可在这一刻,皇帝心里是清楚明白的知道,他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心思纯真的,如同稚子。 “皇上,您听。臣妾这心跳声,每跳一次,都是在深爱着皇上更多一分。等什么时候,臣妾的心不再跳动了,那便臣妾,也依然会带着对皇上的爱,留到来世再见。” 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甚至生生世世,她爱上了他,便永远不会后悔,更不会放手。 “好。就依你所愿,这一辈子,我们在一起,下一辈子,我们依然在一起。” 有力的大手,按着她的脑袋,将她紧紧的按到自己的怀间,景元帝慢慢抬眸,视线望着天上的朵朵白云,心里更是充满了浓重的怜惜,与复杂。 可是锦儿,你这么爱朕,那朕又爱不爱你呢?你又是否知道…… “皇上,娘娘,该喝药了。” 小厨房里热好了药,核仁小心的捧着药碗过来,满脸欢喜的要与娘娘用,锦妃点头嗯了声,慢慢动着身子要自己坐了,景元帝低声软笑,“你不用动,朕来便可。”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断珠 http://.biquxs.info/

锦言还想再说,景元帝按着她道,“你都已经为朕受了这么多苦,朕喂你喝些汤药,又有什么不可?” 温柔的眸光深情的落在她的脸上,秋日的阳光透过丹桂树上的如火花瓣,恣意而又张扬的落在她的脸上,将她一副清秀出尘的姿容,越发染得精致秀美。 只除了那一些些的虚弱,又后来随之而飞上的红晕,她的美,无疑不是出类拔萃的,却是最耐看的。 锦言动了动,心里甜甜的带了暖意,点头道:“那么臣妾,就有劳皇上了?” 微微偏了头,她眉眼笑得弯弯,景元帝哑然,抬手在她鼻上轻捏一记,宠极的道:“好。今日,就由朕来伺候你。” 眼见得风起,他抬手从身侧的宫女手中接过了薄衣给她裹上,核仁眼看着帝妃二人如此恩爱,笑嘻嘻的将温度适中的汤药递过来,景元帝接在手里,像是抱着怀里的孩子一般的抱着她。 厚实而温暖的怀抱,将她整个的圈了起来,他一手绕过她的腰肢端着碗,另一手就将碗里的汤药用汤勺舀了出来,轻轻的送到她的唇边。 锦妃张口喝下,真觉得满嘴的苦药味,立时就皱了眉,“皇上……” 小脸苦巴巴的瞬时皱起一团,景元帝忙着便放了碗,心疼的问,“是不是很苦?” 锦妃点点头,都要哭了,“皇上,好苦……” “皇上,这是蜜饯果子。” 眼前递过了一盘红艳艳的果肉,看着就极其好吃,核仁倒是极为细心,知道自家主子向来是怕苦的,早早便备好了这么甜点,以供喂药后再用。 景元帝抬手从盘里捏了一枚果肉,飞速的送入她的嘴中,锦妃迫不及待的张口接了,片刻,等得酸酸甜甜的果肉入了味蕾,这才终于觉得舒坦,继尔眨巴着眼睛,撒娇道,“皇上,人家都已经好了,这药不喝了好不?” 这么苦这么苦的药,到底是谁做出来的? 面对这撒娇带耍赖的小女人,景元帝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事关她的身体健康,便是这汤药再苦,也要喝的。 耐心哄着道,“那怎么样?良药苦口,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你若是怕苦,朕再让太医院做些改动就是,一定不要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先是落胎未好,又是重伤如此,这一次,也算是她终于捡了条命回来,若是再不好好调养,这身子早晚会落下病根。 “可是人家就是不想喝嘛……” 软软的语气,可怜巴巴的水眸,她一副小白兔的模样,手拉着皇上的衣袖撒娇着,核仁看在眼里,笑得心里乐开了花。 在她身为宫女的位置来看,帝妃二人越是亲密,便越是极好。 可在锦妃的心里,却也很是明白,自己的这些个小聪明,其实是皇帝最愿意看到的怜惜。 可以让他看出来,但又不会戳破的小聪明,是他能够掌握你全部心态的最根本。 只有这样,皇帝的戒心,才永远不会对你开启,也才会永远都愿意去宠着你,哄着你。 这是她的心思,也可以说是她的手段。 却是永远都不会去真正的伤及他,她只不过,也只是想要在这样一种尔虞我诈的后宫中,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而已。 至少在他忙得没有时间来关注她的时候,她可以为自己的生存,更加多一层保障。 “说你傻,你还不信?你明知朕不会答应的,再怎么装可怜都没用。” 皇帝的心里软软的,只除了这一条,其它任何事情,他都可以答应她,可唯独绝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皇上……” 锦妃还想再说,皇帝已经又端起了药碗,“快喝,凉了便不好了。” 于是,望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与皇帝坚定而不容拒绝的眼神,锦妃也只得苦着脸,在皇帝如此的高压政策下,终于是一口气将那碗药喝了个干净。紧接着,核仁的蜜饯递过来,便如同像是溺水的人忽然见到了浮木一样,几乎是大把大把的将口里塞。 皇帝顿时又气得不行,“慢点吃!这又没人跟你抢?” 眼见得她还要往嘴里塞,赶紧便将她手里的蜜饯抢下,核仁更是机灵的倒了杯蜜糖水过来,这急切的小女人一把抢过,直到又是一口气将那杯糖水也喝完了,这才终于觉得嘴里的苦味,好受了许多。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她的小肚子也鼓了起来。 喝了一碗药,又喝了一碗蜜糖水,不撑才怪。 “皇上……” 人家摸着小肚子,又一脸讪讪的讨好着,景元帝脸色抽搐,抬手在她脑门点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朕省省心?” 话虽如此,也依然抱了她,回去内殿中,“外面风大,你要入恭便还在殿内吧。这些事情,你以后也要注意,总不能要朕时时都盯着你的。” 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抱着她又进了恭室,人家仍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没心没肺的道,“反正都是皇上宠着人家的……” 都受了这么大的罪,还能够这么想,这心也是真够宽的。 帝妃二人,在历经中秋遇刺之后,对于之前稍稍兴起的一些个隔阂,便又无声的消散了开来。 当街遇刺,锦妃一介弱女子,却居然能够挺身护驾,单凭这一点,后宫里也是多少女人都做不到的。 德妃手里数着佛珠,在自己的怡安殿后院,经皇帝同意后,是另设了小佛堂,皇帝同时赐匾“静慈堂”。 此是,静慈堂中,佛香袅袅,木鱼敲响,德妃虔诚跪坐于大慈大悲观音像前,坐下蒲团已然岁月日久,有些磨损,德妃则一身素衣,青丝安然。 与拂长伴,心性自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入宫这么久,德妃一直都是清心向佛,从来不入后宫争执。 口中经文轻诵,德妃一心向佛,不沾世事,倒是是后宫诸妃的一个典范。 佛堂的门被人推开,有嬷嬷悄悄的抬步进来道,“娘娘,外面来人,出事了……” 诵经声停止,德妃慢慢双手合什,又诚心三拜之下,这才终于起身,慢慢的道,“不是说了,如果没有重要事情,不必来本宫这里吗?佛门清净之地,免得菩萨怪罪。” 这宫里的是是非非,菩萨也定是极不愿意看到的。 娘娘面色平和,声音无怒,这进来的嬷嬷却是吓得立时便躬身,连连应声道,“老奴知罪,娘娘开恩……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老奴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来一下。” “哦?听你这样说,本宫倒是好奇了。杨嬷嬷,你且与本宫说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至于你如此不顾本宫严令,而要到这里来与本宫说话?” 佛珠捏在了指间,德妃轻问,慈祥而平和的脸色,倒真像是一个得道成佛的老佛爷般,看起来极其的仁和。 杨嬷嬷心中暗道,也难道德妃娘娘总是要潜心礼佛,原来一个人的心境,是真的可以随着佛祖的平和,而改变的。 “杨嬷嬷,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指间佛珠又轻轻捏动,杨嬷嬷猛的惊吓回神,“娘娘恕罪,老奴不敢多想,老奴只是觉得……此事虽然看起来无任何蹊跷,但实际上,也或许还有着我们并不知道的隐情。” 那边的事情,虽然做得隐蔽,并且无论是谁,都不会联想到她们头上来,可这纸里包不住火,万一此事败露,那娘娘这一辈子的清名,也就跟着毁了。 “蠢货!本宫吃斋念佛这么多年,难道非要是在此事身上栽了跟头吗?” 德妃厉声低喝,手中的佛珠猛一用力,圆润滑亮的佛珠,“叮叮当当”的便落了一地,杨嬷嬷顿时脸色发白,吓得立时伏地不起,浑身哆嗦。德妃眸光里带着冷意,定定看她片刻,终是又长吐一口气,默念一声阿弥陀佛,“起来吧!为人善者,便要一世善者。外面的事情,你去处理好,本宫不再希望再有任何事情,节外生枝。” 弯下腰身,一颗一颗的将刚刚掐落在地的十八颗佛珠慢慢捡起,却无论怎样用心,到最后,却依然只有十七颗。 少一颗,便像在心上,重重的打开了一道失态的缺口。 “出去吧!还愣着干什么?” 起身,见杨嬷嬷还吓得伏地不起,德妃再一次又出声喝退,杨嬷嬷浑身颤抖爬起,倒退着出了静慈堂。 德妃将所有捡起的佛珠放在掌心里看,片刻,终是长长一叹,“罢了罢了,既是无缘,也便弃了吧!” 十七颗佛珠,缺一不可。 “娘娘,午膳时间到了,请娘娘移驾用膳。” 小宫女进门来请,德妃颔首,随即将重新捡回的佛珠递给她,“拿出去,扔了吧。” 宫女愕然,“娘娘,这……” 这不是娘娘向来最为喜欢,珍视的那串佛珠吗?怎么突然间,就要扔了吗? “不该你问的事,不要问。走吧。” 素衣青丝,她于佛堂之中,漫步而出,随着那串佛珠的缺失,她似乎也觉得自己心里那重重压制的念想,也终于有种冲出牢笼的感觉。 “三清,有空的话,再帮本宫重新寻一串上好的佛珠吧,这串旧了,本宫不喜欢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死路 http://.biquxs.info/

三清应是,退了下去,德妃又道,“关于华大人遇刺一案,可有定性?” 只道是刑部天牢里多了几个人,可最后的定案,还是要皇帝落定。德妃关心此事,似乎也无可厚非。 身为帝王后宫的女人,一入宫墙,便足深似海,这一辈子,除非是死,便永远不可能再自由的出去。 是以,这皇城里面的新鲜事,便成了她们心头来打发寂寞的慰藉。 “回娘娘的话,听说是纳兰大人还在查。皇上也暂时没有发落的意思,天牢中,几名重犯也都在押,并无任何异动。” 小小一介宫女,这打听事情的能耐,倒是真的不小。 三清恭敬的禀报完毕,德妃轻轻应了声,便再不言语。 一身素衣,青丝飞扬,倒显得她整个人,都更加的素淡,出尘。 宫外的事,她也只能听到这里了,可这宫里的事……她想了想,“三清,华嫔娘娘哪里,等得午后,代本宫去走动一下。华夫人刚刚过世不久,华大人又出此事,本宫倒也是没有去探望过呢。” 华宗民一介武夫,鲁莽无脑,倒是能得皇上的青睐,也是意外。而华嫔能借华父之力,从美人之位,又升至嫔位,自然便是顺理成章了。 既如此,该做的事情,她也还是要做一些的好。 三清听主子的吩咐,自然出门去办,德妃便自行入了殿,去用午膳,这里午膳才刚刚用了一半,杨嬷嬷已经急步回来道,“娘娘,事情都已经办得妥当了。” 此时,德妃正在用一道甜点,闻报,便放了筷子,又用帕子拭了嘴边,这才与她相问,“都处理干净了么?此事,本宫不希望留下任何一点的把柄。” 杨嬷嬷连连点头,“那个婆子虽然心思够深,可架不住娘娘的赏,一时被金银迷了眼睛,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嗯,那倒是极好的。” 德妃满意的笑了笑,又一脸慈悲的叹息一声,“只是可惜了,又一条人命……阿弥陀佛。”双手合什,再度慈悲,杨嬷嬷不敢正视,立时便垂了眸,便听娘娘又道,“这些点心,本宫才刚刚用过,剩下的也没什么胃口了,就赏于你了吧!” 要知道,这宫中娘娘的御用之物,那是何等的精致? 杨嬷嬷闻言一喜,立时道,“娘娘,这……” “还有什么可不可的,你为本宫除去了心腹大患,本宫自然是要赏你的。” 德妃抬眸,视线在她身上温和的落下,“本宫今天胃口也不太好,这甜点有些腻,才刚刚吃一口,便有些吃不下了。” 下巴微微一抬,杨嬷嬷视线随之落下,果然在娘娘面前的碟盘中,有一小块的甜点,缺了那么月牙形的一角。 抬眼再看向娘娘,德妃正在放了帕子,又径自去舀了参汤喝着,杨嬷嬷心下一宽,立时便道,“老奴谢娘娘赏。” 欢喜的弯腰过去,嘴谗的将那些剩余的其它甜点,连同底下的盛盘一起,都端在了手中。娘娘在前不敢坐,当下站着也能用。 大口大口的甜点吃下肚去,才发现德妃娘娘一直都在看着她,自己刚刚舀出的参汤却一点都没有用过。 杨嬷嬷心下诧异,“娘娘,参汤要是凉了,便不好喝了……” 德妃笑着,仍然仁慈:“既如此,那也便赏了你吧。” 抬手将汤碗推过去,杨嬷嬷刚吃了甜点,口里正渴,连声谢过之后,又直接端了碗去喝,德妃从头至尾都一直看到她…… 直到,殿内猛的传出一声盘碗清脆声响,三清刚好去寻了新晋的佛珠去呈于娘娘,闻这动静立时便冲入殿内,“娘娘……” 精致而可口的膳桌之前,德妃脸色苍白的身子微颤,惊恐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膳桌上的一道参汤,嘴里只道,“三清,快……快喊人来。” 三清顺着娘娘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又心下骤紧,再往下看,是摔破的参碗,以及……面色发青发黑,又死不瞑目的杨嬷嬷。 喉咙里瞬间就像是堵了棉花,想要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只是拼命的摇着头,扑过去抱了杨嬷嬷的身子,“不,不……” 嘶哑的声音,是她唯一能挤出来的力气。 杨嬷嬷与她同在德妃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与杨嬷嬷的感情,几乎是情同母女。如今乍见嬷嬷遇害,而娘娘又脸色苍白,她便再也忍不住心中伤痛,而大哭出声。 这里出了事情,自然殿外的侍卫立时便抢步进入,一见如此状况,便知这事情又大了。 立即便着人手去禀了皇上知道,这里又让宫女去扶了娘娘回去内殿,外面已经毒发身亡的杨嬷嬷,便在梁总管带人到来之后,看了现场,这才让人抬了下去。 景元帝不久后,也亲来怡安殿,德妃已经惊吓过度,太医开了剂安神汤之后,昏昏沉沉睡了下去,景元帝进去内殿,见她脸色确实不好,便也没有过多打扰,出了殿道,“初步察看如何?” 好好的一顿饭,居然是吃了人命,皇帝心里烦燥,脸色也更加不好。 梁总管才刚刚请了寒秋去再一次调查小丸子的身份,那边的事情还没个着落,这边便又已经出了事,他几乎都是真的要信了那所谓妖妃作祟的流言了。 可这样的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只是硬着头皮道,“据查,是参汤里放了药,娘娘因为吃了些甜点,胃口有些不好,恰巧那婆子又嘴谗,德妃又心善,便赏了下去,谁知,这就出了事。” 层出不穷的人命,一个接一个,梁总管心内唏嘘的同时,也极为感到棘手。 皇帝望了一眼怡安殿牌匾,午时的阳光下,上面题写的大字,金光闪闪,也昭示着尊贵,与荣华。 “此事一并交于纳兰去办,限期三天破案,连同朕在中秋遇刺一事,也一并在三天后给朕个交待,若是做不到,提头来见。” 皱眉冷声,景元帝旨意下达,便拂袖而去。 梁总管额上出了冷汗,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又匆匆吩咐这里留下的人,一定要照顾好德妃娘娘,这才又赶紧跟着上去。 而皇帝出了怡安殿,便顿足到了外面的宫道上,静静而立。 “皇上……这里太阳大,还是稍稍的避一些吧?” 梁总管上前,轻声的提醒,皇帝似有心事,久久未曾出声,直到梁总管心里嘀咕,又不敢胡乱出声的时候,却竟是回首问他,“梁士,你认为,钦天监一职,还有无必要再设?” 如此石破天惊的话语一出,梁总管顿时吓得满后背都是冷汗,“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脸色惶恐的道,“皇上,老奴不敢……” 虽说是后宫总管,可如果胆敢妄议国事,也是会被杀头的。 尤其是大历国度,钦天监之职,又岂是他一个太监,说能不设,便能不设的? 冷汗倏然满布额头,梁总管心里颤抖着,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 要知道,这在大历国度,千百年以来的钦天监一职,从来就是超脱世俗般的存在,那是类似于神一般的职位,是任何人提起,都半点亵渎之心都不敢有的地方,如今,皇帝却张口就说有无必要再设,梁总管觉得这事比起地龙翻身,还要来得恐怖。 也幸好,皇帝也只是问问,并没有真的希望他来回答这个问题,“起来吧。” 随意将袍袖一甩,明黄精致的龙袍,已从他眼前闪过,又大步往前。 梁总管擦着满头冷汗起身,皇帝步子极快,眨眼已近要消失在他的眼底。这一刻,梁总管终于是真真切切的有了最深的切身体会。 看来,他是真的老了啊,再也经受不起这随时都可能会袭击而来的狂风骤雨了。 纳兰城自接到圣命之后,已经连续数日不曾合过眼,等宫里太监传旨离开,他疲累的身子发软,脚步发虚,全凭是一股毅力支撑着。 寒秋看在眼里,也觉得心疼,“大人,您已经好几日未曾休息过了,再这样下去,您身体会受不了的。” 因为锦妃娘娘遇刺一事,哪怕是纳兰城再如此的查得细致,竟是半点线索都无。 他万般无奈之下,将那个唯一的活口提审了又提审,可那人的嘴巴,根本就闭得死紧,任凭重刑加身,只是只字不吐。 到最后,甚至更加发狠的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这一次,纳兰城便更加束手无策。 可是皇上哪里,却是一日竟比一日催得更紧,到了眼下,更是将德妃一案,也随之加了进来,并限期破案,纳兰城几乎便已经到了心力交瘁,身心俱疲的地步。 “大人……” 寒秋担忧的又劝,“要不,皇上那边,再请梁总管去周旋一下,总不能案子催得急,要将身体也拖垮了吧?” 皇上这一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三天之内限期破案,若不然提头去见,皇上这根本就是要将大人往死路上逼。 “我没事,你也不许去请任何人说情……寒秋,你要告诉,我们身为皇上的臣子,便要永远为皇上尽忠。” 哪怕,是真的死在了这条查案的路上,他也依然会觉得很值。 只要她好,他便好。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决裂 http://.biquxs.info/

纳兰府,曾经纳兰夫人所在的竹苑,已经彻底空置。纳兰明珠自从夫人去了之后,整个人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一夜白发横生,心如死灰,胸膛里也再撑不起与谁争强好胜的心。 纳兰城身边四大美婢,除却慕兰在雨夜中丧生,剩下春夏秋三人,纳兰城挑了性情温和的慕秋为妾,慕春与慕夏,则轮番为他当值。 今日,是轮到了慕春的。 慕秋自从身子给了公子,便梳起了妇人的发髻,不过言谈之间,依然以奴婢自居。 这是她为人奴婢的本份,她也知道,公子要她,或许只是想要安慰夫人的在天之灵,可她心里,也是当真的爱极了公子。 公子一身风华,惊才艳绝,是眼下大历京朝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 秋风吹落,才刚刚办过丧事的纳兰府,低调得像是提前步入了寒冬,来往的下人侍女,都步履匆匆,而更不敢高声喧哗。 纳兰城外出数日,终是一身疲惫的回了府,慕秋眼神发亮,声音软软的上来问,“公子,今日是要在家休息一日了吗?” 将公子身上穿了数日的衣袍解下,他内里的服侍,也尽都是存了些酸臭的汗腥味,慕秋半点都不嫌弃,亲手又帮着公子脱下,纳兰城疲惫的眼底,闪过一丝客气的温软,“先不忙这些……秋儿,去与厨房吩咐一声,提些热水过来,我先洗漱了,再稍息片刻,还是要出门的。” 慕秋略略失望的眼底,闪过了落寞,依然性情如水的点头答应,“那公子请稍侯,奴婢去去就来。” “什么奴婢?以后,你便是这家的夫人,不再是奴婢了。” 纳兰城出声,成功拉回了她的脚步,慕秋猛然回头,一脸惊愕的不敢置信,纳兰城轻轻吐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更加平和:“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女人,而纳兰府又不可以没有女主人,那么你以后,便是这纳兰府的少奶奶了。等三日后,我会向皇上请旨完婚,届时,会风光大娶。” 既然这一辈子,他注定不能与自己相爱的女人,一世相守,那么,便让这世上爱他的人,可以有个很好的结果,来一世荣华。 “公子……” 慕秋嗓子哽咽了,她喜极而泣的看着纳兰城,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一辈子,她还能等到这一日。 等到公子会亲口答应她,风光大娶。 “好了,可千万不要哭。以后你就是这纳兰府里的少奶奶了,我自也不会亏待你的。” 轻轻的长叹一声,纳兰城移步上前,抬手将她眼底的泪意擦去,慕秋忙忙的吸着鼻子,用力的点头,眼里却仍是含着泪花道,“公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家的。” “少奶奶。” 纳兰城再次提醒着,慕秋欢喜的用力点着头,重重的道,“嗯,少奶奶!” 话落,开心的又吸着鼻子笑,这一副惊喜交加的傻样子,纳兰城看在眼里,只是摇了摇头,心头也到底是带了一些怜惜,“去吧。” 这辈子,他不可能会爱她,可是,他也不会去亏待她。 等得慕秋欢欢喜喜的带着泪珠子离开,纳兰城刚要疲累的坐下休息片刻,虚掩的房门被轻轻叩响,他叹一口气,抬手压着眉心,“进。” 慕春抿着唇进来,湖绿色的裙衫着身,看上去青春靓亮,又极是清秀,纳兰城抬眸,略显疑惑的问,“有事吗?” 抬手将桌边的凉茶倒了茶杯,握在手中,一饮而尽,至此,累了许久的心,才略略有些平和。 凉茶的舒畅灌下去,似乎将他这一身的疲惫,也给灌走了一些,整个人顿时又清醒不少。 “公子,我,我是想……” 慕春咬着唇,有些结结巴巴的说着,纳兰城奇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若是我能做得主,自然是为你做主的。” 看她如此这般的面有难色,纳兰城也以为她是真的有了什么为难之事,而需要来求他帮忙的,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的话,竟是让他目瞪口呆,又隐然薄怒。 “……公子,奴婢刚刚所求之事,还请公子应允。” 话说完,慕春咬着唇,跪在地下,柔柔弱弱的身子,明明是那般的娇小,可她想要做出的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让他难以接受。 “此事,我不会应你。若是你想,只管去问老爷便好,我这里留不得你,也不会将你亲手去送于别人!” 掌心在桌上重重一拍,纳兰城猛然起身,冷道,“出去!” 到底是他心太软了,还是这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了,这纳兰夫人才刚刚下葬数日,连三七都不曾过完,这院子里的丫头,就个个的不安分了。 心中一团怒意上涌,再低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丫环慕春,终是猛然一脚,将身侧的茶几桌子踢过,立时“噼里啪啦”的茶壶杯碗,零零落落的碎了一声,纳兰城带着一身的阴寒之气,疾步如风的踏门而去! 慕春吓得厉害,呜呜咽咽的声音,在身后不停哭泣的哀求着,“公子,奴婢是真心的,奴婢是真的想要去好好的照顾老爷……” 照顾老爷?照顾老爷! 这好一个长歪了心的贱婢! 纳兰城几乎恨到要喘不过气来的地步,他狠狠抬着步子,疯了一般的冲去了纳兰明珠的书房,也不管门口是否有人,门内是也否有人,他“砰”的一脚,用力的踢出去,下人侍女们,个个猝不及防的惊声尖叫。 眼睁睁看着那书房的门摇摇欲坠,尘土飞扬,纳兰城只是铁青着脸,沉沉压抑着怒火,“父亲!儿有事请见!” 纳兰明珠,是他的父亲,是生他养他的父亲!可他……这算是什么父亲! 心底恨极,又怒极,眼泪,倏然就滚滚而落,却比刀子割着肉还要更疼。 慕春说:她已经是老爷的人了,她要嫁于老爷做填房,哪怕是侍妾也行……纳兰城便知道,从这一刻起,没了亲娘的纳兰府,已经再也不会属于他了。 母亲才不过刚刚过世,父亲就已经另结新欢,纳兰城从来就不敢去想,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从小就崇拜的亲生父亲,为什么到现在,却已经完全变得陌生,变得他再也不认识了。 悲愤,羞耻,怒火……说不出的悲伤与绝望,这就是他的父亲,这一辈子所给予他最多的教育! “公子,老爷正在书房休息,公子要不……稍侯再来?” 门口伺候的下人,胆战心惊的上前劝着,纳兰府父子向来不和的消息,在这大历朝,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像今天这样,公子完全一副要杀人的表情闯来书房,下人也实在觉得害怕。 心里“嗵嗵”的猛打着鼓,他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劝着,纳兰城猛一回神,数日不眠的眼底,凝着血红的杀意。“滚!” 那周身的寒冽,如有实质一般,利剑一般的骤然而出,下人“呀”的一声惊叫,腿软的跌倒在地。 纳兰城上前,抬手将门推开,书房里窗子紧闭,味道沉窒,像是很久都没有来过人一般,烧纸的味道又夹杂着浓烈酒精的味道,混和着从书房的最里面飘出来。 “父亲!你在吗?” 用力压着心下的杀意,纳兰城知道,他是不该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这般痛恨的,可他这时候,他管不住自己。 书房的最里面,纳兰明珠一身脏乱,又酒气冲天的瘫坐在地上,脚前还摆了只炭盆,炭盆里不停的烧着一张张的绢纸。 纳兰城走进去,紧握的拳头,死死的忍着要出手的冲动,他胸口不停起伏,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父亲,嗓子里,终于是哑涩的吐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娘? 娘这一辈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使得你纳兰明珠如此的薄情寡义,又无情无义? 他心内咆哮着,话到唇边,却终是没有吐出来。 不管如何,他始终是他父亲。 “我知道,你会来的……” 纳兰明珠颓废的声音,透着苍老的痛楚,“不亏是我纳兰明珠的儿子。就该有这样的血性。你娘不在了,你爹去要了别的女人,你就该是要这样杀气腾腾的冲进来,然后来问我一句,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啊,这个问题,他也是很想知道的。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纳兰府,百年望族啊,到了他这一代,妻亡,子离,这是他的报应,是他的报应吗? 浑浊的泪水,沿着他苍老的面容,缓然而落,这一刻,纳兰明珠觉得自己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纳兰城喉咙动了动,那冲天的悲怒强烈的压在心底,此时此刻,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走得近了,才又看到这遮挡了窗子的墙角处,瓶瓶罐罐的器皿堆了满地,他是喝了多少的酒? 生平第一次,纳兰城也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产生了浓浓的失望。 无能,懦弱! 看着眼前颓废脏乱的纳兰明珠,他一字一顿道,“将那个女人打发走!这一辈子,你已经对不起我娘了,难道你还要她连死了都不能安心吗?!” 双拳再次紧握,他猛然转身,一眼都不想多看他的,抬步而走。 手碰到了房门,刚要拉开,身后喃喃的声音,低低的哀求着他,“城儿,别走……” 心一酸,纳兰城眼里再度蓄满了泪水,“父亲,对不起。已经晚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恩宠 http://.biquxs.info/

这一夜,连绵的秋雨忽然又下了起来,纳兰城终于是搬出了纳兰府,与慕秋一起离了这一处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另寻了它处独居。 这一件事,不过半个时辰,便由朝廷人员,精密的整理好了折子,送到了当朝帝王,景元帝的御案桌头。 随手翻动着这所谓纳兰父子彻底反目成仇的御案前奏章,景元帝微扬的唇角,透着一抹诡异的弧度,“梁士,依你之见,这纳兰父子,是当真反目成仇了吗?” 看看吧,再好好看看这几乎是让人哭笑不得的风流韵事……纳兰明珠纵然是朝廷大臣,但也并没有谁去明文规定,就不能在妻亡之后,再行纳妾,续填房了。可是,却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 三七还没过完呢,这就如此的耐不住性子,想来,也真是让人唏嘘。 唇角的诡异仍然层层不断的往上洋溢着,梁总管脸上带着笑,仍是精神头不太好,却非常忠心的道,“依老奴所见,父子哪有隔夜仇?或许纳兰大人也只是暂时的气愤,但如果纳兰老爷再当真有点什么事,纳兰大人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倒是。父子没有隔夜仇,可他们这一对父子之间,却偏偏是掺杂进了一个意外惨死的纳兰夫人。你说,依纳兰城的脾性,他这一辈子,还有没有可能,会再去原谅他这个父亲?” 笑意扬在眼底,景元帝抬手将奏折合起,指节轻叩着桌上,“笃笃”作响。梁总管余光飞快的瞟了一下,立时便又想着道,“皇上所言,也甚是周全。不过要是当真依着纳兰大人的脾性,这一辈子……他们父子之间,是难有讲和的余地了。” 先有自己喜欢的女人,被纳兰老爷无情棒杀,后又有自己的亲娘,雨娘惨死……眼下,再加上纳兰明珠如此不顾自己儿子感受,竟在亡妻未出三七,便与儿子身边的贴身美婢又有些苟合……这,这事说起来,任是谁都受不了吧? 更不提这一身正气,又极为重情重义的纳兰大人! “呵!你说的话,倒也是句句在理的。不过这样也好……纳兰父子反目成仇,也倒是让朕心软了。” 深邃的目光抬起来,眼底几许复杂,又几许光华,是梁士看不懂的心,却是能慢慢去琢磨得透的深意。 皇上……这是还在介意着宫中的流言。 他的女人,他的锦妃娘娘,不可能会是妖妃祸世! 他的女人,也绝不会与他的宫中侍卫去情,给他戴一顶好大的绿帽子。 门外秋雨飞扬,雨滴声响,梁士看着灯火轻轻的爆了一下,他走过去,提了灯罩,又将灯芯剪了一些,敬事房太监进来,无声的送上各宫绿头牌。皇帝视线从桌上的奏折上收回,看起来心情极好。 抬手在敬事太监端来的牌子里翻了翻,挑出其中一支,递给了梁总管,“就这里吧!” 梁总管弯腰应声,恭敬的双手接过,只看一眼,便与皇上轻语了声,转身又示意那敬事太监一声出门。 “梁公公,可是这各宫主子的绿头牌,做得有所欠缺?” 小太监捧着胸前的绿头牌,紧张得额头都冒了汗,更是情真意切的哀求道,“若是奴才哪里做的不好,还请梁公公多多提携才是。” 他才刚刚做这事,还不到三五回。 明明之前,皇上宠幸后宫妃嫔,是不需要这个的,想要去哪里过夜,自会亲自吩咐梁公公,可这最近一段日子,倒是愿意用这绿头牌了。 “瞧你这性子,还是需要多磨练一些的。皇上面前,不过翻个牌子你就如此紧张,以后,又如何堪当大用?” 抬手将刚刚皇帝翻过的牌子举在眼前,又递给他,“去跟娘娘禀告一声,就说皇上片刻就到,也请娘娘早早准备一些。” 已经有好一些日子,皇上是不曾往哪边去了。 若是突然这么过去,娘娘照应不周,皇上的好心情,岂不是又要没了? “身为奴才,一切要以伺候好主子,为最大的福分。这以后的事情,你慢慢学着吧,还多着呢!” 以过来人一般的居高自居着,梁总管难得提点一下这小太监,顿了顿,又另着人去锦宫禀告一声,这才又转身回去御书房。 皇帝正将手头的一本折子批了,放到一边,见他返身回来,是半点意外都没有,只是道,“锦宫那边,也着人也告之一声,她身体不好,让她早些休息,朕就不过去了。” 抬手,又一本折子,龙飞凤舞的批阅完毕,因之心情不错,批阅奏章的速度,倒也更快了些。 梁总管一听,跟着便笑道,“老奴已经着人去办了。锦妃娘娘那里,自是不会掉以轻心的。” 身为皇上身边最为得力的总管奴才,梁总管办事,自是四处妥当,绝无有遗落。 “唔!这倒是极好的。” 皇帝抬眸,轻笑着看他一眼,继续低头批阅奏折,片刻又想到什么事,接着又道,“刘长龄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海南水患之事,朕着他速度去办,有没有动身?” 自从数日之前,醉仙楼出事之后,原本是想要即刻启程的工部大人刘长龄,也受了那一场贪污事件的牵扯波及,而被皇帝一怒之下,罚了俸禄,停留在家。 “回皇上的话,刘大人现仍在家中闭门思过,还不曾起身。” 武国公谋反一事,到底还未曾决出最终定论,一些流窜在外的余党余孽,也未曾全部的清除干净,景元帝心中,也自是有着一层更深的担忧。 到底他的朝堂之中,还有没有武国公一党的人,那是人心隔肚皮,防不胜防! “还在家中不曾离开么?” 最后一本奏折批完,景元帝朱笔搁置,拧了眉道,“这倒是朕的疏忽了。也罢,即刻传旨,让他明日一早便动手去往海南吧。不必进宫谢恩,天亮即走。一路快马加鞭,误必在半月之内到达海南之地。若不然的话……他这工部重臣的位子,朕就许了别人了。” 以及礼部的张越山,张大了。景元帝心中想着,倒也是可以好好的查一查的。 “是,皇上。老奴这就亲自前去,连夜传旨……” “这倒是不用,你最近身子骨也不好,以后这等奔劳之事,便交于他人去办吧。” 起身离开御案后头,皇帝伸展了一下疲累的身子,顿了顿,又与他道,“另外等天亮,朕另有要事交你去办。” 随后,踏步而去,前往宸宫。 这一夜,他翻到的牌子,是在宸妃处。 自从锦妃上位之后,他几乎便要算是独宠一人了,算起来,也有一些时间没到宸宫里去了。 踏步上了宫道,梁总管手里打着伞,亦步亦趋的跟着,小丸子也在身后跟着,手中同样撑了伞,要为帝王遮雨,景元帝却抬手将他大伞拿过,与梁总管道,“不用再跟着了,朕去宸宫,这路还是熟的。你先下去歇着吧,朕这里有小丸子就行。” 连着伺候了他们父子两代帝王,景元帝心中是带有尊敬的,总不能让他老了老了,还要如此的费心奔波,再加他身体当了,他也着实不忍。 “那……老奴就遵命了。小丸子,一定要好好伺候着皇上,不得有任何怠慢,听明白了吗?” 到底是小丸子的身世,还没有查得太过明确,梁总管心中也是有着担忧。 “师傅放心,奴才一定会尽心竭力,伺候好皇上的。” 小丸子认真答应,心里存着浓浓的感激,若不是梁总管于他有恩,现在他还是一个处处受人排挤,被人欺负的小小太监。 宸宫,宸宫得报敬事房太监传信之后,整个人立时便又惊又喜,“这,这是真的吗?皇上真的要来本宫这里?” 已经有好久,不曾得见帝王面,宸妃若是不想,那也是绝不可能的。 她知道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情,皇帝心里是真的恼了她的,她也不敢再去奢求什么,可今日这一夜,她也当真是在骨子里,盼了好久好久的。 纵使秋雨连绵,依然挡不住她雀跃的心。 接连问了敬事房的太监好几句,直到真的确定是皇上真的要来的时候,她立时便又惊喜的跳起来,“快,快帮本宫香熏沐浴,还有,备好头妆,新衣……皇上终于要来了,本宫绝不能让皇上失望的。唔,还有,准备好茶水,皇上最喜的龙井。” 一连声的急急吩咐着,一时间,又手忙脚乱的极是无措。 倒是旁边的嬷嬷比较冷静,速度极快的分配人手,各行其职,直到宸妃带着一副雀跃至极的心情入了浴,皇帝也已经到了宸宫门口。 顿了足,抬眼看着其上的匾额,夜里的“宸宫”二字,依然如同数年前一样,还是她当时晋升为妃,他亲自题笔撰写。 如此数年时间过去,他竟是已然淡忘了最初的相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恶奴 http://.biquxs.info/

宸宫里等了片刻,宸妃终于梳洗得当,袅袅娉婷的迈步而出。 窗外秋雨缠绵,殿内宫灯意暖,宸妃精心细致的描妆绘颜,倾城而来,那一身的风华惊艳,妖娆妩媚,自是让殿内正坐于桌前的景元帝,不由得便看呆了些。 许是这夜的雨声如此勾人,也许是这殿内的宫灯也太过迷离,景元帝不由自然便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久久不曾有过的惊艳之色,“宸儿,你好美。” 抬起手,向她轻轻伸过来,宸妃嫣然一笑,眸光欢喜又美艳。 娇娇弱弱的移步上前,抬手与帝王相握,又顺着皇帝的力道,轻易便跪坐于他的身前,朱唇轻吐道,“皇上,臣妾实在没有想到,皇上今夜会来……所以,臣妾倒是仓促了些,也不知皇上是否喜欢?” 带着这一身的香气,还有她几乎是拼尽全力的出尘绝艳,若是帝王再不喜,再不将她放在心中,宸妃也真是要吐一口老血了。 凭什么那个贱婢出身的小宫女就可以扶摇直上,一路为妃。可她曾经独宠后宫的宸妃娘娘就只能做她的陪衬了? 到底是心下不甘呢,她宸妃,不会这样一辈子,都要被人当成跳板,当成笑话看的。 “皇上,臣妾听闻皇上要来,特意使人备了上好的龙井……柳翠。” 扬声唤了句,柳翠已经恭恭敬敬的双手捧着茶壶出来,景元帝挑了挑眉,“你的宫女是叫柳翠吗?朕记得以前是叫柳红的。” 柳红柳翠,听起来倒是像姐妹一样,而皇帝是记不住谁到底是谁的,只有在他特意上心的时候,才会对自己所在乎的人,去特别的关注的。 “皇上,这是柳翠。” 宸妃唇角一颤,又努力的带了笑说,“皇上不要再想这些事了,来尝尝臣妾这里的龙井如何?” 柳红……早已经不在了。果然是因为她的地位不保,所以连她身边人的死活,皇上也永远不会去关注了。 亲自起身将煮好的龙井茶倾入了细瓷的杯中,皇帝唇角含笑的看着她,如此娴熟的技巧,仿佛又重回昨日,如此明艳的颜色,也似是重回到了那曾经的初相识。 那时候,她天真可爱,姿容绝艳,那时候,他少年心胸,志在四方…… “宸儿,不必忙活了,陪朕说说话吧。” 抬手将她倾茶的手按了下,宸妃顿住,眼底倏然带了泪花,哽咽道,“皇上……” 柳翠极为机灵的将娘娘手中的茶壶接过,景元帝伸手,将眼前的女子拉了起来,圈入自己怀中:“这些时间里,朕是有些疏忽了你,只是朕的心思,想必你这么聪明,也定是能懂的……宸儿,朕希望国泰民安,后宫安宁,你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抬手抚上她的发,怀里的女人早已泪流满面,哭得妆得花了,却是用力的点着头,带着泪意的说道,“臣妾之前不知天高地厚,惹了皇上生气,是臣妾的错。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始终不来臣妾这里,臣妾也早已有了悔过之心……皇上,臣妾以后会好好的,皇上不要不理臣妾好不好?” 眼里含着泪意,昔日里独步后宫的宸妃娘娘,眼下如今就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女孩一般,柔弱而委屈得让人心疼。 “好,只要宸儿好好的,朕又岂会不应你?” 撇去之前的失望不提,其实这帝妃二人之间,也是曾有真情存在过,只是后来,宸妃日益膨胀的势利之心,让帝王越来越不能容忍,这才有了后面的冷遇数月。 至此,宸妃连月的委屈与隐忍,终于全部释放而出。而这一夜,帝妃恩爱,翻云覆雨,自不在话下。 皇帝总是个男人,哪怕再宠当下的锦妃娘娘,日子久了,也是需要换换新鲜的。 而宸妃的美,在整个后宫之中,是独一无二的。 翌日,天色亮起,秋雨依然继续。 宝华殿中,惠妃得人禀报,顿时便气得猛然咬牙,“啪!”的一声脆响,手里握着的玉如意,用力一下狠狠掷在地上,惠妃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不过才仅仅一夜而已,整个后宫的风向,又再度来了次彻头彻尾的大逆转! “那个溅人!居然都已经被皇上不喜了,却竟还能够咸鱼翻身,看来那宸宫的气运,还当真是不到头呢!却不知那个锦宫的小奴婢听了这事,又到底是什么想法?” 这还可真是成了她们主仆二人的绝对后宫了。 一个两个的,都是敢把皇帝攥在手掌心里,再也不放开了么? “娘娘,先喝杯茶,消消火……至于那两个狐媚子的事情,娘娘是需要再多想想才好。” 容嬷嬷弯着腰,满是褶子的老脸上挤满了花,又带着狞狰的阴狠。她身为奴才就要为主子分忧才是。眼下主子心情不好,容嬷嬷自然也心情不太好。 手里的茶水端在手上,刚要向娘娘递过去,惠妃猛的挥手,用力将那杯茶打落在地,咬牙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再多想?本宫要是再多想些时日,保不准那小溅人的肚子又怀上了……这以后,本宫还拿什么与她们去斗?” 她也实在就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小溅人的肚子就那么争气了?一次又一次的让她拔了头筹,每一次的又让她气得心塞,不过还好,孩子的事倒还不急,那小溅人是有运怀,没命生。可即便如此,那也当真是够了! 这样憋屈,又一直不能扬眉吐气的日子,她受够了,受够了! “娘娘勿恼,奴才倒有个主意,保证让那小溅人,永世不得翻身……” 温热的茶水溅在身上,容嬷嬷猛然打个激淋,却于片刻之间,又两眼放光,却是咬着牙,挤着声音的低低说道,“娘娘且听,奴才这主意,使得还是使不得……” 声音低下去,慢慢又仔细的说与惠妃听。 锦宫,锦妃一觉醒来,早已是上正午,形容慵懒的起了身,才刚刚趿了鞋子,核仁听到动静,打了帘子进来,一脸笑嘻嘻的道,“娘娘,今日感觉如何?皇上刚刚着人来问话,说是娘娘如果身体就好些了,就一定还要记得喝药,万不可怠慢。” 手脚麻利,将床边两侧的帐幔束起来,层层叠叠的流苏低垂着,飘逸灵动,极是好看。 “唔,你这丫头,到底是谁的贴身宫女了,怎么就那么听他的话?” 一想到那苦到辣嗓子的黑药汁,锦言立时就胃里翻腾着,张口要吐。核仁瞧这模样,也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不紧不慢上前帮着娘娘捶背,一边道,“反正奴婢是娘娘的人,可皇上的话也是要听的……明明都是在关心着娘娘的身体,就不要让奴婢为难了好不好?” 跟在锦妃身边久了,核仁的嘴巴也是越来越厉害,撒娇耍赖,尤其是摆起锦宫姑姑的架子来,便是连外头的小和子也都跟着怕。 “照你这样说,那皇上才是你的第一主子,以后凡事都要先听了他的话,才能再来听我的么?” 瞧瞧,这就不干了? 核仁“噗嗤”一笑,忍俊不禁,“娘娘,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奴婢当然是娘娘的人,以后也是要听娘娘的话。只是这身体大事,皇上也是为娘娘好,所以奴婢就要听对的……”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以主子身体健康为第一要素。 “唔,这还差不多。” 锦妃呵的带了笑,便任由着她上下其手的帮着自己打理着着装,衣带。核仁做事,自然也是极为尽心。尤其是帮着主子穿戴整齐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主子的后背处,那一处箭伤,虽然是恢复的势头极为喜人,然而,也是必须要着重注意的。 好不容易上下利索的整理妥当,核仁喊了人来,又精心伺候着娘娘梳洗完毕,等到最后一支步摇插入云鬓的时候,核仁欢喜的一笑,“好了。” 铜镜推过来,指给娘娘看,锦妃左右瞅了瞅,赞一句,“不错,有赏。” “那,娘娘要赏奴婢什么?” 贪财的小宫女,完全就是随了自家主子的性子,一听要赏,立时就两眼放光。锦妃哭笑不得,手指戳了她额头,“就赏你上次看上眼的玉镯子,这样,你高兴了吗?” 核仁眼睛骤然再亮,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高兴高兴,当然高兴。娘娘要赏奴婢宝物,奴婢简直是开心得要傻了呢。” 乐呵呵的,嘴巴合都合不拢,锦妃抬手抚额,忽然觉得皇帝那么有心思,提前赏自己那么一大盒子的金银票子,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 顿了顿,又想起一事道,“上次桂花糕掺毒一事,皇上虽然不做深究,可到底也是使了手段了。一夜之间,四人毙命,这是一个警告。” 是对那些所有不安分之人的一个绝对警示。 “娘娘说得是。这以后的事情,奴婢也是自然会上心的……唔,对了,还有一事,那乔大夫怎么办?” 皇上广发布告,费尽心思才得来的民间神医,如今还在锦宫的小偏殿里细心养着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帝王 http://.biquxs.info/

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核仁抿着唇,咯咯的笑,“娘娘您倒是享受皇上的好,乔大夫这几天内,都不知道跟奴婢抱怨过多少次了。” “唔?他有什么可抱怨的?” 锦言挑眉笑问,“本宫赏他在这宫里好吃好住,若是能治好了本宫的脸,这更是大功一件,皇上也定会赐他一世荣华,他也居然会抱怨?” 想到那个乔大夫,已经是个小老头的年纪了,可穿着打扮是极为简朴的,便也可想而知,他的生活也并不富裕。 自然皇帝外出遍寻天下名医,所有能被批准进宫的人,都是经过细查家世的。乔大夫虽是有儿有女,可发妻已经亡去多年,那几个儿子女儿,也都不怎么孝顺,这才一把年纪了,还要冒着杀头的风险,进宫来帮着娘娘调理身体。 如此,锦言倒也觉得,留在宫中多待几日,也并无什么不妥。 可核仁却不这么想,笑嘻嘻又看一眼自家主子,这几日的伤势养得极好,身体好了,脸色便也更好,遂抬手指了窗外一只正叽叽喳喳不停叫唤的麻雀,与娘娘道,“对于这雀儿来说,外面的世界虽然辛苦,可它会有自由,娘娘若是要着人将它逮起来,关进笼子里去,虽然一日三餐自不必少,可它的心情,总是会极其苦闷的……” 麻雀这种鸟类,看起来灰不溜秋的,很不起眼,可它自有的骨气,却是宁愿死,都不愿被当宠物一般的喂养。 不过半日,必定气绝身亡。 “原来,倒是本宫太过自私,做错了……” 锦言若有所思的喃喃低语,“本宫记得我小时候,也是抓过这样的一只雀儿来养的,可它真的不能活……”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只以为自己给了那雀儿安逸的生活,享受的一切,可为什么它还是要死,现在,却是明白了。 自由,才最重要。 顿了顿,轻叹一声,“罢了。核仁,你去请一下乔大夫,本宫想要细问,他要如何为我治疗旧疾。” 抬手抚脸,指尖那一处明显异于其它肌肤处的粗糙,她不用去揽镜细话瞧,便已能知道个大概。 核仁应了娘娘的令,欠身退了下去,锦妃便起了身,轻轻蹙眉,想着自己的态度。 原来从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刚刚那样一种随意剥夺他人自由的权利,竟是意外的便那般理所当然了吗? “到底……还是变了啊!” 最初时宫女出身的锦妃娘娘,到头来,也终是潜移默化的随着这宫中生活的越来越自在,而变得居高监下,识他人为应当。 宁安宫武皇后被疯症,自然是日夜派人严加看守的,是以各宫娘娘也倒是非常快意的省了那一条的晨昏定省。 皇帝又特许锦宫的主子娘娘,可以每日里都睡到自然醒,这一条,更是其它各处的主子娘娘非常眼羡,却也是永远都求不来的。 这一份特别的恩宠,是锦宫的主子,用她自己的性命,换回来的。 “总之,不论怎么说,皇上就是极宠那个狐媚子的。” 眼里带了嫉妒,淑妃愤愤不平的说,宸妃姿态惬意的软倚在美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她说话。 听到好笑时,她抿唇笑笑,听到不平时,她想了想,便也接了话,“淑妃妹妹可千万要记得隔墙有耳喔!本宫沉寂数月,今日终于又能重得皇上圣恩,那更是皇上的恩赐了。本宫倒是希望,淑妃妹妹若是真的想要与本宫聊天,就挑一些无关痛痒的说吧!尤其是,锦妃妹妹,也是从本宫这里出去的,本宫也不想听到任何人,对她有任何苟词。” 不想听到,便是再不愿意沾染那麻烦上身。 宸妃其实并不蠢,相反她还很聪明。若不然,她又岂能够在这后宫之中,独步后宫的活到现在? 所幸,她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皇上想要宠的女人,她是再不愿意与之去正面相对了。 眼下,她做自己就挺好。 “宸妃姐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尤其是上次的事情,若不是宸妃姐姐出面护着她,她是早就被皇后娘娘给杖毙了。可是她却连半点感恩都没有,我都替姐姐不值呢!” 一丈红啊,想赐死一个人,是多么的容易? 淑妃仍是不平的说着,她眼里透着波亮,又带着软糯的小女儿姿态,像是一个贴心可爱的小妹妹,正在高贵典雅的宸妃面前撒着娇一样,完全一副全心全意为宸妃着想的意思,宸妃目光转过去,细细的看她半晌,却并不为所动,而是轻轻一笑,单刀直入的道,“淑妃妹妹是为自己觉得不值吧?” 顿了顿,眼见得淑妃娇娇俏俏的脸色,忽然就变得难堪,宸妃更是会心道,“既是妹妹觉得不值,自也可去向锦妃讨赏。倒是本宫里……岁月安好,现世安稳,本宫便已心足。” 浅色莲藕的裙摆动了动,宸妃弹指,轻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回眸与柳翠吩咐,“本宫这里刚好送来的上好的晶果,淑妃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此先用过了,再回重华宫吧!” 此意,倒是要端茶送客的味道。 淑妃咬着牙,眼里透着不甘,“可是宸妃姐姐,你当真就不想……坐那个位置吗?” 武皇后已疯,那个位置,是天下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终生渴盼的,她就不信,这宸妃不想?! “想啊!可想有什么用?不是你的,便永远不是。” 经过这一场起起落落的帝王之宠,宸妃倒是比以前想得更开。而她这一副完全随缘而无所谓的态度,令得淑妃一口气便憋在了心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是了,自古后妃之宠,并不是你想,就会有的。若是帝王不喜,你便是想破了天,又有什么用? 气恨恨甩了袖,转身回去,宸妃懒散淡漠的眼底,慢慢就带了冷意,“本宫才不过刚刚得宠,便有这么多人,爬高踩低的凑上来了啊!柳翠,去将宫门关了吧,今日本宫也有些累了,不再见客!” 整个后宫之中,皇后失势后,便应是四妃为尊的。可谁让她宸宫的地位,向来都超越之上呢? 只除了眼下的锦宫,她暂时还奈何不得,其它各宫,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嬷嬷,既是这水晶果子,淑妃不爱动,就撤下去赏了人吧!” 袖口间的微风摆起,宸妃顿了顿,迈步向着殿外的树下而去。 她自小极喜寒梅,这院子里也是植了不少的梅树,只是时节未到,并未有半点花色。 倒是锦宫这时,那满树的丹桂,想必开得极是傲人吧? 鲜艳如血的花色,倒是一抹极好的颜色。 “娘娘,出事了,乔大夫他不见了。奴婢找遍了整个偏殿,问了所有人,都没见乔大夫的踪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急匆匆去寻人回来,核仁真是要急坏了,乔大夫虽然是岁数大了一些,但他到底也是个正常男人,若是真要四处乱跑,万一惹点什么事的话,都还不得算到娘娘头上? 这可真是一小心,就要跟着出事。 “人不见了,那就再四处找找吧。总归乔大夫,也是皇上许了留在这里的,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锦妃定了神,冷静的吩咐着,脑海中却想到那个年前的小年夜里,爹爹与娘进宫,却是差点惹怒了淑妃,被乱棍打死,那个时候,她还是小小御前奉茶,无力相救任何人。 而眼下,竟是类似的情况,又要再度发生,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匆匆又喊了小和子进来,赶紧去各处走走,务必要将乔大夫安全寻回。 “娘娘请且安心,奴才这就去马上寻人,还请娘娘不要急切,保重好身体。” 小和子嘴甜,又会说话,这厢里安抚了娘娘,等退出了殿门,便又觉得这事情不太好,赶紧又着人去悄悄的禀了梁总管一声。 这里乱得几乎要翻了天,那边梁总管接信之后,神情极是怪异的吩咐来人道,“回去禀了吧,就说我知道了,这些个小事,请娘娘不必费心了,老奴自会周全的。” 态度,意外的与之前不同。 前来禀事的小太监心下嘀咕着,也不敢多问,立时又回去禀了小和子知道,小和子心下立时便“咯噔”一跳,暗呼糟了。 眼见得锦宫才稍稍的安稳这么两天,便又有人闲不住了么? 此刻,景元帝刚刚用过午膳,正在御书房里小憩,外面的地上就跪着一人,花白头发,身形瘦小,穿着的衣服,都带着几乎要洗白了的颜色,满是褶子的脸上,更是显露着一种诚惶诚恐的不安,与颤抖。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心里隆隆的轰鸣着,他手心里紧紧的攥着自己之前,才刚刚为锦妃娘娘调出的治伤的方子,现如今,却是要用不上了。 “说说吧,这张纸,是怎么回事?” 皇帝合眼假寐,慵懒中又隐隐透着压抑的声色,从他唇间低低而出,威慑,凌厉。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流言 http://.biquxs.info/

乔大夫擦了把汗,跪行上前将那飘落在地的纸张接过,只一眼,便颤着嗓音喊着“皇上饶命”,一边又拼命的磕头。 景元帝起了身,眸光中透着令人看不透的深沉:“朕的锦妃娘娘新孕两月,朕怎么不知?” 踏子步子起了软榻,他居高临下步至乔大夫面前,声音凉凉的问,“说吧,这纸是哪里来的?是谁让你来的?” 哪里来的,谁让你来的……看似是几乎相同的一个问题,可这话里的寒意,却是让人脊梁骨都打着哆嗦。 冷汗涔涔的顺着额头往下流,乔大夫一边颤着手擦汗,一边磕头“咚咚”的响,“皇上饶命,饶命。草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只是一觉醒来,便被人抓了起来,然后逼着草民写了这一张纸,就又被打晕了过去。再醒来,就见到皇上了。” 他冤枉,他真的冤枉,他虽然是很穷,可是人穷志不短,他是绝不会做出如此之等损人利己的事情。 哪怕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而被迫写了什么,可眼下皇上就站在跟前,他无论如何,也不敢信口开河的。 “呵!看来你倒是不傻,在朕面前,还算诚实。说说吧,是什么人抓的你,还有印象吗?” 下巴轻扬,又探手下去,乔大夫哆嗦着将那张写了寥寥数字的纸张递了过去,皇帝看也不看,当下就撕碎了扔开。 霎时,飞飞扬扬的碎纸屑,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乔大夫吓得眼一白,昏了过去。 皇帝看着他,冷哼一声,“梁士!” 梁总管应声从门外而进,垂眸一见乔大夫昏倒在地上,不由得便暗叹一声,近前道,“皇上?” 眼观鼻,鼻观心,不该他问的他不问,不该他看的,他也不看。 “锦宫是否来人,报过这乔大夫失踪的事了?如果有的话,你着人去告诉一声,乔大夫在朕这里,让娘娘不要着急。” 目光重又落在乔梁身上,只深深看过一眼,便抬步而出。 梁总管留在当场,进行善后处理,自然是着人,先把乔大夫又另安排了去处,这厢皇帝也并没有如同梁总管所料,直接去了锦宫。 而是只带了近晋的贴身小太监,小丸子一人,去了秋后午间的御花园。 入了秋,气温就有些降,园子里的花谢也是极为明显。夜里才刚刚过了场秋雨,满地都是落地残芯,看起来好不凄凉,皇帝踏步进来,本就不好的心情,再见着这一幕,就越发的不好了。 “这里怎么这么乱?就没有人记得清扫一下吗?” 白色的木槿花,开在园子里的墙根下,夜里的秋雨打落下来,昨日残落的花落,便归于尘埃,满地白。 朝开暮谢的奇异之花,最初时,是一种好奇,可时间长了,便又成了一种感叹。 如此短暂的花期,却是如此咄咄的不屈服于现实,这是木槿的风骨,或者……也是她的风骨。 迈步过去,景元帝靴足踩落,白色的花瓣被他辗落脚下,再抬起来,很快就变得脏污不堪。 他这倒不是辣手摧花了,只是心里发闷,想要找些事情而已。 “皇上……皇上恕罪。” 这里园子边上的奴才,原本是闲着无聊,歇着偷懒的,可谁想到,皇帝竟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而且来了就如此这番训斥,立时便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又浑身颤抖,皇帝看着他们这样子,脸色便更加不好。 甩袖离了墙角,他踏步出来,与小丸子道,“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于梁士知道!在今日天黑之前,朕要看到这里的园子内……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有一个好的环境,才能更有一份好的心情! 本来是出门散步,排忧解烦的,可偏是又见了这么一出,他心情能好了才怪! 冷冷的阴沉着脸色,他心思繁杂的出了园子,想要过去锦宫,可又怕自己的坏心情,影响给了锦妃。 犹豫间,竟是无法决定的伫立在御花园门口,一时之间,这天大地大,也无他可去之处了。 小丸子满满的小心,细致的伺候着皇上,大气不敢出。 此刻,他只要将自己做好,寸步不离的跟着皇上就成,其它的,皇上才是主子,皇上要去哪里,他根本就干涉不得。 倏然,皇帝抬步,朝定着一个方向而去,小丸子飞快的瞄了一眼那头,像是宁安宫的方向。 宁安宫? 心下骤然一愣,瞬时泛起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又立时散去,抬步跟着皇上,向前随行。 不想,才刚刚行至宁安宫之前,便见宫门大开,尘烟满布,院子里秋下的梧桐树上,叶子慢慢泛黄,随风而落。 天气慢慢见凉,深秋已然来监。 武皇后宫中的梧桐院落中,眼下也竟是堆了满院的落叶,更是放眼望去,荒草凄凉,说不出的心情复杂,而又难掩叹息。 由此,也是能够看得出来,武皇后眼下的日子过得该有多么的不如意?便是连同这里洒扫的内侍宫女,都能如此的玩忽职守,怠慢罢工! 若是搁在之前,皇后之尊,母仪天下,又有谁敢如此放肆? “皇……” 小丸子刚要出声喝斥,便被皇帝抬手拦下,小丸子随之垂首步,景元帝慢慢的迈步而进,踏下台阶,不期然间,便听到梧桐树下,正背对着宫门而坐的两个小宫女,异常热烈的在讨论着,“唔,这样的流言,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锦妃娘娘眼下都是独宠后宫了,她是怎么也不可能,会与别人去思通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浅浅的宫粉色,小宫女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言词之间,是满满的惊愕之意,另一个小宫女却一脸鄙夷的瞪着她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早就听说锦妃出身低微,好像还是在宫女时,就与纳兰大人之间是有来有往的……听说最初时,宸妃娘娘出事,她就敢一人去往皇后这边,要救宸妃回去,然后……被人发现,差点给打死,还是纳兰大人最后救了她呢。” “呀,这是真的吗?我怎么就不知道事?” “你不知道这是自然的了,你才进宫多久?……哎,算了算了,也就算我们倒霉了,皇后娘娘现在失宠,而且又已经疯了。这个宁安宫,以前那些个人,可都是挤破了脑袋要来的,现在,却个个避之唯恐不及,我看也就只有咱们两个傻,又好欺负,才会被人送到这里来的。” 听起来像是知道很多宫廷秘事的小宫女,最后这一句总结,更像是唉声叹气的命运不淑,另一个据说新进的小宫女,便也跟着她不停唉声叹气,便听得身后一阵脚步踩在落叶上,“嚓嚓”的声音轻响。 两人顿时就吓了一跳,“哎,是谁……” 身子转过来,一眼就看到金色耀眼的帝王服饰,如此那般咄咄惊华的逼人于眼前,两人腿一软,脸色煞白的扑通一声跪地,“皇……皇上……” 哆哆嗦嗦的声音,已经是连话都说不全了。 景元帝站于她们面前,目光静静的看着她们,眸光忽明忽暗,一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最后,终是沉沉的吸一口气,“一并处理了吧!” 负手与后,抬步去了宁安宫正殿门口,门上依然挂着铁锁,将这一处曾经是极为尊崇的后宫重地,锁得如此的荒凉,如同冷宫。 “来人,开锁。” 唇间低低一声喊,早有守门的小太监带着满头冷汗,一连步小跑的上前来,抖嗦着手,将锁头打开,锁链摘下。 小丸子将门推开,景元帝迈步而去。 昔日里,辉煌无比的皇后中宫,眼下,就如同一片死气沉沉的暗牢一般。 不止门口用锁链锁着,便是殿内的四周窗子,也都处处用砖石封了,踏步进来,只不过片刻时间,就觉得心中极是沉闷。 “来人,将这窗子打开,透透气息吧!” 久未踏足这里,已然陌生的不似人间,且这里面的污浊味道极是浓重,像是无数出恭都留在了这里似的,不止有难以忍受的酸臭味挥之不去,更有呛到几乎要恶心的汤药味,不停的往鼻子里钻着。 “还有,再着人进来,将这整个宁安宫,都整个的打理,清扫一遍。皇后纵然身体抱恙,可她仍然是朕的皇后,这些奴才,竟敢如此的怠慢皇后,是真不想活了吗?” 声音提起来,又低声喝道,只不过这一声低喝,倒是另有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着人来办!” 留守这里的值殿太监立时哆嗦着起身,慌张着跑出了殿门,不多时,便心尖发颤的喊了三五人进来,不用皇帝再多说,主动就从内殿里搬了把软椅出来,请皇上先到殿外去坐。 毕竟这内殿里的气味,实在是难闻。有时候,皇后疯起来,是会把出恭的黄金,四处乱抹的…… 不过,即使皇后再疯,也依然是皇后之尊。这些人就算再恶心,也是要去伺候着。尤其是眼下,皇后“病重”,也才刚刚用了药,还在沉睡之中,可皇上到了,值殿太监便更不敢怠慢,立时又吩咐了人手进来,也同样将久未出门的一国之后,抬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去。 阳光下,梧桐树泛着“哗哗”的响声,风吹树叶,簌簌做响。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是特意相会吗 http://.biquxs.info/

抬手将皇后脸上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轻抚脑后,景元帝眉目清亮,声音轻轻道,“妍儿,朕多日不曾踏足这里,瞧瞧你都变成了什么模样?” 到底是曾经的帝后情深,结发的夫妻。纵是武皇后再怎样做下如何天理不容的事情,可那曾经岁月的美好与情动,却在这样一个秋风微拂的下午,又尽数浮上心头。 而这一坐,便是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过去了。 整个宁安宫的里里外外,也缘于皇帝的突然到来,又重新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可武皇后这一睡,便一直就睡了下去。 一直到日落黄昏,秋风再起的时候,景元帝动了动麻木的身子,与小丸子道,“请皇后回宫吧。” 起身,轻轻的拂了衣袖,如来时一般的突兀,走时,也依然安静。 院子里所有伺候的内侍宫女,个个都觉得讶然,而又不可思议。 这样……就走了? 没有预料中的冰冷与漠然,也没有预料中的惩罚与怒火……景元帝仿佛这一次来,就只是要单纯的看看而已。 “皇上如此这般,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皇后娘娘么?” 有人呆怔过后,很快品出了这里面的味道,并极为快速的在这焕然一新的宁安宫中,悄悄的流传开来。 这之后,武皇后的日子,自然也是明显的便改变了许多,武皇后糊涂时,什么都不知道,可当她每每清醒之际,又总会出神的坐在内殿里被皇帝打开的窗子面前,痴痴望着天外流云,不知心中又在想着什么。 怡安殿德妃中毒一事,眼看到了皇帝所定下的最后时限,而今夜,便是最后的是限期了。 纳兰城依然没有找到下毒的凶手,然帝王有令,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宫来复旨。 踏着黄昏的日头,纳兰城心思沉重的踏进皇城大门,便有值勤的侍卫在他身后,“吱吱呀呀”的将朱漆沉色的宫门关上,纳兰城回头,目光定定的落在那门上,侍卫疑惑的询问,“纳兰大人,可是外头还有人没有进来?” 皇城宫门,是入夜即闭,所谓宵禁,便是不许任何人再随便出入。可最近宫里不太平,帝王临时下旨,黄昏即闭。 纳兰城摇摇头,“没了。” 深深吸一口气,踏着步子进宫。门口值勤的侍卫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由得摇头叹息,“好好的一个纳兰大人,却竟是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天妒英才啊。” 纳兰此人,不止文武皆全,相貌也生得极好,是无数大历女子的梦中情人,偏是这命运多桀,百般不顺。 是以,上天总是公平的。它不能让你十全十美了……人生但有缺憾,才算完美。 “娘娘,我们真要去吗?听说皇上一整个下午都不在御书房,娘娘这时过去,会不会不好?” 一路上,核仁简直都苦口婆心的劝着,明明才刚刚伤愈的身体,它禁不得起这般的折腾。可是娘娘偏是不听,硬是犟着性子非要过来。 且脸色微喘,走三步还总是要歇一歇,核仁都要急得,想要将娘娘给打晕了再扛回去了。 可是,这想法,也就中是想想而已,是万万不敢付诸于行动的。 “怕什么?本宫现在,半条命都觉得嫌多了,皇上若是再敢气我,那我可不依的。” 仗着自己宠妃的身份,锦言不听劝的上前,原本只是因为一个民间大夫的失踪,而闹得整个锦宫都不得安宁,后来却是由于梁总管给她带回来的一句话,而让她忽然便心神不宁,而且,极为惶恐。 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急匆匆拉了核仁出来,一路强撑着骨子里的勇气又再次到了这御书房门口,她咬咬牙,看着眼前的九梯台阶,迈步而上。 “娘娘,您要三思啊,万一皇上若是……” 核仁吓得脸色发白又急急劝着,锦妃一把将她甩开,“今次本宫自己进去便可,核仁,你说得对,万一真有些事,本宫是不能连累你的。” 女人天生便是有着一种超脱常理的危机意识,只不过是从梁总管口中传回去的寥寥数语,锦妃便再也坐不住。 一改往日的温柔贤淑,她破天荒的如此急切,想要得个清楚明白才好。 “可是,之前的小太监不是报过,说皇上不在……” 心思急切的还想再劝,锦妃已然是抬步迈上第一阶,核仁急得都要哭了,“娘娘,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娘娘。” 忠心的贴身宫女,真是全心全意为娘娘着想着,可锦妃这骨子里一旦拗起来,连皇上也不怕,又岂会不敢进御书房? 刚刚踏上第三阶,身后清亮的声音传来,“微臣叩见锦妃娘娘,娘娘安好。” 秋风下,黄昏处,落日的余晖,将地下的影子拖得极长,也将这一声清凉的叩见之声,拖得极为诧异,而又出乎意料。 “是……纳兰大哥?” 惊喜的回转身,纳兰城一身皂色锦衣,定立在台阶之下。飘飘墨发,长身玉立,眼底含笑,恭敬而又温和,正如她所言,他是她的纳兰大哥。是曾于数次危难之中,救她于脱险的纳兰大哥。 “纳兰大哥,果真是你。是今日当值吗?” 唇角勾起欢喜,锦妃转了身慢慢下来,核仁见这一幕,突然就心里“咚咚”乱跳,她慌忙上前扶了自家主子,低低的急道,“娘娘,我们回宫去吧?” 如此这番场景,这是当真要坐实流言之说么? 种种的不安,从心底最深处蜿蜒而上,核仁扶了自家主子就走,锦妃纹丝不动,只轻轻推开她道,“核仁,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就在这里,本宫与纳兰大哥说几句话便好。” 纳兰大哥,纳兰大哥……这口口声声纳兰大哥,这要被别人听到了还得了? 核仁这时,是真要哭了,“娘娘,这……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锦妃目光看着纳兰城,只是轻轻道,“只是说几句话而已,这大历的天,也塌不下来!” 柔弱的身躯里,却偏是有一颗坚定的心。 核仁拦不住,也只好七上八下的吊着一颗心,希望这事,不要再起什么波澜才好。 “纳兰大哥,其实本宫心里,一直都想要好好谢谢你的,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今日巧遇,本宫也真是欣喜。” 软软的启唇轻语,锦妃眸光清澈,而本心坚守,对于纳兰城所言的字字句句,也根本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核仁听到这里,也便是轻轻的松了口气,可她这边才刚刚放松了下心情,便在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一道明黄的身影慢慢走过来时,顿时那一颗心,又猛的吊得老高:“娘娘……” 几乎是声音尖锐的这么低唤一声,锦妃只以为她还要催着自己回去,而不作理睬,又将要问的事情,与纳兰城细细说道,“自从上次暴雨过后,本宫也一直没有宫外父母的讯息,不知纳兰大哥有没有他们眼下的状况?是好,还是坏?” 暴雨,是那一次暴雨吗? 纳兰城若有所思,而恭敬道,“回娘娘的话,娘娘父母承蒙皇上照顾,自是安然无恙。” 哪怕是这整个皇城根都要被水淹了,可若是皇上有心,也定会保得她一家平安。 自然这话,纳兰城是不敢说的,但娘娘与他的对话,听在旁侧核仁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轰轰,几乎都吓得傻了眼。 她犹记得,那一次暴雨侵袭,宫里宫外,处处水灾为祸,更有纳兰大人被人参上一本,说是与娘娘私下有染。接着,便帝王大怒,雷霆召见,这之后,纳兰大人誓言刚落,便霹雳惊空,人心浮动。 随后,连同钦天监大人都被皇帝急召入宫……而那一次过后,宫里所谓妖妃的传言,便更加之重。 核仁脑海中如惊雷一般,重又忆起此事,立时就软得几乎要站立不住。 可偏偏娘娘还在尽情的与纳兰大人相对而立,说着话音,她猛然一咬牙,“娘娘!” 声音大的,足以将沉睡的人都能惊醒。 锦妃吓了一跳,“核仁,你这是怎……”一话未完,她侧眸的瞬间,也同样看到了已经迈步而回的大历皇帝。 明黄的衣色,飞扬的发丝,负手而立的指点江山,睥睨天下,这一身的帝王风范,却在看到自己最为宠爱的后宫女人,竟是与她传言中的“男人”正站在一起欢颜笑语时,他心头所有沉寂了许久的猜测,便再也不能够压抑了。 火山的爆发,是需要一点点的积累,才能喷薄而起,毁灭世人。而一个人的怒气,或许最初时,还会有理智存在,可一旦到了最后的临界点,便再也不会甘于蛰伏! “真是……好大的胆子。如此这般的胆大包天,恣意妄为,是要算准了时间,故意趁着朕不在的时候,特意前来相会的吗?” 一步步迈上前,景元帝眼里蕴着怒火,更带着说不清,又道不明的伤痛与耻辱,他定定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一对男女。 女人是他一力宠起来的锦妃,几人之下,万万人上。 男人,是他最为得力的左臂右膀,带刀侍卫,光鲜明亮。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打入冷宫 http://.biquxs.info/

可偏偏就是这两个人,让他脑子里所谓理智的那根弦彻底的崩断了。 “来人!将一对溅妇淫夫带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 疾言厉色,猛然一甩袍袖,景元袖大步无情越过两人,气冲冲就往御书房而已。 锦言简直就吓呆了,“皇,皇上……” 一时间回过神来,她急步跟上台阶,追着去随上皇帝的脚步,景元帝厉声喝怒,“给朕拦下她!你还都还愣着干什么?拉下去!” 这个溅人,溅人! 亏他如此真心诚意的想要待她,可他这才出门片刻,就看到了什么?如此这般的落日余晖,她居然与那个男人,就在他的御书房门口,两人深情凝视,款款相对? 这把他一国之君的尊严又踩到了哪里去? “皇上!不是这样的,臣妾是冤枉的,皇上请听臣妾解释……” 雪亮的刀剑叉了出去,门口的侍卫面露同情的看着这几乎要急得落泪的宠妃娘娘,只是不发一言的将娘娘慢慢的逼退了台阶。 很快,得了令的大力太监便上前两人,不由分说的将锦妃娘娘拦了下来,又一人一边的扭了胳膊架起。 侍卫是这后宫里的正常男人,除非必要,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触碰后宫女子的身体,可太监不同,他们有特例,有特权。 “将纳兰城,押入天牢,等侯发落!” 眼见得锦言被架起来,景元帝怒而又继续出声,锦妃眼前一黑,“不!皇上,事情不是这样的……” “拉下去!” 忍不住,真想飞奔出去,狠狠的抬手掐死她! 原来,流言是真的……若不是他亲眼所见,难道这两人,还真敢在他如此庄严肃重的御书房前,再拉拉扯扯不成? 嘴角用力的抽搐着,这一刻,景元帝觉得自己头上的颜色,墨绿墨绿的…… “皇上,不要……娘娘是冤枉的,奴婢是一直在的,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 惊呆的宫女核仁,此刻也终于反应回来,立时惊骇欲绝的哭泣喊着,景元帝这才想起,“唔,倒是将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大宫女给忘了。既如此,你也便陪着你家主子去吧。梁总管,甘露殿还封着未开,就将这好一对狼狈为奸的主仆二人,扔到甘露殿去吧!” 曾是你的旧殿,曾是你差点殒命的地方,曾是朕心里最最觉得对不起你的地方,可如此……一切都变了! “拉下去!” 最后一字低声吼完,景元帝怒而拂袖进了御书房门口。落日的阳光下,他无情的话语,绝情的背影,一直一直,便让已被大力太监扭了起来的锦妃娘娘,心下阵阵发寒,后背阵阵发凉。 “皇上……” 微启的唇间,颤颤的再一声低喃,她终是用力一闭眼,豆大的眼泪珠子落了下来,“皇上,不管你信不信,臣妾……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背叛皇上的事情。臣妾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皇上。” 永远都只有一个男人,只有一个皇上。 从最初的第一眼初见,她就知道,她这一辈子,指定会赔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他是一国之君,他是真龙天子……她也知道,她能够如此幸运的成为他的女人,就已是泼天的好命了,可却是万万都没有想到-――她的好命,竟是如此的短暂,如昙花一现,如流星掠空,如同那白色的木槿花,朝开暮谢…… “娘娘……”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如此混乱,纳兰城脑中轰隆作响,一直不亮。他错了,真的错了,他真的就不该放任自己的情感,却抱着那一丝丝的侥幸心理的。 他以为皇上是国之明君,皇上不会的。 可皇上除了是一国之君之外,他还更是个男人,是比天下所有男人的占有欲,都更要强盛的男人! 顶着流言,迎风而上,纳兰城,你是猪吗?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蠢! “娘娘……” 唇里带着浓浓的歉意,与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关切与心疼,纳兰城缓缓出声,想要再说些什么,核仁却疯了一般的扑上来,一头就将他顶了个趔趄,嘴里尖声喊道,“你还要跟娘娘说什么?你都已经要害死娘娘了,你还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娘娘?” 纳兰城,纳兰城! 皇上每一次的刻意梳理,若有所思,每一次都是被核仁看在眼里的……都是这个男人,若不是他,娘娘怎么会被皇上如此对待? “纳兰城!算我求你了,放过我们娘娘吧,求你了,求你了!” 恨极过后,核仁突然又哽咽着哭出声,纳兰城脸色惨白的蠕动着唇,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眼里的歉意,与心疼,忽然就变得那样的落漠,且心如死灰。 原来……都是因为他么? “核仁!不许胡说!” 耳听着自己的宫女越说越露出,越说越放肆,锦妃终于出声低喝,核仁摇着头,终于带着泪意闭了嘴。 对,她是不能再说了,若不然,娘娘的处境,将会更糟。 “纳兰大人,皇上正在气头上,还是请跟老奴走吧!” 梁总管长叹无语的看着这一幕,他老早就提醒过的,让他不该想的事情,千万不要去想,可为什么就偏是不听? 目光轻轻一点,立时有两名带刀侍卫同情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在了纳兰左右道,“大人……” 纳兰大人是他们的上司,可眼下这种情况,他们纵然同情,也无可奈何。 帝王之怒,又岂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而这一场变故,来得突然,又去得迅速。前前后后不过眨眼时间,前不久还救驾有功的锦妃娘娘,只是在落日沉下的那一刹那,便也跟着极快的沉寂了下去。 秋风起,夜渐凉。 甘露殿中冷冷清清,满是尘埃,数不清的蛛丝,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每一个角落,锦妃核仁二人相互搀扶的被锁进了曾经极是华光万丈的甘露殿中,这一次,却是凄凄惨惨戚戚,比之被锁入宁安宫的武皇后,还要更加不如。 “娘娘,不怕,奴婢会一直陪着娘娘的。” 想着娘娘身上有伤,更加又见不得冷,核仁一边要哭出来的安慰着,一边又极快的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帮着娘娘披上。 便在这个关头,锦妃忍不住便打着喷嚏,核仁便更加惊吓,“娘娘,您可千万要撑住,这里什么都没有……” 可千万,别在这个关头,再生些什么病来,那可就当真是不好了。不过也幸好,那两名大力太监,并没有对娘娘太过粗暴,她背上的伤口,还不至于会崩裂。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若不然,娘娘怕是要更加危险。 锦妃却目光奇异的看着她,片刻,又忽然自嘲的笑道,“还有什么撑不住的?曾经青枝还在时,我就教过你的,祸从口出……这一次,倒是你恪守本份,做是很好。倒是我,惹了这塌天的大祸。” 曾经她就教过她们的,不要仗着自己身份比别人高一些,就总是口无遮拦的出门去惹事。 要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红,如今她风头正盛,是帝王宠妃,可现在……她真的就不是了。 一瞬云端,片刻地狱。 她的所有的荣华富贵,全都是依附着帝王而活。若帝王不喜,她便什么也不是。 微微的垂了眸,她心中轻轻的低叹,下意识的,便抬手抚了脸……这一辈子,她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这一道皇后娘娘亲自赐下的伤痕,她但凡只要是活着,就是要带一辈子的。 一辈子,都永远不可能去主宰自己的命。 一辈子,都要活在这样那样的算计之中,漩涡之中。 “娘娘……” 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这么受累,核仁忍不住的又要哭出声来,锦妃便叹一声,摸着身下坐着的冰凉床板,再微微拈动着指间的灰尘,与她摇着头轻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这甘露殿只关我一人就够了,你也非要是跟着来。你现在来了,那我们锦宫里留下的那些个金银票子怎么办?要便宜了谁去?”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娘娘居然还有心情开玩意? 核仁怔怔看着,忽然心底里,又是疼,又是苦,她忍不住“哇”的一声就放声大哭,“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坚持拦着娘娘的……”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高估了自己,又错估了现实。” 再一次轻摇着头,娘娘的声音叹而幽长,“流言之祸,向来是防口胜于防川……我早该想到的,在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我能从一个最最卑贱低微的小宫女,而一跃成为帝王宠妃,高高在上,自也是会惹许多人眼红的。” 武皇后眼红,被皇上发落了。 宸妃也眼红过,也被皇上冷落了。 现下,似乎所有人都学得聪明了……她们有了武皇后与宸妃的前车之鉴,便再也不会明着来与她过不去,而是改成暗中下手了。 “核仁,你去门口,尽量的喊人过来,我需要将你尽快的送出去。” 微微的抬了抬手,她帮着她擦了眼,此刻的锦妃娘娘,纵是骤然帝怒,却竟是冷静平和的比以往更加淡然若定。 核仁心里,猛然就“怦怦”的跳个不停,“娘娘,您是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爬高踩低 http://.biquxs.info/

娘娘的神情太过冷静,核仁心里格外的惴惴。 “我什么都不干,只等你好,便也心安了。核仁,你要知道,本宫现在,从皇上骤然震怒的那一刻起,我这好日子,也就基本算是到头了。日后若想再得富贵,再如宸妃一样重得独宠,那便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所以,核仁……你一定要出去,守好我们的家财,懂了吗?不管多么困难,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不期望再能从这冷宫一般的甘露殿出去,可希望总是人的争取,才能慢慢得来,至于有核仁在外,她可以还有着盼头。如果连核仁都陪着她一起了,她便什么盼头都没了。 “可是,娘娘,您根本就是冤枉的。” 核仁哭着,不肯走,锦妃摇头,叹息,“傻核仁,你以为就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还能听我再解释吗?” 唇角勾着笑意,她抬手,慢慢的帮着核仁理着略显褶皱的衣领,这一辈子,她到过天堂,也同样去过地狱,得过帝王的恩宠,也必要受得了帝王的怒火。 “本宫现在,也终于是自身难保,再也护不得你了。昔日笑谈,也终是一语成谶,所以,等你离开这里以后,你一定要听话,一定要忍耐。” 一定要懂得隐忍,才能有更大作为。 而娘娘这一番话,核仁听在耳中,恍恍惚惚之中,只觉得似是南柯一梦,一直浑浑噩噩等到天色大亮,阳光初起的时候,娘娘也终于喊了人来,又求得了梁总管,带了皇上的默许,将她贴身伺候的大宫女,送了出去。 梁总管锁了门,目光中有着叹息,“娘娘,您这又是何必?” 若是娘娘此时,去向皇上认个错,求个情,这依着过去的情份上,也不过半日时间就能放出来。 可偏偏娘娘却压根不为自己求情,只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她求到了皇上的面前,而景元帝当时,也发了好大的火。 “她真就这么骨气么?她真就是仗着朕打心眼里宠着她,离不开她,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与朕作对!” 手里正在饮的花茶,猛一下就摔了出去,才刚刚得来的稀罕物,是那透明的茶壶茶杯,还没等送到锦妃面前呢,就已经在他的手上,彻底的摧毁了一套。 眼看着那满地的透明壶杯碎片,在窗子照进来的阳光之下,闪着刺眼的光芒,景元帝直气得连声音都几乎都发了颤。 “她身体不好,朕以为她派人来找朕,是要来向朕认错。只要她认个错,低个头,朕就可以原谅她的,可她为什么?她宁愿为了别人,都不想为了自己吗?梁十,你去,马上打开甘露殿大门,将那小宫女放出来。既然她这么愿意,朕就成全了她!” 心头的怒意重重,又气又恨,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是不是傻? 皇帝正在气头上,梁总管自然也不敢多劝,赶紧吩咐人进来,利利索索的将满地的碎片渣子都收了出去。他自己则亲自到了甘露殿,将锁打开,依着娘娘的吩咐,将核仁放了出来。 仅仅一夜不见,娘娘面色苍白,又憔悴了很多。 见着梁总管,面对梁总管善意的叹息,她只是轻轻摇头,抿着唇问,“皇上,他还好吗?” 自己都落到这般地步了,还要在心里这么一直的惦记着皇上? 核仁心下一痛,呜呜咽咽的又低声的哭了出来,锦妃叹一声,“别哭,记住我说的话。” 现在,她自身难保,也根本护不得她了,一切,都需要她自己去操心,受累了。 “娘娘,您这是又何苦?您也知道皇上的心思,那是从来就将娘娘当成是手心里的宝的。” 若不是这样,皇上又怎会那般生怒? 气她不知心疼自己,怒她不知爱惜自己……可这话,梁士是不敢说的。 临出门之前,皇上曾厉声吩咐:一个字,都不准多说。 “梁总管,谢谢你,我没事的。只是皇上现在仍旧在气头上,本宫便是再多说什么,皇上也依然不会听进去的。” 既如此,那就再等等吧。 “娘娘……” 梁总管还想再说,锦妃又一笑,打断了他,“还要麻烦梁总管,要多多照顾我的宫女。核仁是个好女孩,只是眼下被本宫连累,跟错了主子,还请梁总管以后,看在本宫之前的情份上,不要让人欺负了她。” 锦宫曾经那般风光,那般独宠绝世,也早就惹得宫中不知多少人心中嫉妒了。 此刻,锦妃失势,核仁这个曾经身为锦宫的贴身大宫女,这以后的日子,也一定不会好过。 锦妃基本根本不用去想就知道,如果核仁真的没有梁总管去刻意关照的话,很可能她的下场,比青枝还不如、 这些后宫里的女人,个个都如猛虎,甚至是比猛虎还要更狠的存在。 “娘娘,不要……奴婢不要离开娘娘,求娘娘不要赶奴婢走,娘娘,娘娘。” 核仁终于忍不住,再次哭着出声,扑过去想要拉开门上的铁链,进去再伺候着娘娘,锦妃却已然转过了身去,眼里带着泪意,声音却无比清冷,“走吧,离开这里。记住我说过话。” 拿着她们曾经存下的那些个私己钱,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而这一日,阳光真的很好,秋风吹过,并不显得冷,反而在这深秋的季节里,竟又有着一份难得的暖意。 甘露殿里没种着什么花树,是她曾为嫔位时,所在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独立宫殿。 这里许是有些偏,可有时候,太过偏僻的所在,也极是会让人去钻了空子。 这一日夜色降临,整个皇城内宫灯再起的时候,皇帝已经连续数个时辰,都不停的在御书房里发着脾气。 梁总管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的侯在书房里一角,便听皇帝时不时的一声怒喝,将手里正在批阅的奏折,无一不遭殃的七零八落的扔了满地。 “都是一群笨蛋,蛀虫!案子案子办不了,水患水患压不住……边关蛮尾又来犯,他华宗民干什么吃的?!” “八里百加急的文书,就只报这些总是没进展的消息吗?” “朕许他华宗民大将军之位,难道是只用来看的,说的,用两片嘴唇上下碰碰,不出手不出力,就能保我大历江山,万事无虞吗?蠢!” 满桌罗列而起的奏折,案牍,被他这一声怒极的厉吼过后,“哗啦”一声猛响,全部的都扫在了御书房的地下。 梁总管“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皇上息怒。” 余光扫着满地的凌乱,只是苦笑:皇上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锦妃娘娘?可既然这么关心,为什么又不愿意开口说这第一句话呢? 想到白日里,娘娘一脸平淡的冷静,与淡漠,梁总管心里,猛的打个寒战,“皇上,娘娘她……” “给朕闭嘴!” 胸口气极而起伏,景元帝猛的打断他的话,气喘声声喝怒,“不许给朕提她!永远都不许她!既然她那么有骨气,都有胆子给朕做出那样丢人的事情来,她又怕得了什么了?!” 真是……妖妃,祸国啊! “钦天监说得没错啊,自打她进宫之后,武国公谋反,恋尾国进犯,武皇后不忠,纳兰起了外心……这种种种种,如果只此一项,朕还尚可为她开脱,可这么多这么多事情,她又怎么解释?!” 这凡是人在气头上,就总会说出一些十分不理智的话语来。 那基本便是什么最伤人,便去说什么。尤其这些话,就算是听在梁总管的耳朵里,也觉得这心里格外的不好受,更别提娘娘那边了。 御书房门前,皇上公然对着娘娘那般态度,想必娘娘现在,也是伤得极深了吧? “皇上,奴才自知失言。可是奴才想说的是,娘娘小产未到日子,箭伤也未曾愈合,这才不过数日,便被关入甘露殿,吃喝皆无,这万一要出点什么事……” 他叹一口气,轻轻摇头,再出点什么事,怕是连后悔,都晚了。 “哼!这都是她自找的!” 皇帝怒气未平,依然竖着眉厉喝,可转而忽又一怔,下意识问,“你刚刚说什么?吃喝皆无?” 梁总管应声,“回皇上的话,的确是这样。宫里的人,都是爬高踩低的,老奴虽然已经吩咐过御膳监一日三餐照旧,可今日老奴去将核仁带出来的时候,核仁哭着跟老奴说,她们已经连续两餐不曾进食了。” 一顿晚饭,再加一顿早饭……那是皇帝震怒后的第一夜,也难怪那些人极有眼色的不敢去触皇上霉头。 大概心里想着,便是少吃一顿两顿,也饿不死吧? 或许,在梁总管大早上的将核仁亲自接走之后,娘娘那边,是否连今日的午饭,与晚饭,也依旧没有呢? 梁总管心里纠结的想着这事,便见皇帝原本还一脸的怒气,倏然又怔怔的落下,渐渐,便消散的再无踪影。 就在梁总管以为皇上终是要心软,去甘露殿亲自将娘娘接回的时候,景元帝却竟是又长长吐了一口气,慢慢的与他道,“着人进来,将朕的折子都拾起来吧。今日时间还早,朕再批些折子出来。” 时间还早?这眼看着就已经要传晚膳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落井下石 http://.biquxs.info/

梁总管叹息一声,看来皇上心里,还是在恼着娘娘的。 “老奴遵命。” 没有出门喊人,梁总管亲自弯腰,跪在地上,将皇上怒火之下而撒落一地的折子,一本一本的慢慢拾了起来。等得做完这一切,门口御膳监着人来问,皇上几时用膳? 梁总管看看皇上刚刚才平怒下来的模样,略顿了顿,步出了门外,与来人轻声道,“随时备着吧。等皇上想用了,自然也会传膳。” 人在气头上,大概也是没心思吃饭的。总之娘娘也饿了这么久了,皇上愿意陪着,那也是可以的。 “唔,对了,甘露殿那里,再将饭菜送过去一些。记住,娘娘只是耍小性子,与皇上在闹着玩……懂了吗?” 耍性子?闹着玩?那就不是失宠了? 御膳监的人立时便明白,想着这过去的一夜,又外加今日整整一天了,娘娘似乎滴水未进……赶紧便急匆匆的退了下去,终于是将昔日锦宫中,锦妃娘娘向来用惯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又而精致漂亮的摆满了一整桌子。 可锦妃这时,已经连坐,都要坐不稳了。 身上有伤,身体又弱……一夜秋风吹着,冷硬的木板床,没有任何遮暖的东西,又被饿了这么久,锦妃已经是处于半昏迷状态了。 将御膳监的人,将娘娘现状,那般惊骇欲绝的看在眼中,又急急忙忙去连夜禀报皇上的时候,皇上却已经起步去了天牢。 梁总管也跟着去了,根本无人理会这里的事情。 御书房侍卫只告诉他,有急事,自可去天牢相寻,可去天牢,却是要离宫出去的,他一个小小的御膳监太监,又哪里能够夜半出得了宫门,又能直闯天牢? 一时之间,几乎要急死了。 “这……怎么办,怎么办?” 手里的食盒也顾不得提,直接撒腿就跑回了御膳监,里面的御膳监总管,正手持一把小酒壶,悠然自得独酌于院子里的月光之下,时不时还有几碟小菜,当作下酒的美食。 等得这出去为娘娘送膳的小太监跑回来,急急的将情况禀了一遍之后,御膳监总管立时就醒了大半。手里的小酒壶,“当”的一声坠地,傻了眼的问,“你,你说什么?娘娘现在,只剩下半口气的份了?这怎么可能?!” 不过才饿一日而已,这怎么就要出人命了? 唔! “啪”的一声闷哼,抬手拍着脑门,这他娘地真是恨死了这一张谗死的嘴! 猛的一咬牙,他抬眼向着这小太监喊着,“小板子,你还愣着干什么?娘娘出事了,还不赶紧的进去再盛些参汤出来,给娘娘送过去?” 忍不住又起身踢了他一脚,小板子立时从呆愣中回神,“唔,王公公息怒,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忙不迭的屁打脚后跟进了御膳监,慌慌张张盛了一碗参汤出来,又拿了干净的食盒盛着,要送去甘露殿。 这边秋风月光下,总管王公公突然向他招了招手,“小板子,过来一下。” 小板子看了看手里的食盒,再看看王公公,这……难道不该很紧吗? 可他是很老实的,王公公既然喊他,那便也不敢违背,低着头小步过去,“王公公?” 王公公瞅着他,一脸的慈祥,“来,瞧你这来回的跑,也实在是累。这里有点茶水,你赶紧喝了,润润嗓子,再给锦妃娘娘送过去吧。” 下巴点点月下酒桌上的一壶清茶,王公公倒是没将那些个小菜,也赏给小板子吃了。 “王公公,这……” 看着那清茶,看着那几碟的小菜,小板子舔了舔唇,犹豫的说着。 也是,他都累了一天了,肚子里也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就算现在还不能用饭,可至少喝些茶水,润润嗓子也是好的。 “怎么着?我这里赏你的东西,还怕有什么事故不成?” 王公公脸色一沉,有些不悦的道,在这偌大的御膳监里,王公公就是最大。 “公公息怒,小的不敢。” 赶紧便忙着上前,在王公公一脸转怒为喜的注视之下,仰脖将那壶清茶喝了下去,这才一抹嘴,赶紧又急着去给甘露殿送去参汤。 另一边,小和子得信之后,也是要急坏了,立时又去喊了核仁过去,两个人几乎便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悄悄潜去了甘露殿,可门口的侍卫却是不让进。 任凭他们说破了嘴皮子,只是一句话,“无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可是娘娘都快不行了,你再不让我进去,娘娘真要出点什么事,你能负责得起吗?” 核仁急了,忍不住就放声喊着,小和子眉头蹙起,慌忙就提醒着她,“核仁姐姐,耐心点,记得娘娘的话……” 祸从口出,戒骄戒躁。 “可是,娘娘都已经那样了……” 心里一酸,瞬时就要哭出来,“我们娘娘自从昨个儿出了事,锦宫就已经被侍卫守了,任何人不得进出。娘娘一直在服用的药,还有夜里穿的衣服,一件都没有带出来啊……呜呜。” 连说带哭着,核仁觉得自己好是没用。 娘娘那般费尽心思的将她送出了冷宫一般的甘露殿,她却根本就回不去锦宫,连哪怕一丝半点的私己都拿不到,也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完成娘娘的心愿。 更别提,再到皇上求情了……她甚至连御书房的门口都走不到,就已经被人给挡了。 “再想办法吧!眼下……不能硬闯的。” 小和子咬着唇,连拉带拽的将她拖走,核仁坚持着不肯走,就算是死,也要和娘娘死在一起,可小和子一句话,却打消了她的念头,“墙角处有个狗洞,我们钻进去。” “好!” 核仁眼一亮,抬手抹把眼泪,反是走得比他还要快。小和子略有无奈,看一眼左右没人注意,也赶紧匆匆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转到了甘露殿后墙根处,在浮土堆起的掩盖处,小和子抬手扒了几下,果然有个小小的洞口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这……这么小的洞,能进去吗?” 核仁抬手抓了两把,这土堆得有些夯实了,看来是有些日子,只不知道这个狗洞,够不够大? “唔!应该……是可以的吧!” 小和子也不太确定,核仁现在已顾不得这些了,“不管了,先挖吧。” 两手挖下去,不多久,指甲断了,再挖一会儿,手指头也磨破了……慢慢的,鲜血从指尖染了出去,小和子心疼极了,“核仁姐姐,你休息一下,我来吧。” “不用。” 核仁头也不担,只咬着牙道,“我们早一日进去,就能早一日救出娘娘。” 既然她无能去完成娘娘的重托,也就只好回来再守着娘娘的,至于……有她照顾着娘娘,娘娘也可以睡得再安心一些。 可惜,凡事总有意外,有些人,总是无时无刻的一直都在暗中森森的盯着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舒服了。 “哟!我看这是谁呀!这不是锦宫里曾经威风凛凛的核仁姑姑,与小和子大太监么?怎么如今,不好好在锦宫里守着门,偏是要到这里来做这种挖人墙角的勾当?” 尖锐而讽刺的嘲弄声,像刀子一般犀利,从他们的身后传进了耳中,两人相视一眼,立时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的回过身去看。 秋风萧萧处,宫灯闪亮,淑妃一身水绿色的裙装,俏生生的笑看着两人,眼里满是鄙夷,与快意。 当她目光落在两人满是泥血的手上时,更是便止不住的“咯咯”的笑道,“我说你们两人,这是傻了,还是蠢了?本宫面前,难道一点宫规礼仪都不懂了吗?锦妃之前,就是这么教你们两个狗奴才了?” 话说了,树倒猢狲散。 锦妃这棵大树倒了,只不过小片刻的时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她能憋得住到今天才来,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自然,在这四妃之中,唯独惠妃脾气最为急燥,难得她至今却一直不曾出现,可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不过淑妃现在,也懒得理会这事。 她向来就是一个爬高踩低的小女人,锦妃得势时,她依着锦妃,锦妃失势了,她心中憋了好久的怨气,也更是要恨不得来踩上那一脚。 “唔!还愣着干什么?主子都已经这样了,你们难道还指望着她能重得恩宠吗?还真以为她自己是什么人了,不过区区一个贱婢而已。也敢与宸妃娘娘较劲,这就是活该。” 手拿着帕子姿态的沾着唇,淑妃眼角往上翻着,看着头上的蓝天白云,心里已经在琢磨着,要如何,才能更加狠的落井下石,给那个贱婢出身的狐狸精再狠狠一击! 一扫,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口口声声唤她的“姐姐”。 明明她才是四妃之一,那贱婢什么都不是,也能骑在她的脖子上,作威作福,这口气她前期是忍下了,可她现在……就要再伸手拿回来,再狠狠的吐出去! “淑妃娘娘,您……您怎么可以这样?我们娘娘好的时候,可是从没慢怠过您的。眼下娘娘落难了,淑妃娘娘怎么能这么,能这么对我们主子?” 终于忍不住,核仁挣脱了小和子的阻拦,从地上起身。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德妃心计 http://.biquxs.info/

愤愤不平的说着,淑妃脸色一沉,“本宫面前,竟敢如此犯上,掌嘴!” 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小和子核仁失了锦宫的庇护,且不说四妃之一的淑妃敢对他们动作,便是曾经流落到惠妃身边的玉美人,也绝是拿他们不当回事的。 墙倒众人倒,破鼓万人捶。核仁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早已经几名如狼似虎扑上去,狠狠的按倒在地,紧接着,细皮嫩肉的脸上“啪啪”的耳光声响起,火辣辣的感觉疼在脸上,核仁撑不住,忍不住哭出声来。 “住手,你们住手!” 小和子拼命的想要上前来救她,淑妃目光一闪,“拦住他!” 左右太监纵身上前,将欲要上前阻拦的小和子拦下,淑妃再次抬起帕子擦着唇角,“若不是看在梁公公的份上,本宫也依然会将你掌嘴!” 倒是这小和子,也算是梁公公的徒弟了,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淑妃打人打脸,也是打得极有技巧。 “淑妃娘娘,奴才求求您,就放了核仁吧。她只是有口无心,不小心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大人有大量,求娘娘饶命,饶命啊!” 两臂被用力扭着,小和子冲不过救人,只是双腿跪在了地上,呜呜咽咽的祈求着,淑妃听得烦燥,绝对不可能道,“本宫能饶过你,已是你天大的福份了,怎么现在你要本宫饶了她,难道你要代她去死不成?堵了他嘴,拉到一边去!” 死一个核仁不要紧,可真要死一个小和子,她纵为四妃之一,也是不敢去提罪梁公公的。 小和子被人押了下去,眼泪汪汪的拼命挣扎着,喉咙里呜咽有声,眼睁睁看着核仁被那几个婆子按在地上,用力的抽着耳光,捏着腰肉……极尽所能的殴打着,折磨着,小和子心里,已经哭得不能自己了。 “呜,呜!” 放开她,放开她! 他不明白,为什么当锦妃主子好的时候,那淑妃可以天真可爱的如一只忠实的小狗,天天在锦妃面子摇着尾巴晃,可主子一旦失势,这首先来踩上一脚的,也竟然同是她! 淑妃,这是骨子里的小人!恶人! “呵!给我打!本宫身为四妃之一,还是有这么点权利,去处置一个不干不净的小贱蹄子!” 眸光中掺杂着莫名而来的兴奋与诡异,或者,还有块感之类掺杂于其中,这些人之前,可是个个走路都带风,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呢。一个个的仗着皇上的宠爱,就不把她们这些后宫主子放在眼里,如今,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啪啪”的耳光声继续着,核仁初时还在哭喊着,可很快,就死死的咬紧了牙不再出声。 小和子也同样被人按压在地上,怒红的眼睛,与核仁四目相对,只是他的待遇,要比核仁好了太多太多。 指尖的血迹,混合着肮脏的沙土,慢慢的流了下来,流到地上,染到身上,核仁到了最后,已经脑袋轰轰,慢慢就觉不出来疼。 直到最后淑妃看着不妙,立时喊停,“好了!小贱蹄子,给点教训就行,以后,可千万要长着点眼睛!” 话说完,她看一眼高高朱墙的背后,是那甘露殿的深深怨怼之地,不自觉的心里打着寒颤,慌忙甩着袖子走了。 身后婆子太监宫女跟了一群,这倒是好大的威风。 路上,有贴身嬷嬷打着灯笼照着路,有些心惊肉跳的喃喃提醒着,“这万一要是皇上知道了……” “怕什么?” 淑妃厉声打断,“本宫只是去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的小溅人而已,皇上又怎么会来怪罪本宫?” 连同惠妃将玉美人收走,百般折磨,也没见皇上放在心里过。 眼下不过是一个更加卑贱,又失势的小宫女而已,她才不怕皇上来找事。 话说完,倒是匆匆的离了这里走了,核仁气息奄奄的躺倒在地上,头上月光普照,繁星闪烁,如母亲的话语,轻轻飘过她的耳边,不停的说:仁仁,睡吧,睡吧,仁仁…… 恍惚中,天地又似乎分为两半,一半极致的晴,一半极致的阴,她整个灵魂仿佛都要飘了起来,有一种就此飞上天,永远都不要留在这里的冲动……可她宽广的视野中,忽然看到被人放开的小和子,连滚带爬的扑到她的身边,猛然就双臂抱起了她的身体,号啕大哭,“核仁,你醒醒,醒醒……青枝姐姐已经不在了,难道你也要抛下娘娘而不顾吗?你若是也要走了,那娘娘该怎么办?还有,还有我……我又该怎么办?” 深深隐藏在心间的那最最见不得人的一种念想,如今,却是石破天惊的喊了出来,小和子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他怀里抱着的女人,都基本已经是断了气,脉息弱得根本就摸不到……而灵魂似乎早已是游离天外的核仁听到耳中,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什……什么? 她讶然愣住,紧接着,飘飞的思绪猛然就往下一沉,正在难受间,耳朵里听到一个喜极而泣的声音:“核仁姐姐,核仁姐姐……谢天谢地,你没事了,真就太好了……” 是……真的好了吗? 她慢慢的睁开眼,脸肿得如同猪头,双手十指更是沾满了泥沙与鲜血,两者彼此纠结的凝洁在一起,她钻心的疼,可此时,她的脑子里,却只有那么一句话:你若是也要走了,还有我……我又该怎么办? 小和子,你是真的,这么想我的吗? 紧紧咬起的贝齿,又轻轻的叩着碎响,她目光顿顿的望着小和子,心里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终是一字也没有说。 挣扎着起身,她慢慢的扑到那一道差点就要挖通的狗洞前,咬着牙,抽着冷气道,“小和子,我们继续……” 许是淑妃前来的时候,夜色太暗,她根本没有看到这两人在干什么。也许是她看到了,但心里也并不以为意,只是满心的存着想要找人泄火的念头,也并没有去存太多的心思……所以到了最后,这件事到底也是没有被淑妃给嚷嚷出去。 两人忍着满身的疲累爬起来,继续在这甘露殿的朱红宫墙之后,用力的挖着…… 而甘露殿地处偏僻,这里又是常年阴暗的不见人,再加之刚好夜色昏暗,如果不是有人恰巧经过,又特意去关注的话,也是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的。 可偏是,就有人一直就存着心思,时时刻刻的盯紧着这里的所有人。 “娘娘,听说锦宫的那两个奴才,今天特意跑去甘露殿后墙挖狗洞了,结果却被淑妃娘娘发现,借着由头狠狠教训了一顿……看着,打得还挺厉害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小心翼翼将刚刚寻来的佛珠递到娘娘手上,三清一脸紧张的压低着声音说,德妃一身素衣着身,慢慢的抬手接过佛珠道,“如此区区小事,也值得大惊小怪。他们要斗,那便去斗。记住,本宫乃是吃斋念佛的人,眼里是见不得血珠子的……去,跟这宫里的所有人都念叨念……如无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出门生事,否则,本宫直接将他交于刑杖司,一顿板子了事!” 拂珠“咯”的一声轻响,到底是不如之前用惯的那串好使,可惜,断了的东西,再接上,也远不是从前的感觉了。 重新落了眸,慢慢的数着佛珠念着佛经,三清见状,便悄无声息的退下,德妃诵经时,最好不要打扰。 等得房门轻响,三清退了出去之后,德妃渐渐睁开双眸,眼底光芒暗隐。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锦妃,淑妃……这是已经拉开了翻脸的序幕,那么之后,还会不会再有贤妃,宸妃? 自然是连同惠妃算在内,依着惠妃的性子,根本就不用再去翻脸,那是从来都没给过好脸色的。 天牢,重地。 夜色迷芒,秋意深寒。 皇帝踏着步子进去,早有掌管天牢的刑部大人,王中正列队相迎,左右宫灯映着这黑暗,如同白昼。梁总管将灯吹灭,身后内侍上前将灭掉的宫灯接过去,王大人弯腰躬身道,“臣不知皇上星夜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景元帝听了这么多年,也早就便听得烦了。手一摆道,“朕星夜前来,是要去看一下纳兰城。前头领路吧!” 不问审讯结果,不问情况如何,他只是要去亲眼看看,仿佛不看这一眼,这心里憋了好久的怒气,就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皇……皇上。” 王大人立时愣住,下意识喊了一声,又急切的脸色发白道,“皇上万尊之躬,可不敢轻易踏足那等地方。以防万一有什么……去冲撞了皇上……” “朕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还有什么东西,竟然冲撞于朕?去!将牢门打开!” 沉声打断他,景元帝回声低喝,肃正冷然的眸光在他脸上投出淡淡的缩影。 秋风之中,宫灯随之轻轻摇晃,也将那倏明倏暗的灯光,不时的映照在皇帝的脸上,而越发的看不清帝王的心思如何。 梁总管在身后轻轻摇头,王大人一咬牙,“皇上恕罪,那,那纳兰大人……”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又一具尸体 http://.biquxs.info/

“纳兰……如何?” 王大人吞吞吐吐,景元帝立时不耐烦,王大人“扑通”跪下,脸色煞白的道,“皇上恕罪,纳兰大人……自从入了天牢之后,忽然便上吐下泻,以致高热不退,又昏迷不醒……这会儿子,微臣也是没办法,所以特的将纳兰大人从天牢里提了出来,另寻了刑部里的柴房里请了大夫。” 纳兰城是什么人?且不说是纳兰明珠的唯一独苗根,更是皇帝身前的天子近臣呢。如今皇上虽是恼怒之下,将纳兰大人押入天牢,却也并没有再做进一步的指示,倒是王大人修成了人精,自然也是看出这其中所隐藏的道道来,自打纳兰城入了天牢,便也不曾有过怠慢。 可即便如此,还是让他慌了手脚。 纳兰城到底是什么原因,突然就这么不好了呢? 皇帝顿了脚步,慢慢的抬了身,抬了眸,双目沉冷,与他相视。王大人不敢抬头,只觉得脊梁骨上,像被锐利的刀子压着一般,冷汗直往下窜。 皇帝的心思好难猜,难道他猜来猜去,是又猜错了? “王大人,既是纳兰大人突发恶疾,还不赶紧引着皇上过去?”梁总管悄然的打着圆场,王大人猛然回身,“唔,对对对。皇上……纳兰大人养病的柴房,就在这刑部大堂的后院?” 额头上擦了冷汗,王中正结结巴巴的引了皇帝过去,还好他并没有做得太过火,而是只移去了柴房。 若不然,他真是要做得太过殷勤太过火的话,皇帝必定会比现在更加不高兴。 因帝王心情不好,一路上,风吹宫灯,微微摇晃,身后的内侍太监跟着,沉稳的左右相护,帝王缓步而行走在路最中间。梁总管在左手边侯着,王中正在右手边领路。 秋夜倒不是太冷,可这个时刻,王中正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皇上,到了,就是这里。” 绕过了刑部大堂,去往后院,不过片刻时间就到了一处燃着豆黄光线的柴房门前。 左右有持刀持剑的皂衣兵丁守着,见王大人过来,自然弯腰下拜……这些人是认不得帝王的,不过看这架势,能让刑部的王大人都如此卑躬屈膝的人,除了皇上,又会有谁? “将门打开。” 到了近前停下脚步,梁总管轻轻吩咐着,王大人挥了挥手,门上的落锁“咔”的旋开,简单而结实的锁头落下来,王大人亲自将柴房的门推开,刚想要先一步进去,皇帝倏然出声道,“你们都留在这里。” 里面的人,是他向来看重,又委以重任的人,他不想让任何人再看到他的狼狈。 即便是外面的流言,都能将他们给吃掉,可纳兰城依旧是纳兰城。 是他从来便信任有加的侍卫统领。 “皇上,老奴陪着皇上进去吧?” 梁总管踏步一步,低低的请求,王大人看了他一眼,没敢出声,皇帝已经迈步进去。梁总管不敢怠慢,总归皇帝是默许了的,也赶紧接了一盏宫灯进去。 昏黄的油灯下,这一间柴房逼仄的几乎放下不人。 “皇上,在这里……” 灯光打在地上,地上铺满着厚厚的稻草,还有一张简单的褥子,上面连枕头都没有,只是将人囫囵身子的躺上去,然后随便盖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曾经名满天下,帝王面前最为信任的纳兰大人,如今狼狈落魄的竟比街头的叫化子还不如。 梁总管鼻头一酸,轻轻的叹一口气,皇帝看他一眼,声音淡淡,“将灯打好了。” 立时一个激灵,梁总管急忙摆正了态度,仔细的帮着皇上照亮。纳兰城高热不退,烧得整个人都迷糊了。 昔日里风采飞扬的俊颜,此刻极不正常的红晕,那是一种病态的颜色。红里透着白,更像是一种回天无力的表现。 景元帝心中“咯噔”一跳,直觉得这情况不好。可他堂堂一国帝王,才刚刚说出的话,自然也是不能收回的。 将腰身直起,他冷着心道,“那大夫来看了,是如何说的?” 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啊,王大人听话听音,也总算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赶紧回着,“积劳过疾,连日不眠……这才受了风寒侵袭而晕倒。” 景元帝皱眉,“只不过是个查个案子,他这是拼了命了吗?” “皇上……之前似乎纳兰夫人过世,纳兰大人就一直没有歇过。”梁总管悄悄凑上来道,“纳兰大人这病,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积下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原本只是凭着一股精气神,在支持着他心里的那点骨气一步步往前走,他以为自己倒不下,可事实却不是如此。 一个人的身体,终究还是有极限的。当你劳累到了一定程度,又岂能不倒下? “先这样吧!细心给他调理!朕还有着许多事情,没有查清楚,他想这时候死,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冷漠无语的话语之下,隐藏着皇帝心中极为复杂而矛盾的交织与犹豫。 眼下这种状况,不管是纳兰城有无与他的女人私下通会,这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流言已经传开,说什么都晚了。 “皇上,天色不早了,请皇上回宫吧。” 出了柴房的门,梁总管又轻声提醒着,皇帝点点头,黑色金纹的便服,在夜色里甩出了极致的流光,梁总管提着宫灯,急步的跟上去,身后王大人领了满地的人跪安叩拜。直此为止,王大人心里便知道,到底这皇帝,还是惦念着纳兰大人的,看来他这步棋,是走对了。 “王爱卿,朕听说,之前被纳兰大人送来的案犯,是有一个叫做苏玉方的关在这里?” 景元帝突然停住脚步,似是忽然间就记起了这个人,王大人愕然一声,又猛的回过神来,连连回声道,“回皇上的话,天牢之中,是有这么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他敢不记着吗? 锦妃娘娘的亲胞兄,那是他也不敢怠慢的所在。 “嗯,朕知道了。” 皇帝点点头,转身再次踏步而去,王大人连忙又接着跪安叩拜,一直到帝王的身影出了刑部的大门,王大人这才腿一软,额头擦着冷汗吼起来,“都还傻跪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天牢,将那个苏玉方好吃好喝的招待起来?” 皇帝一句话,那就是一个意思。他若是当真招待不好,万一那天,皇帝起了心要再来天牢寻人,结果苏玉方却要被他们折磨死了,那他这刑部大人的位子,也便到头了。 皇城宫前,朱漆的大门打开,帝王马车“的的”进宫,梁总管坐车辕上,亲自赶车,才刚刚入了城门,整个马车便猛然一下停顿,马匹受惊,“嘶鸣”一声,前蹄人立而起。皇帝猝不及防,后仰的身子猛然一下就磕在了马车内壁上,便听梁总管在外面急声喊着,“来人啊!快保护皇上!抓刺客!” 话音落下,马车猛一下受惊的窜出去,梁总管整个身体扑进马车内,景元帝才刚刚揉着后脑勺坐稳了身子,就再度被梁总管给扑倒。 与此同时,“噗”的一声长剑刺入,梁总管“呀”的惊叫,想也不想闪身去挡,景元帝怒,“滚开!” 曾经锦妃舍身相救的那一幕,倏然便出现在眼前,如今又是年迈的梁总管再次舍命来救,他堂堂一国帝王,难道当真都要一直藏在这所谓的老幼妇儒的后面,才能万世长存吗? 说时迟,那时快,梁总管扑身过来的那一刹那,利剑带着寒光,刺入马车内。 皇帝猛然出手,将梁总管的身体往斜刺里拉开,剑尖吐着剑花扑过来,皇帝整个身子往后仰,“叮”的一声响,长剑脱手而出,硬生生刺入马车内壁。梁总管出了一身冷汗,“皇上。” 说话间,马车更加受惊的疾奔着,听着身后有叮叮当当的刀剑交击声不断响着,更有皇宫侍卫飞身而来。刺客一击失手,便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很快,寒秋带人赶来,将这一波人杀的杀,擒的擒,再想办法将马车稳住,到皇帝跟前回复的时候,景元帝几乎要磨碎了一口钢牙,“拉下去!查!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杀!” 只一个字,“杀!” 便是绝对的愤怒,与绝不容恕的怒火。 寒秋领命,星夜不眠立即去办。景元帝下马车,抬手揉着后脑勺,梁总管惊魂未定从马车里跟着出来,“快,快去请太医,快!”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这边刚刚出事,另一边小丸子带着满脸的汗水飞快的跑了过来,见面就与梁总管快哭了一般的道,“师傅,您可总算是回来了,锦妃娘娘出事了……” 什么? 景元帝头被磕得厉害,这会还在疼,倒是听到这话,立时便转身来看,梁总管脸色发白的道,“你,你说什么?锦妃娘娘怎么就出了事了?” 不是在甘露殿好好的吗? 小丸子哭丧着一张脸,“就是刚刚之前,皇上与师傅刚出皇城不久,就有小和子公公派人来报,说是锦妃娘娘不好了……然后,就在刚刚,奴才发现了御膳监小板子的尸体。” 尸体? 又一具尸体!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极冷的弧度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听在耳中,猛然就踏步向着甘露殿疾奔而去,梁总管“哎哟”一声,指着满头汗水的小丸子,恨铁不成钢的道,“既是锦妃娘娘出了事,你怎么不早点来报?” 再看皇帝已经风一般的冲去了甘露殿,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了,赶忙也拖着这一夜的疲惫,紧紧追着而去。 内侍太监乌泱泱的也同样跟了一大堆,急急的追上去,小丸子喘着气,一边哭着泪眼,一边特是委屈,“夜入宵禁,奴才哪能出得去?” 也偏偏就是这样的夜色,皇帝才刚到甘露殿,另有宁安宫太监急喘吁吁的跑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怕是不好了……刚刚太医来诊,说是,说是束手无策了……” 所谓的束手无策,便是无力回天的意思。 皇帝刚要推开甘露殿的动作,猛一下就停顿下来,“皇后,真的不行了?” 上一次去看她,才刚刚没过多久,那时候她纵然沉睡,可气息尚是平稳,这才刚刚过了多久,皇后也居然跟着出事? 心下骤然一沉,他咬咬牙,看向面前的这两扇紧紧闭起的“冷宫”之门,刚巧梁总管追上去,他黑金色的袍袖一甩,“找太医给她看病!” 再一次又急步而去。 皇后再做下千般错事,也是他的结发妻,他……不能也不可以连最后一面都不去送送她。 “可是,皇上,皇上……” 梁总管气还没喘匀呢,就见皇帝又一阵风似的跑走,他满脑门的汗水不知为何,一眼就见眼前还站着宁安宫的小太监,立时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太监连连回禀,“是皇后娘娘不好了……” 唔! 如此,梁总管也便了然,摆摆手,“去吧!” 总归这一夜,就是个奔波劳碌的命。 拖着疲累的身体,先行坐了下去休息,又立时喊人去太医,另外将宫门才刚刚推开,门内撕心裂废的跑出一个浑身脏乱的人,“扑通”跑到他面前,嘶声就喊,“公公,请公公救命啊,娘娘……怕是不行了。” 梁总管唬了一跳,“你,你是谁?”宫灯太暗,夜色太黑,他老眼昏花认不得人,再加上来人又是一副披头散发的脏模样,他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认得出来。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行了呢? 核仁当头磕得“咚咚”响:“公公……奴婢是核仁,是核仁。” 到了最后,她与小和子,还是那将后墙的狗洞挖通了,两人扑进的时候,锦妃娘娘已然浑身高烧,伤口红肿的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动也不动。 曾经的天子宠妃,如今的冷宫旧人。帝王之宠,无疑便是如同夏花季短,只那么悄然一瞬,便又从最初的惊天动地,到了现在的落魄无声。 “呀,原来是核仁,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梁总管终于认得出她来,也实时定下了心,不由又训道,“胡闹!身为锦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你如此的形容不整,又满身着土,这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唔……你的脸,谁打的?” 再细看,终是又看清了她被人掌得高高肿起的脸,更是又厉声喝问,核仁只跪地大哭,“公公,娘娘真的不好了……一日一夜未曾进食,怕是,怕是快不行了……” 才不过一日一夜而已,这事情,就已经完全变得不受控制了? 什……什么? 梁总管愣愣的呆了半晌,才猛然回过神来,“核仁,刚刚你是不是说过,娘娘不行了?” 抬手猛一拍脑袋,又接着急道,“我可真是被你给吓倒了,竟然没有听出来了。快,都赶紧动起来,还愣着干什么?你,去拿手炉,你,去再抱几床厚点的锦被……还有你,核仁,你也别哭了,赶紧先把自己收拾齐整了,再去伺候娘娘,免得等皇上一会儿过来,看你这副样子,没准要将你打杀了也说不定。” 到底是皇帝跟前的老人,一旦理正了心态,自然也是雷厉风行,言出必行。 就依着皇帝的那股子别扭劲,之前听得娘娘出事,就能如此急速的飞奔而来,到了宫门口,却依然是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啊……皇后,与锦妃,孰轻孰重,甚至目前对于皇帝来说,根本就已经分不清了。 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锦妃,只好暂时退开,可是这一推,几乎便是再也不曾相见的结局。 宫里的太医分两拨来了,一拨去了宁安宫,一拨来了这里。两方都是主子,哪个都不敢怠慢。 抱锦被的太监也回来了,众人七手八脚给锦妃铺上,盖上,核仁也进来了,一双眼睛哭得跟烂桃子一样,可她待了片刻,竟是发现小和子不见了。 “公公,可见过小和子?” 手拉了拉梁总管衣角,她小声问着,梁总管吐一口气,也跟着极不安心道,“他去宁安宫了。皇上那边,总得要支会一声的。” 派别人去,怕耽误事,小和子从来忠于锦妃娘娘,皇帝也会放在心里的。 核仁轻轻应了声,心里也放了块大石头,耐心的等着结果。 甘露殿内殿,众太医忙忙乎乎的各种救治着,外殿里,是累得早已快站不起的梁总管在殷殷期盼的等着结果。 不知不觉间,更深夜重,三更过去了,甘露殿依然灯火通明,而皇帝也还没有回来。 梁总管急得大骂,“简直就是笨蛋,蠢货!皇上请不过来,难道他自己也回不来吗?” 实际情况是,小和子根本就没去到宁安宫。就于半路之上,被突然从暗夜的阴影处的硬物,给击晕了。 之后,倒在宫道正中间的小和子,被鬼魅的黑影给扯了双腿,拉到了宫道一侧的阴蔽处,额头上,一处慢慢出血的伤口,在这深秋的夜色中,渐渐凝固。 宁安宫,同样灯火通明,彻夜不休。 “皇后病情如何?” 等了好一会儿时间,景元帝终于吐口气问,这一夜,突发的事件太多,以至于他心神不宁,极是烦燥。 可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意外? 又是纳兰城病重,皇宫刺客,锦妃不好,皇后不好……心思骤然一顿,他猛然起身,“朕出去走走,有了结果,记得来告之朕!” 心里总有一个冲动,他必须要见到锦妃! 现在,立刻,马上! 才刚刚甩了衣袖出门,里面太医已经擦着满脑子的汗出来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终于吉人天相,已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了许多,日后……再不可用那药了。” 是药三分毒,再好的安定药,就算用得久了,也是对人体有害的。皇后就是因为喝的药太多,沉睡的时间过长,所以才慢慢的,一点点的,将她身体里的心肝五脏,都变得衰弱了。 皇帝点了点头,“没事便好,这里你们细心调理。” 话落,连句最为简单的关切都没有,直接甩了衣袖踏步离开。这里留下的数名太医,一时间都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那位……果然就是妖妃。瞧把咱们皇上给迷的。” “嘘!你不想要命了?祸从口出,小心你的脑袋!” “唔,对对对,可千万不要乱说话……” 几名太医轮流着说完话,倒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此时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极冷的弧度。 甘露殿中,太医的诊断也有了结果:“娘娘身体状况非常不好,箭伤略有复发,必须要仔细调理了!” 真不知道这帝妃二人到底在想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偏是要如此折腾……唉!皇家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他小小太医,做好自己的事情便罢。 提笔开了方子,与核仁递到手里,而此时,小和子依然不见人影,倒是一身夜色的景元帝不多时大步而来。 梁总管略略一呆,心下猛的急跳,“皇上……” 景元帝将手一摆,直接便问,“锦妃如何?” 纵是恼她,气她,恨她,可这心里总是爱了,无论如何也都放不下。 总之这么个倔女人,你便是稍稍的向朕解释一下,低下头,又能如何呢? 梁总管低低的回,“回皇上的话,娘娘夜里受了寒,又连次不曾进食,再加箭伤复发,眼下高热不退……太医说,娘娘的身体,极是凶险了。” 这个,才是真正的怕不行了。 如此数症并发,便是要精心细养,也要很长时间。 “倒是……连重病都一起啊,是巧合么?” 景元帝怔忡,心里极为发酸的低声一句,梁总管没有听得清楚,皇帝已经过去,侧身落坐于床边,握了锦妃冰凉的手掌,“暖炉太少,再多加些。” 原本就体寒,又是来到这么个地方,他的猜忌与怀疑,难道还真会要了她的命? 心里倏然一紧,皇帝又眸光发寒,“去将御膳监的人,给朕带过来!” 帝王之怒,御膳监王公公自然是不敢怠慢,立时便连滚带爬的赶过来,任听皇帝发落,可到了最后,这事情,还是要往外推,“禀皇上的话,奴才这里,负责往甘露殿传膳的是太监小板子……”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吐血 http://.biquxs.info/

不等王公公将话说完,梁总管已然俯在皇帝耳边,“皇上,小板子已经死了……” 从他们进宫惊马的那一瞬间,小丸子已经前来禀报,不止锦妃娘娘出了事,眼下这宫中的风暴……似乎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梁总管到底还是咽了咽口水,没敢去问小和子的事情,只是回头悄悄的派了人去找。 景元帝眸光沉蕴,心思也极是复杂。 他掌心里握着的小手,一直都冰凉得厉害,也由此可知,她的身体,当该是虚弱到了何种程度。 眸光轻轻微闪,抬手放下道,“梁士,着人留下来,好好伺候着锦妃。核仁,小和子也全部都重新调来甘露殿,在锦妃的身体没有痊愈之前,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 顿了顿,又另吩咐一句:“今天朕来过的事情,都给朕将嘴巴闭紧了!” 换句话说,便是锦妃想死,也要死在他的允许之下。除了他,没人可以把她的命取走,便是老天爷,都不可以。 尤其是在他还不愿意敞开心扉,去面对她之前,他的行踪,更加不可以去告诉她! “皇上……” 梁总管愕然低呼,皇上凉凉的看过一眼,梁总管心下一颤,慢慢的躬了腰身,“老奴遵旨!” 皇帝的心思,没几人能够猜得透。 待得皇帝出去,秋风呜咽的时候,梁总管下意识瞧着身后大床上的锦妃娘娘看过去了一眼,只不过一日一夜不曾见面,便已经颓废得几乎是如同凋零的花朵。 曾经那么鲜活明艳的一个人,只是眨眨的时间,就完全消瘦得不可思议。 因为高热,脸上不停的出着薄汗,可嘴唇是干的。 许是因为难受,也许是因为心里压力过多,锦妃即使是在昏迷当中,也睡得极不安稳,那不时蹙起的眉头,似乎带着无限的忧愁,梁总管心一叹,想着这一对帝妃主子,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核仁。” 既是太医开了方子,就不能久留这里的,梁总管出了外殿将核仁喊了来,吩咐道,“好好留在这里伺候着娘娘,如果你手不太方便,便让别人去做。这里面的事情,你自己拿捏好分寸。” 目光轻轻的在她高高肿起的脸上扫过,梁总管也实时感受到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这一辈子,核仁与小和子,就是要绑在锦宫这条船上了。 摇了摇头,梁总管迈步要走,核仁犹豫一下,咬着唇问,“公公,小和子……还没有消息?” 梁总管回身,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片刻,轻声道:“小和子的事情,我自会去查清楚的。核仁姑娘还是赶紧进去伺候锦妃主子吧。” 那个人,才是皇帝心上真正的宝儿呢。 唇角微微扬起,梁总管带着心事,又带着秋风离开。甘露殿地处偏僻,立时便在最初的喧闹过后,又诡异的沉静了下来。 核仁看看四周,宫灯飘忽,树影婆娑,忍不住就打个寒战,摸着依然在发疼的脸,赶紧回去了内殿。 此刻,锦妃仍旧高热不醒,太医开的药,也煎了药服了下去,可依然不见好转。 “核仁姐姐,你说,娘娘会好吗?” 有小宫女眼睁睁看着娘娘的惨状,极是不安的问,核仁心下冷笑,哼道,“若是你怕,可以就此离开。娘娘现在自顾不暇,也不会再拦着你,而我就当没看到。” 像这种只可以共富贵,不能够同患难的人,核仁也不指望着她们还能有什么作为。 早打发了,也是好事。 “姐姐不要……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娘娘的伤势。” 小宫女“扑通”跪在地下,惶恐的道,核仁定定的凝视她片刻,又看着自己满是血痕的双手十指,顿了顿,话风转暖道,“既是你这么有心于娘娘,那便好好伺候着。娘娘只是跟皇上闹别扭,很快就会好的。” 而这个“快”,到底是要快到什么时候,核仁心里也同样没个底。 这次的事情,已经不仅仅只是帝妃二人间的小别扭了,这其中,还涉及到皇室的脸面,往更大的层次来说,有可能更会涉及到将来的江山传承。 毕竟,血脉不容混淆,这是必须要严肃正视的事情。 “奴婢多谢姐姐。” 小宫女磕头起身,殷勤的去拿了干净的帕子,又沾了温水,帮着娘娘擦拭额头上的汗,核仁便低头瞅着自己的双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想着自己这一副狼狈相,若是娘娘醒来看到,怕也是会心疼的。 “这里你精心侯着,我去去就来。” 起身离开内殿,核仁拿自己满是血色的双手打开门,门外秋风寒凉,浓郁的夜色似乎显得加沉重。 “核仁姐姐,等等……” 小宫女突然叫起来,核仁立时讶异,小宫女又惊又喜的低喊着,“姐姐快看,娘娘好像是要醒了……” 要……醒了吗? 心头倏然划过一抹极致欢快的欣喜,核仁快步返身回去,锦妃已经慢慢的睁开眼睛,怔怔看着床前的人,“你,你们……” 她蠕动着嘴唇,连着数餐未进,肚腹里早已空空如也,连带着脑子也都空了。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核仁,你……你不是已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分明记得,她亲自去求了梁总管的。 “娘娘,奴婢再也不离开您了。奴婢就一直守着您,哪儿也不去了……” 含泪扑到地上跪着,核仁又是哭又是笑的拉着娘娘的手不放开,小宫女在一边看着,忍不住也跟着心酸。 锦妃这才慢慢的回神,朝着她脸上仔细的看了眼,又轻轻点了头,“唔,你受苦了……” 瞧她这一身的伤,不用多想,也知必定是受了委屈的。 核仁拼命摇着头,“不,奴婢不苦,苦的是娘娘……” 抬手,将想要起身的主子慢慢扶着坐好,身后便塞了软枕过去,锦妃努了扯了扯干涩的唇,一概不问他人情况,只道,“核仁,我之前托你的事,可曾办好了?” 托她去办的事,便是取出那些体己的银子。核仁留一些,小和子留一些,然后再送出一些给青枝的家人……哪怕青枝眼下早已不在人世,可她该给的,该惦记的,依然不会少。 “娘娘……” 核仁一时间又哭得嗓子哽咽,泣不成声,“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无能……奴婢根本就进不去。” 自从娘娘出事,锦宫被封,他们这些昔日里光彩照人的宫女太监,几乎便是一瞬间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她与小和子,还算是好的,更有其它的锦宫里的人,有被发送到浣衣局的,又被分到各宫去做粗活的,更有的人……便是直接拉出去配了宫里的太监,一辈子出宫的期望,也就此落空了。 “原来,本宫竟是欠了这么多人的人情吗?” 怔怔的听着核仁讲述,锦妃叹一声,又猛咳着苦笑,核仁骇极,“娘娘,您……您吐血了。” 娘娘背上有伤,她根本不敢去触碰娘娘的伤处。可是娘娘现在……她咬了咬牙,立时抬眼道,“你赶紧去告诉皇上,就说娘娘醒了……” 小宫女应声,被这当下主仆二人所感染,慌慌的转身要出去,却被锦妃给拦下,“不用去了……皇上日理万机,还是不便打扰的。” 爱他,恼他,恨他,却更怨他。 为什么,他宁可去相信一个子虚乌有的空穴来风,却不愿意选择相信她? 他如此这般弃她于不顾,这让她的心里,更有诸多寒凉,凄然悲切。 “唔。” 心中哀伤涌上,又一口鲜血吐出,核仁哭叫一声,手忙脚乱去擦拭着,却是由于自己的双手十指都在挖洞时受了伤,眼下诸多不灵活,那血色,便越擦越多。 “核仁姐姐,还是我来吧。” 小宫女终于不忍心,主动的上前来道,核仁看着她,就仿佛是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那个时候,青枝姐姐还在,她便也如同这个小宫女一般,任何事,都想要上前去帮忙。 恍惚间,眼睛酸了,轻轻一眨,有泪意涌下,小宫女愣愣的看着她,“核仁姐姐,你,你怎么哭了?” 难道是嫌弃她抢了她的活儿,所以不高兴了吗? “没事。我手里不方便,你来吧。” 起身,将位置让开,核仁眼里带着泪水,又轻轻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宫女?” “奴婢秀儿,原来是宸宫的宫女,后来……得罪了奶娘嬷嬷被送去浆洗房,这两天甘露殿人手不够,才被监时调过来的。” 秀儿一边说着话,手脚倒是麻利,核仁哑然,又是宸宫里的人吗? 下意识抬眸看了娘娘一眼,锦妃脸色惨白,如金纸一般,连续两口血吐出,整个人的气色,便又更显得虚弱了些。 “娘娘,是不是哪里还疼?” 核仁急声问着,将自己惨不忍睹的双手伸过去扶着娘娘,急切之间,倒是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忘记了。 锦妃却一把将她双手拉过,声音喘息的艰难道,“这……又是谁?”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虚伪的亲热 http://.biquxs.info/

她不止脸上有伤,手上也有,这是被人施过酷刑了吗? 核仁急忙将手抽回去,“娘娘,没事的……” 情急之下,倒是忘了自己的狼狈,一定会吓倒娘娘的,果不其然。 此刻,核仁心里好是懊悔,她就早该听梁公公所言,及早的去将自己收拾好,以免累得娘娘再过操心。 可眼下,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娘娘,手擦干净了,您小心一些。太医吩咐了,娘娘如果能够醒来,便是汤药起了作用,奴婢去拿温好的小米粥进来,娘娘您也多少吃一些。” 秀儿细声细语的说着话,先是问了娘娘之后,见娘娘微微点头,这才转身退了出去。核仁刚想要岔开话题说别的,锦妃已是轻轻的道,“核仁,我累了,扶我躺下,再休息会儿。” 眼下,她肚子空得厉害,却任何东西都吃不进。 核仁心里发酸,也不敢说别的,便扶着娘娘躺下。 彼时,皇帝已经入了乾元宫,一个人歇在明黄的龙帐之下,整个身体平躺在龙床之上,满脑子都是两人之前的那一幕。 他的女人跟他的臣子,两人倒是显得很亲热。 光天化日之下,这是他亲眼所见。 “皇上,夜深了,老奴要不要熄灯?” 梁总管到底是老了,跟着皇上数次奔波,身体已然是熬不住了,皇帝抿抿唇,道了一声,“先退下吧。” 天色都已经要亮了,马上又要开始上朝了,他也再不能入睡,索性又翻身坐起,向着刚要走,还未离开的梁总管道,“锦妃那边可有消息?” 梁总管躬身,“并无消息传回。” 想着之前,皇上那般吩咐人,不许透露他的行踪,这是他骨子里的骄傲,也是他身为一国帝王的骄傲。 可没准……锦妃娘娘也有这一种骄傲呢。于是同样骄傲的两个人,如此这般的撞到一起,谁也不肯先低头,到最后,这事情将会变成什么样,将无人得知。 摆了摆手,梁总管说完话便退了下去,小丸子随之代着师傅侯在了乾元宫外,皇帝怔怔起身,一夜无眠,倒也不觉得累,反而更加有种烦燥不堪的感觉。 “来人,朕要沐浴!” 扬声向外喊着声,景元帝起身,大步去了宫殿后方的文清山。 大历皇宫并非依山而建,这里的文清山自然也是后人给堆起来的。文清山靠近皇城的最后方,这里面引进的是城外的一处温泉水。 取名为“文清池”的浴温泉,便在这里精致又奢华的殿阁之中。 大历还有句话:文清阁里文清池,文清水暖洗凝脂。说的便是这里。 进了文清阁,早有提前得到消息的大太监恭敬的侯着。到了近前,皇帝看他一眼,“都准备好了吗?” 大太监不敢怠慢,恭声回禀,“回皇上的话,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虽然对于皇上大半夜的来泡温泉,感到非常不解,可皇上就是皇上,他若想星夜前来,谁都没这个权力去问。 皇帝点点头,大步进了文清池,池时的水,带着温泉特有的湿咸味道,像是白白的水蒸气中,又加了一些味道厚道的海盐一般,景元帝在宫人的服侍下,展了双臂,尽褪了衣服,下了水,片刻,温暖的水流,便将他全部包裹。 “唔……” 唇间一声轻轻低叹,慢慢合了眼睛,将全身放松,大太监在外面侯着,没有皇帝的旨令,他不能进。倒是这里有时刻为皇上准备着的女子,眼下正悄悄的潜了一名进去。 皇帝半合着眼,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放松着自己,耳边池台边,有浅浅的脚步声传过来,他微微出声,“帮朕捏一下肩背。” 劳累了整整一天,他不止身体乏累,连心……都累得不想动。 轻轻的女子应声响起,片刻,便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慢慢的滑动在他清亮的双肩。 慢慢轻捏,又逐渐随着加重力道,皇帝舒服的叹一声,“倒是你这手法,越来越长进了。” “奴婢谢皇上夸奖。” 女子娇羞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啼鸣,皇帝蹙眉,慢慢回过身去,“你不是女师傅,你是谁?” 这文清池中,是有一名手艺极好的女师傅,专为皇上或各宫后妃进行身体按捏调理的。可那女师傅,皇帝是见过的,不是眼前这位。 女子脸色一慌,弯腰下跪,“皇上饶命,奴婢是这文清池的侍婢……” 侍婢,在这宫中来说,便是所谓待寝的意思了。 是皇上可以碰触,但她们的地位,甚至连各宫的大宫女都比不得的,充其量,只是皇上累了乏了,想换口味了,而用来泄下的工具而已。 “既是侍婢,倒也是屈才了。” 皇帝仔细的看她一眼,转过身,又慢慢放松身体。侍婢一咬牙,似是看懂了皇帝的意思,又急忙跟着爬起来,跪行到皇帝背后,慢慢的双手再度捏合着,极尽所能的伺候着…… 正尽心间,皇帝突然伸过手,一把将她拉下水中。她一声惊叫,“哗啦”一声水响,向来温润如玉的景元帝,此刻,就像是发了狂的猎豹一般,猛的将她衣服撕开,没有任何温存,长驱直入…… 倏然,痛吟声起,又猛的咬唇,片刻,水面泛起极细的一根红色涟漪,微微向上旋转,皇帝看在眼中,黑眸眯了眯,自此……便更加厉害。 一场繁华一场凉,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一夜,皇帝自是尽情发泄,可宁安宫与甘露殿两处,俱都凄恻冷寒,道不尽的凄凉,惹人心酸。 翌日清晨,被人打晕的小和子终于找到了,梁总管顶着一双黑眼圈来问他,“看清是谁动的手了吗?” 这话出口,他便知是白问。 果然,小和子额头缠着药布,脸色虚弱的道,“师傅,夜里天黑,又暗,小和子只看到一个黑影冲出来,然后就被人打晕了……” 这可真是……宫中的防守,一日不如一日了。 先是皇帝出事,被刺客进宫刺杀,又是小和子让黑影给袭击。梁总管细想这事,忍不住便出一声冷汗,“你好好歇着吧。给你放几天假,休养身体。” 顿了顿,还是多说了一句,“核仁好像很担心你。” 且不管这俩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梁总管人老成精,他已经是个阉人一辈子无后了,连个女人都没有过,小和子跟他命运一样,也是个阉人,可他愿意看着小和子身边,多少还有一个女人来疼。 宫里的规矩,太监与宫女私下相会,叫对食,是可以被仗毙的。 可如果光明正大的得蒙主子赐下亲事,那便是夫妻,更加是可以光宗耀祖的。 “小和子无能,还让师傅多操心了……” 脸色现出一抹红晕,小和子不好意思的说,梁总管会心带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出门去了。 甘露殿,此刻又是一片永远都没有尽头的彼此争斗,瞧不见的腥风血雨。 “哟!妹妹,瞧你这脸色,可是当真不好呢。这才两日不见,怎么就落得这般个惨?” 手里拿着帕子过来,惠妃甩得好一手的飞花,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一眼就让人觉得极不舒服。 尖酸,刻薄,心眼小,又口无遮拦的出口无状,这便是惠妃。 “奴婢参见惠妃娘娘。” 床边伺候的核仁与秀儿立即起身,弯腰叩拜,惠妃像是压根就没看到两人,目不斜视的冲过去,一把抓起锦妃的手,用力的道,“唉哟喂!怪不得这整个宫里都传遍了呢,都说是妹妹与皇上使了小性子,闹脾气了,之前姐姐还不信,可现在看来……啧啧啧,妹妹,也不是姐姐说你,你只不过一个女人,你跟皇上置什么气?” 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富贵人了呢! 不过一个小溅人,她惠妃,可当真是不看在眼里的。 伸手抓得用力,锦言便有些疼,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感觉刚刚这么一拉扯,背上的箭伤,又迸开了。 不由得心下一叹,面色淡然的道,“本宫如此这般不识趣,倒是让姐姐累心了。只是姐姐听的传言,可诸多不实。本宫是因身体不好,才特地移来这甘露殿的,也从没有与皇上使过什么小性子。” 且不去管它那流言到底是被传成了何种纷纷嚷嚷的程度,她自是一句话,半点不去带累皇上。 惠妃听这话,顿时就心下暗恨,这个小溅蹄子,果然是够妖的。都已经这样了,还有心思惦念着皇上不放? 心思一转,又接着道,“哟!妹妹说这话可就不对了……皇上再是一国之君,那也是咱们姐妹的男人呢。男人与女人之间有点小摩擦,小误会,那不都是常有的事吗?” 帕子擦着嘴,总之,就是要探听到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锦妃刚刚醒来,精神不济,不由就带了些烦道,“惠妃姐姐口中所言的小摩擦,小误会是不是常有的事,本宫却是没有姐姐知道得清楚的。倒是皇上心里有没有本宫,惠妃姐姐可是清楚的很!” 这话,无疑于是打脸。 是在说她们个个都没有本事拢住皇上呢? 惠妃顿时就气得咬牙,脸上时青时白,虚伪的亲热再也装不下去,索性是忍不住,终于跳起身来,厉声骂道,“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觉得皇上宠你,你尾巴就可以翘到天上去了?别以为你真能在皇上心里有个什么位置,如果真的有,皇上又何必将你的亲哥哥关起来不放?”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皇帝道歉 http://.biquxs.info/

“哥哥?” 锦妃猛然一怔,气血不继的脸色就越发苍白了几分,惠妃冷笑,“你以为你的亲哥哥是什么好人呢?既能做下那塌天的大事,就别怕皇上把他抓了砍头啊!” 只不过,惠妃才不会告诉她,皇帝明明就已经抓了人,到底还是由于她的缘故,而迟迟下不定决心。 “娘娘,您身上有伤,还是暂时不要去想这些事情的好。奴婢相信,皇上一定会还苏公子一个清白的。” 核仁在边上听得胆战心惊,可又不敢去顶撞惠妃,嫌她多事。只是赶紧上前圆场,而越是如此,锦妃便越是明白。 惠妃说的事情,是真的。 一瞬间,心里忽然又犯堵,她猛然咳个不停,核仁大惊失色,“娘娘……”她双手不便,秀儿眼疾手快的跟过来伺候着。 又是一口血吐出来,雪白的帕子上,像极了一朵极致盛开的血花,核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秀儿手脚麻利的又赶紧去倒了杯水,给娘娘漱口,吐到接着的盂盆里。 “呀,这……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吐血了?” 惠妃瞪大着眼睛看着,这次是真正的惊讶了,“不是说你的伤,已经见好了吗?这怎么突然又?” 话音落下,她心中最初的惊讶过后,瞬息就又卷出了铺天盖地的狂喜之情。 呵! 好! 这可真是好呢,真是老天有眼……就此让这个小溅蹄子一命呜呼了才好呢! 目光诡异的扫过,又看一眼她脸上的旧伤,心里更加得意,这一辈子,这女人如花的样貌,也终于是彻底的残了。 即便再有神医入宫,也治不好她了。 “惠妃娘娘,本宫这里不太舒服,就不便多留惠妃娘娘了……核仁,送娘娘离开吧!” 心思烦乱,又提不起精神,锦妃终是再不愿与她虚以委蛇,打发了核仁送人出去。惠妃这时,自然是说不出什么的,竟是高高兴兴的就走了。 “娘娘,惠妃娘娘向来就是脾气惯了的,刚刚说过的话,娘娘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勤快的秀儿眨眼间便麻利的伺候好了娘娘,又费尽心思的劝说着,秀儿也想跟核仁姑姑一样,忠于娘娘,便永远不会离开了。 锦妃摇摇头,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的,“秀儿,本宫有些饿了。你去看看,再有什么吃的吧。” 连续几餐未曾进食,只是昏迷中被喂了些稀汤,药汤……到了现在,才刚刚与惠妃多说了几句,便有些精神不济了。 “那娘娘自己小心些,奴婢去去就来。” 细心嘱咐完娘娘,秀儿快步走出甘露殿,锦妃看了看左右,吃力的想要自己起身,核仁代自家主子送走了惠妃娘娘,刚好进来便看到这一幕,立时便低声惊呼,“娘娘,您这是要干什么?” 新伤不断,旧伤未愈,这是真的不想好了吗? 用着自己一双不灵便的手,又吃力的将娘娘小心翼懵的扶了回去,眼瞅着她满头的冷汗,核仁又气又急,破天荒的第一次,敢朝着娘娘发火,“娘娘,您要是再这样不好好养着,奴婢就去告诉皇上了。” 看来娘娘这里,是除了皇上,就没有人能制得住她了。 自然,这种制法,与冷战不同……那是一种霸道的温柔,暖心的极宠。 “不许告诉他!” 锦妃低低一喘,压着“怦怦”乱跳的心口,直觉自己这命不会太长……轻轻的吐一口气,她慢慢的重复道,“不要告诉皇上。本宫还好好的活着,这就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一次次的,总是有人想将她置于死地,而一次次的,她又是如此顽强的活了过来……到了现在,她竟是连自己都有些信了那些个风传不堪的流言了。 妖妃…… “娘娘,可是您这些总是身体不得好,这要让奴婢怎么办?” 最关键是,娘娘还半点都不配合,核仁看看娘娘,再看看自己,然后又想想小和子……得,从前最为风光无两的锦宫几人,全都伤病带残了。 “罢了,既然还活着,就说明本宫是命不该绝,就依你所言,好好的先将身体养好吧。” 眼看着她的焦急,锦妃也难得露出了一抹软笑,但随之又落,与她出声问道,“苏玉方,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要抓她?” “唔,这……”核仁立时便有些犹豫,娘娘只淡淡看过一眼,核仁咬了咬唇,低声道,“这事,皇上不让告诉娘娘的。” 岂止是这件事不让告诉娘娘,就连皇上亲自来看望娘娘,又悄然离开的事情,一样也不让告诉娘娘。 这帝妃二人,好的时候跟孩子似的,坏的时候,也一样跟孩子一样。 无奈的旋即道,“娘娘可曾还记得有次华大人夜间遇刺之事?听说苏公子,便是主谋。” 案录上第一个人名,便是―――苏玉方。 “这不可能!”锦妃气得胸口发疼,“苏玉方是我哥,我知道他,就算是再不争气,再好吃懒做,喜好耍钱,也绝不可能去策划杀人!” 尤其是,他们胆敢刺杀的还是眼下的当朝大将军,华大人! “可是案子就是这么查的……纳兰大人说,这事他也会继续追查下去的。”然后还说了一句“请娘娘放心”,可这句话,核仁想了想,终是没有说出来。 一边又移过身去,帮着生怒的娘娘抚着背,慢慢顺气,锦妃这一急,差点又吐一口鲜血出来。核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为什么总是吐血? 目光落在娘娘的唇角,嘴角一缕血丝,便如同一条血色的小蛇般,蜿蜒而下。 心里又倏然一颤,核仁慌忙垂了眸,又急又心疼,眼泪珠子悄无声息的就落了下去。锦妃精神不济,也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慢慢就在这种种的胡思乱想中,又沉睡了过去。 这一天,娘娘的病情时好时歪,不过午时,便又有太医被召进了甘露殿,娘娘曾经醒来一次的事情,核仁到底还是告诉给了皇上知道。只是娘娘的心思,核仁是没敢说的。 与帝王呕气,那根本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自然,娘娘这一次又无征兆的睡了过去,秀儿随后拿来的稀粥,娘娘也是半口没有喝上的。 秀儿有些担心,低低咬唇道,“核仁姐姐,我怕……我记得,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去了的……” “不许胡说!娘娘富贵吉祥,是绝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可核仁眼看着娘娘越来越不好,心里也是没底的。 事隔半日,景元帝再次踏足甘露殿,依然是在她昏睡的时候,他步履稳健而来,又慢慢而走。 “她醒来,可都说了些什么?” 行立到床前,景元帝出声问,核仁跪下禀道,“娘娘旧伤迸裂,也并无多说什么,只是问奴婢,皇上是否还在生气?” 张口说着谎言,其实核仁心下也没底。 只是这一对帝妃如此的别扭,若是没人大着胆子去推一把,这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唔,她真是这样说的?” 皇帝眼里瞬间闪起了光亮,随之又隐,神色淡然间,再次变得威仪天下,不拘一笑。核仁忙着伏地叩头,“奴婢句句所言属实,不敢有瞒皇上。” 实则心下忐忑不已,这要是万上让皇上知道,她在说谎,那岂不是小命不保了? “嗯,朕知道了,起来吧。” 景元帝目光看着她,静了又片刻,这才放言起身,核仁立时带着满身的冷汗站起来,皇帝仔细看她一眼,“去将自己下去收拾收拾,需要什么伤药,自行去太医院取。” “是,皇上。奴才遵命。”核仁不敢违抗,恭敬的应了声退下去,梁总管在一边乐呵呵看着,“让你好好拾掇一下自己的……” 果然皇上还是宠着娘娘的,若不然,核仁做为娘娘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又哪里够得上让皇上来关心了? 渐渐的,午时过后,便是下午,锦妃再次昏睡之后,终于又一次醒了过来,而这一次,却明显的感觉到了不同。 她的手,从被子下面伸出去,又被另一只大手紧紧的握着。她轻轻皱眉,略有不适的动了动,这才记起自己是又一次的昏睡了。 思想远没有感觉快,当她慢慢侧过头的瞬间,才刚刚意识到皇上是在床边,她下意识的往回抽手,口中却已经软软的呼着,“皇上……” 这一声喊,将刚刚才伏身到她床前,想要小憩片刻的皇帝给惊醒了。锦妃立时懊恼的咬了唇,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喊出声呢? 景元帝倒是像忘了之前的摩擦一样,“锦儿,你醒了?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朕听核仁说,你竟是好几餐未曾进食,所以身体才会虚弱得这般厉害……” 轻轻松开她的手,待她略动一下之后,片刻便又握了起来,锦妃紧紧的抿着唇,只是看着他不语。 一双眼眸比起平日来更加清澈,却仿佛也更清冷了许多。 瞧着她脸上,似乎刚醒来就这么不待见他,景元帝无奈的叹一声气,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降为嫔位 http://.biquxs.info/

“锦儿,朕知道是朕错怪了你,下次不会了,好不好?” 到底还是心疼她的身体,皇帝率先低了头,若不然,依着她的脾性,曾还是个小小的御前奉茶时,就敢与他当着面顶撞,如今,更是胆子都养肥了。 若不是她这次伤病复发得如此厉害,还指不定这小女人会怎么与他呕气呢。 “皇上,是真的查清了,冤枉臣妾了吗?” 帝王低头,若是放在一般女人也就罢了,偏是眼前这一次,哪怕是撑着病体,也要与皇上讨个清白,更是将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又很认真的再重复一遍问,“皇上,到底是不是冤枉臣妾了?” 自从她去年的那一场冬夜,她乍见皇帝的那一刻起,这心里便永远的装下了他。在她的立场看来,皇帝可以生气,可以骂她,可以打她……就是不可以,如此这般的冤枉她! “皇上,臣妾向来身心清明,若皇上不清,便大可不必再理会臣妾,就让臣妾就此死了,也算是以死铭志了!” 眼看着皇帝只抿着唇不说话,锦言心里便知,皇上根本就没有查清楚所有的事情,更是一股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失望涌上心头,她噼里啪啦的说完这话,还没来得及等她后悔呢,皇帝已经倏然起身,眉眼里带了沉色,“锦妃,朕是真的太由着你,太纵着你了……” 以至于,她居然敢用死来威胁他! “那么,你便好好的静养着吧。百日为限,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这甘露殿一步!” 沉冷拂袖,踏步离开。 锦妃怔怔的坐在满是药味的床上,突然间便喉咙哽咽,哭得不能自己。 “娘娘……” 两名大小宫女看着好心疼,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好容易将皇上哄来了,结果,娘娘又是性子极强的来了这么一出,这……又该如何? 而自从这一日过后,皇帝也当真没有来到过甘露殿中,更是忽然诏令后宫,锦妃无德,不配荣居高位,一下子,又从曾经独宠天下的后妃之位,被生生降了一级,再次称为锦嫔。 听到这个消息,核仁脸色发白,焦急又没办法,可锦嫔自己倒是像没事人一样,与秀儿道,“看你的核仁姐姐已经慌得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倒是你闲着,给本宫去煮碗红枣莲子羹吧。” 补气补血,倒是非常适宜。 核仁跺脚,“娘娘,都这时候了,您怎么一点都不急?” 好好的后妃之位,就因为硬着性子吵一句嘴,便就像是鸟儿长了翅膀飞走了一样,眨眨眼的时间,妃位降嫔位了。 “这有什么可急的?这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只要皇上愿意,他就是将我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翻身,本宫也没什么法子。” 天下不是自己的,权利也不是自己的……它是由另一个男人附带给她的,再换句话来说,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生命的自主权。 “可是娘娘……” 核仁还想再说,锦妃慢悠悠斜她一眼,“既然你这么爱操心,煮粥的事你去吧。看你双手也都好了。”顿了顿,又补一句,“这脸也能见人了……煮完粥之后,记得朝梁公公支会一声,本宫在妃位时,还留在锦宫里的东西,还能不能给本宫带出来?” 妃位已经没有了,但娘娘仍然是口口声声自称“本宫”,核仁在哑然奇怪的时候,也隐隐觉得娘娘有哪里是不同了。 如此强势而淡然的态度,是她从没见过的发自骨子里尊贵。 很快,粥煮好了,梁总管那边的招呼也送到了,锦言一边端着粥碗吃,一边与两个宫女聊着话,“眼看这天气越来越冷了,皇上却禁足本宫一百天。这要等以后出得去这甘露殿大门,怕是也要过年了……” 算算日子,从八月十五之后,似乎这事情就一直不曾断过。 现在的天气,已经是九月初了,锦言算着时间,大概一百天之后,刚好便是年前那几天了。 恍惚间,时间过得很快,想到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只是宸宫里边的一个小小宫女,现如今,已经起落沉伏,淡然若定了。 “娘娘,您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皇上禁足娘娘一百天,还不是为了娘娘好?”核仁小声的说道,依着她的意思,这一百天刚刚好。 皇上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话,说的便是养生这一圈的事情,看起来简单,实则都是一件特别漫长,而又细致的活。 “好了好了,埋怨先别总是往外吐……这几天时间过去了,本宫这身体也慢慢见好。我是不能出门了。秀儿,你就代本宫往出跑跑吧。” 一碗粥很快喝完,肚子填饱了,便有了些精神头,锦言起身,说了声要写点字,核仁便捧来了笔墨纸砚先行铺开,锦言抬手拿了笔,先是蘸了饱满的墨汁,才刚要往下落,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了下去。 “娘娘?不用了吗?” 核仁看着诧异,出声问着话,心里倒是奇怪的紧,娘娘这个时候,要给谁去信? “嗯,先不用了吧。本宫的字不好看,写出来就是让人笑话的。” 难得自我抱怨的说道,“可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麻烦你们两个了。核仁,秀儿,你们替本宫分头送信,皇上只说本宫不能出这个门,可没说别人不能来……” 透亮的眼底,渐渐闪过讥讽的流光,“分别送信于各宫主子,大大小小都算上,就说本宫被皇上降位之后,心情抑郁就更加不好,想请诸位姐妹们,都过宫来坐坐。” “娘娘这是?” 核仁不解的问,锦妃挑了眉,似笑非笑道,“本宫只是突然觉得,这宫里的人太多了,好像有好多人都记不得,也更不认识,借此机会,一来打发时间,二也来跟各位姐妹们都认识认识,多多增加一些好感。” 至于其它的……有没有,已经完全都入了她的考虑范围内。 很快,锦妃娘娘惹了帝王大怒而被降成嫔位的大笑之事,就在甘露殿忽然传出要盛大邀请各宫妃嫔去相聚的事情时,突然便嘎然而止了。 谈资总是这样,如风一般,一股一股的吹过。 很快,这后宫里闲着无事的一些个女人们就纷纷兴奋的挤到了一起,大肆相谈此事。 最最让她们不理解的是,都已经被皇上从妃位降成了嫔位了,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没脸,竟然还敢兴致勃勃的请人相聚? 锦嫔这个女人,到底是该有多么的没脸没皮呢。 “管她呢。反正是请,先去了再说。反正到时候丢脸的又不是我们。” 淑妃一脸不屑的说,转眼又看到贤妃那边还没说话呢,顿时又有些讪讪,讨好的跑上去,笑嘻嘻的道,“贤妃姐姐,您不会怪我多嘴吧?” 贤妃慢悠悠看她一眼,点头道:“嗯,是有些多嘴了……” 一句话,将主动凑上前的淑妃闹个没脸。 那一夜,她爬高踩倒的去掌了核仁的脸,已经不是个秘密了。原本这后宫之内,也从来就没有秘密。 她的行为,虽然是让大家伙心里也都跟着解了恨,可她的做法,也更加让人心寒―――面对一个随时都会因为你的偶尔失势,而去背叛你的事,贤妃打骨子里是看不起她的,也会更会的防着她。 “那,倒是妹妹的不是了,贤妃姐姐还请要妹妹的气呢。” 脸上僵硬的笑,硬撑往维持不落,淑妃依然笑嘻嘻的又说了句场面话,这才返身退了回去。 德妃摇摇头,这就是个蠢吧? 掀起盖子喝茶,茶香扑了满鼻,惠妃忽然便指着宸妃道,“不过从你这宫里出来的小宫女,还真是都厉害呢。瞧瞧她都把皇上迷成什么样了?” 宫里妖妃,宫外妖女……她倒是还嫌不够,连宫里的侍卫统令大人,也都敢去出手勾引了,可皇帝也竟然没有当场斩杀了她,这也不得不让人深思。 “本宫的地方风水好,能出一个宸妃,自然也能出一个锦妃,没准将来还要再出一个秀妃呢……” 宸妃慢慢的点动着茶桌,似笑非笑的说着话,众人愣愣的微怔,皆都一头的雾水,“秀妃?” 这又是哪一个?从来没有听起过,皇上的女人里,到底是有那个在名字里带秀字的。 倒是惠妃忽然就记起来,“咦?宸妃说的,是不是就是在甘露殿后来调过去的宫女,秀儿?唔,宸妃这么一说,本宫倒是也想起来了,这秀儿,像是也出自宸宫里的。” 果然,是风水好。 宸妃点头,轻轻的嗯了声,“那倒是真的……” 看来,她宸妃能够浮沉有度,而不被皇上忘记,这锦妃倒也是有本事可以做到的。 心思微微闪动,宸妃又慢悠悠擦着指间的茶杯盖,看起来姿态优雅,从容,倒是半点都不担心。 淑妃悄悄的撇了撇唇,小声道,“虚伪!” 说话间,宸妃便向这边看过来一眼,淑妃急忙将视线出去,宸妃淡淡一笑,“时候也不早了,想必甘露殿已经热闹起来了。诸位娘娘若是不急的话,本宫就先过去了。” 茶盏一放,她作势要走,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甘露殿有鬼 http://.biquxs.info/

众妃见状,便各自交换个眼色,起身行了出去―――宸妃想要提前去甘露殿讨好那个小溅人,这样的彩头,是怎么也不能让她一人占了的。 惠妃身边跟着玉美人,一边走一边低低的喝斥着,“等会儿过去了甘露殿,你最好给本宫安份一些。休要妄想着从前的主子还能救她,你那主子,现在可是连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别看那个小溅人,今日还在欢喜的请众妃盛宴,明日还不定有没有机会,去看到初升的太阳。 流光闪过眼底,惠妃傲然的冷哼一声,踏着步往前,玉美人瑟瑟发抖的白着脸,这些日子,她着实也被惠妃折腾得不轻。而皇帝好像自那一夜之后,也竟是将她忘得光光的,压根就没去关注过她的任何行踪。 可是,她到底也是皇上的女人了呢,为什么这日子,竟还不如以前开心? “怎么?是有失落感了吧?就算皇上的女人只有三五个,你也永远成不了那第一人。” 身后被人冷刺了句,她脸色更加雪白,慢慢的回身去看,华嫔衣着华美,锦衣如霞,飘扬的发丝飞过她的眼前,又掠过她的鼻端,便传来阵阵香风,又转眸即逝……这些人中,唯她地位最低。 可她华嫔到底也还是有华大人在身后做着靠山,玉美人,却是什么都没有。 原来以为的帝王之宠,荣华富贵,也在那一夜最初的兴奋过后,慢慢的变得心如死灰,恍惚绝望。 她,什么都不是。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啊。本宫教你这么久,是让你出来丢人现眼的吗?” 察觉到身后不见了人,惠妃停下脚步,回身喝骂着,其它几宫娘娘俱都各自轻笑着,心中看着好戏,淑妃更是一派天真的模样嘻嘻哈哈的道,“惠妃姐姐你到底行不行啊?只不过一个小溅人而已,直接拉出去砍了不就行了,至于姐姐您费这么大的心劲?” 这些不听话的狗奴才呢,不调教是不行的,可如果调教之后,仍旧是死性不改的话,那也就没有再要的必要了。 腰身轻捏着,淑妃笑眯眯的说完话,继续回身去走,惠妃气得脸色阵青阵白,暗骂一声“狐媚子”,一转眼,玉美人仍旧是愣在当场不知上前,立时又压不住的火,气顶脑门的恨道,“容嬷嬷,既然玉美人不愿意随着本宫一起去往甘露殿,那么就将她送回去吧!” 手中衣袖一甩,惠妃疾走几步,赶上前几的几位姐妹,贤妃向来是四妃之首,自然这时出了声,且还带着几丝讶异:“玉美人是身子不适了么?怎么到了这里,反倒是回去了?” 这宫中人人都知道,惠妃性子泼辣,早早把皇帝身边的玉美人揪了去,种种折腾,眼下贤妃这样说,无疑是狠狠打她的脸。 连个小小的美人都调教不好,也难怪淑妃能够那般明目张胆的嘲笑了! 惠妃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这话里的戏谑,立时将牙一咬,哼着道,“此事就不劳贤妃娘娘操心了。倒是甘露殿那边,还盼着贤妃娘娘尽量不要惹什么麻烦才好!” 眼下甘露殿那个狐猸子,天生就是一个刺头子,谁惹谁沾一身腥! 如此冷嘲热讽的话语,贤妃将眉一竖,心下也跟着冷道,“妹妹这话倒说得极是,本宫也刚好想提醒一下妹妹。听说之前,妹妹是先去甘露殿走了一圈的,那么结果如何?” 看热闹的,可是从来不怕事大的。这里话音一落,淑妃双手一拍,笑嘻嘻的扬着声间插话道,“我知道我知道。惠妃娘娘去甘露殿讨好锦嫔主子,结果呢,却被人家给赶了出来,这事,整个后宫都传遍了呢……” “你胡说!” 话音一落,惠妃立时恼道,脸色阵阵怒红,冲着淑妃咬着牙道,“淑妃!没想到你也是个溅蹄子!你从前靠着宸妃,宸妃失了势,你后来靠着皇后,皇后也跟着出了事,然后又是锦妃,现在又是贤妃了吗?哈!本宫倒是不知道,你是个天生的扫把星吧?靠谁谁倒,你还要不要点脸?!” 心中起着怒,惠妃立时张口骂了回去。 她向来是泼辣惯了,也张牙舞爪得厉害,淑妃完全就招架不住。 依着淑妃的本事,她也只能够在暗地里,悄悄的挑拨一下这人,挑拨一个哪个,真正的论起来事,她根本就不是惠妃的对手。 眼下,顿时就被惠妃这雷厉风行的出声喝骂,都呛得开不了口,一时间,面色羞恼,气得嗓子里都像堵了棉花,“惠妃,你,你……” 干着急,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惠妃长吐一口气,目光闪着凌厉,“收起你那点龌龊的小把戏吧!本宫用这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和泥巴玩呢!” 手里的袍袖一甩,傲然挺着胸膛越过几人径自往前,“都还愣着干什么?盛宴快要开始了!” 如此闹腾,动静倒是不小。 一时间,不止身边跟着的内侍宫女都看得呆了,便连贤妃与德妃,也都相视一眼,默默无言。 这可真是……小人自有恶人磨。 “德妃妹妹,我们也去吧!” 贤妃出声,唤过了几人,德妃“嗯”了一声,面色柔和的道,“好!” 肩并肩的与贤妃一起去往甘露殿,贤妃边说边看着德妃,试探的道,“德妃妹妹,这刚刚的一幕你也瞧见了,瞧这乌烟瘴气的,这还没怎么呢,那两宫就忍不住了,要是等到了以后,这可怎么办?” 武皇后虽然病重,却还活着,这整个宫里就已经明争暗斗的开始了,若是皇后真的出了事,那后宫的这些个女人们,还不都得翻了天? “阿弥陀佛。” 德妃柔柔一笑,口喧佛号道,“妹妹我都已经半只脚踏入空门了,这后宫里以后的事情,可就全仗着贤妃姐姐了。” “唔,妹妹真是这般想的?” 贤妃眉眼一亮,果然欢喜,德妃笑笑,满身上下,尽皆佛光,普照大地,“妹妹早已经是吃斋念佛之人,何时又敢说过什么瞎话?” 如此,贤妃这才更加喜笑颜开,自此之后,倒是一路与德妃越发的亲热,几乎要不分彼此。 可这几宫娘娘才刚刚行到甘露殿前,就被眼前的一幕景像给吓得腿软。 高高的殿顶上面,琉璃瓦折射着阳光,房顶的屋脊之上骑坐着一人,房顶下无数人都跟着胆战心惊的哭着喊着,“娘娘,上面危险啊,求求您快下来吧,不要再玩了,娘娘……” 核仁更是急得踩着梯子就要上去,秀儿在后面拉着她,拼命的劝,“核仁姐姐,不要啊,娘娘现在情绪不稳,要是万一上去,惊着了娘娘可怎么办?” 这话落下,核仁忽然“哇”的一声就哭,房顶上的娘娘突然就一声不高兴的斥喝道,“闭嘴!哭什么哭?本宫还没死呢,你们这是给谁嚎丧?” 甘露殿院子里,先头来得最早的宸妃娘娘,一直都仰着头,有些怔忡的看着上头这一幕,“不是说要来参加盛宴的吗?怎么跑上边去了?柳翠,你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身一见,贤德惠淑四妃,皆都已经到齐,宸妃唇角扬了丝轻微的弧度,微微点头,算是见礼,便又很快转过身去。 淑妃凑到贤妃跟前,小声的道:“瞧她这个样子,难道锦嫔不行了,她宸妃就能入主中宫么?” “闭嘴!” 贤妃低声喝道,“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虽然刚刚惠妃的话,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好听,可后来想想,却也不得不防着点。 淑妃这很明显,就是身上带着晦气的,走哪里带哪里,贤妃可不想,自己才刚刚开始的美好未来,还没等放手实施,就要被这个扫把星给带坏。 “贤妃娘娘,妹妹也是一番好心嘛……” 淑妃自讨个没趣,摸着鼻子退了下来,惠妃看在眼中,忍不住就冷嗤一声,淑妃恨恨的瞪过去,惠妃将下巴一扬,眼睛看都不看她。 爬高踩低的小人,总是在依靠与背叛之间,进行不停转换,这样的人,最让她看不起! “娘娘,事情问清楚了……是锦嫔身子刚好,便突发奇想的要放风筝,可这秋天的风不似春天那般好,一下不小心,风筝就断了线飞走了,娘娘急了,喊人立了梯子来,爬上房顶去追……” 柳翠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的了,宸妃皱着眉听着,直觉的,接下来的话,一定是她不爱听的。 可好奇心,到底是占据了上风,挣扎了一下,低声道,“她怎么说?” 放风筝?追风筝? 听起来,好像是傻了? 可一个傻子,却为什么又非要去办什么盛宴? “听说,锦嫔突然发疯之前,像是在屋顶上看到了什么人,就非要去放风筝了……” 屋顶上,看到了什么人? 柳翠刚刚才说完话,就见自家主子摇晃着后退一步,脸色倏然煞白。 “娘娘?” 她低喊了声,宸妃咬着牙关,浑身冷如冰块,“快,快扶本宫回去!甘露殿……甘露殿有鬼!”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真是疯了 http://.biquxs.info/

一句“有鬼”,差点也惊着了柳翠。 “娘娘,您,你您别吓我啊……” 可是这大白天,怎么会有鬼呢?柳翠想着之前刚刚才从核仁哪里问过来的话,忽然就觉得脊背寒凉,而脖子上像是架了把大刀似的。 鬼?鬼! 是……青枝! “娘娘!” 忍不住颤抖着尖叫出声,柳翠一把扶了娘娘的手,内心里惶恐得几乎要崩溃,“娘娘,快,快走……” 虽然那次事故,根本不是她亲手所为,可是柳翠也是眼睁睁的亲眼看到青枝是如何从高高的琉璃瓦顶上滑下去,然后摔得浑身是血,不久后惨死。 那样深刻又血腥的一幕,柳翠想,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得掉! “快,我们快走!不要让她们看出来……快!” 猛一把抓了柳翠的手,宸妃向来淡漠高冷仙子一般的形像,瞬间像极了无助溺水的人,仿佛此刻,唯一能给予她力量的,就是身边的柳翠。 “好,娘娘,我们走,别急,我们走,慢慢走……” 柳翠强打精神的硬着头皮扶着娘娘要出院门,甘露殿便有一些人好奇的看过来,淑妃才刚刚挨了骂,这会儿仍不长记性,揶揄的道,“宸妃姐姐,这怎么刚来就要走?唔!我想起来了,好像从前在这甘露殿的一个宫女叫青枝的,似乎就是捡风筝的时候,掉下来摔死的?” 这分明就是故意挑出此事,来映射当下情形的。 宸妃心中暗恨,脸上带着些冷汗道,“本宫身体突然不适,这就先回去了……” “呀!别走呀。这盛宴还没有开始呢,宸妃姐姐不若留下来,用来盛宴再走?”淑妃笑眯眯的,依旧不肯就此放行,宸妃眸光一眯,突然骤冷,“滚开!” 用力走一步上前,“啪”的一记耳光扇在她的脸上,淑妃还在犯懵中,宸妃已然冷道,“这一次,本宫不与你计较,可本宫还是要送你一句话,做人,别太龌龊了!” 云袖一甩,带着傲然的背影,挺着笔直的脊梁骨,与柳翠一起离开。 其它人,各自都热闹的着看这一幕,尤其是看到淑妃脸上的掌印,更是就有人低笑了出来,却又在淑妃看过去的那一刹那,赶紧又撇过了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淑妃气得眼睛都红了,磨牙道:“溅人!早晚有一天,本宫会将你抽筋扒皮的煮了!” 如此狠言一出,身边瞬时空了好几个人。 贤妃德妃更是离得远远的,尤其是与她不对付的惠妃,紧跟着就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溅人,还不知道这是说谁呢!” 这么一打岔的光景,不知何时想,屋顶上的人已经下来了,慢慢的踩着光亮的琉璃瓦,扶着梯子下了地,诡异的恢得了正常。 也不说见鬼了,也不说找风筝了,一副完全无事人的模样,与众妃道,“你们来了呢,真好。倒不如我们姐妹,便在这院子里摆几桌可好?秋高气爽,日头泛暖,是个好天气……” 话落,也不等诸妃答话,自顾自拍了手,便有人前来,麻利的在甘露殿的院子里摆了桌,上了酒水。 桌子不多,只有两张,一桌坐个三两人,松松匀匀的很。 然后,众妃面面相觑,硬着头皮坐下,核仁秀儿不知何时不见了,锦嫔也跟着大家一起坐下。 今日她是主,总归也不谦让,直接就坐了上位,贤妃略略有些沉郁,锦嫔像是没看到一眼,抬手理了理发丝,端起眼前茶水,慢悠悠说着,“本宫身体一直不好,总是多灾多难的,所以今日这酒水是不能饮了,那便以茶代酒,先敬诸位姐妹一杯吧!请!” 扑鼻香味的茶盏举起来,居然是一仰脖,先干而尽了。 惠妃瞪眼,“喂,锦……嫔妹妹,不是说有盛宴的吗?这怎么连一碟下酒的小菜都没有,就这么干喝酒?” 这样的喝法,便是这世上最最千杯不醉的人,也是撑不住的吧? 心里猜度着,手里的酒水就轻轻的往桌子上落,锦嫔摇摇头,挑起一个大拇指,赞道,“惠妃娘娘可真是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本宫的小把戏呢。不过没关系,本宫是不怕被人拆穿的……” 双手轻轻一拍,扬着声道,“核仁,秀儿,让人上菜!” 不过片刻间,便有太监宫女鱼贯而来,每人手里都捧着盘碗,又盖着盖子,惠妃好奇的想看,锦嫔只笑嘻嘻的说:“惠妃娘娘,现在看了,就没有惊喜了,还是等菜上齐了再说吧!” 于是,惠妃不得不将心头的好奇压下,贤妃看了看,也跟着道,“也好。” 德妃慈悲心肠,自然无所异议,淑妃倒是这几人之中,最最脸皮厚的那一个,之前见锦嫔落难,半夜里等着抓了核仁一顿狂揍,眼下见锦嫔略有翻身的机会了,又讪讪的往前凑过去道,“锦嫔姐姐,您就提前告诉妹妹一声呗,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闻着味,可真香。 锦嫔抬眸,似笑非笑看着她,“淑妃娘娘说错了吧?本宫只在嫔位,又哪里敢当娘娘的姐姐?” 话落,目光又随之轻闪,淑妃立时脸色尴尬的道,“唔,这……这不是,这是习惯了嘛!” 锦嫔点点头,再不说话。 惠妃莫名看着这个女人,想到她刚才在房顶之上,又是喊叫,又是抓风筝的疯样,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现在的她,与刚刚的她,联系在一起。 心思一顿,不由试探的道,“锦嫔妹妹,身体可是大好了?” 锦嫔落落大方的嫣然一笑,纵是容颜有损,也依然目光清澈,透亮,“劳惠妃娘娘惦记,本宫无碍了。” 淑妃脸皮子狠狠一抽,想说什么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好个不要脸的女人啊,都已经被从妃降至嫔位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自称“本宫”的资格了,还这么口口声声的霸着不放,真是听着就不舒服! 说话间,菜色上齐,锦嫔起身道,“来!这一次菜色上全,上酒的菜可也是全了,那么,本宫就再敬诸位姐妹一杯。承蒙各位姐妹看得起,又前来探望,本宫心里是很高兴的……” 不管这话真与假,听着,总算是让人舒服。 惠妃心里的疑惑压下了一些,也极会做人的道,“那是,锦嫔妹妹身体好,那便是姐姐们的福气了。来,妹妹,姐姐先敬你一杯。一定要小心休养,更加健康才是,若不然等将来,又如何能为皇上生儿育女呢?姐妹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酒水举起了,惠妃也站起了身来,目光扫视一圈,立时便迎来了一阵稀稀落落的附和声。 此次前来,四妃是必然到场的,另外的,还有华嫔等数人。 惠妃这么一问,四妃可以不出声,别人倒是不敢的。 锦言目光看着众人,既不喜也不恼,仍旧一脸笑盈盈的模样,拍拍手道,“那这样好了,既是这话题,诸位姐妹都不爱听,那么这盛宴就开始吧!” 明明只是身在嫔位的女人,看在这架势,却比她们四妃的地位,竟是还有份量。 贤妃心下微沉,德妃若有所思,惠妃看着不舒服,淑妃更着憋屈。可不管怎么样,今儿个是甘露殿的主场。 便见锦嫔娘娘话音落下,双掌合在一起,再次轻击,核仁秀儿相继走上前来,两人分别服侍一桌,渐次将盖着盖子的菜色打开。 每打开一盏,在场诸妃的脸色,就更加精彩一分。 每打开一盏,偏是锦嫔还在兴致的介绍着,“红烧猪头,红烧鸡头,红烧鸭头,红烧鱼头,红烧一鸽子头,红烧蛇头,红烧……” 一连串红烧下来,猛然一声“哇”的呕吐声响起,出乎意料的,最后吐的,既不是惠妃淑妃,也不是吃斋念佛的德妃,而竟然是贤妃娘娘。 身为四妃之首,她原本该是老成持重的,可她竟是再也忍不住了,弯腰吐过之后,立时众妃鼻间就隐隐窜入了一股呕吐的酸气。 她这里一吐,另有人也便跟着吐。 实在是这样的情形太过震撼,如果只是一只两只,或许还觉不出什么,可满满眼前,全是这样的红烧……头,便真的让人,很不舒服了。 “啪”的一声,将桌子用力一拍,惠妃不管不顾的当场捏着鼻子,气急败坏的质问道,“锦嫔,众姐妹好心来看望你,你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 满满一桌的这个头,那个头,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锦嫔仍然不喜不怒,目光扫过众妃一圈,“惠妃娘娘此言差矣,这些猪头鸡头的,不是挺好的吗?唔!难道你们都不喜欢吗?亏得本宫还为了今日盛宴,特意挖空心思想了这些呢,可惜啊,可惜……” 一边说着可惜,一边是真的可惜。 可惜了这么多生灵,都被烧成了食物,送上了桌。 若是它们都还活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够了!我看你是真疯了,疯了!” 惠妃急声怒喝,气得浑身发颤,手指着满脸无所谓的锦嫔道,“依我看,你分明就是成心的!” 先是去爬到屋顶捡什么风筝,然后就是这满满两桌的各种红烧……头,众妃也再没有留下去的心思。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用一生去拼 http://.biquxs.info/

纷纷起身告辞。锦嫔惊讶的道,“诸位娘娘,如此好的全首盛宴,不等用过了才离开吗?” 真是可惜了呢,她为了今日这场与众不同的大盛宴,提前可是准备了好久了。 眸光里笑了笑,不带任何暖意。 “原来都是脑袋?好不吉利。” 淑妃愣愣的嘀咕了一句,莫名就打着寒颤,惠妃用力抗了她的肩膀,抬步离开,贤妃德妃也都行得极快,倒是留在最后的华嫔娘娘在稍稍犹豫一下之后,小声的道,“娘娘,我们也走吗?” “走!不走还等着被人剁了脑袋摆上桌吗?” 猛然想通了这里面的事情,淑妃没好气的嚷嚷一句,又狠狠瞪过锦嫔一眼,立时抬步向外而去。 甘露殿这一场全首盛宴,摆的分明就是鸿门宴! 想她之前装疯卖傻的在屋顶上捡风筝,针对的便是宸妃吧?再后来,又将所有猪头鸡头鸭头的搬上桌……这是把她们所有人,都看在了眼底。 不知为何,淑妃突然开始后悔,她之前为什么会那样的鼠目寸光,那么迫不及待的在锦妃刚刚失势时,是第一个跑上去踩她一脚的。 那个女人,不止是妖,现在更是也学得会发狠了。 “娘娘,娘娘?” 嬷嬷担忧的轻声道,“娘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却是一路尽向着这皇宫里阴暗偏僻的角落里而来,嬷嬷瞅着娘娘的神情,心里忽然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话那么多干什么?跟着走就是了!” 淑妃吐口气,狠狠瞪她一眼,“记住,本宫不去管你之前到底是谁的人,可现在,你就是我重华宫的人,如果本宫出了什么事,你也一样都跑不掉,明白了吗?” 淑妃摞下狠话,径直行到一处几乎是废弃的残殿之中,不闪不避走了进去,完全不避讳嬷嬷在前。 “娘娘,这里是……” 嬷嬷看一眼这地方,心惊胆战的叫,淑妃抬眸,眼里有着狠戾,“本宫的孩子,就是留在这里的。” 忆起曾经之事,她阴沉的脸色,渐渐现出一丝眷恋,手扶着眼前的残壁,她喃喃的道,“当初,本宫也是如她那般善良的心,可本宫最后落下的这个下场,嬷嬷你也都是看到的……那么,我又能去怪谁呢?” 怪皇帝风流多情,没有只宠她一人,还是怪自己年少时的懵懂,没有看清这深宫里的种种? 现在是看清了,却也已经晚了。 自古帝王多风流,她纵为户部大人之女,可她却并没有任性的资本。 “娘娘……” 嬷嬷心疼着,“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娘娘还请节哀才好。” 那个未曾出世的小主子呢,一如锦言当初孕下的两胎一样,不是被皇后给下了手,便是被宸宫给下了手。 “所以,从那时起,本宫索性便放开了。她们不让我过得好,我也不让她们过得好……”尽她一切手段,与能力,将这大历后宫搅得它腥风血雨,不得安宁! 手指猛然用力,一把抠下墙上的墙皮,嬷嬷吓得“扑嗵”一声腿软在地,淑妃一步踏进去,痴痴如同雕像。 其实,她最初的自己,也真是那般天真无邪,心无臆念的。可现在……却是慢慢变得,让她自己都要不认得自己了。 “淑妃,你来这里,是心里还记恨着本宫么?” 耳边传来声音,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冷彻如冰的声音,蹦豆子一般,慢慢的,一字一字的送入她的耳中,淑妃猛然一回头,见了鬼似的尖叫一声,“不!你,你……” 身后之人淡淡而冷戾的看着她,“跟我走!” 转了身,漆黑的大氅,将她本就赢弱的身子,映称得越发黑暗。 淑妃咬了咬牙,“嬷嬷,怎么办?” 额上汗水一层加一层,她如今的状况,骑虎难下。 …… 恣意悠然菊花台,锦嫔命人将那两桌的全首盛宴撤下,她是没心思去吃那些的,核仁却觉得可惜,“娘娘,要不就赏了他们吧?” 这么好的东西,拿出去倒掉,真是暴殄天物。 锦嫔抚摸着所谓的菊花台,不过是一只石桌上,摆满了各种盛开颜色的菊花而已,这名字倒是起得优雅。 “这些东西有毒,你也要吃吗?” 头也不抬的说一句,核仁手一抖,一只装着猪头的盘子砸在地止,艳红的汤汁流了一地,红烧猪头,看起来好美味的,怎么可能是下过毒的? “娘娘,您……在开玩笑吗?” 核仁不愿意去相信,锦嫔只道,“你要与谁不对眼,拿去给他尝尝就行。” “……娘娘,这是要出人命的。”核仁汗颜,自家主子啥时候变成这样的漫不经心了? 从前总是清澈透亮的眸子,如今看起来,蒙蒙胧胧的像是遮了一层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怕什么,死人而已,这宫里死的人还少吗?” 抬手拈了一朵金色的菊花,慢慢抽在手里,揉烂,扔掉。 然后,再拈,再揉,再扔……那般动作,那般表情,似是心底带着无尽的狠意,要把这整个天地也要与手中的菊花,同样的揉烂才好。 核仁瞬时出了一身冷汗,不再多说什么,忙忙的弯下脚,将落地的猪头捡起,秀儿从头到尾,都小心翼翼伺候着娘娘,哪怕心中滔天巨浪,也半句话不敢多说。 “娘娘,小和子这两天不舒服,请了假。要不……再让梁公公调一人过来?” 收拾完了所有的“红烧头”,核仁小心的上前请问,又仔细看看娘娘的背部,并没有渗进什么血色来,这才觉得长长松一口气。 “唔!不用调了……甘露殿不比锦宫,也不会有多少人来的。” 一朝天子还一朝臣呢,更何况她一个失势的后妃? 心中一声冷汗,锦嫔拍手将所谓菊花台的所有菊花扫落在地,随之起身,一步踏过去,站定,“去着人告诉一下皇上,就说本宫想他了。” 从来不曾有过的低头,是她骨子里的坚持与骄傲,如今,她甘愿将这一切,都放开。 闪亮的眼底泛出冷意,她锦言,不是任谁,都可以欺负到死的! 得到甘露殿的消息,景元帝很快便到。 “锦儿,可是想朕了?” 大手握了她的小手,唇角便显出满意的神色。 纵然是双手依然微凉,可到底比之前好了许多,看来,最近两天的休养,倒是很见效。 “没想皇上,皇上就不能来了么?” 一扫之前的阴郁之色,锦言偏了头,笑着眉眼问。大病初愈,她一身素色的百合花对襟褂子,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质朴,干净。皇帝乐呵呵抬手捏了她的脸,“你这个狡猾的小东西……这是成心拿话来挤兑朕么?” “是有如何?外面人都说,是臣妾仗着皇上的宠,所以越来越无法无天,可臣妾什么都没做,还被罚着禁了足……皇上,百天之期,能不能少一些?” 娇滴滴与皇上说着话,她起身凑得与皇帝越发的近。景元帝难道享受她这般贴心的主动,立时便大手沿着她的身体往下滑,咬着耳朵道,“小妖精,看你身体好了,朕怎么收拾你!” 大手在她腰间不轻不重一捏,锦言立时低呼,旁边伺候的宫人都散了开,锦言咬着唇,气恼不已的道,“皇上,这光天化日的……” 皇帝逗着她,“那么,晚上就可以了?” “皇上。” 又一声嗔怒的不依,景元帝终是大笑着抬手牵了她,慢慢的移步出去,“走。若是嫌朕拘着你,就跟朕说。其实朕是担心你的身体……” 担心这个总是闯祸闯得如同猴子一般的女人,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给闯进去。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锦言忽然说道,皇帝看她一眼,笑眸里带着温宠,“说。只能朕能做到,任何事都答应。” “臣妾想……辞去后妃的荣宠,只做皇上的御前奉茶。” 抽手离开了皇帝,锦言慢慢的屈膝下跪。所谓后宫宠妃,这表面上看起来,似是非常荣光的一个身份,其实是背后的辛酸,根本无人得知。 “唔,你这是想要做什么?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你只想做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宫女?” 景元帝意外的说,“锦儿,你好好想清楚。现在你已经是嫔位,再辞,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身体也不能再配宫女了。” 连同核仁秀儿一起,也是要重新被分去各宫的。 “臣妾想得很清楚了,请皇上恩准。臣妾虽是出身卑微,可说句大不敬的话,臣妾也想与皇上一起慢慢的白头到老,而不是随时可以被皇上给势弃。” “而且,皇上之前也说过的,任由着臣妾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皇上不会干涉,只是臣妾在走了岔路的时候,适时的扶臣妾一把便可。” 这一辈子的路,还很长。 长到,她需要用她一生去拼! “锦儿,你真的想好了吗?重新做为御前奉茶,便不再是朕的妃子。依着宫中例制,你是要被收回甘殿殿,而且连锦宫都要一并的收回来。” 景元帝眸光光亮,极为认真的看着她。 由简入奢侈,由奢入简难。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纳兰来了 http://.biquxs.info/

人要从低位往上爬,那是信念,是动力。 可若是从高位一旦回落,那是极大的落差,与恐慌。 曾经齐聚一身的荣华富贵,如今瞬息间就要破灭,景元帝觉得,她是不可能去承受这些的。 可是,他眼前的小女人却是极为认真的告诉着他,“皇上,臣妾心意已决,还请皇上成全。” 伏而跪地,她双膝落于他的身前,他并没有去扶她,而将一种看不透,猜不准的目光投着她。 良久,她不动,他也不动。 锦言咬唇,再一次请求道,“皇上……” “朕不同意!” 猛然一拂袖,景元帝倏然起身,锦言愕然,“皇上?” 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的衣袍一角,皇帝拂袖,将她的手拂开,深吸一口气道,“苏锦言,你还是在跟朕呕气对不对?你气朕冤枉了你,又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到最后也没替你讨个公道,反而还将你降了级,是不是?你若心中有怨,朕可以理解。可是,别动不动就以自辞后妃身份为由来要挟朕!朕告诉你,这绝不可能!” 他温哲烈的女人,这一辈子都是他的女人,哪怕死了也是他的女人,他已经让天下人看了一个大笑话,再不能让天下看她第二个笑话! 他的女人,不是妖妃,不是祸水。 她只是他的女人,如此而已。 “皇上,臣妾并没有呕气,臣妾只是……” “你够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朕比你还要清楚。苏锦言,你若是还打算让朕好好安心的话,你就在这甘露殿里给朕好好待着。百日禁足令,不可能改变。” 沉着脸出了宫门,临走时,满袖的怒气卷着门外的落叶,将这一个深秋的天色,映衬得越发萧条。 帝王如此气怒,是任何人都不敢上前去求情的。 “好生照顾娘娘。” 梁总管使了个眼色,急急的跟着帝王离开,核仁与秀儿在外殿门口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好半天,才一声长叹道,“我们的娘娘啊……” 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谁又能够真正猜得清楚。 进了内殿去问,核仁心里急着火,却又不敢对娘娘催得紧,正在心里打算着要如何开口时,娘娘抬头,一脸笃悠悠的笑着瞅她,“核仁,瞧你这一副的苦瓜脸,这是谁给你气受了?” 手里握着的一只手炉,已经有些微凉,便松了手,放下来。 天气渐渐寒凉,甘露殿地处偏僻,连人体呼入的空气都要比其它地方冷上几分。 娘娘体质不好,是早早就用上了无烟的银丝炭的。 “娘娘,都是您啊,您还说呢,皇上好不容易来了甘露殿,娘娘为什么总是要惹皇上生气?” 娘娘开了口,核仁索性也不去憋着堵着了,直接便气呼呼的道,“反正娘娘是越来越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成天里总是想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您是非要将皇上逼着,以后再也不来甘露殿,才算是好么?” 自古皇家帝妃,总是由皇帝占着主动,后妃是从属关系,到了她家娘娘这里,可算是规矩改了,像是每一次别扭,总是皇上先行低头。 这一次两次的可以,以后时间长了,每次都要这样,皇上总有一天会腻烦着。 目光飞快的又看一眼娘娘的脸,心道这一辈子,娘娘容颜不可再复,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又猛的心下一凉,嘎然而目。 锦言手里轻轻摩擦着一只看起来圆黑油亮的珠子,慢慢腾腾的道,“怕什么?不管有没有再惹皇上生气,本宫心里是有数的。” 而锦言心里的这一种有数,便一直从深秋持续到了大雪飞舞,却依然没有任何解冻的迹象。 自然甘露殿不受宠的日子里,其它后宫诸妃,是非常欢喜并雀跃,兀自围着暖炉取暖,叽叽喳喳的欢喜个不停。 惠妃最先憋不住,哈的一声开口道,“依本宫之见,那小溅蹄子,果然已经渐渐势弱了啊,都好几个月了,皇上一直对她不闻不问的,这也是否说明,甘露殿已经失宠?” 如果当真如此……惠妃眼里精光闪烁,跃跃欲试,淑妃嗤笑一声,撇唇打击道,“惠妃姐姐想的可真是多啊。就算甘露殿已经失宠,那可还有皇后娘娘呢,就算皇后娘娘身体不太好……” 淑妃顿了顿,轻笑着扫视众人一眼,落向贤妃娘娘处,立时媚笑道,“……那不也还有贤妃娘娘吗?” 皇后之下,贤妃第一。 这话说的是现在,却不是之前。 若是按着之前的名望来排,怕是宸宫才是第一。 “淑妃妹妹想的也不比宫少。若是贤妃姐姐真的能够立足中宫,本宫自然是心服口服的。” 眼下之势,惠妃再怎么不甘心,不服输,总也不算是太傻。 四妃之中,她是可以得罪淑妃的,却万万不能去得罪贤妃,德妃。 别看这俩人,贤德兼备,可惠妃心里清楚得很,没点手段,她们能坐稳四妃的位子这么久? “好了好了,只是围炉品茶而已,怎么就说到这上面去了?一个个如何不体情的,若是让皇上知道,还有咱们姐妹的好吗?” 手里的暖茶搁了下来,贤妃虽是在责怪,可也能听得出来,毕竟这心情是极好的。 惠妃淑妃斗嘴之余,把她力推至皇后之下第一人,这是她极为高兴的事情。 “贤姐说得有理。皇上最不喜后宫诸妃围在一起说三道四,是以咱们喝茶便喝茶,其它的事情,便不用去多言了。” 手里的佛珠,一颗颗轻轻的拈动着,速度不急不缓,细致匀称,清脆的响起听起来极是舒缓,也让人的心情非常平静。 德妃娘娘吃斋礼佛这么多年,果然身上是沾满了佛性的,连同这指间轻轻拈过的佛珠都不同。 淑妃眸光一转,赞叹的道,“德妃姐姐果然实至名归,且是哪日有空,妹妹多去姐姐的小佛堂坐坐才好。” “静慈堂。” 手里停下了正轻拈的佛珠,德妃目色祥和的邀请道,“本宫近来也是颇有些礼佛心得,若是诸位姐妹不嫌闲本宫那里枯燥无味,便一同约个时间去吧。这天气冷了,往外面走动总是太过寒冷,就在这屋里围着茶话,也是蛮好。” 目光轻轻看了出去,德妃口口声声在述说着自己的的淡泊名利,可字字句句,又以“本宫”自称,不离口。 对于德妃的提议,四妃自然无可无不可,除却皇后之后,便是她们四人在这宫中地位极尊,当然,宸宫那位,与甘露殿那位,身份更是与众不同的,却也仍然不在她们四妃之中。 “不过依妹妹我看,德妃娘娘这修身养性的最大功果,分明就是罩了甘露殿的狐媚子,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去哪里烧了高香了,偏是如今这般顺风顺雨。我可是听说,那一夜深秋,皇上亲自去甘露殿探望于她,却是不领情的又将皇上气了走。” 手里的帕子用力绞紧,惠妃今日着装极是高贵,优雅,用料极为考究的宝蓝色对襟袄子穿着,不止料子漂亮,便是这绣工也极为精致。 外披一件整个用狐皮精致的大氅,整个人看起来便格外的雍容华贵,以至于,连同最上首的贤妃,都要被她给比了下去。 目光瞧她这打扮,贤妃心里有数,也不与她去计较。 倒是觉得,惠妃这样总是张牙舞爪的性子才更加像她,若是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不再那么总是趾高气扬的去挤兑人,她倒还有几分担忧了。 这一夜,傍天黑时分,铺天盖地的大雪又漫了下来,锦言大晚上的打开窗子,一双眼眸定定的望着穿外宫灯的种种雪景,便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是宸宫之中洒扫的小宫女。 偶然撞见了皇上,又被皇上责罚……这之后,竟是连她都没有想到,她在有生之年,还能走到如此般的高位。 皇帝宠妃,数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核仁,去将小和子喊过来,本宫今儿个观雪落不错,要出去堆雪人了。” 好久好久,甘露殿自从皇上生怒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甘露殿。 这其间,小和子也养好了伤,重新被送到了甘露殿,锦言的耳中,自然也听到了皇帝这几个月来,将是那个从温泉池里妥出来的侍婢,宠得无法无天。 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吗? 探手在窗台握了一把雪,很快,雪凉的冰冷就顺着手掌心传到了心里去,她打个寒颤,刚要将手里的雪扔下,核仁已经无奈的跑过来,与娘娘道,“雪这么冷,娘娘就这么开着窗子,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锦言一笑,将掌心里攥出一团的雪球扔出去,开玩笑的道,“冻坏了,就又可以有理由将皇上喊来了。” “娘娘……” 核仁打断的喊了一声,锦言立时乖巧认错,“好好好,我家核仁最厉害,我听你的还不行?不玩雪了……” 窗子一关,转身要回去,小和子一脸怪异的入了内殿道,“娘娘,纳兰大人求见。” “他?” 锦言看看外面的天色,风雪不停,暗夜将至,纳兰大人,他来做什么?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母亡 http://.biquxs.info/

经一事,长一智,只因他们之前在御书房门口多说了两句话,就被双双关了天牢,打入了甘露殿,如今这日子才刚刚好一些,锦言实在想不出,纳兰城怎么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到访? “他现在是不是没事了?皇上不再生他的气了吗?唔,他这次来……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略略迟疑了一下,锦言一连串便问出了这么多问题,小和子摇了摇头,自动忽略她前两个,道:“纳兰大人没说是什么事,不过看样子很着急。” 锦言心下一紧,立时道,“好。你去跟他说,让他在宫门口等着,我马上出去。” 看看天色,只是将近入夜前,还不算是太晚,锦言匆匆披了件大氅,又怀抱了手炉,拉开宫门行了出去。 身后,小和子等人紧紧跟着,自然也有皇帝的暗卫随时在暗中,或保护,或监视着锦嫔娘娘。 这中间隔了数月不见,两人再次相见,自然有诸多尴尬。 可很快,这份尴尬就被抛到一边,锦言抢先问道,“纳兰大人这么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数月不见的女子,依然如印象中的那般纯真,质朴,看来,是并没有为上次的事件而嫉恨于心。 纳兰城欣慰的看着,心头悄悄松口气的同时,也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赶忙垂眸道,“回娘娘的话,苏夫人身体不好,微臣特的请示了皇上,便准许今夜由微臣护送娘娘出宫,去往家里见苏夫人最后一面。” 晴天霹雳来得太过突然,锦言猛然一怔,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 娘亲虽然向来是逆来顺受惯了的,可也断断不会…… 心里不敢再想,她猛然上前一步,下意识去抓纳兰城的手,失控的想要再问清楚,小和子眼疾手快上前,拦在中间,纳兰城适时后退,两人间拉开距离,锦言猛的清明,又出一身冷汗,感激的向小和子看去一眼,又与纳兰城声泪俱下的道,“纳兰大人,快,快走!” 事情竟然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 甚至,连重新回宫换一身衣服都来不及,便在甘露殿门外,“的的”行进的马车里,又拿出皇上特赐的腰牌,出了宫。 夜色笼罩时,宵禁便已经开始,白日里人满为患的朱雀大街上,原来还是可以留到稍晚一些的,可自从上次帝妃遇刺之后,便再也没有那样的好时候。 天色一黑,不管你是高贵士族,还是平民百姓,一律不准在街头兜留。 “纳兰大哥,我母亲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好好的,竟是突然就不好了?” 手抬了帘子,冷风扑面而来,雪粒里掺杂着冬寒挟裹着砸到脸上,锦言忽然就觉得脸上有些凉,抬手一抹,是落了泪。 纳兰城亲自驾车,闻言回声道,“娘娘勿急,只是可能犯了突然心疾,所以才有些……娘娘等一下到了,可千万不要太过悲伤,若不然,苏夫人只怕会更不好。” 病中的人,不喜欢别人总去哭,这是所有人的忌讳。 人只要还活着,就尽量的开心的笑着。 “嗯,我知道了。纳兰大哥,麻烦你再快一些。” 夜色很快黑下来,街上无人,纳兰城缰绳一抖,更加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在另一边的车辕上,坐着小和子,随后的一辆青色蓬顶的马车里,坐着核仁与秀儿。 她们两个不放心娘娘,也便跟着来了。 马车出了城门,便直奔外的郊区而去,一路景色十分熟悉,即使是冬夜严寒,可道路两边覆盖着白雪的隐隐轮廓,还是能够细心的辩别得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七年了啊,再过了这个严冬的新年,就已经是八年了。 整整八年的时光,她自从被亲生爹爹卖进这皇宫里开始,她是从未回过家的。 八个年头,她曾经无数个日夜的期盼着爹娘,期盼着有爹有娘的那个家,可是每一次期盼过后,总是失望。 慢慢的,她也便失望了。 娘再怎么疼她,又有什么用?在那个家里,当家作主是爹。 赌博耍钱的,是哥哥。 她与娘亲,就只不过是他们用来敛财的两个工具而已。 一个卖了换钱,另一个留下来当苦力……现在,这当苦力的熬不住了。 心下骤然一痛,抬手将再次流下的泪水抹了去。 咸咸的味道随着风雪向后吹开,纳兰城不回头,也知道她在哭。 “娘娘,稍安勿燥……苏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轻轻劝慰着,他将马车的速度赶得倒是极快。 虽然他多希望这里的路再长一些,再长一些……可是,他舍不得让她着急,久等。 终于,那一幢民居的旧屋近在眼前,纳兰城“吁”的一声停下马车,后面车辆里的核仁秀儿还没有下来马车,便见锦言自己竟是一身利索的从车子一跳而下,风一般的脚步就闯了进去。 “娘,娘……” 未至近前,泪意先落,纳兰城怔怔,慢慢紧了双眉,小和子跳下车来,见核仁已不用吩咐,直接就跟了进去,他则是满心纠结的站在纳兰城面前道,“大人,娘娘这里的事情……大人是不方便进去的。” 曾经流言蜚语满天飞,如此皇上虽然息怒,早在数月前,纳兰城天牢中高热不退时,皇上就已特许开恩,让他戴罪立功了。 所谓的戴罪立功,指的是,他仍旧还是皇宫侍卫统领的职位,可他已经没有实权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纳兰城淡淡应着,他就算是再落魄,也不至于连如此事态都看不清楚。 小和子讪讪一笑,低了头,忽又想起一事,“小的听说,纳兰明珠大人,最近的身体是不太好的,大人有没有回去看过?” 这话问的,便有些过了。 “小和子公公,我纳兰城早已无父无母,纳兰明珠好与不好,与我无关。” 仍旧,还是在气着那人的无情! 至此,小和子便也不敢再多说……他只是奉着梁总管的命令,适时的去提醒纳兰大人一下,既然不喜欢听,便也罢了。 苏家内院,锦嫔一身急切的想要进去,却见眼前门帘一闪,苏父挡了去路,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片刻,最终落在她破了相的脸上,狠狠的“呸”了一句道,“溅人,你还回来干什么?!好好的锦妃你不当着,你竟与别人去私约,苏锦言,我苏士雄没你这个女儿,给我滚!滚!” 门后抄起一把笤帚砸过来,一边砸,一边又骂着不停的道,“溅人生的溅种,就没一个成兴的!儿子儿子不争气,被抓了大牢。女儿女儿这么溅……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你骨子里咋就那么骚呢?你跟着皇上到底有那点不好了?皇帝女婿给我们照顾得这么妥当,谁都不敢来欺负我们,可你倒是好。竟被人转眼间给捋成了嫔位,害得我们出门都抬不起头来,连从前爱赊酒的人都不赊给我了……苏锦言,你是想气死我么?你这个不成兴的溅人,我打死你!” 手里的硬疙瘩笤帚,一下又一下的用力的打在锦言的身上,锦言愣愣的听着这满耳的脏话,心中渐渐涌上来的失望,不知道向何去诉。 “原来爹爹,不是在心疼女儿,是在不能心疼你再不能赊出来的酒吧?爹,我今年已经是十七岁了,请问爹爹,你到底又对我关心了多少?” 眼里含着泪意,锦言毫不在意她身上落下如雨点般的硬疙瘩笤帚,只是挺胸抬头往前一步步走去。 “娘娘……” 核仁终于赶到,扑在身前护着她,尤其是看到娘娘头上脸上,再次被打出的红印时,忍不住就狠狠瞪了苏父一眼。 苏父顿时觉得胆怯,到底他的女儿再不济,也算是皇上的女人了,他这样会不会太过火? 心里发着虚,可在自己女儿面前,是不能落了威风的。 牙根一咬,仍然是强撑着,硬着头皮道,“总归你这么不知自重,我就是打死你又如何?” 又看一眼核仁紧紧的护在她的身前,苏父到底是犹豫一下,喉咙里吞了口唾液,软软的将手里的笤帚放下了。 “算你识相!” 秀儿低哼一声,寒着脸与核仁一人一边的扶着娘娘进门,锦言看也不看苏父一眼,带着满身的伤痕踏入了门口,入了室内。 苏父怔怔见这一幕,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嘴里低骂道,“果然就是一个白眼狠……得势了把家人忘得光光,失宠了倒是敢回来了,我呸!” 狠狠吐出一口唾沫,这眼看着就是比仇人还要狠极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是亲生父女? “娘,娘……” 屋里骤然传出撕心裂废的哭喊着,苏父心一慌,刚要下意识抬步进去,又忽然想起什么,慢慢的一步步后退。 到最后,竟是又惊又惧的返身跑走了,门外正在等侯的纳兰城见状,抬手便拦下了他,疑惑的道,“苏老爷这是要去哪里?” 苏夫人生命垂危,苏老爷却如此慌张,这是怎么回事? 诧异间,苏家院门里,又猛然间的再次传出了锦嫔的哭喊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说话啊。女儿来看您了啊!娘,您醒醒,醒醒啊……” 双膝跪在地上,锦言哭得伤心欲绝,泣不成声,连同纳兰城在院门外都听到了,顿时心下骤疼。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她在求他 http://.biquxs.info/

踏前一步,刚要想着进去,也算是他略表一下做为臣子的心意。 “纳兰大人,不可。” 眼前人影一闪,小和子拦在前面,低声道,“纳兰大人,前车之鉴,还请纳兰大人慎重。” 万一再一个不小心,可就不仅是只关一下天牢那么简单了,往轻的说,没准要被皇上发配边疆,永生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往重的说,有可能会抄家灭族,斩于市井之地,也未不可。 “小和子公公,娘娘在里面突然哭得这么厉害,可是里面出了什么事?” 心下纵然焦急,可小和子说的话,却也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的惊醒了他。 是啊,他是臣,她是妃,以他的身体,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心之想的。可是偏偏的,他的心里,就那么不可遏制的住进了一个她。 是从那一夜,她勇闯宁安宫救宸妃开始,他救了她,便已经对她起了心思。 “纳兰大人,奴才进去看看,还望纳兰大人一定注意四下,免得再有贼人惊扰。” 小和子说得极是含蓄,却也提醒得非常明显。 “好。你去吧。” 纳兰城点点头,目送着小和子进了院子,他便是心下再急,也得强行忍着。 “娘娘……” 进了屋内,锦言一身悲痛的半伏在床边撕心裂肺的哭,核仁与秀儿均是眼睛红红的,分别在娘娘左右劝着。 苏父则是一脸的讪讪在远远的看着。 打心眼里,他是对这个女人诸多看不起的,从她初初一生下来时,他就骂她是一个赔钱货,后来入宫当了宫女六年,家里条件也好了些,这才不怎么骂她了,在第七个年头,自家女儿终于被皇帝看中,苏父以为自此之后,会峰回路转,一生荣华了。 却偏是没想到,这竟又是一个戏剧性的转折……居然,被皇上摘了妃位,又打回了嫔位。 真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脑子里迅速回想,起起伏伏,苏父的胆怯与怒意也便跟着反复交叉,时而生怒,时而又很顾虑。 小和子看着他不对劲,低声问:“苏老爷节哀。夫人远去,我们娘娘是很伤心的,皇上也是会很在意的,还请苏老爷节哀顺变……” 顿了顿,将袖袋里藏的银票递出来,“这是皇上的意思,请苏老爷收回。” 整个后宫里谁都知道,锦嫔之父,那就是一个懒谗贪吃的二流子,曾经小年夜进宫,竟敢去梁指淑妃的宫女,这事原本就是个大笑话,整个后宫,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眼下锦嫔的家里出了事,皇帝想到这些,也自是长叹了口气,让人在临出宫门时,将这银票暗暗的交于小和子带了过来。 他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再受委屈了。 “唔,皇上……这是心里一直都记得我们吗?皇上隆恩,草民感天戴德。” 激动的接过手里的银票,苏父立时欢喜得眼都放了绿光,一边数着银钱,一边乐呵呵的就笑眯了眼。 小和子皱了眉头,心里也着实同情。 娘娘竟有这样的一个父亲,也难怪……从前受了那么多苦。 “锦儿,爹的好女儿,你现在也别哭了……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呢,你赶紧回去吧。你娘她操累过度,才会重病不治,这可怨不得爹爹我。” 数完了银钱,立马装进了兜里,苏父过去与锦嫔说着话,就伸手拉了她起身,锦嫔这会儿也哭得累了,床上的苏母还是依然闭着眼睛,气死全无。 人死不能复生,哪怕她哭瞎了双眼,娘也是不会活过来的。 “娘娘,起来吧。哭坏了身子,夫人也是会不安的。” 两个贴心的宫女,一左一右的扶着她起身,锦嫔哑着嗓子点点头,一眼脸,见自家爹爹又一脸看宝贝的眼神看着她。 似乎她现在,就是一个能不停生金蛋的金鸡一般,只要她在,他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 锦言激淋淋打个冷战,她猛然问道,“爹爹,我嫂子呢?” 哥哥出了事,她是知道的,可是娘没了,嫂子的婆婆没了,嫂子去哪里了?难道在这个时候,嫂子不该出来披麻戴孝的守灵吗? “你嫂子?怎么会问起这个?” 苏父愣了一下,诧异的问,忽尔又恍然,“原来你早知道你哥哥出了事,却竟是这么长时间都不闻不问……” 话说着,又气得不行,竟是瞬间又怒了起来,指着鼻子恍然大悟的骂道,“好你个苏锦言!从小我就看着你有反骨,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哥出了事,他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啊,这以后传宗接代的香火就在你哥身上了……你居然,居然能眼睁睁看着,而无动于衷!” 说动激愤处,苏父竟完全不顾还有宫里当差的太监宫女就在眼睛,一脚将脚边的矮登踢了出去,“哐当”一声响,众人皆吓了一跳,下意识抬眼看着身后床上才刚刚离开,还没有走远的苏夫人,锦嫔顿时便悲从中来,贝齿咬了唇,哆嗦着含泪道,“爹,娘亲已经走了,就不能有什么事,等料理完娘亲的后事再说吗?” 她只是才问了一句嫂子去哪儿了,就招来爹爹的如此怒火……喉咙瞬间哽咽,男人,真就这么金贵吗? 传宗接代,真就这么重要吗? 同样是人,同样是爹的孩子,只不过就因为她是女人,娘也是女人,所以这一辈子,都要为他们爷儿俩付出所有一切吗? “爹,我不甘心!娘为了这个家,已经生生的累死了,而我为了这个家……多少年在宫中做那洒扫的宫女,每日战战兢兢的活着,过了今日,不知道明日的太阳还能不能看到。爹,我们如此为这个家,几乎是连命也豁出去了,而你们却一直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 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她们活该,还是他们就该? 只是因为他们天生就长了那男人传宗接代的种,所以她们就该死,她们就算是被打了,卖了,杀人,害了,这都算是应该的吗? 话越说到最后,锦嫔几乎是满腔悲愤,不吐不快,苏父气得浑身发颤,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为人夫为人父的绝对权威被人给挑衅了,他头脑一发热,猛一耳光甩出去,“你给我闭嘴!” “啪”的一声脆响,火辣辣的耳光落在脸上,核仁尖叫一声,“娘娘!” 扑过去将娘娘护在身后,气得眼睛都红了的怒道,“苏老爷!我敬你是我们家娘娘的爹,所以我一直忍你让你……可现在,你别做得太过分了。你虽然是我们娘娘的父亲,可我们娘娘现在是皇上的女人!你敢对着娘娘出手,就不怕皇上摘了你的脑袋么?!” 心里又气又急,可真是够了! “娘娘,疼不疼?咱们这就回宫去吧,宫里有上好的药……” 秀儿也含着眼泪上前,她到锦嫔跟前伺候的时间还晚,可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娘娘家里的糟心事,以前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亲眼所见,也真是让她万般的不敢相信。 “苏老爷,夫人才刚好,你就这么大呼小叫,诬蔑娘娘,又敢动手,既是对先夫人不敬,也是对我们娘娘不敬!” 冷冽的声音,从院子外面慢慢的踏步而进,纳兰城锦衣风华,即便是这世上最简单的粗衣布料,但凡只要穿在他的身上,一样耀眼夺目,光彩逼人。 有人天生就有气质,能将乞丐的装扮,穿出士族的风范。 “纳兰城,你来干什么?” 苏父猛然转身,一见是他,原本低下的气焰,立时又高涨起来,气急败坏的道,“要不是你纳兰城,我们家锦儿能被皇上降了妃位么?都是你这个祸害,你……” “够了!” 越听越是不堪入耳,锦嫔羞愤交加一声怒喝,气得脸色都有些白,“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爹?贪小便宜也就罢了,好吃懒做也就罢了,竟是连说话都这么不知深重,口无遮拦,这是真想惹得皇上生怒,再也不饶过他们才好吗? “我闭嘴?你敢要我闭嘴?小溅蹄子,你娘才刚死,你就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我看你是真活得不耐烦了!” 脖子一梗,苏父一脸不敢置信又接着骂着,倏然间眼前一黑,一道高大的人影急步而至,纳兰城冷漠无情的脸色,透着清寒的肃杀,“敢对娘娘以下犯上者,死!” 五指如钩,猛的卡了他的脖子,苏父双手乱抓,努力的张大着嘴巴想要呼吸。纳兰城将他提离了地,小和子与两名宫女,看得格外解气,锦嫔咬了咬唇,却慌张道,“纳兰大人,请手下留情。” 脸上的耳光,还留余着疼痛的感觉,她虽然恨这个父亲,如此不作为,可到底也是她的生身父亲。 上前求了情,她疲累的低低道,“纳兰大哥,今日之后,母亲也不在了,这个家,便也与我再没有关系了……还请纳兰大哥,看在本宫的薄面上,放他一条生路。” 一个我,一个本宫,所代表的意思,却是截然不同。 她,是在求他。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失踪 http://.biquxs.info/

她纵为当朝帝嫔,可这人世间的伦理纲常,却也不能罔顾。 “娘娘有命,微臣不敢不遵。” 手一松,纳兰城将苏父放开,苏父略显肥胖而无力的身子立时倒地,小和子视若未见,假装看着别处不去扶他,核仁与秀儿更不会。锦嫔定定站在自己父亲身边,慢慢弯下腰,伸手扶起,“爹……” 猛然一把将她甩开,苏父站稳身子,满脸都是狠戾之色的怒道,“苏锦言,自此之后,你永远都不再是我苏士雄的女儿!以后,你的事情,完全与我苏家无关。滚,给我滚。” 骨子里依然愤怒着,心里,大概也怕是恨毒了锦嫔的吧? 这样的男人,骨子里就只为一个“传宗接代”的奴性而活,在苏父的眼中,哪怕你苏锦言当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可若是胆敢看着自己唯一的亲哥哥而见死不求,她就他们整个苏家的仇人! “爹……哥是你的孩子,那我不是吗?” 伤痛至绝望,其实真的不需要太久的时间。锦嫔低低的喊出这最后一句话,整颗心都慢慢的凉了。 一如同在皇帝身上,看到了他眼底曾经的不相信,她那时的心,也是凉的。 “他是我们苏家的儿子,你呢?你就算是皇上的女人,呵,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手捂着脖子,再恶言相向,纵是心中有气,可眼瞅着那杀神一般的纳兰城就在跟前,也不敢再动作了。 “娘娘,我们走。” 核仁秀儿实在看不下去,扶了锦嫔出门,小和子没有随着离开,而是手一拉纳兰城,低声道,“我后悔了。” “什么?” “皇上说要给他的银子,我后悔了,我要拿回来。” 小和子瞪了眼,咬着牙道,“就算是凭着被皇上责骂一顿,这银子,我也必须要拿回来!” 如此这般狼心狗废简直又迂腐并固执到了极致的男人,他是怎么生出来娘娘那般的好的性子? 小和子觉得,那银子给了他,简直就是浪费! “好!” 纳兰城利索点头,手按着腰间刀柄,侧身站在一边守着,小和子上前,将手伸出去,“苏老爷,皇上赏的银票,请还回给我吧。” “什么给你?这银子给了我,就是我的!” 苏父这会儿正气得厉害,一见小和子想要来回银票,这怎么可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顿时怒瞪着双眼,手捂着衣兜不松开,小和子冷笑,“来之前,皇上吩咐了,苏老爷如果顾大体,识大局,这银子是皇上送来与先夫人的,可若不然……这银票收回!” 抬手伸过去,拉扯着要将银票拿出来。苏父见状不好,立时撒泼一般的尖叫道,“来人哪,杀人啦,抢钱啦……” 这根本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泼皮无赖,他以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连娘娘都敢骂,他多厉害? 眼看着苏父不要脸皮的在地上撒泼的打着滚,哭死哭活的喊着,小和子目瞪口呆,无从下手了。 纳兰城抽了抽脸皮,无奈下,只得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是要收了他的银子么?” 小和子摇头,“不是。” 顿了顿,无语的道,“我只是自己气不过而已。娘娘在宫中步步艰难,那般的不容易,他倒好,如此那般的辱骂娘娘,我忍不下去。” “算了,走吧。” 轻叹一口气,纳兰城迈步出去,小和子鄙夷的视线看过满地打滚的苏父一眼,也抬步出了院门。 见人都走了,苏父的喊叫声也马上停止了下来,又侧耳听了听耳边再没有脚步声,他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先将兜里的银票掖了掖,撒腿就往外走。 刚到门前,他忽然顿下脚步,又犹豫的回头看一眼,床上的结发之妻,还要等着他下葬,可是…… 他略顿一顿,又返身回去,在床前站定,大手颤抖着抚上她已然冰冷的脸道,“老婆子,你走慢一些……只要,只要我能赚到足够将我们儿子赎出来的银钱,我就到下面去,一路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了。” 眼里倏然间便老泪纵横,不能自己。 再转身,他急快的踏出院子,冲向了不远处街边上的赌坊。 苏家门前,在他刚刚离开不久,便有人从阴影处露出身形,眼里撇着讥讽的暗芒,“可真是养了个好爹!去,告诉那边,钓鱼要有耐心,既不能让鱼将饵一口吞了,又要防止他红了眼,不顾一切的去寻了短路……” 慢慢的,他要的是一个折磨。 一直到宫里的那位再也受不住的时候,便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是,老板,小的明白。” 应了这一声后,堵坊里的堵局便已经开始了……这之后,苏父到底输了多少不知道,可最后,他连身上的最后一件破衣服,也被人扒了下去,双眼呆滞,而一脸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 只见满屋都是凄凉之后,连最后能与他同甘共苦,一辈子不嫌弃他的老婆子也走了,他还留了些什么? 自从儿子出了事,媳妇便也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他一怒之下,打了老婆子几个耳光,却没想到,当晚,老婆子便服了毒,等到被人发现时,抢救已然来不及。 苏父是个泼皮无赖一样的东西,他生怕苏母死因被进宫归家的女儿发现,仓皇之中,赶紧给老婆子打扮了,又装疯卖傻的自演了这么一出戏,到底是将锦嫔给好好的骗走了……可让他更加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 为什么,他从来耍钱,就没有赢过? 这一次,他真的是想要赢了钱去赎回儿子的啊……可是,所有的希望,全都毁了。 慢慢的倚着墙根滑坐下,他绝望的双手捂了脸想到老婆子没喝完剩下的毒,他猛然又跌跌撞撞的起身,去寻了那瓶毒药出来,刚要一口喝了,一颗锐利的石子飞过来,击在他的手腕。 他顿时一疼,手里的毒药落地,又想到什么,抬眼望了出去,有人慢悠悠的踱步到他身前,“为我做件事,你儿子的命,我给你留下。” …… 沐着夜色,回到宫里,皇帝御书房的灯火还未熄灭,宫里的轿子轻灵的抬着,悄然声息的行往甘露殿方向。 锦嫔在里面坐着心思哀伤,眼泪一直都止不住,两侧轿边的宫女,谁也不敢劝,小和子闷头走在最前,核仁忽然轻声道,“小和子……” 他回身看,核仁刻意放慢了步子,问他道,“你之前留在苏家的院子外面时,纳兰大人没说什么吧?” 她现在真是好紧张,是生怕娘娘再纳兰大人之间有什么牵扯。 “没什么的。纳兰大人是奉了皇上的命令,送娘娘出宫,他人嚼不出什么舌根子的。” “那就好,只要娘娘平安,一切都好。”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核仁姐姐,我们快走吧,娘娘已经走远了。” 说话间,轿子很快转过眼前拐角不见了,两人急忙跟了上去,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轿夫连同轿侧的秀儿,轿子的娘娘,所有人都不见了。 只是拐角处,一只空荡荡的轿子扔着,轿帘掀着,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诡异。 核仁脑子“轰”的一声响,“这,这是怎么回事?娘娘,娘娘!” 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疯了一般的跑上去,前前后后的拼命找着,小和子咬唇,这时候倒是比她冷静,“核仁姐姐,别再找找……娘娘大概是出事了。快,我留在这里,你去禀报皇上!”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责罚不责罚的事情了,他们两人落在后头说悄悄话,连娘娘被劫了都不知道,这事要是敢报到皇上耳朵里,这直接就要掉脑袋的。 尤其是这甘露殿的偏僻之处,更是几个好好的大活人突然就失踪了,竟是没人发现,此事,绝对透着不寻常。 如小和子所料,接到核仁连哭带喊的禀报,景元帝骇得立时就从御案后头起身,不顾一切的飞身而至,可让人更加意外的是,眼前的轿子不见了,随之一起不见的,还有原本守在这里的小和子。 核仁呆呆的瞪大眼睛看着,使劲的揉揉眼,再揉揉眼……仍旧是没有任何导常。 “这,这不可能,这……” 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景元帝怒而拂袖,“废物!你不是说锦妃是在这里失踪的吗?那轿子呢?小和子呢?” 一切都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不对! 他目光倏然一闪,落在一处被手中的宫灯照耀的雪色之间,“来人,再照仔细些!” 数盏宫灯齐齐凑了过来,落在那处雪色皑丽的景色间,皇帝亲自弯下腰身,将那在雪色里落得极深的一点异物取了同来。 景元帝落在手中,仔细凝眸,“这颗珠子,是她的吗?” 指尖一点点的拂去了雪,那珠子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淡淡的水渍,皇帝看在眼中,已是用力的揪起了心! 这颗珠子,明显就是从她温热的掌心里,直接扔出来,落到雪地上,若不然,这么冷的天气,这雪不会化,这珠子的表面便不会有残留的水渍!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一个时辰 http://.biquxs.info/

睿智的大脑立时便分辩出,此地便是锦嫔失踪的现场,核仁也并没有说谎。 “梁士,立即让纳兰城进宫,朕要知道,在朕偶尔看不到的地方,锦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至于,才刚刚回了宫,就竟是被人如此这般诡异的劫了走,并半丝风声都不露。 这般手段,既让景元帝愤怒,又更是让他惊讶,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完全的冷静。 梁总管答应了一声,很快就着人去将才刚刚回府的纳兰城请了进宫,皇帝一身寒冽站在雪夜的墙根下,眸光里扫着税利,开口便要结果,“一个时辰给内,将锦嫔给朕找回来!” 心中盛着冷戾的怒意,却是强迫着不去将自己的怒火加诸到纳兰城的身上。 宫中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至少现在,他已经是知道所谓“草蜻蜓”的事情。那一只由他的女人亲手编出的草蜻蜓,是在纳兰夫人出事的那一夜,化为了一滩稀软的草屑,最后转了一圈,又落回了纳兰城的手中。 可即便如此,景元帝也依然觉得,仿佛是他自己向来安全堡垒一般的宫城,竟是不知不觉之间,就被这样的一个纳兰城,给无声无息的侵入了进来。 心下的怒意不言而喻,眼下,也只能生生的压着。 再次伸出一根手旨,景元帝再一次重申他的耐心,与底限,“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找不到人,纳兰大人你的脑袋,朕就不客气的收了!” 顿了顿,眼看着纳兰城默然无声咬紧牙关答应的表情,景元帝忽然又道,“一个时辰之内,朕会让所有人都配合你的搜救,去吧!” 锦嫔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居然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劫了走,这不止是皇城的安守有问题,更是在狠狠的打他的脸。 帝王之怒,伏尸千里。 看来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过来了,是越来越少人忘记了他曾经的铁血手腕! 一声令下,宫中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刀剑出鞘的皇城禁卫军,连同皇帝的贴身暗卫一起,都或明或暗的遍布了皇宫的每一处角落。 御书房前,临时搭了遮挡风雪的华盖,帝王一身铁衣站在华盖之下,身后放着暖椅,还加了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手炉,放着暖茶,景元帝都没有心情去看一眼这些。 用来计时的沙漏摆在眼前,已经徐徐的开始走数,梁总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难道一个时辰找不回娘娘,真要将纳兰大人斩了吗? 风雪吹得急,不过片刻间,冷风才刚刚过去,大片大片的雪花又如漫天飞舞的棉絮一般,从黑黢黢的夜空,飘扬而落。 景元帝抬出去手,借着明亮的宫灯,他落了掌心的雪花攥回来,再打开时,掌心里一片糯润,一如那女人之前的眼泪。 他看不着,可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很害怕。 而他现在最最担心的,就是她的身体…… “皇上,娘娘此前出府……还被苏老爷骂了,而且,还挨了耳光。” 核仁带着哭音上前,细细将出宫奔丧的主子,在苏老爷面前所受的屈辱,都说给了皇帝听。景元帝脸色便更差。 梁总管赶紧使着眼色,核仁却只当看不到,她心里堵着气,不吐不快。 “先下去吧。这里的事,回头再说!” 景元帝猛一挥袖,沉沉的说,核仁便不敢再多言,弯了腰身退下,梁总管摇摇头,真是多事之冬。 可他也担心皇上的身体,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皇上,娘娘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皇上不如先回御书房里等?” 至少御书房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可这外面的雪地中,哪怕裹着大氅,拿着手炉,都冷得厉害。 帝王之躯,关系天下百姓民生,万万不敢怠慢。 “不用,朕就在这里等。朕乃一国之君,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不可能连这一个时辰都等不了!” 他的女人,还不知在哪里正受着苦,他却要安逸的躲在温暖如春的内殿里? 心头闪过一丝冷笑,顿了顿,立时又道,“着刑部王中正进宫!提苏玉方见!” 身后宽大而厚实的大氅高高扬起,他旋身落坐于暖椅之上,是早早铺好的牛皮缝制的水暖袋子,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夜里,自是也非常的温暖。 可是,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要那些人……不得好死! 皇帝震怒,小丸子不敢多言,小心翼翼送上了手炉,皇帝终于接在手里,梁总管长长的松一口气。 正在宫中巡值的寒秋带了人来护卫帝王,皇帝摆手,“你们也下去找人。记住,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找不到人,朕将你们两个正副统领,一概摘掉项上人头!” 沉着脸,一字一句都透着肃杀。寒秋心一颤,不敢违令,立时带了人分散而开,风一般闪入整个黑夜。 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梁总管人老了,气血不太通畅,腿脚都冻得有些麻,可景元帝自从落座之后,连动都没有动过分毫。 梁总管悄悄的看着皇上,从皇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之色,可他心里却是知道,此刻的皇帝,就已经是被蓄满了火药的炸药桶,但凡只需任何一丝噩耗传来,他必定血洗天下! “这里没有,去那边儿再找!无论如何,一个时辰之内,一定要找到锦嫔娘娘!” 心下同样带着焦急,纳兰城嗓子都哑了,却也真是拼了命。 在帝王面前,他的心思不敢表露分毫,可转了身,他双眼里都泛着愤怒的血红,到底是谁?敢在守卫林立的宫城之中,对后宫娘娘下手? “大人,这边也没有……” “这边也没有。” “没有。” “没有。” 四面八方的声音传回来,纳兰城身子一晃,眼跟着发黑,身边的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犹豫的道,“这整个皇宫几乎都要搜遍了,难道娘娘还能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 纳兰城心急如焚,“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的,一定是的……”话音骤然一顿,一把揪起那人的衣襟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侍卫吓得厉害,“大人,小的刚刚……什么都没说啊!” 他没说什么违禁之语。 纳兰城急了,“我让你,将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快!” 大人如此急切,被吓着的侍卫,也反应了过来,立时恍然道,“小的……小的刚刚说,这整个皇宫几乎都要搜遍了……” “不是这句,下一句。” “下一句……难道娘娘还能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 猛的一下,纳兰城一把将他扔开,咬牙道,“对了,就是这句!娘娘是不能长了翅膀,可是有人却能提前筹谋……来人!” 他刚喊一句,有人来报,“大人,发现了娘娘的软轿。” “轿里可有人?” “并无!” “很好!” 纳兰城目光一闪,沉凝道,“没有人就表示,娘娘暂时安全……快!马上禀报皇上,以娘娘失踪之地为中心,前后百尺为距离,探听地下动静,挖地三尺,救人!” 按照核仁所说的,她与小和子只是略略靠后一些,只打了个眼花儿,就不见了人,距离一定不会太长。 再加上,又在附近发现了被人刻意抛弃的软轿,纳兰城更加断定,这皇城的地底之下,一定有问题! “查!按纳兰所言,不惜一切代价,查到底!” 已然冰冷的手炉终于被皇帝扔到了一边,座下的水暖袋子也已然凉得透骨。 梁总管看了看沙漏,距离皇上定下的一个时辰的时间,还余最后两刻钟。 “挖!” 有精通地术的人,伏地听好了动静,指了指转角方位的一处墙面,纳兰城立时问,“是在这墙根后面?” 又看一眼脚下的地面,地术之人恭敬应道,“回大人的话,这处地面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这处墙面。” 天色昏暗看不清楚,可等举了火把走近了细看,竟是天衣无缝的伪装,那般高明的手法,就在这大历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在墙上掏了一个方形的小门出来。 极为细浅的一道缝,往日里人来人往,竟无一人能发现。 “这墙后面……是什么地方?” 纳兰城倒吸一口冷气问,他隐约记得这里,似乎极为诡异。可仔细要想,却想不起来。 “回大人的话,这墙后面,是一处宫道的捷径,从这里墙里直接穿过去,那边应该是残破的冷宫之地。” 冷宫吗? 纳兰城立时打个寒战,“追!” 几名侍卫立时上前,将宫墙上的小门推开,纳兰城一马当先进去,骤然耳中一鸣,他立时举剑横劈而下。 “当”的一声脆响,无数宫灯朝着这边照过来,有人厉声喝道,“谁?” 是寒秋。 他也正在奉命救人,却不想突然这墙开了,里面冲出了人影,他当下一惊,一箭射了过来,是特意射偏了的。 “是我,纳兰城!” 扬声回一句,纳兰城立时又问,“冷宫那边,你都看了吗?”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佛珠 http://.biquxs.info/

寒秋举着火把过来,宫灯纵然明亮,可有些地方,还是这火把比较好使,“冷宫那边我查过了,没有人。” “这就奇怪了。” 心下顿了顿,纳兰城强压着心下的烦燥,忽又道,“那你这一路过来的时候呢?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按说这宫墙的背后,唯一的一条路就直通冷宫。 这墙外面,有纳兰城带着人挡了,里面是寒秋过去的,既是冷宫无人,那或许,有可有在路上撞见? “寒大人,听纳兰大人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遇到了人。” 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小声的道,纳兰城听在耳中,眼睛一亮:“遇到了谁?” “德妃娘娘。” 不等侍卫说话,寒秋猛然一愣,手一拍脑门立时说道,可转眼又觉得不可能,“德妃娘娘这么晚了,她到冷宫去做什么?” 总不成,是要去赏梅吗? 更何况,冷宫也并无梅色。 “此事,暂不可声张。寒秋,你我二人再去趟冷宫,告诉我在哪里遇到的德妃娘娘。另外……” 话到这里,纳兰城顿了顿,沉声道,“德妃娘娘向来虔心礼佛,此事没有最后定论,万不可惊动皇上!” “可是,德妃是我们遇到唯一的变数。” 寒秋说起这事,也是有些头疼―――德妃?怎么可能? 而在纳兰城心里,却自有他的定论。 片刻后,两人再一次到达冷宫,所有人举着火把,再细细查了一圈,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可仍旧是心下不安。 “你们几个,今晚就在这里守着,哪里都不许去,一定要继续查,明白了吗?” 指了几人留下,纳兰城又一路沿着宫道回去,在寒秋说过的遇到德妃的地方停下脚步,亲自手执了火把,几乎是一寸一寸,沿路而搜。 寒秋皱眉,有心想说,德妃娘娘是不可能的,可想到皇帝给出的限时,也顿时便冷了心。 赶忙也拿过手下手中的火把,自己也跟着寻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时辰,放在平时,可能不觉得如何,可眼下这种争分夺秒的状态下,眨眼即到。 当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子也终于落下来的时候,梁总管的心猛的便提了起来,皇帝像是一直在盯着看,慢慢的动了动已被冻得僵硬的身子,再看看眼前一片空旷的明亮―――宫灯所照之处,亮如白昼,可宫灯照不到的地方,一片黑暗。 “杀!” 薄冷的唇间吐出这一个字,立时有暗卫领命而起,疾扑宫墙背后,梁总管心惊肉跳的看着,猛然喊道,“等一下!” 他不能让纳兰,就这么死了! 皇帝丝毫所动,略略停顿了片刻的暗卫,立时又飞身扑出去,恰在这时,梁总管眼角一闪,“皇上,纳兰大人出来了!” “等一下!” 帝王喝令,暗卫留顿。 纳兰城与寒秋二人急步而来,雪夜中带出来的风声,呼到人的脸上,格外的冷。 两人各自带着一身的冷汗,到了皇帝面前,单膝叩拜,“皇上,微臣已经寻到了娘娘的下落,还请皇上允许微臣,夜入后宫扫寻!” 帝王后宫,妃嫔女子,寻常侍卫都不得随意进入后宫,更甭提,他大半夜的要去搜人,必定是要得到皇上的许可。 “准!” 早已等得耐心全无的景元帝立时答应,顿了顿,又问,“是谁?” 纳兰城沉默一下,“是德妃娘娘。” 双手举起来,掌心里是一颗明黑圆润的佛珠……而在这整个后宫之中,也唯有德妃,是吃斋念佛之人。 景元帝看清了他手中之物,忽然想到什么,又猛然抬手,“那这一颗……” 这是他刚刚从锦嫔失踪的雪中捡来的。 纳兰城恭敬的请了,拿过来看,斩钉截铁的道,“这两颗佛珠,无论是质地,还是手法,均出自一人之手。臣敢保证,这是同一串佛珠所有!” 那么,就是德妃了? 皇帝脚下猛然一绊,向后退了一步,梁总管惊呼一声,“皇上。” 老胳膊老腿冻得有些僵了,没有来得及上前扶住,纳兰城下意识抬手拂住,却不防皇帝一拂袖,将他拂开,沉冷的眼底,噙着泼天的寒色,“照查!” 一旨令下,整个后宫都沸腾了。 德妃的怡安殿,此刻早已熄了烛光,早早的歇下了。 下雪的夜,总是气血不好,德妃的日常作息,又一直规律得很,是以当景元帝亲自带人闯入时,德妃已经迷迷糊糊的小睡了片刻。 见状,一脸诧异看着皇上,柔柔的问道,“不知皇上深夜前来,可有要事?” 她尚在睡眠中,就被有人忽然闯入的动静给惊醒,紧接着,帝王一身铁色寒衣,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居高临下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的眼神。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她是他整个后宫妃嫔中,最为清心寡欲的一人。可现在看来,真有那么清心寡欲吗? 是否一切,都是她的伪装? 如此当真是,那他这么多年,与她同床共枕过,那这背后的寒栗,便让他忍不住打心底里发凉! “德妃,你告诉朕,之前,你刚刚去过哪里?” 略微弯了腰身,他以便再加清楚的看清她眼中的神色,可是,他失望了。 德妃的眼中一片祥和的宁静,半丝波澜都无,依然不解的问,“皇上,臣妾一直在宫中,并未外出啊。”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突然笑了,“德妃,那你从前一直握在手里的佛珠呢?可否给朕看看?” “呵,皇上要看这个干什么?” 德妃轻轻一笑,心里松了口气,向来佛光氤氲的脸上,竟是难得有了几丝红晕,如同小女儿一般的嗔怪道,“不过皇上深夜前来,就只是为了看串佛珠就闹这么大的动静,臣妾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返身回去,将一直搁在枕侧的佛珠拿起来,双手送去了帝王手中,皇帝目光看着她,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端侃。 “朕记得你的佛珠是十八颗,现在是几颗?” 并没有伸手去接,皇帝直接问,德妃笑,“自然还是十八颗,皇上怎会这般问?” 抬手将佛珠晃在眼前,一颗一颗的慢慢数着―――十八颗。 一时间,景元帝倒不知该如何与她说了,心中一叹,只道,“无事。你接着休息,朕还要有事要忙,这就离开!” 衣袖一转,转身而去。 慢慢的,德妃将手中的佛珠放下,眼底的笑意褪去,脸色阴沉,充满怨毒的恨意。 “皇上,您……真就那么在乎她吗?” 佛珠收在手中,又扔在枕头一侧,德妃返身躺下,再次闭眼休息,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三清。” 听着殿外的脚步声渐去,德妃扬声唤着,将早已被皇上的突然到来给吓到的三清喊了出来,德妃道,“本宫之前的珠子,你拿去哪里了?” 三清战战兢兢道,“回,回娘娘的话……不是,不是已经还给娘娘了吗?” 原本是要拿出去扔了的,可三清没舍得,转过几天后,德妃想起了这事,便又要了回去,这事,娘娘不应该忘记的啊。 “胡说!你分明是拿了本宫的珠子出去扔了,也不知道被谁捡了,你听到了吗?” 德妃坐起,慈眉善目的眼底透着精光,三清吓得腿软,扑通跪地。 她就算是脑子再傻,也明白了娘娘这意思,身子跪在地上,脑袋磕得“怦怦”响,“娘娘饶命,饶命啊……” 德妃冷哼,“闭嘴!要不然本宫身边现在无人可用,你以为你还真能活到现在吗?滚出去!记住本宫的话,若是有人问起,照本宫说的做,若不然……你该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还有你所在意的,本宫也人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三清是孤儿,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姐,可她心中……有自己喜欢的人。 她曾是求过娘娘,等得入宫时间到了,就送出去配人,可眼下……这样美好的愿望,还能够实现吗? “娘娘,奴婢都记下了,奴婢不敢违逆娘娘。” 身体打着哆嗦,三清呜呜咽咽的说着,德妃再次哼一声道,“过来,本宫再教你一些……” 三清过去,德妃附耳,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三清更加吓得厉害,浑身抖如甩糠。德妃骂一句,“滚!没用的东西,话都记下了吗?记住,一个都不许错!” 不耐烦的摆摆手,将三清打发了出去,德妃这整整一夜,便再也睡不着。 皇帝出了怡安殿,心里的烦燥便越来越甚,“纳兰城,你与朕说,人是德妃带走的,可朕去了,德妃的佛珠好好的,你又作何解释?” 手里的佛珠猛然砸出去,其中一颗砸到纳兰城的额头上,纳兰城硬生生受了这一击,瞬间便额上起了肿块,跪地垂眸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人定是德妃娘娘带走的,而佛珠,更是可以伪造的。” 眼下情况,他别无他法。 不管是不是德妃,可德妃就是他查了整整一个时辰,所查到的唯一一个有嫌疑的人。他不能松口,绝不能松口。 一旦他连自己都不自信,那么,锦嫔必定更加危险!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给本后带上来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狭长的眸子眯起,若隐若现的精光闪于眼底,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卑不亢的禁宫侍卫统领,想到的是宫中无风不起浪的种种流言。 且不说锦嫔到底是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可景元帝知道,他自己是已经对纳兰城起了杀心的。 自古男人,向来视女人为自己的独属品,是容不得任何外男觊觎!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 “准奏!” 片刻之后,景元帝薄唇吐出这两个字,抬手将佛珠扔给了他,纳兰城叩头接着,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后半生,很可能会再也见不着灿烂的太阳之光,可他心中无悔。 “皇上,臣定当甘脑涂地,一定会将娘娘救出来。” 咬牙沉声,他掌心里握紧着两颗佛珠,一如德妃之前预料的那般,使了手段,将德妃身边的三清诱了出来。 景元帝转身回宫,距离锦嫔失踪,到由怡安殿一无所获,景元帝的耐心基本已经丧失殆尽。 得了帝王之令,纳兰城立即着手部署,寒秋紧紧跟在他身后,几次欲言又止,纳兰城告诉他,“什么都不用说。假如这次我还能活着出宫,以后也就不会再回来了。假若我不能活着出去,告诉我的女人,让她生下我的孩子。” 慕秋是跟了他的,如今肚子里已经是有了他的骨血。即便他再怎么怨恨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他忘不了自己的生命,也是纳兰明珠所赐。 “另外,再告诉纳兰老爷,他的儿子没本事为娘报仇,这辈子,也担不起这做为男人的责任了。我的孩子如果能够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让他好好养着,以做慰籍。” 这一句句话,听起来似是告别,更不如说是遗言。寒秋心里一颤,咬牙道,“纳兰大人,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不要胡思乱想……” 怎么可能,这年纪轻轻的大好时光,竟就如此短暂了? 纳兰城摇头,笑,“放心,我的事,我是知道的。” 抬手,在他肩上轻轻的拍了拍,纳兰城抬步迈进了德妃娘娘居住的怡安殿。 皇帝的默许,看起来是对他的信任,其实,却是将他往万丈深渊推进的最后一步。 这一步,不管他是赢是输,都必死无疑。 皇帝的后宫,皇帝的女人,胆敢冒犯,不敬,那便是抄家灭族的杀头之罪。 “大人……” 寒秋上前一步,嘶哑的喊了最后一声,纳兰城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身后,怡安殿宫门缓缓合上,院子里的太监宫女都移步而出,横眉立目的挡下了他。 “臣,纳兰城,深夜叨扰娘娘,还请恕罪。” 清朗风月之声,自这眼下寒冬的雪夜中飞出,纳兰城面对德妃之威,不畏不惧。 三清已被诱了出去,寒秋接手即刻审讯,等得皇帝接到结果,是说那串佛珠,是被娘娘吩咐扔了的,到底最后是谁捡到了手,她根本无所知晓。 屈指叩了叩案桌,景元帝起身,“着暗卫盯紧了怡安殿。梁士,你带上护卫,跟朕走!” 沉戾的铁衣,在这寒雪如莹的冬夜中,片刻不停,又飞扬而出。 宁安宫,皇后已经多日不曾服用那据说是可以“治疯症”的药,反而这身体更比平日里好了许多。 自从皇帝上次到来,又亲口吩咐让人好好打扫了整个宁安宫之后,这里的宫人太监便再也没有人敢怠慢。 “娘娘,天色已经很晚了,娘娘要休息吗?” 贴身的小宫女颤颤巍巍上前劝着,她们命运不济,是被调来这里伺候疯后的。可她却知道,皇后―――不疯。 “你是嫌弃本宫没有了昔日风光,不能东山再起了吗?这么点苦都受不得,本宫要你还有何用?” 眸光里倏然凝了煞气,武皇后抬手将桌案的药盅扫落下地,“啪”的一声脆响,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扑通”跪地道,“娘娘饶命,奴婢不敢。” 磕头如倒蒜,她真的吓得厉害。 娘娘的手段,她以前纵然知道,可也只是道听途说,可眼下……她根本不敢心有二意。 “既然不敢,就给本宫滚出去吧!留着也是碍眼。” 唇角冷冷的抿起,武皇后素色的衣袖挥起,将小宫女赶了出去。 宫外落雪晶莹,殿内地龙烧着,温暖如春,即便是穿着单薄的锦衣也不觉得冷。可是,这心中的寒,却比天下任何冰刀,都要更加锋利。 恨是一种毒,可以致人疯,致人死。 武皇后不疯,她只是恨,恨不得让这大历王朝的所有人,都为她的父亲去陪葬。 “娘娘,皇上来了……” 门口进了人,轻声的与她禀报,武皇后心里的恨意被打散,她眸光闪了闪,片刻又冷,竟是一言不发转身回去,一把拉了被子重又躺在床上睡了。 门口的太监进退维艰,若是搁在以前,他以为皇后是疯了,也不会怕,可现在……所有宁安宫的人都知道,皇后并不疯。 疯的……是那碗天天灌下的药。 后背,骤然打个寒战,这一刻,只觉得脖子发凉,浑身发冷。 “妍儿,你睡了吗?” 景元帝踏步进去,看一眼门口的太监,太监早已双膝跪地,身子颤颤发抖,景元帝擦身而过,行至床前。 这一次来,倒是房里干净得很了,再没有昔日里那些带着酸味的味道,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侧了身体坐在床边,景元帝抬手,将合眼假寐的女人,轻轻的点了点,“妍儿,朕知道你没睡的。你心里怨朕,朕是知道的。可朕与皇后也是多年的结发夫妻,朕又怎能不心疼你?妍儿,你睁开眼,与朕好好的说说话,好不好?” 指尖轻轻滑落,将她额边的碎发拔在一帝,景元帝这一次的态度,柔软得不可思议。 武皇后纤细而微弯的睫毛,忍不住便轻轻颤了颤,有晶莹的泪意从眼角而下,便听耳边皇帝轻轻的叹一声,抬手将泪意抹去,终是软道:“妍儿,所有一切,都是朕对不起你。你醒来,跟朕说说话,朕……想你了。” 如果说皇帝的绝情是一种绝命的毒,那么皇帝的深情更是一种让人明知是悬崖,却还要赶着去跳的义无反顾。 “皇上……” 武皇后终于睁开了眼,眼里有着泪意,有着凉意,还有着一些说不出,道不出的爱情交织的复杂情感,“皇上,既是皇上心里还有月妍,为何却要让人下那样的毒手?” 她没有疯,没有疯! 可她却硬是疯疯颠颠身不由己的被人当成真疯子,折磨了许久! “妍儿,都是朕的错,朕只是一时气极,才会让人对你那样……事后,朕也很后悔的” 伸手握了他,年轻的帝王亲自弯了腰身,将她从床上扶着坐起,武皇后一切都顺从的由着他,爱恨难辩的眸光,也渐渐变得发暖。再看皇帝满身的夜色,风雪交加,更是便心软了些,叹口气道,“罢了,过去的事,月妍也终有不对……我父亲的事情,臣妾也知道怨不得皇上。” 这天下历朝历代的皇帝,无论是哪一个,都绝不会容得下那样敢去胆大包天到谋朝篡位的权臣! 景元帝,自然更是。 以他的手段与智慧,武国公便是再怎样筹谋得面面俱到,最后的结果,也依然逃不过一个失败的结局。 “妍儿,你明白朕就好。可不管怎么说,都是朕伤了你的……妍儿,我们以后好好的好日子,好吗?” 温和的声音透着暖意,景元帝伸手她半拥入怀,武皇后随着他的力道,轻轻的靠过去,眸光闪在眼底,倒映着皇帝的一身铁衣,越发显得冷彻。 唇角抬起来,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软软的道,“皇上只要不怪臣妾……臣妾自然便全听皇上的。” 只要皇上想,武皇后一切都可以配合,迁就。 人都是蠢的,永远不会事先去考虑,只等吃了大亏,得了大教训时,才会能够永远的将那一场耻辱,深深的烙印在心底。 而这一夜,皇帝没有离开,宁安宫的灯,也亮了整整一夜。 梁总管在殿门外守着,一直猜不到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锦嫔娘娘依然没有下落,皇上怎么能够放得下心? “梁公公,纳兰大人有了线索了……” 匆匆的侍卫来报,梁总管一喜,急忙问,“可有救回娘娘?” 侍卫道,“还无。纳兰大人只是让属下来报,娘娘平安无事,很快便可救出。” “好!那你赶紧回去,我这就马上禀报皇上去!” 看看夜里的天边,更加变得如墨一般的漆黑,梁总管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了。 当下顾不得多想,立时转身回去,将纳兰城送来的消息,马上禀了皇上,景元帝急急起身,还不忘吩咐皇后,“朕有急事先离开,等回头再来看你。” 话落,也顾不得武皇后到底有没有听在耳里,他已然身影如风一般,疾步出了宁安宫。 武皇后定定目送着他的背影,却猛然一个用力,抓起身后的软枕,用力的扔了出去,尖声怒吼,“将那个溅人,给本后带上来!” 不再是本宫,是本后! 独一无二的,本后!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不该负的人 http://.biquxs.info/

内殿后头,一道无声无息的人影闪出去,片刻又回来,手里拖了一条麻袋回来。麻袋里面激烈的蠕动着,看起来像是人。 武皇后冷哼着,“打开!” 人影过去,将麻袋口打开,一身狼狈披头散发的女子冒出了头,“呸”的吐掉了口中的肮脏,声音沉沉的怒着,“皇后娘娘,你这样做,就不怕皇上知道吗?” 正是失踪许久不见的锦嫔娘娘。 并非上天入地了,也不是藏到怡安殿里去了,她是被最后送到了宁安宫! 这个最最不会让人怀疑,也最最危险的地方……却恰恰,也是皇后最安全之所。 “放心!皇上才刚刚离开,就算是知道,也是在等你死之后了。” 武皇后赤脚下了地,地龙烧得温暖,倒不觉得冷。 薄衣素色,格外飘逸,锦言狼狈的坐在地上,双手被绑着,身体也挣扎得筋疲力尽。眼下根本就站不起来。 武皇后居高临下的走上前,一双像是淬了剧毒的眸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看了她许久,猛然“哈”的一声笑,“锦嫔,原来本后弄不死你,是因为有你的姘头帮着你……可现在,你还有那个机会吗?本后可以一次,两次的弄掉你的孩子,这一次,也依然会弄死你!” 脚尖忽然抬起来,在锦言拄地的手背上用力辗压,锦言立时疼得脸上冒汗,武皇后却极是快意,“哭啊,喊啊,叫啊……放心,谁都不会听到的。这一次,本后若不废了你,也真枉费了皇上如此怜你惜你的心!” 这个溅人,她活得越好,过得越滋润,她便越是恨极,怒极! 就是因为她的出现,才让爹爹的计划不得不尽早提前……以至于,一朝败北,满盘皆输。 她整个国公府都完了,也不会让这罪魁祸首的溅人好过! “皇后娘娘,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这一切的后果,都是你见不得光的执念所造成的……啊!” 脸上一耳光甩过去,锦言整个人被打偏,武皇后哈哈大笑,状若疯颠:“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吗?我呸!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说,要不是因为你狐媚子的勾印皇上,又那样子敢于本后之前怀了皇上的龙子,本后又怎么可能会容不得你?” 这整个后宫,所有女人都不能在她之前,为皇上生儿育女! 这是她的规矩,难道她锦嫔不懂吗? 猛然俯身,紧紧盯着锦嫔脸上的那道旧伤,疯颠的目光渐然变得犀利,又猛的仰头大笑:“哈哈哈!该,真是活该!一个女人,你连一张漂亮的脸蛋都没有,还敢妄想着独宠后宫吗?简直是做梦!” 用力一脚将她踢翻出去,锦嫔双手被缚,根本躲闪不得,吐血翻倒。 这一次,她久久没有回话……胸口疼得要喘不过气来,这是她自从伤势渐好之后,第几次吐血了? 心头凄然一笑,终是强撑了一口气,喃喃道,“皇后娘娘,我可怜你,真的……” 纵然身居高位又如何?一国之后又如何? 皇上不喜,家破人亡,这是代价,是对她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代价! “溅人!” 又是一脚狠狠踢过,武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最恨这溅女人,死到临头还这么牙尖嘴利! 痛极的折磨打在身上,锦言再一次倒地,武皇后扑过去,又声音尖利的喊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辱骂声,这之后,又有人踏着急促的步子闯进来,武皇后惊叫声响起……可她渐渐便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洛水之畔,伊人一方…… 这句话,不知为何,忽然就入了心,眼前在这一刻,看到的不是皇帝的脸,竟是……纳兰城。 不! 她不可以背叛皇上的!哪怕是连想想,都绝不可以! 心中努力呐喊着,她猛然一个寒战,更大睁大了双眼,一具温暖的怀抱将她抱起来,她怔怔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不是梦,是真的。 “纳……纳兰大人?” 是纳兰城,再一次在她危机时刻救了她。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纳兰城是真的出现了,她也并没有背叛皇上。 心里,忽然就泛起一种说不出,又道不明的滋味,有些想哭,可又很想笑。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冷酷,又是这么的残忍。 尤其是当她的目光越过他的后背,看到宁安宫门口渐然行进的那一道伟岸无匹的帝王身影时,她再也撑不住的昏了过去。 这之后,她昏睡了多久,她不知道,只知道在这一直昏迷的日子里,总有人会时不时的在她耳边,跟她说着话。 那样的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她不知道是谁,可她却是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个人,是她黑暗中想要坚持活着的唯一一道光亮。 她努力的活着,活着,为了这道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坚持,她终于有一日,睁开了眼。 漫天的星夜,烟花灿烂,又是一夜雪花飞舞,觥筹交错。 过年了。 这一年,是长历二十年,锦言十八岁,也是她进宫之后的第八个年头。 这一年,宫中烟火极是灿烂,年夜之前,华宗民将军,传来了前线告捷的大好消息,海南海防工事也已完全构建,京中武国公残余势力,也基本一网打尽。武皇后终于死于这一年,听说,是服毒自尽。 可到底真相如何,已经不得而知。 锦嫔醒过来,已经是从甘露殿离开,又重新回到锦宫了。 锦宫之内,丹桂树傲雪凌霜,依然瞩目,只是她的心境,却微妙的变了。 “娘娘……这些事,就是这些了。在您昏睡的这几天时间里,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奴婢也都记下来了,可皇上说了,不能再让娘娘心生忧虑,所以奴婢也只敢说这些了。” 手中给娘娘喂着汤水,核仁一边又絮絮叨叨的说,“那一夜,是纳兰大人救了娘娘的。秀儿跟小和子也都安好。只唯独娘娘伤得最重,可吓死奴婢了。” 眼泪,忍不住又要流了下来。 任谁都没有想到,那冷宫的地下,竟是与宁安宫有通道。 德妃抓了人,通过冷宫,送去了武皇后那里……这事情,若不是最后纳兰大人查得清楚,怕是娘娘真要被折磨死了。 芳华易逝,情意难还。 在这一刻,如果锦言还是懵懂不知纳兰城的心意,便真成了傻的。 一碗汤水很快见了底,核仁拿着空碗刚要出去,娘娘却怔怔的问:“纳兰大人,他……” 核仁心一慌,又跟着不是滋味的叹气,娘娘,终究还是问起了这件事情。 挤了笑意回转身来,“纳兰大人侍妾有孕,皇上特意给纳兰大人放了假,让他在家守着生孩子……” 才不过刚刚怀孕,就这么早的放了假,是人都知,皇上这是借着放假之名,夺了纳兰的势。 而这些事情,核仁是个小宫女都能想得到,锦嫔又如何想不到? 心头倏然苦涩,当她在昏迷前的那一刹那,无意中看到皇上眼底的杀意时,她就知道,纳兰城这一次……逃不过了。 “还好……只要活着,便好吧!” 喃喃的又低道一句,她慢慢的将被子拉起,沉沉的闭了眼,又再度睡去。 窗外烟花再起,将这一片京城的夜空,映得如同欢乐的海洋。 宫外府中,纳兰城也与慕秋一起,在自己另起的院子里,点着一朵,又一朵的烟飞起来。 烟花飞到天上,瞬时又散,便如同自己的爱情,也如这昙花一现的烟火一般,那么短暂,那么漂亮,又那么让人留恋。 “公子,您在想什么?” 慕秋扶着肚子,轻声问他,纳兰城回神,摇了摇头,想到皇上最后给他的恩典,他心中便知,这一辈子,或许她也不会好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他却断断不能去说。 只回首看着满眼柔光的慕秋,轻声道,“在想皇上交给我的事情。乔梁曾言锦嫔娘娘身怀有孕,倒不如是何处传起的风声……看看,有没有办法将那人查得出来。” 到底,还是因为她在伤神呢。 慕秋垂了眸光,轻轻的叹气,“公子,又何必自欺欺人?宫中的流言,奴婢也是略有耳闻的……奴婢不愿意见公子这样。公子既是心里有她,是可以想的。” 皇上可以管得了众口悠悠,可终是管不到人的心里去。 “慕秋,你……都知道?” 愕然回了身,纳兰城惊讶的问,眼底眸光闪烁,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之感。 慕秋抿着唇,轻轻的笑,“公子的心思,都在脸上写着呢。宫里的流言,也是会长了翅膀飞出来的,他们都说,锦嫔娘娘怀的是公子的孩子,可奴婢却是不信,奴婢信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若不然,也不会守着她们四大美婢那么多年,而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不规矩。 “可是,既你知道,为什么不生气?” 目光凝着她清透又温婉的眸子,纳兰城忽然觉得,这一辈子,他最不该负的人,是她。 “慕秋,如果有一日,我纳兰城触怒了皇上,或被发配,或被斩首,你一定要记住,好好活着。” 在锦嫔昏睡的那几天的夜色里,他总是会避开皇城里巡逻的侍卫,而悄无声息的潜入锦宫,与她不停的说着话。 这样的事情,若是让皇上知道,又该当如何?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http://.biquxs.info/

“公子。” 微凉的小手握住他燥动不安的掌心,他回头去看,慕秋脸色轻柔的道,“公子,奴婢这一辈子,都是公子的人。” 纳兰城的爱情,是她从来得不到的奢望,可是她心中有他,对于慕秋来说,便也足够。 只要有他,万事足矣。 “慕秋。” 纳兰城低低的叹一声,声音沉沉的道,“慕秋,对不起。” 这一辈子,终是要负了她的。 他可以给她一个家,却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情。 这是他身为男人的无能,也是他身为男人的无奈。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公子,以后,不要再说这句话……在奴婢这里,公子就是奴婢的天。公子做什么,奴婢将永远跟着公子。” 哪怕碧落黄泉,依然面不改色。 纳兰城至此,完全再没有任何的安慰能够说出口。 此生,有慕秋,是他最大的叹息,也是他最大的幸运。 大手伸了过去,将怀着身孕的女人拥至怀中,任凭飞雪飘扬,天地寒彻,只觉这一刻,人生至此,足矣。 该他的,不该他的……都有了。 不管未来的路上,是坦途还是坎坷,他都会努力的走下去。 彼时,夜里灿烂的星空,终于等到了那最为灿烂的一瞬间,当皇宫新年的钟声,悠扬而洪亮的敲响时,纳兰城抬眸看着星空,无数烟花瞬时炸开,他在心里,轻轻的许下了这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平安,喜乐。 “来,与朕举杯,君臣同乐!” 大殿之内,景元帝欢喜的声音充斥在众臣耳边,所有文武大臣同时举杯,欢欢度过今宵,一口气饮尽杯中酒,景元帝哈哈大笑,将手中杯盏一放,“今日酒水尽兴,朕也有些醉了……诸位爱卿,如果有哪位仍愿留下的,便继续喝着,不胜酒力的,也都散了吧。” 大手一挥,明艳的龙袍,透着绝世的睥睨,像是一道闪亮的电芒,划过了众臣眼睛,几乎是所有人都心下一凛,没人敢再多呆,忙忙的道完新年的祝福语,便起身告退。 景元帝懒洋洋斜倚在龙椅之上,眸光微熏的看着众臣,一个个的……都是人精。 一直等到众臣散退,他又静静的待了片刻,这才道,“梁士,朕今晚累了,按惯例,是要到皇后那里去的吧?” 步子踉跄,摇摇晃晃的起身,就欲前往宁安宫而去。 梁总管头皮发炸,急忙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是……薨逝了。” 皇后薨逝,皇帝也并没有让人给她举国发丧,而是一直秘而不宣,而皇帝的心思,梁总管总是难猜的。 便是真能猜的到,他也不敢往那边去想。 “唔!这倒是朕的疏忽了……原来朕的皇后,已经不在了啊。那么,这天下之大,连江山都是朕的,可朕却连个去处都没有。” 心里吐着苦涩,景元帝摇晃着身子往外迈行,梁总管小心的上前扶了醉酒的帝王,不由得心下一叹。 皇后薨逝,纵然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可皇上的心里,也依然有着曾经的恩爱吧? 到底也是他的结发之妻,断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那么……摆驾,德妃。” 抬手一拍额头,景元帝转了念头去往怡安殿。 自从上次事件之后,德妃似乎近日去往佛堂的频率更加的多了一些。这厢里听到小太监回禀说皇上驾到的时候,德妃顿时便愣了愣,随之又满心的欢喜。 宫中规矩,凡是初一十五,皇帝例行是要到皇后宫中的,可眼下,皇后出了事,这条规矩便也是形同虚设了,可德妃也从来没敢去想过,在新年初伊的这一开始,皇上便到了她的怡安殿。 “还愣着干什么?马上给本宫梳洗妆扮……不行不行,什么都不来及了。” 又惊又喜的话还没说完,醉熏熏的人影已经到了怡安殿,德妃什么都顾不得,立时从小佛堂里跑了出去,又迎了皇上回往了正殿。 正殿里地龙燥热,许是这除旧迎新的小年夜里,雪下得过多,这地龙烧得也异常的卖力。 皇帝一路吹了冷风过来,又乍一入殿,被这里的热气一催,立时就觉得胸腔里不太舒服,各种恶心的憋得慌。 “梁士……” 他抬手掩了唇,声音低哑而又急切的唤了一声,梁总管立时明白,赶忙就亲自奔过去,一时找不到趁手的东西,索性就将德妃刚要着人端进来想要净面的面盆抢了过来。一把捧到皇帝面前。便见皇帝猛的弯下了腰身,“呕”的大吐特吐。 立时间,鼻间传进了浓烈又带着酸涩的腐臭味,德妃呼吸一窒,差点也跟着吐了。可皇帝吐得厉害,她又哪里敢吐? “皇上,您怎么样?这是喝醉了吗?” 强忍着自己的恶心,德妃硬着头皮过来,刚要抬手拿了帕子去给皇帝擦一把嘴角的污渍,醉酒的帝王却猛然一挥手,将面前盛满污物的面盆打翻:“滚!” 梁总管“啊”的一声低呼,手里的面盆没捧好,整个就翻到了殷勤抢过来的德妃身上。 立时,德妃整个人都傻了。 呆呆的抬手抹一把脸,满手的恶心,再愣愣的抬眼看着皇帝,只觉得自己都要哭了。 “皇……皇上……” 脸色黑白交错的喃喃低语一句,猛然就尖叫出声,“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送来进来,本宫要沐浴,沐浴!” 像是突然就被踩了尾巴的猫,德妃经营了数年的沉稳,端正,一瞬间就被这突然而来的一幕给气得破了功。 双手用力的拍打着身上的污渍,也不管皇帝是不是在场,气急败坏便尖叫着冲进屏风后面,有内侍太监忙忙的给送了热水进来。 片刻,水气氤氲,满室蒸腾。 倒是皇帝吐过之后,把别人拍了满身的脏,自己就跟没事人一样,径自爬上了床,合眼睡了。 梁总管目瞪口呆的抽搐着嘴角:皇上,您这是有意的吗? 嗓子里低低的轻咳一声,梁总管憋着笑上前,将锦被给皇帝拉了,盖在身上。又看一屏风背后,正在拼命沐浴的德妃娘娘,下意识的便又轻轻的笑了一声。 高床暖枕,身体舒坦,景元帝只是沉沉的睡着,上扬的唇角透着一抹冰冷。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锦宫的守岁也已结束,核仁秀儿将手边的干果都收了起来,又去看了看沉睡的锦嫔主子,见无任何异状之后,两人分了班,秀儿便先去睡了。 倒是这个时候,已经睡了很多的锦嫔,倒是被外面的炮竹声声给吵醒了。 先是迷芒的看着帷帐之顶,好久之后,才记起来问,“是长历二十年了么?” 过了这一夜,便又是新的一年,她也有十八岁了。 十八岁的年纪,正值花骨朵盛开的时候,她却遍体鳞伤,已将近开败的时节。 “娘娘,您醒了真好……这新年的钟声才刚刚敲响,娘娘,您饿不饿?奴婢给您盛碗清粥过来?” 欢喜的上前,核仁声音连连的嘘寒问暖,锦嫔看着她,眼里渐渐便透了暖意,轻轻道,“不用了。我还不饿……唔。这个时候,皇上在哪里?” 撑着身子想起,核仁赶忙扶了她,嘴里又嗔怪的道,“娘娘也真是的,这才刚刚好一些,就打问皇上的去处……这个时候,皇上大概是与文武大臣的守岁刚刚结束吧?” 其实外面的事情,核仁也不太清楚。尤其是新年的钟声才刚刚敲响,按理说,皇帝是应该与诸位大臣在一起的。 “可是,我想他……核仁,你帮我去禀一下皇上好不好?我想他,真的,很想……” 软软的语气,有气无力的低低说着话,历经生死之劫,锦言越发觉得世事无常,人生变幻……尤其经此一事之后,她是越发的将所有事情都想得明白,透彻。 人世当世须尽欢。 “可是娘娘,皇上现在……奴婢也不知道在哪里呢。” 盯着娘娘雪白的脸色,几乎比外面的飞雪还要透亮的白,核仁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的道,“在娘娘昏睡的这几天里,皇上也是来过的,可是娘娘总是不醒……” 锦言摇摇头,打断她,“皇上日理万机,自也不会有时间一直守着我的……核仁,我真的只是想要见到皇上,特别的想。” 她于帝王之前,向来是不屑于使用任何手段的。 可她现在,却是迫切的想要,那个梦时一直陪着她,引导着她努力活着的人,究竟是谁? 或许,她心中也是有了答案的,可是,她不敢去想。 “这……好!那娘娘等一下奴婢,奴婢这就让小和子去禀告皇上。” 核仁答应下,终是无奈的去喊了小和子寻人,锦言便怔怔的靠坐在温暖的锦宫中,曾经熟悉的一切,如今看来,却是异样的陌生。 皇上,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一定是你,一定……是的。 抬手捂了胸口,她忽然便心跳得厉害,片刻,她再也忍不住,心跳急快,又呼吸急促的猛然一头栽倒地,她根本就无法控制。 那剧烈的碰撞声,让正要转回内殿的核仁怔了怔,又忽的想到什么,飞一般的扑了回来,口中一声惊呼,“娘娘。”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怎么能 http://.biquxs.info/

额头撞了好大的血包,看起来触目惊心。 太医带着绝对的小心来看过之后,这才与皇上道,“娘娘只是一时气虚,才会摔倒。并无大碍,只是稍稍调理些时日便好。” 成日里这个锦宫与甘露殿,不是这里受伤,便是那里出事,太医一边开着药方一边就想,他几乎都要成了这锦嫔娘娘的御用专属了。 刷刷几笔将药方开出来,梁总管拿到了手里接着,又仔细看了一眼之后,才递到了皇上手里,皇上懂得家国天下,却看不懂这些复杂的药理,只过过眼,便又递给了梁总管,喷着满身的酒气道,“马上找人去煎了药送来,不得有误!” 小和子主动上前接过药方,亲自随着太医去往太医院抓药,景元帝摆了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自己则上前一步,虎着一张脸坐在锦言的床前,手指点着她的脑门道,“锦儿,你起来给朕说说,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床上的女子,脸色透亮的雪白,紧紧的阖着双眼不出声,连呼吸都显得微弱,可皇帝心中却越来越烦燥了。 “锦儿,你到底让朕要怎么办才好?这一次又一次的出事,到底是朕不好,还是你不好?难道钦天监大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你是朕的克星,是亡朕天下的妖妃祸水?锦儿,朕是不信的,可不信又能怎么样?你看看你,再看看朕……” 他顿了顿,酒气微微发泄过后,更加了一种旁人所永远都看不到的苦涩,“锦儿,朕是不信他们的。只要你能为朕生个皇子出来,朕一切都可以给你的。所有的荣华富贵,甚至帝后之风华,朕都可以许你的。可是你……” 怎么就这么不安生? 不是生病,就是出事,要不就是失踪,绑架,等他寻到人……已是被皇后给折磨得奄奄一息,甚至差点都不活不过来。 那一刻,他后怕,心惊,更加愤怒到几乎失了理智,以至于,他再一次的对皇后出了手。 这是他的狠,更是他的绝! 帝王纵有深情,也只对他愿意付出的人去付出。 “皇上,药熬好了。” 小声的脚步声从外殿传了进来,梁总管亲自扶着药碗上前,沉眸的皇帝看着他,梁总管弯腰,“老奴都已经试过了。” 药里没有毒,一切,都进行得快捷,而又仔细。 “给朕吧。” 抬手将药碗接过来,皇帝拿在手里慢慢的吹凉,又顿了声音道,“去怡安殿再走一趟,告诉德妃一声,朕来了锦宫,让她不必等了。” 唇角,上扬。 诡异的弧度透着冰冷,无情的冷漠,是帝王一旦失了耐心,便只剩手段的寡情。 梁总管退了下去,亲自往怡安殿走去,德妃已然沐浴而出,干净整齐的衣服,还染着清新出浴之后的淡淡香味,手边的茶几上,更是放着皇帝年前时特意赏下的透明的茶具。 这厢闻听梁总管亲自来报,她立时欢喜道,“快请!” 片刻间,梁总管上前,弯腰禀道,“禀德妃娘娘,皇上说,已经在锦宫歇下了,今夜,请娘娘不必再等。” 这一场一场的乱啊,梁总管只觉得脑袋都疼。两宫虽无争宠,可这其间的诡谲翻涌,却是比真刀真qiang的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她……无事便好。” 深深吸一口气,德妃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抹笑,依然维持着昔日的尊贵,优雅,谦和待人,仿佛之前,发疯一般去进行清洗的自己,根本就不是德妃,而是他人。 顿了顿,见梁总管告了退,转身又走,再度语气温和的出声道,“再请梁总管给本宫带着话,告诉锦嫔,等本宫明日,便去探望她。” “那敢情好……老奴就先代锦嫔娘娘谢过德妃主子了。” 梁总管满脸带笑的回,如此,才又重新告退,转身离开。临走前,下意识的眸光向着茶几桌上的透明茶具看去,老眼昏花过中闪过一抹可惜。 他人刚走,德妃脸上强撑的笑意,一瞬间化为乌有,一手攥了茶杯,“啪”的一声摔碎在地,脸色狰狞的怒,“溅人!真是好一个溅人!” 皇上明明就在她的塌上,已经要睡着了,可那溅人一句话的功夫,醉酒的皇帝马上清起跳起,风一般的离开了。 那一瞬间,她真是恨毒了那个狐媚子的女人。 这之后,她与她……不死不休! “三清,三清!” 心里盛着怒,她厉声喝叫,好半晌,有门口的小太监颤巍巍进来,“娘娘,三清前几日出去之后,一直不曾归来。” 德妃这才记起,自那一夜之后,三清似乎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见过她的人。 心中略略停顿,她猛然便咬牙,“既然三清一直不曾归来,那便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清,知道她做过的所有事情,她绝不能让三清落在任何人的手里。 锦宫,皇帝终于是将手里的满满一碗药,一滴不剩的全喂进了那女人的嘴里。 最后,拿着帕子给她擦嘴,又皱着眉头道,“时时刻刻的不让朕省心,你是上天派来专门折腾朕的么?” 骂归骂,可动作倒是蛮温柔。如此懊恼又无奈的模样,锦嫔顿时便心下一笑,忍不住又咳了一声,景元帝立时又骂,“才刚刚喝完药就又乱来,你到底还想不想好了?” 这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纵然是在骂人,也依然让人暖心。 锦言低低一笑,轻轻的摇头,“乱来的是皇上,也并不是臣妾呢。臣妾是在睡着的,只是皇上生生把臣妾摇醒了……” “那,这事说起来还是朕的错了?朕给你喂药,你倒还有理了……” 皇帝脸色一黑,不耐烦的打断她,“再这么啰嗦,继续禁足吧,身体养不好,不许出宫!” 真是被他给惯坏了的女人,宠得如此的无法无天,不管什么时候,都敢与他顶嘴,可偏偏的,他还就是爱极了她的这副心无城府的模样。 “可是,臣妾是人嘛,又怎么可以一直关着不出去?” 锦言急了,这开什么玩笑,才刚刚解了禁足令,就又要再关起来……脸色骤然一变,猛的又问:“皇上,臣妾的母亲,她……” 那一夜出宫,她是回去要奔丧的! “不急,你的母亲,已经安然下葬了。朕知道你担些这些事,已经都替你安排好了。” 抬手将她身上滑落的锦被往上提了提,她靠在床边坐着,他就搬了锦杌坐在她的床侧,帝妃二人,眼下倒是格外的和谐,且心有灵犀。 锦言默默的垂眸,久久不语。景元帝皱着看着她,又有些心疼,“到底还是没能让你送苏夫人一程,可是你的身体,你也知道,朕是不会再让你随随便便出宫的。” 每一次出宫,都要带着一身的伤回来。 上一次是刺客,这一次是绑架……如果再有下一次,会不会是天人永隔? “皇上,臣妾只是在想,宫里的流言,它……” “不许你胡思乱想!流言终是流言,与你又有何干?” 皇帝冷着脸打断她,不用她再说得明白,他已经猜出她的心思,“有关妖妃的流言,自有朕去辩别,你只管好好养着伤便是。” 满身的酒气,仍旧带着浓重的味道,可他句句的霸道与强势却让锦言异常的安心。 顿了顿,皇帝又道,“等你休养好身体,你的锦妃之位,朕依然为你保留。从今年开始,朕要你为朕再生一个皇子!” 身为大历帝君,总是膝下无任何子嗣,也终会让天下人耻笑,以为他不行。 他后宫佳丽无数,就不信一个都生不出来! “皇上……” 说起此事,锦言脸上终是飞上了两抹红晕,景元帝抬手捏她一把俏鼻,喷着酒气的唇吻过去,亲着她,“放心,朕有自信,会让你再有的……” 暖昧的话语,透着迷离的味道。他凑近了她,久违亲近,一瞬间便有了冲动,锦言吓了一跳,“皇上……” 她,她的母亲才刚刚生死,再加她的身体也不太好,皇上难道要在这个时候…… “锦儿,你可知道,朕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朕想要你,现在就想……” 酒气再次上涌,不去刻意控制的冲动,在轻轻吻到她软软的唇间,一切都已把持不住。 皇上…… 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锦言认命的双臂抱了他。 而这一夜,烛光一直不曾熄灭,里面的动静,也很奇怪。 梁总管从怡安殿回来,便一直强打精神的继续守着漫长的夜色等待天亮,其间,有小和子过来,代他守了一会儿,可不过片刻,他便又替了回去。 如此这等亲密之事,梁总管总是靠不住其它人。 新年的第一天,太阳光升起得极早,当帝王还在沉沉睡着时,已经睡了好久的锦嫔娘娘却是一直都睡不着了。 她脸色微红的瞪着皇帝心满意足睡过去的脸孔,又吃力的动动发酸的胳膊,更是气恼的嘀咕道,“还是皇上呢,怎么能,怎么能……” 她咬唇,接下来的话,再不好多说。身边的男人却猛然一声低头,强壮有力的身子翻身而下,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际,“你是朕的女人,朕是你的男人,朕与你做些夫妻间的事情,还要推三阻四不成?”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万民燥动 http://.biquxs.info/

帝妃恩爱,自是不必赘述,最后等得二人终于起了身,喊了人进去要求净面的时候,太阳早已照得老高了。 梁总管看看锦宫院子里,那飘了一夜的雪,没有让人去打扫。阳光照在雪上,耀着刺目的亮色,极是晶莹,璀璨。 像是上好的宝石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一般,莫名的就觉得心情大好。 瑞雪兆丰年,梁总管相信,今年一定会风调雨顺,大好收成。 “锦儿,来,朕带你出去。” 新年第一天,皇帝心情大好,明黄的龙袍穿在身上,墨发用金簪绾起,头戴了保暖的绒帽,身披了黑色的大氅,腰间同色的络子垂着,最下方系着一枚圆形方口的和田玉佩,足踏着厚实的鹿皮靴,打一眼,精神抖搂,意气风发。 锦嫔也跟着装扮得极是精致,娇俏的小脸,用胭脂扑了,脸上的旧伤,也在秀儿的巧手之下,尽量淡化,纵然身体有所虚弱,可她一身,潋滟紫色的宫袍华丽的着上身,便是再不好的颜色,也尽被这一身的端庄与高贵,打压得半点不见。 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人纵然一夜“缠绵”,隔日起身,精神却是出奇的好。便是连锦嫔心里一直的不舒服,也都随之不见,取而代之是的满眼的欢喜,与满心的高兴。 “锦儿,等一下,朕要去奉天殿祭奠上苍,你与朕一同过去。” 大手握了她的小手,另一手就随之伸出去,核仁赶紧将早早备好的手炉递过来,景元帝轻笑一声,后退一步,又仔细的看了看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少一件遮挡风雪的暖氅。核仁,去与梁总管说,将朕去年年底蛮尾进贡的那一件雪白的狐裘取来。” 锦言一怔,“皇上……” 蛮尾进贡的狐裘,应该是极其珍贵,并稀少的,就算是皇后现在不在了,也断断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锦嫔来享用。 “朕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又有谁敢不从?除非……你不稀罕朕的赏。” 抬手用力,将她拉到怀里,“你才刚刚醒来,身子弱,见不得外面的风雪过急,可朕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想带你过去。朕的意思,你懂吗?” 暖热的大手抬起来,轻轻掠上她的发际,在她频繁出事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仔细的深思熟虑过了。 如果这一生,她真是他生命中不过避免的妖妃祸国,那么,他也认了。 他,失去不起她。 “皇上,娘娘,狐裘已经取来了。” 梁总管亲自捧着盒子里雪白的暖氅进了殿,一脸折皱的老脸上,笑盈盈的开满了舒心的花朵。 “皇上,臣妾还是觉得……” 锦言忐忑出声,景元帝一笑,抬步过去,将梁士手里的暖氅取来,打开。 双臂用力一抖,漂亮的雪狐暖氅,那样惊艳绝伦的出现在众人眼前,雪色的皮毛,宛若殿外晶莹的雪白,纯净得没有半丝杂色。 “好漂亮。” 锦言赞叹的出声,满眼欢喜的看着帝王手中的雪白狐裘,忽然就觉得鼻子微微发酸,“皇上,您这样宠着臣妾,会把臣妾宠坏的……” 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包含着她,心含着她,锦言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小脾气渐渐被眼前的帝王所养成,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她了。 “朕宠你的时候还少吗?总之朕既然能够驾驭了这整个天下,也就不怕再多宠你一个。” 嘴里说着霸道的话,他上前一步,亲手将手里的暖氅替她披上,又系好了胸前的丝带。更是将她将脑后那一顶同样雪白的绒帽也给她拉了起来,戴到了头上。只不过一眨眼时间,刚刚还一身软弱,娇俏瘦小的女子,瞬间变得如同雪山里跑出来的雪精灵,精致,灵动,又浑身充满着优雅,轻灵。 “锦儿,你这么美,朕又总舍得让你难过?” 即便是见多了美人的景元帝,也于一刹之间,被这样干净出尘的女子所惊艳。 锦嫔在他众多的后妃当中,或许并不是最漂亮的,却是最干净的。 而他,最爱的就是她的单纯,与干净,更甚至还有她全心全意的依靠,与顺从。 也只有在她这里,他才能寻得一时片刻的宁静,而不是总要去牵扯什么宫廷争斗,阴谋论计。 “娘娘好漂亮。奴婢恭祝娘娘青春永驻,美丽永久。恭祝皇上国泰民安,百姓富康。” 机灵的核仁与秀儿,同时欢欢喜喜的跪落,说出新年的大好祝愿。景元帝听得欢喜,当下哈哈笑着,大手一挥,“梁士,赏!” 立时百两的票子分出去,一人一张。小和子眼巴巴的看着,锦言抿了抿唇,笑骂道,“瞧你那个出息……皇上既然赏了核仁秀儿,那本宫便赏你好了……” 视线看过去,落至核仁身上,核仁当即了然,立时欢欢喜喜起身,跑到去到她们自己的私人小金库里,小心翼翼的数了三张票子出来,先是与梁总管一张:“梁公公新年喜乐。这是娘娘赏的。” 同样百两的大票子。 然后是小和子,小丸子……各个都赏了同等额度的一大张。 顿时,所有人都欢喜的跪下,叩拜皇上,祝福娘娘,这新年的第一天,当真是极好。 这之后,帝妃二人用过早膳,看看时辰不早,自有梁总管安排,去了奉天殿祭拜上苍,祈福天下。 往年里,总是帝后二人一同去往奉天殿,今年皇后既已不在,皇帝同携锦嫔出位,这不言而喻,将来的后位,非锦宫莫属。 当即,所有文武百官都心中臆动,猜测纷纷,锦嫔娘娘自是目不斜视,落落大方的上香,进贡,与皇上一同祈福,将她大历宠妃的身份,摆得自是从容不迫,又雍容华贵。 “皇上,娘娘,可以了。” 等得二位上完了香,梁总管上前,小声的提醒着,皇帝起身,抬手扣了锦言的手,立时便一怔,侧脸去问,“锦儿,可是哪里又不舒服?” 锦言抿唇,脸上有着薄汗,眼里却透着倔强,轻轻摇头,“皇上,臣妾无碍。” 皇帝不是傻子,自然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她的身体状况,当下皱眉,低声道,“再坚持一下……” 这一年,他是势必要与她一同傲视天下的。他不愿再给任何人以任何借口,来伤害她,中伤她。 锦言轻轻应声,皇上的心思她明白。他这是要给她最好,可她却不敢去想。 她这一生,也终会有那么一天,真的要与他相互携手,站在那看起来似乎永不可及的高位之处吗? 她,可以吗? “锦儿,不许再胡思乱想。” 手上的力道用力一紧,她倏然回神,皇帝目视前方,睥睨天下的威仪,浑然天成。 忽又放了她,渐渐双手平抬,猛的上扬,立时,奉天殿前,阶下万民齐声欢呼: “皇上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千岁!” 如海浪汹涌,人头攒动,皇上脸上带笑,龙威并发,“起。” 扬声一声喊,立时又有近前内侍大声宣旨而出,几乎是同一时间,便又有人随之接下,如一波一波海浪,接续不断的传扬而出,几乎要一起传旨到时间的尽头。 站在这万民叩拜的海浪前,锦嫔怔怔的看着,渐渐便觉得眼前模糊,身体发轻。 这一切……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真实的? 她只是一个锦嫔,一个小小的嫔位女子,她…… 胡思乱想在此打住,猛然万人叩拜的最后方,骤然一阵燥动而起,有长长旖旎的队伍,摇曳着身上的芳华,如同夺目的星辰,咄咄逼人而至。 “皇上,老臣不服!” “皇上,历朝历代,祭拜天地,当必是皇后正宫,帝后同行。而今,皇后纵然抱恙,可也依然有四妃在朝,有宸妃在朝,又岂能轮得到她一个小小的嫔位女子?皇上,还请皇上给老臣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嗒嗒的骏马骑至近前,华宗民赶在这新年的第一天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铠甲鲜明,他出现的第一本奏章,并没有奏响边关之事,而是直接便一锤砸在了锦嫔头上。 是啊! 华宗民这话音一落,立时便引起了万民忽然间的燥动。 “凭什么她区区一个锦嫔,竟然能够越俎代庖,祭祀天地?” “妖妃,滚下去。” “妖妃祸国,红颜祸水,下去。” “滚下去,滚下去!” ……倏然而乱的场面,几乎是一瞬间便失了控,锦言立时咬紧了牙关,强自镇静,“皇上,臣妾……” “就在这里站着!” 景元帝猛然一把握紧了她的手,咄咄的目光隐着沉戾的怒火,“他们这是在逼朕么?” 华宗民! 视线猛的看出去,落在那个犟得几乎要一根筋的大将军身上:“无朕旨意,你敢擅自进京?” 将在外,纵然君有令,可以不受。可无诏归京,这是大忌! “皇上,老臣并非无诏进京,老臣是刚刚奉了皇上的八百里加急而回京的。” 华宗民一愣,立时就狐疑的喊出声,并大步上前,一身铠甲在明亮的阳下之下,闪着寒冬的冷芒。 八百里加急?他何时下达的八百里加急? 景元帝倏然凝眉,华宗民已经是不怕死的又进一步,“皇上,臣等恭请皇后出位,与皇上一同祭祀天地,而这个妖妃,老臣建议,将她先行拿下,听侯发落!”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空了的玉棺 http://.biquxs.info/

华宗民的声音透着忠心,透着愤怒,“老臣远在边关,都能够知晓这妖妃所敢做下的种种妖孽之事。若皇上还要被这妖妃蒙在鼓里,老臣愿意以死忠柬!” 横眉立目站于万民之前,文武百官之首。华宗民单单只一个人,他身上所携带的千军万马之气,已然如同铁蹄踏境,萧萧怒水之寒。 迎面扑过的杀意,如凌迟一般扑到身上,锦言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却是倔强的咬紧下唇不出声。 只要皇上不放弃她,那怕是与天下所有人为敌,她都统统不在乎。 “华爱卿……你风尘仆仆归来,一路也累了,还是早点回去歇了吧。至于八百里加急之事,朕心中自有定论。” 到底是谁,胆敢假传圣旨? 一瞬间,眉眼沉沉戾下,隐着数点寒光,似是无意,更是有心,向着天下万民缓慢扫过,立时间,无人敢接皇帝锋芒,齐齐低眸,不敢对视,皇帝终是一声冷哼,大手紧紧抓了女人的小手,忽的踏前一步,对满脸不服的华宗民道,“皇后之下第一人,华爱卿觉得锦嫔不够资格,那么,锦贵妃……可够资格?” 一句话,倏然将已然降下一级的锦嫔娘娘,瞬间就连升两极,提到了贵妃的位罡! 立时,华宗民竟是觉得自己幻听了,不敢置信的惊呼道,“皇上,您……” “给我闭嘴!朕的家国大事,是拿来与你商量的,你是朕的大将军,边关安危,朕靠你。可这些朕的后宫小事,华大人就不劳操心了吧?难不成,朕要与谁生孩子,还要先问过华大人不成?” 年轻的皇帝冷着脸,慢慢的一字一顿说着话,他还年轻,还正值壮年,更加由不得别人对他的后宫如此的指手划脚。 “难道朕以后宠幸谁多一些,还要看爱卿的脸色吗?” 又再度加句话,皇帝慢条斯理的说,声音不大,倒是把华宗民吓得立时单膝跪地,身上的铠甲哗哗的猛响,透着锐气,更透着寒意。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后带进来的一队亲卫军,眸光里渐渐便更多了一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华大人,本妃还要多谢华大人鼎力相助,才能让本宫在一瞬之间,站到如此高位,与皇上并肩天下。” 静静看着这君臣二人你来我往,才刚刚荣升为锦贵妃的锦言女子,略略顿了顿心情,压着心中极是古怪的滋味,向着华大人很有礼的微微施礼。 华宗民愣愣扭过头,看着她,忽然猛的张嘴,狠狠吐出一口血,二话不说,扭了头,踉踉跄跄的走了。 锦言愕然看着,片刻,又轻轻的抿了唇,眼里冷意随之而起,但很快,又变得无奈,软弱。 景元帝古怪的看着她,“锦儿,你……” 锦言强撑着笑意,虚弱的软了身子靠过去,景元帝扶着她,便听她软软的声音在耳边说道,“皇上,臣妾并没有想做贵妃娘娘。臣妾是见皇上被华大人逼得厉害,臣妾心里气不过……” 所以,才借势去气人。 皇帝哑然一笑,不由得会心道,“你这女人,也算是有心了。不过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倒是你之前也是锦妃之位,目前更进一步,也是能够说得过去的。” 倒是闭口不提那曾在暴怒之下,被降级之事,他不理,锦言自然也不提。总归只要皇帝高兴,便是突然封了她皇后,也是可以的。 皇后? 想到皇后的事情,锦言便又觉得不安,“皇上……” 她轻轻的站稳了身体,张口欲言,皇帝却先让她平静一下,当即又与天下万民欢乐一堂,亲和有力。 这之后,等得万民情绪都渐渐高涨,终于差不多将“妖妃”一事抛出脑外之后,皇帝这才松一口气,告之梁总管,可以让万民散了。 正值冬寒的天气,帝妃二人走一趟奉天殿回来,即使有着寒衣暖氅裹着身子,锦言又再度病了下去。 连续数日高热不退,皇帝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数次召见太医询问病情,只道娘娘身体太弱,需要静心调养,再不可轻易受寒,皇帝更加后悔,那一次的奉天殿之行,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可转念又一起,终是等不了的。 这一日,正月初四,眼看过了初五,新年的沐休之日便要结束,而自皇后身亡之后,一直停灵宁安宫,皇上没有吩咐人发丧,自然也无人敢提这事。 倒是这冰天雪地,正值隆冬时节,皇后的尸身并没有损坏。 初四,午时过后,皇帝踏着满地的积雪过去,一步一个脚印,像是一步一步走着人生,慢慢便行至宁安宫。 这里的雪,皇上特意命人不去打扫,就是想要给皇后留着。 一如锦宫里的雪,皇上也不许人去打扫,是为了留着给锦贵妃做乐子。两种留,看起来都一样,可一个是宠,一个是冷。 “皇上,积雪路滑,皇上小心脚下。娘娘的玉棺便停在这院子里,天气比较冷,保存得很好。” 梁士前方引领,弯着腰身搭着手,皇上扶着上去,自然走得步步稳健。倒是梁总管自己,岁数大了,走不稳了,数次眼看着打跌,又慌乱的站好,皇帝看着心急,索性将手一放,喊了小丸子道,“你来。让你师傅歇歇吧!” 小丸子三两步上前,年轻力壮的身体,自是矫健得可以,梁总管便擦擦头上的热汗,嘀咕一声,“老喽,到底是不中用了……” 看看帝王又走得远了,急忙又跟了上去。 数日不曾来过宁安宫,没想到再次踏步进来,已是天人永隔。景元帝进了宁安宫,由这里留守的太监引着上前,一直到皇后的玉棺之前停下,留守太监恭敬的道,“皇后娘娘灵棺就在这里,皇上,要不要打开?” 这句话,只是试探性的问,皇后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整日里留守的内侍太监却是清楚的很。 还不是因为皇后得罪了她一直都得罪不起的人,才落得个如此下场? 到底到最后,还是应了那一句话。 人,贵在有自知知明,才是最好的。 自然,皇帝此番前来,大概也不是想要探望,只是走个过场吧? 太监猜度的想,可万万没料到的是,景元帝静静看了片刻,忽然道,“既然已经不在了……打开看看也好。” 太监一愣,“这……” 皇帝抬眸,“朕说开棺,你没听到吗?” 威严的视线看过去,太监顿时便一头冷汗,皇帝原本是不觉得有什么的,可眼下,却忽然就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当下便扬声,“小丸子,给朕打开!” 立时,小丸子上前,一把将那畏畏缩缩的留守太监扔到一边去,他喝了几人上前推棺。 玉棺之上,雕着飞龙的棺盖一点一点被慢慢推开,那上面雕凤的双眸似是慢慢就活了一般,景元帝凝神看过去,那一双凤眸,是嵌了夜珠珠的缘故,倒是看起来栩栩如生。 “咔”的一声响,棺盖终于被推到最后,小丸子下意识往里看去,顿时就吓了一跳,“皇上。” 他失态的惊叫出声,景元帝回神,立时也便跟着看过去,这一眼,也跟着倏然就变了颜色。 “人呢?!” 他猛的厉喝出声,玉棺之中,锦衣华服铺了许多,陪葬的金银玉器不计其数,可是该在里面躺着的人,却竟是像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一般,诡异的消失了。 彼时,重华宫,淑妃处。 正气得将手中的茶碗一个一个的抓起来,狠狠的砸在地上,嘴里口口声声的骂道,“溅人,溅人!她宸宫里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好的,一个个的都能够死了再活回来,那宸宫里面,难道还真有神仙保佑不成?” 先是宸妃,然后又是锦妃……喔,不! 现在,已经是锦贵妃了! 皇后一人之下,所有众妃之上。以前是屈居四妃之下的锦妃娘娘,现如今,已经高高的是在她们头顶之上了。 “不!我不甘心,难道我以后见了她,还要天天给她行礼问安不成?!” 想想以前的事情,淑妃就觉得真是恨。 她是鬼迷了心窍了啊,才会在那个时候,皇后去找她麻烦的时候,她竟然会帮着那个女人说话? 搬出石头砸自己的脚,蠢! “娘娘,事情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还是要冷静一些,再想其它办法的好。” 嬷嬷心下叹息的上前劝着,推心置腹耐心的道,“到底之前,娘娘也是救过锦贵妃一命的,老奴想,或许锦贵妃心中并没有记恨娘娘……” “你知道什么?那时候,她正值帝宠,本宫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去救她的。可后来她不是失势了吗?本宫以为她再也翻不起来了……可现在,这又该怎么办?” 说来说去,她还是不甘心! 就那么一个溅人,她怎么就那么有本事,竟是能够将皇帝的心,霸得那样的死? “既然不甘心,那就去拼,去斗,自己在这里发疯,又有什么意思?” 耳边沉静的说,淑妃突然一愣,“你……” 嬷嬷脸色发白,“娘娘,不是老奴……”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不是你,那又是谁? 淑妃脑子里一懵,急忙回身去看,一道清瘦的身影,慢慢的踏着殿外的寒雪,渐行而至。 黑色的大氅,一如曾经的黑暗,似是她永远都垮不过的鸿沟,无论她如何挣扎,总在这一道身影的笼罩之下。 可是,她好不甘心。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看出了这一道身影背后的真面目,淑妃猛一咬牙,硬着头皮仰装镇静的问,消瘦的身影行至近前,一双诡异的目光戏谑看着她,“本宫都已经到了这里,你说……那本宫是人,还是鬼呢?” 一路行来,武皇后自然也是极致的小心。 她在这宫里生活的日子,自是也不短了,也自然知道哪条路走起来会更安全。 这一路走过来,竟是不被任何人发现。 抬手摘下头上的衣帽,她苍白又阴冷的面容出现在淑妃的眼前,淑妃下意识退了一步,心里苦涩得厉害。 却又不敢不去接回武皇后,好半天,才上了热茶,平静了一下波涛狂涌的心情,终是哑着嗓子再度开口,“皇后娘娘……您现在,已经是,已经是……” “你是想说,本宫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就不该到处乱跑对不对?” 武皇后平静的打断她,声音凉凉的道,“就算是个死人,本宫也还是有选择要死在哪里的权利……淑妃,你不会认为,已经这么多事发生了,本宫真的就能忍下这口气?” 皇上是与她有结发之情的,可再笃实的结发之情,也赶不及那个狐狸精的妖媚祸国,“本宫不甘心这么赴死,所以,本宫就来找你了……还记得那天夜里在冷宫废墟,本宫与你说过的话吗?” 桌上的热茶顿了顿,武皇后接到手里,轻轻抿了一口,又接着吩咐一声,“本宫走了这么远的路过来,有些饿了。你去命人准备些吃食……嗯,就准备锦贵妃曾经办过的那一场极致的盛宴吧!” 指节叩在桌上,轻轻做响,话里的语气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却根本容不得人去反驳。 淑妃一时有些怔忡,“娘娘的意思是……”猛然又接着脸色发白,喉咙里忽然就像是涌进了什么,疯狂的想要呕出来,皇后挑眉一笑,唇角勾着诡异,“全首盛宴。” 顿了顿,又附加一句,“如果能有人头煮过来的话,本宫也是来者不拒的……” 不! 淑妃猛然就一声尖叫,立时手捂了嘴,向着殿外冲出去,武皇后看着这一幕,慢慢的目光又沉了沉,冷冷的笑,渐渐充斥眼底,“游戏……才刚刚开始。” 别急,一切都还来得及。 锦宫,总是状况不断的锦贵妃终于再次醒了过来,核仁忙着扑过去,“娘娘,您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就要吓死奴婢了。” 一场风雪一场寒,皇上也真是的,娘娘身子未好,为什么非要去祭天? 心里腹诽着,自是将娘娘扶起来,贵妃娘娘虚弱的笑了笑,眼底却闪起奇异的光芒,“核仁,我没事的,肚子有些饿,你去拿些吃的来。” 看看外面天色,应该是晨起的时候,阳光虽然明亮,可温度并不高。 锦宫里烧着地龙,贵妃只着一身单薄的软衣便起了身,秀儿忙着过来,给娘娘披了件衣服,核仁道,“秀儿,你去厨房看看,炉子上煨着的小米粥盛一碗过来。” 娘娘身子虚弱,这是不能大补的,要细细调养才好。 秀儿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核仁便扶着娘娘到了桌边坐下,随之,又双膝点地的虚跪着,与娘娘道,“秀儿已经出去了,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与奴婢说?” 贵妃诧异,继尔又笑,“你倒是越来越机灵了。” “那也都是娘娘的功劳呢。”核仁贫嘴的笑了一句,这里没有外人,她们主仆二人自是说话比较承意的。 贵妃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细细的看了片刻,道,“还好,上次的毒打,并没有给你留下任何伤痕。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顿了顿,见核仁望着她,还在继续等待下文,她目光轻闪,终是说道:“记住,你是本宫的人,没有人能够伤了你们还能好好的活着……本宫不是不愿意去给你讨回公道,只是一切,还都时候未到。” 所有欠她的,伤她的,害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是,娘娘所言,奴婢句句谨记。” 轻轻吸了吸鼻子,想起那一夜的无情掌掴,想到淑妃那一张随时都可变脸的狞狰,核仁忍不住就打个寒战。 果然最咬人的狗,是从来不叫的。娘娘不曾出事之前,那是种种变着法儿的想要往亲昵里拉关系,却没想只是稍稍跌了一阶,淑妃就竟敢那般耀武扬威,落井下石。 “只是记住还不够,一定要再学会示弱。然后,才能去更好的保护自己。” 轻轻又加一句话,贵妃终是放开了她,眼下她的身份,就如从天堂与地狱的转换一样,彼时还在嫔妃,一眨间的时候,便成了大历后宫第一人:贵妃之尊,哪怕是其余很有资格的宫中四妃见了,也是要与她行道宫礼的。 想及此,锦言又忍不住轻轻的笑,这一笑,带着些许辛酸,又些许怅然。 她,终也是学会了玩手段,再也回不去了啊。但是,她也是在心里很认真的告诉自己,这样的手段,也绝对不会用到皇上身上。 而她奉天殿之后,高热不退四日之久的事情,一半是真的,一半……也更是趁势而为。 便是连太医,都没有看出任何不妥,自然皇上也更不知道。 “我之前让你在宫里安插人手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抬手压了温暖的手炉,锦言出声又问,秀儿终是初来乍到,锦言暂时还信不过她。核仁打发秀儿去厨房盛热粥,也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此时话题,才是重中之中。 “娘娘放心,一切都好,小和子那里……也都有所进展的。” 提到小和子的时候,核仁忍不住就脸色红了红,锦言瞧在眼里,心里顿时有些讶然,可想想这事,大概也是她的私事,便也没有再多问。 只是核仁在略略的别扭之后,又赶忙跟着道,“不过咱们平日里攒下的那些个体已,可是已经花出了不少呢。” 那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呢。 “怕什么?只要人活着,还怕没有地方进银子?核仁,你再告诉小和子,以后行事一定要更加小心……” 顿了顿,目光中倏然闪了寒锐,又慢慢的,一字一顿道,“这一笔帐,就先青枝的身上算起吧!” 宸宫,正要围了暖氅出门走走的宸妃娘娘,忽然就停下了步子,莫名的打个寒战。 一刹间,后背森冷,有种说不出的心惊肉跳,如同扑面而至的狂风暴雨一般,将她硬生生的钉在了当场。 “娘娘,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贴身跟着的柳翠急忙问着,又赶忙将才刚刚备好的手炉塞过去。温暖的手炉握在手中,宸妃这才猛的又一个激淋,倒抽一口气,好半天,才觉得身上的寒意退了些。 可她细细想想,也根本查探不出,那一种凭空而来的杀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未知的才是最危险的。 宸宫浸淫后宫数年,自是也深深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又细细想了一下自己要出门的事情,总是觉得有些不妥,索性便一摆手,“罢了,今日天色不好,本宫便留在这宸宫里,那都不去了。” 柳翠抬眼看看天,明亮的阳光高高挂挂的照着在地,这哪里天色不好了? 不过娘娘既是说了,那就是不好。 “娘娘所言甚是,这天气是冷,外面寒风刺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顺着娘娘的话头说着,主仆两人才刚刚返回内殿,外面小太监匆匆来禀,“娘娘,华嫔娘娘求见。” 华嫔? 宸妃眸光轻闪,忽尔又想起这几日时间,在宫中盛传的种种流言,不由得便极是兴趣,“是她一个人吗?” 如此天气,华嫔顶风冒雪的一大早来她宸宫,必定是有要事相见。 “回娘娘的话,华嫔娘娘不是一人,还有玉美人……” 唔! 也是从宫女的身份爬到皇上龙床上去的那个下溅胚子啊! 眼底瞬间闪过凌厉,又立时又隐,笑盈盈的眼底带着微微的上挑,“如此冷的天气,既然是华嫔娘娘来了,那还不快请?” 顿了顿,又吩咐柳翠,“去将皇上赏的那一套透明的茶具拿出来。” 稀罕物,总是要拿出来待客的。 而上次皇帝查封聚仙楼,这样的透明茶具也都是搬进了宫里来。 皇帝有了稀罕之物,自然不是小气之人,大手一挥,四妃与宸妃,每人便赏了一套,剩下的倒是收了起来。甚至是连锦宫,也没这样的精致玩意的。 “臣妾叩见娘娘,娘娘千岁。” 华嫔与玉美人迈步进殿,两人屈礼参见,宸妃颔首,笑意温润,“两位妹妹快快请起。本宫这里寻常也没什么人来,难得两位妹妹不嫌弃……本宫也是极为欢喜的。” 顿了顿,又立时喊人来上了点心,华嫔脸色不太好的起身,略略为难的道,“臣妾此次前来,是想求娘娘主持公道的。”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主持公道? 宸妃讶然的听在耳中,瞬时又觉得好笑,她也真的便笑了出声,目光古怪的看着两人,稀奇的道,“两位妹妹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后宫之中,能够有资格主持公道的人,向来只有皇后娘娘……哪怕皇后娘娘现在是不在了,可也还有贵妃娘娘呢。” 贵妃娘娘四个字咬在唇间吐出来,倒是格外的风淡云轻,可细想想,却压根不是。 对于锦言这个女人,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先是御前奉茶,又是一路扶摇之上,嫔妃晋位,到最后,竟是在短短一年时间之内,而一跃到她们所有人的头顶之上。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极致尊位……眼下整个后宫之中,除却皇后之外,唯一一位身份最最尊贵的女人! 贵妃娘娘,这是何其的殊荣,更是何其的运道? 心中闪过冷戾,宸妃抬了帕子,掩去唇角的冷,便听华嫔犹豫一下,终是豁出去的道,“臣妾请娘娘救命!” 双膝猛的一软,跪至近前,玉美人怯生生的也忙忙跟着跪下,宸妃这次是真的愣了,目光扫视着两人,又不动声色的垂了眸光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本宫这里不兴这一套。” 抬手虚扶一把,却并没有真的伸手去扶,柳翠站在边上,连忙过去将两位主子扶起,又跟着耐心的劝道,“两位小主且勿着急,我家娘娘向来宅心仁厚,如果当真有帮得上忙的,也自是会帮的。有什么事,且等坐下喝杯热茶,再慢慢述说?” 这个自从奶娘嬷嬷死后,而被梁总管挑出来当眼线,硬生生插进来的宫女,倒是性子温和的,难的设身处地为宸妃着想。 只不过,到底背地里怎么做事的,宸妃不知道,也不想去问。 冷眼旁观那两人起来,宸妃接着问,“是什么事,非要来找本宫救命的?”顿了顿,又自嘲的问,“你们也知,本宫前段时间自身难保。而后来虽然有所改善,可到底也是落败了的……今次你们找来,就不怕有心人知道,再针对你们吗?” 总归这里无人,她想要说什么话,就直说了出来。而对于身边的柳翠,宸妃知道那是防也防不住,索性便也不防。 皇上乃一国之君,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没人可以瞒得了他。 华嫔泪流满面的痛哭流涕,“娘娘,臣妾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如果娘娘不帮着臣妾主持公道的话,臣妾真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她这一哭,玉美人也跟着哭人,到是把宸妃哭得心里发乱,抬手揉了眉心,厉喝道,“够了!到底是什么事,是非要让本宫来做主的?” “是……是这样的。” 抬手抹一把眼泪,眼见得这气氛也渲染得差不多,华嫔终于一咬牙,将实情说了出来。 接连而来的,还有玉美人,也同样将实情说了出来。 而她两人话音初落,宸妃便怔怔的看着这两人,眼里眸光复杂流转,似极了那天外的浮云,变幻莫测,难以猜度。 “娘娘,臣妾二人也实在是没办法,还请娘娘救命。” 话说完,华嫔接着又哭,宸妃慢慢的回过神,久久,又疲累的摆摆手,“去吧,此事,本宫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毕竟眼下的锦贵妃,也再不是她从前宸宫里的洒扫小宫女,目前那人的地位,比她宸妃……还要更高。 “娘娘……” 华嫔眼见得不好,急急又喊,宸妃只是起身进了内殿,柳翠回过神来,不由得暗叹一声,委婉的向两位小主劝慰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两位小主耐心一下。” “可是……” 华嫔还想再说,玉美人怯生生拉了她的衣襟,低低的道,“华嫔姐姐,不如……我们先先离开,让宸妃娘娘也好好想想?” 别看玉美人怯怯懦懦的,先被惠妃折腾,又被锦宫不喜,仔细看她,也依然是个美人胚子。 想到这里,柳翠顿时就有一种诡异的想法,该不是皇上就喜这口? 喜欢……宫女? 此时,寒秋奉命暗中寻回皇后尸身的事情,也在慢慢的同时进行着。 纳兰城被皇帝以休养的理由放了长假,白日里陪着慕秋过生活,夜里的时候,总会在自己的书房中,一待便是大半夜。 慕秋知道自己的男人心情不好,便也不去打扰他。倒是纳兰城每每到了夜里,都要过得比白日里更累。 又是一夜雪花飞舞,在帝王朝政的议事殿中,皇帝肃然宁神的迟迟没有休息。 在天下万民看似至高无上的尊位中,其实皇帝却是活得最累的那一个。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凡是要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止是一星半点。 殿门轻轻推开,梁总管将提来的热茶摆在了议事殿前的御案上,与皇帝轻轻道,“夜深了,皇上是否也该歇了?” 景元帝摇摇头,“再等等。” 顿了顿,又忽然问起一事,“小丸子的身世可曾查清?”之前是怕有武国公的余党混进来,不过后来就没再听梁士说起这事,想必是无怀疑的。 “回皇上的话,老奴托了寒秋大人去查,确实身份属实。” 梁总管恭敬的回,若不然,他也不敢再留小丸子在帝前侯执。 “嗯,很好。依着你的看法,回头再多挑两名小太监,做你的左膀右臂,年岁渐渐大了,岁月也不饶人了……梁公公,朕从政这些年来,也多亏了有你在旁,朕这心里,是很感激的。” 景元帝眸光微闪,诚声说着,“梁公公一生为皇家尽忠,朕也都看在眼里,等之后,这一切尘事了然,朕再去宫外赐公公一座大宅子,以后,只等得颐养天年便好。” 对于梁总管,他是真的感激。 这一生,若无他的倾力尽心,景元帝势必要过得更累。 年轻的帝王初时执政,必定有很多人不服,在这个时候,梁总管所给予他的鼓励与扶持,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所在。 “老奴……多谢皇上关心。” 梁总管嗓子哽咽,眼里有着流光浮动,“只是老奴现在身子骨还好,还能再多伺候皇上两年……” 也打算趁着这两年的时间,再调教几个出色的徒弟出来,也好在他百年之后,更加能够去尽心尽力伺候皇上。 说话间,门外风雪又起,有起微的响动踏着积雪簌簌的渐行渐至,梁总管立时警觉,下意识便要出去察看,景元帝侧耳听了听,与他道,“他来了,让他进来吧!” 墨金色的衣袖飞扬而起,景元帝淡淡侧眸,内殿里的灯光映照着他的侧脸,越发显得气势凌厉。 梁总管知道他指的是谁,忙着弯腰应声,轻步到了门边,将门拉开,只是一瞬间的时间,有带着寒风的人影飞快的闪进。 先是与梁总管道声谢,然后便急步进殿,但见皇帝正与殿中等他,向来温润谦和的唇角,此刻挂着锋锐的寒芒,“可否查得清楚?” 见他进来,一身寒意,皇帝抬手将一杯暖茶递给他,纳兰城诚慌诚恐的道谢,皇帝倒是风淡云轻,“不必如此惶恐,只不过一杯茶,还抵不得朕的江山重要。说吧,可否查到了什么?” 宫中守卫疏漏,这必定让人寝食难安。 纳兰城道,“微臣拿得三清查证,她是一口咬定了德妃的拂珠是被扔了的,微臣又经过多方暗查,也确定当时德妃佛珠确实在小佛堂时,不小心断裂。这之后,三清拿去扔了,具体最后被谁捡了走,倒是不得而知。” 而如此这般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巧合,会有这么巧吗? 皇帝轻轻弹着指尖,想着那一日,他去往怡安殿,德妃看起来镇静得几乎要过分的神情,他忽然一顿,“不对。纳兰,你再去查。三清没有说实话……想办法,要从她嘴里撬出实话!” 宫中隐患不除,这无疑于后院起火,景元帝是绝不允许这样的存在。 “微臣领命。只是怡安殿德妃娘娘,终归是皇上后妃,又是四妃之尊,微臣恐怕……” 纳兰城想到这事,又有些犹豫。 皇帝对外雷霆震怒,夺了他的权,压了他的势,可暗地里,却是悄悄的依然进行着种种查探。 “你之前也不是没进过怡安殿,那时候一身正气,不惧德妃,这会儿又怕什么?” 视线落在他身上,景元帝似笑非笑……这话里的意思,顿时就让纳兰城觉得极是不寒而栗。 “皇上,微臣不敢!” 猛的一下跪拜在地,纳兰城急声佐证,话还不曾出口,皇帝已然打断他的话,“朕知你的意思,而朕也同样知你不会做出让人失望的事情来,所以,纳兰城……朕是可以信任你的,对不对?” 所谓后妃与外臣私下相通的流言,纵然已经是随着寒冬的到来,而切切实实的压到了晶莹玉润的冰雪之下,可流言终于是流言。宛若星星之火,一旦开春再起,将势必不可阻挡。 “皇上……” 纳兰城冷汗流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有孕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漫不经心淡淡说着,“流言猛于虎,朕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你自己。” 微屈的指节轻轻在桌上叩动,皇帝不再多言,纳兰城小心翼翼告退出去,梁总管亲自送了一段路,到最后,依凭着漫天黑夜的风雪,轻轻的提醒道,“纳兰大人,一切……都是要靠自己的。” 想要打退帝王的疑心,并非你只是嘴上说说就可以。 “纳兰明白,多谢公公提醒。” 纳兰城道谢,双手抱拳而渐然离去。 风雪渐止,夜色更浓,可隐藏在人心之内的狂风暴雪,却从来没有止过。 重新由密道返回宫外府邸,慕秋依然在等着他,不曾睡下。 恍恍惚惚之下,终于听得门声响动,见他回来,慕秋轻轻抿唇,将温热的手炉塞给了他,“外面天寒,公子要注意身体才好。” 到底他的身体再好,也抵不过这一次又一次的寒意侵蚀。 是人总会累的,不止身体会累,心也会累。 没想到,纳兰城接过手炉,却是直接扔在一边,一步上前,双臂张开,便将眼前呆立而又惊愕的女人用力的拥紧在了怀中。 “慕秋,等明日天亮,我就去向皇上求请赐婚。自此之后,你便是我纳兰城明媒正娶的妻……”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彻底放下的话,他愿意。 “公子,你……” 慕秋怔怔的,眼里有着惊喜,更有着泪意,渐渐便轻轻滑落,流到唇间是咸的,落到心里,却是甜的。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她还没准备好,以至于在这一刻,她又哭又笑的不能自己。她无法将自己现在的心情用言语表达出来,只是她现在知道,她,愿意。 “公子,公子……” 她一遍遍唤着他,纳兰城柔柔的笑,抬手将她眼角的泪意拭去,他问她,“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我,做我的妻。 嫁给我,便是我纳兰城此后,用尽毕生,也要相护的家人。 “我愿意,我愿意。” 慕秋欢喜得拼命点头,“只是老爷他……” “不必提他!” 提到纳兰明珠,纳兰城猛的冷眸,沉沉的道,“我们的婚事,是由皇上亲自做主,若他再不愿意,还敢上门来打杀你不成?” 想到他曾经拥有的第一个女人,便是由纳兰明珠给棒杀而死。也正是从哪个时候起,他们纳兰府的祸根,也就深深的埋下了。 曾经的这陈年旧事,慕秋自小算是家生子一样的奴婢,也算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心里叹息的同时,也便顺从的依着他,“好,公子说什么,便是公子……奴婢愿意终生都跟随公子。” 美丽的臻首轻轻的靠过去,慕秋性子温和,也极是漂亮。 如果单论容颜来说,她无疑是美丽的,可爱情总是无关乎美与丑。 如果爱,便是真爱。 哪怕你再不如尽天下人,也总是我心里最美的那一朵花。 这一夜过去,时间又如飞雪一般,翩然飞舞了好久,等到正月初十这一日,寒秋奉命查询武皇后尸身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是武门余党,不甘心皇后身死,所以特的潜入皇宫,盗了娘娘尸身去,眼下,已经葬在了城外青峰山。” 简略报着手头的调查结果,寒秋将案子呈上去,梁总管看一眼皇帝,见面色淡然,无任何异常,便叹一口气上前将案子接过,放到皇上眼前。 景元帝抬手翻了翻,上面的案情环环如扣,无任何疑点,“青峰山如今大雪封山,武门一系余党,倒真算是尽心尽力了。寒秋,你可以确定,下葬的,定是皇后无疑?” 原本已然死去的皇后尸身,莫名其妙便突然的被凭空消失了,景元帝怒的不止是盗尸的人胆大妄为,而更是他的皇宫之地,是完全被人如无人之境一般,来去自如了! “皇上恕罪,微臣不敢欺瞒皇上。为了确认下葬之人,到底是不是皇后娘娘,微臣斗胆起葬,目前已运了皇后尸身回宫……” 这样的做法,的确是够大胆的。 景元帝扬了扬唇,“带朕去看。” “皇上……” 寒秋惊愕,“这……” “有什么不可的吗?她是朕的皇后,生前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死了也一样的。” 微扬的声音不容拒绝的说着,话里没有任何的悲伤。 倒像是仇人死了,他似要更加顺心一般,寒秋冷汗骤出,又不敢怠慢,连忙引着皇帝出去。 在宁安宫曾经停棺的院子里,莫名失落的皇后尸体,终于被找了回来。 这一次,为了避免会再次出现什么不可预计的事情,寒秋着了十数人看守,宁安宫,许进,不许出。 “皇上,您小心些。” 梁总管紧紧跟在身后,皇帝不出声,大步进了宁安宫,径直往棺椁前而去,梁总管心下焦急,急忙向小丸子使个眼色,小丸子三步并两步的上前,忙忙的守在皇上身边,景元帝一步甩开了他,行到玉棺之前,“打开!” 看守的侍卫立即尊旨,又随之看一眼寒秋,寒秋也跟着点头,“打开!” 君王在前,金口玉言是不得违背,可他们也同时身为寒秋的下属,自然也是要寒大人命令的。 寒风过境,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有积雪飘落而下,有一些冰冰冷冷的感觉落到了脖子里,年轻的皇帝抬首,视线落向梧桐树,满眼的冰冷,是死灰一般的沉寂。 心头猛然一顿,想到之前,他们曾经的旖旎雪月,美丽往昔,景元帝在一刻,也忍不住的红了眼圈。 恨归恨,怒归怒,武月妍也曾经是他真心爱过的女人。 “皇上……” 玉棺打开,里面露出双目紧闭,已然气息全无,但看起来完全是栩栩如生的女人,是武皇后。 “皇上,请节哀……” 梁总管一边低低说着,便见皇帝慢慢将手伸了进去,看模样竟有些情绪失控的样子,似是一瞬间又回想起了过去…… “皇上。” 寒秋一怔,急忙出声,“皇上,皇后已经不在,皇上万金之躯,且不可……” 以帝王之躯,去触死人之面,这是大忌。 “她生前是朕的皇后,死后也亦然是朕的后,怕什么……” 抬指触了下去,指尖微凉,肌肤冰寒,景元帝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丝长叹,终是慢慢的将手抽了回去。 寒秋急忙令人将棺盖锁上,再看皇帝的脸色,已然隐隐透着说不出的怅然,与叹息。 “皇上,那么皇后入葬的事情……” 从年前到年后,皇后死去已然将近半月时间了,皇上却一直秘而不宣,这到底是在等什么? “着钦天监,选一天时间,入陵!” 终于,大历帝王正式下令,皇后,薨。 而在之后,钦天监选定日子,定在正月二十四这一天,入陵。 皇后自尽而亡之后,停灵二十九天,葬。 帝王感念皇后,又发妻情深,更是发下旨意,追封为武德淳义皇后。 彼时,正月十五元宵节已过,又因着皇后大葬,举国上下并无人敢去欢庆节日,倒是站在皇城的摘星楼顶,放眼四望,满眼皆是白色纯孝,挂满了京城街道。 “如此看着,是否心里有所异样?” 暖氅着裹着自己的女人,皇帝指点江山向下而望,锦贵妃小鸟依人般偎在他的怀里,想着曾经的过往,只道,“臣妾只不过是一个小女人,心里也没有太大的地方,去装太多的仇恨……可臣妾也不想故作大度。臣妾只想说,好人好报,恶人恶报。人死为大,一切……也都只能这样了。” 皇后死了,那么她们之前所有过去的一切好与不好,也全部都变成了过去。 “很好。贵妃所言,倒是句句让朕听得舒服。既没有夸大的虚浮,也没有假装的虚伪,朕就喜欢这样真实的你。” 抬手捏了她下巴,帝王赞过之后,毫不犹豫落下一吻,贵妃立时双颊飞红,慌忙看一眼身边的侍卫,见他们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并没有大胆注视,这才终于松一口气,又娇嗔的道,“皇上,不许您再这样了……” 原本她就已经是被人扣了一顶妖妃的帽子了,再这样的当众亲热,若是让人看到,再流言出去,那她这妖妃祸国,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放心,有朕在你身边,还怕他们敢吃了你不成?” 年轻的皇帝傲然的笑着,终是带着一身的睥睨,与尊贵,实现了他自己的诺言。 他要与她,一起携手高处,并肩天下。 “皇上,臣妾这一辈子……连同下一辈子,下下一辈子,也都是皇上的女人。” 这一辈子很短,还不够,她还要定下永生,永世。 “好,你说什么,朕都答应。只不过,这辈子才刚刚开始,锦儿,为朕生个皇儿,好不好?” 江山传位的继承人。总不能他百年之后,也要孤零零一人,连个守灵打幡的后代都没有。 “皇上,臣妾……会的。” 喃喃的低语,轻轻与皇帝道着,“臣妾会努力,为皇上生一个皇儿,再生一个公主……” 只是,她这样的理想还不曾真正的实现,宫中便已突然传出,华嫔玉美人同时有孕的消息。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有孕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漫不经心淡淡说着,“流言猛于虎,朕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你自己。” 微屈的指节轻轻在桌上叩动,皇帝不再多言,纳兰城小心翼翼告退出去,梁总管亲自送了一段路,到最后,依凭着漫天黑夜的风雪,轻轻的提醒道,“纳兰大人,一切……都是要靠自己的。” 想要打退帝王的疑心,并非你只是嘴上说说就可以。 “纳兰明白,多谢公公提醒。” 纳兰城道谢,双手抱拳而渐然离去。 风雪渐止,夜色更浓,可隐藏在人心之内的狂风暴雪,却从来没有止过。 重新由密道返回宫外府邸,慕秋依然在等着他,不曾睡下。 恍恍惚惚之下,终于听得门声响动,见他回来,慕秋轻轻抿唇,将温热的手炉塞给了他,“外面天寒,公子要注意身体才好。” 到底他的身体再好,也抵不过这一次又一次的寒意侵蚀。 是人总会累的,不止身体会累,心也会累。 没想到,纳兰城接过手炉,却是直接扔在一边,一步上前,双臂张开,便将眼前呆立而又惊愕的女人用力的拥紧在了怀中。 “慕秋,等明日天亮,我就去向皇上求请赐婚。自此之后,你便是我纳兰城明媒正娶的妻……”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彻底放下的话,他愿意。 “公子,你……” 慕秋怔怔的,眼里有着惊喜,更有着泪意,渐渐便轻轻滑落,流到唇间是咸的,落到心里,却是甜的。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她还没准备好,以至于在这一刻,她又哭又笑的不能自己。她无法将自己现在的心情用言语表达出来,只是她现在知道,她,愿意。 “公子,公子……” 她一遍遍唤着他,纳兰城柔柔的笑,抬手将她眼角的泪意拭去,他问她,“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我,做我的妻。 嫁给我,便是我纳兰城此后,用尽毕生,也要相护的家人。 “我愿意,我愿意。” 慕秋欢喜得拼命点头,“只是老爷他……” “不必提他!” 提到纳兰明珠,纳兰城猛的冷眸,沉沉的道,“我们的婚事,是由皇上亲自做主,若他再不愿意,还敢上门来打杀你不成?” 想到他曾经拥有的第一个女人,便是由纳兰明珠给棒杀而死。也正是从哪个时候起,他们纳兰府的祸根,也就深深的埋下了。 曾经的这陈年旧事,慕秋自小算是家生子一样的奴婢,也算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心里叹息的同时,也便顺从的依着他,“好,公子说什么,便是公子……奴婢愿意终生都跟随公子。” 美丽的臻首轻轻的靠过去,慕秋性子温和,也极是漂亮。 如果单论容颜来说,她无疑是美丽的,可爱情总是无关乎美与丑。 如果爱,便是真爱。 哪怕你再不如尽天下人,也总是我心里最美的那一朵花。 这一夜过去,时间又如飞雪一般,翩然飞舞了好久,等到正月初十这一日,寒秋奉命查询武皇后尸身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是武门余党,不甘心皇后身死,所以特的潜入皇宫,盗了娘娘尸身去,眼下,已经葬在了城外青峰山。” 简略报着手头的调查结果,寒秋将案子呈上去,梁总管看一眼皇帝,见面色淡然,无任何异常,便叹一口气上前将案子接过,放到皇上眼前。 景元帝抬手翻了翻,上面的案情环环如扣,无任何疑点,“青峰山如今大雪封山,武门一系余党,倒真算是尽心尽力了。寒秋,你可以确定,下葬的,定是皇后无疑?” 原本已然死去的皇后尸身,莫名其妙便突然的被凭空消失了,景元帝怒的不止是盗尸的人胆大妄为,而更是他的皇宫之地,是完全被人如无人之境一般,来去自如了! “皇上恕罪,微臣不敢欺瞒皇上。为了确认下葬之人,到底是不是皇后娘娘,微臣斗胆起葬,目前已运了皇后尸身回宫……” 这样的做法,的确是够大胆的。 景元帝扬了扬唇,“带朕去看。” “皇上……” 寒秋惊愕,“这……” “有什么不可的吗?她是朕的皇后,生前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死了也一样的。” 微扬的声音不容拒绝的说着,话里没有任何的悲伤。 倒像是仇人死了,他似要更加顺心一般,寒秋冷汗骤出,又不敢怠慢,连忙引着皇帝出去。 在宁安宫曾经停棺的院子里,莫名失落的皇后尸体,终于被找了回来。 这一次,为了避免会再次出现什么不可预计的事情,寒秋着了十数人看守,宁安宫,许进,不许出。 “皇上,您小心些。” 梁总管紧紧跟在身后,皇帝不出声,大步进了宁安宫,径直往棺椁前而去,梁总管心下焦急,急忙向小丸子使个眼色,小丸子三步并两步的上前,忙忙的守在皇上身边,景元帝一步甩开了他,行到玉棺之前,“打开!” 看守的侍卫立即尊旨,又随之看一眼寒秋,寒秋也跟着点头,“打开!” 君王在前,金口玉言是不得违背,可他们也同时身为寒秋的下属,自然也是要寒大人命令的。 寒风过境,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有积雪飘落而下,有一些冰冰冷冷的感觉落到了脖子里,年轻的皇帝抬首,视线落向梧桐树,满眼的冰冷,是死灰一般的沉寂。 心头猛然一顿,想到之前,他们曾经的旖旎雪月,美丽往昔,景元帝在一刻,也忍不住的红了眼圈。 恨归恨,怒归怒,武月妍也曾经是他真心爱过的女人。 “皇上……” 玉棺打开,里面露出双目紧闭,已然气息全无,但看起来完全是栩栩如生的女人,是武皇后。 “皇上,请节哀……” 梁总管一边低低说着,便见皇帝慢慢将手伸了进去,看模样竟有些情绪失控的样子,似是一瞬间又回想起了过去…… “皇上。” 寒秋一怔,急忙出声,“皇上,皇后已经不在,皇上万金之躯,且不可……” 以帝王之躯,去触死人之面,这是大忌。 “她生前是朕的皇后,死后也亦然是朕的后,怕什么……” 抬指触了下去,指尖微凉,肌肤冰寒,景元帝微微一顿,眼里闪过一丝长叹,终是慢慢的将手抽了回去。 寒秋急忙令人将棺盖锁上,再看皇帝的脸色,已然隐隐透着说不出的怅然,与叹息。 “皇上,那么皇后入葬的事情……” 从年前到年后,皇后死去已然将近半月时间了,皇上却一直秘而不宣,这到底是在等什么? “着钦天监,选一天时间,入陵!” 终于,大历帝王正式下令,皇后,薨。 而在之后,钦天监选定日子,定在正月二十四这一天,入陵。 皇后自尽而亡之后,停灵二十九天,葬。 帝王感念皇后,又发妻情深,更是发下旨意,追封为武德淳义皇后。 彼时,正月十五元宵节已过,又因着皇后大葬,举国上下并无人敢去欢庆节日,倒是站在皇城的摘星楼顶,放眼四望,满眼皆是白色纯孝,挂满了京城街道。 “如此看着,是否心里有所异样?” 暖氅着裹着自己的女人,皇帝指点江山向下而望,锦贵妃小鸟依人般偎在他的怀里,想着曾经的过往,只道,“臣妾只不过是一个小女人,心里也没有太大的地方,去装太多的仇恨……可臣妾也不想故作大度。臣妾只想说,好人好报,恶人恶报。人死为大,一切……也都只能这样了。” 皇后死了,那么她们之前所有过去的一切好与不好,也全部都变成了过去。 “很好。贵妃所言,倒是句句让朕听得舒服。既没有夸大的虚浮,也没有假装的虚伪,朕就喜欢这样真实的你。” 抬手捏了她下巴,帝王赞过之后,毫不犹豫落下一吻,贵妃立时双颊飞红,慌忙看一眼身边的侍卫,见他们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并没有大胆注视,这才终于松一口气,又娇嗔的道,“皇上,不许您再这样了……” 原本她就已经是被人扣了一顶妖妃的帽子了,再这样的当众亲热,若是让人看到,再流言出去,那她这妖妃祸国,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放心,有朕在你身边,还怕他们敢吃了你不成?” 年轻的皇帝傲然的笑着,终是带着一身的睥睨,与尊贵,实现了他自己的诺言。 他要与她,一起携手高处,并肩天下。 “皇上,臣妾这一辈子……连同下一辈子,下下一辈子,也都是皇上的女人。” 这一辈子很短,还不够,她还要定下永生,永世。 “好,你说什么,朕都答应。只不过,这辈子才刚刚开始,锦儿,为朕生个皇儿,好不好?” 江山传位的继承人。总不能他百年之后,也要孤零零一人,连个守灵打幡的后代都没有。 “皇上,臣妾……会的。” 喃喃的低语,轻轻与皇帝道着,“臣妾会努力,为皇上生一个皇儿,再生一个公主……” 只是,她这样的理想还不曾真正的实现,宫中便已突然传出,华嫔玉美人同时有孕的消息。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凉奶 http://.biquxs.info/

“哈哈哈哈!如此一来,看那溅人,还敢怎么蹦跶?” 宝华殿中,惠妃放肆的疯狂大笑,可笑着笑着,又慢慢的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眼泪纵横,又不知从何而起,只是心里忽然就痛得厉害,痛得整个人都站立不住,更甚至慢慢就软倒在了地上,双手用力的抱着肚子,哭得连心都要碎了。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娘娘?” 容嬷嬷慌慌的哭叫着,娘娘哭,她心里也不好受。 想想看,这宫中皇后,加外四妃在内,也包括宸妃一起算上,她们这所有人,这么多年在皇帝身边,是从来都没有传出来喜讯的。 可现在,万万都想不到的,先是锦贵妃,后又是玉美人,华嫔……瞧瞧,瞧瞧这一个个的,不是宫女出身,就是贱民的身份,她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一时间,惠妃又气又恨,又嫉妒又不甘心,猛然就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喊,“不!我不甘心,不甘心!” 她这一辈子,是将所有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皇上身上了,连那个玉美人,都已经传出了喜讯,而她的肚子,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娘娘,说不得,难道真是宸宫的风水比较好?” 瞧瞧她们,个个都是从宸宫里出来的,都这么好命…… “你知道什么!玉美人那个溅人,本宫就不该放过她!” 惠妃恨恨骂着,状若疯狂,“那一夜,本宫身子不舒服,就不该让她去伺候皇上的……” 怎么就那么巧,年前的时候,锦贵妃那个狐媚子身体不好,皇上终于到了她的宫中,却恰巧那一日她小日子来了,而皇帝不可避免就看到了正在她宫中做打扫事情的玉美人…… 想想,那玉美人还真是蒙上天眷顾,得老天爷开眼吗? 甚至是连同华嫔在内,似乎也是同在年前,华大人边关得了胜仗,皇帝一时高兴,这才去了华嫔的瑞景轩。 没想到,怎么就这么巧了? 惠妃狠狠的骂着,简直要悔青了肠子。 “娘娘,娘娘……您冷静一下,或许她们能有这个命怀上龙子,却也不一定会有命能够生下来呢。您想想之前,锦宫那位,不也同样怀了两次,可哪次生下来了?” 容嬷嬷咬着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却吐着最小的字眼,那一副狠劲,便是连惠妃看了,也忍不住打个寒战,却又立时问,“你的意思是?” 容嬷嬷冷冷的笑,“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不让生,便是再怀十个八个,又有什么用?” 顿了顿,见娘娘还是一头雾水,索性便更加直接道,“娘娘,好歹那玉美人也是跟过娘娘几月时间的,就算有恨,也还是有收留之情的,娘娘不如……” 她附耳过去,低低说着,惠妃听着,渐渐便脸色发亮,频频点头。 彼时,春日渐至,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早春悄然来临,渐渐举起的绿色,总是在最最惊喜的时候,不小心就闯入人的眼底。 锦言起了身,觉得天气没那么冷了,便让人将锦宫的地龙稍微削减些,这事,核仁自然会办得清清楚楚。 倒也是在这一日,欢欢喜喜的与娘娘报道,“纳兰大人请求皇上赐婚,日子定在三月初八。” “唔?那敢情好。五月初八……是经钦天监看过的吗?今日是什么时候?” 悄然明亮了眉眼,锦言也真心的为纳兰城觉得高兴。 终于能够苦尽甘来,能够有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桩美事。 核仁扳着指头算,“眼下才四月初二,今年春日来得晚,不过也刚刚好。到那时候,纳兰大人的夫人,差不多也就能生了,皇上的意思,是要双喜临门了。” 双喜临门? 这个想法是够好,可万一真要堆在一天呢? 锦言忍不住就“噗嗤”乐了,出声挑着刺道,“要是当真纳兰大人的孩子生在了他们举行亲事的那一天,可不就算是双喜临门了?” 顿了顿,又掐算一下,“玉美人与华嫔的身子,也有差不多五个月了。核仁,本宫这里,是不会给她们送什么汤药之类的补品,可也不能短了礼数的,就将皇上赏下来的,蛮尾贡的雪缎,分次赏一些下去吧!” 现如今,她再不是从前的地位身份,而皇上真正昭告天下的后宫第一人:贵妃娘娘。 她现在有资格去赏的,也更有资格,让皇上对她的宠,日益更深。 抬手抚了脸,再次吩咐,“秀儿,去跟皇上说,将乔大夫请过来吧。宫中住了这么久,想必也想得很清楚明白了。本宫现在,也有心情慢慢去除这脸上的伤了。” 毁了脸如何,无盐又如何? 她苏锦言现在想要博得皇上的宠,需要的不是脸,而是心。 “好的娘娘,奴婢这就去请。另外,梁总管着人来说,御膳监那里新进了美食,说是什么凉奶的,娘娘要不要来一些?” 核仁好财,秀儿好吃……眼下待在娘娘身边时日久了,秀儿的性子也是越来越活泼了,与娘娘说话时,也自是欢喜的紧。 自然,能惯出这样奴才的主子,整个大历皇朝,也就只有锦贵妃一人了。 宽宏待下,才能以心度人。 “才刚刚早春,还不到用凉奶的时候,你若想用,就去用了,做不得要拉本宫出去。” 锦言笑着点骂她,秀儿嘻嘻的也不怕,“反正奴婢去了,就说是娘娘要的,看他们御膳监敢不尽心。” 是啊! 今非昔比,看他们敢不尽心。 “去吧!” 抿抿唇,将她打发出去,秀儿花蝴蝶一般的蹦蹦跳跳的出了锦宫,不期然的,锦言又想到曾经的甘露殿之事。 那时候,她由妃位降至嫔位,帝王疑她有私青,将她禁在甘露殿,她伤势难愈,差点死去,那个时候的御膳监也是跟着狠狠的踩了一脚的。 “小和子,小板子死去的事情,查得清楚了吗?还有那个洒扫的婆子之死,都不要怠慢。本宫要的结果,必定要清楚明白。” 并非只是说,死便死了,死无对证,而该有的结果,也一定要有。 “娘娘放心,这事虽然比较困难,可奴才一直都在暗地里查着,目前似乎是有了一些眉目的。唔,还有,听说怡安殿名叫三清的宫女,似乎自从去年出事之后,后来一直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提起这事,小和子便又一身的冷怒。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们到现在却仍旧不知道,那竟敢绑架娘娘的人,到底是谁。 听说三清是咬死了佛珠就是扔了的,到底谁捡了,根本无人得知。 “三清既是皇上的人带了走,那自然不用操心。想必皇上现在,心里也是有数的……” 能让三清拼死去相护的人,这世上,又会有哪个? 自然这样的拼死相护,到底是忠心,还是被挟迫,这就要靠自己去查了。 “娘娘英明。” 小和子拍马屁的赞了一句,贵妃失笑,“你们一个个的,也都是学得贫了。” 顿时小和子也跟着乐了,更加讪着脸道,“那都是娘娘给惯的,要不然,奴才哪敢?” 这话说得倒是。 贵妃点点头,又随后道,“乔大夫如果来了,就让他先到院子里等着,春日渐暖,风也不冷,本宫随后便至。” “是,娘娘。” 倒退着身子出去,小和子刚刚步出去,乔梁大夫已经被请了过来,大半年时间不见,倒是在这宫里被养得红光满面,挺滋润的。 身上落魄的布衣补钉都不见了,眼下再看乔梁大人,这便是一位极为富态的员外老爷了。 “乔大夫,娘娘有令,请乔大夫稍等,娘娘随后便至。” 院子里摆了桌椅,软札,小和子依着娘娘的令,先行招呼了乔大夫落座,乔梁从前办了缺德事,如今哪里敢不从命? 心下诚惶诚恐,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谁知道贵妃娘娘的运道,竟会这般强势? 很快,锦贵妃一直等到核仁送礼回来,又细细问了过程之后,这才与核仁一道出宫,秀儿扶了御膳监的凉奶回来,一个人津津有味的用着,贵妃远远闻到凉奶的味道,不由问道,“是羊奶放凉了,再拿来食用的吗?” 闻着味道像是羊奶,可奇怪的是没有腥味。 秀儿用力又挖着一口吃着,“不是放凉的,是像皮凉一样的奶块……主子,您要不要也尝尝?” 抱着凉奶的青瓷大碗过去,秀儿想了想,又喊了拿了一只新的银勺过来,挖了一勺过去,递到娘娘面前。 “本宫不用,你喜欢,就再多吃点吧!” 锦言瞅着她一眼,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吃货,自己爱吃就算了,也要把别人拉下去吗? “娘娘身子不好,受不得寒,这些发凉的东西,以后注意,可千万不敢给娘娘乱用。” 核仁挑眉,又严厉的嘱咐几句,秀儿立时就将手里青瓷碗收回去,连连答应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忘了娘娘的身体……不过是真的好吃呢,刚刚回来的路,还被华嫔娘娘拿了一碗呢,” 秀儿一边吃一边说着话,核仁立时皱眉,忙忙的问,“你说什么?华嫔刚刚拿了一碗?” 话音才刚刚落下,秀儿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便听宫门之外一阵哭喊声响起,有尖利的女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着,“贵妃娘娘,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饶命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贵妃门前 http://.biquxs.info/

乔大夫正在打算再认真帮着贵妃诊一下脉,然后再为自己过去的胡言乱言而求情的时候,忽然宫门外传出这样的喊叫声,他手一颤,拿在手中的脉枕也落了地。 锦贵妃淡淡看他一眼,与核仁道,“出去看看。” 其实这事,也根本轮不到核仁去看,小和子早已在听到喊叫声时,先一步跑了出去,不多时,脸色难看的回来,看一眼乔大夫,欲言又止,乔梁在这宫里几乎是住了小半年的时候,倒是也很有眼力的。 立时起身,借口先行告退,秀儿亲自送了出去,顺便向着外面瞧过一眼,好奇的看着在台阶之下跪定,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不由觉得诧异。 她进锦宫的门是比较晚的,自然认不得那人。 送走了乔大夫,秀儿也没敢在外面多待,转身回来,小和子此时已经在禀,“娘娘,是玉美人……” 是从锦宫之中出去的,在之前的锦妃身边伺候了段时间的玉美人。 “我听出来了,是小玉的哭声,可是,她为什么会跑到锦宫门前来哭?” 核仁皱眉,不高兴的说着。 若说这辈子,最感激的人是青枝,最尊敬的人是娘娘,而最厌恶的人就是那个吃里扒外的玉美人! “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看看玉美人气色非常不好,而且……”小和子话到这里,有些犹豫,贵妃抬眼看过,轻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不好?” 她大概,已经想像得出,玉美人是为什么而来了。 果然,小和子沉了沉声音,硬着头皮道,“奴才看到玉美人身下满是血色,像是……胎儿没了。” 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在特别的小日子里,是不会轻易的那个样子的。尤其是当下的玉美人,都已经有孕数月了,再突然这么带着血的扑到锦宫来喊饶命,是个人都能想到是出了什么事。 秀儿恍然大悟,“怪不得看她脸色当真不太好……可是,她小产了,又与我们娘娘有什么关系?娘娘又没有去欺负她!” 在这锦宫里呆得久了,秀儿自然也是被锦贵妃给惯出了脾气,当下有话直说,倒是非常气愤,核仁见娘娘脸色也跟着不好,赶忙拉她一下,“秀儿,不得乱说。” 秀儿一怔,忙着看向娘娘,赶紧又跟着请罪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身子跟着跪下,脸色慌慌的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搁在之前,如果不是玉美人突然小产的跑过来,秀儿或许还不会怕。 可眼下,贵妃娘娘也跟着沉了脸色,她便知道这次的事情,必定不能小了。 “罢了,起来吧。以后注意一些,祸从口出。” 锦贵妃没有去为难她,顿了顿,又与核仁道,“将本宫以前告诉你的话,回头再细细的说给秀儿知道。” 人活在这世间,并不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无心之语,当看被谁听去。若是真被有心之人听到,便是个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秀儿闻言,谢过娘娘,忙忙的起身侯到一边。早春的阳光之下,秀儿眸色半垂,满脸沮丧的站在一边,这会儿倒是看起来有些可怜了。 心下轻轻一叹,锦贵妃摇摇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本宫之前还在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再来这一趟风吹草动,倒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顿了顿,吩咐小和子,“着人去看看皇上下朝了没有。如果得了空,便请皇上过来。如果没有……就等着。” 接着,又告诉给核仁,“先着人去请太医吧。等太医到了,再将玉美人请进来。另外,秀儿,你去各宫再看看,有没有哪位娘娘闲着无事的,请来到锦宫一座。” 贵妃之请,说是请,便是令,又有哪个敢不从? 眼下皇后已逝,锦贵妃便是这整个后宫之中,地位最为崇高的女人。 连番吩咐下去,门外的哭喊声已是慢慢势弱,锦贵妃又慢条斯理的品了茶,这才传话道,“出去看看,是哪个丫头得了委屈,想要来本宫这里寻公道的?” 自从锦嫔连升两级,一跃而至贵妃之后,锦言的心思,无论是在态度,还是在其它行事方面,都比往昔里沉稳了许多。 至少在此之前,若是面对玉美人出事,她不会如此泰然处之。 自然,这样的事情,已然有了身份体面的小和子公公,是不会再亲自去察看的,只是象征性的派了手下的小太监出去观了一圈回来,说是看起来像是惠妃娘娘宫里的人。 这也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吗? 核仁跟着忍不住笑,锦贵妃便悄然抿唇,“嗯,那便再等等吧!” 如此……这一场戏唱得,倒是格外淡然的紧。 又过片刻,门外的哭喊声越来越低,核仁心下渐渐就觉得不安,低声道,“娘娘……奴婢怀疑,是不是之前那碗凉奶出的事?”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锦贵妃抬眸,眼底似笑非笑,“可秀儿的凉奶,是华嫔拿的,又怎么会到玉美人的肚子里?” “可是……” 核仁还想再说,便见自家主子一声淡淡的轻笑,“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核仁,等下太医到了,你只管好好听着便是。” 如此故弄玄虚的娘娘,核仁还是第一次见。 真是心里好奇的要死,又更加担心的不行,可见娘娘如此的淡然若定,她便也跟着心安。 不多时,诸位太医匆匆而来,个个心里都打着鼓,在到来之前,还在想着眼下的贵妃娘娘这又是怎么了,可当到近前的时候,诸位太医一眼便看到已经是气息奄奄跪在宫门前的玉美人时,立时便脸色大变,低呼出声。 “天,这是……这是小产了?” 有太医压不住的惊讶着,其它人忙跟着便喝斥道,“休得胡言!快,救人要紧!” 不管是因为什么,小产都是大事。 尤其是玉美人还怀着皇上的血脉呢! 立时,诸位太医甚至连锦宫大门都未进,更加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消息传进院内,锦贵妃正慢慢的掂了一块点心,慢条斯理的用着,小和子听了门外的禀告,上前道,“娘娘,太医到了。” “嗯,到了便好。” 顿了顿,又吩咐一声,“等一下皇上与诸位娘娘到的时候,记得告之一下本宫。如此,这戏,便要唱全套了。” 清丽淡然的眸光,带着隐隐微扬的精芒。 华丽而精致的衣裙,潋滟紫的惊华,将她如今的金贵,衬得越发的咄咄逼人。 是早春的时节,风依然凉,脖间围着雪白的围脖,是与曾经蛮尾一起进贡的雪狐是一匹的。 除了那件雪狐皮毛做的暖氅,便还有这一只围脖,还有两只毛茸茸的手套。自然那手套是用不着的,可这围脖用起来,倒是刚刚好。 贵妃头上飞天髻,点辍有金钗,银翠,步摇……随着贵妃的动作,而又轻轻微晃,极是漂亮,华丽。 等得景元帝得到信报,立时撇下满朝文武急急而至锦宫时,其它诸宫四妃也都相继而来。 惠妃一见门前这一场乱,初时还不明所以,唯恐天下不乱的道,“哟!瞧瞧这是怎么了?这是哪个敢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在贵妃娘娘的宫门前肆意乱来?” 等得到近前,一眼看到竟是玉美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时,立时那脸色就跟着发白,额头出了冷汗。 淑妃一眼瞧见,嘴角一撇,落井下石的道,“唔,还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皇上之前才宠过的玉美人吗?听说这个玉美人可也算是个命苦的。先是跟着贵妃娘娘是个小小的宫女,后来跟了皇上,眼看着好日子来了,结果又被人给硬硬的调教了去……唔!不过眼下这情况嘛,啧啧啧,看起来凶多吉少了。” 手里的帕子掩着嘴角,一边面露可惜的望着玉美人极是同情,一边又幸灾乐祸的弯着腰眼笑,惠妃气得顿时就阴沉了脸。 掌心里的指甲,狠狠的攥进了肉里,她恼怒的道,“淑妃!你想要拉本宫下水,你就直说,这么拐弯抹角的含沙射影,又算得什么本事?” 一时气怒,她真是想要扑上去,狠狠撕烂了那溅人的嘴。 自从淑妃一反常态的不再总是天天揣着天真当招摇之后,这一嘴的尖酸刻薄,更加比起之前不讨人喜欢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玉美人还在危险之中,就不能消停些么?” 德妃打着圆场出声,惠妃哼一声,“好啊,看在德妃姐姐的面子上,本宫就当听不到这犬吠了。” 下巴微微抬起,视线朝上仰起,姿态高傲,如同得胜还朝的大公鸡一般,如此的宽宏大度,淑妃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似的,出声怒道,“你说谁是狗呢?” 敢说她是犬吠?这欺人太甚! “唔!本宫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那现在谁在吠,就是在说谁喽。” 若论心眼小,说话最口无遮拦的,那当属惠妃无疑。 自然,淑妃那么点小斤两,惠妃在渐然的冷静之后,也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 “你……” 淑妃气得又怒,贤妃脸色一沉,冷冷的道,“都别吵了!贵妃门前,都长点记性!”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至上 http://.biquxs.info/

“呵!倒是真的忘了,这还是在贵妃门前呢,淑妃妹妹这么恼羞成怒,不顾形像,万一贵妃娘娘生了怒,淑妃妹妹的好日子,怕也是要到头了吧?”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转过今天,不知明天。 惠妃反将一军,忽然就兴灾乐祸的笑,淑妃动了动,又气又急,猛然又跟着脸色发白。心里真是恨死了自己的沉不住气,也将锦贵妃给恨上了。 那个狐媚子的溅人,可真是……爬得快啊! 想到自己从前所做过的事,她一颗心骤然就跟着高高的吊起,惶恐之间,倒是连同惠妃的挑衅也都忘了。 “都给我住口!堂堂四妃之尊,竟是站在这里斗个不停,还不让人笑话?” 贤妃再度出声,脸色冷冷扫过两人,眼见得淑妃魂不守舍,惠妃也终于不再出声,终是心中暗骂。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对蠢货! 而这里的争吵,自然是瞒不过不远的众太医的耳朵,只是个个听在心里,又不敢表露罢了,一个个装做很是忙碌的样子,一番急救之后,正要进去请示贵妃娘娘呢,便见小和子一脸带笑的迎出来道,“奴才叩见贤妃娘娘,德妃娘娘,惠妃娘娘,淑妃娘娘……四位主子请,我家娘娘在里摆了茶花请,早已等侯多时了。” 挨个将四位主子拜见齐见,小和子起了身,让开门请进去,贤妃华裳在身,娉婷婀娜,优雅而尊贵,“臣妾倒是有劳贵妃娘娘久等了,小和子公公,请。” 言语之间,完全没有被昔日的宸宫小宫女突然就压至头上的失落感。 落落大方进了宫门,依次是青衣古佛般的德妃,后又是张扬恣意的惠妃,最后是一脸忐忑的四妃。 倒是这个时候,再没人多看那门口一眼,眼见得小和子公公来迎了四妃进门就要离开,太医终是忍不住,硬着头皮道,“小和子公公,这……玉小主怎么办?” 在这大历皇宫,美人也算是个小主了。 小和子闻言,奇怪的转过去,更是满脸的诧异道,“什么小主,不是个宫女么?这宫女之前在娘娘跟前犯了错,如今是被罚在这里的……怎么突然变了玉小主?” 说着话,忽然又想到什么,脸色大变的急步下去,仔细的看着倒在宫门外的玉美人,怔怔的就喊起来,“啊,还真是玉美人……太医稍等,奴才这就去请示娘娘。” 一转身,几步跑上了台阶,进了锦宫院子里,随手又将宫门一关,脸上的紧张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悠闲,与淡然。 玉美人是自己跪在锦宫门前的,哪怕就是死了,又与贵妃主子有何干系? 双手抄在了袖里,皂色的衣衫,在明亮的阳光下随着步代迈步而飘起随风的弧度,核仁迎着他过来,低低的道,“可千万别出了人命。” 小和子嘻嘻一笑:“放心。那些太医们都来了,没人敢不尽心……” 顿了顿,又给核仁打个眼色,“只是娘娘那边,核仁姐姐可要看顾好了,不能再让她们欺负了娘娘。” “这个时候,谁敢?贵妃主子,足够压她们一个头,还绰绰有余。” 边说着话,核仁向那边看着,又抬手摸了摸脸,“总之,过去的屈辱,娘娘说了,是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 曾经的一出出,一幕幕,甘露殿之地,两次三番都差点将他们主仆数人一起埋葬,娘娘心里也是有数的。 锦宫门口,景元帝后至一步,便见众妃之神态,对话,一一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更见小和子假装察看后,急步进门的事,也都看得清清楚楚,而眉色紧蹙。 梁总管大气不敢出,守着皇上,只等景元帝看够了,轻轻一叹气,“回去吧。” 这……这就回去? 梁总管一怔,“皇上,那这里的事情?” “玉美人小产,也自有太医忙着。梁士,既然这玉美人是由惠妃调教出来的,回头,还着人送去宝华殿吧!” 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 玉美人不会平白无故的跑到锦宫门前小产,他景元帝放在心里的女人,也断不会凭白无故的去罚跪一个大着肚子的后妃。 这其间,一定有隐情。 年轻的皇帝,此刻对自己相信的女人,倒是半丝的怀疑都没有。梁总管却不敢如此,他犹豫一下,低声吩咐小丸子去照皇上的意思做,又去暗中做了调查。 彼时的锦宫院子里,高高大大的丹桂树下,尚没有花开的味道,却有了渐渐的绿芽悄悄的冒了出来。 众妃围坐于树下的石桌前,锦贵妃用年前收藏起来的丹桂花瓣泡着花茶,一边招呼着众人,轻轻的笑,“来,诸位姐姐尝尝这杯茶,是本宫特的为姐姐们准备的。” 顿了顿,见众妃只是或清浅,或含蓄的客气着不饮,她轻然一笑,挑眉道,“放心,没有毒的。如果诸位姐姐不信,妹妹先饮一杯。” 抬手,将刚刚斟出的花茶,放在唇间,果然像是酒水一样,一饮而尽,众妃这才看着松口气,纷纷端起茶盏品尝。 等得一轮茶水品完,锦贵妃似是无意间看一眼她们身后各自带着的宫女嬷嬷,不由轻轻一挑眉,诧异的看着淑妃身后道,“淑妃姐姐,本宫记得你之前身边一直跟着的,像是秦嬷嬷,怎么如今这换了人?” 看起来是眼生的紧,可那一身的傲然之气,是自然而然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 可是,也不过是只是一个宫中的嬷嬷而已,怎么可有这样的气势? “啊!是,是这样的……贵妃真是慧眼如炬,臣妾不敢隐瞒。实是秦嬷嬷最近有些身体不适,所以才由……才由月嬷嬷顶了缺的。” 硬着头皮说完话,淑妃早已一身冷汗,浑身都打着颤着。 而若不是锦贵妃只是问完这话,便也罢了,她还真不知道接下来再怎么编了。 “老奴新月,参见贵妃娘娘。” 新月嬷嬷识趣上前,束礼相拜,这一瞬间,锦言莫名的心跳了跳,不由自主又多看那嬷嬷一眼。 倒是自己真的太过疑心了吗? 这样看起来,月嬷嬷也算是平淡无奇的紧。 “嗯,起来吧。既是月嬷嬷,以后也要好好的伺候淑妃娘娘才是。” 随意吩咐一句,贵妃罢手示意月嬷嬷起身,淑妃也跟着挤着一脸的笑,坐稳身下。月嬷嬷退入淑妃身后,默默的垂眸不语。 一时间,气氛倒有些僵持,如此几个女人之间,地位好生尴尬,明明贵妃之位,比她们四妃要高,可贵妃的出身,却根本连她们一点皮毛都比不上。她们心里再加不服,嫉妒,也是毫无办法。 可偏偏,贵妃又是一口一口的唤着她们姐姐……如此,便更加无所适从。 不过幸好,还有一个德妃娘娘,向来是打圆场惯了的,此刻,也当仁的不让的悠悠开了口,“贵妃娘娘称呼臣妾姐姐,臣妾却是万万不敢当。倒不如以后,贵妃娘娘便直呼臣妾之名吧。” 直呼之名,倒也不是不可以…… 贵妃雍容华贵的略作思考,唇角挂着温和的笑,“也好。那本宫以后,便直呼德妃了。” 话一落,其它三妃皆都跟着纷纷表态,也要直呼,贵妃自然是不会客气,贤妃,德妃,惠妃…… 到最后淑妃的时候,突然是顿了顿,眼里带着光亮道,“其实本宫最初之时,也是受过淑妃娘娘的恩惠的。既如此,本宫也并非不念旧情之人,以后,淑妃有空的话,可要来这锦宫多坐坐呢。” 贵妃话里有话,自然是恩仇并济。 救命之恩,与落井下石,孰轻孰重? 贵妃心里有一杆秤,淑妃心里也是有一标秤的。 “娘娘,臣妾……臣妾是当时一时冲动,才做下了那些后悔的事情,还请娘娘大仁大义,看在过去的情份上,饶过臣妾这一次吧!” 猛然双膝跪下,淑妃呜咽着哭求,她从来时,就一直心里不安,忐忑,是生怕贵妃提起之前的旧事。 可那些该来的清算,不是你怕,她就不会来的。 到底还是问到了,淑妃一狠心,一咬牙,索性便先跪着认了。只要认了,贵妃也就不好再揪着此事不放了吧? 可是,她却是想错了。 贵妃自从身经数次死劫之后,那些昔日里,柔柔软软的仁心善意,都已经渐渐变得冷硬。 “咦?可是本宫也并没有想要对淑妃怎么样呢,淑妃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本宫想要谢谢之前淑妃娘娘的活命之恩,淑妃也要怕成这样么?” 难得一脸惊讶流露而出,核仁秀儿小和子立时就低低的憋笑出声,淑妃愣愣看着她,一时间,倒不明白贵妃这到底是唱的那一出。 倒是她身后的月嬷嬷,渐然便脸色一沉,眸光时杀气隐现,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嗯?” 贵妃立时看去,敏锐的神经倏然紧绷,淑妃“啊”了一声,连忙感激涕零的道,“臣妾谢娘娘大恩。娘娘能够不计前嫌,如此宽宏大量,实在大历之福。” 谄媚的小人! 锦贵妃目光一抬,略略停顿片刻,忽然指着月嬷嬷道,“谢恩就不必了。本宫身边还少个嬷嬷,淑妃如果愿意的话,便将月嬷嬷留下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吐血 http://.biquxs.info/

身为贵妃之尊,想要淑妃身边一个嬷嬷留下,对于眼下的锦贵妃来说,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偏偏,淑妃听在耳中,仿佛是惊雷乍响,猛然就变了颜色,“娘娘,这……” 贵妃好奇,“淑妃姐姐这是不舍得吗?总归本宫身边还是少一个有资历的嬷嬷,刚巧看着月嬷嬷很是喜欢,就有些动了念头。可是,若是淑妃姐姐真的不舍得的话,也就当本宫没说过这话。” 既然说都说过了,又何处来的当没说过? 淑妃心里苦笑着,忍不住又暗暗骂着:该死的洒扫的小宫女!如今可真是狐媚子厉害了,连这等手段都使了出来,那她是应呢,还是不应呢? 悄悄的回眸看一眼淡然若定的月嬷嬷,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倒是比她这个四妃之一,还要更加的冷静,自恃。 淑妃忽然就咬咬牙,心里再骂一声:该死的这两个女人,她们一个个的都不急,她又急什么了? 心情倏然放松,她软了眉眼,笑嘻嘻的望着贵妃道,“在贵妃娘娘面前,臣妾自然也是不敢居身自傲,敢做贵妃娘娘的姐姐。只是娘娘想要一个嬷嬷而已,臣妾自然是不敢不应。月嬷嬷……” 转了身,看向身后一脸淡定又很冷静的老宫女,淑妃眼里闪过光芒,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又祈求的透着一丝无奈,“月嬷嬷,既是娘娘看中了你,那便是你的荣幸,从今天起,你就留在锦宫里,好好服侍贵妃娘娘吧。” “老奴谨尊娘娘吩咐。” 弯腰跪拜了下去,月嬷嬷极为顺从的向着贵妃叩见,再向着淑妃叩拜,淑妃忙忙的与她说着话,月嬷嬷每一句都恭敬的应着,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 核仁与秀儿咬着耳朵,“怎么突然……就想要一个嬷嬷了?” 秀儿想了想,“或者,娘娘是嫌咱们办事太张扬了?” 凡事都风风火火的,看起来干脆利索,可总归是没有一些老成的嬷嬷持重呢。 “乱说,娘娘才不会嫌弃咱们呢!” 核仁不满的点她一记脑门,秀儿笑了笑不再吭声,心里却在飞速的转着想法,总觉得这个月嬷嬷看起来好奇怪。 可到底哪里奇怪,她一半时会也想不起来。 “既然淑妃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本宫也就却之不恭了。秀儿,带月嬷嬷下去梳洗一下,再挑个房间住,以后,月嬷嬷便也是我锦宫的人了。” 潋滟的紫裙,穿在她的身上,尊贵而又优雅,大气,锦贵妃后宫独宠,这已经是成了不可取代的事实。 而她如此的风华绝代,自然也会惹得众妃眼红,而心生嫉妒。 “贵妃娘娘,臣妾品着这茶倒是极为好喝,不知贵妃娘娘这里还有没有剩下,臣妾也好带回去,慢慢去品?” 目光轻扫一圈,贤妃笑意盈盈开口,言谈之间极为亲热,温和,贵妃品在眼中,只是轻轻一笑,“本宫记得去年的时候,是特意让人往各宫里都送了一些的。贤妃是早早便用完了么?” 因为那一次事情,连同皇上的生辰都没有过好。 丹桂花瓣里藏着毒,锦贵妃曾经亲手做下的桂花糕,也根本没有来得及送给皇上品尝,便毒死了人! “娘娘这话,是何意思?” 贤妃脸上的笑慢慢便挂不住。心下咯噔一跳,强笑着说着,果然贵妃这一场茶花会,就是一场鸿门宴! 想想宫门外的玉美人,贤妃莫名就觉得身上发冷,脖子发紧。 “贤妃姐姐倒是抢了我的风头了。正巧呢……贵妃娘娘,臣妾也想着再讨要一些桂花茶回去,也非是臣妾脸厚,实在是这茶香,是臣妾从未喝过的味道呢。” 手里转着佛珠,德妃满脸慈悲的也跟着开了口,眸光轻轻看着贤妃,是一种姐妹情深的相携相依之感。贤妃渐渐便松了口气,有了德妃打着圆场,自然也便回暖了许多。 明明早春的天气,可在这锦宫之中,却处处的透着寒凉,格外不安。 “好啦好啦,两位姐姐都讨了,那臣妾也是想要跟着厚脸皮的再讨好……贵妃娘娘,您不会厚此薄彼的,对吗?” 嘻嘻哈哈说着话,惠妃直接就将众妃都拉了进去,贵妃笑盈盈看着几人,最后目光落在淑妃脸上,“淑妃姐姐,你也想要吗?” 好一个淑妃姐姐啊! 这是所有人都去了这个称呼了,偏偏她的总是留着,淑妃猛然就一个寒战,硬着头皮道,“贵妃娘娘,臣妾……实不敢担这个姐姐啊!” 贵妃今天,这是要害死她么?! “怕什么?有本宫在这里,还有人敢吃了你不成?淑妃姐姐,本宫说你担得起这个姐姐,就一定能够担得起。” 说着话,又更是亲昵的抬手拉了她,两人并排坐在一起,淑妃只觉得如坐针毡,简直要把锦贵妃给恨死了。 脸上却半丝不露,一边硬着头皮落坐,一边又悄悄的看一眼院子的另一侧,秀儿刚带着月嬷嬷过去安排了房间,这会儿过来,是要来给娘娘谢恩的。 淑妃一眼看过去,马上又转过脸,佯装镇静的又随意说着话,贵妃瞧在眼里,轻轻便抿了唇,“淑妃姐姐,怎么本宫看来看去,都觉得你对这个月嬷嬷似乎是十分器重的意思?这样总让本宫感觉,像是在巧取豪夺一样……要不,本宫还是将月嬷嬷再还回去?” 试探着问出这句话,锦贵妃懒洋洋将身子靠了身后的椅背上,手里的茶盏轻轻的来回转动着,看起来果然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淑妃立时心里又骂:呸!假惺惺的溅人啊,既是想要还回来,那刚刚又何必开口? “娘娘,瞧您说的这话,不过一个嬷嬷而已,臣妾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强挤着笑颜出口,两个女人单单只因为这么一个月嬷嬷的问题,就来回的暗中斗了数次。 在场几人,哪个都不是傻的。贤妃自然目光如炬,也马上对着月嬷嬷上了心,德妃向来只在心里做文章,就算上心,也是在暗中打量着,惠妃就直接大大咧咧的瞅着慢慢行至近前,要再次给娘娘谢恩的月嬷嬷,忽然就咦了一声,“这个月嬷嬷,看起来……好眼熟呢。” 淑妃慌忙打断道,“唔,姐姐这样一说,其实是人人都眼熟的,毕竟都在这宫里呢,抬头不见低头见,指不定什么就见过……” 月嬷嬷已经上前道,“老奴再次叩谢娘娘垂怜。老奴从今儿个起,既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了,自然也没有闲着的道理,不若老奴就先随着秀儿姑娘去往厨房,看看有什么材料,来给娘娘献一下手艺?” 半新不旧的藏青色宫装穿着,是这宫里嬷嬷的专属服侍。锦言笑着抬眸,若有所无的看她一眼,无可无不可的道,“去看看也行,拿着就当练手了。” 顿了顿,目光落在月嬷嬷白皙的脖颈间,点了核仁道,“你去吧。秀儿还年轻,未免毛手毛脚,等一下,你要多照顾着点月嬷嬷,知道了吗?” 眸光深深,意味浓浓的吩咐着核仁,机灵的大宫女立时便乖巧的答应,“娘娘放心,奴婢自会好好照顾着月嬷嬷呢。嬷嬷请。” 一边与月嬷嬷说着话,一边又不忘叮嘱秀儿,“照顾好娘娘。” 秀儿应声,核仁这才放心的离开,小和子自然留在这里,不动声色的侯着众位娘娘。眼见得早春风起,料峭有寒,贵妃身子骨不好,这时轻轻便打了一个寒战,即便有暖暖的围脖压着,也是总觉得这身体里四下漏风。 不由长叹一声道,“料峭春寒,果然不假……众位娘娘身体好,本宫是羡慕得紧。若是无事的话,不如再移步进内殿再细品香茶?” 抬手搭了秀儿的手,慢慢起身。小和子立时着人,就将桌上的花茶往内殿里收拾,这架势,完全是以贵妃娘娘的意愿为主。 贤德惠淑四妃,猛然便瞪大了眼,继尔心里个个不太高兴,贵妃纵然身份高贵,可是她们四妃的身份,也不会比她再低多少。 眼下都已经这样忍着让着她了,居然竟是如此打脸的无视她们的存在,径自就将茶盏收了走,这分明就是越发的不把她们四妃当回事了! 如此下去,这还得了? 惠妃最压不住事,鼻间冷哼一声,抢先道,“贵妃娘娘既是身体不好,那臣妾就先告退了……至于这品茶的事,回头再说吧!” 话落,竟是径自行下一礼,再也不看贵妃一眼,甩了衣袖,扬长而去。 早春的阳光下,惠妃一身扎眼的春装,极尽张扬,又傲慢,贤妃心下猛然一跳,与德妃飞快的相视一眼,便见刚刚还好好站着说话的锦贵妃猛然就脸色苍白,脚下倏然一晃,低低的喊一声,“不,不是这个意思……” 紧接着,口里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迎着早春的阳光,锦贵妃软软的倒了下去。 胸前,大口呕出的鲜血,闪红了众人的眼睛,秀儿猛一声尖叫,飞一般的扑过来,急着嗓子便喊,“来人,快来人啊!贵妃娘娘气吐血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不能再孕 http://.biquxs.info/

淑妃顿时就想骂人! 这锦宫里的人,这是都疯了吗?上至锦贵妃,下至这些个溅婢们,一个个的心眼恶毒,红口白牙! “都给本宫闭嘴!是贵妃娘娘身体不好吐了血,又关惠妃什么事了?” 开什么玩笑! 在这等关头,淑妃自是顾全大局的放下了与惠妃之间的种种纠葛。总归她们是一起来的,惠妃若当真是被扣了帽子说是气晕了锦贵妃又吐了血,那她们几人也同样落不了好。 在这个时候,淑妃的脑子,倒是转得相当的快。贤妃愕然看过来一眼,心神微凛,但马上也跟着道,“秀儿姑娘,可不得乱说。贵妃身子不好,是要马上请太医来看,甚至这其中的原因,还是要慢慢细查的。” 她不若淑妃说得那么明白,倒是很迂回。 德妃念了声“阿弥陀佛”,随后也跟着道,“秀儿姑娘且莫乱道,还不赶紧去请太医来?” 原本是打算要离开的四妃,眼下,也只走了一个惠妃,剩下三个人,眼看着贵妃吐血昏迷,也都只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可个个心中都是明亮得紧。 贵妃并没有在茶花会上做文章,而是一直拖到了现在……被气到吐血昏迷,这是一个很真实的理由。 偏偏还有她们三人在场,都是亲眼看到的。就一下就算是皇上问起来,也没人敢乱说。 如此,各人心里都一阵阵压不住的寒凉。 贵妃的手段,自此……便已经开始了吗? 于是,才刚刚抬了玉美人离开不久的太医,不多时,便又全部都蜂涌而至。 对于他们来说,玉美人便是再小产,也比不得贵妃娘娘吐一口血,来得金贵。 淑妃眼睁睁看着这一团乱,她们四妃前来,一个走了,三个留下了,如此便也罢了,可随着这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竟无一人有眼色的给她们落座,或者伺候着,淑妃忍了又忍,直气得浑身发抖,“溅人溅人!早知道……当初为什么要救她?” 早知这一日,还不如让皇后娘娘那时候给得手了呢! 以至于如今倒是翅膀硬了,越来越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淑妃妹妹,人多眼杂,休得再胡言!” 贤妃沉声警告一句,眼底闪过阴骛,若这贵妃娘娘心里真的是打着那样的主意,那她的胃口,可真是不小。 是要一出手,便将她们所有人都打翻吗? “德妃,你怎么看?贵妃突然吐血,到底是不是被惠妃给气的?” 转了脸,与德妃商量着结果,淑妃在边插嘴,满脸的不屑,“哼,依我看,她就是装的……” 在这之前,淑妃所表现出来的临危不乱,冷静自恃,倒是让贤德二妃刮耳相看。 到底是这女人将心思隐藏得够深,还是她们从来就看走了眼? 两人相视一眼,又见越来越多的人着急忙慌的涌入锦宫,这里说话不太方便,索性也便不再言语。 只是三人心中,都大概已经有了结果。 那就是……贵妃已经在出手了,而她们,却还在束手无策,如同一只只待宰的羔羊般,慢慢的看着对方,或者自己,就在贵妃的股掌之中,或生,或死。 可是,真的不甘心。 “娘娘,您现在感觉如何?呼吸是否顺畅,胸口是否发闷?” 太医把了脉,又凝声问,娘娘吐血,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这个无法反驳。 锦言摇头,苍白的脸色,映着脑后的秀发,躺在绣着娇艳丹桂花的枕上,那样亮丽的颜色,墨黑的发丝,就越发显出了她的虚弱。 “本宫……觉得还好。只是浑身提不上力气来。” 毫无力气的声音,不可否认的表现着她的虚弱,与无奈。在太医眼中看来,贵妃娘娘是多灾多难的,更是难得的贤良淑德的。 顿时便有些可惜,轻轻的摇摇头,又告了罪出去,几人挤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着,“总是这样的身体,怕是以后……也难了。” “什么难?能有什么难?” 有人插话,插得还挺急,太医摇头,看也不看,只管着自己叹道,“总是频繁受伤,又一次又一次严重,听说在这之前,贵妃娘娘便已经数次吐血。尤其这次看来最为严重,再这样下去不加调理的话,大概娘娘的身子以后,再也不能有孕了。” “什么?” 低呼的惊愣愕然喊着,太医不悦的训斥着,“小声点,别被娘娘听到了……唔,梁,梁公公?” 回头的一瞬间,太医憋在嗓子里还没出口的话,立时便跟着惊住,继尔便脸色惨白,个个像被抽了脊背似的,拼命的磕头如捣蒜的跪倒在地,“公公饶命,饶命……我等几人也是在关心娘娘的病情,求公公饶命,可千万不要传到皇上耳里啊!” 敢在背后私议娘娘的病情,而且还如此的肆无忌惮,这真要是被皇上听到了……杀,无赦!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梁总管一脸的不敢相信,他是听到小太监去报,说贵妃被气死吐血,这才特意先赶来看看的,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而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可能不去禀告皇上的。 等到梁总管将事情,颤颤巍巍的报过去之后,年轻的皇帝一个愣怔,失手将手边的茶盏打翻,清脆的声音“啪”的落于地面,正在御书房与皇上商议事情的钦天监大人见状,便也识趣的告退了。 “梁士,你确定,你听到的是真的?” 景元帝慢慢看一眼地上被摔碎的茶盏,又慢慢的落坐于御案前,一字一顿的问,“你确定,太医说的最终结果,是不能再孕?” 这,不可能! 贵妃还小,她才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她怎么可以不能生! 这一辈子,她的人生才不会刚刚开始,老天不可以这么残忍。 “皇上且勿心急。老奴问得清楚了,太医说是娘娘的身子近来亏空的厉害,去年的温补,虽然也有调理了,但还是不够。如果这以后调理得再好一些,也是会有可能再孕的……” 会有可能的意思,便已经不是绝对了。 毕竟太医也是人,病患更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有些实话,便是真实情况如此,他们也不敢说。 “好。今天的事,朕知道了。” 慢慢的听完这一切,景元帝长长吐口气,轻轻闭眸,片刻,又倏然睁了双眸,眼底一片精光,“宝华殿最近是不是很闲?既然玉美人已经送去了宝华殿,便着惠妃好好的照顾着。若敢少玉美人一根头发丝,朕饶不了她!” 御案上,沉沉的奏折猛然一折,梁总管立时打着寒战,恭声应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心下却长长叹息。 皇上这是心疼娘娘,又将这无名火,发到了惠妃身上。 不过惠妃也真是口无遮拦的紧,就算脾气再不好,也在当控制的时候,必须是要控制的。 彼时,锦宫之中,贵妃在问过脉诊之后,便合衣靠在了床边,目光软软的看着核仁与秀儿在眼前不停的忙活着。 太医已经开了方子离开,贤德淑三妃,也都已经在见过贵妃之后,片刻散开,此时的锦宫之内,也只剩了她们主仆三人。 核仁将才刚刚煮好的汤药,舀了一勺送到娘娘嘴边,有些心疼的道,“娘娘,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非要用自己的身子来冒险?” 好容易身体养得好一些,不会再经常吐血了,可今天被惠妃一激,又吐了一口血出来,这倒好了,以前喝的药,全都白费了。 送来的汤药很苦,贵妃张了唇,皱了眉喝进去,秀儿立时递了蜜饯过来,贵妃不接核仁的话头,而是问道,“新月嬷嬷怎么样?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 那个嬷嬷,总让她觉得诡异。 核仁一边喂药一边摇头,“奴婢没大看出来什么,倒是嬷嬷做饭做菜的动作很娴熟,唯一不太好的是,嬷嬷的手很细,很嫩……倒不像是长久干活的人。” 贵妃点头,“还有,她脖劲里的肌肤,也很白嫩。核仁,你有没有发现,新月嬷嬷很像一个人?” 嫌弃这么一勺一勺的喝药,有些麻烦,她索性自己拿过了药碗,一口喝干了,秀儿一把蜜饯递过来,她一股脑塞到了嘴里,核仁愣了愣,顿时就哭笑不得,“娘娘,这没人跟您抢的啊……” 这么一大口下去,噎着了咋办? 忙忙的又将一杯热水递了过来,年轻的小贵妃接在手中,先是暖了一暖,又嚼了嚼嘴里的蜜饯果子,这才心满意足的眯着眼,又呵呵的扬了唇笑,“真好吃……” 瞧这贪吃的小模样,核仁终于明白,秀儿的那副吃相,是跟谁学来的了。 这可真是,主子什么样,奴才就什么样,完全的有样学校。 “娘娘,您这样子要是让皇上看到了,指定会笑话您的。” 总归是贵妃之尊了,私底下还会偶尔的露出这样一副的孩子气,这要让人看到了,保准会跌出眼珠子去。 “看到就看到了嘛,这又怕什么?皇上的眼睛呢,从来就是雪亮得紧,我这里做点什么事,皇上就是用猜的,也能猜得到。” “比如说,之前的吐血?” 突然而入的声音,随着皇帝的大步迈进,核仁猛的就慌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一定会有孩子 http://.biquxs.info/

“皇上……” 她呆呆愣愣的俯身跪地,景元帝踏进门前,看都没看她一眼,秀儿也赶忙跟着跪下,两人心跳得厉害,生怕刚刚娘娘说过的话,被皇上给听到。 可贵妃却半点不在意,清澈的眸子里带出了笑,她向着两个贴身的宫女吩咐道,“你们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软软的手扶着床边,要坐起身子,皇帝虎着脸,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道,“既然不舒服,就别强撑着。免得等下再累坏了身子,回过头来,又埋怨朕。” 两个宫女还没走太远,耳朵里听到了这话,核仁立时就大松一口气,秀儿不懂这帝妃二人相处的模式,兀自还在后怕着,已被核仁快速的拉了走。 等出了门,核仁手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皇上这一来,娘娘就高兴了。” 秀儿莫名其妙,“可是看起来皇上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那是娘娘与皇上之间的事情了。娘娘总是爱惹皇上生气,皇上也总是宠着……唔。对了,这天气慢慢热了,赶紧去做些滋补的汤,再拿进去给主子用。” 喜滋滋的掠着裙摆跑去了厨房,秀儿一个人呆呆的站立在廊檐下,想着核仁刚刚说过的话,更是奇怪的不行。 “难道,这是主子间的又一种相处方式?” 倒是,蛮奇怪的。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核仁跑了几步不见人,立时又招呼着她,秀儿忙答应一声,跟了下来。去了锦宫的小厨房,月嬷嬷正一个人,将小厨房的里里外外都收拾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见得两人到来,便上前道,“核仁姑娘,秀儿姑娘,可是娘娘那边有什么需要的?” 核仁诧异,“你怎么知道?” 月嬷嬷笑,“两位姑娘也是娘娘身边有头面的人了,若是娘娘没什么事,两位姑娘也不会来的。” 核仁撇撇嘴,“别看你人长得不怎么样,倒是这心眼蛮灵活的。唔,对了,皇上来了锦宫,你这里做一份甜汤,再做些滋补的汤送过去……对了,一定要仔细些啊,可千万别落了不该落的东西进去。” 一边说着话,又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月嬷嬷,倒是月嬷嬷面色淡定,而不卑不亢的应声下去准备甜汤与补汤了。 这样的结果,没抓得住人家的把柄,反把自己弄得迷糊了,可也更加坚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娘娘的怀疑是有道理了。 如果冷静淡然的月嬷嬷,按说无任何异常可寻,可偏是她太过冷静,就显得不正常。 内殿中,帝妃二人相拥于床头,贵妃身体不好,皇帝就抱着她,一对冷峻的眉色,几乎凝成了肉疙瘩。 “小和子派人报信,朕还不信,你怎么就又吐血了,不是好了吗?还真是被惠妃给气的?” 若当真如此,他之前压下的惩罚就太过轻巧了些! 听了这话,软软的御前奉茶小女官,便笑嘻嘻抬了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皇上,您是在心疼臣妾么?” “少给朕往远的扯。朕问你,到底得怎么回事?朕看你现在也没什么大事,难不成刚刚的吐血,是刻意而为之?” 就如同他心里猜度的那样,是她故意去招惹四妃? “皇上,您之前说过的,臣妾要慢慢学会成长,不能总要时时依赖皇上的。” 一次又一次的惨痛告诉她,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信。 哪怕是恩宠如同皇上,他也总会有看不到的时候。 而甘露殿两次生死危机,苏锦言将这句话的意思,理解得更为通透。 皇帝身体一震,慢慢的低眸看过她,好久,才轻轻的问她,“锦儿,你可是心里在怪朕?”一次,两次,他都没有来得及去救她……以至于总会将她陷于危险之地,而不得周——如是这般,她心里有怨,也算是可以理解。 可没想到,软软的小贵妃,却是带着暖暖的笑,依然眨巴着眸光看着他,“不,臣妾一点也不怨皇上。祸兮福之所倚,皇上给予臣妾的,已然足够……” 能将她从一个小小的洒扫宫女,只用了仅仅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就一路提升到贵妃之尊,皇帝对她宠,已然到了极致。 自然也会惹得后宫诸妃眼睛发红,而这些荣光背后的中伤与磨难,她便是再多承受一些,也是应该的。 “不许胡说。有朕在,什么是够?朕还要想着这以后一辈子的时光都要与你牵着手一起走。” 不悦的皇帝不喜欢听她的迟暮之言,所谓足够,只是当下,他没有来得及给她的,还很多,很多。 比如,他们的孩子…… “好啦,臣妾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怀里的小女人动了动,有些撒娇,又有些期待,“皇上,阳春三月,臣妾没有来得及出去,现在,将至五月了,臣妾想去游湖,皇上,可以吗?” 宫中禁足太久,久到她都几乎要忘却了宫外的山河,曾是那样的漂亮,迷人。 三月早春过后,暖暖的春风拂过,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是她在宫中的日子里,永远都看不到的美。 “又想出宫去玩?” 眼下景元帝最怕的就是这不安份的小女人,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出事。 但凡只有出趟宫,必定回来一身伤,这几乎都要成了定例。 “可是,臣妾真的很想出去……皇上,臣妾这次身边多带些人,保证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好不好?” 软软的小女人依求着,她就是想要出宫。出去走走,再看看这漂亮迷人的美好天地,也再呼吸呼吸宫外自由的空气。 还有……她已经不孝到连母亲安葬,都没有来得及去送一程,眼下,也想去母亲的坟前,好好的祭拜。 “可是,你这身体……” 皇帝还在犹豫,软软糯糯的小女人抱着胳膊继续撒娇,“皇上,行不行嘛。人家的身体真的已经都好啦。吐血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呢……” 皇帝一指头戳到她脑门,“你还敢说?拿这吐血吓吓别人还行,也敢拿来吓朕?知不知道朕听到你吐血的事,把惠妃给罚了?” 小贵妃一撇嘴,“罚就罚了,也不是臣妾的错。” “咦?你倒是还有理了?”皇帝又气又笑,抬手又戳了她一脑门,小贵妃捂着脑门装着很疼,眼泪汪汪就要往外流,“皇上……” “好,去!朕陪你一块去!” 总是见不得她如此委屈可怜的小模样,皇帝终是点点头,答应了她,但有条件,他到底也是放心不下她,要一起跟着去。 四月初六,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帝妃二人乔装打扮一番之后,在晨色初起之时,便在宫中暗卫的守护下,悄然出了皇宫大门。 这一次,连梁总管都没有带着,锦宫一干宫女太监任何人都没有随行,只有帝妃二人乔装上街,然后是皇帝的暗卫一路相护。 第二次携手同出皇宫,两人心里倒是半点都没有紧张感。尤其是走过上次的聚仙楼时,更是啧啧有声的道,“老爷,我们那时候还在这里要人家那个透明的茶杯……” 景元帝笑着接话,“是啊,时间过得很快。不过眨眼间,又是一年了。” 顿了顿,又低头瞅着她的眉眼,精神很好,脸色红润,倒是也更信了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起来的事实,不过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等你身体完全好起来之后,帮朕生个皇儿吧。这一次,朕一定会好好的守着他,再不让他被任何人所伤害……” 连续两个孩子,都还没来得及生下来,便在母亲的腹中夭折,这已经是皇帝心头的一个痛。 可他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锦言的脸色慢慢的就发了白,终是又轻轻的咬了唇,强颜欢笑的道,“好。臣妾会为皇上生个皇儿的。” 景元帝佯装没看到她的悲伤,笑呵呵应了声后,便大手牵了她的小手,一路闲庭漫步,穿过人潮熙攘的朱雀大街,一路向着城外的护城河而去。 锦言心里存了事,渐渐便有些意兴阑珊,反倒是皇帝高兴得不行。 一路走一路说,“锦儿,你看,那河边的一对夫妇带着的孩子,漂不漂亮?等我们以后也有了孩子,也要像他们一样,牵着他的手,慢慢走遍这大好山河。” 孩子,是啊! 他们的孩子,将来也一定会生得很漂亮。 长长的吸一口气,锦言努力的让自己也跟着开心,“老爷,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太医只说她的身体不好,她也隐约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说她以后再不能生了,可她不信…… 核仁与秀儿自然是瞒着她的,可这宫里的是是非非,只要你长着耳朵,总是会听到一些或有或无的消息。 不管是真是假,锦言到底还是听到了耳中的。 只是,她不甘心。她才十八岁的年纪,她还年轻,她还有资本,她不信自己这一辈子,就永远再生不出孩子。 “老爷,我们会有孩子的,一定会的。” 微凉的小手,用力的回握了他,她这句话是在告诉给自己听,更是说给皇上听。 年轻的皇帝微微扬了唇角,自然也将她握得更紧。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流言 http://.biquxs.info/

远方,传来河水潮湿的气息,护城河近在咫尺,河里有船,船上有人,是一个以摆渡为生活的老年人。 撇开孩子的事情不谈,此时的景元帝,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丈夫一般,紧紧的牵着自己女人的手,与她一起行到河边,扬声唤着那船夫,“老人家。我们想游游这护城河,老人家能否为我们撑船?” 那老船夫耳朵似有些聋,景元帝又大声的喊了一遍之后,这才稍稍的有些理解,但更加奇怪的问:“游湖的人,不都是去游漂亮的地方吗?这护城河,能有什么好看的?” 帝妃二人相视一笑,皇帝仍然不恼的耐心解释,“只是想顺着这护城河看一圈……老人家,我们雇您这条船,可以吗?” 手里拿出一张银票刚要递过去,锦言见状,赶忙一把拿回来,皇帝回头看她,不解的道,“锦儿,花银子雇船,是给多了吗?” 才一张银票,这也不算多。 锦言摇摇头,无奈的道,“哲烈老爷,这位老人家生活这大辈子,给银票固然可以,可是你让他怎么花?” 面额如此偏大的银票,便是敢拿出去花,也会被有人心所惦记,更甚至疑心为偷来的。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是总会持一种怀疑的态度,去看待任何事物,任何人。 “唔!我明白了……” 景元帝恍然大悟,片刻,却又笑意盈盈的望着她,“锦儿,你刚刚喊我什么?” “什么?不就是老爷吗?” 一边在自己身上摸着碎银子,一边又头也不抬的回着皇帝的话,景元帝笑笑,又轻轻的道,“不是。你刚刚喊我哲烈……锦儿,我喜欢这个称呼,以后没人的时候,便喊我这一声吧!” 温哲烈,是他大历景元帝的名讳。 温氏江山,温哲烈,眼下是传到了他这一代的。 “可是,这……” 锦言愣了一愣,手里刚刚攥着的碎银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大手大脚的皇帝已然一把抓过来,全部递给了撑船的老人家,“喏!这些您都拿着。等一下我们夫妇两人,还要包您这船一整天,所以……这些银子到底还是不够的,等回头取了来,再送于老丈,您看可好?” 景元帝是个好人,他从先帝的手中接下这江山开始,就已深知帝王是船,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愿意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也更想看到他大历天下,空前的富贵,强大! “唔!小娃出手好阔气哪。只是,这么多银子,老丈我也用不了这多……一锭,一锭就够。” 似是老树皮一般的手,从皇帝的掌心里拿了最小的一锭出去,老人家的脸上洋溢着的是欢快的,幸福的笑容。 后来,他告诉皇帝,以往在这里摆渡,也有渡他们这样畅游护城河的人,而最多一天的收入,也不过十几个铜板而已。 可今天,他的收入已经足足有一两余,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话听在耳中,景元帝的鼻子不由就有些酸酸的。 春日的阳光照在头顶,这条船看起来破旧,但坐着却很稳。锦言抬眼看了出去,在他们的身后,陆续又有几条小船随着游荡了出来,她心里知道,那是皇帝的暗卫。 心下长长一叹,有种莫名说不出来的感慨,慢慢袭扰至心头,像是被慢慢禁锢至笼中的飞鸟,再也没有了展翅高飞的念头。 这一辈子,她就甘心,只做皇帝一人的独宠。 然后,要一直,都在那一座四四方方的皇城中,一路,到死,无怨,亦无悔。 “老丈,您天天在这里摆渡,那家里的孩子们呢?他们不会为您分担一些吗?” 老人家的年纪也很大了,在景元帝眼中,这个年纪的老人,是早该守在家里,福享天年了,而不是风吹日晒的留在这护城河边,日日靠着那微少的铜板度日。 “唔!这话还能怎么说呢?老丈我命不好,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后来媳妇得病死了,儿子好容易拉扯大,这不……刚给儿子娶了媳妇,就被媳妇给赶出来了。” 轻轻的吸一下鼻子,老人家混浊的眼底闪出了泪意,很快又被河风吹干,很快,又很开心的道,“不过儿子还是很好的,他帮我在这河边租了船,让我天天有点活干,还能多少赚点钱,赚了钱了,除了自己用的,剩下的就给我那小孙孙再买些好吃的,这样,儿媳妇也能待见一些。” 人老了,便总是要招人嫌弃了,老人家心里叹着,自己这一辈子,年轻时为了媳妇,儿子,年老时,为了儿媳妇,孙子……却从来没有享过一天的福。 这就是他的命了吧? 心里惆怅,摇着的船橹,也便有些使不上力。 皇帝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由得又皱紧了眉,“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还竟有这等不孝子?” “唔!不是……我儿子不是不孝,他是,他也是没办法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事到如今,这老丈依然还在护着自己的儿子,皇帝无奈,“好,就算你儿子很有孝心,可他自己在家坐享其成,却留你一人在这里……” “我说了,我儿子不是不孝,你这年轻人,你怎么就听不懂?” 老丈摇着船,忽然就生气了,用力的将船橹一放,大声的嚷着皇帝道,“你这人也忒是奇怪,你要坐船就坐船,要游河就游河,你管我那么多家事做么?” 顿了顿,又跟着没好气的道,“总是比那个老苏头的强百倍,儿子好赌,还惹了官司,媳妇更是个尖酸刻薄的,气死了自己婆婆不说,还把老苏头也给赶出了家门……” 锦言听着,脑袋里便猛然“轰”的一下,急忙问道,“老丈,您刚刚说的老苏头,可是那家里有个女儿进宫做了皇妃的那一户人家?” 老丈看她一眼,像是瞬间找到了话题似的,倒把皇帝惹下的不高兴放到了一边,立时就手一拍大腿,兴冲冲的道,“可不是?你说那老苏头这辈子,也算是风光无限吧?听说他家闺女现都是贵妃了。可那又怎么样?自己亲娘死了,她都没敢回来奔丧,好容易得了些银两,想要去赌坊里赌两把,结果也全输了……” “什么?他,全又输了?” 锦言身形一晃,又气又怒的道,“他怎么就不知道节俭些?” 那些银子,可全是皇上给的…… “可不是么?以他的那些个本事,他哪有什么机会去赢钱回来,分明就人家下了套,给他全部套光了……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正后来,老苏头还是有了钱给老婆子下葬,后来竟连自己犯了事的儿子也给赎了回来,看来,这倒是有贵人相助的。” 老丈打开了话匣子,一时半会竟收不住了。 叽哩呱啦这么一连串说下来,皇帝也不游河了,贵妃也跟着犯了犟。 “老爷,我想回去看看!” 看看她那个爹,到底又是个什么模样。 娘没了,爹也就废了…… “好,那就回去看看。” 皇帝一切都由着她,转瞬又与老丈道,“麻烦老人家再送我们回去,我女人突然想家了……” “唔,这是好的,这是好的……姑娘嘛,嫁了人了,也是要经常回家看看的。若不然,就跟老头子我一样的了。孤家寡人了,其实这辈子最盼的,就是儿孙满堂,热热闹闹。” 可是,他却再等不来了。 长长的叹一声,眼里抹完了泪药,他起身摇了橹,又慢慢往回走。锦言心神不宁的靠坐在船头,船头两边的风景,是任何都看不到心里了。 满心都是自己的爹,如果被兄嫂赶出家门后,又在哪里? “唔,好像还有一个事,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娃听过没有……老听有人传言,说是老苏头之所以闺女入了宫,做了贵妃,他自己还要这般流浪,那指定是她闺女在宫里不受宠,听说,还与侍卫有关系呢。” 老丈也是个碎嘴的人,一时说得兴起,顺口又来,“更有人说,那老苏家的闺女,就是个妖女祸水。自打她一进宫做了皇帝的妃子,老苏家就开始家破人亡了。然后宫里听说也不安宁。啧啧啧……” 水花摇着飞溅,流言传得神乎。 锦言愣愣的看着这老丈,又难堪的听着这种种的家长里短,慢慢便觉得胸口发闷,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老……老爷。” 手紧紧的压在胸口,她向着脸色同样不好的景元帝低低的唤了一声,无力的身子就向他倒过去。 景元帝吓了一跳,大手抚了她,急急的低喊,“锦儿,锦儿,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老丈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这位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旧疾在身?” 若不然,怎会突然就变成这副模样? 景元帝猛的抬眸,眼里噙着怒意,一字一顿厉声道,“老人家,你这么大年纪了。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懂吗?” 堵一人之口易,可要堵天下悠悠,又何其容易? 左右紧跟的小船,立时有一艘停了下来,景元帝怀里抱起脸色蜡黄的女人,清冷而沉戾,“回宫!”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一念之恩 http://.biquxs.info/

撑船的老丈几乎要吓傻,景元帝抿着薄怒上岸,老丈这才回过神来,瞬时像被谁抽走了脊梁骨一般,无力的软倒在小船上。 锦言挣扎着要下地,手抓紧着他的衣袖,喘息着道,“老爷,我……我没事。就是忽然有些着急……老爷,你将我放下,我去看看我爹。” 她那个爹,那还用看? 皇帝心里盛着怒,一脸没好气的道,“我给了他银子,是让他好好过日子的,他可倒好,又拿去赌。我就算是家产再大,也抵不过这样的耍钱!” 自古至今,唯“赌”之一字,最让人痛恨欲绝。 它每每在给人以沉沦快感的时候,相伴而来的,几乎全都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剧。 “那还说什么?就正是因为他赌了,所以才更要找他……老爷,难道你不想知道,在他将所有银子都输完之后,又是用哪里来的钱,去葬了我娘,又赎回了我哥的吗?” 那么一个贪财好赌的爹,他手头上到底有几分本事,身为他的女儿的苏锦言是再清楚不过的。 眼下,她一方面担心自己的爹,也一方面更加好奇,那个所谓的贵人,又到底是谁? 景元帝将她放了下来,听她这一席话,自然也是觉出了不对劲,“锦儿,你认为,会不会是纳兰城?” 在此之前,锦言是曾拜托过纳兰城在得空的时候多照顾一下苏家的。 “不会的。若真是他的话,我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应该会告诉一声的。” 锦言摇了摇头,依着他的身子站好。飘逸动人的鹅黄色春衫娇娇俏俏的套在身上,更加为她恬静安然的气质,添了一份出尘脱欲的颜色。 而这一份娇美的色泽,哪怕她之容颜是略有瑕疵,便也可以完全的忽略不计。 景元帝仔细看看她的脸色,倒是比刚刚强了好多,那高高提起的一颗心也慢慢随之放了下来,遂都依着她,“好,既是出来了,就去看看吧!” 身后的护城河里,几只小船也都不动声色的跟了上来,景元帝扫过一眼,抬手拥了女人的腰技,随意沿着河畔,步入大历京城。 城门口,自然也是有人巡查,景元帝递过了腰牌,是曾通侍卫的一种,守城官兵看了,自是放行无疑。 进了城,熙熙攘攘的人流,很快便又闪入眼际,锦言却突的停了脚步,咬了唇轻声道,“老爷,有没有觉得,我们身后有人在跟着?” 年轻的皇帝点点头,又忍不住失笑道,“你现在的洞察力,倒是越来越敏锐了。是寒秋他们跟着……” “不对,不是这种感觉。” 锦言拧着眉,想要再仔细感受一下,可那种感觉又转瞬即逝,她便再也感受不到。而面对皇帝的疑问,她也觉得疑惑了。 说不定,这真是她的错觉罢了。 “老爷,我们走吧!” 微凉的小手主动的牵起了身边的男人,这一对已经是站在大历皇朝最顶端的帝妃二人,此刻,便如同一对普通的小夫妻般,闲庭信步,慢慢的逛起了大街。 有了去年中秋灯会的前车之鉴,这一次两人出行,暗中守卫自然多了不少。一路少来,也并没有感觉到再有什么可疑人接近。 这个时节,路上仍然有着卖糖人的小摊贩。 “老爷?” 锦言忽的顿住了脚步,向着卖糖人的那个摊位前看过去,皇帝顺着她的视线,抬眸看过去,“怎么又是他?” 依然是去年那个卖糖人的小贩,只不过去年的时候,他是在聚仙楼,今年的时候,是在距离苏家不远处的巷道口。 “或许……是巧合?” 左右看了一眼渐然稀少的人流,锦言之前的家,距离京城中的繁华之地,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如今到了这边的巷道口,自然也是略显偏僻了些。 “嗯,或许吧。他们小本生意,四处为家,也便是这样的了。” 年轻的皇帝颔首轻道,又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向着卖糖人旁侧的巷道里而去。便在这时,那小哥突然就叫道,“老爷,夫人,来一支糖人吧?不贵,很便宜的,一个糖人一个铜板。” 锦言便停下了脚步,想到了自己兄嫂还有一个孩子,她这个当姑姑的,是没有见过的。 索性就道,“要不,我去买一支糖人?也好给孩子玩。” 在锦言眼中,那些吹出的糖人是不能吃的,就是拿来玩的,看的。景元帝点点头,“好。”又打算去伸手摸自己的银票,锦言无语,“老爷,人家找不开你的。” 只买一支一个铜板的糖人,居然要掏百两的大票,还不把人吓着? 目光里噙着温婉,锦言迈步向那小哥摊位前而去,“来两支糖人。” 出宫的时候,特意是让核仁备了些碎银子的,除了操船的老丈拿了一锭最小的,她眼下手中的银银锭,依然是挑了个最小的出来,也有差不多二两银子了。 “啊,娘……” 小哥猛的看清楚她的模样,立时便喊了一声出来,锦言轻轻摇头,他一声“娘”噎在嗓子里,似乎锦言这位地位尊崇的贵妃娘娘,瞬间就多了一个儿子。 抿着唇笑着,她道,“如果愿意的话,叫我姐就可以了。” 手中的碎银锭递过去,“两支糖人。一只要虎,一只要兔。” 从来没有见过兄嫂的孩子,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好折中一下,两样都买。 “唔,好好好……娘,姐稍等。” 手忙脚乱之下,一声“娘”喊意未完,又拐成了姐……这称呼,可真够乱了。 边上乔装打扮的寒秋,忍不住就弯着唇乐,锦言慢条斯理扫过去一眼,寒秋咳了一声,立时垂眸,皇帝踏着悠闲的步子过来,看着那小哥道,“既是祖传的手艺,还是不要丢了的好。你今日能遇到锦儿并认了姐,这是你的造化。” 顿了顿,又见这小哥,更加是一副诚惶诚恐差点要吓昏的样子,景元帝低声一句,“还愣着干什么?糖人。” 皱了眉,有些不耐烦的指指他手中几乎要化掉的糖稀,这小哥运气倒是好了,可这胆气小的却堪比芝麻粒。 “皇……老爷。” 一句话没喊全,又被一个冷冷的眼神看过来,小哥马上就哭着跟着改口,“老爷,糖……糖人好了。” 颤巍巍两只手将糖人递过去,事隔半年有余,小哥依然记得起,曾经是在这条极为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在那个几乎是日进斗金的聚仙楼前,这帝妃二人被人刺杀的激烈场面。 那时候,这位身材娇小的贵妃娘娘,还不曾是贵妃尊位,可就已经敢用自己的生命,去挡住刺向皇帝的刀。 而从那个时候起,小哥的心里充满了对这位娘娘的钦佩,与尊敬。 这世上,敢用自己的身体,去为男人挡刀的女人,也不能说没有,可到底见过的人,也唯有这么一次。 “娘娘……” 小声的再唤一声,将手中的糖人送过,锦言挑了挑眉,笑看了皇帝一眼,“既是喊我声姐,那也不能白当……老爷,将你的银票拿出来,权当是见面礼。” 白嫩嫩的小手伸出来,向皇帝讨了那样百两面额的银票,递给了几乎是一脸滞呆的糖人小哥,锦言轻声道,“看得出来,你是个孝子。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走街串巷卖糖人,骨子里是个好样的。” 想起她的哥哥,锦言除了摇头,便只能摇头。相对而言的,倒是对于眼前这个哪怕命运再苦,也要自力更生,奋发向上的糖人小哥,有了极好的印象。 眼见得递过去的银票不接,锦言不由得又诧异,“咦?你倒是拿着啊。这一声姐,不会白叫的。” 顿了顿,见这糖人小哥仍是发着傻,她索性直接将银票塞到了他手里,景元帝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拉了她,冷着脸对那小哥道:“给你的就是给你的,还愣着干什么?” 这么傻乎乎的样子,怎么就得了这女人的青睐? 等得那小哥终于回了神,将银票接在手里,景元帝更是一把将锦言拉了走,不悦的用手用力的擦着她的手指道,“以后,除了我之外,不许你碰任何男人!” 哪怕,只是指尖与指尖的相触也不可以。 这……算是吃醋? 闻言,锦言顿时就失笑,饶有兴趣的抬了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位叱咤风云的一国之君,忍不住就抿唇轻笑,“哲烈老爷,你是在吃醋吗?嗯嗯?” 狐狸般的狡黠笑意,慢慢就蕴开在她的脸上。她难得调皮的手拉了他的袖子,又偏着脑袋,很没正形的说着话,景元帝心里一恼,“噗嗤”也跟着笑了,万般无奈的点着她脑门道,“也就是你了,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 宠你宠你够久,这辈子,便就是你。 “嗯嗯嗯,老爷宠我嘛。人家才敢这么放肆,要不然……老爷一生气,人家连说话都不敢呢。” 笑嘻嘻吐了下舌头,这一国之君的皇帝与宠贵妃,就这样欢欢喜喜打打闹闹的进了苏家的小巷子。 巷道外,寒秋尽心的守望着,却不见那卖糖人的小哥,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愣愣的发着呆,在他的摊位下面,明晃晃的一把短刃,映着太阳,闪着寒芒。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身份之迷 http://.biquxs.info/

这一念之恩,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糖人小哥是从未感受过的,发自于内心的纯粹善意。 此刻,他手中紧紧的捏着那一张百两的银票,再低头看看自己糖人车里所暗暗隐着的锃亮短刃,他忽然就犹豫了。 街角处,有人向他打着暗号,他一概看不到,只深深的吸口气,摆摆手:撤! 所有计划尚未实施,也不用再实施了……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善爱仁心的女人,有这样一个可以随时把百姓疾苦放在心上的皇帝,其实,也真的挺好的。 又何必,总是将这样平安喜乐的现状打破呢? “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已经部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又能等到这狗皇帝出宫,你这样说算了就算了,那兄弟们的损失怎么办?” 不忿的下属,在拉了公子的糖人车回到街道眼前的时候,忍不住就低着嗓子吼起来,“公子,虽然兄弟们是以你为首的,可你这样突然不管不顾的就撤掉所有行动,那还是要给兄弟们一个说法的!” 公子归公子,主子也归主子,可他们却不能白辛苦。 说话的这人,自然也算是能在这糖人小哥面前排得上号的人物了,也算是一方头领,小哥却半点都不惧,只是淡淡的看过他一眼,凉凉的道,“你眼睛瞎了么?没看到皇帝的身后跟着多少人了?” 那人愣了愣,这公子说话极为不好听,他脸上也挂不住,突然就恼羞成怒的道,“武月寒!我胡三喊你一声公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公子了?你也只不过是武国公那个死鬼的私生子而已,你又凭什么敢……” “刷!” 一柄雪亮的短刃冷冷的搁在他的喉间,武清寒眸光清澈,也极为寒利的道,“本公子不凭什么。私生子也罢,血脉正统也罢,本公子是武,名月寒,这凭的,就是手中的刀、若是不服,你动一下试试?” 若论武力值,武月寒虽然没有展露过身手,可单看他刚刚这一手,也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胡三一张脸,猛然就变得煞白,感觉到脖子间的寒刃“嗖嗖”的发着寒意,他腿肚子都打着筋。 别看他刚刚横,觉得不拿这落魄的世家私生子当人看,他也不能怎么的,可眼下,刀架在脖子上,他什么想法都没了。 艰难的吞了下唾沫,他蠕动着嗓子道,“公……公子,果然不愧是国公爷的后人。够血性,够霸气……那个,刚刚是我胡三说错了话,公子且先放我一马可好?” 英雄与狗熊的区别:英雄宁死不屈,狗熊随时折腰。 武月寒鄙夷的看着他,只觉得自己这一刀如果真的砍下去,没准也脏了自己的手。 压着他的脖子往外一推,“滚!没我命令之前,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顿了顿,又指着胡三道,“苏家父子若再去赌博,你给我记好了,不要闹出人命。” 赌博一事,纯粹就是耍钱。 武月寒不沾那个东西,可这并不表示他就不懂。 “公子的意思是……要慢慢钓着?” 胡三被推出去,立时在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又赶紧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问,“可是那老苏头,已经欠了咱们好多银子了。” “怕什么?有羊,还怕赶不到坡里去?” 武月寒慢条斯理的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糖人小车,“我继续卖糖人,这把刀你拿住。记住,该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别再妄想!” 手里的短刃递过去,胡三傻傻的接过去,武月寒推了糖人小车,又往苏家的巷道口子慢慢的磨蹭过去。 依然是被贫困的生活,折腾得满脸疲惫的孝心少年,依然是风雨无阻的街头小贩。 “唔,还真是……公子的身子,小厮的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去卖糖人?” 胡三瞪着公子的背影,有心想再试试公子的身手,可想想刚刚的那一刀,又顿觉心里发怵,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不敢。 而这个时间的功夫,武月寒又已经再度化身为落魄贵公子,站在早春风起的街头,有一声没一声的喊着卖糖人。 糖人很漂亮,各式各样的动物生肖,还在奇形怪状的异类造型,全部都统称为糖人。 糖稀拿在手里,两根小棍来回捣着,彼此缠绕,亲密无间,武月寒看着,笑着,慢慢这心里就软软的甜起来。 姐……很好的一个称呼。 一百两银子,很大的一笔财富。 他自小,是国公爷的私生子不假,可自小是没在国公府里占过一点光,收养他的那户人家,一直就是过着卖手艺的活计。自打他记事起,养父总是在不停的卖糖人,制糖稀……后来,养父母死了,他的亲生父亲寻上了门来,将他暗中带回了大历京城。 自此之后,他便是国公府的小公子……而这所有一切的荣华富贵,他也仅仅只是享受了两年的时光。 在这两年之中,他的身份,既见不得光,又见不得人,他每日里的生活,除了暗中行事,就是低调行事。 所幸,在这两年之后,他也终于有了自己的一方势力,可他所为依仗的国公府,也就在这个时刻,突然间顷刻颠覆,再不存在,甚至连同他所谓的亲生父亲也在一夜间暴毙而亡,他也没有丝毫伤心。 只觉得,这是他的机会。 他武月寒不甘心只做一个私生子的身份,他要拥有自己的阳光,站到世人面前,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他,武月寒,不是谁的私生子,他,就是他,武月寒! ……掌心里攥紧了那张百两银票,武月寒情绪激动的想着这些往事,不知何时,竟又想到了那个温温婉婉的女子身上。 世人都说你是妖女,是祸水,可在我的眼中,你就是我的神仙姐姐。 “来只糖人。” 有人带着孩子上前,欢天喜地的向他购买着,武月寒动作极快的回神,憨笑着用一双巧手,做了只糖人递过去。 一枚铜板收到手掌心,像是托着好大的一块金锭一般,他小心翼翼的捏到钱袋子里装好。 明明身家不少,坐拥赌场,花楼,却偏偏将那些钱一分都不用,他只用自己赚来的铜板,一个子,一个子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这人,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胡三隐在暗处,又一脸怪异的盯了片刻,终是离开。 这一次行动,公子说要取消,那便不能再进行。 巷道口,寒秋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的向着这边看着。这糖人小哥,刚刚走了,又回来了……他耐心的等待着,等着他离开,或是出手。 武月寒同样也在耐心的等着。 那一声“姐”,他用力的记在心里,永远的记在心头。 彼时,苏家院里,帝妃二人肩并肩的踏入,苏锦言进宫八年,这八年之中,只除了那一夜母亲身亡,她星夜匆忙回来一趟,这还是第一次在阳光之下,再行踏入了自己的家门。 放眼看过去,四处皆都是熟悉的旧日记忆,有破烂的菜筐,有风吹雨打的经过侵蚀的青石板登,还有院子里那颗一直长势茂盛的大枣事……这些,全都是她儿时的记忆,与甜蜜。 眼里,忽然就有些发酸,忍不住想哭,皇帝握紧了她手,霸道的道,“你敢哭,我立时带你离开!” 他带她来,是为了让她高兴的,她要真的这么难过的哭个不停,那他又何必带她过来? “哲烈,我,我是开心。” 嗓子里带着哽咽,眼睛里带着水意,锦言抬了抬眼泪,果然又欢喜的起来,皇帝瞧着她这副样子,也极是没办法,“好了好了,既然回来了,还看看有没有人?” 锦言点点头,立时扬声喊了声,“有人吗?家里有人吗?” 话音落下,左手边的屋子里猛的就掀开了帘子,有女人的声音尖酸的骂道,“喊什么喊,喊什么喊!家里没吃的了,招待不了客人,要想讨饭,滚远点吧!” 这……是嫂子? 锦言愣愣的想着,有些微微的发呆,不是说嫂子已经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吗?这怎么又回来了? 帘子更加用力的挑起来,一身掐腰贴身的锦色裙袍的女人扭着腰身,迈了出来,手里挑着的帘子重重往后一甩,立时又跟着不耐烦的骂着,“喂,说你们呢,还愣着干什么?老娘这院子里,不留外人!滚滚滚,赶紧滚!” 天生招惹桃花的一对细长狐眸,甚至连看都不看两人,只那么不客气的往外赶,瞧这一身的泼妇本质,锦言瞬间也就能够了解了。 为什么自己的娘,会是被这样的一个儿媳妇,给活活的气死! 想必娘生前活着的时候,也定是不会少受了这媳妇的气。 心头倏然一酸,她眸光抬起来,落到这算是亲哥嫂子的头上。梳得极为油亮的一头发髻,斜斜的用一根银簪挑了,样式虽然有些老,可看款式花色,却是格外的大气,尊贵。 只抬眼一瞧,锦言便认了出来,当下沉声问道,“这银簪,哪里来的?”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朕教你 http://.biquxs.info/

苏氏尖叫起来,“喂喂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强盗吗?青天白日入我家门,还敢问我的东西是哪里来的,我说你这个女人你……” 话未说完,不知哪里,倏然飞来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光,擦着她的耳朵,划过她的发髻,铮铮有声的插入她身后的门楣处。 “啪”的闷响,格外震颤,惊心,苏氏立时就住了嘴,止露惊恐看着面前这一对衣着平常,却气度不凡的年轻夫妻。心里瞬间掠过了无数个念头,可当她的目光再一次认真的审视着面前这个眸光沉稳的女子时,越看便越是熟悉。 终于,她脑子里猛的灵光一闪,下意识开口道,“啊,你是……” 锦言点点头,打断她接下来的将要极可能的热情,“我来看看爹,再看看孩子。” 至于什么兄嫂,她眼见了,也不一定愿意看。 “唔,原来可真是妹妹呢,来来来,快请进请进……唔,这位,是妹妹身边的侍卫么?” 苏氏一听果然是贵妃娘娘嫁到,立时就眉开眼笑的极致欢喜着,让开门口,请着锦言进门,却忽然又想到什么,指着在她身侧而立的景元帝道,“倒是个极其俊俏的美侍卫呢。啧啧啧……妹妹,嫂子可是听说,你在宫里的事情呢,莫非,这个就是?” 口无遮拦的女人,居然敢错把明珠当鱼目? 景元帝立时脸色一沉,他只不过进院子时,为了避嫌并没有牵她的手,这就成侍卫了?难道他堂堂一国之君,就长得那么像侍卫么? 心里隐了不悦,他上一步,正要再说话,锦言已经淡淡开口,“苏氏,本宫面前,还望你小心说话,外界的一些流言蜚语,你听过也就算了,再敢胡言乱语,本宫不会客气!” 对那个好吃懒做,又贪赌耍钱的哥哥没什么好脾气,更对这个敢于气死婆婆,又敢与别的男人私下双奔的女人,更没有什么好脸色。 顿了顿语气,眼见得苏氏立时喃喃,她冷笑一声,“本宫再问一句,听说你不是随着别的男人一起私下双奔了吗?怎么如今,又腆着脸回来了?是听说娘安好下葬了,还是听说本宫那没息的哥终于能够出狱回来了,你又受不得外面的流离之苦,眼巴巴的跑回来,重续前缘了?” 锦言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又直刺苏氏心中最阴暗之地,她愣愣的看着眼前这所谓的贵妃娘娘片刻之后,猛然就气得恼羞成怒的跳起来骂道,“苏锦言!别以为你是什么贵妃娘娘你就能比我高了多少、你也不过是个溅人而已,你还不是在宫里与你那侍卫私下有染?现在还敢光明正大的带他回来,你……” 话未说话,又一把飞刀呼啸而过,这一次,就没有上次那么好运了。 一刀飞过来,直接割着她的脸,带着点点滴滴的血珠子又飞出去,“砰”的一声,又扎入身后的门楣中。 双刀轻颤,寒光耀眼,最初的惊悸过后,苏氏愣愣的摸着脸上湿乎乎的一片,慢慢拿到手边看着,忽然就一声尖叫,痛得连声音都变了,“妹妹,妹妹饶命啊……不,我叫你娘娘,贵妃娘娘饶命,饶命。民妇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娘娘,请娘娘看在爹娘的份上,看在你哥的份上,可千万饶了我啊!呜呜呜!” 张牙舞爪又不可一世的泼妇女人,那就是欺软怕硬的小人。身后随着的暗卫一出手,苏立立时就服了软。 锦言叹口气,低头看看手里拿着的两只糖人,一只虎,一只兔,问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啊? 苏氏正哭着,哪里反应过来她是问什么意思,锦言将手里的糖人举起,“送给侄子的。” 纵然她再不喜自己的哥哥那么不务正业,祸事不断,可她终还是记挂着这里。 苏氏终于反应了过来,“啊,是,是男孩,男孩。” “那好。这只虎给他……”顿了顿,又将兔子也递过去,“再好好告诉他,身为男子汉,如果不能成虎,也不要成兔。” 虎是万兽之王,兔子只能为其嘴边食。 他苏家的孩子以后再成长起来,就算不能成虎,也绝不能成苏玉方那样的人。 “娘娘,这……” 眼见得这位姑姑是要拿出什么礼物送给侄子呢,却没想,倒是随处可见,烂大街的两只糖人? 苏氏心里狠狠“呸”了一声,面上却半点不显,又欢欢喜喜的将那两只糖人拿在手里,连连道谢。脸上那一道流血的伤口,此时也不是太疼了。 终归那出手的侍卫有分寸,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太惨。但是,小小的破破相,还是可以的。 景元帝自然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记在心里,一方面心疼自己的女人在此之前,竟是过的这样的生活,一方面又是为苏氏的懒谗奸滑,而深深的厌恶着。 “锦儿,那银簪,是你之物吗?” 锦儿的东西,哪怕是不要了,也不愿意留在别人的头上。 “呀,你说你这个小侍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贵妃娘娘送给我这当嫂子的礼物,难道还轮得你插嘴的余地?” 才刚刚觉得这银簪保住了,没想到转眼又被一个小侍卫给提成,苏氏立时恼得插腰尖叫起来,“妹妹,你也来给评评理……你说说,这不是你去年的时候,爹娘进宫,你托着娘给我带回来的礼物吗?这怎么转转眼,就又要收回去了?” 苏氏如此着急,锦言只是怔怔的看着,慢慢的眼里,又噙满了晶莹的泪花。 原来,她先前曾暗中给娘的体己,娘回来竟是这样说的么? 心下忽然又酸涩的紧,娘这一辈子,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妹妹,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见她不语,苏氏又急得赶紧喊,站在锦方一旁,从始至终都被这苏家泼妇所忽视了的景元帝,一时间,倒有些想把这胍噪的女人,直接扔出去的冲动了。 “对,是给你的。娘给了你,就是你的……” 终于,她轻轻的点头,慢慢的说着,如果这是娘的意愿,她给。只是一支银簪,那时候,是她苏锦言的全部身家,是她最为倚重的东西,可在眼下看来,这一支银簪,又算得了什么? 给她,都给她吧! 屋里的孩子哭了起来,孩子还小,认不得人。苏氏一听孩子哭了,立时就把两手抓的糖人扔到了一边,转身回了层,去照看孩子。 锦言默默的站在院子里,低头看着她精心挑选的那一对糖人,老虎与兔子……先前还那么漂亮,眼下,已然脏得不能入眼。 不管你是凶兽也罢,温驯也罢,在她苏氏的眼中,永远是金钱至上。 “锦儿,别再看了,我们回去吧。” 自始至终没有怎么说话的景元帝终于上前一步,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早春的天气,风不太冷了,可她的手,依旧很凉。 眼下,也不知道是凉在了身上,还是凉在了心里。 锦言笑一下,婉言道,“老爷,苏氏她就是尖酸势利惯了,她不是有意冒犯老爷的,还请老爷,不要放在心上……” 到底是孩子的母亲了,锦言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能对她如何。 “放心,老爷我有么小肚鸡肠吗?” 顿了顿,深邃的眸光中,又隐了稳稳的安心,“锦儿,不管外界流言如何散播,朕一直都是信你的。” 信她的一颗心,全部都在他身上,信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去背叛他。 若不然,景元帝在这个时候也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该去信谁了。 “皇上,臣妾知道的,我们……走吧。” 最后看一眼孩子哭起来的房间,锦言终是没有进去看一眼。 看多了,总是牵挂。尤其是她的这一对兄嫂的禀性,更是给一点机会,就会闹出天大的事。 “皇上,苏玉方曾经参与的刺杀案,皇上有了结果了吗?” 回去的路上,锦言轻轻的问,她知她不该多问,可她终还是问了。 “算是,有结果了吧。苏玉方才算个什么人物?他也只不过是从犯而已,朕要的,是幕后的主犯……唔,对了。锦儿,你不是找你爹吗?今天也没见到他。” 想他的女人,能这样的一个爹,一个哥,一个嫂子,也真是够糟心的。 锦言轻轻的摇头,黑亮的发丝在她的额前悄悄的落了一络下来,“不找了。找到又能如何?他既是有贵人相助,也不必我去多操那份心了。” 顿了顿,又猛的想到什么,与皇帝道,“至于那个贵人?” “贵人的事,自有朕去查。” 抬手将她的发丝掠在耳后,景元帝轻轻的道,“有朕在,你又怕什么?放心,不会让朕的岳父大人,真的走了你哥的老路的。” 就算再被人利用,也断断不会偏到很远的地方。 “臣妾多谢皇上。” 马车里狭小,锦言立时便感激的施礼道谢,皇帝抬手扶了她,低低在耳边厮语,锦言顿时双颊飞红,羞涩的道,“皇上,臣妾……臣妾怕做不好。” “怕什么?你若不会,朕教你?” 皇帝笑呵呵的凑过去脸接着又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帝妃亲密 http://.biquxs.info/

“朕与自己的女人亲热,天经地义,还有谁敢反对不成?” 大手扶了她腰身,向她慢慢的凑过去,这马车的狭小之地,倒是另有一番滋味。锦言应也不是,拒也不是,正在万般窘迫之际。马车嗒嗒的入了皇城,宫门前有侍卫严令细查,寒秋将身上的令牌递过去,马车放行,也同时打扰了这帝后二人的亲热。 锦言慌忙拉了衣服坐直了身子,皇帝则意犹未尽的懒洋洋靠过去,“锦儿,今晚上,朕到锦宫歇了……你身体一直不好,朕也一直都不去碰你,眼下已经是四月初了,将近一年的时候,也可以了吧?” 从去年她第二次小产又受伤之后,皇帝从未近过她的身,并不是因为失宠了,而是因为,他心疼她。 可现在,眼看她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他也不愿意再等。 他要他们的孩子。不管是皇子,或是公主,只要是他们的孩子,他都喜欢。 “皇上,我……” 锦妃脸色羞红的咬着唇,慌乱的眼神抬起来,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可是,玉美人才刚刚小产……” “那是她自己不小心,与你有关系吗?” 景元帝不愿意提这事,提起这事,就想起这小女人与他曾经闹过的别扭……唔,其实他大历国君,想要一个女人,自是谁也不能去干涉,也根本不会有资格去干涉的事情,可偏偏那玉美人就是出自她锦宫……害得他有段时间,总是不敢到她宫里来,就怕看到她失望,以及责怪的眼神。 不过现在好了,玉美人的孩子本来他也没想着要。 “锦儿,朕答应你,朕这大历皇朝的第一个孩子,必定是你的孩子。也必定要你亲自抚养长大!” 有什么样的母亲,便有什么的孩子。贤惠的母亲教出来守礼的下一代,嫉妒的母亲教出来的孩子,同样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嫉妒之心。 温哲烈已到而立之年,最近渴望想要个孩子的心情,越发的强烈。 而尤其是这第一个孩子,他更是十分珍惜。 “皇上,可是这孩子……他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锦言心里存着不安。 她的身体,到底还能不能生? 景元帝微微怔愣,他刚刚说得极快,也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可话出口,便没有再后悔的余地。 抿了唇想着,很快道,“会有的。大不了,朕再多累一些?然后你的身体也要尽量配合太医……” 自从去年之时,乔梁那个老大夫被人逼迫说了娘娘怀孕的瞎话,又害得她被皇帝误会,差点扔进甘露殿枉死之后,不过数月的时间,娘娘怀孕的流言,便不攻自破。 而这之后,每每想起这事,皇帝都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她。 眼下,更是有这种想法,以至于,忍不住便动情的将她拥入怀中,认真的承诺道,“锦儿,朕是一国之君,富甲天下,朕相信,朕只要仁心执政,老天爷也一定不会亏待于朕的。” 他这一生,是从小的太子,是从先帝手中平平安安接过来的富贵天下。基本上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也只有在武国公的事情上,算是他办下的最大一件事。 而在那之前,后宫各妃无一有孕,也更是他与武皇后的暗中较劲,相互制衡。可眼下,武皇后已然身死,他也不需要再去处心积虑的伤害自己的子嗣,自然也是孩子越多越好。而他也始终相信,他温哲烈这辈子最喜欢的孩子,也一定会是他与锦儿的孩子。 “锦儿,答应朕,不要乱想。你的身体,朕一定会调好,我们的孩子,也一定会有的。” 景元帝睿智天下,也自然能从她不安的神色中察觉出什么。想必她也是知道了病情的,可她不问,他也便不说,只是用着另一种办法,去平复着她的心情。 瞬间,满心的不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心下的感动,与欢喜,“皇上,臣妾相信,一定会有的。” 轻轻回拥着他,锦言几乎是发誓一般的说着。 人生的路,还很长。他们还有一辈子的路可以走。 这一次不行,那就下次,下一次不行,还有下下次,下下次…… 锦宫门口,听得娘娘归来,无论是核仁秀儿还是小和子,以及锦宫所有人等,全部都翘首以待的出门迎着。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的看着,核仁性子急,一边望着一边道,“怎么还不回来?传信的小太监都已经离开了也有一段时间了。” 小和子安慰道,“别急。许是娘娘与皇上有话要说,马车放慢也不一定。” “可再慢,就这么固定的路,也该回来了啊。” 这事,也由不得核仁不紧张,每每出宫回来之后,不是伤,就是痛,她也真是怕了。 秀儿笑嘻嘻的道,“有皇上陪着呢,怕什么?这次出门可是带了很多暗卫的,核仁姐姐根本不用担心的……啊,回来了,娘娘回来了。” 一话未完,秀儿忽然指着眼前的宫道,惊喜的喊了出来,核仁正要去接她的话,闻言就直接转过了视线,果然便见一辆青色篷顶的马车,缓缓的由宫中侍卫副统领寒秋大人亲自赶着马车,一路稳稳的送了回来。 远远见得这锦宫门前一片的人影,寒秋立时跳下了马车,笑着向核仁秀儿道,“两位姑娘久等了。” 待得慢慢行至近前,也根本就用不着寒秋去提醒,核仁秀儿立时就欢快的扑了过去,“娘娘……您还好吗?” 瞧这问的,只是出宫一趟,又不是去闯什么龙潭虎穴了? 小和子也乐呵呵的上前,弯了腰身,做了梯子,锦言从马车里出来,眼望着小和子弓起的背,“去拿锦凳来,本宫不喜欢踩人的背。” 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都是有爹有娘的人。 爹娘送他们进宫,就已经承受了一次生离的痛了,她断不能再在他们的人格之上再行欺负。 “伺候娘娘是奴才心甘情愿的。奴才甘愿做梯,接娘娘回宫。” 小和子弯着腰身,一脸固执的说着,锦言怔怔的站定片刻,慢慢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其实,人与人之间,真的很好相处的,用心,便可以得到的最忠诚的守护,是这世间的任何富贵权势,都无法换来的最宝贵的财富。 “好,那你停稳了,小心些。” 掠了裙摆,伸出了脚,小和子欢欢喜喜的跪着,锦言将脚踏上去,稳稳的踩落,但也只停留片刻,很快就下了地。 马车被寒秋重又赶了走,锦言被身边的这一行人簇拥着进了殿,在稍事梳洗休息之后,核仁就已经两眼放光的问起宫外的事。 自然也没少说到皇上,倒是敢有胆子打趣着娘娘道,“皇上才刚刚回宫,就半路上去了御书房……娘娘,皇上是不是今天要过来?” 眨巴着眉眼,机灵的笑着,核仁话里有话,自然是带着明显的促狭。锦贵妃脸上挂不住,硬是憋着羞恼的虎着脸道,“就你鬼心眼子多。皇上来不来,你还比敬事房清楚得很。要不要本宫向皇上奏一本,也将你调去敬事房,好好的磨练磨练?” 这个核仁,哪都好,可就是这张嘴,总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偏头看看秀儿,更是又头疼。 原本好好的一个孩子,性情沉稳,又办事利索,可跟了锦宫没多久,就被带着跟核仁一个模样了。 “娘娘不愿意奴婢乱说,那奴婢去做些好吃的来……” 核仁捂了脸,一脸笑嘻嘻的去往小厨房,秀儿到了近前端茶倒水的伺候着,主仆二人刚起了个话头,正要再说些悄悄话,外边小太监报,皇上驾到,宸妃驾到。 锦贵妃一怔,皇上与宸妃,怎么同时来了? 心下存着狐疑,赶忙亲自出去迎了进来。 短短的时间内,景元帝自然也是早换了那一身出外游戏的平民服装,此刻,又是一身的锦衣华袍,恣意如嫡仙。 再看宸妃,是跟皇上同样颜色的浅紫色裙装涟漪,翩跹精美。 春日到了,甚至是连头上的步摇颜色,也都换了青绿的翡翠色,这么一眼看过去,原本就是绝色佳人的宸妃娘娘,眼下倒是更加的光彩逼人,极为妍丽。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安好。” 行至近前,宸妃笑意盈盈的屈膝下拜,自是半点都没有尴尬,仿佛眼前如今的贵妃娘娘,在这之前,根本就与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 锦贵妃自己是觉得有些不太好,赶忙亲自上前扶了,又客气两声后,这才又跟着拜见宸妃身边的皇帝陛下。 软软糯糯的声音,才刚刚分离,便已然想念。景元帝耐着性子等她行礼完毕,便一把捞起来,不客气的对着宸妃道,“朕要与贵妃还有些话要说,宸妃要是无事的话,便先行退下吧。” 顿了顿,又道,“贵妃身子已然大好,也就不劳宸妃惦记了。去吧!” 轻飘飘的大手一摆,立时着人将宸妃送出锦宫,更甚至宸妃还没有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就已经发现在自己眼前,锦宫的大门,已然轰隆关上。 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心中的怨毒,更加不露声色的又加重了一层,却不知此刻的锦宫之内,帝妃二人极致亲密的相拥在一起,景元帝手把手的教着锦贵妃慢慢的写大字。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联手 http://.biquxs.info/

春日正好,阳光正暖,帝妃二人执手相携,如此美好,安宁的画面,让人看在眼中,便觉得暖心。 梁总管唇角扬着笑,悄悄的守在门外侯着,又想着宸妃临走时,那异常牵强的脸色,他心下一动,低声唤了小和子过来,去注意一下。 再回转身,便听里面传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皇帝手里握着女人的手,手把手的教她写字,可再怎么写,锦言也总是写不太好,然后就有些恼,小脾气上来,索性气呼呼的将笔一扔,瞪着那雪白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道,“皇上,臣妾天生就不是读书写字的料,能识字就不错了,还是不要写了吧?” 总归她又不用去展露什么才艺给别人看,也更加不会去批奏章,发折子,皇上这铁了心的要教她写大字,这到底什么意思? “呵!才这么点困难,你就退缩了?你是朕的女人,自然也要有点文采也才。若不然,你是要一辈子与朕站在最高处的贵妃娘娘,肚子里没点墨水,拿出去也会让人笑话。” 一边大笑着出声,一边又将她扔到一边的墨笔捡起来,细心的给她塞回手中,口里就哄着道,“锦儿,听话,这些个字不好写,可自己的名字总是要会写的。来,先写苏。” 她姓苏,是一个听起来就很优雅又很漂亮的姓氏。 他喜欢这个叫法。 苏。 “皇上,臣妾想要自己挑个字写,好不好?” 素手执了墨笔,她抬了眸,轻声的问。 微散的发尾如顽皮的孩童,悄然的垂落额头。她黑色的发丝,如同飞扬的水墨画一般妖然盛开。 手中执起的笔墨,饱满的黑色,如她的眸光一样,黑亮,漂亮。在这样的背景映衬下,她正在执笔的白嫩的小手,也越发显得白皙而晶莹。 皇帝心下一紧,眸光微微的暗沉,锦言却一点也不觉得,只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这一个要学会写的大字,要选哪个才好? “锦儿,要写什么字?” 眸光在她身上轻轻的打了个转,年轻的皇帝很有刻制了压下了自己心头的冲动,与她轻声问道,“你说,朕教你写。” “嗯……哲字怎么字?” 软软的女人抬眸再问,刚好仰起的小脸,正好迎上了他垂下了俊颜。一刹之间,她如水色一般莹润的唇,轻轻的就触到了他的微凉。 窗外春光正好,离天黑还有一段距离,可这锦宫内殿里的温度,却已然慢慢燃烧起来。 她要写的字,是他的名字。 “哲,朕会教你写。不过现在,朕有更要紧的事……” 声音骤然低哑,他已经忍了好久,再也忍不住,大手拿过她的笔,将之落在一旁,直接便弯身抱起她,大步进了床里。 片刻,羞涩的帐幔落了下来,帐幔中,低低浅吟的声音,婉转动人。 守在内殿的内侍宫女早已悄悄的退了下去,掩了殿门。梁总管见状,便扬唇轻笑,心情极好。 “赶紧的吧,若是主子能为皇上生个小皇子,那指定皇上会很高兴的。说不定要把主子都宠上天了呢。” 核仁与秀儿极是轻松的与梁总管同守在外面,嘻嘻哈哈的交头接耳着。声音虽然不大,可要是被别人听到的话,也是难免会再生一些风波的。 梁总管咳了一声,看着两人训斥着道,“祸从口出的道理,贵妃娘娘想必也早早就提点过你们了,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两个八卦的小宫女立时相视一眼,赶紧起身听训。 在梁总管面前,也根本不敢嘻皮笑脸。 眼瞅着这两人如此乖巧,梁总管也便不好再训了,接着道,“都长点心。主子一会儿要用水,还有晚膳没用,你们两人这么闲,还不赶紧去张罗张罗?” 核仁秀儿相视一眼,各自又笑嘻嘻离开。 月嬷嬷正在小厨房里忙着,见得两人进来,一个要烧水,一个要张罗着先炖些汤,连忙将刚刚淘了米的手,在身上擦了擦,恭敬的行过来,笑着脸道,“核仁姑娘,可是娘娘要用膳了吗?老奴这就马上去做。” “先不急。” 核仁带着深色目光的眼神轻轻扫了她一眼,“嬷嬷,娘娘先要些热水沐浴,然后,再上些素淡的点心吧。” 说完了话,便径自去与秀儿烧热水。 两名锦宫里面最最有头有脸的体面宫女,竟是亲自干起了这活,月嬷嬷微微惊愕的同时,也越发的深思。 这一夜,帝妃二人出来得都很晚。 一直等到过了用晚膳的时间,皇帝传出的旨令,才让送了水进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再让送进了晚膳,在此之前,锦宫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喜乐,走路都带着风声。 梁总管揪着小和子笑骂一句,“你这个小和子,现在还是长了好运了。跟着贵妃娘娘,以后就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吧!” 他们这些个奴才,也往往都是这样的命。 主子好了,奴才才能好。若不然,真要一辈子跟着永不出头的主子,不止自己活得不好,这一辈子的命,也便到此了。 “小和子能有今日的地位,全凭了师傅的栽培。此生大恩,小和子永记在心。” 精神抖搂的小太监一脸风采飞扬的说着话,梁总管仔细瞧了好半天,既没有得势之下的傲慢狂妄,也没有明显表露于内心的虚荣与浮华,他心下一定,赞许的点点头,“好。不错。” 此番锦宫之处,帝妃相拥,其乐融融,宸妃返回宸宫之下,直气得将手边所有能拿起来,够得着的东西,“乒乒乓乓”的乱乱的砸了一地。 柳翠脸色煞白的跪着,大气不敢出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锦宫里发生的事情,她是贴身跟着的。帝王的宠与冷,她也全部都看在眼底。 同是皇上的后妃,皇上对于锦贵妃娘娘,那是百般呵护,细心周到。 可对于也同是荣宠风光了好一时的宸妃娘娘,就如同是赶苍蝇一般的挥手甩开,毫不留情。 心下,莫名的就觉得叹息。 “怎么?都跪了这么长时间了,却只字不语,是不是连你也是在心中笑话本宫?” 手头再无可摔的东西,宸妃猛的看过来,红着眼睛粗喘着气问。 柳翠一怔,刚要答话,“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狠狠砸在脸上,宸妃猛的凄然大笑,“哈,哈哈!世人都道帝王无情,红颜命苦,本宫先前还不信。可现在……本宫是信了,是真的信了啊!” 那一个溅人,溅人! 只不过一个小小宸宫的洒扫宫女,她怎么可以有那般狐媚子的本事,居然能将皇上迷得那般不问朝政,不知归路……苏锦言,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娘娘,您请息怒,这些话可万万不敢说啊!” 脸上挨了打,柳翠仍旧尽心竭力的提醒着,娘娘如此大不敬的话语若是被人听到,不止是娘娘要受惩罚,便是连同她们这些伴在娘娘身边的人,也都个个落了好。 “你给我闭嘴!不过是梁士那个阉人安到本宫身边的眼线而已,你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体面的大宫女了?我告诉你,你若再敢将本宫这里的事,去私下里禀给梁士那个阉人听,本宫也绝不会饶过你!滚!” 抬起一脚,将手捂着脸的柳翠踢了过去,柳翠一声闷哼,眼里含着泪意摔倒地,地下被砸得零零碎碎的瓷器碎渣,尖锐的刺入掌心。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掌心里便溢了血,柳翠疼得浑身哆嗦,也根本不敢多言。 “娘娘息怒……奴婢对娘娘的心,日后自见分晓,若是敢说背叛娘娘,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颤颤的爬起身,柳翠重重磕头,盟誓,之后,这才慢慢退了出去。 气怒的宸妃,脸色铁青的盯着满地的碎片,猛然又哈哈的大笑出声,“苏锦言,你不让本宫好过,本宫又何必再忍着你,让着你?” 不愿与你过分的为难,是因为本宫知道,皇上他心里有你,可若是皇上的心里,慢慢就没有你了呢? 那么你,又该是个什么东西?! 尖锐的十指紧紧攥起,又猛的刺入掌心。她深深的吸口气,又慢慢的吐出来,极为精致漂亮的容颜,渐然就变得扭曲。 “哟!这是怎么回事?宸姐姐这又是撒的哪门子的火?妹妹隔着老远听到姐姐不高兴了,这到底是谁,敢这么惹姐姐生怒?” 俏生生的嫩绿,带着一抹春风的清新,似翩然飞舞的花蝶一般,娇娇俏俏的飞入殿内。 宸妃猛的抬眼看,也懒得去装什么笑脸迎人,也更不想去委屈自己,掩饰自己的愤怒。依然是沉着一张脸道,“你怎么会来?” 踮着足尖,绕过地下的残渣,行至淑妃面前。 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比锦宫那个小溅人大不了几岁,可人家都已经是贵妃尊位了,而她们,却是止步不前,更让人后来者居上。 淑妃眼角视线轻飘飘扫过现场,帕子捂着嘴,笑颜如花:“姐姐且勿着恼,妹妹这不是刚刚知道姐姐受了气,这就赶着来给姐姐消火了么?” 顿了顿,又接着往下道,“若是姐姐不甘心的话,那么,我们联手吧!”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都别动 http://.biquxs.info/

“联手?你确定?” 眸光轻眯了起来,宸妃盛怒的心情,迅速就随着沉稳,冷静。 也曾经是在这后宫之中,唯一敢于前皇后相对抗的人物,自然也不是寻常之辈。 淑妃帕子掩着唇角,咯咯的笑,“总之现在那姓个姓苏的女人,基本上都已经要独霸后宫了。姐姐坐以待毙是等死,联手试试,或许还可能会有转机,又何必再想得太多呢?” 这就如同一个人站在壁立千仞的悬崖边,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四面八方尽是绝路,无论都样想办法,都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在等着自己。 可若是,再换一种思路去想,先行于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宸妃姐姐,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呢。没看现在那个小溅人,都已经日渐强盛而起,先是皇后,又是惠妃……她这是要一点一点的要把我们全都逼死。宸妃姐姐,都已经是在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再犹豫什么呢?” 三寸不烂之舌,极尽所能的煽动着宸妃的思想。曾经从天堂跌入地狱的过程,她不是没有享受过,如此才刚刚又能重新喘一口气,她真的要去再次得罪那个小宫女吗? 心思瞬间浮动,她抬了眸光,慢慢看着淑妃一张娇娇嫩嫩的脸色,如婴儿一般的肌肤,光滑细腻,可她这一辈子,大概也就只能走到淑妃的位置了。 话风一转,漫不经心的道,“淑妃妹妹,许大人最近身体可好?本宫听说,许大人外出办差,也极是忙碌,恰好本宫这里新送了几盒血燕过来,妹妹带一盒回去,给许大人补补身子?” 慢条斯理避开她的话风不谈,倒是一转眼就谈到了别人的身上? 淑妃为这跳跃过快的思维呆了一呆,立时又反应过来,脑瓜子极快的道,“那宸妃姐姐的意思,就是不愿意了?” “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本宫什么都没听到,倒是淑妃妹妹可千万记得带盒血燕回去,给老大人补补身子……唔!柳翠,将本宫的血燕拿盒出来。” 扬声唤了殿门外的柳翠,宸妃笑意盈盈,不动声色间,就将淑妃想要联手的提议,给巧妙化解? 眼下锦贵妃势头正猛,谁在这个时候敢出头,那必定会惹得皇上震怒。 都是一群……蠢货! “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是宸妃娘娘不愿意联手,那么这血燕也就不必拿了。”顿了顿,又哼着道,“本宫父亲也不缺这一盒血燕。” 淑妃甩了帕子,落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宸妃哑然失笑,“这还真是好一个淑妃呢!” 转眼的姐姐妹妹喊得亲热,再一转眼的时间,完全又是一宫主位的派头了。 唇角轻扬,宸妃回了身去看满地的碎渣,明明灭灭的眸光轻闪中,她将刚刚扶了血燕回来的柳翠又喊了住,一反常态的温声道,“柳翠,刚刚是本宫心急了些,不该出手打你。这盒血燕,就当是本宫赏你的,你拿回去炖着喝了吧!” 她身边无论是柳红,还是奶娘嬷嬷,都已经不在了。皇上也早已对她不再如同昔日一般留恋,她也要尽量做得不惹人注目才好。 锦宫,月嬷嬷很晚了,还在厨房里忙活着。她要准备第二天的早膳。娘娘最近用惯那了她的手艺,反倒不爱吃御膳监的东西。 “喵!” 厨房外突然有猫轻轻的叫了一声,月嬷嬷一怔,立时放下手头的活计,急步过去。 打开后窗,是一个侍卫打算的人,月嬷嬷眉一皱,看着那人熟悉的背影道,“不是说不让你来了吗?要是被人发现,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声色犀利,毫不留情,竟半点都没有亲情所在。 那人听在耳中,顿觉得心下彻寒,蓦然间咬了牙,他沉沉道,“我脑袋够不够砍,你真的在乎过吗?月嬷嬷,你现在倒是混得人不知鬼不觉,可淑妃难道就不会出卖你?” “她敢!” 月嬷嬷冷哼,这些天里,也早已习惯了低人一等的生活,一瞬间就复又像是回到了最初。 她是荣登后位的武皇后,天下所有臣民,都要向她俯首称臣。 “武月妍,我劝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吧。淑妃骨子里就是个小人,她昨天能出卖锦嫔,对锦嫔落井下石,今天也同样能出卖你月嬷嬷。” 女人心,海底针,毒起来比黄蜂的尾后针都要毒。 “我的事,你最好少管!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好好的一个机会,你就那么心软了?” 手里拿着的锅铲,重重的往窗台上一敲,立时有巡夜侍卫从月色的阴影处跳出来,厉声喝问:“什么人?” 武月妍低唤一声,“快!” 那人立即藏下身形,继尔,月嬷嬷略显笨拙的声音,连连讨好的赔着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是老奴的锅铲掉了,惊到了小哥……” 手里的锅铲果然是掉了。侍卫惊疑的扫过来一眼,奇怪道,“这么晚不睡,还拿着锅铲到窗户边,你到底在干什么?” 月嬷嬷一声叹息,“是在准备娘娘明天早上的早膳,正好厨房里烟火热,便想打开窗子,结果就掉了……” 理由很充分,也很真实。 巡夜侍卫想了想,也便罢了,又嘱咐一句,“记得看火。”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了。 踏着步子远去,又重新隐入暗夜中,武月妍慢慢蹲身,将落地的锅铲捡起,再向着窗外喊了一声,久久没有人答,已经离开了。 慢慢将手中的锅铲放下,目光顺着夜色看去锦宫的方向,连同骨头缝里,都存着怨毒。 四月十五,天气晴郎,御花园的花色,也都陆陆续续的开了不少,放眼望去,满园子的争奇斗妍,极是亮丽。 核仁欢天喜地的小跑步过来,与正在园子里歇着的贵妃道,“娘娘。好事……纳兰大人生了一位千金。” “这就生了?” 指尖中正轻掂着一片花瓣若有所思,核仁这么一说,贵妃立时便欣喜的道,“那倒是极好的喜事了。便是千金也好,公子也罢,都是纳兰家的孩子……核仁,你代本宫选一份礼送出纳兰家,将本宫的意思都说清楚。” 无论外人如何传言,如何中伤,也无论皇帝如何无视,如何的想要息事宁人,这总是无风不起浪。 锦言心里,终是对纳兰城有所不同的。只是这样一份不同,是因为纳兰城曾经数次救过她的命。 “这……娘娘,要不要禀告皇上一声?” 曾经夜色之中,御书房一幕,核仁直到现在都记得清楚,皇上一旦震怒,是她们谁也承受不起的重责。 “你的意思的是,皇上还在介意宫中的流言吗?” 指点的花瓣用力研碎,贵妃拍拍手将它扔到一边,金色的服饰亮着璀璨的光芒,阳光晴好,万里无云,她描着秀眉的脸色也绒绒的透着金光,甚至是连她脸上细小的绒毛也照得清清楚楚。 “既如此,那本宫索性就大大方方的再出宫一趟好了。核仁,带好贺喜的礼品,顺便挑些适合送给孩子的金银首饰也挑一些。本宫倒要看看,谁还敢再乱嚼舌根子?” 如今眼下的锦贵妃娘娘,也早已经不是从来唯唯喏喏胆小怕事的小宫女了。 她已然能够独霸一方,骨子里也越发的尊贵,傲然。 “可是娘娘,皇上那边……” “那就去告诉皇上一声,就说本宫要出宫,去贺喜纳兰大人喜得千金……” 贵妃娘娘不容拒绝的笑言着,核仁张了张嘴,一脸古怪的去了,秀儿贴身守着,担忧的道,“万一皇上不答应呢?” 要是真的再出点什么事,这个后宫又不平静了。 可贵妃只是笑,也不再说话了,秀儿只好高高的吊着一颗心,不知如何是好。 核仁很快回来,得到的答复是:皇上同样了。秀儿这才松一口气,帮着核仁一起去准备送给纳兰大人的礼物。 锦言百无聊赖一个人坐在御花园暖暖的阳光下,身边不远处的暗中,也自然有人时刻护着她的安危。 摇摇晃晃一股香风飘起来,她抬了眸,顺着御花园中间的花道看过去,只闻得阵阵轻轻的脚步声响,却不见人影。 耐心等了片刻,终于听到了人声道,“上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这一次,便再将这药拿过去,放到华嫔的食物中,记住,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知道了吗?” 熟悉的声音,忽然就如同炸雷一般的响在耳边,锦言发誓,她这辈子就是死,也断断不会忘了这个人! 猛然直起身,她急急的近前去看,已然晚了。 拿药送药的两个人,从头到尾,都像是只有一个人似的,更甚至,她也只是听到了声音,而没有亲眼见到人。 会是幻觉吗? 轻轻皱眉,她抬眼又向着四周看去,猛然身后脚步疾响,她尚未转身,一把雪亮的匕首压在她的脖间。四下里数名暗卫急闪而去,身后的声音低沉冷冽得像是从数天寒天的雪地里跑出来一样,“都别动。”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她怎么办 http://.biquxs.info/

脖子上被锋利的匕首压着,锦言的第一直接不是惊,不是惧,而是哭笑不得。 她真的是宫中流言所传的妖女祸水么?如果是真的,那么她这逆天的好运,还真是够让人眼羡的。 出一趟宫受一次伤,游一次御花园,也能碰得上刺客? “好了,都别动,听他的。” 扬起唇角,她轻轻的摆了摆手,四周的暗卫互视一眼,没人敢动,刺客的匕首更加紧了紧,声音里透着暗哑,“他们不听你的?” 手里的匕首往下压了压,锦言娇嫩的脖颈慢慢渗出一丝细细的血迹,暗卫中有人呼吸急促,娘娘如果受伤出事,他们这些人,个个都要跟着倒霉。 怎么办? 眼神看过去,意外看到娘娘眼底的眸光,似乎透着另外一种信号,他心下一定,慢慢的摆手,“后退!” “大人!” 暗卫中有人急声低唤,像是不理解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令城再度沉声道,“听我命令,后退!眼下保护娘娘要紧。” 目光紧紧触在娘娘脖间的伤口上,心下既是紧张,又是敬佩。 贵妃娘娘临危不乱,毫无惧色,是他所认识的女子当中,唯一一位如此有魄力,有担当的。 而娘娘的这份胆色,便是放在一般男子身上,也不会有这样的定力。 “大人倒是识时务。如此这般,却是最好的,乖乖向后退,我也保证不会伤了这位美人娘娘,若不然的话,就别怪我手中的刀子不认人。” 身后的刺客声音讥讽而又带着隐隐的疯狂,令城心下焦灼,又不动声色,“退!” 手势抬起,轻轻往后摆动,暗卫中等级制度极为森严,听令行事,必须遵从,但彼此之间的默契也是极为到位。 令城同一个命令,不同的手势,身后暗卫见势,立时悄然后退。刺客眼底的疯狂渐渐便退却而去。 片刻,又更是沉冷寒戾的道,“带我去锦宫!若敢怠慢一步,小心你的脑袋。” 锦……宫? 锦言猛的惊讶,面上半点不显道,“你要去锦宫?”话里话外是惊奇。刺客狐疑的看她一眼,心下骤然一顿,又不耐烦的道,“去就去了,那又怎么样?锦宫那个妖女,我是绝计不会放过她的。” 锦言无奈,好像这锦宫之中,唯一被称得上是妖女的人,也就是唯她一个了啊!可是她真的不认得他是谁。而很明显的,他也不认得她。 核仁与秀儿去准备好送于纳兰城的礼物回来,远远就看到这情况,不由得大惊。秀儿刚要失声惊喊,核仁一把捂住她的嘴,急得后背顿时就冒了冷汗,“别喊。小心打草惊蛇!” 本来那刺客就已经被众多暗卫围困,或许心弦早已紧绷到一定程度,秀儿不喊还好,这一喊,说不定要狗急跳墙,万一真的伤了娘娘,那结果根本不是她们可以承受得起的。 “可是娘娘现在,已经是受伤了。” 秀儿眼尖的看过去,焦包万分。核仁苦笑,“那也只能等了……”顿了顿,片刻又道,“立即去禀告皇上,我在这里等着,见机行事!” 在这一刻,向来守财如命,又性情冲动的核仁,格外的冷静,沉凝。 秀儿应声,捂着脸要哭不哭的悄悄离开,也不知那刺客看到了这边的情况没有,总之,他是必死之心进来的。 既然来了,就没想着要出去,他要见见那个人,必须要见,哪怕是死。 见得众暗卫散开,刺客手中匕首略微松懈一些,锦言苦笑着抬手摸一下脖子,湿乎粘稠的血液,沾了一手,倒是半点也没有紧张的样子,只是耐心的劝道,“你这样子带着兵器擅入皇宫,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你若还想活命,就听我的,趁现在大批侍卫还没有赶过来,你赶紧走,我不追究你……” 看这个刺客,倒也不像是真的凶神恶煞之辈,许是他大概有什么苦衷,锦言不论是从前的小宫女,还是现在的锦贵妃,她的心,总是善良的。 刺客没有真正的想要杀她,只是用她来威胁,纵然罪名重大,她也无法眼睁睁的看一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被生生杀死。 她稍稍侧过了头,刚刚听他的声音,应该岁数不大,这一下余光看过去,也果然很年轻。 刺客已经瞧到了她的动弹,猛然又比划着手中的匕首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看你的装扮,也不像是个很得宠的妃子,不过这皇宫的守卫不错,倒是还有人在暗中保护……” 顿了顿,愕然一顿,“咦?不对。能有人在暗中保护,又可以随便行走御花园,你到底什么人?” 一般的娘娘,可没这种待遇。 刺客手中的匕首,又再变得冷冽,锦言一身冷汗,穿着浅绿色宫装的裙衣,已经悄然失透,却是反应极快的道,“我只是皇上身边一个小小的美人而已,名不见经传,倒是你,不是要去锦宫吗?那这里这么多人,要不就赶紧走?再晚了,等人一多,可就来不及了。” 一边说着话,又悄悄抬了手,在身后摆着,令城见状,又带着人往后退了一些,刺客到底是有些紧张的,只被稍稍一带,就忘了这事,立时就挟着锦言往锦宫而去。 锦言眸光转动着,想到刺客要去锦宫的事,斟酌了一下,小心问道,“这位兄弟,你去锦宫,是要找什么人吗?” 刺客诧异,“你胆子这么大?” 目光掠过她脸上很明显的伤痕,不由得略略皱眉,锦言心下一跳,再一次急忙岔开了话头,“在这宫里生活,胆子不大能行吗?胆子小了,是会被人欺负死的!” 一脸哀叹,又恨极的模样,刺客怔忡,“可是,你不是娘娘吗?唔!你脸上的伤……倒觉得好奇怪。” 总像是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或者见过? “这伤,可是锦宫的贵妃娘娘赐于我的。” 锦言沉了脸,佯做狠声的道,“她自己毁了容也就罢了,也同样见不得我们好。” 心下却一直在隐隐的不安着,这刺客要去锦宫,该不会……是要杀了她吧? 如此一想,又觉得后背彻寒,那刺客已经挟着锦言离开了御花园。 一路上,暗卫与侍卫越来越多,皇上也急步而来了,刚要过去,令城急忙上前,将两人刚刚的情形与对话,快速而简短的说与皇上听。 景元帝皱眉,怪异的道,“你的意思是,这刺客,要找的人就是锦贵妃。可他并不认识贵妃?” 呵! 这样的奇怪,倒也是让他觉得好笑,又担心。 刺客也真够糊涂的。 “回皇上的话,娘娘不让跟着,属下也不敢跟上去,只是暗中让人继续守护着,一旦刺客有所松懈,马上就会出手救人!” “很好!” 景元帝耐着性子道,“记住,不论发生何事,一定要保证贵妃安全!” 如此一来,他倒是不敢上前了,皇上眼下的宠妃,便只有锦贵妃一人,若是他这么心急火燎的上前去怒喝刺客放人的话,刺客也不是傻子,自然就会知道,他手中挟持的人质,正是当朝的锦贵妃娘娘。 而宫里向来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不过眨眨眼的时间,锦贵妃娘娘遭刺客挟持的事情,就已经飞速的传遍了整个后宫。 各宫主子虽然没一个敢在这个时候故意添乱的,可也少不了,有恰好而来的其它嫔妃就经过这里。 华嫔就正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她怀了孕,身子正懒,最近天气好了,自然要出来转转,可见到御花园门前,就见围了这么多人,她小心而又好奇的上前察看,立时有皇帝身边的太监来请了她离开。 一边转身,一边轻声嘀咕道,“贵妃娘娘这是出了什么事?” 令城猛的一头黑线,“娘娘……” 他低低唤一声,便见前方正慢慢退却的刺客脚步猛然一顿,回首道,“喂!那个女人,你刚刚说什么?” 娘娘?贵妃娘娘? 眼下这皇宫之中,唯一有封号的贵妃娘娘只有一个。那便是…… 他一念至此,再次猛然回首,目光瞪大的看着身前脸上有着伤的女人,突然变了脸,狠狠的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锦宫里的贵妃娘娘?好一个妖女,你敢骗我,你……” 手中匕首猛然举起,扎向她的左胸处。 外面不远处的核仁已经失声惊叫,“不要!” 皇帝同样也脸色大变,飞一般的奔过来,“不许伤她!” 一声断喝出口,刺客手中的匕首顿了一顿,却并不是因为谁的呵斥而变得害怕,而是因为眼前的女人,短短的一句话:我知道她! 急而短促四个字,原本只是临危关头,电闪火石间想到的,可锦言也没想到,这句话,还真的管用。 扎下的匕首,稳稳的在她胸前停住,刺客皱眉狠声,“你……你还敢提她?!若不是你,我喜欢的女人,她又怎么可能会走到这般境地?” 什么天底之下,唯有做皇帝的女人最尊贵。 那全是错的……他喜欢的女人,他爱的女人,就这样,毁在了皇上的手里! 锦言眼底都是冷汗,她……还真给猜中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死了也是朕的女人 http://.biquxs.info/

这世间,能让一个男人,如此奋不顾身,不顾性命来单枪匹马闯宫的男人,所为之事,绝对无关其它,只能是情! 自古“情”之一字,多么害人,锦言暂且是没有太多亲身经历去体会的,可她是个女人,女人天生就是感性的。她数次亲历死亡,又亲眼见证过武皇后的衰败之路,自然也可以明白,这“情”之根本,一旦深种,便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眼下,她一言中的,如此精确的猜出了刺客的心思,其实连她自己也是有些庆幸。如果她刚刚那一句话,并不是特别及时的说出来的话,或许此刻,她已经要胸口中刀的躺在这地上了。 更退一步来说,再有另一种可能,如果她所猜是错识的话,那么现在的下场,依然会身染鲜血。 她猜对了,是她的幸运,也更是她的不幸。 “你说,你为什么要伤害她?为什么?她已经很命苦了,她才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你为什么要伤害她?你这个妖女,你就是个妖女,祸水!你居然心狠手辣到连一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你……” 红了眼睛的刺客,完完全全的被痛苦的恨意所蒙蔽了内心的一切理智。他手中匕首用力的挥舞着,不再是固定的非要去杀了她不可,而是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就是毁在眼前这个妖女的手中,他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你伤害了她,我是绝不允许的。可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贵妃娘娘,你心肠狠毒到这般地步,连做戏都会,看来所谓传言不假,你就是个妖妃,毒妇!” 刺客呸了一声骂着,恶狠狠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锦言,“我要见她!你让她过来!若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 因为他情绪的突然失控,手中匕首胡乱的挥舞着,躲在暗处的暗卫,也根本不敢冒冒然下手,以至于,刺客在片刻的失心疯之后,忽然又冷静下来,“既然你知道她是谁,你让她过来。我要见她,我见了她,我再杀你。嗯,就是这样……” 世上最怕不要命的狂徒。 一个人如果连命都不要了,他还怕什么? “你……确定要见她?” 吸一口气,锦言强迫着自己冷静,再一次试探的道,“你要见的人……是玉美人?” 除却玉美人,她再也想不到别人。 还有谁是被她“害”过的,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的呢? 唯有玉美人一人,似乎才刚刚落过孩子不假,然后,是被抬去了惠妃宫中休养。 锦言叹一口气,只觉得头有些疼,“好,你若要见,我让她过来,不过你要冷静一些……你既然喜欢她,就更加要冷智。” 顿了顿,她看他的脸色又有些隐隐的疯狂,连忙道,“只是她现在身子不便,若是过不来的话……” “那我不管!我就是要见她,她若不来,我杀了你!” 为爱疯狂的男人,简直就不可理喻! 锦言着一身浅绿色绣着绝美百合的宫裙,眼下,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她顿了顿神,向着面前不远处的暗卫轻轻点头,“照他说的做!” 暗卫立时离开,皇帝用力抬手抽过去,重重将华嫔的脸打得歪到一边,厉声道,“蠢货!若是贵妃有半点损伤,你与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必再留着了!” 最怕这样的蠢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皇……皇上。” 一耳光过来,华嫔头晕目眩的摔倒在地,她不是故意的,可谁知道那刺客的耳朵就那么尖了? 华嫔挨了打,小脸迅速就红肿了起来,可偏偏又不哭,只是眼里含着泪意,又疼又怕,一直就抽到了心里去。 忽然,贴身的小宫女碧秋指着她的裙下,又惊又怕的哭出声来,“娘……娘娘,不,不要好了,血,血……” 血?! 景元帝正要向着刺客那边行过,听到这话,猛然一回头,华嫔软软的摔倒在地下,又惊又吓,半边脸红肿如血,半边脸惨白如雪。 身下慢慢流出的一滩血迹,就那样触目惊心的入了眼底。皇帝猛一闭眼,声间嘶哑,“送……华嫔回去,请太医!” 上天如此不喜他,玉美人与华嫔肚子里的孩子,无一个,能够保住的、 一颗心,倏然冰凉,却又紧紧的跟着揪起,“来人,去宝华殿,请玉美人!” 刚刚那边说话的声音很大,不用暗卫来报,他也依然听得清楚。 这刺客,是因为玉美人而来。 玉美人……是他从锦宫之中宠幸的宫女,如今,更是悔得厉害。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帝王生怒,自然无人敢怠慢,立时匆匆有人飞一般离去,也有人去急急请了太医,碧秋软坐在地下,怀里抱着慢慢在加速着生机流逝的华嫔娘娘,害怕得连哭都忘了。 梁总管今日没有跟着,他年岁大了,告假一日歇着了,跟着的是小丸子。皇帝震怒,小丸子到底不如梁总管老成,他怔怔看着目测已经完全小产的华嫔娘娘,第一次觉得,人的生命,原来真的如此脆弱。 很快,得到消息的梁总管又匆匆赶来,太医也跟着到来,先行将华嫔娘娘救治了离开,接着,是重华殿的一剩华顶软轿,小巧而又极是快速的冲上了这边。 身边暗卫下意识护在了皇帝身边,景元帝一把推开,轿子飞到近前停下,是小产过后的玉美人。 虽然养了一些日子,身体依旧是有些赢弱的。再加上住在宝华殿中,惠妃又被禁足,自然心里没好气也会撒在这玉美人的头上,是以小产过后的玉美人,身体也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调理,甚至连精神都有些问题。 颤颤的下了轿,玉美人心里早就息了对于皇上的渴望,吓得结结巴巴的道,“妾……妾身叩见皇上。” 难道上次的事情,是皇上查出来了吗?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的将她带到这里? “平身吧!先看看那个人,你认识吗?” 景元帝沉着脸抬眸,扬着下巴向不远处望去,玉美人起了身,顺着视线往那边看,只一眼,就猛然怔住,下一刻,又死死的咬紧牙关,艰难的道,“妾……妾身不认识!” 无论如何,她都不敢说认识那人。 那是刺客,那是胆敢挟持贵妃娘娘而威胁皇上的刺客,玉美人就算是再傻,也绝不会承认! “美人不认得他,他可是认得美人的。玉美人,你要不要再仔细的看一眼,到底认不认得?” 皇帝扬声,再一次淡然说道,玉美人心下一颤,硬着头皮又看一眼,依然道,“不认识!” “很好!” 这两个字,突然吐出,玉美人还没反应过来,皇帝脚一抬,用力将她踢翻在地,厉声喝道,“对面的刺客听着。你要见玉美人,朕给你带了来,只是这个女人却说,她不认得你。既是如此,那也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顿了顿,又再次沉声厉喝,“来人!将玉美人押在当场,乱棍打死。记住,朕要一点,一点,看她死!” 最后“死”字落地,早有侍卫猛然上前,一把将娇小瘦弱的玉美人按住,玉美人吓得惊叫,哭泣着求皇上饶命。锦言扬了扬唇,倒是没有半点的惧意。 景元帝目光看过去,冰冷无情,锦言的心跟着往下沉,身后的刺客忽然怔忡,又猛的喊道,“不要!狗皇帝!你敢打她,我就杀了你女人!” 手中的匕首气急败坏的再度搁到锦言的脖子上,锦言倒是不着急,着急的是另有其人。 “虎子不要!” 一声惊喊,哭着从被按倒在地的玉美人口中吐出来,皇帝冷冷的视线看过,虎子手里的匕首却握得越发的紧,眼中的光芒倒是异常欣喜的亮起来,眼里慢慢流出了泪,哽咽的道,“玉儿,你说过,等你出宫,就会嫁给我的。可是为什么,你,你要嫁给这个狗皇帝?” 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这辈子就爱了这么一个女人,到最后却依然也不能成为他的女人,“玉儿,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若是这狗皇帝对你好,我一辈子都不会来找你的。可是你看他,他对你根本就半点不上心。你为他怀了孩子,他不在乎,你为他落了孩子,他也根本都不在乎,这样的男人,就算是皇帝,那又如何。你又为什么偏要去跟了他?” 玉儿,你就是个傻女人!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你不是故意的。玉儿,求求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过日子。还有这个妖妃……对,就是因为她,皇上才不会喜欢你的。我们也带着她走,皇上就不敢杀我们的……” 话到这一处,更是为自己未来构画的一切美好画面,而觉得极是期待,向往。 锦言无言的叹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能够带着皇帝的女人,去远走高飞的过隐居的日子? 也不知该说他单纯,还是真蠢了! 自古帝王的女人,哪怕不爱,哪怕只有一次的宠幸,那这一辈子,也就只能老死在宫中了! “朕的女人,只能永远的留在朕的身边,哪怕是死,她也会是朕的人!虎子,你给朕听好了,你手中的那个女人,虽然目前是朕的贵妃,可朕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不会放过 http://.biquxs.info/

“世上女子千百万,朕今日没了锦贵妃,明天自然也会有宸贵妃,玉贵妃!你是可以杀了她的,朕一点都不会心疼。只不过,你要的这个玉美人,朕也同样会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顿了顿,又接着,慢慢的,一字,一顿道,“朕身为一国之君,断不会去接受任何人的威胁。你也当该清楚,今日你敢当着朕的面,与朕的玉美人牵扯不清,无论锦贵妃是死是活,朕也都不会放过你!” 一国帝君,能将自己的决断,说得如此毫不犹豫,锦言愣了,一瞬间有些心酸,皇上,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吗? 玉美人也傻了,皇上既能对贵妃都这么无情,那对她……更是从不放在心上的吧? 虎子也更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喊着,“难道她不是你的宠妃吗?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的生死?” “呵!真是天大的笑话,她若死了,朕自然也会为她报仇的。你看,有你为她陪葬,有玉美人为她陪葬,朕还有什么舍不得吗?” 眸光悄然闪烁,景元帝双手负在背后,一身清华,璀璨夺目,也极是无情,冷酷。 虎子简直要气死了,“狗皇帝!你可真够无耻的!最是无情同林鸟,便是你这样的,临到最后关头,你最后第一选择的,仍旧是你的男人的尊严,你皇帝的面子……玉儿,你可看得清楚了?这就是你一心想要去爬的高枝,他甚至连贵妃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你?” 几乎是咆哮着,愤怒着,虎子厉声质问着玉儿,“为什么你们女人都要这么虚荣?这本是一场根本就不属于你的荣华富贵啊,你却偏是要飞蛾扑火的去投……玉儿,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就不可以回头看看我呢?” 玉美人被侍卫抬脚踩在地下,双臂被反向扭起,精致而惨白小脸贴着地面,她声音嘶哑的恨极的怒喊着,“你就是个蠢货!混蛋!我好好的日子过着,你是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来?你来了,我就得死……你这个溅男人!我既然选择了留在皇宫,你就该是明白我的心思的……皇上!” 哭音突然一转,她满脸泪水的向着皇帝哀求道,“皇上,妾身是冤枉的,妾身与他只是从小的邻居,是他一心存了别的想法,妾身根本不愿意的啊。皇上,求皇上开恩,开恩。” 她出声喝斥他,她骂他,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根本就不是为了别的。 景元帝根本顾不上理她,只听着她的哭喊声,又看着虎子手挂的匕首,依然紧紧的压在锦言的脖颈上,他负在身后的双手,便轻轻的动了动,暗卫有人悄然后退。虎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已经被玉美人这一连串的怒骂给惊呆了。 “玉……玉儿,你,你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么?” 下意识,他愣愣的问,一时间,他心情极是复杂,又格外的茫然,与失落,“既然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又为什么一直都给我希望?” 从小,他的心里,一直就住着她,她也总是会笑语嫣然甜甜的喊着他“虎子哥哥”,他也便一直以为,这样的两个人,大概是要一辈子幸福美满了吧? 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玉儿进宫,这样的幸福日子,便自此终了了 自那之后,他的心里就长了草,日日都想着她,拼命的想着她……可她身在皇宫,他根本就见不得人。直到后来,他听说玉儿已经是皇上的美人娘娘了,那时候他疯了。 又等到后来,他又听说,玉儿的孩子被锦贵妃那个妖女给害得落了胎,他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于是,他随着宫中出去采办的蔬菜马车,一起进宫,他抓在马车底部的横梁下,他悄悄的进了宫……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曾经深爱到一度要以生命相许的女人,如今竟会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这般恶毒的骂着他。 即便,那个男人是皇帝,他依然觉得自己的心,慢慢就裂成了一片一片,被风一吹,再无踪迹。 心,既然不在,还有什么可挂念的? 手中的匕首慢慢就无力的落了下来,玉美人被人押倒在地,看不到他的神情,是更加恶毒的怒声骂道,“我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叫你一声虎子哥哥,你就当真以为我喜欢你了吗?你休想!就你那溅样,你也不撒泡尿去照照自己,你又凭什么能配得上我?我……我玉儿天生就是做娘娘的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会喜欢你!” 声嘶力竭的女人呢,总是无情到了最后,连自己都觉得可怜了。 锦言不理解,“既然你不喜欢他,你刚刚为什么要救我?” 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是整个后宫所有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玉美人应该最恨的人就是她吧,可刚刚的情形,她却一声喊,硬生生从虎子手下将她救了下来。 “呵!你以为我是想救你吗?我从来是不想救你的,我只是想救我自己。苏锦言,我一直就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们同是宫女出身,你一跃能成贵妃之位,而我,就连是做个小小美人,也要被人欺负呢?” 脸部押在地上,玉美人凄然的道,“可这个为什么,我想我之后,大概是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再去细想了。我为父母,已然不孝,可我不能再害得他们丢了性命。贵妃娘娘,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救我全家人的命啊!” 虎子那一刀若是当真将她苏锦言杀死当场,皇帝震怒之下,必定所有人,都会不得好死! “唔!你这话,本宫倒有些明白了……” 锦言若有所思目光看过去,身后有暗卫瞅紧机会飞身而起,一脚将已经是大受打击的虎子狠狠踹倒在地,一眨眼的时间,数人扑上前去,将他死死押在地面,变形的脸,绝望的般的呆滞,让人看了就觉得极是可怜。 抬手摸摸脖子,仍有血丝淡淡溢出,景元帝大步而过,一步将她搂在怀中,声音微颤的道,“锦儿,你……真要吓死朕了!” 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灾祸连连,意外不断?连逛个御花园都能被人挟持,也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皇帝的力道有些大,锦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用力的动了动身体,呼吸有些急促,脖间被划出的伤口,更是又裂开了一些,梁总管急忙道,“皇上,娘娘还受着伤……” 核仁秀儿已是不顾一切的飞快的扑过去,皇帝一怔,将怀中的女人放开,眼里光色忽明忽暗,他懊恼的道,“为什么不出声?” 锦言苦笑,“皇上要抱,臣妾怎敢不从?” 深深吸口气,又跟着一瞬低迷:“可是皇上,您是当真心里没有臣妾,是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刺客杀了臣妾,皇上也不会救臣妾的吗?” 她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皇上刚刚说,杀了锦贵妃,还有宸贵妃,玉贵妃……她心里是酸酸的揪着痛的,可她不信,皇上就真的对她一点念想也没有? “笨蛋女人!跟了朕这么久,就这一句话听到心里了,别的你都当饭吃了,又全都扔了吗?” 恼怒的皇帝这一瞬间,更是被她的意外不断,给惊得提心吊胆,却又气得够呛,“难道朕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你全部都忘了?动动你的笨蛋脑瓜好好想想,朕若不这么做,你能确定,现在的你,还能无事人一般的站在朕的面前,与朕算旧帐?” 抬手在她的脑门上,用力敲一下,锦言呼了声疼,低迷的眼底,瞬间就亮起了光芒,顿觉得脑门上的疼,一点都不在乎了,只是喜滋滋的弯着笑眼看着皇上,“那,皇上的意思,是心里一直都有臣妾的?” “自己想吧!” 皇帝没好气的又瞪她一眼,早有太医在边上侯着,其实一直都心思忐忑的想要上前帮着娘娘察看伤口的,可关键这帝妃两人一直都在不停的说着种种或暖心,或担心的话。索性梁总管看着娘娘的伤势不严重,也就没让他们上前打扰。 核仁与秀儿,同样也不被允许上前,两人眼见得娘娘无事,终又是红着眼睛,喜极而泣,“娘娘吉人天相,就知道会没事的。” 梁总管斥着,“让你们好好伺候着娘娘,为什么娘娘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等回头事了,都给我下去,刑房轮流杖三十,如果不死,就再回到娘娘身边伺候,如果死了……那就是你们活该!” 这一场突发事件,梁总管必须要做个结果的。若不然,这以后皇宫之中,人人都如她们这般,半点规矩方圆都没有,那岂不是要乱成了菜市场? 训完了两个宫女,梁总管看一眼身边侯着的太医,终是上前抓了个时机道,“皇上,娘娘,太医来了……” 皇帝大手,紧紧握着锦言小手,“伤势不算严重,可也要好好治,朕不希望贵妃的身上,再有什么疤痕留下来!” 先前她脸上那一道旧伤,就已经足够让他每见一回,便心疼一回,这一次,他不想再留任何伤痕。 太医自然不敢不应,立即小心上前诊治,锦言安静而温和的坐在御花园的长廊下,暗卫队长令城上前请示,“皇上,刺客该怎么办?”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华嫔垂危 http://.biquxs.info/

除了这名叫虎子的刺客,便还有另一个人,也需要皇上拿主意进行处置。 那便是玉美人。 眼下这两人,都被皇帝暗卫押了起来,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带了土,脸上也带着狼狈,虎子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从他偷入皇宫的那一刹那,他就没想着要活。 玉美人却是哭得眼睛都要肿了。 “皇上……看在妾身救过娘娘的份上,请皇上饶命啊!” 发生了这件事情,她不敢再奢望皇上对她既往不咎,可是,她也真的不想死。 景元帝回了眸,冷冷看着两人,极致无情的道,“朕听你刚刚之言,不是已经没打算活了吗?” 大义凛然的话,说得好听,可实际上,也依然怕死,人之骨子里向来隐藏最深的劣根性,也不过如此。 “不,皇上……妾身不想死的,皇上饶命。” 双臂便扭在身后,玉美人满身狼狈的哭喊着,眼里满满都是对于虎子的恶毒的怨恨,“都是他,都是他的错,与妾身无关,一切都与妾无关啊……” 卑劣,而又让人恶心的指控与推卸,便是皇帝刚刚想要放过她,眼下,也觉得这样的女人,根本便留不得。 看一眼虎子死灰般的脸,皇帝上前,慢慢问一句,“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虎子茫茫然的回神,看着他,慢慢摇头,“没了。去看下暴雨的时候,家里的房子塌了,我爹娘都被砸死了……” 皇帝了然,“所以,你现在光榻一人,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了。连朕的皇宫都敢闯,就只为了来看一眼这个女人?” 顿了顿,皇帝下巴微抬,令城立即示意,将玉美人放开,玉美人软着身子扑倒在地,皇帝冷诮的道,“就这样的女人,也值得你赔上性命?” 与他的贵妃相比,这样自私而又自利的女人,可真的差得远了! 他的贵妃娘娘能在他遇险之时,为他横身挡刀,可这个女人,永远只会在绝境之中,将别人推出去,为她挡刀。 “你确定,这样的女人,你还喜欢?” 眼见得虎子一脸的痛苦,皇帝更是进一步又道,“如果你当真还喜欢她,可以!朕会让人害了她的舌头,瞎了她的眼,再赐给你……若不喜欢了,朕随时将她五马分尸,也权当为你出了这口气,如何?” 皇帝不是不怒,也不是没有手段,但看,是要对谁了。 而眼下这种情况,他已经是决定不打算再留谁活着了。 一个虎子,一个玉儿。这两个人,都必须死! 可即便是死,他也不会让他好好的死,玉美人想活是不可能的,可她若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皇上这是……已将这两个,怒到了骨子里去,最虐心的,不玩死,不罢休! 他开出条件,让虎子条件,就是要让他痛苦。让他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死在他自己的选择之下! “不!皇上,我不要……皇上,您杀了妾身吧!妾身不要割舌瞎眼,妾身不要……” 那样的下场,比死还要痛苦,她不要。 拼命的从地上爬起来,玉美人抬手去抓皇帝的衣角,左右暗卫上前,一人一脚踹了出去,玉美人口吐鲜血扑倒,虎子拼命的喊,“不要伤害她,不要!我选,我选!我……我要她!我要她活着!” 她没了舌头,还有他,她没了眼睛,还有他……他可以照顾她一辈子的,真的。 “很好!” 景元帝冷冷的抿了薄唇,眼底浮现着极怒的冷芒,“来人!将玉美人挖眼,割舌!” 正在边上被太医细心擦着伤药的锦言顿时就一吓,刚刚喊了一声“皇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景元帝极为残忍的声音又起,“将这个男人,阉了!给他双手剁了!” 他皇帝的女人,是赐了给他没错的,可结果,却是他说了算。 “皇上……” 虎子听这结果,拼命的挣扎着,怒骂着,“狗皇帝,狗皇帝……” 声音骂得梁总管心惊胆颤,骂得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皇帝慢慢再吐几个字,“骂得这么欢快,也一并割了吧!” 一纸令下,只不过眨眼之间,鲜血飞溅,惨叫声起,核仁秀儿猛的抬手捂嘴,尖叫声压在喉咙里,锦言不忍的撇过头去,皇帝见她不好,立时又再度沉声,“堵了他们的嘴,拖出去,扔了!” 两道血色淋漓的印子,顺着御花园的宫道向着外面蜿蜒而去,执刑的暗卫毫不留情,当真断手,割舌,挖眼…… 等得这惨叫声,嘎然而止的听不到了,皇帝行到近前,抬手捏起女人的下巴,慢慢问道,“可否觉得朕出手过狠?” 眼前的女人,如小鹿一般温驯的忽闪着眼睛看着他,有无奈,有心疼,有笑意,有温软,却独独没有惊恐,也没有惧意。 她摇摇头,软软的声音,慢慢的道,“虽然玉美人是不该死,她也算是救了臣妾的……可是皇上要怎么做,臣妾一切都依着皇上。而那个刺客,纵然情有可愿,然他敢对臣妾下杀手,皇上的处置也极是得当的。” 即使是这最后的结果,总归是狠了一些,但如果当时的情况,是她死了呢?那她又该去怪谁? 所以,一切都没有如果。 她仍旧还好好的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这世上,人不能活得太自私,既然你犯了错,就该有勇气,去承担这最后一切的结果。 “好!既是你不怕,朕便无任何负累!” 捏着她下巴的大手,瞬时就大张而开,轻然又摩挲着她精致的脸,“还有你脸上的这道伤,慢慢的,也要给朕消减到最小。朕不想每次看你,都要愧疚一次。” 自从跟了他,她身上的伤,十成十都是因为他。 “好啦,臣妾就知道,皇上心里是嫌弃臣妾的——” 锦言小脸一苦,向着皇帝的撒娇的说着,忽然又话风一转,“那玉美人的家人?” “祸不及家属,放过!朕也不是暴君,只不过是该谁的罪孽,谁来承受而已。” 他已经都把玉美人又还给那虎子了,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那是他们该得的惩罚。 锦言“嗯”了事,最后的结果能到这般地步,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只是,她心中依然是叹气,玉美人的惩罚,或许也是有些过重的。 可皇帝是什么样?敢给皇帝戴绿帽子,那下场……想到这些,她猛然就打个寒战。是了,宫中流言过甚,几乎是连她自己,也要旋转在这样的风波里,无法抽身。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操心别人? “怎样?可是伤口疼了?” 察觉到她身体微僵,皇帝出声问,锦言摇摇头,不敢说自己想到的那些事,只是含糊的应付过去,皇帝视线看着她,慢慢就道,“对了,纳兰城生了女儿,先头你不是说要出宫去看看的吗?现在还去吗?” 漫不及心放开了她的手,皇帝站起身,也同样拥着她站起。四下里宫女内侍退开,暗卫退开,又重新隐入暗中。锦言浅绿色衣裙在风中飞扬着,皇帝紫裙尊贵,束发云冠,两人相拥而立,倒似是一副极美的画卷,极为漂亮。 梁总管垂了头,示意所有人等再往后退远一些,以免打扰帝妃二人说话。 “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上还愿意让臣妾出宫吗?”犹豫了片刻,锦言轻声问,到最后,依然还是咬了咬唇,“还有宫中的流言,皇上就不怕……” “朕就算信不得天下所有人,也必定会信你。” 提起那件事,皇帝便再度不高兴,这一次他侧过身,与眼前的小女人直面相对,第一次开门见山的直言警告,“朕丑话说在前头,若那些流言当真有一日会从假的变成真的……朕对你,也绝不会手软!” 他温哲烈,不仅仅只是一个男人,他还是一国之君。 对于自己女人总是被别的男人所觊觎一事,这放在任何一个男人的身上,都是绝不可能被无视的。而他,就更加不可能。 “记住!你苏锦言一日是朕的女人,也永远都只能是朕的女人。哪怕是死,你也逃不开朕!” 皇帝的宣言,霸道,而又强势。锦言怔怔的看着他,忽的“噗嗤”一笑,乐呵呵的道:“臣妾亦然,这一辈子,臣妾心中,都永远只有皇上一人。” 自从她爱上了他,她就知道,她这一辈子,就是为他而活。 “很好!算你还聪明!” 皇帝满足了,抬手在她鼻间轻轻一捏,视线又滑落到她受伤的脖间,“今日就不必出宫了。等得满月那日,朕与你一同去。” 顿了顿,又更是道,“以你的招灾体质,朕着实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宫。” 锦言无奈了,不依的与皇帝适度的耍着小脾气道,“臣妾在皇上心里,难道就一个麻烦么?臣妾很不高兴。” 说是不高兴,可眉眼都一直是笑弯弯,如同溪水潺潺,极是明艳,漂亮,又哪里看出了不高兴? 如此笑语言谈间,倒是将刚刚的惊魂一幕,给远远的甩了开去。 恰在此时,有小太监急匆匆来报,“皇上,华嫔娘娘出血过重,怕是不好……”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小产 http://.biquxs.info/

皇帝匆匆赶往瑞景轩,一路上心情极是复杂。 单单华嫔一人,或许还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困扰,可偏偏华嫔的父亲,是他大历朝的护国大将军。 武国公身死之后,便由华宗民一人独挑大梁,若在这个时候,华嫔要是出点什么事,依着华宗民那脾气,还不得把他大历朝堂给翻了天? 一根筋的护国武将,有时候便连他这个皇帝,也是要让着三分的。 “皇上,华大人自年后便又出城远征,依老奴看,此事尚有挽救余地。” 梁总管一路小跑的跟着,额上满是汗水。景元帝猛的顿足,梁总管收势不及,一头撞上皇帝后背,立时吓得跪伏在地,口呼有罪。景元帝不耐烦的摆摆手,“不是说今日告假了,你怎么又来了?” 梁总管伏地,一脸小心的道,“娘娘出此大事,老奴不敢不来。” “行行行,这里没你的事,回去继续休假吧。”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一身清寒的背影。梁总管喏喏应下,自然也没有真的退下去休息,而是又转行到御花园处,将那里所有在场的宫人太监严守口风,不得有任何妄议。 另外,虎子与玉美人撒落一地的鲜血,已经有人机灵的提了水过来,冲了一遍,又一遍…… 锦言伤得不重,脖子里被匕首划破了皮,只少少的出了一些血,核仁与秀儿也仍旧得不行。 各自左右伺候着,寸步不离,锦言简直就哭笑不得,“本宫真的没事,你们两人不要一直跟着我了。” 连她换身衣服,沐浴一下,两人也要贴身伺候,锦言一脸无奈,核仁道,“皇上有令,奴婢不敢不从。皇上说,娘娘一眼不看着就不放心,奴婢尊旨,不敢擅离。” 硬梆梆又毫无表情的一句话,将锦言所有想出口的言词全给堵了回去。 “好,那愿意跟就跟着吧。” 抬手揉了揉额,她怎么觉得,现在的贵妃娘娘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两位了? “娘娘,请入浴。” 浴桶的里面,洒满了香香的花瓣,这些都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从御花园里,新鲜采摘的。 娘娘不喜欢太过浓郁的花香,这次采的味道,明显的就很淡雅。 从屏风外转进,眼看着热气氤氲的花瓣浴,锦言左右看了一眼两人,“都下去吧。本宫淋浴时,不习惯有人看着。” 身上披着的宽大的衣裙落了下来,露出她姣好浑身的身体,跨了浴桶进入水中,温热的水气立时将人包裹,锦言舒服的轻吟一声,秀儿上前,要为娘娘按摩一下肩膀,核仁趁着这时机出去有点事。 锦言睁开眼,“你怎么还没走?” 浴桶里热气氤氲,她的脸色也被这水汽蒸得微微发红。脖间涂着伤药,浴桶的水便恰好在她的锁骨处。 透过满是花色的水面往下看去,娘娘的身体,倒是半点不露。 秀儿飞快的看一眼,脸色微微红,又小声的道,“皇上有吩咐,奴婢也不敢擅离的。” 唔,这两个贴身的宫女,还真是尽心。 抚额,抬眸,“罢了罢了,愿意守着就守着吧。对了,等下瑞景轩有了消息,立时来告之本宫。” 原本好好的一天,就被刺客这么一闹,彻底的提不起兴致了。 想到纳兰家刚刚出生的孩子,锦言下意识就轻抚向自己平坦的腹部,一时间,又想到自己的身体,竟是怅然若失,心下恻然。 这辈子,她还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娘娘,瑞景轩有消息来,华嫔娘娘的孩子没有保住,已经成形了,是个皇子。” 屏风一闪,刚刚出去的核仁脸色不好的回来,更是恨得不行,“这样子,可真的麻烦,还不知道那华将军回来,到底要怎么闹呢。” 想想之前的事,只是因为在年初时,皇帝贵妃同行祭天,华宗民那个老货就不依不饶,非要见皇后,后来才好不容易宠了华嫔,又将那华大人打发离京。眼下,这几个月才刚刚风平浪静,华嫔又出了事…… 如此一来,锦言也再没了沐浴的心思,手抚着脖颈起身,“到底是因为本宫才出的事,核仁,秀儿,陪着本宫行一趟瑞景轩。让小和子再备一下补品。” 太医仅仅只是说孩子没了,并没有说大人不好,想必,也是受了创的。 核仁撇嘴,“娘娘总是会这样好心,可就是怕娘娘的好心去了,又怕如同那丹桂叶子一样,让人倒打一耙的送回来,里面还加了毒。” “说什么呢。祸从口出的道理,还用得着本宫再给你仔细讲讲吗?” 锦言起身,“哗啦”水响,将她出浴的身子,衬得越发白皙,娇嫩。秀儿拿了宽宽大大的布巾裹了上去,又灵巧的将湿发掠开,核仁挨了骂,心里是有些不服,可转念又想到青枝的身死,她眸光终是一暗,不声不响的去拿了帕子,细心的给娘娘绞着未干的发丝。 梳妆镜前,铜色的镜面,反着娘娘略显朦胧的脸色,墨发披散,不施粉黛,看起来倒也是清秀佳人,非是国色天香,却也带着清新的气质。 核仁不出声的用帕子绞着湿发,动作轻柔,又像是憋着火。秀儿去准备娘娘一会儿要穿的衣服,这会儿也不在,锦言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大宫女道,“都已经锦宫里的姑姑了,还这么不够冷静,本宫身边,怎么就收了这样一个人呢?” 视线落在镜面上,看着身后的核仁,核仁抿着唇,依然硬梆梆的道,“若是娘娘不愿意,就将奴婢打发出去便是。” 赌着气,却依然手脚极轻。锦言哑了哑口,忍不住就失笑,“你倒是还长脾气了!是不是要宫太过惯着你们了?都说本宫这里的奴才不像奴才,主子不像主子,本宫如今看来,倒也真是这么回事。” 无规矩不成方圆……只是,她却是舍不得拘着她们的。 “娘娘……” 核仁声音终是软了下来,“这后宫之中风云诡谲,娘娘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又为什么非得这么好心呢?” 曾经的前车之鉴,一出又一出,娘娘也不是不知道,可这每次一出事,娘娘还总是会心软。 这样的事情,便是连她都要看不过去了。 深宫之中,不能心软。 “好了,这些道理,本宫也懂。可现在本宫是什么身份?要与她们去计较这些吗?” 脑后的湿发终得绞得发干,锦言便从镜前起了身,缓缓行至床前,“本宫现在,已是大历后宫第一人。如果皇后尚在,本宫便也仅仅只是屈居她一人之下……核仁,这样想的话,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探指将自己身上裹着的布巾拉下去,锦贵妃高贵而傲然的身子,如美玉那般光泽,有弹性。 身为女人,自然也是为自己的身体而骄傲。 核仁挠了挠头皮,傻傻的想了片刻,“唔。娘娘这样说的话,倒也是有道理的。” “所以,身在高处,便总免不了会被人忌惮,中伤……” 秀儿捧进了衣服,小衣,中衣,一件件的穿起来,锦言张开着双手,顿了顿,又道,“华嫔肚子里的孩子,便是本宫不动手,也会有人动手的。眼下却刚刚好……” 皇帝亲自出的手,这是要让人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的。 便是华宗民这时候回来,又能闹些什么?华嫔不死,就是最大的恩赐! 眼里闪过冷意,锦言知道,自己终归还是变了。 “娘娘,好了。” 穿戴好了衣物,秀儿又请主子重新落坐镜前,她手指灵巧的为娘娘绾发,上妆。金色的步摇闪着亮丽的色彩。紫衣惊华的裙装,越发衬得娘娘尊贵,优雅矜持。 额前一缕抹额轻轻坠过,指肚大的明珠垂在额间,更将娘娘的容颜祈得娇俏,又光泽逼人。 核仁没有秀儿手巧,就在一边看着,赞叹的道,“娘娘好漂亮。就这样子走出宫去,怕是连四妃都要眼红了。” 曾经小小的洒扫宫女,短短时间内,一跃而至贵妃位,这不止是让四妃主子都眼红的事,这分明就是让全后宫女人都诅咒的事情。 女人心,总是难以猜度的。 表面上姐姐妹妹,转过身,便是你死我活,暗箭不断。 “这个样子去往华嫔那里,当真好么?她才刚刚落了孩子……” 垂眸看着自己的风华睥睨,锦言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核仁嘴快的道,“怕什么?娘娘一宫主位,又是后宫之中,最最尊贵的主子,肯屈尊降贵去看她就可以了,也不必为了谁,还要特意换身衣服的。” 赶紧上前,扶着娘娘就往前走。锦言无语的点她一句,“你啊,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核仁撇嘴,不置可否。 她跟着娘娘时日久了,自然也知道娘娘的脾性,别看嘴上说得厉害,其实是万万都舍不得骂她的。 这边刚刚出宫,眼前就徐徐到来一顶软轿。 翠色的轿顶,垂着流苏,水粉的轿身,轻轻颤着。轿身由宫里的四名大力太监抬着,轿旁还跟着嬷嬷,侍卫。 核仁看过去,眸光便冷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第几个了 http://.biquxs.info/

“娘娘,是淑妃。” 低声提醒一句,核仁便躬身退了半步。 在锦宫之中,她们主仆可以没规没矩,可一旦出了这锦宫的门,核仁自然是非常的沉稳。 锦言点点头,吩咐小和子,“去看看,淑妃前来,可是有事?” 贵妃的轿子,自然是与四妃有所不同。 紫色的轿顶,明黄的流苏,整个轿身也都是尊贵的紫色,象征着她的身份,与众不同。 “哼!还真是能够摆谱的!小溅人,就再让你得意一阵子,看你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哭出来?” 轿子走得近了,淑妃从轿帘里看到锦宫门前的贵妃一行,立时便急毒的骂着。自从皇后“身死”,宸妃失宠,淑妃便再也不像从前那般的单纯,天真了。 她看似天真的骨子里面,从来就是一种典型的人性的自私。 “娘娘,看样子贵妃正要出门,娘娘还要过去吗?” 秦嬷嬷自从在月嬷嬷被锦宫调走之后,便又重新回到了淑妃身边。之前所谓的种种不舒服,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借口。 月嬷嬷的身份,来历,秦嬷嬷是不懂的,可是娘娘懂,这便足够了。 “既然来了,那又有什么可回避的?过去吧。” 淑妃帕子擦了擦唇角,一瞬笑起,又笑得格外热情。 “贵妃姐姐,是不是妹妹来得不够巧,姐姐要出门?” 太监压低了轿子,淑妃低头出去,倒是常年一身翠色的衣裙,四季也不怎么变,发髻金钗晃眼,雪颈白嫩,依然是曾经一副天真无邪的单纯模样,向着贵妃亲热的行过去。 核仁将头低了低,心中冷笑,小和子得了贵妃的令,赶紧迎上前道,“奴才问淑妃娘娘安。不过真不凑巧,我家主子刚要出门,娘娘来得也算巧是时候。” 这言语之间,倒是把淑妃这一副不请自来的架势,先行给堵了回去。 淑妃却似是完全没想到,一脸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道,“唔!那倒是正好呢。妹妹也刚好出去走走……贵妃姐姐,不介意妹妹也去凑个热闹吧?唔,对了,这是我父亲从宫外捎进来的东西,经过宫中查验的,可巧,妹妹最近身体挺好,也用不得这些,不若将这些全都送于姐姐,也算是妹妹对之前的事情,一个赔罪了。” 笑意盈盈转了身,让秦嬷嬷将轿子里的一方匣子拿过来,递于贵妃面前,小和子看一眼贵妃,锦言微微颔首,小和子便抬手接了过去,站到一侧。淑妃的笑意,便更浓,“这敢情发了,既如此,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出行了,先行离开了。” 话说完,淑妃一身袅袅婷婷的返身而去。 锦言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话语,也难得这淑妃能这一个人的独角戏,唱得如此精彩。 眼见得淑妃的轿子远去,核仁马上向着小和子出声道,“看看里面是什么?” 刚刚当着淑妃的面,她忍着没有出声,现在,根本不用顾忌。 锦言想了想,“就依她的,打开吧。本宫也想要见识一下,这淑妃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莫名其妙就给她送这一份礼物过来,到底是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 小和子应声,将手里的匣子,只一眼,就吓得手一抖,连匣子带东西,全部都扔在了地上。 “怎么是拿不住吗……” 核仁立时竖眉怒着,才刚刚喊一句,她视线下意识随着看过去,顿时也跟着愣住。 “娘娘……” 秀儿脸色发白的叫着,“是……红花。” 红花,寻常人可做活血化淤之用,而孕妇喝了,无一例外,会小产,堕胎。 想想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锦言神色一凛,“先行收起来,等本宫见过皇上之后,再行定夺!” 她断不会凭白无故就收这份礼。 秀儿愣愣的白着脸,又猛的想起一事,“娘娘,玉美人小产那日,华嫔娘娘是从奴婢这里要走了一碗凉奶的,莫非,玉美人的小产,她是……” 话到这里,她不敢再说。 此事,越往下深想,越是让人心惊。 难道是真如她所料那般,玉美人小产一事,是连同四妃都搅和在其中吗? 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淑妃得意洋洋去了重华殿。 惠妃还在被禁足,可碍眼的玉美人已经不在了。 等得宫人传禀时,惠妃直接就冷哼道,“碍人眼的东西,淑妃这条毒蛇,她来做什么?不见!” 这两人向来不对付,惠妃被罚禁足,自然最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淑妃。 “哟!惠妃姐姐这是怎么了,这好大的火气呢!妹妹来都来了,还能不见?” 硬生生闯过拦门的宫女,淑妃搔首弄姿的走进了门,惠妃厌恶的冷道,“本宫虽说不见,可也架不住有些人没脸没皮的硬往进闯!” 目光冰冷,看一眼门口的柳翠,小宫女腿一软,跪倒在地,淑妃将所有一切收在眼里,笑嘻嘻的打着圆场:“哟!惠妃姐姐现在的威风,可是越来越大了呢。妹妹只不过是想要来看看姐姐,又何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唔!对了,妹妹今日前来,可是特的有好事分享呢!” 话落,也不等得惠妃出声,直接将手里的帕子一挥,“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与惠妃说话,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旁侧的宫人立时将视线看向惠妃,惠妃沉着眸,“下去吧!” 既然来了,就听听她到底有什么好事分享! 众人退却,殿门关闭,惠妃转身坐回了美人榻上,将自己只着素色内衣的身体,软软的扔了下去,“有事便说,无事请走!” 倒是半分面子也不给,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淑妃嘻嘻一笑,“啪”的一拍手掌,“惠妃姐姐真是爽快,直性子人,妹妹其实最最佩服的就是姐姐这样的人了。” 一边高帽子戴着,一边又道,“姐姐身在重华殿,被皇上罚了禁足,心里也一定很不高兴吧?不过没关系,玉美人现在已被割舌挖眼,扔出了皇宫,而她的姘头呢,也同样被施了刑扔出去,姐姐猜猜,皇上是如何对付那一对溅人的?” 惠妃心里不喜她,淑妃也是知道的。眼见得惠妃根本就不接她的话头,淑妃又自然往下接着道,“皇上将那名女干夫,阉了那男人的宝贝,又同样割了舌头,扔出了宫。” 话到这里,惠妃猛的起身,“这可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 “自然是真的,宫中多少人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 淑妃重又呵呵的笑着,眼睛眨巴着道,“妹妹是早就知道,姐姐是会对这件事比较关系的,所以特的来告诉姐姐呢!” 惠妃重新冷静,又冷着脸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到底什么意思,直说吧!本宫可不信,淑妃妹妹这般大费周章的前来,仅仅只是为了告之本宫这么一点几乎是人人都皆知的消息?” 玉美人固然该死,可这并不是最要紧! “哈!姐姐果然聪明。妹妹刚刚送于贵妃娘娘一匣子礼物,姐姐猜猜,会是什么东西?” 慢条斯理,故弄玄虚,淑妃将这一个消息,倒是极为看重。 彼时,瑞景轩。 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着,华嫔小产,这是次要,最最重要的是,华嫔的命,却必须要保住! 想起这件事情,所有可能会带来的种种后果,景元帝沉着脸,除了耐心的等,其它,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梁总管悄然进来,低低的禀,“皇上,老奴刚刚查明,华嫔娘娘小产,并不是因为皇上之因。是……华嫔的补汤里,有人动了手脚,老奴查到了红花的踪迹。” 红花,又是红花! 皇帝猛的低怒,“不是已经在宫中绝迹了吗?为什么又会出现?” 孩子没了便没了,皇帝这么多年,也早已习惯了没有孩子的失望与寂寞,可是华婉,她不能死。 “这,至于红花来源,老奴还没能查得清楚。” 梁总管心惊肉跳,在事情没有真正的查清楚之前,他也真是不敢胡言乱言。 皇帝紧紧的握了拳,“查清楚!” 这话里的意思,与愤怒,也唯有梁总管一人更加能够体谅。 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与小产……他的皇宫,并不干净! 梁总管下去了,小丸子贴身伺候着,终是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慢慢的止住了,小丸子擦擦额上的汗,这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内,他也真是被吓坏了。 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血腥场面,是初入皇宫的他,最最害怕的。 又等了片刻时间,太医终是从房内行出来,禀告皇上,“娘娘的身子已经止了血,只是自从元气大伤,以后怕是……” 这后来的话,太医没敢说,景元帝却已经听得分明了。 这以后,又一个不能生的后妃。 无力的摆摆手,纵然说是不在意,可到底还是在乎的。 这已经……是他第几个皇子了? 从第一个,到这最后一个,就没一个,能够平平安安的好好生下来的! 是他天命孤星,这一辈子,就不配有个皇子么? “皇上,贵妃娘娘到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御驾亲征 http://.biquxs.info/

门前传来轻禀,皇帝看一眼瑞景轩里的情景,吸一口气转身而出。 锦言盛装而至,光彩照人,极致雍容。 日头偏西,有阳光打在头顶,越发将她整个人映得如同出尘脱俗的仙子一般,温柔的光晕落在身上,将她脸侧的绒毛,都照得微微透亮,纤毫毕现。 皇帝浮燥的心,慢慢就安稳了下来,似乎哪里中过一句话,现有安稳,有你真好。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你也受了伤,是该去好好休息的。” 大步下了台阶,皇帝行至近前,当着众多宫人内侍的眼睛,将身前贵妃的手握在了掌心。 春日温暖,依然有所寒凉。黄昏的风吹过脸上,也有如同那细细的刀子割着一般,锦言打了个冷战,抿着唇道,“华嫔出事,臣妾也想过来看看……是否伤得很重?” 瑞景轩里虽然再没有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去,但鼻间所遗留的的浓浓血腥味,依然很重。 景元帝不出声的牵了她的手,缓缓的站定在院落中央,锦言便知自己这些话是不该问的。 有心想把淑妃送去红花的事情,与皇上说说,又觉得这不个好时候,想了想,便也罢了。只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说吧。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 低低的轻吐一声,锦言此刻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年轻的皇帝侧眸看着她,微微轻抿的唇色中,依然没有吐露只言片语,却是伸出的手掌心,将她握得更紧。 垂眸看下,或许锦言是真正懂他的人。 在这个深宫之中,他曾有无数次的机会,能够生下自己的皇子公主,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胎死腹中。 最初时,他还痛彻心扉,可到了后来,他也便渐渐麻木了。 同样的事情见得多了,便再没有什么可伤心的。 “皇上,一切都会好的。” 在这样一个四月的黄昏下,帝妃二人携手轻喃。一个脖颈受伤,身体未曾大好,一个皇子胎死于腹中,满心苦涩,不知向何处去诉。 却意外的,更将两人间的感觉,越发的凝沉的深厚。 草长莺飞,舞蝶翩翩,很快,四月过去,便是五月,华嫔终算是救回了一条小命,可孩子没了,她整个人也就跟着垮了。 消息辗转传至大历前线,华宗民一脚踹翻了身前的虎案,脸色阴沉得可怖,属下副将军上前,皱眉看着一地的狼狈,耐心的劝着,“老将军,后宫之事向来诡谲,还请老将军且匆动怒,以免气坏了身子。” “哼!到底是什么样的诡谲之事,需要赔上华嫔的性命去?孩子有什么错?那个溅人,妖妃!她敢如此待老夫的女儿,老夫也断断不能再容她!” 猛然起身,一步踏过地下纷乱,华宗民如同狂怒的暴风一般,冲出营帐。 兵甲鲜明,人影憧憧,华宗民咬牙,他猛然想起一句话:将在令,君令有所不受。 “来人,请蛮尾国特使!本将军刚好有空,好好见见!” 自去年接替武国公,兵临前线,驻扎于此之后,华宗民一直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可今天,他却宁愿……循私一把! …… “报!皇上……华将军前线来报,蛮尾国狼子野心,重又蠢蠢欲动,华将军飞鸽传书来报。” 手中前线急报呈上来,景元帝看在眼里,直接便青筋暴跳,明黄颜色的龙袍裹在身上,极是合体,修身,君临天下的浑然天成。 可此刻,年轻的帝君,却是在看过手中的急报之后,猛然一把将急报狠狠甩落在地,几乎是愤怒的咆哮道,“好好好,可真是好!敢仗着蛮尾猖狂,他华宗民是挟天子以令天下吗?来人!给朕立时召告天下,朕无他华宗民,也可以坐得稳这天下江山!” 激怒之下,景元帝当场决定:御驾亲征! 消息传至后宫,众妃哗然,淑妃猛然起身道,“这不行!前线凶险,又向来刀剑无眼,万一皇上出点什么事,这江山可怎么办?这天下可怎么办?” 一时间急得团团乱转,倒是并没有什么争权夺宠的心。 此刻的琉璃宫,是天色渐热之后的又一好去处。四妃齐聚,笑意嫣然,宛然一副好姐好妹的样子。 惠妃在四月末,也被皇上解了禁足,又重新回归众人眼前,倒是意外的与淑妃的关系,忽然就变得莫名的好了起来。 然,当前朝议事殿突然传出皇帝竟要御驾亲征的消息之后,这原本笑意融融的现状,被立时打破。 淑妃第一个反对完毕,贤妃沉了眸,德妃抿了唇,惠妃吃过一次大亏,这次索性啥也不说。 一时间,琉璃宫的气氛,便有些异常的沉滞。 好半晌,德妃慢慢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道,“皇上突然御驾亲征,可是与瑞景轩有所关系?” 世人皆知,他华宗民武夫出身,脑袋一根筋,曾经为了对抗武国公,落得夫人惨死,家宅不宁。如今被皇上委以重任,他最最心疼的亲人,自然属华嫔无疑。 可偏是在四月份,听说华嫔是被人下了红花,所以才惊惧下小产,这事传至前线,华将军自然也会大发雷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有好戏看了。” 惠妃低低的道,怨毒的眼底噙着毒蛇的冷芒,“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皇帝若是御驾亲征,那也正是最好的机会了……” 她骨子里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曾经惠妃能以一己之力,就将贵妃气到“吐血”,现在,她仍然要以这一己之力,还施彼身。 阴冷的眸光在眼底闪过,宸妃敏锐的捕捉到眼里,慢条斯理的道,“再好的机会,你还能以下犯上?” “你!” 惠妃立时怒起,顿了顿,又想起了前车之鉴,深吸一口气反唇讥道,“就算是不能以下犯下,本宫也断断不会如同宸宫一样,如今就是个冷宫!” 宸妃被攻击,却依然笑着,“本宫能屈能伸,也自然不会如同某些人,势利小人,踩高爬低……” “你给我闭嘴!你可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你还以为你是皇上的宠妃么?” 惠妃猛的起身,再度怒声喊着,宸妃却完全不在乎,依然笑着轻道,“本宫是不是宠妃,也曾经是过,总好比一些人,哪怕这辈子再想,也永远是个扶不起来的烂泥。” “刘宸妃!” 怒到极致,惠妃恨得连名带姓的都喊了出来,宸妃本氏姓刘,只不过是京城一个小家子里出来的女儿,因为偶然被皇上巧遇,惊为天人,这便一路抬至宸妃尊位。 这些年来,惠妃也真是受够了这一切了。 从前这宸妃还仗着自己得宠,诸多就对她们四妃无礼,眼下,既已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又何必再端什么脸子? 想到这一切,惠妃张嘴又待怒骂,贤妃淡淡开口,“都给本宫住口!眼下国事吃紧,你们就一点不着急,反倒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 凌厉的视线扫过两人,宸妃完全不在乎,惠妃一脸怒火,根本就把持不住。 不由得无语,宸妃能够坐到今天的高位,断断不只是偶然,而是必然。 单看她这一份气度,喜怒不形于色,就已然令得惠妃失了颜色,落了下乘。 彼时,琉璃宫中如此热闹,锦宫却安静得很。 锦言拿了针线坐在窗前,心血来潮的又拾起了自己曾经的手艺。 极为漂亮精致的双面刺绣,就如同朝彩缓至一般,慢慢在她手间成形,核仁眼睛都不眨的仔细看着,不由得赞叹的道,“娘娘,真是漂亮极了。没想到娘娘还有这般手艺。” 像是这般刺绣,就算是拿出去,与宫中最为厉害的绣娘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 “都是从前的活计了,进宫八年了,一直都没有再动过,也有些生疏了。” 一边仔细的绣着这一画锦绣江山的图画,一边又充满憧憬的道,“去年的中秋生辰,本宫没有来得及为皇上好好祝寿,今年,一定要亲手送上自己的心意。” 手中细细的丝线似精灵一般的灵活的跳跃着舞蹈,午后的阳光,将窗前女子的安然,娴静,映照着越发温柔,迷人。 “娘娘,乔大夫来了。” 秀儿引了乔梁进入内殿,宫里住得久了,这位乔大夫倒是被养得红光满面,现不复初初进宫时的狼狈,与苍凉。 手里的刺绣放了下去,锦言转过眉眼,侧过自己的脸给他看,“乔大夫,本宫觉得这几日,尤其这伤口处微微发痒,可是正常反应?” 她忍着没有去挠,就是想要个结果。 她小时候,曾听娘说过,伤口在长肉的时候,是会慢慢的蠕动,如虫一般的渐然生长,自然也会发痒。 乔大夫上前一步,仔细看一眼,便抚掌大笑道,“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娘娘,您的伤,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已经完全无大碍了。虽说不能完全去除,可肌肤已经是有了颜色的。” 众所周知,落过疤痕的皮肤,自然也会留下许多难除的暗影,也会终其一生的一直跟随。 可锦言却万万没有想到的,脸上的伤口好了,可心底的伤口,再怕表面掩饰得再好,也终有一日会破土而出。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立威 http://.biquxs.info/

“皇上要御驾亲征?怎么不早说!” 消息传来时,锦言心下一慌,手里的绣花针用力的刺入了指间,她急忙“咝”的一声,抬指含在嘴里,便见她绣技精湛的锦绣江山图,渐渐便顺着雪白的纺布,映出了艳红的血点。 仿佛是不好的预感一般,她心下猛的一跳,匆匆起身去往皇帝的御书房。核仁愣了愣,急忙喊了一声跟着追出去。 她与秀儿自从上次护主不力,被梁总管罚了,俩人是轮着班去刑房领罚的,眼下,她杖伤刚好一些,秀儿也同去领了三十杖。 纵然伤口已然大好,可核仁走起路来,还是带着一瘸一拐。锦言脚下却已跑得飞快,等得她气喘吁吁进入御书房时,年轻的皇帝已然等她多时。 书房里没有第二人,甚至连梁总都不在。像是早就笃定了她会找来一般,皇帝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御案后头,双目微亮的看着她,“锦儿,朕知道你会来,可朕御驾亲征,也是一定要去的。” 慢步绕过了御案,他走向她身边,探指将她额头汗意擦去,“如果朕不在,你便是这个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多则三月,早则两月,朕必定归来。” 他算好了时间,会尽早的赶在八月中秋回来陪她。 “朕答应你,朕还要与你生个漂亮的小皇子,还有小公主,朕也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不等她出声,他已经回答了她所有的担心。 眼里的泪水蓦然一下就猛的涌了出来,她哽咽着道,“可是,臣妾还是不放心,臣妾要跟着皇上去……” “胡闹!前线之地,可是后妃能去的地方?朕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归来。而朕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也一定要帮着朕守好宫中。” 双手轻轻捧了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水,一点一点的轻轻擦去,男人的温柔,与帝王的无奈,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锦言一把抱住他,用力的抱着,手下感觉告诉她,皇上已经穿起了贴身的软猬甲,御驾亲征的事,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 便是他有,曾在文武百官面前立下的御驾亲征,也断断容不得他反悔。 含泪将头轻枕在他的胸前,年轻的小贵妃轻咬着唇色,娇羞却又坚定的道,“皇上,臣妾,想要个孩子……” 如此主动相求,又楚楚动人,再加分离在即,皇帝怔怔的看着她,不用多说,猛一把将她抱起,以行动回答了她的邀请,便在这御书房的耳房之内……极尽欢畅淋漓的行尽人间美事。 窗外,小鸟叽叽喳喳,阳光开始热了起来,梁总管揣着手,靠在御书房之前打着盹。小丸子也跟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天气渐渐入了夏日,正是午后困倦的时刻。月嬷嬷提着酸梅汤从锦宫而来,梁总管醒目,看过去,“有事吗?” 月嬷嬷弯腰笑着,“核仁姑娘行动不便,便让老奴代为送一些汤来。” 手里提着的食盒打开,里面放着盅碗,碗里盖着刚刚出锅的酸梅汤。梁总管点点头,示意小丸子上前例行检查。 先行盛了一碗,银针试毒,随后,又亲自喝了一口,稍息片刻,与梁总管道,“师傅。” 梁总管应了声,示意小丸子接过,又仔细看着月嬷嬷,“这里没你事了,先下去吧。” 月嬷嬷应声,施礼退了下去,小丸子疑惑道,“师傅,这酸梅汤怎么办?” “先放着,等凉了再扔了吧!” 轻轻瞥一眼那盛着酸梅汤的食盒,梁总管顿了顿,“去重华宫细查这月嬷嬷来历。” 总是觉得很熟悉,却不知在哪里见过。心下的隐隐不安,又给他透着一份极其不好的预感。 这边核仁刚到半路就走不动了,杖伤未愈,步子也重,又被太阳这么一照,气喘吁吁眼前就跟着发黑。 恰在这时,偶遇的小宫女,很好心的将她扶了去树荫下坐着,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起身又要走,小宫女道,“核仁姑姑,小丸子公公说了,娘娘已至御书房,请姑姑不必担心。” 嘴甜甜的小宫女,倒是极会说话。核仁不由得多看她一眼,“小丸子公公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姑姑。” “那便好。” 核仁长出一口气,又与这小宫女道,“既如此,那就慢慢走吧。” 总归娘娘身在御书房,皇上也是不会怠慢了主子的。 步子缓慢,几步一歇,当真是极慢的。 身后,才刚刚扶过她的小宫女,慢慢便挺直了身子,唇角勾勒了冷意,异常寒凉。 指尖,慢慢就拈着一朵极小的红色的花茎,喃喃有声,“欲先制人,必要去其臂膀。贵妃娘娘,这次,看你还要怎么逃?” 指间的红色花茎,用力拈碎,扔在地上,核仁一路强撑着去往御书房,对于自己身后所沾惹的一些小小红花,根本无所察觉。 耳房中帝妃骄纵,尽情尽欢,这一次,依然没有记入敬事房。 行事完毕,皇帝起身,喊了门外的人要了热水,又亲自抱着她入了浴,等得锦言脸色红红,又昏昏沉沉的在他臂弯中累极的睡过去后,皇帝始终温柔的双眸,渐渐便淡淡冷了下来。 指腹慢慢触摸着女人的唇,娇艳如花,鲜活如她……慢慢就在他的眼前不断的飞扬着,跳跃着。 从最初小小的洒扫宫女,然后是御前奉茶,再然后,是嫔,是妃,又是贵妃娘娘。 这么一路走下来,她仅仅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将自己的身份地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锦儿,如果愿意,朕想带你离开。” 轻轻吐出一声,他起身,抱着淋浴好的女人擦了干净,又裹上床去,再等得将自己收拾齐整行出耳房时,纳兰城已经门外侯命。 “宣他进来。” 轻声抬了胳膊,自有内侍匆匆出去,将侯在门外已然好久的纳兰大人宣进宫,皇帝看一眼身后的耳房,声音低低的告之他,“五月初八,朕原赐于大婚,不过眼下情形紧急,蛮尾再度进犯,朕要御驾亲征,非你在侧不可。纳兰,你可愿意相陪?” 指节轻轻叩着桌子,皇帝既然出声,那便是圣旨,纳兰城又岂敢不从? “微臣愿意。” 单膝跪地,纳兰城这是首次被皇帝罢免一切权势之后,第一次正大光明进宫。前交也有暗夜进宫的时候,总不若这般的挺胸抬头。 “很好。朕相信朕是没有看错人的。” 皇帝颔首,顿了顿又道,“德妃宫中的事情,可有查得明白?” 自从上次绑架一事出现,皇帝就一直起了心。咬人的狗总是不叫的,皇帝现在倒是底盘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禀皇上,三清招了,只是,微臣依然没有证据,佛珠虽然是德妃的不假,可若是德妃一口咬定,佛珠就是扔了,微臣也依然不能如何!” 就算最后真有证据,德妃不承认,她四妃之尊,便连皇上,也不能定其罪名的。 “此事容后再议,只需暗中再查便可。” 顿了顿,皇帝终是吐一口气,“准备一下,后日,五月初六,大军整顿,去往边境!” 皇帝御驾亲征,京中所有一切,根本就不需过度去准备。这些年总是碍于蛮尾的不时挑衅,大历军队可以随时整装待发。 锦言拦不住皇上的脚步,纵然心下担心,也不能如何。 五月初六一大早,她天未亮就起身,穿截起她身为贵妃尊位后,最最耀眼而光鲜的贵妃正装,一路疾行,赶去送别皇帝。 在她到来的时候,也有四妃,宸妃,外加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各宫妃嫔出来,列队相送。 可她们到底是来晚了,皇帝没有等到她们到来,就已经提前离开,锦言到来的时候,只见皇帝的背影,如风一般渐行渐远,她眼里忽然便噙了泪意。 “唔,你看。” 淑妃胳膊肘碰碰惠妃,满脸不屑的道,“明明只是个溅人,还偏是装得无比高贵,真是让人恶心。” 锦言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她,良久,一直看到淑妃的眸光闪烁,心下发虚,她这才淡淡道,“核仁,对本宫不敬,是何罪名?” 核仁挺胸上前,大声道,“对贵妃不敬者,掌嘴五十!” 淑妃一愣,尖叫道,“你敢!” 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小溅蹄子,皇上才刚刚走,她就敢对四妃下手? 这女人简直疯了! 锦言冷笑,“本宫对你,又有什么不敢的?来人,掌嘴!” 若皇上在时,她哪怕受些委屈,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皇上不在了……她便要撑起这贵妃的尊严,一定要帮着皇上守好这个皇宫,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来乱了它! 淑妃便在这个时候,就刚刚好的撞到了这个枪口上。 她要杀鸡儆猴,找人立威,现在,最合适不过。 更何况,她也完全没有心思,再来应付这个淑妃。 “苏锦言!你这个妖女,你敢这么对我,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淑妃尖叫着,被人押住了双臂,双目怒红的挣扎不已。核仁上前,抡开了耳光,“啪啪”的左右开弓的打着,一边打,一边还欢快的数道,“一,二,三……”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贵妃气度 http://.biquxs.info/

似曾相识的情景,一是暗夜中的甘露殿,二则是御驾亲征的宫道上。 遮阳的华盖撑在头顶,锦贵妃一身大紫的宫装,雍容华贵,而又气势逼人。 皇上不在,她便是这整个后宫的主子。前朝无人做主,帝王没有后代,锦言知道,她必须要撑得起自己的尊贵,撑得起这天下的尊贵。 纳兰明珠被委以重仁,代君执掌朝政,这或多或少也平复了他年前才刚失去发妻,又更是失心于儿子的现状。 闻听贵妃娘娘竟站在皇城门口就大发雷霆,众目睽睽之下,掌掴淑妃,纳兰明珠一口老血就几乎要喷了出来。 气得额头青筋暴跳,“这个女人,她还嫌惹的事不够吗?” 宫中流言纷纷,哪一个不是冲着他的儿子去的?更甚至纳兰城与他恩断义绝不回家,这其中也绝对有他苏锦言的影子! 目光沉了沉,咬牙道,“户部许大人可在?贵妃娘娘如此统领后宫,本官觉得,也是该让户部大人去好好看看的!” 着了人,立时飞一般去请户部大人许昌会,许大人此刻,刚刚才将皇帝御驾亲征所需的一切粮草军饷准备好,这边一听纳兰明珠来请,竟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淑妃娘娘被当众掌掴。 立时就无名火,顺着后脊梁骨冒出来,手中紧紧握着的一把短剑,猛一下就砸在了地上,气得胡子乱颤的怒道,“妖妃!她欺我太甚!” 怒冲冲赶往皇城东门口,皇帝亲征,出东门,走边关,自然锦贵妃当场怒罚许淑妃,便也是在这处。 “娘娘……” 五十个耳光掌过去,核仁甩了甩巴掌重新行回贵妃身后,锦言点点头,居高临下的冷然道,“淑妃,你可知罪?你为四妃之罪,宫中规矩,你当该更加清楚。本宫身为贵妃,凌于你等地位之下,你敢如此口不择言,出口无状,这掌嘴五十,算是略施薄惩……” 核仁甩着双手,抿了唇偷偷的乐,掌嘴五十才算是薄惩,那什么算是严惩? “苏锦言!你……你别太得意的太早,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脸上被打得高高的红肿着,更是疼得连说话都跑风漏气,嘴角有着鲜红的血丝顺着往下流,淑妃又羞又气,却偏偏是硬扛着尊贵不肯低头认输。 这里这么多宫人内侍,各宫主子,妃嫔也全都在场,她身为四妃之一,却被贵妃娘娘当众扇了耳光,这心里屈辱,更比脸上的疼,要来得难堪的多。 “呵!淑妃娘娘倒真是好一副的硬骨头。本宫本想只是略惩小戒罢了,可惜淑妃却不懂得什么叫做收敛,既如此……本宫就再让你心服口服吧!” 紫色的裙袖轻扬,在亮丽明艳的阳光之下,划出一道异常唯美漂亮的弧度。 淑妃挨完打,已被大气不敢言的秦嬷嬷与贴身宫女搀了起来,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贵妃都已经打了人,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不妥,可不想,贵妃这一句话,顿时又将众人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 贤妃,德妃,惠妃,宸妃,这几位也算是这后宫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了,可此刻,竟没有一个敢出声。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的甘露殿,武皇要杖毙苏锦言,她们这些人,也就只有看着的份。 即便是敢出声劝言,也不会说得很直接。 “贵妃娘娘……今日总该是皇上亲征之日,娘娘还请手下留情。” 德妃叹了口气,上前说道,手中轻轻转动的佛珠,在阳光之下,闪着异常亮眼的光泽,贵妃看过去,目光轻闪,又微微一笑,“德妃姐姐说得极是。既然是德妃姐姐说情,那本宫便也可以法外开恩……来人,送淑妃娘娘回重华宫休息,在娘娘身体痊愈之前,还是不要随便出来行走了。” 一句话,轻飘飘便禁了淑妃的足。 淑妃震怒,“苏锦言,你这个贱……唔。” 左右宫女嬷嬷上前,忙不迭的拉了娘娘离开,生怕自家主子一不主意,又要招了贵妃生怒。 而眼下的锦贵妃娘娘,也早已不是之前的小小宫女了,她已然地位尊贵到,是这后宫第一人。 许大人一路小跑的赶过来时,这边的惩罚早已散了,众妃行过后,花花绿绿莺莺燕燕站了一群,簇拥着贵妃娘娘雍容离去。 剩下四妃中,贤妃,德妃,惠妃,倒是落在了最后头,人人脸色难看,若有所思。 短短不过一年半的时间,从前胆小懦弱的小宫女,竟已经飞速成长到了这般地步。 “两位姐姐,照这样下去,我们还要继续等着吗?不过贱籍出身,却要死死的压我们一头,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总之,我惠妃是不服的!” 招摇的水粉色宫装着身,惠妃的打扮向来是不落于人后,又极是充满着恣意张扬的味道。便如她这整个人一样,即使曾经被帝王所罚,也依然磨不平她的性子。 该说话的时候,她永远都憋不住自己的尊贵。 德妃看她一眼,缓缓摇头,叹道,“可眼下,她已是贵妃尊位,我们这些姐妹们,又能怎么样?” 手中的佛珠轻然掐动,清脆的珠子撞击声,便如细细密密的秋雨,一时将众人的心头,围困得水泄不通。 惠妃对于这话可不敢,梗着脖子道,“不过一个以色侍君的狐媚子而已,眼下皇上不在,我看还有谁能护得了她!” 她心里有话就直说,这话也说得极不入耳。贤德二妃立时就眉色轻挑,宸妃一直也没走,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不由冷然哼道,“贵妃已经是眼下后宫最尊贵的妃位,难道惠妃你还有办法,敢趁着皇上不在,对贵妃下毒手不成?” 且不说能不能实现,这事先放一边,就算是你惠妃真的得了手,那你最后能落得了好? 依着皇上对于锦贵妃如此盛宠不衰的状况来看,宸妃认为目前最好的方法,就只有一个字:等! “哟!宸妃妹妹这话,姐姐可是不爱听的。姐姐一直都知道,这贵妃娘娘也曾经算是姐姐宫里的人,姐姐如此护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这护着归护着,这么明目帐胆的偷听壁角,这就不太好了吧?” 上好的锦帕轻轻压着唇角,自从上次一事,惠妃居然是将贵妃给气“吐血”了之后,她张扬跋扈的性子,也是略略带些收敛。 如今一见宸妃,也更是在鄙夷之中,又加着小心。 “本宫也只是建议而已,惠妃若不爱听,那也算罢了。柳翠,我们走。” 宸妃讥讽着,淡看惠妃一眼,娉婷玉立的扶着柳翠的手臂,翩然而去。 那远去的背影,既透着寂寥,也更透着尊贵。 似乎宸妃是从骨子里就从来不曾有过失宠,惠妃咬着唇看着,忽然就“呸”的一声,骂道,“尽都是些狐狸精。” “好了,隔墙有耳,都别再说了。各自都回去吧!以后皇上不在这段时间内,都小心一点。” 贤妃做了最后总结,先行端庄大方的迈步而去,然后是德妃,最后是惠妃…… 因着这边有娘娘在,为了避嫌,许大人是一直火烧火燎的站在极远处耐心的等待着。直到这边诸位娘娘都散了。他这才急匆匆奔了重华宫,连气都没喘匀,立时道,“立时禀报娘娘,就说我来了!” 父亲大人来到,淑妃自然哭着喊着的让人马上请了进来,刚一见面,就一边抹着泪,一边又疼得龇牙咧嘴的道,“爹爹,可千万要为女儿做主了啊。那个小溅人,她……唔!好痛!” 一时不注意,硬生生扯裂了脸上的伤,她鼻子一酸,眼泪又跟着滚滚而落,那模样,既是狼狈,又是可怜,哪里还有曾经的天真可爱的俏丽模样? 许大人简直就心疼死了,“那个狐媚子,她可真是……” “爹!” 淑妃猛然打断了他的话,脸色骤然发了白道,“爹,女儿前些日子的时候,送了贵妃一份礼……” 莫不是,那一份重礼惹出的祸端? 心下忐忑不安着,倒是便将脸上的疼给忘了。 许昌会既然能位列户部大人,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自家女儿几斤几两重,他一眼就能看个差不多,一见淑妃发呆,他立时便问,“是什么礼?娘娘可否给老臣说说?” 在淑妃面前,纵然自己是女儿的亲爹,可淑妃的身份就是他的主意。许昌会还是要给娘娘见礼的。 淑妃咬咬唇,“是……是一盒红花。” 红花,那在宫中算是禁物。 许昌会猛然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女儿竟是如此没脑子的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不由得又是气,又是急道,“你,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红花?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事情既已发生,许大人也是迅速就冷静了下来。 红花之事,如果当真不能使劲压下,那么……就祸水东移吧! 淑妃摸着脸,仔细想想,“没有别人知道,不过……女儿身边的秦嬷嬷是知道的。” 尤其是这些红花,就是秦嬷嬷亲自着人,暗地里从宫外收进来的。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月嬷嬷的杀意 http://.biquxs.info/

“愚蠢!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老臣商量一下?娘娘如此这般自作主张,若是被皇上知道,你该知是什么下场!” 许大人听得居然还有别人知道,立时又气得够呛,“宫中皇子公主,至今从无一人安全出生,难道这其中的事,娘娘还不知道吗?且不说武皇后在位时,更是无人敢造次,便是武皇后现在不在了,也更不是娘娘能搅进这事情里面去的!” 许大人恨铁不成钢,他的这个傻女儿啊,平日里看着机灵,可到了大事上,怎么就这么糊涂? 自然,他如今能站在这里说这些话,也早把之前女儿被贵妃责打的事情,用力的压至了心情。 并没有忘记,也会一直记着,只是时候不到,不能盲目出手。 “爹爹!可是这事,就算秦嬷嬷知道也没什么的,而且,这红花送于那溅人的时候,是好多人都看着的。” 皇上要知道,也早就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 淑妃平日里装天真装习惯了,小聪明是有,但大智慧依然是缺少的。闻言,不由得有些不高兴。 她身在四妃之位这么多年,爹爹也向来是对她赞赏有加的,怎么突然就这么不高兴了?心下倏然难堪的同时,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夏风顺着窗子吹进,将她重华宫内殿层层叠叠的帷幔飘动,许大人也知自己刚刚说的有些激烈,眼下一看娘娘情绪不好,不由得暗叹一声道,“娘娘,自古逆流而上,是好的,可也要知道什么是审时度势……今天的情形,老臣也听说了,总是娘娘压不脾气,惹怒了贵妃。贵妃现在势头正猛,是要好歹避一避的。” 而不是要犯蠢的,只凭着一股子热血就往上冲。 “武皇后,宸妃,惠妃,前车之鉴,娘娘也不光仅仅只是看在眼中就行的。还有玉美人的事情……娘娘还不知道吧?玉美人与那刺客,当天被扔出皇城,不过半日,便死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按说他们挖了眼以,又割了舌的人,如果及时救治,也是不会死得那么快的。可他们偏偏就死了,而且还死得那么远,这其中若是没人出手,根本就不可能。 “爹爹是说,玉美人吗?” 淑妃猛然打个哆嗦,惊讶的问,那一日,她倒是没有亲至现场,可后来也听宫中的人传出闲言碎语,说是皇上一怒之下,把多嘴的华嫔给踢得流了产…… “正是玉美人。老臣还能敢骗娘娘不成?祸从口出这件事,最最切实直观的现例。”许大人吐口气,总觉得现在的女儿,人是越长越大了,可心也越长越野了,也不知道都是被谁怂恿的。 “那,依着爹爹的意思是……静观其变?” 心中稍稍迟疑一些,淑妃语气不确定的问,可转眼又不服气,“难道本宫这打,就白挨了么?” 凭什么啊! 小溅人,狐媚子。敢对她动手……“不白挨,娘娘还能打回去不成?她是贵妃,是一宫主位,眼下还动不得。” 现在动不得,也并不代表这以后就动不得。目光里闪过锐意,淑妃听出了弦外之意,不由得一喜,“爹爹的意思,你有办法,能将这红花之事摆平?” 在许贞玉许淑妃心中,自己爹爹打从她记事起开始,就一直兢兢业业做人,勤勤恳恳做官。 从最初的京城小官,一直升到现在户部大人,这与他一直以来的谨小慎微是分不开的。而淑妃自从数年前进宫开始,也就一直禀着爹爹的教导,不怕事,但也绝不会惹事。 所以她也一直以来都很单纯,很天真。可现在,皇后已经不在了,她许淑妃自然也会动那份根本不该有的心思。 “唔,对了,爹爹,女儿这里还有一件事……” 许淑妃侧耳过去,将事情将许大人轻语一番,许昌会脸色震惊,几乎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女儿啊女儿,你到底是何时有了这般天大的胆子,竟是敢私下里做这些要杀头灭族的事情? 锦宫,丹桂枝头,绿花飘扬,偶有一片两片与风嬉戏着,姿态万千的飘落而下,更为这夏日的天空,又添了一丝亮丽的色彩。 核仁心情极好坐在丹桂树下,笑弯着眉眼与小和子说叨着闲话,“总归今日,可真是过瘾极了。小和子,你忘了去年的时候,在甘露殿,淑妃那般张牙舞爪,后来娘娘说,早晚会给机会让我们亲自报仇的,如今,娘娘做到了,我核仁这辈子,都会记得娘娘的恩情。” 也不仅仅只是帮着她报仇而已,更是对娘娘平日里,对她们的诸般信任与照顾,也让核仁心里发了誓,这辈子,她都要永远的忠于娘娘,永不背叛。 “是呢!这谁说不是呢?一转眼,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小和子感慨着,“也不知皇上御驾亲征,会多久才能归来。” 这边皇上才刚刚离开,娘娘明显就有些魂不守舍。 “只盼着皇上尽早得胜还朝才好。”核仁皱眉,想起这事,又想到了秀儿,“我这里还有些伤药,一会去看看秀儿吧!” 俩人同时被罚,核仁先行受刑,然后是秀儿……总归梁总管是让她们两个轮流来的,要不然,没人伺候娘娘,皇上也是不高兴。 至于两人受刑后,贵妃娘娘什么态度,梁总管暂时也管不了太多。 无规矩不成方圆,要立威,自然要有牺牲。 “好,拿了伤药,一起过去看看。” 顿了顿,又记起一事,“月嬷嬷近几日还好吗?” 核仁奇怪,“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前几日,听师傅说起来,月嬷嬷送了酸梅汤去御书房,说是你让给的,可有此事?” 核仁一怔,“没有!我从来没有托月嬷嬷做过任何事!” “那?” 两人脸色一变,“糟了!” 刚刚月嬷嬷进了锦宫内殿,好像娘娘是独自一人在里面正歇着。 两人眼视一眼,猛然同时拔腿往内殿里冲,门口的宫人内侍奇怪的看着两人,还没等得见礼,便又已经没了人影。 层层叠叠,如云一般轻柔的纱帐中,微微侧着身子,正在轻轻憨睡的贵妃娘娘,面朝墙里,睡得极是安稳。 月嬷嬷轻手轻脚的进去,先行将手里的汤盅放到旁子的小几子上,再看一眼睡意极好的锦贵妃,眸光里渐然浮现一抹复杂,终是轻抬脚步,向着床前移去。 屏了呼吸,慢慢站至床前,她微微紧握的手中,带着隐隐的汗渍,贵妃依然睡得舒服,月嬷嬷眼底慢慢露了精芒,她咬咬牙,慢慢抬手,将自己头上的银簪拔下。 “皇上……” 床上的贵妃忽然呢喃一声,月嬷嬷猛一惊,忙着垂眸,手心里将银簪攥得死紧。可巧,贵妃只喊了一声,便也不再有动静。 月嬷嬷又松一口气,她再度咬牙,眸光里闪过冷意,手中的银簪也随之举起,便恰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 “娘娘。” 核仁跌跌撞撞跑进来,她杖罚的刑伤还未曾痊愈,自然行走也有些防碍,小和子紧紧随在她身侧,随时注意安全,核仁看在眼中,又记在心里。 可这时候,又哪里顾得了这些? 一路小跑着进来,月嬷嬷正跪在内殿的几案前,轻轻将手中的汤盅揭开。汤里冒着热气,是刚刚炖好的参汤。 核仁冲进来,一眼便见娘娘无恙,而月嬷嬷也无任何异常。她不由得暗松一口气,又努力平稳了一下呼吸,与月嬷嬷低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出去吧!” 月嬷嬷应声是,弯着腰身退出。刚出殿门口,“叮”的一声轻响,袖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出来,月嬷嬷忙不迭弯腰去捡,是她拢在袖中的银簪不小心落了出来。 核仁隔着门问,“月嬷嬷,可是掉什么东西了?” 一边就迈着步出来,月嬷嬷拾起银簪,转眼笑着给核仁看,“是老奴近些日子来偏瘦了些。这不,腕上的银镯子便有些戴不住了,这刚刚一落手便掉。” 手心里托着刚刚捡起的银镯子给她看,核仁看在眼中,是有几分奇怪的,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再打量着月嬷嬷,也看不出分毫异常,只好道,“那嬷嬷以后还请小心些。娘娘正在休息,不能被吵到的。”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的道,“如果嬷嬷岁数大了,手脚都不灵便了,等奴婢回头禀明了娘娘,还是早些时间放嬷嬷出宫回家去吧!” 终日留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因素在身边,核仁也总是觉得不妥。 打发走了月嬷嬷,核仁又返身进殿,娘娘已经醒了,指了指那参汤道,“倒了吧。” “啊?”核仁一愣,“可是这参汤,是为娘娘您补身子用的。” “要用这个东西补吗?”锦言撇唇,眼底浮现出讥讽,“只怕等不到皇上回来,本宫倒先要入土为安了。” 微挑的眉间渗出寒意,锦言视线落在几上的那一盅参汤,她刚刚一直就没有睡熟,月嬷嬷对她的杀意毫不掩饰。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灭门 http://.biquxs.info/

她自然全部都收入眼底。 核仁心惊,“月嬷嬷……她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与惊慌,是她城府太深,还是她核仁经事太少,以至少看不出任何端侃? “月嬷嬷的胆子到底有多大,试试不就知道了?核仁,拿这盅汤,喂只野猫试试。” 宫里不缺野猫,锦贵妃眼下执掌后宫,自然寻只野猫出来不是小事。 核仁领命下去,着小和子命人立时寻了只野猫过来,将参汤放下。很快,鲜美的参汤味道,扑入野猫鼻端。 野猫“喵”的叫了一声,立时撒开四蹄过去,伸出带勾的舌头,贪婪而急切的舔食着汤盅里的参汤。 核仁起了身,站在一边仔细的看着,小和子揣着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核仁回眸,小和子低低的道,“师傅已经派人查过,月嬷嬷身份可疑。若不然再跟娘娘说说,将这个月嬷嬷及早的打发出去?” 可能这一次,并不能够很快的抓到月嬷嬷的证据,可这样危险的人物一直放在身边,总是不安全的。 “许是娘娘另有打算吧。先静观其变。” 核仁悄悄说着话,又余光看向地上的野猫。 汤盅里的参汤不算多,饥饿的野猫很快就将这鲜美的参汤舔喝得一干二净。小和子弯了腰身,仔细看着野猫的变化,野猫警惕的竖着尾巴,在锦宫内殿的地上走来走去,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小和子摇了摇头,起身禀道,“娘娘,这野猫并不任何不妥。” 若当真是这样的话,那月嬷嬷的事情…… 心下更是觉得不安。 皇上御驾亲征不在宫中,纳兰明珠代君执掌朝政,后宫若是再不好,他们这锦宫之地,必定是众矢之的。 “好了。既然这野猫并不任何不妥,那就先带它出去,细心的养护起来吧!” 顿了顿,又慢慢道,“月嬷嬷的参汤,每日都做一些送过来……核仁,你亲自负责这野猫的喂养。除去每日正常喂食,这参汤,必不可少!” “奴婢尊命。” 抬眸示意内殿里信得过的宫人,将这食过参汤的野猫抱了起来,又寻了个笼子养了起来,这之后,自然一日一顿参汤养着,很快,半月时间眨眼即逝,皇帝出征,也有半月时间了。 大历后宫,一直风平浪静,并无任何不妥。似是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也似乎这个宫中, 半月的时间,也足够锦贵妃将身体养好。脖间曾被利刃划出的伤口,如今已恢复如初,秀儿的杖刑也好了起来,也能够继续跟在娘娘身边伺候着。 五月初六早已过去,纳兰城的亲事,也随着边关蛮尾进犯而不得不往后延续。 纳兰城跟随御驾亲征,纳兰城府中,慕秋带着刚满月不久的女儿,满目都是慈爱之光。 初为人母,她心底是喜悦的,是开心的。 “大奶奶,公子临走时说了,如果大奶奶出了月子,外面阳光正好,大奶奶还是要多多晒晒太阳的。” 丫环雪玉端着新做好的点心进来,笑着道,“奴婢恭喜大奶奶喜得千金,这是奴婢刚刚做的枣糕,大奶奶先尝一尝?” 手里的托盘放到几上,雪玉拿了帕子,捏了块点心递过,慕秋抬手接过,先是仔细看了一眼,不由赞道,“这是蜂蜜枣糕吗?看起来就好好吃呢。” 雪玉抿唇,“那大奶奶便先尝一尝?” “好!” 抬手将枣糕送入口中,先是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品着道,“果然味道不错。” “大奶奶喜欢便好。”雪玉笑一下,又看着内室里小床上睡着的小千金,眼里闪着光泽,“大奶奶,奴婢想抱抱小主子,可好?” 刚刚出生的婴儿,浑身软软的都不敢抱,可婴儿是长得很快的。才刚刚满月的孩子,转眼就已经有了笑模样。女人天生的骨子里都是有母性的,雪玉想要抱一下孩子,慕秋自然也是答应的。 “好。那你小心些。” 用帕子擦了手,慕秋抱了孩子递给雪玉,雪玉乐呵呵的接过去,一边轻轻摇晃着孩子,一边开心的道,“大奶奶,奴婢一直就喜欢孩子,如今见大奶奶与公子的孩子长得这般好,奴婢心里也极是欢喜的呢。” 一个人如果有没有用真心来说话,是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的。 慕秋笑笑,目光里带着母性的温柔,“公子是个很好的人。我也是奴婢出身,其实一直都知道,公子是想要生个儿子的,可既然是女儿,公子也并没有半点不高兴。” 自古儿子金贵,传宗接代,那是所有家族最为深切的期待。也很少有男人,会如公子这么豁达。从来没有埋怨过她生下女儿,倒是对这个女儿,也极为喜欢得紧。 “大奶奶真是好福气。奴婢就说了,我们公子待人是极好的,以后小主子也会很娇宠的。” 雪玉一边欢喜的逗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去与慕秋扭头说话,却忽然在看到内室后面的窗子倏然大开时,她不由得一惊,“大奶奶!” 喊声刚落,一支利箭从大开的窗子外头,猛然急射而入,慕秋下意识回身,片刻间只觉得喉咙一紧,她呆呆的低头,慢慢的抬手,在自己的脖子间摸了摸。再放至眼前时,便最后一声听到了耳边雪玉的惊恐尖叫,“大奶奶!” 眼前慢慢发黑,长长的利箭,贯穿喉咙,慕秋的身体,像是骤然折翼的飞鸟一般,哪怕是死,也死得极为优雅,洪亮。 像是飞舞的雪花,渐渐从半空中打着旋儿的飘落,又是明媚的阳光,一瞬间就躲入了厚厚的云层一般,天地顷刻塌陷,生命瞬间流逝。 甚至,连最后一句嘱咐都没有来得及留下,整个人便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只是倒下去的时候,慕秋的视线,一直看着孩子这边,眼里的泪水慢慢的滚落。 “大奶奶!” 突起的事件,令得雪玉几乎要吓傻。她猛的一声哭喊出来,门外听到动静的下人冲进内屋,一见情况不好,拼命就拉着雪玉往外走,“快!快走!” 公子不在,一定要保护好小主子的安全。 说时迟那时快,窗外猛然又扑进数人,个个手中寒刀锐利,不由分说向着两人劈头盖脸砍过来。 雪玉浑身打着颤,抱紧怀里的孩子夺路而出,下人留在身后,帮着阻拦杀手。 “快跑,快!” 一边拼命的喊叫声,身上已经连续中了数刀。雪玉眼里憋着泪水,早已模糊了脚下的视线。她不敢回头,慌不择路往外冲。 耳际边,有杀气腾腾的脚步声,已然快速的追上来。 阳光下,骤起的刀光猛然一闪,雪玉脚下一绊,仓惶摔倒在地,怀里的孩子也一瞬间被扔出了老远。 身后杀手一击不中,顿时有些恼怒,紧跟着又是一刀猛然砍下。 “噗”的一声闷响,血花飞溅,雪玉眼里流着泪水,惊恐的表情,也永远定格在这一刻,慢慢的软身倒下。 “哇!” 孩子的哭喊声,骤然彻响而起,飞步而去将孩子提在手中,刚要用力摔下的刺客,却猛然顿住了身形,低头,又仔细看着襁褓中,才刚刚满月的孩子,一时便有些犹豫。 “要不,将孩子留下?” 她还这么小,这名杀手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其它人也趁此机会,将纳兰城府中上上下下的丫环婆子下人,杀了个精光,无一活口。再返身回来时,也同样见这孩子可爱得紧。 除了最初时的一声大哭,这之后在被刺客抱在怀里,又犹豫不决的时候,就一直慢慢的裂着嘴笑。 “如果可行,留下可好!” 几人稍稍商议,便在最后做了这个决定。 众人手持利刃,又最后看一眼这个几乎于瞬间就陷入人间地狱一般的纳兰俯,随之,各自雀跃而起,很快消失在这极为阳光灿烂的院落之中。 天地无情,自有悲鸣。 纳兰城随君出征,却是整个内府遭人灭门。不过眨眼之间,这一幕震惊整个京城的血色惨案,便很快传到了皇宫锦贵妃耳边。 彼时,核仁正在抱着那只野猫在喂参汤,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抱的野猫立时就愣愣的扔到地上,野猫突然被摔,立时不满的低叫一声,撒开四蹄摇摇晃晃的踱走。 “核仁,立即着人出宫,将情况再查清楚!另外,着侍卫副统领寒秋立时彻查此案。如果有可能,请纳兰大人进宫!” 锦言理智而冷静的很快做出决定。 她是皇帝贵妃,纳兰城满门被灭,她于公于私,也都要插手相帮。 核仁听命,立时匆匆而去,小和子有些不放心,也跟主子禀了一声,随之跟出去。秀儿一颗心“怦怦”猛跳。 娘娘越俎代庖,会不会惹得御史弹劾? 如此插手江山之事,若是被有心人告到皇帝面前,娘娘多少也会有些为难。 可她这些担忧,也根本不在锦言所思所想范围之内。 很快,纳兰明珠带着一身戾气,怒冲冲闯宫,指着锦贵妃破口大骂,“妖妃!你给我滚出来!” 如此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便是一般人也没有天大的胆子敢做出这事,可偏偏,这纳兰明珠也不知是真的被气糊涂了,还是他心里一直就存着怒火,这一次更是借灭门事件,直面相对锦贵妃。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心软 http://.biquxs.info/

“纳兰大人,你放肆!娘娘面前,竟敢这般无礼?!” 小和子立时大声喝斥,一颗心猛然暴跳,眼下皇上不在,这纳兰明珠若是万一要硬着脾气胡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总不能娘娘一怒之下,也要将纳兰大人给打了吧?或者是,纳兰大人再伤了娘娘? 这样的事情,小和子只要想想,就觉得心惊肉跳。 可这时候,纳兰明珠却是没有这些心思再来想这些的。 儿子府里出了这么大事,他又气又急,也更是不会对什么贵妃不贵妃的还记得客气。 心里存着怒,他气得浑身都在哆嗦,“妖妃!妖女祸国,妖女祸国啊……若不是你,纳兰怎么可能会落到这步田地?若不是你,纳兰他还是好好的御前侍卫统领,他还是好好的在宫中当差……苏锦言!你给我出来!你以为你真的就那么无辜吗?苏锦言,你这个溅人!” 夫人惨死,儿子远征,便是连他最为不喜的侍妾所生的孙女,眼下也是生死不明,不知下落……而在纳兰明珠极为传统封建的骨子里,便是十个侍妾的生死,也都抵不上他孙女的一条命! 儿子早已离心,他更不想连同儿子的下一代,也要与自己再有什么隔阂,因此,哪怕只是孙女,他也极是宝贝的。 那是真的将他的宝贝孙女当成眼珠子在疼的。 想想前几天,他才刚刚欢欢喜喜的去看过孙女,可转眼,儿子的侍妾被人杀死,儿子的府邸被人灭门,甚至连同孙女都不知下落,纳兰明珠在这一刻,几乎要急到疯了。 “纳兰大人!这是皇上后宫,纳兰大人身为前朝重臣,这宫中规矩也不是不懂。还要小心出言才是!” 小和子沉了脸,厉声怒喝着,纳兰府死个侍妾不是大事,可他家娘娘的声誉却是绝对不能受损! “你放屁!苏妖妃她若是懂得宫规制度,她又为什么总去害我儿子?!” 纳兰明珠跳脚怒着,他眼下也真是要失了理智。小和子又气又怒,他简直跟这老货就说不清楚了,“纳兰大人这意思,小纳兰大人府中的惨案,难道是我家娘娘下的手不成?这简直荒谬!” 小和子也跟着怒极,纳兰明珠更是寸步不让,气得红了眼睛的乱喊乱叫着,正在这门口闹得一乱团,有沉沉的女声冷冷的响起,“都给本宫住嘴!后宫重地,岂是任人可以随意乱闯的?” 顿了顿,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分开,小和子退至身后,锦言脸色冷冷,又微微抬了下巴,向着形容狼狈,又神色暴怒的纳兰明珠淡声道,“纳兰府出事,是本宫从来不敢相信的结果。纳兰大人现在此刻,是应该及时找出凶手,再寻回孙女,而不是一副无赖之相的到本宫这里来大喊大叫!” 最后一句厉喝,更是加了贵妃之尊的绝对威严,纳兰明珠两朝元老了,也竟是心下一颤,被这宫女出身的贵妃娘娘给震住了。 锦言深吸一口气,眼见得纳兰明珠终于有所冷静下来,这才又轻吐一口气,仔细道,“纳兰大人,你说本宫说得对不对?” 皇帝远在边关,纳兰城随行征战,前方不能乱了军心,后方更是要绝对冷静,绝不能自乱阵脚! 贵妃肃然而立,句句冷静,将她贵妃尊撑起得雍容大体。相比之下,倒是纳兰明珠的慌乱急迫,反倒上不得台面了。 这便是一句所谓的:身不在局中,也自然会冷静。 纳兰明珠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她看,似乎是想要从眼前这位尊贵天下的贵妃娘娘面前,看到什么凶手的线索。可锦言自始便面然淡然,目光毫无退缩,片刻,纳兰明珠收回目光,扔下一句话,“贵妃最好自重!” 返身急步而去,很快,便消迭在锦宫所有人眼中。 小和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直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好半晌,才与锦言道,“娘娘,纳兰大人他……” 锦言一摆手,声音冷漠,“此事容后再议!纳兰大人的心情本宫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敢于臣子之位,更对本宫以下犯上,这是所有人看在眼里的,本宫也包庇他不得!” 数天之前,才刚刚因为许淑妃以下犯上,而惹得贵妃大怒。眼下,纳兰明珠身为朝堂重臣,竟敢知法犯法,肆意闯宫,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是要有个交待的。 脚步声匆匆,一路深深寒意,直冲宫外。 轿子抬了过来,金顶明黄的颜色,已然将贵妃的尊贵衬得越发的天下无双。 弯腰上了轿,贵妃出行,暗卫相随。 纳兰府前,寒秋已经带人仔细查探,京城府尹也自是带了人急奔现场。 进了府里内院,在纳兰城与慕秋的房间之中,慕秋仰面摔倒,死不瞑目,喉间一支利箭穿过,因利器未曾拔出,鲜血还不曾喷溅。只在脖子的边缘,渐渐有血色凝固。 锦言下了轿要进屋,被核仁接下,脸色发白的道,“娘娘,还是在外等等吧……” 现场太过惨烈,她根本都不让娘娘进。 锦言出宫,今日穿的极是素淡,甚至连同发间,都只簪了一只装饰用的木梳,听得核仁此言,她深吸一口气,不容拒绝的道,“本宫承受纳兰城多次相救,无以为报。此刻,纳兰城不在京中,他的侍妾出事,本宫不能不来!闪开!” 哪怕是再惨烈的场面,她也依然不惧。 大历皇朝锦贵妃,也必定会撑得起这份责任,更加能撑得起这份尊贵。 “核仁……” 小和子忙忙在旁示意着,核仁无奈,只好将路让开,锦言甩了素淡的衣袍大步而进,三千秀发于风中阳光下,闪烁莹亮,傲然飞扬,身后的侍卫众人眯了眼看在眼底,不知不觉间,娘娘早已成长得强势而凌厉。 进了屋,看得出来,这便是第一现场。 慕秋死相太过惨烈,也更能看出她中箭之后的不甘与不舍。 是的,她还有个孩子。 “娘娘,您怎么了?这地方……娘娘还是回宫等着消息吧?” 寒秋勘察了现场,便发现了贵妃进屋,立时便过来相劝。他目光自然是在贵妃的身上稍微的多留了那么一会儿,锦言没有察觉,只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衣袍扬起来,她不管是懂还是不懂,只是仔细弯下腰身去看。寒秋目光闪了闪,回道,“禀娘娘,还没有发现。” 凶手杀人干脆利索,前后只是瞬间之间。尤其纳兰府中,又是新建不久,纳兰城不太喜欢府中有太多下人,也根本没有任何有效防备。 “那,这个是什么?” 锦言仔细看着,忽然便指着慕秋脖间贯穿而出的箭只说道,“这上面,好像刻着一些记号。” 记号? 寒秋立时俯下身看,只一眼,便惊得浑身冷汗,“娘娘,这……” “到底是什么?” “是……皇宫禁卫军专用箭羽标记。” 寒秋低头说着,抹着冷汗,这皇宫禁卫军的专用箭羽,怎么竟然会随意的跑出来杀人? 难道…… 他心中一惊,再不敢乱想。 锦言猛然眯眸,“查!本宫倒是觉得,这是栽赃嫁祸的手段!” 深呼出一口气,锦言沉声命令着,又看一眼死不瞑目的慕秋,终是慢慢抬起头,将她大大睁圆的眼睛,轻轻的合上。 寒秋扭过头,不忍去看,便听贵妃又问,“纳兰明珠呢?” “回娘娘的话,纳兰大人分头去追查纳兰小小姐的下落。” 纳兰小小姐,也是纳兰城的女儿,是纳兰家族中,目前唯一的后代。纳兰明珠也自是非常紧张,并在意的。 “既然分头去找,那也很好。寒秋,本宫再给你个任务,务必保护好纳兰明珠大人的安全。本宫认为,凶手不单单只是这样就会收手的。他们一定还会有所行动!” 从最初的纳兰夫人雨夜惨死,再到现在的纳兰城侍妾被杀……这一连串的事情,并不仅仅是偶然发生。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找出凶手,给纳兰大人一个交待!” 抱拳施礼,寒秋朗声应声,并立即派出人手,随在纳兰明珠身侧贴身保护。这之后,众多暗卫护着贵妃娘娘回宫而去,可娘娘留下来的威仪,却也深深的印在众人心头。 于此同时,在一处几乎是荒废破旧的园子里,有隐隐的火烛燃起在黑暗的屋子里,将这一间小小的黑屋子,瞬时就映得明亮。 门窗四角被厚实的棉被堵得严严实实,屋里的烛光半丝不漏,纵是外面天光大亮,青天白日,在这一间小小的方圆之地,永远都是黑暗。 孩子的哭声,忽然就“哇哇”响起,有人冷冷的哑声道,“杀人性命,不得有半丝怜悯,你们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留个这个孩子?” 纵然是一个女娃子,也是不该留,留下就是祸害。 “回父亲的话,这孩子还小,才刚刚满月……儿,下不了手。” 这么小,这么软的孩子,当她软软糯糯的瞪着一双清澈黑亮的大眼睛,向着他哭完第一声,又再笑出那样一种纯真笑意的时候,他真的心软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身份 http://.biquxs.info/

“妇人之仁!成不了什么大事!” 苍老的声音沉戾的低喝着,男人咬牙,“可是父亲,儿若要执意留下她呢?” “那就去死吧!老夫这辈子,荣华富贵也够了,权势地位也有过了,什么儿子女儿……老夫也算是看透了,你若当真不听老夫所言,我也就不是你爹,给我滚!” 猛然抬手,指着黑屋子外的阳光大道,男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父亲,您不要逼我!” “我逼你?我如何逼你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万万不能有任何妇人之仁的。而你却倒好,你带人去杀了纳兰满门,转眼回来又要收养他的女儿,你以为纳兰城会因此而真的感激你吗?我告诉你,他只会恨不得杀了你!” 所谓杀人的罪孽,也并不是随随便便收养一个谁的女儿就可以轻松去解的。 更何况,他们父子两人,倒是天生的骨子里的像。 这纳兰城一门,几乎就要全部毁在他们父子手中。 “可是父亲,她还这么小,她才是刚刚足月的孩子啊……”看着她这般软软糯糯的小身子,那么可爱墨亮的黑眸,他又如何下得去手? “既是你舍不得,那自然有人舍得!” 顿了顿,立时喊人进来,将男人怀里的孩子,男人怔怔的愣着,直到门外骤起一声短而急促的嘤蹄,再然后,血腥的味道扑入鼻端,男人身子僵硬,不知不觉间,两行眼泪,滚滚而落。 拐杖敲着地面,苍老的身影站起身,“这就对了。既然你已是亲自向着人命举起了屠刀,你以为,你还能再有回去的机会吗?月寒,听话。从这里出去以后,你便再去你那赌坊看看,老苏头那里的事情,你抓紧给我办了。他若是用得好了,将会是一步利棋了。当然了,那个没用的小赌棍,你也依然可以抓得紧紧的。” 老的耍钱,小的赌,好好的一份家业,就这样子给败光了。 若不然的话,依着锦贵妃眼下的身份地位,那他们苏家,可真是八辈子都烧了高香了。 混浊的眸底闪过森寒的狞狰……也当然了,若不是那个苏溅人,他现在还是在国公府里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当朝国公爷! 武国公,他到底是还活着。 “是,父亲。儿遵命。” 僵硬着身体慢慢出去,武月寒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真的是回不去了。 从这几乎能够让无法呼吸的黑屋子里出去,阳光刹时铺满大地,满身的冰冷,眨时变得热烘烘的温暖,武月寒却只觉得自己这一颗心,似乎也永远都不会再热起来了。 比如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比如那个,会给他银子,也会愿意给他当姐的贵妃娘娘…… 可是,他到底,还是回不去了。 当他终于在父亲的逼迫之下,硬着头皮,狠着心肠,向疾奔的雪玉挥出那一刀,又差点将怀里的孩子摔死的时候,他的心,便已然再不是从前那个街头叫卖的糖人少年了。 “少主,老侯爷有令,这婴儿的尸体,要亲自交于少主处置。” 胡三得意洋洋的甩着手走过来,他刚刚才把那足月的女婴摔死,自然也更是武国公的心腹手下。 其实在胡三心里,是对于这个凭空而出的少主终有不满的,遇事只会退缩,犹豫不定,又哪里像是老侯爷的血脉了? “滚!” 猛然吸一口气,武月寒狞狰的咬着牙关,红着眼睛,“本公子的事情,还轮不得你来操心!把女婴留下,你给我滚!” 这孩子是他带回来的,却最终的结局,也不过一个死字。 慢慢的抿了抿唇,握紧了拳,“来人!将女婴的尸体……送于纳兰府门口!” 眼里带了泪意,他硬着心肠吩咐着,又看着这双已经是沾满了鲜血的罪恶,这辈子,他就再没有回头路,“再跟人说一句,将那套卖糖人的家当,也都砸了吧!” 这一辈子,养父给他的,只有做糖人,卖糖人,是教会如何在心里放着甜。 可亲生的父亲给他灌输的,是如何复仇,如何大计,如何……让人在心里种下仇恨。 一念之间,善恶之别。 匆匆的离开这一处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残破之地,武月寒逃一般的奔出去,像个狼狈的孩子一般,失魂落魄的游走在街头的阳光之下。 迎面一顶金顶明黄的软轿抬过来,行到他面前时,听里面有人轻喊,“停轿。” 这声音虽然仅仅只是听过几次,可却像是刻印到了骨子里那般的清楚。他猛然一个清醒回神,轿子落下,轿窗边的帘子挑起,锦贵妃温柔明媚的容颜随之出现在轿窗处,向着他狐疑的看过来,“小哥,你今天没有卖糖人吗?” 怪不得一路行来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原来是在这大街上失魂落魄的晃荡着。看他的样子,大概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姐……” 武月寒站住身,眼底忽然便极是软弱的闪过一丝泪意,又向着轿子里的娘娘喃喃的喊过一声,锦言抿唇,示意宫人将轿帘挑起,她下了轿,慢步行至近前,与他道,“我的身份,相必你如此机敏,也是应该知道的。只是,这世间的事,总有许多的不如意……你还是要努力学会,该要如何才能更好的活下来去。” 这世间,相逢相识,便是有缘。 锦贵妃向来宅心仁厚,如今当街遇到武月寒,自然也不会置之不理。 “可是姐。我……我做了错事,做了好大好大的一件错事,这样的我,还能回头吗?” 他猛的抬眸,眼底里一股血丝闪着暴乱,锦言倏然怔住,心里寒意涌上,她下意识退一步,又想到什么,忙忙的又站定脚步,像是生怕眼前这个比她已经高出半头的男孩子,会有什么心理不舒服,她轻轻抿唇,吸一口气,对他道,“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完美之人。人这一生,谁也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你既知事情错了,那么再努力的补救回来,不就可以了?” 而此时的锦贵妃也并不知道。她亲口下令,要彻查纳兰府灭门之案的凶手,便正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根本是阳光少年一般的武月寒。 后来,她就在想当时的情况,如果那时候,她一早知道的话,武月寒会不会也一时惶恐,也将她一并杀了? “不!我回不去了,这一切都回不去了,姐,你不懂,你不懂的……” 武月寒猛的摇头,眸光绝望而又痛苦的说,一步步后退着,他忽然想到什么,又低低的喊着,“姐,你快走。回去,不要再随便出来,快走……” 最后一字尚未落音,他渐然后退的身影骤然顿住,忽然,嗓子里像是瞬间被人利器一般的厉吼着,“不要!” 足尖一顿,已然合身向着软轿前,翩然如蝶一般,高贵优雅的锦贵妃飞身扑至。 身前身后暗卫齐齐出手,怒喝声瞬间而起,整个京城街道再次变得混乱。 锦言只看到最后的时候,有一道不知是谁的身影将她重重扑倒,紧接着,有一点点温热的液体,慢慢流到她的脸上,她下意识抬手摸去,是血。 她刚要奋力挣扎着起身,便听身上将她扑倒的人,急声喝动,“别动!” 顿了顿,又重重喘一口气,“娘娘,你听我说,我腰间有一把匕首,你拿着它,挟持我,快!” 他的亲生父亲,早已是对贵妃娘娘起了杀气,而这一次纳兰府惨案,贵妃亲至,便是父亲挑到的最好的机会。 “是你?” 锦言不傻,只一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什么,武月寒神情痛苦的道,“娘娘,我不想伤害你,也更不想娘娘被任何人伤害的,娘娘,快!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带着血的掌心,吃力的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塞到了她的手里。锦言咬唇,猛然用力握紧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卖糖人的小哥,那他现在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冷静的理智? 可她这句话,却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至少现在不会有。 武月寒猛然拉着她起身,她手中的匕首一不小心便用力的割在他的脖间,她立时一惊,武月寒已然再次喘着气道,“以我为人质,离开这里。若不然,娘娘的暗卫,根本护不得娘娘!” 为了等到今日,父亲已经是连死士都要出动了。 锦言咬唇,四下看去,果然见出宫所带的暗卫,已经被一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影,团团围住,又不要紧的以命换命的拼杀着。 不过瞬息之间,她的暗卫,已经所剩无几。 “娘娘!” 最初的时候,核仁与小和子均被突发的状况所冲散,眼下见娘娘终于平安无事的站起身,却在看到娘娘平安的这么一瞬间,核仁竟是傻了般的呆怔在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快啊!” 小和子猛一拉她,两人冲过现场厮杀的暗卫与死士,拼命的向这边跑过来,到了近前,核仁忍不住惊惧道,“娘娘,他是?” 这不是,卖糖人的小哥吗?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死士 http://.biquxs.info/

为什么娘娘竟会突然拿刀抵着他的脖子?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顾不上说这些,核仁,小和子,快走!” 手中匕首一把扔给小和子,锦言头脑异常冷静,“往回退!暂时不能回宫,先到纳兰府!” 至少那里,宫中侍卫还有,寒秋还在,而比起回宫的路,总是要好得太多。 “娘娘小心!” 小和子低呼一声,重新拿起匕首架以不动不言面若死灰一般的武月寒脖颈间,主仆三人慢慢后退,顺着刚刚来时的方向,重新要退回纳兰府。 不期然低头的瞬间,锦言看到退回的路线上,有蜿蜒的血色随着他们后退的脚步,而形影相随,她默然一惊,“你受伤了?” 武月寒脸色惨白如雪,“娘娘,对……对不起。我做错了事,便要受到惩罚。” 他受不过父亲的逼迫,从他终于头脑一时冲动,对纳兰府下了毒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不是之前单纯快乐的糖人小哥了。 他是个罪人,他是个杀手,也更是个凶手。 锦言抿唇,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因事态紧急,这时候也的确不是说事的时候,因着小和子抓着匕首,渐步后退,她倒也看不清他是哪里受伤了。 “快一些!注意安全!” 在他人眼里,锦贵妃纵是深宫后妃,却依然能在此一刻,如此沉稳冷静,这是一般女子所没有的魄力,也更是让天下男人都汗颜。 生死当前,贵妃临危不惧,进退有度,便是连一般的男人,都做不到的有条不紊。 “娘娘!要小心一些。” 核仁死死的护在娘娘身后,小和子身在是前,将行在中间的自家主子护得紧紧的。锦言深吸一口气,余光在看到另外的街角处,所瞬间窜出来的数道身影时,不由得苦笑,“再小心,怕是也过不去了……核仁,你听着,万一本宫不幸在这里身死,你记住,一定要告诉皇上,忘了我,不要悲伤。” 皇帝乃一国之君,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后妃,她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皇上心底的份量有多重,可她知道,一旦皇上知道她在京里出了事,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娘娘!” 核仁低喊着,用力的摇着头,眼里含着泪水哭叫道,“不,娘娘。奴婢不走。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也是娘娘的人。” 锦言反手给她一耳光,厉声喝道,“本宫的话,你是真不听了吗?走,马上给我走!” “娘娘!我不,我就不走!” 核仁手捂着脸,哭得更厉害,倒是也有理智尚存,还知道一边哭,还要护着娘娘不受贼人侵扰。锦言一时间又气又怒,可又无可奈何。 太过忠心的婢女,便是如她这样子,哪怕生死,也都要与主子在一起。 “娘娘,再快一些,时间不多,我也不知道,我能拖他们多久。” 身上受了伤,武月寒脸色惨白着,小和子也对他没有丝毫心软,他也是恨毒了武月寒的行事作为……娘娘从前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可以如此害娘娘? 手中的匕首压了压,也不管他后背的伤口如何留着泊泊鲜血,小和子沉着冷静挟持着武月寒后退。 死士与暗卫相比,到底是死士不要命的打法占了上风,眼看着身边的暗卫越来越少,而死士越来越多,锦贵妃的冷静,也渐渐随之而去。 眼底浮上了冷凝的绝望,她一咬牙,“小和子,放开他吧!” “娘娘!” 小和子惊喊,“这个时候放了他,娘娘怎么办?” 锦言摇头,“你没有看到吗?即使有他在本宫手里,那些人也依然都不会停下。”所以,武月寒这个人质,似乎也并没什么重要之处。 “娘娘,对不起。”武月寒神色渐然变得痛苦,是了,他的父亲,一生只有权利,只有荣华富贵,他这么一个私生子,在父亲的眼里,也根本都算不了什么。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再度深吸一口气,眼看着越逼越近的死士,锦言努力不让自己惶恐。 她身后是墙,后退已然无路,可她自己却不能自乱阵脚。 “武月寒。” 受伤的男人垂眸,似乎根本不愿意去提自己这个名字,武氏对于他来说,甚至还不如养父给他的一只糖人来得更加暖心。 “武月寒?武国公是父亲,那么武皇后,是你姐姐,还是妹妹?” 从他姓氏一出,锦言立时便明白,今天这一场祸端,到底由何处而来。 “武皇后,是同父异母的大姐。” 武月寒与武皇后的母亲本不是同一个。武皇后是武国公正妻所生,而武月寒的母亲,只是从前伺候武国公的一个丫环。 “唔!你这样一说,本宫倒是明白了。同父异母的姐弟,想必你的皇后姐姐,倒是更受国公爷喜欢了!” 顿了顿,贵妃再看一眼前方,所有暗卫全部死尽,所有死士,再度步步紧逼。哪怕是武月寒在手,这些人,仍然是有恃无恐。锦言便知,这一次,怕是不能善了了。 纳兰府的方向没有任何响动传出,锦言深吸一口气,淡然一冷,“武公子,既然你能够这般悬崖勒马不顾性命的救本宫,本宫也是感激的。只不过这一次,怕是不太好了……” 顿了顿,她轻声对着三人道,“核仁,小和子。秀儿今天没跟着出来,是她的命。你们跟着出来,也同样是你们的命。所以,不要怪我……” 在这最后的关系,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皇宫里的内奸是谁,可她好像也再没有机会传出去了。 死士逼至近前,锦贵妃令小和子将武月寒放开,推出去,“走吧!你犯下的错事,本宫大概也明白了一些。可本宫却不愿意去对你指责什么……武月寒,你且记住,本宫今次放过你,你当也要明白,你以后该怎么做!” 手中的匕首扔开,人质再推开,孤立无援的主仆三人,便完全陷于所有死士的围困之中。 街上再度出了事,百姓不敢露头,官府来不及赶过来,锦贵妃纵是地位再如何崇高,此一回,也无可避免的陷入了危险。 “叫你们能主事的出来说话!” 目光淡然冷凝,锦言心里知道,情况越是危险,便越是要冷静。 步步紧逼的死士,慢慢就停了下来,彼此相视一眼之后,有人低声说话,不多时,有人转身而去,片刻又返身回来,立时便有数名死士上前,不由分说便将这主仆三人扭了带走。 核仁挣扎着,“娘娘,娘娘!” 旁边街道边的房子里,有胆大的老百姓,顺着门缝偷看,死士听得麻烦,干脆手起刀落,拍晕了核仁。 小和子疯了:“你们这群疯子,疯子!你们放开娘娘,放开娘娘……” 刀光一闪,又一次将小和子拍晕。 锦言从始至终冷静的看着,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若敢伤了他们,本宫不会放过你们!”顿了顿,又厉声喝道,“既然都已经出手了,又何必藏头露尾?国公爷,诈死之计,使得不错。只不过皇上眼下不在宫中,国公爷就算是抓了我苏锦言,也不会对皇上造成任何影响。” 既然落入国公爷手中,锦言也自是知道凶多吉少。 依着武国公曾经对于景元帝那恨之入骨的复仇之心,这一次,想必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只是她这一番话,就像是泥牛入了海,根本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 武国公就算是在这里,也不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与她有任何对话。 死士行动起来,很快抬着被打晕的内侍宫女,飞速的彻离现场。锦言也自然被人蒙了双眼,飞一般的行至到她根本不知道的地方去。 这之后,等得寒秋得到消息带人赶来,血染的现场便已只剩了那一顶象征贵妃身份的明黄软轿,以及还有满地的暗卫尸体。 “快……人手散开,马上将娘娘救回来,快!” 寒秋暴怒着,颤抖着,他哑声怒吼着,连眼前的天光,也都跟着在不住的发着晕。 前一刻,娘娘还从纳兰府离开,要平稳回宫,可这下一刻,死尸满地,娘娘不见踪影。几乎是同时,纳兰府门前,更多了一具小小女婴的尸体。纳兰明珠一见,当场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于是,现场更是一番混乱,又有谁能够那么快的想到,这竟是贼人的声东击西之计?这边牵制了纳兰府的人手,那边同时对娘娘下了手。 “寒大人……初步看起来,这些人更像是被人特意篡养的死士,这样以命换命的打法。每人身上至少数十道伤口,也唯有死士能够做出来!” 不计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最昂贵的人命,换来最快速的撤离,与最荣耀的战果。 在这些死士的眼中,他们从来就不知道人命到底有多宝贵。哪怕就是自己的命,他们也一样从不放在眼中。 而这样的人,也更是最可怕的。 “死士?这怎么还有死士?自从大历建朝以来,也唯有曾经的武国公私下养过死士,难道这一次……” 寒秋脸色发白的喃喃自语着,连后背都觉得阵阵寒凉。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四合院 http://.biquxs.info/

纳兰明珠一把年纪的,丝毫不顾形像的一屁股坐于纳兰城的府门口,号啕大哭。 他手里抱着已经被摔死的女婴,想到前几日还见过的乖孙女,那般的天真可爱,如今就已经是断了气息,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孽障啊,孽障啊!” 好久,他踉踉跄跄起身,又哭又笑的疯了一般的离开,身后府门前,女婴都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就如同是风中的一片落叶,碾落成泥。 等得寒秋在堪查了娘娘失踪的现场,再返身回到纳兰府门前时,便再也见不到这位是被皇帝重托于顾命大臣的纳兰大人。 “天有异象,必有异端啊……来人,仔细将现场再查实一遍。” 寒秋白着脸,硬着头皮亲自将纳兰府前的小女婴托到手里,然后又拿了块布盖了,想着等到纳兰城回京的时候,好歹也算是可以再见最后一面。 “大人,纳兰大人似乎有些不对,他一直出了京城,直往外面去了……” 属下人匆匆来报,寒秋脑子又“嗡”的一下,问道,“外面?” “是的,是京城外面。属下猜测,像是去往了纳兰夫人的墓地。” 那一场暴雨之中的纳兰府惨案,时至如今,依然还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结果。秋寒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忽然又肿胀得厉害。 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么多事? 明华殿,贤妃得到消息时,忍不住就哈哈大笑,“她苏锦言,也会有这么一天?既是连老天爷都不帮她,那本宫自然也是不会客气的。” 顿了顿,她目光看向薄纱帐之外隐隐跪落的人影,低声吩咐着,“带了人出宫,也跟着京兆府一起查到贵妃下落。自然,若是能够找到,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可若是找不到的话,这些人,也就不必回来了。 薄纱帐外的人叩头离去,贤妃怀里拢了只白猫,染着艳红豆蔻的五指,一点一点轻梳着白猫的细绒毛,像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母性,对待这白猫,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苏锦言,本宫得不到这个天下,你又凭什么该得到?” 喃喃的低语,先是缓缓的由唇间溢出,然而没过多久,又很快变成刻薄而锐利的呵呵尖笑声,宫门外守着的内侍宫女,无不觉得心惊胆战。 翠红屏息宁声垂了眸,娘娘并没有在这个关头去唤她做任何事情,可她依然是觉得心惊胆战,格外不安。 “贤妃娘娘,这是我们姐妹的机会吗?” 惠妃风风火火的带着一身夏日的阳光扑了进来,贤妃挑眉看去,立时就淡淡轻笑,瞬息又笑得极是温柔,“原来是惠妃妹妹,是出了什么事,妹妹这般风风火火的?来人,还不赶紧上杯凉茶,给惠妃娘娘拿来用?” 转手将怀里的白猫递给贴身的嬷嬷,翠红忙去倒了茶水过来,递于惠妃,惠妃毫不在意,拿过来一口喝得干净,贤妃眸光轻闪,又像是不在意的问,“刚刚妹妹说的话,是什么机会?” 是那苏锦言终于被贼人掳走,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事情,还是其它的别的什么? 不过贤妃倒是觉得,也根本就不会是其它的什么,唯一可能,只有苏锦言这个贵妃妖女的祸事,才能独独会令得惠妃这般高兴失常。 “姐姐,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外面都在传言,锦宫那个溅蹄子,说是出宫去特意探望纳兰府,然后谁知道,纳兰府竟是满门被灭,连个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放过。紧接着,那狐媚子也被贼人掳了走……姐姐,这难道还不是我们的机会吗?” 惠妃眉飞色舞,一口气不停的转述着这个事实,却见贤妃面色平静,半点都不惊讶,她自己倒不由得觉得大奇,“贤妃姐姐,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若不然,贤妃又怎可能如此淡然若定? “这件事情,本宫确实已经知道了。可知道归知道,这谋人害命的事情,本宫却是不愿意去插手的。” 贤妃目光悄然流转,顿了顿,又极是叹息的劝道,“妹妹若是因为这事,而这般开心的话,怕是这里,本宫就要让妹妹失望了。妹妹还是请回吧,皇上亲征不在宫中,我们姐妹四人,可断断不能再出什么错事了。” 曾是连武皇后出手,都不曾扳倒的锦贵妃,哪里又会那么容易,就让惠妃一举得手? 三言两语打发了惠妃离去,没过多久,又是淑妃上门……以同样的言词也将淑妃打发出去。原本以为德妃不会来的,可偏偏也是来了。 而这次随同德妃前来的,还有半死不活的华嫔。 两人初进明华殿,华嫔于贤妃行过礼后,便直接跪下道,“臣妾恳请娘娘做主。臣妾要为自己的孩儿,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眨眼时间过去几日,五月二十日这一日,天色晴朗,万里无云。 四周咸湿的风气传过来,锦言嗅在鼻中,与核仁道,“有没有印象,这京城之中,又有哪一处宅子,是环水而建的?” 大历京城并不是沿海之地,也没有海水那般的腥味,只是略有些空气中的咸湿,大概也能判断出,眼下的身居之地,是在何处。 “娘娘,这,奴婢自小就进了宫,外面的事情,奴婢真的不知。” 核仁茫然的目光抬起,略略愧疚的说,“要不然,奴婢再去问问小和子公公?” 他们主仆三人被关到这里了,已经过了好些日子,心里已然是定为凶手武国公,却始终不见露面。倒是这其间,武月寒来过一趟,也只是匆匆放下吃的喝的,便自行离开。 “先不用问了。你不知道,他也不一定知道。” 锦言叹口气,猜测的真相,总是很让人迷芒,心里纵然焦急,也依然于事无补。 “娘娘,来人了。” 一直守在门口把着的小和子忽然冲着院子里打声招呼,锦言点点头,不再言语,核仁默默垂手立于主子身侧,心里飞快的转动着念头。 门开处,武月寒一身青色衣袍的一角,首先飞扬而进,紧接着,便是他隐隐带着愧疚的声音,轻轻的在门口处喊道,“娘娘,您还好吗?” 这里是一处小小的四合院,方方正正的格局,也看得出来,是极好的院落,天井正中央,栽有一颗,人搂粗的梨花树。 花期开过,地下铺满了种种被碾落成泥的梨花瓣,因为无人打扫,便也显得更加幽静。 “进来吧!” 锦言端坐梨花树下,树上枝头已经开始结出了小指肚大小的青色果子,粒粒饱满,极具视觉感,可若是要尝起来,大概便不是这个样子了。 “‘望梅止渴’这个故事,不知武公子可否听说过?” 等得脚步声行至耳前,锦言换了一身宫粉色的裙装,与他轻声的道,武月寒怔住,“娘娘?” “望梅止渴的故事是说。有一队行军打仗的人,在路上走得很渴了,然后周围并没有水源。主帅便指着极远处的一颗梅子树,来告诉他们,坚持走到近前,必有会有梅子止渴。” 手指轻然拈起的一片绿叶,慢慢的把玩于掌中,故意说到这里,便没有再往下说,武月寒却早已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 “那梅子,其实是青的,并不能止渴?” “对!” 锦言抚掌,轻笑,“望梅止渴告诉我们,希望一定要有,还必须要有非常的耐心,与耐力。” 就如她现在的情形一般。她不能保证自己未来的路,将会怎么走,可至少现在,她会用同样的道理去告诉自己,也用同样的心态去期盼着,一定,会有脱困而出的那一天。 “可是,父亲如今已经抓到了娘娘,就不会放手的……” 武月寒暗闪了眸光,喃喃的说着,他到底还没有全然的泯灭良心。他手上也是沾过血的,可那些人,都不是她。 她,是这世上,除去养父母之后,唯一对他用过真心的人。 哪怕,只是一句微不足道的“姐”,他也依然觉得心暖。因为他从骨子里来说,就是一个极为害怕孤单,害怕寂寞的人。 他,更害怕自己的心里,没有亲情。 “那是无关紧要的,去告诉你父亲,本宫要与他谈谈。唔,对了,本宫这些天一直吃素食淡了,想要些活鸡活鸭的自己炖着喝汤。” 话音微微一顿,眼见得武月寒极是诧异,锦言慢慢又解释一句,“厨子里做的汤,本宫喝不惯那味道。” 武月寒便将视线看向了核仁,核仁立时便回瞪了他一眼,呸一声,“白眼狼!” 娘娘对他那么好,他倒好,原来竟是个坏心胚子! “既是娘娘需要,我这便去吩咐。” 不敢去迎视核仁的目光,武月寒咬唇答应一声,快速离开。 小和子重新掩了门,看着外面或明或暗的无数死士守着四周,他便知道,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插了翅膀飞出去的。 “娘娘。我们这次出宫,是临时决定,那些贼人又怎么会知道的?” 而且,他们本在纳兰府中,所停留的时间也不长,那些人又是如何得知,并又能很快的计算清娘娘所带暗卫数量,最后,又不惜大手笔的出动死士,对他们进行拼死截留?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各自为谋 http://.biquxs.info/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和子,你仔细想一想,本宫每一次出事,都会有谁在呢?” 不是一次,而是好多次,那个人都在。 “娘娘,您的意思是说,是……他?” 小和子脸色震惊的低喊着,核仁“嘘”的一声,“又来人了……” 片刻,守卫森严的院门再次被打开,这次,并不是武月寒,而是自称胡三的人。 胡三将活鸡活鸭的放下,嘿的一声怪笑,嘴里涎着口水道,“果然不愧是宫里的主子呢,倒也真是长得水嫩的很。就是不知道,这些活鸡活鸭,娘娘您能下得去手吗?” 摸着下巴凑上前来,忍不住抬手就要去捏贵妃的下巴,核仁厉声怒喝,“放肆!”猛然出声挡出去,用力让胡三推了个趔趄。 胡三站稳脚跟,骂了声娘,捋起胳膊就扑上前去,“娘娘那贵人儿,老子不能动,难道还动不得你么?你个小丫头片子,敢推老子……” 嘴里骂骂咧咧扑上前,掐着核仁的脖子就往后推,一只手又极是猥亵的去拉她的衣带,核仁尖叫,锦言怒吼,“放开她!” 小和子见状,想也不想就红着眼睛扑过去,手里不知哪里来的大块石头,拾起来,“啪”的一声拍到胡三的头上。胡三晃了一晃,慢慢的软着身子倒下,小和子手里的石头,慢慢的浸染了抹血的颜色。 “娘娘……” 仅仅片刻时间,这位一直都是贵妃身边最风光的大宫女,如今披头散皮的惊魂未定,眼里的泪水扑拉拉往下掉。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坏了,露出了她内里鲜衣的肚兜,脖子里的青色,也昭示着刚刚胡三的狠劲该有多么大。 锦言毫不嫌弃,张手便将她抱在了怀里,低低的哄着,“好了,不怕。有我在,不会让人再伤害你的……小和子,把砖扔了,回头有人问起来,将所有一切都推到本宫身上。” 她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武国公既然敢对她当朝贵妃动手,也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就算是今日不死,说不定明天就会死。可人活着,总是得有盼头的。锦言唯一不想的,就是这两个忠心的宫女内侍,会因她而提早的死在这里。 只要她活着,她会想尽一切办法的,保护他们。 “娘娘,都是奴才没用。奴才不能保护娘娘,还要连累得娘娘为奴才受过……” 小和子哭着,手里的砖头落地,他这一刻恨死了自己,他怎么那么笨,连一点功夫都不会,娘娘被贼人抓到这里,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了,别再哭了。核仁,你先进屋去将衣服理理。小和子,你跟我来。” 活鸡活鸭放在一边,锦言哄完了被胡三惊吓到的大宫女,又转手招呼了小和子过去,眸光清澈,而又极是冷静的看着他,“小和子,你且要知道,本宫现在救你,也是在救本宫自己,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小和子,本宫有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做……” 这一日,活鸡活鸭宰完了,核仁好好的炖了一锅肉,主仆三人也吃过很好。时过不久,武月寒再次来到的时候,胡三依然倒在地下昏迷不醒。 锦言淡定的道,“他意图对本宫轨,本宫自然也是不会手软……武公子,这样的人,你若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还是及早处理了吧!” 看地上的男人,傍着黄昏时分,这其中是醒转过一次的,但很即时的坚硬的石头再度冲着脑袋砸下来,胡三再度陷入昏睡,不知死活。 “他,竟敢冒犯娘娘?” 武月寒愣着,他万般不敢相信胡三的大胆。可贵妃娘娘神色冷漠,言词肯定,躺在地上的胡三,又满脸鲜血昏不醒。更加上娘娘身边的内侍宫女,也都目露愤慨,极是怒意高涨,武月寒一时便也相信了这是真的。 着了人来,将胡三不管死活的拖了出去,等得院门关闭,脚步声渐远时,小和子脸色发白的颤着声道,“娘娘,万一胡三醒过来了呢?” 若是胡三醒了,所说的一切将与他们所言不符,武国公一怒之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锦言冷声嗤笑,“本宫是连名节都赔上了。他武国公又有什么不信的?就算是他胡三能够很快的清醒过来,本宫也有办法,让他永远的开不了口!” 指间的利刃闪了闪,是一把极为锋利的短匕,核仁小和子面面相觑,娘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得了匕首的,他们怎么从来不知道的? “肉都已经吃完了,那便开始再接着忙活吧。” 手中的匕首闪了闪寒光,锦言首先弯腰,去将之前才宰杀不久的一地鸡毛鸭毛的都收了起来,两个宫女内侍见状,也赶紧跟着帮忙,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娘娘这是在做些什么,倒是完全的相信娘娘。 等得太阳落山,夜色渐渐到来。 徐徐送来的夏风,再度带来了水湿的潮气,整个四合院周围,影影绰绰多少人,眼睛都不眨的盯着这里看。 屋里的烛光一直未灭,有人悄悄的从窗子望进去,灯下,见那主仆三人,好像一人一把鸡毛,在做着什么掸子。 死士心中忍不住就冷嗤,不屑一顾的走开,武月寒过来问道,“什么事?” “禀小主,是里面的人,正在做着鸡毛掸子。” 身为死士,他多余的话不会说,自然是捡重要的。甚至他自己的想法,或者别的其它什么,死士是不应该有自己主见,更不应该有任何选择权的。 “她若想做,就让她做好了。” 只是一个鸡毛掸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武月寒又嘱咐了几句,便这么走了,院子里的灯光下,锦言手中最后的一根羽毛也粘贴上去,不由呵的笑了,“核仁,这东西做得直丑。以往做这些的时候,本宫记得,是母亲用好多鸡尾的翎毛挑了来做的。那颜色看起来好漂亮。如今,随意这么做出来,只看表象,就已经很是不好了。” 所谓精心挑选的唯美,自然是比随意插架的掸子更加来得美观,漂亮。 “只是拿来用用,管它漂不漂亮呢。” 核仁也乱七八糟的做完了自己手中的活计,这么提起来一看,还不如娘娘做的好看呢。至少娘娘做的东西看起来还有着形状,核仁手中的,就几乎是根送葬时的哭丧棒。 “先不说这些了,接下来,这样做……” 唇角勾起笑意,锦言将两人招到身边。然后,拔下头上木簪,摘下腕间的镯子……两两打开,里面各有乾坤。 核仁惊呼,“娘娘,这……” 随之,又以一副崇拜的目光看着娘娘,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此时,另一处烛光跳跃的房间里,武月寒站在桌案前,目光气怒的盯着桌案后的男人。 这就是他的父亲啊,这是他的亲生父亲! “爹,您平时总要做什么事,儿都毫不犹豫去做了。可是这一次,儿绝不能答应!” 因为激动,他厚实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狮子,在面对眼前这位比自己强不知多少倍的敌人时,他是全力以赴的。 “放肆!既知我是你父亲,你就当该知道,我这辈子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若得了天下,难道将来还不是要留给你?” 武国公冷蔑的拍着卤子起身,顿了顿,又舒口气道,“更甚至,你若是想要那名妖妃,我也依然可以为你暗中留着,金屋藏娇。只是现在,你最好别给我妇人之仁!” 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是卖糖人给卖傻了吧? 竟敢妄想着要以他自己为人质,去交换那妖妃离开?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爹,你怎么就不想想,她只是一个女人,她能有什么本事,去阻拦爹爹的大计?眼下皇帝不在京城,纳兰明珠也已疯颠,皇上也并无任何后代留下,爹爹完全可以全心全意去对付皇帝,而不是要在这里,想尽办法的去折腾一个女人!” 青衣的衣衫如柳,身姿挺拔,容颜如玉。这样的一个男人,是该要温文尔雅的做个大学士,加官进爵也必定可以。眼下,却在武国公的教唆之下,越来越向着人生的黑暗一面去偏离! “蠢货!你可知道人人都有软肋。他皇上也有啊,他皇上的软肋就是这个女人。” 武国公气怒着,索性见说不通,便猛的咬了牙,“此事不用你再管了。总之,这一次,她清白已毁,便是我这里不杀她,皇帝也照样不会放过她的。” 苏锦言既然是为大历朝最尊贵锦贵妃,那身份与地位在无人可及的同时,她的名声与贞节,也依然是天下众人所关注的焦点。 武国公其实也根本就不用去多做操作,他只消放出风声,贵妃娘娘被贼人掳掠,生死不知……哪怕是这之后,她能够有幸活着出去,又有谁能信她清白? 贼窝里呆了那么久,又有谁能够保证你的清白?便是皇帝信,天下众人也不信! 便是皇帝能堵了一时之口,天下悠悠众口,又岂能堵得够? 武月寒脸色煞白,目光中含着万般不敢置信的惧怕:“您,当真要这么做?”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诡异的夜 http://.biquxs.info/

“为何不能?” 苍老沙哑的声音透着些微的凌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一个女人的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顿了顿,更加诡异的狞狰,似尖锐的铁器摩擦声,穿破他的耳膜,“你也别怪为父的现在没有提醒过你,你之前舍身救她一次,已经算是她的造化了。这以后若是再敢胡乱出手,坏我大事,为父也定不饶你,滚!” 手中宽大的衣袖挥出去,这一声滚,是武国公的狠戾,与绝情。 武月寒慢慢的握了拳,心头狂跳中,脸色变得煞白,“父亲,您……” 是之前在大街之上,他主动成为她的人质,甘心情愿想要帮她一把的事情,被父亲给发现了,还是别的什么事? “还愣着干什么?我生的儿子,骨子里是有一股子凶性的,可到底也不是我养的。逆子,你要给我记住。我好了,你才能好。我若不好,将来帝王抄家灭族,你以为你还能够好好活着?” 面对这个半路认回家的私生子,武国公骨子里看不起的,可看不起归看不起,他终归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所以,他也只能认命。 在这之后,不过小半天时间,大历京城几乎所有百姓人人都开始交头接耳,或兴奋,或诧异的细细品味着这个差不多便是塌天了的重大消息。 “听说了么?贵妃娘娘被贼人掳了,眼下下落不明,这还指不定会怎么着呢。” “这谁说不是呢?贵妃娘娘就算是身份再尊贵,她也只是一个女人呢。女人凡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哪个能够善了?” “好好的娘娘进了贼窝子里去……这下场,可想而知。”…… 在这些皇城百姓的眼中,那贼人是什么?贼人就是烧杀抢掠的畜牲啊,更甭提贵妃娘娘这么一个花骨朵般的人了。 就算不是天仙似的人物,也必定身段极好。 有人谈论,自然有人听。这边酒肆桌边正说得兴高采烈,那边隔壁一桌,却猛然一拍桌子,红着眼睛站起道,“都给我闭嘴!你们一个个的长着嘴,都是这么的臭不可闻吗?我告诉你们,我女儿……她天生富贵命,她绝不能是会被贼人给掳走的。你们这都是嫉妒,都是谣传!” 酒气冲天摇晃着站起身,苏士雄胡子拉渣满脸,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臭气冲天,也不知道之前是在哪个旮旯角落里随时泄洪过,脚面上还有着几片淡淡的印渍,看起来像是尿渍。 往前扑了几步,扑到邻桌这一群乱嚼舌根子的桌前,立时一股浓浓的尿臊味扑鼻而至,有人忍不住就低骂,“老苏头你发什么疯?你女儿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么?在宫中时就敢与侍卫私下里相通,这眼下且不说是被贼人掳走下落不明,就算是谣传,那也绝不会是空穴来风的事。话说这无风不起浪的,你就这么敢保证你的女儿,她的清白真就还在?” 捏着鼻子说着话,这人一般的鄙夷,轻蔑,倒也多少有些碍于这老苏头也算是皇亲国丈的身份,没与他太一般见识。 “你这纯属诬蔑诬蔑诬蔑!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就是这嘴太臭了啊,看我不一个个的撕了你们!” 愤怒的气到浑身哆嗦,老苏头猛然出手,就要扑过去撕那人的嘴。那人一时不察,狼狈的惊叫摔倒,同桌喝酒的朋友,急忙眼疾手快的扶了他,呸了一口道,“真是晦气!我们走……与这个疯子来这里计较做什么?” 女儿进宫不认他,儿子刚从天牢里放出来,老婆子被媳妇气死才刚刚下葬还没多久……看这老苏头这一辈子的命,也真是够让人扼腕的。 如此看来,他家祖上的坟莹里,大概也是真没有长那根富贵草,压不住锦贵妃这泼天的福气啊! 家破妻亡,儿不孝,孙不在……就他这模样,就是那刚满周岁的小孙子,也是不愿意见到他的。 这么不管不顾的闹一回,酒肆里喝酒的客人,几乎全部都撤走了。 酒肆老板望着这一幕,只气得嘴角抽搐,可又发作不出来。 谁让这闹事的老苏头有个做贵妃的女儿呢?人家好命,没办法。 憋着一肚子气,好不容易才将这发酒疯的老苏头扔出酒肆,酒肆老板狠狠吐了一口:“我呸!皇亲国丈长你这么个样,也真是丢人……” 当然这话,老板是不敢大声说的,可老苏头也是听到了耳里。 他面部朝下被人扔在了大街上,然后,耳朵里听着这样的话,不由得就老泪横流。他没有醉,他只是活得好累。 “老婆子,老婆子……” 心里凄苦,他越发的想着自己早早过世的老伴,只是嗓音哽咽得不能自己。 这辈子,他是对不起她的,可现在,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啊……从她被自家的儿媳妇硬生生气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后悔,在补救了。 渐渐的,阳光暗隐,天色慢慢沉了下来,当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慢慢隐入黑暗中的时候,一直爬在地上悔恨的痛哭着不知多久的老苏头,终于趔着身子,慢慢的站起了身。 这一次,借着街道两边,或酒家,或店铺所映出来的朦胧灯光,他整个人越发的狼狈,瘦削了。 夜风吹过,他打个寒战,不知何时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声音沉沉的道,“想救人,就跟我来。” 乱发飞舞,他猛的回身,夜色有,突然出现的人影,穿着兜头的斗篷,他看不清眉眼,可看身形,是个男人。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想救人?” 酒意瞬间散去,其实他一直就没有醉过……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当爹的,从前做得极是失败,可现在,他真的想要弥补。 “废话不用多说,跟我走!” 夜色下的斗篷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忽的转身,迈步而去,老苏头愣了愣,想着自己这一辈子,也从来没有为女儿做过任何事情,这一次……就算是豁出了命去,也一定要救出女儿。 跟着前面男人的步伐,他老眼浑浊的跌跌撞撞跟着跑着,这其中,有数次前方的男人走得太快,他有些跟不上,那人倒还是挺耐心的等了他。 渐渐的,便拐着京城的小路,也不知最后到底走了有多久,终于眼前一片豁亮,大片大片的芦苇在月光下的银亮中,随着风意,翩翩起舞。 老苏头站定前步,前方再无路,他不由得出声催促,“怎么不走了?我女儿到底在哪里?” 斗篷男回眸看他一眼,唇角抿起条薄冷的唇线,“在哪里。” 他抬手一指,顺着月光看过去,是位于芦苇中心的一处隐隐约约的建筑物。老苏头仔细看了片刻,不由脸色一白,“那……是鬼物?” 那是这大历京城之内,唯一一处,四方有着水意,且被武国公圈起来盖了精致院舍的地方。 只是自打去年武国公谋反死后,这里便已经荒废了许多。后来也是有一些胆大的人曾经上去过,可却始终没有一人能够活着出来。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鬼屋。 “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就在那个鬼屋里?” 脑海中闪过这些,他哆哆嗦嗦的问,斗篷男冷哼,“你若胆小怕死,也可以不去。不过,据我所知,贵妃娘娘似乎已经被关了好些日子,再无人相救的话,怕是她要饿死在里面的!” 男人的声音挑衅中,又带着一抹诡异,老苏头分不明这人是敌是友,可眼下,他活了这么多年才幡然回悟,浪子回头,又这么救女心切,便是龙潭虎穴也闯了! “那,我该怎么办?” 咬咬牙,他下定了决心。男人看一眼这从前一直是无赖地痞子一样的老苏头,眼下倒难得有这份赴死之心。 “我已经是将你领来了这里,再接下去的事情,只能你自己去办了。” 怪异的目光最后扫他一眼,男人终是好心提醒道,“你首先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然后,正门是不可能让你走的。其它的,你自己想办法。再多说一句,这里有死士,而且,人不在少数,你自己小心!” 话音落下,他拍拍身上被河风吹得呼呼做响的斗篷,转身离去。 老苏头站在这满是芦苇的水泡子前,看着这么一片不大不小的死水,心里也不是没有惧意。 这芦苇里面,都是淤泥,人是不可能下得去的,他到底要想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越过这一片死水,然后平安救人? 老苏头发愁了,他怔怔看了好久,终是猛一咬牙,飞一般的又转身离开。这里进不去人,那么,换个方向再进。 曾经武国公权倾天下,硬是引了护城河的活水进入京城,又特意挖了这么一片地方出来,最初时,是想种荷花的,可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种成,慢慢就变成了芦苇荡。 老苏头不信这里没有别的进出的路,他这次,是笃定了念头,一心要把自己的女儿救出来。 彼时,四合院中的主仆三人,也早早弄好了鸡毛掸子,人手一把的看着月亮升起,又看着月亮慢慢偏移。 “凌晨时分,再动。” 眸光里闪着锐意,锦贵妃将一身素色的衣裙束起,裙摆下方,更是利索的撕成了两部分,各自绑在左右腿上,看起来像极了短打精锐的兵甲士。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贵妃手段 http://.biquxs.info/

人人脸上都蒙着一块沾过水的布巾,核仁呼吸不畅,有些憋得慌,可也不敢拿下来。 她身上的衣服,也同样如主子般,裙摆撕开,左右缚于腿上,这样打扮,不止行动利落,看起来也更是干脆了许多。 小和子是个太监,也是跟着有样学样,主仆三人这一打扮,倒不像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娘娘,反倒有点像是外面下地插秧的农家妇女。 “娘娘,我们等到那时候,外面那些人是不是就会犯困了,然后放我们走?” 核仁天真的问,纵然知道这想法太过荒谬,可仍愿意这么想。锦言不由得笑了,难得在这个时候,还有核仁这般想法,还真是乐天派。 “放心。他们若是肯放本宫主开,本宫也自然会带上你们的。当然……”她顿了顿嗓音,终于是忍不住的低笑道,“不过你这想法,大概会实现不了。那些人,也没那么好心的。” 若是真有那么好心,那日她带的暗卫,也就不会那么血染当场,无一活口。 锦宫之外,寒秋急得要疯了,“都是一群蠢货!笨蛋!再找不到人,我这里不好过,你们也休息好过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 一番怒骂吼出去,四下里又再度散开侍卫,连宫里都不放过,几乎是挖地三尺的在找。 秀儿红着眼睛,带着哭音,“寒大人,我家主子,真的会被贼人藏在宫中么?主子是在宫外被……”话到这里,忍不住又想要哭。 寒秋也真是头疼,“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做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吗?” 他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万一娘娘,就真被关在这里呢? “大人!宫门外有个老头求见,说是贵妃娘娘的父亲。他说,他知道贵妃下落,求大人相救!” 门口值勤侍卫扑进来,一脸激动的说。娘娘失踪,原本在一开始,还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搜,可现在,已经完全无此顾忌了。 京城里整个都传遍了,也无所谓遮不遮掩了。 “快请!” 立时顿了脚步,面露喜色的奔出去,老苏头果然站在宫门外,急得来回不停的踱着步。一见寒秋出来,立时就迎上去,急急的道,“可是寒秋,寒大人?” 他是听说过寒秋之名,却是没见过的,眼下见这么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当先一马出来,便试探着猜一下,没想到倒是猜得极准。 “是说!苏老爷刚刚说,您是知道娘娘下落的,请问是在哪一处地方?” 事态紧急,寒秋也顾不得再多寒暄,开门见山的问,老苏头终于是松一口气,细细的道,“是在从前武国公盘下要做荷花小院的那处宅院里。我也去看过了,现下那四周里都是芦苇,根本进不得人。” 涉水而过是不可能的,至少他是做不到的。 而老苏头这时候倒是有急智,他自己不能够有很好的办法救出女儿,那就找人来救。 身为皇城侍卫副统领,他寒秋寒大人,这是职责内的事情。 “原来,是在哪里?” 寒秋喃喃出声,猛的一握拳,“来人!立即赶向宫外荷花小院……记住,途中不得惊动任何人,违令者,斩!” 如果娘娘当真在那里被关着,至少周围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的。 “等等,我也要去。” 匆匆带人要离开,秀儿咬咬牙,急忙也跟了过去,寒秋回眸,月色下,她一张小脸疲惫得可怜,一双眼睛早就哭不出了眼泪。 好几日时间过去,娘娘始终没有下落,秀儿也是彻夜不眠。 寒夜犹豫一下,“可是你……” “我不要紧的。我要跟着过去,只有看到娘娘,我才能安心!”秀儿坚持的态度,令无法拒绝。 后来的时候,寒秋就一直在想,在哪个时候起,他为什么就对这个从来不爱他的女人,忽然就起了一种深情,名叫,爱情? “好!” 简短的一个字,答应了她的请求,“不过你要跟在我的身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乱跑。” “好,我答应!” 秀儿用力的点头,寒秋带着众多侍卫,星夜再出宫门,沿路奔向宫外的荷花小院。 说是不得惊动任何人,可这么大的动静,也并不能做到悄无声息。 隐在暗处的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就“嘿嘿”的低笑着,这样一种毛骨悚然的向动静,在这样黑夜的诡谲里,越发让人难以自恃。 行到近前时,有侍卫低声惊道,“寒大人,这里有具尸体。” 寒秋猛然一怔,“可看清是谁?” 心里一直在哆嗦着祈祷,可千万……别是娘娘。 侍卫将尸体捞上来,身体浮肿,但也并没有肿大多少,看样子是刚死不久。侍卫仔细的看了一眼,“不认识,可能是其它失足落水的人。” 失足落水? 寒秋看一片这片死水的四周,忍不住就抽动嘴边,“你见过这么浅的芦苇荡里能淹死人的吗?就算是失足落水,深陷淤泥死了,那也不会这么快就浮上来。” 顿了顿眸他,他吐出一口气,“看情况,娘娘确定是在这里,小心前进。” 手一挥,所有侍卫分成两队,彼此相护的交替向着前方的院落里行去。 这次,他们走的是正门。 “哗!” 便在此刻,突然一篷飞针,蓝莹莹的光,就向着他们这方疾射而至,寒秋眼睛瞪圆,一声怒吼,“有毒,快爬倒!” 足下一顿,当先爬倒在地,连同身后的老苏头一起,也用力的压下。 “砰砰砰”飞针擦着头皮飞过,射入他身后不知多远的树干之中。紧接着,耳边惨嚎声起,有数名冲得最前的侍卫,手捂着脖子倒下。 月光下,这是死神的最后一记微笑。 剧毒飞入身体,很快就会让人窒息。而每个人的死相,都完全相同。都是手捂着脖颈,痛苦的窒息而亡。 老苏头擦着冷汗,“这……” 寒秋沉声,气极咬牙,“苏老爷,本官相信你的情报,可你怎么不说这里会有机关?” 他的人只是第一波就死了好几个,他真的也是气坏了。年老的男人,脸色发白的哆嗦着,“我……我也不知道。” 寒秋愣神,一把就揪起了他的脖颈,“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贵妃被贼人藏在这里,他始终都找不到任何踪迹,可这老苏头倒是奇怪了,他居然知道? “我……我是亲眼看到的。” 老苏头硬着头皮说谎,都这个时候了,他不敢说是被人领来的,若真敢这般说,保不住这寒大人一怒之下,真会砍了他! 被人领来的,这明显就是个圈套! “你,可真是亲眼看到的?” 眼看着这么好兄弟就这么枉死在这里,寒秋眼里也是带了怒火,“苏老爷你确定,难保不是你与贼人相联手,要害我们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家里是什么情况,寒秋还是知道的。 就那么一个家,这样一个爹……寒秋有些不太信任他。 “寒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苏某人,就那么不知道疼自己的孩子吗?是,以前是我混帐,我不该那么对她,可现在,我真的已经想通了。我想要补救,想要对她好……” 老苏头嘶吼着,眼睛里忍不住也噙了浑浊的泪意。 一步错,步步错。从前的错事,到底也是给如今的人生,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对不起,是我激动了。” 寒秋放开他,一脸颓废的说,“可现在,已经是打草惊蛇了,苏老爷,你说该怎么办?是要硬冲进去将娘娘救出来,还是……” 话到这里,猛然顿住,继尔,他骤然抬头向着路的那一处尽头看过去,倏然就听到一阵阵愉悦而傲然的大笑声,“就凭你们,还要困得住本宫?” 手中的鸡毛掸子来回的在众多阻拦的死士身上抽打着,说来也怪。原本那些人还凶神恶煞,可每次身上给抽中的时候,很快就倒地不起。 一时间,路这边的寒秋等人看傻了眼,“那是……娘娘?” 那又怎么可能呢,简直就是神了! 但见贵妃娘娘一身精短打扮,一路前行,势不可挡,因了没有武国公的命令,这些人也根本不敢对娘娘下杀手,倒是不过眨眼时间,里面就乱成了一团粥。 趁此机会,寒秋一咬牙,“冲!” 一马当先带了人扑过去,这一次,倒是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将已经被娘娘给打在地地的死士,统统都押了起来。 再看娘娘,也同样一脸愕然的看着寒秋,片刻,气息微喘的问,“寒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脸上的布巾摘了一端垂下来,挂在耳际,寒秋猛然下跪,高声道,“微臣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身后众侍卫也跟着跪下,“属下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锦言见状,倒是半点也没有衣衫不整的不自知,反倒是沉稳大气的双手平推,稳抬,“请起!” 手中的鸡毛掸子,打的人多了,也有些歪歪扭扭的乱飞了一地鸡毛,或是其中纠结的鸭毛。 “请问娘娘,是如何……制服这些贼人的?” 寒秋起身,对于这个问题,格外的好奇。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同为苏姓 http://.biquxs.info/

锦言抿抿唇,贵妃的气度,纵然是如此特殊的环境,也依然显得格外大气。 她先是没有去理会寒秋的询问,而是将视线看向一侧的苏士雄,迟疑一下,略显冷漠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下打量他,在她记忆之中,曾经那般颐指气使的一家之主,眼下落得个跟丧家之犬似的。 老苏头心头闪过苦涩,慢慢的上前,双膝跪下,“小老儿给贵妃娘娘叩头。” 刚刚第一个头叩下去,秀儿闪身从这些侍卫身后跑出来,接到娘娘震颤,又难过的神情,她直接将老苏头一把扶起,“苏老爷,我们家娘娘不是这个意思。” 抬眸头,锦言紧紧抿了唇,正将脸上的苍白掩了回去,侧眸与寒秋道,“最近肉汤吃得多了,身体甚是不舒服,还是先行回宫吧!” 她出宫时,一身的素衣清秀,木簪别致,可仅仅数日未见,娘娘的神情依然淡漠。历经此劫,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放下了已经被撕裂的裙摆,昂首挺胸,走出众侍卫的的眼线。 走到秀儿扶着的老苏头的身边时,她微微顿了下脚步,“送苏老爷回去。” 只此一句话,她已然带着夜的湿气,带着这一片芦苇荡里的味道,还带着满地的血腥之气,她行出了这一处荷花小院。 说是小院,便是一处精致的院舍。 临行步出时,她似乎觉得是有人在暗夜里注意着自己,她豁然回首的瞬间,又看到任何人影。 长长吐一口气,与寸步不离的核仁道,“手里的掸子都毁了吧。” 其实就算是不毁掉,寒秋若是有心查,自然也是能查到这掸子里的玄机。 核仁与小和子相视一眼,轻轻应了声,手里的掸子倒是仍旧攥得极紧。 出了这一片禁锢了数天的地方,上了外面停好的马车。夜色中,暗色的篷顶,更加带着一种冰冷的淡漠。 顿了顿,锦言回身,与渐渐拉开距离的寒秋道,“去告诉寒大人一声,跟皇上去封信,将这里的事情说清楚。” 立时便有人转回身去,将娘娘的意思告之寒秋。寒秋愕然,“娘娘她竟然要这么做?” 深宫后妃,若是出了这等事情,哪个不都是想要拼命的遮掩,偏是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就真不怕皇帝生怒,或是再起疑心? “娘娘的意思,便是如此。大人,要不还是照做吧?” 随行的侍卫低声说着,这一夜的忙碌即将过去,天边也即将大亮。 眼看着那一顶暗色的篷顶马车离去,寒秋沉吟一下,“好。” 皇上远在边关,亲自征战,这千里之外的皇城之中,便是皇上的大后方。这里不能乱,更不能出错。 纳兰城府邸,五月十六被满门杀灭,锦贵妃同日出宫慰问,也在这一日,被凶神恶煞的贼人当街劫走。 五月二十一日清晨,贵妃娘娘平安返宫。任何人不见,锦宫大门紧闭,侍卫严密巡逻,只除了御膳监有膳食送入宫门,更甚至连四妃前至,都不得相见。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月嬷嬷自然是早早便潜逃了,核仁对此恨得咬牙,“真没想到,她就是武皇后!” 贵妃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磕,清脆的响起,震动了核仁的耳膜,“此事未曾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不得妄议!” 顿了顿,更是唇间一声冷笑,“去将宸妃娘娘请过来!” 这一日,她始终没有睡下。 夜里脱困,清晨回宫,在好一阵重新梳妆,又稍稍休息片刻之后,时间已至正午。用过了午膳,又立刻召宸妃前来相见,这样快节奏的雷厉风行,将宫门外一直等侯召见的侍卫副统领寒秋,便给晾了很久。 核仁跟自家主子一起久了,手心里的银子,一般总是抓得比较紧,可她并不是守财奴,也并不犯傻。 眼见娘娘如此晾着寒大人,立时就心里犯了嘀咕,悄悄拉着小和子出去,“知道娘娘为什么这样做吗?” 按理说,皇上不在京城,纳兰大人也跟着出征边关,娘娘身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寒秋大人应该是可以信得过的。 “先别胡乱猜测,娘娘心里自是有主意的。” 他抿抿唇,看看紧闭的锦宫大门,“好了,娘娘不是要请宸妃娘娘来一趟吗?是你去还是我去?” 他目光看着核仁,莫名的变得温柔。 宫中规矩,太监与宫女不可以有任何情义。可若是蒙主子相赐的话……小和子觉得,他真是有些配不上她。 心里长长叹一声,见她垂了眸不语,他转身便走,“你侯着主子召唤,我去去就来。” 宸妃那边,断不能随便派个小太监就可以的,非常时期,非常行事,必须得他们几个贴身的奴才前去,才能事半功倍。 不过小半个时辰,宸妃一身淡粉色宫装,如同夏日里的彩蝶一般,俏丽轻盈行入贵妃锦宫。 她本就是天姿国色,如今皇上亲征,她自然也没有更多心思去妆扮自己,不过此次前来,也依然是略略修了些妆容。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隔着珠帘,她精致漂亮的身段盈盈下拜,贵妃懒洋洋倚在床上,同样隔着珠帘看她,“是宸妃姐姐来了,快快请起。核仁,看茶。” 自此上一次,她的全首盛宴吓走了宸妃之后,如此还是第一次直面相对。 锦言勾起唇角,想着曾经的事情,开门见山道,“宸妃姐姐,本宫此次劫难,想必宸妃也是心里有数的。眼下皇上不在宫中,本宫就与你实话说了……” 话到这里,又轻轻抿了抿唇,看着宸妃优雅的跪在地上,哪怕是面对曾经被她欺负过的洒扫小宫女,也依然能够撑得起自己的尊贵。 锦言忽然便又明白,在自己与宸妃之间,她到底又差在了那里。 不是差在了出身,而是差在了历练的心境。宸妃能从一介平民之女,一路行至宸妃之位,这其中的辛苦,也自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眸中光色一闪,锦言从卧榻上起身,略有疲累的挑了珠帘行至出去,在此其间,宸妃一直微垂着头颅,极至臣妃的本份。 锦言心里便叹了一句,亲自过去扶起道,“姐姐,你我本家都是姓苏,又都是平民的出身。彼此之间,是要应该互相扶持的……核仁,茶。” 这边轻唤了一声,核仁已经将茶递了过来,锦言抬手接过,又亲自送到了刚刚起身的宸妃面前。 宸妃这两年在宫中,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倒是没有半点惊讶,而是笑容温柔得恰到好处,“贵妃娘娘客气了,臣妾自己来便可。” 如今她贵妃的身份,比她是要高贵,宸妃自然也该知道,在贵妃面前,该当执何礼。 锦言摇摇头,亲手携了她的手,两人行至桌前坐下,“宸妃姐姐,刚刚我说过的话,是发自肺腑之言。姐姐入宫前是苏姓,我也是苏姓,我们五百年也是一家的祖宗。如今又这么有缘,同来到这一处深宫之中,我们之间若是再不互相扶持,可要让别人沾了便宜的。” 顿了顿,见宸妃始终眸光轻垂,并没有去接她的话,锦言心中叹了口气,终是将执着她双手的动作轻然放开。 “宸妃姐姐,过去的事情,或许我们之间是有误会,也是有摩擦的。那些事情,我毫不否认。可眼下,此一时,彼一时。武国公没有死,皇后也依然活着,更甚至武国公还有一个私生子……宸妃姐姐听到这些,到底是怎么想的?” 素手执了蜜水,她慢慢的啜了一口。 核仁为宸妃上的是红枣莲子茶,为自己主子上的,则是纯正的蜂蜜水。 直到现在,宸妃才真的有些微微动容,“贵妃的意思是,武皇后还活着?更甚至,连同武国公也都并没有死去?” 这样的话,可真是天方夜谭了…… 锦言轻笑,“本宫刚刚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知本宫这两天被贼人掳去,见到了谁,又被藏到了哪里吗?” 顿了顿,将手中蜜水放下,她眸光里盛出寒意,“本宫这里的月嬷嬷,便是曾经的武皇后。在此之前,月嬷嬷是由淑妃宫中而来,本宫觉得,是有理由去暗中查一下淑妃的。” 纵使她现在并没有权利,去处置许淑妃勾私营党,行谋判之事,可她心中,也自是有一杆称。 宸妃此刻,倒是又平静了下来,轻轻啜着杯中的茶,一边抬眼看向眼前的贵妃娘娘,良久之后,才幽幽问道,“贵妃娘娘难道不再记恨臣妾害死青枝之事吗?” 当时,她是因为嫉妒,因为眼红,因为这个小小的洒扫宫女,竟敢越过她,直接爬上了皇上的床,所以她想方设法用尽手段,也要她苏锦言去死。 可眼下,苏锦言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打不死的小强一般,越是打压,越是成长得快。 “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这又有什么可记恨的?若真要说起这些,曾经甘露殿一事,本宫也要多谢贵妃娘娘救命之恩。” 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且只看眼下这件事情,对她们两人各有利处,这便足够。 仇人,也是可以握手言和。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原来真相 http://.biquxs.info/

当午后阳光渐渐倾斜时,宸妃抿唇带着冷意,从锦宫出去。 一路上,柳翠一直都低垂着眸光,不闻不问。宸妃余光看过她一眼,便想到刚刚贵妃说过的话。 武皇后身死当日,根本便无人亲眼所见。就算是皇后尸身,也是最初消失,后来又重新寻回……至于最终葬入皇陵的人,到底是谁,根本就无从得知。 钦天监选定的日子,皇后下葬,是在正月二十四,封号,武德淳义皇后。 “柳翠。” 目光轻轻一闪,她停下脚步,柳翠恭敬上前,“娘娘何事吩咐?” 宸妃依然薄唇抿着冷意,“去跟淑妃打声招呼,就说本宫……稍侯请她入园子里赏花。” 今日,刚刚五月二十一,贵妃历劫归来,难道不该庆驾一下吗? 柳翠脸色不见任何波澜,应声答应,转身而去。 自此,宸妃身后,便只跟了一个贴身的小太监,“小明子,先行去往御花园打点一下……贵妃宫里的红枣莲子茶不错,也去泡一壶过来,另外,风有些大,再帮本宫拿件衣服。” 行完这些事,她自行入了园子,目光慵懒的坐在园子里的亭下,赏着眼前起舞的翩翩飞蝶,目光中慢慢的便盛满了羡慕惆怅。 人人都道羡她身份高贵,娘娘尊位,可谁又知道这尊荣背后的长年寂寥? 一入皇宫深似海,她这辈子,也便要永远的困在这一处四四方方的天地间了。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宸妃姐姐在这里呢。怎么样?妹妹可是听说姐姐去了贵妃宫中,难道是有什么消息,要与妹妹分享?” 花蝴蝶一般的淑妃娘娘,在听了柳翠的请后,立时便放下手头的事情,向着园子行了过来。 淑妃偏爱翠绿,整个人俏生生站在眼前,站在阳光下,倒是像极了出尘脱俗的小仙子,小精灵般的惹人可爱。 只不过,自从淑妃性情大变之后,整个人虽是看起来可爱,可骨子里已经完全没了当初那份假装的纯真。 宸妃看着她,目光中依然闪着冷意,“妹妹说的,是锦宫的那个低贱出身的洒扫宫女吗?她便是真的得了皇上的宠,她又岂能一辈子都得宠?” 顿了顿,见淑妃撇了嘴一脸不屑,似乎还在记恨着上次的事情,宸妃直接便道,“上次妹妹想要联手的事情,本宫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的……如今考虑得好了,眼下便再问妹妹一句,可依然还有这个想法?” 联手一起对付锦贵妃,这是极为危险的一件事情,一旦被人发现,或者任何行差踏错,无论是宸妃还是淑妃,都没得好下场。 “想啊。这又怎么可能会不去想?那个狐媚子的溅人,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本宫出手,本宫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抬手抚了脸,淑妃柳眉倒竖的厉喝着,想到那一日众目睽睽之下,苏锦言毫不犹豫的命人掌着脸,这份耻辱与羞愤,她将永远记在心中。 “那么,此事我答应了。妹妹觉得如何?” 眸光微微垂落,宸妃轻轻的说着。淑妃一脸惊讶的猛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你真的想通了?” 那日她专程去往宸宫,宸妃都没有同意。如今去锦宫里转了一圈,倒是想通得这般快? 唔! 淑妃心思一转,已是想到,大概这贵妃宫中,她宸妃又是被狠狠羞辱了一番吧? 眼瞅着宸妃一直紧抿的双唇,根本就不打算提这事的脸色,淑妃便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立时就强压着心里的幸灾乐祸,假装愤恨的同仇敌忾道,“既如此,妹妹又岂能不应?” 夏日正好,彩蝶飞舞,这一对同是地位尊宠的女人,便在这一处的园子里,定下了共同的敌人,共同的谋划。 粉色宫装,翠绿宫裙,倒是极外的养眼,又相得益彰。 手边的蜂蜜水收了回去,核仁有些担忧道,“宸妃娘娘如此态度坚持,怕是此计难以行得通。” 娘娘所谓的联手,为什么不可以找别人,偏要找宸妃? “难得行得通,那就再寻别的计。”锦言轻笑,眸光里闪现着神采,她们二人在内殿中刚刚谈话之时,核仁被打发去了门口站着,自然也不知道两位娘娘都谈了什么。 “可是这样也不好啊,娘娘这里没有任何助力,眼下皇上不在,若是她们真的要联起手来对付娘娘,那娘娘岂不就危险了?” 而且,一旦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核仁猛然就觉得脖子里发寒,再一抬头,便见娘娘正是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难道皇上这个最大的助力给予本宫,这还不够吗?这天底下,本宫只要得了皇上的宠,这就是最好的保障。” 四妃之背后的靠山,哪怕是大出天去,也依然大不过皇上。 核仁想了想,哑口无言,“好吧,娘娘说得是对的。” 转身出去,又重新捧了杯热的白水回来,锦言接在手中,有些埋怨,“累了这么久,本宫累了,也乏了,肚子好像也又饿了……核仁,你去帮着看看吧!” 支走了核仁,她轻吐一口气,声音微微的向上扬起,“出来吧!” 身侧的窗子被打开,一道看起来极为狼狈又瘦弱的人影,似是被惊吓的鸟儿一般,慌乱的看着她,“娘娘,奴婢有罪。奴婢不敢求得娘娘原谅,只求速死。” 隔着窗子跪下去,脸色凄然,更是绝望,锦言起身,慢悠悠走过去,“纳兰大人临出征之前,是将你送入宫中的。三清,本宫现在只问你一句话,那一日将本宫劫走的主使之人,是不是德妃?” 那一串丢掉的,不明所以的佛珠,既然让人心存疑虑,就不得不查。 三清咬咬牙,眼里带着泪水,磕头如捣蒜,“娘娘,我说,我都说……是德妃娘娘威胁奴婢,奴婢才不敢认。可事到如今,大概也连他都不知道,奴婢已经落到这步田地,那奴婢还有什么可瞒的?” 人,一旦存了仇恨,又失了忠心的时候,很快的,那所有一切的阴谋诡计,全都遮掩不住。 花了小半个时辰,锦言仔细的看着三清将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都讲得清楚,心中也是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可见在德妃眼中,本宫这条命,倒还是蛮值价的。” 明枪,暗箭,那可真是一个都不少呢。 “杨嬷嬷之死,是德妃手笔,怪不得呢……” 在她内殿的香炉时下毒,也是德妃的手笔,更甚至连同后来,那桂花糕里的事情,也脱不过杨嬷嬷的手。 那老虏婆死的,倒还真便宜了她。 而也最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德妃娘娘,表面上看起来,慈眉善目,常年礼佛,却原来骨子里的狠毒,也丝毫不逊于武皇后! “她又有什么可心慈的?这些年里,杨嬷嬷为她做过的事情,还少吗?宫中多少年,无任何后妃能够平安生产,与德妃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可没想到,仅仅只是因为暴露了身份,德妃就那般狠心的亲手毒死了杨嬷嬷……” 想到此处,三清又恨得咬牙,连眼睛里都闪着寒芒。贵妃却是笑着向她摇摇头,“各为其主,本宫倒是不想怪罪杨嬷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倒是对于你,三清……本宫问人我,想活,还是想死?” 殿门外阳光渐淡,日头随着黄昏的到来,也慢慢的沉入下去,核仁去小厨房拿了点心,又拿了一直温着的米粥回来,还不等进门,就听得内殿里娘娘在与人说话,她便主动抿了声音,站在了殿门外,一直守着。 “粥凉了,要不要再换换?” 秀儿过来,轻声说着,夜里的惊心动魄才刚刚过去,秀儿也依然惊魂未定,这大半天的时候,一直被主子勒令去歇着,守在殿中忙活的,一直都是核仁。 “是有些凉了,那便……再换一碗吧!” 看一眼手中捧着的托盘,核仁轻轻点头,秀儿立时小跑着转身去往厨房,核仁便将凉掉的粥碗放到殿前的地上,她眼看着天边斜斜挂着的太阳,索性便双手抱着膝盖,坐在了台阶上。 小和子急匆匆进入宫门,低低向着核仁道,“娘娘呢?我有急事要报。” 核仁微眯着眼睛,笑着看他,“有什么事这么急?娘娘在里面休息,不便打扰。” “唔!也没什么。就是娘娘让我暗中盯着宸妃的事,有消息了。” 话到这里,小和子赶忙又左右看了看情况,附耳到核仁跟前道,“宸妃出了娘娘这里后,直接就去了园子里,约了淑妃相见。然后两人在离开时,我看到她们都有说有笑,感觉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话到这里,就不得不去猜想,这些后宫里的女人,是真的要联手一起,对付娘娘吗? 正言着,忽然内殿里一声“啪”的清脆响声,两人齐齐一愣,顿时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立时抬手推了殿门,拔腿向里面跑去。 殿里的窗子处大开着凉风,娘娘站在窗前,脚下摔着茶盏。 那一声清响,便是从这里而出。 核仁吓得腿都软了,“娘娘,出了什么事?”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贵妃盛妆 http://.biquxs.info/

便见贵妃娘娘从窗边回过身来,冲着核仁轻轻一笑,“没什么,本宫手滑了。” 核仁这才松口气,与小和子说了句话,两人干脆也不出门去守着了,直接就在内殿里伺候着不走了。 锦言见状,也不好催着这忠心的两人离开,只好将手冲窗外轻轻的挥了挥,外面便有细碎的声音渐渐远去。 “娘娘,这是什么声音?” 核仁诧异的过去要看,刚到窗子边,娘娘已经笑了眉眼,与她道,“没什么,就是只野猫。” 顿了顿,又与小和子道,“先把这地上的碎片都收了走吧。免得等下再扎了脚,疼的还是你们。” 她略显责怪的说着,核仁嘿嘿的笑,也完全不在意,直接便跑出去道,“我来打扫。” 出了内殿的门,她特意绕过后殿的窗子,仔细的瞅了瞅,也没什么异常,心下却极为狐疑。 娘娘刚才,是与谁在里面说话?以至于都能手滑,将茶盏打碎? 心里存了事情,她急匆匆拿了扫地的物件,返回内殿,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片草丛里,三清如是被家人彻底抛弃的野猫一般,蓬头垢面的小心蜷缩着自己。 草丛里蚊子多,她硬是不敢动弹。直到耳边脚步声远去,她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眼前一双穿着宫靴的脚,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颤颤的抬眼去看,立时便脸色惨白,血色尽失。 “啊!救命……” 下意识张嘴,才刚刚吐出这几个字,便被人一棍子打在头上,她眼前顿时一黑,慢慢的软倒着身子下去。 看她倒地,那人低低一声怪笑,手中的棍子举起来,又一下一下狠狠的砸着,直到将她的头,整个都砸得再也看不出形状,这才双手一拍,将棍子扔下,慢慢退走。 这一处草丛边上,很少有人来。是锦宫殿后一处的荒草地。 三清死在这里,好久无人知晓。 内殿中,核仁打扫完了地上的茶盏碎片,却又想起什么,抬手一拍脑门,懊恼的道,“真是太笨了。瞧奴婢这个记性……小和子,你先将这里擦洗干净。我出去一下,去去就来。” 只忙着与娘娘说话,又收拾地下的东西了,倒是把放在外面的食物托盘给忘了。 “先不用去了,我不饿,倒是有些乏了。核仁,如果御膳监送来了晚膳,你收下便可。再有各宫娘娘如果要来,就先挡了吧。” 她伸个懒腰,踩着虚浮的脚步,晃晃悠悠的掀了珠帘,合身躺了床。 耳边珠帘轻响,叮叮当当,极是悦耳,好听。可床上的娘娘主子,却似是半点都没有欣赏的意思,随手扯了锦被,打横的盖在了腰部,核仁张了张嘴,看一眼外面的天气,也便由了娘娘去了。 五月的天气,虽不到六七月的炽热逼人,也不至于会冷。 轻轻掀了珠帘进去,又小心的替娘娘遮掩了一下之后,核仁这才退了出来,心里又跟着叹口气,“娘娘这一次,是累极了。也不知道皇上那边得到信报之后,到底要怎么办。” 皇上远在边关,娘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核仁无法想像,如是皇上真的不信娘娘清白,那娘娘以后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好了,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娘娘生来富贵,自会逢凶化吉。”小和子看一眼依然在轻轻晃动的珠帘,忽的压低了声音道,“上次娘娘在甘露殿出事,不是给了你一大笔银子吗?” 怎么好端端就提起这事? 核仁立时警觉,警惕看着他问,“你想干嘛?” 小和子一怔,继尔又哭笑不得的道,“核仁姑娘。您说这银子都在您的手心里呢。我就是一个区区的小太监,我能干什么?我倒是觉得,因为有上次的事情在,一直就觉得心里不安……核仁,你要不听我的,先找个妥切的地方,将这笔银子藏起来,等万一有个不好,也好能够随时取出来救急。” 以防万一娘娘再有不好,锦宫再次被封,也不至于再如上次那般求救无门的慌乱着。 “你就是心里盼着娘娘不好吗?” 核仁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到底也还是听了进去,久久,又极是心伤的道,“娘娘这些日子里,苦也吃了,人也瘦了,到最后……却竟是要落得个这般境遇。” 清白被毁,名声不在……宫里宫外处处都是敌人,处处都是排挤,要是她能够替娘娘多分担一些,她必定也会毫不犹豫。 花开了,香味从窗子外面飘进来,转眼又是几天时间过去,锦贵妃数日紧闭宫门不曾出门,倒是把外面的人都急坏了。 贵妃闭门不出,这让她们的计划该如何施舍? “说起来,这溅蹄子还真就是个狐狸精转世的呢。她是怕自己没脸出来见我们吗?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先行躲了起来。” 淑妃甩着帕子冷笑着,自从上次两人间的关系彻底僵裂之后,淑妃已经完全不去想什么投靠不投靠的事情了。 挨打的脸还疼着,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淑妃绝对就咽不下这口气。 试问,她与惠妃之间的矛盾关系都可以完美调和,却是对于锦贵妃,这真是恨到了骨子里去了。 当众打脸,沦为笑谈。 “哟!淑妃妹妹,有时候这饭可以随便吃点,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若不然的话,万一真要是让贵妃娘娘一生气,将你打入冷宫怎么办?眼下宫里,可是既没有皇上,也没有皇后呢。到时候你真要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你就等着哭吧!” 张扬的绛色宫裙随风飞扬,惠妃咯咯的笑着说着话,这话句句不中听,淑妃倒是意外的没有发火。反而更是自嘲的道,“那这样岂不更好?惠妃姐姐不就平日里少了个碍眼的人?” 两人虽然已经达成协议要联手,不过这明面上来看,多少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惠妃嗤笑,“你也知道你自己会碍人眼吗?本宫倒是发现,自从淑妃妹妹挨了打之后,这性子脾气,倒是越发的暴戾了。动不动就朝人乱伸爪子,这也却是不好的。” “你闭嘴吧!同是四妃妃位,谁也不必谁高了多少。今日是我许淑妃能被打脸,明日也不一定就轮不到你!” 手里的帕子用力的绞着,冷笑着。 两人一跋扈,一张扬,就这样在整个后宫最为尊贵的贵妃门前,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着。 说是偶然相遇,就打开了嘴架,可这里面的巧合,到底又有多少? 紧闭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前来迎门的核仁,面无表情,又挑不出半丝错处的行着标准的宫礼,极为恭敬的道,“两位娘娘请进。我家主子在院里请两位娘娘进去说话。” 惠妃淑妃相识一眼,看到各底眼底的惊讶,这位,竟然能如此沉得住气? “那敢情好。有劳核仁姑娘。” 惠妃先行说着,提了裙摆上了台阶,进了锦宫大门。门口的核仁,弯腰退到一边,淑妃站在门口的台阶下依然有些犹豫。 她才不信,这锦贵妃会这么好心。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行了宫中,又回身不见淑妃,惠妃立时又探出头来喊她,秦嬷嬷低低的扯一下衣袖,“娘娘,贵妃有请,是不能拒绝的。” 在这皇城宫中,地位高一阶,就能压死人。正如同外面的官场上一场,官大一阶压死人的道理。 淑妃顿时又气得咬牙,“哼!本宫倒是怕她不成?走就走!” 到现在,淑妃其实心里也是有些害怕,到底人家是贵妃娘娘呢,她背地里说些风凉话,也就罢了,可若是…… 她细想想,越想越觉得不太好。 “两位,请坐。” 院里丹桂树下,锦贵妃一身华衣,笑意盈盈相邀请,桌上几杯茶,有新鲜水果洗干净,放在晶莹的盘子里。 茶壶依然用的是上一次从聚仙楼里抄家带来的新鲜物件。里面的茶色是花茶,晒干的花叶,经过沸水一泡,便慢慢的张扬而开,像极了夏日里的青春怒放。 丹桂树花期未到,眼下只翠绿挺拔的叶子遮在枝头,惠妃初进时,还以为没什么,不过是个贱籍出身的女人,再厉害,又能到什么程度? 皇上不在宫中,她锦贵妃,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可她万万没想到,当她踏着步子进来时,她一眼看到如此场景中,心中莫名便升起了一股敬畏之情。 丹桂树绿叶正浓,遮天蔽日。枝叶下,贵妃华服精美,耀眼逼人。 淡黄衣袍,像是天生就适合她。将她已经大好的脸色,衬得越发的娇柔,温润。 惠妃仔细看着,根本看不到任何被绑架之后,又惊魂动魄的那几天,仿佛此刻,她是从未出过皇宫。 心头下意识就觉得有些不安,贵妃抬眸,笑着唤她,“过来坐啊!” 硬着头皮过去,惠妃缓缓先拜见贵妃,起身,落座,淑妃这才磨磨蹭蹭过来,同样也是行了礼,由贵妃赐座,这才敢坐下。 核仁跟在后头,抿着唇暗笑,刚刚在门口说得那么热闹,怎么转眼就怂了?看来娘娘的气场,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亲自斟了茶水给两人落下,贵妃笑盈盈道,“来,尝尝本宫去年留制的丹桂花茶。” 晶莹剔透的杯子捏在手中,贵妃相邀,两人不敢不从,各自虚应一声,将茶盏捧起,贵妃突然“咦”道,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边关风霜 http://.biquxs.info/

“两位且稍等,本宫差点忘了件大事。” 说着话,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于秀儿道,“去取根试毒的银针过来。” 惠妃脸色一变,顿时大骇,手里端着的茶盏,放也不合适,不放也不合适。眼下锦贵妃的身份,也根本不是她能够抗衡的。 淑妃却咬咬牙,气得厉害,“啪”的将杯子,火大的道,“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请我许淑妃进门,就是要喝这下了毒的丹桂茶?” 猛然就想起去年的时候,八月十五中秋,贵妃所做的糕点里,被查出下了毒的事情。淑妃脸色阵青阵白,真是越发的生气。 她还真不该在这个时候,专程的跑到这个小溅人的跟前来讨嫌。 此时,秀儿已经奉命将试毒的银针拿了出来,贵妃笑着眉眼当着面,请秀儿将银针探入清香扑鼻的花茶中,贵妃一边又似笑非笑的说着,“淑妃妹妹此言差矣。今日这一大早,喜鹊就在本宫的窗子外猛叫着,本宫就知道是会有客上门的。可是,也断断不知道是淑妃妹妹啊?难道淑妃妹妹竟是不请自来,或者是有什么事,是非要跟本宫跟前才能说的吗?” 银针试完毒抽出来,片刻时间过去,依然亮色如初,秀儿拿了银针退下,贵妃却又将她唤过来,将桌上的几盘点心,与果肉也都逐一试了毒,一边又漫不经心道,“淑妃妹妹可真是不如宸妃姐姐来得爽快。” 顿了顿,抬眸看淑妃一张几乎要气得憋青的脸,又笑悠悠的转一句话,“不过宸妃喝的茶里,是不会下毒了。当然了,如果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唔!对了,核仁,月嬷嬷呢?她如今可否找到下落?” 一转头去与核仁说话,这边许淑妃刚刚还在气得咬牙,一听这话,立时就脸色发白,差点就要坐不住了。 一颗心,“砰砰”猛跳,这个该死的小溅蹄子,她是到底知道了什么? 面对于许淑妃的慌乱,锦贵妃却很淡然,她笑着与核仁说完话,核仁也很煞有其事的回禀着,“有关月嬷嬷下落的事情,奴婢已经派人去进行查找……咦?哪里来的味道?” 一股风轻轻的刮过来,核仁动了动鼻头,诧异的说着,树下坐着的惠淑二妃,各自轻蔑的暗冷一声。 到底不是正经人家出身的主子,连同这跟于身边的奴婢,也都这么没规矩。 两人心中鄙视,锦贵妃看在眼中,也不与两人明言,她也同样嗅到了这扑鼻而来的隐隐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一般,她皱皱眉,吩咐着道,“小和子,你去看看。” 顺着风向,慢慢就找到锦宫后殿那一处少有人去的荒草地,小和子顺着腐烂的臭味扒开草丛一看,差点吐了。 连滚带爬的扑回去,白着脸与娘娘报道,“娘娘,出事了,那边……” 他话到这里猛然顿住,惠妃见状,识趣的告辞,淑妃刚刚被吓着了,有些精神恍惚,心思发颤,也被惠妃一起拉着走。 此刻,一身内华,又威严尊崇的锦贵妃,才像是眨眼变了一个人,立时急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和子猛的点头,“就是出了大事。娘娘,锦宫后面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若不是这天气渐热,那死去的尸体也存不住,还不定要放到什么时候呢。 秀儿脸色白了,额上有着冷汗落下,“娘娘,这,这好好的宫里,怎么可能有人死呢?” 眸光瞬间微眯,又接着徐徐分开,于片刻之间,锦言便已经想到了这里面的事情,不由得苦恼道,“不用再查了。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在自己信得过的宫人内侍面前,锦言从来不端贵妃的架子。 “娘娘,您知道?” 核仁惊呼,不知怎么的,马上就想到了前两天的事情,娘娘独自一人留在内殿,也不知道跟谁在说话,然后摔了一地的茶盏碎片…… “可真是疯了!小和子,此事不必声张,悄悄带了人去处理了。然后……严查整个锦宫所有角角落落!” 渐然冷了眸光,锦言仔细的吩咐着,“要记住,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她始终不明白,她这样一个戒备森严的深宫内苑,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如此,她不用去看,也知那具尸体是谁。 是从德妃身边被带走,后又被秘密送入锦宫的宫女,三清。 算算时间,又根本那尸体腐烂的程度,锦言猜着,三清的死亡时间,应该便是那天她离开之后。 心中长长的吐口气,又立时觉得后背发冷。 幸好,那人也只是对三清出手,出发点应该是杀人灭口……再由此往深里想,倘若凶手当时的念头再疯狂一些,直接对她出手呢?那么她现在,又是否能够再好好的站在这里说话? 丹桂树下,茶水已凉,锦言指尖微颤,慢慢的抓起凉掉的茶水,一连喝了几杯,直到旁边伺候的核仁急得一把将那凉茶夺下来时,锦言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看向这院子里四下皆有的宫人内侍,锦言犹豫一下,与核仁道,“小和子已经去了吗?等他回来后,你与他一起,到本宫面前来一趟。” 淡黄衣裙随风轻扬,树上绿叶“哗哗”作响,在这一刻,锦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置身于寒冬一般,连骨头缝里都在不停的冒着寒气。 很快,小和子带了信得过的人手,利利索索的将宫女三清的尸体清出皇宫,这其间,不留一点痕迹。 锦宫外殿,地上铺了厚厚的长毛地毯,是自她提到贵妃位后,才有的待遇。 精致雅贵的贵妃榻,便放在这地毯的一角,锦言入内殿换了一身随意的便服,便行步出去,慢慢的坐于贵妃榻。 核仁将手里捧着的温水送上,见主子接过去,只握在手中,似是想要温暖一下冰冷的指尖,她不由得又心疼,“娘娘,先喝些水吧。刚刚喝了太多的凉茶,娘娘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锦言摇摇头,眼底的眸光,又带着些许的迷茫,她问,“核仁,你与本宫身边,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本宫的一切行事,你也都看在眼里,你觉得本宫变了吗?” 从最初的仁心厚德,逆来顺受,到现在的冷心寡情,斗智斗勇,她知道自己是变了的。这世间凡是人,也都会变的。 可这样的变化,她以前从未觉得任何不妥,直到眼下,她才真正的觉察出来,她对于这样一种关乎于人之性命的大事,也竟然能够变得如此的冷漠,淡定。 三清死了,死在了她的宫中。 她不能去查,也不能大张旗鼓去查,她说不清楚。 “娘娘,您做的都是对的。” 核仁行于前,慢慢跪伏于她脚下,厚厚的长毛地毯,原本是该在这个入夏的时节,要撤掉的,可一直都没有动作。 她跪伏于这上面,是觉得真的好,可是一想到娘娘处处所受到的危险与排挤,她一颗心又跟着吊了起来。 “娘娘,此事便是皇上知道,也会理解娘娘的。只不过眼下,皇上不在宫中,娘娘势单力薄,也不适宜太过的查证。” 虽说宫女之命,贱如蝼蚁,可无缘无故的人,就这么突然死了……锦言摇摇头,不由长叹一声,“罢了。先这般吧。本宫若是不心狠,那下一个轮到的人,又将会是谁?” 顿了顿,将眸光落下,与核仁直视,“青枝的事情,本宫从来一刻不敢去忘。而你,还和小和子,秀儿……本宫这辈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许任何人伤了你们。” 娘娘说的话,如此难过,又带着心疼,核仁忍不住鼻子一酸,刚要说话,小和子在重新打理清洗过自己之后,匆匆进来。 伏地见过娘娘,又扶了核仁起身,两人便一并站在娘娘跟前,便听面前的主子,一字一句,轻言说道,“本宫现在将要说出的话,我希望你们两个人,听过了,便要用力的记死在脑子里。外人面前,不可有任何异常,这事情,也不可让秀儿知道。”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秀儿还小,有些事情,她承不得那么大的责任。” 两人明白,均是点头,而接下,他们万万也没有想到,娘娘将要说出的话,是真的那般的让人不敢相信,又震惊过度。 “这……这不可能!那个凶手,怎么可能会是他?” 猛的掩嘴惊呼出声,核仁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来倒是极为可爱。 可面前的主子,却始终都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露出来,“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如果这其间,我有任何不测,等得皇上回宫,便可以告之皇上。” 锦言慢慢的,又一字一顿的留下这些话,感觉像是在交待遗言,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似乎于刚刚还是明媚夏日,这一转眼,就入了寒冷的冬天。 冷风挟着杀手,从脚底板下,直窜入后脊梁骨,小和子核仁相视一眼,同时点头,答应,“娘娘的话,奴婢(奴才)也都记下了。” 而此刻,边关风起,寒秋奉娘娘令,去向边关送于皇上的信,也已然呈到了皇上的案头。 近乎一月未见,景元帝年轻的容颜,已经磨砺了更多风霜的棱角。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不安 http://.biquxs.info/

眼见得宫中贵妃鸿雁传书,景元帝无疑是开心的。 他从小是在昌盛富贵的环境中长成的一国帝王,自然这一次出门,心下也是有所忐忑的。而前方战争胶着,他尚还年轻,也没有什么经验。华宗民也倒是敬他这个皇帝,可这其间,又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朝堂正殿,他是风云天下的一国之君,可这战场之前,他似乎……连人家华宗民华将军的一个手指头都抵不上。 他前来此地的唯一用处,便是鼓舞士气。 如此一想,便有极为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心里极不是滋味。 “皇上,夜里篝火已经燃起,皇上要不要出去坐坐?” 荒野之外,边关线上,就算是这外头有着城墙护着,也依然觉得天地空旷萧条,说不出的惆怅莫名。 手里将案头上的皇城来信轻轻捏起来,他扬声道,“不用了。外面有些冷,朕在这营帐里坐坐就好。” 到底是皇帝的身子,金贵着呢。眼下京里已然入了夏,天气也一日比一日渐然,可在这边关之地,倒是极旧穿着薄棉袄。 纳兰城看一眼皇帝手指里拈起的贵妃来信,立时就心知肚明。恭敬的应声退下,皇帝微眯着眸光目送着他出去,顿了好久,才慢慢将手指里的信件拆开。 只看第一眼,便倏然拧起了眉,等得看完所有,他久久沉思不语,倒是那封信,便一直被他捏在手心,始终不肯放开。 “皇上,这是纳兰将军特的命人打的野味,刚刚烤好的鹿肉,皇上要不要试试?” 营帐的帘子掀起,小丸子手里捧着烤好的鹿腿肉进来,这是野鹿身上最好的肉质,喷香的味道,立时就嘬住了皇帝的心。他略微一顿,点点头,“拿进来。” 手中的信件往边上一放,小丸子上前将烤肉捧上来,倒是目不斜视,似是压根都不去注意过。便见皇帝拿起烤好的鹿肉,才刚要往嘴里送,下意识又顿住,侧脸与小丸子道,“你师傅于京中有没有来信?” 小丸子恭身跪地,从怀里取出一方插着鸡毛的信件,“皇上请阅。奴才尚未动过。” 皇帝抽了抽嘴,想着这梁总管还真是搞得够神秘,难道他不问,这小丸子就不会主动上交吗? 到底还是抽出这所谓的急信来,将一根鸡毛拨在一边,刚要往地下扔,想了想,又抬手搁在了案头。 梁总管岁数老了,自然这等出征之事,是不会让他长途跋涉的,只让他宫里守着,若是有点什么事,也能够及时让皇帝知道。 小丸子退下身去,就觉得师傅这一招,可真是童心未泯。这居然还称什么鸡毛信? 帝王心中好奇,太监心中更加好奇。倒是见到皇帝一字一句的将手中的信件完全看完之后,忍不住就哈哈大笑,一扫刚才的沉闷之色。 “好!朕看上的人,果然就没有错。” 随手将信件一放,又拿起刚刚桌上的那只鸡毛,他倒是万万没想到,锦言竟能将他最后留给她的东西,使用得如此出神如化。 无论是她头上的木簪,还是她腕间的银镯,都是极有讲究,又内有乾坤。 那里面藏着可足以让人昏睡的药粉,只要吸上那么一点点,片刻之间,轰然而倒。 愉快的拿起桌上的烤鹿腿吃着,小丸子抽了抽脸,无声的退了下去。 皇帝有时候,也是像个孩子,也是需要哄的。贵妃娘娘就是皇帝的福星呢,帝妃二人相辅相承,一定会越来越好。 掀了帘子悄悄退出去,纳兰城与一队精兵,正大开大合坐在熊熊燃起的篝火旁。他一身风华,才情四溢。 如是公子,天下无双。 他只着一身锦衫时,便是京城各家姑娘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当他一身金戈铁马直逼敌军时,他便又是让所有人都敬佩,又心惊胆战的盖世英雄。 一边欢快的啃着鹿肉,又饮着烈酒,纳兰城此刻,尚不知自家府里所发生的灭门惨案,他一双眼睛都亮亮的掺着星芒,像是最亮眼的星辰,正落在了他的心里。 一只大手重重的拍过来,压在他的肩上,“小伙子,行啊。老夫倒是没想到,就你这么一个白面书生的样,也竟能上得了战场?” 身边有人空出了位置,华宗民豪爽的大笑着,弯身坐了下来,纳兰城一笑,将手中的酒壶递过去,“老将军,这鹿肉烤得着实极好,再尝尝这酒。” 男人英雄,当志在四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才是最好。 华宗民接过酒,又看着他,忽然就哈哈大笑,“你小子倒也真不错。老夫之前,还是对你蛮有意见的,想你这么一个书生出生的人家,仗着父辈的荫护,就在皇上身边做个闲职的统领也就拉倒了,没想到,手上还真有几分本事呢!” 这几次,蛮尾敌方连续数次进犯,每一次都是纳兰城身先士卒,华宗民虽然最初对他有所成见,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也都是男人,都是爷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纳兰城抽了抽嘴,他在这位华将军面前,还真就是小子了。索性一笑,又抬手揪了一坛子酒来道,“既得华将军这么赏识,那未将,便再敬华大人一杯!” 两只酒坛提起来,撞在半空,等到一人喝空了一坛子酒的时候,酒意上了头,华将军便有些舌头大了。 手一伸,勾肩搭背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道,“小子,你跟我说实话。这小皇帝是不是在皇宫里欺负我家华宝了?” 华嫔的小名,是华宝?纳兰城心里一咳,实在有点想笑,可还是憋住,与他打着太极的道,“华将军这说的什么话,皇上那般赏识将军,又怎么可能会欺负娘娘?” 额头忍不住黑线。 华婉在宫中小产的事情,皇上也是没有瞒着这位脾气一根筋的华将军的。虽然时间有些延迟,可到底人还活着,华将军也不该大惊小怪才对。 就算是大惊小怪,也该是去找皇上,也不该来找他啊。 心中无奈着,纳兰城赶紧又转了话头,拿着酒岔开了这事。华宗民喝的有点高,自然嘀咕一句,也就拉倒了。 现在就是属于那种给酒就喝,然后管它明天是谁,今夜必须要喝好,吃好,开心好。 等得时间入了半夜,可偏偏就出了事。 随着夜风狂烈的刮起,皇帝所在的中军帐内,也不停的灌进了彻骨的冷风。即便是这营帐地下铺着毯子,烧着炭盆,也依然有些冷。 边关的天气,就是这么的任性。 皇帝手里一直都没有放下那两封信,来来回回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此时此刻,他倒是恨不得能够勒生双翅,返回京城,这时候,他真的想念极了那位在皇宫之中,总是与他对着脾气来,却又能够顺着毛哄好的小犟女人, 人生本就苦短,千娇百媚的女人看多了,他也更加喜欢她的个性鲜明,又心地善良。 “来人。” 心里带着思念,他睡不着,便翻身而起,门外有亲兵值夜,立时有人影闪进,皇帝想了想,“去将纳兰大人与华将军请过来。” 帝王没得睡,这当人臣子的,自然也不能睡得很好。 亲兵转身去请,不多时,又尴尬回转,“禀皇上,纳兰大人与华将军一起喝多了酒,目下根本叫不醒。” 景元帝……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养的不是什么骁勇之将,而是两个酒囊饭袋? 看看天色,问一下时辰,已经午夜,索性便罢罢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他才刚刚躺下,还没有合眼,营帐外猛然一阵“咣咣”的猛然敲击声,有尖细的人影喊着,“不好啦。敌军来袭营啦!” 这一次,景元帝猛的再次起身,飞快自行穿戴整齐,枕边拿了利剑,迈步而出。 崦出营帐门口,一支利箭,带着响声,嗖的一下急射而至。 “啊!” 指尖一滴血猛然扎了出来,锦言低呼一声,有些懊恼的看着手边的锦绣江山图。 夜黑正浓,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便起身坐活,可刚刚才一针,便猛然心下一颤,膝上放着的江山图,便慢慢的晕染开一朵妖艳的花朵。 “娘娘,怎么了?” 听到动静,核仁急步从外殿的耳房处进来,锦言略略有些怔忡,只着单薄的白衣,坐在床侧。 好半天,才皱了眉道,“本宫刚刚觉得心里不安,莫不是皇上那边……” “唔!皇上一定不会有事的。娘娘不要胡思乱想。”核仁忙着打断她的话,又将灯罩里的灯,剪了些灯芯,挑亮了一些,锦宫这一次的地方,便越发的清楚明亮起来。 无论是珠帘,还是帷幔,都像是被这暖暖的灯光镀了一层柔光似,于暖心中,又透着优雅,带着尊贵。 抬手将娘娘手中的刺绣拿走,娘娘披散着头发,依然显得有些茫然,回不过神来。 核仁哭笑不得,“娘娘,做绣活的人,哪个没有扎过手?” 刚刚说过这句话,猛的外殿的大门被人撞开,小和子一脸煞白,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娘娘,快,不好了。” 因是来得急,他气有些喘,竟是一口气没有说全的话,锦言猛的起身,眼前有几份黑,“什么不好了?可是皇上他……”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华嫔之死 http://.biquxs.info/

小和子摇头,脸色更白,“不,不是。是华嫔……华婉娘娘不好了。” 他这话说到这里,才算是真正说到点上。锦言心里高高提着的一口气,迅速便回落而下,与他无奈的道,“华婉娘娘怎么不好了?” 只要不是皇上不好,别的事情,是都可以慢慢来的。 长长的松口气,她坐身床边,等着小和子的回复,可小和子的下一句话,直接将这人人尊贵的锦贵妃,给吓得目瞪口呆。 是的,就是吓的。 如果这时候,小和子便是说,德妃贤妃出了事,她都不会这么吓。 “你,你说什么?华嫔她……死了?” 这怎么可能! 不是前些日子里,还好好的吗? “娘娘有乱不知。这些日子,咱们锦宫总是闭门不出,然后每天里都有各宫小主过来请安,华嫔娘娘自从上次落胎之后,一直身体不好,这几天也是坚持不过,谁知,今天在外面请安之后,华嫔娘娘起身返回瑞景轩,不知怎么的,就掉到了御花园边上的御河里。于是……” 贴身跟着的人,是手忙脚乱的跟着救人,可等救上来,就已经没了呼吸。 锦言眼一闭,久久无语。很久之后,才喃喃的低道一句,“前方战事吃紧,华嫔突然出了事……小和子,此事,秘密报于梁总管知道,他也自会与皇上联系。至于其它人,封口!” 不论是谁,胆敢在皇宫之内,再行胡乱议论此事,锦贵妃定斩不饶! 自然,这个时候若是被华宗民知道了华嫔出事的消息,怕是会直接就疯了。 华夫人死在了宫诡倾轧之路的争斗上,唯一的女儿也紧跟着出了事,华宗民会受不住这个打击。 “奴才这就去办。” 小和子离了身,出了锦宫,亲自奔去了乾元宫。乾元宫是皇上寝宫,平日里如果不翻后妃牌子,便是在这里歇息的。如今皇上不在,梁总管便守着这乾元宫,一直住在偏殿的耳房里的。 年岁大了,岁脚不灵便了,可这向来操心的习惯,也断不会随着皇上这一次远走边关,而有放松的。 他知道,一旦皇帝不在了,那这宫里,马上就有可能会出事。 尤其是前几天,贵妃被劫,数日不见下落,梁总管其实也着急的。 他暗地里也派着跟着查,幸好是寒秋带了人将娘娘救了回来。 自然,梁总管也是想要去探望一番的,不过锦宫一直宫门紧闭,他稍稍一想,也便了然。 贵妃此举,倒是眼下最稳妥的处理办法。 以不变应万变,哪怕你宫外吵得再如何的热闹,贵妃也自当全没听到,不给任何再进一步嚼舌根的机会。 等得时日慢慢远去,这事件也就慢慢的淡一些。然后,皇上得胜归来,自然该解释的事情,该申明的一切,有梁总管全然报着,贵妃也不会去太过操心。 心里嘘一口气,刚要再起身,打算将自己最近才得来的趁手的拐杖擦擦干净,小和子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了,梁总管立时就心头一紧。 去往瑞景轩的必经之路上,华嫔年轻的身体,就被湿漉漉的摆在御河边的小道上。梁总管赶到,华嫔早已没有了呼吸,没有任何的生命体征。 旁边有太医守着,个个心里都叹着。梁总管一见,便知这人是再也无法救回来了,抬手抚了抚额:“小和子,去将贵妃娘娘请过来。” 宫里出这么大事,不是太监也不是宫女,锦贵妃身为后宫中身份最贵之人,自然是要来过问此事的。 锦言早已有所准备,闻言很快来到这里,便见这么不久的功夫,四妃连同宸妃也都一起过来了。 莺莺燕燕一群,围着已然毫无生机的华嫔尸体,有的沉默不语,面露悲伤,有的好奇张望,幸灾乐祸。 也是,华嫔的死,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机会。 后宫里少一个女人,就少一个对手。 锦言仔细的将所有人的眼目光与神态看在眼里。 贤妃最是大方,进退有度,上前与梁总管询问此事,德妃悲天悯人,佛珠数个不停。淑妃上次受了惊吓,见了贵妃就怕,宸妃倒是像独自游移于天外的一朵清荷,不论世事如何变迁,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而一次,幸灾乐祸的人,是惠妃。 锦言顿了顿,淡然出声道,“没有半丝姐妹之情,甚至还能够目露欣喜,洋洋得意。惠妃姐姐,你这样做,怕是不妥吧?” 前次才打了淑妃,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出手。 这一次,锦言想,或许连惠妃也要打了。 “喂!苏锦言,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是说本宫是凶手?” 一听这话,惠妃立时就不乐意了喊着,前来瑞景轩,是因着华嫔出事了,她惠妃依然是一身张扬狂嚣的绛色宫装。且看她这副样子,锦言皱了皱眉,直接道,“来人,送惠妃娘娘回宫。” 不想再与她起冲突,那是对死者不敬。 “我看你们谁敢?本宫是惠妃娘娘,也是四妃尊位。我看你们谁敢硬拉着本宫走?” 惠妃怒喊着,甩开众人,倒是一瞬间将这样一个沉窒又令人憋闷的死亡现场,莫名的带出了几丝喜感。 梁总管抽了抽唇角,惠妃倒真是敢口无遮拉。 “本宫再说一句,送惠妃回宫!若是惠妃再不肯走……那就留下也可以。以正宫规!” 又是以下犯上,对贵妃不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曾经敢惩罚了许淑妃,如今惠妃之泼辣,锦言也依然敢出手。 “喂!你,你们……” 惠妃挣扎着,终是被人硬拉了下去,噼里啪啦的耳光打着。淑妃一直憋着唇,想要笑,可又笑不出来,只是怪异的脸色,看起来很难受。 梁总管默默的看着,真是吃亏没够,不知道悔改,眼下锦宫贵妃娘娘,还以为曾是昔日的那个小小的宫女吗? 帝王身后宠妃,是无论如何人,都不敢忽视的存在。 而惠妃倒还不如许淑妃有气势,她一没有显赫的家世,二也有着不讨喜的性格。她一直都单凭自己在这深宫之中摸爬滚打,也是极不容易。 “好了,够了。请惠妃娘娘下去休息!” 当着所有众人的面前,锦言再度淡淡下令,容嬷嬷扑上来,忙忙咬着唇,含泪将自己主子扶走。 那转身后一瞬间,人的怨毒,倏然而生。 贤妃垂了眸,德妃停了念佛,两人均都是穿得素淡,表面上看,倒是知礼的。宸妃依然国色天香,不与这两人凑近乎。锦言顿了顿,看一眼跟前这几名后宫主位,便移步上前道,“诸位姐姐,看今日此事,该怎么处理?” 淑妃心里狠狠呸了一声,这时候知道叫姐姐了? 不过惠妃刚刚被打的惨状,让淑妃也不由得心里发寒,只觉得自己才差不多好起的脸,又赶着疼了。 贤妃想了想,斟酌的道,“那依贵妃娘娘之见,是要该怎么处理?” 一边看着贵妃挥手,让人将已死的华嫔尸体先抬下去重新着衣,补妆,一边又转回头来,与贤妃道,“本宫心里有着狐疑,华嫔突然失足而亡,必有隐情。”难道,她身边跟着的人,都是假的吗? “娘娘的意思是说?” “查!” 锦言慢慢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华嫔的死,不是意外。” 就没有那么巧,她刚从锦宫门前请安离去,一转眼就掉到御河池的水里淹了?到底当时,谁又在她身边? “娘娘,奴婢该死……” 宫女碧秋闪身出来,“啪啪”的抬手打着脸,一边又哭着道,“娘娘心情不好,说是要到园子里走走,结果路过这里,就脚下打滑,掉了下去,老奴急忙喊人来救,可到底也是没能救起。” 心里悲伤着,碧秋哭得很是真挚,更是眼睛红肿,都有一种几乎要哽咽不能自己,背过气儿去的感觉。 她是华嫔身边一直带着的宫女,眼下娘娘惨死,她也诸多难过。 锦言抿唇看着她,忽然问一句,“冰奶的事情,华嫔如何下的手?” “就那样下……” 碧秋顺嘴一句,猛然又吓得顿住,甚至连哭都忘了。锦言勾了唇,淡淡挥手,“将这宫女也一并带下去。” 玉美人曾经肚子里的孩子,死得那么蹊跷,却种种证据都指向她锦宫贵妃,锦言突然想起这事,也只是随口一说,想要诈她一诈,没想到,还真是挺管用。 “娘娘,娘娘,奴婢是冤枉的,毒是华嫔下的,不关奴婢的事,娘娘……” 碧秋挣扎着被拖走,贵妃不言语,任何人都不敢出事。 一个个都觉得后背发凉,心里再加恶寒。 娘娘的睿智,倒是越来越让人惊讶了。 “娘娘,真是恭喜娘娘。这一下,皇上总该相信了吧?” 小和子立时上前道喜,锦言抬眸,慢条斯理,“玉美人只是小事。华嫔则是重中之重。” 后宫不稳,死了驻守边关的华将军女儿,这消息若是真敢一旦传到前线,后果不堪设想。 “那,需要全部封口吗?” 若不然,现场这么多人,万一真传到前线,帝王之怒且先放一边,华将军若是真要有了异心动手,怕是皇上也生了危险。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无辜 http://.biquxs.info/

小和子能够想到的事情,身为贵妃娘娘的苏锦言自然也是能够想得到的。 “封口。若有任何人胆敢胡言乱语。着本宫令,杀!” 眸光倏然眯起,锦贵妃此一刻,杀伐果绝,毫不犹豫。 梁部管守在一边看着,隐隐觉得心中发寒,又赞许不已,贵妃就该如何大气,而不是遇事只知唯唯诺诺,毫无担当。 很快,这里的事情,被梁总管以秘密渠道送去前线边关。 五月的日子,像是挣扎的重症患者一样,在不停的多灾多难中,慢慢悠悠的步入了六月初始。 日头更加热起来,阳光也变得越来越低。 封了瑞景轩,压下了华嫔的死讯,只是用冰镇着尸体,在皇上没有回来之前,不得轻易下葬。 或者是说,这最后的体面,是留给华将军的。 国之将乱,必出妖孽。 可这样的压制,根本就堵不住悠悠众口,甚至是在梁总管的书信还未曾到达边关的皇帝案头前,华宗民的飞鸽传书已到。 越过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便丢盔弃甲般的大历军队。 上次夜袭,大历军队损失严重,哪怕是有帝王亲自御驾亲征,也挡不住敌方来势汹汹的攻击抢战。 仅仅便只是一个回合,大败溃败。 此刻,大军再退而后,驻扎在距离边前线边关数百里之后的黑水城。 华宗民灰头土脸的手握着腰间剑柄,整个人沉戾之际,又有种说不出的萧萧之感。 “老将军,胜负乃兵家常事……” 纳兰城过去,将一壶酒递了他,华宗民接过,顿了顿,却用力一把摔在了脚下,瞬时,扑鼻的酒香氤氲而起,纳兰城拧眉看着,并没有言语。 华宗民吐口气,狠狠的道,“本将军就不信,拿不下它区区一个茹毛饮血的蛮尾之地!”顿了顿,更又气喘的道,“我呸!这是耻辱,耻辱!纳兰城,你小子给我听着,你马上随我去晋见皇上,立带精兵五千,星行疾夜,老子我连夜夺回来那失守城池!” 当夜那一场醉酒喝得酣畅淋漓,可之后的结果,也根本不是他能承受得起。 痛失城池,一路溃败,皇帝虽没有怨,可那样一种失望的神情,却比起要当场责罚,还要让他心痛,而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老将军,星夜急行,不是上策,不如,我们再想个稳妥的办法?” 心中有怨,自然情绪不稳,如此状态,怎么可能会打得了胜仗?纳兰城心下叹息,有人急步来报,“老将军,京城来信。” 指间一枚裹着封的蜡丸送过来,华宗民刚还羞愤交加,怒气冲冲的心,立时就变得柔软下来,“是华宝来信。” 唇角勾起,微微笑一下,纳兰城避嫌离开,去了皇帝临时歇下的中军帐前巡逻护卫。 华宗民看人走远,立时乐滋滋的将信拆开,却不过片刻时间,他脸色惨白,手里的信条飘飘摇摇落地。 副将将信捡起,递过去,“将军?” 华宗民猛然一把将信纸攥在掌心里,突然就暴红着双眼,怒目圆睁的冲向了帝王所在中军帐。 门口纳兰城迎面拦住,“华将军,这是发生了何事?皇上正在午休,任何人不得打扰!” 刚刚得了信,还那般开心,转眼就这么暴燥,一定是出了事。 “午休?人都死了,还午休个屁!纳兰城,你给我滚开!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你就是非要护着那个狐媚子的溅人对不对?” 华宗民怒发冲冠,纳兰城简直莫名其妙,他蹙了眉,看着这位已经是霜雪白了双鬓的老将军,心里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华老将军,您在说什么?这到底什么意思?” 是什么人死了,竟让得他堂堂一国将军,竟然不顾君臣之礼,硬闯中军帐?难道是? 他心中一顿,立时又出身冷汗。 “说什么?这还用我再细细说来吗?你与那个溅人,一直就勾勾搭搭,纠缠不清,如今终于是害死了我的女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人到了怒处,早已是遇事不经大脑,所有平日里积攒的怒火,于此刻全部口不择言的怒喝而出,纳兰城张了张嘴,目光慢慢下移,触及到他掌心间紧紧攥着的那封信条,心里猛然就“咯噔”一下。 身后的中军帐内,倏然传出帝王冷漠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是非要在这里吵吵闹闹?” 接着,便听脚步声响,先是贴身伺候的小丸子,将眼前帐帘轻轻掀了起来,随便,皇帝一身铠甲护身,眸光锐利行之而出。 华宗民咬咬牙,上前一步刚要说话,边上突有亲卫飞奔而来,“报!皇上,京中急信!”纳兰城心一颤,华宗民又跟着红了眼睛,皇帝抬手将接过,随意打开,片刻,也跟着拧眉了双眉,目光沉沉的看向面前的护国大将军。 “华卿,儿女情长事小,家国天下事大。此番出征,许胜不许败。华卿若是信得过朕,朕自会给华爱卿一个满意的答复!” 从最初的华卿,到后来的华爱卿,皇帝的态度在转变,皇帝的立场也在犹豫。纳兰城猛的拧了眉心,华宗民紧紧抿着唇,与皇帝直视片刻,终是双手抱拳,一字一顿,“皇帝金口玉言,微臣何敢不信?请皇上这就下令,许微臣领精兵五千,夜袭敌营,必将失去城池星夜夺回!” 此时正是日间正午,阳光照得极好,可人人心中都像是铺着寒霜。 这一仗,这一些大历将士,无论是皇帝,还是士兵,他们都知道,他们胜得起,败不起。在他们人墙一般的身后,是他们生活在大历的所有骨肉亲情,父老乡亲,若是败,便是万劫不复。 铁踏践踏,血肉纷飞。 “准!” 皇帝只消沉凝片刻,飞扬的墨发闪出亮丽的弧度,“白日休息,夜间出发。华爱卿,朕亲自擂鼓,期待华爱卿得胜还朝!” 盔甲鲜明,映着天上太阳,更是肩负着苍生之重。 景元帝此话出口,华宗民领命,大步离开。 等得他立时着人,呼吁埋锅造饭,景元帝看一眼天边的颜色,是斑斓漂亮的五彩色,喊了纳兰城进帐,将掌心里得到的信报递给他看,“宫中数次不宁,朕怀疑有武国公子探子未灭。另外,寒秋曾传信,贵妃上次遭劫,似乎也是与他离不开干系!” 武国公,与武皇后,这一对父女,倒是极为的相像,哪怕就是临死,也同样要施展一下手段。 金蝉脱壳,死而复生。 皇帝的眸光税利,语气又极为沉凝,纳兰城不敢接话,只是抬手接了那急信,展开看了,只一眼,便心跳如雷,久久不能平静。 华嫔出事,怪不得华将军会着急。 可是,若是将此事全部怪罪于贵妃头上,也未免有失偏颇。 “那又能怎么样?此刻,大历无人可能。朕总不能……而失了天下吧!” 总不能因为一个贵妃,便要寒了他大历将军的心。而若没有国,又何以有家? “可是贵妃娘娘,总是无辜的。” 纳兰城是可为了避嫌,而不说这句话,可他此刻,却根本不想避。 华宗民此怒,明显就是冲着贵妃而去,皇上也似是意动……纳兰城不认为,这所谓的家国天下,是非要靠一个女人的牺牲,才真正能够安稳的吗? “纳兰城,是朕太宽容你了吗?” 盔甲的响动,猛然骤起,皇帝厉声,纳兰城“哗啦”一声,双膝跪地,“皇上息怒!微臣只是为娘娘不平!” “好一个为娘娘不平!你可知道,上一次京城来信,说的是什么?你还当真以为,朕真就有那么好的耐心,而对于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藕断丝连一无所知?” 自己的妃子,自己的女人,她身为当朝贵妃,身份是何其尊贵?居然是在去他府中吊唁的途中,被贼人给掳走数日之久。 这份怀疑,一旦变成了种子,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便再也挥之不去。 他的贵妃,其实也并不像他所想那般,锦儿的心里,也还是有纳兰城这个人。 如此一想,就更加难掩激怒。 “纳兰城,既是你这么心为贵妃,那朕也是可以给你一次机会的。当今日夜色初起,你与华宗民一起,领兵出去吧。夺回了边关失去的城池,朕恕你无罪。否则,不止你有事,连贵妃一起……也都跟着受牵连。” 帝王一句话,便几乎算是定下了纳兰城的生死。 而帝王之言,语出无悔,自然也不可更改。纳兰城应了,当真在夜色降临时分,随着华宗民与五千精兵一起,出行边关,收复失地。 小丸子小心翼翼伺候着帝王,年轻的皇帝今夜却一直便心烦气燥,眼前桌案前,放着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他一个都看不下去,问小丸子,“你说,朕这样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纳兰城纵是曾经禁宫统领,可这次,他同样也是首次爬上战场,若他当真在战场之上有点什么损失,那他又该如何向纳兰明珠交待? 可这朝堂之事,连皇帝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小丸子区区一个随侍太监,他又如何敢发表言论?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帝王还朝 http://.biquxs.info/

只是将手里提着的热水,默默的给皇帝注入茶杯,景元帝侧眸看了他片刻,终是让他退了下去。 一夜无眠,直至此日天亮,皇帝依然睡不安稳。 终于等到第二日午时偏后,前方传来喜报:纳兰大人英勇神武,以一人之人冲上城头,砍翻了敌军将领,至此,失地收复。 消息传至耳际,皇帝终于龙颜大悦,哈哈大笑三声,立即着人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几乎只是一场战争的胜利,紧接着,大历将士,人人震奋,拼力杀敌。 又过差不多半个月时间,大历所有失地,全面收复。更甚至,还有往更大化扩展的趋势。蛮尾送来降书,俯首称臣,皇帝举手投足,更是大开大合,龙心大悦。 与蛮尾降臣在稍后几天,进行了友好的和谈之后,大历皇帝御驾亲征,终于结束。 除去路上所行进时间。由五月初六,皇帝御驾亲征,至今时今日,六月已然过去,一年之中,最最炎热的七月,缓步而来。 七月初七日,京城四门大开,大历军队,一路凯旋归朝,整个后宫喜气洋洋传达此信,无数后妃女子,各自将自己欢欢喜喜的打扮而去。 锦宫之中,核仁更是笑得开心,一边为娘娘上妆打扮,一边道,“小和子一直在外盯着,说是皇上早几日送了信进宫,今日大概还朝,恰逢今日乞巧节,娘娘要不要也跟着寒大人一起,出城迎往十里?” 铜镜里,娘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盈盈的眉眼,乌黑的秀发,越看越是漂亮。 “瞎说什么呢、皇上归朝,那是文武百官相迎的事,哪有后宫嫔妃出城迎去十里的?核仁,这里让秀儿帮我打理,你再出去检查一下,可别再出什么事。” 顿了顿,又与核仁道,“宸妃娘娘那边,送个信过去。就说我的意思,她自然便懂。” 起了身,想着皇上这次是得胜归朝,锦言便在所有的衣装里面挑来挑去,挑了一身皇帝最喜欢看她穿的紫色金缕衣。 潋滟的高贵紫,边边角角,又用耀眼的金线,绣着花色的图案,再配着她极为精致的头饰,金钗,整个人的气色,倒是瞬间便好了许多。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 核仁嘻嘻笑着,打了个礼,转身就一路快走的去往了宸宫,等得支会了宸妃再回来时,便见自家主子已经周身上下的打扮齐整,可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安。 “核仁,你再帮本宫看一看,发饰有没有乱?衣服可否还好?” 一边扯着衣服,一边转着身让看,核仁忍不住就笑了,“好好好,我家娘娘天生富贵,一切都好。” 真是从来也没见过娘娘如此紧张,倒是让人忍俊不噤。 这么一打趣,锦言倒是忍不住乐了,终于平静了下心情,“好。那本宫就迎至宫门处吧。核仁,与小和子说一声,备轿。” 款款起身,拖着长长旖旎,向着锦宫之外迈步出去。小和子早已备好的轿子,看着自家主子艳压群芳的妆点,忍不住就眼前一亮,与核仁小声的道,“主子今天好漂亮,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有时候,一个人的气度高度,并不关乎容颜如何,而只在内在。 娘娘是不如宸妃漂亮,不过娘娘有一颗天底下最善良的心。 软轿压下,娘娘步入轿中,金顶,垂着同色流苏的轿子抬起来,缓缓步向皇宫东门。出征的时候,皇帝出东门,走过关,回来的,也依然由东门而回。 “娘娘,您看前面,宸妃娘娘已经到了,还有贤妃,德妃,惠妃,淑妃娘娘,也都到了,好像我们来的是最晚的。” 还未近前,秀儿就忐忑不安的小声指点头,核仁笑着,“这次,你倒是大惊小怪了。自古以来,往往最后出场的,都是最尊贵的人。若是娘娘老早就巴巴的跑过去等着,岂不又会让人指指点点,说是抢尽后宫风头?” 到现在,娘娘已经够出风头了呢,在此事上,就是需要矜持一些的。 “哎!原来是这样。” 秀儿恍然大悟,“嘿,核仁姐姐,奴婢这不是一时没想到么?” 核仁摇头,“亏你也是跟过……” 话到这里,又猛然顿住,秀儿也是从宸宫里出来的,这事一说起来,倒是让人尴尬得很。 似乎宸宫的风水真好。 到了近前,轿子压下,贵妃从轿里出来,众妃嫔上前,立时矮身下拜,参见贵妃。 以贤为首,统领四妃,竟有隐隐的傲视群芳之感。 宸妃倒是淡定的很,随着四妃身后,按阶位排份,贵妃点点头,一点看过去,倒是向着宸妃道,“这里天气热得很,宸妃姐姐还要多注意身体。” 宸妃今日倒是没有像以往那样穿得太过素淡,微带点绿的宫裙,配着同色的腰饰,妆点精致,也并不张扬,倒是显得安安静静,极是漂亮。 剩下四妃,各自宫制,穿着自身的朝服,算是盛装出席,再观贵妃,紫色高贵,独步傲然,甚至连她骨子里都透着尊贵了。 众妃看在眼中,嫉妒者有之,羡慕者有之,无视者,也有之。 淑妃不敢直面贵妃,嘴间只嘀咕着,“穿这么花孔雀一般的,是来抢皇上风头了么?” 惠妃哼着,“就算是抢,淑妃妹妹就能拦得住么?” 这话说得倒是堵心,淑妃着恼,“别以为本宫答应与你不计前嫌,你就可以如此口无遮拦……” 这个惠妃,向来张扬惯了,真是也不看是什么地方。 “哟!这么一说,本宫还真是觉得有些过分了,倒是不如淑妃妹妹,装得一派天真,与世无争,原来这骨子里,也是可以那般强势的……” 帕子擦了嘴,惠妃这话说得更不客气,淑妃气怒攻心,可偏偏又不敢高声说话,更是气得,怎么就偏找了这么一个盟友? 贤妃德妃,倒是欢欢喜喜的与贵妃却了一边,闲话家常,又等着皇上,看这情况,极是极为融洽。 淑妃看在眼里,又更是气得不行,可自家把柄在人家贵妃手里攥着,倒是也不敢太过嚣张了。 便听那贤妃笑盈盈的说着话道,“多日不见贵妃娘娘出门,如今看来,倒是气色更好了一些。皇上今日终于归来,贵妃娘娘可定是很高兴的。” “那自然是呢,要说这后宫之中,最最尊贵的,便是我们的贵妃娘娘了,皇上回来,也定是会先去娘娘宫中的。” 这是其它一位妃嫔,附和着出声,拍着贵妃马屁,核仁瞟一眼,将这位小主记在眼里。德妃指间拈着佛珠,先是出声念一声佛,接下来也同笑着道,“本宫昔日里时常礼佛,也难得出宫一步,今日乍见贵妃娘娘,但见红光满面,定是心情愉悦,身体也大好了。” 到底是四妃之一,这拍出的马屁就是与别人不同。 刚刚出声小主,是小官宦人家送进宫的女子,名叫采莲的,皇帝倒是省事,宠幸了人家这后,直接采嫔位份。 之前也是有过身孕的,不过也并没有生下来过。 贵妃倒是记得这人,与德妃轻轻一笑,柔声道,“本宫心情从来便是愉悦的,皇上不在,本宫出门也没什么意思……倒是前些日子,惠妃与淑妃两位妹妹,也是到本宫院子里去坐过的,又何曾见本宫身体不适?” 德妃话里暗藏机锋,是说她自被劫持之后,定是受了贼人摧残,所以才闭宫不出。而贵妃直接一句话,便告诉她,说闲话,也是要打听得清楚了才好。 若不然,这里有惠妃淑妃在场,更有曾经宸妃也到过锦宫,德妃娘娘你这般信口开河,诬蔑贵妃,这是存了什么心思? “唔,这事说起来,倒是本宫的不是了……贵妃娘娘见请谅,本宫久不出来行走,外间的事,倒是半点不知了。” 德妃笑着,不露声色又圆了回去,贵妃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似笑非笑道,“德妃不知本宫之事,可却知宫外之事,看来,这也便是有心,与无心的区别了。” 直言挑明,再不与她虚以委蛇,锦言对她是心中有数。 蛇蝎心肠的女人,倒真是白礼了这么多的佛! 眸光含着锐意,三言两句,将德妃堵了下去,德妃礼佛多年,涵养倒是够的,见状,也只是笑笑,不再言语,心中却对锦贵妃,更起了深深的忌惮。 连同贤妃一起,更是对于这位几乎是从低贱之位,一路爬上来的洒扫宫女,越发的有了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竟在不知不觉间,便成长到了如此高度? 不止地位高了,这行事作风,也越发的向着大气沉稳相靠近。 “皇上还朝!众妃觐拜!” 欢天喜地的锣鼓声响起,小丸子一马当先喜气洋洋一路小跑进宫,眼见得这边花红柳绿,满地娘娘,他立时飞奔而来,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气质出众的贵妃娘娘。 行至身前跪身道,“皇上口谕,着诸位娘娘先行回宫,无帝王令,任何娘娘不得擅动。” 一令完毕,众妃立时怔住,这,竟是连看一眼,都不愿意看她们了吗? 倏然间,无数目光刺向锦贵妃,贵妃倒是沉稳,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晋升皇贵妃 http://.biquxs.info/

向那传话太监小丸子微微颔首看过去,“请小公公跟皇上回一句,就说本宫在锦宫里恭侯皇上。” 皇帝出行时没赶得上端午,回来时,却迎上了乞巧。这对于锦贵妃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惊喜。 预示着她与皇上将来的帝妃之路,携手同行,也必定会天成心愿,一生白头。 而这一刻,锦贵妃这一份气度,风光霁月,无人能及,紫衣潋滟,天下无双。 自然她的沉稳与雍容,也是被现场众人都看在眼里的。嫉妒羡慕者有之,喟然暗叹者也有之。 如此尊贵超然的贵妃娘娘,就这样……到头了吗? 小丸子心中概然,但此事,也并不是他的职责范围。 他的职责只需此后好皇帝便可。 眼看着贵妃娘娘仪态端庄的回了身,带着宫女内侍退下,小丸子又向着面前四妃拱手:“皇上口谕,请贤妃娘娘留步,其余各位主子,各回各宫。” 目光落到最前的贤妃身上,贤妃脸色一喜,又隐晦的落下,随之极是客气的道,“本宫多谢小公公。小公公辛苦了。” 姿态雍容的微微弯腰,贤妃唇角含笑,目光平和,便是将她四妃之首的凤仪,表现得极为亲和,可人。 小丸子忙着回礼,“奴才不敢。娘娘请稍侯,皇上即刻便至、。” 再行客气的施礼退下,皇上口谕已至,小丸子自行退了下去,诸妃花枝招展,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这算是怎么回事? 整个后宫地位最最崇高之贵妃娘娘,出乎意料的被皇上打发回宫,向来是娴淑端正与世无争的贤妃娘娘,倒是另得皇上青睐? 顿时心中纷纷乱想,已有不少人,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皇上此番回宫,是奔着让贵妃失宠,让贤妃盛起吗? 可诸多猜测也终归只是猜测,皇帝口谕,无人敢说不从。 只余贤妃娘娘带了身边嬷嬷丫头,留在皇宫东门处,唇角含笑,迎着帝王得胜还朝。 很快,马蹄的的,旌旗招展,左右两侧,皇家侍卫风采开道,帝王居于正中,高头大马,一身盔甲,含笑与两旁百姓挥手致意。 远远的,贤妃站在宫门之内,目光烁彩迎着皇上而去,满心的倾慕,又带着骨子里印刻的尊敬,她整了整身上宫装,缓步迎出宫门,纳头便拜,“皇上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元帝含笑下马,由华将军威武相陪,纳兰城侧身相伴,急步过去,将跪地的贤妃,由地上亲手扶起,“爱妃,快快请起。” 贤妃受宠若惊,“皇上?” 曾几何时,皇上竟是对她称起了“爱妃”? 一时心中懵然,倒是忘了接话,景元帝眸光依然带着耐心,“爱妃,朕没有认错人。快快起身。” 手间微微用力,将贤妃从地上扶起,贤妃这才回魂,立时整整心情,同时含笑凝望,“皇上一路归来,皇上辛苦了。” 帝妃二人十指相扣,又同时转身,年轻的皇帝轻握她手,目光间悄然流转,忽又面向众将士,扬声宣布:“朕自即位以来,朕之贤妃贤良淑德,仁心厚爱,又深得朕心。如今朕既是得胜还朝,自当举国欢庆,大赏后宫……朕此谕旨,朕之贤妃,自即日起,为朕之皇贵妃,行皇后令,代皇后掌管后宫,凤仪天下!” 此诏谕一出,众皆哗然,更是连同尚未行远的后宫诸妃,也都听在耳中,极是惊讶,嫉妒。便是连贤妃自己,也都觉得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一时间懵懵懂懂,再度被这突然的封赏刺击得有些回不过神。 “爱妃,爱妃?还愣着干什么?朕之大历将士,浴血奋战在前,如今终于得胜还朝,贤妃该是要犒赏三军的……” 皇帝轻笑着说,目光流转之间,依然温和,带着满满宠意,贤妃下意识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皇帝还在眼前,这不是梦。 一时间,心下激动,她顿一顿心情,单手与皇上相握,她掠起衣裙,软身下拜,“臣妾叩谢皇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眸光带着水意,唇间带着颤音,这辈子,她也不是没想过,从那百尺杆头再进一步,可先是有宸妃在前,后又有贵妃在后,她想要更进一步的心思,便也更深的隐在了心底里去。哪怕这之后武皇后过世,她的心思也再度跟着变得活络起来,但也万万的没有想到竟是会如此之快,她的愿望,居然在倏然之间,便这般的实现了。 百尺杆头,封后路上最后一步! 当朝皇贵妃娘娘,代后执掌后宫,行皇后令,凤仪天下,这几乎便与当朝皇后身份,又有何区别? 立下心下喜极,她叩谢皇恩,又与众将士含笑接风,便将她隐隐一国之母的风范,显露无遗。 淑妃简直就疯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皇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贤妃她虽是四妃之首,可她也并不是这后宫里最最尊贵的女人,皇上怎么就可能把这皇贵妃之位许了她?!” 是人总是这样,原本该同是四妃,彼此起步一致,尊位一致,便是你身份地位,略略尊贵一些,那也只是平位。 可倏然间,平位变成了高位,甚至一步之跃,跨越中间贵妃位,直接晋升为皇贵妃?许淑妃红着眼睛怒想,这皇贵妃之位,还不如送了锦宫的那个狐媚子的溅蹄子呢!至少她心里至少还会平衡一下! 脑袋上压着一个人的份位,总是比两个人要好得太对~ 一时间,更是将贤妃给气恨到了骨子里去,甚至这份恨,已然远超过了对于锦贵妃的种种算计,与容不下。 这便是女人的嫉妒,一旦深藏于心,很快便会烈火燎原,无以遏制。 “好了,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先行回去吧!” 惠妃难得正经的与她说了句话,随后,便带了容嬷嬷等人行了下去,回去重华殿。淑妃气得就跺了脚,“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就这样子了吗?” 可任她再喊得大声,惠妃也只是充耳不闻的离开,淑妃满腔不甘无处发泄,只狠狠咬了牙站在原地,宸妃唇角扬了笑意,慢慢上前道,“皇上金口玉言,淑妃娘娘倒是有本事,去改上一改?” 对于宸妃来说,她自己心里也是隐隐嫉妒的。 难得有苏锦言那贵妃已经是压她一头,如今再加个皇贵妃再压一层……这怕是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不愿意见到的变故。 可这事情,也正如她此刻所言,皇上已然诏告天下,再不甘,又有何用? 紧接着,便又是当着天下众将士的面,皇帝再次宣布:华嫔娘娘秀外慧中,又有华老将军,为大历皇朝驱除蛮夷,立下汗马功劳,身后追封华贵妃尊仪,择,钦天监筛选日子,下葬后陵。 至此,后宫众妃,似是也是多少嗅到了一些所谓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可转眼又被贤妃晋位,华嫔追封的事情,给冲击得七七八八。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到了黄昏时分。自从皇城东门迎了皇上还朝,锦贵妃返回后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声息,也没有派出任何人去打听皇上行迹。 如此低调行事,也更是让一些好奇而又八卦心重的人,猜不出这皇帝在做什么,这贵妃又是在想什么。 众人都在等着看贵妃与皇贵妃间的争斗与笑话,可此刻,锦贵妃倒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似的,一边喝着暖暖的蜂蜜水,一边拿着点心吃,又与核仁笑呵呵的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本宫很是明白皇上的意思。所以……外面的那些流言,你们几个听一耳朵,也就罢了,且不必放在心上的。” 七月初七日,是大历朝向来的旧俗节日,七月乞巧。传说的这一天,有喜鹊搭桥,彩虹铺路,预示着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也偏是在这一天,皇帝竟然不先至贵妃宫中,倒是还朝归来,就先行封赏了皇贵妃之位? 核仁尤其想不通,“娘娘,皇上都已经将皇贵妃之位也封出来了,娘娘亏您还笑得出来。” 这都是要急死人的事情了。 贤妃突然就这般一步登天的晋为皇贵妃之位,难道是从前自家娘娘被贼人掳走的事情,皇上心中起了隔阂? 可她这般急,她眼里本该是最最急起的主子,却仍旧是乐呵呵的看着她,“这又有什么笑不出来的?贤妃娘娘向来都是四妃之首,也是最早便与皇后一起跟在皇上身边的,皇上得胜还朝,心情高兴,封贤妃皇贵妃,这又有什么不好?总是本宫这里,总也是不需要操太多的事情,以后后宫之事,也自有皇贵妃做主,本宫倒是落得个轻闲了呢!” 跟了皇上虽没有多久,只是一年多一些的时间,可她苏锦言心中,是真正的去了解皇上的。 若是边关不曾出事,皇上不会突然这么宣布。心中一顿,便想到了华嫔之死…… 手中的点心捏在指尖,若有所思,出去打听情况的小和子跑了进来,兜头与娘娘说道:“娘娘,奴才刚刚去打听过了,原来都是华宗民那个老匹夫搞出来的事情!” 他心头噙着恼火,自然说话也极不客气,“眼下那华宗民,可也正带了人,聚在议事殿,与皇上僵持不下,说什么要拼命死谏……”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皇贵妃羞辱 http://.biquxs.info/

锦言听了,顿时就轻笑,“华大人所谓死谏,从前有,现在也有……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手里的点放下来,蜜水放下来,秀儿极有眼色的递过了锦帕擦手,贵妃自回眸,赞许的看她了看她,又与慢慢冷静下来的小和子道,“华大人痛失爱女,心中悲愤,本宫也是能够理解的。” 顿了顿,又笃悠悠的慢着道,“只是本宫心里一直都知道的,皇上心里也是有着本宫,这也便足够了。” 华嫔之死,是她从来不曾想到之事。可事情既然发生,也就由不得她去逃避。这之后,不管皇上是真要罚她,还是碍于华大人之面,要对她进行处罚,她也均都无任何怨言。 “核仁,今日皇贵妃之喜,你下去将皇上好些日子所赐的大东珠,给本宫挑一盒子出来,送于明华殿贺喜吧。” 皇贵妃之位,那可真是荣华富贵,无人能及了。 “娘娘,那一会儿娘娘还要过去吗?” 敛礼应了,去准备东珠,又想着这事,再多嘴问了一句,“明华殿之喜,像是各宫主子都要过去的,娘娘若是不去,怕是又会给别人落下话柄……” 如今加在娘娘身上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再多一些倒是也不怕什么,不过总是不太好的。 彼时,明华殿中,贤妃脸色带俏,喜气洋洋,更加光泽华美的宫装穿了起来,有无数的宫女太监走马灯似的不停的在她殿前的院子里来回的走动着。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人人眼里都带着好……这是一种缘自于心底的真正欢喜,也是她明华殿中的诸多宫人内侍,所一直期盼了很久的步步高升。 皇贵妃之位,从即日起奠定,真正是与皇后之尊,只差一步之遥。 “娘娘,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各宫主子也都派人送了贺礼过来,满满的一屋子,都快要放下不了呢。” 翠红笑弯了眉眼,与自家主子乐呵呵的说着。 主子一步登天,成为皇贵妃之尊,又更是力压锦宫一头,翠红身为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自然这身份,也是跟着会水涨船高。 皇贵妃同样笑着回她,“既然是放不下了,那就再找个更大的屋子去放。你亲自带着人手,去将送来的礼品,都各自分拣出来,列出单子,待得本宫日后得了空闲,再慢慢看着,细细回礼。” 像是重新又回到曾经的甘露殿之喜,在那个时节的苏锦言,还只不过是一个刚刚提了妃位的锦妃而已,就已经收到了来自皇城六宫的种种贺礼。 当时的情况,皇贵妃看在眼中,也记在心下,除了嫉妒,还有羡慕。如今终是苦尽甘来,在这深宫之地,也当真有了她自己的一度极致尊位的时候,她反而是在开心之余,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慌之感。 这,算是居安思危吗? 华丽衣裙扬起了漂亮的弧度,也将她激昂飞扬的心思,越发的衬得恍然。 似是梦中,又似是清醒。 如此患得患失,极致不安的忧虑,翠红看在眼中,也跟着有些不安,心下一顿,低声吩咐了人出去,使了理由,将各宫前来送下贺礼的宫人内侍,也各自都打回了回去。 刚刚上前与娘娘排解一番,忽听刚刚出去的小太监又转身来报,“翠红姑娘,锦宫贵妃娘娘亲自前来道贺,奴才不敢拦阻,特前来报一声主子,这……要不要让进来?” 曾经锦宫贵妃冠宠后宫,无人能及,就算是此刻,皇上许是第一面,并没有让锦贵妃相见,这宫里诸人,也依然不敢怠慢。 “她?怎么会来的?” 翠红眉色一皱,立时便道,“娘娘,这难道是来滋事不成?” 难道是锦贵妃心里嫉妒自家主子的位份比她高了,所以心下不忿,特来踢场子的么? 皇贵妃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慢慢便凉下,淡淡的道,“她若是真能前来滋事,倒是正遂了本宫的心意了。翠红,大开宫门,迎贵妃进殿!” 明华殿此刻,正值时光大好,她倒要看看,这锦宫的贵妃娘娘,有没有胆子敢来她这里滋事! 宫门大开,锦贵妃依然妆容精致,紫袍潋滟的迈进宫门来,那一身华衣,便是身处于皇贵妃之前,也依然是撑得起尊贵。 “本宫远远就听得喜鹊叫,猜着一定有贵人来,原来可真是贵妃娘娘呢。锦妹妹快请进。翠红,还愣着干什么,去张罗一下。” 迈出门来,皇贵妃片刻换了副笑模样,立时亲亲热热的上前执了锦言双手,姐姐妹妹的又亲热一番,这才引到了院子里的回廊下。 锦言含笑,不动声色从她亲热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敛礼恭喜道,“妹妹听说姐姐荣升皇贵妃尊位,特的挑了些上好的东珠来送于皇贵妃娘娘,恭祝皇贵妃娘娘大喜了。” 双手搭在腰侧,缓身拜下,皇贵妃立时便道,“妹妹这是哪里话?既来了就是最好的,哪里还用得着什么礼不礼的?” 嘴里笑盈盈说着客气,倒是半点不曾上前去扶,结结实实的,锦贵妃将这一礼行到了最规矩处。 核仁咬着唇,跟在身后看着,手里捧着娘娘细心让她挑出来的大东珠,真是有种想要一把扔出去摔了的冲动! 瞧这态度,变得是有多快? 前一日还与娘娘面前屈居一阶,现如今,倒是一跃而上,皇贵妃之身份,后宫独享。 “妹妹快快请起!翠红,茶还没有好吗?” 等得锦贵妃将这一礼终是行到实地,皇贵妃这才假意上前虚扶了一把,核仁见状,也忙着腾了一手,将自家主子扶了起来。 锦言像是从来没有感觉到皇贵妃的刻意羞辱与为难,而是含笑道,“皇贵妃娘娘,这是臣妾送于娘娘的贺礼。还请娘娘收下。” 回手从核仁手里,将盛着东珠的锦盒拿了来。又亲自捧与皇贵妃道,“娘娘请看,这些是曾经皇上赐于臣妾的上品。臣妾也是极其喜爱,一直都留着舍不得送人的。如今娘娘大喜,臣妾也实在没有别的礼物可送,这些,就当是借花献佛了。” 笑意意眼底尤还带着不舍,锦言亲手将东珠捧上,皇贵妃微微蹙眉,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道,“既然是妹妹的心头好,本宫再如此不识趣,也不能横刀夺爱的。倒是妹妹身子一直都是不太好的吗?不若先回去歇了吧,本宫今日也有些累了,便不多留?” 黄昏落下,皇上应该很快就来,皇贵妃也不乐意要与任何女人,来分享自己极致盛宠的这一刻。 “娘娘,茶来了。” 姗姗来迟的翠红,才刚刚捧了两杯花杯到来,皇贵妃已是向她吩咐,“不用了,这茶贵妃也用不着,还是先送下去吧。” 顿了顿,又与脸色仍然是极为平和的贵妃说道,“妹妹你瞧,本宫就是这么个人,有话就直说了……也实在是今日里与皇上说了太多的话,有些劳神,那本宫……便不送了?” 眉眼含笑,语气诚恳,却是字里行间,就将她如今的太得意,与锦贵妃的不如意,来对比得高低立判。 核仁咬碎了一口银牙,直气得脑门子冒火,锦言微微弯身,施礼,“既如此,那娘娘好好休息,臣妾便不打扰了。” 其实锦言自己,心里也是知道的。皇贵妃娘娘于她的态度如何,单从这一声一句的“姐姐妹妹”“娘娘臣妾”中就能看得出来。 连杯茶水都没喝上呢……等得心态平和出了明华殿宫门,核仁终于气不过的跳脚道,“娘娘,奴婢心里气不过!” 才不过刚刚晋升皇贵妃之位,竟就已经这般张扬,那是将骨子里的不屑,都明明白白的表现在了行为动作上,这是明显的打脸。 “算了,他人如何行事,本宫管不着,也管不得。倒是你们几个,以后总在宫里行走,也都要跟着小心些。” 眼望着天边浮云,已经只剩了最后的一点明亮,像是这大历的后宫,也似乎在一点一点的拥挤着她,将她最后一处的容身之地,也要生生的给抢走。 “娘娘,可是皇上他……这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核仁忽然心酸,眼里流着泪问,“皇上出征归来,第一眼不见娘娘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要提贤妃为皇贵妃?这不是明摆着是往娘娘的心上捅刀子吗?” 自打皇上出征数月,终于归来,这整个后宫就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比核仁更清楚,自家娘娘是如何的一直在为皇上祈祷,又一直在为皇上提心吊胆。 可现在,皇上是回来了……也回到了别的女人身边。 核仁替自家主子不甘。 此时,御书房中,皇帝伏案奏折,一路风尘归来,也积了好多的国事不曾处理。华宗民那老匹夫闹够了,也终于被人抬着回去了,且不说议事殿上那一滩撞柱的血迹让人触目惊心,只说自己那几乎被轰炸要碎了的脑仁,也是疼得嗡嗡作响! 该死的! 他这到底是养了一群什么样的臣子? 一个个的,但凡有个不顺心,就竟是敢寻死觅活的跑出来,以死相谏吗? 愤怒!憋屈!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束手束脚,让这年轻的景元帝一时间,更是心头堵得要喘不过气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天下祸水 http://.biquxs.info/

“来人!去看看华宗民那个老匹夫死了没有?若是一头撞死了便罢,朕给他收尸!若是撞不死,不许宫中任何 医出宫医治!” 该死的! 这一团的乱,他真是受够了! 为了他的女儿枉死,他已经有了补偿,也有了惩罚,难道这还不够,还想要他怎么样? 是非要逼着他,将锦宫他深爱的女子,真要午门处死,以谢天下,才能真正满意吗? 清君侧,诛妖妃…… 以他看,这该诛的不是妖妃,而是人心! “皇上,请皇上稍安勿燥。华老将军出宫,已经寻了太医去看,皇上此刻,可万万要沉得住气啊。” 老总管上前,苦口婆心的劝着,以他曾是两代帝王的近侍内从,他自然也是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是道,“眼下武国公之乱又起,皇上再不可将华将军也失去……” 若是真的一时怒火,将华宗民不闻不问的寒了心,怕是华宗民,也会成为第二个武国公。 “是。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可朕好不甘心!朕身为一朝帝王,难道真就这样要永远的受制于这些边疆大吏吗?他华宗民是对社稷有功,可朕的后宫之事,又与他有何干系?” 口口声声清君侧,诛妖妃……这到底存的是什么心? “纳兰明珠呢?朕让代理朝政,他又是如何做的?” 暴怒的皇帝一声又一声的厉喝着,此时此刻,景元帝也真是从骨子里,觉出了他身为帝王的首次无助,与软弱。 武国公反了,华宗民便是唯一能够带兵打伏的人。 若是此时再次华宗民也逼得反了,那他大历江山,可就真的没有了。 抬手按了眉心,景元帝努力的让自己冷静,梁总管慌忙倒了凉苛过来,递于皇上面前,景元帝一饮而尽,明黄的龙袍扬着睥睨的色彩,可他的心里,却是发苦的。 他想,他该是这大历史上,最不自由的皇帝了吧? 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还算什么皇帝! “去问问,锦儿她怎么样了?朕对她过于冷淡,希望她能懂得朕的心思。” 疲累的抬手挥着,让梁总管亲自去问,梁总管摇了摇头,世间最苦为相思,皇上这是心里有人,却不得相见……也怪不得,会真想一刀劈了那华宗民。 躬身退了下去,前去锦宫打听消息。 夜里路暗,七月初七鹊桥会,这一日没有有情人,却有相隔的帝王与贵妃,各有相思,难以安寝。 锦宫的灯没有灭,依然亮着,只是内殿里坐着的人,没有半丝声响,而仍旧在灯下一针一线的认真绣着“锦绣江山图”。 细致的绣功,虽比不得从前,但锦言知道,这是自己至今所做过的,最最用心的刺绣了。 “啪”的一声响,灯烛忽然跳了一下,将身边侯着的秀儿惊了醒,她忙忙看一眼已经燃下的粘芯,拿了灯花剪,小心的拉开灯罩,将过长的灯芯剪了一些。 察觉到眼前烛光晃动,锦言抬了眼,笑一下,“你若累了,便去休息。我这里还差着几针,绣完了它。” 随着月色逐渐上挂,娘娘手里的绣布,慢慢就变得颜色鲜活而开,秀儿并没有去休息,一直托着下巴在等,锦言看她一眼,也便摇摇头,由她去了。 “娘娘,总这样在灯下刺绣,眼睛会受不了的。” 捧了好大一碗热气气的宵夜过来,核仁啧怪的说,如今娘娘眼前有她,有秀儿,有小和子,这是对娘娘最最忠心的人了。 “唔,做了什么?好香。” 鼻头耸动,锦言放了手中的刺绣,转眼去看她,核仁笑呵呵将手里捧着的粥碗放下,“娘娘也知道,奴婢就是个守财的,论做菜,还是秀儿做得好。奴婢也最多只会熬一份八宝粥了。” 八宝粥,所谓莲子,瓜子,核仁,红枣,红豆……等,一共八种食物,精心熬成的粥,称之为八宝粥。 在这其间,水若多了,会稀,少了,会糊锅,非常细心,且又耗时间。 锦言嗔怪,“累了就去休息,晚上熬这些,又不是一时半刻能成?” “那倒不是呢,娘娘。这粥也不是奴婢一人熬好的,厨房里新来的嬷嬷一直在忙活着,奴婢就是过去晃晃,然后做好了,盛上来,又捧来给娘娘吃。” 手脚麻利将粥碗放到桌上,拿了适量的蜜糖搅起去,等感觉得不太那么烫了,这才递了给娘娘。 “唔!闻着就很香。你还别说,我还真的饿了呢!” 端过了粥碗便吃,满满一大口吃下去,唇齿留香。 身边俩贴身的宫女,彼此乐呵呵的相视一眼,娘娘肯吃东西了,真好。 若不然,皇上从归朝至今,一直不曾踏步锦宫,也一直没有派任何人来捎过只言片语,娘娘嘴上不说,可心里的煎熬,她们两个看在眼里,又疼在心上。 夜色中,锦宫的大门轻轻打开,有悄悄的人影趁着无人注意的空档慢慢的行进来,先是看一眼内殿中,那依然亮着的窗子,唇间勾起阵阵冷笑,随之,又将随身带的一些东西,悄悄的洒入了草丛之中。 片刻,拧身而去,仿佛从未来过这里一般,真正做到了来无影,去无踪。 “小和子,你看到是什么人了吗?” 树后面隐着两颗脑袋,一老一少,老的是梁总管,少的是小和子。 他刚来锦宫要代皇上探望贵妃,谁知就忽的被暗卫示警,给小和子一把拉到了树后。 “天太黑,那人又裹得严实,没看清楚……师傅,皇上请师傅过来,是要来娘娘这里歇了吗?” 小和子眼里放着光亮,特别欢喜的问着,“师傅您不知道的是,娘娘今天可受委屈了。一日都不曾进食,特意去皇贵妃那里贺喜,还要被羞辱,连拿去的礼物,也都被退回来了呢。” 那样当着面说不要,更是连茶都不给喝的难堪,就是小和子是不曾亲眼见过的,可后来听核仁说起的时候,也依然觉得很气愤。 梁总管心顿一顿,立时便问,“是皇贵妃娘娘……给了娘娘难堪?” 一个皇贵妃,一个娘娘……虽说位份的高低不同,可这称呼的亲疏,也照样不同。 小和子点头,“谁说不是呢。皇贵妃娘娘不收主子的礼,又当着面给退后,明显就是羞辱。” 宫中行事,自有诸人一套生存法则,皇贵妃的毫不友善,在锦贵妃看来,其实是人之本性,又可谓是人之常情的……皇贵妃此前受多了锦贵妃的压制,如今终于能抬头,愿意这么折腾一下,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好了,此事也就到此为止吧。皇上的意思,静待其变!” 问清了事情的原委,梁总管沐着夜色又悄然而去。等到刚入御书房门口,小丸子一脸玩尴尬的道,“师傅,皇贵妃娘娘在,皇上让不要打扰……” 皇贵妃……这是竟就来了? 梁总管一怔,也跟着便了然,“那好!小丸子你再仔细一些,等得娘娘回头离开,你便去喊了我来,这里有要事跟皇上禀。” 行了话,梁总管离开,小丸子愣愣的发了会儿呆,便又接着无所事事的抱着怀里拂尘,靠在门边发呆了。 而这一夜,梁总管到底也没等到皇上的召见。 次日一早,明华殿来了轿子,将身娇体软的皇贵妃娘娘接了回去,当日早朝,皇帝推迟了整整一个时辰。等得太阳都老高了,年轻的皇帝才一脸疲倦的打着哈欠,上了朝。 华宗民看这一幕,顿时又气得厉害,脑门上还缠着带血的白布呢,这一下猛然就扑上前,跪在议事殿正中央道,“皇上,老臣不服!为什么这么久了,皇上还是要将那个妖女收在后宫,兴风作浪?难道皇上就真的要任她如此这般狐媚犯上,惹得君王不早朝么?” 越看皇帝这一副脚步虚浮的样,华宗民更是就气炸了肺,哆哆嗦嗦的浑身都在发抖! 他可怜的华宝啊,连尸体都还在冰封着,不曾下葬,可恨那个溅人,就竟是又一次的爬上了皇帝的床,荒唐无度,又害得连早朝都能延时,这简直就是…… “妖妃祸国!妖妃祸国啊!皇上……今日老臣再次以死相谏,妖妃不除,老臣我也……” 满心悲愤的怒而叩头,刚要再说“我也不活了”这几个字,朝堂上,年轻的皇帝打着哈欠,一脸好笑的问,“华老将军,朕这又是因了什么,又惹得华将军不高兴了,竟是又要来死谏一把?” 眼看着华宗民愕然便抬了眸,还要再强词夺理,景元帝慢悠悠的道,“华将军的信息不够快捷啊。本宫昨夜,与是朕的皇贵妃在一起。难道要按照华老将军之言,朕这后宫嫔妃,还个个都是妖女不成?” 顿了顿,更是又唇角勾起,再加一句的道,“唔,也是……这天下女子,似乎个个都是红颜祸水,老将军这一份请愿,朕就一直觉得,怕是老将军真要将这头磕得破了,交这议事殿都磕得倒了塌了,怕是这天下祸水,也不能尽除干净吧?”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偷摸相见 http://.biquxs.info/

华宗民头脑发晕的怔在了当场。 他是武将,虽然有脑子,基本也只是止步于排兵布阵方面,对于皇上这句句带刺中,又透着格外讥讽的话语,他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 旁侧里距他不远的许大人许昌会,忍不住就快速的踢他一脚,皇上在金殿上看见了,嘴角隐晦的抽了抽,咳了声道,“许爱卿,朕观你模样,可是有话要说?” 许昌会立时就悲愤了,这个老不死的,你倒是惹得皇上不高兴了,还要连累别人! 可皇上点名,他又哪里敢说不从? 手里捧着笏板,上前躬身道,“微臣启禀皇上,微臣认为,华将军此言此行,极是不妥。天下女子天天万,又何以贵妃娘娘就是妖妃祸水?更何况,皇上夜时,是宿在了明华殿。” 再换句话说,华大人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管了贵妃,还要再管皇贵妃,你有事没事的,老去琢磨皇上的那点私事干什么? 对你有什么好处? 许昌会心里吐槽想着,实在是华宗民这老匹夫,也太让人无语了。眼看着皇帝唇角勾了笑,许大人就知道自己的马屁是拍对了。 立时又转过身去,与跪地愕然的华宗民语重心长的道,“华将军,且不说老夫与你交好,便是与你不交好,今天此事,也实在是忍不住要出声直言的。” 顿了顿,又瞪着华宗民一张青黑交加的脸,忽然就乐呵呵的道,“不过也幸亏是皇贵妃娘娘了,要不然……老将军岂不是要再去撞上一回议事殿?” 戏谑的视线落在他的头顶上,又幸灾乐祸的往上看,华宗民一口气没喘上来,顿时又气得暴跳如雷的跳脚道,“许昌会!你这个老匹夫,你身为大历尚书,你不尽忠直言也就罢了,还敢当殿如此取笑老夫。你……你,老夫跟你拼了!” 大手在脑门上一抓,将昨个朝会才刚刚撞出来的伤口,顿时又挠破出了血。 披头散发就冲着一脸吓住的许大人冲了过来。 可怜这边许昌会刚刚还在幸灾乐祸的笑着,可谁能想到这转眼,就被扑了这么大一招? 顿时议事殿上,文武百官抽气声四处顿起,连同龙椅宝座上景元帝都被惊得猛然起了身,紧接着,又抬手一捂脸……这就是他的肱骨之臣吗?这就是他的宝贝臣子吗? 这是市井泼皮出身的吧? 惨不忍睹! 就见华将军虎背熊腰的扑过去,许大人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被狠狠砸倒,后脑袋磕在地上,“咚”的闷响声,光听着,就好疼。 满朝文武都呆住,事件发生得太过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大人,华将军……这,这是在干什么?快快住手,皇上都还在呢,两位大人可不要让天下人笑话。” 梁总管匆匆甩了拂尘扑下殿去,也早有反应的臣子跟着上前来,众人合力,才将这打成一团的两位大人拉扯开来。 “都给朕住手!” 议事殿上一声怒吼,景元帝黑着脸,气得连嘴唇都在哆嗦,“你们……你们两人加起来也快有两百岁了,这到底是在丢谁的人?嗯?是在丢朕的脸吗?都给朕滚!滚下去,每人罚俸半年。退朝!” 气极怒极,景元帝脸黑黑的甩了袖子,龙行虎步愤而退朝。只剩下当殿满朝文武,彼此面面相觑,又各自无言。 梁总管无语的看着两人,摇头,“两位大人好自为之。” 话落下,也自追着皇帝远去,华将军顶着满脑袋的血水,像是自己一记重拳,就给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好半晌,才呆呆的回一句,“皇……上,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啊。” “不是那个意思,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昌会气到,再看自己也同一身的狼狈,不由更气道,“你这个混蛋的老匹夫。狗咬吕洞后,不识好人心。老夫是在提醒你,不要跟皇上对着来,你呢?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脑袋破了,就干脆在家歇着好了,你又跑上来干什么?啊!” 啊! 这都是在干什么啊! 他干嘛要多那么一句嘴呢?现在是衣服也破了,脸也被挠了,半年的俸禄也没了,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老脸! “哼!这又管我什么事了?谁让你口口声声都为那个妖女说话?” 抬手摸摸脸上的血水,华宗民依然也很气,心里也瞬间也跟着眨上了几许哀凉。 就现在的他,还有家吗? 他还有家吗? “你,你这个老不远的!”许大人咬牙怒骂,一巴掌就朝着他脸上呼过来,华宗民武将出身,也自是反应得快。可许昌会今日是偏要打这老混蛋的脸不可。 于是眨眼间,才刚刚被人拉开的斗架,又自是接着开了新一幕的篇章。 此时,皇上已经不在,梁总管也跟着走,众大臣各自一眼,忽然就乐呵呵站一边观战看热闹了。 这之后,等得两人终于打得累了,觉得不对劲时,这老脸也早已丢尽了一条街了。 景元帝出了议事殿,立时就快步而去。 此刻,要是搁在往日,离下朝的时辰还早,不过今日,倒是等不到那么晚了。 “皇上。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娇娇软软的声音,在帝王抬步行入宫中花道时,有着颜色瑰丽的女子,俏生生的拜倒在花丛之中。 七月栀子,凝如脂。 皇帝一眼看过去,顿时就拔不动步了。 眼睛里流转着思念,关切,许还有无奈,与为难,或者是几许的期盼,与思念。 如此种种,繁杂难辩,可锦言却懂。 她如一朵出尘脱俗的青莲一般,着一身青衣,朴素干净。又是那般娇美可人的站在这一国之君的帝王之前,更是让景元帝生出了一份意外的惊喜。 再看她眼里也同样噙着思念,带着想念。皇帝的唇角,便微微向上扬起。 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却是轻声斥道,“你真是大胆。敢在朕的必经之路上守着,是谁给你的胆子?” 话这般说,他亦是快速的踏步过去,一把将这朝朝念念着思了很久的女子,用力的弱旅进了怀里。 锦言要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可也依然不愿意推开。只是更加用力的拥紧双臂,回抱着皇上道,“只要有皇上在,臣妾什么都不怕。皇上……” 一语未完,她轻轻的呢喃道,“皇上,臣妾想皇上,每日每夜,都在想。从皇上出征,到皇上归来,臣妾连做梦都在想着皇上。皇上也可否想臣妾了?” 这世间女子,贵妃怎么样,皇上又怎么样? 褪去了他们这一身光鲜亮丽的外衣,他们也只是这天底下的一对最最普通的男女而已。 会爱,爱恨,会想念,也会怨恨。 梁总管悄然隐在花道之后,消失了身影。 帝妃相见,如此温情,连他……也不忍去打扰。 “皇上,臣妾想你了……” 花道中,锦贵妃喃喃的低语,依然在一声连一声,连得皇上的心,都要软了。 感觉着这一个小人儿,就这般如此依恋的守在自己的胸前,那样用尽全身力气的回报着自己,景元帝忽然就在想,隐在暗处的那些个敌人,是多么的愚蠢。 华宗民,又是多么的没脑了的猪! 就这样的女人,可能会背叛他? 就这样的女人,可能会是妖妃祸水? 唇角扬起冷笑,他松开怀里的女人,大手握了她,“傻女人,你现如今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你可否知晓,在朕早朝其间,任何人不得随意行至议事殿周围?这得亏了是朕的暗卫都认得你,若不然,当场格杀,也是极有可能。” 议事殿,是帝王君臣每日例行商讨国家大事之处,原本她的身份就极是敏感,这要再被人发现,妖妃之名早已坐实,祸乱天下,便又会上身。 可任他再是生气,软软的小女人,就一直手拉着他,不肯松开,一脸可怜巴巴的道:“可是臣妾想皇上了……皇上离开时,没有赏过臣妾亲手包的粽子。皇上归来时,是七七乞巧,也没有见得上皇上。皇上……” 一边说着话,又更是可怜的垂了眸,似是不敢与皇上对视。景元帝看在眼中,立时又觉得实在不忍。明知她胆大包天,连什么想与不想的话,都能随口说出来,可他就是爱极了她的这份直爽。 “好了好了。有事就说事,别再这么可怜的装下去了,你明知道,朕不会真对你怎么样的……” 大手握了她,行去花道里坐着,锦言当真是瞬息而笑,哪还有刚刚那副可怜委屈的小模样? 立时乐呵呵的与皇上道,“皇上,臣妾今日大着胆子过来,是真的没事的。” 伸手挎了皇上的臂弯,心满意足的将自己的小脑袋枕在皇上的肩上,这次开口,再不是什么想念之类的话,而是轻轻的道,“皇上在前方打仗,臣妾也没有闲着,臣妾找到了,这宫里武国公的眼线是谁。” 一场劫难,让她看清了一切。 “是谁?说出来,看与朕想的是不是同一人?”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皇帝吃醋 http://.biquxs.info/

皇帝握着她的手,轻轻说着,怀里的女人却呵呵一笑,极致俏皮的道:“不要。人家才不要说呢。先上先与锦儿说说,刚刚在早朝之上,为什么会脾气?臣妾等在这里,远远就听到皇上的喊声了呢。” 一边说着话,又极是顽皮的模样,朝着皇上眨眼睛。 这天底下,最是贵妃的俏皮精灵,也唯有皇帝一人得见。 瞧她这副样子,景元帝瞪着她,也实在无语,只好板着脸道,“都是朕太过宠你了,连朕的玩笑也敢开?” 可自己又忍不住去抬手捏了她的琼鼻,白白嫩嫩,极是温软。 打不得也骂不得的小女人,他是舍不得她受任何伤害。 贵妃嗔怪的一手将他打开,皱着小鼻子道,“皇上,是臣妾先问的,是问的正经事。” 事关她自己,又如何是玩笑了? “朝堂大事,后宫不得干政。” 皇帝收回了手,一句话堵了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朝堂的事,有朕在,且不必理会。你再与朕说说,这宫里的所谓武国公的眼线,又是哪个?” 为查这眼线,纳兰城上下查了数日未果,也始终没个头绪。皇帝也是自然放在心里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憨睡? 眸光轻轻的眯了眯,寒了精光,青衣素淡的贵妃娘娘道,“不如皇上与臣妾一同来写下。我们同时脚下的地上……然后再看结果?” 眉眼里弯着星光,像是噙着漫天的星辰,看得久了,便觉得这一双眼睛,是这世界上最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好,朕应你。” 唇角扬起来,景元帝才不信,他一国之君,还比不得一个小女子? 两人分别折了根花径的小棍拿在手里,又分头写下字,接着起身,彼此交换着看,然后就见对方眼中,皆是惊讶,又欢喜的心有灵犀。 景元帝将棍一扔,赞道,“朕就知道,朕看上的女人,不会差。锦儿,你这么聪明,朕可真是越来越放开你了,那可怎么办?” 她这么好,又这么聪明,善良……他当真也不舍得,再让她去付出什么。 “锦儿,朕不在的这些个日子里,你也学着写字了吗?” 心头冷意褪去,景元帝又轻轻的道,“看刚刚的字,写得不错。颇有风骨,只是需要再加强练习。” 虽然如同才刚刚学步的婴儿,写得歪歪斜斜,可笔力却是也自己的。 看她的字,倒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颇有男儿风骨。 “唔,你这样一说,朕倒是看得很眼熟了……有些像是?” 再仔细的看,忍不住又心情大好,倒是把之前在议事殿上的那点不愉快,都给忘了个精光,“锦儿,你倒是与朕的惊喜一直不断。你这字……” “对啊,就是临摹皇上的字。” 弯下腰身去,将眼前皇上盯着的字,一点一点指给皇上看,又很自豪的道,“皇上请您。这两个字,一点,一撇,都是臣妾私下里背着人练了好久的呢,就想着等皇上回来后,拿给皇上看。” 美丽清秀的素颜扬起来,头上微微剪碎了的阳光,轻轻的落在她的身上,自是将她的自信与耀眼,又映称得越发美丽。 “好。朕的锦儿,是天底下最好的才女。锦儿,你起身,与朕来。” 抬手握了她,微微用力,她便跌入他的怀中,景元帝看一看左右,抬脚便走。 穿过了眼下的花道,又过了隐秘的假山,再行一段路的距离,便去了乾元宫的后殿暗门处。 锦言好奇的道,“皇上,为什么不走大路,要走小路?” 这么偷偷摸摸,感觉很不好呢。 “怕什么?还怕朕会吃了你不成?” 皇帝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眼下形势紧,朕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可朕也是真的想你了。就如同你想朕一样,朕也想你。” 想她,亲热的娇媚,纯真时的娇憨。 善良时的迷糊,凌厉时的聪明...... 她就是他的一个百宝箱,当他以为她的所有一切都要被他给挖掘完的时候,她忽然又有更好的惊喜给他。 只凭着蛛丝马迹,便能找出武国公深藏的眼线,却是与他明里暗里查了不知多久的结果,极致相同。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女子的聪明了,而是她骨子里有着让他极为惊喜的大智慧。 她就是他的宝,也是他一个人的宝。 “皇上……” 锦言忽然就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就略略的羞红了脸。景元帝却是笑着再紧握了她,示意暗中相随的暗卫将乾元宫的后殿暗门打开,一边又承诺般的与她说道,“锦儿,相信朕。这眼下所有一切的烦心事,也一定能够很快就解决的。” 无论是武国公,还是华宗民……他都会细细的妥当处置好。 “可是皇上,臣妾还有一事。” 手心里的女人忽然又愣住道,“纳兰明珠大人自从上次府里出了事,他便好久没有进宫了。臣妾担心,是不是又要出什么事?” 喉咙里顿了顿,她其实更想说的是,纳兰城似乎在今日也没有进宫而来,那么宫门外灭门惨案,却不知他回到府里后,又会如何肝肠寸断? 心里到底是有着记挂,连在皇上面前也毫不掩饰。忽然掌心里一疼,软软的手指被人用力的捏着,她轻呼一声,随之抬头,景元帝一脸黑黑的瞪着她,“你人是在朕这里,可你那心又跑那里去了?就这样当着朕的面,毫无忌惮的去想着别的男人。苏锦言,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放开了她的手,他后退一步,中间与她隔开,慢慢就敛了脸上的温柔,一双如水般温柔的眼眸,此刻,又如寒冰一样,“朕信你,朕不计较。可这并不表示,朕会可以如此大度的容忍你,敢在朕的面前,心心念念都是别的男人!” 他是谁? 他是一国之君。 那她又是谁? 她是他的贵妃啊……他的女人,又怎么可以当着他的面,就去关爱别的男人,这让他的心中,极至的不太好,又接着又不太冷静了。 越想越是心里犯堵,可脸上不显,只是眯了眼睛,与她道,“朕今日也累了,锦贵妃跪安吧!没事的话,以后就不要随意行走六宫了。” 明黄的衣袖大开大合的晃了一把,他将衣袖甩着,毫不留情的进了往乾元宫正殿里行去。只剩下锦贵妃一人,有些痴痴犯傻的站在当场,心里又是不好,又是难过。 你是猪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皇上心里是对纳兰城有芥蒂的,却还偏要去说……抬手一耳光,重重的打在自己的脸上,这么“啪”的一声脆响,刚刚才走远的皇帝,下意识就顿了脚步,往回看,正巧便见这一幕,那个让他放在心尖上,却是又气又恼的女人,眼下正是狠狠用力,一耳光打在自己脸上。 只听这响起,就很疼。 薄唇一抿,他气道,“苏锦言!你是傻子吗?自己打自己,有没有疼?” 那么用力……很快,她的脸就肿了起来。可听到皇帝的话,她还是带站笑脸,咬着唇道,“可是皇上生气了……臣妾是在惩罚自己。” 缓缓的立定身子,又软了双膝跪下,“臣妾知道皇上是心疼锦儿了,可越是疼,锦儿便是放肆,这一记耳光,便是个教训了。” 皇上舍不得打,那就她自己来打。 免得它日祸口出,再惹了更多的祸端就不好了。 “好,好!那你就跪着吧!朕出征数月,竟是连你也学会了来逼朕,苏锦言,你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眼看着她跪着不起,又那么狠的打了自己,景元帝心里也说不来什么滋味,既是气得得要死,又是心疼她,可更多,还有别的一些个什么,让他头脑一热,便不经考虑的冲口而出,将她劈头盖脸的骂在原地,而皇帝一国之君,金口玉言,既说出的话,又岂能随意收回? 即便是转眼就后悔了,可皇帝的脸,也是拉不下这个面子。 “皇上……”锦言脸色白了白,她也是有些懊恼,明明这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发展的,可为什么就真的成了这样? 皇上在前朝,已经够被人逼得难堪了,偏是她自己也小性子一上来,竟是用了这么极端的方法…… 抿抿唇,皇帝终是冷哼一声,硬着心肠离去。 哪怕她脸被打得红了肿了,那也是她……活该! 转瞬之间,仅仅只是一句话的缘故,帝妃二人便闹出了这么大的矛盾。 而直到最后时分,梁总管从宫里的花道处,慢悠悠转回来的时候,忽听小太监禀说,贵妃娘娘跪在后殿暗门处。心里不由得一惊,急忙过来看,此刻,身娇体弱的贵妃娘娘已是跪了有一个时辰有余了。 梁总管呆呆看着,忍不住就皱眉,连声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跪在这里了呢?快起来快起来,这要让皇上知道,还不知道责骂老奴办事不力?” 一边喊着话,就要上前去扶。 今次,锦宫的奴才们,是将娘娘达到花道处,便跟着笑呵呵离开的,谁也没有贴身跟着。 可这一不跟着,就要出事。梁总管也真是无奈了。 “本宫不起……” 身子跪在地上,跪得笔直。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腿麻了 http://.biquxs.info/

锦言倒是不怕自己丢脸,也并非与皇上较劲。 她只是……腿麻的起不来了。 可惜,这点理由,她是万万不好意思拿出来明说的,简直太丢人了。可这话听到梁总管耳朵里,顿时就一声叹,“娘娘,皇上日理万机,也并非是有意要与娘娘生气,皇上是在乎娘娘,所以才……” 这一对大历朝最最尊贵的夫妻二人,大概在众多普通百姓的念想着,应该是天天的锦衣玉食的享受着的吧?可又有谁知道,其实这几位主子,活的比谁都累。 “梁公公……” 跪地的女子,青衣如柳,极是单纯,可偏是那一脸自己打下的耳光,让人觉得好是心疼。 梁总管连连又叹气,“娘娘,您说,您这是做什么呢?您这伤,好不容易才好啊……” 这又谁说不是呢?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还真是自找的。 “梁公公,我……”刚要打定主意豁出脸面去说自己腿麻站不起来,皇上不给台阶下,她自己起来不就好了嘛,可她这里一开口,梁总管已是摇着头走了,“不过皇上也是在气头上,娘娘若是跪着,老奴就去给娘娘拿遮阳的伞来……” 梁总管叹息着躬身退了下去,锦言呆呆的看了过去,好半天,才将自己张大的下巴合上,心里百般滋味,就不知该去哪里诉说。 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还是不起来吗?” 进了殿,景元帝冷着脸问,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只是那字,完全都是倒着的。梁总管瞅了一眼,笑眯眯的道,“老奴瞧着,娘娘不是不起,是腿麻了,起不来了……” 梁总管人老成精,又如何看不出锦贵妃的窘状? 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梁总管生生觉得好笑,可还得绷着。 回来寻了皇帝,将实情都禀了,景元帝也觉得好笑,慢慢的,心里的怒意退去,将手里抓着的书本放下,“那,朕去看看她?” 她身体向来不好,万一……阳光下跪坏了怎么办? 梁总管装傻,故作为难的道,“可是老奴刚刚已让小太监带了遮阳的华盖过去了……” 话没说完,就被景元帝一口打断,气道,“那么大的太阳,又跪了这么久了,华盖有什么用?”顿了顿,直接袍袖一甩道,“朕出去看看!” 那个倔强的小女人,是真的跟他犟上了吗? 他不让她起,她就真不起了? 气里又存了恼意,大踏步出了乾元宫,小丸子在殿前正守着,门外小太监报:“皇上,皇贵妃娘娘求见。” 皇贵妃? “她来干什么?” 生生要迈去后殿的步子,只得又停了下来,景元帝一脸不耐烦的道,“去与她道,今天朕不舒服,让她回头再来。” 话落,抬步又走,小太监脸上带了汗,“可是,皇贵妃娘娘,她……已经过来了。” 皇帝步子落下,本就不好的心情,越发的不好了。“请她进来吧!” 贤妃是前一天才刚刚提了皇贵妃,眼下,倒是不好说不见就不见。 面子总是要给,皇贵妃的凤仪,也是要维护。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袅袅婷婷进得门来,皇贵妃妆容精致,笑抿着唇角,先是一礼行下去,景元帝含了满眼的笑,很耐心的亲手扶了她起身,“爱妃免礼。这大热的天,怎么想到来朕这里了?” 两人携手到廊下坐定,皇贵妃着人将她随身带过来的食盒放至桌上,这才又笑着道,“臣妾闻皇上今日心情不大好,特意是做了爽口的酸梅汤,来给皇上润润嗓子。皇上,这是臣妾亲手做的,皇上尝尝可好?” 食盒里的碗盏提了出来,皇贵妃亲自盛了,递给皇上端过去,景元帝微微颔首,他看着这汤,想到的却是一直还跪在后殿院子里的那个女人。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那身子骨会不会跪坏了? 心不在焉,便连手里的酸梅汤,到底有没有入口,也不在乎了。皇贵妃看在眼底,忍不住就抽了抽嘴角,又唤着,“皇上,皇上?可是这汤,不好喝?” 景元帝回神,拿勺子轻尝了一口,点头道,“不错。”第二口倒是没喝了。 随手将碗放在桌上,与皇贵妃之间没有任何话语要说。 皇贵妃真是气了,不错,不错你倒是喝啊……可这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的。 自己刚晋皇贵妃位,几乎便要一步登天,而在之前,在这大历皇后还没有落定之下,她一定再要耐心待侯,绸缪。 心下有了算计,她立时便柔柔一笑,起身道,“皇上,臣妾偶感身子不适,正要回明华殿去,皇上若是没什么事情,臣妾就先行告退?” “唔!好!那爱妃更先回吧。” 一听这话,景元帝立时起身,将皇贵妃让出去,皇贵妃满脸的愕然,几乎都不能更精彩了。 皇上……还真是直接得让人寒心! 等得这里皇贵妃离开,皇帝立时抬步却往后殿,梁总管从殿内出来,看着廊下桌上摆着的酸梅汤,不由得摇头,“小丸子,将这汤倒了吧!” 留着这汤,皇上也是不会再喝的。 小丸子笑呵呵应声过去,看着桌上颜色极亮的酸梅汤,有些可惜道,“这么好的汤呢,可是皇贵妃的一番心意。” 男人有情与无情,但只看女人情伤的程度,便知该有多重。 皇贵妃满心爱意送了汤过来,皇帝只是看不见,换做他,也会觉得不大好受。 “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还不赶紧倒了去?” 梁总管喝斥着,“记住,不许偷喝。” 皇贵妃的汤是给皇帝喝的,皇帝若不喝,任何人都不能喝。 这皇宫里也待了段日子了,这规矩小丸子自然也懂。 提了汤走,他果真去倒了。 这里皇贵妃一出乾元宫,脸上的笑,倏然便冷了下来,气极咬牙道,“小溅蹄子,真是欺人太甚!翠工,你可是亲眼所见,那小溅人是与皇上一道入了乾元宫后殿暗门?你与本宫实话实说!但敢有任何言语不实,看本宫不撕烂了你的嘴!” 手里搅着帕子,皇贵妃直气得厉害,翠红脸色一白,腿软的跪了道,“娘娘,奴婢有几个脑袋,也不敢欺瞒娘娘啊!是……是寒大人亲口与奴婢说,锦贵妃去往了乾元宫。” “寒大人?可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寒秋大人?” 眼睛顿时一亮,皇贵妃立时问着,翠红连连点头,“回娘娘的话,正是寒秋,寒大人。” “很好!没想到,这人倒还有如此心思。翠红,他可还与你再说别的?” 瞬时平复了心情,皇贵妃又若有所思的道,“既如此,翠红,你找个机会,与寒大人道一句,就说本宫想见他。” 头上果然是遮了华盖,阳光照不到身上,可这一双腿跪得更麻了。 锦言几乎都要哭了,她非要这样子与皇上拧着来做什么?梁总管又去了那么久,加上刚才,她都已经在这在阳底下,跪了快两个时辰了。 眼看着日头正午,马上还要接着偏移,锦言似乎是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还有着极为好吃的炒肉,正在向着她招着手。 “皇上……” 眼泪婆娑的呢喃一声,她想坐下,又不敢。 边上宫女太监都看着,她已经很丢人了,就不想再丢人。 “怎样?是知道自己错了吗?” 头顶上传来声音,锦言头晕眼花的往起看,皇帝明艳的衣袍晃动在她的眼前,她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便转过去,低头不理,嘴里疲累的道:“皇上又来哄着臣妾玩了……” 景元帝愕然,接着,听了她的话,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弯下腰去半蹲着,与她目光平视,却又故意的板了脸道:“你是说,朕在哄着你玩吗?那朕这便走了,你接着再跪?” “唔,不要。” 此刻的锦贵妃娘娘早已腿麻的不是自己的了,眼下乍见皇帝不是幻觉,立时就行动比思想更快,抬手抱了腿,眼泪汪汪的道,“呜呜,皇上,臣妾……腿麻了。” 唔? 皇帝愣愣看着她,忽然就“哈”的大笑出声,原本的坏心情立时就烟消云散,一边笑又一边与她道,“锦儿,朕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腿麻了,你不会起来吗?朕有罚到明天?” 忍俊不噤的弯了腰身去扶她,锦言龇牙咧嘴的好不容易才站起身,可依然双腿麻得不能走路,景元帝索性就弯腰抱起了她,嘴里又不客气的骂道,“朕千里迢迢的回来,唯一想见的就是你,你居然还敢与朕闹脾气?” 顿了顿,见她小脸被晒得通红,便是华盖遮阳,也依然挡不住这毒辣的太阳光,立时又喊了边上的内侍过来,“去将太医请来。另外,不要让人知道。” 他倒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想要请太医为自己的女人诊病,都要如此的偷便摸摸了。 “皇上,老奴听到了消息……” 梁总管远远的过来,手里的拂尘捧在臂弯里,他小声的道,“小和子在外面传来信,说是那人动了……” 那人? “谁?” 满脑了都是怀里的女人,这身体到底还能不能要了,梁总管说话,他倒是没反应过来。 梁部管“呃”了一声,又重复一句,“老奴是说……外面的人。”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温情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明白过来,看一眼怀里的女人,自己的脸都打得那么疼,他顿时又心情不好。哼声道:“先让他们去!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顿了顿,又向着边上仍旧没有离开的内侍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太医。就说朕身体不好了!” 外面武国公狼子野心未死,内里又有了华宗民时不时的清君侧,诛妖妃……他这皇帝当的,真是一日比一日憋屈。 “皇上,要不,皇上先处理事情?” 红着一双脸蛋,锦贵妃颇有贵妃风范的说着,景元帝瞪她一眼,“朝堂大事,与你无关。你只要知道,你打你的脸,疼的却是朕!” 废话说完,抱着她进了乾元宫内殿,虽然被骂了,可心里却是乐滋滋的暖着,就连脸上的痛,与腿麻的事情,也都忘得差不多。 “还敢笑。到底你是怎么想的?打自己都这么狠?” 先是敷了毛巾过来,与她细细的敷在了脸上,凉凉的毛巾贴在脸上,锦方舒服的轻叹一声,与皇帝嘻皮笑脸的撒着娇道,“皇上,人家不是故意的。人家……人家是真的腿麻了,起不来了。唔!” 说到了腿麻,这麻劲一过,就像是如同万蚁噬心一般的刺痛,就顺着整个腿部,密密麻麻的窜上了身。 锦言又痒又疼,用力的双手捏着腿,眼里含着泪,可这劲头一上来,根本就过不去。 “怎么?是真的很难受吗?” 皇帝皱眉过来,看她又捏又捶的那么用力,抬手便制止了她,不悦的道,“你这样也无济于事的,让朕来。” 拉开她的手,他温暖的大手,轻轻的落在她的腿上。力度适中的慢揉,到底是比她自己胡来,更有效一些。 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真的舒服了。锦言初时还觉是不太好,皇上亲自为自己安揉,这是要折寿的。可后来,皇帝坚持,她也便由了他。 就这样一直等到太医带了药箱急匆匆进了宫门,一见此种情况,立时就顿足不前。 这,不是说皇上不舒服吗?怎么看情况,倒又是娘娘受伤了? “太医,先等一下吧。” 梁总管笑一下,先将太医引了出去,到外殿侯着,太医不解,忍不住问,“梁公公,这是?”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皇上与娘娘情比金坚,任何人都拆不散。太医,皇上的意思,今天的事情,不必张扬。你所看到的一切,只有皇上,没有娘娘。” 殿里备着的清茶给太医斟了一杯,太医受宠若惊,“公公放心,微臣不敢的。” 小心翼翼接过来茶,也不敢饮,只放在桌上。梁总管看过去,知他心中所惧,便也不强求,又等片刻,皇帝扬声唤太医进来,“帮着贵妃看看,她身体可否大好?” 脸色娇红的贵妃娘娘,如同春日里阳光下,娇艳盛开的鲜花一般,含羞带怯与皇上对视,皇上笑着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太医更知这位贵妃主子,也根本没有如同外头所传的一般,失宠。 当即静下了诊治。趁着这机会,皇帝去了外殿,与梁总管问:“网下得如何了?到了哪一步?” 捕鱼的网,已经散了下去,剩下的,便只看饵够不够了。 “回皇上的话,暂时还不到收尾阶段。只等那些人全部都从黑暗的地洞里跳出来,也便是皇上一网打尽之时。” 无论是宫中,还是宫外,这一次,一个都不放过。 “很好!” 皇帝冷眸,唇角飞扬,“再放出一些风声,就说朕……嗯,华嫔下葬是几日后,就定在下葬哪一日吧!” 绝好的日子,也是绝好的天气。 经过钦天监看过的日子,必定也是黄道吉日,只不过,是阴间之路。 “皇上圣明。那老奴这便再行去叮嘱一番。” 梁总管乐呵呵退了下去,看一眼内殿方向,太医似乎也要出来,他便在外面等着。 片刻后,太医开了方子出来,小丸子跟着去抓药,梁总管想了想,“再多加些无关紧要的药,混在一起,抓来,然后再行细分。” 贵妃娘娘留在乾元宫之事,是不可以外传的。 “还是公公考虑得周全,老夫这就修了。” 太医恍然大悟,又赞许的赞一句,梁总管只是轻笑,表现得非常淡然,又宠辱不惊。 这里又支会了太医,绝不可将此事外泄,这才又晃晃悠悠的去办自己的事情。 至此,乾元宫内殿,除了内侍宫人,便又只剩了这帝妃二人。 香喷喷的午膳已经摆上了长桌。乍一眼看去,琳琅满目,各式各样,几乎便是色香味具全。 “锦儿,腿可还麻?” 侧身坐于龙床之上,景元帝凑近了问。这是他的寝宫,自然也是他的龙床。不过他的女人要来这里,他也是允许的。 “嗯,臣妾谢皇上关心,已经好多了。” 青衣之下,小脸红润,倒不似刚才的那般被晒得难受,只是因为羞涩,又欢喜的原因。 皇上对她的心思,到如今,她是比谁都懂的。 “好,那就下地吧。朕着人多备了午膳,有你喜欢吃的。” 亲自扶了她起身,又到了长桌前,两人倒是相当有默契的,谁也不去开口提起纳兰城之事。良辰美景只在眼前,煞风景的事,能过就过吧! 肚子真是饿了,两人谁也不多言,只是将饭菜吃得飞快,锦言也只觉得是从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皇帝是刚从边关回来,也久久未曾如此进食,自然也吃得极饱。 一阵风卷残云,终于完成,长桌上的菜,还剩了一半多。 两人即使再饿,也吃不完这么多的份量。 “皇上,不如拿下去,挑干净的,赏了他们吧?” 锦言提议着,这些菜,若真是倒掉,就太可惜了。 皇帝笑了起来,“也就你了,吃个饭,还能想到这么多……”顿了顿,又接着道,“就依你。今日阳光过大,朕也懒是出去,便罢朝一天,好好在这里陪着你,可好?” 他说是在这里陪,而不是去别的地方陪。 虽然感觉自己的到来不为人知,锦言还是觉得很满足。 她所求不多,只要皇上心里有她,一切足矣。 “皇上……” 软软的小女人靠过去,任由着年轻的帝王将她打横里抱起,送入香帐,紧接着,自然又是一番亲密,不足为外人道也。 长桌上的菜,果然被撤了下去,赏了内侍宫人,人人都赞皇上仁政爱民。梁总管吩咐了一圈回来,看这情况,倒是意外之喜。 也许正是因为贵妃是平民出身,所以才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粮食吧! 这之后不久,皇帝要了水,又让人送了笔墨纸砚进去,说是要考察贵妃的大字,学得如何了。 手握着笔杆,仍旧有些生疏,锦言满头大汗,“皇上……臣妾这几个月,就只临摹了皇上的字,要说真的写,臣妾写得很难看的。” 锦言磨蹭着不肯写,一会说腿痒了,一会又说脸疼了,到最后,景元帝实在是气不过的虎着脸瞪她道,“写!必须写!写不好大字,朕罚你晚上不许吃饭。” 啊? 锦言毛了,“皇上不公平。皇上从小就学字,臣妾……臣妾不会啊。” 她真是要哭了,她只是临摹,到底那字念什么,她从来不知道。就算之前在花道上写的内奸名字,也是她与核仁还有小和子,细细研究琢磨了半天,才拐弯抹角的找人打听来的字音。 现下,皇帝让写字,她躲不开,就索性胡乱来了。 景元帝瞅着她这模样,哭笑不得:“那,朕给你写三个字。你仔细的看着?” 提笔,将宣纸铺开,饱满的墨汁沾起,他一笔一划的写着。 每写一次,她眼睛就跟着亮一下。三个字写完,皇帝问她,“可认得?” 憨憨的小女人,眼里放着光亮,又带着雀跃,“皇上,这几个字,臣妾认得的。皇上你瞧,这个字是温,哲,烈。” 合起来,温哲烈,正是皇帝的名讳。 “不是说不认得字吗?怎么这又认得了?” 含笑将墨笔放下,景元帝打趣的看着她,“难道是朕的贵妃娘娘,又来大着胆子的欺君不成?” 一点墨汁点在手间,轻轻在鼻间一点,锦言浑然不觉,只是不好意思的道,“臣妾是,有的字认识,但不会写,有的字不认识,但会写……” 这就属于乱杂烩了。 瞧着她模样这般可爱,景元帝忍不住就哈哈大笑,殿外的梁总管听着这笑声,也跟着慢慢的笑了起来,“皇上也只有与娘娘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得如此开心。” 小丸子深有同感,“是啊是啊。明明是娘娘惹得皇上生气了,可皇上最后还是要去哄……” “你知道什么?”梁总管瞪他一眼,“以后这些事,不许乱说。” 凡是有关皇上的事情,再小,也都是绝密。 小丸子“嗯嗯”的应着,侧耳又听着内殿里的动静,锦贵妃这主子娘娘,也终于是发现了皇上的恶作剧,立时就不服输的也握了笔过来,非要也在皇上脸上点一那么一点。 景元帝与她笑闹着,等得终是笑够了,两人同时倒在内殿里的龙床上,皇帝收了笑意,轻轻抚着她的脸,认真说着,“锦儿,朕很欣慰,你能记得朕的名字。” 正文 第二百章游戏开始 http://.biquxs.info/

怀里的小女人软软的笑,雪白的莲臂伸了出来,圈入帝王的脖颈,“皇上,臣妾这一辈子,都是皇上的人。” 皇帝笑,抬手在她腰间轻捏,话里带着揶揄道,“不是朕的人,难道还是什么别的人不成?” 自然,这一番说起来,慢慢又是一场你情我愿的追逐之爱。 锦贵妃觉得自己悠悠就变成了天上的一朵浮云,轻飘飘的身体,附着在皇上这一艘男人的大船之上,前路茫茫,她拥他一人足矣。 懒洋洋的日子,一直混到了几日之后。 华贵妃出行下葬,因着是死后追封,自然也是并没有资格进入皇陵,更何况……皇陵之内已是先行有了“皇后”之棺,纵然明知那人是假,然天下悠悠之口,皇帝便当她是死了。 华将军亲自为自己女儿送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辈子,也极是可怜。 先是夫人早早没了,现在又是他唯一的女儿,余生之后,皇上都要替他想想,该怎么安然度过。 随着送行的队伍远走,皇帝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下,一身描金黑衣,如铁质般,闪着咄咄冷芒,他目送往着华贵妃灵棺走远,久久,才收回视线,掠了衣襟下去。 锦言扮成一名贴身的宫女,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下了城楼,皇帝直接便抬手握了她,心情不好的道,“锦儿,将来有那么一天,你会不会先一步离朕而去?” 顿了顿,见她愕然,他又叹一声,接着道,“虽然朕这样想是很自私的,可是朕也是当真累了。这世上若连你都不在了,朕又该去哪里寻找那一方心安的乐土?” 大手握了握,缓步而行。 天上阳光炽热,额头出着薄汗,两人手牵着手,十指相扣,行在众目睽睽之下,锦言小声的道,“皇上,宫里的眼线……就不怕他看到么?” 那个人,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却偏偏就是他。 景元帝扬唇,勾着冷笑:“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朕倒是以为,这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皆都是心中有数。” “啊。这,这要怎么办?” 小宫女打扮的锦贵妃立时愣着,又着急的道,“那皇上之前定下的计,还可否管用?” “你说呢?” 相比于她的焦急,景元帝倒是显得成竹大胸,描着金边的黑色龙袍,在耀眼炽热的阳光下闪着如墨般的流线,像是一副画,看着看着,便渐渐心安。 抬手抚了胸口,锦言终是放了心的轻笑,“听皇上这样说,到是十有八九的成了。” 皇帝但笑不语,不是说,也不说不是,倒是把心里好奇的小女人,给吊得七上八下的挠心。 “御花园太热,去御河边走走吧!” 握了女人的小手,又特意的绕了些远,穿过皇城墙根下密密麻麻搭着架子的爬山虎,绕了大圈行到了御河边的八角凉亭下。 站在这里往外看,只觉御河水潋潋,像极了一条波光粼粼的玉腰带。这是皇城的护城河,也更是这皇城里面的活水之源。 大历的水源,由西自东,流入广阔大海,这一条水源,是从宫外花了大力气,开造了人工运河,特意引进来的。 御河里,比较浅一些的地方,还有着莲叶开得极好,这时候,倒不是采莲藕的最好时机。 等到了秋天,脆脆甜甜的藕才是最好吃的 “喜欢吗?站在这里看着河面,有没有一种心里特别舒服的感觉?” 皇帝上前,不顾大多数宫人都在场,他双臂由背后环了她的腰身,轻轻的问,这些天从边关归朝,他也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 身子骨年轻,毕竟比起旁人来,就更加好了许多。 锦言脸红,看着侯在一边的小和子跟核仁在吃吃的笑,还有梁总管也满脸笑眯眯不知看着哪里,她忽然就想将自己的脑袋,也一并扎到这御河底下可了。 “皇上,他们都看着呢,皇上放开臣妾可好?” 低低的说着话,她脸色大窘,景元帝却偏是不放,越发的凑近了她道,“锦儿,难道你就真的不想朕,也不想与朕亲热吗?” 似是男人天生便是这般,在处理男女之间的事情上,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无尽止的给你说着任何的甜言蜜语,无师自通。 温哲烈纵为一国之君,也依着有着他少年人的张扬,而骨子里的渴望。 正是这般的年纪,他要她,永远都不够。 “皇上……臣妾不要听你总说这样羞人的话。” 腰身扭扭,将身后的帝王挣开,锦言迈步跑走,远远的目光看过去,似乎是连耳朵根子也都红了。 皇帝忍不住大笑:“哈哈!锦儿,你就与朕承认吧,你心里也是想着朕的,对不对?” 帝王的衣角扬起,挟着夏日的热风,也向他追了出去。 “跟上。” 梁总管轻轻一声吩咐,自然有侍卫随行护卫,寒大人带队。 锦言心跳得快,又跑得急。心里又是急恼,又是甜蜜,似是这样刺激的情话,竟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就那样的说出来,却是比平日里两人独处之时,还要觉得难能可贵。 他是一国帝王,他有许多女人。 对于她来说,他是她的唯一,可对于他来说,她只是他万千宠爱的其中一人。 “锦儿,跑慢点。” 温哲烈在身后追着,眼看着她小宫女的粉色宫装穿在身上,连头饰也都做着小宫女的打扮,莫名而然,他竟是觉得这样的她,更加的让他心动,而不可自拔。 “来人,去请茶过来!” 顿了身影,他向后吩咐,又笑看着前方终于停下的背影,又低声吩咐了什么,锦言没有听到。 夏日的天气,本就炎热,再加这么一阵跑动,越发是身上都出了汗。 “皇上,茶来了。” 得了皇帝的吩咐,随行伺候的小太监立时便把早就备着的凉茶送了来,再看不远处的御河边上,也已经有几名宫中侍卫,正合力将宽大厚实的船板架了起来。 慢慢的,顺着御河边的林荫道里,便有几人合力抬出了两艘小船。 一大一小,大的精致,小的普通。锦言见状,早已欢欢喜喜的道,“皇上,我们是要一起划船吗?” 上次出宫,也同样只是游了护城河,还完全不尽兴,锦言这大历尊贵的贵妃娘娘自然也是一直的念念不忘,踮记于心。 如今意外之喜,她真是好开心。 “皇上,原来您刚则吩咐人去做事情,就是在准备游船吗?这真是太好了。” 一刹那,倒是把刚刚的窘迫,完全就忘了。 景无帝弯着眉眼的笑,恣意沉稳,越发大气,宽容。 像是一个满腹爱心的父亲,在看着自己调皮的女儿一样,任她种种欢喜,只要她高兴,他也便开心。 “你小心一些。朕让人先准备好,等一下你再上船。” 摆了摆手,将捧着凉茶的小太监,去将手里的茶水都放进了大船里去。另外,梁总管又送来了各色的糕点,小吃,零嘴……倒是种类齐全,样样精致了。 锦言眼看着就惊叹,“皇上,您是什么时候就准备好了这一切呢?臣妾真是太喜欢了” “喜欢就好。” 迎着她过去,抬手将她拥入怀中,等得那船下了水。又另有几艘小船被一起合力抬了起来。帝妃二人出行,身边必是有人保护。 景元帝看一眼,轻皱了眉色道,“朕这是在皇宫之内,你们就不要跟着了。” 难得游船,如此雅兴,景元帝不想被破坏。 “可是,皇上……这要万一?” 寒秋迟疑,有些为难,万一皇上真的游船出去,中途遇到些什么事,他们身为皇上的亲近侍卫,竟是来不及救,那又该如何是好? “原来,寒侍卫是怕朕不能保护好自己?” 眸光轻闪,景元帝似笑非笑的说,寒秋猛然一下跪地,冷汗布了满脸,“皇上,属下不敢。” “既是不敢,那就退下去!” 冷漠流水的眸光闪动着,帝王无情,可见一斑。 寒秋更加不敢多嘴,喏喏起身,躬身退了下去。有侍卫小声的低声问,“大人,皇上这样……万一要出点什么事?” “闭嘴!皇上真龙天子,厚道无双!退下!” 寒秋冷着脸,终是带了人手退下,梁总管看看这边,又看看那正值兴冲冲的帝妃二人,向小和子使个眼色,“你过去看看。不要伤了寒大人的心。” 小和子点头,“师父放心,奴才明白。” 起了身过去,与寒秋打个招呼,笑着道,“大人莫急。皇上与娘娘在一起,断断是不会有事的。” 只要船不漏,那又能有什么事? 所以,派不派侍卫跟着,都是无关紧要。 “小和子公公有礼了。只是在下仍是担心皇上……身为皇上御前侍卫统,若是皇上无事便罢,若当直有事,在下真是追悔莫及。” 说话间,帝妃二人已是携手上了精致大船,有宫人将糕点,零嘴送了上去,有船夫摇着橹开动,寒秋便像是缓缓松了口气似的。忽然抱着肚子道:“小和子公公,在下忽然腹中不适。先稍稍离开一些。这里便有劳公公照顾了。” 话落,抱着肚子,看似满头大汗的离开,小和子极是关心的在身后又追着喊了句,“寒大人,你要小心啊!” 寒秋头也不回的小跑步离去,梁总管上前,老眼昏花的眼里,透着睿智,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父子芥蒂 http://.biquxs.info/

抬手拍拍他的肩,“找个理由跟上去,跟紧了他。” “好!” 小和子应声,随着便跟了上去,半途中,与人要了一把手纸,美其名曰,自己也要上茅房,顺便就个伴了。 寒秋看着他手里握着的手纸,眼底闪过亮光,瞬时又隐,痛快的道,“好!” 与此同时,帝妃二人同行游御河,大历京城之外围,华贵妃娘灵棺下葬,倒是并没有择定与皇后相邻,而是另选了一处风景秀美之地,寓意:来人托个好人家。 华宗民老将军,一直哭得老泪纵横,无法止歇,便有不少人前来相劝。纳兰明珠也来了,身为大历臣工,他是可以送华贵妃一程的,不过他一大把年纪了,让他哭灵,那是不可能的。 “纳兰大人,请这边说话。” 身后人,瘦瘦高高,清冷无波的与他道,“皇上有密旨。” 纳兰明珠回身去看,立时就怔了怔,沧桑的眼底闪过几抹欣赏,又几许悲凉。纳兰城面无表情,“纳兰大人,请!” 作势一个动作,态度冷漠的请了自己父亲离开,纳兰明珠原本还高兴,儿子回来好几天了,也没去他府上露脸,如今终于站在眼底,他刚要说几句暖心窝子的话呢,冷不防又被这逆子这态度,给气得浑身哆嗦。 纳兰城说了话便走,也不管身后的纳兰明珠到底能不能跟上,他一颗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连烈火暖阳都不能融化。 “城儿,你给我站住!” 终是忍不住,纳兰明珠眼里溢出了痛苦的光泽,他迈步急行,拦到纳兰城面前,眼里有着痛苦,更有着欣喜,“城儿,爹一直也都没有机会来问过你,出征边关,苦不苦,累不累?想没想家?想没想……爹?” 他的儿子,已然早已成长得极为出色的,再不是曾经的小时候,还在他怀里调皮捣蛋的城儿的,可越是长大,便越是与他疏远。 这一辈子,他得不到佩儿的原谅,也更得不得儿子的笑脸。甚至连同他儿子喊这一声“爹”,都要成了奢望。 纳兰明珠,他做为一个男人,可以说是成功的,他登高远望,一呼百应。可他做为一个丈夫,更是做为一个父亲,他却是非常的失败。 “纳兰大人,您应该首先要知道的是,皇上的密旨,是什么。” 冷漠的表情,无视他的关爱,纳兰城将密旨传口谕念出,纳兰明珠立时脸色发白,又浑身颤抖。纳兰城静静的看着他,心中也极不好受。 他们父子这一辈子,又是何其的想似? 同样都保不住自己的女人,也同样都……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爹。” 缓缓启唇,他喊出这极为嘶哑的一声,纳兰明珠立时惊喜,激动得都要说不出话,“城儿,你,你终于肯原谅爹了吗?” 纳兰城不去看他,送葬的队伍里,凄凉的唢呐声响起,纳兰城想着自己这才刚刚开始的一辈子,似乎还没有开始,便是已经结束了。 “儿不敢对爹心存任何怨怼,只是请爹……要适可而止。爹所做下的一切,娘已经替爹还了许多,剩下的,就让儿子还吧!”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这一辈子,这四个字,他千千万万的想要做到,可这最终的忠孝仁义,他却似乎哪个都做不好了。 纳兰明珠脸色一白,“城儿,你……” “爹什么都不用说。儿只是想要告诉爹,好自为之。另外,皇上的密旨已到,爹自行行动。” 点头施礼,他漠然的抬步,与他擦肩而地,纳兰明珠伸出的手,还想要扶上了他的脸,想要再仔细的看一看,却似乎,什么都晚了。 华贵妃下葬,很快就到了尾声,队伍里闪出了人影,慢慢走向了纳兰明珠,俊逸的面容迎着阳光,越发将他的五官衬得漂亮,富有颜色。 “纳兰大人,请问可有时间,与家父稍坐片刻?” 臂上戴着的白布抓了下来,捏在手指间里,那一副邪气凛然,又诡异莫测的出没方式,让纳兰明珠立时就咬了唇,不满的低怒道,“不是说好了,要回头再谈此事的吗?怎么现在就要谈?” 迅速看看四周,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纳兰明珠这一颗心,才略略安稳了些。 “怕什么?又没有人看到,纳兰大人如此紧张,到是好让月某看不起呢。” 男子脸上噙着邪笑,像是早就知道他的顾虑一般,却也并不在放在眼里。 在他的原计划中,本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只不过父亲说了,留着这纳兰明珠还有用,他这才会放他一马。 而一个人,这辈子,只要是手上沾了血,心里染了血,便再也不可能将自己洗白得干净。 武月寒杀了人,杀了那么多的人,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纯真质朴的卖糖人的少年了,也再也回不去了。 依着武国公对他的量身打造,他现在,便已经完全的不是自己了。 善恶之心,一念之间。 “如果大人还想要再看到自己的孙女的话,那就请纳兰大人跟月某走一趟吧!” 武月寒再度出声,目光邪邪的看向身后正走过来的纳兰城,唇眉勾笑,而纳兰明珠已经满脸震惊的低喊着,“你,你说什么?我的孙女,她还活着?是你,是你对不对?” 他低低呐喊着,愤怒,却又喘不过气来,武月寒好笑的看着他,“纳兰大人这么激动做不到?唔!对了,你儿子过来了,有什么事,咱们等会再说。” 他有信心,纳兰明珠这一次,必定会上勾。 就算是从前,他也一样不是被父亲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那么久? 弃车保帅的行为,他纳兰明珠玩的,也一样不是别人差! 为了自己的前途富贵,为了不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对自己从心底里的失望,他可以无毒不丈夫的亲手制造了那一场惨剧。 而武国公,也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一切,就已经水到渠成。就算这之后,纳兰明珠再行后悔,也根本不能对任何人说道,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 而人生就是如此,往往是一步错,便步步错。 “纳兰大人,刚刚是谁?” 去而复返的纳兰城依然很官方的问,仿佛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是纳兰老大人,他是纳兰小大人。 只是一个姓,无关紧要。 “唔!没什么,是一个熟人……” 纳兰明珠定了定神,含糊其词的带过,又似是想到什么,两眼放光的道,“城儿,你的孩子还活着,我的孙女还活着,她还没死,她还活着……” 他是万万都没有想到,一直都以为,被残忍摔成一团烂肉的亲孙女,她竟然还活着。 “纳兰大人,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难道不是你亲眼所见,她们娘俩儿,都已葬身在那一场灭门中了吗?” 如果注定,这便是他纳兰城一辈子的命,他也认了。 注定他这辈子,都是孤家寡人的命。 “城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爹还会骗你不成?” 强行压制着心下的激动与不安,纳兰明珠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正如城儿刚刚所说,这一生,他错的实在太多,那么,就让他现在,多多少少的也弥补一些吧! “城儿,有些事情,爹也不能再瞒着你了……刚刚你看到的那人,是武国公一直流落在外的儿子,名叫武月寒。这以前,你大概也可能见过的,是城里朱雀街边卖糖人的小哥,就是他。” 纳兰城冷漠点点头,终是眼里带了些暖意,“这个消息,儿与皇上在边关还未曾归来时,便已然知晓。” 武国公未死,武皇后竟然还活着,武国公居然还有一个私生子? 当这一连串的消息,伴随着八百里加急送到边关的皇上手头时,景元帝看着这一条条的消息,差点就气炸了肺。 “唔!皇上知道,那便是最好的……只是,城儿,你一定要相信爹爹,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错过!” 他纳兰家,唯一的孙辈的血脉啊,就算是个千金,那也是宝贝。 “好!这件事情,儿自然会查清楚的,爹了勿须操心。”顿了顿,又看一眼纳兰明珠明显是失望的脸色,纳兰城终还是心里不忍,又加了一句:“到时候,如果真的能够救回孩子,儿也会抱来让爹看的。” 人老了,总就是最大程度的渴望着亲情了。 纳兰明珠也不例外,原以为儿子再让步,大概也是不肯让他再见到孙女的,可没想到,纳兰城如此开口,纳兰明珠喜出望外。 连连开心的同时,用不到纳兰城再问,直接道,“城里原来的聚仙楼,武月寒约了我,华贵妃下葬之后,过去相见。” “那爹知道他是什么事情吗?” 纳兰城再问,纳兰明珠却是摇了摇头,也并不确定,“左右离不开那些事。你过去的时候,也小心一些。” 武国公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已经就是个疯子了。 彼时,皇宫御河之上,精致的船只划动,水声潺潺,船底之下,有幽灵般的黑影,悄无声息的贴着船身,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计中计 http://.biquxs.info/

江浆橹摇动的声音,掩去了船舱底部的动静。暗中行进的人,已经隐约可见那眼底盛起的突然寒芒,通过水光的折射,似乎是看到了船里的人,已经在他们的刀光之下,化为亡魂。 宫粉色的衣裙娇艳的飘荡在船头,锦言笑嘻嘻伏低着身子,瞅着水下不停游来游去的鱼儿,“皇上,怎么会想到,要带臣妾出来游船的?” 探了身子,将嫩白的小手拨着水花,目光似乎看到了些什么,再转眼又没了。她轻咦一声,与皇帝扭头道,“皇上,御河中有很多鱼吗?” 皇帝含笑,“自然是有的。” 黑金色龙袍随风扬起,随着她一起出了精致的船舱,探身向下看,又很快回转身来,握了她的手道,“锦儿,这里河风比较大,还是进里面去吧?” 船上站着两名目光税利的宫中侍卫,景元帝携美游船,不喜欢让人跟着保护,可宫中规矩,也是多少会忍让一些的。 比如现在,除了两名交换替力摇船的大力太监,便是这两名侍卫贴身保护了。 “那正好,臣妾也肚子饿了。” 锦言抬起了亮亮的眉眼,笑嘻嘻与皇帝说着话,俏丽的容颜,似乎慢慢便看不到曾经伤过的痕迹,想到那个乔大夫,皇帝倒是蛮开心的,“等回头得了空,锦儿代朕好好赏赏那乔大夫。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锦儿若是喜欢,就留了他在宫中做个御用大夫如何?” 都说天下皇宫,是最集聚人才之处,可皇帝一直就知道,高手永远都在民间。 有很多有本事的人,总是不喜欢朝廷的束缚,闲云野鹤,也过得极是潇洒。 “好啊,如果皇上同意,臣妾自然也愿意。”锦贵妃娘娘,可天生就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她总是待人待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两人进了船舱,夏日的天气,总是会带着一丝闷热,船舱里有秀儿与核仁,锦言进去,立时就哭笑不得,“不是让你们留下了吗?怎么又跟着来了?” 今日华贵妃下葬,总是不好太张扬的与皇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惬意自在。留了两人在锦宫守着,也是怕万一有主子娘娘去往锦宫,也好拖延一些。 核仁便乐呵呵的笑:“奴婢可是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呢,娘娘在哪里,奴婢也自然是在哪里的、” “是啊是啊,核仁姐姐说得对,奴婢也是愿意跟着娘娘呢。”秀儿有样学样,倒是学得极快。 皇帝抿唇,看着这没大没小的主仆三人,心里自然也觉得欢喜。 见惯了太多宫里的中规中矩,倒是也对她们主仆的相处方式,乐见其成。 锦言不由就看了皇帝一眼,“是皇上让她们来的吧?” 若是没皇帝的命令,这俩丫头,也不能如此大胆了。 景元帝但笑不语,只一双骄宠的眸光,温软的看着她,锦言一切也都明白了。 “娘娘,这是点心,果子,茶水,娘娘要用哪个?” 此刻,核仁倒是机灵,见眼前两位主子,如此相处有默契,便立时笑眯眯的指点了船舱里,方桌上摆着的一些零嘴吃食。看自家主子,到底喜欢用那一口。 锦言看了看,“蜜茶吧。” 喝惯了甜的,总是不太喜欢喝别的了。 这胃口啊,也都是被养刁了。 秀儿应一声,便将早早泡好的蜜茶斟了杯出来,恰好这个时候,河流波动,船身摇晃,刚刚斟出的茶,便不期防的洒在了手上。秀儿立时惶恐,却见自家主子,已经猛然向她使个眼色,秀儿欲要请罪的话,便歇在了嗓子里。 “核仁,你仔细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总是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咚咚”声,似乎是谁在拿着锯子凿子做房子一样。 难道这水边上,还有什么木工活? 眼底闪过冷意,核仁聪明,立时就想到一些可能,赶紧低头去仔细检察,是在船舱里,方桌的下面,悄悄有一些流动的河水,慢慢的渗了进来。 脸色一白,她刚要出声,皇帝一个冷眼看过来,核仁立时住口,此刻,船舱外侯着的侍卫也悄步进来,与皇帝低语,皇帝点点头,只道,“好!” 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核仁没有听到,不过也能隐隐约约的猜出一些。 侍卫刚刚出去,核仁起身挡在面前,秀儿重新斟了茶,要给主子捧过去,慢慢前行的船身,就骤然再一次的波动。 这一杯蜜茶,看来是永远都无缘喝到了。 此一刻,锦言倒是也不慌了,好笑的与皇上道,“臣妾想到一件事,不知皇上爱听不爱的?” “什么事?有什么不爱听的,锦儿只管说来便是。只道朕若是听得不舒服,那也是朕向来惯坏了你的,又能拿你如何?” 船身晃动的间隙,有着伟岸胸襟的当朝国君,早已用自己的身子,将她圈入了怀中,不动声色的护住了她。 在她之前,还有核仁,与秀儿。在皇帝的背后,有两名侍卫,更将皇帝护得警惕。 “呵!臣妾真要说了,皇上可不能生气,若不然,下回再有事,就不给皇上说了呢。” 怀里扎着隐隐带笑的脑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居然一点不慌张? 景元帝也是笑了,“说吧。朕说了不怪罪,便是不怪罪。” 顿了顿,又大手轻揉着她的发丝,乌黑,光亮,就像是上好的锦缎,爱不释手。 “皇上,臣妾想到的是,为什么每次与皇上出行,总是会不太平呢?”忍不住的笑声,从他护卫般的怀中娇憨的传了出来,“若是按此来说的话,臣妾还真是坐实了那妖女之名呢。” 若不然,哪里会有事情,是这么巧的? “胡说!这天下本就没有妖女,又与你何干了?” 景元帝不喜欢听她如此说话,直接便板了脸教训着她,可话刚要出口,耳边骤然一片“哗啦”水声,有飞起的的河水溅到了几人的身上,更有数道浑身湿透的人影,手中举着寒光闪闪的利剑,向着帝妃二人直刺而至。 核仁尖叫一声,“娘娘小心!” 关键时刻,倒还是真护着自家主子了。 秀儿虽然是被吓着了,也真的鼓足着勇气,去与核仁一起护着皇上,娘娘。 身边侍卫反应极快,乍见如此变故,立时双双出手,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斜飞而至的一支长箭,“嗖”的一声穿破河水的涟漪,由下而上,突破了河水的阻碍,竟是诡异般的,当场将一名水底刺客,钉死在半空中。 两名守护侍卫,一人一个,将剩余两名刺客也同时挡了住。 眼看着这些人果真是来了,皇帝眼底闪出了笑容,却是冰冷无情,薄唇吐字,“杀!” 仅仅一字,便代表了他的绝戾,与无情。 来者不管是谁,一概,杀无赦! “娘娘!” 秀儿呆呆一声喊,亲眼见到被利箭射中那人,刚刚跃出的势头还未曾停稳,便已是一命呜呼的带着满身的血水,“扑嗵”一声又落入了水中,秀儿脸色早已吓得发白。 只不过是眨眨眼的时间内,河水翻滚,血色狂涌,锦言从皇帝怀里挣出脑袋来,只看一眼便知道,那人已经是不能活了。 “如此场面,就别看了。” 有力的大手将她扭出的小脑袋,又硬生生压了回去,锦言哭笑不得,“皇上,人家不怕的。” 是!是不怕啊! 若是怕,又怎么可能会不顾生死的为皇上挡刀挡剑? 想起过去的事情,景元帝忍不住又抽了脸,“朕知道你胆子大,不过,这一次,要换朕来保护你!” 有力的怀抱,暖暖的将她护得密不透风,曾经过去的血染的一幕,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 “皇上……可是臣妾,” 锦言鼻子里发酸,皇帝抬手再度揉揉她的发丝,亲吻一下,“没有可是。朕与你,会永远如此的。” 没有任何的算计与被算计,也没有任何的背叛,与悖离。对于一个敢是用死,来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景元亮没有理由,再对她不好。 “唔,那好吧,既然皇上坚持,臣妾就勉为其难了。” 锦言轻笑着,果然是乖乖的任由皇上护着。核仁与秀儿面面相觑的相视一眼,不由得同时无语。 那边刺客还在,与侍卫正在打斗,皇上与主子,居然就这样若无其事的亲密无间,这样真的好么? “哗!” 骤然间又一声水花暴射,这一次,更多的人影从河底里窜了出来,锦言初时还觉得心安,因她皇上是早有安排的,可知道归知道,真正等到这一刻时,也依然是吓得白了脸。 “皇上。” 她不自觉的抓紧了皇上的手,又下意识的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刺客,景元帝哭笑不得的声音,从她头顶很淡定的传至道,“锦儿,朕在你心里,真的就那么弱不禁风吗?” 大手用力,将她再度拥入怀抱,面对身后身前,闪闪的刀光剑影,皇帝完全无视。 也就在此刻,更多的利箭,又从水底的四面八方飞出来,带着水花,带着收割生命的死亡镰刀,将刚刚跃出而起的几名刺客,又拦阻了一些时间。 有了前车之鉴,这些人也是加了小心,因此,也并没有被当场钉死。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寒秋 http://.biquxs.info/

可没有被钉死的下场,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错过了那水底飞箭的危机,几人才刚刚暗呼侥幸的落脚至舱板,倏然间,无数只带着倒勾的索链,从船底水下再度出现,神出鬼没的沿着几人的脚腕扯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猛然一个趔趄,这些人无一例外纷纷落水,闷哼连连,鲜血淋漓,等在水底,淹得差不多半死的时候,再被水底早就隐好的伏兵提起来,然后一个一个绑了,扔上了岸。 与此同时,船头缠斗的两对人,也跟着结束了现场。 从水底跃上来的刺客,又都被通通踢下了水里,也自然会有水底侯着的伏兵,将他们一一成擒。 如此两番动作,帝王始终是稳如泰山,不急不慌,锦贵妃慌了一把,不过又很快也冷静了下来。至此,岸边所留下的一些御前侍卫,这才终于急急忙忙的开着另一只船到了近前。 彼时,船舱里已经被水下的刺客,敲破了洞,有河水顺着破洞流出来,已经小小的漫了船舱。景元帝看一眼这些狼藉,眸底闪过寒光,“锦儿,换船,上岸!” 这一次,他温哲烈,亲自为饵,就不信钓不出那条鱼? 茅坑里,一大一小两个真假男人,各自蹲在自己的坑上,中间虽然隔着一面单薄的木板,可这依然不防碍两人聊天。 小和子这个聊得欢啊,听起来,这满满的都是崇拜,“寒大人,您年纪轻轻就已是御前侍卫统领了,这在咱们大历,可算是最年轻有力的人才了呢。” 一边说着话,又一边用着手纸捂着鼻子,茅坑里很臭,一说话就呛入鼻管了,闻起来真的受不了。 又是两人同时一起……小和子觉得,幸好这中间还有个木板隔着,要不然,他怎么好意思往下扒拉裤子? 人从生下来,都是一样的,可长大了,就不一样了。 他中间少了东西,连他自己都自卑。 “唔!小公公这样说就不对了。要主咱们大历朝最年有为的人,是纳兰大人才对。纳兰大人身为御前侍卫正统领,我寒某,也不过是一个副的而已。” 说是肚子疼,不舒服啊,拉不出来怎么办? 听着隔壁小和子吭哧吭哧用力催便的声音,寒秋只觉得无比闹心。 怎么,偏是就遇上了这人? “副的也很好啦!不过我小和子觉得,倒是寒大哥最大本事的呢。你看,纳兰大人年纪轻轻就能坐到这般位置,这与他家里的纳兰老大人也是分不开关系的。可是寒大哥就不同了,一路凭着自己的本事上来,那是很不容易的。” 好话人人都会说,好话也人人都是会拍。 小和子从来也嘴甜,三言两语拍出来,倒是让寒秋深以为然,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由得点头道,“嗯,好了。寒某出恭完了这就出去,小和子公公是再要蹲会儿吗?” 话说到这里,不由得脸黑,他什么时候连入厕出厕,都要与别人商量了? 这不妥吧? 提了裤子起身,象征性的扔了把手纸出去,才刚刚出了茅厕的隔间,就听另一个茅坑里,小和子也跟着忙忙的喊着,“寒大哥,等等我。刚好,我也完了呢。” 双手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跑出来,见寒秋已经是满脸的不耐烦,小和子脸一红,别别扭扭的道,“其实,其实奴才是有件事,想要寒大哥帮忙的。” 从寒大人到寒大哥,这称呼倒是变得快。一声声喊出来,寒秋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吐一口气,问,“小公公有事请讲。若寒某能够做得到,自然责无旁贷。” “寒大人这样说就客气了。” 小和子立时开心,赶紧过去,刚想要勾肩搭背跟寒秋套个近乎,寒秋往退远了一步,“没洗手,还是站远点说吧。” 谁知道这手,有没有抠过……不该抠的地方? 小和子顿时无语,抽了抽嘴,无力的道,“寒大人,其实是这样的……奴才一直喜欢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像是寒大人与她走得比较近。奴才想要请寒大人,暗地里牵牵线,做做媒,等回头,奴才再去求了主子,也好赐奴才一个福贵。” 一边说,又觉得不好意思。寒秋直接惊讶道,“你……你还想要成亲?” 天! 太监求牵线,求做媒,他耳朵没听错吧! 一听这话,小和子顿时又急了,“寒大哥,这,这宫里也是有过前例的。如果双方愿意,是可以被赐亲的。” 就算他是太监,那又如何? 只要那女人不嫌弃,两人也一样可以过不一样的夫妻生活。 “呃,好,好。只要小公公有这份心思,寒某一定尽力帮忙。” 朝着小和子拱拱手,寒秋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说完这话,眼底便闪出了轻蔑,一个太监,还想娶妻生子? 简直是不自量力! 与小和子又客气几句,两人转身,一起走向御河边方向。 皇帝一身清爽,与宫女妆扮的锦贵妃,正悠闲的坐在河边的青石登上说笑着典故,寒秋看过去,顿时就微微一怔,急步上前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单膝跪地,一手拄地,倒是行的颇大的礼,景元帝笑呵呵的看着他,摆摆手道,“起来吧!”随后,又径自再与皇贵妃小声嘻笑的说着话,寒秋等了片刻,实在忍不住,低声问身边的人,“皇上跟娘娘不时游船了吗?这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 被问的那人很恭敬的回道,“回大人的话,是船刚刚下水,便发现漏了底。” “唔!原来是这样。” 寒秋若有所思的说,这倒是巧了。 目光再度向着年轻的帝妃二人看过去,皇上起身要走,“河边风大,锦儿,还是回宫去吧?” 该下的饵也都下足了料,剩下的,便是要取证了。 锦言点点道,“好!” 一边又看向寒秋,“寒大人,刚巧本宫要与皇上一起回去,船上像是还有些糕点没有取下来,就麻烦寒大人去取一下?” 笑盈盈的眉眼,似是随意,更似是无意,就像是这么多人里面,本宫只认得你寒大人这么好身手的人,那船破了,自然是责无旁贷了。 “微臣谨尊娘娘口谕。” 寒秋应声,转身往船边走,才刚到近前,便嗅到鼻间,极为浓重的血腥味道,他愕然一怔,“皇上?” 正要回身,皇帝原本平静的眸光,倏然冷戾,“拿下!” 此令一出,寒秋立时白了脸。 船舱里飞速跳出了数人,手中利剑对准于他,岸边站着的侍卫,也将围之而来,将他密不透风的围在了当场。 寒秋见这一幕,便知自己到今天,算是彻底的完了。 他看一眼那透着血腥气的船舱里,那些人,到底死了多少,又活了多久,他是不太清楚的,不过,他唯一确定的是,里面必定会有活着的人。 活人,才能提证。死人,一切都如云消散。 “皇上,我说。” 事到如今,不用再多问话,寒秋长叹一声,将什么都招认。 他就是武国公安排在皇宫里的眼线。 曾经帝妃数次遇险,都有他的通风报信。 包括上次,锦贵妃被贼人劫持,也都是他的手笔。 “那么,纳兰府一案,也是你做的?” 锦言终是咬牙,恨极的问,“那才刚刚出生的孩子,你们怎么可以那样下得去手!简直毫无人性可言,泯灭人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想想那孩子若是她的,她几乎便要肝肠寸断。再想想如今的纳兰城,父母离心,妻女噩耗,他大概也是快要撑不住了吧? “呵!贵妃娘娘这话说得倒是严重了。只是,哪怕我寒秋再该死,又岂能及得上娘娘的满身罪孽?娘娘可知,当日纳兰夫人雨夜而亡,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寒秋到了如今地步,也再不考虑能不能活了,只求速死。 “为什么?” 明知他说不出什么好话,锦言依然还是想问。景元帝皱眉要阻止,寒秋已然开始讥讽的道,“因为娘娘啊!娘娘难道不知,纳兰大人他心中,一直都是对着娘娘存有好感的吗?就是因为此事,纳兰城他守护娘娘太多次,终是引起了纳兰明珠的不满。纳兰明珠想要暗中对付娘娘,可这事情走漏了消息,被纳兰夫人知道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 “你胡说!” 锦言猛的瞪圆了眼睛,怒极的打断道,“纳兰夫人死于雨夜,那是因为当时的武国公……” “算了,知道再怎么说,娘娘也是不信的。只是娘娘要知道,纳兰城人中龙凤,又仪容天下,那是嫡仙一般的人物,纳兰明珠就算再如何是朝堂重臣,以国家江山为重,他身上,也永远会有一个父亲的角色。试想,若娘娘是纳兰明珠,娘娘是否会能够容忍一个妖女般的人物,要慢慢毁了自己的儿子?” 一口一个娘娘,又一口一个妖女,甚至不等她把话说完,他更是一连声的质问,又将锦言想要出口的一切,全部的都堵到了心中。 景元帝想着这件事情,看着锦言,眸光里波澜不惊,声音极冷,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忐忑 http://.biquxs.info/

这样的目光,锦言并不陌生。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她从皇帝的眼中,是见过好多次的。 那是不悦,沉怒,与杀伐冷冽的代表。 而人总是会累的,一次又一次,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锦言便再也不想解释了。 她站在皇帝身边,静静的等待着或是开恩,或是降罪。 是她的,便是她的,不是她的,再多说无益。 “梁公公,着人将寒秋带下去吧。” 抿了薄唇,景元帝目视前方,看天边云起云落,变幻沉浮,一如他此刻的心境,他也是没有想到,对于纳兰夫人之死,竟是有这么多的隐情。 自然,到底寒秋现在所说的话,是否属实,皇帝也自然会派人去查。不过在这之前……他目光转向了脸色平静的锦贵妃,“你还有何话要说?” 锦言闭了闭眼,吐了口气。嫣然的笑意,重又挂上眉间:“皇上,臣妾不会辩驳,不会理论,臣妾只是想说,在皇上心中,是否真的信任臣妾?” …… 当日帝妃出行,于聚仙楼前遇刺,锦贵妃为护皇上,身受重上,皇上一怒之下,查封聚仙楼,到如今,也快要一年的时间了。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里也已然是早就换了好几次东家,到眼下,聚仙楼倒不是茶楼酒楼了,而是摇身一变,改名集仙楼,寓意凡是来这里的人,都是欲仙,欲死,仙家齐集之地。 说得好听,是春红柳绿,再说得直白,便是勾栏院。 纳兰城换了儒衫行至前来,集仙楼前,也早就熙熙攘攘,满是人潮了。与其它的接待方式不同,这里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开门营业。 “我找你们老板,请引见一下。” 掠了衣衫行至近前,纳兰城与门口的龟奴道,“就说,纳兰来了。” 既然武月寒是明着下了战书,纳兰城便不是了纳兰明珠,也要为了皇上……来这一趟。 龟奴似乎是老早便得了主子的吩咐,立时便进门去报,不多时,武月寒眉眼含笑的出来,“纳兰公子,当真是久仰久仰。月某还以为这次来的会是纳兰大人呢,没想到倒是光风霁月的纳兰公子。公子文采斐然,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是公子如玉,天下无双。” 武月寒笑呵呵的说着,倒是这一张嘴,把曾经卖糖人的巧劲都用上了,端的是如同涂了蜜糖的剧毒。 听之舒坦,细思,又更是一身冷汗。 纳兰城面色冷然,半点不为他的巧舌如簧所动,武月寒也并不以为意。两个同样俊美的男子,纳兰城青衣如柳,挺拔傲然。一身的贵公子的儒雅气质,仿若天成。 武月寒纵是出身也不算低,可惜却占了个私生子的名份,又这么多年,都跟着养父母在市井里生活,自然也多少的沾了些尘世凡气。他眉眼微微眯起,也早就没了当初那般的憨厚与仁心,卖糖人的经历,现如今对他来说,是恨不能忘记的过往。 纳兰城看着他好半天才道,“从前便见过武公子的,又何来的今日一见?倒是武公子过谦了。先说说吧,是有什么事,要与家父合作的?” 彼此让了请,进了集仙楼。一步踏入,扑面而来的脂粉气,让人极是不好。纳兰城顿了顿,慢慢又道,“一年前的中秋佳卫,武国公名下聚仙楼被封,如今倒是没想到,又竟是能重回武公子手中。”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纳兰城将“重回”二字,咬得极是清楚。武月寒哈哈一笑,“纳兰公子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只是不知眼下,纳兰公子有没有想过,既进了这集仙楼,想要再走出去,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指尖敲在桌上,笃笃作响,纳兰城清笑一声,冷道,“既然敢来,又何怕出不去?武国公在哪里?请出来吧!”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曾经人人称颂的大历武神,武国公,如今已然是叛国重罪,人人得而诛之。 武月寒脸色沉了下来,“纳兰城。我敬你满腹诗书,又年轻有为,也不想太过为难你,可你也别太过分了!” 顿了顿,见纳兰城终是不语,他这才冷哼一声,“原本今日是请你父亲来见,不过你来也一样,只不过,你来了,便见不过武国公了。你也只能见到我了……” 兵对兵,将对将,什么身份对什么人。武月寒倒是将此看重得厉害。纳兰城点头,“请直言。\ 纳兰城猛然顿足,并没有转身。 他眉宇间拧着的不安,慢慢平静,他今次,便是为此而来。 武月寒又道,“你的女儿她很好,刚刚足月的婴儿,倒显得像是好几个月了呢。粉嘟嘟的眉眼,极是漂亮……” “你闭嘴!你若敢伤她,我绝不放过你。” 骤然转身,纳兰城怒喝,武月寒哈的大笑,拍着手道,“很好!原来我还以为纳兰公子能够永远沉着冷静,无动于衷呢!” 眉宇间透出讥讽,“合作?” 这话,已经不是邀请,而是笃定,威胁。 若不答应,可以,你的女儿,你将会永远的都见不到。 “先见到我女儿,再谈合作的事。” 几乎深呼吸,纳兰城终于压下了想要找人的冲动,他倏然凌厉的眉眼,又猛的看向武月寒,“可若是你敢骗我,这后果怎么样,你也该知道的。” 这一生,他活得好累,如果能以他的死,来结束这所有的一切流言蜚语,他愿意。 只是,他刚刚才出生的女儿,是无辜的。慕秋已然死不瞑目,他们的女儿,他会要她好好活着。 “很好,痛快!” 武月寒扬唇,“啪啪”拍手,“将那孩子带出来。” 集仙楼二楼栏杆边侧,一名打扮得妖娆精致的美人,俏生生的抱着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出现在的二楼间。 “公子,这是你们的孩子吧?看起来好可爱呢。” 美人笑呵呵的,右手臂弯里抱着,左手手指逗弄着,纳兰城下意识上前一步,“我怎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 难保武月寒不会找个假的,来糊弄他。 可此刻,他似乎也别无选择。 “呵!想要知道真假,很简单。鸾儿,将孩子身的特征,指给他看。” 名叫鸾儿的美人,立时就笑着点头,随手翻动着怀里的孩子,片刻,将孩子光溜的从襁褓中提起来,指着她右肩背后的一处胎记道,“月牙形的胎记,纳兰大人可曾看得清楚。” 月牙形的胎记,他自然是知道的……慕秋生的时候,他在。 一见那女婴肩上的胎记,纳兰城也立时便清楚,这就是他的孩子。 “把孩子给我,我答应你!” 终于,骨子里的天性占了上风,纳兰城答应。 彼时,帝王谴了贵妃回宫,核仁秀儿小和子三名忠仆自然也跟着回去,梁总管亲自带了人,将好不容易抓到的眼线押了下去,寒秋临走时,又忽的与皇上道,“皇上九五之尊,睥睨天下,可有些事情,皇上又到底知道多少呢?” 一句话,景元帝已经在心里想了很久,很久。 寒秋死到临头,不会说那样无意义的话,他似乎意有所指。 锦宫,惠妃已经在里面等到了很久,等到终于看到锦言回来,立时就跳起身,又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道,“哟!贵妃娘娘这是去哪里了?怎么一副小宫女的打扮?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怎么了呢。唔,对了,本宫今日前来,是来给娘娘送信的。皇贵妃娘娘说了,皇上出征日,误了五月端午,归来时,又错过了七月乞巧,所以,皇贵妃的意思是,再过一个多月,便又是皇上的生辰了。想要明日请贵妃娘娘一同去往明华殿,然后姐妹位都商量一下,看看这中秋佳节,该怎么过? 一番话说得不阴不阳,听着没什么不妥,可心里就不是舒服。 锦言从河边回来,又受了些惊吓,后来更被寒秋一番话说得心下极是难受,也根没有心情去应付任何人,直接便道,”本宫知道了,惠妃如果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卡了嗓子 http://.biquxs.info/

清冷的脸色带着疲惫,锦言说完了话,根本不看她一眼,连至少的虚以委蛇也不再有。 此刻,她不耐烦,就是不耐烦。 如此赶苍蝇一般的态度,让惠妃愣怔,继尔又气得满脸通红,羞辱至极,“锦贵妃娘娘!纵然我惠妃眼下,是低于你一阶,你也别太猖狂的目中无人!” 张扬的惠妃,向来是她看不起别人,何时又受过样的气?可偏偏在苏锦言这个溅蹄子面前,她次次都要落得下风。 “惠妃,注意你的言词。你既知本宫的位阶比你高,你又何来这里找不痛快?好了伤疤忘了疼,曾经的惩罚,依本宫看,还是不够!” 猛的转回了身,锦言冷冰冰说,“本宫向来心慈手软,便并不代表不会去惩罚谁。你若再敢言乱语,也别怪本宫不客气!” 她不喜欢太多的勾心斗角,可这些事情,却偏偏要来找好。 惠妃跳脚怒喊,“苏锦言,你以为你是谁?你敢这么嚣张,皇贵妃也不会容得下你的……” 锦言厉声打断,“来人,拉下去,打!” 怒意满织的眼底,是她忍到了最后的忍无可怜。 粉红色宫装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她娇小玲珑,可她也早已不是从前的苏锦言。 一见贵妃真是来真的,惠妃这才知道害怕,为时已晚。 小和子早就看不惯她的张扬跋扈,立时带人上前,将惠妃按了,道一声,“得罪了。” 不理她的胡乱挣扎,所谓的“一丈红”举了起来,“啪啪”就是几板子,初时,惠妃还在痛骂,可后来,就渐渐哭得泣不成声。 妆容乱了,人也快疼死了,嘴里呜呜呀呀的服软了道,“贵妃娘娘,饶命啊。臣妾,臣妾再也不敢了。” 她怎么就忘了,苏锦言这个女人,她是连淑妃都打了脸,又哪里不敢动她了? 心里又悔又恨,更是恶毒的想要咒死这个溅女人。 然此刻,锦贵妃已然进了内殿,只吩咐核仁,“到底是四妃之一,别给她打坏了,略施薄惩便可。” 那所谓“一丈红”的威力,她是试过的。 疼,却不会很快置人于死地。 几板子下去,顶多皮开肉绽,可若是时间打得长了,也是会出人命。 “奴婢就知娘娘心软。似惠妃这样的人,向来口无遮拦惯了,也是要给点苦头才好。” 一边说着话,到底是转身出去了。 秀儿拿了温水过来递给娘娘,宽慰的道,“娘娘,肚子饿了吧?奴婢去做些吃的来。” 河边的事,她看得清楚,也都听得清楚。可是也半字不敢多言。 帝妃之间,从无小事。 她们做人奴婢的,最好能做到不见不闻,是最好的。 在宫里活着的人,知道得越多,越是活不长久。 “娘娘,宫外来了人,说是娘娘的亲人,娘娘要不见?” 小太监进门,轻声禀着,锦言倒是觉得奇怪,“本宫的亲人?是男是女?” “回娘娘的话,是个老头。” 正因为是老头,小太监才会进来传话,若不然真要换个人,小太监还真不会理睬。 毕竟贵妃之父,先前是曾进过宫中,大家也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虽然没见过,但长点心眼的人,也都知道,必不能怠慢。 “请他进来。” 抬指按着眉心,锦言打发了小太监出去,便又去屏风后面换了衣裙出来,如瀑的秀发落下,简单的素衣穿起来,慢慢往外殿的美人榻上侧侧卧倒。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慵懒的睡美人一般,倒是将她清秀干净的容颜,更添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片刻,苏老头进了殿,身后还跟站一个妇人,一个怀里抱着的孩子,是她的嫂嫂,以及兄嫂的孩子。 苏氏没进宫之前,想到上次的小姑子,居然那么小气,只给孩子一个随手做的糖人做见面礼,心里早就不高兴了,也更是没对这当朝的贵妃娘娘几分尊敬。 以为左右不过,就是连个赏银都给不起的小主,怕也是在宫里就是个受屈的货。自然心中也是存了几分轻视的。 如今乍一进宫,见这宫廷回廊,再见那丹桂如火云,苏氏立时更有些傻。 双脚木然直到进了宫,再见自家那得了道的小姑子,素衣轻掩,眸光半眯,好一副悠闲惬意的睡美人啊,立时就心下一颤,讪讪的堆了笑脸道,“民妇叩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安好。” 作势掠了衣裙下跪,也顺手将怀里的孩子抱下了地。 锦言看她一眼,摆摆手,“嫂子请起,不必多礼。本宫上回出宫匆忙,也没来得及给孩子准备礼物。秀儿……将本宫上次得来的东珠,唔!就是送去皇贵妃那里的珠子取几颗来,赏给孩子玩玩。” 东珠,价值连城的东西呢,这小姑子竟是说赏就赏,这还真是发达了啊? 苏氏立时就两眼放光的目露惊喜,“呀,这是真的吗?小姑子,你是真的要赏给我们东珠?” 居然还是拿来,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一边想着,就赶紧的想要随着秀儿去取。 这世上有人就是这样,贪得无厌,总是会让人厌烦。 锦言不动声色的看着,直到苏氏抱了孩子离去,她才转向苏老头问一声,“父亲,你近来身体可好?” 自从上次苏老头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了她,锦言心里早已是原谅了他。 “小老头叩见娘娘。娘娘万安金安。” 眼见得自家女儿如此这般仪态端庄,苏老头也是第一次的深深觉得,是真的不同了。慌忙就跟着跪地,被锦言拦下,“父亲。在女儿面前,还要如何多礼吗?来人,搬一把软和点的椅子过来。” 为了坐着舒服,锦宫里是有许多把特意缝了软垫的椅子。很快,伺候的宫人去搬了把过来,苏老头满脸带着讨好的笑坐下了,一番闲话家常,这才说到正提,“娘娘,小老儿今天来,是,是想要朝娘娘借些银子。\着白眼不能说话,开始往外慢慢吐着血水,太医院的太医也终于匆匆的赶了来。 小药箱子,往别上一放,先放给娘娘做了简单急救,接着,又拿出镊子,刀子什么的,就要开始动手。 秦嬷嬷吓得脸都白了,尖声叫道,“你想干什么?娘娘身上,又岂能动刀子?” “可若不这样,娘娘的嗓子又怎么会好?” 尖锐的瓜子壳,都已经扎到嗓子里去了,不拿镊子股夹出来,难道真要等着呼吸不畅,憋死吗? 或者,真要憋死的话,这还真是世上最奇特的谈资了。 “我不管,反正这绝不容易在娘娘身上动刀子的。你们是太基,你们想办法。娘娘花容月貌,不管哪里出了事,皇上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秦嬷嬷着急的尖叫着,指手划脚,惹人皱眉。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隐情 http://.biquxs.info/

太医看她不爽,立时便喝道,“到底你是太医,还是我是太医?耽误了娘娘救治的时间,你该当何罪?!” 其实在这宫中待久了,任谁都是人精了。 太医也是看人下菜碟,淑妃不吃宠,太医虽然是惹不得淑妃不愉,但区区一个秦嬷嬷,他还是惹得起的。 当下冷哼一声,直接便行之前去,与淑妃恭敬道,“娘娘,眼下瓜子壳卡了嗓子,娘娘若是愿意立时动手取同,微臣自不敢怠慢。可若是不愿意劝手……微臣这就再想一些稳妥的法了?” 动手扎针扎刀的效果是最快的,秦嬷嬷拦着不让,太医也是多加了份小心,直接询问淑妃,“若是娘娘同意,便眨眨眼,若是不同意,便摇摇头?” 淑妃拼命的眨眼眨眼,她还年轻,她还小,她才不要只是因为吃一个瓜子,就给卡死。 此时,瓜子卡在嗓子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脸色憋得通红,呼吸也不畅,索性嫌弃秦嬷嬷麻烦,直接一脚将她踢开,示意太医赶紧出手相救。 秦嬷嬷猝不及防“哎哟”一声摔在一旁,差点闪了老腰,太医看在眼里,忍不住就憋着笑,可淑妃面前,他赶紧又拿了小药箱子里,里面利利索索的拿出银针,刀子…… 淑妃几乎要吓傻了。她刚刚一时冲动答应,这会儿早就后悔了。 想她花容月貌的脸,肤若凝脂般的肌肤,若是当真被这太医在这脖子里开一刀,他还能活吗? 一个眼神看过去,又冲着倒地的秦嬷嬷用力的“啊啊”叫着,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已是疼得额上冒汗,想吐吐不出,想抠也抠不来,只要稍稍出声,就带得嗓子疼。 秦嬷嬷又扑上来,尖叫道,“不要!你放开娘娘,你放开!” 常年也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双手,倒也有些力气,一把将正要动手的太医拉了个趔趄,“当”的一声,手中的刀子落地,太医也是真的生气了,“既是娘娘这般信不过微臣,微臣也认不能妙手医好娘娘,微臣这就退下,还请娘娘立时再寻高明前来!” 话落,竟是拱拱手,二话不说,收拾了自己东西离开了。 秦嬷嬷目瞪口呆,“太,太医……” 她只是不让太医动刀子,又不是要赶他走?这怎么说走就走了? 淑妃难受得眼泪鼻涕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咳,咳!” 索性发了狠,自己用力的往外咳着,可依然是吐出了血丝,也吐不出那个磨死人的小东西。 淑妃疼得要哭,又惶恐是厉害,她是真要死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瓜子皮的手里吗? 还有这些狗眼看人低的混蛋东西,踩高爬低的卑鄙小人! 心里怒骂着,她随即将桌边的东西,“哗啦”一声全部扫落在地。秦嬷嬷早已慌了手脚的重新去请太医。而先走才刚刚离开的太医,才出了重华宫,便于半路上遇到了早就侯着的小太监。 立时笑呵呵的上前去道,“娘娘说得不错,那淑妃就是一个贪生怕死,又半点苦都吃不得的人。老夫才刚刚取出针刀,她就怕的不敢再动。”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太医大人这次做得很好……”小太监笑呵呵的抬手,又凑近了一些,将袖里揣的一张大额的银票,偷偷的递过来,“太医大人,这是我家主子的一点心意,还望太医大人笑纳。娘娘也说了,大人这次做得极是漂亮,娘娘也是记在心里的。他日若有机会,娘娘也必定会向皇上再举荐大人,以后这太医院的院判一职,也非大人莫属了。” 黑暗的勾当,便在这样一个晴天白日的灿烂阳光下暗中进行着。太医乐呵呵的将银票拿了,又千恩万谢的与这小太监谢了几句,最后走时,也将自己身上带着的一些碎银子,全部孝敬了上去。小太监也自然是随手拿了,等得太医刚走不久,小太监目露冷笑。 …… 往日的刑部天牢中,总是寒秋寒大人往这里面送人,而今儿个,他是自己将自己亲自的送了进来。 当无情的铁栅栏门,慢慢关上的时候,寒秋便知,他是活不下去了。 可是,他半点都不觉得后悔。 “大人,皇上娘娘从来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等事情?” 刑部大人王中正满眼不解的质问着,“你这样食君俸禄,却行背叛皇上之事,你心里难道就觉得羞愧吗?” 才年纪轻轻,便给了他宫中侍卫副统领一职,寒秋若不是走到这一步,他的成就,大概也就仅仅只次于纳兰城。 寒秋摇头,已然被扒了统领服饰的他,此时看上去,极为憔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王大人既然问了,寒某也便提一句吧!武国公大人……是我寒某的恩师,也更是我曾经的救命恩人。如此这般,王大人可否明白?” 受人滴水之恩,自然涌泉相报。 “或许在王大人的眼里,我恩师受君俸禄,却居心不轨,谋朝篡位,是为大不赦之罪。可是在我寒某的眼中,若没有我恩师,便也没有我寒秋的现在。所以,哪怕是帮忙恩师,明知必死,我寒秋也绝不会犹豫!” 寒秋扬唇,将此事说得轻描淡定,他是明知必死之结果,也要拼出性命来回报,这是愚蠢了! 王大人痛心疾首,“可是这样一来,你的一切,便也毁了。为了这等谋朝逆臣之恩报,你却要赔了自己,负尽天下,你就不觉得不该吗?” 身为臣子,自然是与君忠诚,于民忠心。可寒秋却恰恰相反,为了他那所谓的报恩情结,他是把自己的正义与良心,全都喂了狗! “寒大人,你让王某很是失望。也让皇上很是痛心!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寒大人,请保重。” 拱了手,王中正转身离去,并将这审讯结果报与皇帝知道。 此时,寒秋却带着一脸的无所谓,扬着唇角坐回天牢的一角,隔壁牢房里人讥讽的诡笑着,“原来寒大人也竟是主上的人吗?可既然是这样,那寒大人又为什么带着人,星夜扑去了荷花别院,抓了我们所有人?!” 寒秋一看,这人似乎就是那一夜之中,被锦贵妃主仆所迷倒的其中一人。 他眉一挑,淡淡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主子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再留你们也不什么用……”可他现在也依然想不透,到底那名贵妃娘娘是怎样在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蛛丝马迹中,找到了他是内线的证据? “呵!寒大人倒是将这种事情推得一干二净。难道寒大人还当真以为国公爷不知道,当夜正是你泄了密,去引了苏老头那个废物,这才能救走那祸国殃民的苏妖妃吗?却不知寒大人这么迂回曲折要干什么!明明这事情,寒大人自己就可以直接带兵去的……” 多此一祭的动作,装神弄鬼的撇清,可到底也瞒不过国公爷的眼! “……既然已经知道,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恩公若要降怒,我寒秋也绝不会回不句嘴,只是受着便是。” 微微昂了下巴,寒秋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其实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矛盾的综合体。 一方面,他要报恩,另一方面,皇上更是天下之主……如此纠结中,他终是头脑一热,便去救了锦贵妃,也任何人都没有告诉,只是依然也瞒不过武国公。 这是他良心未泯。 “你,就等着主上的惩罚吧!” 因为他一个没有意料,使得国公爷所有布置,全部满盘皆输。 与此同时,锦宫之内,锦言自然是不知这其中还有这样一种转折。寒秋不说,她将永远都不知道。 苏氏在核仁的引领下,抱着孩子,将这整个锦宫内外都转了个遍,两眼放光,微带着绿,几乎要恨不得将这所有一切都据为己有才好。 锦言沉默着,在院子里坐下,目光沉默着着随行苏氏,苏老头与她坐在对面,倒是没注意这些。只是道,“爹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能你哥好好的日子,便要这样拆了吧?便是苏氏再不是,也终究给我们老苏家生了个儿子。好歹民是有功之臣……” “她是有功之臣,那女儿呢?”锦言恍恍惚惚听着,她是真不愿意接这话,可父亲已然说了,她也实在忍不住,“苏氏她既然是苏氏,就表示她已经是哥哥的女人。身为苏家的媳妇,她传宗接代不是应该的吗?爹与哥,是什么时候竟怕到这般地步,让区区一个苏氏拿捏得如此厉害?” 还竟是敢滑天下之大稽,还要拿不出一百两子,就要写休书……“好,休书可以写。爹,你让她写,写完了,我苏锦言会再给哥一千两银子,让哥再娶房好媳妇!” 冷漠的声音透着薄怒,她并不是想要拆散谁,只是这女人也实在太得寸进尺。 “哟!妹妹这是真的要给一千两银子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呢。有了这一千两银子,以后这日子还有什么可发愁的?有了这一千两银子,就能买几个丫环,再买几个看家护院,然后……咱们这好日子,可就起来了呢!” 耳朵里没听到别的,只听到一千两银子,苏氏就两眼放光的窜了过来。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浮尸护城河 http://.biquxs.info/

“嫂嫂是真的缺钱吗?本宫记得,之前送于母亲好多体己,母亲是半点都没有留下,连同嫂嫂头上这支簪子,也都是本宫送于母亲的……嫂嫂,做人不能太贪心,本宫也不会再送银子与嫂嫂,嫂嫂以为如何?” 抬手轻抚桌上花落,丹桂未曾盛开,可已然是有小小的花骨朵,慢慢的悄悄的从绿色满眼的伞冠上挤了出来。 风声吹过,或多或少也有些长残的花色轻落,像是这大千世界,优胜劣汰的基本法则。若是连自己都不想要努力的去活,那很可能便在起步的路上,被人挤得无处容身。 “哟!小姑子这是说什么话?难道我秦香莲嫁进你们家,就是吃苦受罪的命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果你那死鬼哥哥,连自己老婆孩子都养活不起,那我又凭什么嫁他?” 因为生气,秦香莲涨红了脸,她把怀里的孩子往外一扔,塞到苏老头手里道,“那就这样吧。既然小姑子不给钱,那这孩子我也不要了。索性你们老苏家的人,你们自己带着吧!” 话说完,拍拍屁股就走,苏老头脸色一慌,刚要去追,锦言厉声喝住,“让她走!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一位天生就好吃懒做,又牙尖嘴利的泼妇,她敢不敢迈出本宫这道门!” 她忍,她让,是因为不想让老父亲为难,可是就这样的媳妇,她就算是身为出嫁了的娘家女儿,也是要管管的。 就算是她现在的身份,她也依然,敢去出声。 “核仁,小和子,将门打开,让她走。秀儿,将孩子抱过来给我,你去小厨房端些吃的来,给我爹压惊。” 顿了顿,又更是冷着脸,目光里带着寒意,“秦香莲,自即刻起,不用你写休书,反休夫家,今日,本宫代父执笔,先行休了你这个不孝媳妇!” 她心里压着不舒服,已经很久很久,“你于婆母不和,又气死婆母的事情,本宫之前是不愿与你过多计较的,不过眼下,倒是看来,还是本宫太仁慈了。” 宫门打开,小和子侧身请她离开,秦香莲行到门前,慢慢的就变了脸色,等着听到贵妃最后一句话,她更是腿一软,跪地道“娘娘。都是民妇一直被妒火冲昏了头脑啊,都是民妇的错,民妇不敢了,民妇再也不敢了。” 泼妇的欺软怕硬丑恶嘴脸,一时间,瞬息毕现。 秦香莲边哭边喊着,脑袋磕得“咚咚”响,“求娘娘开恩啊,孩子还小,玉方也离不得民妇。民妇也只是气他不争气,随意说说罢了……唔,娘娘,民妇不要银子了,民妇也什么都不要了,求娘娘不要休掉民妇。” 世上诸人,总是很多都有着劣根性。 当贵妃娘娘一副好脾气的与她说教时,她骨子里就以为自己是生了儿子,就是老苏家的大功臣了,这是豁出一张脸去不要,她就是非要与苏家闹起来不行。 一路闹到皇宫里来,锦贵妃这小姑子也依然对她和气有加,秦香莲越发的就贪婪了。 一百两银子嫌少了,一千两银子倒是急着要。 锦言冷笑,“事到如今,嫂嫂倒是不愿意走了?那早些时候又为什么要逼迫你的婆母?” 想到亲娘的死,锦言更是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久久不能呼吸。 恶妇,真是该死! 目光冰冷如刀,更向着秦香莲看了过去,若不是之前,她与皇帝同游护城河,竟还不知道母亲死去的真相是什么。 是她的父亲,一力都护着他的儿子儿媳妇,就那么好好的护着吧! “秦香莲,本宫说出的话,是不会更改的。趁着此时孩子还小,你可以再嫁。若不然,孩子再大些,本宫是绝不许你再嫁他人的!” 贵妃的气势油然而生,秦香莲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她情知此事不能善了了,索性脸也不要了,硬着头皮讪讪的道,“妹妹,好妹妹,算是嫂子错了,就饶嫂子这一次好不好?嫂子以后不敢了,嫂子好好过日子还不行吗?” 一口一个妹妹的又叫上了,锦言怀里抱着孩子,只管逗弄着,却压根不看她。苏老头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了,“锦儿……” 他出声低道,“你哥,与你嫂子还是有感情的,锦儿能不能,放过你嫂子这一次?再说了,还有孩子,孩子还小,他离不开娘啊。” “是啊是啊。这离不开的。” 秦香莲一见有望,也立时点头如鸡啄米的说,锦言皱眉,终是轻叹一口气,“爹,她为什么要变成今天这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她一次次的撒泼,惹事,也总是你们为她兜着……” 人都是不能惯的,惯来惯去,惯出了仇。 “所以,以后,爹好自为之吧。” 怀里的孩子递过去,秦香莲连忙宝贝似的接到怀里,锦言顿了顿:“核仁。取两百两银子过来。”又看秦香莲明显一亮,却又瞬间不高兴的神情,锦言微微摇头,贪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这种人。 “本宫今天只给这二百两,拿出去,省得点花,也足够你们两年的生活,可若是再不走正路,也别怕本宫真翻脸不认人!” 有着这样的一对兄嫂,锦言气愤,也极是无奈。 她不能真的让老父亲为难,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再夹着他们儿女中间受气。 秦香莲拿了银子抱了孩子喜滋滋的被送出宫去了,就算这银钱距离到一千两的路上,还有很漫长的一段路要走,可目前,已经是够了。 苏老头也要跟着离开,锦言拦下了他,“爹,我们好好说说。女儿知道爹在这之前,是遇到过贵人的,爹能不能告诉女儿是谁?” 月光偏移,夜幕又深,锦宫之中,一夜未曾熄灯,皇帝也一直不曾过来。核仁见娘娘心情不好,悄悄派人去打探了,梁总管回话说,皇上一直忙得很,请娘娘早些休息,他明天再来。 消息传回,核仁一直觉得梁总管是在敷衍,自家主子却是抬手揉了眉心道:“既是在忙,那咱们便早些休息吧。” 休息时,也根本没有熄灯。 娘娘这一份心情,核仁是懂的。娘娘是怕皇上万一半夜过来,宫里灯黑,皇上会不忍心吵醒她。 然这一份心思,到底是白费了。 直到翌日天亮,皇帝也没有过来,锦言睁开一宿便熬红了的眼睛,梳洗过后,用过早膳,才刚刚要出去走走,小和子一脸惨白的跑进来,“娘娘……” 御书房中,皇上也休息得并不好,他是真的忙,并非刻意不去锦宫。 宫里宫外同时动手,这边抓了寒秋,那边引出了老狐狸,景元帝一颗心都扑在这案子上头,此时眼下,哪有心情想别的事情? 刚刚与刑部大人王中正谈完事情,小丸子扎着脑袋便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皇上,出事了,贵妃娘娘的父亲,昨天在出宫之后,一夜未曾回家,但是一大早,便有人发现他浮尸护城河……” 景元帝手一颤,将指尖批阅的奏章渲染出了好大的一片墨,却也顾不得这些,立时追问,“怎么可能会这样?可查到是什么人所为?贵妃现在如何?” 小丸子摇头,“娘娘现在还不知情……” 一话未完,门外小太监来禀,“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景元帝顿了顿,苦笑道,“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仅仅一日夜时间过去,从他们分手,及至今日一早,也才不过刚刚十二个时辰,御书房里跪着的小女人,就已经憔悴到了眼底有了黑眼圈。 景元帝心疼得不行,急步下去,亲手将她扶起,又握着她冰凉的掌心道,“锦儿,父亲出这样的事情,朕也很难过,可你也要保重身体啊!” 掌心里握着她的小手,触她的手感冰凉,就可知她的心下大拗。 锦言流着泪,强忍着悲痛道,“臣妾今日前来,并不是要求皇上做什么事情。臣妾只是想要回去看看父亲,再看父亲最后一眼,送父亲最后一程。” 这一辈子,她的父亲,一事无成,碌碌无为。 从前好吃懒做,除了打老婆,就是打女儿。现在,终于是年老了,知错了,可也为时已晚。 她眼里带着泪意,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景元帝看在眼里,又跟着心疼,“好。你说什么,朕都应你。” 抬手抹去了她眼底泪意,依着握着她的另一手不放,“自从你跟了朕,便总是事情不断,甚至连自己父母都没有照顾到,朕也觉得很是惭愧……锦儿,来,先坐这里。等朕着人准备一下,朕跟你一起出宫,去送父亲最后一程。” 直到此时此刻,皇帝才真正第一次,这般称呼已经浮尸的苏老头。 锦言白着脸,“好。臣妾听皇上的。” 此刻,她的心也乱了。 父亲昨日还好好的进宫来向她借银子,今天就突然浮尸护城河,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皇上,轿子已备好,请皇上与娘娘上轿。”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兄嫂 http://.biquxs.info/

天光亮起,宫门大开。 原本该是皇上上朝的时间,此刻,太阳照得老高了,依然不见皇上坐殿。纳兰明珠好像自从上次儿子府里被灭了门之后,更一直称病在家休养,如今终于能上朝了,皇上却不见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帝王不早朝,这还是第一次见。 以前哪怕是事情再多,再累,也绝不会误了国家大事。 “纳兰大人,皇上今日身体不适,今日便不进早朝。还请纳兰大人与诸位臣工说说,都散了吧!” 梁总管摇着拂尘出来,脸色极为难看的宣完这一句,便又急匆匆转了后方,离开了议事殿。 几乎是一瞬之间,整个议事殿大堂,顿时就热闹了起来。有人惊讶,有人窍喜,有人紧皱双眉,有人疑惑不解,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皇上居然连早朝也不上了? 软轿出了宫,锦言一路催得急,纵是心中悲痛,却也紧咬牙关,努力让自己坚强。 核仁看得心疼,“娘娘,许是他们看错了呢?娘娘别急。” 这样的安慰,又怎么能不急? “核仁,你让轿夫再快一些。” 锦言摇摇头,脸色难看得苍白,“这里的事情,皇上九五之尊,也不便跟着出来。本宫心里也是有数的。”顿了顿,又与核仁道,“可本宫也不能太让皇上忧心……核仁,鉴于此前发生的种种事情,本宫也是需要两手准备。你去与小和子说一声……” 吸了口气,她低低吩咐着,核仁忧心忡忡的下了轿。 去往京城外的路上,指指点点路的两边几乎都站满了人。 轿子到了近前,还不等停稳,围观的百姓便自觉的让开了路,将刚刚救上岸的苏老头露了出来。 锦言下了轿,慢慢迈着步子,一点一点往前走,秀儿紧紧的扶着自家主子,眼里含着泪,“娘娘……” 生怕她是因为哀伤过度,而做出什么事情来。 锦言摇摇头,几乎是紧紧咬着下唇,牙缝里崩出来的字,“秀儿,不用管我。你去……近前去看看。如果是我爹,着人将他收殓,本宫三跪九叩,送我爹入土!可若不是,你此番跟我出来,是要受苦了。” 贵妃虽是草根出身,可多年的深宫生活,早已将昔日里胆小谨慎的小宫女变得冷静,睿智,又充满了勇气,与大智慧。 直觉中,她知道这次的事情不简单。 “娘娘,奴才是认得苏老爷的,奴才刚刚看过了,确实是苏老爷。” 前去探查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禀着,锦言眼一黑,又强迫着自己站稳身体,秀儿在身边紧紧的扶着,锦言深吸口气,摇摇头,分开众人上前,“让本宫过去。” 百姓噤声,内侍分列,中间一条窄窄的小道直通河岸,锦言步子抬起,慢慢的走过去,刚走几步,眼里就是泪意,忍不住轰然而落。 “爹……” 身为父亲的女儿,她根本不用走得多近。 父亲昨日才行进宫,身上穿着的天青色长袍大马褂,还在身上裹着,他左臂的补丁,也依然还在,锦言就这样看着,已然确认无疑。 心头猛的酸涩,又悲痛欲绝。她嗓子里哽咽着,像堵着棉花,整个脑袋“嗡”一下就炸开了。 她怎么能够想得到,昨日与爹爹的宫中一见,竟是最后一面? “爹!” 嗓子里猛然一声尖叫,她踉跄着扑了过去,边上秀儿也跟着鼻子一酸,几乎要哭了出来。 随后赶到的核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也是跟着急急捂了嘴,眼里带了泪。 娘娘曾是连连失掉两个孩子,都没有这么悲伤过,可这一次,娘娘是真的伤了。 世上最悔之事:子欲养,而亲不在。 好不容易,娘娘与苏老爷之间的隔阂才刚刚消去,谁知道,又竟出这样的事情…… “核仁,你过去看看。” 小和子低声说着,手一拉核仁的衣袖,又吩咐一句,“你小心些。” 核仁怔住,身子便跟着晃了一晃,“你,你是说?” “过去吧!” 长长吐一口气,小和了咬了唇,转身便走。核仁目光复杂着的望着小和子急步离去的背影,她终是咬咬牙,跑过去保护娘娘。 巷道里,另有一顶轿子,在静静的等待着。 轿帘掀起一角,轿子里的人往外看着,漠然的目光,矛盾的心情,让人看不出他的真正心思,也猜不出他的真正用意。 “公子。时机稍纵即逝,主公说,可以动手了。” 下人过来,低低的传着国公爷之令,武月寒将手中的帘子放下,脑海里满是刚刚亲眼见到的那一幕。 苏锦言,对不起。若是不这样做,又岂能将你引同皇宫? 想到指日可待的宏图大业,即将手到擒来,武月寒猛一咬牙,“贵妃娘娘,对不起的。”顿了顿,与那人道,“请纳兰大人到手吧!” 纳兰城答应与他合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将贵妃娘娘请到他们手中。 这样,武月寒才会将纳兰城的女儿,还给他。 纳兰城接到信息,沉默了很久,最终,才是无奈的点头,“请转告武公子,我会即刻动手。” 而此时的锦贵妃娘娘,根本就不知道的危险的到来,已经步步紧逼。 她悲痛欲绝的亲自帮着已经死去的父亲,合上了永不瞑目的双眼,然后又拿了新买的衣袍,给父亲遮在了身上,一直拉高至头顶。 这一刻,又哭得红了眼睛。 边上核仁看着,终于也跟着哭道,“娘娘,请节哀。老爷已经去了,娘娘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想到原先那个刻薄贪财的苏老头,再看看眼下已然是化为一具浮尸的苏老爷,核仁也叹世事多变,根本难以预料。 收拾了情绪站起身,又向围观的百姓道了谢,锦贵妃亲自扶灵,一步一步往她从小的家里走。 半路,忽然有一阵骚动,隔着老远就听到嫂子秦香莲的声音大声哭喊着,“爹,爹啊!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突然就去了呢。昨天进宫不是还好好的吗?儿媳一直都没等到你回来啊。呜呜,呜呜呜……” 行进的队伍分开,秦香莲一脸悲痛的哭着跑过来,眼里是连半滴泪水都没有。 秦香莲扑到近前,又接着哭,“爹,我哭命的爹啊。你这一辈子,你生个儿子没本事,你生个女儿指望不上。最后还要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啊。爹,爹,你死得这样冤枉,你让儿媳可怎么活啊……” 这一声声哭喊,是在这样的关头,这样敏感的时期,一声声听在耳中,明显有一种特渗人的感觉。 “苏氏,你在干什么?!起来!” 锦言一声怒喝,红着眼圈着,“你这口口声声在哭爹,还是在诅咒本宫?”什么从宫里出来就死在了回家的路上,这是暗指父亲的死,与她苏锦言有关吗? “我呸!苏锦言,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在宫里是娘娘,可出了宫,你什么都不是。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将爹害死的。你这个扫把星,狐狸精,祸水,妖女……” 猛的跳了脚,苏氏吐着口水骂着,越骂越起劲,核仁听不下去,一个箭步过去,劈脸砸她一耳光,秦香莲蒙了,好半天,才回来神来,顿时就捂着脸不干了,声嘶力竭的哭喊道,“好你个苏锦言,你现在是身份高了,地位高了,你当了娘娘你就六亲不认了吗?我呸!你这个娘娘有什么好的?别人家出个主子,那是光宗耀祖的。我们家出个主子,这就是被打压被欺负的份。唔,唔唔……” 话没说完,猛的被人堵了嘴拉走,苏氏拼命挣扎着,围观百姓指指点点,锦言只做不理。只是那一张小脸惨白,明显的琮着悲痛,又压抑着愤怒。 小和子办完了事过来,便的自家主子厉声低道,“小和子,去给本宫查查清楚。到底苏氏昨天从宫里出来之后,路上又见了谁?” 秦香莲的态度,明显与昨时不同。 若说她的个性,就是欺软怕硬的泼妇本质,可今天竟是连娘娘都不怕了,若是背后没人撑腰,她不信! 小和子应声,立时去查。锦言喝令再度起身,依然亲自扶灵往家的方向而去。 骤然,又是一阵骚乱,扶灵的队伍,不得不再次停下。这一次,是苏玉方,是她的嫡亲兄长,却偏又是不学无术的二流子,苏玉方。 “喂!前方的那个人,你是谁?把我爹给我放下!我爹就算是死,也绝不沾你苏锦言一分钱的利!” 人群再度分开,苏玉方阴沉着脸,摇摇晃晃满身酒气的走前来道,“哟!原来是贵妃妹妹啊,这倒是稀客。只是贵妃妹妹眼下不该在宫里伺候皇上么?怎么今儿个有空出来,竟还带了这老不死的?” 手指抬起来,指向已然身死的苏老头,这是半点的尊敬都没有。 锦言直气得浑身发抖,“苏玉方,你还到底是不是人?爹已经没了,你还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 “你给我闭嘴吧!” 苏玉方尖锐的打断,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死亡踩踏 http://.biquxs.info/

道,“苏锦言,你害死父亲,你还有理了?你凭什么敢来这里质问于我?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当了什么贵妃娘娘,爹与娘才会死得这样惨!若不是你,娘能死吗?爹能死吗?我能被人下了套,又差点被人害死在天牢里吗?” 尖锐着嗓子怒喝着,苏玉方言语一声比一声激烈,一声比一声重,锦言气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苏玉方!娘是你的女人气死的,爹是意外死的,这些事实,你都看不到吗?若不是为了还你赌债,我们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我呸!敬爱的贵妃娘娘,我亲爱的好妹妹啊。你也不看看,也不动脑子想想,你没进宫时,我们一家多好。可自从你进了宫,娘她是时时刻刻都怕你在宫里吃不好,睡不着,她想方设法的攒了银子让人捎进宫给你,这些你都不知道吗?可眼下,你居然口口声声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玉方讥讽的大笑着,耀日当空,他是什么也不顾了,当着满大街人的面,就与身体尊贵的贵妃娘娘吵了起来。 锦言真是极了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她激怒的心情,慢慢便冷静下来。她冷眼看着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嫡亲哥哥,忽然就那么陌生。 “娘娘,要不要让人将他赶走?” 这样的事情,连秀儿也看不下去了,脸色气红的道。锦言摇摇头,忽的冷然,“本宫倒是要看看,他苏玉方的背后,到底是站了谁!” 距此不远,集仙楼窗口,有虚掩的一处窗子内,四平八稳的男人在窗边木制的椅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街上的乱,眉宇间阴沉的冷色,让人不寒而栗。 “棋子,是上钩了吗?” 指间捏着枚棋子,朝着不远处的棋盘丢过去,姿色憔悴的另一个女子,同样阴沉着脸,上前将棋子捡起,是一个“车”。 “爹是要弃车保帅?” 指尖捏起棋子放落一旁,男人沙哑的冷笑,“不!爹这是引蛇出洞!” 以一具毫无利用价值的死尸,引出皇宫之内的一个大美人,难道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吗? “是要那个溅人生不如死吗?” 女人眼里猛的迸出仇恨,“那溅人向来命大,爹能确定这次计划可行?” 顿了顿,又一手将桌上的棋子扫落在地,更是恨得牙根发痒,“女儿栽在她手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爹要是可能的话,把那个溅人早早的除了为好!” 她武月妍也该是一国之后的尊位,却没想到,竟是被一个小宫女给打得如此溃不成军,甚至连假死都用上了,才能最终逃得一命,然而,她不甘心! 武国公眯眼,“放心,这溅人,爹不会让她死得那么容易的。” 顿了顿,又更是吩咐一句,“爹刚刚让你办的事,你尽快去办好。” 武月妍犹豫了下,应声出去,武国公再度冷笑着看向窗子之外。 纳幸城终于动了手,他骑着骏马,得得上前,于贵妃跟前下巴,单膝跪地,“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贵妃见是他,下意识便松开口气,与他道,“纳兰大人,这里的事,你看怎么处理?” 总不能,她要亲手把自己的兄嫂,都杀了吧? 纵是对贵妃不敬,可也依然是她的兄嫂。 纳兰起身,先是看一眼四周,有点乱,便皱眉提议道,“眼下这种情况,娘娘也不适宜再扶灵回去,倒不若让微臣命人送苏老爷先回,娘娘去寻个地方休息片刻?” 贵妃娘娘出宫,亲自为父扶灵回家,这消息震惊了整个人京城。 有不少人跑过来看贵妃,也有不少人,跑来是看妖女祸水的。场面越来越乱,一度失控,纳兰带着的人,根本不够应付这种场面,只得先想折衷办法。 秀儿着急的说,“娘娘,要不,就先听纳兰大人的?” 苏老爷既然已经身亡,守着最后尸体也是没有意义,倒不是如先顾着活人了。 “本宫若走,该让天下人如此耻笑?” 锦言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本宫不走。本宫送不了自己的母亲,一定要送得了自己的父亲!” “娘娘……” 核仁不赞同的道,“可是奴婢有些担心。” 看着前后左右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高的呼声与骂声,“妖女”与“妖妃”的怒喝,声声要震塌了天地,这一队由宫中出来的贵人,原本还是目光沉稳,极是自信。然而时间一长,更看着这眼前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有些吓得腿都软了。 “娘娘,先行避一避风头吧。眼下这种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纳兰城护在贵妃身前,目光看到人群里有人正往这边慢慢的挤了过来,他目光稍厉,立时与小和子低声一句,小和子慌张的点头,又与贵妃耳语片刻,贵妃当下决定:先行离开! “哈!这就走了吗?苏锦言,这就是你对待老父亲的态度吗?父亲尸骨未寒,你就敢当着天下众人的面,与这个臭男人卿卿我我,你到底是不是自己发溅?” 苏玉方尖锐的声音又起,核仁气得咬牙,娘娘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哥哥? 正要回了身去骂,锦言厉喝道,“不要理他!我们走!”顿了顿,又与小和子道,“放了秦香莲。” 放了秦香莲,放了苏玉方的女人,这辈子,自此之后,她苏锦言与苏家,再无干系! 秦香莲很快便放了出来,一眨眼又尖锐的哈哈大笑,“苏锦言,你这个溅人,有本事你倒是杀了我啊,你……” 张牙舞爪,极致乖张的正在泼妇般的跳脚怒骂,得意洋洋的表情,还挂在她小丑一般的脸上,“嗖”一声利箭飞出,直直冲着她喉咙而去。 “噗”的一声闷响,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围观人群瞬息鸦雀无声,紧接着,忽然又轰然一声,如潮水散。 有人拼命的挤着,连哭带爬的喊着,“死人啦,死人啦!出人命啦!贵妃娘娘杀人啦!” 有人仓皇无措也跟着无头苍蝇一样的惊恐着,“快跑!贵妃娘娘杀人了!” “杀人啦!救命啊!” ……只不过一眨眼时间,刚刚还怒喝声喊,千夫所指的“妖妃祸水”,转眼就变成了贵妃杀人。 锦言往后撤走的脚步,猛然顿住,再回首已然场面失控。 或者来说,场面也早已经失控,根本就难以控制。 她脸色绝望的回睦,隔着乱窜的人潮,她似乎看到一切,又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苏玉方怒红了眼睛,拼命的张着嘴骂着,又努力的向前挤,然现场太过混乱,人流过多,她看到了人,却听不到声音,一切一切,都已经瞬间像是回到了无声的世界。 就在此刻,她眼睁睁看着人流之中,有一人脸色诡异的横挤过去,她猛的睁大了眼,拼命的喊着,“哥,快走!快走!” 苏玉方听不到她在喊什么,就算是能够听得到,妹妹杀了自己女人的事实,也已经让他几乎要疯狂。 他怒骂着,仍旧拼命的向前挤,想要挤过来,再看自己女人最后一眼,想要挤过来,要狠狠的掐死自己的妹妹。为什么她就这么狠? 别人家出了贵人,是要光宗耀祖的,连带着鸡犬都要升天。 可他家出了贵妃,就竟是恨不得要自己自己家人,完全的灭门灭口吗? 他要去问问,苏锦言,你的心是怎么长的? 阳光下,刀光一闪,苏玉方背心骤疼,他愤怒的情绪,拼命向前挤着的身子,就忽的顿住,然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慢慢低头,回身。 人流将他冲击得站立不稳,一名村妇打扮的女人,咧嘴向他笑,手里寸许长的匕首,猛的从他转身的瞬间,由他背后抽了出来,在他转身的片刻,又再次直刺而入。 腹部的血,一刹间凝固,他愕然的张大了眼,慢慢看着那女人的唇间,一字一顿的吐字:“苏玉方。去死吧!怪只怪,你有了这么一人妖妃祸国的妹妹……” 诡异的讥讽,狠戾的女人,在此之前,苏玉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一个女人的心,她竟会长得这般狠。 可现在,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又已经再也都来不及了。 “你……你们,我妹妹,妹妹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人,不是妹妹的人,也不是妹妹要杀他的。这一切就是个圈套,是要将他的妹妹拉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圈地! 整个苏家,都已经死了,只剩了一个才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苏玉方艰难的死死的盯着她看,忽然,微张的嘴里,慢慢的溢出鲜血,他诅咒着她,“我死了,都不会放过你。溅人……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等着你,很快。我妹妹就会为我们报仇的。贵妃娘娘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无力的身子,慢慢的软了下去,汹涌的人流似乎一瞬间又从静止的世界,回到了现实的嘈杂。 他倒了地,目光从人群中间的缝隙里看到,苏氏的身体已经被糟乱的人群踩踏得惨不忍睹,紧接着,他的脸上,胸上,腿上,无数只脚步也跟着踩了上来……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武月妍 http://.biquxs.info/

锦言被内侍太监,被纳兰城护着走。 她努力的扭动身子去看,人头涌动,满目哀然,她眼里的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喃喃的叫,“哥……” 最后这一声喊,已被身边无休止的喧嚣声,再度凶猛的压制了下去。 高高的集仙楼窗口处,武国公俯身而望,满意的看着苏家一对老小都死得精光……哦,不!据说还有一个小杂碎还活着,还有这个妖妃还活着。 不过也很快,纳兰城出手,应该万无一失。 “爹,这场戏,该是很精采吧!” 武月妍上了楼,手里的帕子细细的擦着指尖的血,片刻,便将那染血的帕子,从微开的窗口处丢了下去。 飘然飞舞的帕子,摇摇晃晃的向下而落,落到奔逃的人群身上,又落到了地上,瞬间便被无数双脚步践踏得面目全非。 一如那对死去的夫妻,该你死了,阎王也不会总留着你。 武国公侧眸看着自己女儿,才不过短短时间,似乎一切都变了,“妍儿,你若是对他还有心思,爹答应你,可以不杀他。” 毕竟结发夫妻多少年,他可以夺了他的江山,然后再将他囚起,永远的陪着自己的女儿,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武月妍笑眯眯的,经过那一场场的深宫劫难,她似乎对这个世界都失了心,对那个男人,也失了心。 “爹,我现在挺好的。至于温哲烈,他是谁,将来也再与我无关。”失意的女了,从最初的温柔,倾心,到现在的残暴,绝情。 她武月妍,再也不是从前的武月妍。从他温哲烈那般狠心恶毒的将她囚于安宁宫,又几乎要将她真的逼疯开始,她的心中,便再没了爱情。 心已冷,还有什么旧日心思可言? 男人的宠,于她而言,前半生,是信仰,是依靠,是唯一。后半生,便如狂风过境,心凉如冰。 “妍儿,是爹对不起你,若不是当初爹心软,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结局。” 只是因为一时的心软,怕自己的女儿伤心,或是被帝王所伤,武国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进行谋反举动,却也正给了景元帝时机。 以至于,他武氏一门,几乎便是树倒猢狲散。 “爹,没事的。女儿觉得这样很好。心里不再有人,也不再有情,可以更好的陪着爹爹做事情了。” 居高临下站在窗子前往下看,那个贱婢出生的小宫女,正由纳兰城等人护着,慢慢向皇宫的方向行去。 武月妍冷笑一声,“爹,我去杀了她!” “等等。” 武国公沉凝的视线看过去,“宫中传出消息,今日皇上罢了早朝,却也并没有陪着贵妃出来,他暗中难保不会有什么后手。” 对于那个年轻的小皇帝,武国公向来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他温哲烈对于那小溅人不是很好吗?居然能舍得将她一人放出来,他不怕这溅人折在当场,一命归西?” 武月妍交着牙,眼里带着恨意。 同是皇帝的女人,她一国之后落得如此下场,苏锦言地贱蹄子,倒是能够活得风生水起,她是床上的活很好吗? 勾得皇帝就像失了魂一般的,一天不停的往她宫里跑。 “再等等,等得纳兰城带了她过来,你再亲手杀了她吧。妍儿,爹这次,给你这个机会。” 狠戾的目光抬起,注视着自己的女儿。若是拿武月寒来与她相比,武国公还是偏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就算武月寒是他的儿子,可到底从小是被养在外面的,骨子里的亲情,自然也是淡薄的可以。 “希望如此。那纳兰城,最好能够乖乖听话,若不然的话……”武月妍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爹爹能够让他家破人亡,也自然是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抬手按在窗子的一角,底下的骚乱慢慢过去,京兆府人马到来,先是收了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然后,又将靠外停放的苏老头的尸体也抬了走。 现场出了事,人群是要赶着奔回自己家中,停在护城河边的苏老头,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大损失。 …… 一路行进,看路线是奔着皇宫方向而去,可后来七拐八绕,锦言也不知是去了哪里。直到最后,再次见那荷花别院出现在眼底时,锦言猛的停住脚步,后背上爬上一丝冷意。 “纳兰大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里给她的记忆太多,是曾被武月寒绑架而来,又差点失了清白的地方。而若不是皇上信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该在哪里。 或是又在哪个角落里苟延残喘的存活着。 “贵妃娘娘,请恕微臣不敬之罪。微臣……也是情非得已。” 纳兰城停了脚步,示意手下人,将锦贵妃主仆三人密密围了起来,手中刀剑出鞘,明显就是起了反心。 而纳兰城的反水,完全就是措手不及,锦言不敢相信看着他,久久,才一字一顿的咬牙道,“纳兰城!皇上待你不薄……” 核仁更是气怒,小和子已是抢先出声,“纳兰城!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人。亏娘娘还对你那么好,你府里出了事,娘娘是差点连命也丢了……” “呵!是啊,娘娘是对我好,可她是真的对我好吗?小和子公公,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娘娘真是对我好,她也就不会让我纳兰城到了今天这般地步!” “家破人亡啊!我纳兰城还剩什么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大历尊贵的贵妃娘娘,皇上最最喜欢的贵妃娘娘呢。” 心里噙着悲凉,纳兰城讥讽的说着,又笑着,锦言慢慢退后一步,越是混乱,便越是老冷静。她仔细看一眼这荷花别院四周,不愿意踏步过去。 那一处曾经已然是噩梦一般的地方,是她心中最为忘不掉的黑暗。 “纳兰城,本宫现在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念在你初时犯错,还有情可原,你离开这里,放下手中刀剑,本宫可向皇上保你一命。并前尘往事一笔次销,再不追究,如何?” 说到底,他到底也是救了她数次,她不想看到他真的被诛连九族,身首异处。 “唔!是么?贵妃娘娘可真是天真。” 纳兰城吸一口气,面容似笑非笑的道,“那既然是娘娘开了口,微臣又岂敢不应?请将微臣的妻子,孩子活生生的还回来,微臣就放了娘娘,如何?”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只是想要她们活过来,如此而已。 “还有微臣的母亲,我纳兰也是惦记得很,娘娘可否做得做?” 目光里闪现着痛意,又更是夹带着一抹复杂的情感。他纵是口口声声在与她说着恨绝的话,甚至是种种大逆不道的话语,他自始至终,也都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锦言不解,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拖延时间? 那又是在为谁拖延? 心思微动,身后已经有人到来。 极为轻盈的脚步声,是个女子,锦言下意识回头,天地白昼,阳光之下,武月妍大红的氅衣披着,眉眼弯着,笑意极冷。 “贵妃娘娘,好久不见。老奴做的菜色,娘娘可曾还记得?” 亦步亦趋上前,似乎是一切都重现于眼前,锦言最初时不能安定的心,慢慢就跟着定了下来。 唇角扬起,淡淡道,“月嬷嬷,还真是的你。没想到,向来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皇后娘娘,也竟然会有一日,甘于为本宫洗手做羹汤?” 这话,本着讥讽,又带着轻视,哪怕你身体再高贵又如何?在天下众人的眼里,武皇后早已身死,甚至连皇陵都葬了下去。如今,再冒出一个武皇后来,怕是真假都分不清,也徒让天下人看了热闹。 “苏锦言,你别太得意得太早。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温哲烈那男人,他既然没有陪着你出来,分明就是把你当钓饵了。说白了,你已经是个弃子,你还要指望着什么吗?” 武月妍一步步上前,眸光里带着寒意,带着杀机。 若说她此生最恨是谁,不是宸妃,而是她---苏锦言! 宸妃纵是手段高明,也没有将她堂堂武氏皇后逼至如此境地。可偏是这个贱婢出身的女人,看起来不声不响,可次次都能将她逼至于无声的悬崖处。 帝王的绝情,后宫的诡诈,让她步步艰难,到后来,更是不惜于假死逃遁。 至此,她已经整颗心都凉了。 “高贵的锦贵妃娘娘,其实这一生,我们女人都是可悲的。皇帝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了。可她不爱你的时候……你看到我的下场了吗?这就是。” 深深吸一口气,武月妍再度现声,凄然叹惜,她像是要把自己这一辈了的困苦都要吐出来一般,竟是旁若无人的与好拉话家常,“知道皇帝为什么在最最一开始的,任何美人都不挑,只挑了你百事不成的苏锦言么?那是因为你愚蠢,好骗!” 尘封许久的记忆,从已然冷酷的武皇后慢慢述出,锦言身子晃了晃,脸色难看的不相信道,“不,我不信你。我不信皇上会这样对我。” 皇上对她那般好,根本就不似作假。 她不信,绝对不信。 “那好,你可以不信,那我问你,为什么皇上要了你这么久,已是给了你贵刀至尊的位子,却依然对你的家人不闻不问?”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烧红的炭块 http://.biquxs.info/

武月妍步步紧逼,眸光中挑着轻蔑,带着怨毒,一步一步慢慢向着她走近。锦言猛的后退一步,痛苦的脸色,带着挣扎的绝望,与悔恨,“不!不是这样的!武月妍,你分明就是想要挑拨离间的……” “哈!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用得着做什么挑拨离间的事吗?” 脚下步子顿住,武月妍笑得凄厉,诡异,“将死之人,倒还有心情与我谈什么该不该……苏锦言,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皇帝从一开始,最爱的女人,便是宸妃。而你,只不过是被他用来在我武皇后面前,转移阻力的一个棋子而已。若不然,你以为宸妃她降位之后,又何以会重新获宠?” 蠢货,就是蠢货! 从开始,景元帝就根本对她没有用过心,可笑她自己倒是自己看得那么高贵,真心了。 “不,你说的一切,我还是不信的,我还是不信的……” 慢慢被武月妍的脚步逼得后退,锦言脸色惨白,难以自恃,核仁秀儿分侍左右,心痛的扶了娘娘道,“娘娘,不要听这个疯女人胡言乱语。她早已不是曾经的武皇后了,她现在就是想方设法的挑拨皇上与娘娘的关系……” “你给闭嘴!本后与贵妃在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 武月妍猛然厉声喝着,又指一下核仁秀儿小和子三人,向着纳兰城道:“你怎么办事的?把这三个碍事的东西,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倒是这个狐媚的溅人,本后上次没用一丈红毙了你,这次也再懒得动手了。” 顿了顿,目光触及她的脸,竟是哈哈疯笑道,“来人!去给本后烧几个炭块出来。咱们亲爱的贵妃娘娘,不就是仗着这一张狐媚的脸,才能勾引皇上么?既如此,本后就好好的成全了好!” 厉声喝出,早有人上前,拉了核仁三个走。三人拼死不动,说什么都要护着自己的主子不离开。纳兰城面无表情,“打晕了,扔出去!” 手起刀落,厚重的刀背磕着脖后,三人腿脚发软的倒了身子,被人拖着离开。 剩下的一些宫人内侍,个个都吓得浑身发抖,他们不若核仁三人那般忠心,他们只想保自己的小命。眼见得如此阵仗,那里还敢出声? 武月妍哈哈大笑,一字一句逼视着脸色发白,却依然挺直了脊背,又撑着尊贵的女子,“你瞧瞧,你带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不都说纳兰大人心仪贵妃娘娘吗?现在,你也是亲眼看到了呢。若是心仪,他会如此背叛于你?唔!对了,或者说,这才是叫因爱生恨?” 身为一个女人,武月妍是十分清楚,爱而不得的种种痛苦,眼下见得她最恨的女人在她面前,吓得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莫名就有一种极致的痛快感。 这样把对手,狠狠的踩在脚底的感觉,真的很爽! “武月妍,你倒是真的好不要脸,谋朝篡位,早已被皇上除名,现如今,竟是还敢口口声声自称本后?你的厚脸皮,也真的让人叹为观止!” 锦言深吸了口气,眼里凝着血红的骂着,“武月妍,但凡你今天最好手脚利索点,若不然,你杀我父兄之仇,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她亲眼看着,就是这个女人,在潮奔的人流之中,将她的哥哥苏玉方,两刀刺身。 一刀在背,一刀在腹,然后,被无数人群践踏成泥。 一地,血泥! “够了。事以至此,说什么都晚了。苏锦言,我就是要毁了你,我不止要毁了你,还要毁了你所有能够拥有的一切。你不是喜欢皇上吗?可以,看我将你削成人棍,然后再送回于他,你猜,皇上他还会不会再爱你?” 心智已经变得有些走极端的女人,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是恨毒了苏锦言,恨不得要当场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自然毁容什么的,也是誓在必得。 “武月妍,你真是个疯子!” 锦言退一步,咬牙低骂,武月妍却再度哈哈大笑。阳光从云层照下来,将她一脸的狞狰,越发照得纤毫毕现。 纳兰城一直沉默着不说话,锦言猜不到他是什么心思,也是彻底对他失望了。 为什么,人都要变呢? 看看左右,前进无路,后退无门,此刻己方仅有一人站着,其它人不管是核仁,还是秀儿,小和子,都已然被打晕在地,扔到了侍卫后面。 纳兰城带着的人手,全部是他的亲信,他若是不出手相救,锦言没有任何生机。 烧红的炭块很快就送了过来,长长的铁钳子夹起一块,武月妍一边阴戾的笑着,一边扯了根自己发丝放过去。 “咝”的一声响,一股头发烧焦的味道窜上鼻端,这一块炭,烧得当真好。 锦言下意识的后退着,却有两名侍卫上前,拧了她双臂,硬生生的顿住了后退的趋势,武月妍阴毒的夹着烧红的炭块走近,“上次有人救你,本后饶你一命,却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今日却是没了那等想法。本后也倒要看看,在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来救你?” 烧红的炭块凑过来,抵在她的脸侧,只有一丝丝的缝隙。锦言被人押着,炭块的炙热扑面而至,她拼命的将身子往后仰,努力不让那炭块碰到自己的脸。 额上的冷汗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武月妍哈哈狂笑着,狞狰的脸色透着来自于骨子里的恨意,“苏锦言,你以为你毁了我,一切都会结束,你就能够取代于我,成为大历皇后了?你简直就是做梦!” 目中凶光一闪,手里的炭块,猛的凑过去。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远远的传了开去,传到了皇帝隐身的地方。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露面,一直是在等。 直到这一刻,他倏然惊醒,手里纂着的茶盏“啪”的一声落地,他脸色难看的问,“听出,是谁的声音了吗?” 梁总管贴身伺候着,刚刚的惨叫声,他也听在耳中,当下就跟着出一身冷汗,可他也真是听不出是谁。 摇摇头,面露担忧的道,“皇上,要不……老奴派人,去接一下娘娘?” 娘娘孤身在外,总是不放心。 景元帝吸一口气,似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引蛇出洞,哪有不受些苦的?梁士,朕在这里一直等着,你觉得,那老狐狸会出洞吗?” 为了要将武国公等人一网打尽,景元帝不惜放出锦贵妃为饵,这真是下了血本的。 尤其是在听闻,苏家父子,儿媳,三人全部身死之后,景元帝更是将一颗心,高高的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的景元帝,倒是还不知道,就在他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疯狂的前皇后,早已是在锦贵妃的在前,道尽了所有一切。 小丸子随行跟着,师傅岁数大了,腿腿不方便,小丸子出去打听事情,不过片刻回来,脸色惨白咬牙哭道,“皇上,娘娘出事了。纳兰城反水,娘娘被困。武月妍,她……她竟是拿了烧红的炭块,毁了娘娘的容。” 突然一声手脚带倒桌凳的声响,杂杂的乱成一团,小丸子一抬眼,就见九五之尊的皇上,已是怒红着双眼就要往外冲,他喊了一声,拼死拦住:“皇上,事到如今,都已经这样了,娘娘一番心意,可千万不要功亏一篑啊!” 锦贵妃娘娘为了天下江山社稷,不惜牺牲自己,以身为饵,皇上若当真是要这个样子冲出去,万一惊动了武国公,便一切都来不及,娘娘的牺牲,也将变得毫无意义。 “放开!你给朕放开!” 暴怒的皇帝,直接抬脚踹开小丸子,甩了衣袖再往外扑,梁士“扑通”一声跪在门前,老眼昏浊的道,“皇上,请冷静啊,小丸子出去打听情况,依然也不能近前,说不定事情会转机,也未可知。” 现场距离较远,到底当时怎么个情况,也不能就打听得特别准确。 皇帝却已经喊着,“你也知道是说不定的转机,那如果是真的呢?朕跟她保证过的,绝不会有事,绝不会有事……可现在,你让朕再怎么面对她?” 脸上有伤,可以慢慢来治,可如果是大面积的被硬生生的烧伤,烫伤,怕是神医再世,也无力回天了。 “皇上,请听老奴一言。” 梁士跪着,还是不让。 这么一让出去,所有一切前事之计,将全部付诸东流。 且不说,武国公自然会抓紧机会溜之大吉,便是连同武月妍在内,也会及时退走。到时候,便是贵妃娘娘,也必定是危险至极! “那你说,这又该怎么办?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 景元帝话语未完,已是不能出声。 他只要想想那样的场景,就觉得心里像被人生生插了把刀子似的,撕割般的疼。 这一生,他已经负她再多,不能再将她置于危险而不顾。 “皇上,老奴的意思,还是等。等得事情有转机那一步,等得……一切计划成功!老奴相信,娘娘也一定会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明争 http://.biquxs.info/

可这样的等,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砰”的一拳,重重砸在拦路的门框上,梁总管吓了一跳,“皇上。” 立时赶紧起身来看,皇帝握着的拳头,指间骨节已经迅速的带了血。可想而知,这一拳出去的力量,该是如何的惊人。 “朕没事,不用管我。梁士,你过去……” 皇帝冷眸,低声吩咐着,梁士连连点头,亲自出去安排,小丸子跪行至皇上身前,含泪再劝道,“皇上,许是奴才打听错了呢?皇上请再稍等,奴才马上于去。” 话落,也竟不等皇帝再行吩咐,他拔腿便跑了出去。 风月皎皎的当朝帝王温哲烈,只觉这一刻,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的女人啊,他每一次都要将她有意或无意的置于风口浪尖,以她的柔弱之躯,如何承受? 片刻,出去重新打探消息的小丸子,再一次脸色难看的跑了回来,景元帝沉着的抬起眸光,尽管让自己显得非常冷静,可他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小丸子不敢抬头,再不敢去看皇帝那问询的目光,只觉这一双腿有千斤重,软爬爬的跪了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大哭着道,“皇上,娘娘……娘娘她出事了。” 脑子里轰然一声响,景元帝后退两步,摇晃的身子要摔在地上,小丸子惊呼一声,忙忙上前扶了皇帝,便见他们年轻的帝王,君临天下的景元帝,曾是伟岸如山的真龙天子,这一刻,也竟是红了眼眶。 温哲烈知道,小丸子说的出事,便是真的出事了。 眼睛一闭,眼里的泪水轻轻的顺着面颊而落,小丸子看着这一幕,连同声音都哽咽了,“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啊。就算是娘娘她……也还是希望皇上能够一直好好的。” 他心里也跟着痛啊! 贵妃妨娘娘多么好的人,他也不信,娘娘就这样出了事。 眼看着皇帝难受,小丸子也同样不好受。梁总管办完了事情,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况都吓了一跳。宫中浸多年的他,不用多问,立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忙着给小丸子打个眼色,刚要行出去说话,年轻的皇帝抬了泛红的眸子,低低的与他道,“不用再多问了。贵妃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想着锦儿若是当真落在了武月妍手里,那必定会受尽折磨。 梁士叹口气上前,事到如今,倒真不知该如何安抚才好。或者以帝王之尊,他自然是能够很快的调整好自己。 “皇上,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已经就位,只等皇上一声令下,便可全城出动。” 梁士出去,办的便是此事。 侍卫统领的左臂右膀都靠不住,无论是寒秋,还是纳兰城,都是一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景元帝眸底闪过狠戾,强行压下心头愤怒的悲伤,他抿唇,抬眸,“着,五城兵马司所有官兵,全城戒严,寸寸搜过,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朕,把贵妃娘娘救回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与此同时,帝王一声令下,大历京城,瞬时沸腾。五城兵马司人马,衣着盔甲,手持长枪短剑,挨门挨户搜查叛贼私藏。 每搜到一家,都会传出一阵鸡飞狗跳的声响,整个京城显得又脏又乱,尤如世界末日一般。 老百姓哭爹骂娘的有,叫喊连天的有,可这些人是皇上的人,是来搜查乱党的,敢多嘴,就敢当场格杀。 于是乎,又一股更加让人心里不安的低气压,瞬息蔓延开来, 武国公指节敲着桌面,一脸的老谋深算道,“他小皇帝要是有本事,便不用搜,也知老夫身在哪里。这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也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可惜那个小皇帝,还是蠢笨了些!” 眸光里闪着讥讽,他武国公带兵上战场,四处征战这么多年,自然也是谋略过人。温哲烈如此大范围排查,明显是已经得到了锦贵妃出事的消息,这是在悲愤之余,不顾一切的出门寻人了吗? 只是,这个办法,却是最蠢的! “爹,那个溅人已经被我关起来了,这一次,若不是爹爹说留着她还有用,我真会当场挖了她的心出来!” 武月妍狠狠的道,指尖用力的纂进了掌心里,那刺疼的感觉,倒是让她扭曲的心灵,一瞬间有了丝清明。 “有寒儿看着她,这次必定不会出什么差池。” 武国公挑了眉笑,“不过为父倒是没想到啊,那个纳兰城,为了一个才刚刚出世的奶娃娃,倒是真舍得下本钱呢。” 纳兰城那个小子,看起来痴情,其实骨子里,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皇上,城中蛮尾的探子忽然多了许多,微臣在城里抓到了不少的人。” 王中正满头大汗跑过来说道,“还有华将军,也正在四处布防,城里城外都乱了起来,微臣是特的来请问皇上,要不要先行回宫,余下相救贵妃娘娘之事,微臣也自然会竭尽全力。” 眼下城中乱了套,各路人马齐齐相至,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自然留在这里是比较危险的。 “你不用多说,朕会在这里等着的。蛮尾夷族再厉害,还能凭他几人之力,敢行刺了朕不成?” 眼里透着犀利,景元帝君临天下,自然有他天生之龙威。王中正看情况不敢再多言,只是忙忙又退了下去,与华宗民五城兵马司人一起,将整个大历京城,里里外外都搜了一个遍,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纳兰城一行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同锦贵妃包括在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丸子急得团团乱转,手扒着梁总管道,“师傅,皇上总不回宫,这外边又不安宁,这万一要是给贼人有了可乘之机,这……” “闭上你的臭嘴!皇上好好的,哪里来的什么可乘之机?\这去,就只带了碧秋,如果有什么事,会让小桃红回来的。” 细心安排了宫中的事情,淑妃果真是只带了碧秋离开。 华嫔身后,在她被追封为华贵妃的当天,她的贴身丫环碧秋,就被淑妃要了去。 说是看了这丫环的机灵,也没人能出些什么。 刚转了重华宫出来,迎面遇上了也同样要去往明华殿的惠妃。 两人一眼,立时就各种看不对眼啊。淑妃“哟”了一声,扭着身段上前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惠妃姐姐。这眼看着天气又要热起来,姐姐不在自个儿宫中避暑,老在这园子里走什么?” 淑妃今日倒是穿得不那么清纯,素净了,反而挑了一件比较出挑耀眼的水粉色宫裙穿戴起来,就越发显得她更加的娇小,可人。 “呵!倒是这事情赶得巧,本宫听说贵妃娘娘出了事情,是特的要去往明华殿,想要听皇贵妃怎么说,不过看妹妹这个样子,也是要一起过去的吗?” 笑盈盈接了话头,惠妃也不是省油的灯。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暗斗 http://.biquxs.info/

彼此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德性,两人又谁不知道谁? “那好,既然都是一起的,那就一块走好了。不过妹妹现在又想,这贵妃听说是出了事,怕是小命不保了,那这以后皇宫之中,又是以皇贵妃娘娘高位,惠妃姐姐难道就没有点别的什么心思?” 手中帕子咯咯笑着举到眼前,向着惠妃眼前甩了甩,惠妃皱眉,眼里透着不悦,“妹妹倒是将这甩帕子的勾人动作,学得像模像样的呢!” “唔!那倒是的,妹妹还要多谢姐姐夸赞,姐姐还真是……” 话未说完,惠妃已是抬步便走,淑妃愕然,“这是着什么急嘛,本宫话还没完呢。” 碧秋微微垂了眸,侯在她身侧不发一语。 她这个样子,已经好些天了。自从华贵妃身死下葬,碧秋便一直脸上没有笑颜,这整日里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淑妃看着真是生气。 忍不住就甩了手,一耳光过去道,“给本宫好好的站直了!华嫔那个死鬼,她有什么好的?你这么整日的想着她,你怎么不跟着她去死?知道的是你忠心念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怎么虐待你了呢!给本宫抬起头来,笑一个!你听到没有?” 淑妃气急败坏的喊着,抬手捏了碧秋的下巴,使劲的想让她笑,可碧秋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她咬唇,眼里带着泪意,心里带着哀伤。淑妃终于受不了她,猛的一把将她甩出去,怒骂道,“滚!没眼色的东西,本宫真是后悔,怎么就要了你?” 就是因为当日里见到了这忠心的奴婢,淑妃这才起了心思的。可谁知,这撑不起的溅骨头,给她荣华富贵不要,还整日里敢给她甩脸子看,淑妃也是无法忍耐了。 因为气怒,淑妃又觉得嗓子里有些痒痒,自从上次被瓜子皮卡了一次,她已经好久都不大好了。 这次又是这样,只要一生怒,上火,就觉得嗓子里像堵了东西,痒痒的难受,“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过来扶着本宫?” 柳眉一竖又要发火,碧秋总算是机灵了一回,立时上前相扶着淑妃,淑妃瞪着她看着,若不是身边没人,真把把她掐死算了。 又倏然想起,华贵妃之死,是失足落入御河,那她……可不想步入后尘。 “喏!我们绕一下御河。”绕过那片死过人的地方,她要平平安安的,好好活着才好。 一直等她到了明华殿,却是意外发现,几乎是所有人都来齐了。她皱着眉进去,有些不高兴的向着皇贵妃道,“这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哪个猫猫狗狗的都能进来了?” 她身边四妃之一,这说的话,到真是有些粗鲁。 她是暗指这明华殿里的所有人,都是猫猫狗狗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吗? 不少人脸色已经很不满的沉了下来。皇贵妃招视众人一眼,心里简直就不能再好了。 这个蠢货!还真是会挑时机,给她皇贵妃来创造机会做好人。 “那依着妹妹的意思,什么样的人,才算不是个猫猫狗狗?”皇贵妃眸光抬起,看向她,今日许是皇上不在宫中,又朝中震荡,京城不定,皇贵妃倒没有如她一般精心妆点,而只是随意的轻系了根发带,结在脑后,身上的衣衫,也穿得极是朴素。 只是人朴素了,这手段却是见涨。 听这话一出,淑妃立时就觉得难堪了,她看一眼四周诸妃,审时度势,立时又讪讪的道,“姐姐说哪里话。妹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她昔日里乖巧讨人喜爱的性子,倒是被锦贵妃给一步步逼得原形毕露,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不过这女人,骨子里能屈能伸,是一个不得不防的人。 “既然是个玩笑,那本宫就在这里好好提醒一下。待会儿,本宫要说的事情,诸位姐妹听了可能会觉得不好受,也可能会觉得难以接受,不过,事情就是如此。” 目光扫视众人,皇贵妃顿了顿嗓音,见无人说话,又极是满意的道,“本宫要说的事情,大概各位姐妹也是知道一些的。咱们的贵妃娘娘出宫遇刺客,眼下再一次下落不明,且身死不知。皇上大拗,一直在宫外不肯归来。本宫的意思是,既是贵妃出了事情,本宫也不能坐视不理。那就这样好不好?所有锦宫一切事务,本宫目前全盘接管,若有哪位姐妹觉得不好的,也可以提出来,与本宫一起掌管?” 贤妃自从晋位之皇贵妃之后,整个的气度风华都各有不同。 不是说别的什么异常,而是整个人的雍容华贵,又自然而然的从骨子里上了一个台阶。 眼下纵然是素面朝天,这说出来的话,也更是透着一股子沉厉的威严,容不得说半个不字。 真不愧是曾经的四妃之首。 淑妃在底下心生嫉妒的嘀咕了句:“皇后没了,多了一个皇贵妃。现在锦贵妃没了,谁知道又能多出一个谁?这分明就是在强抢了。” 听说锦宫之中,有好多的贵重宝贝呢,皇贵妃这么急着要接掌锦宫,自然有她心里打出的小九九。 在她隔壁座位,是宸妃。闻听她的嘀咕声,宸妃侧眸一笑,“强抢倒不好说,不过若是淑妃愿意,大概在明日,又能多出一个玉贵妃,也说不定喔。” 淑妃许姓,闺名贞玉,宸妃这样说的,倒了是暗指着她的将来前途,一片光明。 哪想,淑妃却突然翻脸,气哼哼的道,“宸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美人才刚刚离世,便又要出一个玉贵妃,你这是诅咒本宫吗?” 她真是从来,都看着宸妃不顺眼啊,或者说,她就是自以为是自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皇上必须最爱最宠的就只有她一个,她许淑妃才能心里平衡。 许淑妃一直在嫉妒的人,不仅仅是锦贵妃一人,甚至包括所有人。 这一切,宸妃生活在这宫中多年,也自是知道她的脾性,当下也不在意,只是悠悠一笑,“那倒是好。淑妃妹妹若是不想这贵妃之位,本宫倒是挺想得紧。” “你,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眼睛瞪得圆圆的,淑妃忍不住的喊着,等着她回过神来时,在场诸妃都已经忍俊不禁的笑了出声。这笑声意中,有蔑视,有不屑,也更有跃跃欲试。 “既是淑妃不稀罕这贵妃之位。本宫倒是觉得,这位子本宫是稀罕得紧。不如就请皇贵妃娘娘向皇上多多美言几句,妹妹也好再风光两年?” 惠妃捂了唇笑,一边又向着皇贵妃半真半假的建议着,淑妃更是就气得说不出话来,有心想为自己正名,可刚刚的话,所有人也都听着呢。 这里不比在自己宫中,既然话已出口,哪里还能收回? 淑妃憋着一口气,吐不出,又咽不下,德妃念了声佛,乐呵呵的打圆场道,“皇贵妃娘娘自然是开玩笑的这将来立谁为贵妃的事情,还不是皇上说了算?” 一言出中,四下里皆都暗中松了口气,尤其是经曾经受过皇上宠幸的采嫔最为欢喜,“那敢情好了,这样产来,倒是人人都有可能了呢。” 可不是,若是这贵妃的份位,都要被淑妃惠妃内定了,那她们还有什么指望? 自然,这群人是人人都想有锦贵妃式的好运气呢。 没准皇上真的一个开心,随手点了她们也说不定。 “一个个的呢,可真是都想得挺美的。皇上要晋谁为贵妃,你们都能猜得准吗?” 懒洋洋的声音,慢悠悠的从众妃不注意的时候响起来,皇贵妃坐得高位,看得清楚,目光随出去,是一脸惬意的宸妃。 依然穿着很是低调,白衣如玉,秀发如墨,清亮绝美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颦一笑间,似是会说话一般,也怪不得能从一介平民之女,而成长为如今的一宫之主。 宸妃,在这后宫之中,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了。 似乎锦贵妃,也更比宸妃还要传奇。 自然,这样的人物出声,众妃目光都看了过去,柳翠贴身伺候,听得娘娘说话,直接就变了颜色,宸妃似是根本不觉,依然我行我素的道,“锦贵妃有天子护持,自是会否极泰来,一世荣华。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费心了。贵妃还在,你们就这般着急的分食锦宫。这要万一等得贵妃娘娘回来,且不知诸位姐妹又该如何交待呢?” 皇上与贵妃出宫,到底有没有出什么事情,还只是小道消息。可偏是这群耐不住性子的人,就已经吵吵得这般厉害,宸妃看在眼中,更是觉得鄙夷。 “哟!宸妃姐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就不信,你不想皇上赐封的贵妃之位?” 淑妃不服气的说,采嫔更是连连点头的搏出位道,“那敢情是,就算是宸妃娘娘,这样的事情,也自然是求之不得呢。” 虽然宸妃为妃,可与贵妃之位相比,便又自差了一个台阶的。 宸妃笑着,刚要说话,门口已是传来阵阵带笑的声音,打趣的向着众妃道,“哟!诸位姐妹,来得倒是挺全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她是鬼吗 http://.biquxs.info/

一听这话,众妃当场就呆住。 宸妃是最早回神,听这声音,她先是嘴角向上翘了翘,然后目光扫过皇贵妃脸上,见其脸色尴尬,难看,更隐隐带着微敛的狠戾,又转眸即逝。眨眼已是反应极快的惊喜的起身道,“是贵妃妹妹吗?贵妃妹妹没出事,这可真是太好了。本宫刚还想着,要是妹妹当真出了事,那皇上又该怎么办呢?” 皇贵妃惊喜的说着话,又快步下了高位,去迎向门口。那一路一带踢起的素色衣裙,越发将她身在高位的尊贵,荡漾得极尽细致,温婉。 贤妃自从晋位之皇贵妃之后,无论是仪容,还是言语,都越发的亲和了些。 倒有些像是返璞归真的味道,从前的清高孤傲不见了,倒是走起了亲民路线。 “哼,这狐媚子还真是命大的很,怎么一次次的都弄不死她?” 淑妃气得整个人都不发了,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了碧秋,心里真是恨不要让那个马上去死,可奈何人家已经是好端端的回来了,淑妃又如何敢不去上前见礼? 再看众妃,早已是一窝蜂的跑了上去,挨个与锦贵妃关心着,客气着,讨好着。她们身为皇上后妃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眼不瞎,耳不聋。 这宫里的格局,但凡是个脑子的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锦贵妃,才是皇上最最重要的,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吗? “臣妾倒是让皇贵妃娘娘,让各位姐妹们都担心了。在这里,本宫向诸位姐妹也都赔个不是。等得此间事了,本宫设宴答谢大家,还望各位姐妹,到时候,都要赏个脸才是。” 风尘仆仆,又完好无损历劫归来的贵妃娘娘,依然是出宫之时,那一身素色衣裙,落落大方,又不失尊贵,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暗隐的疲惫。 倒也是,任谁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是无法淡定的。 在她身后,核仁等三名忠仆,也都贴身相随,以及原本是要突然出现反水的纳兰城,也竟然相至而归? 淑妃愣愣看着,心下猛然就“咯噔”一下,她下意识将身子向后缩了缩,锦言已经扬起唇角,向着淑妃道,“妹妹脸色这么差,可是夜里没有睡好?” 顿了顿,更见淑妃脸色奇差,也不敢与她上前多言,锦言直接便开门见山,“淑妃妹妹跟本宫来一趟吧。本宫这里有些事情,也刚刚要找淑妃妹妹说道说道。唔,对了,皇贵妃娘娘,臣妾眼下疲累至极,妆容不整,就先不打扰诸位姐妹们相聚了,就此告辞。” 神色淡然弯了腰身,施了礼,锦言直接便示意核仁,不由分说的请了淑妃而去,淑妃还没走,腿就软了,忽然就忍不住的喊着道,“贵妃娘娘,到底臣妾这是被安了什么罪名,贵妃娘娘要这样对待臣妾?就算是臣妾平日里得罪娘娘有错,娘娘又何必这么小心眼的记着,连半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淑妃不肯走,一边挣扎一边喊着,倒是把围观的众妃都吓了一跳,皇贵妃疑惑道,“淑妃,你这是在干什么?便是贵妃娘娘请你过去说些事情,也不至于会将你怎么样吧?倒是你这般大喊大叫,当真是有失体统!” 宫中最高尊贵的皇贵妃出声训斥,自然也没人敢出声援助。淑妃咬着唇,眼泪汪汪的看着众姐妹求助,“德妃姐姐,惠妃姐姐,你们倒是帮玉儿说句话啊。贵妃娘娘不问青红皂白就这样要将玉儿带走去问话,难保妹妹今天的下场,也不是诸位姐姐将来的下场。” 用力的挣扎着,淑妃不甘心的对着众妃煽风点火,这些人当中,皇贵妃已是明确态度不会插手此事,宸妃向来是与锦宫穿一条裤子的,也指定不会帮她。 眼下看了看,位份低的帮不上忙,位份高的,也就只有德妃与惠妃了。 打心眼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淑妃在垂死挣扎着,德妃皱了皱眉,手里一直转动的佛珠“嗒”的一声轻响,惠妃已然抢先道,“哟!淑妃妹这说的是哪里话?依着本宫来看,贵妃娘娘倒也没那么狠的心思,怎么淑妃妹妹这样子看起来,莫名就心虚呢?” 要说这惠妃,还真不是个东西,你要出声援助,捞人就捞人,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一边惹怒了锦贵妃,一边也更将淑妃也得罪了。 偏偏她其实还是好心,这里一语点出,贵妃不会对她怎么样,言下之间,也是想集合众人之力,拦下锦贵妃。 哪怕淑妃是真的犯了什么事,当下这么多人看着,贵妃是怎么将淑妃生拉硬拽的带走,那也要将淑妃怎么样的送回来。 自然这其中的内情,惠妃也是不知的,可她这张嘴,也真是招人恨。 “就你话多!贵妃想要请淑妃去说几句话,也断断不会吃了她的。” 皇贵妃冷眸甩袖,今日此事,也真是够了! 原本好好的,眼看就顺理成章接手锦宫,居然这溅蹄子死里逃生又回来了? 目光隐隐在眸间闪动,刺骨的寒意瞬息溢出,又猛然收回。 以前的时候,皇贵妃也是不相信什么妖妃祸水之流言,可现在,皇贵妃却不得不信。 她隐隐觉得,若是苏锦言不除,他日之后,好这皇贵妃之位,也必定坐不稳当。 “来人,带走!” 眸光抬起,与皇贵妃相视一眼,锦言突然冷声,喝令左右大力太监将不断挣扎的淑妃架起就走,这其间,淑妃还想叫喊,早有小和子眼疾手快,一块破烂黑布堵了上去。 那上面,那酸酸臭臭又刺鼻冲天的味道,让淑妃差点就眼前一黑,当场熏死过去。 这到底是谁的臭袜子,穿了一百年都没洗过吗? 心里号啕大哭着,淑妃是硬生生被锦宫的贵妃娘娘给强行带了走。 当着众妃的面,贵妃要处置淑妃的事情,很快就在后宫中风一般的传了开来。可任是众妃想破脑袋,都想不透这锦贵妃到底玩的是哪一出。 难不成,贵妃宫外出事,还与这淑妃的有所牵扯? 这其中,倒是惠妃知道点隐情,然这当口,是谁都不敢说的。 眼看着锦贵妃挺直脊背的一路押了淑妃带走,皇贵妃下意识将憋在心头的那口气呼出来,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她纵然将位子坐得再高,也依然不敢小觑苏锦言。 只是一个贱婢出身的女子,她何以又得来这么大的本事? “启禀皇贵妃,微臣已经贵妃娘娘平安护送回宫,这便离去。若娘娘无事的话,那微臣便带了人离开?” 纳兰城不动声色的拱手相问,甲胄在身,他不必向后妃行跪礼,那一身锐利的干练,配着他一张儒雅的俊颜,这初时看着,便更像是一个文人墨客,而根本就不像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威武大将军。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倒是无声无息间,便护了那个苏锦言许多次。 紧紧的抿了唇,皇贵妃挤了笑脸,强压着心下嫉妒,向着纳兰城客气的道,“既是贵妃无事,本宫这里便也能放下了心。纳兰大人既有要事在身,本宫更是不能多留。倒是希望纳兰大人出宫见了皇上,还请皇上早早回宫。毕竟帝王不在,皇城就不得安宁。” 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不可一日无主。这话皇贵妃并没有说,纳兰城自然也懂。 等得明华殿众妃散尽,连同宸妃都施礼告退之后,皇贵妃气得一把砸了屋里架子上摆的,价值连城的玉如意。 翠红吓得吸吸一促,赶紧去捞,便也没有捞着,只听“砰”的一声沉闷的响声,地下飞溅而起的白玉碎片刺在了脸上,翠红一声闷哼,下意识抬手去按,指间沾沾乎乎,已是出了血。 “该死的苏锦言!她真是狐狸精转世的吗?一次次的死里逃生,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什么没有打扰她们姐妹相聚,这分明就是来踢场子的。 皇贵妃火大,更觉这脸被人打得“啪啪”的响,翠红脸上出了血,连眼泪都不敢流,默默的蹲了身,捡着地上的如意碎片,皇贵妃蓦然回身,人前温和优雅的眼底眸光,在背过人之后,就变得成了一只凶残至极的恶狼! 寒渗渗的视线落在地上,翠红刚刚伸了手,去捡一块较大的如意碎片,猛然一只脚伸过来,用力的踩在她的手背,翠红闷哼着,连声喊都不敢。只是白了一张脸,满头大汗的低声哀求着主子,“娘娘饶命,奴婢知罪了。” “知罪?你知的什么罪?你打探来的消息,苏锦言那个溅人,不是说毁容已经死了吗?可为什么本宫又会看到了她?难道这大白天的,那是鬼吗?!” 皇贵妃气到不行。 若不是这贱婢打听来的消息,那般笃定确切,她今日也不会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丢了这么大的人。 这边刚说锦贵妃出了事,要接手她的锦宫,那边人家却竟是活生生的又回来了!皇贵妃直觉得,这一次事件之后,她整个明华殿,也必定会成为整个后宫的笑柄了! 连同她皇贵妃之尊位,怕是以后,也要受些影响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芥蒂 http://.biquxs.info/

“娘娘,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可奴婢出去打探的消息,就是说锦贵妃毁容已死,为此,皇上还夜不成寐,思念过度……” 翠红哭喊着,她掌心里握着玉如意的碎片渣子,那边缘的破口处,如刀一般锋早的切口,就被皇贵妃用力的踩在了掌心下。 她痛呼着,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皇贵妃眼下也正在盛怒之中,又怎肯轻易放过她? 在她眼中看来,不过就是一条贱婢的命,哪怕就是打死了,拖出去喂了狗,也抵不过她的脸面来得更加重要。 “滚!” 到底是后来想到,她刚刚提升为皇贵妃不久,明华殿不适宜死人,所以才狠狠心,又不甘的放过了翠红。翠红呜呜咽咽的爬了身,又用她沾着的血,将地上所有的如意碎片都收拾干净,这才出了明华殿。 暗处隐匿的身形,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锦言眸光沉凝的听报之后,道,“看来这后宫之中,所以能够站得住脚的女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从前的贤,德,惠,淑,四妃,这哪位主子听起来,看起来,也都是非常仁和善良之人,可现在,锦言却一个都不认同了。 贤妃表面上大气,实则骨子里容不得任何说半个不字。德妃一生都在吃斋念佛,可她的一双手,早已不知沾了多少的鲜血。惠妃最是没有后台,也没有什么心眼,可她敢说敢做的直心肠,也让人不敢对她太过忽视,淑妃一直以来都是戴着她天真纯爱的假面具,也不知骗过了多少人。 而唯独这些人中,锦言看不透的,是宸宫那人。 苏宸妃娘娘。 与她是一个本家姓,那也是八百年前的事,现在的两人,表面上看得融洽,实则暗中,也依然在互相防备,又较着劲。 送了热水,洒了香汤,核仁请主子去沐浴,以便洗去那整整一夜的疲累与尘灰。刚要出声,眼角余光瞥到那正殿门口,一抹黑金色的流光入了眼底,她抿唇一笑,无声的退下。 景元帝在接到贵妃娘娘已平安回宫的第一时间,自然是一刻都等不得的赶了回来。也正赶上这个时候,她要沐浴。 踏入锦宫正殿,像是时隔经年,又像是岁月长河,将两人之间的那份牵挂,更加拉得无限的远。 明明人在近前,却仿似是在梦里。那般的不真实,又让他心疼无比。 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过去,他动动唇,呼出一声,“锦儿……” 锦言鼻子一酸,不等他这一声喊完,她已是飞一般的起身扑过来,皇帝大张着双臂,紧紧的将她接个满怀,锦言的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一日一夜,她受的惊吓也够多,受的委屈,也更比惊吓还要多。 之前在众妃在前,她挺直着脊背,撑着自己贵妃的尊贵,可眼下,她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寻到了自己的家人一般,皇上就是她的靠山,皇上就是她的家人。 “皇上……” 她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喊着,眼泪流得汹涌,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景元帝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一刻都不愿意松手。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她是真的出事了,以至于他心中暴怒,都恨不得要毁了这个天地。可现在,他一颗心安宁了,也更是觉得如同做梦一般的不真实。 “锦儿,你跟朕说,你是真的吗?你的脸……还好好的吗?朕听说,你是被武氏那个妖后用炭块给伤了脸,这怎么……如今是好好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觉得如梦似幻, 古有一句话:庄生梦蝶,是也非也……终是放开了她,他抬手去触到她的脸,面前的小女人,一脸娇俏的扬着清秀的脸蛋看着他,眼里的热情,几乎要将他给融化。 “皇上,你就算不信臣妾可以自保无虞,难道也不信纳兰大人么?” 笑着拉了他的手,往内里走。 距离床榻不远,是她平日里闲来无事躺着的美人榻,锦言便将这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幻的皇帝,轻轻安抚到了美人榻上坐着。 随后,给他慢慢的讲述着。 当初那一幕…… 武月妍扬着一脸狞狰的魔鬼之笑,手里用长钳子夹着烧红的炭块,正要往她的脸上按下去,锦言也感觉到这近在咫尺的热度,几乎已经灼疼了脸上的皮肤。 她绝望了,也再不挣扎。可就在这时,已经是被认定彻底反水的纳兰城却忽的出手,疾若闪电的抬手踢开武月妍手中的炭块。 可偏就是这么巧,那炭块飞起落地,武月妍也不知被谁给推了一记,她一个踉跄扑出去,脸挨了地,就是那么巧的,自己烧红的炭块,毁了她自己的半边脸。 立时皮肉烧糊的味道窜起来,武月妍一声凄惨的尖叫声喊出去,也正是皇帝听到的那一声。 “后来呢?朕让小丸子两次出去打探,得到消息,都是不太好……” 皇帝皱着眉,想不明白后来的事情,虽然这其间一切安排,都是他亲自布置,可耳听之事,远不如亲身经历,来得更加激烈,直观。 “后来的事,不就是皇上安排的吗?皇后伤了脸,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她很快也是想透了这其中的问题,立时便命她的人,要将臣妾这方的人,全部射杀于当场。混乱之中,纳兰大人掩护着臣妾一路闪避……不小心就错开了皇上的位置。” 要说起来,皇帝的安排是万无一失的,然而事态的发展也根本不能提前预知。纳兰城也完全没有想到,武氏皇后会突然发难,要伤了锦贵妃的脸,无奈之下,也只好提前动手了。 “唔,如此看来,事情便也很明朗了。这样说起来,纳兰倒是朕的大功臣了。” 细细听过这事情的前因后果,景元帝立时便心情大好,他笑呵呵的拥着身边的女人往殿内的屏风后走,一边走着,又谈起了夜里的事情,锦言抿唇,玩笑着反问皇帝,“臣妾满心满眼里都是皇上一个人,皇上还怕臣妾跑了不成?再说了,臣妾身边,也是有着皇上的暗卫,皇上想要知道后来的事情,随便问一个不就行了嘛!” 话到后来,又带了些娇娇俏俏的小女儿味道,锦贵妃使起小性子来,那也是够帝王招呼的。当下便乐得够呛,抬手捏也琼鼻,宠道,“这一次引蛇出洞,做得不错。只是唯一失算的,便是你的家人了……” 从苏老头,到苏玉方,苏氏,接连三人,无辜枉死,是景元帝最过意不去的事情。 纵然帝王无情,那也只是世人看来,帝王也是人,但凡是人,又怎能无情? 锦言摇摇头,乍见帝王的喜悦,便也从家人的惨死之中,慢慢的低落下去,“皇上,臣妾不怨。他们都是被武氏父女害死的。臣妾亲眼见到武皇后杀了臣妾的哥哥……” 那个人,就算是对她再有敌意,再不好,也不该是就那样死在她的面前。 “锦儿,你是亲眼看到的吗?武月妍,她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 景元帝诧异惊道,“她之前,不是这样的人。” “可世道会变,人心也会变。皇上,臣妾不敢说,武皇后是否变得丧心病狂了,可至少,她的心里是恨着皇上的。若不然,又岂能做出这种事情?” 一旦杀了人,她双手便沾满了血,再想回头,更不可能。 “好。现在先不说这事。倒是你风尘仆仆,也累了,先去沐浴,再休息一下。朕出去一下,马上会再回来的。” 反手相拥于她,在她额间轻吻一记,锦言想着心中的事情,勉力扬了唇,挤了笑,皇帝只以为她心伤父兄的逝去,自然也是叹口气,再加几声安抚,便起身离了锦宫。 核仁拿了干净的衣物进来,与主子道,“娘娘心里有事,怎么也不问个清楚?” 就算是娘娘要问皇上从前的事情,皇上也必定会应。 锦言摇头,慢慢的脱下身上的衣服,将整个人都沉入了温暖的香汤中,凝神片刻,她叹了气道,“武皇后的言之事,也未必就不是她刻意的夸大其词。这以前的事,本宫也是知道一些的。皇上最初的心思,也与我说过,他要我自己要学会保护自己,断不能总等得别人来救。现在这话想起来,倒是皇上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在心里有了打算了吧!” 是将她当一颗棋子在使,这倒是也正面证明了武皇后之言,所说不虚。可这之后的事情……锦言顿了顿,眸光暗垂。 皇上一日比一日对她更好,也该是慢慢的歇了那份心思的。 “核仁,你去告诉一下当日诸人,昨儿个之事,任何人不许再提!” 如果武氏皇后,仅仅只是胡言乱语,这话传到皇上耳里,会伤了帝妃间的感情。可此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她苏锦言以后,又该以何样的一种心态,去面对皇上? 怕是谁的心里,都无法开解的坦然。 “娘娘放心,奴婢会去吩咐的。” 核仁将此事应下,又伺候着娘娘。可这世间,它该来的事情,并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开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锦绣江山 http://.biquxs.info/

当日现场之事,还是被有心人的大嘴巴,给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其实也并不是谁的嘴巴太大,兜不住事,关键是帝王问话,又谁敢不从? 宸宫,今日皇帝是难得过来,这过来一次,倒是把宸妃喜出望外的惊喜着,“皇上,您过来之前也不提前说一声,臣妾也好早早做些糕点,侯着皇上呢。” 因为不知道皇帝要来,宸妃到是穿得随意,不过景元帝也并不在意,他来的目的,简单直接,“朕今天过来是有事要托爱妃去办。” 宸妃脸色一僵,强笑着道,“皇上有什么事要托臣妾去办,尽管吩咐便是。” 自然,皇帝要办的事情,宸妃也不敢怠慢。 皇帝点点头,“那好,朕就直说了。朕最近总听这宫里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在谣传着,朕实在听得心烦。倒不如朕此事交于爱妃去处理,尽快给朕把那乱嚼舌根子的人揪出来才好。爱妃的意思,可否能行?” 柳翠上了茶,宸妃亲自接过,又送于皇帝面前,皇帝看了看,只轻抿了一口便放在了桌上,“当然了,如果是这件事情,爱妃真的很难去办到的话,那朕也不强求。” 目光上扬着看她,景元帝做势要走,宸妃轻声一叹,不急不慌的道,“皇上对于贵妃娘娘的容爱之心,臣妾极是佩服,又阳羡慕。皇帝说的流言蜚语之事,便是指外面有关武皇后所传之事吧?皇上尽管放心好了。贵妃娘娘到底之前,也是臣妾这里的人,臣妾对她再了解不过,这几日就去她那里多走走,也自然是不会让贵妃娘娘留下任何心结的。” “那就麻烦爱妃了。” 景元帝扬唇,终是达到了目的,自然也不能立时就过河拆桥的甩袖走人。 这一夜,景元帝留在了宸宫,宸妃时隔将近一年之久,又重新获得了皇帝的恩宠,这之后几日,宸妃每日脸上都带着笑意,走路都很飘逸。 小明子看在眼中,乐在心中。他是后来被送派到宸妃身边的心腹太监,也是被宸妃给收买得服服贴贴的。眼下看娘娘如此的欢喜雀跃,他也极为乐意的上前讨着喜头,“奴才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次娘娘重获恩宠,若是能一举得男,娘娘必定高位晋生,日后,就算是那一国之后的位子,又有什么不可?” 自然这一次恩宠,敬事房是必定会有记录的。 也断不能让皇上的小龙子一出生,便背上不清不楚的指点。 “都瞎说什么?本宫只是一个妃子而已,又哪里敢肖想什么后位之尊?更何况,上头还有皇贵妃娘娘呢,小心隔墙有耳,皇贵妃怪罪下来,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宸妃出声喝斥着,一边又看身侧垂眸不语的宫女柳翠,却是连同眉眼里都带着笑,也根本都不在乎柳翠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把她的话送出去。 自然是这好话谁都爱听的,更是这一国之后的宝座,就算是被外人听了,又能如此? 她苏宸,就是有这本事,能让皇上再一次的对她宠幸,对她宽容。哪怕就是她再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皇上也依然会护着她。 “那是那是。娘娘说得极是。可是皇贵妃娘娘那可是出了名的仁爱呢,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奴才呢。” 小明子乐呵呵的打着脸,这话倒是圆滑的先将自己摘了出去。宸妃失笑,也便懒得与他再计较,转眼又想起一事,狐疑的道,“前几天的时候,锦贵妃是将淑妃带了去问话说事的,后来也没听说贵妃有将人给放回来。小明子,你这几天可有去打听过?” 果然女人真是一旦坠入了爱情的河流,便总能忘记了正事。 那一日,她总还想着要关注事态的发展的,可这一高兴,倒给忘了。 小明子道,“这事奴才也去打听过了,好像淑妃娘娘一直都没有回过重华宫,奴才是听说,贵妃生了好大的怒,也不知是因为何事,非要将淑妃娘娘当场杖毙了不可。后来是许大人听说后,连夜进了宫,求了皇上,淑妃娘娘这才留了一条命,可这之后,就不见了人。” “不见了人,这是什么意思?” 宸妃讶然,小明子也不明白,只是迷茫的道,“就是没见人从锦宫出来,然后也没重华宫……” 这意思,是真的不见了人? 立时身上出一层薄汗,宸妃隐隐约约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肯定,只是招过小明子,低低吩咐,片刻小明子离去,柳翠一人侍侯身边,宸妃顿了顿,觉得口渴了,要了水果汁过来,用冰镇着喝了,这才慢慢压了心头的惶恐。 …… 彼时,锦宫,锦贵妃形容慵懒的半倚在院子里的美人榻上,观神色,明显的憔悴了不少,整个人变得却越发的猜不透了。 核仁最近,也不敢与娘娘笑闹着玩了,与秀儿一起垂了双手伺候着娘娘,便听娘娘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又问,“上次的事情,也是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本宫又岂能平安无事的回来?” 因着苏老头之死,这分明就是圈套,贵妃却不得不去。可既然要去,也要将一切都安排好。 以贵妃为饵,皇上稳坐钓鱼台,也果然唱了一出好戏。 只是这之后,到底后续结果如何,倒是没说过了。 “娘娘,这事,还全凭着娘娘的机智呢。若不是娘娘早察觉不对劲,又特的让奴婢去拿了牌子请了京兆府的大人,也不能够与纳兰大人里应外合,一举取得了突破呢!” 当日核仁奉命离去,贵妃要她办的事,就是要联合京兆府的兵马与五城兵马司的人一起,对叛党进行合围。 “听说后来,也还是让那武国公跑了?” 只是抓到了一些小鱼小虾,又有什么用? “娘娘也不必担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武国公暂时没被抓住,也终有一日,会被捉拿发案。” 手里的凉奶递了过来,散着一股子微微的腥味,贵妃才刚刚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一时间胃里翻腾着,她弯腰就吐。 核仁大惊:“娘娘,这是……难道又是有毒?” 她也真是怕了。这一次又一次,总是会这样那样的出着事情,若是万一娘娘真有个好歹,核仁也要跟着自刎谢罪算了。 秀儿匆匆拿了痰盂过来,小和子清了漱口水,三个奴才忠心耿耿的伺候着,锦言却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凉奶的味道,她闻着就不舒服。 时下已是七月中旬的天气,从皇上回来到如今,也有十几天的光景了。这其中,连布局,再抓人,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气。 “娘娘,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核仁匆匆要走,锦言摇头,“本宫大概就是累了些,不必惊动太医的。” 一旦惊动了太医,大概连皇上也是会惊动的。 可核仁依然不放心,“那,要不要去请乔大夫?” “唔!这也不用,” 顿了顿,又拧着眉道,“乔大夫向来忙碌。惊动了乔大夫,与惊动皇上,也没什么区别。” 可这事,到底也瞒不过皇上的,到最后也还是请了太医过来。一番把脉,也并没有什么征兆,只是说娘娘累了,需要休养,便又开了些滋补的药,跟着告辞而去。 锦言跟着便摇头,“都说了没事,非要大惊小怪……” 以后这宫中的流言,便再要多加一条,说她锦贵妃太过娇贵,头发丝大点的事,都要请太医,果然是恃宠而娇。 “可是娘娘明明就是不舒服,谁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呗!” 核仁不服气,锦言跟着摇头,“你呀,倒是还嫌本宫的事不够大。” 抬手将刚刚摘进来的一串葡萄,拿在手指间剥了皮吃,她吃葡萄要剥皮,不剥皮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哪怕只是在嘴里放一点点,也都像是牙软的不行。 “娘娘,奴才刚刚去送了太医回来发现,门外好像一直都有人在悄悄的探头探脑,也不知道是谁,要不要奴才带人去将他抓了来,好好的问问?” 小和子对这事觉得挺奇怪的。最近他们宫里,也倒是没什么人出风头,这怎么就给人莫名其妙的盯上了呢? “此事,先别太声张。小和子,既是发现宫外有人,拿人就要拿个现形,千万别打草惊蛇。本宫倒要看看,这到底是谁。” 葡萄吐了皮吃到嘴里,完全长熟的果肉,真是甜里面微微透着一点酸,特别的好吃。 锦言吃着,就觉得自己刚刚恶心的感觉好了许多,不期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可转念想想,又乐呵呵的笑了。 那样的可能,大概了永远都不会有可能了。 “娘娘,葡萄少吃点,娘娘胃不好,不太好多吃凉的。” 秀儿尽责的提醒着娘娘,贵妃将又一串葡萄提到手里,好半天,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本宫倒是觉得,有你们几个在身边,一个个的都像是管家婆了。今儿个不许这个,明儿个又不许哪个。那你们说,本宫还能干什么?” 两个宫女相识一眼,齐齐一笑,异口同声,“锦绣江山。”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是谁 http://.biquxs.info/

锦言脸色一冏,还真是把这事给忘了。 算算八月十五将至,丹桂花色也即将怒放,皇帝生辰来临,她的锦绣江山图,啥时候能送上? “哪,把绣布拿来吧。顺便把大历舆图也带了来,正好今日阳光不错,都在这里慢慢的绣几针。” 闲来无事,她真是一时冲动就选了这么一张图,可现在绣起来,怎么就这么难? 锦言已经特别的觉得,她真是高估了自己的绣技,与耐心了。 秀儿乐呵呵的,很快将才绣了半拉的锦绣图拿了出来,也不知为何,平日里觉得很是漂亮的东西,如今看起来,就是好烦燥。 才刚几针绣下去,她嘀咕着将绣布一推,气恼的道,“这么多针,这要绣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呀,娘娘,可不能说这个字的。要说绣好。” 秀儿急急的提醒了一句,锦言脸色抽搐着,重复一句,“绣到什么时候才算好?” 边上的小和子跟核仁,捂着嘴就乐呵呵的笑,娘娘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现世安稳,岁月安好,如果一直能够这样子下去,那该有多好? 皇上都已经好些天没来锦宫了,除了上次娘娘恶心不舒服,皇帝也是特意的派了梁总管来问了,倒也并没有亲自前来。 也不知皇上心里到底在别什么劲? 对这事,锦言倒是清楚,微微抿唇一笑,慢条斯理的道,“可是那流言蜚语,被皇上给听到耳朵里去了,大概,也是有些躲着本宫吧。” “可是这事又有什么躲的?有什么事,说清楚不就好了? 核仁想不通,她身边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有时候倒是也单纯得紧。只是锦言慢慢就不同了。有些事,她也不再与她们随意说道,只是依旧一笑,吩咐道,“青枝家里,你该去看的时候,再去看看。本宫已经对不起她了,再不能对不起她的家人。” 自从她进宫开始,青枝虽不爱说话,可都一直在暗地里照顾着她。锦言知道,自己这辈子最最感激的人,不是皇上,不是任何,而是青枝。 没有她,也就没有苏锦言的今天。 核仁应了是,答应改天就去看看,小和子已经不声不响的带人出去转了一圈,将门口偷着观望的小太监给揪回来。 一把将人推在地下,小和子厉声问,“当着娘娘的面,你实话说,鬼鬼祟祟的,在宫门口干什么?” 这小太监,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也记不太清。 小明子吓得浑身哆嗦,“贵妃娘娘饶命啊。奴才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淑妃主子都已经入了娘娘这里,好久不曾回去了,始才心里担心,特来看看的。” 哟! 这样说起来,还是个挺忠心的奴才? 小和子不信他这鬼话,绕着他转一圈,忽然就眉眼一亮,指着他道,“唔!我想起来了,你还真是重华宫的那个小太监?” 啊? “回,回公公的话,奴才正是。”小明子愣了下,反应极快的磕头去说,他不敢说自己是宸宫的人,只好说是重华宫。 反正到时候走了,他们再找人也找不到,宫里的小太监不计其数,谁又能有那份时间,从茫茫人海中,找哪么一个两个的? “唔!这样说起来,倒是本宫冤枉你了。起来吧。” 锦言若有所思点头,示意将这小太监放了走,并与他道,“淑妃娘娘早已被许大人接出宫,回府去休养了。你也便不用再这般惦着主子了。等淑妃身体大好,自然会回来的。” 这一句话里的信息,透露得倒是挺多。 第一,淑妃果然是犯了事,并且被贵妃惩罚,要不然怎么会身体不好,又被接走休养? 经二,淑妃是真的不在锦宫了,可她又是从什么时候离开的? 第三,贵妃娘娘行事,越发的高深莫测,看不透了。 带着这些疑问,离开锦宫,小明子七拐八绕回去了宸宫。 “怎么样?可有查到什么?” 一边摆弄着自己手边得来的透明玻璃茶具,一边问着小明子,后者连脑袋都没敢抬,只道,是淑妃当真不在,被许大人接出宫休养了。而至于自己被锦宫贵妃抓包,差点露馅的事情,是半点都没敢提。 宸妃若有所思:“倒真是本宫小看了她了。”没想到小小一个洒扫宫女,当日只看着清秀,肌肤塞玉一般的美,这骨子里却也是一个不安分的。 手里鱼食撒了出去,一边喂食着池子里不时欢尾鱼跃的两尾锦鲤,耳朵里听着小和子的回话,“你的意思是,亲眼看着那小太监,兜兜转转进了宸宫的门?” 鱼食撒下去,一大波欢喜的鱼儿游过去,正值夏末,阳光也不是那么热,鱼儿倒也游得带劲。 这里的鱼都是圈养的,就跟猪牛羊一样,离了人,它们可一天都活不下去。 就如她们这些深宫里的女人,早已日日习惯了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凡有一天,突然就将这种日子给丢了,怕也是会活不下去的。 “奴才看到的就是这些了。奴才觉得,宸妃娘娘才是这次事件背后的主使人。” 细细动用着自己的分析着,小和子说得头头是道,锦言却摇头,“她就是有种想法,目前也不会实施的。宸妃是个聪明人。如此风口浪尖上,她避着还来不及,也断断不会去搅和事的。” 最聪明的女人,不是见事就往上冲,而要静观其变,再找对策。 “那,娘娘的意思是?” 小和子呆呆的问,娘娘果然是不同了啊。锦言笑,素色的衣裙在阳光下闪着温软的光芒,可再细看,皎皎飘扬,却透着冷漠,“本宫的意思是很清楚,随她去吧。” 不就是想要知道淑妃的下落么?她倒也是想知道的,只是也不懂,皇帝到底是将人带去哪里了。 “娘娘,寒秋大人特别要请见娘娘。” 刑部来人,先是禀明了皇上,又特来请贵妃。锦言离声就愣,好久,才皱着眉道,“本宫一介妇道人家,寒大人有什么事要见本宫?” 寒秋作为内线,里应外合一事,惹得帝王震怒,极是不悦,自然是将他关了起来的。然后,也曾有寒秋当日的一番话,也始终让她心里像堵了根刺。 纳兰老夫人的惨死,也是与她有关的,这件事情,就如同自己的身上,也背负了条人命一般,她无言面对的同时,也鸵鸟似的让自己不去想。 “寒秋大人说了,他已没有多少日子可活,所以,想要托付娘娘一些事情。” 来报全的刑部来人,仍旧这般说着,到底什么事,他也是不清楚的。 之后,刑部重地,大堂。 贵妃金贵之身,自然不会亲自刑牢去探望谁,便将寒秋从牢里提了出来。咋一见,锦言吃了一惊,才数日不见,竟是变得如此憔悴了? 昔日里风采飞扬的男子,眼下胡子拉渣,眼窝深陷,像是从边关之地,讨饭而来的难民一般。 “寒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事,是要见本宫的?” 大堂侧位坐定,锦言身前身后护着皇宫侍卫,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寒秋看过去,忍不住就笑,“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是我寒某人手把手带出来的,如今倒是能够这般威风的站在我寒某人面前,也可真是受教了。” 一番话,将那些侍卫都说的低了头,正如寒秋所说,他们有今日成就,也都是由寒秋一手带出来的,可敌友不能不分。 其中一人道,“请寒大人见谅,属下任务在身。” 已然分属于敌对阵营,也就没有什么情不情的事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也罢。我也为难你们。我这里只想跟娘娘说一句,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将我寒某人再捆起来,然后你们都出去吧。” 寒秋提出此言,自是有要事相托付,众侍卫相视一眼,核仁跟着皱眉,锦言想了想,“就依他说的办吧。” 寒秋被绑了双手双脚,绑于刑部大堂内的朱漆红柱上,接着众人都退了下去,于大堂之外,将这整个的里里面面都围了起来。 锦言上前道,“现在人都不在了,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 其实于她个人来说,对于寒秋,她并没有太狠,反倒还是因为他带人救过她,而心生感激,可谁又能够想得到,寒秋,竟然是那个眼线! “娘娘,寒秋自知这一生,是罪孽常深重,不敢求娘娘原谅,只是想请娘娘在寒秋死后,帮着寒秋照顾一人。” 这样,哪怕他就是真的要身首异处,也能放下这份心了。 “照顾一人?那你又凭什么认定,本宫一定是会替你照顾的呢?” 眉眼挑起来,锦言已经觉得这不仅仅只是个笑话了,简直就是让人匪夷所思。 而仍着事实来看,如果不是寒秋的数次通风报信,她苏锦言现在的身体,也会是好好的,也更不会连个孩子都被太医确诊是不能再生! 想必这一份遗憾,锦言是会永远的记着的。 功过相抵,他寒秋做出的功德,也远不足以弥足他的错。 可她依然想要知道,他想托付的那个人,是谁。 “是谁?”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贵妃欺君 http://.biquxs.info/

寒秋笑一下,身体被缚在堂上的朱漆大柱上,他视线抬起来,眸光变得温柔,“娘娘,是三清。” 三清? 锦言讶异的挑了眉,随之又释然,她点头道,“三清是跟本宫说起过一些事情,可她并没有说,是因为你。” 寒秋点点头,温柔的眼底有些落寞,“一入宫门深似海,德妃也是不会轻易将她许了人的。” “所以?你就杀了她?” 想到三清的死,锦言慢慢又冷了眉,同为女子,便是身体各有高低贵贱,三清再做错了事情,也不至于要死得那样惨。 “娘娘,您说什么?三清已经死了?” 声音猛然提高,寒秋情绪激动的喊着,锦言先是诧异,继尔又点头,“看来,你并不是杀死她的凶手。” 想到三清那具几乎要腐烂的尸体,若不是夏天天热,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她死在本宫锦宫的后殿杂草荒地里。锦宫地处略有偏僻,平日里也比较少人,是隔了几日才发现。人早已臭了。” 那样的高温,如果是一只死苍蝇,也早就被蚂蚁吃掉了,“她的身体也一样,你是宫中侍卫副统领,你可以想得出,她的身体是如何的惨不忍睹。” 人的尸体一旦腐烂,又与那些阿猫阿狗的有什么区别? 该什么虫子吃,还是什么虫子吃。 “不!我不信!三清她那么好,她怎么可能……” 寒秋红着眼睛大喊着,他拼命的想要努力挣开绑着的身体,锦言退了一步,门外的王大人带人冲了进来,他们在外面听得这动静,觉得有些不太安稳,还是要冲进来保护娘娘的。 可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寒秋被绑得无法自由,倒是贵妃娘娘怡然自如,又冷静自恃的对面而立,王中正直看着暗暗咋舌,想着这贵妃娘娘果然就是不同寻常,居然在这种情况下,都能面不改色的淡然自处。 “娘娘,皇上吩咐,不可时间太长,娘娘便要回宫的。” 有侍卫上前,警惕的护在贵妃身前,又将皇帝的意思传达,锦言抿了唇,淡淡点头,临走时,又道一句,“三清的事情,本宫未免声张,并没有经过任何宫中侍卫的手。寒大人你若是不信,回头本宫会让小和子将她的葬身之地告之于你的。” 尸体送出了皇宫,至于最后的时候,到底被送去了哪里,锦言也是不知道的。 寒秋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眼看着贵妃即将走出刑部大堂,他终是哑着嗓子问一声,“娘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与三清的相好,在那整个皇宫里,也并没有几人知道。三清是曾说过,知道的人,一共也不出两个人。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那下手的人…… 锦言回身,清冷的目光略显怜悯的看向了他,“寒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以寒大人的聪明,想必也是能够猜得出下手之人是谁,只不过,唯独缺少证据。” 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的将人杀死,这份能耐,倒也让她叹为观止,又毛骨悚然。 “罪臣多谢娘娘,可罪臣还有一桩心事,请娘娘转告皇上……” …… “他真是这么说的吗?” 一边朱笔批着桌案上的奏章,一边分心问着梁总管,梁士小心的怀里拢着拂尘,伺候着主子,“跟着去的暗卫,回来是这么禀的,说是寒秋一直暗中相好着德妃宫中的宫女三清,谁知三清被人杀害,寒秋心伤并悲愤之下,要求见皇上……” 才刚刚见了贵妃,便又要见他? 景元帝手中的朱笔停了下来,暂不提此事,却是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如今边关安宁,华将军倒也是老当益壮。可人总是会老,趁着现在国秦安稳,朕倒是想再做些什么事情。” 指节屈起,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梁总管听得这极有韵律的声响,心里慢慢的笑了开来,“皇上,您的意思,老奴略懂。眼下国秦民安,皇上是不是也要趁此休养生息的机会,再挑些能人异士,进入朝堂,为国效劳?” 景元帝抬眸看他,眸光闪着赞许,“看来你守在朕的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伺候着,倒是屈才了。” 梁士慌忙甩了拂尘跪下,胆颤心惊的道,“皇上,老奴不敢妄议朝政,老奴只是胡说的。” 抬手轻轻打着自己的嘴,梁士也真是后悔死了。 自古后宫不可干政,宦官不可篡权,他是越来越糊涂,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景元帝却只“哈哈”一笑,亲自起身,绕过身前案桌,亲手将他扶起道,“梁叔,朕与你这么多年了,梁叔也是一早伺候过先帝的人,梁叔的忠心,朕又岂能不知道?” 这一口一个梁叔,梁士猛又出一身冷汗,景元帝不许他请罪,更是金口玉言道,“梁总鞠躬尽瘁,为朕为国这么多年,当得起朕这一声叔。” 话落,更是亲手扶着他,到一边坐下,梁士受宠若惊,又更是眼泪含了泪,想要说些什么,可哆嗦激动的心情,也让他久久无法平安。 得此金口玉言,这辈子,他也算没有白活。 “皇上,锦宫传来消息,贵妃娘娘似乎又不舒服了。” 小丸子匆匆进门来报,景元帝转身,拧眉道,“不是才刚刚从刑部回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安宁,他身为大历国君,有时候也真是怕了。 每次出宫,总要让他惊心动魄,这似乎是成了惯例。 “回皇上的话,奴才也不知到底如何,锦宫现在已经传了太医,说依然是上次的症状,头晕,恶心,吐得厉害。” 小丸子话未说完,便见眼前金光一闪,皇帝身着明黄龙袍,已是大步出了御书房,前往锦宫急急而去。梁士追了几步,有些力不从心,急忙喊着小丸子,“快,跟上皇上。” 自然这一路,也有暗卫守着,可梁士依然不放心。 直到小丸子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梁士这才长长吐一口气,想着这一对天家夫妻,有时候便都跟不成事的孩子一样,小矛盾不断,小别扭不断。 皇上心情不好,有贵妃来哄,贵妃身体不好,皇上就急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倒是把这几日的风言风语,为难踌躇都忘到了九宵云外。 景元帝步入了锦宫大门,小和子在宫门前迎着,核仁在殿门口侯着,秀儿在丹桂树下,正细心认真的往茶杯里注着茶水。景元帝只消闻着味道,便知道,这是上好的碧螺春。 他平时爱饮这口,贵妃是知道的。 “奴婢(奴才)参见皇上。” 见得皇上进门,宫中伺候的奴才,齐齐行礼见驾,景元帝看一眼丹桂树下的秀儿,一路紧紧拧起的眉头,便慢慢松了开来。 若是贵妃当真不好,这些个奴才,也不会这么悠闲。 “都免礼吧!” 抬了袖拂退所有人,他行步至丹桂树下,掠了龙袍落下,先是看一眼晶亮透明小茶盏里的茶水,这才又向着起身站立的秀儿,“娘娘呢?” 秀儿抿唇一笑,“娘娘说,现在丹桂刚刚开花,味道刚好,便采了些新鲜的,去小厨房里亲自坐着点心了。” “呵!她倒还真是有一些闲情逸致。” 景元帝挑着眉哼了一句,倒了不见有什么不高兴,秀儿便松了口气,核仁拿着冰镇好的西瓜,捧了一盘过来,个个里面的黑子都被挑得干干净净,瓜肉鲜红,水润,看着就有食欲。 皇帝拿起一块,捧起来吃,先是将这一路的担忧之火,都往下压了一压,又稍息片刻,这才道,“她身为朕的贵妃,厨房里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做的?核仁,去将娘娘请来,朕有话问她。” 核仁“嗳”了一声应了,自然是前往锦宫的小厨房里去不提,不多时,锦言回来,一身简单的衣裙,不加任何饰品,三千秀发,只用一支朴素的木簪簪了,迎着夏末的热风,又小跑步的提着一边衣角回来,还未近前,就已经见到了她红扑扑的脸蛋上,还有一点点面粉沾惹着。 “皇上……” 她站定行礼,不等她话说完,皇帝已经抬手,一把将她拉过来,虎着脸道,“最近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连欺君都敢了,是不是等明日朕送你一只梯子,你就敢抬手摘日月?” 人总是不依惯的,惯得久了,就惯出了毛病。 锦言一脸笑嘻嘻的看着他,别看他脸色不好,还带着凶她,可她就是不怕,两手一抬,将指上沾的面粉,忽然就点了一点给皇帝,眨眼间,刚刚还虎着脸训人的一国之君,眨眼就变得那么促狭,可爱,锦言忍不住就哈哈大笑。 一边笑一边道,“皇上,您现在不也跟臣妾一样了?臣妾看这丹桂开得好,想给皇上再做顿点心吃。” 顿了顿,又乐呵呵的补充着,“面是厨房的嬷嬷早就备好了,臣妾只是过去做个花样就行。皇上再稍等一下,正在锅上蒸着,等好了,臣妾给皇上端过来尝尝。” 也只有在皇上面前,这冠宠皇宫的贵妃娘娘,才会能够不自觉的流露出自己的小女儿姿态。 娇媚,可人。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孕事风波 http://.biquxs.info/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都笑眯眯的看着皇上,那墨黑的眼底,倒像是盛进了无数的星辰日月,一瞬间,皇帝就觉得心软。 无奈的抬手点她,“你呀……快去洗洗吧。朕可不想你这副样子再被别人看到,再给朕丢人。” 好歹大历贵妃的身份,半点都不注意仪容。 这也就是在自己宫里了,这要是出了门,谁知道你是贵妃? “好啦好啦。就知道皇上是嫌弃臣妾了,臣妾马上就去。” 利利索索从皇帝怀里跑出去,带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就跑了走。景元帝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这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他那么担心她,担心得要死,她倒好,自己做糕点,作得不亦乐乎,这是半点都没有愁滋味,也哪有人像她这般,才刚刚从刑部回来,就有心思玩乐的? 皇帝是把她的一番心意,当成了玩乐。可锦言不是这样想的。等她沐浴完毕,重新梳妆回来,皇帝正在树下的石桌上,一脸认真的批着奏章。 听得动静,皇帝抬眼看,便道,“朕想你梳洗也需要一些时间,索性让小和子去问梁士要了几本折子过来。” 顿了顿,又上下打量她,终是满意道,“这还算个贵妃的样子。” 锦言乐呵呵的又冲着他不依,“那皇上的意思,臣妾刚刚就不是贵妃了?” “是,都是。只是现在就更像了。” 皇帝也终是跟着哈哈一笑,被她逗乐,手抬起,将桌上刚刚看了一半的奏折放一边,锦言抿了唇,香风扑鼻的坐到近前,皇帝执了她的手,“身体到底如何?朕是听着你身体又不好,心里也实在担心……”若不然,他也不可能扔下那满桌的天下大事,这么急的跑来了锦宫。 “臣妾要不是这样说,皇上肯来吗?” 锦言鼻子里哼了声,看一圈眼前的人,小和子核仁极为眼色的往后退了退。旁边跟着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都低首退了下去,锦言从皇上手里抽离,又慢慢给皇帝倒着茶水,道,“自从上次回来,已经有好几日时间了,皇上一直躲着臣妾不肯见,臣妾想皇上,也只要了这样的主意了。” 字里行间不提那传得极广的流言之事。 就算皇帝心中是真的存了利用她的心思,锦言也完全不在意。 何必? 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只要现在皇上对她好,这便足够。 女人,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招人喜欢。适时的笨一些,蠢一些,才能更得皇上的心意。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想见朕了?” 眸光软软带着宠,景元帝轻声问,事实上,他的确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心态,也不忍心看她或伤心,或失望的目光,他想,他已经是离不开她了。 越是在乎,便越是患得患失。 “嗯。就是想见皇上了。皇上该不会要笑臣妾吧?” 锦言适时的装傻卖乖,果然是取悦了皇上,也顺便将他心里的那点小疙瘩,也给迎刃而解。 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朕的锦儿泡的茶,就是好喝。” 上好的碧螺春,心爱的女子,国泰民安的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个更好的? 心情一好,连同这喝入的茶水,也更加的醇香。 锦言看他品着好,自己也喝了杯,清香中略带苦味的茶水才刚刚入喉,她猛的脸色一白,喉咙里往外泛着恶心,根本来不及说话,低头就吐。 “哇”的一声,吐出的脏渍溅到了皇帝的衣角,皇帝脸色大变,猛然起身,也根本不管这什么脏不脏的,立时大喊,“来人,快请太医!” 小和子见状,立时飞一般去请太医,核仁与秀儿也同时跟着冲过来,皇帝白了脸的急急喊着,“不是说没事吗?这是怎么了?” 话落下,更是一弯腰,将这突然又出状况的女人拦腰抱起,大步向着内殿行去。 丹桂树下,刚刚蒸出来的点心,才要摆在这树下的石桌上,已是眨眼的兵荒马乱,无人问津。 小厨房的嬷嬷,有些无奈的看着新鲜出炉的点心,也不敢稍离,只是守着。 太医很快前来,诊断的结果,依然迷糊,“皇上,娘娘,请恕微臣学艺不精,这,娘娘的脉象无任何异常,也并没有中毒的痕迹,却总是恶心呕吐,莫非是这天气太热,娘娘身体弱,中了暑热?” 所谓暑热,便也是因为外界温度过高,导致人体无法承受这种高温,或是持续,或是断断续续的出现的各种头晕恶心征状。 皇帝一听这话,就气了。 明黄的龙袍暴燥的一甩,太医吓得脸色一白,“普通”一声跪下,就听皇帝气怒的声音,在他头顶道,“你难道是在问朕,娘娘是得了暑热之症吗?朕要是知道,还要你干什么?” 差点便要忍不住一脚踢过去,太医只吓得磕头如捣蒜,大气不敢出,锦言半倚在床榻上,这会好了许多,有力无力的道,“皇上,也许真是暑热,臣妾觉得现在已经好多了些。” 想要喝水,核仁扶着她起身,皇帝冷冷的瞪一眼那太医,“滚!” 没用的东西,看来他这皇宫之中,不仅有着武国公的眼线需要清楚,这太医院之地,也是需要再加一些人才进来了。 想了想,重新吩咐小和子,“乔梁不是在吗?去将他请来,” 一入太医院,乔梁倒是也火了两日,后来也不知怎么搞的,就突然销声匿迹了。 皇帝想到这一事,对乔梁的希望又大了些。毕竟能够妙手回春,将贵妃脸上的伤,都能治得差不多全好的人,也是有着一身的好本事。 “皇上,臣妾现在已经没事了。” 就着核仁的手,喝了一些水,总算是将胸口的那种不舒服压了下去,核仁目光看着主子,有些犹豫,皇帝看过去,“有话就说。” 直起身,到了床边又守着贵妃,核仁认真想了想,慢慢就笑着,“奴婢也是瞎想的。想错了,还请皇上,娘娘不要怪罪才好。” “不会的,你知道的就说,朕不会降罪于你。” 满口答应着,皇帝倒是真的想知道,他的贵妃这到底是怎么了。 核仁又眯眯看一眼同样脸色狐疑的贵妃娘娘,终于道,“奴婢是有些觉得,娘娘是不是有了身孕?” 什……什么? 有了身孕? 这一下,不止皇帝傻了,贵妃也傻了。 两人相对着,愣愣看了好久,直到乔梁进门,这才打破了沉静,核仁早给吓着了,她只是随口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也不太清楚啊。 万一娘娘再不好,那可怎么办? 高高提起一颗心,等着乔大夫诊断结果,果然,乔大夫诊完,挤着一脸的笑褶子,向着皇上娘娘恭喜着道,“草民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了身孕,所以才吐得厉害。” 皇帝的脸色铁青铁青的,“你确定,贵妃是有了身孕?” 他心中惊怒,简直不可思议。 他知道自己最近一次与她在一起,也不过是在十几日之前,可现在,她却这么快就反应了出来,这不得不让他更多猜想。 更甚至,他就算在御驾亲征前,与贵妃在一起的日子,他都记得清楚,如果要是按那个日子算,到如今也有好几个月,可她这样子,也根本不像是怀孕几个月的。 所以,无论怎么算,这个孩子,都有问题! 顿时,心下莫名就寒凉,所有对这个女人的怜爱与娇宠,也都在这个时候,散得极为快速。 锦言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且意外惊喜。 曾经她的身体,亏损得厉害,太医也说过,有可能不会再有身孕,可这次,居然真的又有了,她特别的开心,甚至也压根没想到自己到底最后一次与皇上在一起的时间,与今天是隔了多少日。 她真的是很开心,开心到将一切都忘记了。 核仁倒是很快的想到了这个问题,她心下猛然急跳,下意识看着皇上的脸色,便知一切,都不那么美好。 “娘娘……” 终是咬唇,低低提醒一句,却见皇帝已经再也忍不住,怒而拂袖离开。贵妃从喜悦中回神,还不知道皇上为何生气,茫然的看向核仁,“皇上是不高兴吗?” 核仁…… 要不是当着乔大夫的面,她真想问一句:我的傻娘娘喔!您与皇上最后在一起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您不知道吗? 虽然核仁是个宫女,也还没嫁过人,可伺候娘娘落过胎,也更是多少知道一些这个日子是怎么算的。 等得将乔大夫送了出去,乔梁还纳闷:呀!贵妃有孕,皇上很生气,贵妃也犯傻吗?不过想想,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觉得,娘娘的反应也太厉害了些。才有孕大概十几天到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这世上除了他,大概也真没人可以诊得出这个喜脉了。 如此一想,顿时又觉得高兴,乐滋滋哼了小典,离开锦宫。 却不知在他的一句话背后,这一场几乎便要席卷一切的风波,正在慢慢开始。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迁住隆福寺 http://.biquxs.info/

乔梁出了锦宫,一路乐呵呵的哼着小曲往太医院返回。 他上次治好了娘娘的脸,得了皇帝好大的赏呢,这次又诊出了娘娘的喜脉,皇上会不会更多的打赏他? 又一想到荣华富贵很快便至,他上了把年纪的脚下,更是轻快的要飞了起来。 “乔大医。” 绿叶掩映的宫道边,闪出一个小太监的身影,乔梁停下脚步,看过去,这小太监有些眼熟,他咦了声道,“你是哪宫的?” 因为乔梁一手的医术,也是在这皇城之中,声名大噪。曾有一段时间,各宫主子凡是有了不舒服,也都来请他诊治。 可后来,也许是因为太过闪眼了,便引起了其它同仁的不满,这之后,乔梁的风头一度收缩,直到今天,又被皇上指了出来,来到锦宫,诊了娘娘喜脉,这才又觉得往日心里的风采飞扬,又跟着得意了起来。 眼下一见小太监,直觉以为又是哪宫娘娘不舒服了,想想从前的事情,下意识推道,“这位公公,太医院很多妙手回春的好大夫呢,比如说院判大人……” 小太监岁数不大,可极为机灵,一听这话,便知这其中的猫腻,定是这其中有所打压,跟着便笑着道,“乔大夫客气了。奴才是皇贵妃宫下的人,如今听说乔大夫来为贵妃娘娘诊脉,恰巧我家主子也不舒服,便特的来请乔大夫过去一趟。” “唔!原来是皇贵妃娘娘身体抱恙,那,既如此,小老子也却之不恭了,小公公请前头引路?” 入宫一年多,乔梁也是将这人世间的冷暖淡漠看得一清二楚。今天若不是皇贵妃,哪怕是其它任何一宫主子有请,他也是不去的。 前车之鉴,他不得不防。 小太监应了声,笑呵呵在前头引路,乔梁喜滋滋在身后眼着,想着这一次,果真是喜事连连啊,贵妃这里刚得了好处,如果再从皇贵妃那里得到好处,就算以后,是被所有太医院的太医排挤出局,那他以后的日子也不愁了。 等得出了宫,再寻到自己的小孙孙,以后就享天伦之乐了。 乔大夫打得一手的好主意,宫里统一的太医院藏青色衣袍掖了一片衣角在腰间,他一边想着好事,一边跟着那小太医走。 到底是人老了,记性也不太好,跟着这明华殿而来的小太监,兜兜转转的几个回合,就像是有点迷了路。 终于觉得不对劲,乔梁忙忙的停下脚步,“小公公,这路,是去往明华殿的么?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这有什么不对的?我们抄的是近路。” 小太监回身,忽然就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到底走不走?快点!等一下去得晚了,惹了娘娘生气,我可是保不了你。” 乔梁愣了下,就算心里觉得不对劲,依然是硬着头皮向前。 眼前转过前面的假山,再往前,乔梁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下意识又停了脚步,再要刚问,小太监忽然就加快脚步向前跑了起来,乔梁人老了,可不傻。 他立时觉得不好,转身就往回跑,假山里面迅速出了几个人,快步将他围上。乔梁一看,都不认识,且这几人还个个的满脸横肉,腰膀粗圆,他“啊”的叫,脚步下意识后退,其中一人嘿嘿笑着拦了他道,“听说你便是妙手回春的乔神医?唔!还以为长了什么三头六臂呢,原来竟是个破落户的小老头?” 这些人是来才不善,善者不来。 乔梁咬了牙,额冒冷汗的往后退,敌众我寡,他不敢硬来,只是一边退一边哀求着,“诸位是要什么?小老儿这里还有些财帛,诸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请拿了财,放过小老儿?” 抖抖索索的衣兜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子递过去,若说现在,乔梁还不清楚是被人拐了的话,他也真就是笨死了。 小太监早跑得没影,哪里还有什么人? 尤其这地方,更是格外荒凉,平常都没什么人来,又刻意被这小太监引了很远,就更没什么人了。 “哟!没想到这个穷鬼,还果真是有票子呢。来,拿过来吧!” 几人相视一眼,立时上前一步,将这银票子一把抢了过来,乔梁见势不好,急忙转身要跑,可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转瞬一个人影闪过来,将他堵了去路,冷冰冰的眼底,夹着嘿嘿的怪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下巴一抬,另几人也都围了过来,乔梁悲愤道,“你们,你们拿了我的钱,为什么还不放我走?你们不讲道理。” 几人一怔,顿时就哈哈一笑,个个挤眉弄眼道,“喂,你们是谁拿这老头的钱了?还不赶紧给交出来!” “哈哈,谁拿了?我可没拿,是你拿了吧?” “不是,这怎么可能是我呢?就这个破老头,又脏又丑,谁稀罕他的钱?”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嘻嘻哈哈闹着,乔梁脸色发白,几欲绝望,几人看他脸色不好,似乎也是觉得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多言,冷着脸上前道,“阎王要你三更死,留不得你到五更活。乔神医,也怪我们哥几个心狠,实在是上头有话,也只好对不住你了。” 下巴一抬,“动手!” 立时几人围了上来,乔梁绝望的眼底,忽然迸射出一股咄咄的恨意,“你们,是皇贵妃的人吗?” 那小太监说是皇贵妃身体不好,特来召他诊病,可眼下,他已经不相信这个事情了。 几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人,迈步上前,可怜的与他道,“啧啧!乔大夫虽然是个明白人,可也免不了做个屈死鬼呢。” 抬手拍拍他苍白的脸,知道他到底是不甘心,这人叹一口气,俯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乔梁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却瞬息又落,灰蒙蒙的眼底,带了最后的颓败,“来吧,既是奉命,小老儿也不为难你们。” 那人将步子退开,下巴一扬,“动手吧!看在这老头掏银子很爽利的份上,给他一个痛快的。” 身上的腰带被解了下来,又套上了脖子,一点一感觉着那腰带渐渐收紧,乔梁这一生,原本该是急流勇退的年纪,却是因为这一点点的小贪念,最终也是将命留在了这皇宫里。 如果,他不是肖想着皇贵妃的那点子赏银,又何至于落得这样个下场? 乾元宫,景元帝紧抿着唇,所有积下的奏章,他完全都没有心思去看。 只是背负着双手,冰冷着双眸,目光直视着窗外的夏花飞落,他睥睨的眼底,骤然闪过沉凝,终是最后下了决定。 “梁士,宫中不会出现第二个玉美人。你带着朕的口谕,去锦宫一趟,将朕的决定告诉她,朕不会杀她,朕也舍不得杀她,可她,是不能再留在宫里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怎样来推算,都不可能是他的! 无论是出征前的那一夜,还是刚刚回来的这一次,时间上,都完全的不对。 梁总管心里一颤,还想再劝劝:“皇上……” 景元帝猛的暴怒,“你给朕闭嘴!你也是宫中老人!宫中后妃怀孕,也都是有敬事房记档的,难道,你还要朕非要去查查那档案不成?!” 她苏锦言不要脸了,可他大历皇帝却丢不起这个人! 玉美人的存在,曾是给了他极大的耻辱,如今这苏锦言便又是第二个! 皇帝盛怒之下,梁总管知道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只好应了声,婉转的去锦宫传令。 只道是娘娘再次怀孕,该是天大喜事,可这后宫的勾心斗角,也不是短日时间内就可以去除。娘娘先请往城外的隆福寺去小住大半年,等得皇上最后除了武国公那心腹大患后,再行接来宫。 梁总管这一番话说的,自是没什么不妥,言语之间,也都极为恭敬,客气,贵妃是正沉浸着欢喜得子的喜悦中,对这些事的感知下意识就迟钝了一些。核仁却一听这话,脸色就跟着猛的变白。 等得送梁总管出去的时候,核仁猛的跪地,眼泪汪汪的哀求着道,“梁公公,我们娘娘是清白的啊,娘娘心里从来就只有皇上一人,梁公公在宫中,也不是不知,娘娘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情。还请梁公公在皇上面前多替娘娘说说好话,还娘娘一个清白啊!” 她说着话,又“咚咚”的磕着头,梁士也叹息,“娘娘的清白,老奴也自然是知道的。可皇上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正在气头上的皇上,连老奴都说不上话啊!” 娘娘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暴怒,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难道娘娘就要被冤枉了吗?” 核仁不甘心的说,又突然想起了那个诊脉的乔神医,忽然眼里迸射了亮光,急急的道,“公公,上次的时候,乔梁大夫也是说过谎的,难保这次,他不会再被人收买……奴婢恳求梁公公,暗中追查此事,还要还娘娘一个清白!” 身为娘娘身边的贴身大宫女,核仁也是极为的竭尽心力。 只因为她知道,娘娘好,她们便好,娘娘若是不好了,她们这几人,也谁都落不得好。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尸体背后的秘密 http://.biquxs.info/

核仁的请求,也同时让梁总管心里一亮。 对啊! 那乔梁能够一次说谎,便也能第二次说谎,当下满口应了此事,暗中去找乔梁查明事情的真实情况。 可这里还没等最后找得着乔梁,两日后,皇帝的禁卫军,已经踏入了锦宫大门,并带了马车前来,极为客气请娘娘前往隆福寺小住。 是纳兰城亲自送往。 这一次,景元帝再没有怀疑纳兰城,在他御驾亲征这段时间里,纳兰城一直是贴身随着他,纳兰城也不可能有机会,会与他的贵妃互通款曲。 而后来,贵妃为饵,由纳兰城相护,又从荷花别院旁脱险,再由秘道返回皇宫,这其中过程,也一直都有暗卫相随,更不可能发生什么事。 唯一让皇帝极为恼怒,而恨得咬牙的,难道是在这皇宫之中,竟还暗藏着别的男人? “娘娘,微臣奉命前来,护送娘娘去往隆福寺小住,请娘娘上马车。” 当着众人的面,纳兰城低头,声音平静。可在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嘴唇轻颤,眼中带着心疼。 一次又一次,贵妃劫难接踵而至,根本无停息。 至此,锦言也终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目光悠悠向着乾元宫方向看去一眼,片刻,轻轻的道,“既是皇上所愿,本宫,自然尊从。” 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想着这两日时间,皇上都没有过来过,也更不曾让人对她问过一句话,偶尔梁总管,也是行色匆匆,还有她身边的核仁,秀儿,以及小和子,忽然个个都变得异常。 有一次她看到核仁背着她竟是在偷偷的哭。心里一叹,她多多少少大概也是明白了一些。 可她的性子,也更不愿意去向皇上哭诉,证明什么。只觉得这入宫数年以来,唯独这两年,是最累的。 身为大历贵妃,她的身份是尊贵了,可她的心,是越来越累。 “既是皇上的安排,那就走吧!核仁,收拾东西。” 吩咐了一旁侯着的核仁,将随身的物品收拾好,简简单单便上了马车。纳兰城看着,忍不住低问,“娘娘,不带些用惯的细软吗?” 用惯的床,用惯的枕头,用惯的被子…… 贵妃轻然一笑,“出门在外,没有什么太多讲究。若是要将所有用惯的都带去,那这一座锦宫,也是要拆了带走吗?” 一句话,纳兰城无言。 随着马车滚滚,出了皇宫,锦言挑了帘子回首去看,也就在前几日的不久前,她还与帝王一起,站在这里送行华贵妃。 现在,那高高的城楼上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任何人来送她。 她想要见的那个人,或许此一生,便再不会再她相见了吧? 心下倏然轻叹,人生总是这么不安稳,她不知道这到底为什么,每一次的安稳背后,总是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凶险。 想必这一次,皇上是再也不会,接她回宫了。 眼泪顺着面颊留了下来,她并不是舍不得这皇宫里的荣华富贵,她是舍不得那个男人。 “娘娘,会好的。等过几日,皇上手头的事忙完了,平叛完成,自然会来接娘娘回宫的。” 核仁强压着心下凄然安慰着。 这一次,只她一人,随着娘娘出宫了。 秀儿与小和子被留了下来,守着锦宫,这以后的日子,没有贵妃护着,还不知有多艰难。 可核仁也一样,她随着娘娘去往隆福寺,到底是福是祸,也一切都是未知数。 可锦言却不知道,在她落下帘子的那一瞬间,身后的宫门城楼上,渐渐出现了一个人。 黑金色的衣袍,迎风飞扬,梁总管小心的伺候在他的身侧,他的目光一直随着马车而去。 久久,梁总管刚要出声,说一下乔梁的事情,景元帝已然回身,疲累的声音透着浓重的失落,与哀伤,“梁士,回宫吧!” 送走了她,他的心,已经变得坚硬。怕是这世上任何事情,都再也无法伤他了。 “皇上,老奴……” “你什么话都不用说,你的意思,朕懂的。只是,事实便是事实,朕也不想再提。” 他千万欣喜盼来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能冷静到没有当场杀了贵妃,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 “皇上,老奴伺候着皇上,皇上小心。” 将所有话语都咽在肚子里,梁总管躬身侯着皇帝下了城楼,在最后步出去的时候,皇帝再次转身向后看。那隆隆的马车,已然不见了形影。 他轻轻吸了口气,抿了唇头也不回的行往宫中,梁总管给小丸子使个眼色,半路便离开。 纳兰城护送娘娘去往隆福寺,寒秋被下了大狱,新的侍卫副统领,是马林。梁总管联系了马林,声色凝重的问,“乔神医还是没有消息吗?” 已经找了两日之久,整个皇宫都翻遍了,依然是找不到人。 “公公,还没有找到,等属下找到了,一定报知公公。” 与纳兰城的清傲不同,马林是极为圆滑的。言语之间,倒是没有半点看不起宦官的意思,反而还特别的亲热。 梁总管看着他,轻轻点头,“也好……”话刚到这里,已经侍卫一路小跑的过来,上前见礼,低声道,“马大人,已经到了乔大夫的尸体。” 马林看一眼梁总管,立时脸色大喜,“那里找到的?” 侍卫犹豫一下,“天气热,是,顺着味道去的……” 一句话,马林整个人都不好了,“是死人?” 这样热的天气,凡是能够寻着味道才能找到的人,除了死人,就没有别人。 侍卫应是,马林气得心头发闷。 这好好一个讨好公公的机会啊,就这么没了。一转头,又挤着满脸的笑道,“公公,您看这事?” 梁总管疲累的吐口气,“既是人没了,也要去看看的。” 马林着侍卫在前头引路,梁总管随着过去,终于是后宫深处,一处已经破败的假山后头,寻到了乔梁的尸体。 看样子,他是被自己的腰带给勒死的,临死前,面相平和,是明知必死,便也彻底放下了一切。 “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梁总管捂了鼻子站在上风处,风吹过,将尸体的味道吹了出去,站在下风处的侍卫,便纷纷皱了眉。 天气比较热,尸体腐烂得极快。 有一堆的绿头苍蝇“嗡嗡”的围着乱转,侍卫上前搜了死者的衣服,并没有摸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失望之余,梁总管道,“不论如何,以意外报吧。先行入敛。” 到底也算是宫中挂牌的太医了,哪怕死状比较惨烈,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 侍卫将人抬了起,众人刚要离开,马林却突然“咦”的一声,指着尸体身下被抬出,又露出的假山道,“这上面好像有字?” “看看是什么?” 梁总管立时精神抖擞,马林看一眼他,也瞬时跟着积极了起来。如果这里能找到线索,还怕日后得不到公公的青睐吗? 又喊了侍卫回来,先将那假山上的字体拓下,然后众人围着,又仔细的看了好久,也没看出是什么意思。 马林道,“公公,看这个字,好像不像是字啊!倒像是一副画?” “什么画?” 疲累的精神跟着一振,梁总管人老了,未免有些累,可想到贵妃的清白,还是强打着精神上前的仔细看。马林指着那被拓下的笔画道,“这字看起来是用血写的。可仔细看又不是字,那么我们刚刚的思维也就等于是走入了一个死胡同。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呢?” 不是字,那就从画的方面来看。 如果不是画,那就再想别的蹊径,总有一天,会解开这个谜。 “照你这样一说,倒还真的像一副画。可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马大人,先将它收起来,等回去再慢慢想。” 太阳有些热,梁士擦了擦额头的汗,吩咐着先离开此地。 假山处,没有了尸体的供应,那些个绿头苍蝇也很快的就慢慢散去。 其实,这天底之间,人与其它动物,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既不是长命百岁,也更逃不开生死病死的折磨。身体再高,再尊贵的人,但凡生命终归的那一天,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重新回去伺候皇上,御书房并没有找到人。连小和子也不知。 问了侍卫,说是皇上去了甘露殿。 梁总管听了,心下就一叹,“皇上到底还是放不下娘娘的。可是……眼下的事情不弄清楚,怕是皇上这一辈了,心里都要放不下了。” 不论是帝王还是别的什么普通男人。这一辈了的真爱,也永远只有那么一人。 皇上念着贵妃娘娘,是从骨子里念着的。 或许皇上也是不信娘娘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情,但皇上,却需要一个渠道,也更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梁总管寻到了甘露殿,皇上寂寥的身影,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阳光透过枝叶,被剪碎了又落在身上,明明灭灭的投射而落,在帝王黑金色的衣袍之上,又神奇的形出了一副天然的水墨画。 听得脚步声传来,景元帝头也不回,只低低的问,“可查到了什么?”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密旨转道 http://.biquxs.info/

这些天,梁总管都很忙,皇帝也是知道的。 他不说,便是另一种默许。 “皇上,既是想念娘娘,为何不去跟娘娘说?” 梁总管进来,叹息的道,“想这甘露殿,曾经也是热闹非凡。可最终,娘娘搬走了,也再没有人来。” 在这里,还曾经嫔位的贵妃娘娘,差点就被皇后的一丈红,给杖毙而亡。那时候,他被武国公纠缠着国事,脱不开身,还是纳兰城出现,救下了她。 “想想往日,是朕错怪了他们的。” 低低的说着话,景元帝目光里闪着追忆,但很快又变得清明,再度问询,“可否找到乔梁?” 核仁能够想到的突破点,他自然也是能够想得到的。 只是当时事发突然,他有些不太冷静,等到冷静了,也自然便想到了这里的事情。 梁总管恭声道,“皇上圣明,老奴这几日也正是追查乔大夫下落,刚刚才有了最终消息。” “如何?” 皇帝再问,这一次,声音明显的提了起来,显得很是关心。梁总管看一眼这萧条零落的甘露殿,轻叹一口气,“身体已然腐烂,初步估计,是当初离了锦宫,便已经遇害。” 这暗里,是有不少的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锦宫,盯着皇帝。 但凡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便能瞬时掀起滔天大浪。 “那么,乔梁既已身死,贵妃的清白,便也无人可证?” 这整个后宫之中,所有太医都诊不出贵妃的身孕,也唯独乔梁能够诊得出,如果不是他医术高明,自然便是受了他人指使。 可这件事情,原本是有着蛛丝马迹可以查寻的,到了眼下,却已经什么都晚了。 乔梁死了,那这桩事情,便成了永远横在帝王心头的一根刺! “皇上,老奴的建议是,娘娘的清白,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目前最重要的,并不是要追究娘娘的罪责,而是要尽快查明事情真相。” 梁总管凝神提醒着,“假如最后实在不能有人证物证,能将娘娘平安接回,那么唯有等孩子生下来,再做亲子验血了……” 一个,要看孩子的月份,到底够不够,再推算从前的日子。 一个,便是要滴血验亲。 如果当真是皇帝的亲生骨肉,自然两者是会相融。 皇帝点点头,深思片刻,终是道:“也只有如此了。” 顿了顿,又想到曾经的御膳监一事,“那名半路出事的小太监,叫什么小板子的,他的死因可曾查明?” 那时候也是帝妃闹了误会,依然也是乔梁做了假证,使是帝王大怒,锦妃被降了嫔位,直接关了甘露殿,后来,因着身体不好,无人送入吃喝,那一次锦言也是差点死去。 皇帝大怒之下,介入相查,相关人员小板子,莫名暴毙,此案,便也草草了事。 有了替罪羔羊,暗中的人,也都安分了许多。皇帝见锦妃无事,也便睁一眼闭一眼,不再追查。 如今重新踏入甘露殿,皇帝旧事重提,必然有他道理。 可这件事情,纳兰城也没有查清楚过,梁士纵有怀疑的人,因着没有证据,也不敢多言。 隆福寺,是一处道观与尼姑庵,都同在一处山头,却分两个院子的地方。 这里平日里,少有人来,就算是有偶尔的香客,也总是会对于这样道士与尼姑同在一处之地的格局,感到格外嘲弄。 试想一下,这出家人是图的个什么? 尼姑不清净,道士不净心,这白日里各过各的,晚上还不知道做什么勾当呢。 是以这处地方,历来的香火就不太好,甚至藏污纳垢也有,可皇上偏偏是任何地方不指,便独独送了这里。纳兰城在不解的同时,也为贵妃心里是捏了一把汗。 “这里,景色倒是不错。” 下了马车,锦言脸色略有疲累,可看一眼这处山头的美丽景色,她便又强打精神,笑着与核仁道,“与这里的师父们,都打声招呼,我来这里,是来静养,不会打扰他们任何起居。” 核仁应了声,要往隆福寺里行去,心下也觉得好生奇怪。 这样一处不伦不类的地方,娘娘在这里,真的好么? “大人,皇上密旨。” 寺门尚未敲开,有侍卫马蹄声疾驰,迅速而来,纳兰城拿了密旨看了,这才终是眉色舒展,先是将核仁喊了回来,又恭敬的与贵妃道,“娘娘,皇上密旨,由隆福寺,转道陈怀庵。” 锦言接了密旨去看,这上面果然是这般吩咐的。慢慢就唇角带了笑,点头道,“好,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陈怀庵,是另一处比较旺盛的香火鼎沸之地,与隆福寺相比,那已经是好了数个档次。 在陈怀庵里,全是出家的姑子,平日清规戒律,也是极守本份的。 皇上密旨让娘娘转道陈怀庵,想是心里的盛怒,也已经消了好多。 “娘娘,这便去往陈怀阉吧!” 最后看一眼这隆福寺,纳兰城重新护了贵妃行上马车,片刻,隆福寺前又一片安宁,寺里所有僧人,不管道士尼姑,个个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院里一圈黑衣人,手中刀剑明晃晃的架在他们脖子上。 明明是提前设好的伏,却因这密旨的到来,突然就变得措手不及。武月寒将蒙面的面巾取下,眸光里闪跃着腾腾的火苗,“先撤离这里,再行安排!” 眼下再去陈怀庵布置,也根本便来不及。 “那,这些人怎么办?” 黑衣人手里提着刀,目光转向跪地的所有道士尼姑,武月寒沉凝,好半晌,唇吐一字,“杀!” 顿时,一大片哭喊声尖叫而起,武月寒冷凝的眸底,格外绝冷,“天下清明,不留这脏污之地。” 总归这隆福寺里的所有人,男盗女娼,死有余辜。 公子下令,黑衣人将刀剑举起,砍瓜切菜一般,将整个隆福寺灭了口。临走时又一把火烧起,下了山的纳兰城一行人,便诧异的回头去看,见状,纳兰城脸色一沉,低声道,“所有人警惕!” 他从战场上回来,对于未知事情的危险感知度,更比从前上了一个台阶。 隆福寺才刚刚离开,忽然就冲天大火,这里面必有文章。 立时吩咐了人手回去查探,一路更加警惕的护着贵妃去往陈怀庵。武月寒离开隆福寺,并没有立即去追,反而心中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如果她真的来了,他真要对她再次下手吗? “出了什么事?” 车帘挑了起来,贵妃问着,身后的冲天大火,浓烟滚滚,只消一抬眼就能看到,瞒也瞒不掉。纳兰城看一眼核仁,核仁上前,笑着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后面山里失火了。纳兰大人已经派了人手去查探了,娘娘忽要着急。” 贵妃点点头,看着身后的浓烟滚滚,又看看随行在马车边的纳兰城,眉眼一笑,“那就辛苦纳兰大哥了。” 出了宫,便没有那么多讲究。 但凭着他往日里数次救她于危难中,锦言这一声大哥,也是喊是心甘情愿。 纳兰却不敢受,立时垂眸,低声道,“娘娘抬爱,纳兰惶恐。” 天知道他心里,最最不愿意听的,便是这声大哥。 一时间,气氛便有着尴尬,他的心意,锦言是知道的,只是,她却不能给予任何的期待,与回复。 “纳兰大人,既是我们娘娘抬手,纳兰大人自然应着便是。这一路,也多亏了纳兰大人相护,我们娘娘才能平安呢。” 核仁机灵的打着圆场,纳兰拱拱手,“娘娘,微臣去前面先行探路,娘娘小心一些。” 话落,他打马冲了出去,身后侍卫更是警觉的将娘娘护住,也不知走了多久,纳兰停了下来,紧紧抿起的唇间,低低的溢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这一生,她永远是皇上的人。 他,再不能有任何的失控。 “娘娘,走了这么久路,要不要用些水?” 核仁将随身的水袋提过来,询问着马车里的主子。锦言心思还在别处,一时没有听到,核仁又问了一声,这才道,“我还好。将水留着,给外面的侍卫用吧!” 天气还是比较热的,一路走来,她并没有浪费任何体力,外面护持而行的侍卫,才是最累的。 “各位侍卫大哥也都有带水的,要是娘娘不用,那就先收起来吧。” 核仁应着声,果然就是将水袋重又收了起来,锦言无奈,像是自从离了宫,她这贴身大宫女的守财奴性质,就表现得越发的明显了。 想起一事,她又问,“这次出宫,你带了多么私己?” 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连着各宫的迎来送往,外加皇帝的时不时赏金赏银,锦宫也是存了不少的私房钱的。 “带了差不多一半吧。” 核仁呵呵一笑,“留了另一半在宫里,给秀儿和小和子用。万一哪里需要打点的,也不至于伸手抓瞎。” 陈怀庵,很快便在眼前,纳兰城先一步来到,玉树临风,风流公子一般,儒雅至极的在山前脚下侯着,等着马车到来,他打马上前,“娘娘,到了。” 帘子挑起来,锦言下了马车,核仁抬手扶着,眼前景色,便令贵妃心下一怔,慢慢转了眸,问着纳兰城,“这里,是陈怀庵?”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无一生还 http://.biquxs.info/

见纳兰城应声说“是”,锦言慢慢的眼底,浮现出晶莹的泪意,“这个地方,是我母亲的下葬之地。” 眼前青山绿水,是个好去处。虽说生前的时候,父亲对母亲不好,可身后事,父亲安排得妥妥当当。 后来,便是连同父亲,也一起随着母亲去了,还有兄嫂,便也由纳兰城一力做主,听说是都葬在了这里的。 锦言想,她大概就是个最不孝的女儿。 身居高位,却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她都没有去亲自送过葬。像是一切,都是纳兰城在办理。 “娘娘,苏老爷下葬时,面色很好。娘娘也且勿再过悲伤。” 纳兰城静静的道,他垂了眸,等着娘娘上山。身边的众多侍卫都看着,也都默然不语。 在他们的心理世界中,纳兰大人大概也是对娘娘有情的,可皇帝的女人,谁又敢肖想? “娘娘,我们走吧。等以后住在了这里,可以随时去为老爷夫人上香的。” 核仁叹了口气,知道再不能蹉跎下去。 隆福寺的大火还没有扑灭,浓烟依然是遮了半边的天空,锦言不是傻子,自然也是明白,那场大火,是冲她去的。 遂之,便示意上山。核仁贴身伺候着,马车里一应行李,也都被随行的侍卫背在了身上。 陈怀庵与隆福寺不同,隆福寺地处平稳,马车是可以上得去的。陈怀庵却去不到。 三千台阶,必须虔诚上行,少一阶,都不可。 自然有些贵人前来上香,也是有兜轿,或者是滑杆坐的,可那都是心不诚的。 锦言走了大概有几百阶,腿便有些沉,再也抬不动。她咬着撑着向上,核仁看得心疼,喊了人道,“娘娘累了,去找个兜轿来吧!” 侍卫应声,刚要去寻,便听贵妃喘了口气道,“不用,我还上得去。” 这一句话,顿时让前来护送的一应侍卫,都意外的存了好感。 试想一下,那后宫女子,那个不是身娇本贵的天家贵女?别说让她们爬山了,便是连多几步路,都不可能 可贵妃是不同的。 这么多的台阶,便是他们行着,也觉得腿有些沉,娘娘也坚持不肯坐兜轿,难得也博了他们的好感。 “娘娘,若是累了,可歇息一下。这台阶经比较高,娘娘身体怕是吃不消的。” 纳兰城上前,将身后背着的水袋递了过去给娘娘,核仁见状,就忙着从侍卫的行李中,翻找着茶壶茶杯什么的,贵妃却已然接过了水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水袋对准了自己,仰脖便喝。 核仁手里捧着刚刚取出的茶具,顿时就抽了脸,“娘娘……” 她走过去,小心的将茶具放下,与娘娘道,“娘娘别急着喝,万一呛着了怎么办?” 她实际想说的是,那水袋也不知是谁用过的,到底干不干净? “人若是口渴了,喝什么都好。用什么喝,也都无所谓的。核仁,出门来外,不要再喊我娘娘了,叫姐吧!” 从前与青枝在一起,她以为她的宫女生涯,要一直捱到出宫,才要能得到结束。可这后来的事情,已经宛全不受她的控制。 她遇到了皇上,又得到了皇上的欢心,是她的劫,也更是她的缘。 可惜她的家人,却是无法享受到这份连带的荣耀。 顿了顿目光,她抬眼往上看,高高的台阶,才刚刚走了一半。看一眼身后的路,她觉得自己是可以独自行上去的。 拒绝了侍卫的兜软,只是紧紧的扶着核仁,主仆二人,凭着一股子骨子里的傲气,向着山顶慢慢进发。 高高的陈怀庵顶,武月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速度比较快,已经抄着另一条小路行上了山巅。 而这次,他并没有带着人来,他是一个人来的。 宽大的斗篷将他整个人都裹在了衣服里,他向下看,山路崎岖,三千石阶,也不知道那个女子,到底能不能爬得上来? 心下对于景元帝的决定,倒是有些意外。 那个男人,是真的要把自己的宠妃,毫不留情的赶出宫吗? 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他顿时警惕,倏然回神,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刹那,他脸色白了白,好半天,才低低的见礼道,“大姐,你怎么会来?” 他明明来的时候,身后没有任何人跟着。 “别叫我大姐!我武月妍,没你这个弟弟!” 全身都笼罩在黑衣里的女人,冰冷的看着他“说!纳兰城是怎么回事?” 武月寒怔了怔,咬唇道,“我不知道。” 用力的皱紧了眉,他不去看她,却紧接着,脸上一记重重的耳光甩过来,武月妍咬牙切齿的道,“难道这一切不是你们串通好的吗?如果不是,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们在骗他?他的孩子早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明明初始之前,纳兰城是答应了与他们的合作,可谁知到最后,纳兰城临时反悔,竟是毫不犹豫摆了他们一道。以至于明明是可以成功的事情,偏偏就彻底败退。 更甚至,她的脸,也跟着一起都毁了。 这份恨,她压在心里,这一辈子,都不死不休。 “大小姐!明明是你自己的失误,又为什么会怪到我的头上来?” 武月寒捂着脸,声音也跟着渐冷,他对于这个便宜姐姐,其实是没有半点感情的。武月妍曾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在她眼中,也从来看不到他这个弟弟的。而她既然是看不到的,他又何必总去捧着她? 自讨没趣的事情,武月寒向来不往上凑。 “难道不是你吗?除了你,就不会有别人!”武月妍恨着,一字一顿的怒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是对于苏锦言那个溅人有非份之想吗?你是想她已经想得疯了吧?纳兰城喜欢她,你也喜欢她,她是哪点让你们都动了心?” 武月妍心中存着滔天大怒! 不过是一个贱婢出身的宫女而已,不止将皇上迷得魂不守舍,更是连武月寒都该死的对她下不了手。爹说的没错,那个溅人,就是妖女! 妖女不除,天下将永无宁日! “大小姐,你想干什么?!” 眼看着她突然踏步,向着山下而去,她手里冰冷的弓箭搭了起来,眯着眼睛,瞄准了那正在石阶上,慢慢向上行走的锦贵妃。 “你干什么?放下它!” 武月寒惊怒,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扑过去抢下她手中的弓箭,武月妍猝不及防,手中弓箭一松,“嗖”一下就射了出去。 “小心!” 纳兰城猛的抬眸,骤然向着锦贵妃扑了过去,与此同时,一支闪着寒光的利箭,险险的贴着两人的头顶飞过,“咚”的一声盯在两人身后的大树之上。立时身周侍卫人影闪动,有人疾扑而上,有人扑卫娘娘,锦贵妃被纳兰城扑在怀中,只觉得扑面一股男子气息,若檀香宁香,又若玉兰清凉,那一瞬间,她的整颗心便出奇的安稳。 有他在,是会护着她周全的吧? “娘娘,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核仁呆了一呆,忙着扑过来,将自家主子从纳兰大人的怀里扒拉出去,一连声的急问着,纳兰城起身站到一旁,两手微微颤着。 他光风霁月的脸色,依然冷静着,可仔细看,耳根处竟微微的泛了红,也还好这些人谁都没有注意,贵妃起身,先是向着核仁笑一下,“我没事。”顿了顿,又道,“不是说了吗?以后我们主仆两人相依为命,你就是我的妹妹。也不要再喊娘娘了。” 抬了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帮着她理了理,核仁忽然就抿唇,眼里噙了泪花,“娘娘,皇上一定会将娘娘接回去的……” 锦言只是笑,也不再言语。纳兰城拧眉看着上方,陈怀庵近在眼前,他却觉得这最后的路,更加让人心情沉重。 “大人,上面没有发现人,只找到了这一把弓。” 侍卫匆匆下来,手里捧着弓箭,只一眼,纳兰城便认出了这弓箭的来历。深深的吸口气,他沉声道,“立即回禀皇上,将此地两处情况即刻上报,不得隐瞒!” 先是隆福寺,现在又是陈怀庵,纳兰城已经无法想像,如果真的再要这样走下去的话,那么娘娘的安全,到底还能不能够保证? 此刻,前去隆福寺打探的侍卫也飞马而回,将亲眼看见一切,都告之于大人,纳兰心情,立时便更往下沉,抬眼看向贵妃娘娘,锦言也刚好看过来,向着他轻然一笑,询问道,“可是那边打探出了什么?” 纳兰城迟疑一下,“娘娘……” “实话告诉本宫。” 锦言眸光微敛,神色渐然凝重,看他的迟疑,她大概也能猜出了一些,这事态的结果,必定不如她希望的那般。 纳兰城仰起视线,与她于半空中相交,片刻,终是抿了抿唇,低声道,“全部,无一存活。” 脑子里如雷一般轰然炸响,好半天,锦言才怔怔的道,“你说什么?” 只因她一个人,便连累了整个隆福寺所有人,全部命丧黄泉? “是!属下打探回来的信息,的确如此。”纳兰城沉声再禀,贵妃忽然就愤怒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杀死 http://.biquxs.info/

她顿时红了双眸,又气又怒,心口不停起伏道,“去查!查清楚,到底是谁!那么多条人命,他们怎么能够如此的草菅人命?!” 那么多的生命,那么多的人啊!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他们有什么不敢做的?娘娘别忘了,前些天的时候,娘娘的父兄,也是死在他们手里的。” 纳兰城吐一口气,眸底也带了寒光。他抬头看看最上面的陈怀阉,依然是如同隆福寺一般,应该是早早就接到了娘娘要来的消息,却至今连半个人影都不见前来迎接。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敢再带着娘娘上去,立时吩咐手下,即刻下山,不得有误。 此行护送娘娘出宫,凡事都以娘娘安全为第一要素。哪怕皇上是真的不高兴,又要怪罪下来,他纳兰城,也一力担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上的时候抬头向上,心中有佛,下的时候,是将整个后背都给了敌人。纳兰城为保安全,不得不再次分出人手断后,他亲自护送娘娘,慢慢退下山去。 山上树林茂密处,武月妍又一耳光重重甩过来,厉声尖喝着,“武月寒!你果然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啊!爹对你那么好,还想把整个江山都传给你,可你看看你自己,你到底是在做了什么?你救那个女人,你一次又一次的救她,你是真的被她给摄了魂么?还是说,你娘是个溅种,她生的你,也是个溅种?!” 几乎要气疯的女人,口不择言的厉声怒骂着,她明明就要得手,却又该死的被这个溅种给毁了! 眸光里盛着狠意,她再度怒骂着,“你活着还不如死了,你只管卖你的糖人就好,你干什么还要回来做什么武国公府的公子爷?” 既然你武月寒是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该一直走下去! 而不是走到一半,又突然良心发现的想回头? “我告诉你,那不可能!武月寒,你完了,你这辈子都完了。皇上不会放过你,爹也更不会放过你。你毁了他的心血,也更毁了他的希望。所以,你便等待着更加残酷的惩罚吧!” 狠狠的将背上剩下的羽箭往地上重重一摔,武月妍怒沉着脸,转身便走,“这个地方,你不得好死,你喜欢的那个溅人,也不得好死!” 她武月妍这一辈子,最恨的人不是皇帝,而是苏锦言。 可独独他武月寒喜欢的,不是别人,也正是那个溅人。 心里盛着怒,更加载着怨毒,武月妍迈步寻着小路下山。在她不曾回头的背后,武月寒双目赤红,额上青筋“砰砰”暴跳,他低低的怒喊着,“武月妍!你骂我可以,可是,为什么要骂我娘?” 是! 他娘确实是身份低微,是配不上她国公府,高贵的国公夫人的身份,可娘也并没有去肖想什么。 她这一辈子,只是想好好的活着中…… “武月妍,你又为什么,非要侮辱我娘?” 他在身后像只受伤的野兽,愤怒的呐喊着,这时候,如果武月妍充耳未离,或者能够再冷一些,她便也不会再有后来的下场。 可偏偏,是她骨子里的傲气,让她咽不下这口气。在她眼中,武月寒算个什么?也真就是一个溅人生的溅种而已,更甚至,连她武氏一府的最卑贱的家生子都抵不上! “你说,我侮辱你娘?呵!那还真是高抬她了。像她那种溅人,明明已经是爹的女人了,还敢带着你,去嫁给你的养父?武月寒,你该不会真的天真以为,爹是近两年才想到你们的吧?你这样想,可就大错特错了。你的那一对养父母之所以死得那么早,死得那么不瞑目,那就是因为是我,去杀了他们!” 心中存着怒恨,武月妍不甘心就这么走。她又回转了回来,一步步行至脸色明显狞狰的武月寒面前,她笃定的以前,武月寒是不敢对她怎么样的,因此,她更加有恃无恐,“我说了这么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站在他的面前,她仰眸看着他,看着他一张扭曲的脸,愤怒的火焰,她直觉得心中是快意的,“因为,你那个娘,她竟敢拒绝,要将你还给爹爹。她竟敢拒绝啊,她凭什么要拒绝?” 武月妍冷笑着,更是恨着,“她只不过是一个溅人,溅人而已。她却不愿意将国公府唯一的男丁还回来,所以她就该死!” 在那个时候的时候,她还是高贵雍容的一国之后,爹没有儿子,自然是要传宗接代的,所以才要将他一个私生子弄回去。 可那个不知好歹的溅女人,竟然敢拒绝,所以,她绝不留情! “你,是你!杀了我爹娘?!” 武月寒粗喘着,眼里泛着血红的眸光,他骤然得知这事情的真相,他不敢相信他这两年所过的日子,竟然是这般的认贼作父! 对! 是认贼父! “是我,那又怎么样?”无视他的愤怒,武月妍依然冷笑,“你亲生的娘,她为了你,可也是煞费苦心的。她就是怕爹再将你要回去吧,竟然这么多年,都能忍着心下悲痛,竟能以养母之名面对了你这么多年。武月寒,你有这么一个娘,也算是另一种的福气了!” 最后吐出一口气,她终于将该说的话,都全部说完,可她不知道的是,武月寒早已对养母的身份,心知肚明,也更是对养父的养育之恩,铭记在心。 可是他万万都没有想到的,两个前的养父养母双双出事,他以为只是意外,然而,一切都是阴谋。 “武月妍,你杀了我爹娘,你又凭什么该活着呢?” 愤怒的仇恨一瞬间骤然隐去,他沉凝的目光如看死人一般的看着武月妍,又自语自言的述说着,像是将这林间的风声,都渲染得极致悲哀。 他的声音,忽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武月妍后背里窜上凉风,眼前这私生子的眼神看起来好可怕,就像是要吃人一样。可是她依然不信,他敢对她动手? 唇间一声鄙夷的冷笑,她不退反进,再逼近一步,“武月寒,我可不信你有那么大的胆子。你敢动我一下,信不信爹爹会立刻杀了你?” 在她眼中看过,他就是一个草包,懦夫! 她都这样的骂他亲娘了,他居然还能忍得住,这就是一个没种的男人。 “大小姐,你别逼我……” 双手不停的颤抖着,他拼命忍着。他血红的眼睛看着她,时而暴戾,时而又冷静。他心里在做着斗急。 “呵!我逼你怎么了?我就是逼你了!武月寒你给我记住。我武月妍虽是女人,可我也有我的抱负,我的理想。你以为,爹将你找回来,是当真就那么稀罕你吗?他只不过是拿你垫脚石。爹还不老呢,完全可以再加一堆的女人,再为他生一堆的孩子。武月寒,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越是将这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放在眼里,便越是骂得痛快。他不过也就是一个蝼蚁而已,哪怕知道得再大,也只能收在心里,憋着! 最后看一眼他愤怒到几乎扭曲,却又不敢发作的脸,武月妍这一次终于是大畅了心情。她哈哈大笑着抬步再走,想想刚才没有一箭射杀了那女人,还真是让她恨极。 可现在,她又高兴了。她可以一次性的将这么多秘密都全部的说了出来,然后再看着这个不听使唤的私生子气得咬牙,却又硬生生憋着的时候,她的快意,已经是传送到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细孔! “武,月,妍!” 一字一顿三个字,骤然就从她背后传来,她冷笑,刚要回身再度讥讽,便见一道愤怒到再无犹豫的身影,像猛虎下山一样扑了过来。 她怔立在当场,只觉得脖间一凉,她心中最后一个想法,竟是:他竟敢真的动手?他就不怕爹爹将他杀了吗? 手中锐利的箭尖,鲜艳的涂染着曾经一国之后的皇后之鲜血。武月妍慢慢软倒的身子,那般不甘的滚落于林间草地。 她曾是细如天鹅颈一般的脖子,已是被一把利箭,从中间切开了一半,她骄傲的头颅,因为没有了颈部的支撑,而偏向了一边。 这样看上去,就如是被一把刀,要斩首,可斩了一半,又停下的现状,武月妍死状奇惨,也死不瞑目。 “溅人,你杀我养父,杀我母亲,今天,我也终于为娘报了仇。可你也说得对。我手上有了鲜血,我将再也回不了头。可是你,也不能再继续作恶了。” 死吧! 死了,就安静了,死了,也可以恕罪了。 手中的利箭扔下,武月寒喃喃说完,他杀了武月妍并不后悔,可还是有些怕。 栖身于武国公府这两年中,他对于武国公的智计,是相当的害怕。 也更是对于他为达目的,而不惜一切的手段,而觉得阵阵心寒。 “对不起,娘娘。这一次,算是救了你,可是,也要再让你背次黑锅了。” 咬咬牙,他很快想到了办法,咬咬牙,将已死的武月妍尸体,用力的拖到林子边缘,然后,他猛一用力,将她的身体踢了下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血杀皇城 http://.biquxs.info/

山底下有人,是刚刚才小心翼翼撤下山的锦贵妃一行。 马车刚至近前,就被突然从山上滚落的尸体惊着,立时长嘶一声,前蹄人立而起。 两边的侍卫猝不及防,纳兰城飞身上了马车,锦言被突然晃动的马车,磕到了头部。她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只觉得身下马车骤然飞速狂奔,她下意识伸手扣了两边的窗子,有人跳了上来,她不知道是谁,只听耳边有急声喊着,“稳住,别急!” 好,不急。 可是再不急,这样惊马的情况,又该怎么办? 她一时间惊得脸都白了,刚刚迟钝的脑子也慢慢变得清楚,她感觉着身子不时的颠簸,与马车前面,那人拼命想要拉住惊马的动作,她大声的喊着,“马惊了,怎么了?” 纳兰城一头细汗,他双手都要被勒出了血痕,用力的攥紧着马缰绳,拼命的向后拉,“娘娘,不要急,要稳住。” 依然是这句话,还是要稳住。 她心中既惊又恐,未知的危险,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好。 马车后面,是一行侍卫与核仁慢慢走着,倏然之间就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给惊掉了魂。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立时便向着前方的马车拼命的追过去,“娘娘,娘娘!” 那些侍卫也跟着喊,“大人,小心哪!” 可两条腿的到底是赶不上四条腿的,不过眨眼间,那马车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侍卫追了一段路没有追上,再返身回去,更是吓了一跳。 “这……皇后娘娘?” 既是皇后伤了脸,也依然可以从她的眉眼里,慢慢的寻出昔日的痕迹。核仁呆呆的看着,脑子乱成一团。 很快,这里的事情,被人快马加鞭,进宫报了皇上。皇上震惊之余,又忽然心痛得无法呼吸。 “传,马林,王中正,快,带人,马上去!” 手抚着心口,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刚刚才有人来禀,隆福寺所有人被全部杀害,无一生还,连寺都给人烧了。景元帝心惊之余,还在庆幸贵妃安好。 可转眼间,惊马,死尸,一切,似乎都乱了套。 猛然起身,从御案后转出,他急急的向着门外冲去,可腿软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力气支撑,脚下被衣角绊倒,他整个人往前扑去。小丸子眼明手快的急忙抱着,两人一同重重砸在地下,小丸子一口气没喘上去,只觉得胳膊疼得不是自己的了。 眼看着他脸色不好,梁总管也顾不得他,赶紧就喊着传太医,先行把皇上扶起来。景元帝甩开他,直接道,“快,朕要出宫!” “皇上!” 正在御书房里与皇上一起商讨国家大事的华宗民便忍不住了,出声道,“皇上且勿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国家大事!” 说着话,又狠狠瞪一眼前来传信的侍卫,侍卫低头,心里发颤。 娘娘出了事,难道不该来禀吗? “先不要说这些!华老将军可知,你刚则说的那个女人,她是朕的贵妃?” 眼底盛着怒,景元帝喘匀了气道,“朕的贵妃遇事,朕想要去出宫看看,这都碍着了国家大事了吗?” 他心里压着火,气不打一处来。 前方贵妃生死不明,后方这搅事的华宗民,又紧缠着不放……他真有一种冲动,将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家子,一巴掌拍晕了事。 “皇上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她锦贵妃肚子里怀着的,根本就不是皇上的龙子?而对于这样一个水性扬花不守妇道的贵妃,皇上又何必去担忧这些?” 接理说,不是死了正好吗?也省得让人指指点点,脑袋上截绿帽子了! “你给朕住口!” 眼睛里愤然迸发出寒意,景元帝一字一顿,“朕的贵妃,是朕的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自然是朕的。华宗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敢对朕的贵妃不敬?” 景元帝真是出离愤怒了。 这宫里的事,还有没有点隐私了?贵妃才刚刚出宫,这后来的谣言就传到了满天飞! “梁士,送华将军出去,人老了,没事的话,就多在家里留着,别出来乱晃了!” 一句话,便与瞬间禁了他的足。 华宗民脸色骤然发白,继尔又愤怒道,“皇上,妖妃祸国!这难道还不够吗?难道皇上是非要等到将来的大历皇朝血脉混乱,彻底葬送千秋基业,才能真正醒悟吗?” “你给朕闭嘴!来人,拉出去!” 皇帝咆哮着,猛拍着桌案,气得浑身发颤,华宗民硬杠着脖子还要再说,早被差不多要吓死的梁总管喊了人来,又用力的拖了出去。 可依然是不甘心啊,一边往外拖着走,一边大喊着,“皇上,清君侧,只有诛妖妃……” 妖妃?妖妃?! 哈! 皇帝耳朵里清静了,整个人也便跟着冷静了。 等得梁总管回来,他沉沉的道,“去将宫里所有嚼舌根子的人,都拿把刀子,把舌头给剁了!” 因为恨极,怒极,他说的是剁,不是割。 梁总管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怕。 后背冷窜上来,皇上说的是剁,而不是割,这样的皇上,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暴虐。 “还愣着干什么?朕向来是太宽容了些,以至于就有那不怕死的人,时不时的嚼着舌根子。去吧,将他们的舌头都给朕剁下来,喂狗!” 异常平静的眼底,却凝着狂风暴雨来临前的鼓点。梁总管终是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不敢怠慢,额上抹一把冷汗,他转身跑出去,将皇帝的意思转达。 几乎是瞬息之间,整个皇宫变成了人间地狱。 无数人哭着喊着,或一脸的血,或一身的血,又在瞬间的惨叫之后,嘎然而止,死不瞑目。 总之,看到哪里都是血,都被宫中无情的暗卫,给一刀一个,剁了走。 皇帝的意思,是要剁了舌头,喂狗。可人嘴里的舌头,如果不先割下来,也是不能直接剁的,所以这些暗卫就很利索了。 他们干脆,连人头也一起剁了下来,然后,把全部的人头,或者尸体,都扔出了宫外去喂狗,喂狼,谁愿意吃,就吃了好了。 梁总管目光呆呆看着这一幕,他只知道,这事情要糟了。这一次,娘娘怕是不太好,而皇上想要以整个天下来陪葬了。 “娘娘,你可千万要好好的啊……” 他老泪纵横的祈求着上天,上天并没有听到。景元帝也听不到,他手里拿着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宫里不时响起的哭喊尖叫声,他哪怕听在耳中,也是无动于衷。 最后,皇帝暗卫终是摸到了明华殿,皇贵妃一看这一幕,就吓白了脸,强撑着尊贵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本宫面前,岂容得你们放肆?!” 其中一名暗卫,冷着脸,却言语恭敬,“皇上圣旨,不敢不从!”顿了顿,又目光如炬扫一眼殿内,抬了指了几人,“带走!” 立时,哭喊声又起,皇贵妃看这几人,也个个都是她养了好久才收了心的忠心奴才啊,她不愿意就这么让带走,是以又强撑着尊贵,再度而出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是连本宫这里都敢搜了?” 她心颤颤,也不是没想过今日一早锦贵妃的出宫,或许与此有什么关联,可到底也没想这一步,是真的,要以人命来填! 若说不怕,她皇贵妃也还是怕的。 “请娘娘属某无能为力!” 皇上的贴身暗卫,自然又比宫中侍卫更加高上一价。以他们对皇帝的忠心,自是不会将后宫任何主子,都放在眼里,也是绝不会听她们命令的。 便是皇贵妃这两声问,他这里回话,也是极给了面子。 道完了这两句话,这些暗卫果然就带人像拖死狗一般的离开,不出眨眼时间,明华殿中几声短促而又犀利的惨叫声响起,很快又逝。 皇贵妃出了一身冷汗,她软着双腿,一屁股坐在榻上,身边的嬷嬷宫女,也个个都吓得不停,面如土色。 与此同时,另外两妃宫中,自然也是不能幸免。除却淑妃在宫外养伤,居然逃过了此次风波,无论是贤妃,还是德妃,都是被查了宫中,打杀了人。 而这其中,最最让人意外的是,宸宫之中,竟无一人参与此中。 宸妃面色淡然,稳坐宸宫,向来白衣如仙,姿容绝世,在这一刻,倒也当真能撑得起她宸妃的尊贵。 各路消息反馈,最终聚到皇帝桌前,一共雷厉风行,打杀了约有宫女太监,甚至有一些是宫中小主,总计约有一百五十余人。 一百五十多人啊,这不是在数数,也不是在游戏,这是在杀人。 血杀皇城! 而皇帝如此暴怒,且手下不留情,便是宫中诸人吓得个个腿软,就是毫不犹豫执行杀令的皇帝暗卫,也得杀得手软,到最后,也实在是有点杀不动了。 这些人,不是敌人,不是刺客,他们只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内侍。 而消息最终传出皇宫,整个天下,瞬间哗然。 皇上,这是疯了吗? 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是家国天下都不要了,他就不怕寒了众百姓的心,而起兵反他?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贵妃踪迹 http://.biquxs.info/

对于这一切,景元帝却半分不在意,他只命令皇城侍卫,以及整个京兆府人马,前向贵妃出事地点寻人。 生要见人,活要见尸。 在这个时候,核仁脸色惨白的回来了,第一时间觐见了皇上,后来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知景元帝从这之后,就时常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中,一待就是很长时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夏去秋至,冬又来,出去寻找的人,也早已变得麻木,而绝望。 已经是将陈怀阉地界,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搜了不下百遍了,可那辆失控的马车,却像是凭空消的了一般,依然找不到踪迹。 与这辆马车一同消失的,还有冠宠后宫的贵妃娘娘,以及风姿如仙的纳兰大人 “核仁,再将贵妃失踪前后的事情说一次吧。” 锦宫之中,景元帝裹了厚厚的大氅,宫里没有烧地龙,很冷,可他却半点都不在意。 贵妃不在了,他一直都不信她死了,他就是要一直的守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是。皇上。” 小半年时间过去,核仁也是从最初的哭声与期盼,慢慢便变得冷静,麻木,“那一天,娘娘出宫,隆福寺所有人都被杀光,无一生还。后来,山上滚下来一具尸体,是先前皇后娘娘……” 依然是没有任何新意的陈述,依然是没有任何变化的结局,景元帝每听一次,都觉得心里疼,可是每听一次,他就更有一种感觉,他的贵妃还活着。 他闭眼听着,像是也如她当时一般,他身临其境她的感受,直到她马车被惊,她惊慌失措,然后她最后一句话说:核仁,告诉皇上,我苏锦言这辈子,只爱他温哲烈一人! 她是他的女人,她是他的贵妃啊! 她怎么可能会背着他,去怀别的男人的孩子? 而直到马车消失的最后一瞬间,她依然还在惦记着他。她喊他温哲烈,她喊着他的名字,哪怕他不在现在,也依然能够感受到她生命最后的眷恋,与不舍。 眼泪,倏然而落,他又轻轻吸一下鼻子,将泪意流了回去,他起身道,“核仁,今日就到这里吧。朕先走了……” 自从贵妃出事之后,皇上每天都要来锦宫里坐,无一日间断。 每天都听核仁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事发的经过,毫不厌烦,核仁也讲得慢慢麻木,讲成了习惯,皇帝却还是没有听腻。 他起身要走,又猛的顿住,惊喜的目光骤然迸发着喜悦的光芒,他三步并作两步又回来,猛然急切的道,“核仁,你之前说什么?是突然出现的尸体,惊了马?” 核仁愣愣的点头,“是的,皇上。”虽然她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可她还是很认真的回想道,“是武皇后的尸体,当进她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说,武氏她并不是从滚落的时候摔死了,她是早已经死了?” 皇帝再度急切的问,这时候,他才不管什么皇后不皇后,他要寻的,是他的贵妃。 而且,就算是真的武皇后的尸体现在再摆在他的面前时,他也绝不认同。 他的皇后陵里,已经放置了一个女人,再放不下第二人武皇后。 “皇上,您这是……” 皇帝的骤然欣喜,令核仁下意识的紧张,片刻,也跟着猛然想到了什么,她死寂了许久的眼底,也再次迸发出璀璨的光芒,更是慢慢就带了泪,然后,又是哭又是笑的道,“皇上,奴婢知道了,娘娘她没事,她还活着……武皇后的尸体,她不可能在死了后自己落下山的,只要皇上能找到当时那名凶手,也一定能找到娘娘的!” 他们搜救了这么久,也始终不见娘娘的身影,那一定是被人救了起来,或者是,是刻意的被人抹去了所有一切的痕迹。 也唯独只有如此,才有可能瞒得他们大批人马的搜索。 那么,如此推算,贵妃也一定还在人世! “来人,马上再去找!” 皇帝风一般的离开了,而这一次,他沉寂了许久的心间,是难得涌现出一抹狂喜的喜悦。 锦儿,等我,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明华殿,众妃再次相聚,皇贵妃一边抚着挺着大大的圆肚,一边笑盈盈的吃着冬梨。孕妇是不能太过贪凉的,可谁让她好这一口,嘴谗呢? 香香甜甜的冬梨,被精细的刀工,一片一片的切了下来,薄如蝉翼,又微微颤着,皇贵妃抬指拈了一片在指间,温婉柔和的眉间带着笑意:“今日立冬,本宫也刚好闲来无事,便寻几位妹妹过来坐坐。呐,这是冬梨,别看样子不看,黑黑的,其实它真的很好吃的。各位妹妹,也都尝尝吧!” 先行掂了一片送入唇中,香香甜甜的吃着,其它诸妃相视一眼,这才轻轻笑着,也跟着送入唇中。 当温热的舌尖与微凉的冻梨相触那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惊喜的禀住了呼吸。 怪不得,皇贵妃娘娘吃得这般高兴呢,原来,是当真的好味道。 可惜啊,这冻梨,一共也就这么点,众妃各处拈了一片,几乎也便不剩了。 皇贵妃再度招呼她们享用的时候,众妃也都很认趣的罢了手。 做人,总是要知道本份的,更要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可这些诸妃中,有人知道,自然也就有人不知道的。 “哟!今日皇贵妃娘娘相聚,怎么着也是要尽兴的。要不然,娘娘肚子里的小龙子,可就不高兴了呢。” 当先出声的人,先一步笑嘻嘻的开了口,众妃看去,是淑妃。 淑妃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自从贵妃出事之后,不出半月时候,许大人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总之,便又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送进了宫。 也是心里揣测着贵妃必定已死的结果,淑妃想着自己的把柄,再没有被人拿捏着,她自然是更加有恃无恐的又恢复了从前的目中无人。 她的背后有亲爹,亲爹是户部大人许大人。她不怕啊,她爹那么高的位置,自然能护着长盛不衰。 有了这份自信心,许淑妃更加是得意洋洋了。 “如何?众位姐妹都不说话了,可是有什么异议不成?” 得意的指间,又重拈了一份薄薄的蝉翼吃着,越发觉得这东西好吃。惠妃看她一眼,实是懒得与她计较,鼻子里哼一声将脸侧向了一旁。淑妃乐呵呵的笑,她就是有这个本事呢,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如此想着,就越发的自得了。 倒是向来总是做老好人的德妃道,“淑妃妹妹说的倒也不错,本宫没什么异议,可是眼下是在皇贵妃宫中,淑妃妹妹这般大呼小叫,不怕惊着了皇贵妃娘娘吗?” 指间佛珠轻轻掂动,不时发出脆响的声音,德妃这话不闲不淡一出声,立时便引来皇贵妃的冷意,淑妃额头出一层薄汗,“德妃,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挑拨本宫与皇贵妃娘娘之间的关系吗?” 说什么是怕惊着了皇贵妃,依她之见,这分明就是挑拨离间! “呵!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本宫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难道淑妃妹妹还当真以为,是本宫想要跟你争什么吗?” 佛珠扬了起来,德妃青衣儒裙,看起来就是不问世事之人,看起来也倒是好一副的仁爱之心。可淑妃压不住这火,为什么她每次出声,都要让人给嘲上几声呢? 以前是惠妃,现又是德妃。 她猛的咬牙,一字一顿的道,“别以为你们这样,就真的能够高枕无忧了。告诉你们,该来的,她早晚还会来。不该来的,她也一样会来。” 话落,她径自起身,最后一眼落在皇贵妃高高隆起的肚皮之上,她诡异一笑,拂拂袖傲然而去。 殿中诸妃,几乎谁都没有说话出声。 无论是德妃还是惠妃,宸妃。这目前宫中,是最高位份的妃嫔都没有出声的意思,眼下风口浪尖,谁都没有那么傻。 而皇贵妃的孩子,便恰恰是皇上凯旋归来那一夜中,所孕育的小小生命。 比之锦贵妃肚腹中的孩子,也小不了几天,可锦贵妃带着根本不被人承认的孩子,而出走皇宫,下落不明,皇贵妃的肚子,是一日比一日大了起来。 对于皇贵妃来说,这孩子是意外的,更是惊喜的,宝贵的。而淑妃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无声的诅咒着的孩子,也使得皇贵妃非常气怒。 她看一眼众妃的表情,又瞅着殿中,基本已经用得差不多的餐点,面无表情的道,“没什么事的话,都退下吧。本宫累了。” 立时,诸妃起身告辞,一个个都走得飞快。 是生怕皇贵妃一生气,将来自于淑妃处的心火,全部都撒到她们头上吧? 采莲跟着宸妃后头出去,还没跨过门槛呢,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翠红追上来道,“采嫔小主,请留步。皇贵妃娘娘有请。” 采莲脚下步子一停,顿时又出了身冷汗。 她迟疑看一眼宸妃,后者向她微微点头,“去吧。” 采莲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位姐姐,皇贵妃娘娘可是找臣妾,有什么事吗?”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寻来 http://.biquxs.info/

翠红行一礼,面色不卑不亢,“小主请恕奴婢不知,还请小主随奴婢去一趟。” 宸妃已经离开,采嫔万般无奈,硬着头皮跟着过去,其它诸妃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皇贵妃要找采嫔干什么? 进了宫,皇贵妃摸着自己将近是五个月的大肚,只一句话,“本宫现在身体不便,不能再伺候着皇上,你可愿意替本宫好好的陪在皇上身边?” 居高临下,又雍容华贵,她目光仁和看着华嫔,华嫔却莫名觉得脊背发凉,“娘娘,臣妾……” “本宫这里,也不需表任何忠心。你若愿意,从现在起,便留在明华殿,本宫自会让人给你收拾,若是不愿意,本宫也不强求,自行离去便可。” 话落,皇贵妃转身进殿,已然很有了孕相的身体,自身后看,已经着实令人羡慕。 尤其是这深宫之中,有个孩子来依靠,比什么都强。 “小主,可否是想明白了?” 过了片刻,翠红代皇贵妃轻问,采嫔咬着牙关,额上冒着冷汗,“这……娘娘是真的要让臣妾代为伺候皇上?” 这样的好事,她万万都想不到。 翠经笑了起来,慢慢的道,“娘娘的意思很清楚,便是要小主,来享受这份荣华富贵,要若是小主不愿意,那么这深宫之中,也多的是其它小主前来接替。既如此,小主便请回吧!” 翠红说了话,作势要离去,采嫔眼看机会流逝,心里忐忑,却又极是不安心。眼看着翠红真要走人,她终是低喊一声,“等等!” 翠红停步,微抿的唇角,缓缓扬起。 …… 彼时,距离大历皇城中心,约有上百里之外的地方,在一处几乎是偏僻,又无人烟之地,孤零零扎着几个茅草房子,茅草房里,已经住了小半年的男女。 不像是夫妻,却也不像是兄妹,倒像是逃荒避难的。 炊烟袅袅,打猎的男人回来了,进门就笑着道,“锦儿,今天宝宝乖不乖,有没有乱动?” 茅草屋里,树板做的床上,锦言合着身子,懒懒的躺着,屋子里的地方烧着炭盆,炭盆里烧着火。这大冷的天,也实在是连说话都懒了。锦言听得他进来,便抬眼看他,又笑眯眯的道,“纳兰大哥,今天宝宝很乖呢。我数着今天,差不多是冬至了吧?有民间是冬至吃饺子的。也真是谗了呢。” 自从夏末里出来,一直到如今,也有五个月的时间了,她肚子里孩子也在一天天的长大着。也还好那马车跑的时候,纳兰城是拼命压了的,马车里所有一应衣服,器具也都齐全的很。甚至连棉被都有两条,这才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生存下来。 这其间,两人也不是没有想过要重回京城,可每一次行到京城周边,总会发现一些来路不明的人,手按着刀剑,对路上行人虎视眈眈。 纳兰城便知不妙,这些人,必定是冲他们而来。 无奈之下,纳兰城也不是没有试过,用特别的联系方式,去联系城里的人,可每一次的联系,也都是如同泥牛如海。更甚至,在最后几次联系之后,城内猛然就跑出大批兵马,严厉搜查每一个进城的人。 这分明,便已经是皇宫中的侍卫之中,又出了内奸。 纳兰城气极,却也无奈。为保娘娘安全,只好又辗转到了这一处山野之地,不管如何,先行要将那些人的警觉心,消退了再说。 而这里一留,便是小半年的时间过去,眼看过了冬至,便要到新年了。 一年一度的新年,似乎锦言每次都过得极不安分。 包括去年,包括这年。 “想吃饺子,我去找人买些来吧。” 拍拍身上的雪水,纳兰城将手里好不容易猎到的山兔放过来,是早已清洗好了的,锦言想想,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可是去外面还要走很的路。” “不怕。我身强体壮的,多走几步也无防。倒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千万要小心。这把刀给你,若我不回来,千万不要给人开门,实在不得已,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要紧。懂了吗?” 每一次出山买吃的,他都不太放心。他一个大男人,吃什么都无所谓,垫着肚子不饿,也就足够了。 可有她一个孕妇在,他是深深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了他。 “好啦,又不是第一次了。这里的山虽大,大冬天的也没几个野兽,再说我燃着火,也是不怕的。” 抬手接过刀,又叮嘱了他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纳兰城点点头,回身出去关好柴门,又告诉她:“还是以往的时辰,天黑前我会回来的。” “好!” 锦言笑眯眯的,若说从前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还多有尴尬,可时间一长,也便习惯了。 她现在,是把他当成哥哥一般的敬爱着,感觉有他在身边,一切危险也都不是危险。 她也永远记得那一天,当马车惊跑,她在马车之内惊慌失措,他似是天神一般的拼命拉着那失控的马车,一直将自己的双手,都勒得鲜血直流。 他是真的用生命,在保护着她。 出了山地,去了外在三十多里外的小镇子上,大中午的天气,纳兰城肚子里有些饿,可他抬手摸了摸钱袋,好像也只有几个铜板了。不由无奈一笑,他们一个贵妃娘娘,一个侍卫统领,居然也能够在有朝一日落魄到如此田地,这事要传出去,也着实让人不信的。 手里没有银子,也更不敢将那些随身带着的金银首饰去典当了。他拉拉兽衣做的衣领子,猫眼进了镇子上唯一的一间小饭馆。 “老板,今天有卖饺子吗?” 纳兰城进门,低声问着,他这打扮,也早已不复最初时的风光霁月之相,整个看起来,就是山里一个穷猎户。 大中午的,这天气冷,店里也没几人在,店老板是正跟自家婆娘做了饺子,可偏这时有人进来,他立时就不耐烦的道,“有饺子也不卖了。快走吧走吧走吧!” 一脸不耐烦的往外赶着人,纳兰城却立时就欢喜了,“那老板的意思是,有饺子卖?” 他上前,作势要从钱袋城往外拿银子,店老板“咦”了一声,立时就觉得奇怪了,“哎,我说你这个穷猎户,山棒子的,我不是说了吗?今天就是有,也不卖了。我还要留着自己吃呢。快走快走!” 再次往外赶着人,店老板就打算着要将门闩好。纳兰城一把抓住了他的门闩,拧眉道,“可是我妹妹有着身孕,她今日想吃这一口,能不能麻烦老板割爱?” 说出这话的时候,纳兰城也真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些。 就算他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城侍卫统领,也不再是什么纳兰府公子了,那他至少还是个男人,他还能够养活自己的啊! 可现实的情况就是,他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哎!你耳朵聋了还是坏了?我不是说了吗?这饺子,我不卖。” 怎么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都说了要不卖了,还这么死皮赖脸不肯走。纳兰城咬牙,“老板,麻烦你了,我付双倍的价钱?” “三倍也不卖!” “那……我用这个换行吗?” 咬咬牙,纳兰城抬手,从自己指间摘下一枚戒子,递了过去。 是一枚上好的玉扳指,水头十足,格外透亮,只看这玉,也价值不菲,更别提这最后加工而成的做活,上面还有能工巧匠雕的祥云图案,只一眼,这店老板就欢喜得眼睛都亮了。 可片刻,又迟疑的道,“你这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上上下下打量着纳兰城,就凭这么一个穷打猎的,他能有这样好的身家? “是我祖传的。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要拿它换的。老板,这样,你可肯给我饺子了?还有这玉扳指,老板千万帮我收回,等我回来还要来赎的。” 那一枚玉扳指,纳兰城也的确没有说错,便当真是家里祖传的。这时候,也实是别无办法,才这样子拿出来。 贵妃的身上,金银之物虽然不多,可一看就是宫中制品,他也断断不敢拿出来。 “好!看你说得这么可怜,那么,这饺子就给你好了……”自动将纳兰城最后的那句“赎回”刻意忽略,老板乐滋滋转了后堂,拿了饺子出来,麻烦的又拿盆子给他兜了,用布盖了,这才道,“喏,给你。” 纳兰城道了谢,怀里抱着这得来不易的一顿饺子,他眸光里带着笑,一路往回赶着。 这样一种牵肠挂肚的心情,是纳兰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哪怕是最早之前,慕秋为他生过孩子,他也依然是很平静。虽然是身为一个男人,如此这般想法,是极为让人不耻的,可爱情,从来就没有先来后到。 他喜欢她,哪怕为她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同样,他喜欢她,也更加的尊重她。 一路带了饺子回去,他这边刚走,店老板嘻滋滋的拿着才刚刚用一顿饺子换的玉扳指,心想这下是真赚了啊! 冷不防一只大手从旁侧里抢过来,将玉扳指夺去,沉声冷问,“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找到 http://.biquxs.info/

老板一愣,当即就喊道,“喂,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把我的扳指还回来!” 他才刚刚得到,还没有捂到手热呢,这转眼就落入别人手,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跳起来,扑过去抢,那人却只将手臂一举,淡淡问道,“我再问最后一句,这扳指,哪里看来?” 看起来温和仁厚的脸色,眸底寒光却是异常冷锐。 老板大概也是察觉了不对劲,他终是不敢再硬来,可还是咬牙不放松的道,“是我捡的。” “你胡说!” 轻飘飘三个字砸过来,男人微眯的眸子隐着杀意,又慢慢给他挑着破绽,“玉指温润,分明就是日常戴着,又看这玉质如此水头,晶莹透亮,也绝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捡来的……这么大一板玉扳指,又如此价值不菲,难道有谁丢了,都不心疼的吗?” 分析完毕,他手中剑光闪开,冷冷搁在他的脖间,“说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面对着此等凶物,煞气冲天,店老板再不敢多言,终是腿一软,说了实话。 男人听完,立时就急速追问,“你说的那人,是往哪里去了?” 到底往哪里去了,店老板哪里知道,他当时都只顾着看他的玉扳指了呢。闻言就随便指了一个方向,“那里。” 看那人的打扮,就是山里的猎户,他所指的方向,就刚好是那里,大概也不会错的。 等他话音一落,脖间倏然一凉,利剑撤去,人影走远。店老板“妈呀”一声后怕的摸摸自己的脖颈,后堂里,自家婆娘将所有这一切都哆哆索索看在眼底,等得那煞神终于走了,才哭哭啼啼的出来,“当家的,还有我那一顿饺子呢,这就白了吗?” 店老板气得一巴掌扇过去,“老子命都要没了,你还惦记你那饺子……” 婆娘挨了打,“哇”的一声猛哭,店老板不耐烦,又气得骂了句,“那混蛋,果然是个贼!” 害得他白白损失一顿饺子不说,还差点把小命也丢了。 纳兰城怀里捂着饺子,一路疾行。慢慢就觉得身后似是有人跟随。 那人速度极快,跟着他也走走停停,纳兰城顿时冷笑。 他纳兰城也是有小半年的时候,不曾在宫里当差了,可他哪怕再落魄山野,他骨子里的警惕性,也依然还是存在的。 看一下左右山路,他是要拐向右方的路,直接就去了左边,那人不察,果然也跟着他去了左边,却一眨眼就将人给跟丢了。 那人心知不妙,急忙便回身看,耳边一道劲疾的风声踢过来,他猝不及防,重重的被踢落在地,纳兰城从他身后的树上飘然而落,一身的兽皮穿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却依然气质出众。 刚刚用玉扳指才换来的热饺子,被放在一边,此时他又重去捧起来,捧在手心里,觉得还不是太凉,便转身欲走。 却不想那人一口便喊着他道,“纳兰城!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整个天下,为了找你们,都是要找疯了,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藏在这里?” 看一眼这地方,人迹罕至,又虫鸟绝地,宛然一个死地,他好歹纳兰府贵公子啊,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纳兰城一回身,这才发现,原来是熟人啊。 唇角微微一扬,却含着冷意,“原来是你?” ……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人回来了,可随着他一同返回的,还有另一个人。 锦言眸光迎上,不出意外的怔了怔,便又很快淡然,“来者是客,坐吧!” 武月寒挑眉,坐? 就这样一个逼仄狭小的地方,这怎么坐? 连站着都很费劲吧? 看看自己的人高马大,再看看这个地方,像是从前的武国公府,哪怕就是马厩,也是比这里要好出不少。也不知这贵妃娘娘怎么就能忍得下来? “好!那就坐下说吧!” 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坐下了。锦言看着他便笑,“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武公子以往卖糖人,也是不会挑地方的,今日却要挑挑。” 武月寒也跟着笑,“人总是会变的,娘娘不也变得如此安于贫穷?” 放着好好的一国皇妃不当,她跑来这里受这罪……目光落在她的腰间,早已隆起的腰身,明显的说明着她的孕相。 想到了从前的流言蜚语,武月寒也并没有多问。 在他心里,他们虽是敌对关系,可依然是不愿意伤她。 两人说着话,纳兰城便去将饺子热了热,给锦言递过来,“娘娘,请用。” 有武月寒这个外人在前,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再度变得疏远起来,这是一种明显的避闲。 锦言对此理解,点点头,将饺子接过,慢慢的吃着,趁此机会,武月寒引了纳兰城出去,将指间的玉扳指递给他,“这是你的吧?” 纳兰城抬手接过,“是我的。”顿了顿,又道,“你父亲,是打算放过我们了吗?你既是能找得到这里,国公爷相必也能找过来的。” 武月寒耸耸肩,“那可不一定。我能找过来,凭的是运气,要皇上要是找过来,你说凭的是什么?” 两人目光咄咄,同时看向对方,彼此也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冷意与防备。 好半晌,武月寒率先将目光收回,“放心。娘娘从前待我好,你们的事情,我是不会向外说的。” 无论是同处一室,还是过得如同夫妻一般的生活,武月寒都不会说。 “纳兰与娘娘本也只是尊敬,原也没有什么,武公子也不必用此事来威胁于我。”纳兰城脸色淡淡的,就算身在这山野之地小半年之久,他也没有饿死,更没有饥不择食,倒是把茅草屋里面的贵妃娘娘也给养得白白胖胖的,精神还算不错。 武月寒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呵”的一声就知:“好!倒也真不愧是满天下都交口称赞的纳兰公子。” 唇间轻轻一扬,他再次道,“我武月寒这辈子,也都不可能会伤害娘娘的。所以如今前来,只是给你们提个醒,皇上的人,很快就到,如果不想以后娘娘再受挫折,或者是纳兰大人再度被牵连的话,那就请好自为之!” 这世上很多事,眼见不一定为真,可偏偏就被人传得极广。 若是这个时候,被皇上的人亲眼看到,等得以后回到皇宫,自然也更加会被猜忌着忠贞的清白。届时,贵妃就是再有十张嘴,怕也说不清楚了。 “纳兰多谢提醒!” 双手抱拳,纳兰城是真心谢过了他的提醒,武月寒又看了看没有任何动静的茅草屋内,随后,便飘然而去。 锦言听着外面的动静散了,她扶着肚子出来道,“纳兰大哥,这个人,你能看得透吗?” 说他是好人,他手上沾着血,是他是坏人,他好像……又总是在不遗余力的救着她。 纳兰城点头,“世间善恶往往只在一念之见,依纳兰之见,怕是这武公子,想要回头,是不可能的。可他到底是良心未泯,还记得娘娘的曾经的好。” 而至此开始,他们之间,便再度是君臣关系。 这一天,是冬至。 果然冬至过后,第六天的时候,皇帝带着大队人马,亲自出宫,飞马来接。 等到了近前的时候,锦言一个人躲在孤孤单单的茅草屋中,面色蜡黄,而气息微弱。 景元帝下了马,掠起衣袍就冲了进去,核仁也紧跟着跑进去,里面一个哑婆婆,正呆呆看着身下出血的孕妇娘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这里乱着时,皇帝冲进去,一把将哑婆婆扔到一边,哑婆婆呜呜咽咽的喊着,连比划带解释,脸色急得不行,可没人看得懂她的手势。 “锦儿!你怎么样?锦儿!” 一闪身扑过去,景元帝抱起呼吸微弱的女子就上了外面的马车。马车里早备着上好的香炉,软垫,还有各色的点心零嘴,一切都是她喜欢的,可现在,喜欢这些的小女人,眼看着就已经要活不成。 “太医!快传太医!” 又一声怒吼,随行太医立时上前,颤巍巍给贵妃诊了脉,好久,才擦着脸上的汗道,“禀皇上,娘娘孕期五月之数,眼下是身体不适,才稍稍见了红,这之前,只消好好调养,便即可痊愈。” 说着话,又忍不住看一眼贵妃的大肚,想着那已死的民间神医,诊得还真是准,娘娘这是真有了身孕呢。 “你,说什么?娘娘现在,是五个月的孕期?” 景元帝听这话,立时就怔忡,他想到五个月前,似乎是与她在一起过…… 太医点头,又边擦着额边冷汗,“回皇上的话,的确是这样,娘娘的孕期,可推至七月初左右,或者中旬。” 七月初,或者中旬……他是七月初七大捷归来,然后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她有了身孕。 立时就薄唇紧抿,心里懊恼翻江倒海,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可是,他又想要问个明白,“那为何当初你们太医院,连娘娘的喜脉都诊不出?” 以至于,让他怒而迁责于贵妃,又害得她吃得这么多的苦。 而现在,他只要想想,就恨不得是将整个太医院都灭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消减的贵妃 http://.biquxs.info/

带着贵妃和哑婆婆一路回了京,时间也到了第二天。 并不是这路上,皇帝的马车行不快,而是贵妃的身体当真不是太好。 许是有孕这几个月,一直吃喝不着,营养不足,明明五个月肚子的人了,看起来面黄肌瘦,那胳膊一捏一把骨头,看着就让人心疼。 等到第二日,阳光晨起时,的的马车进了京,贵妃也眼着慢慢醒过来,微微怔愣的眼底看着皇上,脸色间并没有乍然相逢的激动,反而是有些淡淡的,“臣妾参见皇上。” 马车内,她不便起身,便垂眸行礼,皇帝怔了怔,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锦儿,见到朕,你不高兴吗?” 抬手将她的手指握紧在掌心,她手指的温度,一如她的整个人一般,凉凉的,还带着着淡淡的冷漠,与疏离。 他的锦儿,是从来不会这样的啊! 心下瞬间苦涩,他顿了顿,低叹一句,“锦儿,你还是在怪朕是不是?朕知道,朕是做错了许多事情的,锦儿能否给朕一个机会,让朕弥补?” 试想从前,她才刚刚有孕,他便将她无情的送离皇宫。可想而知,她当时的心情该有多么难受。 他一次又一次的不信任她,这让贵妃的心中,也已是渐渐的疲累了。 “皇上,臣妾不敢。” 她轻声言语着,目光垂下来,落在他们相互交握的手上,景元帝抿紧了唇,心里有千言万语是要对她说的,可她的态度,迎头便给了他重重一击。 过去的事情,他没有能力去将它们当成是没发生过,可他真的也知道是做错了的,“锦儿,你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会。我温哲烈知道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不信你的。锦儿要恨,就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可就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堂堂一国之君啊,如今在她面前,竟是如此的伏低做小。 锦言鼻子里酸了酸,又很快的止住情绪,将手指从她掌心里抽回来,轻轻的道,“皇上,过去的事……也都已经过去了。” 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锦儿……” 景元帝再唤一声,还要再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马副统领的声音,讨好的响起,“皇上,娘娘,马车已经到了,请皇上,娘娘,小心下车。” 话说完,有太监打起了马车前的帘子,景元帝看一眼依然低垂着眸光,不去看他的锦贵妃,他暗暗的一声叹,猫腰出了马车,踩着锦杌下地。 身上的衣袍一角略微的往旁里甩了一把,核仁这会儿早就上前,要扶着娘娘下马车,景元帝直接将她挥开,将手递出去,“锦儿。” 他温暖的大手,如同天边的朝阳,闪着温暖人心的光芒,只是这一刻,锦言却觉得极是刺目。 她顿了片刻,久久没有动作,皇上也不着急,只耐心的一直伸着手等着她。 “娘娘?” 核仁叹气,低声提醒,锦言回神,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景元帝笑了,“锦儿,你小心着一些,不要怕,有朕在。” 等到她终于脚踩着了锦杌,便觉得整个身体倏然一轻,她下意识惊呼,抬手抱紧了皇帝的脖子。顿时一股好久不曾洗过澡的味道冲入了鼻端。景元帝却半点不介意,反而是更加紧的将她抱住。 “皇上,放下我,我自己能走的。” 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不曾洗过澡,锦言自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比较脏的。可这年轻的皇帝,却压根都不在意呢。 只是满怀里抱着她,就已经觉得终是心安了。仿佛是拥抱了整个世界的阳光一样,他轻轻一笑,“不怕。你的身体,有哪里是朕没看过的?” 一句话,锦言顿时又气又恼,“皇上。” 她抬眼往四下里偷偷的看着,核仁等人早已把脑袋扎得低低的,尤其是脸皮薄的,已经是微微的红了脖子。 这是根本装没听到了。 锦言红着脸,咬着唇,心中有些气。她明明就是在跟他生气好不好,这温哲烈到底有没有心? 景元帝却哈哈大笑着,一路抱着她回去,羞得这刚刚才又重新回宫的小女人,是无论如何都冷不起来。 对他不理睬,他就各种讨好你。 对他理睬了,自己心里又不甘心……每一次,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在迁就着他们间的一切。就算他是皇帝,可这样无休止的怀疑与猜忌,她也是会累的。 进了锦宫大门,早有原本宫内的原班宫人内侍像是过年一样的欢呼着。 秀儿又给早早备了去邪的艾叶水,以及去灾的跨火盆。 贵妃身体不好,景元帝直接抱着她,又长腿一迈,抱着她跨过去,旁边众人顿时一声欢呼,个个看得眼羡,又极是嫉妒。 锦言只管将脑袋埋在皇帝的怀里,只觉得这一次回来,可真是声势浩大。 熟悉的床铺,熟悉的一切,重新回到了这里来,锦言只觉得像是隔了前生今世一般,她恍恍惚惚的被放在了床上,皇帝也不放过她,一直就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怕再眨眨眼不见,她又要消失了似的。 锦言回了神,想动动身子,都有些无奈,“皇上,您抱得臣妾太紧,要喘不过气来了。” “啊!” 皇帝立时汗颜,又忙忙的松了她一些,再小心的问,“这样呢?” “嗯,还好。” 锦言心里有些酸楚。 看来这些日子,他也是真的着急了,若不然,依他一国之君的性子,又何曾对人如此的小心翼翼过? “娘娘,热水备好了,奴婢服侍娘娘吧!” 核仁带着人,将内殿往后的屏风放好了浴桶,注入了热水,又试了手感,觉得刚好,这才又笑着眼里带了泪,请着娘娘进去。 锦言抬手扶着肚子,肚子不算大,可依然让她很累,“皇上,那臣妾就去了。” 垂眸,向皇上施一礼,也不等皇帝回话,径自就转身离开,往内殿后头而去。 景元帝怔怔的,久久,才终是又长长的低叹一声。 锦儿,她到底还是在生气啊! 若不然,就依着她的性子,一定会是委屈得不行,要依在他的怀里撒娇着。他认识的锦儿,应该就是开朗直爽的,任何事都放不进心里,可现在……是他一手,硬生生的改变了她。 想了想,又着人唤了太医进来,仔细询问了娘娘见红的事,知晓是身体太累,或者太虚弱才能有的症状,而胎儿却是还好,皇帝的一颗心,也终于慢慢的放了下来。 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了。 他一定要护得她们娘俩安稳。 屏风后头,水声轻响,锦言褪去了衣服,便露出了她几乎是骨瘦如柴的身体,整个人看上去,只除了因为怀孕,胸前更加丰润了一些之外,便唯一最最显眼的,就是她高高挺起的肚子了。 之前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还以为她肚子不大。可是这样看来,娘娘是真的削减了很多,像是风一吹就要被吹走似的。 核仁看得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锦言先一步笑道,“莫急。会养回来的。” 到底那时候在野外,就算是纳兰城照顾得再好,可她心情难道不好,身体又是反应极大,也根本不可能会养出多少肉。 核仁点点头,努力将眼底的泪意吸了回去。开始慢慢掠着热水,给娘娘清洗着衣服。 多少个月没有将自己洗得这么干净彻底,锦言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又觉得极致的疲累。 紧张过后,人总是会难受。 她慢慢洗着洗着,就睡了过去。 温热的水落在身上,核仁慢慢的小心的帮着主子清洗着身体,直到都洗得差不多,水也都凉了的时候,核仁才不得不叫醒主子,又换了另一桶水进去。 锦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看身后自己的脏水,有些略略尴尬的道,“到底是很脏了。”核仁只笑,却也不语,依然是轻手轻脚帮娘娘冲洗着。而这一次,娘娘又累得睡着了,核仁再不忍心叫醒娘娘,想了想,转过屏风去报了皇上。 景元帝愣了下,眼底浮现出心疼,“没事,剩下的,朕来吧!” 顿了顿身形,他直接便抬腿,慢慢的进了屏风之后,依然是热风腾腾的浴桶之内,他千万思念的小女子,终于是真真切切的回来了。 她就那样入浴在他的眼前,身体在水面以下,水面之上,只露着锁骨以上。她睡得很沉,根本就听不到任何的外界声响。 景元帝看了片刻,抿了抿唇,将她轻手轻脚的从浴桶里捞了出来,这么一刹那间,才猛然惊觉,她的身体,竟是消瘦了很多很多。 立时就更加觉得自责,与心疼。 “核仁。” 他低低的喊了声,核仁快速的将干净的一个毯子送来,又帮着娘娘裹在身上。皇帝抱了她出去,又丝毫不嫌弃她身上的水,弄温了他的衣服。 锦宫内殿,也早在皇上出宫亲迎之后,便烧了热热的地龙,这样子只裹一件薄毯的出来,也一点都不觉得冷。 “核仁,再条几条干净的帕子来,帮着娘娘将湿发绞干了。” 侧身坐在床前,景元帝又轻声吩咐。看着她消减了许多的容颜,他此刻心中除了自责,更多的,便是如同发誓一般的承诺。 这辈子,他哪怕是负尽了天下所有,也定不负她一人! …… 推荐好友豪门言情:《天价婚约》霸道总裁宠妻无度,女人你休想逃!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纳兰伤重 http://.biquxs.info/

绞干了头发,便将怀里的女子轻轻放入了飘逸的帷帐之中。 她有着身孕,平躺着有些累,景元帝又很细心的将她侧了身子。这其间,睡得舒服的小女人,唇间低低溢出了连续数月以来的第一个甜甜的睡意。 身在野外,她不怕吃苦,也不怕累,可她一直有着心病。 皇上不信她,怀疑她的孩子不是皇帝的血脉,这令她心中极为难受。孕妇心情一旦不畅,便总容易走出思想的死胡同。 以至于,她日渐消瘦的身体,是纳兰城无论如何去努力,也都补不回来的。 “皇上,太医写了方子来,要帮着娘娘食补一下,皇上要不要过目?” 自打娘娘回来,小和子一直跑前跑后的忙活着,乐得合不拢嘴。内殿里事,有核仁与秀儿在,他插不上手,便忙着外面的事了。 这会拿着方子跑回来,与皇上递过去看着,其实看懂看不懂的,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上真的在看。 一字一句看过去,不懂药理,却记下了所有药名,与份量。又递于小和子,“将这一份拓下来,连同每日的药渣,也都一日一捡,若是有半点不妥,去告诉他们,不止他们的脑袋保不住,便是连同他们的家人,也都一并保不住。” 药方从指间里递过去,小和子转身出了内殿,去往外殿将皇帝的意思说了,前来诊治的几名太医,立时就额上冒了冷汗。 小和子机灵的看着,将众人的表情收在眼中,等得回头再告诉给师傅,仔细盯着。 皇帝便一直守在贵妃的床前,一刻都不肯离开。 直到小和子再次进来通禀,说是皇贵妃娘娘来了,要来探望贵妃娘娘,皇帝这才皱眉,略有不悦的道,“她来做什么?” 小和子:…… 将头低了低,依然恭敬的道,“是听说贵妃娘娘回来了,特来探望的。” 探望? “有什么可探望的。去告诉她,贵妃身体不好,让她勒令六宫诸妃,任何人不得前来探视!就这样吧,去吧!” 不耐烦的挥了手,将人赶出去,又着了小太监去让梁总管亲自送了一些奏章过来,他便在这锦宫之中,冬日的暖阳之下,终是能够静心安神的看起了眼下的国家大事。 在贵妃下落不明的这几个月时间里,皇帝也总是不得安稳。 就算在那个时候,他依然是不能够找到有力的证据,去证明贵妃的清白,可随着乔梁大夫的身死,他也是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什么。 是以,才会有隆福寺,转陈怀庵一事。可谁也没有真的去想过去,正因为这么一转,倒是逼过了隆福寺的大火,可随之也跟着惊了马车。 这之后,他就一直在找,在不停的找,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终于是传来了他所最最想听到好消息。 “皇上,娘娘带回来的哑婆婆,该如何安置?” 趁着送茶点的功夫进得内殿,核仁见皇帝暂时停下,便抽了个空,低声的问。到底也是照顾了娘娘这么久,想必娘娘醒来也是要问的,哑婆婆的安置,便显得尤为重要。 “既是救过贵妃的,便在这宫里,给她找个去处,再拨了人伺候着,安心养老吧。”哑婆婆好大的岁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家人,不过看样子,是不像有的,皇上这样安排,也显得极是仁义。 核仁“嗳”了一声,下去去办。梁总管抱了奏章就一直没走,这会是在身边伺候着,见状,就乐呵呵的道,“娘娘身边,总是有一些好忠心的奴才。” 景元帝嗯了声,抬手揉了下眉头,也跟着点头道,“确实是。贵妃一向待人宽厚,又极为仁慈。这些宫人,也都是有心的,也都对极好。” 比如青枝,比如核仁,比如小和子,还有秀儿……这是贵妃的福气,也更是这些奴才的福气。 在这时,殿外有小太监进来,匆匆禀着,“皇上,马统领有要事求见,就在锦宫之外。” 马林? 皇帝顿了顿,想到他如今的身份,随之道,“让他进外面等着。朕这就出去。” 后妃内殿之中,是不会让侍卫,或是男人进出的,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也是个警醒。 出了宫门,见马林正在雪地里,耐心的等着,景元帝裹了大氅上前,眉眼抬起,瞧着他道,“何事?” 年轻的皇帝,倒是真敢为了一个女人,那也是可以细致小心到极致的。 不在她内殿里谈政事,也绝不让外男进入宫门。这是他对她的另一种保护,也是另一种贴心。 “皇上,微臣在城外救回了一人,是同样失踪好久的纳兰大人。” 马林拱手,他身为侍卫副统领,与纳兰城是上下级的关系,其实纳兰城若是出事,他理所当然便是正统领。不过马林虽然为人圆滑,可骨子里倒还是有几分血性的。 这样龌龊的事情,他是不屑去做的。 “哦!是纳兰么?他怎么样?可否着太医去看看?” 听得是终于找到纳兰城,皇帝立时便上了心,马林所谓是将人救回的,身上也定是有伤,而且还是伤得极重。若不然,凭着纳兰的手段,他不会让任何人困住自己。 除非,是他心甘情愿。 一瞬息想到这个时候,又着转眼逝去,马林领命去办,皇帝又跟着赐下了不少上好的药材,也都一同带去了纳兰府。 纳兰明珠是自从唯一的儿子失踪,他也跟着恹恹的终日提不起精神,也早就早很久之前,向皇上递了折子,要辞官养老。 皇帝连续象征性的挽留数次之后,便也准了。 这会儿,等着儿子终于被活着送了回来,且不管伤有多重,纳兰明珠忍不住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一辈子,他错的最多,就是对自己儿子的狠。 若不是从前的错,也不至于他们父子之间越走越远,以至于到最后妻亡子散,连个后代血脉都没有。 “老爷,宫中太医来了,马副统领也带了好多的药材,老爷看,这要不要迎迎?” 家仆进来,低声说着话,又叹气看着床上浑身是伤的公子,老爷这一辈子啊,爱多错过,恨更多。以至于老了老了,却差点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既是皇上的意思,那便进来吧。” 轻轻叹一口气,他摆了手,亲自迎了出去,马林带着人手,将各种药材搬进来,又极是客气的寒暄一番,纳兰明珠终是问起,“马大人是在何处救的小儿?” 老纳兰辞官退朝,言语之中,自然也不方便再自称什么官职,倒是马林很恭敬,他客气的道,“回老大人的话,属下是在城外的河边发现了纳兰大人的。他当时是半爬在护城河边,浑身都是伤,整个人看起来是奄奄一息,属下就急忙救了大人回来。” 他说的是实话,他发现纳兰城的时候,他无论是前胸还是后背,都布满了刀伤剑伤,各种伤痕,他如今能捡得一条命回来,那也实在要感激马林的。 “老夫替城儿,多谢马副统领救命之恩。” 随之,又着人捧了一些薄礼上前,算是答谢,马林客气了一番,也便收下了。 等得送了马林走,太医也跟着诊断完毕,纳兰明珠便问,“伤情如何?” 太医叹气,脸色不好,“纳兰大人伤势过重,又连续数月来,身体乏极,虚了本源,后又受伤泡在冷水里很久,如今能捡得一条命回来,是他的命,也是更加的不幸啊!” 听太医这样说,纳兰明珠整个人就不好了。 他脑子时“嗡”的一声,呆呆的问,“那,城儿他,还是有危险?” 不! 不会的! 他已经没有孙子,没有夫人,老天爷怎么可能会这般残忍,还要将他唯一希望的儿子也要夺走?一时间眼前发黑,跟着就要栽倒。太医眼疾手快扶了他,叹息着劝道,“这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看情况,若是纳兰大人求生心切,他自会熬得过去的。若是不行……” 太医话到这里,便不再多说,他摇着头,拍拍纳兰明珠的肩,提了自己的药箱,又将药方留下,便离府回宫。 纳兰明珠整个人都无力的软了身体倒下。 他半跪在房间里的地上,冰凉的地面,将他原本就已经苍老的脸色,拉伸得越发凄然。 纳兰明珠,这一辈子,你到底是错得有多厉害,才能得到这样的下场? 床上,纳兰城全身上下的伤口都被处置过了,只是依然气息微弱,像随时都会被熄灭的油灯。纳兰城明珠更是连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他喘一口气,就有可能会将已经是油尽灯枯的儿子给吹灭一样,他一直守着,等着。 不停的与儿子说着话,只是盼着老天爷,不要这么狠! 他的儿子还年轻,还年轻啊! 他是国之栋梁,他不可以就这样去的…… 到最后,他呜呜咽咽的便捂着脸哭,那压抑的声音听在耳中,又疼在心头,让府里的家仆,都也觉得极是不忍。 消息由太医带入皇宫,皇上好久好久,都无法言语。 他手里握着朱笔,眼睛看着桌上的奏折,可心里已经茫然到不知如何是好。 纳兰城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他做了皇帝,他便是他的臣。 他们那时候,也都以为,无论这天下风云如何变幻,他们君臣也是永远都会在一起的,可谁又能够想得到,纳兰……他是要提前,便将这才刚刚灿烂的生命就要走完吗? …… 推荐:萌妻难驯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无双公子(已修) http://.biquxs.info/

重重的叹一声气,景元帝道,“梁总管,去请纳兰老大人进宫一趟,朕有要事相商。另外,再着人将纳兰城也护送进宫吧!到底这里的太医,比外头更加方便一些,人手多了,也照顾得会更加好。” 想想纳兰明珠家里,还有个续了弦的四头丫头,名叫慕春的,那时候是纳兰城的贴身丫环,却是心思大的,竟在老夫人死后,不顾一切的做了续弦。 为此,纳兰城更加不愿回府,宁愿在外在再办家业,可没到,世事就是这么艰难。 他的家,再次毁了。 到如今,他留在老宅子里,大概也是会不舒服,索性便一起进了宫,也好有个照应。 “是,皇上,老奴这就去办。” 眼见得曾经光风霁月的纳兰大人,如今落得个这般下场,梁总管也是心里叹息。他应了声下去办理。纳兰明珠的府中,这时候已经是吵得不可开交的。 “老爷,你看看我现在我都已经有孕在身了,你却要变卖家产,也要救回这个不孝子。你看看他,看看他啊,半死不活的一个活死人,老爷就那么肯定,将这家产所有都卖了,就真的能救回他?” 高高隆起的肚子,吃力的挺着,说来也是让人笑话。 就在当初,纳兰城的女人孩子被人杀害的不久之后,纳兰明珠竟是意外的发现,慕春竟是有孕了。 他这可也算得上是,老蚌结珠,老树开花了。 可儿子府中出了那么大的事,纳兰明珠也真不敢腆着这老脸往外张扬,一直等到后来,肚子大了,再也遮不住了,这才被外人所知。 自然,也更是被笑话了。 眼下,这眼看就是九月临盆的大肚,随时都要分娩,却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不依不饶了起来。纳兰明珠打不得,也骂不得,竟是气得就两眼一番,身了发软的昏了过去。 连续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身子早已亏空了。 日日活在他自己的悔恨与罪责中,他觉得儿子是在为他顶罪,那该死的,最是自己才应该啊! “老爷,老爷!” 一见纳兰明珠发呆,慕春又挥手在他眼前呼闪着,挺着大肚子,柳眉倒竖的道,“老爷,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纳兰明珠慢慢悠悠回神,呆呆的看着她,“听到了。” “既是听到了,那还是再要变卖家产吗?” 慕春依然不放过,她跟了他,就是想要荣华富贵的,可他现在倒好,居然要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儿子,竟连他们快要出生的亲生子都不顾了。 那万一是救不回纳兰城,那这钱不都白花了吗? “慕春,你曾经也是城儿身边的人,你难道真就这么狠心,连一点点的关心都不给他吗?” 纳兰明珠痛心的说,他实在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阳光明媚的一个女孩子,在嫁他做了续弦之后,就变得这么势利了。 难道富贵,真是会害人的刀? “哼!反正我是不管。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那会儿我是对他有意,可奈何他没有心呢,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慕春阴了眉眼狠狠的说,脸色竟是扭曲狞狰到,连纳兰明珠也觉得暗暗心惊的地步。 “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要接公子进宫去进行救治。皇上也在急传老爷入宫。” 忠心的家仆过来,脸露喜色的禀告着,纳兰城明珠也跟着猛然开心,高兴的道,“真的吗?这样的话,那这老宅子就不用变卖了。” 慕春也跟着将脸色缓和,酸溜溜的道,“他倒是当真好命啊!” 眼看要穷途末路了,皇上居然会开了口。 “好!那就即刻进宫吧!一刻都不得耽误。” 得了旨意,纳兰明珠立时就着手收拾,慕春一咬牙,猛然脸色惨白道,“老爷,不,不好了。我……是不是要生了。” 她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捂着肚子就缓缓倒地,纳兰明珠脸色大变的将她急忙扶着,一连声的喊着去请大夫。 而这里乱成一团,自然进宫之事,也是被耽搁了下来。 是夜,府里一团明亮,床上侧躺着的男人,风月安宁的宛如一副画。他背上有伤,胸前有伤,浑身都是伤痕,也只能用这样侧睡的方式,来减轻他的痛楚。 只是现在,他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哪怕白日里的父亲续弦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破了他的耳膜,他也依然沉睡不醒。 屋里亮着灯,拨在他身边伺候的家仆,也随着灯烛的晃动,而不时的昏昏欲睡。屋里烧着地龙,温度不算低,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也不觉得冷。 忽然间,房间里的窗子打开,立时有股冷风顺着窗口飘进来,几乎要睡着的家仆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刚要醒来,可奈何实在太困,在努力的挣扎了片刻后,终是沉沉睡去。 窗子处一缕白烟飘进,随后有人影跳进来,先是看一眼桌边爬倒的家仆,这才到了床边,仔细的看着纳兰城。 “一代风华公子,名满天下,到最后,不也依然要落得个这般下场?” 叹息的声音,落在他的耳间,纳兰城动了动,终于慢慢的醒了过来。 抬眼向上看,是武月寒。这半夜前来的武月寒,倒是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手里攥着暗香,燃了好久,使人闻了,便睡得很深。 吃力的将身子从床上离开,纳兰城干燥的唇辩里吐着沙哑的字眼,“你怎么会来?” 看一眼桌边的家仆,又随着他呼声的渐渐轻起,是没有生命危险的。纳兰城松一口气,便又转过脸来问,“我们的合约,应该到现在这里,便已经要止住了。你今天半夜还要前来,是还有什么事吗?” 与他合作一把,瞒天过海的骗过了皇上,可纳兰内心里,也终是沉甸甸的难受着。 刚刚才过去的半年时间,是他一生中最为安宁平和的日子,哪怕是吃了上顿不下顿,天天需要入林间去打猎,他也依然过得很快活。 一切,都只因为,他身边有她。 可现在,贵妃被接入宫中,再次变得遥不可及,他好像觉得自己的世界,也都整个的塌陷,而不在乎了。 “我今天来,其实并不为别的事情,我的意思,还是想与你合作一次。” 武月寒说着话,眸光里闪了笃定的笑意,见纳兰城听他在说,他便又接着道,“很简单的合作。我要你死,你可否能做得到?” 要他死?这如何又能做不到? 要一个人活着,很难,可要一个人死,却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深深的吸一口气,他点头,“也是为了贵妃娘娘吗?如果是,我死,也未尝不可。” 事到如今,他纳兰城的存在,也都时时刻刻的在提醒着皇上,曾经所有的怀疑,与不忠。既如此,他也觉得这个生命,也没什么牵挂了。 只要他的死,真能换来她的一世安稳,他想,他是愿意的。 “呵!可真是痴情得让人落泪!纳兰城,你知道我的身份,也是见不得光的。可是我这辈子,也不甘心于当真就如此平庸无能。我也不想永远的做个提线木偶。所以,你要帮我。” 怀里摸出东西,一只精致的瓷瓶放在他眼前,武月寒扬着唇道,“现在你爹,也另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的存在与死活,大概也不那么重要了。所以,我刚刚的意思,你等想明白了再答复我。” 顿了顿,又笑着看一眼他手边的瓷瓶,“如果愿意,你将那药吃下,片刻,便气息全无,而隔天,纳兰府便会再起灵帐。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选择进宫。可一旦进宫,你所将会引起的一系列的后果,你当也是比谁都清楚的。” 拍拍手,武月寒说完这一切,又从窗子离开。屋里立时便随之安静,冷风拍打着窗子,往屋里灌着寒气,桌上的灯烛不停的跳跃着,像是它也知道,他纳兰城的生命,便要就此走到了尽头一般,它在急切的挽留,挽留。 更深露重,雪落无声,骤然,在遥远的天际边,太阳即将放亮的那一刻,守夜的家仆猛然就惊叫着哭出声来,“公子,公子,你醒醒,醒醒啊!” 这一年,长历十三岁,冬。 纳兰明珠府唯一公子,纳兰城,逝。 年仅,二十三岁。 翌日,灵帐挂起,全府上下哭声不断,以往跟公子亲近的家仆,更是哭得个个都哑了嗓子,公子英年早逝,这是天妒英才。 纳兰明珠根本就没有了眼泪,他整个人都如同是痴傻了一般。这一辈子,他错得多,更悔得多。尤其这一刻,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终是再也受不住这刺激,一口鲜血猛的吐出,当场昏死过去。 于是乎,整个灵帐中,又惊叫哭喊的乱成了一团。便也在这个时候,慕春肚子里的孩子,也眼着似要凑热闹似的,呱呱坠地。 而伴着纳兰城的伤重逝去,景元帝也心里难过了许多。 送灵这一日,他没有亲自前去,而是着了梁总管,带了皇帝的旨意,追封纳兰城,为天下第一公子,人称,无双公子。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父子双逝 http://.biquxs.info/

纳兰明珠当日病倒,缠绵不起。 数日后,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此,偌大一个纳兰府,只余了续弦慕春,以及她怀中才刚刚出生的纳兰府小公子,排行二,为纳兰城之弟。 纳兰明珠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为自己的老来子,取名为纳兰明。 他一生明珠,却踌躇暗投,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不要再走自己的老路。 而明,意为,明心,明德,做人明白,行事明理。 此下,纳兰府突然骤生如此变故,慕春忽然就像是一夜暴富似的,既空虚,又有种不真实之感。 茫茫然的掀了厚棉帘子,撑着自己刚刚生产的身体,迎面一股冷风吹过,她不自觉打个寒颤,家仆急忙上前,又红着眼睛落泪道,“姨娘,外面风大,姨娘还是在屋里歇着吧。小公子刚刚出生,姨娘身体也是要保重的。” 纵是抬了续夫人,也依旧喊着姨娘的名份。忠心的家仆说完话,便着了丫头扶了慕春姨娘进去,慕春呆呆的进了门,等落了门帘,她又忍不住的猛然转身向后看,眼里倏然就泪意滚落,呜咽的道,“老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是贪财,又有些尖酸刻薄,可她也是真的没有想到过,她要去将纳兰城咒死。 那样一个如谪仙一般的公子,慕春从来就没有想着让他去死,她只是想着要为自己腹中的孩儿留个退路,她只是不想让老爷将全部的家产都卖掉,可为什么……纳兰城,他竟真的就死了? 他一死,老爷哀伤过度,也跟着相继离世。只留了她们娘俩,孤零零的生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念头可想? 步子踉跄着,她凄然泪落回了房,高床暖枕躺过去,才刚刚生产的喜悦,便又再次被老爷的离世,拉下了重重的哀伤。 “宝宝,你要快快长大,知道了?长大了,也能像大公子一样,学得一身厉害的本事,去为国家效力。” 泪意落下来,她低低的说着,又用沾染着她泪意的唇,去吻着宝宝的脸。 刚刚出生的孩子,眼睛才学着慢慢睁开。褪去了他胎里的水肿,此刻的宝宝看起来非常的漂亮,健康。 母亲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他似有所觉,忍不住的动了动小嘴,扬了扬小手,慕春看着,心里一片恻然,更加的是想哭。 边上丫环看着,也跟着泪如雨下,“姨娘……” 慕春擦擦眼睛,强忍着悲痛站起身来,“我与老爷夫妻一场,也是缘份,我是要送送他的……” 话没完,眼前帘子一挑,核仁冷着脸色进来,不客气的道,“人都已经不在了,才想起来要送送,姨娘的心,还真是与众不同!” 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人没了,你又惺惺作态给谁看? 慕春愣愣看着,被这突然闯入的核仁,给惊得忘了哭,核仁更是冷笑,“别看我,看我也没用。纳兰公子救过我娘娘多次,于情于理,我家娘娘都是要来看看的!” 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她径自去纳兰明珠父子灵前上了香。纳兰城停灵三日,已经下葬,第四日,纳兰明珠逝。 这一对父子,倒是生前的时候,南辕北辙,政见不和,家宅不宁。 但愿这生后的黄泉路上,可以能够握手言和。 核仁代替娘娘拜了几拜,又上了香,接下来,梁总管也来了,同样代替皇上上了几柱香,更有皇帝旨意来到,追封纳兰明珠为当朝御师,赐封其后来子纳兰明为异姓郡王爷,遗孀慕春为夫人。 这之后,宫中诸人相携散去,便等两日后,再行将纳兰明珠大人,择地下葬。 核仁带着一身疲惫回宫,锦言还没歇下,见人回来,她抚着笨重的腰身,脸色哀伤的道,“可是替本宫送了纳兰大人最后一程?” 核仁点头,眼里溢出了泪意,“娘娘,纳兰城遭此横变,奴婢看在眼中,也着实心酸。” 上前扶了主子,又慢慢到美人榻倚坐,锦言低低的哽咽道,“他好么的人,怎么可能就会突然重伤不治?” 明明他们两人分手时,他去寻了哑婆婆回来,帮着照顾她,而一直到皇帝带人寻了来,他这才悄然离开,却不想,那就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娘娘。纳兰大人已经去了,娘娘且勿再悲伤,以免再动了胎气,也累得纳兰大人泉下担心。” 眼里泪意流出,核仁抬手去擦了,眼下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她说话,也自是没有那么多顾及。 娘娘的心思,她最清楚不过。此番出宫半年,才将将回府,娘娘与纳兰大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说。只可惜我肚子大,也不能出宫,更不能亲手再送他最后一程。” 话到这里,又更是觉得难受得紧。 她此次回宫,身体比之前更是差了许多,太医三令五申务必卧床静养,皇上为免节外生枝,也是绝不许她出宫。 否则,她无论怎样,哪怕再是被人流言中伤,她也一定要出宫,去送他最后。 “娘娘,皇上来了。” 秀儿站在门口看着,帝王一身黑金色龙袍踢着衣角进门,低调而沉凝,秀儿这里已经是飞快的传给了娘娘。 锦言点点头,便拿过帕子擦了泪,刚要起身迎驾,皇上已大步进来,小心的扶她到塌上坐好,这才低低的出声道,“锦儿,纳兰去了,朕也知道你心中哀伤,可是我们的孩子,你更要小心才是。朕不让你出宫,是怕你再受危险。而朕也相信,如果纳兰泉下有知,也一定会赞同朕的决定。” 身为帝王,景元帝也当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纳兰竟是会去得这么突然,突然到,他就是想有满腹的心事想对他去说,也再也找不到人了。 “皇上,臣妾不会的。如今臣妾是双身子的人,臣妾知道,也更加要爱护自己才是。至于纳兰大人,臣妾相信他,也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得很好。” 他那样好,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她愿意将他当做哥哥来敬爱着,可她也同样知道,这样的一份敬爱,对于他来说,那该是有多残忍。 每日里守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能表白,却还要听着她口口声声的喊着哥。 这一声“哥”,便也代表了永远都无法垮过的天堑鸿沟。 他的心伤,比身体的折磨,是要更多。 “好了,我们都不说这事了。朕答应你,等你身子好些,生了孩子,朕一定带你去他坟上祭奠。” 为他们君臣之间的曾经友谊,也为他纳兰城数次相救贵妃的恩情。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也都要去这一趟。 “好。臣妾都听皇上的。” 锦言垂了眸,敛去自己通红的双眼,却依然对皇帝并没有热情。 景元帝怔怔看着她,好半晌,又叹一声,“锦儿,朕要怎么做,才能弥补过去犯下的错?” 他温哲烈登基为政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人歉疚过,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低声下气过。唯有她,唯有她苏锦言,唯有她锦贵妃。 “皇上,臣妾不敢让皇上做什么。只是臣妾真的很累,心力交瘁,觉得整个人都很困乏。” 软软的女人终是抬了眼,温柔却又极为恭敬的说着话,核仁在边上站着,忍不住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好。若是你累了,那朕这便离开,锦儿好好休息,可好?” 心知她依然是对他有着怨怼,景元帝眸光深深注视着她,片刻起身,又吩咐核仁仔细伺候着,这才慢慢离去。 锦言抬眸,目送着这一国之君,萧条失落的背影,倏然间,眼里带了泪,想要哭,又忍住。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皇上他是真的想要讨娘娘欢心的……”就连她一个奴婢都好是心疼皇上,娘娘怎么就是不肯原谅呢? 锦言喃喃的道,“核仁,你不明白的。对于皇上来说,纳兰的死,只是逝去了一个好臣子。可对于我来说,我是失去了一个亲人。我更是觉得自己的身上就背负了一条人命。” 若不是因为她,纳兰又何至于伤得那般重?以至于到最后,竟是再也捱不过去,就这样没了。 “娘娘,纳兰大人,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谁又说不是呢? 锦言没有回这句话,只是沉默着抿唇,一颗心疼着,又揪着,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了纳兰城,还是为了她自己,亦或者是为了皇帝的错,也更为了他的苦。 或许,种种皆有吧。 也或许,这天下谣言并没有说错,她苏锦言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妖妃。 明华殿,皇贵妃抚着自己鼓起的肚子,眼底的眸光忽明忽灭,带着隐隐的狠戾,又有着彻底的扭曲。 那个溅人,她竟是又回来了? 而且,居然还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她还敢又带着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回来! 皇贵妃冷笑:“翠红,本宫现在头脑有些不清楚,你来帮本宫分析分析,你说,那锦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 殿外,皇帝迈着步子走进,摆手示意宫人不必去禀,耳就听得内殿里,皇贵妃问出了这样的话。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采嫔小主 http://.biquxs.info/

主仆两人并不曾知道皇帝进殿,依然在谈论着锦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皇贵妃问出了这样的话,翠红不敢去接,只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皇贵妃也不为难她,只冷笑道,“难道你真觉得,那个狐媚子的溅人,与纳兰城之间没有关系吗?本宫可是听说,那溅人失踪多半年来,可天天是与纳兰城吃喝住在一起的。若不然,怎么能她锦贵妃刚回来,纳兰城便又找到了吗?” 这世上之事,就没有这么巧合的。 想到前两日她去往锦宫,竟被挡在门外,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恨! “娘娘……” 翠红忽然察觉到什么,猛的低低喊了声,皇贵妃冷哼一声,斥道,“喊什么喊?本宫就是这样子给你们喊老的。我可告诉你们。不管那锦贵妃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孽种,可本宫这肚子里的孩子,定是皇上的。” 呵! 她这一胎,若是当真能够一举得男,那这大历皇城,将来的皇后之位,一定是她的。 “娘娘。” 眼见得她越说越过分,翠红急急再喊一声,转身就“扑通”跪下,口称“皇上”,皇贵妃脸上洋洋得意的表情,猛的就愣了。 “皇……皇上?” 脸色倏然煞白,她慢慢转头去看,殿门大开处,皇帝黑色的衣袍迎风晃动,殿外的冷风扑进来,像是冰刀子扎在脸上一样,景元帝脸色平静,像是任何事都没有听到一样,只看着她,淡淡道,“朕过来看看,马上就走。” 话落,他果然是看看,转身离开。 皇贵妃腿一软扑到在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娘娘……” 翠红也吓坏了,她爬着过来,想要将主子扶起,皇贵妃突然回神,反手一个耳光甩出去,“溅人,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皇上来了,你就是要眼巴巴的看着本宫出糗的吗?” 歇斯底里的怒骂一声,皇贵妃气得浑身发抖,翠红噤若寒蝉,拼命磕头,皇贵妃愤怒之下,已是喊了人进来,将翠红拖了出去。 冰天雪地,寒梅渐开。 从锦宫离开,到了明华殿,又从明华殿出来,景元帝站在外面的雪地之时,清寒幽远,一袭孤寂,零落成泥,他不知要去哪里,更不知要如何做。 他这辈子,那么努力的放在心上的女子,却偏是伤得最深。 这世上,最爱之人,才最在乎。 她若不懂你,她便不怨你。 这个道理,也是人人都懂,然后到了他一国之君的身上,他就是觉得那样的痛。 痛得连呼吸都要凝固。 皇贵妃说,锦儿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皇帝不信。那怎么可能是孽种呢?那明明就是他的孩子。 而这一次,他绝不许任何人再伤她! “皇上,天气冷,皇上请回宫吧!” 梁总管上前,将小丸子手里捧着的大氅给他披在身上,皇帝慢慢的动了身子,看着眼前的苍茫一片,想起曾经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一场一场的大雪,可他的锦儿,也远远不会像如今这般,对他纵然恭敬,可骨子里,却是冷漠到了极致。 “梁士,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伤了她的心,便得到了如今的惩罚。 “皇上……奴才不敢。” 梁总管叹息着,都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还是天家的家务事? 帝妃二人在这之前,也是经常的小别扭不断,却从来也没有如今这般,娘娘冷得,就像是冬天里的一块冰,皇上捂不热,他更没有办法。 “唔!朕问你,其实你也是不知道的吧?” 皇帝自言自语着,又接着话说起来,“朕还是喜欢从前的她啊。心地善良,又待人极好。在朕面前,她从来都是欢欢喜喜的,无论是笑,还是恼,都不会向朕掩饰她的心情。可现在……她已经是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朕说了。” 他去看她,她只说是困乏。 他说离开,她半分挽留都没有,是他真的伤透了她的心,也是真的让她对他失望了吗? “皇上,或许,娘娘也是真的累了呢?” 梁总管没什么意义的安慰着,皇帝忽然更笑了起来,赞同的道,“是呢。或许,是真的累了。” 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与伤害,每一次,他都说不会再有下一次,可每一次,他的承诺与保证,都是空头许诺。 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压在白雪皑皑的枝头,看起来极是喜人。 皇帝从明华殿出来,也便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是信步随处一游,刚至御花园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低低的说话声,欢喜的道,“小主,您看这枝梅花,可真的好漂亮。要不要折几枝回去,送于皇贵妃娘娘?” 小宫女的声音透着欢快,倒当真是半点愁滋味都不知。 景元帝听到“皇贵妃”三个字,摇摇头便要离开,忽听另一个声音就啧怪的道,“皇贵妃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也总是一份心意,那就送去好了。唔,还有锦贵妃那里,我听说,娘娘身体也不是太好,也折几枝梅送去,给娘娘提提神吧。” 皇帝听着,一直阴暗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他抬眸,与身后梁总管看一眼,梁总管笑着表示明白。进了御花园里去询问,不过片刻时间出来,“是暂住于明华殿的采嫔小主。” “采嫔?” 皇帝对这个人,完全的没印象啊。梁总管倒是记得这个人,“像是前年的时候,皇上临时宠幸的秀女,她父姓杨,倒也是个清官小吏,听说还懂兵法,智计不错。” 懂兵法?智计不错? 皇帝立时就来了兴趣,“将采嫔召过来吧。” 行进亭子里,片刻不多久,采嫔一脸惊喜的踏着积雪而至。 才刚刚长开的身段,还显着稚女的天真,岁月的照拂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的精神。 桃色的暖氅披着,她手里还捧着一把新鲜折下的梅枝,越发将她的娇俏机灵衬得娇美可人。 皇帝看过了,便问她,“你就是采嫔?你父杨守业,可懂兵法布阵?” …… 彼时,锦宫之中,核仁一脸无奈看着自家主子,“娘娘,您说您这个脾气。敢当着皇上的面就那么不高兴,要是皇上真被您给气走了,看您以后哭不哭。” 娘娘怀孕,再加身子虚弱,需要补,核仁也是尽心尽力的做了许多好吃的,来变着法儿的伺候着主子。秀儿咯咯就道,“核仁姐姐,瞧您说的这话,皇上对娘娘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皇上是把咱主子当成心头宝一样的爱着呢,哪能说真的生气,就会生气了?” 小半夜不见这俩忠心的奴婢,眼下仔细看来,倒是瘦了许多。 许也是担心她的安危,而日夜不得安宁吧。 “好了。你们俩的心意,本宫明白的。只不过本宫的事情,你们又能真正知道多少?” 锦言手捧着参汤慢慢喝着,这味道初喝还可以,喝得多了,就觉得反胃,索性喝不下去了,就将汤碗向桌上轻轻一磕,“有没有酸汤?最近总觉得吃得太饱似的,总是胃里堵得难受,用些酸汤往下冲冲。” 是孩子渐渐大了,还是她的心情变化,直接就影响着孩子的健康。 “娘娘,太医说了,酸汤是伤胃的,娘娘还是少喝。” 虽然如此不愿,核仁还是去端了酸梅汤过来,锦言捧着饮尽。这下才觉得好了许多。 等得肚子觉得慢慢蠕动的时候,她欣喜的喊着,“核仁,快,快看。孩子动了。” 隔着厚厚的冬衣,核仁肉眼看不出来什么,娘娘就让她将手放到肚子上去,过了片刻,核仁真的就跟着惊喜起来,“娘娘,小主子是动了,是动了……” 生命,当真是一种很奇妙的延续呢。 “秀儿,秀儿。” 门口,小和子低低的招手喊着,秀儿笑着抿唇,看这主仆一眼,便悄悄的退下,到了殿门外,秀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袖里揣着手道,“和公公,是有什么事吗?我这里还要顾着娘娘呢。” “别着急。就说一点事,耽误不了你多久。” 小和子看一眼殿内,与秀儿低低的道,“方才有人看到,皇上去了御花园,然后与采嫔小主一起折了寒梅,共往乾元宫去了。” 乾元宫,是皇上的寝宫。 皇上不住六宫的时候,就歇在乾元宫的,如今,采嫔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主,竟是被皇上带去了乾元宫,便也不得不多想了。 “先别声张,我去问问核仁姐姐。” 秀儿低声回着,抬腿回了内殿,找了个理由将核仁喊了出来,核仁听这事,就猛皱眉头,“如果这事是真的,那是断断不能让娘娘知道的,若不然的话……” “若不然会如何?到底是什么事,是本宫不能知道的?” 身后传来清悦的声音,核仁脸色一白,快步过去道,“娘娘,不是让您好好歇着吗?怎么出来了?” 锦言腾出一只手,戳着她的脑门,“敢背着本宫有秘密了是不?说吧,是什么事,你们要想方设法的瞒着本宫?” 她瞧着眼前这几个人。 核仁,秀儿,小和子…… “娘娘。”核仁刚要编个瞎话,糊弄了娘娘算了,小和子猛然截断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再抽淑妃 http://.biquxs.info/

“娘娘,没什么事的。是以前那个御膳监的小板子,最近查到了凶手是谁。所以奴才正与核仁在这里嘀咕着,生怕是娘娘知道了,会觉得不舒服。” 小和子说得很快,话里话外也没什么破绽,锦言半信半疑看着他,“当真?” 她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当然是了,奴才又怎敢瞒着娘娘?” 小和子乐呵呵的正说着,又主动说了是说御膳监的那个掌事的,原来是武国公的人,那时候才会想方设法的要毒杀娘娘。还好娘娘命大,没中了那奸人的毒,而小板子,也只是个替死鬼而已。 “嗯。查明白了就好。这世间枉死的人太多,本宫不能去一一的帮着他们平冤,可就在眼跟前的,本宫是会力所能及的帮着的。” 抬了手,由核仁小心的扶着出门。 五个多月的身孕了,与明华殿的皇贵妃,差不多的月份,可娘娘这肚子,明显就看起来又圆又大。她自己倒是越发的消瘦了。让人看了真真是心疼。 门外太监每日都例行进来,这一日,倒是查出了些什么。 手指搭在脉上好久,太医凝重着脸色道,“娘娘,这脉象……” 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出一般,锦言不在意道:“但说无妨,本宫这孩子无论是好是坏,也都不会冤你的。” 太医这才应了声,仔细又查着,久久,才带着不安,又带着恭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一抬,是双脉。” 双脉? 这又是什么? 锦言茫然,太医忙着解释着,“双脉就是两个孩子。或是一对龙子,也或是一对公主,也有可能,是一对龙凤胎。” 太医乐呵呵的说,锦言还没回过神来,核仁与秀儿已经是欢喜的叫出声道,“太医,这是真的吗?娘娘肚子里怀的,当真是龙凤胎?” 呀! 这可真是太好了,不止小皇子有了,这小公主也一并有了。 核仁与秀儿相视欢呼,太医抽着脸道,“两位姑娘,老夫并没说是一定是龙凤胎,只说是有可能……” “有可能就是会有啊。这有什么区别吗?” 俩姑娘奇怪的说着话,太医无语的黑着脸,索性也不多解释,又开了方子,与娘娘叮嘱一番之后,直接提了随身的小药箱离去。 之后,锦言一脸呆滞的轻抚着自己的腹部,觉得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极不真实。 这样,她就会一次有两个可爱的宝贝孩子吗? 皇上要是知道,一定是高兴坏了。 “核仁,你去请皇上来一趟。” 唇间浮上笑意,双胎的喜悦,略略冲淡了一些纳兰城亡去所带来的哀伤,她在得知自己有可能怀有双胎时,依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皇上。 想到的,是她心里最爱的那个人。 有些时候,生气归生气,可该有的分享,也还一定要有。 “嗳,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 核仁乐呵呵与秀儿又吩咐几句,她拉了门出了风雪中。片刻到了乾元宫门门,却被侍卫拦下了。核仁想着娘娘喜悦的心情,便好声好气的商量着道,“这位大哥,我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娘娘有事,想来请皇上过去一趟,还请侍卫大哥通融一下。” “通融?这有什么可通融的?” 侍卫还未曾说话,侧手边里,又慢慢行过来一人。淑妃脖子里裹着一条雪白的兔毛棉脖,手里握着手炉,脚下穿着防雪防滑的棉鞋,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傲然至极的向着核仁走过来。 核仁垂眸,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奴婢参见淑妃娘娘。” 双手交叠,搁在腰身一侧,她以为淑妃是很快会上她起身的。可淑妃却是笑眼弯弯的一直看着她,久久,才像是眼里压根就没这个人似的,睁着眼说瞎话道,“碧秋,你好好给本宫看看,这眼前,是不是蹲了一只狗啊,怪不得本宫就觉得这心里不舒服呢。” 碧秋看一眼主子,眸光平静无波的道,“娘娘,不是狗,是锦宫的姑姑,核仁姑娘。” 是锦宫的姑姑,就是锦贵妃身边比较重信的人。淑妃要是再这么不依不饶,怕是这下场又会不好。 “哟!你说什么?是锦宫的姑姑?哎呀,那本宫可是失礼了。枋仁姑娘,来来来,快快请起,这大冷的天,冻了手了吧?本宫这个手炉给你。” 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淑妃立时亲亲热热将核仁扶起,又果然是将自己的手炉递过去,核仁皱眉接着,不知道这位肚子里,又打着什么鬼主意。 只是这只手炉,她也是不敢接的,刚要给她送回来,淑妃又径直一把拉了她的手道,“正巧呢。你也是来找皇上的吧?本宫也是才刚刚来。可惜呢,皇上这地儿有着采嫔陪着,是任何人都不见……” “是任何人都不见吗?” 左等右等,等不到核仁回来,锦贵妃亲自来了。 她一手往后扶着自己的腰肢,一手扶着秀儿,小和子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这架势,跟老太后出巡一样,淑妃看在眼底,又心中暗恨着。 却是一扬笑脸,做着场面功夫的跑上前到,“哟!我说这是谁呢,这不是锦宫里的贵妃娘娘吗?听说是出宫回来了,还挺着肚子,眼下看来,果然不假。” 她一边说,又一边幸灾乐祸的嘲讽着,“可惜啊,这肚子里的孽种,也不知道是谁的。” 现在,可终于算是让她也抓住了锦贵妃的把柄了吧? 整整半夜时间,都出宫在外,不见人影,这分明就是奔了别的野男人去了。 “核仁,你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掌嘴!” 记吃不记打的东西,说她聪明,可每次都惹祸,说她愚蠢,可她算计人的心思,倒也当真不少。 “哈!你又要打我?你又凭什么敢打我?我可告诉你……” 淑妃跳脚冲着,还没等说完话,眼前贵妃娘娘眉眼轻抬,透着犀利,更加着一种打骨子里的可怜,“淑妃啊淑妃。别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偏是你次次都死性不改呢。怎么?本宫身为贵妃,还教训不得你了?” 脸色骤然冷下,“核仁,淑妃以下犯上,对本宫不敬,掌嘴!” 这一声喝斥而下,核仁将手炉扔至一旁,果然就上前,左右开弓掌嘴。 淑妃被打懵了,好半天,才尖叫道,“这凭什么又是我?苏锦言!难道你就只是会欺负弱小吗?有本事,你去跟皇贵妃叫板。” “本宫不与她叫板,她是皇贵妃,本宫是贵妃,本宫是要去尊敬的。而你,虚入宫中这么多年,却依然不知规矩的犯上不敬,本宫掌你嘴,是让你记住,以后说话前,好好惦量惦量自己的份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她掌嘴了,只可惜这淑妃,以前是小意温柔,又惯会的扮天真,装可爱。如今倒是一身的狐狸皮剥下来,这骨子里的本性露出来,就是如此一个泼妇了! 如果说惠妃的直爽,是她不愿意向任何人低头说好话,那么淑妃的阴柔就是一种毒,怕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毒倒,永世不得翻身。 碧秋垂眸站在一旁,对于自家新主子挨打的事情,她一概不作理会。 两位主子矛盾,又与她何干? 阶上侍卫严守乾元宫,对于两位娘娘起的冲突,一概无视。 他们的职责,只是保护皇上。 “苏锦言,你……” 淑妃挨了打,忍不住的不甘心,贵妃上前一步,与她轻声道,“武皇后已经死了,淑妃是不是觉得,本宫手里已经没了你的把柄,便可高枕无忧了?” “唔,这……” 难道不是吗? 淑妃很想这样说,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该死的! 这苏锦言还真是够狡猾的,难道,她手里当真还有她的什么把柄不成? “淑妃是个聪明人。相信本宫不用多说,淑妃也是明白的。既如此,那淑妃就请回吧,本宫找皇上有事,你就不必在这里侯着了!” 转了身,带着打人打得超爽的核仁,还有秀儿小和子一起,一行人迈步上了台阶。在路过一脸痴呆的淑妃面前,小和子顿了顿,极快的道一句,“淑妃娘娘还是好自为之吧。” 看在往日的银子上,他多劝她一句,也算了了之前的一切。 话落,他心中畅亮,随着娘娘又急行而上,阶上侍卫一看贵妃的肚子,便也不敢遮挡,任由着贵妃上前,便有人先一步进了宫去,向皇上禀报。 这里,淑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顿时又气急败坏的道,“你,你们,你们都我等着!” 又挨了打啊,好疼。 可是,为什么倒霉的总会是她?难道这世间当真就不能说实话了么? 那孩子,绝对就是孽种。 乾元宫内殿,皇帝微眯着眸光歇倚在榻上,采嫔巧笑倩兮正轻握着小拳头,满脸喜色的给皇上捶着肩膀,侍卫叩门而进,“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怔了怔,一把将身后采嫔甩到一边,急而问道,“这个天气,她怎么会来?可说有什么事了吗?” 她还有着身孕,还在跟他生着气,怎么就突然跑来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主动 http://.biquxs.info/

眼见得皇帝出去,采嫔愣愣的跌坐宫内地上,好半晌回过神来,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旁边小宫女扶起来,有些怯生生的道,“小主,皇上已经出去了,小主要不要也跟着出去?” 她不敢让小主离开,小主现在这种情况,一眼看着,就是已经气到了。 “你给我滚开!她是贵妃又怎么了?使手段抢人争宠,到这种份上,她还要不要点脸?”采嫔愤怒的大喊着,小宫女脸色猛然煞白,宫内边上也有一些宫人内侍一直在旁伺候着,耳听着这声喊,也都是猛然跟着惊吓。 这是不要命了吗?皇上与娘娘还在外头,采嫔小主就这么口无遮拦,要是真惹了娘娘生气,怕是这以后都不好了。 采嫔气过后,却依然气得是浑身发抖,“皇上是召了我来的,她锦贵妃怎么就这么溅……” “娘娘!” 眼看得小主越说越招祸,小宫女拼命的拉住她,“娘娘,贵妃有着身孕,她突然来找皇上,大概也是有事的。小主,请跟奴婢回去吧。皇贵妃娘娘还在等着。” “皇贵妃?呵!她不也就是打着想让我代她守着皇上的目的么?现在我在这里呢,倒是刚好随了她的心愿,她又等什么等?” 猛一下甩开好心的小宫女,采嫔脑袋一热就冲了出去。 皇上才刚刚答应过她的,她父亲是懂得兵法布阵的,只要父亲可以上得了战场,做得了大将军,那她采嫔的位子,便也会如同曾经的华嫔一样,而水涨船高。 而偏偏这个,贵妃来了,这是毫不给面子的打扰了她的一切,她若是心里痛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满心里的盛着怒火,她怒冲冲而出,却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的状况,她父亲还不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她也不是曾经华嫔的位子,她这样子冲出去,完全是自取其辱。 “皇上。” 一口心火怒着,到底是还保留了些冷静,知道不能做得太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对贵妃施礼道,“臣妾采莲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娇娇俏俏的女子弯身下拜,嘴边脆生生的喊着人,一边又悄悄抬眼看一眼景元帝。便见皇帝这回是完全看不到她,只管双手扶着身边的贵妃娘娘,又一边将自己身上的暖氅解下来,给贵妃披上。 这帝妃二人之间的绵绵情意,让核仁等人看得欣喜,却让采嫔格外的不是滋味。 “皇上,这就是你宫中的采嫔么?” 锦言拉了身上的大氅,顺势向着采嫔看过来,目光里透着平静。景元帝视线不离眼前的小女子,立时便笑道,“正是采嫔。朕是寻她有些事情,还没来得及说完。” 找采嫔说事,自然是为了她的父亲。 锦言点点头,她不知这其中原委,也没那么多好奇心去问。在她看来,皇上是一国之君,他就算是要找采嫔没什么事情,那也是皇帝的事情,她不过一介后妃,又岂能胡乱干涉? 为人本份,她一向清楚。 片刻,先将采嫔这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才又淡淡的笑一下道,“本宫见过你的。五月初,皇上御驾亲征,你是与本宫说过话的。” 那时候,核仁是将这个采嫔记在了心里的。 “回娘娘的话,当日也正是臣妾。” 采嫔闻言,立时更将注意力从皇帝身上移动,满脸堆笑的与贵妃应答着。 心里的小九九噼里啪啦的打着小算盘,想着这锦贵妃若是当真记得自己,那她以后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是不是更多了? 一转念,倒是把刚刚的事情,给忘了个七七八八。核仁看她一眼,眸光微垂,心里带了份淡笑! 不过采嫔忘了的事,贵妃倒是不忘,贵记话音一转,又接着道,“采嫔小主这么急急出来寻着皇上,是有什么事吗?” 暖暖的手炉握在手掌心里,锦贵妃脸色虽然憔悴,依然像是没养过来的模样,不过那肚子倒是大得紧。 采嫔仔细的看了看,默默算了一下,锦贵妃,与皇贵妃的月份应该是差不多的,可皇贵妃的肚子就没有这么大。 疑惑间,倒是能够冷静了下来,多长了个心眼,闭口不提之前的事情,只是含糊的笑道,“臣妾是听说娘娘来了,也刚巧在这里,便也要跟着出来与娘娘见个礼。” 话落,又果然是再行一礼,这回更加嘴甜了,“臣妾之前听说娘娘回来了,一直是想要去探望的,又总是怕会打扰到娘娘,所以这才拖到了现在。要不,娘娘不介意的话,臣妾以后有空,就多陪陪娘娘,打发打发时间?” 核仁奇怪的看过来一眼,这采嫔小主的情绪,倒是变化得挺快的。刚刚还气势汹汹,转眼就这么能屈能伸,也算是个人物了。 “如果采嫔愿意,可以随时来锦宫坐坐。” 锦言扶着肚子,慢条斯理的说完话,景元帝倒是在旁边晾了很久,除了最初时与贵妃说过一句话,这还没捞得着说话的机会呢。 立时就道,“采嫔,今日的事情,朕改日再找你说,你先退下吧!” 黑金色龙袍扬起,耀眼的金边在冬日的阳光下,甩出了一抹极为炫亮的色彩,便如同他这整个人,光泽斐然,灼灼夺目。 梁总管在边上一直跟着皇帝,见状,立时就乐呵呵的道,“皇上,娘娘,这外面冷,还是回宫里去说话吧!” 这帝妃两人如此和睦,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是乐见其成的。 当下,皇帝亲自搀扶着贵妃进入乾元宫,身后宫人内侍跟了一溜,再反观采嫔,刚刚还在帝王身边,小意欢心,这一眨眼,就被人孤零零的扔在了乾元宫前的雪地中,寒光嗖嗖,她整个心都凉了。 “小主,要回去吗?” 待了好久,见采嫔不走,小宫女又低低提醒着,采嫔猛然一哼,抬手一耳光反手甩了过去,气冲冲怒道,“现在不走,难道还要再死皮赖脸呆在这里吗?” 亮色的裙袄,她大步转回明华殿。小宫女捂着脸,随后也赶回去。 刚进门,皇贵妃更将她喊入了内殿,冰冷的脸色,抬眸问她,“听说,你曾在皇上的乾元宫,大放厥词?” 一句话,骇得采嫔猛然白了脸,她腿软的跪下身,“娘娘,娘娘恕罪。臣妾,臣妾……” “拉下去,仗责三十,扔出明华殿!” 抬手扶着肚子,皇贵妃声音冷戾,她可以养个小主在明华殿伺候皇上,却绝容不得任何人对她不敬! 彼时,乾元宫。锦贵妃冒着外面的寒雪,居然破头荒的主动找了来,景元帝特别的开心。 “锦儿,你是不生朕的气了吗?” 糕点零嘴摆了一桌,年轻的皇帝就像是一个初入爱河的毛头小子一般,他怀抱了自己的女人坐在腿上,桌上放着各种开胃的点心,完全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与锦言说着话。 言语间,又自是挟裹着惊喜,与欢愉,锦言听在耳中,立时就觉得心软。片刻,无奈的笑了,“皇上,臣妾不生气了。可是臣妾有些累。” 她抬手摸着肚子,想着太医的话,原本消瘦的小脸,这会儿全是绽放着异常明艳的色彩,她与皇上赌气这么多天,其实她心里也并不痛快。 与其如此同时折磨着两个人,她倒不如放了自己。 眼下倒是能借着肚子的孩子,来找个由头来寻他,倒是一个极好的台阶。 念头一起,更加心宽,“哲烈,你猜,臣妾这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 她居然主动喊他的名字呢,这是真的不生气啊! 景元帝立时欢喜,他抬手覆在她的手上,又宠溺的道,“不管是男是女,这有什么可意外的?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朕都喜欢。” 他答应过她,他的第一个皇子,一定是她的。 “皇上说的话,是要哄臣妾开心的么?” 已经多日不见笑意的女子,这时候倒是又慢慢回到从来那个娇憨可爱的洒扫小宫女了。 她眉眼亮亮的,像是含着俏皮,又带着故意的促狭。皇上看着她,抿唇一笑,抬手在她琼鼻轻捏一下,“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才刚刚没事了,又来消遣朕?” 一边笑着她,就道,“朕看你这么大的肚子,是皇子吗?” 好奇的抬手摸着她滚圆的肚子,又不期望的想到了另一个人的肚子,“锦儿,朕记得,你与皇贵妃的月份差不多呢。怎么她的肚子虽然也大了,可差你的好远。” 皇帝的后宫至今没有一名后妃产过子,因此他真的不太清楚,这肚子大,与肚子小的区别在哪里。 难道,真是他在出征前,锦儿就了身孕?可想想也不对啊。出征在五月,若是那时候有了身孕,这眼看是要过年了,应该比现在的肚子更大才是。 左思右想不明白,他无奈的看她,想要知道原因,锦言难得看他这傻样,忍不住就“噗嗤”乐了,瞅着他嘿嘿笑着道,“皇上,难得您一国之君,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皇帝一脸无奈,“朕是一国之君,可朕也不是神仙呢。神仙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皇贵妃假孕 http://.biquxs.info/

“什么?!你的意思,她苏锦言有可能怀的是双胎?这消息确切吗?” 皇贵妃猛的起身,健步如飞的就走了下去,差点吓死了身边的翠红,“娘娘,娘娘,您的肚子……” 拼命的拉住她,翠红这整个人都吓坏了。 娘娘还在怀孕,这要是出点事咋办? “怕什么?这宫里又没有外人!” 皇贵妃脸色难看的甩开她,可到底是收敛了一起,对行为三十杖责又重新回来的采嫔道,“你的话,可是句句属实?” 采嫔脸色惨白的整个人爬在地上,三十杖责其实并没有打完,只打了十几杖,她受不了了,哭着喊着要找娘娘说是要有事禀报。 可她真的是没有什么事要禀的,情急之下,忽然想起锦贵妃的肚子大得不正常,她就一咬牙一闭眼,硬着皮说了。 反正就是死,也不愿意死在这里。 果然,皇贵妃就厉声问,“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的,娘娘,臣妾非常肯定,那锦宫的狐媚子,她怀的就是双胎!” 牙关一咬,采嫔打死不敢承认自己说的是瞎话,她是用自己的命来赌,可她偏偏就是赌对了。 皇贵妃脸一白,顿时又气得爆发,嘴里狠狠的想要骂,可久久哆嗦着嘴唇,一直都说不出话来。 等得采嫔被人抬了下去,翠红又打发了内殿里的人,只剩了她们主仆二人的时候,皇贵妃就跟着人低低的喃道,“完了。这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个溅人,她怀是的双胎……” 掠起厚实的冬装,皇贵妃抬手将自己肚子里的软枕拿出来,狠狠的摔到一边,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翠红脸白白的哆嗦着,娘娘假孕的事,她是知道的。 原本是要打着主意,等着锦贵妃一生,她们要偷梁换柱,可万万没想到,锦贵妃居然怀的是双胎? 那这样一来,这还要怎么换! 眼下这种情况,她是再装下去也不是,不装更不是,明明肚子没那么大,到时候是要将锦贵妃的孩子全都抱过来,也装着生了俩,还是要下狠手掐死一个? 皇贵妃这样一想,猛然就打个寒颤,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娘娘……” 翠红呆呆看着自家主子,只觉得娘娘这样的眼神,狠戾,恶毒,让人心底生寒。 曾经贤惠大方,又仁和慈爱的贤妃娘娘,在一朝升为皇贵妃之后,竟是变得让人格外的陌生。 权力的欲.望,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乾元宫。 皇帝猛然瞪大了眼睛,几乎是狂喜的喊着道,“锦儿,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吗?你真的给朕怀了双胎?” 他乍听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 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前一刻,这小女人还在与他闹着别扭,后一刻就主动跑来告诉他,居然是怀着双胎? 景元帝直觉得这一刻,便是再生一回气,也真是太值当的了。 这样天大的好消息,他根本就压抑不住的哈哈大笑,又一把将自己腿上的小女人抱起来亲着,核仁等人立时羞得红了脖子红了脸,不敢去看这皇帝的疯狂。 锦言也跟着羞恼的道,“皇上,你快放我下来,你这样抱着我,不舒服。” 双胎的肚子,目前已是很大了。 根本受不得这样的忽惊忽喜。 “唔!对对对!是不能这样子的,锦儿对不起,都是朕的错。” 景元帝语无伦次将她放下来,哪里还有一个一国之君的样子?锦言黑着脸瞅着他,对于这样的皇帝,她是真的不适应,片刻,又嘟了嘴道,“哼!皇上现在承认,这是皇上的骨肉了?” 一次两次的怀疑她,也真是够了! “臣妾听说,这事就算是民间的夫妻,也断断不会这样做的。总是要把事情的真相查个清楚吧?乔神医死得蹊跷,难道皇上就没有去追查过?” 等得平复了心情,锦言直接又秋后算帐的哼着脸,小小的脸蛋上,完全都是一种气鼓鼓的神色,这是憋了多久了?才终于发泄而出? 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吧! 皇帝摆摆手,内殿里的人都退下去,核仁更是长松一口气,乐呵呵的掩了门守在门口,也好让这帝妃二人,更加能方便的说话。 等人一走,皇帝双臂抱了她,这次不敢用力了,倒是虚虚的也抱得挺紧。 “那,锦儿说要怎么罚朕才好?朕做下那等错事,还害得锦儿受了那么多的苦……锦儿要打要罚,朕一概都认了。” 当着那么多宫人内侍的面,他皇帝的尊严不能往脚底下踩,不过现在人都走了,他自然是要好好讨好自己的小女人的。 他知道,当她心里所有的委屈与不满,都完全的发泄出来之后,这才是真正的消了气,也不再气他了。 “反正,臣妾就是觉得委屈……” 想起那过去有五个多月的日子来,她几乎过的便是一种完全与世隔绝的野人生活。 眼眶忽然便发了红,她咬着牙想落泪,又生生忍住。冷不防皇帝凑过来,轻轻的吻住她的唇,她轻吟一声,启唇接纳了他…… 久久,两人分开,皇帝的眼里也带了心疼,“锦儿,过去的事情,都是朕不好,朕以后,绝对不会了……” 当时那种情况,他暴怒之下,是显得冲动了些。可根本也没想到,他冲动的后果,竟是那般的严重。 纳兰城死了,连他的小女人也都与她赌了好几天的气,如今可算是有个和解的可能,他当皇帝也没当傻,自然是会马上抓住这个机会。 一吻结束,锦言的脸色有些微微的羞红,久久不曾与皇上亲热,她觉得也不好受。 “嘘!别说话。” 见她张口欲言,皇帝将手指放到她唇边,想了想,将她抱起来放坐到床上,又转身去桌案边拿了空白的圣旨来写。 锦言怔怔的看着,忽然就心跳激烈,她隐隐想到了一种可能,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皇贵妃的孩子也同样没有出生,皇上他…… 片刻,年轻的皇帝已经龙飞凤舞的将旨意写完,等墨渐渐干起,他捧了圣旨进来,乐呵呵的与她道,“锦儿,你看。未免朕在以后的时候,再犯了浑,要对你不好,你就拿出这个旨意来,朕就不能对你怎么样了。” 一国之君,是金口玉言,不可更改的。 要是当真以后再冲动,失了冷静,这份圣旨,便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皇上,您写这个,就是为了要让臣妾对您信任吗?” 锦言好奇的接过圣旨,“可是臣妾不识字……” “这不要紧,朕来教你便好。” 皇帝笑着,又上前来,一字一顿的教着她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赐锦贵妃……” 待得念完,从身上又解下一块玉,先递给她,“这个,是我们的皇子出生时礼物,也是先帝还在时,从先祖的手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如今,朕先将这块玉赐了你,等得我们皇儿出生,这就是他的身份。” 从皇帝的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只传帝王身份的象征……锦言猛然就觉得手间这块玉,竟似有千斤重。她以前皇帝刚刚写的圣旨,是早早便立太子的旨意,可没想到,那不是,而这个才是。 一时间,更觉得万里江山都托在了她这么一个小小的掌心里,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忽然就将手推回去,急急的拒绝道,“皇上,如此重要的玉,臣妾万万是不敢要的,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这开什么玩笑啊,万一这块玉,在她还没有生出皇子的时候,不小心丢了,磕了,碰了……那她怎么赔得起? 心里嘀咕着,她脸上表情,也极是精采着,年轻的皇帝乐呵呵的瞅着她,将她满脸的纠结都看在眼里,也更是欢得不行,“朕的傻锦儿啊,普天之下,想要这块玉的人,不计其数,可也只有你,是把它当成烫手山芋了吧?也罢,既是你不愿意收着,那朕就等咱们的皇儿出生,再将这玉赐他。” 总归是笃定了主意,未来大历江山的继承人,必定是他与锦儿两个人的孩子。 锦言这才松口气,又无语的道,“皇上这么早赐玉,就不怕将来皇儿还小,承不起这份富贵?”眼见他若有所思,又接着道,“就算是双胎,也有可能会是一对公主的,到时候,若皇上这玉提前的赐下来,难道要我人以后的公主,去……”承起这大历的江山么? 话到这里,锦言避讳的不再提,皇帝早已知晓,反之倒是乐呵呵的道,“就算是公主,只要她比男子还出色,那又有什么不可?” 大历江山虽然是历代没有出过女帝的,可他的女儿若也当真是那般比男儿更加睿智,开明,那就是女儿,也无防。 “皇上,您这就是胡言乱语了。这话可不敢传出去,要不然,臣妾就更是千夫所指的妖妃祸水了。” 锦贵妃唏嘘的道,“臣妾现在还未生养,就已经要被人容不下了,要是再早早的定了太子位,这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那时候,就甭再指望着安生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皇贵妃在你前头顶着么?” 皇帝唇角勾起笑,目光淡然,没有任何情绪,“朕之皇贵妃,地位比你更高,这宫中要是当真有了些什么事情,也到不了锦儿这里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戴罪立功 http://.biquxs.info/

锦言一怔,脑子里电闪火石的闪过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可能性,她下意识惊呼道,“皇上,原来您……” “是喔!若不是众臣催得太紧,朕又何须出如此下策?” 景元帝点头,极其淡漠微笑。 他御驾亲征,大胜回朝,偏又是因着华妃之死,而被逼着要清君侧,诛妖妃。无奈之下,他折衷之计,总不能再她永远的处于风口浪尖,他宠她,也更不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他晋升了贤妃的位置,成为大历第一个皇贵妃尊位。 自然,位置高了,这身上的担子便更重。 锦言明白了,“皇上是想着让皇贵妃娘娘为臣妾分担一些不该有的注目?”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她还以为…… “是啊!为了让她更可以安心对你,朕容她有了身孕,要不然,你以为朕为何会对她好?” 皇帝没好气的说,又捏着她的小鼻子道,“也就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半点无察觉,还敢回来与朕赌气。” 害得他好几夜都没睡好,连脾气都暴燥了许多,在上早朝时,议事殿里的文武大臣,也都不敢高声说话,大气都不出。 “皇上对臣妾好,臣妾是知道的,可是这种事情,臣妾怎么敢妄测?要是皇上今天不说,臣妾怕是永远都不知道的。” 皇帝苦心如此,却只是不语,而她也只是帝王后妃,理所当然认为皇帝宠幸谁,那是皇上的权利,她又怎敢去干涉? “好吧。到最后,也依然还是朕的不是呢。” 无奈的抬手抬抚着她的发际,因着怀孕的关系,她整个人也更慵懒了许多,虽然身体依然消瘦,不过也在慢慢补回。 皇帝抬手抱过了腰,总算还满意了一些,“比刚刚回宫时,略胖了一些。” 锦言无语,“皇上,臣妾是衣服多穿了……” 只是才几天时间,就能摸出胖来?这补得也未免太快了。 翌日,得知帝妃和好,亲密无间之后,锦宫又恢复了昔日的欢声笑语。 外面飘着飞雪,锦宫内殿里架着火炉,锦言指挥着秀儿,小和子,将冻好切好的薄薄的羊肉片,以及一些各种肉菜蔬菜的摆上来,说是要什么大锅烩。 几个忠心的奴婢呆呆的看着,秀儿忍不住问,“娘娘,这都是生的啊,这能吃吗?” “当然能吃了。” 锦言眯着眼笑,在她们几人面前,她是没有半分的贵妃架子,只是道,“对了,还有哑婆婆,也将哑婆婆请过来,一起吃。” 小和子带着满头的雾水去了,不过片刻,哑婆婆跟着进来,慈眉善目,好是喜欢。 进门,锦言便一手扶着腰身,亲热的迎了上去道,“婆婆,今天我们吃锅烩,还是婆婆喜欢的呢。来,坐这里。” 核仁赶忙拉开了桌边的凳子,哑婆婆满脸欢喜的坐下,看着锦言的目光,就像是自己的娘亲在看着自己的闺女一样,锦言心下一酸,立时将目光移开,核仁已经在问,“娘娘,这怎么用?” 全是一些生的肉,生的菜,更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调料盒,以及酱汁,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 “不急。先将这些酱料,往这些小碟子里各放一些。然后……等锅里的水开了,婆婆会调好味道。” 笑眯眯的扶着腰身坐下,等着水开。 这内殿里烧着地龙,如今又加了一个小炭炉进来,片刻,众人脸上便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意,锦言抬手拭了下额头,想要将外衣脱了一层,哑婆婆急忙拉了她,“咿咿呀呀”的比划着,核仁等看不懂婆婆的意思,锦言只笑,“好啦,听婆婆的,不脱就不脱。” 转身,又与核仁几个解释道,“哑婆婆人很好的,我有着身孕,身体之前又不好,婆婆也是给吓着了……” 那一天乍见皇上,她可不就正躺在茅草屋里的那个简陋的床上,身下一滩血,见了红。 不过回宫数日,特别是这吃喝的养份都赶得上了,身体是真比之前更觉得舒服了。 片刻,等得水开了,哑婆婆将锅里放了调料,锦言笑呵呵的手持了筷子,先行挟起一片切得薄薄几乎要透明的冻羊肉卷,往大开的锅里一涮,眨眼提出筷子来,蘸了碟子里的酱汁便用。 核仁一急,“娘娘……” 过去就将碟子夺了过来,锦言吓了一跳,“核仁,你在干什么?” “娘娘,这只是涮一下,能吃吗?这么生冷的东西,万一冻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娘娘现在有着身孕,可千万马虎不得! 一个眼色使过去,小和子早就取了银针,挨个验了肉菜,没有任何异常,核仁将这刚蘸好酱料的羊肉卷一口吃掉,秀儿舀起锅里大开的热汤,喝了一小口,片刻,同时点头,“娘娘,可以了。” 这是……试毒。 锦言抚额,有必要如此认真么? 彼时,御书房中,皇帝一点一点仔细翻着马林送上来的最终案卷。 指着其中一张道,“你查到的这些,是说纳兰的死,并非意外?” 马林抱拳:“回皇上的话,的确如此。纳兰大人伤势虽重,可太医看过之后,是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恢复的。可当天夜里就出了事,微臣直觉此事不妥。便秘密审了国公府几人,最后从一人口中得到,纳兰大人逝去时,好像在屋子里跟谁说过话,然后,纳兰大人就突然没了。” 这些事情,他查得很清楚,一点一滴都不放过。 “那人呢?可否再查过蛛丝马迹?” 纳兰伤重,在夜里时,身边有守夜的人并不足以奇怪,然景元帝还是想要查个清楚。 “那人已经带来了。只是还曾提过一句话说,当时他好像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然后整个人就睡了。再醒来时,纳兰大人已经没了。” 联系这人说的话,再联系当时的情况,马林断定,纳兰城,是为人所害。 皇帝点点头,又让人将那个守夜的人带来了,亲自询问了之后,与马林所言一般无二。且看这人,也并无任何疑点,皇帝便让马林继续查办此案。 唯一可惜的是,纳兰城光风霁月,无双公子,又是满腹才华,一身好功夫,到最后死得这般不明不白,皇帝只觉得唏嘘不已。 而皇宫侍卫统领,与原副统领二人相继出事,皇帝也只觉得甚是烦恼。 寒秋还在大牢里关着。 “来人,去将寒秋提来,朕有事问他。” 桌上的案卷收起来,皇帝伸出右手二指压了压疲惫的眉心。不久,寒秋被带了来,从刑部天牢出来,他简单梳洗一下,换了身衣服。 行到皇帝面前,手链脚铐的都带着。马林如临大敌一般,紧紧跟着,就生怕他对皇帝不利。 这样一身满身功夫的人,若是真对皇上起了歹心,那简直是防不胜防。 “寒秋,牢中半年时间,你可有何想法?” 景元帝目光看着他,单刀直入问。 半年时间的牢狱生活,曾经意气风发的侍卫副统领,如今已被岁月的磋磨摧残得极为苍白。 白日里自省自身,夜里便经常会梦到三清。 梦到她一身鲜血,眼里都流着血泪道:秋哥哥,清儿死得好冤,好冤…… 而每每他惊醒,总在午夜时分。 如此,白日夜里都不能眠,他精神一天便比一天更不好了。 “皇上,罪臣该死,只求皇上赐罪臣速死。” 身上的铁链一阵响起,他叩头请死,马林急忙窜上前去,还以为他要动手呢。 一把冷汗甩出来,皇帝闪过他,步下桌案后头,却是亲自扶起了他,“朕不会赐你死罪的,朕留了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将你赐死,也是想要再给你一次机会的。” 见他脸色愕然,极为不解,景元帝又道,“朕知道你救过贵妃一次,所以,朕愿意相信你是良心未泯。朕现在问你,如果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愿意答应,真心诚意的为朕效力?” 所谓恩师之义,他此前已经还过,如今就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是要重新开始。 “皇上真的不怪罪臣之前所犯下的错事吗?” 寒秋怔了怔,脸色凄苦的道,“罪臣自知罪大恶极,不敢再苟活,还有什么脸,再为皇上效力?” 说来说去,他就是一个意思:求死。 他喜欢的女人,都已经不在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皇帝摇摇头,难得耐心,“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三清吗?如果你想为她亲手的报仇,朕会给你这个机会,也更可以戴罪立功,洗脱自身,再清白做人。” “皇上,您知道这件事?” 寒秋愣住,“是娘娘告诉皇上的吗?” 这件事,只是贵妃知道。 皇帝笑了,点头道,“贵妃从不瞒朕。” 他的锦儿,永远对他都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任何想要贪图荣华富贵的心思,同时,这也是他最欣赏她的地方。 “可是,罪臣……” 寒秋犹豫着,话音刚起,门外突然有侍卫急急的进来道,“皇上,明华殿传来消息,皇贵妃娘娘突然不太好,请皇上过去一趟。” 皇帝猛然就起身,“出了什么事?” 一边问,就闪过寒秋,急往外行去。 他倒不是真的担心皇贵妃如何,实在是,皇贵妃肚子里,还有着他的皇子。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偷鸡不着蚀把米 http://.biquxs.info/

帝王子嗣艰难,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为过。 从御书房里出去,他直奔明华殿,太医已经从殿内出来,脸色不好的道,“皇上,娘娘是吃错了东西动了胎气,这次一定要好生休养,再不得半点操劳,若不然的话……” 太医话到这里,终是轻叹一声,不再言语。景元帝轻吁一口气,“还好。只要孩子还在,朕自会让她以后不再操劳。” 顿了顿,扬声道,“梁士,去跟德妃宸妃道一声,以后六宫之事,且由她们两人先行掌管。皇贵妃与贵妃双双有孕在身,便不得半点操劳。” 梁士喏喏声着人去通告,皇帝拔脚进了内殿,去看望身体不好的皇贵妃,皇贵妃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见皇帝前来,就红了眼圈道,“皇上。都是臣妾无能,臣妾差点就害了我们的孩子……” 眼里的泪珠,扑落落的往下掉,景元帝点点头,抬步上前,伸手握了她,柔声安慰着道,“有朕在,怕什么?只要你身体好好的,比什么都安心。” 顿了顿,又见翠红在身边伺候着,只有这么一个人,也实在是少,遂道,“朕那边还有几个嬷嬷,回头让她们过来。你现在身怀有孕,太医说是半点不能操劳了,朕刚刚已经下旨,先行德妃与宸妃接手了。等你十月期满,孩子再长大一些,朕再让她们将六宫之权还给你。” 边说着话,又轻轻抬手擦去她愕然惊呆的泪意,他以为她是开心的,不由更加放柔了声音,轻轻的道,“不怕的。有她们帮着你,你以后,就平平安安的只管养胎好了。” 如此安慰,又甚是怜惜的多待了一会儿,皇贵妃的心情渐渐的就好了,苍白的脸色也再度染了红晕,那是对于男人的渴望,与怦然心跳。 之后不久,皇帝记起御书房还有寒秋在等着他,便又与皇贵妃交待一声,匆匆离开了。 等得他刚走,皇贵妃顿时就气得从华丽精致的床榻起身,一把就抄起身后的软枕狠狠砸在了地上,歇斯底里的尖声道,“这个溅人!溅人!这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将本宫的六宫之权交出去?还要安生静养,还要将嬷嬷再送过来几人,那本宫今天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事情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她明明是想要借着身体不舒服,将皇帝抢过来,好好陪着她来着,可到最后,偷鸡不着蚀把米,她不止没有更好的将皇帝的脚步栓住,倒是把自己的六宫之权也交出去了,还更是让皇上给她找来了几个嬷嬷来天天监视着她吗?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该死的,那溅人,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肚子里的软枕一把摸出来,用力的摔在地上,皇贵妃几乎要气疯了。 德妃宸妃意外的接了六宫之令,好一阵惊讶意外。等得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两人均都憋不住的笑出声来。 宸妃的原话是这样的:“皇贵妃她自己作死,这怨不得谁。” 而相比来说,德妃的话就显得温柔了许多:“天下之事,一饮一啄皆有天定,皇贵妃娘娘既是身体不好,自当该好好歇着。” 指间佛珠掐得平稳,唇间更是染了笑意。皇贵妃的意外落权,真是给了她一个极好的机会。 如果事情能成,那么不论是皇贵妃还是贵妃,又岂是她的对手? 眸间闪过一抹冷意,德妃手间的佛珠掂得越发的平稳。嬷嬷在她身边伺候着,心头微微叹息。 一碟碟热腾腾的锅烩吃下去,顿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有人喜欢吃辣的,当下又乐呵呵的去往小厨房讨了些辣子过来,真是吃得爽快了,连额头都冒着汗。 哑婆婆慈眉善目眼望着锦贵妃,虽然她不能说话,可她心里亮党是跟明镜似的。 “婆婆,你吃啊。不要只看我。” 锦言与她坐对面,顿时显得更加亲昵,筷子里挟了肉过去,帮哑婆婆放在碟子里,哑婆婆一连声的忙着摇头摆手,意思说自己吃饱了,不能再吃了。锦言这才放下筷子,往桌边看了一圈,瞧着她身边几个忠心的家伙,都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放下不筷子,她更欣慰的笑了。 她的宫中,不需要有奴才。在没有人的时候,他们也就是她的亲人。不分尊卑上下,无须宫中规矩。 等到这里的锅烩吃过了头,皇贵妃那边的消息才传了过来,锦言起身,着人将眼前的桌子炭炉收拾了,这才道,“本宫要去明华殿走一趟吗?” 皇贵妃身体见红,大概也是胎儿不稳。 “奴婢觉得,娘娘倒是不用去的。”核仁不同意这个事情,又更是将视线往下,看着自家娘娘那硕大滚圆的肚子,又接着道,“娘娘眼下怀的双胎,这天气冷,地面又滑,本来娘娘身体也不比皇贵妃好。要是冒着风寒再过去,动了胎气怎么办?” 尤其现在的情况,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皇贵妃那边,皇上也去了,也没什么事,是非要贵妃去不可的。 锦言想想也对。总归她现在的情况,皇上之前也是下过口谕,任何人不得打扰的,她不出去也说得过去,再加上她刚刚听到消息,就更不好过去了。 “罢了。总归本宫现在过去,也是要被皇贵妃当成是嘲笑的。那就当不知道好了。” 心情一松,锦言抚着肚子,慢慢的倚到了美人榻上,地龙烧得温暖,外面飘着飞雪。身边桌几放着一些零嘴,茶点,只是她刚刚吃了满肚子的肉,看什么都吃不下。 向着哑婆婆吩咐了声,哑婆婆笑了笑,搬了凳子坐她面前,锦言摆摆手,让殿内人都出去,这才与哑婆婆慢慢的道,“婆婆,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要找人说,可一直都不敢。也只有婆婆,才会为我保守秘密的,对不对?” 哑婆婆伤了喉咙,她不能说话,她后来又是纳兰大哥找回来的,锦言相信纳兰城,也相信哑婆婆。 希冀的目光的抬起来,望向哑婆婆,见哑婆婆点头,锦言眼里就有了泪,“婆婆,纳兰大哥是为了救我而死。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将我的孩子生下来后,不论是男是女,都要让他们其中一人,认纳兰大哥为父……我知道这事,皇上也一定是会不同意的。可是我欠纳兰大哥的情,这辈子我都还不上了。” 心头猛然一酸,她眼底泪意又出,她知道这事是不可能的,皇上也更加不可能会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去跟了别人,可是她这样的想法一出,就再也压不住。 她必须要找个人说出来,才能觉得好受一些。 纳兰城生前没有子嗣留下,这去了之后,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锦言只要想想,就觉得很是哀伤。 哑婆婆“咿咿呀呀”的比划着,她激动的神色看着眼前的贵妃娘娘,猛然就起身跪下,将脑袋磕得“咚咚”的响。锦言愣了,急忙道,“哑婆婆,您这是在什么?” 忙着下地将哑婆婆扶起,看着哑婆婆连比划再激动的喊了半天,她终于明白了,“婆婆,你的意思是,只认义父?” 哑婆婆点头点得飞快。锦言眼前一亮,“对啊!可以认义父呢。那这样的话,皇上应该就会同意了吧?” 这一胎怀的是双胎,只将其中一子认纳兰城为义父,而且以后还仍在皇城里生活,皇上也一定会是同意的。 只是将这提议一提,景元帝便皱了眉头,“可是朕的孩子,朕还是不乐意的。” 锦言一呆,“皇上,臣妾怀的是双胎……” “就算三胎也一样。朕现在膝下无子,就算是有子,也不愿意将朕与你的儿子,去认别人为父。” “那只是义父。” “义父也不行。” 景元帝一口拒绝,“只要是你的孩子,就不要去认给别人。” 如此固执,如此不给商量,锦言也气了。将小嘴一抿,不说话了。不提防一双手臂伸过来,将她虚虚的抱个满怀,锦言挣扎着,就听皇帝道,“锦儿,别跟朕再生气了好不好?朕也不是不愿意给他一个儿子,以供后世惦记。可我们的孩子是不行的。朕答应你,再等其它妃嫔的孩子生出来,朕再送于他,认他为父可好?” 这一次,不再是义父,而是父亲。 赐纳兰姓,为纳兰府人 “可是,眼下宫中,也就只有臣妾与皇贵妃娘娘两人有孕,皇贵妃的孩子生下来,她愿意答应吗?” 锦言叹息这个问题。皇上到底还是将事情想得简单了。 “她自然是不会同意的。可宫中还有其它妃嫔……”景元帝话到这里,猛的顿住,一脸小心翼翼的看向怀中女人。锦言似乎没想多么远,倒是一副尚可的表情,认同着皇帝的决定,“那,皇上以后,就要多多努力了。” 这话说出来,也不知为何,就满满的都是心酸。 景元帝无语,抬手又微微用力的搂了她一下,嗔怪的道,“明明就不愿意,还要将朕赶去别的地方?” “才不是呢。” 锦言眉一皱,不依的道,忽然就脸一白,手捂了肚子,冷汗直流,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皇贵妃的香囊 http://.biquxs.info/

看她脸色难看,皇帝也猛然跟着慌了神,大惊叫道,“锦儿,你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一阵鸡飞狗跳的现场过后,太医也早已习惯了。 自从娘娘又重新回宫,他们太医院,也便又成为了这锦宫贵妃娘娘的常客了,眼下更是每天都要过来,帮着娘娘诊平安脉,一天都不能断。 这会娘娘突然肚子疼得厉害,太医匆匆而至,片刻就诊断完毕,视线看着皇上,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可帝王面前,又不能不尊重,只得咳了声,理理情绪道,“皇上,娘娘身体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见太医犹豫,景元帝又急问,“贵妃身体到底怎样了,你且仔细说来,一字都不许拉,听到了吗?” 太医汗颜,好半天,才一脸无奈的道,“娘娘身体在此之前,已经亏损过多。现下回宫并没有多久,可能是突然的暴饮暴食……” 话到这里,再不用往下问,皇帝也明白了。 脸色跟着一黑,麻利的将太医打发了走,气得直接返回床边,手指点着那满脸无辜,又明显是受了罪的女人,手指尖颤着道,“苏锦言!你是真的没吃过肉么?你刚刚才回来,你吃那么多做什么?!” 真是要气死他了。 因为这嘴吃出的毛病,却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已经连续有两个孩子半路夭折,他更不想再失去这一次。 锦言弱弱的道,“可是,人家嘴谗嘛……” 一句话,景元帝真是又气又是心疼,一股歉疚从心里翻上来,他终是叹一声,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喃喃的道,“锦儿,你这样子,让朕好生无奈,可是现在,锦儿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肚子里还有着我们的两个宝宝,万一出点事,你让朕可怎么好?” 听这话说的,锦言莫名的就有点鼻子酸酸的,却俏皮的道,“不是还有皇贵妃吗?” “胡说!她是她,你是你。在朕的心里,你才是朕的皇后……”这话一出口,便是连同景元帝自己,都默然一惊,锦言也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皇帝的这样一句话,好半天,才愣愣的回过神,一颗心“怦怦”猛跳,似在梦中,又似是幻听。 只是,无论是怎么样的感觉,她都只是很快就收回了心神,若无其事的道,“皇上,锦儿以后会听话的啦,可是现在,锦儿好撑……” 抬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也觉得今日这样的吃相,实在是有些丢人了,可她不吃,心头又饿得慌。 “好。锦儿以后乖乖的,朕也就放心了。” 景元帝抱着她,心头是满满的宠溺,“只是以后再想吃什么,就慢慢的少吃,然后,多加几次餐点,就不会这么饿了。” 想想女人也真是不容易,十月怀儿胎呢。试想如果一个男人,肚子里揣着一团,整整十个月,吃不好睡不好,皇上就觉得做女人是当真不容易了。 帝妃彼此温情,说不完的卿卿我我,直到这一夜华灯初上,白雪再度飘起,宫中地龙更加烧得暖暖的时候,帝元帝依然没有离开。 夜里,两人并没有如同之前的亲热,而是静静的各自躺着,皇帝只是侧着身,慢慢的与自己的女人抱怨着,“锦儿,还要再等五个月吗?他们这么久在你肚子里,你怎么受得了?” 眼看她的肚子就已经很大了,这要是等到生,这该是得多艰难? “没办法呢。他们来都已经来了,皇上还能将他们赶走不成?” “不许胡说!” 皇帝再次瞪她一眼,有些忌讳的道,“朕是他们的父皇,又怎么会赶他们走?只是想要恨不得马上要将他们生出来,锦儿也好更加的轻松一些。” 这样孩子气的说法啊,皇上您真的是一国之君吗? 锦言“噗嗤”一声就乐了,这时候倒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皇上,哑婆婆一直就留在锦宫吧。锦儿这次出事……也是多亏了她的。” 先有纳兰城,再后来哑婆婆,也不知道纳兰城是从哪里找来的哑婆婆,对纳兰城极是疼爱。不过,纳兰城现在人已经不是在了,锦言也不愿再过去多想这件事情。 只要哑婆婆对她好,又有什么不可? 转眼,又是数日时间过去,看看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这一天,等得纳兰城过了头七之后,锦言便从宫里的佛堂起了身,扶着肚子回到锦宫。 宫里的小佛堂,是后来建起来的,是景元帝只为锦贵妃一人所建。 建了这一处小佛堂,锦贵妃自打回宫后,便经常过来,时而为自己逝去的父母祈福,时而又为着纳兰城祝愿。 等得刚刚进入锦宫大门,小太监上前道,“娘娘,皇贵妃娘娘到,眼下正在外殿侯着娘娘。” 皇贵妃? 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心里狐疑,还是进得门来,与皇贵妃见礼,皇贵妃及时扶着她起身,又笑意满脸的嗔怪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妹妹现在身子已重,我们姐妹之间,还用得这么多虚礼吗?” 这是自从她锦贵妃回宫之后的两人间第一见面。 皇贵妃视线下落在她的腹部,一眼看到锦言那明显大得出奇的腹部,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道,“妹妹,本宫听说你肚子里怀的是双胎,可是看你这个情况,似乎不像是双胎啊!” 才五个月,这肚子就如此出奇的大,比她的要大得多。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皇贵妃咬唇,转瞬,又心里冷着。 就算生再多的孩子,又有什么用? 等你生产之时,就是让你命丧黄泉之日! “可太医说是双胎,臣妾也是不太清楚的。” 锦言笑着,第三次怀有身孕,她已经很有着一种即将身为人母的喜悦了。 前两次的时候,孩子都太小,而落掉了。这一次,已经是五个多月了,她想,她一定能够生下来了。 “呵!那敢情好。本宫之前也早就说过了的,妹妹是个有福之人,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话落,又羡慕的一手扶了自己的肚子,要生锦言的肚子上去摸摸道,“妹妹,不介意本宫摸他们一下吧?实是妹妹的福气真是太好了。本宫也想跟着沾沾喜气。” 贵妃双胎,无论如何,是不能活的。皇贵妃抿着唇,微垂的眼底闪着狠戾:两个孩子,都不会落到你锦贵妃的头上。 想要凭着子贵,而登上大历皇后位,那简直是休想! “好啊。他们能得皇贵妃娘娘的疼爱,将来也是个有福的。” 锦言据唇笑着说,主动将皇贵妃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硬硬鼓鼓的肚皮上,皇贵妃摸着这触感,再想想自己的……慢慢便将手抽开,脸色笑开来道,“本宫觉得妹妹这一次双胎,指定是两位小皇子呢。” 在这其间,一直默默无离守在旁边,为两位主子添水伺候的核仁秀儿,闻言直接便垂眸不语。 漂亮话谁不会说? 娘娘这一胎,若是当真两位都是小皇子,怕是这宫中诸妃,也都是要跟着气疯了吧? 别人怀都怀不上,你这一生就是双胎,还是两位小皇子……这后宫诸妃,都是要跟着想方设法的出手了。 想到这可能性,核仁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宫女了,立时就跟着精神一紧,抬眼看向皇贵妃,却见皇贵妃依然是笑呵呵与自家主子拉话着家常,最后,身上摘下一个自己戴了好久的香囊出来,送于锦贵妃道,“妹妹,你看看这个,眼熟吗?” 锦言拿过来看,只一眼便认得,“这是娘娘时常戴在身上的香囊,怎么解下来了?” 抬手又将这香囊推了回去,皇贵妃道,“妹妹还要跟我客气什么?这香囊本宫戴了很久了,一直都起着提神精气的效果,妹妹若是常常截了,这之后,身体就会更好了。” 纤如白玉的指尖微微轻动,香囊又推了回去,锦言笑而不语,只是拿起香囊看着,皇贵妃以退为进,“这也就是妹妹了,要是换了别人,本宫才舍不得呢。最近是听说妹妹身体不太好,这才想到了这事的。” 核仁上来添水,不小心脚下一绊,手里的水洒出来,洒到自家主子身上,立时那手里拿着的香囊,便湿了一小片,核仁脸色一白,立时跪着请罪道,“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拿下去烘干。” 抬手将主子手里将香囊接过,核仁弯腰躬身退下,皇贵妃皱眉,略有不悦的道,“怎么这么毛手毛脚了?” 锦言无奈,“天生的性子,总是毛毛燥燥,臣妾也都习惯了。” 皇贵妃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目光随着追了出去。 “去,拿这个香囊,去太医院请王太医看一下,里面都是什么。” 拿了香囊出去,核仁低声吩咐着小和子。 娘娘现在身怀双胎,半点马虎不得。虽然一直以来,皇贵妃也当真是为人和善的,可人心隔肚皮,又有谁能够说得准? 小和子点头,匆匆去了,过了不久,又急急回来,核仁迎上去,“怎么样?” 这包里,到底是什么? “这个,王太医看过了。说是……”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寒秋太监 http://.biquxs.info/

话到这里,小和子倒是不往下说了。看样子倒是有些冷,还有些怒,核仁觉得不好,结结巴巴接话,“难道是……来害娘娘的?” 也不能怪她这么想。自从娘娘怀有双胎的消息被传出去之后,这锦宫里已经打发了好几拨人了。 有太监有宫女有嬷嬷,核仁对那些被打发出去的人,一个都靠不踏实,娘娘说她这叫被害妄想症,可不管什么症,只要主子好了,一切都好。 曾经的前车之鉴,不再能发生了。 小和子摇摇头,只道:“太医只说这里面的几味药,连他也是未曾见过的,所以并不确定是否对娘娘身体有害。” “那,这可是皇贵妃娘娘赐下的,就这样要给主子佩戴么?” 就算是皇贵妃娘娘赐下的,可这样来历不明的东西,核仁是万万不敢给娘娘放在身上的。 内殿里,锦贵妃换了衣服,这一次素色柔白,倒显得整个人更加清减,反观皇贵妃倒是面色红润,极是精神,眸光里透着仁和的神韵,见着锦言便眼前一亮,“妹妹穿这身衣服,倒是越发的像个仙子了。” 素色妆点,不施粉黛,墨黑的秀发披下来,只在脑后用一根簪子簪了,足下踏着软靴,手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她清丽的容颜如同出尘的荷色,娇柔中,又再带着一种格外干净的色彩。 皇贵妃抿了抿唇,视线从她面上掠过,原本还有一些隐隐的心软,可到现在,当她亲眼看到她的肚子时,她心中只剩下了嫉妒,与怨恨。 嫉妒她一生的好命,数次死里逃生,竟然还能怀上双胎。怨恨她的清丽出尘,就算不是那么国色天香,也依然将皇帝迷得团团转。 从锦宫离开,皇贵妃快步回到明华殿,想了想今儿这一天的事,终是又让人将受过杖罚的采嫔喊了回来。 冰冷的容颜噙着狞狰的寒意,她慢慢动手,将自己肚子里的软枕抽出来,当着采嫔满脸的惨白,将软枕摔到一边,告诉她,“如今,本宫的一切,你都知道了,你也更该知道如何去保命吧?” 指节敲着桌面,皇贵妃一手端了奶茶,一边慢慢喝着,状态极是悠闲。 贴身宫女翠红,眼不见为净的低着脑袋,手里捧着伺候着的托盘,等着娘娘喝完,便再行退下去。 采嫔完全已经傻了。她拖着被杖罚的身体,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却完全没料到这里竟然有这样一幕等着她。 “娘娘,你……” 她呆呆喊着,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似的,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口。皇贵妃却依然悠闲,一扫之前贤良淑德的美名,在她美丽的高贵背后,她拥有的是,是一颗冷硬,冰寒的心。 “本宫的事情,你既然知道了,这以后就脱不开牵连。实话告诉你吧,本宫并没有怀孕,只是本宫需要一个怀孕的假象,来让自己达到最后的目的。” 深宫之中,若无一子傍身,将来情况堪忧。 “娘娘,您这是……欺君之罪。” 采嫔结结巴巴的说,皇贵妃骤然起身,扬手一个耳光甩过,采嫔哭泣的捂着脸,她身上疼,脸上更疼。 皇贵妃这一巴掌,不留任何情面。 “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你只需给本宫好好记住,以后,想尽办法的伺候皇上,能尽快怀孕最好,若是怀不上的话……那就好好的守着贵妃吧!” 冰冷的语言,透着绝不容情的狠戾,采嫔呆呆看着,脸色惶恐,却拼命忍着不敢哭出声来。 皇贵妃如此手段,是她万万想不到的劫。 她想到自己的父亲,若是她在宫中出了事,那父亲,必定也不会再受重用……不!她要等着父亲,有朝一日,等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今日之辱,她必定加倍奉还! “娘娘,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定不负娘娘所托。” 捂着脸爬起身,采嫔声音发颤的由宫人扶着出去,皇贵妃下巴一抬,“派人盯着她!” 就算是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可人心隔着肚皮,也不能不防。 翠红应声,派人下去盯着。这时候,皇帝上次要派过来的嬷嬷也到了。都是宫里的老人,是伺候过前朝太妃的。不过太妃现在岁数大了,身边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便也让她们过来了。 “娘娘。” 四个嬷嬷一字排开的见礼,“老奴王氏。” “武氏。” “张氏。” “何氏。” 四个嬷嬷,王武张何。 这名字倒是好记,索性皇贵妃也没打算要记住,随意摆了摆手,扶着又重新塞了软枕的肚子,往床后靠去,“本宫累了,退下吧!” 层层叠叠的帷帐落下来,皇贵妃在他人见不到的黑暗中,冷冷的咬着牙关。 总有一天,她会是凤仪天下的一国之后! “寒秋,贵妃回来的事情,你也是知道了。从即日起,便去锦宫伺候着吧。朕信你,相信你不会再一次的背叛朕,所以,朕也希望,你能将贵妃娘娘保护得很好。” 数日后,寒秋领命去了锦宫。这一次,他不再是以侍卫副统领的身份去的,他着了一身太监的服侍,当寒秋低着脑袋被小和子引到近前,并说明这是由皇上亲自指过来的人时,锦言看清了他,差点就给惊着了。 “寒秋,怎么是你?” 看一眼内殿里并无其它人,锦言还是让小和子在殿外守着,她带着满心的疑问,与寒秋道,“皇上赦你无罪了?” 毕竟从前的事情,寒秋之罪可大可小,按理当斩也是可以的。 不过眼下,寒秋来到了锦宫,这倒是让她出乎意料了。 “回娘娘的话,罪人寒秋得皇上赦免,无以为报,今日之后,定在宫中竭尽全力保护娘娘。” 身前跪下,寒秋声音沉稳,而气息更冷。 仿若改头换面一般,若不是知道他的从前,根本就不会以为现在的这个人,也竟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宫中侍卫副统领。 “可是,你这样的打扮,你……” 锦言顿了顿,又迟疑的问,视线在他身上扫过,她知道这事难堪,可她就是好奇。而寒秋也明白她的意思,很平静的道,“回娘娘的话,奴才自此之后,便是太监之身。” 皇帝再怎样对他不计前嫌。也是绝不会允许他一个罪臣之身,以男子的身份,入住锦宫。 锦言怔了怔,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虽然她心中是隐约想到了此事的,可眼下当真是真的这样了,她反倒是觉得有些可怜他了。 “那,本宫也答应你,日后,若是等抓到害死三清的凶手,本宫会将凶手任你处置。另外……”她顿了顿,又叹息一口气,“如果你以后要是不愿意再留在宫中时,本宫也任你离去。” 好好的一个男儿,真是可惜,说是太监便是太监了。 寒秋谢过娘娘好意,便起身与小和子出去,自此之后,他果然一心一意忠心于贵妃。 只因为他的前半生,已经错得犯下了滔天大罪,还害死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以后的后半生,他便是一具行尸走肉。 三清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而武国公是他曾经的恩师,他也几乎是以命相抵了。 当天,皇帝再来锦宫,帝妃二人又窝着说悄悄话。屋里地龙极好,两人心情也都不错。 谈完了寒秋的事情,又谈起自己未来的孩子。 说着说着话,肚子有些饿,锦宫半依着床边起身,要下床去拿些点心来吃。皇帝抬手按了她,“你躺着别动,朕去吧。” 娇憨的小贵妃却不情愿的嘟着嘴道,“还要躺着啊。臣妾每天都躺着,身上都要长毛了。” “长毛也得躺着,你身体一直不好,又多受创伤,朕不放心你。还有这大冬天的,殿里是烧着地龙,可你有身孕,万一再着了凉怎么办?” 有了前车之鉴,景元帝坚决不同意自己女人去犯险。起身掀了锦被,他踢了鞋子过去,将桌边摆着的点心端了一盘过来,锦言狼吞虎咽的抓了就吃。皇帝看着心疼,“是核仁他们没有好好伺候你么?看你这么饿,是胃口不好?” “不是。我就是饿。肚子这么大,还有孩子,不多吃些,他们怎么能长大?” 又一块点心下肚,又拿来水喝了,这么觉得终于有些舒服了,胃里不再那么饿,她便推了推盘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皇上,臣妾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伺候你……” “朕也不需要有人来伺候。” 景元帝将盘子重又放了回去,这些他们帝妃间的小事,便不用核仁她们进来伺候。 重新落了帷帐,皇帝双臂伸开,将床里的小女人虚虚抱住,又忍不住失笑,“你肚子这样大,还有差不多好几个月的时间,朕就怕到时候,你长得跟个球似的……” 想想那模样,就觉得想笑。 “皇上,说起这个事,臣妾也在想。就算是双胎,这肚子能有这么大吗?” 从前她在宫外的时候,那时候还小,可她也见过旁的邻居,有将生时的模样,这么大的肚子,就算是双胎,也很吃惊了。 “那,你是觉得?” 皇帝怔怔的问,锦言摇摇头,有些胆心,“臣妾要不然就是……很早前就有的身孕?”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意外之喜 http://.biquxs.info/

锦言不确定的说,眉宇间满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眼见得这小女人如此迷糊,皇帝也觉得真是够了。 抬手捏了她的小鼻子,一脸无语的道,“你这么笨,连自己什么时候有孕都不知道……” 娇憨的小女人嚷嚷着,“臣妾那时候不是担心皇上嘛!” 皇帝御驾亲征,锦言到底心里也是有几分惦念着,倒是一时疏忽,忽视了自己的身体,也未可知。 皇帝将这事记在心中,翌日第一件事情,推了早退,唤了太医院院判,王太医重新前来诊治。 等得太医诊治完毕,景元帝立时便问,“可有结果?” 王太医慢慢想着自己刚刚触到的脉象,先是对皇上告了声罪,然后对娘娘又道,“请恕微臣多问一句,娘娘从今年五月开始之后,月事是否一直没来,或者不准?” 如果没有来过,那很可能是早就有了身孕,可这事,也未免太过些不可思议了。 从御驾亲征,到大胜归朝,这之间相隔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如果娘娘当真在皇上亲征之前有的身孕,没道理后来查不出来。 以至于那民间神医还为此而丧命。 “太医的意思,本宫有可能真是在五月有的身孕?” 锦言听了,也呆呆的瞪大了眼睛,仔细回忆,“好像,后来也有来过……” 一句话,不止太医松了口气,皇上更是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再不愿意对她有任何的不信任了。 就算以后再怎样流言中伤,千夫所指,他一概不允! “回皇上的话,照娘娘的话来说,娘娘的身体,可能自上次受重伤之后,一直调理未曾完好。这一次侥幸有了身孕,是该要好好的休养。” 太医也无奈啊,他们虽然是宫中的专属太医,他们的主子,除了皇帝一个男人,剩下的就全是女主子了。 可这样成天的往锦宫跑,从贵妃还不是贵妃时算起,他们整个太医院,都已经快成了贵妃专属了。 皇帝瞪眼,不耐烦的道,“朕问的不是这个。朕问的是,孩子到底有几个?什么时候生?” 扯这么多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锦儿身体不好么?真是养了一群白吃白喝的饭桶。 王太医抖了一下子,好吧,他是真把这贵妃是皇上心头宝的事实给忽略了。 赶忙又接着道,“娘娘孕期月份,与之前诊断无误,至今是五个月左右的孕期,不过娘娘这孕象这般福足,微臣也不敢笃定,娘娘肚子里,到底是不是双胎了。” 额上冷汗擦了一把,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也当真搞不清楚,贵妃娘娘这孕相,是双胎,还是三胎。 皇帝倒吸了口气,暗金色的龙袍扬得惊诧,“你的意思是,贵妃她有可能是三胎?” 可……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他有惊喜,但更多的是眼晕。 想他这一辈子,前半生无子无女,难道这后半生,竟要一举得三? 顿时忍不住就高兴得咧歪了嘴,也顾不得太医在场,他过去就将那还在呆滞状态的女人,一把抱到了怀里,一脸兴奋的孩子气道,“锦儿,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有可能是三胞胎,三胞胎……” 自古双胎就令人开心,震奋,没想到锦儿一举得三,这几乎就是意外之喜。 锦言也懵着了,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傻傻的问,“皇上,是,三个?” 天! 自古民间,双胎就很稀少,难得三胎,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肚子,第一时间的感觉,竟然不是高兴,而是觉得,这……肚子会不会被撑破? 怪不得她肚子这么大。 帝妃二人一个高兴得变成了小孩子,一个傻的回不过神来,太医见状,便知自己不适合再留下了,赶紧去了外殿,将所需补身的方子写好,然后交于小和子派了小太监跟去太医院抓药。 而过不多久,皇上的赏赐便到,王太医自然乐呵呵的收下了,但有关贵妃娘娘可能怀有三胎的消息,他只字未提。 傍晚的时候,锦言正捂着肚子,半倚在美人榻上发着呆,对于她有可能是三胎的事情,她依然不能消息。 这时候,宸妃与德妃相携而至。 两人一个飘涉如仙,白衣如玉。另一个慈眉善目,青衣古佛。初初踏入锦宫,便有人去告之了贵妃,锦言身子重,也懒得起身,等得两人进了门,这才笑着道,“两位姐姐到来,本宫倒是身子不,不,不便起身了。” “贵妃身怀有孕,是全六宫都知道的事情,哪里又何来的歉疚?” 手里佛珠轻拈着,德妃上前,先行准备好的补品送上,核仁侯在边上看了一眼,也不外乎就是一些灵芝人参肉桂什么的,便让秀儿提了下去,等到宸妃的时候,自然也有补品送上。 这一次,倒不是什么人参肉桂了,而是一些精心制作的小点心。 宸妃如仙的容颜透着明艳,想来也是经历坎坷之后,整个人越发的有了韵味,也更加沉稳,上前道,“妹妹若是用着这些点心喜欢的话,再着人来告诉本宫,本宫会再来的。” 抬手握了她,又轻轻的拍了拍,锦言唇角扬了笑,点头道,“好。那就多谢宸妃娘娘了。” 她最早是入宸宫为宫女,后来才被皇上阴差阳错看中,而一路行于贵妃之位,到底在她心里,宸妃也是与旁人不同的。 德妃微笑着眉眼看着两人,核仁守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 几位主子又寒暄片刻,门外小太监进来禀,说是淑妃娘娘气冲冲来了,非要是找德妃评个理不成。 德妃诧异,“她是又出什么事了?” 说话间,已向宸妃道,“宸妃,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两人现在代理后宫之事,淑妃不高兴,两人同去也是可以的。 宸妃笑一下,“德妃姐姐一人就可以。本宫就不去了。”顿了顿,又看一眼锦言,半开玩笑的道,“我们姐妹二人也好久也没见了,就留在这里,再闲话一些吧。” 又看向锦言,笑问着,“妹妹向来心善,也自是不会嫌弃姐姐的厚脸皮吧?” “哪能呢!我现在身子重,也其实很无聊的。宸妃娘娘若是能没事就过来看看我,我已经觉得是天大的福份了。” 见锦言这样说,德妃眼角跟着眯了眯,这是在显摆么? 片刻,便急匆匆起身离去。淑妃既然来了,便是不能再多呆。 宸妃留下,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极是羡慕的道,“本宫之前也是有过身孕的,只是可惜……” 那时候皇后还在,自然是容不得其它任何妃子,比她更早怀有身孕。 而皇后也同样不能有孕,那自然是皇上也一直忌惮于武国公的存大,也更加不能容忍。 岁月蹉跎,一直如今,皇后终于不在了,可皇上,却是再也不到宸宫了。 想到这里,就越发概叹这世事的无常。 “宸妃娘娘,您也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锦言到底是个心软的,禀着以前的主仆情份,她暂时把从前的不愉快放下,无论是曾经的陷害,还是青枝的死,她心知肚明,与宸妃是脱不开关系。 可眼下,她却不得不暂避其芒。 宸妃罢罢手,幽幽的叹道,“将来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就比如贵妃,那时候太医说是再无法生养的,可现在倒是一举得了双胎,本宫是当真看得羡慕。” 像是天底下的所有好事,都被她苏锦言一人占了,她无论经历多少磨难,到最后,依然是皇帝的心头最宠。 哪怕是上天给了她再多的坎坷,可眼下,也更加像是补偿她从前缺失的母爱一般,一次性便给了她双胎。 目光留在她的肚子上,宸妃久久不曾离开。 这一刻,她是单纯的羡慕,并没有其它任何的复杂情绪。 “宸妃姐姐,我之前在外流浪时,曾得一山野之中的哑婆婆相助,她学得一手的好菜,名叫锅烩,是极为美味的。姐姐要是不嫌弃,就留在这里用午饭?” 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依然清寒,又伸手抚摸着自己圆圆滚滚的肚子,就更是有些嘴谗了。 孕妇总是容易饿,她也不例外。 “锅烩?听这名字,就像是民间饭食。我也没好久没吃到外面的饭了,既是妹妹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之间,再不自称什么姐姐妹妹的高低贵贱,曾经的主仆,眼下的姐妹,对于吃这一方面,宸妃也是水准极高的。 闻言便立时让布了炭炉,锅子上来。 厨房里端来了各色各样的肉食,蔬菜,调料,酱汁……核仁上次是吃过一次的,自然知道怎么做。哑婆婆岁数大了,又有宸妃在此,便没有过来。 “娘娘,好了。” 等得水滚,先行将调料放下去,然后再等片刻,锅里白汤冒起,便将筷子里挟了薄薄的肉片放进去,稍等片刻,再提出来,红红的肉片变了颜色,微微卷起的肉边,显得极是垂涎欲滴。 “这样就可以吃了吗?” 宸妃惊奇的问着,锦言点头,刚要回话,门外一声响亮的传旨,“皇上驾到……” 不过眨眼间,皇帝迈步而进,一眼见了宸妃,便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纳兰真相 http://.biquxs.info/

宸妃呆了呆,眼里的难堪一闪而逝。皇帝甩了衣袖踏步而进,径直坐于锦贵妃身侧,抬手拿起贵妃的盘盏,见碟里有肉,便自行挟了来吃。 才刚刚第一口,立时便顿了顿,好奇的道,“锦儿,这是什么?朕怎么从来没吃过这样好味道的食物?是御膳监给你独自开了新菜色了吗?” 挟了筷子想要再吃第二口,发现碗里已经没了肉。再看看眼前滚烫的锅,还有放在一侧的生肉片,便觉得有些迷糊,“锦儿,这怎么用?” 他身为一国帝王,到底这世上,也还是有他所不了解的神奇。 比如眼前这一口锅,与这满桌的各式各样的菜色,他便不知道怎么用。 “皇上,将这生肉片放进去,现煮片刻,开锅即可。” 重新喊了人来,新拿了一副碗筷,锦言接过自己的用,将新的用具给了皇帝。景元帝不以为意的道,“用一套不就行了?” 他不乐意跟锦儿分开吃。 锦言脸抽了抽,看一眼宸妃勉强带笑的脸,她不着痕迹的白他一眼,低低的道,“皇上,宸妃姐姐难得来一趟,皇上要好好的嘛!” 抬眸,又向着宸妃软软一笑,宸妃终是吃不下去了,将手中筷子一放,起身告辞道,“皇上,臣妾突然想到,淑妃宫中还有事未曾处理,请恕臣妾先行告退。” 屈膝行礼,待得皇上不耐烦的罢手同意,宸妃咬了咬唇,垂眸离去。 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猛的寒了眸光,眼里带着噬骨的煞。 宸妃一走,锦言也没心情吃东西了,将筷子一放,无语的道,“皇上,您这是尽给臣妾惹点麻烦呢。” “胡说八道!朕这是在维护你,什么时候给你惹过麻烦?” 学会了吃锅烩的手法,皇帝越吃越好吃,当真吃得津津有味,要放不下筷子,更是一连声问道,这好吃的菜色是哪里学来的,以前怎么从来没吃过? 锦言抚额,有些无语。 也是,让他一国之君的帝王,却变着法儿的花心思去照顾别的女人心情,他大概也是真做不到的。 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吧。 便也顺着他的话头道,“是臣妾在宫外时,没得吃食,哑婆婆便弄了这样的锅烩来吃。要不然,臣妾现在,可能还要更瘦一些。” 看她现在的样子,倒是比初时回宫时,稍微丰腴了一些,可依然显得弱不禁风。 尤其是那肚子,更是跟吹气似的一路向上,就越发让人担心,等她孕期足满,这孩子,到底能不能够生得下来? 这个想法猛一出现,景元帝立时就打个寒战,将这个想法驱逐脑海。 他是绝不允许这个情况发生! 一眨眼的时间,冬日更冷,年关将至,这一年皇帝诸多喜事,边关胜仗凯旋而归,宫中贵妃与皇贵妃,也相继有孕在身。于是这一年的年关,也过得极是欢喜。 而皇贵妃与贵妃,各自有孕,不方便出席,各位朝臣命妃也便只进来送了贺礼,又说了些恭维的话,便行离开。 等得终于应付了这些人,锦言早已累得睁不开眼,她托着跟球似的肚子,慢慢侧身躺回到床上,核仁不由心疼的道,“娘娘,这都要六个月的身孕了,看这脚肿的……奴婢想着,娘娘这一胎,大概就是三胎的样。” 看皇贵妃只是一胎,眼下还极不明显。而贵妃这里捧着个肚子,让人看了就觉得着急,这要等着生,这该多么大了? 人还能不能走得动? “唔!怕什么?皇上不是早提前备了稳婆来的吗?说是双胎的孕妇,大概是容易提早生产的。” 要不然,这么大的肚子再这么装下去,她也真是要累死了。 而想想,还要再怀上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贵妃整个人都不好了。 核仁哭笑不得,“娘娘,您怎么就不明白奴婢的意思呢?奴婢是说,将来万一要是……那谁都代不了的。” 现在怀的越大,将来生产便越加困难。 “好啦好啦,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还不至于过早去想这事。” 锦言打个哈欠,疲累的闭上眼,这会儿是连衣服都没得脱,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屋里烧着地龙,倒是极睡,可这样子睡,也是很不舒服。 核仁叹了口气,左思右想,终究还是由着娘娘去了。 孕期的人,总是睡眠不足,她大概只稍稍动她,便又会惊醒。 彼时,外面的烟火,骤然就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此起彼伏的炸响个不停。锦言吓了一跳,猛的从睡梦中惊醒,嘴里慌乱的喊着,“纳兰大哥,快跑,有狼来了……” 一话未完,猛然核仁一脸呆滞站在床前,她微微愣了片刻,才呼出一口气,“本宫做了恶梦。” 抬手擦了下额边冷汗,核仁将呆滞的神情化去,抿了抿唇,便退了下去,不久,又捧着一壶温水进来,慢慢的递于娘娘喝着。 外面爆竹炸响,又是一年。锦言形容懒懒的依在床榻,眼望外窗外不时映起的点点火光,她喃喃的道,“核仁,你知道吗?曾在宫外流落整整半年的时光,是恐惧的,却又是心安的。我们回不去,便只好在野外生活着……宫中有叛军的人,侍卫中也有叛军的人。核仁,我现在就一直在想,纳兰的死,他并不是意外,他一直是知道了什么,被人灭了口。” 可是依着纳兰城的一身好功夫,到底又是谁,能那样轻易的杀了他? 据说去时,满身都是刀剑之伤,他是被人合围了呢。 “娘娘,过去的事,可千万不要提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 核仁脸色发白的欲言又止。很多事情,很多时候,并不是你以为没事,就当真会过去的。皇上现在不提过去的那些事,也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提。 “知道便也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核仁,这件事压在我心中已经很久了。你知道哑婆婆吧?他是纳兰的奶娘。纳兰夫人雨夜遇害的时候,玉娘是救活了的,只可惜,却是毁了嗓子,终生不再能说话了。纳兰为了不让皇帝再对我有什么不好,他在皇上那日过去之前,便将哑婆婆接过去照顾我。” 说着话,眼里便慢慢的含了泪,轻轻的,又吸了下鼻子,低低的道,“似他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就会落得个那样的命运?” 被围杀而死,到最后,是谁下的手,她根本无从得知。 而这样的事实秘幸,若是贵妃不说,核仁又岂能知道?可现在知道了,更是吓得整颗心都发着颤。 跟了娘娘这么久,核仁既是学到了娘娘的善良,也有着她自己的一些思考。 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人,能对纳兰大人这样的人,会下这样的死手,然后,还不能被人发现? 乍然这个可能,核仁小脸猛的变得更白,她拼命的遏制着,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可越是强迫,便越是在胡思乱想。 窗外爆竹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小年夜是要守夜的,渐渐等着爆竹声,慢慢弱下,这也预示着,新的一年,已经过去了。 “终于结束了,本宫也该睡了。” 将手里的水杯递过去,核仁失魂落魄的抬手接过,锦言叹息的扫她一眼,勉强露出一个笑意,“天色已晚,你也去睡吧。” 核仁起身,茫茫然的行了礼,例行公事般的嘱咐娘娘有事吩咐,然后,步子像踩在云端一起,飘飘然然的回到了侧殿耳房。 身后,她不知道的是,贵妃是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眸光中说不出来的叹息,与伤感。 对于她来说,纳兰城的死,一直是她心上的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此时,城外,高高的陈怀庵上,落雪皑皑,白色掩映。 极致美丽的夜,辞旧迎新的好时候,一道沉寂的身影,像是亘古便有的冰雕一般,已经站在这里,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给你。老这么站着,又有什么用?既然想她,就回去看看。” 一壶烈酒砸到身上,还没等落地,便被人灵快的接住。 纳兰城回身,看一眼黑暗与白雪揉和的分际线中,慢慢行来的武月寒,唇色勾着一抹凉薄的笑意,“不回去了。再回去,也是给她找些麻烦。我只要知道她过得好,便足够。” 武月寒过来,厚实的大氅裹在身上,拍着他的肩膀道:“都说你纳兰公子与她锦贵妃有染,我之前是不信的。可眼下看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倒还是真信了。” “武月寒,你给我闭嘴!” 纳兰城倏然挑眉,冲着他砸出一拳,武月寒躲开,纳兰城仰脖一口烈酒灌入,嗓子里是苦涩的,连同整颗心的都是涩的。 “武月寒,你身为武国公唯一的子嗣,你有没有想过,假若有一日,武国公当真位登大位,你是何等风光?” 酒灌下去,心就乱了。而像如此大逆不道之语,放在之前,纳兰城是连想都不敢想,可今天,他却是说了出来。 武月寒一笑,眸光里噙了寒意,“那依你的意思呢?你这一生,都誓要忠君,可君却要杀你。若不是我,你还能好好的活在这里?”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各自惊魂 http://.biquxs.info/

“武月寒!” 猛然一声怒喝,纳兰城一扬手,将手中的酒壶用力的摔在山崖,立时一声脆响,外带一阵醇香扑鼻的酒味传至,武月寒一见,他竟是腥红着双眼,明显就是怒极。 “好好好!这事,我不再戳你心窝子了。可我很想知道的是,你被皇帝伏兵追杀,差点命丧,那锦贵妃知不知道这事?” 若是知道的话,会不会原谅皇帝呢? 武月寒好奇这个事情,可纳兰城想都不愿意去想,他猛然一回身,向来是光风霁月如沐春风一般的俊颜,此刻,竟透着一种疯狂的仇恨,“武月寒,你再敢多言,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手中指间,也不知何时挟了一把飞刀,擦着他的耳朵猛然削下,武月寒只觉得脖子一凉,抬手一摸,掌间几缕发丝飘下,他呆了一呆,简直要气疯了,“纳兰城你知不知道点好歹?我要不救你,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都忘了,你的坟还是我扒的吗?” 在他下葬当天,武月寒信守诺言,去将他的坟墓扒开,将是处于假死状态的他,重新救活过来。 当夜,他给纳兰城的药丸,便是会让人看不出虚实的假死药。 “可是,我没想到,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害死了我爹。” 喉咙中猛然一声悲鸣,他堂堂男儿,竟然是站立不稳的后退几步,差点就掉入身后悬崖,武月寒忙着拉了他一把,也算是够了,“这样的事,谁也都不想着发生。” 等纳兰城死而复生的那一日,纳兰明珠刚好咽气,这么巧,他根本就赶不及说明真相,“不过还好,你的小姨娘,为你生了一个弟弟,名叫纳兰明。” 武月寒松开了这几乎要失控的男人,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又加了这一句话,紧接着,一道厉芒飞过来,他吓一跳,赶忙侧身,飞身带着呼啸而出,“砰”的一声,钉在身后树干之上,震得飞雪乱颤。 有一些雪粒子从树上落到脖子里,武月寒缩了缩脖子,雪粒融化,整个人就不好了。 “真他娘凉啊!” 大冬天的,脖子里了雪,跟进了冰一样,可不就凉? 纳兰城这时候,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眸光抬起来,凝视着这男人,深深呼一口气,沉沉的道,“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 踢一脚地下碎裂的酒瓶渣子,他拧身而去。武月寒皱眉看着他的背影,吐一口气道,“当我愿意救你?若不是因为她在乎你,我才懒得理你的死活!” 最后将自己手中的酒壶也一仰而尽,摔在皑皑白雪之中。 纳兰城想起那个名叫慕春的女人。在很早之前,是自己身边的四大美婢,现在,却是帮着父亲生下了在外人眼中,是纳兰家唯一后代的子嗣。 他纳兰城,想是在世人眼中,早就化为了一缕魂魄,不知所依了吧! 借着小年夜爆竹的尾声,他翻身进了从前的纳兰府,府里下人极少,只有主院里亮着灯。灯下有女子,正在慢慢的拍动着襁褓中的孩子,“伊伊呀呀”的唱着催眠曲。 纳兰家父子相继离世,对她也是打击过大。 慕春不喜欢纳兰明珠将所有的家财散尽,只为了去救纳兰城而不给她们母子留个退路,可真当纳兰父子全部都魂归西山,而当真将这所有的家产都留下来的时候,慕春反而觉得整个人都空荡得没有了任何意义。 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还有什么本事? 纳兰城踏着积雪而来,轻轻的“嘎吱”声在脚下,慢慢汇聚成了一曲极为悠扬的冬夜序曲。 他刚刚在窗边凝视片刻,身后猛然有惊呼声响起,他回首,见是曾经府中的下人,正一脸见鬼似的表情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声音飘飘渺渺如同九天之外传来,“过年了,回家看看。” “娘啊”一声叫,下人摔了手里的东西,连滚带爬的扑走,纳半城抿唇顿了顿,飞身离开。而纳兰府中夜中现鬼的消息,不出片刻时间,便传遍了整个纳兰府。 等到大年初一天色亮起时,几乎已是整个人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这绝不可能。” 乾元宫,景元帝起身,冰冷的眸间,带着隐隐的戾气,“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朕不相信,他纳兰城会有意外!” 猛的甩开了正在伺候的惠妃,他大步往外而走。 年节之时,如果皇后在世,皇帝是必定会到皇后宫中,可眼下皇后已然不在,他便自行回了乾元宫中,想了想,皇贵妃贵妃均都身怀有孕,便唤了惠妃前来。 倒是这一夜,敬事房并没有记任何案档,也表示着这帝妃二人,也并没有在一起。 可一大早就听到这样一种神鬼之事,这一年的好心情,立时就跟着不好了。 甩开了惠妃出去,皇帝大步就要行往宫外,梁总管急急的拦下,“皇上,今日天冷,皇上这是要出宫吗?” 手里的暖氅,赶紧抖了开来,给皇帝披上,景元帝捏着眉心,在雪中站了好久,才陌然问一句,“梁士,人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便总会觉得心里不好受?” 他乍然问这个,梁总管怔了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便抿唇不语。皇帝吐口气,“罢了。宫里的佛堂,随朕走一走吧。” 宫里先是有德妃宫中的静慈堂,后来,在贵妃失踪的那半年之内,皇帝又另建了一处佛堂,取名为玲珑堂。 玲珑堂听起来不像是个佛堂的名字,可皇帝愿意,便谁也管不得。 进了玲珑堂,迎面便是香烟袅袅。有几名衣着朴素的太监宫女在这里打扫,堂里正中摆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皇帝进了门,这玲珑堂里的大太监便将刚刚燃着的香烛请到皇上手中,景元帝在当前厚实的蒲团上跪上,嘴中念念有词,像是在祭奠着什么人,梁总管人老了听得不是太清,可随后的小丸子却骤然一身冷汗,脚下打跌的腿发软。 “师……师傅。” 他低声喊着,轻轻的拉一拉梁总管的衣角,梁总管看他一眼,慢慢的随着向外,问他,“什么事?” 小丸子脸色难看,“师傅,皇上他……师傅可有听清在说什么事?” “没有啊。师傅我眼花耳背,听不清的。” 指着自己的耳朵笑着,梁总管道,“人到了这么把年纪,听什么都费劲了。” “不是,师傅,这,这是……” 小太监急得抓耳挠腮,他想要直说,可又不敢。可不说的话,又觉得总是心惊胆战。 人总是以为,秘密分享得多了,替自己分担的人也会多,可从来没想过,往往死得最早的,总是第一个得知秘密的人。 见他急得要说不出话来,梁总管反而是真有些好奇了,“到底怎么回事?” 彼时,锦宫。 锦言大年初一睁开眼,眼前一排排宫女太监侯着,个个穿着一身的簇新,满脸喜滋滋的等着她睡。 她顿时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问,“怎么了?怎么都在这里?” 核仁抿唇一乐:“娘娘,奴婢等,祝娘娘新年喜好,福乐安康。” 话落,膝盖弯弯,笑嘻嘻向着主子要过年红包。锦言无语的抽了抽嘴,不由笑骂道,“你这个贪财的,你倒是别把本宫这里的人都给带坏了才好。” 小和子也乐呵呵的跟着有样学样,吉祥话说了一箩筐,说得主子高兴了,当即答应道,“秀儿,去将之前攒下的那些个体己银子拿出来,看看还剩多少。” 她半年流浪在外,不在宫中,倒是忘了要盘点自己的那些个小金库了。 秀儿勉强带着笑去了,不多时回来,脸色强带着新年的贺喜,与主子道,“娘娘,还有一千多两。” 一千多两? 锦言一怔,诧异道,“只剩这么点点了?” 她记得之前,是有好多的。 “娘娘,您不在宫中的时候,是往外打点了好多的……” 秀儿一句话,锦言便明白了所有,轻轻抿了唇,她点点头,“也罢。就这所有的银子,你们数数这里有多少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本宫均匀的发下去吧。” 她这里是着实的大方啊,倒是核仁一看急了,立时抢先着道,“娘娘,您这都发了,回头要用怎么办?依奴婢看,一人发个一两半两的意思意思就算了。” 只是要讨个新年吉利,又不是真的要朝主子要银子花? “你知道什么?本宫一言既出,给了就是给了。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再说眼下这宫里也不缺银子花。” 继续让秀儿往外分着银子,锦言心里沉冷,可面上不显,倒是看起来半点都不着急。核仁咬唇,无奈的瞪眼看着,也不好去硬抢秀儿分出去的银子。 到底是宫里这么多人手,日后也还是要管理的。 “好了,娘娘自有分寸的。你且拿着开心便可。” 小和子分了银子,将其中一份递给了她,核仁气呼呼的道,“反正,也花的不是你的钱!” 不要白不要,一把拿过来,正要打算着存放起来,旁边在数着银子往下发出去的秀儿猛的一声尖叫,手一颤,将整包的银子都打落在地。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一个该死的人 http://.biquxs.info/

核仁猛的疾步过去,低声问,“怎么回事?” 秀儿白着脸,颤颤的指着刚刚落地的一地银子,小和子看一眼核仁,弯下腰身去扒拉着,周遭人都或是好奇,或是隐晦的伸长着脖子看着。 想要知道,这里是发现了什么,以至于秀儿如此脸色大变的将满手的银子扔了地? 小和子扒拉着,指间触到一个异物,他怔了怔,眸光显得凝重,看一眼核仁,核仁微微向他摇头,他手一张,攥在手心里道,“没什么的,秀儿大惊小怪,只是一只虫子而已。” 秀儿呆呆的,“虫子?” 她这么大人了,会被一只虫子吓着? 核仁手一拉她,目光看了过去,秀儿猛的住口不语,脸色显得更加难看。锦言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幕,依然让小和子接着再将落地的银子发散出去。 等得宫人都散尽了,她招招手,“你们三个,过来一下。” 秀儿悄悄的看着核仁,两人同时走过去,小和子也过去,只是凝重的道,“娘娘,非是奴才不愿意将这事物呈于娘娘面前,而这事物,实在显得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拿来给本宫看。大风大浪生死一线都经过了,还能从你手心里再跑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贵妃倒是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小和子拧了眉,低头叩罪,“娘娘……” 他还待再说,贵妃已然冷了声,“我说,拿来给本宫看!” 大年初一就这么糟心,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了? 在贵妃娘娘如此强压的威严之下,小和子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颤巍巍的将攥紧的掌心松开,在这一瞬间,锦言一眼扫到他掌心的物事时,喉咙猛然一呕,“哇”就吐了出来。 顿时,整个锦宫,又一阵鸡飞狗跳。 大年初一,正引了满朝文武,去往祭坛送祭天地与列祖列宗的景元帝,在乍闻此报后,立时匆匆结束仪式,飞身回转。 身后,自然又是一阵连绵不绝的诅咒声。 这其中,尤以华宗民的脸色最为阴沉。 “该死的妖妃祸女,有如此妖邪在皇上身边一日,我们整个大历,就会绝无宁日!” 他冷冷的怒着,冬日灼灼,他发下誓言,“此生不除妖女,我华宗民誓不为人!” 可惜,锦贵妃身怀双胎,正是皇帝的心头宝,华宗民这时想要动她,无疑于难上加难。 可这话,也免不了会有一些好事的人,将华宗民的心思挑拨到皇帝面前,对此,景元帝只是淡淡一笑,便置之不理。 御书房,小和子被传召而来,他这次手心里没有攥着东西,而是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当着帝王的面,将手中的盒子放在御案上。 皇帝抬手要命,梁总管连忙阻止,“皇上,还是老奴来吧!” “朕是连一个盒子都不敢开了吗?” 冷冷的脸色透着犀利,梁总管抿了唇,弯着腰退下,景元帝又道,“将寒秋给朕寻来。” 才只是短短时间,锦宫便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他将寒秋放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等得侍卫飞身而出,将寒秋寻来时,皇帝已经打开了盒子,将盒子里那一小截东西取出来。 梁总管一眼看过去,立时出一身冷汗。 怪不得,这大过年的,皇上竟会发这么大的火! 那是一截人的小手指。 连着皮带着肉,看样子,才刚刚鲜活的切下来没多久。因离得远,梁总管又没敢多看,具体就不知道是哪只手的。 可皇帝却用两指捏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与梁总管招手道,“你也上来看看,这到底是活人的手指,还是死人的?” 梁总管凑前,大着胆子仔细的看了,与皇帝道,“依奴才之见,这截小指,应该是从活人的手上剁下来的。” “何以见得?” “皇上请看,如果是死人手指的话,必定不会有这么喷溅的血液,可看这截手指,它明显是被鲜血染了……” 充其量,他最多也只能看到这里了。 皇帝点点头,“很不错了。寒秋,你呢?” 抬手将手指抛过去,淡冷的脸色噙着寒意,寒秋反应很快,将抛过的断指接在手心,看了看,加一句道,“是一截女人的食指。” “嗯?” “看指节弯曲,再看指纺比较细腻,娇嫩,再观它指甲圆润,修剪极好……另外,这一截断指间,虽然是被血腥掩盖了一些东西,可它依然存留着微微的脂粉香气。” 最后,综上所述,断指来自于女子的右手,且时间不超过两天。 景元帝声音立沉,“查!” 一次次的事情,总是直指锦宫,他的忍耐力,已到极限。 “另外,连同年前时的几件案子,所有有关锦宫一切事件,从头至尾,给朕查个清楚!” 想必,寒秋是会有能力办到这几件事情的。 纳兰城生前没有做到的事情,可他死后,也一样有人会做到! 于此同时,锦言倒是半点没有没错得惊悚,反而安慰着受惊的两大宫女,一边乐呵呵的道,“不就一截人的手指吗?本宫之前流落在外,什么苦没吃过?死人也更是见过的。你看看你们,就这么一截断指,就把你们吓得白了脸,那这以后,还怎么为本宫办事?” 笑着言语,又将手边的点心捏了起来吃,更将放点心的盘子推了出去,“喏,你们两个也用。” 她不是一个苛待的主子,自然这里没有外人,她是很乐于分享的。 “娘娘,都这时候了,您还顾得上开玩笑。” 核仁吐口气,总算是回了魂。 当时她看到秀儿那个脸色时,她也真吓坏了。 怎么好好的放体己银子的包袱里,会突然出现了人手的断指? 锦言笑笑,也跟着乐了,“开玩笑,就表示本宫心情很好。核仁,秀儿,来,你们跟着本宫这么长时间,好日子没过几天,倒是天天过得胆惊受怕了。” 冬天也没什么好的瓜果来吃,就只剩一些孕妇爱吃的干果,零嘴了。 酸梅干,冻梨什么的,也都不能多吃。一个吃多了胃酸,一个吃多了会着凉。 锦言拿起放零嘴的托盘,递了两人,“拿去先回回魂。本宫说了,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抬手将零嘴接过,核仁见内殿里无人,也不跟娘娘客气,直接与秀儿分食着。果然吃了一些,情绪便稳了很多,慢慢道,“娘娘,倒也不是奴婢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事,太过蹊跷的很。咱宫里平时这么多人,哪个没长眼睛?怎么就能让人悄悄的将断指放进了娘娘的内殿?不过也还庆幸得是,这人没对娘娘怎么样,要不然,岂不让奴婢都心痛一辈子?” 能够来无影去无踪的,在这宫中随意出入,且不留一丝痕迹,也是幸好未对娘娘起有歹心的。 这话说得,锦言手中零嘴一颤,再也吃不下去了,好半晌,才无奈的叹道,“小和子去了多久了?” 核仁数数指头,“已经有多半个时辰了。” “那好还。去得越久,本宫这心里就越不踏实。” 抬手抚了额,锦言心中沉甸甸的冷。 她说是不在意,可更没有比她在意的人,到底是谁,要这样子来吓她? “娘娘,宫外有人传进了这个纸要,指名要给娘娘看。” 小太监叩门而入,跪地禀着,锦言看过去,果然见这人的双手指间,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不过是卷起来的。 她问一声,“是什么,你知道吗?” 小太监将头垂得更低,“娘娘恕罪,奴才不敢。” 唔! 倒是将这事忘了,身为宫中太监,没有主子允许,是绝不许偷看任何信件的。 “拿过来吧!” 核仁过去,将纸条拿来,侧边一溜,是拿蜡丸封的,看起来倒是很仔细。 可是,麻烦又来了。 “本宫也认不得字啊,这怎么办?” 就单单跟皇帝学的那几个字,根本不够看的。 “那,娘娘要不先打开来看看,万一认识呢?” 贴心的大宫女,也是生怕主子的秘密被外人知道,自然也不敢随意去找人来看。锦言眯着眼,瞅着核仁,忍不住一乐,“你倒是越学越聪明了。” 不过最该感慨的是,“以后,没闲着没事的话,轮流着去太学院旁听吧!” 身为宫中侍婢,太学院里的那些个迂腐老头,是绝不会教她们的,但如果只是站着墙根听,他们也管不着的。 “娘娘说的这话……奴婢才不要去给娘娘丢人呢。” 核杜嘀咕着,将手中蜡封的纸条打开,连同秀儿一起,三人三个脑袋凑过去看,大字是认识两个:一,二。 “果然没学问,真是寸步难行。” 无奈的叹了口气,锦言想了想,“去将寒秋叫来。” 她们这些人不识字,寒秋应该识得的。 恰巧,寒秋与小和子刚巧面见圣上之后,返回锦宫,核仁跑出去,将手中纸条拿给他看,寒秋怔了怔,脸色变得极为怪异,先不语,而是单刀直入的问道,“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核仁一脸莫名:“别人送来的啊!寒大人,上面到底说了些什么?” 习惯了一直喊他大人,就算寒秋真的净身为太监了,核仁也一直改不过来看。 寒秋抿唇,眼里隐闪着暗光,“一个……该死的人。”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算计 http://.biquxs.info/

元宵出宫,十字街头。 纸条上,纵横观望,也就只有这简短的八个字。再将那送纸条的小太监唤进来问明情况,也依然很肯定,前边传来的纸条,就是要送来锦宫,给贵妃娘娘的。 可这样一来,就奇怪了。 “娘娘,这纸条上的字迹,娘娘可否认得?”寒秋问。 锦言抿了抿唇,大方道,“不怕寒大人笑话,本宫大字不识一个,又怎么可能认识什么字迹?” 她只知道那些写的横平竖直,或是龙飞凤舞的都是字。 可具体是什么字,她不认识。 只是依着那字条意思,想了想,摇头道,“交于皇上吧!” 纸条放到皇帝桌子上,断指的事情还没弄明白,便又出了这么一出,景元帝摸着脑门,也觉得真是够了。 “朕就等它正月十五。” 猛的一拍御案,景元帝拂袖而起,“摆驾锦宫!” 这一天天的烦心事,他只要一想起,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上,这可使不得啊!” 梁总管忙忙又拦,“皇上,宫中规定,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是要宁安宫的。” 宁安宫是皇后住的地方。可现在皇后不在了。 景元帝回眸,奇怪的道,“朕的后宫,朕是不是连去哪里,都做不得主了?” “皇上恕罪,老奴不敢……” 梁总管忙着伏地请罪,叩头不起,皇帝哼一声,吐口气道,“朕知道你好意思,是不愿意让贵妃再受他人指点。可现在朕心里烦,就算是朕想要独宠她一人,又有何不可?” 他一国之君,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皇上,可是天下众口,犹如猛虎,皇上自是不惧这些事情,可娘娘还怀有身孕……” “你!” 面对梁总管的苦口婆心,景元帝到最后,也只得狠狠咬了牙关,怒而拂袖,“朕去太妃那里陪着!” 目送着皇帝身影走远,梁总管苦笑不已,“皇上,不是老奴为难,实在是,人语可畏啊!” 贵妃本就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几乎要摘不清自己了,若是皇上再连着初一十五都要歇到锦宫,怕是那些个老臣都要疯了。 一耳光将眼前女子的脸,狠狠的扇出去,皇贵妃冷怒道,“没用的东西!不是让你好好伺候着皇上吗?你竟是连皇上的影都见不着……” 采嫔摔在地下,整张脸都是肿着,眼里含着委屈的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娘娘,不是卑妾不努力,实在是皇上根本连正眼都不看卑妾一眼……” 自从上次,采嫔被锦贵妃从乾元宫冲出来之后,皇帝似乎也有些淡了那些曾有的心思。 像是对于她爹的任命,就像是没有提过一样。 其父杨守业,也是个兢兢业业之人,就是太过一根筋了,与华宗民不同的是,华宗民还有些功高盖主的嫌隙,杨守业就算是为国立下汗马功劳,也绝不敢居功至伟。 “罢了,总归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下去吧!” 厉声将采嫔喝下,采嫔捂着脸退走,无人注意的时刻,她渐然回眸,看着皇贵妃,眼底掠过一丝怨毒。 刚出得明华殿,前头白雪皑皑的灌木丛,有人跳了出来,拦住去路,“采嫔娘娘,我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是谁?” 采嫔警惕的问,“要是路有些远,我就不去了!” 眼前太监太过陌生,她心中猛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转身要离开,可转眼,那太监冷着脸,不由分说将她架了走。 她顿时惊得厉害,张口欲喊,那人抬手在她脖子卡了一只手,告诉她,“想死,就喊出来!” 这一下,采嫔吓得够呛,又惊又惧的带着眼泪跟着这太监走。一直到了皇宫最后的一处废墟的残殿中,这陌生太监打扮的人,才将她扔下,径直行到假山之后,恭敬的一句,“娘娘,采嫔请来了。” 请? 采嫔听了这话,差点气歪了鼻子。 有你们这样请人的吗?这是绑架,绑架! 心里怒喊着,采嫔到底是不敢造次。 寒风呼啸,打着雪粒,她瑟瑟发抖的跌坐在雪地中,慢慢一张娇俏的容颜,行至她面前,高高挺起的肚子,仪容尊贵的妆扮,采嫔知道这是谁。 “娘娘,请问唤卑妾前来有何事吩咐?” 她颤巍巍跪起身,心头乱鼓猛跳,锦言扶着肚子,不言不语的向身边的太监点头,太监退下,将这一方空地,留给了这两个女人。 唯一听到的一句话,便是贵妃娘娘开口便即起的淡然,“本宫听说,这处残殿是个好地方。本宫在这里差点丢了命,可乔神医却真的死在了这里,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孤魂野鬼,若是采嫔小主乐意的话,本宫送你去跟他们做个伴?” 寒秋嘴角一抽,咳,好吧,娘娘扮起恶人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站在不远处的帮着娘娘警惕着,身后传来采嫔惊魂欲绝的惊叫声,“不要,卑妾不要死在这里,求娘娘饶命,娘娘想要知道什么,卑妾若是知道,一概都说。” 她头磕下去,“咚咚”的响,等得磕够了几个头,锦言轻笑,“好!你与本宫说说,本宫殿里的断指怎么回事?” 这…… 采嫔懵了,一脸煞白,“娘娘恕罪,卑妾真的不知啊!” “那好,此事不知,那本宫就再换个问法。皇贵妃娘娘,是真的怀有身孕吗?” 玩味的唇角勾勒着笑意,锦言问得极是直接,采嫔这一次,可是真的傻了。 如果说断指之事,她是当真不知,那这假孕这事……她呆呆的好半天,才犹豫的道,“娘娘,这……卑妾不敢说。” “不敢说,就是不怕死喽?寒秋,把她留在这里吧!” 抬手扶着肚子,锦言抬脚便走,言语间的杀意与冷寒毫不留情。采嫔猛然一个惊颤,尖叫一声,“娘娘,不,不要,卑妾说实话,卑妾什么都说。” 原来那是寒秋,是被皇上押入大牢要叛死刑的人啊,为什么会在这里? “娘娘,这里天气凉,娘娘先行回宫,这位小主的嘴巴,奴才一定会将她撬出来的!” 都说人的适应能力其实很可怕的。 如今看来,也果然如此。 从前的寒秋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个阉人,可他如今,连自己也成为了阉人,更是连自尊自傲的骨气,也都相应的随着那被割的一切,随风而去了。 贵妃被核二与小和子簇拥着走了,刚刚他们没有近前,而是远远的看着。这眼下,事情有了进展,寒秋一力接手,他们自然也走得快。 “说吧!娘娘问那两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另外,我再多问一个问题,三清,是怎么死的?” 寒秋的问话很简单,直接,犀利。 绝不给她任何转圜的余地,采嫔想不要说,可这里冰天雪地,除了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旧侍卫,新太监,便连一丝生机也没有。 哪怕是她哭哑了嗓子,也断不会有任何人来救她的吧? 一时间悲从中来,她捂着被打肿的脸,崩溃的哭泣道,“是娘娘让人杀的……” 至此,一切都水落石出。 那一次,当皇贵妃向她袒露自己的假怀孕后,她也陆陆续续知道了一些事情,这其中,就恰巧包括了三清的死。 寒秋脑袋“嗡”的一下,一把扯了她脖领子,怒声问道,“三清不是明华殿的人,为什么,皇贵妃要杀她?” 采嫔吸一口气,拼命压抑着哭声,就怕这寒太监一时怒起,把她给咔嚓了,索性一句话也是说,两句话也是说,她呜咽着道,“是为了嫁祸给德妃娘娘……” 如此,一切明了。 因为一种说不出口的,更加不能放置于明面上的明争暗斗,便真要如此心狠手辣的牺牲掉一些无辜的人吗? 寒秋怔怔咬牙,慢慢的将眼前采嫔的衣领松开,采嫔连滚带爬跑走,可也不敢跑得太远。 她怕跑得太急,再惹了这煞星不高兴,然后下场会更惨。 回转锦宫,锦言正裹着厚被子,侧躺在床上,累得不行,见寒秋进来,便问,“可有结果?” 寒秋沉沉点头,“都是皇贵妃让人做的。而且,她也并未怀孕。” 咦?当真是未曾怀孕? 锦言倒没有太大惊奇,拧眉又吐口气道,“怪不得本宫看她,总觉得哪里奇怪,有些不太对。原来是她的肚子。” 这真怀孕,与假怀孕,其实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她的肚子硬梆梆的,皇贵妃的肚子软绵绵的,虽然离得远了看不太分明,可若是真要靠得近了,那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那这件事情,要不要禀告皇上?” 寒秋问,他现在,满心的低沉,与杀意。 恨不得要马上杀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才好! “先不急吧!只说皇贵妃未曾有孕,可也要讲究证据的。” 锦言抿唇,眸光里闪过玩味,“不如将这事,小范围的散开一些吧。看看宫中诸妃是什么反应!” 既然皇贵妃打的主意,是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也就别怪她锦贵妃不仁义了。 抿唇冷笑着,锦言起了起身,她盖的被子有些热了。 刚刚出去一趟,是受了些风凉,可这宫里地龙,不过片刻,又暖了回来。 寒秋应声出去,很快又回来,外面宫中,已经是悄然泛起了风波。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借刀杀人 http://.biquxs.info/

“如何?” 锦贵妃轻问,一边抬手扶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想着寒秋从采嫔口中问出的消息,她整个人都是冰冷的。 殿内地龙温暖如春,她这一刻,却是恨不得要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拖出来,扔到那冰天雪地里去,看看她到底还是不是人,心还是不是热的! “娘娘,一切都准备就绪,如果那人心中有鬼,自然是会做出一些动静来的。” 寒秋冰冷的道,“总之,三清的仇,我是要报的。” 而报完之后,他到底又该何去何从,此刻心中根本就不想。 “那你……等有什么需要的,一切都可以底向本宫提。还有皇上,也不是无情之人。” 若是皇上当真绝情,冷酷,他寒秋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 “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奴才会在为三清报仇之后,也自会一心一意服侍娘娘,至于从前种种,早已生死随命,奴才……已然不再是从前的侍卫副统领了。” 原本他有着一个极好的光明前途,却是因为牵连武国公一案,而被迫落魄到如此境地。 “那么,那纸条所说的事情呢?你说的那个该死的人,他又是谁?” 揭过太监这一事不提,锦言更加好奇他口中的那人。寒秋抿了抿唇,眼神望向了锦贵妃,显得极是诡异,“娘娘……应该是认得他的。” “谁?” “武月寒。” 那个曾经在街头摆摊卖糖人的小哥,谁能想得到,他背后的身份竟是那般的石破天惊? 锦言张了张嘴,有些无言,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道,“那也是个人才了。” 想当年她的好心,大概在那武月寒心中,也只留下一种看白痴般的嘲弄了吧。 他不管是武国公的私生子也好,还是嫡出子也好,都是不缺钱的。 “娘娘仁爱,自是会有好报。” 寒秋恭维了一句,便又退下。 片刻,宫外渐渐的窃窃私语开始慢慢沸腾。 吃过是晚饭后,核仁亲自出门带着耳朵听,处处都听到有人,或是小声交流,或是眼神示意,都在心照不宣的解读才刚刚听到的奇事。 “你知道吗?原来皇贵妃娘娘并没有怀孕。她原来是打着主意,要从锦贵妃的肚子里抱一个过去,然后,再将贵妃娘娘害掉……” “天,那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总之,别以为皇贵妃看着好相处,其实骨子里狠着呢。” ……一堆小宫女窃窃私语着,核仁悄悄的走过去,被人发现,顿时纷纷行礼,忙不迭的离开。 核仁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无语的笑了。 效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回去跟娘娘一说,锦言更是冷笑,“害人者,终归是害人害己。本宫已经退得够多,可她们仍旧步步紧逼,不愿放心,那么为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也绝不会给她们任何机会!” 即将做为一个母亲,锦言的信念是强大的,手段是狠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这一次,再不愿意往后退。再退,便是悬崖,她要想活着,只有像母兽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拼了命去争取。 “娘娘,眼下整个皇宫都已经传遍了。皇贵妃娘娘蛇蝎心肠,皇上听了勃然大怒,正往明华殿去了。” 核仁解气的禀告着,皇贵妃敢害她的主子,那就是她不共戴天的敌人。 “皇上去就去吧。本宫现在,也没有那样大的博爱,会那么善心的再次放过要害自己的人。” 曾经的宸妃,她是放弃过的。 因着青枝之死,完全取决于宸妃,可她看在曾经主仆一场的份上,她忍了。但也只有一次,宸妃可以不让她记在心里。 若不然,再有下次,她会前尘旧事一起清算个清楚。 “娘娘说的是。这时候,才不要去当什么好心人。娘娘,天色不早了,要不,就洗洗睡了吧?” 秀儿上前,温和的说着话,这性子倒是既不像曾经的青枝那般冷漠,也不会像核仁这样激进。秀儿是温温柔柔一个人,介于她们两者之间。 “嗯,好。” 扶着肚子起身,任由两个贴身的宫女搀扶到床侧,刚要侧身躺下,外面传来急报,“娘娘,皇上急召娘娘去往明华殿。” 去皇贵妃那里? 锦言怔住,“可说了何事?”话这样问,心下早已有了猜度,小太监立时应道,“听说,是皇贵妃娘娘身体不好,皇上请娘娘过去看看。” 小太监话音落下,核仁就跟着不高兴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要娘娘过去吗?” 心想着皇贵妃就算再不好,她也不可能是落胎。 小太监却坚持是皇上的意思,锦言无奈,只得道,“好,本宫马上就过去。” “娘娘,都这个时候了……”核仁依然是不愿意,“这天黑路滑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娘娘这身子重了,又怎么是好?” 就算脚下是不小心一滑,娘娘这双胎的身体,也怕是要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无防,本宫也没有那么娇贵。” 锦言起身,又重新梳妆了自己,换了衣服,拿了厚实的大氅披上。核仁不放心,自然是要跟着去的,秀儿也坚持要跟着去。 身周暗卫相护,出了锦宫的大门,往前走,沿着宫道,向着前方灯火通明处而去,远远的,有人看到这边来了人,便喊道,“贵妃娘娘来了。” 立时,无数人跑过来见礼。有各宫太监,宫女,还有主子……一个个见着锦贵妃的眼神,就像饿狼见了肉食一般,极为的热烈,奔放。 锦言吓了一跳,低声与核仁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算白日里放出的消息太过震惊,也不至于会突然这样子把她围了吧? 对此,核仁也表示不知道,由身侧侍卫开道,两名贴身的大宫女相护,锦言带着一身的薄汗,入了明华殿的门。 与殿外不同的是,殿内鸦雀无声,一片安宁。若不是见内殿里迎着皇帝跪了好些的人,锦言还以为这整个大殿是空的呢! “皇上,这么晚了,唤臣妾前来有何要事?” 扶着腰身,慢慢的移步上前,肚子大了,走几步就累得喘。 景元帝此刻,正凝着脸,一脸沉寒,但见锦贵妃进来,脸上瞬间挂了笑容,快步而来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都一整天没有见到锦儿了,刚巧这里有事脱不开身,便喊你过来看看。” 地下跪的皇贵妃几乎要哭了。 才一天没见就这么想念,皇上你当真只是她一个人的丈夫么? 她们也都是人啊,她好不容易才“怀”的身孕,这究竟是从哪里漏了风声? 心中哀号着,半点不敢多言。眼角余光往上眯,就见锦贵妃正与皇帝娇俏一笑,轻声的道,“皇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皇贵妃娘娘怀有身孕,还要跪在这里受罚?” 她眼睛眨巴着,极是可爱。 唔! 就算她早知道皇贵妃是假孕,那又如何? 厉芒在眸光里轻闪,并没有逃得过皇帝的眼睛,不由抿唇无语,摇头道,“你呀……” 抬手将她拥过来,又慢慢扶到她桌边坐下。等得她坐稳,这才道,“皇贵妃怀的孕事,可是与常人不同的。锦儿,你见过有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团软枕的么?” 说着话,将手一伸,梁总管低着脑袋将那一块软枕送到了手中,景元帝看也不看,一手又狠狠砸出去,准确无误砸在了皇贵妃脸上,皇贵妃脸色发白,可依然是倔强的撑着她那份尊贵不倒,景元帝冷冷的道,“朕是看在太妃的面子上,不愿与你太多计较,可你如何又会让朕这么失望?” 假孕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要害人,这就绝不可能忍! “皇上。” 皇贵妃猛的抬头,不服的凄厉道,“皇上,臣妾也是想有身孕的,可皇上给过臣妾这个机会吗?这几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皇上只顾着自己,不顾着臣妾,臣妾根本就不可能孕……” 绝望之下,倒是把帝妃间的亲密事都说了出来。锦言无语的抽着脸,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皇帝直接就勃然大怒,“放肆!朕乃一国之君,想要去哪里歇息,难道还要经你允许不成?” 一张年轻的脸色,不时的青白转换,他是真被这个向来是宽宏大度,又仁心博爱的皇贵妃给气晕了。 依然是与惠妃,淑妃一样,摆不得台面上的东西! 心里怒吼着,他立时喊人进来,将皇贵妃拖了下去,皇贵妃不甘心,拼命的又厉喊着,“皇上,这天下人说得没错。她苏锦言就是一个妖女,祸水!” 喊声未完,被大力太监麻利的堵了口。 皇贵妃被呜呜的拖了走,殿内梁总管与核仁等,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事关皇家秘辛,谁要吃撑了闲着没事去嚼舌根子,那是不想活了。 而潮去潮来,云起云灭,似乎一转眼的时间,锦贵妃再度不动不色的除去了这后宫之中,唯一是比自己地位更高的女人。 “锦儿,这是你使的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吗?或者说,是很好的一箭双雕?” 等得耳边声音全失,景元帝看过眉眼,轻轻的问着锦贵妃,“这些事情,只要你否认,朕也会信。” ---- 今天病了,很难受,一整天头都是疼的,各位今天就一章了,抱歉。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唯一要瞒她 http://.biquxs.info/

心思微微一动,景元帝转过眸,淡淡问着她。这话语中的意思,使得锦言一颗心,再一次慢慢转凉。 她抿抿唇,将自己黑亮的双眸抬起,迎上他,不答反问道,“皇上,可又是在怀疑臣妾?” 一个“又”字,道尽了无数寒凉,无数心酸。 曾经的生死相随,曾经的劫难艰苦,曾经的死里逃生……一场场,一幕幕,如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在眼前。可这些事情,锦言都以为过去了,自己都不会再想起来了。可现在,不是。 皇上,还是在疑心她? 却不知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帝王心中多少懊悔。 从明华殿回来,锦贵妃整个人都不好了。慢慢的后半夜她发起了高烧,小和子心急如焚,去太医院请了太医,皇上也随后到了。 等得太医把完脉,景元帝声音沉凝的问,“如何?” 太医回道,“娘娘郁结于心,不能散发,又加身体受寒,所以才突然发了高热……” 所谓郁结于心,是因为他之前的态度,身体受寒,是外出吹风受了凉吧? 看一眼屋里的摆设,感觉一下这锦宫之内的温暖如春,景元帝深吸一口气,“下去吧!” 太医开了药方下去,皇帝又更是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守了宫门,这才心下一软,抿着薄唇,侧身坐在了她的床侧。 执手握了她,他低沉的声音中,透着隐隐的痛苦,“锦儿,朕要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你?” 一次又一次,他宠她,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会让天下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她,说她是妖妃,祸水。 他不宠她,她又心思单纯的不能自处,这样的她,该让他如何是好? “皇上……” 因着帝王的到来,床上的贵妃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她慢慢的从沉睡中惊醒,一眼就看到他正坐在身前。那背光的时间,一时半刻,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可他身上的味道告诉她,他就是她的皇上。 “锦儿,你病了,要好好休息,朕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好不好?” 见她醒来,他眼里痛苦换成耐心的轻哄,就是生怕她再犯了什么拧,再让自己病上加病。 可这一次,锦贵妃却是没有听话,她挣扎着起身道,“皇上,臣妾有话要说,皇贵妃的事,臣妾没有借刀杀人,更没有一箭双雕,臣妾只是想要教训……” “嘘!你的意思,朕懂,你并没有对皇贵妃出手,那些,都是她该得的。” 抬指按在了她的唇瓣,景元帝低低的轻笑,锦言大为不解,“那,皇上为何?” “那是因为,朕觉得,在明华殿中,一定还有武国公,或者是蛮尾敌国的奸细,所以,朕当着众多宫人的面前,自然是怀疑一切的……” “所以,那臣妾就是清白的?” 锦言猛的就杏眼圆睁,不可思议的道,“皇上的计策,只是要使苦肉计,做给暗中的那些人看吗?” “是啊!若不然又能如何?只是可惜,朕这苦肉计到底还是失败的。朕的贵妃娘娘没能很好的理解朕的意思,也让朕到最后功亏一篑了。” 其实所有的算计,总是在她突然生病,又跑去请太医的那个时候起,景元帝就已经无奈了。 他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她的。 急忙起身,匆匆赶来,就见她烧成了这样,甚至怀有身孕,连药都不能吃,只能慢慢调着,这对于贵妃是一种折磨,对于他景元帝来说,也同样是一种煎熬。 “皇上这样说,臣妾就明白了……外人都传臣妾是皇上的宠妃,可一旦皇贵妃出了事,皇上当着那么多的面,连臣妾一同怀疑,这于一定程度上,是会迷惑暗中的敌人的。” 在那探子眼中看来,皇上是连锦贵妃都怀疑了,也没有理由不怀疑他人。更或者来说,也能于一定程度上,会让敌人的思维判断进入一个误区。 “可是,这样也不是绝对。那万一对手很狡猾呢?” 万一他们的对手,是拥有一颗很聪明的脑袋,一眼识破了他们呢?锦言想着,又觉得这事……就是在赌。 “怕什么?就算是看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兵者有云,虚则为实,实则为虚,实实虚虚,到底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 皇帝话虽如此,依然存着担心。 她是他此生唯一的软肋,就算眼下,他也不敢能够保证,假如对方当真是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会不会孤注一掷的对贵妃动手? 那时候,可就当真的防不胜防了。 “好啦!这样说起来,都是臣妾的错了,臣妾这一病,是把皇上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皇帝这一计,既有着迷惑对手的功效,又有着能让对手前来试探虚实的动作,到时候,他趁机抓人是最好的。可现在,贵妃一病,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锦儿,其实说起来,也都是朕不好,朕做这事这前,是该与你好好商量的。” 心疼的叹口气,抬手将她人拥入怀中,锦言抿了抿唇,慢慢的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臣妾笨了些,没能领会皇上的意思。” 做戏要做全套。 如果你自己演的戏,能够骗过自己了,自然也能骗过别人。 只是这戏演得有些太真,她没能承受得住。 “好了,这些过去的事都不提了。你只需记住,无论朕以后再对你任何冷言冷语,或许,也都是假象。朕向你承诺,这一辈子,都永远不会再怀疑你的。” 他临时而起的计谋,她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顿了顿,又沉沉的与她道,“锦儿,你记住。以后不管在哪里,带上寒秋。如果寒秋不太方便的话,朕再给你拨个人过来!” 皇帝说话,自然是说到做到的。 果真不过半日的时间,锦贵妃身边又多了另一个宫女来服侍着,名叫青黛。 平平淡淡的脸蛋,并无任何出奇的地方。 说话做事规规矩矩,柔柔弱弱,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可既然是皇帝亲自安排的身份,从浣衣局调过来,又是梁总管亲自送来的,贵妃自然也收下了。 其实贵妃的病,并无大碍,只需皇上过来转一圈,一切都开解了。这之后,锦言还被自己身边的核仁大宫女给取笑了好久。说什么娘娘就是想皇上了,才病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正月十月到了。 元宵节,闹花灯,锦言想起那张纸条的事情,未免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恰逢这一天,她身子也不太舒服。 早上像是吃多了东西,总是拉肚子,等到了下午,那观灯的棚子都搭好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已经虚脱得无力起身了。 核仁看得实在着急,“娘娘,要不然奴婢去跟皇上说,今夜不出宫了?” 每年都有的十五花灯,也没什么可看的。 “说什么傻话?不出宫怎么可以?不是说好了,要去十字街头吗?” 锦言勉力的扶着腰起身,今夜,她必须要出宫。 她有种直觉,或许武月寒能够知道纳兰城的真正死因,她要去问个清楚。 “娘娘,皇上都说了,您现在都六个月的身孕了,再这么跑来跑去的,容易动胎气。” 整个皇城后宫,自打皇贵妃假孕被发现之后,锦贵妃肚子的孩子,就更是成了所有人的期盼。 便是连华宗民,一直蠢蠢欲动的想要除了锦贵妃,为自己女儿报仇,可这时候,也真不敢轻举妄动。 贵妃的动静传到皇帝耳里,他脸色猛然一窒,低声问,“她真是这么说的?” 武月寒,难道真的会清楚纳兰城的真正死因? “禀皇上,属下听得分明,贵妃娘娘出宫,是想要向武月寒问清楚纳兰城的真正死因。” 暗卫抄着手,低声回禀,皇帝将正在朱批的奏章放到一边。他慢慢下了台附,负手立于窗前。 十五这一天,阳光还是极好的。 只是仍旧一片寒凉,白雪皑皑,像一个漂亮的童话世界。可他们,也谁都不是童话故事里那无忧无虑的王子与公主,国王与王后。 “传朕旨意,锦贵妃身怀双胎,不宜出宫。务必留在宫中静养。另外……着青黛好好伺候着,寒秋寸步不许离!” 留下寒秋,他要的是更加长远的打算。而青黛的存在,是他从自己身边暗卫中,精选而出的精英。 论身手,青黛丝毫不比寒秋差。 “皇上,若是娘娘执意要出宫?” “那你们都是傻子吗?不会拦着点?” 皇帝猛然转身,低声厉喝。 对纳兰城出手,是他此一生中所做过的最大的错事。 可既然已经做了,人死不能复生,他现在唯一想要瞒住的人,永远都要去死死的瞒住的人,只有贵妃! “是,皇上。” 暗卫应着声下去,心内叹息。 他们只是暗卫,又如何敢拦?只好多与青黛沟通了。 这方刚退下去,皇帝抬手捏着眉心,整个人也不好了。 “皇上,喝点参茶吧。” 梁总管捧着茶碗进来,脚步放得极轻,皇帝头也不抬,“不用。你先出去吧。没事的话,不须来打扰朕。” 可好半天,没听到梁总管离开的脚步声,他察觉到不对,猛的抬头。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武月寒 http://.biquxs.info/

皇帝被劫持了。 戒备森严的御书房,光天化日之下,皇帝被人用刀指着脖子,慢慢的由御书房出来。院子里围了无数的弓箭手,暗卫侍卫更是不计其数。 人人虎视眈眈,极为紧张。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来人是武月寒。 他一身侍卫的服装,显得玉树临风,极为自在,向来憨厚的眉眼间,此刻噙着一抹灵气,皂色的服装在晨起阳光的照耀下,又映着微微的光芒。 手中的利扔架在帝王的脖子上,景元帝薄唇紧抿,脸色难看,依他眼下的地位,他无论如何也都是不会出口求人的。 可偏偏这个时候,武月寒却是非常乐意听他的求饶啊。 “皇上,尔为鱼肉,我为刀俎。皇上不该在这个时候,对我说些什么吗?” 锋利的匕首微微的动了动,在皇帝脖间拉出一道血痕,周围宫人一阵低呼的骚动,武月寒听得烦燥,脸一沉,怒道,“都给我闭嘴!再吵吵吵,小心我现在就宰了你们这狗皇帝!” 好啊! 这谋朝篡位的,倒是还有天理了? 皇帝沉声,“武月寒,你就算杀了朕,也跑不出去的。” “可我要不杀你,我去不了心头这股子气!” 武月寒玩世不恭,“这要按着之前的辈份,我该是叫你皇帝姐夫呢,可现在,我姐姐武皇后都已经死了,我爹也差点死在你的手里。我们一家子都是要夹起尾巴过日子的人,我现在又怕什么呢?” 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倒是让景元帝咬死牙关! “那你想怎么样?” 顿了顿,再看他一身的侍卫服,想起了送茶水的时候,“梁总管在哪里?你最好不要伤他。否则,朕绝不会放过你!” “哈!大话还是少说些吧!这次假如,你能保住你自己的命,那梁总管你自然也能见得着,可若是保不住的话,那梁总管活着与没活着,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脖间匕首又往里动了动,皇帝吃疼的抬了脖子,可依然咬紧牙关,不愿意低头。 武月寒哼一声,“堂堂一国帝王,倒也算有点骨气。让锦贵妃出来见我,我要告诉她一些事情,若不然的话……皇上,那可就休怪草民无礼了!” 他作势一动,就要下手,不远处梁总管终于跌跌撞撞的赶了来,见状便急喊,“慢着。” 景元帝抬眼看去,已经上了年纪的梁总管,此刻脑门缠着一圈白布,明显是被人打破了头,他顿时又冷冷的向着武月寒道,“今天的事,朕会记下的!” “你放心记,本公子不在乎。” 武月寒昂起下巴,向着梁总管抱歉的一笑,“真不好意思,下手重了些。” “不要伤害皇上。” 梁总管顾不得清算自己的伤势,他喘口气,脸色微微发白的道,“武公子,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都提出来,老奴只求你,千万不要伤害皇上……要不,老奴去将皇上换过来,武公子想要平安离宫,尽可能的带着老奴走?” 对于他自己来说,他是自小就入宫的,也根本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而眼前的景元帝是被他从小看望着长大的。皇上在他心里,又跟自己的亲生骨肉,又能差得了多少? 他是宁愿自己死,都不愿意让皇上出事。 “哟!你这老太监还真有些意思。本公子倒是没想到,你当真有这样的忠心。只是,老太监,你真的确定,你要用自己的命来换他吗?就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狗皇帝,也值得你费这么大心思?” 武月寒讥讽的道,他话中意思,一时间,无人能猜得准确,也唯有景元帝,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可脖间被搁着匕首,他不能冲动。 反倒是梁总管,猛然就怒了,喝一声道,“放肆!皇上九五之尊,光明磊落,也岂是你胡言乱语几句,就能诬蔑得了的?” 因为愤怒,他颤颤的踏前两步,景元帝忽然道,“梁士,退回去!” 这一刻,因为受伤,几乎是老态龙钟,又满心怒意的梁总管,猛的就顿了脚步,诧异的道,“皇上?” 皇上摇头,目光里渐渐显了暖意,“朕说的话,你都不听了?退下去!”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他不愿意再牵连他。 “哟!这样子看来,你温哲烈,倒也还算是个男人。” 武月寒打趣着说,旧话重提,“梁总管,还要麻烦你,将贵妃娘娘请过来吧。我有几句话要跟她说!” “不许去!” 皇帝猛然出声,武月寒抬手将匕首更加深的压进,冷冷的道,“现在,主动权在我手上,皇上。” 为了皇上安危,梁总管不得不让人去请锦贵妃过来。 等得锦言得到消息,匆匆赶至的时候,因为天冷路滑,她竟是额上布了一层细细的汗意。 走到近前,她心疼的看着皇上脖子里的伤害,向着武月寒道,“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放开皇上,换我来!” 她扶着肚子,一步步走进。 明明孕妇走路极是困难的,核仁与秀儿想左右扶着,也被她一手拂开,她执着的向前走,整个人眼里心里,都是皇上。 都是那个同样是一脸柔情,向她徐徐看过来的男人,却是向她道,“不是说,不许来的吗?” 他的意思,想必梁总管必定会全部转达的。可她还是来了…… 锦言眼中含泪看着他,缓缓说道,“皇上,您自己出了事,臣妾怎敢不来?就算是不要肚子里的孩子,臣妾也是要皇上的……” 他是她打算要用一辈子来深爱的人,她放不下他。 “说什么傻话!朕的孩子,你必须要好好照顾着,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皇帝当场训斥,可这训斥的态度,却比那满口的动人情话,还要更加动人。 院子里有不少人,立时便跟着感动着眼眶发热。患难之时,才更见深情。帝妃二人情深如此,也更加让他们羡慕。 可他们这里激动了,羡慕了,就有人不乐意了。 武月寒哼一声道,“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呢?当着本公子的面前,您二位就这般卿卿我我,就不怕本公子一个不高兴,来个玉石俱焚?” 锦贵妃到底是来了,武月寒便也没有那么大的劲头,是非要与皇上拼个你死我活了。索性说完话,又向着贵妃一点头,很认真的道,“娘娘,月某之前派人送进宫的字条,娘娘可曾看到?” 是那一张“元宵出宫,十字街头”的字条。 锦言点头,“自然是看到了。可本宫是不识字的,于是,就让人给读了下……” “不……识字?” 意外的消息顿时令得武月寒无语皱眉。 人算不如天算啊,娘娘不识字,那他写的字纸,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皆知了? 顿时苦笑一声,“月某是没想到这些的。不过今日一早,月某原本是在十字街头要等的,可后来一想,娘娘身体不便,指定是不能随意出宫的,所以月某就大胆进宫来了。” 他进宫,又岂是大胆,这分明就是太大胆了些。 锦言抿了抿唇,暂时不接他的话,直接与皇上道,“臣妾来换您!” 竟是不顾自己安危,抬步而来,这一举动,差点就吓着了当场所有人。立时有无数道声音响起,包括连皇帝在内,都在喊着,“娘娘不可!” “锦儿不可!” 可她却像是充耳不闻,依然迈步而过,武月寒唇角勾起来,点头道,“娘娘过来也好,等一下月某还是在接了娘娘之后,出宫一下的。所以,也顺便有劳娘娘送一下了。” 等得贵妃上前,他将受制的皇帝推出去,又迅速藏在锦贵妃身后。 弓箭手的利箭瞄准了他们,可前方有贵妃挡着,众人投鼠忌器,无一人敢动手。 “麻烦各位都让让吧,顺便,再备一辆舒适点的马车,娘娘要送月某出宫了。” 唇角勾着得逞的笑,武月寒将匕首的顶端,抵在贵妃后腰上,皇帝倒吸一口气,一把将前来包扎伤口的太医推出去,眼睛里带了怒意道,“你敢伤她,朕不会轻饶了你!” 武月寒嗤笑:“大话人人都会说,皇上还是等以后不饶我的时候,再放狠话吧!”顿了顿,又接着道,“月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苏姐姐的,等我们出宫说完了话,自然会完璧归赵。皇上也勿须再追,若不然,万一月某一个冲动,当真伤了苏姐姐就不好了。” 这句话,他不称娘娘,说姐姐,分明就是还记得从前的恩情。 那么多人的大街上,也唯有锦贵妃一人,对他伸出过友爱之手。 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一念之差,其实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按他说的做。” 皇帝终于出声发话,在核仁的强烈要求下,武月寒允许她同时上了马车,以便照便贵妃。接着,便是还有一名车夫,在前方赶了马车慢慢离开。 身后侍卫要暗中追过去,皇帝拦了下来,“不须追,在马车之后,正大光明的跟着!” 既然是并无伤人意,他倒要看看,这武月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他要见你 http://.biquxs.info/

马车“的的”,一路出宫门而去。武月寒似乎也压根不在意,身后有什么侍卫暗卫的跟着,他只是同锦贵妃一起坐在马车里,核仁也在里面坐着,三个人,三个表情,三种心思。 武月寒轻轻松松,像是拉着自家姐妹出宫遛弯一样,半点都不在意。锦贵妃扶着肚子,倒是也不着不忙,脸上不曾有半点害怕。反倒是核仁,像是被劫持的是自己一样,一会鼻尖上就出了汗,不时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要出手救人,自己又没那个本事,只好耐着心思等待。 “喏,说你呢,你既然是娘娘的贴身丫环,上次也见你很是勇敢,怎么这次倒是半点不敢往前冲了?” 进了马车里,便无所谓什么刀剑在手了。在他武月寒看在,无论是锦贵妃,还是核仁,根本都没有半点的抵抗力。 任他施为,喊救无门。 “这次跟上次情况不一样。上次的时候,娘娘并没有被人用刀指着脖子。” 核仁吐了口气,到底还是胆大的说着话,其间将视线瞟向自家主子,也实在心里替主子捏了一把汗。 那么大的肚子,万一出点事,可要怎么办才好? 锦言扬眸笑笑,自是替自家丫头说着话,“上次的事情,武公子指的是荷花别院的事吧?其实那时候我一直在想,当时的你,也并不想想要伤我。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刻意的护着我。”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是武国公篡养的死士比较厉害,武月寒当时是想要放她走的,只可惜并不能如意。 武月寒歉意道,“娘娘既然便好。有些事情,月也是身不由己。” “唔!我懂。你的身不由己。便是缘于你的出身罢的。不过说来也是,任谁从一个私生子的身份,骤然回身王府,那府里的下人,也是会个个不服的。武公子急于想要做出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肚子挺得高高的女人,淡淡半眸,轻垂着说话,核仁呆呆的张大了嘴巴,傻傻的看着,好半天,才吓得一身冷汗的道,“娘娘……” 娘娘平日里说话,根本不会这样子激进的,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核仁急得还想再说,锦言却暂时并未理她,而是将一双明亮的目光,重新又落在同样一脸惊诧的武月寒脸上,并且依然不放松的追问着道,“武公子以为本宫的分析,是对还是错?本宫倒是觉得,这是实情。” “娘娘,你……” 心中的伤疤被人揭起,武月寒猛然又寒了脸,骤然要起身,起到一半时,才想起,这是在马车里,又死死的将心里的火压住,一字一顿的道,“娘娘!有句话,月某还是要提醒一下的!就算娘娘之前对月某有过一念之恩,可是在月某这里,娘娘也依然不是能够无所底限的!” 这一辈子,他最最不能让人提起的地方,便是他的身份。 可偏偏,锦贵妃就是戳着他的痛点来死死的来回辗压,这又如何能让他不怒? 冲怒之下,他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好脸色。 更甚至,他就在想,他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父亲一心希望着想要将锦贵妃抓做人质,要挟皇上,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暗中相救,这最后到头来,他却两面都不讨好? 心思浮动间,马车忽然轧过一块石头,踉跄着猛晃一下,核仁手疾眼快扶住娘娘,武月寒也下意识抬手去扶,可伸手到了半空,又猛的僵住,紧接着,又渐然收回。 脸上神情迅速变得平静无波,他掀了帘子向外看,皇帝派来的侍卫暗卫,也依然跟得很紧,他也照样的不在意。 只是吩咐着车夫,“十字街口!” 现在的十字街口,便是从前斩首示众的菜市场,锦贵妃从小也是在宫外长大的,这个地方也是知道的,她怕倒是不怕,只是很好奇。 抿了抿唇,问出了声,“怎么会选在这里?” 这样的地方,多不吉利。 武月寒冷冷一笑,“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平时也自然是不愿来这种地方的。只是这个地方,娘娘今日却非要来不可。有人要见你。” 因为贵妃之前的得罪,武月寒心中是极没好气。 锦言也不在意,只是将事情的重点,凝结到他的最后一句上,“有人要见我?是谁?” “等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男人抿紧了唇,不肯再多说,锦言皱眉思考着,这之后,倒是再没有人说话。核仁一直将心绷得紧紧的,倒是让锦言好一阵安慰。 一直到了十字街口,疾进的马车才渐渐停了下来。马车外面,寒秋将手抬起,“停!” 马车帘打开,先行出来的人,是核仁,然后是锦言,最后才是武月寒。 冬日的天空,倒是天气很暖,湛蓝如碧,只是这人的心情,就很不美妙了。 下了马车,武月寒一眼看过去,不由得笑了,“早就听说,寒大人最近是做了太监的,如今一见,果然不假。只是不知道寒大人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不爱惜自身,会不会也对不起恩师的栽培?” 他这里所谓的恩师,自然暗指的是武国公。 锦言眉一皱,刚要出声,后腰一把匕首顶过来,武月寒凉凉的道,“娘娘,请稍安勿燥。” 将要出口的话语,只是又狠狠的嗯回了肚子里。就见寒秋脸色不变的上前一步,“放开娘娘,我来替她!” 寒秋这一辈子,前半生风光,后半生,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忠贞了。 哪怕是死,他也无所惧怕。 “你?就凭你一个阉人,也敢用自己的命,来换娘娘的命?我告诉我,你这样的人,十个都抵不上她一个!” 武月寒不屑的说,见寒秋终于变了脸色,他更是快意一笑,“哈!原来堂堂寒秋大人,也会觉得愤怒么?那倒是极好的。正好,我爹也想要见见你,既是你愿意跟贵妃娘娘一起出生入死,那就过来吧!唔!记住,把身上的刀剑除了,自废双手……本公子现在手中有人质,再多加你一个,会觉得很费劲。” 语气轻松说着这样凶残到极致的话语,武月寒是真的变了。 曾经那个淳朴善良卖糖人的小哥呢?眼下看来,这便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寒秋,本宫命令你,回去!” 锦言突然说,她冰冷的容颜闪着戾气,一字一顿与寒秋道,“你的大仇未报,难道就真想要这么死了吗?回去!你是本宫的人,没有本宫的命令,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因为三清的死,锦言也是极为同情他的。 “娘娘有难,奴才又何敢旁观?” 寒秋却坚决道,“为娘娘而死,是奴才的荣幸!” “愚蠢!” 猛然再度一声厉喝,锦言后腰上抵着利器,再加她有孕在身,也根本不可能于瞬间就做出有利的反击。可她现在,也是真的心急。 抿了抿唇,她又看向核仁,“你也跟他一起回去。本宫给你的命令,守着他……他若敢出半点事情,你也跟着他一并受罚!明白了吗?” 她目光冰冷,示意着核仁过去,核仁呆呆的看着她,眼泪往下流,不愿意听命,“娘娘,奴婢不要回去,奴婢要陪着娘娘……” 锦言深吸一口气,心中真是急死了,“蠢货!寒秋还不能死,你不明白吗?听话,回去。”顿了顿,又向寒秋道,“本宫将核仁交给你,若是你敢出半点事情,本宫就让她受同样的惩罚。若是你死了,那么,她也就活到头了!” 事出无奈,她只能想出这样的权宜之计。只盼着寒秋不是那么太愚忠。 他活着,对皇上有很多事需要交待,而锦言想着自己的时候,倒是没想太多。 她心中直到现在,除了皇上,也依然还是皇上,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终于,核仁看懂了娘娘的意思,她眼含着热泪,磨磨蹭蹭的过去,然后就听武月寒一声轻笑,微扬着下巴道,“既是娘娘发话了,本公子就给你这个面子。寒秋,你不止是个叛徒,还是个懦夫……往后退!” 慢慢挟着贵妃往后,寒秋带着人,却动也不敢动。 锦言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必追来,而寒秋等人也有点忌惮于武月寒的手段,只好就呆在原地不动。 而直到眼前的两人,慢慢消失在眼前的一块牌匾之后的时候,寒秋才倏然提身,急步而去。然而到了近前,却是连半点人影都没有。 一时间,心中骤然急跳,连心都要“怦怦”的跑出胸口。 “娘娘……这,娘娘他们人呢?” 核仁急步过来,急得都要哭了。 与此同时,武月寒已经收了匕首,扶着贵妃,早已转过了这处牌匾背后,慢慢的向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之前在转过牌匾的那一刹那,他直接使了功夫,将娘娘飞快的带离。眼下,倒是有心情慢慢走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 看着眼前的小路越来越荒凉,锦言冷静的问。她有身孕,早就累得不行。这会能一直坚持着,是缘于她过人的意志力。 武月寒不答,只是道,“他要见你,等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纳兰城 http://.biquxs.info/

“他是谁?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路越来越难走,她已然快要走不动了。 再加上她孕妇的肚子很大,走这么一段路,脚也跟着疼。 踉踉跄跄山行,她不知道这是哪里。 她只知道,从这里十字街头转开,一路向西,便到了一处不知山的山坳里,可这山坳里有什么,她一无所知。 “别急。娘娘若是走不动了,可以稍稍歇息一下,我们很快就会到的。” 武月寒依然笑眯眯的说,他是一个大男人,走这点山路,自然不在话下,可锦言不是。 她不止有着身孕,甚至还有可能怀着双胎,或是三胎。如球一般鼓起的肚子,每走一次,都要费上好大力气。 明明大冷的天,她额头已然见了汗,黄豆大的汗珠子往下落。到最后,又走了片刻,武月寒见她实在是走不动了,也到底心生恻隐,将之前的不愉快,又一笔勾销,与她道,“娘娘,你这样子,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喊他过来。” 他起身离开,一身皂色的侍卫服,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山林中,倒也显得异常抢眼,锦言在后面问他一声,“你就这样走了,不怕我跑了吗?” 这一声落下,武月寒忍不住笑了,“娘娘,就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山林,您真能跑得出去吗?” 一句话,锦言深默了。 是啊,就她现在这身体状况,现在这天气情况,她大概还没等跑远,估计就会滚下山去。 “好了娘娘,你且耐心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转身离开,刚走了没两步,一眨眼又返了回来。锦言诧异抬眸:“你还是怕我跑了吗?” 武月寒笑,“我是不怕娘娘跑的。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娘娘又有身孕,万一冻着了就不太好了。来,将这件衣服先披上。等我回来就告诉你纳兰城最后的情况。” 他当即解下身上穿着的侍卫服,将还带着体温的衣服给她披在身上,锦言动了动,并没有拒绝,她现在是出了汗,可一会儿也的确是会冷的。 这一次,武月寒很快离开,锦言长长的吐口气,看着左右的山色,也确实不能离开,索性也当真歇了那份心思。 只是这天好冷,虽然过了年,寒冬的身影在慢慢变淡,可在这样的山林之地,依然让她冷得禁受不住。 不过片刻,身上的汗落下去,后背透心的凉,她想到自己的身孕,硬是咬着牙从地上起身,也不多走,就在原地来回踏步。 她不能让自己再冷到生了病,那样,她的孩子也是会不好的。 这里才刚刚走了不过片刻时间,便听耳边猛然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又伴随着积雪被踏开的动静,落在耳中“嘎吱嘎吱”的响。她顿了顿,下意识抬眼望了过去,顿时就愣了。 “你,怎么会……” 她眼中闪过惊喜,闪过不解,最后,闪过的是深深的歉意,与心痛。 纳兰城急步上前,并没有急于去解答她的困惑,而是直接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会不会冷?” 看一眼她的小脸冻得通红,可额头还在冒着热气,他立时转身吩咐,“月寒,你去找个背风的地方,生堆火来,不要让人发现。” 再转过身,就将自己身上裹的大氅脱下来,给她再度披在身上,抬手扶了她道,“慢慢跟着走。你所有想要知道的事情,我能告诉你的,也都会告诉你的。” 自他突然间的死而复生到现在,锦言的眼睛里,一直都是忍不住要哭的。 她紧紧抿着唇,想着他这“死”后的整整一个月内,大概也是承担着不少的痛苦,她心中一紧,便也不再说话,小心的跟着他走。 雪色晶莹,山风彻寒。在这样一个正月十五的元宵佳节,两个人,彼此之间离得是这般的近,却并没有任何别的旖旎心思。 纳兰城纵是对她有心,可一直坚守君子礼仪,锦贵妃对他很是感激,可她心中早已有了人,是注定不能应他的。 武月寒早早便寻了一处背风之地,又迅速将篝火燃起,在这样落雪的山林中,倒是不怕失火,可那渐渐冒出的青烟,如果被人看到,也是很容易会发现的。 提醒两人,“有话赶紧说,要是延误了时间,我怕会出事的。” 篝火燃起来,武月寒便出去了,锦言呆呆的看着眼前人,直到现在,也依然回不过神来,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是假死?还是真的死而复生了? “娘娘,我都在你面前了,你难道还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吗?” 唇角微扬,眸光徐暖,纳兰城依然如同往日一般,光风霁月的容颜,透着如仙一般的姿意。 哪怕一月未见,他变得消瘦得很多,可人也显得更加精神了。 锦言知道,现在他的心情一定是很开心的,她也很开心。 “纳兰大哥,很高兴你还活着,可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突然就?” 这件事,始终是她心头的最不解。 为了此事,她甚至还去宫里的佛堂里,为他祈祷过,可现在,他人活着回来了,那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等同于给活人做祭了? 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对不起他。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活着,对你来说,是永远洗刷不去的怀疑与指责,刚好与武月寒相识,他也有心改邪归正,所以就索性跳出来了……” 纳兰城轻描淡写的说,武月寒在眼前不远处听着,不由得撇了撇嘴,“纳兰,这是实话吗?” “你闭嘴!” 返身瞪了他一眼,纳兰城回首,再度一副笑起来,格外阳光的眉眼,却是目光仔细的看着她的脸庞,不由得大松一口气,又笑起来道,“娘娘,到底是回到宫中,你的脸色比从前好得多了。” 那时候,山野露宿,吃喝都成问题,就算他再如何努力,也补不去她心上的恍惚。 离宫那小半年的时间,她的心中,一直记挂着的,依然还是景元帝。 “还好。回了宫中,有人伺候,自己就少操些心,养着养着就好了。”锦言不愿意提这事,她眼下最关心的,是他的近况。 看一眼背过身去的武月寒,她顿了顿,再次轻问,“纳兰大哥,你刚刚跟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曾经的患难与共,她是真把他当大哥来看。 纳兰城笑,抬手将身前的篝火又加了些柴,看她小脸慢慢的解冻,脸色也更加好了,这才又轻松一口气,与她道,“这世间之事,从来就没有绝对的真,也没有绝对的假,锦儿,今天回来,只是想再看看你。然后,我就会离开大历了。” 从娘娘的称呼,很自然转换到锦儿的昵称,锦言不觉得有什么,纳兰城却是心底微酸。 怕是此生,他是最后一次这样与她相处了吧? “离开?你要去哪里?”锦言惊问,她从来没想到,明明已经死去的人,还能好端端的活着回来,也更加没有想到过,这才又刚刚见一面,他居然就要走? 离开大历,那是什么地方? “锦儿,你该知道,我纳兰城在这大历之地,除了你,便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了。” 话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似又想起什么,“还有慕春的事,以及那个孩子,娘娘如果有空就帮着照拂一下吧。” 到底是他爹临死前留下的儿子,也算是他的弟弟,他就算再不喜,也要帮着留句话的。 “这个你放心。小郡王爷自出身就有如此大的封赏,皇上也是会照拂的。只是……我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这个男人,纵是钟天地之灵秀,携万物之风华,可他这一生却是极为的坎坷,与磨难。 而这一次,真要再让他离开了,锦言更有一种直觉,他大概,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纳兰城再笑,那样一双明亮如同星辰的眸光里,闪着灼灼光华。 他看着她的时候,给人一种感觉,就像是在看着全世界一般,锦言猛然就有些心跳微急,她慌忙将视线避开,便也错过了他眼里那一闪而逝的失望。 再等她抬眼看过来时,纳兰城依然笑得温暖,“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天大地大,总是一处是我的容身之地,而且现在,武月寒冒险进宫,硬是强迫性的将你带了出来,皇上也定不会放过他的。可他已然是与武国公背道而驰了,他现在可以能比我更加危险。所以,无论如何,大历是要避一避的。\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定下毒计 http://.biquxs.info/

“锦儿,事情早已经过去,也便不用再提了。” 眸底亮光轻闪,纳兰城温软的笑着,与她最后嘱咐道,“寒秋已经带人寻过来了,锦儿记住,不要让人知道我的存在。另外……” 他话到这里,与她又叮嘱的道,“若是以后,皇上变心,或者对你不好了,你只需让人,在城外我娘的坟上,绑只红布条,我便会来见你……记住,一切有我,不要急。” 话落,起身,他当真要走,锦言忽然就想哭,“纳兰……” “好了,只要你愿意,我们终还有相见那一天的。” 纳兰城依然带着笑,可眼里却已有了泪。 就这样扔下她一个人,他也当真不放心。 而这一辈子,他也几乎便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可她……却还依然独自一人身处在皇宫之中,面对着诸多的明枪暗箭,更是连身后的父母兄弟都没有依靠。她才是活着最难的那一个。 武月寒已经在催促,“快走。他们已经来了。” 一把拉了纳兰城急急要离开,倒是忘了将自己送出去的衣服要回来,锦言拼命的忍着眼泪,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不久之后,寒秋带了侍卫赶来,便见娘娘身披大氅,呆呆的端坐于篝火之前,眼里还莹莹的带着泪意,看起来像是好伤心。 寒秋也不敢多问,立时让人慢慢的抬了软轿,护了娘娘下山,他自己则又在这处背风之地,仔细的检查了片刻,见雪地中,只有一人的脚印,疾步而远,想着就算再追也追不上了,索性也罢了。 等他们都离开,冬寒挺立的雪松背后闪出两道人道,纳兰城眸中染着担忧,也带着相思,武月寒倒是没他那么深的眷恋,只是不满的就是他的谎言。 “为什么不告诉她实话?景元帝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他早晚有一天将她利用完毕,会对她出手的。” 只不过现在贵妃怀着身孕,他不好动手罢了。 纳兰城好半天,才轻斥一声,“你胡说些什么?她那么好,皇上就算是再猜忌,也断断不会对她出手的。” “你看着吧!别不信我说的话,早晚有一天,皇上会忍不了那种千夫所指的憋屈。” 这世上就没有那一个男人,会对自己女人的不清白,而当真能够一辈子都忍得下的。 景元帝就算是再怎么喜欢她,可女人总是韶华易老,容颜易逝,现在恋着她,是因为她年轻,以后等她生了孩子,便要色衰,而便恩驰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来带她走!” 纳兰城吐口气,眸中闪现着沉凝,“我可以原谅他,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对我出手。可他要是真对锦儿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他纳兰城也是男人,他这辈子,虽然是爱了自己不该爱的人,可他的守护,也是很坚定的。 “但愿如此。” 武月寒最后做了总结,两人又站在原地,向着外面的山下望了片刻,便转身离开。 在他们刚刚走后,又有一道极为浅淡的人影,向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遥望了下,转身下山进宫去了。 “你确定,他们当真是这么说的?” 后宫怡安殿,德妃惊讶的起身,手中的佛珠,一个掐动,差点要断掉。 前来回话的死士,极为肯定的答复,“属下确定!属下原本是要打算,从后面绕上去救人的,可是无意中便看到了曾经的纳兰大人……” 纳兰城未死,这件事情,绝对是一个震撼。 只是现在,德妃却不能就此抖落出来,无凭无证的,她扳不倒锦贵妃的。 “好了。此事你知我知便可,再不许再对第三人提起,听到了吗?” 指间捏了杯清茶,来压下心中震惊,暗卫垂手退了下去,新近收买的心腹大宫女四圆上前道,“娘娘,这人靠得住吗?” “当然,若他靠不住,还有谁能够得住?” 想到从前的事情,德妃倒是当真后悔,那时候那溅人怎么就那么命好,竟然能在外面躲个半年,都能活得那么精神! “娘娘,奴婢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奴婢亲自去皇上那边看看。” 四圆说了话,就要出去,德妃将她召唤,斥道:“做什么就这么着急了?现在锦宫那狐狸精才刚刚回宫,皇上一定是在锦宫的。你去了也是白去。” 就依她的身份,怕是连宫门都进不得就要给人赶出来。 不过这四圆除了性子急燥点,可心思倒是蛮多的,德妃喜欢这样的人,既能为自己所用,又不会脱出她的掌控。 顿了顿,一声冷笑道,“别的事都先放放。与本宫去一趟明月宫。” 明月宫最初时,是因为宸妃向昔日的武皇后请安,却害得武皇后中毒,而被皇上暂时押在了明月宫。 在那个时候的锦贵妃,还只是宸妃身边一个刚被提了姑姑的小宫女,眼下,时过境迁,身份变幻,已是力压宫中诸妃了。 “娘娘,那个地方是不吉利的。” 四圆劝着道,“娘娘这时候过去,也怕是不好的。” “有什么怕不好的?本宫向来宅心仁厚,吃斋念佛,什么时候会觉得不好了?就算明月宫现在是关押了皇贵妃,也依然一样。本宫不惧任何事情!” 德妃傲然说着话,长年来的青灯古佛,连她自己也都慢慢的没了耐心。尤其是近来皇贵妃的上位下位,也更让她看到了未来的一线曙光。 她是必须不能忍了,她要出手! 而眼下所有的一切事情,也似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四圆拗不过主子,也只好为主子披了暖氅,又寻了一些太监宫女,一路护着去往了明月宫。 明月宫看守极严,主仆几人刚到近前,就被侍卫拦下,德妃念了声佛,上前道,“本宫听说皇贵妃落难于此,想来探望,还请行个方便。” 青衣佛色,面容慈祥,德妃的美名,在这后宫之中,还是流传甚广的。 被问话那句侍卫脸色也跟着缓和下来,客气的道,“既是娘娘来,还请快一些。属下职责在身,不敢多留娘娘。” “本宫只是探望,很快就快出来。” 德妃再次含笑念佛,侍卫将门让开,只允德妃身边跟了四圆进去,其它人都留在了外面。 进得明月宫,皇贵妃脸色蜡黄,眼睛红肿,听人进来,她头也不回便喊,“本宫是冤枉的。一切都是那个狐狸精的安排,都是她……” “就算你的失败是她一手安排的,可你的假孕,也是她指使的吗?” 轻轻的步子踏进来,德妃进了明月宫,眸光变得犀利。皇贵妃猛然回头,一见是她,更是又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 德妃嗤笑,完全一副不屑的样子,冷道,“就你现在这副状况,还用得本宫特意来看你笑话吗?” 她抬抬下巴,目光掠过她身上的衣着,更是声声怜悯的道,“你说你到底是图什么了?既然要孕,就孕个真的,你非要弄个假的,也怪不得能让人看出来。” 如此冷嘲热风,皇贵妃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歇斯底里的道,“你滚!” “本宫会滚的。只是皇贵妃姐姐,难道这以后的一辈子,就当真要在这里度过不成?” 顿了顿,见她眸光微微清明,不再那么激动了,德妃才又慢慢的蹲下身子,轻轻的道,“本宫看姐姐这副样子,这身上也大概好几日未曾沐浴了。不过皇上也是个念旧情的,这明月宫里也依然是烧了地龙。若不然的话,姐姐怕不是要冻死在这里了?” 抬手打算要从她眼前的碎发掠过,皇贵妃猛的一撇头,深吸了口气道,“有话快说!” 她这里的狼狈,全拜那个狐狸精所赐! 她发誓,只要她能够有一日翻身的机会,她绝不错过! “很好!姐姐如果能耐心听人说话,本宫也就说说了……” 德妃扬了唇,慢慢的低声说着话,皇贵妃原先还一副冷着脸,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却是在听她完的话语之后,猛然的就瞪圆了眼睛。 好半天,才突然像是疯了一般的哈哈狂笑道,“溅人!她也有今天?她也有今天!!!”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这事情,也没个人证物证的,就算我们向皇上报了这事,皇上也是不会信我们的。” 德妃拿起帕子按了按唇角,她在这里呆得留了,总觉得得空气很难闻。 示意四圆去将窗子打开,她眸间带着冷戾,与皇贵妃重新道,“若是姐姐愿意的话,倒不如听本宫的,我们联手,再这样,这样……如何?” 就不信那小溅人,总是能够一次次的逢凶化吉,总是那运气好到让人恨得咬牙。 “行!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本宫现在是被禁在明月宫,根本也无能为力,你需要我做什么?” 只要能够报仇雪恨,皇贵妃不介意再赌上一把。 德妃低低的冷笑,眼里闪着狞狰,“我的意思,很快就会告诉姐姐的,只是在此之前,姐姐却是要负责想办法,将皇上引过来的……” 若不然,她们费这么大的力气,皇上不亲眼见一回的话,那又如何能让她们甘心? 那溅人,根本就不足为虑。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怪异黑猫 http://.biquxs.info/

“娘娘身体如何,可有什么异常?” 景元帝踏进锦宫,直接便问。他心下是非常生怒的,更是冰冷无情,想要杀人。 好好的一个元宵之夜,就这么给毁了。而武月寒就像是只狡猾的狐狸一般,根本就找不到人影。 “皇上,奴才怀疑,武月寒劫走娘娘,并不只是他一人。” 寒秋上前道,顿了顿,见皇帝目露疑色,便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虽然当时,地面上只见一人的足印,可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得出来,那足迹是重叠的,至少还有两个人走过。” “你的意思是,至少还有一人?” “是这样的,皇上。” 垂眸躬身伺候一侧,寒秋话到这里,便不再多言。皇上乃一国之君,他当能分得出,这里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剩下的那个人,唯有从贵妃娘娘口中问出。 “那好,这件事交于你继续追查。还有之前的案子,若有眉目,也一并查来。” 有关三清之死,有关曾经贵妃竟在皇宫之内就遭人劫持,也始终是景元帝心头的一根刺。 “奴才必定竭尽全力。”寒秋应声退下,景元帝抬手捏了捏疲累的眉间。 他一直有个习惯,一旦遇到不到的事情,总会下意识的揉着眉心。 梁总管进来,先是看一眼内殿里忙碌的太医,又与皇帝低声道,“华大人求见。” “这个犟老头,他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将按着眉间手指放下,景元帝有些不想见,梁总管低声道,“是关于武月寒的……” 皇帝顿了顿,迈步出去,“他在哪里?” “奴才让他在御书房侯了。” “好。你就留在这里,等得贵妃有了结果,再去告诉朕。” 皇帝迈步带了小丸子离开,梁总管奉命留下,小和子上前道,“师傅,是不是又要出什么事了?” 这话问的……梁总管顿时没好的敲他脑门,“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又出什么事了,我看你真是个呆子。这宫里太太平平的不好吗?” 小和子委屈的撇着嘴,“可是……” 话刚起了个头,忽然一只通体黑亮的黑猫“喵”的一声跳了出来,小和子吓了一跳,“啊,它,它是怎么出现的?” 梁总管也给惊着了,他瞪着这只像是皇者一样突然出现的黑猫,绿得发亮的眼睛里,犀利的眸光让人看着害怕,一看就不是个凡品。 突然就想起,民间所谓的传言,黑猫能通灵啊。 “小和子,这猫,别惹它,小心的将它送出去。” 心里猛的揪了起来,他小声的说着,小和子有些不解,“不就是一只猫……” 梁总管低喝打断,“我说,送它出去。” 被骂了,总是要收敛一些的。小和子呆了一呆,立时喏喏弯下腰去,打算要抓了黑猫扔出去。 机灵的黑猫再度“喵”一声叫,那意思像是很不屑似的,直接闪过小和子,窜进了锦宫内殿。 梁总管吓得脸都白了,“快,快点啊,别让它抓伤了娘娘。” 两人迅速跟着前后脚跑进去,刚到近前就看到了令人咋舌的一幕。 太医观过了娘娘的脉相,并无异常,只是微微有些惊吓,连一些补药都不用开,直接走人了,再看那只黑猫,也没人看到它是什么时候跳上的床。然后,贵妃抬手将它捞在怀里,笑着道,“小和子,是你寻来的猫吗?这样纯色的猫,可真是少见。” 这猫浑身上下,竟无一丝杂色,也着实让人看了喜爱。 “娘娘,这只猫,它来历不明,师傅说,不能惹它的……” 抬手擦一把额头的汗,小和子汗颜的道,“娘娘怀有身孕,受不得惊吓,还是让奴才把它送出去吧。” 抬了手打算去接过猫,却见那猫“呜”的一声低吼,小和子呆了一呆,整个人都不好了。 “娘娘,您看,这就是未曾教化的。” 居然敢吼他,居然敢威胁他,这黑猫是成精了吗? 小和子这时候,早把师傅的叮嘱给忘到了九宵云外,他瞅着这只猫,越看越不舒服。边上伺候 的是秀儿,立时就“噗嗤”笑出声来道,“小和子公公,你与一只猫计较什么?” 她自走过去,将猫从娘娘怀中抱过来,这次黑猫倒是异常的温驯。小和子的脸跟着黑了黑,这还是一只挑人的猫? “好了,秀儿,你先带猫下去吧。喂它些吃食,如果有主的话,回头送回去,如果无主的话,以后就留在这里了。” 扶着肚了踩了鞋下床,又问起核仁,“她现在还好吗?” 之前因为她被武月寒挟持,又不让核仁跟着,然后跟着回到宫中后,便病了。 一直高烧不退,向来健健康康的小脸,不过眨眼间,就虚弱得让人心疼。 也是,谁家宫女跟个主子,是要天天跟死神打交道的?可偏偏,不是绑架就是出事,也难道核仁会扛不住了。 “娘娘放心,奴才等下去瞧瞧她,瞧过了,就向娘娘禀报。” 小和子回着话,等秀儿放下了猫又回来,小和子便退了下去,锦言要了盘炸糕来吃。可是这胃不太舒服,吃两口也就吃不下了。 目光落到挂在一侧的男式大氅,她唇角抿了抿,“皇上来过吗?” 她被救回宫时,是直接被软轿抬了进来的,后来就请的太医,皇上有没有过来,她并不知道。 “皇上来过了,可刚刚坐下,便有华大人有事求见,皇上就过去了。” 秀儿尽职回话,见娘娘对炸糕胃口不大,又自行去弄了一些开胃的小点心来。 “娘娘,大冬天的也没什么新鲜的水果,奴婢也只会做这个了,娘娘尝尝可好?” 一碗热腾腾的热汤面,上面飘着一些葱花,还有几片碧绿的白菜嫩叶子,闻着清香,看着也很有感觉,立时就觉得肚子一叫,她迫不及待的道,“快,给我端过来……唔!秀儿,你要是也想吃,你自己就尽管去做。在咱宫里,没那么多规矩,饿了就吃。” 在外头的规矩大,她管不着,可在她的宫中,只要她愿意,哪怕就是把她们宠得无法无天,那也是她身边的人。 她绝不让她们受委屈的。 “娘娘,奴婢不饿。只是想着娘娘这次又受了惊吓,所以做来给娘娘暖暖身子……”秀儿欢喜的笑,小嘴倒也很甜。 锦言随意应了几句,扒了筷子吃着清汤面。 说实话,这宫中御膳监是从来不会做这样的面食的。宫中给各位主子送上来的饭食,个个都讲究精致,美味……总结来说,就是要色香味俱全。 而秀儿做的这一碗,倒是类似于普普通通的民间吃食了。 有着一种家乡的味道,还有着一种……小时候,母亲做出的味道。 想到母亲,终是眼里一酸,她这个不孝女,父母兄嫂的离世,她从来都没有送过的。 想到这里,又猛然一顿,问着秀儿道,“我哥离世前留下的孩子,叫虎子的,可在哪里?” 后来的事情太多,她倒是真把这事给忘了。 “娘娘……您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起问这事了?”秀儿脸一白,硬着头皮答着话,锦言顿时就吃不下去饭了。 “秀儿,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那孩子也出事了?” 将面碗往边一放,她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 她真是一个不称职的女儿,还是一个不称职的长辈。 父母兄嫂都已经不在,那孩子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娘娘,没有的事,后来,皇上去安排过了……” 秀儿含含糊糊的答着话,她不敢去看娘娘的脸色,只是这件事,实在是无法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要急死我吗?” 锦言也怒了,“本宫让你说!把你所有知道的,一字不落的告之于本宫!” 声音倏然犀利,秀儿越是隐瞒,越表示这事情,一定不太好。 “娘娘恕罪,奴婢说。当时的情况,是,是这样的。那一天出事之后,皇上是派了人手去那孩子的,可是,当皇上派人的到的时候,那孩子,那孩子……” 话到这里,秀儿眼中含泪,再也说不出口。锦言眼前一黑,身形微微颤了颤,许是她是即将要当母亲的缘故,她此刻对于自己兄嫂留下的那一个孩子,是真的有了惦念的。 自然,虎子也只是一个孩子,就算他父母再坏,再对她不好,可现在人已经没了,一切……也都随风了。 “娘娘!” 秀儿见状,立时惊叫一声,急忙上前扶着,一边又心痛的安抚着道,“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您现在可不是自己一个人。” 贵妃却将她一把推开,努力定了定神,一字一顿道,“说,到底是什么回事?” 越是这样的吞吐不清,越是让她心下不安,倒不如一次将话说个清楚,透彻。 “你只需告诉本宫,那孩子,他到底是死,还是活?” 她想着,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转圜余地。 可她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话,竟是让她如遭雷击。 秀儿说的话,让她绝对不敢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几乎是要疯了。 “到底是谁?要对一个孩子,下那样狠的毒手?” 刚刚吃下的面,猛然一下就情绪激动,尽数又吐了出来,早先听到动静的核仁,也拖着病体过来了,进门就问:“秀儿,娘娘这是怎么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为什么没有伤你 http://.biquxs.info/

秀儿脸色难看,几乎要哭了,“核仁姐姐,都是我不好,娘娘知道了虎子的事情……” 虎子,是那一对兄嫂留下的最后血脉。核仁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不由责怪的望了秀儿一眼,可这种事情,早晚也是瞒不住的。 立时喊了人来,亲自上前帮着娘娘抚背,将吐出的秽物收拾干净,这才与娘娘耐心的安慰着道:“娘娘,好歹那孩子,也是留了条命的。等将来虎子长大了,帮他再过继个孩子,也算是对他九泉之下的父母也有个交待了。” 虎子是被人一刀割了命根子的。皇上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气息奄奄,已经快不能呼吸,还是后来急请了太医过去,这才将那孩子的命救了下来。 凶手太狠,左右是跑不了武氏皇后那个女人! 她是一个人,杀了她兄嫂一家! 锦言恨着,心里憋得厉害,根本吃不下饭,“核仁,虎子在哪儿?我这个当姑姑的,我去看看他。” 她自己进宫,扶摇而上,成为皇上的枕边宠妃,可她的家人,却是个个因她连累,而无辜妄死,那她这一辈子,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娘娘,那孩子现在仍在太医看护着,娘娘身怀有孕,皇上不敢将此事告之娘娘。” 核仁苦笑着,她自己病情还未好,这会精神头有些不济,可娘娘出了事,她也得强打着精神,去安抚主子。 “核仁,带本宫过去看看。” 最初的愤怒冷静下来,锦言白着脸起身,要往太医院而去,核仁知道拦不住,也只好让人准备了暖轿,手炉,大氅,一群人簇拥着出了宫门。 在锦宫门口,自有人暗中等着贵妃离开,看情形是往太医院而去,立时飞报而回,德妃手中佛珠猛一下掐断,“叮叮当当”的珠子洒了一地,四喜急忙去捡着,德妃哈哈大笑,“苏锦言,这才是第一次。以后的,还早着呢。” 御书房,景元帝沉怒的视线,冰冷的望着华宗民,一字一句道,“华大人这是铁了心,要置朕的贵妃于死地不可吗?” 每一次到来,口口声声喊着的,依然是“清君侧,诛妖妃”的名头。华宗民心里,只要那妖妃一日活着,他一日便不得安宁。 “皇上此言,老臣不敢认同。老臣只是以为,那贵妃腹中所怀胎儿,依然不能确定是否皇上血脉……” 华宗民梗着脖子再说,景元帝怒而拍案,“你放肆!贵妃腹中胎儿,早已经由太医院确定,是朕血脉无疑,华宗民你更是还敢妖言惑众,你该当何罪?” 他现在真是心中悔极了,就不该这个时候让他进宫来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贵妃自从跟了他,从没有过过一日的好生活,总是不停的在死亡线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每次都心惊胆战,每次都让他心痛。 可偏偏也就是这样的贵妃主子,她也已经足够是安守本份了,为什么还是总会有人来针对她? 景元帝微微眯起的眼底,慢慢溢出了寒色,“华宗民,是因为华妃的事情,你一直都心怀不满吗?朕已经给出你交待了,华妃之死,是个意外……” “老臣不信那是个意外!若不是她锦贵妃出手,华妃能死得那样惨吗?” 华宗民不相信,他先是去了与他相依为命的夫人,后又失去了女儿,他这辈子的人生,也是一场悲剧。 皇帝心里是同情他的,可同情归同情,可也绝不允许他胡乱栽赃! “皇上!老臣不信那个结果!就没有那么巧的事情,华妃刚从锦贵妃宫里请安离去,一转眼就掉御河里淹了……老臣实在不明白的是,当时的真实情况,到底又有谁看到了?” 痛失爱女,华宗民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自是一瞬就苍老了许多,而他这辈子活下去最重要的一个支撑,就是将害死她女儿的凶手,找出来。 事情说着说着,又回到了原点。 面对这么一个固执的倔老头,景元帝吐口气,索性道,“华妃贴身的宫女碧秋,便交于你带回去吧!” “碧秋?她还在?”华宗民一脸恍惚的问,女儿出了事,他倒是真把这丫头给忘了。 “自然是在的。她是华妃生前的贴身宫女,也是自你府中带出来的,从她嘴里问出的话,你大概也不会再有怀疑的。” 景元帝话到这里,直接让人进去,去淑妃身边,将后来调拨过去的碧秋喊了来,碧秋战战兢兢进了门,一见华宗民在场,忍不住就悲从中来,喊一声,“老爷……” 跟着就泣不及声。 华宗民也跟着是老泪纵模,步履蹒跚的走过去,弯腰将她扶起,“碧秋,走……宝宝不在了,你以后,就跟老爷回府吧。” 抬手紧紧的握了她,他竟是单方面就要带人离开,梁总管从头到尾都在一边看着,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该拦的好,还是不拦的好。 余光抬起来向皇上看过去,皇上脸色没有任何表情,这是默许他们离开了。梁总管主动退出去,亲自送这一对伤心的主仆出宫。而自此之后的事情,到底如何个述说,景元帝是猜不到的。 可这次之后,华宗民倒是再也不曾进宫来,大喊什么“妖妃祸国”了,这于一定程度上,也让景元帝有所猜测,或许那宫女碧秋,是知道一定真相的。 此情不表,只说当下,锦贵妃带着六个月大的肚子,前往太医院,才刚刚进门,太医院院判王大太医就已经率队相迎。 等得娘娘下轿,众太医见过礼之后,王太医亲自引领去往了虎子所在的房间。 虎子现在,已经差不多一岁大了。 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如藕节一般的好看,圆圆的小脸蛋上,一双清澈的眼睛,像是不染杂质的水晶,极为天真,且好奇的打算着这个世界。 锦言想到,自去年初见时,她并没有见到孩子,只是中间隔着苏氏,她听到屋里的孩子在哭,算算时间,也可不就正是这个年纪? 眼里含了泪上前,她仔细看一眼孩子的脸宠,又轻声的问:“王太医,孩子在这里,可是多有打扰了。” 是她哥嫂的骨肉,却要留在这里让太医操心,贵妃心中是非常感激的。 “贵妃客气了。微臣也只是奉皇命而为,谈不得什么打扰不打扰。” 王太医是经常频繁出入锦宫的,对于贵妃娘娘的性子,他也是比较熟悉的。根本不像外界传言的妖妃祸水,贵妃总体看起来,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 是以,他暂时代为照顾虎子,也是心甘情愿。 “那好,王太医对这孩子的尽心尽力,本宫也看在眼里了,自此之后,王太医若是有什么难事,本宫也自会尽力相助。” 锦贵妃从来不许任何人承诺,这是她第一次,向人许下重诺。 王太医受宠若惊,立时道,“微臣不敢。” “本宫这里,王太医尽管放心。” 锦言抬手虚扶,旁侧核仁上前,机灵的将王太医扶起,便听娘娘又道,“他的伤情,稳定了吗?” 就算是一个成年人,被人突然割了……也根本是疼得死去活来的。更别提是一个孩子。 “回娘娘的话,虎子很乖巧,大概也是因为孩子小,恢复力比较好,只是哭了几个昼夜之后,便慢慢的安定了下来。” 那几个昼夜,对于他们整个太医院来说,都是焦头烂额的存在。 孩子不比大人,还能控制下自己的情绪。他痛了,总是会哭,甚至连饭都不肯吃,他们都是强喂的。 锦言默默听着,她没有亲身经历过当时的情形,也依然能够想像得到。 而等她从太医院离开,皇帝已经在锦宫内,耐心等了好一会儿了。 秀儿在旁伺候着,小心回答着皇帝的问话,皇帝脸色带着疲惫,眉宇间挂着青色,“她才刚刚回来,就坐不住的出去了……太医可有说娘娘身体有没有事?” 因着华宗民进宫,他并没有听到太医最后的结果,现在问起来,秀儿自然是尽心回答,“太医说,娘娘身体无大碍,只是略略受了些惊吓。” 看来,那武月寒倒是真没有伤人之心。 只是此番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娘娘可有说过,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桌上上了暖茶,皇帝接过喝了起来,却总也喝不出平常的味道来。 他心中总有一个不安,那件事情的真相,锦儿若一旦知道,可否会对他心生失望? “皇上……”秀儿正要说,却眼角余光一撇,立时欢喜的道,“皇上,娘娘回来了。” 快步的迎上去,与核仁一左一右扶着娘娘进门,锦言摘去了身上的大氅,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了,皇帝起身过来,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 只觉得掌心里的小手,纵然是捧着手炉,也依然凉得让他心疼,不由责怪的道,“这么冷的天气,你出去做甚?” 锦言抬眸,眼里再次含了泪意,“皇上,虎子他……” 是他们老苏家唯一的一根独苗苗,眼下看来,是根本不可能传宗接代了。 皇帝叹气,“朕知道这事,你会伤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可是虎子的事情,朕也很抱歉。等以后,他长大了,朕会补偿他的。” 顿了顿,话题一转,问,“你出去的时候,武月寒为什么没有伤你?”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出事 http://.biquxs.info/

“因为他……” 锦言下意识就要回答,却猛然想到纳兰城最后的嘱咐,她声音一顿,看向皇帝,不解的问,“皇上,武月寒并没有伤害臣妾,是不是皇上又……” 又在怀疑她了? “傻锦儿,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朕只是想要知道,他此番劫你出宫,到底是为的什么。” 景元帝不动声色拥了她,慢慢向着暖炉边围去,她刚刚外出归来,身上寒气重,是要再暖和一下的。 锦言下意识摇头,第一次对着皇帝说了谎,“武月寒刚开始是要杀了臣妾,为武皇后报仇的,可他看到臣妾的肚子,最终还是放弃了。” “就这样?” “就这样。” 面对皇帝疑问的眼神,锦言不敢去看,可在皇帝心中,已是不动声色的泛起了滔天巨浪! 寒秋回来禀,当日的雪地上,遗留的是两个人的足迹,可贵妃口中却闭言不提另一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儿,你当真这么确定,他是因为良心发现,才心软的吗?” 景元帝打算再给她一个机会,依然是试探的问,锦言想了想,坚决摇了摇头,“臣妾说的句句都是真。武月寒说他自己想要改邪归正了,而从前臣妾也对他有过一念之恩,他是知恩图报的人。” 目光依然不敢注视皇上,第一次说谎,心就是颤的。自然也没有看到皇帝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可景元帝又想,他已经多次将她置入险境,并且不相信她了,这一次,他信她。 “好,锦儿说的,朕都信。来,看朕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轻扶着女人坐回床上,景元帝扬手,从身侧伺候的梁总管手中接过了一方锦盒,锦言好奇的看着,“皇上,这是什么?” 只要皇上不再问有关武月寒之事,她心里就松一口气。 皇上笑着,“是朕特意着人寻来的一块暖玉,锦儿你身体不好,以后身上带着它,天冷会好一些的。” 锦盒打开,是一块婴儿手掌大小的玉佩,玉的表面,雕着一朵傲然盛开的牡丹花,国色天香,极至尊贵。 锦言不敢去想这代表着什么,只是一脸欢喜的接过来,果真是触手温润,极是温暖,立时开心的道,“皇上,您对臣妾这样好,让臣妾怎样报答皇上呢?” 景元帝笑着,若有深意的道,“锦儿不是已经为朕有了皇子,并很快就能让朕做父皇了吗?” 抬手轻捏着她的琼鼻,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 帝王自古多疑,原本他是不想怀疑她的,可她的说谎,却让他的心中,不自觉又升起了一种止不住的探寻。 他向来是喜欢将所有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而这样一种被人隐瞒的感觉,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同时,也带了一抹冷意。 只是锦言并没有察觉到,听他这样一说,满脸都是开心的笑意,“皇上,臣妾如果当真能生一对龙凤胎的话,他们一定也都长得像皇上。” “像朕?为什么这么说,像你不好吗?” 见她如此至纯,景元帝刚刚升起的疑心,便又散了一半。 是的,他要相信她。 “可是如果像臣妾的话,臣妾又长得不漂亮,不如像皇上……将来公主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皇子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也由此可见,大周帝君的相貌,是当真生得很精致的。 “你倒是想得挺好,对自己的相貌,就这样不自信?”景元帝笑着又道,这样一说,倒是又将他心中的怀疑打消了不少,许是锦儿,也有她自己的为难呢? 生一对龙凤胎,长得都像他,这本身就是一种忠贞。 而这一夜,大历京城极是热闹,各色各样的冰灯挂了起来,长长的朱雀大街上,无数人流欢欣鼓舞,贵妃白日受了惊吓不能出门,皇帝严令她在宫内歇着,他自己则带了惠妃宸妃等人出宫去,与民同乐,举国欢庆。 “他就是不愿意让我多动弹。” 锦言听着外面的欢乐热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抬手扶着肚子,有些气恼的道,“都是你们这些个小东西,若不是因为你们,你父皇是必定会让皇娘出去的。” 手指头戳了戳肚子,顿时一阵肚皮翻滚,她“哎呀”叫了一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由得啼笑皆非的道,“就你们还敢有意见?这还没生出来呢,就敢对皇娘撒野……” 话音未落,一只黑色的闪电,突然“嗖”的一下扑过来,秀儿尖叫一声,“娘娘……” 立时舍身去护,就见那黑色的闪电扑到锦贵妃身上,反倒显得异常的温驯。核仁这次反应慢了一拍,跟着出了好大一身冷汗,“娘娘,这猫,到底怎么回事?” 她之前因为生病,是没有见过这黑猫的,如今一见,顿时就吓得不轻,只觉得这猫的眼睛看起来异常让人害怕。 纯色的黑猫,来历诡异,又让人不安,像是上古的咒怨,打落入尘世一般,这般突兀的出现在宫中,这是为不祥之兆吗? 不知为何,核仁总觉得心里不好。 她自己不敢上去抱那只猫,只是与娘娘道,“有机会的话,先将它送出去吧。” 如此不止一人这样说,锦言也觉得有些不好了。尤其她现在怀有身孕,也更怕出什么事,听闻核仁之言,直接就将黑猫抱下去,吩咐秀儿道,“你带它出去吧!” 黑猫似是若有所感,被贵妃扔下去,觉得心里极不好,它扭头就冲着核仁“喵”的叫了一声,核仁腿一软,差点跌倒。 秀儿原先还不怕这猫,这下也是当真怕了。她脸一白,慌忙回神,赶紧抱了这黑猫出去。跟着又亲自送出了宫门,一直眼看着这只猫大摇大摆像是个皇者一般,离开皇宫时,她才终于心里松了口气。 可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转身回去的时候,有道人影从隐秘处出现,将跑出去的黑猫抱起,隐戾的眼底,存了冷冷的诡异。 这一夜,皇帝与民同乐到很晚才回宫,锦言已经睡下了,皇帝便没有过来,想了想,翻了宸妃的牌子。 宸妃这一夜是陪着皇上出外游玩的,自然翻牌子一事,根本不用人通禀,她自己便欢喜着,与皇上一起回了宸宫。 喊了柳翠过来,伺候着卸了妆容,又让宫人打了水沐浴,将自己浑身上下清洗干净之后,便带着一脸的娇羞美艳,又往熏炉里再放了块熏香,便回床里等着皇上。 就算是有些时间不曾来宸宫过夜,宸宫之内,也依然存放着不少皇帝的贴身衣物,等得景元帝自行沐浴妥当,也自有宫人内侍伺候着将干净的里衣穿上。 一身月白色的柔衣套在身上,光脚落在地上,倒是半点不觉得冷,直觉得脚心温暖,四通八达。 “今日地龙烧得够暖,在这样寒冬的天里,朕倒是觉得要到炎炎夏日了。” 合衣上了床榻,自行睡在床里的小女人,娇羞一笑,将臻首靠了过来,皇帝很自然的将她拥在怀中,一如之前的恩爱一般,只稍稍说了几句帝妃间的悄悄话,两个人慢慢的便拥在了一起…… 一场久违的通畅完毕,又重新喊了宫人来,将沐浴的热水放开,宸妃拖着疲累的身子下去清洗了自己,皇帝也跟着清洗干净,这之后,两人沉沉入睡。 一只黑猫的影子,突然诡异的出现在了窗外,向着沉睡之夜的宸宫,低低唤了两声,宸妃不自觉的惊醒,后背骤然冒了凉风。 “娘娘……” 有人敲着窗子轻声唤着,她后背的凉风随之而落,随着殿内留的一盏小灯,她轻轻的吸口气,摆了摆手,那人带着黑猫离去。 宸妃重新睡下,这一夜,极是不安稳。 翌日,晨起,阳光照了大地,积雪消融,难得天暖。宸妃睁开眼,皇上已经不见了,喊了柳翠过来,宸妃懒洋洋起身,见贴身的小宫女红了脸,有点不敢看她身上的玫瑰印迹,宸妃扬眸一笑,只道,“这是本宫受宠的证据。若是这一次本宫命好,也将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抬手抚了腹部,又抿唇看一眼晨起才刚刚熄灭的熏香,不由得心中一笑。 此香不伤人体,只促进血脉流动的速度。 而这一夜,她相信皇上,是极为尽兴的。 锦宫,初起。 核仁提了洗漱的温水进来,轻轻唤着主子,“娘娘,起床了。早膳已经送来了,娘娘再不起,是要误了时辰的。” 连着喊了几遍,娘娘一点动静都没有,依然睡得很没。 核仁觉得奇怪,往常娘娘就算是噬睡,也不该睡得这么不省人事。 心中“咯噔”一跳,她猛然觉得不好。 急步上前,将娘娘床前的帐幔拉开,便见自家主子一脸痛苦的双手抱着肚子,眼睛睁得圆圆的,可喉咙里却喊不出一个字! 终于见她过来,贵妃眼里溢出了泪意,她艰难的蠕动着唇瓣,核仁凭着口形读了出来,“救救……孩子?” 读完后,整个人都傻了。却突然又猛的一声叫,“娘娘!” 核仁连哭带叫的喊着道,“来人,快来人!快请太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娘娘要生了 http://.biquxs.info/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时间,整个锦宫都跟着乱了起来。 有人喊着,有人叫着,更有人急急慌慌的跑出去请太医,锦贵妃手捂着肚子疼得几乎昏厥,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如果是核仁晚来片刻,她很有可能是死在这里,都无人知晓。 太医早已是锦宫的常客了,一听娘娘出事,飞一般就赶来,待得为娘娘细诊过后,又仔细的问,“这两天,身边可有过什么异常之事?” “应该……是没有的啊!” 娘娘气息虚弱,不便说话,核仁便替了娘娘开口,顿了顿,“只是最近,宫中忽然就多了一只猫……” “猫?是什么样的?” 太医紧接着问,核仁对这事根本就不用想,她对于那只黑猫,可谓是印象深刻,直接便道,“是一只通体漆黑的黑猫,看上去极凶。” “那,可有查到来历?” 太医紧接着又问,核仁下意识觉得这事不简单,便又很仔细的道,“像是突然出现的,根本无迹可寻,来了之后,就跳到娘娘的床上……” “好了,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娘娘这是感染了疟疾。” 核仁脑中“轰”的一声响,整个人就傻了,“这,这怎么可能?娘娘平日里是极为注意饮食的,这怎么可能会感染那种病?王太医,您是不是断错了,娘娘她不可能得那种病的!” 眼里猛然含了泪水,核仁哭着道,“太医,求求你,娘娘她不能出事的……” 娘娘这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一点都不开眼呢? “非是老夫不肯相助,实在是……那只猫啊!” 王太医叹着气,像躲瘟疫一般的出了门,而在之后不久,很快便有宫中侍卫过来,将整个锦宫都团团围起,任何人许进不许出,一时之间,连是连同这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种极为颤抖的乌云之中。 核仁,秀儿,小和子,等一些忠心的奴才,从出事起,就一直愁眉不展,却还要在娘娘面前强撑着。锦言对自己的病,倒是像半点都没有感觉似的,只除了最初时的浑身发冷,肚子疼,然后再到后来的全向发热,几乎要烫到叫唤的感觉过后,她慢慢的也许不用人说,就明白了一些什么。 皇帝从这之后,一步都没有踏足过锦宫。只是时不时的在墙外同她说几句话,两个人,一颗心,却是隔着中间一堵高高的宫墙,就算是想要见面,也根本看不到。 锦宫中的主子,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消瘦了下来,整日里不是滋补的汤药吊着,就是一口气喘不匀,几乎要咳死的模样。 核仁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这事,又根本别无它法。太医也在积极的寻找着可以治愈这疟疾之症的办法,也通过宫外的一些相似症状,先行做了试验,依然是于事无补。 贵妃怀有身孕,谁知道这一剂药下去,到底是对母体有没有伤害? 时间过得很快,眨间一个月过去,草长莺飞的三月天来临,处处一片春的气息,可在这锦宫之中,满地的花花草草尽皆枯萎,这一处曾经帝宠盛极的地方,一瞬之间,就像是被所有人都给遗忘了一样。 从头到脚,透着寂寥,带着荒凉。 贵妃娘娘更是消瘦得厉害了,可她的肚子,却是像球一般的越鼓越大。 太医算过她的日子,也大概就在这个月里会生产,可当下这个模样,既便是能够平安的生产了,可孩子能不能活,却是一个大问题。 也就在这一个月的中旬,当整个天地才刚刚入夜之际,锦宫方向却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来人,快来人!娘娘要生了……快叫稳婆,叫太医,快!” 锦宫的大门拍得震天的响,大门的锁挂得生了锈,却是没人敢将大门打开。 景元帝此时,正与钦天监在御书房里商量着三月要行次祭天之事,乍听此消息,他猛然起身就往外冲,却被梁总管跪地拉了住,“皇上。娘娘现在身体不佳……皇上一国之尊,身系天下百姓,断断不可轻易冒险啊!” 景元帝沉了脸,一脚将他踢开,恨着声道,“一月之前,你们就不让朕见她,说是贵妃身染之症,那几乎都是类似于天花一类的绝症。可现在了,贵妃要为朕生下皇儿了,你们还是不让朕见她,你们到底是要将她真的给逼死吗?滚!滚开!” 狠狠的喘一口粗气,再次怒骂出声道,“滚开!既然是朕是一国天子,是真龙之身,那么以朕的福气,去换的平安好不好?都给朕滚开!滚开!” 他要疯了。 他的女人为他生孩子,正危在旦夕,他却还要坚守什么该死的身份,而与她隔墙不能相见,这是他该做的事情吗? 不论为君为夫,这都不是男人所为。 最终用力踢开梁总管,景元帝向着锦宫方向冲过去,宫门前已经聚集来了太医,却无一人敢进去。只是见皇帝终于来了,王太医急步上前道,“皇上,娘娘要生了,可宫里并没有稳婆……” 贵妃一出事,宸妃德妃当权,是当真把这里的事情完全架空了。不止没有提早安排稳婆,也几乎要把宫里的一些日常用度都给停了。 后来,都是她们往日里自己私下的攒的一些体己拿了出来,又去哀求了门外的侍卫,换了米粮度日,这才能勉强维持到今天。 听了这话,景元帝一颗心猛然揪疼着,既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又恨自己的疏忽大意,“将门打开!朕要进去!” 顿了顿,又看向他身后的这一些太医,当下悬赏着,“随朕进去救人,无论成功与否,朕都不会亏待他……” 一句话,王太医已然是跟着进去,后来,又有两人跟着进去,其它数人就将脑袋低了下来,不敢抬头去看皇上。 皇帝冷笑一声,拂袖而入,锦宫大门随着皇帝进去的一转身,便又慢慢跟着要合上。梁总管急着要进去,被小丸子拉开:“师傅,我去!” “小丸子……” 梁总管嗓子哽咽的喊了他,小丸子回转身,笑,“师傅,您年纪大了,又为了皇上而整整的操劳了一辈子,也是时候该歇歇了……” 话落,他最后闪身而进。锦宫大门最终合上,“哐”的一声响,门里门外两个世界,牵挂了所有人的心。 “皇上,娘娘病症,似乎并没有变得很严重,难道这些日子,是用过什么药吗?” 王太医初步诊断,目显惊奇的道。一月不见,娘娘瘦得几乎看不出人形,可那硕大的高高隆起的肚子,只让人看了暗暗心惊。 将同样患了病症的核仁找了来,核仁也不知道用过什么,只是道,“平日里没有饭吃了,便让小和子从宫后的一处荒地里,挖了些草根来煮着吃……” 想起这些,核仁鼻子一酸,忍不住悲从中来,扑着皇帝就道,“皇上,您可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啊。她这些日子吃了多少的苦,皇上您看不到,可是后院里的草根,几乎都已经被吃光了,眼看最后这两日就无法活下去了……呜呜呜!” 这宫女哭得悲切,景元帝也跟着红了眼眶,嗓子里像堵了团棉花似的,低哑的问,“那为什么不跟朕说?朕每次来的时候,娘娘都说她很好……” “皇上,您还不了解娘娘吗?她骨子里是坚强的,她不想让皇上以为,她不想让皇上担心,也不想让皇上进来看她……娘娘是怕她的病过给了皇上啊。” 核仁再哭,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皇上眼里落了泪,喊了人来,将她扶了出去,再看这所有留在锦宫里的人,个个都变得面黄肌瘦,有气无力,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再看看床上躺着的人,几乎是要瘦成了骨头架子。 “小丸子,你立即让人去一趟宸宫,怡安殿,将宸妃与德妃带过来!” 一声旨意下达,小丸子并没出去这锦宫之门,隔着宫墙向外传达着皇上的旨意,不过片刻时间,宸妃德妃相继而至。 自皇贵妃出事后,一直是由她们二人,代皇后行驶宫中凤印,此刻锦宫再次出了事情,两人心底免不了是跟着不安。 “让她们进来!这地方干净得很!朕都不怕的地方,她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冷着脸,喊了人进来,景元帝不忍去看贵妃的气若游丝,她甚至连提口气生产的力气都没有。哪怕是几名太医都在前头……她也根本没有力气要生下自己的孩子。 “稳婆来了,快,快进来!” 终于将宫里的稳婆寻了来,也不管到底能不能用,一把就塞进了锦宫内殿去,稳婆扑进去一看这症状,直接就吓软了腿,连连摇头道:“这,这不是老奴不帮着娘娘生,实在是娘娘这种情况。这……这就是,凶多吉少啊!”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是小声,可景元帝依然听到了。 他猛然起身,冷寒的道,“朕说过,大人要,孩子也要……敢少一个,朕诛了你九族!” 一方是他心爱的女人,一方是他盼了好久的孩子们,这时候,哪怕景元帝心中再如何坚强,也是快要撑不住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双龙一凤 http://.biquxs.info/

王太医带了人,在内殿中极尽忙活着,倒是现在的锦宫内殿类似于产房,男人是不让进的。 稳婆与宫女在里面努力的接着生,原先锦宫的一干人等,在娘娘染病封门的这一个多月时间内,个个消息得不成人形,连走路都走飘。 皇帝当即又从外面重新调了人手过来,替换了核仁等人,可核仁却是固执的不肯离开。按她的原话就是说:哪怕是要跪着在边上守着,她也要守。 拗不过这个忠心的宫仆,景元帝由着她。不多时,宸妃与德妃两人跪在院子里冰凉的青石板上,面色也渐渐的发了颤。 皇帝步出来,冷冷看两人一眼,“你们可否知罪?” 这一对溅人!他将整个后宫交给她们,是让她们好好守着这个家的,可现在倒好,这是想方设法的要将他这个大历天下拆散了才好!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不知犯了何罪啊……” 宸妃身形摇晃的低喊着,“臣妾近来身体不好,一直都留在宫中休养,外面何事,当真是与臣妾无关啊!” 她说着话,眼前渐渐发晕,猛然有人惊呼着,皇帝一抬头,便见身着比较单薄的宸妃,已经一向地上栽了过去。 他下意识扶一把,触手冰冷,像是受了寒,刚好这锦宫之中不少太医还留在院子里未走,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 经几名太医轮流把脉过后,给出景元帝一个极为震惊,又欣喜的消息,“皇上,娘娘有孕了。” 景元帝大大张开的嘴巴里,能塞下一只好鸡蛋,好半天,他才像如梦初醒般道:“你说什么?宸妃有孕了?” 这突如炸雷一般的消息入耳,让景元帝瞬间在惊喜的同时,也赶紧的让人先将贵妃送回了宫去,跪在地上一下慈眉善目的德妃忽然就出道声,“皇上,等等。” “你还有什么事?” 皇帝转眸看着,声色中带了冰冷,“宸妃身体不适,没有与你一起管着这后宫,那贵妃的事情,也就只有你了?” 贵妃还怀有身孕,还没有失宠呢,这些个人,就敢狗眼看人低的断了锦宫的吃喝用度,这要是日子再惨一些,岂不是要死在这宫里,都无人知道? 皇帝冷冷的抿了唇,德妃咬紧牙关,硬着脖子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皇上想想,臣妾明知道贵妃娘娘身怀有孕,怎么可能敢给断了伙食供应呢?臣妾这样做,难道就不怕皇上生怒吗?还请皇上明鉴,还臣妾一个公道!” 青衣古佛,斋饭沐戒,按理说,也的确是这么个理。 可皇帝冷哼,“难道你不是为了自己故意脱罪,又使的苦肉计吗?” 人的心思,总是偏的,皇帝对于德妃的印象不好,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看在,也依然没有消怒。 “皇上圣明,请皇上还臣妾一个清白。” 手中佛珠挂念着,德妃叩头又说,皇帝终是不耐烦,冷冷的罢手,“退下去吧!朕这里忙得很,回头再找你们算帐!” 刚打发了这两个女人要走,梁总管却急急喊了声,“皇上,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皇上,这疟疾之症,会不会两位主子也被……” 梁总管话到这里,皇帝也已经明白,向着院里的太医点点下巴,“需要再留一些时间吗?” 这整个院子里的人,许进不许出。也是为了避免将病症扩散。 太医犹豫一下,到底不敢拿整个皇宫的人命当儿戏,在德妃隐隐带着戾气的视线中,他硬着头皮道,“微臣建议……还是要多观察几日的好。” “嚓”的一声轻响,手里的佛珠断掉,黢黑发亮的珠子滚落了一地,皇帝抿唇看下去,德妃垂眸,让人弯腰去拾,皇帝目光看向她,淡淡道,“德妃是否又要再换一串佛珠了?” 德妃正等着皇帝决定,可没想到,这刚一出声,就把自己给拉了进去,顿时后背一凉,她仰装不懂的道:“臣妾不敢有劳皇上惦记。只是断了线,等臣妾回头再寻根绳子来穿了就好。” 小宫女将珠子捡起来,一颗不少的捧到近前,德妃行礼退下,因为不能离开这间院子,也早有小和子去安排地方。 宸妃被抬起了偏殿,三月的天气,地龙已经慢慢撤了,正是春夏交接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倒也是挺难受的。 内殿里,总算是一声响亮的稚儿啼哭声传出来,皇帝守在门外,立时就僵在了原地。 里面的婆子跑出来,欢欢的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 顿时间,满院宫人跟着跪倒,所有人都欢欢喜喜恭贺皇上,紧接着,又是一声孩子的哭声,这一次,是核仁抱着出来,笑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皇上,又是个小皇子。” 啊! 景元帝几乎要欢喜疯了,“还有没有?朕要进去看她!” 好吧! 皇帝初为人父,激动是正常的,可是……这“还有没有”这话,又是从哪里说起? 核仁抽了抽脸,默了。 皇帝激动的就要抬足进去,慌忙被里面出来的婆子给拦下,惶恐的道,“皇上,立妇之地,血腹污秽,皇上还是在外面等着的好。” “可是……” 景元帝还想再说,眼前的内殿门已被关上。也只好紧紧的抿了唇,作罢。 刚刚生下的两个小皇子,就被宫里早早备好的奶娘去抱了去清洗喂奶。皇帝等不到贵妃出来,依然是不安心。 可就在这时候,紧闭的殿门骤然又开,婆子一脸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急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皇上,还有个小公主……可是小公主似乎是在胎里憋得久了,生下来,就不会哭。” 皇帝眼一黑,他一举得到两位皇子,早已开心得不能自己,原以为这就是老天爷的赐福了,可居然还有一位小公子……他不去仔细想那婆子话里的意思,直接便怒道,“不会哭就不会哭了……不哭不好吗?” 婆子:…… 皇上,您该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侯在外殿的王太医小心翼翼解释道,“皇上,新生儿,是都要哭第一声的,要不然,胎里的羊水,堵着喉咙,要哭出来才好的……” 呃? 皇帝抽了抽脸,转了话头,“那就让她哭出来!” 这皇帝说话倒是简单,可小公主就是不哭,这能怎么办?婆子自己倒要哭了,“皇上,小公主有些危险,还是请……请太医来看看吧!” 说着话,殿里伺候的小宫女又抱着一个襁褓出来,王太医不用吩咐,三两步上前,一看婴儿是在胎里憋得久了,闭了气,直接几针扎下去,小公主也终于清亮的一声哭,在场所有人,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正当大家伙欢天喜的将这兄妹三人都细心安排妥当的时候,景元帝猛然道:“贵妃有没有事?朕现在可以进了吗?” 这一次,他更加要好好的奖赏她! 老天爷先后两次夺去了他们的孩子,而这一次,却是又全部还了回来,景元帝眼里带着湿润的泪意,他恨不得现在就能马上见到她,以后,更是要加倍的对她好,这样才好。 “皇上,娘娘现在刚刚生产完,体质还虚……” 婆子声音微微发颤,低着头不敢看皇帝。皇帝觉得不好,“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皇帝的龙威太过厉害,压根容不得人不说实话,婆子吓得腿一软,磕头跪地道,“皇上饶命。老奴不敢欺负皇上,娘娘撑着一口气生了皇子公主出来,现在,现在……怕不是不太好了。” 婆子话到这里,已经吓得浑身抖糠。皇帝脑子里“嗡”的一下,又于转瞬之间,飞身向前而去。 身后有谁在喊着“皇上不能进”,他已经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你是谁?” 锦言知道自己是怕疼的,从小就怕疼,可现在,再大的疼,也都抵不过她的母爱。当她拼尽全力,将自己的孩子,都用力生了出来的时候,眼前出现在的这个人,面生的她从来没有见过。 曾也是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一宫之主,锦言现在对危险之事的预知,有着自己的独特感觉。 她满布着额头的汗水,吃力的将身体向上抬起,虚弱得几乎要睡过去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 可她眼前之人,却一点也不着急,只看着整个内殿都没了人,那婆子慢慢的就笑着道,“贵妃娘娘贵人多忘事啊!是连我都记得了么?” 慢慢的,一步一步上前,婆子行到她最近处,俯身去看她。 锦言死死的盯着她的一双眼睛,是哪里熟悉,可又觉得想不起来,婆子就嘿的一声冷笑,脸色骤然冷戾的道,“既然是当真记不得了,那我又何必再告诉你呢?苏锦言,今天这个下场,你觉得还好吧?你的孩子是生出来了,可你……也就活到了尽头!” “哧”的一声响,她不知道从哪里抽了刀起来,毫不犹豫压到她的脖颈,锦言打着寒战,感觉像是有毒蛇在爬,“你,你到底是谁?你想要做什么?” 她虚弱的喊着,没了孩子撑起的肚子,像是放了气的圆球,瘪瘪的,黑黑的。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岁月 http://.biquxs.info/

瘪是因为里面生出了胎儿,而显得萎缩,黑是那一身的血色还未除尽,所留下的血痂……内殿里接生的宫女婆子都退出去了,只是忙着去迎接新生命的降临,可她们的主子娘娘直接扔在了这里,无人管辖。 这也真好给了这婆子一个动手的机会。 只是,锦言看着她的眉眼,熟悉中,又透着陌生,她当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婆子却低低冷笑,“贵妃娘娘,玉美人你可还记得?你够毒的啊。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最后的手段,也未免太血腥了些……” 锦言这才骤然想起,“你……是玉美人什么人?” “是她妹妹,玉儿是我姐姐,我是小雪。怎么?听着这名字,有没有觉得很冷?” 小雪抿紧了唇,眼底依然带着寒意,“贵妃娘娘现在觉得小雪眼熟了?也终于记起来了吧……” 手里握紧的匕首压着她的脖颈,慢慢的带出了一丝血色。锦言不觉得疼,她刚刚生产完的巨痛,还没有完全消失,于她来说,这点痛根本就不算得什么。 只是抬起脸,望着面前的小雪,看着她皱如老妪一般的面容,“你的脸,不是你的本来容貌吧?” 玉美人死时,年纪也并不大,做为她的妹妹,应该是更年轻才是。 “当然不是了,你以为我有那么傻吗?不过现在,贵妃娘娘话也说够了,那就死吧!” 声色骤然一冷,她举起的匕首,用力的刺下,锦言合了眼,她避无可避。 景元帝推门进来,立时脸色大变:“住手!” 小雪下意识动作慢了一拍,可她既然敢来杀人,就也没想着活着出去。 更是牙关一咬,尽力下压,一道亮色的寒光闪过,“当”的一声,匕首滑开,锋利的刃面,擦着侧脸飞逝而过,锦言将头一偏,无力的再度倒下,扬起的气流中,一缕碎发渐然飘落。 说时迟,那时快,景元帝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后至而先发的寒秋已经侧身闪了进来,直接探手,将那小雪抓在手中,又向着皇帝点了点,再度无声出去。 娘娘生产,寒秋身为太监,也是不能出入产房的,这倒是给了小雪一定的可乘之机。 “锦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景元帝几乎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是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是又一次置身在危险之中……还好寒秋在,若不然在这一次,他指定要失去她了。 只是刚刚生产完的女人还比较虚弱,脖间又更是受了伤,连惊带伤之下,再度陷入了黑暗。 “来人!帮着娘娘擦洗身体,再备好了饭菜,等得娘娘醒来用。” 回头吩咐了人去办,景元帝也不急着离去。 几十天的时间不见她,她明显的瘦了。瘦得那样憔悴,如一朵被雨雪打落的花瓣…… “皇上,还请保重龙体……” 梁总管进来,小声的提醒,娘娘刚刚生气,他不敢抬头看,只是一路扎着脑袋走近,心中却是长长叹着。 “朕是真龙天子,不惧任何病症!” 皇帝冷冷接口,将梁总管还想再说的话,给堵了回去。太医正在研究疟疾之症的解药,他既然来了,大概也不会轻易走了。 “皇上恕罪,老奴且行退下了。” 梁总管退下了,整个人锦宫只能进不能出,皇帝想到贵妃竟然在怀孕期间,要去沦落到吃草根的地步,他心头怒意便腾腾的压不住。 而这几日内的国家大事,一干折子,便由外面留着的华宗民等大臣,从墙头外吊了篮子,再转入锦宫。 也还好,太医终于是找出了解决娘娘病症的法子,起源还是从娘娘的身体说起,从娘娘到后院里挖草根说起。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又能谁能想到,解病症的法子,就在后宫里的草地之下埋着? 这一切的风波,便都在自己的三个孩子满月之期,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曾被封闭了数月的锦宫,便在这一日孩子过满月宴的时候,终于踏出了锦宫大门。 两个哥哥,为大历朝第一皇子,第二皇子,就连他们生的女儿,也是大历朝的第一位公主。 喜事连连,一次有了三个孩子,景元帝欢喜得走路都带着风。 也就在此时,寒秋负责调查的几个案子,也全都有了结果,矛头直指后宫几位主子。 玉美人落胎,是淑妃所为。 华妃失足落水,同样为淑妃所为。 宫里数个嬷嬷宫女之死,敢在锦宫的桂花糕里放毒的,是德妃所为。 三清之死,终是落到了皇贵妃头上……而让人意外的是,向来口无遮拦的惠妃,却居然在这些个风波事件里,基本上摘得干干净净。 至于宸妃,自从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仿佛这人世间的一切,都真的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什么都不想争,也不愿意争了。 终于当年秋的时候,也同样生了一个皇子,至此,皇帝有了三个皇子,一个公主。 当这所有的一切结果,都明明白白压在案头上,皇上不由得感叹一声:傻人有傻福。惠妃从来就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又极为记仇的女人,可她到底,也没有像另外几位那么狠。 将这结果调查完毕,景元帝拿去给贵妃看,“锦儿,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 贵妃不识字,就一点点念给她听。刚听月子的女人,听得很认真。好半天,才长叹一声道,“彼此利用,又彼此联手,明里暗里的争斗着,你防着我,又我防着你。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眸光扬起,她温柔的注视着皇帝道,“皇上,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我们的孩子也刚刚出生,皇上不要见血好不好?” 一句话,将原本是犯了死罪的几个女子,直接送入皇庙中清修。 时间不长,便听到淑妃疯了,德妃自尽,皇贵妃倒是能活得长久。 等到后来秋风又至时,贵妃与宸妃相携带着孩子去往皇庙里探望皇贵妃。而此刻,已是物是人非,一切都不同往日了。 皇贵妃并没有相见两人,只是带出一句话:各自珍重。 而这一年的时间,为长历第二十二年,锦言刚好二十岁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妃了。 皇贵妃不相见,是当真超脱一切,为前世罪孽而赎罪。 也就在这一切,当锦言所以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之际,便又有风波上头。 后宫空虚,主位空置,朝堂大臣自然特别操心皇帝家事。 这其间,尤以礼部的张越山张大人,最为激动此事。 他上奏表示:“皇上。我朝大历后宫,后来嫔妃三千之数,可眼下皇上身边,也只有区区数人,这以后,怎么能为我大历江山,开支散叶,永保盛世?” 在他们眼中看来,只有生得多了,皇子多了,这江山才能更稳固吧? “张爱卿的意思是,朕放着好好的名声不要,非要大开国门,大举选秀吗?那你可知道,这样一个劳师动众的选秀下来,朕要花多少银子?” 唔! 好吧! 他堂堂一国之君,倒算计起这点银子来了……咳。其实最关键,还是怕那个美人生气吧、 人家才刚为你生了三个孩子,你就要接着选秀…… 张大人急了,“皇上,微臣不敢置喙皇上名声,只是这老祖宗传下来的,开枝散叶之事……”说句不好听的,皇上都这么大岁数了,才终于生了仨孩子,这要将来在成长过程中,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再或者再有一个什么这不好那不好的,那大历江山不是要断了传承? “胡闹!朕说不选,就是不选!” 听明白了张大人的话外之音,景元帝立时就沉了脸,当下朝会也不开了,甩袖子走人。 张大人摸着满脑门的汗,一脸的茫然。 他说的都是真话啊,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未雨绸缪,难道不好么? 回去了锦宫,景元帝一边逗着自己的三个宝贝皇子公子,一边与贵妃漫不经心的道,“近来后宫空旷,大臣建议充实后宫。锦儿,你是何意思?” 正在一边拿着茶壶冲茶的贵妃娘娘立时手一抖,好半天,才回过了身,幽幽的道,“皇上该要怎么办,就怎么办,臣妾不敢干预国事。” 皇家无小事呢,皇帝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皇后的后宫,就是天下所有人一直盯着从不懈怠的大事。 试想,也是有多少人,能从这一场帝王大选之中,脱颖而出,飞上枝头变凤凰?想要富贵,这无疑是一场最快的捷径,但也无疑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被皇帝选中的几率,少之又少。 “呵!你倒是个心宽的,只是朕怎么闻到一股酸酸的酷味呢?锦儿,你来跟朕说,你当真是愿意大选秀女进宫的?” 起身走到她身边,景元帝笑盈盈的问,锦言嘟着嘴,声音软软的,依然还是带着些酸味,“可是皇上是一国之君,臣妾只不过是后宫妃嫔。自古后宫不可干政。皇上的事情,臣妾不敢多问。” 这女人如此大的不乐意,还说不敢多问? 景元帝不由得好笑,可又跟着想起了一件事,“锦儿,纳兰的祭日,是不是也快要到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冷宫 http://.biquxs.info/

“皇上,是突然记起他的祭日了吗?” 想到脑海中的那个人,锦言轻轻的问,景元帝回眸,眸光里盛着一些看不懂的日月星辰,翩然又笑,“是记起来了。去年冬至过后没几日,他就出了事……对于纳兰的离世,朕觉得很是对不起他。” 因他帝王心胸的一时嫉恨,他去杀了他……可是他真的后悔了,也晚了。 “皇上,我爹娘的祭日也要到了。臣妾想去为他们扫墓。” 眸光轻垂,她想起了与纳兰城最后一别时,他说,如果想要见他,可在纳兰夫人的坟前,绑一条红布条。 那么这件事,同样不能为皇上所知。 “锦儿,锦儿?” 在她耳边,皇帝疑惑的喊着他:“你在想什么,出了什么事了?” 他与她说了好多的话,她似乎都没有听进去。 “唔,没事。臣妾只是想着,等到祭日那一天,臣妾要备些香烛,去为爹娘上坟。” 还有她的兄嫂,也该是要拜一拜的。而且……“皇上,让虎子也去吧!” 转眼一年多时间过去,虎子也长成了三岁多的娃娃了,虎头虎脑的看起来也极为可爱。依然是养在太医院里。 皇帝将这事应下了,一切由她的许诺着道,“锦儿只要愿意,谁都可以。” 起身,将着摇篮里慢慢晃着的三个宝贝孩子,大皇子长得像他,小公主长得像贵妃。倒是那小皇子……他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自己的孩子。 可这三个孩子是一胎里生出来的,那也绝对不会是别人的孩子。 “皇上,有人捡到了这个……” 侍卫进来,将手里拿着的一道密信送到了皇帝面前,锦言下意识觉得心中不安,却是垂了眼帘,假装未知。 皇帝将密信接过去看了,不动声色的抬眼问,“从哪里来的?” “是有人从宫外绑了纸鸢飞进来的。” 皇帝“嗯”了声,摆了摆手,让侍卫退了下去。锦言走过去哄着孩子,皇帝慢悠悠将密信撕碎,借着窗外的秋风,扔掉道,“锦儿,朕的生辰也快要到了,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连续锦儿都没有为朕过一回生辰,今年这次,就依着锦儿如何?” 秋风起,密信纷纷扰扰飞落满地,像是冬天的雪,晃晃悠悠的飘了下来,落在人的心上,异常的冰寒。 “臣妾是想为皇上过生辰的,可是天不随人愿,一切,都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呢。” 眸光里带着笑意,锦言挥手,让奶娘将孩子抱了下来,当这整个内殿中,除了帝妃二人,再无其它人的时候,皇帝聊着闲话,就忽然加了一句问她,“朕听说,上次跟武月寒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锦儿可还记得?” 锦言一怔,心忽然就乱了起来,“皇上,这……” “别急,慢慢想。” 景元帝上前,抬手扶了她的肩,轻轻捏了捏,笑着转身,却是冷笑着离去。 这一刻,皇帝的心中,满是被人背叛的耻辱,与难堪! 原来,在她苏锦言的心中,当真是有着那个男人的啊。 好,很好,非常好! 等皇帝一走,留在殿中的锦贵妃娘娘,渐渐便腿脚发软的坐在地上,核仁进门伺候,一声惊呼,“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扑过去想要将娘娘扶起来,锦言面色难看的摆摆手,嘴里喃喃着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再恩爱的过往,抵不过现实的无情与人言的可畏……核仁,趁现在时机还好,我会安排你与秀儿早早离开皇宫。当然,你如果真的想配小和子的话,我也一切都由你。只是核仁你一定要明白,等回头出了宫,便一定不能再回头。听明白了吗?” 这个时候,她记起了那时候,像是武皇后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以为皇上是真的喜欢你吗?他只不过是利用你罢了。因为你能生,只有你能生…… 是! 留着她,能为他传宗接代,留着她,是他皇子的娘,可现在孩子们都还小,就算是她这个娘没了,他们也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核仁脸色大变,锦言只告诉她,“等以后,如果听到本宫的消息,就将一条红布条,挂在纳兰夫人的坟前枝头,然后自会有人去联系你……到时侯,你告诉他,一切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好好活着,他便懂了。” “可是娘娘,这……” 核仁还想再问,已被贵妃推出了门。 当天傍晚,太阳将行落山之际,钦天监大人进宫,华宗民将军进宫,采嫔之父,杨守业进宫……以及,还有一些朝中老臣,上下诸人。 等得消息传入锦宫时,锦宫之中,一些内侍下人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梁总管一直守在宫门外,一切都遵着皇上的衣服,由着娘娘去办。只要娘娘不离开,他一切都可以识若无见 只是,梁总管是悲伤的,更是叹息的。 为什么这好好的帝妃两人,竟会闹到这步田地了? “告诉她,朕可以容忍她一次又一次的顶撞,无礼。甚至是容她任何的流言蜚语,不去计较……可是,她在向朕说谎。朕已经不能再信她了。” 皇帝做出这个决定,脸色平静无波,不带任何表情,华宗民问一声,“皇上,以什么理由……” “没有什么理由。” 一口截断他的话,皇帝深吸一口气,依然淡冷的道,“妖妃祸国,如此足够!” 顿了顿,下了最后决断,“锦贵妃摘去贵妃封号,降为嫔位,打入冷宫!” 他温哲烈不止是一个男人,他还是一国之君。 他需要的女人,温柔,体贴,小意,可人……可他绝不能容忍,她背着他,敢去与别的男人相见! 尤其是那个男人,还一直是在他心头的那根刺! “皇上圣明!” 华宗民应声,下去处理。剩下朝中大臣,个个相视一眼,或在心内叹气,也或在摇头。 帝妃走到这一日,并不能简单的去说是谁的对,谁的错。 皇帝也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占有欲十分强烈的男人。天地之间如此多的流言蜚语,他能忍到今日,已经太过不容易。 不过一日之见,还在整个后宫特别热议,将来的皇后之位,一定会是锦贵妃的时候,皇帝一纸良令下达,锦贵妃直接降为嫔位,打入冷宫。 一时之间,天下震惊,无人不晓,无人不知。辰妃自然也是能入得耳的,只是她现在有子万事足,是当真不去参与宫中任何争斗了。 无疑,辰妃是聪明的,更是理智的。 可她不参与,别的人参与的多的是,这采嫔是其中之一…… 世上聪明人不太多,可从来不却愚笨蠢之人。 大历朝所谓的冷宫,便是从来的明月宫。明月宫最早关过辰妃,后来押过皇贵妃,到如今,又论到她锦嫔了。 小和子不肯离去,含泪问道,“娘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锦言有苦难言,只是劝道,“好多事情,我或许能猜得到,可我却不能说。小和子,你不要守着我了,走吧……” 皇上这次是真的生了怒,她从来没见他如此这般的无情,冷绝。 陈怀庵的纳兰夫人坟前,已经悄悄的挂上了一条迎风飘起的红布条,这里的消息,不出三日,已经飞鸽传书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案桌之头。 一双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将这一道消息抓起,只一眼,便沉沉的道:“皇上,他是真的不念昔日之情了啊!” 恼羞成怒,借机发挥,对待自己的女人尚且如此毫不留情,那对待别人呢? “我早说过了,他只不过是在利用贵妃……唔!不会,现在又是锦妃了。话说这个女人也真是够可以的。才仅仅几年时间,就已经几起几落,跟了皇上没多久,连贵妃都当上了。” “这又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他是一国之君,他想要捧一个人,那这个人必定会宠上天,他若是狠了心要杀人……武月寒,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什么叫皇上吗?” 这世上,凡是能够尊得上称是“皇上”的人,他们的心中,永远都没有心软的柔情,他们有的,只是家国天下,万里江山。 “你说的也对。锦嫔已经为了一举生了三个孩子了。他现在后代有了,又怕什么呢?他才真的不会将这大历江山的皇后之位,去给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宫女。” 武月寒挖苦的说,见纳兰城不语,已经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惊讶的往嘴里灌一口酒,咽了问道,“纳兰,你不会来真的吧?你真要在这个时候,回去大历,去救她?” 这孩子,这是疯了!想一个女人,也不能彻底的疯到这种程度。 “我若不去,她必死无疑。武月寒,你当该知道,皇帝既然能向我下手,也就同样能向她下手。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了解他温折烈!” 纳兰城说完,语气顿了顿,又低低的再加一句,“他是能负尽天下人,也绝不会天下人负他的那一种人。想当初的武皇后,也曾柔美聪颖,与他恩爱非常,可结果呢?……苏锦言,她差不多是第二个武皇后的缩影” 更甚至,温哲烈大概是已经知道了他纳兰城还活着的消息吧? 那他的手段,便在他的预料之中。 皇帝再宠一个女人,也断不会由她心中装着别人!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爬高踩低 http://.biquxs.info/

自古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可真要说起来,也没几人能够做到。 纳兰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要星夜兼程赶回大历,武月寒无奈,拦了他道,“你就这样子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以着景元帝的心思,怕是早就会猜到他如今的打算,他现在回去,就是主动送人头去了。 “那你说,我又该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吗?我做不到。” 手中的行装狠狠的往地下砸去,纳兰城咬紧着牙关,眼里闪过悲愤,闪过心痛,“他是一国之君不假,可他也是害我了纳兰府的仇人。自古是有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我纳兰城犯了什么错,我只是比他更高的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他就要将我纳兰府整个的赶尽杀绝……武月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真的,好不甘心!” 要他死,他忍了。 他是君,他是臣,他纳兰城忍了,一切都忍了。 可是他千万不该,要那样去对待他…… “其实这个结果,你早该想到的。”武月寒吐一口气,眸光里带了戾气,“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没有了武国公的犯上作乱,你纳兰城就是他帝王心头永远的一根刺。” 这话说得好刺耳,纳兰城忍不住再度怒起,“武月寒!你……” 武月寒抬手将他打断,接着道,“你也先别急着生气,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所谓的后宫主子,与纳兰公子暗中有染的消息,难道是别人空穴来风的杜撰出来的么?若是没有你的上心,没有你们之间那么多的交集,想必就算再发布流言的人,也站不住脚的……” 空穴不会来风,有流言起,就有它根源处。 纳兰城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这些事情,他早就想过的,可是他一直觉得,皇帝再怎么不信他,也该信他自己爱的女人。 可惜的是,他还真是高估了那个人。 他也早该知道的,那个名为温哲烈的男人,他是可以为了大历江山,将这天下所有人,都能能够去舍弃的人。 “怎么样?想通了吗?我想,依着锦贵妃娘娘的聪颖,她大概也能猜出一些事情的真相了……就算你不去告诉她,她也该知道,当初你的死亡,是皇帝一手策划的事实。” 武月寒想得很远,也看得很清楚。 他是局外人,自然不会被自己心中迷情所惑。就算他曾经有过一丝半点的去喜欢过那个女人,也当真没有纳兰城这么痴迷到几乎走火入魔的地步。 “那依着你的意思,皇帝是真的不会放过她了?” 已是从贵妃之位,再度降到嫔位……历来各朝皇帝,对待自己后中的女人,也往往都是如此手段。 “不放过也不至于。只是她现在,也依然是个饵。” 武月寒竖了手指说,接着又冷笑一声,“现在的锦嫔娘娘,她就是一只钓你上钩的饵,你可以不信,你去飞蛾扑火。但你的结局,一定会比武皇后更惨!” 想到她死去的皇后姐姐,武月寒不由得冷哼出声。 这一辈子,他没什么骨肉亲情。只是他最后心血来潮的救了纳兰城一命,原本也是想要利用纳兰城的,可后来,两人倒是成了真正的知己了。 一直到现在,武月寒其实也没想明白,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见纳兰城依然沉眸,且不愿意听他劝说,武月寒再叹一声,更加清楚明白的给他分析道,“这样说吧。你以为大历国君温哲烈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于国,他是可以撑得起这整个天下的。可是做为一个男人,做为一个丈夫,他差的太多太多!” 顿了顿,更加语气沉沉的道,“在他心中,他是从来没有去爱过任何人的。在他后宫所有妃嫔主子的身上,他向来只是索取,从来没有付出……这些事情,其实你也一直都看在眼里的,可偏偏就是不肯承认。” 说到这里,更是讥讽一笑,“当他需要你的时候,他会对你各种好,当他不需要你的时候,或者你一旦成为了他的肉中针,眼中刺,他会有极短的时间,当机立断的将你赶尽杀绝!一除为快!” 他温哲烈就是这样的男人! 武月寒最后斩钉截铁的再补一句话,“就比如……从前的锦贵妃娘娘,现在的冷宫锦嫔。在她身怀有孕时,皇帝不会对她怎么样,可但凡她只要有一点点的不规矩,那必定疑心骤起,宁杀错,不放过!” 这世间,任何一对贫贱夫妻的甜言蜜语,其实都要比一国之君的海誓山盟,还要更加的靠谱一些。 帝王之心,向来深不可测。 而武月寒这一番话,也当真是深深的将纳兰城给震撼到了。 想到从前,帝妃二人数次遇险,每一次那是那个身体娇弱的小女人冲在前头,皇帝永远只是躲在后头避着难。 而每一次宫中出了事,每一次流言盛行,人言可畏时,皇帝也总是会在很恰当的时机,也很恰当的躲了。 心,忽然就疼了起来。 那么一个娇娇弱弱,又对他一心钦慕的小女人,他怎么可以……做得那么狠? “若不然,你又以为这些事情的真相,该是什么呢?” 眸光扫视着他痛苦的表情,武月寒再加最后一句话,“想想那所谓的流言,都是从哪里起的吧……尤其是你再好好的动动脑子想想,只不过是流言而已,假若皇上他真的想去压制流言,他会没有办法吗?可他却一直都在忍耐着。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唔!其实现在已经不用忍了。他的皇子公主已经出世,那个卑微低贱的小宫女出身的锦贵妃,她还有什么用呢?难道说,是非要等到将来皇子长大,她锦贵妃当真为一国之后的时候,皇帝再去后悔,他血统高贵的大历朝皇子,竟然有那么一个地位卑贱的皇娘么?那简直是戳他的脊梁骨啊!” 倒不如,现在就找个由头赐死,而且,还不用去背负太过的指责质问……原因,就是因为她锦贵妃竟敢不守妇道,与别的男人有染! “不!这不可能!” 纳兰城猛的出声,几乎要疯了,“武月寒,你所谓的这一切,你也都是自己的猜测而已。皇上再怎么不好,他也绝不会对她这样做的!”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宠,全天下都看得,可为什么这背后的真相,竟这么的惨忍? “你先不用急,其实我说的话,你心里也已经是认同了的……你好好想想吧。皇帝最初的动机是什么?他是想要自己抬个宠妃出来,去压制武皇后的。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武皇后也终于不在了,甚至连同武皇后背后的靠山,也倒得那般迅速,那么,被他刻意的一力捧起来的锦贵妃,还有什么用呢?” 这便是所谓的,翻脸无情。 天子之意,无人敢轻易猜度。 他可以在谈笑之间,让人生,也可以在谈指之间,更能让人死……“在他温哲烈的眼中,他是掌控一切的神。没有人可以背叛他,也没有竟敢去违背他。” 真的……是无人可以去猜度的吗? 纳兰城喃喃的,他现在,整个人都已经茫然了。 他真的不敢相信,皇上,竟真的变得这般冷血无情了吗? 手段如此卑劣,且狠毒,他当真还是从前的那个温哲烈? 大历皇城,明月宫。 自打锦嫔被发落,扔到了这个四处都透着寒意的明月宫之后,她已经数日不曾梳洗过自己了。 陌生的小宫女,小太监派了两个到她身边,也都被她极不配合的态度给气走了。 当然了,宫中这些人,个个都是眼力架极好的。你风光的时候,他们都捧着你,你失意了,他们也都会个个的来踩一脚的。 爬高踩低的人,便是如此。 “不就是一个狐媚子的溅人么?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还撑着贵妃的架子呢?我呸!” 名叫素白的小宫女,一脸鄙夷不屑的低咒道,“看她风光得意时,连皇后娘娘也都敢逼死。现在她自己失意了,倒是装得一副的清高相,这给谁看呢?” 嘴里的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尤其想想自己当下的窘迫,就越发的心里不平衡,“我看这一辈子,只要这狐媚子不死,咱们都要守在这里了么?” 好不甘心! 就算是宫女,也有争权争利的心,她素白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也想往上爬的。 “那又怎么样呢?梁总管将咱们调来了这里,说是要好好伺候着她的。那咱们要是不听梁总管的,等回头被发现了的话……可就真的不好了。” 另一个小宫女倒是老实得很,见素白骂得狠,又说得这么难听,一时间倒有些心疼里面的主子了。 想想锦嫔娘娘也是,这都要够得上三起三落了。 “怕什么?现在都成这样了,你还觉得她真的还能再起来么?” 素白将满手的瓜子皮往下一扔,“呸”的又吐了一声道,“等着,我再进去看看,她要是再不吃饭,再不梳洗,我可就真对她不客气了!” 作死的玩意,要死就赶紧的,她可不想一辈子都留在这冷宫里,陪着她受罪。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回来 http://.biquxs.info/

“哎!素白,你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啊。毕竟她是两位皇子,以及公主的皇娘呢,这事要让皇上知道……” 她这里还没说完,素白已经摆着手往内殿里走,一边走一边满脸不屑的道,“就凭她,还能再翻出什么花样不成?要是我,早就一头羞愧的碰死了!” 一个女人啊,能够做出那样让人丢脸的事情来,也真是够了! “素白……” 外面的小宫女忽然又喊道,声音里带着不安,素白直接就将殿门关了,脸上带着冷意道,“喊什么喊?再喊也不会再有明天了。” 掩了殿门进去,素白将所有烦心的事都推在了殿门外,一路迎上靠坐在床侧过的女人,见她面色倒是红润,可眼里已经不复昔日神采,终是轻叹一声,低低的道,“娘娘,这又是何必折磨自己呢?” 人活一生,有人为爱,有人为恨,可鲜少有人这般将爱与恨的执念,发挥到如此激烈的地步。 一方面爱着,可另一方面,她也真是累了。 锦言不想去恨谁,她只是知道自己,真是累了,好累,好累。 每一次的不信任,每一次的伤害,给予她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连番打击,与不能释怀。 渐渐的,这种不信任的情绪堆积久了,她甚至连对于自己,都失去了信心。 “娘娘,娘娘?” 素白压低声音,回眸看一眼殿门口,忽然张开手迅速的将掌心一纸字条递过去,“娘娘,我是纳兰公子的人,他要来救你的……” 迅速说完话,素白接着就忽然大声的道,“锦嫔娘娘,您现在真是风光啊,都这样子了,皇上还这么惦记着你,可我们家主子也惦记你呢……” 然后,锦言诧异的就抬了眼,看到的是素白一脸的暖气,与信心,随之,又胡乱的说了几句话,扬飞了桌上的糕点,这才终于转身离开。 直到殿门关才,一切都重归于平静时,锦言才慢慢的蠕动着唇,将她掌心时的一张纸条,取出来,仔细的看。 她不识字,那上面只是画了一副小小的画。 有一条红色的丝带迎着坟头飘扬,坟头边还站着一个光风霁月的温润男子。 那男子,名叫纳兰城。 小小的一副画,却给人以无比的暖心,锦言鼻子一酸,却是一点一点,将那纸条揉烂,又慢慢的塞入口中,嚼了好久,吞入腹中。 这一刻,她已经是存了必死的心。 哪怕是纳兰城再来救她,她也不会离开的。 这一辈子,她身与心都是皇上的,哪怕他再不信她,可她只要坚持做自己,就已经足够。 门外秋日渐寒,皇帝终于踏着满地的落叶过来,向着门前值守的侍卫问,“如何?” 他问的是,里面的锦嫔娘娘,有没有哭死哭活的要见他。 可他也知道,那个女人向来是宁愿被冤枉,也是绝不会出声为自己辩解的……可她到底是凭什么,就一定敢笃定,他当朝皇帝,就真的那样子会一次又一次的去包容她,原谅她吗? 无风不起浪,也同样没有不透风的墙。 “皇上,娘娘很是安静,并没有任何异常。” 侍卫恭敬答着,皇帝却忽然脸色一变,疾步而冲道,“蠢货!” 没有任何异常,那就是最大的异常。 疾步而进明月宫,“嘎”的一声轻响,眼前殿门推开,梁上一道女子的身影,正将头套进了系好的死结中,脚下的圆凳“啪”的一声被踢开。皇帝眼中见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心跳猛然停止。他几乎是哑声嘶喊了一句,“锦儿!” 足下猛的用力,向前扑去,他抱了她的双脚,向上托着,同时又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来人,快来人!” 殿外侍卫一股脑的冲进来,救人的救人,喊太医的喊太医,素白趁这机会,悄悄的溜了出去,原本的锦宫之内有个哑婆婆在等着,见她过来,哑婆婆激动的迎上前,素白摇摇头,快速的道,“娘娘自尽了……” 一句话,哑婆婆整个人发软的向后倒去,素白慌忙接着,也跟着红了眼眶,“婆婆,公子来了话,还是离开这里为好。核仁她们都出去了,眼下只有婆婆了。” 或者,还有娘娘……可是娘娘还能离开吗? 她从明月宫偷偷跑出来的时候,太医是进去了不少,可现在什么情况,已经无人得知。 不久后,一顶青顶的小轿从宫中出来,向皇城值班侍卫递了牌子,这轿子便出了皇宫。 城外纳兰夫人坟头,红色的布条已经挂起了好些人。核仁从到来就没有离开过,她一直痴痴的守在等着,等着那人回来,等着那人来救娘娘。 “核仁姐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再等下去吗?” 秀儿一脸疲累的上前,跟着娘娘风光也有过,落难也有过,她们也当真可以称得上“忠仆”俩字了。 秋风吹过来,吹得人的嘴唇都起了裂,核仁摇摇头,嗓音干涩的道,“我相信,那人会来的。娘娘说了,让那人不要救,可我知道,既然是能让娘娘如此托付的人,他一定不会是忘恩负义之辈。” 双手捧了土,慢慢的给纳兰夫人的坟头添土,在这个时候,其实核仁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 纳兰大人,或许还活着……若不然,又如何能够解释得通,娘娘如此相信一个人的行径? “核仁姐姐,好几天你都没有休息好了,这里我来盯着一下,你先去休息吧!” 秀儿上前,将满脸疲累之色的核仁扶起,向不远处的草庐行过去,核仁这几天也确实累了,也便任她扶着,可刚到近前,她猛的停下脚步,草庐里有人向着她招手,轻轻道,“怎么不进来?” 是……是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一瞬间,核仁泪流满面的踉跄扑进去,几乎是哑着嗓子哭着出音,“纳兰公子,救救我们家主子!” “好!我会救她。不过你也要休息好,等得你们主子救了出来,你们还要好好伺候她,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纳兰城上前,将两个哭得满脸都是泪的小宫女扶起来……即便她们之前身处皇宫,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可这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她们依然弱小,也永远无能为力。 嘱咐了这两人,纳兰城与武月寒相携离开,又去往陈怀庵的山后,寻了人。 武国公人老,可精神不老。即使身负着反贼的骂名,可这世间,真正能做到他武国公如此高位的人,究竟又有几人? 真正枭雄,也同样会让人钦佩。 “说吧!何事?” 时过境迁,武国公身边佬凋零,也再没有能力再做什么事情。只是他依然不想放弃自己的万丈雄心,大业事成。 只是,他真的也已经老了。 自从女儿身死,儿子离开之后,武国公明显就觉得力不从心。 再如何坚强的老人,也终是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他可以负尽天下所有人,可他对自己的女儿,是真心的疼爱。 至于这个后来捡回来的私生子,武国公想,他大概还是存了利用的心思比较多吧。也难怪,他会背叛他,而离开他。 “父亲,儿今日前来,是求父亲相救一人。” 武月寒看一眼纳兰城,两人上前,武月寒道,“儿只要救了她,以后,但凭父亲吩咐。” 为了救一个人,他是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的自由,全部都搭上了。 谁说这人,心中无爱了? 纳兰城移眸看他,心中震惊,武月寒只勾唇一笑,淡淡道,“你可以给她的安全感,我这辈子……都给不了。” 既然给不了,也便不去强求。 “月!” 纳兰城抿唇,眸光里渐渐湿润,武月寒看着他只是笑,“我双手已然染血,这辈子,她也不会原谅我的,我又何必,要让她痛苦呢?” 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只要她过得好,他都可以放手。 “你们两人,还真是一对傻的。你们要救的人,她是锦贵妃吧?不过老夫却听说,贵妃已经不是贵妃,她只是一个嫔位了。既如此,你们还想要救她吗?” 武国公抬眸,浑浊的眸光在闪过两人时,隐隐一抹犀利闪现而出,又瞬息即逝。 就是那个女人,害得他的女儿身死,他又怎么可能会去真的帮忙他们救人呢。 “对的,父亲,就是她。父亲若能助儿子救出人来,儿子这以后,任何事都听父亲的。” 武月寒欢喜的道,为了一个女人,他什么都拼了。 “可是,你就没有想到,你这么一厢情愿,父亲却已经不再需要你了吗?月寒,你是爹的儿子,可你也当真,让爹很失望的。” 慢慢的从他坐座的太师椅上起身,武国公踏前一步,纵然老矣,也依然有着宝刀出锋的犀利,冷锐。武月寒心中一颤,有些不明白父亲的话,武国公淡冷道,“你以为,父亲真的有那么老了,就地么心瞎了吗?她苏锦言能那样害死我的女儿,我会去救他?儿子啊,你们还是太天真了些!” 顿了顿,抬手唤人,“来呀,将他们两个给我押起来!回头抽个时间,带去皇后的坟上祭奠吧!” 此言一出,武月寒脸色一白,失声道,“父亲,你……”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哑妃 http://.biquxs.info/

武国公目光微冷的看着他面前的私生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心是苦的。只是这种苦,哪怕他是要带到坟墓里去的,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力不从心。 “儿子,你该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世上,便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父亲,你,你都知道了吗?” 武月寒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后背都发着冷。 与自己的亲生父亲,虽然没有相处多长时间,可父亲的手段,一向是残暴的,冷酷的……事到如今,武月寒真不知道,他要如何去救自己了。 下意识颤着声音,他转过脸去看向纳兰城,后者也同样一脸的惊讶,当两人视线相撞,武月寒倏然闭目时,纳兰城明白了,“你……杀了武皇后?” 除非此事,不能让武国公如此舍得狠下心,对自己唯一的血脉,痛恨非常。 “不是他,还会有谁吗?老夫纵横一生,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到最后,我手中想了十多年的万里河里,竟会毁在自己唯一的儿子手中。纳兰城,若是你,你又该怎么办?” 武国公冷着,因他心中的凄厉无处发泄,他的声音都带了一种尖锐的质变。 他是真的要给气疯了。 他唯一的儿子,杀了他最疼爱的女儿,这件事情的真相,让他就算是死,也真的死不瞑目。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是她先要杀我,我才失手将她推下山去的……父亲,这事你怪不得我。” 武月寒颤声过后,也终于是冷静了下来,他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着话,又从跪着的地上起身,一双眼睛闪着泛红的光亮,像是一头几乎被人是逼到绝路上的困兽一般。 若是当真因为此事,父亲就要杀了他的话,他武月寒死得不甘心,可他依然,会任由父亲发落。 毕竟,他的皇后姐姐,是真的死于他手的。 “孽子!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妍儿向来聪明懂事,若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情让她觉得非杀你不可,她又岂会向你动手?” 武国公得浑身发抖,“我的女儿,我最清楚。她向来是个知分寸的人,她如果没有证据,她也绝不会对你如何的,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做出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让她看在了眼中,她才要非杀你不可!” 依然如此,依然如此! 耳听着父亲如此说话,武月寒悲愤得整颗心都要痛了! 归府两年,他的耳边,时时刻刻都是父亲的话,都是皇后姐姐的话,这两年之中,他从来没有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他知道,他回府来,就是一个提线木偶,父亲跟姐姐高兴了,他就有口饭,两人要是不高兴,他就活得比狗还不如。 而这样的日子,他也真是够了。 就比如现在,父亲问都不问,直接就判定了是他的错……是的,他是有错,他是该推皇后的,可当时的情况,难道要他眼睁睁的等死吗? 不! 他做不到! “月……原来,你离开大周,是因为此事?” 纳兰城低低的问着,事情的真相太过意外,他现在也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要应该同情了。 武国公为了大历江山,几乎是要筹划了一辈子啊,可到头来,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便是心中再如何悲愤,也断断不会对武月寒再动手的。 除非,他真的不想留个后代了。 可古人总是比子嗣的延续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所以,纳兰城笃定,武月寒不会死。 武国公果然挥手将两人带了下去。 事到如此,想要进宫救人不成,倒是要把自己的也搭上了。 狭小黑暗的地牢中,武月寒苦笑,“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这倒是未必。” 纳兰城沉吟道,“武国公到底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你的。而对于我……他也暂时不会动的。” “这又是为何?”武月寒不解,“难道你有什么东西,是他需要得到的吗?” 一句话,倒是无意中就戳中了事实的真相。 纳兰城一笑,“的确。” “能说说吗?”武月寒又问,他是真的好奇,只是,纳兰城也却真不能说。 夜,泼墨般的黑。 而两人身处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第一不缺吃食,第二无人虐待,更无人行刑,除了自身不自由之外,他们是当真过得很不错了。 彼时,皇城之内,明月宫,也依然是冷宫。 锦嫔悬梁自尽未果,皇帝救得及时,喊了太医来,命是救下了,可锦嫔的声带受了损伤,她不能说话了。 “真的再没有办法了吗?” 皇帝不止一次的确认着,“锦嫔的伤,朕要你们想尽办法的治好她,为什么到现在,却个个都来跟朕说,回天乏力?” 一个个的回天乏力,回天乏,那他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帝王盛怒,身后顿时便跪了一片的人头,太医个个惶恐,大气不敢出,梁总管见势不好,同样也不敢出声,只是在身后打着手势,让人赶紧走。等得太医都离开,皇帝才重重的喘一口气道,“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 他真的没想要让锦儿去死的,可谁料到,她性情竟是那般刚烈。居然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直接就悬梁自尽了。而若不是他来得恰好,她是真就死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皇帝浑身都发着冷。 曾经恩爱如胶似漆,可一旦心中生了疑,便如一颗种子,很快的生根发芽,在他心中,迅速的长成了参天大树。 嫉妒,会让人失去理由。 嫉妒,也更会让人的眼睛蒙上,耳朵堵上。 你无法去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也无法去听到这个世界的不同声音,到最后,你只是依着你心中所谓的愤怒,去摧毁你所有看到的,听到的,人,或者事物。 而之后,你一旦清醒,便也什么都晚了。 悲剧已然造成,再补救,又有什么用? 慢慢的从黑暗中醒过来,锦言呆呆的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屋顶上方。忽然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在爬动着,她下意识转眸去看,视线微微惊喜,就再也离不开了。 “啊,啊……” 她张了嘴叫着,说不出话。只是无意义的发出一种奇怪的单音节,这样的声音,吓到了正在欢乐吐着泡泡玩的皇子公主。 两个皇子胆大,好奇的与这个不会说话的大人,一起伊伊呀呀的彼此交流着,可最小的公主胆大,她终于是嘴一扁,“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而她一哭,两个大的也像是跟着受了感染似的,也都跟着哭声震天的哭叫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明月宫,都被皇子公主的哭声给惊着了。 奶娘听到动静,急忙闪身进来,锦言吃力的从床上坐起身,想要伸手去抱自己的孩子,可三个奶娘个个都像是没有看到似的,直接向锦嫔告退后,便将孩子抱了出去。 她们走得慢,最后说话的声音,就落在了耳中,一个奶娘鄙夷的道,“都已经是个废人了,居然还想抱皇子?她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又是个什么出身。咱们皇子长大了,可是要做皇帝的人呢,能有这么一个娘,也真是倒了霉了。” 另一人附和着道,“是啊是啊!皇帝这样的做法,依我看,这就是对的……趁着现在,就赶紧把她给扔出宫去,这以后皇子大了,才不会觉得自己的出身不好呢。” 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一边说着,一边行远,锦言如同木雕一般,慢慢的软倒,坐在身后的床上,她耳中“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一片飞舞的光亮,也几乎都看不到了。 眼泪,慢慢的跟着落下,她哭着,泣不成声的捂了脸道,“不,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啊,你们不能抢走他们的,你们不能……” 哭着,嘶哑着。 她不是不能说话,她只是……不愿意再说话。 可她眼泪即便再哭到流干了,这个冷宫一般的明月宫,也依然没人能来帮助她。 她的三个孩子,自此之后,便也再没有送入过这里。 她曾经是独宠后宫的锦贵妃娘娘,此刻,竟是慢慢的变成了久住于冷宫中的哑妃娘娘。 渐渐的,时间一点点过去,又一年冬天到来,年关将至,她的孩子们,都已经快要一岁了。一岁的皇子公主,都要去进行抓周的。 可她这个亲娘,却是身处冷宫,连半分自由都没有。而皇帝也自从她悬梁自尽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来。 其实锦言心里已经不再期待了。 皇帝是一国之君,他是掌控天下的人。 而她们所有人,都是他掌中的棋子。 他要之生,便生。要之死,便死。 “娘娘,皇上派人来问,皇子公主不久将行抓周,请问娘娘要去观礼吗?” 小太监进来,扎着脑袋问,锦言多日不见阳光的小脸,透着一种不正常的白。 她慢慢的摇头,表示不去。小太监又往前行两步,终于是哽咽的出声,“娘娘,您受苦了……” 是小和子。 她眸光里骤然迸发出惊喜,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心如死灰 http://.biquxs.info/

小和子抬眸,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意望着她,锦言挣扎着起身,因之长久不曾开口说话,慢慢的,假的也要变成了真的。 “他……他们可还好?” 嘶哑着声音,她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所谓冷宫,是不会让你有最好的生活条件去锦衣玉食的享受着。 曾经她一心求死,景元帝似乎也当真忘了她。 这之后,宫中再次选进诸多秀女,妃嫔,听说这时候,宸妃已掌后宫大权,但不知为什么,也始终没有再向更高位进一下。 依然是妃位。 “娘娘,几位小主子都好……皇上也待他们极好。只是,娘娘却在这里受苦了。” 声音哽咽着,小和子抬眼打量着四周,想起曾经贵妃娘娘的昔日风光,再看眼下,那是天与地的差别了。 “我……还好。我的事情,不要跟皇上讲。就让他以为,我只是个又傻又哑的女人吧。” 总有一天,他会将她彻底忘记。 她曾经的娇憨不在,乖巧不在,在皇帝眼里,她就是个背叛过他的女人,她让他脸上蒙羞呢,他没有一刀杀了她,也已经算是看在昔日的情份上了。 “娘娘,可是你这样子,奴才怎么能够放心?还有……梁公公也一直关照着宫里的人,要对娘娘好一些。” 那个曾经对她最为善心的宫中总管,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依然对她如此上心。不愧是宫中老人,什么风浪都经过,爬高踩低的事,也向来不做。 “娘娘,皇上今天是着奴才来问,娘娘要不要参加小皇子公主的抓周礼?” 转眼一年时间过去了,她在这一处冷宫,也待了很久很久。身边没有衬手的人伺候,核仁跟秀儿出宫之后,也再也没有回来。 一眨眼的时间过去,小和子现在已是梁总管身边的大徒弟,眼看也是要接管后宫总管的位置了。 梁总管退来了,只等他做熟了事情,便要得皇上恩赐,颐养天年去了。至于小丸子,到底是岁数小,历练少,可也能够是独挡一面的人了。 慢慢的听着小和子说着一些宫里的事,锦言只是笑着,依然不曾回答抓周的事情,然后又问了虎子,知道那个孩子,长得很好之后,也便什么都不在意了。 “小和子,去跟皇上说。本宫现在又傻又蠢,嗓子也坏了。就不去抛头露面的给皇上丢脸了。至于那三个孩子……就请他看在我们过去的情份上,再多多费心些吧!” 世间最薄情寡性者,往往也总是最权高位重者。 诱惑太多,选择太多,也总会被迷了眼睛,失了往日的心情。 她苏锦言冠宠后宫四年整,到如今是第五个年头了。可惜,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韵华易逝,红颜易老。皇上正年轻力壮,少了一个苏锦言,还自有大把大把的绝色美人儿再填补进来。皇上,向来是不寂寞的。 小和子劝不动,最终是默默的走了,回去乾元宫向皇帝禀报,皇帝此时,正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公主在玩,父女之间,自是其乐融融,极为开心。 可听小和子禀报之后,景元帝将奶娘喊来,带了公主下去,脸上的笑意便慢慢的沉了下来,轻轻的道,“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皇上。娘娘就是这般说的……奴才听娘娘的意思,似乎是,不再有什么牵挂了。” 小和子低了头,不敢瞒皇上,“娘娘的嗓子渐渐好了,最初时说话还不太好,可说过两句,便已经很流利了。” 据太医所言,娘娘是因为一根白绫吊了脖子,损了声带,所以才不能说话的。可这将近一年的休养,也将她的嗓子终于养好,只是整日里没有人去陪着她说话,倒是慢慢的,真就要变成哑妃了。 “好,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顿了顿,景元帝轻吐一口气,又吩咐道,“等一下,你带了公主过去,给她看看。告诉她,公主的名字还没有想好,公主等着她母妃来取名。” 他已经放了她小半年了,可她的脾气还是那么的犟,宁愿是一辈子都了无生机的活在冷宫里做个不被人注意的哑妃,也不愿意来向他进行一个解释吗? 人活一世,要的是个尊重,要的是个洒脱。 她从前是那样的乖巧,万事不瞒他,可现在……她瞒着纳兰城未死的事情,她到底,是知道了多少? 景元帝沉眸,眸光里带着冷厉,带着心疼,带着心软。 他冷了她已经有好久了,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先来向他低头呢?只要她说,他就信她。 “皇上,晴贵人前来求见,说是天气冷了,特意做了一大锅的锅烩,请皇上过去尝尝?” 晴贵人是他这一年新选进的美人,因着模样长得好,性子又讨喜,这一年中,是晴贵人最最风光的日子。俨然已是锦贵妃第二,大有一种身跃龙门直入妃位的感觉。 只是皇帝将她升到贵人之位后,便再也没有动过了。 “这大冷的天,吃些锅烩还是不错的。” 皇帝抬手捏了下眉心,与进来禀报的小丸子道,“最近天气是冷了,明月宫有没有什么银丝炭送过去?锦嫔身体不好,畏寒。这些个东西多送一些。地龙也烧得暖一些。她若要想出门走走,就给她伺候得穿多一些……一切,都要跟从前一样,朕不允许任何人,有半点的怠慢她。” 孩子的抓周礼还是有一段时间的。她的孩子出生在草长莺飞的三月天,而今日正值冬至,距离三月时间还很早,皇上这么早安排她来做决定,锦言知道,这或许是皇上另一种意义的安慰与求和。 他是一国之君,也断断不会拉下脸面来求她原谅。 只是,人心总是会累的,一次又一次,锦言细想想,她已经记不起有多少次,她救他,他伤她,她为了他可以倾尽所有,可他每一次风吹草动后的种种怀疑,又对她的种种承诺与保证,都是虚浮,且虚幻的。 “娘娘,皇上来了。” 午后的阳光很暖,她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这里伺候的小宫女进来,依然还是素白,只是现在的素白,偶尔也还会骄横,她也早已不再放在心上了。 一个人的伪装,总是要连自己骗过了,才能骗得过别人。 就比如她, “皇上……这个时候怎么会来?今日是冬至吗?” 勉强拖着身子,从窗边的美人榻上起身,锦言也没有力气去妆扮自己,是由素白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了根簪子,便算是可以见人了。 景元帝进来,第一眼,就被她吓人的消瘦给惊得呆了呆,转瞬,他一步步走过来,紧蹙的眉间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怒与悔恨,“锦嫔,朕之前给你的免死旨意,是让你拿着放着等着下崽的吗?你有它,不拿来用,让朕饶你不死?” 他曾经给过她的圣旨,就是怕以后万一控制不住,再伤害她。可现在看来,只要她不想活了,那就算是圣旨又有什么用? 她根本就不会用。 锦言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笑。她知道小和子是会把她的近状告之给皇上的,那么,她嗓子已经好起来的事实,便也瞒不住了。 其实,在小和子那日来的时候,她就知道,皇上早晚会来,可她没料到,皇上会来这般快。 轻轻向皇上施一礼,她默默无言的将目光垂下,不去看他。景元帝皱眉,更是恼了,“苏锦言,你是真以为你拿你没有什么办法吗?你别以为你装聋作哑,朕就不知道……你嗓子已经好了,你有什么话不能跟朕说的?你心里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也一样可以跟朕说。” 可是,伊人却依然淡淡的保持着最为恰当而疏离的笑容,连呼吸都不曾乱,她不怕他,也不愿意理他。 外界都以为她坏了嗓子,成了哑妃,可又谁真正知道,她是不愿意说话了,所以才坏了嗓子。 “苏锦言,你到底怎么了,你能不能给朕开口?” 她不语,他却更焦急,“难道跟朕说一句话,就那么难吗?你嗓子已经好了,你就跟朕开口说句话好不好?” 看她淡然若定,眸光里甚至连半点情意也没有,皇帝看过去,只看到一汪死水般的涟漪,他也真的又要怒了。 这个做错了事情,还敢与他耍小性子的女人,只要她,只要她告诉他,当日绑架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日纳兰城又是怎么回事……他,还是可以放过她的。 眼看着帝妃二人再度闹得僵住,一个要气得杀人却舍不得,一个却好像真的是心如死灰了一般,眼里谁都没有了……小和子叹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道,“娘娘,小公主在外面,皇上还等着娘娘来取名……娘娘,奴才要请小公主进来吗?” 小和子劝着,景元帝看着。他现在也是没办法了,也便允了小和子的自作主张。 这时,便见锦言的眸光,终于是动了一下。 也下意识去看小和子,小和子抬头,带着一脸的笑意,又有着期盼,“娘娘,小公主自从生下来,就没有与娘娘在一起多呆过,小公主长得很可爱,很漂亮的,娘娘也一定想他们了,对不对?” 除了小公主,还有两位小皇子呢,娘娘若是真的心如死灰不想活了,那或许,只有这几位小主子们,才能真正意义上的救活娘娘。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锦嫔求死 http://.biquxs.info/

小公主很快被抱了进来,还不到周岁的小公主,看起来白白腾腾,憨态可掬的,极是可爱。锦言唇角动了动,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激发了她身体里的母爱。这是天生的血脉相连,是哪怕时间隔得太久,都无法消除的亲情。 “皇……皇上,小公主有名字吗?” 终于,她嗓子低哑着吐出声来,虽然有些磕巴,可总比装聋作哑要强得多了。 景元帝心下松一口气,眼里倏然带了湿意,他等了她这么久,终于算是能够开口了,他点点头,“朕一直都想让她母妃为她取名。” 现在,他膝下,三名皇子,一位公主,他是最疼这位小公主的。 奶娘将小公主抱过去,放在锦嫔怀里,娘娘身子有些僵硬,这样软软乎乎的小人儿,她从她一出生不久,就离开了她,现在乍然再见,她倏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伊伊……呀。” 小公主落在她怀里,手舞足蹈的挥着小胖手,一点都不认生。瞬间就将她曾经生疏的一切,下意识又捡了回来。 她抿起唇,扬起笑,放松了身体的抱着她,轻轻呢喃的声音,从她唇间缓若轻吟一般的低声哼唱出来,“宝儿乖,宝儿俏,宝儿是娘嬷的小棉袄……” 这是一曲民间小调,她记得她小时候的时候,她每次淘气,或者被人欺负了,或者自己欺负别人了,娘也总是都会这样,或是心疼,或是生气的哄着她。然后,给她唱一曲小调……她整个人都欢欢喜喜的。 “这是,你小时候听过的吗?” 景元帝站在一旁,像是被忽略的雕像一般,娘娘眼睛里没有他,这里的人也都出去了,他不愿意再被自己的女人排斥在心门之外,主动接了话题。 可满怀里抱着自己小公主的锦嫔主子,却一直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落寞,只是依然将小公子温柔的抱着。小公主还小,还不会说话,只是她的模样长开了,越长越长皇帝的样子。 都说闺女像爹,儿子像娘……皇帝近来看着小公主,越来越为长久,便也更加为自己对锦嫔的做法,而产生后悔。 只是他是皇帝,说不出任何服软的话。 小公主咯咯笑着,一点也不认生,对自己的母妃倒是亲近得很,皇帝抽抽脸,不甘心不忽略啊,“锦儿,朕在跟你说话。” 锦言却依然像是没听到似的,仍在护着自己的孩子低低笑着,小公主将胖胖的小手指头伸到嘴里咬着,她现在长牙了呢,满口都流着口水。 皇帝皱皱眉,有些嫉妒起自己的宝贝来,顿了顿,又接着道,“锦儿,帮我们的小公主取个名字吧!” 这完全就是没话找话了。 锦言这才像终于看到她似的,她抬起脸,目光看向他:“就叫宝儿吧!希望她一辈子,都是皇上心头的宝儿。” 这是她身为一个娘亲,给女儿的最深切的爱意,与期待。 希望她一辈子都是皇上的宝儿,一辈子,都不被任何人所欺负。 “宝儿?好,就叫宝儿!” 景元帝稍稍想一下,便满口答应。锦言点点头,与皇帝谢了恩,便抱了宝儿,喊了奶娘进来。等得奶娘进来,一身消瘦的锦嫔娘娘慢慢就转了身,向着皇上跪下了。 皇帝一怔,抬手去扶她,“锦儿,你这是做什么?地下凉,快起来!” 已是冬至,天气很冷,她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心下也会不安。 锦言摇头,“皇上,臣妾求皇上一件事。还请皇上应允。” “什么事?就不能起来说吗?” 抬手扶她,她并没有起身,皇帝叹一口气,也便由了她。就见跪在地上的这个小女人,慢慢从怀里摸出一张明黄的绢纸来,皇帝看了一眼,这是他赐于她的圣旨。 这个时候,她终于想到要用了吗? 心下倏然一顿,一种不知为何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都有些矛盾的奇怪。 是他赐于她的圣旨,本就早该拿出来的,他以为她不拿出来,是撑着骨子里的那份尊贵,可她并不是啊……原来,她只是想要找个最恰当的时机! 原来,后宫女人都一样,都一样的有心计,不论是谁。 心下,瞬时就收了一些怜悯,他皱眉道,“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除了皇后之位不能给你,朕其它都可以补偿你。” 可他却不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早已不是从前的景元帝了。 锦言一颗心,原本便凉,此时却更冷了。 皇上这样说,是连她最后的一丝念想都没了。 “皇上,臣妾拿出圣旨,别无它求。只求皇上赐臣妾一个速死。” 她活着,就是妖女,祸水。 她活着,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兄嫂。可她现在有孩子了,她不能再连累自己的孩子。 这世上,唯有母爱最伟大,为了自己的孩子,一切都可放下。 “胡闹!你就这么想要死?朕不过是心里不高兴,对你发了下脾气,你就要这样要死要活的来威胁朕……锦儿,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朕?” 这个女人,是真要气死他吗?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她居然要求死…… “皇上,臣妾心里没有皇上,皇上难道从来就不知道吗?” 慢慢的抬起眼眸,瘦削而冷静的小女人将手中圣旨双手捧起,高高举过头顶,呈在皇帝身前,“皇上,请允许臣妾……就这样体面的去了吧!” 冷宫中,她生无可恋。 留着她在世一日,纳兰城便很可能会来闯宫救她,可他只要敢来,皇帝也一定会动手。 自然,身为帝王妃嫔,她不该是心向外人的,可只要是想想皇上曾经做过的事情,她便想要为纳兰城做些什么。 这也算是她,替皇上还的一份债了。 “苏锦言,你好,你很好!这些年里,朕对你不好吗?你居然就这么想死?” 眼睁睁看着她一脸的平静,皇帝简直就气得哆嗦。 锦言双手举着圣旨,声音更加冷静,平淡,“皇上,人若能活,谁都不想死。只是臣妾若是活着,也依然会是皇上心头那根拔不去的刺。既如此,不如以死明志!” 她死了,也断了那些所有的流言蜚语,也不会总是让皇上猜忌了,然后,她的孩子,也会活得很好。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生死不离 http://.biquxs.info/

这一刻,她是存了必死的心。 景元帝惊怒过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仔仔细细瞅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半晌,才努力压抑着想要将她用力掐死的心情,他咬着唇,铁青着脸,一字一顿的道,“这辈子,你活着,是朕的人,死了,是朕的鬼!想要这么快就离开朕,去逃脱这个困顿的牢笼吗?你休想!” 怒而拂身出了明月宫,也不看身后的女子淡然冷静跪倒在地上,他喝令小和子,小丸子二人,现在已是和公公,丸公公……也是大历国君身边最为得力的两大奴才了。 着两人将明月宫的门严密封锁,所有宫内一切吃喝用度照旧,但只有一条,没有帝王命令,宫内之人,不得擅离一步! 和公公张了张嘴,俯身领命,丸公公也只得应承。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忽然跑出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宫女,几步扑到和公公身边,忽然脚下一歪,她惊呼着倒地,和公公正气得厉害,当下就怒骂一句,“瞎了你的狗……眼。来人!将这个不长眼睛的小宫女,给咱家关于明月宫里去!既然她这么想死,就好好的进去等死吧!” 话落,紧跟着步子一顿,着人将倒地的小宫女拖起来,扔进宫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步回头看,丸公公不解的问,“和公公,您在看什么?” 他进宫时间比和公公晚,这说话做事方面也不如和公公圆滑,虽然如今都是帝王身边的左右手,可隐隐还是要以和公公为首的。 “没看什么,走吧。只是沙子迷了眼睛,有些看不清楚而已……唔,对了,今晚明月宫的饭,要多加几个菜。” 边说着话,又边唠唠叨叨报了几个菜名,身边伺候的人都听着,说了好半天,才记起了皇帝那边,“是谁在那边伺候?” 这边两大总管侯着明月宫,皇上那边少了人伺候,也是大罪。 “像是钦天监的人,找皇上有事,那边有小太监在。” 丸公公说着话,想到刚刚那个小宫女,像是有些眼熟,在哪里看到过,和公公脚下走得很快,一时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只是不知不觉,依稀似是看到和公公抬手揉了眼睛,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明月宫,冷清的内殿。 冬至时分,这宫中青石板路已是冷到极致,几场风雪下来,朱墙披上了雪白的妆容,光秃秃的枝头,也落了一些莹白的雪花。 像是年老的树爷爷,也都披了满身的盔甲,阳光出来,晶莹流转,极是漂亮。 锦言收了圣旨,从冰冷的地上慢慢的直起身来,身后的殿门推开,她淡淡的道,“告诉皇上,本宫心意已决,还请皇上允许。” 圣旨再度捧在手里,刚要转身递出去,忽听耳边一声哽咽的喊,“娘娘……” 她心头倏然一怔,慢慢的扭过身去,眼看着身边之人,鼻端骤然一酸,“你,怎么又回来了?” 一身小宫女打扮的人,扑过来跪在地上哭了满脸的泪,“娘娘,您在这里受苦,奴婢怎敢不回?只是好久,都没敢有人将奴婢接进宫里来,如今,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核仁吸吸鼻子,也顾不得说别的,将怀里揣着的一条红布带拿了出来,递于娘娘面前道,“娘娘,他还在外面等着,以前听说娘娘自尽,皆都极致悲恸,后来各方打探,听闻娘娘无事,这才都安了心。”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讲述着外面的种种见闻与经过,锦言听在耳中,只恍若隔世。 好久,才苦笑一声:“我现在什么别的想法都没了。纵是帝王不信我,我只信自己便可。” 这一世,她生是帝王的人,死是他温哲烈的鬼。 她爱他,倾尽一生的爱他。 可他给予她的,却是种种无尽的折磨,与不信任。 “娘娘,可是……他在外面也不好过。武国公派人将他与月公子守得死死的,半点不许他们跟外界联系,奴婢还是好不容易才与他联系上,然后这是托了人进的宫。” 想到那个人,直到现在,都一直放在心尖尖上,念念不忘的人,核仁真是对他又敬又佩。 锦言怔了怔,好久,才叹一声,“他……怎么就那么傻。核仁,你去告诉他吧。这辈子,便是死,我也是要死在宫里的。” “那不行!” 核仁一口拒绝,气道,“他已经等了你那么久……” “你给我住口!” 锦言厉声打断道,“这话,你以后甚至连想都不能想,记住了吗?!” 她是皇帝的人,再如何的误会丛生,也绝不许由她的贴身大宫女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娘娘,他明明就是……” 核仁也急了,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宫,为的是什么? 皇上明显已经没有爱着娘娘了,怎么娘娘还是痴迷不悟?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再说!就这样,你走吧!” 锦言冷言拒绝,她顿了顿,与核仁又道,“回去告诉他,我的决定。我不会再让他为难的。” 不会让他为难,也不会再让他为此牵肠挂肚。 这本就是一场,极为不合时宜的孽缘。 “娘娘……” 低低的哀求,核仁还想再说,被锦言直接喊了人带出去,核仁大惊失色,生怕得别人发现,再不敢多言,任由着殿内侍卫强行拖拽着她出去,扔到了明月宫外,她伏在冰冷的雪地上,一时间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抑。 雪白的帕子拿出来,递于她的眼前,“将眼泪擦擦。” 核仁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人,好半天,才又哭道,“你……怎么会是你?” 眼前不是别人,是曾经的小和子公公,现在皇上身上的左副总管,和公公。 和公公摇摇头,好半天,才有些心疼的道,“如果不是我,刚刚你就该死了,你以为刚才你跟娘娘在殿内说的话,没人知道吗?” 如果皇上有心,任何事情,都瞒不过皇上的眼。 “可是……” 核仁“刷”的白了脸,和公公抬手将她扶起,“我将他们打发走了,没人听到的。” 再弯下腰,帮她拍打掉身上的雪花,核仁再一次哭得泪水满脸,惊吓加上哀切,她哭得两只眼睛都红通通的,“小和子,可是娘娘怎么办?她那么好,那么好……为什么皇上就不肯珍惜她?” 和公公吓了一跳,“好了好了,不要乱说,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乾元宫,偏殿,现如今,是和公公歇息的地方,曾经的小丸子公公,现在也升了职位,成了皇帝身边不可或缺的右副总管,当下,也正去了御书房亲自伺候着,这里也刚好没人。 倒了杯热茶邮来,给她放到手边上,和公公皱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那么凶险,你居然敢闯进来,若不是我第一时间发现了你,你现在要出事的。” 支开了一些暗中的人,留给了她们主仆说话的时间,却没想到,娘娘居然能把她赶出来,这让和公公不由得好奇,到底她们在殿内说了些什么? “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担心娘娘,听说娘娘在宫中自尽了,我们都担心得紧,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进来看看。” 核仁不说实话,下意识的放着谎言,和公公看她片刻,知她没说实话,也没揭破,只道,“以后别再这样子了……娘娘在这里很好的,只是依旧与皇上闹着脾气,多待些日子,也就没事了。” 随后,又督促着她喝茶,倒是想着自己刚刚才吩咐过去的那些个增加的饭菜,也没了喜欢吃的人。 实实是浪费了。 冷彻入骨的天气里,能够喝上这么一杯香喷喷的茶水,其实也是极好的。 核仁手捧起了茶盏慢慢的喝着,和公公仔细的看着她,数月不见,曾经娇憨伶俐的锦宫大宫女,如今成长得满脸都是风霜之色,眼角的泪意昭示着她宫外生活的不平静,身上的衣服,也不再如往日一般明艳光鲜,手指间也积了薄薄的茧子……一切看起来,都变得不同,也都从骨子里不同了。 风月催人老,现实便是如此残酷。 等她一杯茶喝完,他再为她拿了些点心,核仁也不客气,当下就捧起来吃,好久好久,没有吃到这好吃的点心,和公公轻轻叹气,眉宇间更带了心疼,低声道,“等一下你休息好了,我会派人将你悄悄再送出宫去的。” 顿时就一口点心噎在嗓子眼里,核仁拼命的咳着,和公公赶忙再给她一杯茶,她用力喝了一大口,等得嗓子里的点心下去了,这才摇摇头,喃喃的道,“出去不了……既然回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你……什么意思?” 和公公怔了怔,脸色有些难受,“可是你现在回来,你知道风险有多大?这宫中什么地方,你大概是比我更清楚的,现下锦妃娘娘更在落难之中……” “够了!你不必说了。” 核仁出声打断他,好半天,才幽幽的道,“主子已经不是昔日的锦妃,你也不是以前的小和子了……和公公,如果你为难,就将我交出去,我绝无怨言。否则的话,你就放我回到娘娘身边,我陪着娘娘一起,是生是死,总归也不会分离的。” 这次回来,她也没想着能够再离开的。 “那么,你告诉我,你这次回来,是托谁走的路子?” “小明子。” “他?是谁?” 和公公问,心中莫名的觉得不好。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姑姑 http://.biquxs.info/

“小明子是宸宫之中的人,这次我能够回来,都是由他从中周旋的。” 抿了唇,将之前的事情,一件件大致述说了一遍,只除了将纳兰城的回归隐瞒了之外,连同武月寒与武国公的事情在内,凡是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末了,又叹一句,“娘娘在这宫中,活得也着实太累。小和子,如果皇上真的是喜欢娘娘的,那为何又不能好好待主子呢?皇上明明知道,在娘娘的心里,从来就只有皇上一个人的。” 可世间之事,又有哪个谁能够真正去看透? 尤其是自古以来的男女情事,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也不清。帝妃二人之间的误会与猜忌,似乎也并不是只一天时间的倏然积累。 景元帝身为一国之君,眼里是不揉沙子的,可锦言性子刚烈,自然也更不愿意被人怀疑。 若爱,便深爱。 若是不爱,便放手。 从深爱到打算放手,锦言心中自有自己的一杆秤。 可不管怎么说,帝妃之间的事情,其它任何人,都插不上手。 只是,宸妃真有那么好心,想要帮助锦嫔吗? 小和子心中持着怀疑态度,又找了个地方妥善安置了核仁,这之后,唤了手底下人来过,去往宸宫进行打探。眼下后宫大权,全部掌于宸妃惠妃之手,而自从德妃畏罪自尽,淑妃偏执疯颠,皇贵妃一心遁入空门再不见世人之后,似乎整个后宫也都平静了许多。 依着惯例,皇上也是选了秀女进宫的,只是宸妃自从有了皇子之后,倒也不在乎去跟谁争宠了。可新晋上来的晴贵人,却不这么想。 “本宫貌美如花,才情兼备,就不信哪里会比不过那个落魄的哑妃了?她就算是为皇上生了一胎三生子那又如何?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本宫现在是贵人,很快就是贵嫔,贵妃……至于她?呵!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指间艳红的豆蔻,拈成了一片红泞,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惶恐的不敢多言,谁知这晴贵人以后,万一真有那个本事,坐上皇贵妃之位呢? 可明月宫那个也不敢得罪,人家可是一次就生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的。指不定这将来的天下继承者,是要从那两位皇子选的。 “晴贵人晴贵人,虎子好无聊,晴贵人陪虎子玩好不好?” 一只圆滚滚的蹴鞠滚到了晴贵人脚下,寒风凛冽的天,虎子裹着一身金贵的锦衣棉服,跟那只滚到脚下的球是一样的。 晴贵人鼻子动了动,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同样不好看的道,“谁让你来这里的?这大冷的天,怎么到处都乱跑。你身边的人呢?” 抬手拿了帕子掩了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虎子还小,才刚刚两岁大的娃娃,对于世间人心的美与丑,善与恶,他还是完全的一片纯真。 “晴贵人,小公子跑得急,这才冲撞了您的,还请小主不要放在心上。” 身边侯着的嬷嬷,上前一步回了话,天青的袄子,利索的束腰,倒是将这个婆子的沉稳冷静,展示得极为到位。 晴贵人上下打量一眼,也不知是当真看不上,还是心里窝着什么火,只道,“他算是什么公子了?不过是一对溅人的种而已,他也敢称得上公子?” 虎子呆呆的问,“嬷嬷,什么是溅人?” 天真的孩童,不懂就要问,只是这样恶毒的话语,也未免太过让人心惊胆颤。 嬷嬷急忙道一句.“公子不要介意……这话我们不听,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我不回。我要跟晴贵人玩。” 虎子挣开嬷嬷的手,肉乎乎的手爪,指着晴贵人说着话,晴贵人一怔,好半天,才气得怒了脸,指着那嬷嬷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这么一对溅人的种,还不赶紧给本宫带下去!” 嬷嬷垂了手上前,要将虎子带离,虎子还小,哪里知道看人脸色?当下又哭又闹的不肯离开,晴贵人恨死了,牙一咬,让人硬生生往外拉,虎子哭得更急,便听有道清清淡淡的声音,极为微凉的冷道,“打狗还需看主人呢。晴贵人一口一个溅人,那请问溅人,是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能够任由处置本宫的人?” 雪白的衣裙踢着裙角出来,暖暖的狐皮大氅披在背上,头顶撑着江南烟雨的花纸伞,纸下站着着。 俏丽又冷漠的脸色,窈窕中透着虚弱的身体……晴贵人上下打量一眼,立时就记起这人是谁了.“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住在咱们明月宫的锦嫔娘娘吗?怎么,是今儿个日子好,特意出来走走的?” 手间的帕子不屑的一甩,晴贵人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曾经能够位及贵妃们的人。 凭什么她苏锦言只是小小一介宫女出身,皇上却那般喜欢她呢? 上上下下将锦嫔打量一眼,锦言只是抿唇,眸光极为清冷的看着她,那其间,有冷意,有讥讽,有不屑,更有一种居为高位的强势,与气场。 晴贵人不由得退一步,锦言冷笑,抬手将虎子招招,“虎子,过来。” 虎子怯生生看着这突然出来的女人,顿觉得心里欢喜,想要过去,可又怕晴贵人不跟他玩,只得又将眼神转过去,锦言道,“虎子,来姑姑这边,姑姑会带你玩的。” 下巴微微扬起,有小宫女过去,将踢落的蹴鞠捡了回来,晴贵人被忽视,脸色气得铁青,锦言只当没听到。 弯下了腰身,将蹴鞠拿在手中,向依旧迟疑的虎子道,“跟姑姑回去,姑姑跟你玩。走吧!” 她的父母,兄嫂,这一辈子,都在为了传宗接代的后事大忙着,可谁都没有料到,他们到了最后,双双跟着死去,而虎子,便成了他们苏家,最后的一根独苗苗了。 “姑……姑姑。” 孩子心里有判断,纵然人小,不懂大人的世界里勾心斗角,可他天生就会有感知,真心对他好的人,是会笑起来,让他觉得一种阳光般的温暖。 “姑姑,姑姑……” 一路迈着小短腿扑过去,红朴朴的小脸上,便是开心的笑。 锦言弯腰将他抱起来,身后有人轻笑道,“锦儿,你终于愿意走出来了么?”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不甘心的晴贵人 http://.biquxs.info/

明黄的一角衣袍踢打在眼前,她抿唇,慢慢的站起了身,虎子圆滚滚的身子扑到了近前,抱住了她的腿,她并没有推开虎子,而是伸手牵了他,轻声的道,“虎子,姑姑有事要忙,你先跟奶娘去玩一会儿好吗?” 微微弯腰,她拍了拍虎子红朴朴的脸蛋,面色柔和的说着话。虎子很懂事,两岁大的孩子,被教养得相当好。 极是可爱的点点头,略有些笨笨的道,“姑姑,快,些……” 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在心头,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在这一刻,锦言忽是觉得,她之前所有的坚持,所有想要平静死去的想法,在这一刻想起来,是多么的不负责任。 她的三个孩子,还在。 她不能就这样扔下他们走的。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 晴贵人一见皇上到来,连找锦嫔的麻烦都顾不得了,立时娇滴滴上前道,“皇上,您看这个孩子,大冷天的跑出来玩什么蹴鞠,也不怕摔倒了吗?” 边说着话,还向着面色淡然的锦嫔瞅过去一眼,现在她是贵人,而锦言是嫔位,两人之间只差一个等级……不过在晴贵人眼中看来,锦嫔早已失宠,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就算曾是再得皇帝喜欢,眼下如今,也是该靠边站站了。 “虎子找贵人踢蹴鞠吗?” 景元帝的视线被拉了回来,向着晴贵人笑一下,道,“其实蹴鞠挺好的……大冷的天活动活动,也总比闲着没事站在这宫道上挡了朕的路,要来得好多了。” 眉眼里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是冷若寒冰。晴贵人脸上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她呆呆的张大嘴巴,好半天,才不敢置信的道,“皇上,您是在说臣妾吗?” 她就是皇帝嘴中那个大冷天不回宫里取里,偏要站在这宫道上挡皇上去路的人。可是,这挡路的也不仅仅只是她啊! 不服的一跺脚道,“皇上,臣妾没有。是因为锦嫔来了,所以才多站在这里说了会儿子话的!” 凭什么那个溅人一点事没有,这所有的错事就全部扣到她头上来了? 晴贵人极为不服!一时间,小女儿的娇态尽显,尤是这几日,皇上宠她多了,更是略显飞扬跋扈。对于她的不甘心,而小娇怒,景元帝看在眼中,也果然很是不悦的道,“这样说起来,倒是朕冤枉了你吗?” 如此和颜悦色,又哪里有不高兴了? 晴贵人一喜,不由得横眉斜了锦嫔一眼,鼻腔里冷哼道,“可不是冤枉了臣妾嘛!是臣妾先来这里的……” 锦言抿紧着唇,似是从来就不存在似的,她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目光随着虎子的奶娘过去,虎子正在雪地里玩得开心,她甚至连看都没看皇帝一眼,弯腰行礼,只做到了自己的本份,抬步而去。 刚刚转身,一只大手伸过来,景元帝无奈的声音叹息着道,“锦儿,朕还没让你走。” 锦言回眸,“可是皇上,眼里已经没有臣妾。” 她目不斜视,也根本不去针对于谁,她说的是事实。 晴贵人一听就不干了,分明皇上是对这个狐狸精还有情意呢,立时就醋意上涌,酸酸的上前一步,拽了皇帝的衣袖道,“皇上……您瞧瞧锦嫔娘娘,像是臣妾怎么欺负她了似的。” 一边不依的扭着身子,双十年华的女子,倒是小脸长得更为娇嫩,与锦嫔相比,也自然是更为美丽,娇艳的。 像是清晨,花朵上的露珠,如此撒娇妩媚,也更有一种让人魂都飞了的感觉。 跟在身后的和公公看着,眼神忙往下看,心里对于晴贵人如此的争风吃醋,倒是一阵冷笑。 晴贵人如此作死,怕是谁都救不了她的。 要知道,皇上与锦嫔娘娘两人之间的情竟,可并不单单只是生了三个孩子那样简单。曾经的以命相许,数度生死,那都是皇上心中,永远都记下的,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果然,晴贵人这里作死,皇帝一偏头,明黄的袍袖在她眼前扬起了流畅的弧度,晴贵人以为皇上是在招手让她过去呢,她刚刚迈步,皇帝似笑非笑的声音便道,“那么,晴贵人是当真欺负了锦嫔娘娘吧?若不然的话,依着锦嫔的性子,又怎会说出那番话来?” 此言一出,晴贵人整个人都傻了,和公公跟在帝王身后,唇角微扬,锦言只抿紧了唇,淡淡的看着,晴贵人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色一白,又惊又吓整个人都不好了。 “皇上恕罪,臣妾不敢!” 忙着双膝跪地,这时候倒突然想起了锦嫔从前的风光无两,冠宠后宫,是曾经连皇后都能饮恨黄泉的人物,如今就算再不得势,也绝对不是她一个小小贵人能够招惹得起的存在。 更何况,锦嫔眼下的嫔位身份,也是比她贵人要高。 她一个小小贵人,敢去越级挑衅锦嫔娘娘,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一时间,就连和公公都觉得这女人啊,真是没什么脑子。 “既已知罪,那就下去领罪吧!半年例银,面壁思过。若是晴贵人这半年之年,反思不好的话,那以后,就一辈子别出来了!” 淡淡说着话,目光从最初的温润,变得冷意咄咄。晴贵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哭着脸让人拖了下去,锦言静静的看着,好半天,才屈膝行礼,“皇上,臣妾告退。” 既然这里再没她什么事,她也不愿再留下去了。 皇帝再一次伸手握了她,拧眉道,“急什么?你就这么不想朕,一眼都不看见朕?” 过去的事情,也已经过了很久了,她的心,却像是真的从冰山雪原上重新铸造过的一样,半点的温柔都不再给他。这让他极为恼火的时候,又不敢对她怎么样。 只是因为,她是他这一辈子,最最放在心尖上的,也最为在乎的那个人。 锦言眸光敛下,“皇上所言,臣妾不敢。” 依然是淡淡的态度,依然是一眼都不愿意看他。 再怎么恭敬的小人儿,如今在皇帝眼中,也真是让他有一种无论如何,都无法顺意之感。 在他眼中,她的恭敬,是疏离,是划清界限,是不愿意再打开心房接纳他的意思。 可是,他所求的,远远不止这些…… “锦儿!朕知道过去的事情,伤了你的心。可是……流言可畏,朕听得多了,也会觉得难堪,朕虽是一国之君,朕也是个人,朕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难道还不许朕在你跟前发发脾气吗?” 因为他心情不好,便朝她发泄了出去,这一泄……便泄了大半年的时间,大有一泄三千里,再不回头的架势。 她,是真的打算不要他了啊! 可他绝不允许。 “皇上所言,臣妾不敢。” 还是这个态度,还是这句话啊……和公公跟在帝妃身旁心惊胆战的听着这一声声的对话,与冷漠,他简直要吓得后脖子都发了冷。 这是秘辛。 皇家秘辛。 皇上是怎么样去宠自己的妃嫔,将来后人,自有说道,可眼时眼下,和公公知道自己不该再听下去了。 悄悄的挪了脚步往后退,皇上一步上前,抬手抓了她,“锦儿,告诉朕,到底让朕怎样做,你才会真正的原谅朕?” 他又气又恼又心疼,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迎他,也更不惧他,她连死都不怕……这让景元帝更有一种浑身都是嘴,可偏就不知该如何去向她下嘴的无助感。 这女人,性子执拗起来,是连他都要无力的存在。 “皇上之言,臣妾不敢。” 唔! 好吧,又是这句,还是这句! 哦,不。好歹这话里还调换了一个字的,皇帝心里憋屈得,面对这个女人,他打不得,又骂不得,好半天,才手一拍脑门,换个话题道,“你也有段时间没出宫了……锦儿,这冬至刚过,与朕一起出趟宫吧!” 与她之间别扭了这么长时间,心里却一日比一日更加的记挂她。倒是忘了最初,是因为什么事,就生了那么大的火,将她瞬间从贵妃之位,一纸降到了嫔位……其实这事现在想想,他也真是够混的。 可偏偏这个女人有骨气,曾经给她的圣旨,她既不做求情之用,也不做赦罪之用,倒是出乎意料的,是用来求死的。 求死? 这怎么可以! 他不许她死,她就必须得好好活着。 笃定了自己的心意,他根本容不得对方拒绝,像是下圣旨一样,单方面定下了决定,便不由分说的带着这女人离开了。 嗯,这时候倒是再也不说,是谁天冷不回宫取暖,挡了他一国之君的路了? 晴贵人气得牙都咬碎了,疯了般的在自己的房中摔了一地的碎瓷片,声嘶力竭的骂道,“溅人,那就是一个溅人!皇上都不要她了,为什么还总是缠着皇上不放?你们不都说她已经失宠了么?为什么皇上还会拉她的手,还会挡着她的面,将本宫训得这么颜面扫地?!” 罚例银半年,面壁思过半年啊,半年之后,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之中,还有谁会真正记得她晴贵人是谁? 怕是皇帝的枕边,已经是多了一茬又一茬的美人,她晴贵人就再也没有了立足之地! 不行,绝不就这样束手待毙的! “来人,本宫倒是听说,皇贵妃眼下虽不问世事,但人还在,你们帮着本宫备些礼品,代本宫出门一趟,好好的打问打问!” 就不信,那个姓苏的妖妃,她就没有一点把柄,留在皇贵妃手里?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不甘心的算计 http://.biquxs.info/

宫女领命,悄悄去了,晴贵人被勒令宫中,面壁思过。这一处当着帝王之面,就敢与曾经的宠妃娘娘针锋相对的把戏,一时间,倒是成为了整个后宫的笑柄。 下午的时候,华宗民进宫,随行而至的还有采嫔的父亲,据说很有武将之才的杨守业,杨大人。 御书房,皇帝伏案于桌后,身前的左右太监伺候着,如今的和公公,与丸公公,基本已都接过了梁总管的身上重担,全部挑起了皇上的日常生活,以及宫中各处的繁琐小事。 “两位爱卿同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允了两人进宫,皇帝头也不抬的问,眼下已到年关,他必定要更加忙碌的处理国家大事,若不然,这积压的事情一旦多了,就容易乱。 朱笔不停,一本接一本的奏折扔出去,和公公精心的分门类别,丸公公将润口的茶水放上去,景元帝接过只喝了一口,便又推到一侧。 华,杨二位大人看在眼里,便有些面色犹豫,直到皇帝再问,华宗民这才上前一步,试探的道,“皇上,微臣听说,锦嫔娘娘出宫了?” 曾经锦嫔失宠,锦宫被查封,好多人在暗自雀跃的同时,也更加乐得合不拢嘴。尤其是以华宗民最为显著。 他的女儿不在了,他也必不会让害她女儿的人好过了! 自然后来,有碧秋的证明,华妃的死,确实不关锦嫔的事,可无论如何,这事情,也是由她锦嫔而起。 华宗民还是要将自己女儿的死,算一部分债,压在锦嫔头上。 “那爱卿的意思,你待要如何?” 手里的笔重重一放,景元帝抬了眸,眸光里闪着平静之后的隐隐冷色,华宗民垂着脑袋没有看到,只觉得皇帝的问话不似往日那般强硬,便接了口又道,“微臣以为,锦嫔既然已入冷宫,就不该再冒天下之大不韪,再行出冷……” “够了!朕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指点点!” 骤然一声厉喝,皇帝冷声打断了华宗民,华宗民吓了一跳,愕然抬眸,皇帝只是看着他,目光里不带半点感情,“华大人爱女之心情切,朕将这一切也是都看在眼中的。可是朕现在就想问华大人一句,华大人数次咄咄相逼于朕自己的家事,这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是非要朕发了令,要将朕的皇子公子的亲娘,去问斩之后,才能真正的安心吗?!” 且不说他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妖女,祸水,就算是。那她也是为他生下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这么大的功绩,他也不许任何人再去诟病于她。 “皇上息怒,微臣不敢!” 当殿两位大人慌得立时跪落,若是放在之前,或许华宗民还会仗着保家卫国之功,而有诸多不满,可如今,他是真不敢了。 眼下的皇帝,早已经不是他从前认得的皇帝了,会为了家国安宁,而对他忍气吞声。 有关锦嫔妖妃祸国一事,如今看来,也只能够暂时的搁一段落了。 从御书房出来,华宗民步履匆匆,杨守业紧随着向前,“老大人,请稍等!” 华宗民脚步停下,脸色极为不好的道,“有什么事?” 天冷路滑,足下的雪,冻成了冰,一步一滑的走上前,也着实不容易,杨守业讪笑着,好不容易撑着上前道,“老大人,您看这路滑的……这洒扫的宫人都是在偷懒了吗?” 华宗民上上下下看他一眼,哼了声,转身要走,如果这人只是来说这样的废话,那这根本就没什么可说的。 “哎,大人大人,是小的错了,大人可有耐心,再等小的一言?” 杨守业慌忙又说,错过了今日佳期,之后,还不知何时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有话就说,啰嗦什么?” 步子终于停了下来,华宗民脸色不好,杨守业这次再也不敢废话了,赶紧上前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小的听说,最近天子脚下,好像有一些极不安份的可疑人员出现,小的不敢怠慢,立即去查。结果,却一直查到了纳兰府去。” 纳兰府? “你确定?” 华宗民眸光一闪,立时便问,如果细看的话,甚至他眸光中还含着一丝看不透的杀意,杨守业飞快的扫他一眼,顿了顿心情,看四下里无人,低低的道,“那可不?这小的亲眼看见呢,那还能有假?好像是纳兰世子他娘,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守寡的纳兰府小后娘,最近可真不安分呢,总有人看着外面有男人往里走!” 可真是……纳兰明珠逝去才刚刚一年时间,那位就耐不住的找男人了。 如此八卦啊,杨守业说得兴致勃勃,华宗民眼底眸光冷下,鄙夷的道,“杨大人好歹也是朝堂一员,如此八卦心重,怎么不去改行当媒婆,做八婆呢?” 还以为是有什么隐秘的事情,会让他从中图利,原来,只不过也是一些家长里短而已! 至此,华宗民是真没了再留下去的心情,扭身便走。杨守业在后面又喊了一句,“可是,小的也还听说,那孩子根本不是纳兰老大人的种,而是纳兰城的种啊!” 什么? 华宗民浑身一震,猛然回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又不可能呢? 他纳兰城既命大周京城第一美男子,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可他骨子里也是极为风华风流的,莫不准,皇上亲封的小世子,果然也是纳兰城的种? 心下种种猜测,可这宫中并不是能够说话之地。两人相视一眼,心有灵犀出了宫门,寻了地方,密谋去了。 此时,锦言却不知,也就是她今日的心血来潮出门走走,便于一瞬间,便惹下了这一场滔天的风波。 宸宫中,宸妃一边逗弄着自己的孩子,一边与惠妃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宫现在,可是凡事都懒得管,惠妃如果喜欢的话,尽管去就可。但是,也别怪本宫没有提醒。向来招惹那女人的下场,看看最后,又有几人能够活着的?” 如此看来,也的确都是令人心寒。 从最初的武皇后,到后来的贤,德,淑妃,再到这后来的晴贵人,哪一个落了好了? 风雨再怎么飘摇,锦嫔再怎么失控,在他皇帝的心中,也依然只宠着这么一个女人。 不论她被多少人中伤,被多少人所算计…… “可是,你就当真这么认命了吗?你看,你也是生了皇子的,那个狐狸精,也同样是生了两个皇子的,我就不信,在你宸妃心中,就没有再向上爬一爬的念头?” 惠妃冷笑着挑拨,她近日来冷眼旁观,的确那个狐狸精,死灰复燃的迹象,慢慢就上来了,她心中也更慌了。 宸妃好歹还有一个皇子傍身,可她呢? 锦嫔若是再度重新崛起,大概这整个后宫的掌宫之权,也是要收回的,到时候,她惠妃手中,一无权,二无势,她必定会死得比德妃,淑妃,还要难看! 心中焦急,可眼看着宸妃半点都不急,更是将牙一咬,话说得更重,“就算是宸妃你的将来,不去考虑什么后宫之位,可你的儿子呢?你难道不为自己想了,也更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么?” 天下九五之尊高位,但凡是个男人,又有哪个不想要?更别说这出身贵重的皇家皇子了,现在小是小,可等将来长大,也必定会斗个你死我活。 惠妃就不信,她宸妃就真的没想过这些事情! “惠妃!你这样再乱说话,那就请出去吧!隔墙有耳,本宫还不想死得太惨!” 猛然冷声而起,宸妃拂袖,脸色显得极是难看,“皇上现在正值壮年,惠妃却已经开始打起了皇位的主意,也别怪本宫没提醒过你,祸从口出!” 好心被数落,惠妃简直又气又急,“喂!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可宸妃也再不愿听她废话,直接喊了奶娘来,抱了皇子离开,径直将惠妃一个人晾在了地龙温暖的前殿之中。 身边伺候的宫人都退下了,也不知惠妃这次口无遮拦的一顿说,会不会再传扬出去? 等得惠妃离开,小明子跟宸妃道,“娘娘,最近明月宫那位,也极不安心了。奴才已经按您的意思,想了办法安排了核仁进宫,这接下来还要怎么办?” 殷勤的凑到宸妃身后,为主子轻轻捶着肩膀,宸妃动了动唇,声线微冷道,“不用怎么办。等着就是!” 树欲静,而风不止。既是你苏锦言够厉害,能够一直都让皇上念念不忘的放不下你,那么,本宫又何不再帮你一把? “你再亲自出宫一趟,去与秀儿说,核仁在宫中出了事,让她也火速进宫吧!” 这戏,总是要越唱大了,才越好。 若不然,宫中主子越来越少,就算皇上是依着众臣之命,又纳了不少美人进宫,可真正有品级的,到如今,也只有一个晴贵人。 仅仅只是一个贵人,还远远不够! “娘娘说得极是。那位想要安安生生的活着,也得要看娘娘的意思,允不允呢!” 手里泡了杯蜜糖水给主子娘娘端过来,宸妃接过来喝着,微微眯起的眼底,满是冷意。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奴才不愿意 http://.biquxs.info/

“对于锦嫔,本尼别无评价,只请回去转告贵人一句,好自为之。” 皇家庙宇中,皇贵妃单手竖立胸前,面色平静,而无一丝涟漪,小宫女奉命前来,若是只得了如此结果回去,那贵人还不得撕碎了她? 当下有些不甘心的道,“皇贵妃娘娘,我家贵人是真心想要请教的,还请皇贵妃娘娘指条明路。” “并没有什么明路。只需安分守己,一切就好!” 再不愿多说话,皇贵妃转身而归,守庙的小尼姑将庙门合上。 “皇贵妃,皇贵妃……” 小宫女依然不甘心的在外面喊,庙门也始终不肯打开,小宫女正要离去,门缝里出来一张纸条,小宫女立时欣喜,赶忙抄了纸条离开,等回到宫中,递于正被禁足的晴贵人的道,“主子,皇贵妃现在是当真遁入空门了,根本不给一点明言。只是奴婢临走时,从门下面捡出了这个。” 纸条没有打开,她也不识字,可还是很好奇。 晴贵人看她一眼,仔细的问,“有没有让人看到?” 一边打开纸条去看,只一眼,就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果然那个贱人,是与外界有联系的……可儿,这事你办得好。回头会好好赏你的。” 小宫女名叫可儿,是晴贵人进宫之后,用银子收买的心腹,淑妃自从不在之后,晴贵人如今是住在在了重华宫,这从某一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皇帝对她的另一种宠爱了。 能够独住重华宫的人,早早晚晚,会是一宫主位。 “奴婢谢娘娘赏。只是……那位到底还有两个皇子一位公主的,娘娘要不要再想想办法?” 可儿蛊惑着道,这世间女人,只要入了后宫,就没有一个不被染黑的。如果你坚持不被染黑,那就只等死吧! “先不急,我这里被关了禁闭,再怎么上窜下跳也没用,最关键是外面那些人,该怎么做了。” 晴贵人似是而非的冷笑着,“妖妃重新复出,想必还有好多人,也更加睡不着的。” 她就不信了,那边两宫妃位,就真是一点想念就没有? “气死我了,可真是气死我了!宸妃那个溅人,她是真把那个狐狸精,当成一家人了么?她知不知道那狐媚子但凡一出世,就压根没她什么事了?” 宝华殿中,惠妃气得都要想杀人了,可偏偏宸妃倒是半点不急。可现在却是一个最佳时机啊,眼下手中有权,她们二人若是能够合作得起来,苏锦言那个祸水,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要不然,老奴再去探探口风?” 容嬷嬷试探的说,“或许,是宸妃不方便说呢?老奴去旁敲侧击的打听打听,看是什么意思。” “那行,你去吧。记住,不要让人发现了。” 惠妃吐一口气,目送着容嬷嬷出去,心下也总算是好受了许多。 那个狐狸精,好不容易才让她住了冷宫,如今想出来就要出来,哪有那么容易呢? 她一旦出来,还有她们什么事情! 明月宫,依然是冷宫的代名词,可如今,经由晴贵人一番挑衅,而皇上毫不犹豫偏袒了锦嫔之后,这明月宫就已经不再是冷宫了。 各色新鲜瓜果,但凡是有的,都在这个冷得让人骨子里发寒的天气里送了进来,还有一些久久不曾再见的佳肴美食,也一并上了桌,锦言身边领着虎子,与奶娘,眸光轻轻的扫过桌前,神色淡淡的道,“看到了吧?这便是人情冷暖。” 奶娘脸色一白,“嗵”的一声双膝跪下,骇得心惊肉跳,拼命的求饶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只是一时糊涂,才干了这错事,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命啊!” 上了年纪的奶娘,这时候倒是知道怕死了。 锦言冷冷的看着她,“既知有罪,就下去吧!本宫这里不会再留你了。” 这奶娘心术不正,就算此次放过了她,可等下次呢? 她不能把他们老苏家唯一的血脉,放给这样的奶娘照看着。即便……虎子已经没有生育的可能。 “娘娘,娘娘……” 奶娘哭喊着被大力太监拖了走,和公公从外进来,眼里带着激动的泪意,“娘娘,这些日子您受苦了,小和子给娘娘请安。” “嗵”的一声双膝跪下地,从前的小和子,如今的和公公,早已身价倍增,可是在他心中,锦嫔主子,也依然是他最尊敬的主子。 锦言目光软和了起来,“起身吧。我这里的规矩你也知道的,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尽管放松。” 手招了虎子过来,与他道,“来,这是和公公,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与和公公说,和公公也会来告诉姑姑的,好不好?” 手握着他胖胖的小手,锦言心中也极是惆怅,说到底,她们苏家,还是断了血脉。而这一切,全拜武皇后所赐。 杀人全家,断人子嗣,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虎子瞪大眼睛看着脸色和悦的和公公,好半天,才童言童语的道,“公公的意思,就是跟虎子的一样吗?” 锦言脸色一沉,依然温和道,“这是谁跟你说的?” 公公的意思,是跟虎子一样……这到底是谁,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灌输这样的思想? “是奶娘啊!” 虎子天真的说,“奶娘说了,公公都是没根的人,都是低人一等的人,还总是说虎子是个溅的……姑姑,溅是什么意思?” 天真烂漫的孩子呢,怎么可以在他的心灵深处种下这样的种子? 锦言冷了脸,怒了,“小和子,去将刚刚拖出去的奶娘,乱棍打死!” 她风光的时候,没给她的娘家带去任何的好处,反而是累得一家惨死,而到现在,她几乎是一无所有了,她反而敢是放手去做了。 不就是个死么? 只要她还活着,就必定会护着虎子,不受任何人欺负! 和公公的脸色也不好看,应了声出门,去将那恶毒的奶娘割了舌头,扔出了宫……到底是给娘娘积德,并没有取人于性命。 可奶娘被扔出宫之后,没多久,也就跟着咽了气,这也自是后话了。 返身回来,和公公伺候在主子身边,见得娘娘终于有了心气,再度重回后宫,他也是很高兴的,“娘娘,核仁也回了宫中,要不,再让她回到娘娘身边?” 锦言想了想,与他道,“这事先不用急。刚好她的岁数也到了出宫配人的时候,若是她愿意,就留在宫外配人,若是她心中有了别的人……那就依着她的意思吧。” 说到别的人时,和公公的脸色明显就有些不自在,锦言看在眼里,忍不住抿唇笑了,“你与核仁,到底有没有说透了?若是你当真喜欢她,而她也愿意一辈子守着你的话,那也是你们的选择了。” 作为一个女人,她自己也并不主张将自己的大宫女嫁于一个太监为妻,可若是核仁当真只喜欢他一人,锦言也不会去拦。 “娘娘,这……这事怎么说呢。就算是奴才心里有她,可奴才这个身份……” 和公公说到这里,眼中眸光慢慢便黯淡了下来,“奴才不能连累她的。” 她是一个女人,他不能让她一辈子都跟着他受苦。 “可若是她愿意呢?” “那奴才也不愿意……娘娘,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非要拥有,奴才只这辈子,她好,一切都好。” 眼下,才不过说说而已,就疼得心尖揪扯,这个事情,他其实很早之前也是想过的,可想归想,要等真正做起来时,他才觉得是有多么的舍不得。 就像是将自己的心,生生的割出了两半一样,血淋淋的疼着。 锦言仔细的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在说说而已,这才点头道,“好。不过此事,还是要问一下她的意思。” 不过片刻,核仁过来了,见自家主子自然又是哭得稀哩哗啦的上不来气,锦言无语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哭个什么?” 顿了顿,见和公公站在一边满脸的心疼,不由笑道,“最近我是想做媒人了。核仁,我现在问你,你岁数也到了出宫的时候,我这里便不留你了,你出宫配人去吧。到时候,外面的那些钱,除了部分留给青枝家人外,就算是你与秀儿的陪葬了。” 话到这里,已经是格外明显了。 不止核仁不让再回宫中来了,便是连同秀儿,也一并出去,不让再回了。 核仁一呆,好半天才回神道,“可是娘娘,你身边没个人伺候……” 锦言打断她,“过去的半年时间中,本宫身边也没人伺候。” 许是,还有一个素白,不过最近也有段时间不见了。而且,她也并不希望素白再来。 “娘娘……” 核仁咬了唇,好半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的道,“娘娘,奴婢不想配人。奴婢就一辈子守在娘娘身边了。” 话落,又飞快的看一眼身侧的和公公,后者垂眸,像是没有听到,核仁再度咬了咬唇,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娘娘,若是奴婢非要配人不可的话,奴婢……奴婢想嫁于和公公为妻。” 哪怕一辈子都做不成真正的女人,哪怕一辈子都生不出自己的孩子,她也愿意。 “娘娘,奴才不愿意。”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帝妃回暖 http://.biquxs.info/

从明月宫出来,和公公直接前去御书房伺候皇上,景元帝刚刚批完了政务,想着前半年的时候,后宫四妃主位,一眨眼空了三位出来,也着实不像话。 当下召了钦天监大臣入宫,与之商议道,“爱卿最近夜观天象,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现在皇子公主,眼看就要满了周岁,也总不能再冷落他们的母妃了。 钦天监大人很是能猜度皇上的心思,不由得笑道,“皇上所言甚是,如今天下太平,后宫清宁,也是时候,该充实一些后宫了……只不过,后宫数个主位空缺,皇上也该是要从后宫的诸位妃嫔之中,选一些才德兼备之人,以掌后宫秩序安宁。” 这天下就是个大家,皇宫就是这个大家之中,最最重要的一个小家。如果皇帝后宫不宁,未免就会影响前朝事务,这说起来,也是极为不好的。 “爱卿所言甚是,朕刚刚考虑的,也正是个意思。” 景元帝赞许的看向他的爱卿,果然是极懂他心思的人呢,知道什么时候,说该说的话,又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说。 钦天监谦虚的与皇上恭敬的告退,和公公进来伺候,不小心就把皇上手边的一本折了碰到了地下,他一惊,顿时翻身跪地,整个人极是不好。景元帝诧异的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回皇上的话,奴才知错。奴才不敢劳烦皇上。” 和公公伏地叹息,他怎么就忘了,皇上一向明察秋毫,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跟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梁总管退了,你们都是他的徒弟,以后跟着朕,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才刚刚这时候就与朕见外,那等以后,朕还能再信任你们吗?” 再行提了朱笔御批奏章,和公公跪着,将掉落在地的折子捡起来,便恭身侯在一边,一直到皇帝批完了奏章,伸了个懒腰,再度询问道,“怎样?想明白了吗?有什么事,要不与朕说说?” 这时候,他倒是有点好奇了。 这小和子,到底是有什么事不能出口的? “皇上,奴才……奴才要是说了,皇上可不要取笑奴才。” 和公公犹豫一下,咬着唇,将明月宫的时候,细细的讲了一遍,皇帝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末子,双手扶着桌案道,“小和子,没想到,你倒也是能有这一份艳福,这样吧,核仁也是个好姑娘,如果你同意的话,朕为你们赐婚,如何?” 自古太监娶媳妇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但是皇帝赐婚太监娶妻,就是少之又少了。 和公公脸色一呆,一时有些转不过神来,愣愣的问,“皇上的意思是……要给奴才赐婚?” 天! 这是何其大的荣耀! “若不然,你以为呢?只不过,前提是你自己要同意。你要是连自己都不同意,那么朕也是帮不了你的。” 劳累了一天,乍听小和子这自家私事,皇帝觉得真是好。想了想,直接摆驾明月宫。 下午过来的时候,早有奶娘正抱了小公主来这里玩耍,景元帝进门,远远就看到自己的女人正与两个孩子,三人一起欢声笑语的跑在院子里,双手戴了厚厚的手套,滚着雪球,做着雪人。 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响起来,守在门口的侍卫见状,见要参见皇上,被皇帝止住,唇角含笑着向里看去,“先不要惊动他们。” 明月宫,难得如此清闲,欢声笑语,景元帝就怕自己进去,一不小心就打扰了这份天伦之乐。 他爱的女人,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玩耍这雪后的宫地上。 “皇上,天冷,奴才给皇上送个手炉。” 丸公公上前,将稳稳的手炉塞过来,皇帝抬手接过,满含笑意的目光,仍旧流连在院子里,那不时跑动的三人身上…… 大一点的,是苏家留下的最后血脉,也不能算是血脉了,但好歹还能够好好活着的虎子。 小一点的,是这皇城里第一位诞生的小公主……小公主的奶娘早就又换了宫里的资深嬷嬷看护着,这一次选的奶娘,据说是锦嫔自己亲自过眼挑的,对小公主极为疼爱,也更为尽心。 小公主才刚刚会走一点路,还走不稳,此刻就被自己的母亲抱在怀里,一边咯咯的笑着,伊伊呀呀的.乳.声喊着吐不清字的“哥哥”,一边欢喜的抱在母亲的肩头,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一样,景元帝看在眼中,莫名的心中发暖,说不出的欢喜。 当然,小公主还小,是不会有这种类似于全世界的感觉的,可眼前这一幕,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呀呀……” 一转身的瞬间,小公主看到了门口站立的父皇,立时眼睛发亮的就挣扎了起来,锦言正抱着她与虎子追着玩,一见怀中孩子挣扎,她下意识抱紧,转了身去看。景元帝已经大步过来,示意奶娘先将公主与虎子领下去,这才一手握了她冰凉的手道,“你身体不好,怎么还要玩雪?先回宫去,暖和一些。” 当下将自己另一手中握的手炉递给了她,暖暖的炉体散发着极为适宜人体体温的热度,锦言抿了抿唇,掠起一缕因为玩乐,而贴在额上的发丝,与他盈盈施礼道,“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 话未说完,已被景元帝一把拉起,嗔怪的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朕是自己来的,你又有何不好的?” 顿了顿,更加心疼的道,“几日不见,你又瘦了……” 旁边核仁侯着,这次进宫,她没打算再离开,眼见得这帝妃二人终于是能慢慢说上几句话了,她心中也是着实的感觉。 又想到自己的事情,下意识便抬过眸光向着皇帝身后看去了一眼。清冷的殿门处,丸公公臂弯里搭着厚实的大氅,她想要见的人,这一次并没有来。 眸光垂下,掩去了心中的失落,皇帝已经手握着娘娘回了宫。 沏好了茶,斟了茶水上去,景元帝看她一眼,竟是笑着问,“锦儿,朕看你身边的这个大宫女,今年也有二九了吧?也该是时候出宫配人了。” 二九年华,已然十八岁了,这要放在外头,孩子早也有了。 核仁听着,却并没有半点的开心,而是慌得立时就白了脸,皇帝诧异的道,“怎么?是朕说的话,吓到你了吗?” 瞧她这个模样,景元帝心中了然的笑着,想必这两人,是彼此都有情意,只不过,是因为小和子的身体,而让他们都有所顾忌了。 “皇上,核仁此番刚刚回宫,还没来得安顿下来,皇上没事的话,就别再吓臣妾的人了。”抬手示意核仁退了下去,锦言顿了顿,再度道,“皇上,臣妾向来没求过皇上什么事情,可这一次,臣妾想要求皇上一件事。” “哦?是什么事,你只管说来就是,还用着求吗?” 皇帝笑一下,抬手拿了茶盏品着,锦言却起身跪下,慢慢的道,“臣妾求皇上,为核仁赐婚。” 同为女人,锦言知道她心中的苦。 她是喜欢小和子的,小和子也于她有意,可唯独小和子的身体,却不能给她以做为女人的快乐……若是这事,放在平常,只是随手一指也就行了,所谓对食,便也由此而来。 可是,核仁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她不能亏待了她。 “要想赐婚也并不难,可是锦儿你有没有想过?就想朕愿意为他们赐婚,并且也愿意去昭告天下,可是他们两人愿意吗?哪怕只有一方不同意,这就不是一场好姻缘。” 抬手扶了身边的女人起身,两人同有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过往之事。帝妃二人之间难得平和,像是从前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一人品茶,一人沉思……想了好久,锦言终是点头道,“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到,那么此事,就再等等吧!” 若是小和子当真不愿意一辈子去连累核仁的话,哪怕是皇上赐婚,也不会快乐。 “嗯,这样是最好的。” 景元帝笑着,抬手拥过了她,只这么一刹间的瞬间,他但觉她的身体微僵,似乎想要挣扎,可又硬生生的忍了。 他抿唇,放松了自己,佯装未知道,“锦儿,等过了年,我们的孩子也都要过周岁了,可他们依然是没有名字的。如今也只有小公主一人,取了小名叫宝宝,可大名呢?身为大历朝,朕的第一个大公主,朕必定是要给她于无上荣光的。” 宝宝这样的名字,只适合在私下里喊。可一旦宫中有了宴会,或有什么朝臣命妇的觐见,这名字,便不合时宜了。 “那,皇上的意思呢?臣妾听皇上的便是。” 片刻的僵硬过后,锦言忍着想要逃离皇帝身边的冲动,面色却是不显道,“若是取名,可要取好一些的。臣妾不要求他们将来会多么的有本事,臣妾只希望他们能够平安一生,喜乐一生。如此,便也足矣。” 她不想,也不愿意,让她的皇子,等将来长大之后,再去为帝位争夺什么……手心手背皆是肉,皇位只有一个,可她有两个儿子。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施暴者 http://.biquxs.info/

“你的要求还真是简单。如果仅仅只是取一个名字而已。朕也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心力了。” 景元帝漫不经心的说,抬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一点一点摩挲着她手背的肌肤,光泽如玉,细腻安好。 似是上好的锦缎一样,倒是一段时间不见,她将自己养得越发冰肌玉肤了。 小腹一股火热冲上来,他吸口气,眸光带了几分火热,身边的女人似是一直没有发现,垂着一截犹如天鹅颈一般的脖子,似乎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想到了出神。 他心下不悦,手握着她,轻轻一捏,锦言吃疼回神,“皇上?” 她抬眼看出去,景元帝眼底似是有着隐隐的诱惑,他向着她一点一点靠近,她将身子下意识紧绷,慢慢的仰倒出去。 皇帝察觉了,眸底再现一丝不悦,却似未知一般,依然继续往前俯身,直到她再无可避,不由再喊一声,“皇上,你怎么了?” 或者说,你想要干什么。 景元帝笑了,一手搂了她的腰身,撑了她的重量,另一手,轻轻的握着她的手,眸光里的色彩,波光粼粼,像是迷雾,让人迷陷,又像是一处永远都走不出的迷林,不知不觉间,觉得这整个世界的阳光,都在他的眼里了。 “朕没怎么,只是很想你……锦儿,你说,我们的女儿,叫太平,如何?现在是太平公主,将来便是太平长公主,到老都是我们的宝贝,你可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顿了顿声音,见她依然惧他,虽然很想,可还是暂时的放过了她。 事情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他相信早晚有一天,她会再次真心的接纳他。 “唔,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太平公主很好。” 皇上起身放开她,她也紧跟着猛松一口气,只觉得被他整个大手所托住的地方,莫名的一阵燥热。 “嗯,太平公主这个封号,朕是想了好久的。天下太平,公主太平,你也同意的话,那就这么定了。那么,我们两个儿子呢?” 皇?b9抬眼看出去,景元帝眼底似是有着隐隐的诱惑,他向着她一点一点靠近,她将身子下意识紧绷,慢慢的仰倒出去。 皇帝察觉了,眸底再现一丝不悦,却似未知一般,依然继续往前俯身,直到她再无可避,不由再喊一声,“皇上,你怎么了?” 或者说,你想要干什么。 景元帝笑了,一手搂了她的腰身,撑了她的重量,另一手,轻轻的握着她的手,眸光里的色彩,波光粼粼,像是迷雾,让人迷陷,又像是一处永远都走不出的迷林,不知不觉间,觉得这整个世界的阳光,都在他的眼里了。 “朕没怎么,只是很想你……锦儿,你说,我们的女儿,叫太平,如何?现在是太平公主,将来便是太平长公主,到老都是我们的宝贝,你可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顿了顿声音,见她依然惧他,虽然很想,可还是暂时的放过了她。 事情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他相信早晚有一天,她会再次真心的接纳他。 “唔,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太平公主很好。” 皇上起身放开她,她也紧跟着猛松一口气,只觉得被他整个大手所托住的地方,莫名的一阵燥热。 “嗯,太平公主这个封号,朕是想了好久的。天下太平,公主太平,你也同意的话,那就这么定了。那么,我们两个儿子呢?” 皇?c求,而为了自己的孩子们……活着! “锦儿不必多礼。朕的皇子,不也同样是你的皇子吗?” 抬手引她起身,又重新将她引到身边坐下,皇帝心头一阵暗叹:她惧他,竟何时已经惧到这般程度? 知她现在不喜欢自己的碰触,皇帝便也不再久留,再留话几句,便起身离开。自他走后,锦言一个人,在明月宫的内殿里,呆呆的坐了很久,直到核仁进来,脸色难看的说:“娘娘,秀儿在宫外出事了……” 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 锦言慢慢回神,皱眉道,“一直都没让再进宫来,她在宫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核仁脸色难看的,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的,娘娘。是秀儿在外面,被人给……给糟蹋了。” 话音落下,核仁悲愤得不能自己。 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宫里的宫女出手? “你说什么?” 锦言脸色一沉,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核仁将消息再重复一遍,带着哭腔道,“娘娘,再说一遍也是这样……秀儿被人给糟蹋了,被人给糟蹋了啊!” 眼一黑,锦言身子往后倒,核仁尖叫着去扶,明月宫外守着的宫女太监闻声也都跟了进来……皇帝才离开这久,锦嫔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令景元帝极是火大。 华宗民趁机进言,振振有词,“皇上,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锦嫔分明就是妖妃吗?在她禁足这段时间,宫中风平浪静,任何事皆无,为什么她才刚刚抛头露出,这些祸事就一桩接着一桩?” 若她不是妖女,那谁又是? 华宗民义正词严,就差没有说,立时拉出去砍了。 景元帝脸色难看,“华爱卿既是这么有本事,那就将此案接过手去,全面查探吧!” 顿了顿,又更是道,“另外,将曾经锦宫之内发生的断指一事,也一并查个清楚,看看这整个宫内,到底是谁,在暗中装神弄鬼,不得安稳!” 扔下这句话,景元帝冷着走离开,御书房中,华宗民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户部许昌会上前,冷哼着道,“华大人若是当真能接下这件事情,那么,跨度华妃之案,水落石出那一日,也不远了!” 他的女儿也出了事,整个人都疯了,却不如华宗民这般,还有底气为女儿讨个公道。他的女儿,那是犯了罪哪,被皇帝给扫地出门了。 “那你又想如何?依着许大人的意思,难道淑妃之事,也有内情不成?” 他只是想要扳倒那个妖妃,可莫名其妙又加了这么一件案子,华宗民绷紧着神经,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许昌会冷笑一声,“华大人护国大将军,手下能人无数,许某只是一介再不入流的三品官员,又如何能与华大人相提并论?” 长长一声冷笑,宽大的袍袖扬起,转身走人。 自从淑妃疯后,许昌会也跟着心灰意冷,皇帝虽然是没顺着淑妃一事,对他有所苛责,可言语态度间的明显疏离,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许昌会自知女儿罪有应得,如今疯疯颠颠在家,还是皇帝看在他为国事操劳这么多年的份上,才对他网开一面的。 可是,这样的恩典,又怎么抚平他心中怨气? 他是一个父亲,是父亲,总会不甘心! 一直目送着许大人离开,华宗民眸光流离的眼底,慢慢的便添了狠意,下了决心! 是的,他是堂堂护国大将军,他手下能人无数,他就不信……杀了那个妖妃! “哟!这不是华大人嘛!听说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两位,怎么许大人走了,华大人还在这里?” 掌管工部的刘大人一脸带笑的上前来,他自打去年将海南水患治理妥妥当当之后,近来皇上大加封赏,也自是风光无比。 想起曾经醉仙楼一事,皇上遇刺,锦妃挡刀……那似乎还像是昨日之事,可一晃,就已经这么久时间过去了。 那时候,他华宗民还不是护国将军呢,就对他一副倨傲,而如今,他刘长龄翻身了,忍不住见面,就想将昔年丢的面子,再找回来。 当年我踮着脚跟你说话,你不理我。如今我高升,有没有想来再巴结一下的意思呢? 刘长龄小人得志,完全就一副,来巴结我啊,来巴结我啊的意思。华宗民老脸一沉,“呸”的向他一声,大步流星的去了。 剩下刘长龄一人,好半天,才气得回过神来,忍不住狠狠吐一口,“我呸!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行到御书房前,想要求见皇上,才得知皇上刚刚离开,已经去往明月宫了。 刘长龄一呆,忍不住嘀咕一句,“圣宠不衰,这女人,厉害啊……” 摇摇头,慢慢的离开,心里对于明月宫那位,再一次的上了心。 秀儿没有回宫,在宫外出了事后,整个人披头散发,双手抱着膝盖,脸色绝望的将自己隐藏在心的一角,任凭任何人前去苦口婆心的开导,她一概像是没听到。 核仁含泪道,“秀儿。娘娘出不得宫来,她让我来告诉你一句,你不论是变成什么人,你都是娘娘的人。娘娘不会那凶手的。秀儿,你跟我说句话,跟我说句话吧……” 秀儿却依然头也不抬,甚至连眼泪也无,整个人就像是呆了傻了一样,她一直便抱着膝盖,抱着头,将自己困在她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像是丢了魂一般,外界的一切人与物,她都看不呆,也听不到。 脑子里,只有那个施暴的男人,对她说过的话,“为人做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你叫秀儿是吧?是锦嫔那个妖妃身边的人。如是你就对了……我奉主子之命,今日是特的来伺候伺候你,也让你给你主子好好的传个话,告诉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然后,她记得自己痛哭哀求着,拼命的挣扎尖叫着,男人根本不为所动,强势而粗鲁的……要了她的身子。 至今,她依然在疼,依然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疼!是她永远无法忘却的黑暗,与绝望。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护着她们 http://.biquxs.info/

核仁闭了闭,又睁开。她定定的看着她,秀儿一直都没有动静。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她已经没有了灵魂。 “你这样……也好。秀儿,这是娘娘给你的,记住,娘娘曾经对我们说过的话,再苦,也要活下去。” 那么大的困难,她们都过来了,没想到要到这最后一步了,秀儿留在这里,却是永远都迈不过了。 秀儿依然披散着头发,抱着自己的双腿,神情呆呆像是不任何人。核仁突然想哭?都没有动静。 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她已经没有了灵魂。 “你这样……也好。秀儿,这是娘娘给你的,记住,娘娘曾经对我们说过的话,再苦,也要活下去。” 那么大的困难,她们都过来了,没想到要到这最后一步了,秀儿留在这里,却是永远都迈不过了。 秀儿依然披散着头发,抱着自己的双腿,神情呆呆像是不任何人。核仁突然想哭t?人如今独常一宫,掐丝青花小袄穿在身上,精致的容颜,年轻的资本,将她整个人衬得越发的容光焕发,姿意逼人。 小宫女守在旁边伺候着,一脸的殷勤,“贵人娘娘,眼下那边进不来人,贵人娘娘就是皇上最红的红人了呢!” 怕谁呢? 只要明月宫那个弃妃不出,谁又能与她晴贵人争锋? 晴贵人哼了一声,心里得意着,“本宫既能得了皇上的恩宠,又能怕过谁呢?别说那位只是一个冷宫里的主子,就算她是贵妃又怎么样?那样的人,从来不知轻重,又出身卑贱,皇上能将她看在眼中,那就是抬举她了……如今若还是想仗着育嗣之功,再敢对皇上有什么心思,本宫也不会放过她的。” 尾指套着护甲,慢慢的轻轻搅着杯中羊奶。 虽然这味道有些腥,她是不太爱喝的,可这东西能让人肌肤变得更加水润,亮泽,她便也忍着日日的艰难,都要喝一杯下去了。 小公主起了名字,新调的教养嬷嬷,自然也是过了锦嫔的眼。 如今的明月宫,名义上还是冷宫,可实际上,早已经不是了……景元帝每每下朝总是要过来一趟,不管是否过夜,在明月宫呆的时间是越来越长。 核仁自从由宫外回来,整个人就病了,娘娘身边没个人伺候,也着实不让人澗更加水润,亮泽,她便也忍着日日的艰难,都要喝一杯下去了。 小公主起了名字,新调的教养嬷嬷,自然也是过了锦嫔的眼。 如今的明月宫,名义上还是冷宫,可实际上,早已经不是了……景元帝每每下朝总是要过来一趟,不管是否过夜,在明月宫呆的时间是越来越长。 核仁自从由宫外回来,整个人就病了,娘娘身边没个人伺候,也着实不让人溆想,又笑一下,“核仁现在受了风寒,你有没有着太医去看?” 曾经沧海,早已过往。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初时进宫的那个小巧娇憨的洒扫小宫女了,她虽然是罪妃,可依然是皇帝的女人,这便足够。 至于其它的荣华富贵,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有什么要紧呢? 要紧的是,她先要护住自己身边的人才好。 提到核仁,和公公顿了一顿,脸色更加柔了一分,依然恭敬的道,“回娘娘的话,核仁姑姑风寒入体,也有太医过去瞧了,说是无防,只需静养几日便可。” “那就好。” 锦言笑了一下,将怀中“伊呀”学语的小公主递于身边嬷嬷道,“先带小公主去休息吧。” 嬷嬷福了身退了下去,锦言又看向身边的素白,“我有些口渴,你去帮我热些熟水过来。” 素白应一声,也跟着退下。和公公便知,这是娘娘有话要与自己说,当下上前一步,轻轻的道,“娘娘摒退左右,可是有事吩咐?” 锦言点点头,眸光半眯道,“外面发生的事,你也是听说了的吧?” 和公公心下一叹,便知娘娘说的是什么,遂躬身道,“奴才谨遵娘娘吩咐。” “很好,你这般知心,也不枉跟着本宫一场。” 锦言点点头,她可以不信素白,也信不过那嬷嬷,可曾经的小和子,如今的和公公,她还是信得过的,当下即声吩咐,“关于秀儿的事,你去查个结果给我。若是旁人问起,你自行解答。若是皇上问起,你实话实说!” 和公公现在是皇帝身边的人,她知道他是不会瞒着皇上的。从明月宫离开,和公公第一时间去报了皇上知道,景元帝听后,久久才道,“以她的意思,去查吧!若这其中敢有人阻碍,朕许你放手去做!” 知道秀儿是什么人,还能如此对她,锦儿心中一定也很伤心吧? 若是伤心,便又有愤怒。 顿了顿,眼前的折子再也看不下去,他索性起身,摆驾明月宫。 半路上,飞雪又下,他厚实的大氅裹在身上,小丸子在边上小心翼翼的撑着伞,冰雕玉琢的世界,异常的安静,唯美。 雪中独行,脚步沙沙,积雪落在脚边,很快就化,前几日攒的雪,也被勤劳的小宫女们清扫得很干净。路过甘露殿时,皇帝住足,忽然道,“这个地方的雪,以后不用再扫了。” 小丸子应声记下,皇帝又站在门前好久,这才再度迈步。 明月宫是冷宫一般的所在,自然是在皇城的一角,从御书房到这里,是要走一段时间的,小丸子小声提醒皇上可以用轿,皇上却执意要走。 他要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看看,曾经娇憨大胆的洒扫小宫女,再到今天的冷宫之妃,她曾是给予了他很多,可他给她的,似乎到了现在,只留了一种刻骨铭心记忆,叫做失望,也叫做伤痛。 明月宫到了,门前的宫人见了,立时跪地请安,景元帝罢罢手,不需任何人通禀,小丸子也留在宫外,他自是踏着地上微微飘下的飞雪,慢慢入了明月宫。 宫里烧着地龙,有些热,锦言自从决定要好好活着,守护自己的孩子之后,便在努力的调养自己的身体。素白捧了羊奶过来,从炉子上热了,捧到主子面前道,“娘娘,你生产伤了身子的,多喝些羊奶补补。” 热热的杯子送到手中,锦言看了看,有些不太好,抬了眸看她,“素白,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去掉这羊奶里的膻味?” 她闻着这味道,当真是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揪起来了。 她喝不惯。 “娘娘,可是这羊奶都是这种味道的……” 素白低了头,有些为难,她虽然是纳兰公子的人,可纳兰公子说了,要她留在宫中,好好伺候娘娘,她自然也是尊从的。 锦言便笑了笑,将羊奶递于她:“宫里可有杏仁,有的话,加几粒进去同煮,回头将杏仁捞出来,你先尝尝。” 素白愣了,“娘娘,这……” 羊奶是何其珍贵的补品,她一个小小宫女,怎敢乱尝? 奈何娘娘却一直在笑,“去吧,你且试了,再来告诉我。” 民间有房,加杏子仁,可以去羊奶膻气,只是后来入了宫,这些个民间法子,倒是慢慢的懒了。 素白不敢怠慢,即时让靠得住的人,去找杏子过来,景元帝听到这里,顿时就含笑而入,“锦儿是在想办法,要去羊奶膻气么?正好,这一路走过来,朕也有些凉了……素白,再多煮一些吧。” “皇上……” 满殿宫人立时跪下请安,景元帝大步而进,罢手而起,片刻,侍立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出,景元帝走至近前,随手解下身上的大氅递过去,锦言抿唇,抬手接过,递给素白,素白去将大氅拿去拍了雪,然后又架在炉子上烤子,再熏了香,这才搁置一旁。 “皇上,天气这么差,皇上怎么不坐个轿子?” 不知皇上怎么突然就来,锦言只是没话找话,似是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她的心中一直都存有心结,对于皇上,似乎也是真的很失望了。 皇帝看着她,慢慢的就道,“锦儿,眼看又要过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朕么?” 过了年,便是几个孩子的周岁了,皇室也是兴抓周的,难不成到时候,他们帝妃二人,是要隔着抓周的桌子远望,谁都不理谁么? 抬手握了她,拉到一边榻上坐着,锦言默默无语,任是帝王来之频繁,她的心也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可这个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皇上明显就是来求和的,几番思量,只是轻声一叹,“皇上,臣妾在这里挺好的……” 所以,皇上也不必时时总来吧! 想着宫中总有新鲜的才人佳颜进宫伺候,她渐渐已是人老珠黄,再让皇上惦记,她怕是连明月宫也要住不上了。 “锦儿,你知朕不是这个意思的。” 景元帝皱眉,面对这个女人,他是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难道她是非要他亲自向她开口道歉,她才会真的原谅她么? 那好! “锦儿,过去的事是朕……” 他刚刚开口,殿内隔间传来“咚”的一声响,接着,便是一阵尖锐的孩童哭喊声。他猛然顿住,紧接着,又腾的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厉声喝道,“来人!”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波澜 http://.biquxs.info/

偏殿内太监嬷嬷个个脸如白雪一般,哆嗦跪地,景元帝大步进去,嬷嬷怀里还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公主,吓得头都不敢抬,景元帝厉目扫过一圈,深吸一口气,沉沉的问,“有谁能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主怎么会哭?刚刚那一声“咚”的声响,又是什么? 有小宫女浑身发抖的颤声着,“启禀皇……皇上,是小公主一不小心拍落了奴婢手里的水瓶,皇上饶命,饶命。” 皇帝皱眉,顺着去看,果然见这小宫女身后,有一片潮湿的水渍,而嬷嬷怀里抱着的小公主,这会儿倒也不哭了,漂亮的小脸蛋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眼泪珠子,看起来可怜可人,又极是心软。 不由便放软了语气,依然是冷道,“手脚如此不利索,也不适再留在公主身边。” 身后紧跟而进的小丸子赶忙就让人将这想哭也不敢哭的小宫女带了出去,自此调入浣衣局,只因为一时不小心,摔了个水瓶,结局便跟着注定。 锦言进了门,靠了偏殿的门边眸光轻淡的看着殿内,对于女儿的哭声,听是听到了,不过没放在心里。 嬷嬷抱着她,一直在不停的哄,是生怕这帝妃二人一发怒,就要将她人头落地了。 “还惭着干什么?吓着了公主,难道不知道去请大夫么?” 景元帝气息沉凝,大步过去伸手将自己宝贝公主接在怀里,底下宫女赶紧跑出去请太医,临出去时,一不小心撞上了门口的锦嫔娘娘,手背上便被拉了一道血口子出来,锦言皱眉,并没有在意,宫女自是心慌之下,也没有太过注意。 “锦儿,这明月宫不是久居之所,还是回去锦宫吧!那里你住惯了……” 皇帝一句话说出来,想是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再自己心爱的女人再重新宠起来疼爱着,没想他口中的锦儿,却是一脸轻笑着,截断他的话头道,“皇上,这明月宫住惯了,也挺好的。” 皇帝张张嘴,忽然就觉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了。 她跟他这才几年?三起三落,从锦妃位打落,又从贵妃位打落……在她苏锦言身上,似乎总是有一种逃不出的怪圈:她爬得越高,便摔得越重。 “锦儿……” 他张张嘴,还是想要挽回,锦言已经唇角抿了笑进来,抬手向他张开,“皇上,公主交给我吧!” 在他在前,她竟是连自称的“臣妾”,都不愿意了吗? 心里阵阵轻叹,又揪得心里难受。 生平第一次,他景元帝继承大历江山这么多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悔不当初。 他做过那么多错事,她怨他,是该的。 “好。太平吓着了,你是她母亲,看看能不能哄好她。” 怀里的宝贝公主递过去,锦言点点头,将公主接过来,“皇上放心,她是我的公主,我会照顾好的。” 抬手将正在哭得一脸泪水的小公主额上轻轻探了一下,发觉有些潮,这么冷的天气……她心下一顿,立时道,“太医来了吗?” 小丸子匆匆进来,“皇上,娘娘,太医到了。” “请!” 景元帝立时应声,太医随后擦着额上汗意而进,这大冷的天啊……这是在搞什么? 王太医心里苦笑。 凡是有锦嫔娘娘在的地方,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不安生。 “小公主似是发了高热,太医赶紧给看一下!” 太平哭得厉害,不仅仅只是刚刚那一声吓着,锦嫔亲手将女儿抱过去,太医忙着将背上的小药箱放下,行是试了体温,又把了腕脉,不过片刻,又抽了手,脸色难看,“皇上……” 他叹口气,犹豫着看一眼小公主,眸光里闪过一丝不忍。 “有话直言!朕的公主,到底如何了?” 景元帝一颗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景元帝人中过中年而无子,如此好不容易膝下有三子一女,他是最最宠爱这太平公主的,眼下公主一病,就跟剜了他的肉的! 这位皇帝身边的小公主,可是万万不能出事的啊! 王太医心下一颤,几乎吓得腿都软了,猛然一声跪下,硬着头皮道,“皇上……微臣观公主之疾,像是,像是……” 他心里冒着寒气,结结巴巴,景元帝面色一冷,就听有人已是厉喝道,“到底怎么回事?!有话直说!” 是锦嫔娘娘。 王太医心下再颤,皇帝转过头去,但见她目光冷戾,戾色中又透着冒着杀意的咄咄怒红,他一怔,下意识再看,锦儿还是那个锦儿,依然是从前的那个女子。 他是看错了啊。不由得心疼,“锦儿,你别急,会好的……” “回皇上,娘娘的话,微臣观小公主身上之疾,像是……从前娘娘得过的恶疾。” 抬手擦着自己脑门冷汗,王太医嗫嚅着说,娘娘从前得过的恶疾,不似是天花,也不似是疫症,却是差点能要了人命的东西。 还有那一只黑猫…… 小丸子顿时便倒吸一口冷报,曾经的明月宫之禁,锦嫔主子最大的磨难,不就是由此而起的吗? “皇上,这……” 他一急,上前低问,锦言抱着怀里一直在不停的哭,然后慢慢这哭声累了,身上温度却越来越高,一颗心,忽然就飘飘荡荡,似是飞上了半空,久久不能回转。 “锦儿……” 皇帝见状不忍,下意识喊一声,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就有一种再也触不到她的深深恐惧感。 让他惊,也让他痛! 可她似乎浑身都竖起了尖尖的刺,他竟不知道,要如何待她才好。 “皇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的转过身,怀里抱着还不满周岁的小公主,面色平静的与皇帝道,“明月宫气息浑浊,皇上龙体要保重,还是早早离去了。” 顿一下,又看向小丸子,“护送皇上离开明月宫。” 她的孩子,她会养,她的孩子,她也会护。 就算真的恶疾再临,太平要是当真逃不过这一次,那么,死也要死在她的怀里! “锦儿!” 皇帝猛然就心痛了,踏前一步说话,锦言往后再退,沉声道,“皇上!” 皇上住足,心头再度酸涩不已,喃喃道,“锦儿,朕一国之君,又有什么用?连朕最爱的女人,最爱的孩子都护不住……” “皇上。太平还好好的,我在,不会让她有事的。” 依然不肯自称“臣妾”。她这是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是有怨恨的吧? “皇上,请尽快离开明月宫,再将明月宫再度隔开吧!在太平没有脱离危险之前,整个明月宫人,只许进,不许出!” 一如从前,她怀有三胎,却依然被人圈养着,这一切她都不怪他,她怪他的是,为什么每一次出事,他都能将她甩开,而置之不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是民间俗语,她不祈求他一辈子能够永远的只对她好,只盼在她彷徨无助时,他可以对她有多一点点的那么些信任。 可是,从来都没有。 没有……渐渐的,她也便心冷了。 或者武皇后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是很对很对的……皇帝对她,一直都只有利用,利用,利用。 利用她的风口浪尖,来打压后宫,平衡后宫。 利用她的生养,来膝下有子,后继有人。 一切,其实她早已想得明白,只不过一直都不曾说出口,一直都留到今天,才全部都翻涌而上,可她依然不会说出来。 “皇上,请皇上尽早离开,保重龙体啊!” 王太医,小丸子等人,率先下跪,恳请圣驾。 景元帝张张嘴,“锦儿……” 他心里是苦的,他依然还是对不起她。 可他想要的女人,却再不看他,怀里抱了公主进入内殿,王太医叹一声,当小公主诊断一出,他就知道自己再不能出去了。 索性这是祸是福,也再没他选择余地,倒不如痛快些,主动些……提了小药箱进去,与娘娘一起照顾小公主。 人生总在不停选择,若是不成,大不了是个死,还落得个忠臣之名。若是成了,那就是救主有功,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总也是比犹犹豫豫,畏畏缩缩,要果敢的多。 落雪已然是从最初的细小颗粒,慢慢的就卷起飞天的漂絮,一把一把,一团一团的往下落。 眼前殿门,终是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点的在眼前无情的阖上,皇帝猛的踏前一步,小丸子低喊着,“皇上不可。” 再一次因为天花之疾骤起,整个皇宫,又重新一轮的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 殿门一关,王大医为太平公主诊治过后,“扑通”一声跪倒地,声音颤颤而又谨慎小心:“娘娘,小公主她……” 锦言手一摆,锦衣清浅,声音温婉:“小公主好得很,不过微微发热,也不碍事……” 母性的慈爱,在慢慢哭得睡着的小公主额头,缓缓的落了下去。 她俯身亲吻,久久,喃喃的道,“王太医,以后的日子里,就麻烦你了……” 王太医再度磕头,“娘娘所差,微臣万死不辞。” 目光悄然上移,小公主哭够了,睡得格外香甜。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颠覆 http://.biquxs.info/

娘娘的脸色也格外的温软,王太医却不敢再看,轻声唱诺,悄然退下。整个明月宫内殿,便再度变得气氛沉窒,又异常压抑。 一些小宫女手脚发软的进来伺候,娘娘总是在抱着怀里的小公主,似是想要永远都记在心里似的,一直都看不够。 渐渐的,天黑了,核仁摒退了所有伺候的人,慢慢的掌了灯进来,见自家主子依然维持着最初之时的动作,一直紧紧抱着臂弯里的小公主,“娘娘,小公主她……” 核仁担忧的目光看过来,锦嫔这才像是刚刚回神,眸光轻抬,若有茫然看她片刻,唇角笑起道:“无防,小公主好得很。” 核仁愕然,不解,“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大概的脉络走向,可真正要让她承认并接受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如你所见到,所听到的这般,太平无事,她好得很。” 锦言依然温软的笑着,只是这笑意微寒,并不入眼底,核仁猛的打了个寒战,眼看着娘娘笑意铺满脸,她顿了顿,无声的退了下去。 御膳监送来了饭食,素白提着食盒进来,将饭食摆上,却向娘娘动也不动,从始至终一直都抱着小公主不放手。 小公主现在都不哭了,想要下地,可母亲不让,她挣扎着手臂,依然是不能下地。 “宝宝乖,娘在这里,不哭喔!” 娘娘柔柔的哄着她,慈爱的母性,血脉相连的天性,让这一对母女在此时看来,竟是异常的温馨,幸福。 “素白,先下去吧,娘娘现在不会用餐的。” 核仁叹口气,拉了素白退下,素白不解,等出了门,才低低的道,“核仁,娘娘这是怎么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小公主今天是吓到了吧?” 说起这事,又想到那个闯祸的小宫女,问她如何处置了,还有那个嬷嬷。对这些,素白也只知大概,“小宫女拉去浣衣局,周嬷嬷被赶出宫了。” 嬷嬷姓周,还是和公公找来,娘娘亲自过眼的,可那又怎么样? 吓着了小公主,便是大罪,那嬷嬷与小宫女能保一条命,便是很不错了,娘娘仁慈,没有要她们的命,已经够可了。 “那便好了……” 核仁幽幽叹出一口气,素白还想要说什么,见她没有再要说话的意思,便也闭口不言。 宫外有人叩门,是看起来面生的两个新进太监,值守的侍卫拦下道,“皇上有令,明月宫许进不许出,你们是什么人?” 侍卫的警觉性,异常的高。 每一次锦主子出事,皇上都特别烦燥,侍卫也是人,他们也总不想时时的踩在悬崖边上讨生活---若是娘娘出事,他们这些人,全都是得陪葬。 “侍卫大哥,小的乃是司礼监的小太监,奉皇上令,是来为娘娘量制新年礼服……还请侍卫大哥放行。” 其中一人自称是蓝诚,另一人自称寒月,两人都是司礼监的人,并奉上皇上赐于的令牌递了过去,侍卫接过手来看,是两种腰牌。一种是司礼监小太监身份令牌,另一种是出入明月宫之令牌。 侍卫拿起来,又仔细看了一眼,遂将门让开,“进去吧!不过皇上旨意在前,许进不许出。等下量好了制衣图,便留在里面的!” 令牌收了起来,殿门打开,蓝诚与寒月躬身施礼进入,殿门关上,两人依然躬着腰身,提着随身的袋子,匆匆往里而去。 核仁正与素白守在门口,以便娘娘传唤,可以随时进去,这一眼看到两个小太监立时便出声问,“什么人?从哪里来?” 分明这明月宫,就已经再度成了避之唯恐不及之地,这怎么还有人敢进? 名叫蓝诚的小太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素白,核仁,是我。” 容颜慢慢抬起,核仁素白抬眼看去,猛的就抬手掩了嘴里冲口而出的惊叫声,蓝诚已迅速的低下头,“两位姑姑,还请引见一下娘娘。奴才要为娘娘量制新年礼服。” 过新年,穿新衣。 这是民间俗来不变的辞旧迎新的好兆头,也是例行的喜庆,宫里也如此。每逢过年过节,宫里总是再多添一些适季的衣服。 “好,两位公公,请随我来。” 核仁勉强定了神,迅速看一眼四周,将两人迎进了宫中,并使个眼色,素白留在殿外,打起精神的守着。 脚步声轻轻入了内殿,锦言抱着小公主,在慢慢的喂着她用饭,见核仁进来,身后还有两个陌生的小太监,不由动作一顿,疑惑道,“眼下明月宫再成虎狼之地了,这两个奴才是哪里来的?” 别人避之还怕不及,居然还有主动送上门的? 锦言轻笑着,不难听出她的话里,隐隐带着自嘲,更带着一种说不上的冷意。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宫里宫外,起浮沉落,爬高踩低,她已见得太多。 “娘娘……” 核仁看一眼蓝诚小太监,顿了顿,小碎步上前,低低在娘娘耳边一阵轻言,锦言一顿,渐然抬起的眸光中,慢慢变得惊讶,又变得震惊,最后转为了淡淡的平静,与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的安宁。 “核仁,抱着小公主先下去。小公主今天被吓到了,多喂些稀弱压惊。” 小公主不满周岁,才刚刚蹒跚学步,就算落了地,也只是爬的时候多。锦言将太平放下来,小太平便含着两泡眼泪,咿咿呀呀的向着眼前面慈心暖的核仁姑姑扑了过去。 呜呜呜! 母亲好可怕,娘亲好可怕……一直抱着不放啊! 总是这些日子总是在明月宫,小公主与核仁之间,却是格外的熟悉,并依赖着。 “小公主,慢些,慢些……” 核仁慈爱的说,小公主好想哭啊,呜呜咽咽的扑过去,要核仁姑姑好好安慰她特别受伤的一颗小心灵。 眼见着跟前可爱的小人儿,跌跌撞撞的扑过来,核仁一颗心,瞬间就软成了一团。伸开双臂将小公主抱在怀里,又连连安抚几声,才与娘娘告了声,退下去。 锦言目送着她们离开,便在方桌的跟前坐直了身子,慢慢的拿了筷子,与这刚刚进宫的两名太监道,“有什么事先不急着说。我知你们也累了,先用些饭吧。” 端起碗,拿起筷子,今日御膳监送的饭食不如昨日,锦言却像是根本不在意,在她现在的心中,只需吃饱穿暖,就已足够。 “娘娘。” 蓝诚皱了眉,有些心疼她,“娘娘如果性子软一些,当会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为什么却……” 却要让自己过得这么累? 蓝诚,兰城,纳……兰城。 一别经年,转眼,她孩子都有三个了,可他心里,却依然放不下她。 寒月却不管这些,端起碗就猛吃。 寒月不姓寒,他姓武,是武月寒,此次为了陪着这个痴情种的男人进宫探美,他就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啊,眼下有得吃,自然是不肯委屈自己的肚子。 不过他这里吃得欢,可眼下气氛不对,他依然是吃得不怎么顺心啊! 顿了顿,瞪着纳兰城就道,“在宫外时,你一直便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的,自己也无数的话要跟娘娘说的,怎么这进宫的,反倒成了锯嘴的葫芦,闷声的娃?” 这般的纳兰城,让他格外的……想拍死。 断不会两人冒着杀身之险进宫,就只为了问一句娘娘就罢了?若是真敢如此,武月寒发誓,不等他们能活着出宫,他就得拍死他! 一大碗稀粥又“呼噜”一下喝在嘴里,他以为自己是个调剂品,可桌边坐定的两人,谁都没拿他当回事。 娘娘依然在慢慢的用着饭,禀行“食不言,寝不语”,她不动,纳兰城便也不动。他倒是自己也不用饭,一点点将桌上她喜欢吃的菜色,默默的给她挟到碗里。 这一桌三个人,诡异得让人心里格外的不安宁啊! 武月寒皱了皱眉,无语,索性将碗一推,起身道,“我吃饱了,先闪一边等着,娘娘姐姐,你有什么话,就趁着这个时候说吧。” 顿了顿,又回头道,“纳兰城真是担心姐姐的。” 话落,他这才走远,锦言垂眸,碗里的菜都堆成了小山,这才淡淡一笑道,“昔日里街头卖糖人的憨实小哥,如今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时间过得真快,总是在你不知不觉间,就慢慢的流逝了青春,懈怠了黄花。 黄花已老,流水已逝…… “娘娘,纳兰此来并无他意,只是想要看看,娘娘生活究竟如何。” 眸光里掩下了他心中的一切,纳兰城轻叹着说,光风霁月,陌上如玉,到如今,也已是早逝的黄土一坯。只不过,已死的是天下无双玉公子,活着的,只是单纯的一个纳兰城。 纳兰城的心中,一直都有苏锦言。 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带她远走高飞,不被任何人能找到,可若是她不愿意……他一生都会守护于她,不离不弃。 “纳兰大哥,生活得好与坏,并不是环境如何好,才能好的……” 轻轻的将没有胃口的菜色放下,她知素白在门外,也知纳兰城为素白的前主子,所以在这里说话,她没什么可隐瞒的,“纳兰大哥问我活得好不好,那么我说,不好。” 顿了顿,又更是淡然一笑,“如果我想……颠覆了这个天下,纳兰大哥,你会不会帮我?”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谢巫 http://.biquxs.info/

第二百七十四章 钦天监大人觐见,宽衣窄袖,恣意如仙。犹如落凡的神子,踏着悠然的白云缓缓而至,花阁暖房中,景元帝摆了茶盏闭目静待。 耳边有脚步声传来,和公公上前躬身道,“皇上,钦天监大人参见皇上。” 众所周知钦天监,却不知这位能掌天下命脉的大人姓甚名谁,只知他永远是钦天监大人。父死,子承。慢慢的,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们的原来,所有人又记得清楚他们的现在,无人敢拧弃,无人敢对抗。 只是,他们的姓氏,却是皇室帝王的秘闻。 “皇上。” 年轻的男子入花阁暖房,白袍青靴,脑后青丝三千而动,无风百起,凤眼含笑,景元帝抬眸,似是被提醒,又似是等了好久,他抬目,慢慢的盯着眼前如谪仙一般的男子看着,缓缓点头,不疾不徐道,“曾经你看破的天象,锦妃为乱国之兆,如今呢?” 心里总还有一丝期许,他喜欢这个女人,虽然不是刻骨铭心,却依然让他时时惦记。哪怕她身处冷宫,哪怕他身边已有了无数的美人妃嫔,他依然会想起她。 那个女人,总是让他犹豫。每次狠时,不能下手,每时叹息,又觉得心软。 “皇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皇上如今君临天下,不过一个女子,皇上又何必怕?” 钦天监坐了下来,白袍如玉,指节如竹,修长而分明。 桌上的暖茶歇得极好,他自也不见外,行云流水为自己斟茶,其次才是皇帝。景元帝视线看着,眸光微闪闪,继尔又平静,却是问着他,“接下来如何呢?是要进,还是要退?” 对于那些人,是要杀尽,还是留着……感恩戴德? 男子轻笑,暂不言语,抬手拾起桌前的茶,先是放在鼻间轻嗅,轻轻又笑,“皇上,这茶不新鲜。” 竹节般的手指,轻然将茶放诸桌上,景元帝心头一跳,又眸光平和的笑起道,“是新摘的花茶……这间暖房,冬暖夏凉,是个极好的去处,也多亏了钦天监的指点呢!” 所谓钦天监,除了洒扫的宫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便只剩了这个钦天监的大人,看不清的身份,却是能如牵线风筝一般,在他手中伺机而动。 景元帝用得趁手,却又不安心。 男子姓谢,单字,巫。 谢巫。 “皇上过虑了。锦嫔娘娘入宫明月宫,便是所谓的冷宫之地,想要展翅高飞尚需一段时间,不过皇上若是愿意,将这时间提前,也是顺理成章。” 景元帝乃一国之君,他要宠谁,无人能挡。 “你的意思,朕的女人,果然是众人口中所言的妖妃祸水?” 景元帝眸光沉沉,他借力打力,已经除去了苏锦言身后所有势力,便是连同纳兰府在内,也利用武氏尽除百去,他就不信,折不了这女人的翅膀? 谢巫笑了笑,桌前花茶再不多看一眼,起身留字,“皇上,适可而止。” 纵是王者,滥杀无辜众多,也是会遭变天。 行了花阁暖房,白袍青靴渐然远去,景元帝怔怔,久久,将桌上那杯花茶,赐了里面的花匠宫人,宫人跪下感恩戴恩,在和公公不忍的目光下,喜滋滋捧了花茶一饮而尽,皇帝顿了顿身形,迈步离开,和公公紧随其后,不过片刻时间,身后宫人七窍流血而亡。 “皇上,天气冷了,还是早些回宫去吧。” 皇城之中纵然富贵,可这一刻,小和子心生寒意,高处不胜寒。 景元帝顿了顿,仰望天空摆正了心情,淡淡更一笑,“回宫?要回哪里?这里便是朕的家,这里也是朕的宫……” 想了想,“去宸宫吧!” 有多长时间,不曾去见过宸妃了?从最初的相识,到后来的嫌隙,又到如今的三皇子诞生,他是欠了她的。 宸宫之中,提前一步接到通传,宸妃正逗着三皇子在玩,闻报便蹙眉,“这个时候皇上过来做什么?”想想太平公主才刚刚又被传出隐约是得了天花的消息,她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心,也是懒得去理。 此下后宫安宁,平静,自打那总出妖蛾子的一群女人疯的疯死的死遁入空门潜心修佛的都清静后,这整个后宫中,唯宸妃与惠妃独善其身了。 惠妃刚好就在这里,闻报便酸溜溜的翻个白眼道,“宸妃妹妹啊,你看你现在多好啊,皇上惦记着,还有着皇子傍身。可我呢?不止皇上恩宠不再,更是连一子半女都没有,将来要待如何,还不得看人家脸色下菜么?” 抬手摸了自己鬓发侧的金凤步摇,惠妃撇着嘴,一脸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她眼下是真看着人家的孩子哪儿哪儿都好了。 尤其是看着宸妃一天不出宫门的逗着自己儿子在玩,她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恨不得多长一只手,把人家儿子抢过来才好。 “惠妃看得好,自己生一个便是了,又何必眼红别人的?” 宸妃从前是何等人物,连武氏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自然也不怕眼下的惠妃张牙舞爪。她淡淡这么一句,极不给人面子,惠妃立时就愣了,好半天,才憋得脸色红红的跳脚喊道:“喂!宸妃,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就你能生儿子了,你生儿子有什么了不起?我这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这皇宫这么多,我哪里不能呆着,偏来找你了?” 这真是够了,真是让人恼火啊! 她惠妃是没人理的人吗?只要她愿意,不知有多少大把的小妃子们跑过来找她套近乎,怎么就非这么不痛快的就偏来她宸宫找刺了? 我呸! 绛色的衣袍华美精致,在宸妃眼前划出好大一片炫目的云,惠妃气急败坏的起身离开,宸妃抱着三皇子眼了不抬,小明子愣了愣,赶紧跑了出去,恭送惠妃离开,等他再回来时,宸妃抱着三皇子,一脸清冷的看着他,“送出去了?” 小明子心下一颤,眼都不敢抬,“回娘娘的话,已经送惠妃娘娘离开。” “很好!” 宸妃抬手将三皇子交给嬷嬷,“带好三皇子,出去。” 嬷嬷不敢怠慢,忙忙抱着皇子离开,宸妃居高临下近前,格外妖娆的眉眼里噙着淡淡寒意,小明子后背生寒,大气不敢喘,只闻头顶上主子道,“抬起头来。” 小明子颤颤抬起,猛然一记耳光重重的扇过来,他脸一偏,被打得整个人都懵了,“娘娘……” “本宫让你去送人了吗?到底谁是你的主子,是惠妃?还是本宫?你这番下去,仔细想想吧!” 宸妃冷着脸,奸?以为就你能生儿子了,你生儿子有什么了不起?我这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这皇宫这么多,我哪里不能呆着,偏来找你了?” 这真是够了,真是让人恼火啊! 她惠妃是没人理的人吗?只要她愿意,不知有多少大把的小妃子们跑过来找她套近乎,怎么就非这么不痛快的就偏来她宸宫找刺了? 我呸! 绛色的衣袍华美精致,在宸妃眼前划出好大一片炫目的云,惠妃气急败坏的起身离开,宸妃抱着三皇子眼了不抬,小明子愣了愣,赶紧跑了出去,恭送惠妃离开,等他再回来时,宸妃抱着三皇子,一脸清冷的看着他,“送出去了?” 小明子心下一颤,眼都不敢抬,“回娘娘的话,已经送惠妃娘娘离开。” “很好!” 宸妃抬手将三皇子交给嬷嬷,“带好三皇子,出去。” 嬷嬷不敢怠慢,忙忙抱着皇子离开,宸妃居高临下近前,格外妖娆的眉眼里噙着淡淡寒意,小明子后背生寒,大气不敢喘,只闻头顶上主子道,“抬起头来。” 小明子颤颤抬起,猛然一记耳光重重的扇过来,他脸一偏,被打得整个人都懵了,“娘娘……” “本宫让你去送人了吗?到底谁是你的主子,是惠妃?还是本宫?你这番下去,仔细想想吧!” 宸妃冷着脸,奸了个七八分透。 她若直言,夸自己生的儿子好,皇帝必定心生疑惑,还以为她是对太子之位,觊觎许久,可她这样反着说,倒是让皇帝多看她一眼,更是心情愉悦的笑道,“爱妃所言有理。三儿两个哥哥比他是大些的,开智也是会比三儿早一些的。” “皇上圣明。” 宸妃屈膝再笑,皇帝牵了她的手,便扬声让嬷嬷喊着过来,虎头虎脑的小儿子很快就送到了自己怀中,景元帝抱着小儿子,一边逗着一边与宸妃说着道,“爱妃,你看朕的皇儿,是不是长得很好?瞧这肉乎乎的小手,将来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宸妃抿唇就笑,“他父皇君临天下,一国之主,若是皇儿再没福气,那岂不是连老天爷都要说臣妾不知惜福了?” 最富贵生在帝王家。 皇子再小,也是皇子,那生下来就是高人一等的天皇贵渭。 “爱妃说得是,这样看起来,倒是朕矫情了呢。” 皇帝笑着,抱着自己小儿子又一阵欢欢喜喜的笑,宸妃陪着,眉里眼里也都带着温软,却见皇帝眉色一皱,轻叹道,“同样是朕的皇子公主,也不知太平现在如何了。” 人在这里,却依然是想着明月宫。 宸妃脸上的笑僵住。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夜半哭声 http://.biquxs.info/

人在她这里,想的却是别的女人。 “爱妃,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怀里的三皇子举起来又放下来,景元帝转头看过去,将近中年的容颜,并没有将他变得萧条,反而更有一种成熟的魅力,让宸妃不自觉就想亲近他,一颗心砰砰乱跳,慢慢的,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景元帝一边分心说着话,又逗留着三皇儿,他现在心满意足,极是开心。他觉得自己现在,是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了。 膝下皇儿不需多,三个也便足够,公主同样也不需多,只宠一个就行。 “皇上,臣妾没事,只是见着皇上与明儿玩在一起,真的很高兴。” 恍惚间回神,宸妃牵扯了嘴角说着,景元帝将孩子放下,嬷嬷赶紧接走,宸妃跟着起身,掩饰的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飞雪,忍不住便感慨道,“皇上,年年月月何其相似,去年的冬季,也有这样飞雪飘零的时候,皇上却并没有来臣妾的宸宫一歇。” 皇上专宠一人多年,她从最初的愤愤不甘,又到后来的手段使尽,再到现在的看淡一切,她觉得自己这一生,浮浮沉沉,有些该放下的,她也都放下了。 而那些一直放不下的,那就……继续悬着吧。 比如说中宫之位,比如说……未来的,太后娘娘。 人总是这样贪婪,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得过且过,可等你有了一些你从来没有的东西时,便又得陇望蜀,又想得到更多。 于是,人这一辈子,就总是在不停的跌倒,爬起,爬起,跌倒中……慢慢前行,前进。 “皇上,臣妾想皇上了,皇上可不可以留下陪陪臣妾?” 千娇百媚的眼底闪过切切的情意,宸妃伺候皇上多年,她知道皇上的软肋在哪里。只要你不去触碰他的禁忌,他其实真的很愿意去做一个普通的丈夫,与自己的妻儿,共享天伦之乐。 眼下,宸妃突然如此哀切,景元帝不由怔怔,好半天,才向她伸出去,宸妃吸了吸鼻子,慢慢的上前,跪坐在他身前地上,轻轻侧头枕在他的腿上。 岁月安好,一世安稳。 不知哪根弦触动了皇帝的心思,皇帝的目光渐渐变得温软,想起从前种种,她是花样年华跟了他,到如今也有好多年……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大手轻轻梳理着她柔软的发丝,难得心情平稳的道,“宸儿,朕现在过来,就是要留下陪你的。” 大手微微用力,将她抱起,宸妃红着脸,顺势坐上了他的腿,景元帝笑一下,低声在宸妃耳边说了什么,就见宸妃忽然愕然抬首看他,景元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许是从前的温情,再度回归,也许是眼下的冬夜,窗外的飞雪,又让他触景生情……总之,他起身,牵着自己身边女人的手,向着内殿里层层叠叠的帐幔,慢慢的旖旎而去。 这一路,宸妃都低着头,格外的娇羞,皇帝的留夜,让她一颗心“怦怦”直跳,皇帝的温柔,也让她隐约觉得,自己的机会,是否再次来临? 绯色的帐幔撒落,柔软的高床载入了两个人的重量……飞雪飘摇,隐约可见,屋子里地龙烧得暖暖,映得外面的窗子,一片凝结的雪霜。 一件又一件的丝衣落下,飞出,帐幔中慢慢传出人声,或轻或重,轻浅或深,总是女子的痴盼,换来了良人的一顾。 只不知这一夜,她的良人,又会在偶尔间歇的空隙,又能想起谁? “娘娘,外边传来消息,皇上去了宸妃娘娘那里。” 夜深了,娘娘坐在窗前依然不曾休息,素白进门,捧了一杯熟水,锦言抬眸,素面朝天,却自有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知性美。 这时候的娘娘,是寂寞的,是寒冷的,是淡然的,又是坚定的。 “素白,如果我放你走,你会走吗?” 自从她决定要谋取这个天下开始,她便想过自己身边人的命运。 最早是青枝,后来是爹,娘,兄嫂,再之,又是秀儿……这以后,又会是谁,她不敢去想,可她知道,若想功成,命,必不可少。 素白不该是要卷进这里来的人,她该要离开这里。 “不,娘娘。奴婢自从纳兰公子吩咐,便已经是娘娘的人,奴婢不离开。” 素白垂眸,跪下,她细微的声音,却是带着异常的固执,与坚定。锦言定定看着她,半晌,才轻然一叹,“可你当该知道,若是……那是条不归路。成,便是万万人之人,败,则是尸骨无存,甚至诛连九族……” 她要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靠那个男人是不够的。 好久好久,她也想明白了,她要变强,首先,就要得披荆斩棘,坐上这后宫之中的最高位。 “奴婢不怕。请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眼泪一落,素白吸了吸口,坚定的道,“娘娘,奴婢不走,奴婢会陪着娘娘,不管娘娘去哪里。” “可是,我若是去上黄泉路呢?” 淡然的主子突然幽幽一笑,眸光精锐,看着素白愕然抬起的小脸,她终于是笑意一收,抬手将她额边的碎发抚去,慢慢的道,“再问你最后一句,走,还是不走?” 她身为大历妖妃的谣言,已经是既定事实。谢巫既然进宫,又与皇上多次谈筹,那就表示皇上已经是信了几分的。 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会怎么做,又该怎么做呢? 唇角扬起自嘲的笑,恍然间,素白依然是坚定,“奴婢不走!” 从她进宫那一日,从公子说过,要护好锦嫔娘娘开始那一日,她就不会走! “好!本宫这里,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素白,从今日起,你升为本宫身边姑姑,与核仁一起,负责本宫宫事宜。这明月宫……” 她顿声,抬眸看看,眼底带着淡淡凉意,“早晚有天,本宫会风光出去!” 这一刻,她不再想躲,也不再去奢求什么男人的心。 男人的心靠不住。 才刚刚从她这里离开,句句请她谅解,可这下一刻,就已经去了别的女人那里。 她不善嫉,可她……也不甘心。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 素白磕头,从地上起身,这一刻,她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是这明月宫的姑姑,地位与核仁相当。 “和公公,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和公公笑纳。” 夜雪中追出来脸色红红的小宫女,悄悄递了一锭银子过去,和公公回手掂了掂,有些重,不过他不缺这些,依然是很好脾气的笑道,“可有什么事?” 宫中腌脏之事,他一向是见得多了。如今有人给他雪夜赛银锭,这分明也是无利不出手的。 小宫女脸色红红,依然低头垂眸,摇头道,“公公误会了,奴婢,奴婢没什么事……” 说话吞吞吐吐,分明是有话没话。 和公公也不愿多待,索性一笑,“那行,那我走了。” 转身拂袖,提着灯笼要走,身后小太监跟着,乌泱泱一群,看这架势,是真要离开,小宫女急了,“和公公,奴婢有事……” 和公公停下脚步,再回身时,脸色就有些意味深长了,“既是有事,刚刚为什么不说?” 非要玩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区区十两银子,他小和子公公就能看得上吗? 手一扬,将那锭银两抛在地下,脸的笑慢慢沉下,“既然有事,还不说?” 他事还有很多,最见不得这种吞吞吐吐的人。 这一声喝,小宫女脸上的红,猛然就退得干干净净,她腿一软,“扑通”跪地,结结巴巴的道,“和,和公公。奴婢家人捎信来,母亲重病,想,想要出宫探望母亲……” 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是带着哭音再说。 和公公挑挑眉,看一下雪地的银锭,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红红宫灯,思虑片刻,点头道,“可!” 小宫女喜出望外,顿时连连道谢,等她站起身时,那一道宫灯下的人影,已经慢步而去,渐行渐远。 风雪吹过,迷了她的眼,她低头,轻轻抬手,将那锭落地的银子拾起,再慢慢笑一下,回身而去。 转过一处宫墙,和公公吩咐道,“最近,着人重点盯一下重华宫。” 眼角飞起来,隐隐带着冷意。 暗中有人应了,飞身去办,和公公摇摇头,看一眼眼前宫墙,于飞雪中隐着夜的肃穆,安静,又透着祥和。 这里是明月宫,他每一次出来,都要来趟这里。 他小和子能有今天,与这明月宫里的现任主子,分不开关系。 眼底渐渐带了暖意,他手中宫灯抬起晃晃,门前的侍卫站定,齐声见礼,他点头,“照顾好锦嫔主子。小公主明日还要送过来,不得有任何怠慢,听明白了吗?” 夜色更深,一步一个脚印,踏着飞雪再次前行,宸宫就在前方不远处,小丸子在那边守着,他倒是不必过去。 想了想,又提着灯笼回转,飞雪渐渐变成了飞絮,大团大团的絮子如棉花一样,扑落落而下。 身上的暖衣挂满了白白的雪,宫红的灯笼照着,竟显出一丝诡异的艳红。 他顿时“咯噔”一下,定步站住,就听得耳边隐隐有哭泣之声,咿呀咿呀的传出来。 这大冷的天,这大寒的夜,这寂寞的皇城,这……顿时就寒毛倒竖。 ----- 清要说声抱歉,这一月家里出事,心力交瘁,怠慢了大家,抱歉。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黑猫再现 http://.biquxs.info/

这是夜半鬼哭吗? 他身上发冷,腿就跟着哆嗦了一下,可很快又站定了---后面的那一群小太监,可断断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啊! 害怕事小,丢人事大。 不过,听这声音,像是刚刚走过的明月宫方向? 脸色顿时难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吸了一口气,小和子摆着威严说,他现在好歹也是皇帝身上的第一大总管了,也是一直跟着锦嫔娘娘的人,胆子不大怎么办? 小太监傲然的拍了拍胸脯:“师傅放心,桌子这就去!” 现在,小和子也已经是带了徒弟了。 年岁不大,可胜在有经验。 飞雪席卷着,毛绒绒的一团一团又扑过来,明月宫里值夜的素白正倚着暖暖的炉子迷迷糊糊的打着嗑睡,猛然一声“咿咿呀呀”的声音窜到耳中,她一个激淋惊喜,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谁?是谁?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她这里一喊,核仁也披上了衣裳出来,可奇怪的是,她们找遍了宫里宫外,没有任何异常。那一声哭泣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诡异的不存在。 两人相视一眼,皆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凝重。 小和子带了人进来,急切的目光先是在核仁身上转了一圈,见她无事,这才将目光移开,吩咐道,“事出诡异,不可大意。娘娘既已歇下了,这事就不用禀了……”想了想,又自顾道:“等一下请寒大人过来,今夜要仔细一些。” 不是他太过敏感,是他总觉得这内宫之中似乎已经安宁了太久太久,这本就很不正常。 正常的宫斗,总是悄无声息的开始,又隐而又忍的蛰伏着。 “那你也小心一些。天晚了,早些回去休息。” 核仁抿唇抬眼,视线温柔的看着他,可让她遗憾的是,面前这个和公公,根本不去接收她的好意,脸色淡淡,公事公办,仿佛之前那一瞬的急切与担忧,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是残缺的人,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去耽误她。 夜风起,卷着厚厚的雪绒毛团又飞舞了过来,渐渐,宫灯下的那一行深深的脚印,便渐渐变得越来越浅,最后,晶莹如同雪绒被。 轻轻吸一下鼻子,将自己心中的难过压下,素白抬手握了她,指尖冰凉,隐隐发颤,“核仁,先回去……啊!” 骤然而起的惊叫让她瞬间惨白了脸,核仁猛然也跟着抬眼看出去,雪色飘飞的夜,宫灯迷离,又将整明月宫的院落映得如同白昼,而就在这样的白昼之下,一只通体乌黑,没有一根杂色的黑猫,正傲然冷戾蹲在雪色的墙头,一双眨着绿光的,诡异,凶狠,残暴,又噬杀的血腥目光,在冷幽幽的,看着两人。 那样的眼神,核仁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忘。 那是死神的眼神,那是残暴到让人只看一眼,就会吓得魂飞魄散的眼神! “来,来人,来人……” 片刻的惊呆,迅速又回神,核仁张口尖声叫着,这只该死的幽灵一般的猫,它又回来了,它又回来了! 这一声尖叫,那墙头的黑猫倒是有了动作,它慢幽幽又姿态优雅的站起了身,那一双绿眼中透出来的目光,像是看白痴一样,鄙视了一下正在尖叫的女人,眨眼,它跳下墙头不见了。 素白呆呆看着,也跟着出一身冷汗。她从前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只黑猫,却也是听说过的,如今一看,立时就脸色发白,一把抓住了核仁的手,惊惧的问,“它,它就是那只黑猫?” 第一次出现,它带着杀人不见血的天花,差点害得娘娘一尸四命。 这第二次出现,它又想干什么? “来人,快来人!” 核仁猛的点头,喊声又起,很快,手持利器的皇宫侍卫呼呼一下进入明月宫,个个如临大敌,寒秋上前询问,“核仁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半路上,他就被小和子公公请了来,说要保护明月宫,当时也没细说什么原由,可现在,他倒是真有点凝重了。 “是,是那只猫,它回来了,它又回来了……寒大人,你将它赶走,快赶走!” 核仁白着脸,额上冒着冷汗,她不能不怕,传说中,黑猫总是幽灵的使者,总是地狱的使者,如今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又出现……她不敢掉以轻心。 寒秋顺着看过去,却是诧异的皱眉,“没有啊,核仁姑娘,你是不是看错了?” 雪白的墙头,飞雪飘柔,明亮的宫灯反射着刀剑的寒光,哪里有什么黑猫? 寒秋不由得疑惑,但想想,核仁在宫中多年,也更是不会无中生有的,不由得又重新将目光落向了素白,素白僵着脸,目光呆滞的也跟着点点头,“寒大人,的确是……有只黑猫。” 那只黑猫,她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害怕。 “所有人听令,分散开来,仔细寻找!” 寒秋神色立时凝重,如果只是核仁一人看错,那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有素白,还有小和子之前所说的哭泣的声音……他直觉的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得到命令,宫中侍卫四下散开,仔细寻找。 可明月宫内殿里,竟是半丝声音也无。 外面嚷得这么激烈,就算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这么人的杂乱,也该是让人警觉的。 “核仁素白,外面的事有我,你们马上进去看看!” 夜深人静,寒秋不适合进去察看,可还有两个宫女。 “糟了!” 素白低呼一声,也顾不得其它,提了裙摆就进去,核仁也似是想到了什么,紧跟着踉跄而入,寒秋一双薄唇抿得紧紧。 难道,还会出什么事? 会不会先是以这只黑猫的出现,引开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再对娘娘下手? “娘娘,娘娘!” 进了内殿,素白直接就扑到了床前,先是颤颤喊着,帐内没有动静,她心一跳,猛的咬紧牙关,慢慢的抬手挑起帐幔。 帐幔中,面色安静的女子,睡得极是安详,匀速的呼吸,轻颤的鼻翼,顿时就让素白一颗心猛的落了地,她腿一软,跌倒在床前,大口大口喘着气,眼里的泪意,几欲而落,却又生生忍住。 核仁跑得慢些,也同样跑了进来,见状,也跟着心里一松,鼻子忍不住发酸。 娘娘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有人依然的心怀不轨? 这一夜,总归是有惊无险。 一直熬到第二天早上,当东方出了晨曦,阳光慢慢露头时,这明月宫的一切,才渐渐的运转而起。 锦言沉沉的睡了一夜,其间的嘈杂,她也隐隐听了一些,却并不放在心上。 黑猫,天花么? 她冷然一笑,翻身坐起,眼看床头一个,床尾一个,两个乌黑的小脑袋,守在她的身边整整一夜,她冷嗤的眼底,慢慢溢出一抹柔情。 核仁,素白……还有青枝,秀儿。 不管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都是她可信任之人。 “娘娘,小的司礼监蓝诚,为娘娘送定好的新年礼服。” 门口有声音轻轻禀道,锦言唇角扬起弧度,很快又落,“进来吧!” 蓝诚双手捧着一方精致的木托,木托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司礼监刚刚做好的新年礼服。 看颜色,是她惯穿的天青色。等得送到了跟前,锦言挑挑眉,示意殿内其它人都下去,核仁素白听得动静,也渐然醒来,一见蓝诚,顿时又睁大了眼睛。 天! 这还真是,真是…… 胆大! 两人嗓子的这两个字,终是用力的使劲压下,蓝诚站直腰身,笑了起来,“不用那么惊讶,既然入了司礼监,自己的事情,总是要做好的。” 蓝诚笑着……不!是纳兰城笑着,他在娘娘面前,永远是从前那个纳兰城。 “先打开看看吧!” 木托盘拿开,双手托着衣服站定在锦言面前,锦言难得童心大起的偏了头,一脸笑呵呵的看着他,又看看自己,俏笑着道,“纳兰大哥,你确定要这样子看着衣衫不整的我,去迎接你的新年礼服么?” 她才刚刚醒来,雪早已凌晨时停了,日头冒了出来,已经老高了---这段时间在明月宫的日子,其实一点也不像冷宫,倒像是在自由自在的放风了。 没有规矩的束缚,没有礼仪的严格要求,她天天都能睡到自然醒。 “你刚刚睡醒不修边幅的样子,我也不是只见过一次了,怕什么?” 那整整半年的逃亡生涯,相处种种,他根本不可能忘,也永远都不会忘记。 见她眼神轻恍,脸色微微轻冷,纳兰城笑一声,又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来,看看吧,如果不喜欢,再拿去重做。” 天青色的裙衣抖开,在窗外照耀而进的阳光下,又似是泛着点点柔光,雪白的玉兰花,一针一线,只在前胸左侧处,绣了傲然一朵,精致,而又不显突兀。 两边袖口,却是雪花的六瓣形,稀稀疏疏又洋洋洒洒,远看,还真像是将外面的雪色,全部都裹了进来。 只一眼,锦言便喜欢上了这份清雅。 “不过,若是新年礼服,这样太过素雅的话,会不会也不太好?” 核仁纠结着提了一个建议,娘娘大病初愈,必须要容光焕发,力压群芳,就这样一件太过素净的裙衣,喜欢是当真喜欢了,可也真不怎么出彩。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栽赃 http://.biquxs.info/

“娘娘要出彩,自然不止是这件衣服而已。” 纳兰城笑了笑,眸光中带着笑意,微微看向眼前女子,人活一世,本就很累,她却有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浪费在这冷宫深处。 “我另有定好的礼服,要给娘娘看。” 再度笑了一声,他转身出去,核仁皱皱眉,呆呆的道,“娘娘,纳兰公子什么意思?” 锦言挑眉,不语。 既然她已经打定主意,再不会忍让退步,哪怕就是让她穿着白衣,她也一样可以冠绝天下! 眸间闪过一丝冷,唇角扬起半个弧度,又倏然顿住。 “娘娘。” 宫门开了,素白从殿外急步而进,“娘娘,宸妃娘娘到。” 是自从她失宠之后,宸宫之中的宸妃娘娘,便又再度成为后宫的无冕之王了。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她们后宫女子,哪个依靠的不是男人? 锦言点点头,唇角的那半个弧度,也随之而落,“请她进来吧!” 厉色退去,温软又起,她身子懒懒往身后美人榻上斜倚而去,素白呆了一呆,核仁却是觉得很是满意,又是激动。 娘娘,终于是不甘平庸了吗? 真好。 “娘娘,宸妃娘娘来,不用去迎一下吗?” 素白垂眸,以前娘娘身居高位,她可以无视任何后宫女子,可现在……娘娘已经被贬为嫔位。 “放心。本宫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宸妃来了,只说本宫身体不适。”顿了顿,又看一眼核仁,“将窗子打开。” 核仁应声去办,转手又将暖暖的毯子搭在娘娘身上,明月宫虽暖,地龙烧得人要出汗,可冷宫毕竟是冷宫,娘娘身体虚弱,自然是需要更加温暖一些的。 原来,是这样啊。 素白看着这主仆二人间的默契,倏然间眼睛一亮,面露喜色的出去了。核仁便弯了膝盖半跪在了娘娘的美人榻边,锦言阖了眼,慢慢的道,“从前欠下的,本宫是要一点点拿回来了。” 核仁欣慰的低笑,“奴婢能将娘娘归来,是奴婢的福气。” “放心吧,以后的福气还多着呢。既然本宫的低调与忍让,无论如何也都换不来她们的良心,那本宫又何须再忍?” 眸间闪过一抹寒气,她以为,经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了,可她是天真的错了。 “娘娘,那只黑猫……” 核仁皱眉,低声道,“那只黑猫总让奴婢觉得心惊肉跳。” 每一次的出现,都是那么诡异,每一次的出现,似乎也当真都带着一种死亡的味道。 “黑猫么?” 锦言顿了顿,轻然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世间,想要做一个好人不容易,想要做一个坏人……却是简单的很! 既如此,那么今天,便从这只黑猫开始吧! 指尖握了起来,冷意煞现。 “娘娘您的意思是,您知道这黑猫的主子是谁?” 核仁眨眨眼,一声惊讶的低问,锦言点点头,不再言语。 她还不去找她,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多日不见,妹妹身子可还好?” 言语间,宸妃已经踏步而来。 娇美的容颜,雪色的狐裘,将她数年如一日的精致与美丽,映衬得越发美艳逼人。 窗外雪落晶莹,阳光盛起,刺眼的光芒,随着窗子里微开的一道缝隙飞射而进。与此同时,冬季的寒风也踏着步子,悄悄溜了进来,一瞬间将这屋里的温暖下降了几分。 宸妃不由打个哆嗦,狐疑的抬眼看去窗子,眉间便显出了一丝冷,“妹妹既是身子不好,为何还要在这个天气大开窗子?也不怕再落上风寒?” 莲步轻移,便要亲自过去掩上窗子,身后小宫女慌忙已将窗子掩上,窗子下边,锦杌上,宸妃顿了顿,便自行坐了下来。 素白取了手炉上前,递于宸妃,便又无声的退下,核仁一直半跪在美人榻前不言不语,一双手无声的为娘娘轻轻捏着腿部,宸妃看了看,莫名就得脸上被人不轻不重扇了一耳光似的。 她自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她在说话了,似乎美人榻上躺着的那个女人,更甚至连眼皮子都没睁开? 被人忽视得般彻底,顿时一口气堵上心口。宸妃皱皱眉,先行忍下,压着怒道,“锦嫔?” 这一声,已是隐隐的夹了丝丝威严,不再是那一声软软的妹妹了。 是终于再也装不下去了吗? 锦言一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是以一种初初睡醒时,茫然怔神的表情,喃喃看向她,“宸……宸妃姐姐,是什么来的?核仁,宸妃娘娘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本宫?” 说话着,就急着要起身,核仁嘴角一抽,急忙道,“娘娘,您身子不好,皇上说了,让您好好休养的。” 好吧! 她这里还没怪罪呢,这该死的贱婢却已经连理由都给找好了! 宸妃再一口堵在心口,彻底寒了脸,“锦嫔!本宫进你明月宫,你身体不好,不来迎接也就罢了,可本宫进来这么久了,你这宫里的奴婢,连个茶都不给本宫奉,这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漂亮的容颜凝起,一双美目中厉光乍出。这个该死的贱婢,从前一时大意,容她一步登天,处处风光,如今落魄了,也居然还敢这么目中无人? 尖尖的指尖叩在掌心,宸妃紧紧的抿着唇,冷芒如剑看过来,锦言脚下虚浮,一张脸色煞白,她初醒时的懵懂,已像是完全被宸妃这突然的厉喝给吓倒,她腿一软,跪在地,眼里含了泪,大哭道,“娘娘饶命,娘娘恕罪,都是臣妾的错,都是臣妾的错。” 她喊着,脑袋磕在地上“咚咚”的响,这突然的示弱与求饶,顿时就让宸妃一瞬间懵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她从来可是宁死都不会认个错的,怎么今日才刚刚几句话,就给吓成了这样? 一瞬间,宸妃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可每一个念头,都给不了她最终答案。 锦嫔一跪,自然核仁也跟着哭,还哭得更大声,“求娘娘饶过我家主子吧,我家主子身体刚好啊,求娘娘开恩……” 主仆二人,这到底是在唱着哪一出戏? 宸妃瞪大了眼睛看着,一瞬间,就忽然觉得心里不安。而她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一旦觉得不安,立时就想到了一些什么,脸色骤然一变,转身就往外急走。 “娘娘,娘娘!” 偏在这时,身后尖叫声猛然惊喊而起,宸妃下意识步子顿住,回头去看,刚刚还磕头磕得很欢的锦嫔,身子软软就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核仁又哭又喊的吃力要扶起自家主子,可每一次都因为力气不够而又摔倒在地,一连数次,宸妃慢慢就白了脸,气得嘴角发着颤,“好,好一个苏锦言,你,你够狠,够狠!” “娘娘,快走!” 身边的小宫女惊恐万状的低喊着,事情到了这一步,连她个小宫女都能看明白的事,宸妃自然也就更加明白了。 这是赤果果的栽赃,陷害! “苏锦言!我不会放过你的!” 脸色气到铁青,宸妃猛的再转身,步子慌乱急步而去,耳边就听一声悲切的喊,“皇上,请皇上救救我家主子。我家主子身体不好,她再经不得折腾啊,呜呜呜……” 这是该死的……素白那个贱人?! 宸妃听在耳里,脚下一软,整张脸再无血色。 “娘娘,是皇上,皇上来了……” 小宫女一刹时脸无血色,再见娘娘,整个也变得呆滞,心里真是又气又急。 宸妃娘娘,这是被锦嫔娘娘给算计了啊! 两人僵立在当场,耳边帝王的脚步声急促而渐近,避无可避。 “宸妃?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元帝一路急行,大步而进,却在看着宸妃一脸的煞白时,顿时停下脚步,一脸不可置信,而失望的道,“宸妃,是你?” 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更带着一丝痛! 他才刚刚下了早朝,朝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就见这明月宫的小宫女一脸慌张的去求救,他顿时就知明月宫不好,在他私心里,他以为会是张牙舞爪的惠妃还不知悔改,或者是一些新进宫的妃子而不知规矩,可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宸妃! 是昨夜还与他在一起,婉转承欢,小意可人的宸妃! “皇上,不,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臣妾可以解释……” 宸妃心一沉,咬紧牙关慢慢的跪地,只要皇上给她一个机会,听她一个解释,只要皇上…… “够了!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朕会不知道吗?” 蓦然而起的低怒声打断了她的慌张,也打断了她的辩解,皇帝冷冷的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那渐然踏至的脚步声,就像一座座大山一样,慢慢踏在她的心间,她忍不住绝望,摇头,嘶哑,呐喊,“不!皇上,你为什么不信臣妾?为什么不信?” “寒秋,将她带下去!” 沉沉的一声冷,景元帝最后看她一眼,便再也不将她放在心上。越过她,急步而进,冲进内殿里,将那个已经额头带伤,再度昏到的女子软软的换入怀中,喊着让人请太医。 输了,还是输了啊! 帝王心,海底针,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的心里,又去真正的爱过谁? 眼睁睁见着这一幕,宸妃绝望的软倒地。 耳边再一次的脚步声响,寒秋进门,低垂着眸光,“娘娘,请。” 看不到的脸色,噙着一抹木然的同情。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发狂的惠妃 http://.biquxs.info/

门外的飞雪渐渐停下了,喧嚣的一幕过去,宸妃被寒秋带了下去,整个明月宫中一片诡异的宁静。 来来去去的太医,又踏进了明月宫的门,锦言磕破的额头已经上了药,景元帝脸色黑黑坐在他身前,宽厚有力的手掌握紧着她冰冷娇小的小手,冷厉的眼底除了怒,还是怒。 “谁让她进来的?朕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明月宫如无朕的口谕,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么?” 真是够了! 这一群蠢货! 一个个的都将他的话,当成是耳旁风了吗? “皇上息怒。” 一干侍卫跪下,除了最前头的寒秋略略敢出声之外,其它人哪个不是屏紧了呼吸,生怕一旦再惹怒了皇帝,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皇上,宸妃姐姐难得来,是臣妾请进来的……” 软软的声音虚弱的拉回了皇帝的怒火,一见身后的人醒来,皇上脸色立变,顿时就软了眸光看过来,声音柔柔而又略带急切的问,“锦儿,你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要不要再让太医过来看看?” 看看,他才不过刚刚踏足明月宫几天,这宫里的一些人就忍不住了啊。 不管是从前的宸妃,还是后来的晴贵人……一个个的,都来给她下绊子。 “皇上,不用了,臣妾很好。” 床上的女子顶着额头的伤,一脸凄婉的看着他,从来没有变过的目光,依然那般的清纯,善良,“皇上,”她说,“还请皇上息怒,不要迁怒于他们。如果要问罪,也都是臣妾的错,与核仁他们无关啊!” 她这里被宸妃“折辱”而受伤,受牵连的,是她身边的人。 皇上的怒意,是指责她们没有好好的服侍好娘娘,他从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唔,也不对……过程也问,只是没那么详尽。 “好,如果是锦儿希望的,朕又有何不能应?” 心疼的看着眼前女子,哪怕是她受了伤,受了辱,也依然如此胸怀善待身边的人,景元帝叹一口气,向着殿外摆摆手,和公公急忙上前便赦了众人起身,亲手扶了一把核仁,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问一句,“可还好?” 核仁点点头,揉着跪到发麻的膝盖,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些疼。” 大寒的冬季,皇帝让他们所有在娘娘身边伺候人,罚在外面冰凉的青石板上,若是命好,以后的日子便不会多受苦,若是命不好……这伤寒腿的毛病便落下了。 和公公沉凝一下,微微点头,“先起来,去偏殿里暖和一些。”顿了顿,又拉了核仁到一边,低低低的道,“等回头,我着人给你送些活血化淤的红花过来……这东西,你知道该怎么用。” 活血化淤的红花? 核仁一怔,差点就惊呼出声,有些着急的道,“小和子,我不要你犯险,这……这东西向来是宫中禁品,若是被人发现,那当场打死都是轻的!” 她一时急得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和公公眼神暖和着,抬手握着她冰冷的手,轻轻的道,“没事的。我……会考虑好的。” 化血化淤的红花,用得好了,那是治病救人的药,用得不好,那就是害人的东西。 “可是……” 核仁还想说,和公公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甩着怀中拂尘离开。 渐渐的,日头正午,忙碌的御膳监,又送来了精致美味的食物,景元帝一身朝服依然没有换下,此刻,正用白玉的勺子舀了一些稀粥过去,哄着床上的女子多少喝了些。 她身子虚,而中医向来讲究虚不进补,一些大鱼大肉的参汤补汤,不适宜这时候喝,倒是这碗清香扑鼻的米粥,喝起来暖胃,又助消化。 “皇上,臣妾已经饱了,喝不下了……” 一碗米粥喝下去,就算是皇上伺候得再好,锦言也受不了了。 别人看着这一幕帝妃相爱,各种眼谗,她却是恨不得皇上能够马上离开。 见过了他心狠手辣冰冷绝情的一面,她无论如何都跨不过自己心上的那道坎---曾经的不闻不问,生死由命,让她几乎冰封了自己所有的感情。 “才这么一点点,怎么能够好呢?” 看看满桌子的精致菜色,景元帝皱了眉,“要不,再少用些菜色?” 因着她的身子不好,皇帝特别吩咐下去,午膳要清淡,于是这满桌子的菜色,都极为清淡。 锦言摇摇头,微微敛下的眸光中带着淡漠的不在意,摇摇头,依然轻着声音道,“皇上,臣妾用不下去了……” 皇帝却不放弃,“清蒸鲈鱼?” 摇摇头,“腥。” “葱拌木耳?” “呛。” “豆腐汤?” “没胃口。” “那……莲子汤?” 皇帝又指着最后一道汤问,哪怕她一次次的拒绝,他如今可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锦言淡淡的目光垂下来,慢慢的道,“皇上,不用劳烦皇上费心了,臣妾身子虚,如今吃了碗粥,就真的饱了,再也用不下其它的……” 这满桌的菜色,曾经在她极度渴望想要进补的时候,她却只有挖草根,吃树皮……她与核仁几乎是被整个天下的所有人都给遗弃了。 而那个时候,皇上又在哪里呢? 那样的苦日子,她终于也是撑着活了过来,可现在,她不想要了,他却是费尽心思的一点点想要给她拾回来。 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是笼中鸟的日子。 “皇上。” 她慢慢的撑着身子坐起,对了,哪怕她再不想,也还是要撑着过下去,为了自己的孩子,她要努力撑着过下去。 没娘的孩子是可怜的,这吃人的宫中若是当真没有了她这亲生母亲的呵护,她可怜的孩子,到底能不能摇摇晃晃的长大成人,都是未知数。 “你说,朕在这里,有什么想要的,朕一定会给你。” 粥碗放下,午膳撤下去,从现在这个角度看她,景元帝终是忍不住心中叹息。 许是从前他真的做得太过分了,所以现在无论他如何顺着她,她都这么一副病恹恹的身子,让他着急,却也没办法。 急不来,真的急不来。 “皇上,臣妾没什么要求的,只是……能否请皇上,给臣妾正名?” 虚弱的女人摇着头,又脸色微弱的说,“臣妾不求什么大富大贵,臣妾只求,让臣妾的孩子长大后,可以让他们挺起胸膛做人,他们不该有一个身处冷宫的母妃。” 她不为自己考虑,她也要为孩子争一争。 眼下大历后宫,除了她的三个孩儿,还有宸妃生下的三皇子。天知道如果她不好好的,宸妃会如此对他们下手? 母子总是连心,血脉总是相连。 她不能,也绝不会抛下他们不管! “锦儿的意思是,要离开这里吗?” 景元帝怔了怔,终于欢喜的笑起来,“那自然好。朕之前也说过的,一定要将你移出这里的……”可那时候,她心如死灰,压根不想见他,他也不敢过多逼她。 如今好了,只要她愿意离开,他一切都可以答应她。 三日之后,锦嫔移宫。 皇帝亲自来接,核仁素白等人欢天喜地,这样真好,娘娘终于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吗? 从明月宫离开,直接又再行入住锦宫,锦嫔依然还是锦嫔,并没有很快的给她恢复之前锦贵妃的身份,可这最有资格住在这锦宫的人,又回来了。 一时间,整个后宫顿时像大冬的寒风刮过,又气得摔了盘子摔了碗的,更有气的撕了墙上的画……居住宝华殿的惠妃,更是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啊!那个该死的贱人,她怎么就总是不死呢?宸妃到底在干什么?自己生了儿子都笼不住皇上的心,真是废物啊,废物!” 她气冲冲骂着,只觉得这额头一阵一阵的疼。 正骂着,便禀重华宫的晴贵人到,惠妃瞪瞪眼,姣好的面容气得要杀人,“滚!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让她给我滚出去!” 杏眼圆睁,一眼看到墙角立着的花病,惠妃气得脸色发白,迈步过去,抱着那花瓶就扔出去,容嬷嬷顿时就吓得够呛,“娘娘,可不敢啊!眼下锦妃重得皇上宠爱,整个后宫都如履薄冰,娘娘可得要小心啊!” 想想从前的后宫突变,多少人因为那一个女人,不是死了就是栽了,娘娘好不容易从那场血色的清洗中活了下来,就断断不能再激动。 “那你说该怎么办?从前她住冷宫时,本宫就没机会去亲近皇上,现在她又出来了,那本宫岂不是要一辈子老死宫中?” 惠妃抓狂了。 眼看着宸妃也有了皇子傍身,而她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她怎么能不急,怎么能不急? “娘娘,可这事也急不得啊。” 容嬷嬷苦涩的劝着,这整个后宫也没有任何人更比她希望惠妃娘娘有孕了,哪怕是个公主也好……可是,皇上已经有数月时间不来娘娘这里,就算娘娘就天大的想法,她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吧? “急不得急不得……这一辈子急不得,本宫就一辈子这样完了啊!” 摔完了手头的东西,惠妃一屁股坐在地上,隐隐绝望。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高调复宠 http://.biquxs.info/

第二百七十九章 门外传进的声音落在惠妃耳中,惠妃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好好思考这到底是谁在说话? 她只以为,这个该死的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里故意的看她笑话吗? “谁,滚进来!” 愤怒的向着殿外重重一喝,晴贵人原本还想拿乔一下,听这一声喊,顿时就白了脸。容嬷嬷一眼看到她,也跟着冷哼一声,脸色极为难看,“晴贵人,我家娘娘虽然膝下无子,可好歹也是后宫之妃,你又算什么东西,敢来消遣我家娘娘?” 消遣? 是的。 就是消遣! 这个晴贵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子了吧,刚刚明明就已经让她滚了,是听不懂话吗? 惠妃深深压了压火,怒:“晴贵人,依本宫看,你是故意来看本宫笑话的吧?看本宫生不出孩子,你是不是还挺高兴的?看本宫比不上锦宫那个贱人,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开心的?嗯?” 这一声声一步步,随着一句一句话咬牙切齿说出来,晴贵人呆呆,天,她,她啥时候有这样的想法了? “娘娘,您误会臣妾了。” 心头一个寒战,眼睁睁看着惠妃盛怒着一张脸,恨不得要把她大卸八块的咬牙切齿,晴贵人一哆嗦,“扑嗵”一声跪下,冷汗嗖嗖,闭着眼大喊道,“娘娘,臣妾能有法子让皇上喜欢上娘娘!” 她有法子,她真的有法子啊! “说!” 盛怒中的惠妃微微一怔,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她压着怒火停下脚步,此时距离这晴人身前便只有半步远的距离,身上带着重重威压,惠妃居高临下红着眼瞪着她,“若是敢戏耍本宫,你该知道下场是何!” 别以为锦宫那个贱人出来了,她惠妃就又要成了这宫中可有可无的人! 她现在,可是与宸妃同掌后宫大权,有哪个敢不服……她都会让她们不得好死! 阴骛的眼底猛的闪过狠厉,晴贵人跪在地上,浑身哆哆嗦嗦,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是疯了傻了啊,这个时候跟这一个疯子般的惠妃女人拿什么乔? 她本来就是来寻找同盟,共同打败锦宫那个贱人的…… “娘娘,臣妾有办法,有办法……” 忙不迭从自己衣袖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递了过去,惠妃冷哼一声,容嬷嬷上前,将那药瓶拿过,“这是什么?” “娘娘,这是可以让皇上喜欢上娘娘的东西。” 见惠妃终是感兴趣,晴贵人这才敢说。惠妃看了看她,说不意动那是假的。 顿了顿,“起来吧!” 晴贵人大松一口气,这样的话,也算是娘娘同意了? “说吧,这到底是什么?” 打发了容嬷嬷出门守着,惠妃精致华美的袍袖甩了开,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倚在地龙暖暖的暖榻上。 其实这么多年,惠妃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真正说起来,也正值妙龄芳华。可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残忍,当下最鲜艳的花朵,那就是刚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 二十七八? 早就老得不能再老。 可偏是这样的老女人,还压根生不出孩子来傍身,这对于惠妃来说,更就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了。 一个女人,就算再是容颜漂亮,如果没有男人,那也终究会长成枯花一朵。 当然,锦宫那个贱人是个例外! 惠妃狠狠的想,眼看着晴贵人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正是花骨朵一般,一掐就出水的嫩,她咬咬牙,握着手中的药瓶,将心中的嫉妒压下。 “启禀娘娘,这个药水,可以在身上耳后少量的擦一些……也可以在饮食中服一些下去……” 晴贵人低低的说,是生怕被隔墙有耳听了去。 当然了,这种药水……可是她花费了无尽精力才得到的,她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给惠妃送上门来呢? 她是有条件的。 惠妃脾气是急,但是不傻。 她吸了口气,兰花指翘起,慢慢的道,“这样好的东西你给了本宫,就不怕本宫一个反脸,将给送给皇上?” 敢在皇上身上使手段,这晴贵人胆子也是很大。 冷冷的目光凝着犀利,她已经在考虑,这晴人野心不小,又有手段,怕是留着,将来也是个祸害。 晴贵人却一笑,胸有成竹的道,“这怎么可能呢?臣妾已经决定要依附于娘娘生存,就绝不敢对娘娘有任何不敬。” 眼角抬起来,惠妃一脸莫测高深的样,抬手将那药瓶放一边,看起来半分兴趣也没有,可晴贵人就是知道,惠妃,是真的已经动了心。 若不然,又怎么可能会招她进来再细问呢? 决定趁热打铁再加一把火,“娘娘,您要有得皇上宠幸有了龙种,将来再生下皇子,那娘娘身边也一定是需要人手的。而臣妾便是娘娘最适合的人手。臣妾这辈子,既能得见天颜伺候娘娘,又与左右侍奉于娘娘身边,这已经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又怎敢不会尽心尽力?” 说了这话,又觉得还是不够,更是忠心的又加一句,“娘娘,这一瓶能够助人怀孕生子的奇药,天下可仅此一瓶啊!” 言下之意,这仅有的一瓶都给了你,怎么也能表现我的忠心了吧? 惠妃果然眼睛一亮,晴贵人说了这么多的话,她其实一直在犹豫,怀孕生子虽然很让她渴望,但这药……不用问也是禁药啊,一旦被人发现,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真正是被打动的,是晴贵人的那最后一句话:天下只仅一瓶。 既然是仅有,那么……惠妃咬咬牙,眼底神色坚定,转瞬又逝,扬声唤着容嬷嬷进来,“晴贵人累了,赐本宫最喜欢的琼花酿给她回去补补身子吧!” 容嬷嬷看了晴贵人一眼,不可觉察的点了点头,去将琼花酿取来,等晴贵人离开,容嬷嬷担心道,“娘娘,这晴贵人说的话,可靠吗?” 惠妃慢慢的想着,晶莹玉润指尖来来回回看着,好半天,才点点头,“总之,有本宫在,她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哪怕这样的药,晴贵人私下里也有,惠妃也是绝对不可能会让她生下孩子的。 “不管怎么说,晴贵人所图不小,娘娘总是要小心的。” 容嬷嬷还是担忧,惠妃颔首,“这是自然。”顿了顿,又嗤笑一声,“备份厚礼,挑个好时辰,咱们也去往锦宫一趟。话说宸妃那个不中用的,玩了这么多年阴的,她倒是没想到这到了最后,却把她自己给真正的玩进去了吧?” 而且,连她也没有想到啊,锦嫔那个贱人,居然还真敢……!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过了腊八,离新年也没几天了。 各宫新年礼服也都掐着点的都送了过去,司礼监也更将锦嫔娘娘需要的新服呈了上来。 如今的锦嫔娘娘,依然还只是个嫔位,可这整个后宫的所有人,都恨不得都把人家当成皇后娘娘看待了。 没办法了,重获圣宠,有利有弊。当然也是利多弊少,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娘娘,看这件衣服怎么样?庆贺新年时,娘娘穿这件百雀翎镶白狐毛边的衣服,怕是要闪瞎了那些人的人呢。” 核仁兴奋的斗开手边大红而绣着百雀图案的裙衣,两眼放光的说,“这衣服真好啊!” 顺便再配上这白狐毛镶嵌的圆滚滚袖边,脖领,发上再梳上飞凤髻,金步摇,娘娘便是这整个后宫最当之无愧的无冕之后。 核仁这么高兴,锦言也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原本她对于穿什么样的衣服没多大兴趣,现在一眼看过来,倒也惊艳了。 纳兰城说要给她最好的,果然……是最好的吗? 虽然不是正宫之后的凤袍玉冠,却是绣了百雀。 百雀朝凤么? 眸光轻轻闪了闪,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核仁嘻嘻笑着,胳膊捅了捅素白,“你说,皇上要是看到我们娘娘这样惊艳出场,会不会一时高兴就真把皇后的桂冠给咱们娘娘送到锦宫来了?” 被打入冷宫又如何? 她们家主子就是有这本事,能让皇上念念不忘。 核仁挑着下巴回想着从前种种,心中酸甜苦辣,各种味道都有。 娘娘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也是拼了命的代价! 又想到那三位小主子,眸光便跟着暗了暗,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若不是因为那三位小主子,或许娘娘真就要打算在那冷宫之中,一直到死了。 啊呸呸呸!不许说死! 眼看就是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核仁甩甩头,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甩出去,素白已经点点头接话,“那自然是。如果皇上亲眼看到我们主子这样美,心里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还有……假如那一天,公子也在场,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公子的心,这么些年便一直在娘娘的身上放着,于是公子这一辈子的苦,便也早早注定。 只可惜,公子连个后都没有。原来以为那孩子还活着,可终归只是奢望。 死,便是死了。 曾经的武国公出手狠辣,强势,也绝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心中轻轻叹一口气,便见娘娘已经抿唇起身,目光静静的看过来,虽然没有说话,却是神色暖暖。她不由也跟着心中一暖,向着娘娘道,“小年之夜,就穿这一件吧。娘娘既然要高调复宠,就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高调到,要让天下所有人,都再不敢直呼娘娘妖妃。 “那是自然,我们家主子就是最美最好最善良的人。娘娘,就听素白的吧,既然娘娘的善良不能唤起那些人的良知,娘娘又何必一忍再忍?” 这是核仁说的话。 从前的娘娘很善良,就活该被那些人欺负至死吗?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高调给她们看看! “好。” 素淡的锦嫔微微颔首,她答应她们,也答应她们。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跟我走 http://.biquxs.info/

核仁开心了,素白也开心了,“娘娘,这样就好了嘛。对了,小公主什么时候送过来?皇上不是说,小公主要送这里来的吗?” 兴奋的收起手中的衣服,核仁也喜欢那个小公主,虽然还不会走,也不大会说话,可那软软糯糯的小模样,看起来就喜欢得紧。 “娘娘,等着小公主长大,将来也一定是个漂亮的小仙女。” 核仁开心的又说,素白拿了衣服去收起来,锦言便看着两人笑,笑过了,又抬起手,看看手背上于那一日被划破的地方,隐隐的透着疼。 想着小公主那日出事,眸光便微微泛了冷。但很快,又点点头,“太平一定会长得很漂亮的。” 顿了顿,又想起小公主的奶娘嬷嬷,“后来去哪里了,是被打发出宫了吗?” 身为小公的贴身奶娘,连小公主都看不好,皇上大概是早就打发出去了。 核仁看看左右,说起这事,声音就压低了,“娘娘,奴婢听说,小公主自从上次被吓着,然后发了通高热后,身子便一直不好……皇上为怕娘娘担心不让这事传到娘娘耳边来,奴婢也是刚刚才打探到的消息。” 当初娘娘生下的三个小主子,因着种种错综复杂的原因,宫中妃嫔无人敢去冒头领养,再加上宸妃有孕,惠妃不屑,三位小主便由皇上决定送入了中室殿,派了专门的奶娘嬷嬷来照顾。 自然当时是娘娘的身体不佳,又因身在冷宫,这便是一大借口。可如今娘娘已从冷宫出来,又重回锦宫,而皇上的宠幸也一日更盛一日,核仁是特别希望那三位小主能由娘娘亲自来养。 左右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母子连心。 “太平身子不好,为什么没有告之本宫?” 心底原本的淡然,在听到小公主的消息后,锦言心中骤然一紧,她退一步,强压着心头骤然而起的冲涌道,“为什么没有告诉本宫?核仁,你去,传本宫令,小公主必须马上来到本宫身边!” 她急喘着,忍不住抬手掩了唇,却是一口血咳出来,落在腥红如血的羊毛地毯上,更加诡异的让人心惊。 “……娘娘!” 呆呆看了一刹,核仁猛然惊叫出来,素白早已过来扶住,两人相视,“娘娘……快!快请太医!” 核仁急得点头,撒腿就往跑,都是她,都是她……明明知道娘娘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为什么就不能再忍忍呢?等得小公主好了,自然就来了。可是,说什么都晚了……核仁一边骂着自己,一边快速往外走。 “不许去!” 身后软软的一道声音,无力的送入耳中,娘娘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许去? 急奔的脚步猛的停下,核仁带着眼角的泪意回头看,娘娘软在素白怀里,苍白的脸色,隐隐的带着一丝红晕,她慢慢的摇摇头,顺了顺气,道,“核仁,我才刚刚从冷宫出来……若是马上再出事情,小公主怎么可能还会送过来?” 顿了顿,又道,“只是旧疾而已,将养几日就会好的。” 她身为一个母亲,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在那个没有任何温情的中室殿中呆下去。 “可是……” 核仁含泪说,锦言轻轻摇头,将她打断,虽然虚弱,却坚定的眼神看着她,“核仁,听话。去将小公主接过来。” “娘娘……” 核仁终于哭了,“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开眼,为什么就不能见娘娘好?” “快去吧。天寒地冻,记得捧上暖炉,暖轿里也要放好。你跟着一起上轿子,将小公主从中室殿接回来。” 她的母亲,已经迟到了很久了。 眼看将要过年,眼看过了春,就是那三个孩子的周岁生辰了,她这做孩子母妃的,却一日都没有亲手去照顾过。 “核仁,你就去吧。这里有我在。” 素白轻轻说着话,核仁咬咬牙,终于出了锦宫大门。 等得她离开,锦嫔强撑的身体,终于再也撑不住,眼前昏暗发黑的倒在素白怀里,素白吸着鼻子,却是沉稳,“娘娘,是不是毒发了?” 视线掠下,有些凝重的看着娘娘的手背,那并不是什么旧疾发作,才会吐血,这是新近中的毒。 从那一日皇帝踏入明月宫,紧接着小公子突然大哭,而又有人趁机划伤娘娘的手背开始,这便又是一个阴谋的开始。 有人,见不得娘娘活着。 “好了,这事先不要让核仁知道。她性子比较急,我怕她一知道,又要着急。” 倚在美人榻上,慢慢的休息了片刻,虚弱的身子由素白轻轻扶起来,她长长的喘一口气,觉得舒服了许多,素白看着娘娘苍白无血的脸色,忍不住也跟着心酸。 娘娘拍拍她的手,却是笑道,“素白,有人见不得我好好活着,可我偏是要好好活着……富贵险中求,总是有人想要不要命的跳入这表面富丽堂皇,可内里却是阴暗腐朽的臭水沟中。素白,等一下公主到了,就去请太医吧!记住,能不惊动皇上,就别惊动皇上。” 她身上这毒,也是刚刚才发现不久,可恰好要迎小公主回来锦宫,自然就先压着了。 “是,娘娘,奴婢知道了。” 娘娘不想让皇上知道,那就不知道好了。 素白又守了娘娘一会儿,见娘娘疲累,阖目休息,她便拿了厚实的锦被给娘娘先搭在了身上,便慢慢退了出去,小声的跟门口太监吩咐,去请了太医过来。 然后一转身,刚要回去,余光却见积雪皑皑的雪中,一袭皂色的人影,正在从眼前这一副冰雕玉砌的世界里,慢慢的走过来。 满眼都是雪白,可唯独他一身的恣意傲然,却比那一国之君,更像这天地间的王者。 素白认出了他来,唇角便缓缓勾勒出一个笑容,转身进了内殿,娘娘并没有睡得很踏实。 听得她轻轻的脚步声,锦言便醒了过来,慢慢的问她,“可是小公主的软轿到了?” 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还没有。” 素白低低的说,“外面的路不好走,虽然上面的积雪扫了,底下还是薄薄的一层冰,等小公主回来,还要得等一时片刻。” 锦宫这地段,原本就有些偏,中室殿又与锦宫是一个南一个北,路上就算是过去了,那边也是要收拾一些东西的。 “嗯,那好,等一下小公主来了,叫醒我。” 实在是有些累。 手背不止微微的疼,还有些隐隐的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她刚刚好起来的伤口,而要迫不及待的窜出来一般,她慢慢的就有些燥。 “娘娘,公子来了。” 抬眼看到殿门口那位玉树临风的纳兰公子,素白轻轻出声,唤醒了娘娘。 锦言动了动身体,慢慢的再睁开眼,那个一身风华的男人已经是迈着步子向她行了过来,只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妥,转头问素白,“出了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看?” 他才两日没有见她,就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纳兰,我没事的,就是有些身软无力。已经去请太医了。” 锦言软绵绵的说,她扶着榻边似乎也都用不上力气,手背的旧伤口便更加的妖红,明显。 “公子,娘娘中毒了。前几日因为疏忽没有发现,这是昨夜才刚刚知道,可娘娘不让说。” 素白吸了吸鼻子,低低的道,“娘娘的身体本就不好,要是这毒再不治的话……” 一时间,尾音颤颤,她并没有再说下去。 可纳兰城懂了,转头再看美人榻上软弱无力躺倒的女人,他抿抿唇,终是长长一叹,“锦儿,你就这么想要糟蹋自己吗?” 顿了顿,又苦笑一声,“是了,昨夜发现的毒,你并没说,是因为怕今天接不回小公主吧?若是皇上知道你有事,也定会第一时间来了。” 说着这话,终是苦涩。 在她心里,终究还是有着那个男人,有着那个九五至尊的男人。哪怕那个男人再如何的伤她,弃她,她都会一直愿意留在这吃人不见血的深宫之中。 心,忽然就抽搐着疼,他很想问问:为什么,就看不到他的好? 可他又不敢,他怕他问了,他们之间连得最亲密的朋友都没得做。而不问的话,他又格外的不甘心。 既心疼她,又可怜自己。 “纳兰,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锦言抿抿唇,低低说着,视线不去看他,只将自己的心,一圈一圈的,勒得紧紧。 素白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这锦宫内殿,只在外殿里等侯着。她知道公子此番前来,一定是与娘娘有话说的,那便说吧。 像娘娘这样善良的女子,是值得公子去爱的,只可惜,天意弄人。 “其实我也一直想让素白去告诉你,如果可能的话,早早离开这个地方。你的身份,若是一旦被人发现,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曾经的恩怨情仇,杀尽满门,也早已将纳兰与皇上从前的情份,磨砺得格外干净。 哪怕是纳兰城现在表明了说,他会真的放下心中仇恨,不再去怨恨皇上,景元帝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自古帝王多疑心,景元帝不可能再一次的放虎归山。 可是这一切,纳兰城想想,他又是都不怕的。 既然连这个都不怕,那么该说的话,他也想要第一次明明白白的告诉她:“锦儿,若是我可以带你离开,你能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跟我走?”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君不见不想念 http://.biquxs.info/

这句话在没有出口之前,他以为自己会很难说出来,可现在就这样平和淡然的说了出来,反而是心定了。 他半跪在地上,略略昂看着她,看着他心中喜欢了很久的女子,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虚弱的一切,他向着她愕然怔愣的目光看点点头,“锦儿,我说的是真的,若你愿意跟我走,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 这样的话,是他很早很早以前,在那整整半年时间的逃亡生涯中,他就想与她说的,可一直到拖到了今日,拖到了如今……他再也不想等下去。 锦言怔怔看着他,似乎是被吓傻了,可纳兰根本不似是在说假,她头脑空白,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很快就又回过神来,惊讶而慌乱的扑下床,双手掩了他的唇,低叫道,“纳兰,你疯了吗?这样的话你也敢说?万一被人听到,又该怎么办?” 隔墙有耳,素白是殿门外守着,不让人进来,可谁又能保证,这偌大的一个锦宫,就没有一个遗漏的地方呢?一旦有……那就是死! “锦儿,你知道我说真的。皇上他不爱你,他一直都只在利用你。利用你铲除了武皇后,又利用你生下了小皇子,他现在已经都够了,如果你现在不走,等他宫中再选妃嫔进入时,他会再将你翻脸无情的扔下的!” 就如同之前种种,一旦他怀疑,一旦他不高兴,他可随时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愿意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我是不会走的……我要走了,我的孩子该怎么办?留他们小小年纪在这吃人的宫中,他们会活不下去的。” 她九死一生而生下来的孩子,她的两个小皇子,她的一个小公主了。 “不,我不走。” 她摇着头,低低的说,一步一步从纳兰城面前退开,眼里含着哀哀的祈求,“纳兰,算我求你了,我已经是连累得你家破人亡了,你就听我一句劝,趁他还没有发现,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离开了,她才无牵挂,她才能真真正正的做好自己的恶人。 离开了,她才能在他的心中,一直保持着她纯洁善良的一面……而不是一个为了保住自己与孩子的命,而不择手段的恶毒女人。 “锦儿。你……好,你不走,我也不会走,我留在这里守着你!” 纳兰城咬咬唇,低低的说,锦言瞪大眼,“你疯了吗?”又气又急,正要再说什么,门外传出轻快的喊叫声,“娘娘,小公主接来了。” 锦言脸色一变,“快,你先起来,不要让人发现。” 慌乱的从地上套起了鞋,又随意披了大氅往外小步跑去,素白急步进来,当先一眼看到主子的背影落寞布孤立的垂眸站立,她心中微微一刺,顾不得想别的,先行扶了娘娘出去。 刚出门,小公主的软轿已经到了殿前,小公主在软轿中睡着了,中室殿的嬷嬷便跟着坐了轿,一路小心的抱着,轿子停下,掀开轿帘,锦言看了一眼,是个面色白净的奶娘嬷嬷,也是她亲自挑的,见嬷嬷抱着小公主当即要行礼,便摆手出声道,“不必多礼。先抱着小公主回去。其它人都散了,核仁,你跟着。” 从中室殿到这里来,一路寒冬,路上结着薄薄的凉,虽然有专人清扫,也是极为难走。 娘娘一句话吩咐下来,核仁便明白,当即着手打赏了几人,又将几人散了,核仁快步入殿,叽叽喳喳就开心的道,“娘娘,中室殿里,奴婢见到了另外两位小皇子呢,小皇子长得很英俊,等以后,也一定是个美男子。” 这三个孩子,那个长得都不像是自己的母妃,反倒个个长得像景元帝。 尤其是这个小公主,她是最小,可也是长得最像皇帝的人。才不过周岁的小奶娃,眉宇间就已经隐隐有了飒爽英姿。 “一路回来也累了,先去歇息一下。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出来。” 太平接了回来,锦言很高兴。看得核仁也有些累,可心情相当不错,便也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可这大冷的天,也是仔细她会着凉,当即就吩咐了下去。 于是,核仁还满脑门子的想说说小公主的事呢,娘娘已经转了身,欢喜的进殿去陪着小公主了。 素白跟着进去,见内殿中,纳兰公子依然是守着并没离开,她悄悄看一眼左右,慢步上前走到公子身边,极快的低声道,“公子,要不您先回去?” 公子的身份,一旦暴露,可不是闹着玩的。 纳兰城点点头,余光看向娘娘那边,小公主由奶娘抱着,已经放在了软软的床上,锦言侧身坐着,满目都是慈爱之色,一边轻轻拍着手,安抚着小公主略有不安的睡梦,一边又摆手示意,让众人都先退下。 纳兰城抿抿唇,默默的随众宫人一起退了下去,却不见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在他退下去的那一瞬间,慢慢的顿住了拍打的节拍,缓缓回身看,那人却已随着众人退出了锦宫门外。 “娘娘,先用些熟水吧。” 素白捧了热热的杯子过来,是一套上好的细白瓷茶碗,茶碗里没有任何的颜色,只是一眼望到底的透亮。 抬手接过来,慢慢喝着,娘娘微垂的眸光下,任谁都看不进去,素白低头,侯了半晌,听到娘娘说,“以后司礼监来人,本宫便不见了。素白,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君不见,不想念。 纳兰,这样下去,会害了你的。 深深吸一口气,视线再次温软的落到已然又重新睡熟的小公主身上,小小的孩子,裹着胖嘟嘟的锦锻小袄,是宫中最好的针织房宫女做的,且针脚细密,手感平滑,是宫中为数不多的上好锦锻。 “娘娘,惠妃娘娘到。” 门外脚步声轻响,有小太监进来,与素白附耳低低的说,素白忍不住皱眉,看一眼才刚刚与小公主真正团聚的娘娘,眼底有着一丝犹豫。 惠妃这个时候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 锦言唇角勾着暖暖的笑意,一边回首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唔,不是。回娘娘的话,是惠妃娘娘到了。” 素白说,便见娘娘正轻轻拍着节拍的手,便慢慢抽了回来。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原物奉还 http://.biquxs.info/

素白便知道,娘娘是不喜欢看到惠妃的。 “娘娘,要不奴婢去说,娘娘身体不好,不见客?” 她试探着道,“惠妃娘娘也不是强求的人,再者说了,皇上是特许了娘娘的,身子不舒服,可以不见宫中诸妃。” 不见,就是不见了。 有着皇上的口谕在先,惠妃也并不能怎么样。 “本宫还好,让她进来吧!” 眼下她只是小小的嫔位,而惠妃,却是宫中老人,不见有些不太好。 “娘娘,可惠妃娘娘,向来都是无事生非的。娘娘这样子,奴婢怕您吃亏。” 偏殿的帘子一折,核仁风风火火的冲出来,护着自家主子道,“娘娘,奴婢陪着您去。就算惠妃要打人,要责罚,也都有奴婢当着。” 曾经甘露殿,核仁也是跟着娘娘受过苦的人,自然也更得娘娘心意。素白抿了抿唇,便不再言语。 外面小太监已经去请了惠妃进来,依然张扬的宫服,多少年来都不曾变过,而锦言在重新换了一身清色莲藕的素袄出来之后,惠妃已经坐在这锦宫的内殿中,由素白服侍着,好几杯蜜茶就已经灌下了肚。 终于等得这锦宫的主子出来,她立时就端起了惠妃的架子,面露讥讽,而又目空一切的道:“哟!本宫还当这是谁呢。这不是咱们从前的锦贵妃娘娘吗?怎么这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如今都已经是小小嫔位了,也居然还敢让本宫等这么久?” 她厉声喝斥,抬手就往身边的桌上拍下去,容嬷嬷疾快的伸手,这一巴掌拍实了,容嬷嬷只觉得整个手背,都麻麻木木的难受着。 惠妃脸色呆了一呆,看一眼已经站在身前躬身施礼的苏锦言,瞪眼就向容嬷嬷低声道,“嬷嬷,你干什么啊!本宫的手,用得着你去接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的手打疼了没有。 容嬷嬷便小了,她是从小跟着娘娘进宫的,自然也知道娘娘的性子,娘娘脾气火爆,也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可她知道,娘娘是打从心底里关心着自己的。 心头微暖,她垂了头,轻轻的道,“娘娘,锦嫔娘娘还在等着。”这里是锦宫啊,不能乱发脾气,不能忘了今天来的目的。 哎哟!这可是真忘了! 惠妃嘴一抽,咳一声道,“行了,都平身吧。本宫今天来,其实也没什么来,就是听说妹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而已。” 一边说着,一边又极为热情的抬手拉了锦嫔,亲亲热热坐在一起,这才又满脸堆笑的道,“哎哟喂,妹妹你可别见笑啊,你看我这个脾气,一直就是这样,大概也是改不了了……刚刚的事,妹妹妹也千万别放在心上。哎,对了,容嬷嬷,本宫准备的一些千年人参灵芝什么,还不赶紧拿上来,给锦嫔妹妹好好的补补身子?” 呃! 核仁瞪大了眼睛看着,顿时就汗行倒竖。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怎么刚刚还怒气冲冲的要吃人,这转眼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亲亲热热的拉着手,这就聊上了呢? 核仁一脸的莫名其妙,直觉告诉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回头看看素白,素白微微摇头,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而至于惠妃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或许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猜不到的。 “既是姐姐这样说,那妹妹还有什么好说的?多谢姐姐挂念,妹妹却之不恭,便也收下了。” 顿了顿,却又转身向着核仁道,“本宫记得这里还有一些私房的,核仁,你知道在哪里放着,就带了人去,将本宫送于姐姐的回礼拿出来吧!” 核仁机灵的立时应声,外面带了两个小太监就下去了。 说是回礼,哪有什么回礼? 核仁摇摇头,唇角挂着笑意,娘娘的意思,她是懂的,打开了小库房的门,向两个识字的小太监道,“你们两个好好找找,这里有以前惠妃娘娘送来的贺礼,还要快些找出来。”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顿时就无语了。 其中一个“咳”了声道:“可是核仁姑姑,惠妃娘娘之前送来的礼,又怎么能再送回去呢?” “你知道什么?” 核仁瞪了眼,很认真的灌输着一种叫做浪费可耻的伟大思想,“你们说,惠妃送来的礼,那就是我们娘娘的了,对不对?” 嗯,这事当然是对的,没什么不对。 两个小太监想想,齐齐点头,“对。” 核仁再说,“那么既然是我们娘娘的东西了,我们娘娘愿意送谁,那就送谁了,是也不是?” 唔!这话也没什么错的啊?再同时点头,应声,“是!” 核仁“啪”的一拍手,“既然对也对,是也是,那还有什么不好的?还不赶紧去紧!” 娘娘要送回礼,要送什么样的回礼,娘娘说了算。 “可是,这……” 两个小太监顿时又呆呆,脑子里忽然就一团的乱,被核仁姑姑这对又对,是又是的说法,完完全全就给绕晕了。 明明就是好像有哪里不对的嘛,可偏偏就是记不起。 晕晕乎乎将惠妃从前送的礼拿出来,打开看,是一盒被虫子蚀过的锦锻,还有一盒明显是最次最下等的黄芪等物。 一共两个盒子。 核仁满意的点头,“对,就是它们,辛苦你们了。” 出了小库房的门,又直接落了锁,核仁快步向着内殿而去,身后两个小太监再度呆呆,片刻后,又各自无语,一脸黑线。 核仁从前就一直在想,如果老天有眼,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将从前所受的苦,全部都还给她们。 娘娘的苦,青枝的苦,秀儿的苦……所有说不得,疼不得的苦,都要原物奉还! 而这两盒子的礼,是曾经还在甘露殿时,娘娘受刑差点死去,各宫后妃送来的礼品,娘娘从来就没打算用过它们,而直到今天,是第一次用上。 “娘娘。” 进了殿门,核仁脚下的步子立时轻快了起来,怀里抱着的盒子小心便放在了桌上,与娘娘笑着禀道,“娘娘,看这两个上好的檀木盒子,包装还真是完整呢,从前收进去的礼品,这还是第一次拿出来的呢。” 笑意一起,又跟着看向惠妃娘娘,更是满脸喜意的道,“惠妃娘娘,这还真是巧了呢,奴婢一进去就觉得这两个檀木的盒子非常漂亮,然后直接就拿了出来了,娘娘看着喜欢吗?” 惠妃从来就是个没个记性的人,从前的事情,她哪里又会记得太多? 眼见这两个盒子做工如此精致,那里面的东西当然也是更好的,顿时就连连点头,“喜欢,本宫看着就喜欢。” 容嬷嬷垂眸,跟着扫过了一眼,顿时就脸色一白,“啊”的一声抬头,似乎有话要说,锦嫔已是笑着看她一眼,将话头接过来,“难得姐姐喜欢,那就算是妹妹回以姐姐的回礼了。可是妹妹最近身体不好,又才刚接了小公主来,也不能多陪姐姐的……” 这话的意思,这是要请人了。 惠妃才刚刚摸到那檀木盒子刚要打开看看呢,这一下也不她再留,只得硬着头皮堆一脸的笑,“那行,既是妹妹身体不太舒服,那就好好休息,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妹妹回来了,特来探望一下,这就走了。” 话落,递了那个盒子给容嬷嬷接着,容嬷嬷整个人都要僵硬了。 可是她想要说的话,在看到锦嫔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来。 喏喏躬身跟着惠妃娘娘退了出去,锦嫔披了大氅含笑送到门口,门外冰天雪地,冰冷刺骨,乍从这暖意融融的房间中出来,惠妃忍不住打个寒战,赶紧的上了轿子,催促着道,“快走!” 手里捧了手炉,终于慢慢又留住了一些温暖之后,忽然就觉得不对劲。 帘子一掀,向外面问道,“嬷嬷,刚刚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总觉得有些事忘了啊,可到底是什么呢? 容嬷嬷怀里抱着两个冷冰冰的檀木盒子,勉强笑了一下,“娘娘,也没什么事。” 刚刚进门,连话都没说几句,就被人变着法儿的给轰了出来,容嬷嬷吐口气,这态度,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可本宫还是觉得忘了什么……” 轿帘落下来,惠妃依然在努力的想着,容嬷嬷咬咬牙,看看左右,正要打算将两个盒子扔掉的时候,惠妃抬手又一掀轿帘,“唔,瞧本宫这脑子,这还不老呢,就记不住事了?” 一边说又一边看着容嬷嬷,“本宫原本是打算要去锦宫跟她表示友好的,这怎么就……咦?刚刚的那两个盒子呢?” 惠妃瞪大眼睛问着,容嬷嬷一咬牙,“扑通”就跪在了雪地中…… 身后不远处,那两个做工精致的檀木盒子,静静的扔在宫道之侧的冬青树下,红得耀眼,又红得眼疼。 听着容嬷嬷慢慢将话说完,惠妃顿时气得眼一黑,差点要昏过去,好半天,才手指着那两个檀木盒子,浑身哆嗦的尖声喊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那该死的贱女人,她分明就知道那盒子里是什么,她是在故意给本宫难看?” 容嬷嬷不敢说话。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许你后位 http://.biquxs.info/

这事实摆在眼前,就算她就不说,娘娘也是知道的。 “苏锦言,这个贱人!贱人!” 暖轿上的轿帘已经在盛怒之下,被用力的扯了下来,又一把扔出了轿外,雪白的落雪,绯红的颜色,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惠妃心里却似是被人重重的插了一刀啊,她喘不过气来,气得面色扭曲,而恨不得非要大叫两声才好。可这里是深宫后苑,她就是有再大的火,也不敢如此放肆。 一口腥甜的味道,从嗓子里冒出来,又被她深深压住,眼前发黑的道,“走,回去!” 容嬷嬷不敢怠慢,急声喊了起轿,嘎吱嘎吱的雪色踩在脚下,暖轿摇摇晃晃继续向着重华宫方向而去。惠妃雪白的帕子捂在唇边,等得终于顺了气,又慢慢拿开的时候,眼前一团刺目的血红,像是在嘲笑着她的自作自受。 她眼前一黑,跟着身子摇晃,猛的栽倒轿内。 摇摇晃晃的轿子一路抬回了宫,还没等放下,轿里的人便全身无力软绵绵的滚了出来,容嬷嬷呆呆看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放声大哭,尖叫,“娘娘,娘娘……” 如此惊惶失措的喊声听起来压抑,又让人感到难受。容嬷嬷也不敢大声喊,她心里虽乱,还是喊了几名大力太监过来,抬了娘娘回去,跟着又悄悄请了太医,也没敢让人往御书房报。 随着天色渐暗,外面的宫灯便又亮了起来,御膳临送来了丰盛的晚餐,说是皇上要来,锦言便多等了片刻,核仁拿个手炉给娘娘塞到怀里,一脸笑嘻嘻的道,“娘娘,今天的事,你说皇上要是知道,会不会怪罪娘娘?” 惠妃那么嚣张,也活该她气得吐血。 锦言笑笑,平凡而安详的脸色,并没有什么特色,但看着就是喜欢,“皇上要是怪罪下来,那我就一个人担着好了。再说了,小库房里面那么多礼,本宫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只看着盒子贵重就送了,难不成还送出了错呢?” 眸光在眼中轻闪,锦言笑得温润。她最近心情好了,慢慢的精气神也就上来了。 核仁捂脸,娘娘啊,您这招还真是高,坑死人不偿命啊。 “这本来就不是娘娘的错,也怪不到我们嘛!是不是?” 素白端了一盅参汤进来,递于娘娘道,“补身子的,娘娘快用。” 无非也就是太医院出的那些补药,锦言不想喝,抬手往一边推去,“身体好了,已经不用再喝。” “那不行。” 核仁瞪着眼,一副绝不可以不喝的表情,义正词严的道,“娘娘要是敢不喝这参汤,奴婢就去拉皇上过来,也让皇上好好来管管娘娘。” 明明身体就那么差,还敢不喝? 瞧这么一副小管家婆的样子啊,锦言顿时就无语了,“……还皇上呢,是本宫太宠你们了吧?” 这话才刚刚落下,门口就一阵爽朗的笑声入耳,景元帝踢着衣角进门,笑呵呵看着门内这主仆三人,“锦儿,是朕错过了什么好戏了吗?你身边这丫头居然还要拉着朕来评理呢?” 眼前一桌的饭菜,荤素都有,无论颜色还是营养也都搭配得极好。 锦言起身行礼,“皇上恕罪,臣妾一时礼仪,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 “你呀,在朕面前,那有这么多礼呢?快快平身,随朕一起用膳。” 皇帝弯腰,亲自将娘娘扶起,锦言谢了恩,核仁在一边插嘴道,“皇上,娘娘是因为耍小脾气不肯喝参汤,奴婢才要请皇上过来评理的……” 一边说,一边还给娘娘使个眼色,瞧这得意洋洋的小模样,锦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皇上,你别听这丫头乱说,臣妆是因为参汤有些烫手,所以才要放一下的……” 顿了顿,又牵着皇帝的手,到了满是菜色的长条桌前,桌上各式菜色,极为漂亮精致,无论是颜色的搭配,还是营养的均匀,都是做到了大师级的水准。 皇帝看在眼里,掠了黑金色的衣袍坐下,先是抬手捏了她一记俏鼻,又接着笑吟吟的道,“你呀,那参汤热着喝就刚好,要是等得凉了,又得胃疼,怎么就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边又看一眼核仁,核仁赶紧笑嘻嘻上前,端了参汤过来,皇帝亲自端在手中,先是尝了一口道,“不烫啊,这怎么就烫了呢?来,朕喂你。” 细白瓷的勺子,盛着颜色微微发黄而又见底的参汤,轻轻递到了她的唇边,锦言张了嘴,“皇上……” “不许说话,要乖乖说完,才能与朕用膳。” 皇帝板了脸,故意说着,锦言也只好低低,一勺勺的任他喂着,她慢慢的喝着。 渐渐的,思绪有些发散。 曾是极好春光处,无奈,已是时光荏苒,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娇,曾经的宠,已在这渐然磨砺的时光中,慢慢就远去得再不可见。 就如这参汤,味道再好,也回不去从前的幸福。 “锦儿,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碗里的参汤喝下去,空碗都已经收了,可看她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样,皇帝抬手在她眼前晃晃,她回神,眼角便滴了一滴泪,声音低低的道,“皇上,臣妾没有想什么。臣妾只是觉得,在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臣妾如今还能在皇上面前如此安好,这已经就是上天赐于臣妾的福气了。” 抬手拭了泪,她声音略有哽咽,皇帝便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哄着道,“都已经回来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好吗?过去的事情,朕也有错,锦儿曾经受的苦,朕也一直是记在心里的。” 若说苏锦言这个女人,最能打动他的地方是什么,并不是她的容,也不是她的貌,而是她数年如一日对于皇帝的痴心,与全部的信赖,只有在她面前,皇帝才会觉得自己是回到了家。 没有任何算计,也没有任何阴谋的地方,是他心中最最向往的地方。 更何况,现在她还为他生了三个孩子呢? 两个皇子,一个公主,是他心头永远的宝。 “锦儿,朕答应你,等着过了年,到皇儿抓周之时,朕便会诏告天下,封我们的皇儿为太子,封你为皇贵妃之尊。” 从前苏锦言的位份,最高是贵妃位,如今皇帝想要补充,居然一跃便至皇贵妃之尊? 皇后位下第一人,这是继贤妃之后,景元帝身边第二个皇贵妃。 “皇上,这……” 锦言猛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他,渐渐的眼里的泪水再次滚滚而落,景元帝有些慌了,手忙脚乱哄着,“锦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又要哭?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还是仍然不想原谅朕?” 他过去做的事情,站在帝王的立场,疑心是该有的,是不会有任何错处的。可站在她的立场上来看,这完全就是一场无妄之灾,她若心里有委屈,也是应该的。 “好啦好啦,别再哭了好不好?朕看得也揪心……喏,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水晶肘子,荷兰豆,你尝尝味道有没有变?” 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终于从那荒芜凄凉的冷宫中重新踏出而见到这方天地,皇帝想,这大概是也是喜极而泣了。 当然他是不愿意承认,她心中依然不愿意原谅他。 他是一国之君,他不接受这种可能性。 亲自舀了满勺的荷兰豆给她放到面前用餐的小盘子里,盘面很精致,描着金色的凤凰,欲要冲飞而出,锦言顿时便手一颤,皇帝笑着,“是你的,用吧!” 栽得梧桐树,才能引得凤凰来。 她这院子里没有凤凰树,只有火红如血的丹桂,如今也是光秃秃的提不起精神。外面落雪纷飞,天地苍茫一片,苏锦言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得到皇上如此沉重如山的金口玉言。 先是太子,后是金凤,如果她再不懂,她也真是不配在这个后宫中,再生活下去。 可皇帝的恩赐已经太多,如山一般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有些不敢受。 “皇上,臣妾才刚刚于冷宫而出,还是戴罪之身,臣妾不敢接下皇上如此厚爱。” 她起身跪地,地下温暖,却是觉得连灵魂都在颤着。 云端之上,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捧得越高,便摔得越重。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她是如何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妃之位,又狠狠摔下云端,一朝变成人人看笑话的冷宫锦嫔。 皇帝的心,从来难猜难测,曾经的前车之鉴,她也再不敢去轻犯。 “锦儿不必惶恐。我们的皇儿都已经要立太子呢,难道身为皇儿的母亲你,就没有资格得到这一切吗?” 抬手将跪地的女人扶了起来,景元帝彻亮的眼底带着微微的笑意,“朕相信锦儿能担得起朕的期许。而朕既能担得起这整个江山,身为朕最爱的女人,你又从何以为自己没有这能力,担得起这天下后宫?” 皇后,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皇后,还是这整个天下的皇后。 抬手扶在她的肩膀,他似乎扶得很用力,可这一刻,她却是绝不能应! 众矢之的。 这是又一次的,又将她小小一个弱女子,推上这整个天下的风口浪尖吗? “皇上,臣妾……不敢。”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拦下 http://.biquxs.info/

地下有些凉,许是地龙烧得不太好,也许是她重新搬回锦宫,碍了谁的眼,这一刻,连后背都有些微冷。 景元帝沉默了,眼睛锐利而又复杂的看着她,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不稀罕这一国天下的皇后之位。那么她心里在到底在想着什么? 他不知道。 她同样也不知道。 皇帝是天下的皇帝,是一国之君,他要怎样,她无法猜度,而她现下的身份,只是一个嫔位。 她无权干涉皇上的旨意,却宁愿要冒着激怒皇上的风险,她敢于反驳。 她不愿意成为他的后,却又在愿意在他的身前卑微的跪着。 这一刻,景元帝心里就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他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几乎要气得喘不过气来。 可他终于是忍住了。 久久的沉默之后,他动了动衣袖,声音依然温和,“锦儿,还是在跟朕闹脾气么?” 只要是在跟他闹脾气,那么一切好谈。 景元帝很温和,也很宽容,他起身而立,弯腰再次扶她而起,内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早已便退了下去,这整个锦宫这中,便只有他二人。 大手握着她的手,他牵着她进了绯色的床帐,床帐里铺着花团袭染的锦被,大红的牡丹之花,妖娆盛开,床的两侧,雕着隐隐起飞的凤……这是她的锦宫,是她的地方。 可这一刻,她却有莫名的心寒,不敢正视他。 帝王之爱,从来淡薄如水,她当场拒了皇帝的意思,她不知道接下来这一刻,会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她。 “锦儿,你怕朕吗?” 他松开了她的手,端坐在这张绯色的云床之上,含笑问她,锦言垂眸,努力不让自己去害怕,低低的道,“皇上,臣妾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怕。那就是说,在你的心里,也还是怕着朕的,是不是?” 他醇厚的声音,似是从天际传来,隐隐带着叹息,又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皇帝摇摇头,在她踌躇犹豫的时候,再次问道,“可如果,朕可以给你个特许,让你永远都不会再怕你,你可愿意?” 抬手伸出去,示意她握住。 她抿抿唇,终于是慢慢握紧,皇帝点点头,看着她笑了,用力将她拉回来,她便踉跄跌倒在他的身前,她仰起的眸,微惊的看着他的脸,皇帝又笑了,抬手点在她脑门,“锦儿,朕就知道,你是与朕开玩笑的,你就是心里还在气恼着朕,还在与朕在耍着小脾气。” 再手一用力,她便翩然起身,跌在了他的怀里,他俯身轻吻着她,气息缠绵,而又情深,既是她怨,那他就爱。 他愿意用自己的爱,去唤醒她,去告诉她,在这个深宫中,唯一最能让他觉得安心的人,便是她。 可是他却忘记了。 她是苏锦言,而不是其它任何女人。 皇上…… 当衣衫终是退尽,两者交颈之时,锦言眼底悄然一抹泪意滚落---她,已经不愿了。 天色昏昏,夜幕深厚,锦宫内殿中,宫人进至,换了热水,擦了身体,她美好的一切,到底是与往常不同。 最大的感觉,是虚弱到无法握住的地步。 大手从她后背伸过,拢在她的身前,锦言闭起了眼,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强忍着要推开他的冲动,景元帝低低的笑,满足的拥着她的一切,“锦儿,你知不知道,你很美?” 顿了顿,又说,“不要再逆着朕了,好不好?等明日早朝,朕就宣布咱们的杰儿是太子,谦儿是王爷,连同明儿一起,都要一起封赏,并大赦天下,你看如何?” 有力的大手拥着她酥软的身体,她已累了,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可又隐隐的能听到一些,便笑,“好,皇上说什么都好。” “那就这样了。” 俯身在她身上再吻一记,皇帝终是满意的睡过去。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要昭告天下,她是他的皇贵妃娘娘。 而这一夜,钦天监夜观天象,并没有观出什么异象,只是指着帝星之旁,那一颗忽明忽暗的隐星,不解的喃喃低道,“非是将星,也非妖星……那么,到底是什么?” 而帝星暗淡,隐星而起,他有些不确定。 “来人,去宫中打探一下,最近有什么异常之事。” 座下小童应了,很快出去钦天监宫殿。谢巫盘膝坐下,心中微微杂乱。 天色将近亮起时,小童带着一头的汗水跑过来,双膝跪下道,“回禀师父,宫中并无任何异常。” 眼下早朝未起,就算这小童是很努力的去打听了,也真没打听出什么来。 “那好,你先下去吧。” 谢巫点了点头,心下略安,小童告退下去,谢巫看看沙漏,总觉得今天自己应该是去上一趟这早朝了。 立时便唤了人来,捧了朝服,梳洗干净,青衣如谪仙,踏步而去。 路上,却有一人邪邪笑着,拦住了他,“谢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去?瞧这一身的装扮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娶新娘子的。” 啧啧啧! 果然是被大哥给说中了,这钦天监姓谢的一出,准没好事! 武月寒上上下下打量,眼里便冒出了寒意。 此时他一身司礼监的服侍,谢巫乍一眼并没有认出他来,只是木然着脸,对任何人都是淡然世外的清高,“这位公公,你拦着在下的去路,就只是为了要调侃一声?” 谁家娶新娘子,是要穿青衣来娶? 谢巫淡漠看他,侧身而走,武月寒“哎哟”一声,再次闪过身,嘻嘻哈哈的拦下道,“哎哟谢谢大人也莫急嘛!就算是小的说错了话,那总也该讨个赏的是不是?” 骨节修长的手伸出去,谢巫垂眸去看,“你不是宫中公公,你是何人?” 宫中公公的手指间,没有那一层薄薄的茧,而这样的茧,是只有长年习武之人才有。 武月寒这一次,总算是笑得开心了一些,“谢大人啊谢大人,其实在这之前,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傻子般的神棍,除了能给皇上造点麻烦之外,别的一点都不懂呢。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笑一下,然后就渐渐收住,他跟着很认真回答他的问话,“你只问我是何人,你怎么能不问问我,到底拦下谢大人,是想要做什么呢?”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回天无力 http://.biquxs.info/

武月寒又往前走了一步,他身高体长,几乎已经能完全盖过这个男人了。 谢巫虽为钦天监大人,可身量瘦小,在他面前,就是一个成人与半大孩子的区别,一个高大不怀好意,一个警惕倒也不惧。一时间这两人僵持在原地,武月寒晃了晃脑袋,“你不怕我?” 谢巫问,“怕什么?” 武月寒再道,“你真不怕我拦下你,是要图谋不轨的吗?” 他说到最后一句,又上前一步,谢巫定定看着他,然后就笑了,“你不会杀我的。” “哈!你说不杀就不杀?你以为你是谁?” 武月寒反唇相讥,又跟着上上下下打量他,更是觉得不屑,“谢巫大人,识相的话,你赶紧哪来的回哪儿去吧。今日早朝,你不该来。” 说实在的,他手上原本也杀了不少人,甚至连他的亲姐姐也都死在他的手里,他真的不想再染血了。 不过要是这个谢巫真的不听话的话,他也不介意再杀一人。 原本这皇宫之中,杀人灭口易如反常,随便往哪个角落一扔,便可以了差。 武月寒握了握拳,关节“嘎嘎”直响,谢巫不笑了,他渐渐又冷了脸,看着眼前男人,“武月寒,皇上怜你武氏不曾赶尽杀绝,今天你是自寻死路吗?” “我呸!我看你才是自寻死路!” 武月寒猛的冷了脸色,压抑的道,“是人皆有逆鳞,而你却捅了我最不该捅的地方!” 武氏亡灭,他武月寒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也同样是这件事情,他哪怕是死,都不想再让人提起。 今日的谢巫,这是找死! “是被人说中了心事,而恼羞成怒吗?武月寒,武家子嗣如今只剩你一人。我现在要与你打个赌注,你若让路,我保你武氏重起辉煌,若不然……你武氏尽灭,永远不可能会死灰复燃!” 看一眼天色,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不能将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心中隐隐带了焦急,谢巫一双目光忽然如同精光暴射一般,看向他的双眼,武月寒看过去,像是在一刹地间,看到了一汪深不可测的水潭,潭中有着已死的父亲,与皇后姐姐……两人一个面目狞狰,一个披头散发,俱都向他凄厉的扑过来。 “孽子!我武氏天下,都毁在了你的手里!” “武月寒!你敢杀姐,拿命来!” 这两只厉鬼一前一后向他扑过来,他猛的寒战,恐叫一声,脚下往后退,嘴里喊着,“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 两只厉鬼扑过来抓到他身上,又啃又咬,每啃一口,每咬一口,都是钻心的疼。 武月寒受不住,蹬蹬的往后退着走,嘴里惨叫着声音,像是受着多大的酷刑一样。 而趁着这个机会,谢巫猛吐一口鲜血,疾步绕过了他,眨眼间,窄衣宽袖的朝服向着远方渐行远。武月寒后退软坐在地上,满身的冷汗。 直到此刻,他才怔怔回神,先是急忙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被啃咬的痕迹,再看看眼前这天色,哪里还有什么深不可测的水潭? 这妖人! 他恍然明白,心中怒喊一声,爬起来就追,而前方已然快到了议事殿,眼睁睁看着那妖人的背影疾步迈了进去,他只气得一咬牙,狠狠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树上。 树上飞雪簌簌,慢慢落了下来,落到这脖子里,又冰凉得很。 “皇上,微臣夜观天象,帝王微暗,隐星闪烁,这是不详之兆。” 散了朝,谢巫特意留下,脸色格外的难看,像是拼尽力气与谁打了个你死我活一样,连站在皇帝面前就觉得颤颤。 皇帝怔怔,抬头看他,“爱卿这是怎么了?快快先坐下,至于其它的事,先不急。” 忙唤了小和子过来,于谢巫赐赐了座,而谢巫也当真是很难受,与皇帝谢恩之后,便坐了下来,手抚在胸口,脸白如同金纸,像是有股风吹来,很快就要摔倒一般,皇帝又令小和子倒了盏热茶与他饮了,谢巫苍白的脸色,这才微微回暖了一些。 “谢爱卿,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想着刚才的警示,居然是在他早朝之后,宣布立太子之事后,谢巫这个关头来了,这是否说明……是太子妖孽? “皇上,微臣身居钦天监一职,向来不敢松懈,臣昨夜夜观天象,的确发现帝王微暗,隐星闪烁……所以臣才有此一问,宫中是否发生什么了什么事?” 如无大事,不可能会如此浮动得厉害。 谢巫这人,从来不显山不露水,也是最近才特别受皇帝重用。 总的来说,这还算是个有本事的人,皇帝目光看着他,慢慢的道,“是早朝之上,朕册封了太子之位吗?” 谢巫迅速掐指一算,笃定道,“并非。” “那,册封王爷?” 他膝下如今一共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今日早朝,封的是太子,与王爷。 既不是太子,那就是王爷了? “也不对。” 谢巫再度掐算,摇头,“只有这两件事吗?” 他这样问,明显是有些不信皇上了,景元帝眸光垂下来,指尖在桌上轻轻滑动,“如朕没有记错的话,谢爱卿今天也是上了早朝的。” 这意思就是说,早朝之上的事情,无论所有事,你当该清楚明白。 “皇上,茶。” 小和子泡了壶热腾腾的碧螺春送到了皇上手边,皇上看了眼,想到的是曾经的小小女官,那是这大历朝上,第一个被封女官的女子。 好久没喝她的茶,倒是有些念了。 想着,便有些心动,谢巫向皇上施礼,又道,“皇上,小心女子。” 女为阴,星为隐。 这次隐星闪烁,暗指女子之身。 只是宫中的事情,他没有那么大本事打听出来,便也没想到锦宫的头上。 皇帝点点心,表示记在心下了,“谢爱卿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先去歇着吧,等一下,朕让小丸子带了太医过来,也帮着谢爱卿好好调理一下身子。” 谢巫应是,谢过皇恩离去,小和子垂眸,屏息宁声站在一边,皇帝向他看了看,慢条斯理的道,“今日书房之事,朕不希望再传到第四个人耳朵里。” 皇帝的意思……是警告,小和子明白。 “是,皇上,奴才什么都不知。” 弯腰躬身,他退到一边。皇帝起身,慢慢向外而去。 小丸子从司礼监悄悄出来没多久,武月寒就沉着脸进去了。 这会都是一身的太监服,谁也不认识谁,更何况宫中人多,多个人少个人,压根也没人注意。 去了两人的下榻之地,武月寒左右看了看,掩了门道,“大哥,那个谢巫绝非寻常人。” 那眼中居然能够看到什么厉鬼之类的东西,虽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幻觉,但也很不寻常。 纳兰城点点头:“你这是没拦住?” 他这边刚刚接了消息,就让人去拦,难道还是功亏一篑? 手里正在书写的布衣尺寸便有些停顿,就听武月寒这小子咬着牙道,“拦……是拦了一会儿的,不过还是让他跑了。” 那时候他好像是记得,早朝已经开始了,就算他中途闯了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事? “嗯,知道了。以后多注意一下这个人就是。” 继续提笔写字,他初入司礼监,就因为这一手漂亮的楷书小字,而被另眼看待,倒是不用做什么苦力活。 “可是……” 武月寒还想说什么,可见他并不想应答,便也歇了心思,告退出去。 而到他离开,纳兰城手里的笔顿了顿,想到外面传来的阵阵议论事,唇角便泛起了软软的笑。 锦儿,既是你想要的,那我便拼了命,也要为你做到。 今日太子立下,那就是重生的开始。 心思一顿,再度开始书写。这一次,他写得格外认真,仔细, 谢巫返回了钦天殿,刚一进门,步子踉跄,猛然栽倒。小童吓了一跳,惊叫道,“师父。” 一把扔下手中正在扫地的笤帚,飞快的跑过来搀扶。谢巫摇摇头,强撑着起身,“我没事的,小童,等下太医来了,你便让他留下一些滋补的药材,就回去吧。” 他这一起,小童看着他的脸,顿时又一声叫,“啊!师父,你的脸,你的脸……” 他惊讶叫着,眼里有着害怕,有着躲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只是出去上个早朝而已,为什么师父的脸上,竟是隐隐的起了皱纹? 这也太可怕了。 小童心里喊着,有些想跑,又不敢。不是他不尊敬师父啊,只是这样子的师父,给他的感觉非常害怕。 会不会是妖,会不会吃人呢? 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又猛的摇头。 呸呸呸,师父就是师父,又怎么是妖,怎么会吃人呢? 小童唾骂着自己,但这念头一出,就像生了根发了芽,根本就驱之不走。 谢巫看看他,便知他心中的想,点点头,“强行动了一种秘法,休息几日便好。” “哎!原来这样啊,那我可就放心了……对了,师父,我先扶你进去好好歇歇。一会儿等太医来了,我就跟他说,给留一些滋补的药材……” 只要不是妖,不吃人就好。 师父还是师父。 小童絮絮叨叨,扶着师父一路向里,谢巫抿唇不语,静静听着,想着今天的一切事情,终是有种天无力之感。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锦宫心态 http://.biquxs.info/

他自小跟随师父学习乾坤天地之法,到如今也不过刚刚窥入门道而已。 他能看出这大历江山迟早要亡,但他却去阻止。 “师父,你先歇着,我这就去喊太医来。” 小童扶了师父进去,转眼又急急的踏着步子出去,很快这整个钦天监殿中,便又安宁一片。 谢巫出神的视线望着外面的宫墙,想起什么,又起身去找了铜镜过来,细细在镜中看着自己的脸。 眼角已经起了细细的鱼尾纹,这是他窥探天机的惩罚。他耗费生命来窥探出的天机,却终归也是无能为力。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 太子已封,王爷已封……这已经就足够了。 女子为阴,隐星为隐……他心中所求的答案,几乎便是呼之欲出,可总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压着他,让他不敢轻易开口。 终归,是手抚在胸口,长长的一声叹,“既是天命,那就由天而去。” 很快,小童带着太医疾步进了钦天监内殿,稍稍客套一些之后,王太医抬手把脉,谢巫微闭了眼眸,将气息放得平和。 王太医皱着眉,感觉着眼前这位谢大人的脉象,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欲言又止,有些摸不准。 察觉到他的心思不属,谢巫慢慢睁开眼,淡淡的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太医起身,忙着做揖,道了句,“回谢大人的话,老臣对于谢大人的病因,实在是查不出因由……还望谢大人恕罪。” 按说他是这大历皇宫的太医院院判,是整个太医院之首,就算是皇后活着时,也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可在这位年纪轻轻的谢大人面前,王太医总是觉是小心翼翼,他不敢妄言,更不敢妄测,以及……不敢妄动。 腰身弯了下来,王太医毕恭毕敬,谢巫抬眼慢慢看着他,片刻,便轻轻摆了手,“既如此,你先下去吧!若是有人问起,只说劳累便是。” 眼下他的身体也的确如此……劳累。 二十岁的年纪,负起的,是五十岁的职守。 “王太医,这边请。” 小童赶忙起身,要请王太医出去,王太医告了退,刚要离开,身后谢大人声音又起,“听说王太医是锦宫主子定下的太医……那么,王太医经常出入锦宫,娘娘身体如何?” 一边慢慢的收了手,将右手间的袖子遮下,谢巫抬了眼问过来,这慢悠悠的声音入耳,王太医却顿时就愣了下,紧接着冷汗湿了后背。 所谓牛鬼蛇神,总是超出常人预料之范围,所以世人才会害怕。 王太医可以敬畏皇上,但并不是很怕,也可以听命于锦宫,但也并非骨子里的畏惧。可唯独对于这位传说中是能够沟通天地鬼神的大历钦天监的谢大人,他分毫不敢怠慢。 见问起锦宫主子的事情,他顿了顿,回转身来,恭敬的道,“回谢大人的话,锦嫔娘娘是因为去年生产而伤了身体,如今仍然还在调养之中。” 话落,他便垂了头,谢巫细细的看着他,慢慢点头笑了笑,“王太医很懂事……请。” 很懂事,是他能看透他的心? 王太医顿时觉得腿脚发软,赶紧便倒退着出去,而一直到出了这里的钦天监范围,他才终于是狠狠的长出了一口气,原先觉得外面的冰天雪地真是冷得彻寒,现在才觉得……原来还是冷些好。 如果一个人连冷都不知道的话,那他就是死人了。 幸好,他现在还活着。 “师父,王太医是说的假话吗?” 小童送走了王太医,一溜小跑进来,正见师父抬手压着胸口,脸色微白,忍不住便惊讶问,“如果他敢主假话,我就去禀告皇上。” 所谓天地之间,钦天监是除却皇上之外,整个天下权力最大的人。 他们身负世人期望,负责沟通上天鬼神,能有穿越阴阳之力……小童越想越觉得美,忍不住就顺嘴说了出来,谢巫脸色一颤,严厉的警告道,“以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若是再被为师听到,你自此之后,就离开钦天监吧!” 钦天监是很神圣的职位,怎么经他嘴里一说,简直是比妖女还妖女? 这样的话,要是当真敢让外人听到,他们这整个钦天监,便要彻底完了! 谢巫想着,一瞬间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可这小童也是无心之语,他便是再罚他有什么用? 终是在训斥过后,又叹一口气,强撑着起身,想要进去内殿休息,小童挨了骂,赶紧上来扶着,一边又怯生生的咬着唇喃喃认错道,“师父,求师父原谅,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嘴里口口声声叫着师父,却还要自称奴婢。 谢巫视线看着他,慢慢便软了眼底的冷,缓缓点头道,“好,扶我进去。” 他是想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的,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此事过后,根本就没有以后。 …… 锦宫的地龙烧得暖暖,锦言只披了一件薄裘便热得身上微微发汗,小公主醒了,正由面色白净的奶娘嬷嬷陪着玩耍。 才刚刚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之时,于中室殿搬到这里的不适应很快便过去了,小公主这时玩得很开心,一边晃着小手来来回回的咯咯笑着玩耍,一边又时不时看看正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漂亮姨姨,大大的眼睛里便满是开心的笑,“姨……姨……” 她慢慢开始说话,喊的母亲第一声,却是姨。 边上伺候的奶娘嬷嬷顿时就脸色一白,急忙上前小声的教道,“小公主,娘娘不是姨姨,娘娘是母妃,要喊母--妃--” 她拉长了声音,耐心的教着。 嬷嬷姓王,被人称为王嬷嬷。从前对小公主照顾不周的周嬷嬷已经被打发走了,王嬷嬷后来调来伺候小公主,便越发的小心翼翼。 对此,不止锦言看得满意,核仁与素白二人也觉得很不错。 “小公主,来,跟着嬷嬷喊……母--妃--” 王嬷嬷又教一遍,可小公主哪里会喊什么母妃?尤其是这俩字的发音,根本就觉得很难,顿时小脾气一起,扁着嘴就要哭,“哇……” 哭声才刚一起,王嬷嬷的脸色就越发的吓得厉害,核仁见状,便要上前护着,一边又责怪的道,“小公主还小,发音不准,喊什么母妃呢?先叫娘吧!来,小公主,跟着奴婢慢慢的学。” 笑盈盈上前,就要将小公主抱起来,可小公主人虽然小,这小性子却是娇惯得不行。一见自己的奶娘嬷嬷被人骂了,手边抓起一颗正在玩的珠子就扔到了核仁身上。 这扔一下倒是不疼,小孩子能几分手力? 可核仁却到底是愣了,“这……”才这么点点的小公主,就知道护短了? 忍不住瞪大眼睛,回头去看自家主子,锦言斜坐在软榻上,向她摆摆手,“核仁,不要理她。嬷嬷,她要哭,就让她哭一阵吧!小孩子总是要哭的,惯会惯坏的。” 娘娘一脸平静的说,“皇上从小过多溺爱于她,小小年纪就封太平公主,一个不高兴就敢拿珠子扔人……这等长大了,是不是要拿刀子杀人了?” 公主是可以娇惯,但也不能惯得什么都不懂! 从前公主是没人教,只有人宠,那么从现在起,她就来好好的管管。 “可是娘娘,小公主要是万一哭起来,可是会哭坏了的……” 王嬷嬷心疼的说,纵然有些畏惧娘娘怪罪,可她也是真疼这小公主,这不过才跟了她几天,就像是自己的宝贝孩子一样,真是疼得不得了。 “有本宫在,有什么怕的?嬷嬷,你先出去走走,去司礼监看一下本宫过年要穿的礼服做好了没有,等一下回来,小公主还是需要你照顾的。去吧!” 锦言温和说道,视线不看小公主,只摆了摆手,让一旁伺候的小宫女给她拿了个手炉出去。王嬷嬷也是无奈,娘娘既然这么坚持,那就不会于更改。只得接了手炉,应声出去。 而她才刚刚离开,身后内殿中小公主的哭泣尖叫声震耳欲聋的响,她心下一紧,忍不住要转身回去,可看看门口站立的侍卫,她又不敢。 只得硬着头发,狠狠心转身离开。 风雪再起,渐渐弥漫了她远去的身影。 这一个冬天的风雪,出奇的大。 一直哭到嗓子都哑了,小小身子伏在地上抽抽搐搐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核仁这才终于松开了紧咬的牙关,向着娘娘求情道,“娘娘,小公主她还小,这是要慢慢教的啊!” 甚至她在想着,这到底是不是亲娘啊!若不是她亲眼看到娘娘是如何怀胎十月生下这小公主的,她倒真有一种错觉,这指定是抱来的。 “慢慢教,又要教到何时?核仁,看看小公主若是睡着了,便抱她回去休息,若是没有,就让她再哭会吧。” 别怪她的心冷,也别怪她的绝情。 太平公主,既然你打小出生在这个皇家,你就由不得半点的行差踏错。娘可以让你一生无忧的安稳长大,要什么就会有什么,可娘却不能毁了你。 心中叹息,见核仁依然是心有不忍,她终是意味深长的道,“核仁,其实有些时候,孩子比大人却是更聪明的。” 就如同小公主一般,她知道奶娘在,她便可以达到一切她想要的目的,而奶娘不在,她哭累了,也便睡了。 这是她的小聪明。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安宁 http://.biquxs.info/

“可是,小公主还小,这样深奥的道理对她来说,会不会太难了些?” 核仁一边收拾内殿地上的杂乱,一边仍是有些心疼,“公主还不到周岁呢,这样的大道理就加到她身上去,这就是个大人有的时候也并不是全都明白的,更何况,她还是个孩子。” 地上拾起那颗砸到身上的珠子,又笑着递给娘娘看,“是个琉璃珠呢,这东西宫中挺多,可在外面却还是个稀罕物。” 反正看娘娘的脸色现在心情不好,核仁赶紧就转了话题,总之,小公主已经哭得这么可怜了,还是要赶紧抱起来哄哄的。 她迟疑一下,就向着素白使个眼色,素白想了想,慢慢的上前道,“娘娘,俗话说滴水石穿,这也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小公主刚刚也受到教训了,现在哭得这么累,万一再哭病了,心疼的还不是娘娘?” 话音落下,见娘娘眉色慢慢皱了起来,便知这话是有用的,立时又笑道,“娘娘,不如这样好不好,总归以后公主是要跟在娘娘身边了,那就每天抽些时间来教,循序渐进,日久天久,也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教书育人也并非一夕之功,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比如带孩子,尤其是要带公主……更是要多一些耐心,更多一些引导的。 素白说完话,整个锦宫便慢慢的沉凝了下来。内殿的地龙烧得暖暖,纵使殿外漫天飞雪,在这里面也察觉出一点的寒意。 小公主着着薄衫爬在地上哭累了,慢慢就睡了过去,核仁看一眼主子,便悄悄过去探了下额头,地上铺着长毛毯子,也不觉得冷,倒是还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而恰在这时,小公主忽然就“咯咯”的笑了一声,这奶声奶气的声音顿时就让人的心,整个都软了起来。 多乖巧的小公主啊,也就娘娘这样狠心肠了。 “娘娘……” 核仁皱了眉,这一着急,索性啥也不管了,一脸不高兴的道,“娘娘,您要是再这样子狠心下去,奴婢可就去请皇上了……小公主还小,你看她做梦都在笑呢,她又到底知道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孩子都是要慢慢教的嘛!” 一边说,就直接抬手抱起了小公主,软软的抱在了怀里轻轻晃着。 瞧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亲娘呢。 锦言的心,其实也在刚刚被孩子那一声笑,给笑得几乎软成了一滩水。她现在就是撑着脸面而已,说出的话,怎么可以不算数呢? 不过核仁既然已将小公主抱了起来,那也就是给了她个台阶下。 抬眼看一眼这边,摇摇头,无奈的道,“罢了!倒是这么些年来你跟着本宫,这胆子也是越来越大,连本宫的话,都敢不听了……既是你疼这小公主,就带她去休息吧!” 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娘的哪有不心疼? “嗯,那奴婢这就带小公主下去歇着了,娘娘也别生气喔!” 核仁笑眯眯起身抱着小公主离开,这么一眨眼间,这丫头没大没小没规矩的……锦言斜眼瞧着她的背影,并没有生气,却是缓缓的扬了唇,慢慢的笑了,“素白,看到了吧?这丫头,是本宫给惯出来的性子。” 没尊没卑的,连她都敢训了……想着,又有些失笑的摇摇头,素白也跟着轻笑一声,上前接着将地上的杂乱收拾干净,一边又抿唇道,“那都是娘娘心好,也都是娘娘愿意惯出来的她……若不然,就她这个性子,要是换了别的主子,怕是早就被打出去了。” 敢在娘娘面前这般放肆,是核仁的福气,也是娘娘的福气。 主仆二人如此融融,素白乐见其成。 “你呀,也都是向着她的。” 锦宫又说一句,素白倒是没答话,一时间,这整个内殿之中,静寂落针可闻。 窗外飞雪簌簌,漫天的鹅毛大雪下着,已经要过年了,这是要一直下到来年吗? 因为耳边太过安静,便总有一种奇怪的嗡鸣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时不时就在她耳边回旋,锦言将视线从窗外收回,长长的轻吁了一口气出来,便将这种安静的气氛打破,想了一下道,“素白,家里还有什么人吗?眼看要过年了,如果宫外还有父母健在,我着人给你拿些东西,你也好出宫回家看看。”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深的不止是她们这样的后宫妃嫔,也还有这些深宫里的宫人。 进了这里,没有主子特许,那是不能随意出去的。 素白收拾好了地上的杂乱,此时正坐在一旁温茶,袅袅茶香缭绕而起,便如同心头盛开了满山的碧翠,不觉间,便轻轻笑了起来。 耳边主子这样一说,她回神,想了想道,“父亲已经过世,母亲还健在,家里也有兄嫂二人照顾,倒是也没什么可牵挂的。” 进了宫,便是官家的人,哪有什么自由再可能随时的跑回家去? 想到自己的家,素白眼角便带起了笑,她的兄嫂是不错的,想必母亲也不会有什么苦头吃。再者说,她每月都有银子托人捎出宫去,也更不会短了家里的缺,这样,她伺候娘娘也是放心的。 “既然有母亲还在,那过两日等雪停了,就赶在年前回去一趟吧。难得眼下太平,宫中无事,这里又有核仁在,便准了你的假了。” 锦言笑着说,又细细看着她的容颜,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便又再度问她,“等过了年,你也有十七了吧?心中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有,我放了你出宫去配良人,如果没有,你看上谁了,我给你问问。” 娘娘和蔼的时候,总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就像现在这样说话似的,永远都像是个知心的大姐姐,这里的事,她自己的事,娘娘都一直惦记在心里。 茶香慢慢散了,素白随后起身,先是行至娘娘跟前,紧接着,便双手交叠于身侧,盈盈下拜道,“娘娘心意,奴婢知道,奴婢也会一直都记得娘娘的这份好。可是眼下将要过节,宫中诸事繁忙,奴婢也不能自私的在这个时候离开。” 她若离开了,娘娘身边就只有核仁一个信得过的了,而且太子刚刚封号,宫中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娘娘,想要看她行差踏错呢? 她誓必是要留下来的……帮着公子守护着娘娘,也愿意守护着娘娘。 “……素白,你这样做,倒是会让我心里不好的。这样,你先起来,咱们慢慢坐下来说。” 慢慢从软榻上坐起了身,娘娘抬了手来扶她,素白不敢让娘娘劳累,便自己起身,又听话的搬了锦杌过来,侧身坐在娘娘面前,“娘娘。” 她唤了一句,便认真听着,锦言仔细瞅她一会儿,点点头,“素白,以后这宫中如无外人的时候,你不需称什么奴婢,你是素白,不是别人。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就如同这宫中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也不会自称“本宫”,而是“我”。这是在把她当成家里人看。 素白愣了下,又点点头,心头有些堵堵,可是很开心,“是,娘娘,素白懂了。” “嗯,很好。” 锦言满意的赞了句,又接着刚刚的话题,“过年事情大概是会很多的,所以你若坚持不回,那我也不会强推着你出去的……你看这样好不好,即使你出不去宫,那就派些宫里的小太监出去,再带些补品,去往你家里走一趟?” 锦言又想到自己的父母,那样一对出身卑微的父母,活着的时候,她是有些气自己父亲的,可没了……这心里又想。 鼻间微微泛酸,便轻轻撇过了头,慢慢的消去眼里的泪意。素白抬头就看到了娘娘的心伤,也跟着有些不太好受,便打起精神,努力笑着道,“能蒙娘娘赐物,是素白母亲的荣幸。” 这意思,便是答应了。 “那行,你现在就出去找一下和公公,告诉他,本宫有事找他。” 唇角扬起了温和的笑意,锦言抬抬手,又给她整理了下身前的衣装,素白点点头便出了门。 她笑着,一直望着她的身影出去,只觉自己这一辈子,也是没有白活的。 不管这大历后宫之中,如何的风起云涌,艰难险阻,她身边能有核仁,素白,还有秀儿……以及青枝这样的好女子忠心跟随着,也是她最大的福气。 “娘娘,老奴回来了。司礼监新来的笔记蓝大人说,娘娘的礼服正在制作之中,到时候一定会赶得上新年过节的。” 王嬷嬷经人通报后,直入内殿,带着满身的雪花冬寒向着娘娘恭敬的禀报着。也不知她外出走这么一趟,小公主怎么样了?有没有哭得累着,饿着…… 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就听娘娘慢慢的声音柔柔的道,“嗯。这事是辛苦你了,先下去歇着吧!” 顿了顿,又指指偏殿,“小公主已经睡下了,你自去暖暖身子,就陪着公主吧!” 核仁说的对,凡事不能太急,急了,总是会适得其反。对于小公主的教说,要慢慢来才是。 “老奴谢娘娘恩典。” 王嬷嬷大喜,急切起身就直入偏殿,不一会儿,核仁从偏殿里出来,张口就道,“娘娘,太子册封,王位已定,可这样会不会也不太好?” 一宫独秀,总会惹人眼红。 更何况,一个太子一个王爷一个公主……或许不久之前,再有娘娘的皇贵妃之位,这必定会起大波澜。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缘见路窄 http://.biquxs.info/

“还不急。” 唇角含笑起身,视线向着偏殿方向看了看,将近年关,宫中各处也都越发的忙碌了起来。 各宫的大红灯笼也全部都做了新的准备了出来,只等着小年夜到了,便将宫中各处也挂了上去。 一些资格老的宫人,也是早早就备好了香油灯花,欢欢喜喜准备一切,大年初一一大早,是要给各种神仙供奉香火的。 届时,便是宫中四下都要点了灯花,也是一种另类的祈福。 “最近宸宫情况如何?宸妃惠妃双掌宫中大权,如今年关将至,她们两人是不会歇着的。” 抬手接过核仁递过来的香茶,茶是素白刚刚沏的,依然温润,并香味极浓。 接了一杯过来喝了,核仁怔怔看着自家主子,竟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前的主子……不是这样的。 “想什么呢?瞧这样子,是魂都飞了吧?” 茶盏空了,随手又递还给她,核仁愣一下,急忙接着,脸色就有些惆怅,摇头道,“也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又是一年了,等过了年,马上就是皇子与公主的抓周了,不知娘娘有什么打算呢?” 瞧这心操的,也好像是有些太早了些。 锦言看她一眼,笑一下,也不答应,便迈步往外而去,核仁抿抿唇,隐隐松了口气,又急忙跟了上去,“娘娘,外面雪大风凉,娘娘还是回去休息的好。” 可不是,刚刚拉开殿门,外间的寒意便扑面而至,核仁打个哆嗦,早有机灵的小宫女去取了厚实大氅出来,还有暖暖的手炉也一并塞了过来,核仁急忙给娘娘披上,看着娘娘素白的脸色,孱弱的身子,忍不住就低声劝道,“娘娘,外面这雪下得如此大,还是先回去吧!” 总觉得娘娘现在这个样子,让人看不透的深沉。 不过,看不透归看不透,可核仁还是打心底里觉得,娘娘还是这样子比较好---这后宫之中,容不得心善之人。 “就是出来看雪的,回去了,里面会有雪给本宫看吗?” 出了这锦宫的殿门,眼前丹桂树一片萧条,却是银装素裹格外的风韵。 抬手指着那树,“核仁,从前的事,本宫不会忘,你也不会忘……来,索性今儿个闲着无事,便随本宫出去走走吧!” 出去……走走? “娘娘,就这样子走走?” 核仁愣了,可随之又欢喜的瞪大了眼睛,一脸开心的道,“娘娘,真要这样子出去走走吗?” 这鹅毛一般的大雪,整整的下了一个寒冬,可宫中的宫人也都很勤快,总是不能这些飞雪铺满到一定厚度,就会很快的拿着扫把扫去,而核仁也是喜欢热闹的人,她老早老早,就想在这宫中一片无人的空地上,亲手堆个大雪人出来。 “是,就这样子走走。你愿意吗?” 锦言含笑说,迈步又走,身后太监宫人一见娘娘要出宫,急忙就要跟上,锦言回头,向他们轻轻摇手,“不必跟着。本宫有核仁随着便可。” 核仁差点就按捺不住心下激动,“对对对,这里都用不着你们了,你们都下去吧!”话落,又想起什么,匆匆回去抓了把油伞出来,一路小跑,略微带着急切,直接就与娘娘道,“我们去御花园玩,那里有冬梅据说已经开了花,还有那些长年不老的青松,绿意更是喜人……要是娘娘喜欢的话,还可以破冰去那园中的池子里砸了冰窟窿钓鱼……娘娘,快,那边真的很好玩呢!” 一边兴致冲冲的不住嘴的说,脚下踩着雪,一踩一个脚印,一会走得快了,又返身回来,那恨不得要肋生双翅带着娘娘飞的小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俊不禁。 “你这是多久没玩了?居然开心成这个样子?” 脚下湿雪有些滑,锦言一手撑伞慢慢走着,又忍不住好笑的摇头看她,“瞧你这个样子,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样,只是出去走一遭,你就能开心成这个样子……” 这样看起来,又想到了素白,倒是她的错了,一直都没有放她出宫回家去看看,也是她忽略了宫外的事情。 “娘娘,你快一点嘛。眼前就要到了,您不要这样总是磨磨蹭蹭的好不好?” 这里没了外人,核仁是越发的没了上尊下卑,这都敢出言催促了啊,顿时又笑一下,锦言眼角弯起笑意,“好。你也总催我。索性我走得慢,总是怕摔倒。你若心急,便先过去……这里也不远了,我慢慢走着就是。”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从来就不曾彻底好过,要是再有点什么事,她自己受苦不说,皇帝是要把整个锦宫的人都给拆了骨头再剥了皮的。 “可是……算了,奴婢还是陪着娘娘吧。娘娘,您慢些。” 核仁返身回来,又重新扶好了娘娘,慢慢的,一步一步踏着飞雪往前走。 红的大氅,黑的秀发,淡淡素白的油纸伞,遮着天上乱舞的飞雪,随着一步一滑,渐渐与整个天地都融为了一体。 远远看去,美的就像是一副画。 ……惠妃手里正捏着的一支玉簪,刚要去挑那宫道两旁冬青树上的莹莹玉雪,便听“咔嚓”一声,玉簪撅断,锐利的玉攒断面划破了娇嫩的手指,刹那间,殷红的血丝流了出来,顺着指尖很快滴落雪上,将一片素白晶莹的纯洁,染得格外的妖娆,刺眼。 容嬷嬷低呼一声,“娘娘,这怎么就断了?” 又招呼身后的人,“快,马上回宫,再去请太医。” 娘娘千金之躯,平常掉根头发丝,都宝贝得不行,这一下划破了手,更是让人心疼了。 容嬷嬷急切的想要查看娘娘受伤的手,惠妃却猛的甩手,连同那断掉的玉簪一起甩了出去,雪白的牙齿咬在一起,“够了!才不过划一下而已,还死不了人!” 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为什么这宫中处处都有那个贱人的身影? 连她想要来御花园走一走,都能冤家路窄的又与她撞上……而想到前几日去往锦宫所收到的那份回礼,惠妃又忍不住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深深哼了一声,眉目中厉色乍现,寒道,“嬷嬷,走!既是相见,便是有缘,本宫倒是很有兴趣,要与锦嫔妹妹再次好好的叙叙旧!”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冲突 http://.biquxs.info/

见主子已经往御花园那边行去,容嬷嬷嘴角抽搐了下,也赶忙跟上。 她倒是心里有些犯怵,眼下的锦宫主子已完全跟从前那个洒扫的小宫女不尽相同了,娘娘此刻过去,再要吃亏怎么办? “娘娘,千万要小心。” 老嬷嬷追上去,微带着几分喘息说,可惠妃哪里还听得进去? 此时此刻,她早已被眼前那个背影漂亮雍容的女人给气得要疯了! “你给我闭嘴!你说,本宫哪里是比不上她了?为什么次次都要输给她?甚至连本宫想要刻意的去讨好她,都要被她欺负……不行!本宫咽不下这口气,既然不能为友,那就是不死不休!这深宫之中,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惠妃整个人都扭曲的低吼着,她不甘,她愤怒。 一次次败在这个小贱人手中,一无家世,二无容貌,就只凭个肚子争气居然就能让皇上宠她这么久……照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将来的太后之后,也必定非她莫属了。 可是,她惠妃也绝不甘心! “娘娘……可万事还是要小心的,毕竟现在的锦嫔不同于往常了。” 容嬷嬷还是耐心劝着,做为娘娘的陪嫁忠仆,她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惠妃气了,翻手一耳光甩到她脸上,气得浑身发抖道,“容氏!本宫养你护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对本宫尽忠的吗?眼见得本宫被人欺负,你也居然敢劝本宫要忍下这一口气?说,你究竟是谁的人!” 这真是够了! 惠妃怒声而斥,娇好的容颜已是完全扭曲,容嬷嬷完全没料到娘娘竟是这样对她,一时间被娘娘的耳光抽得耳朵嗡嗡,眼前昏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时,她心一颤,“扑通”跪地,一张老脸惨白如雪,“娘娘,老奴知罪,请娘娘饶命啊!” 雪色的地面,被她这一跪一叩头,马上便显了两处明显迥异的色泽。 天上的飞雪越发的大了,晃晃悠悠飞下来,落在容嬷嬷藏青色锦绸做成了宫衣上……她是惠妃面前有得体面的人,惠妃平日里对她也自是很大方,可眼下,也依然不过是惠妃面前的一条狗! 陪嫁的情份又如何? 一旦触及了她的利益,一样可以狗脸不认人! 御花园中,锦言静静的看着前方落雪,一边又听着身边传来的阵阵娇喝声,她告之给核仁,“看到了吗?这就是大历后宫的污浊之处。从前我以为只要自己心中有爱,便任何的困难都不怕。可现在……我却是有点怕了。” 有了孩子,便有了牵挂。 而她几乎是拼了命,才生下的那一胎三个儿女,她是无论如何都亲自护着的。 她绝不会允许,让她的孩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任何的差错! 核仁认真的听着,又点点头,“娘娘,要是惠妃过来找茬,该怎么办?” 她有些着急,自家主子的身份,是不如惠妃高贵的,虽然膝下皇子还不到周岁之龄,可已是太子之身,但假若惠妃要是真的撕破了脸皮,不管不顾,也是一种麻烦事情。 “呵!今日这御花园,本宫既然敢来,又有什么可怕的?” 锦言目光里染着笑意,她用回了“本宫”的自称,便让核仁心下一紧,立时顺着娘娘的目光望外看了出去,梅花树下,幽香暗起,朵朵鲜血高洁盛开,将这铺天盖地的雪色立时便添了一抹鲜活的灵动。 在梅树之下,同样站着一对打着花伞的主仆二人,年轻的女子身着娇嫩的粉色宫裙,外罩一件鹅黄色的大氅,美丽的脸蛋弯着笑颜,正仰头往树上看,一边看,一边欢喜的道,“晓影,你看那枝如何?如果我摘回了宫里,皇上会不会更加喜欢一些?” “这是谁?” 锦言下巴点点,轻声问了出去,又跟着叹一声,“年轻真好呢,青春靓丽,若本宫是皇上,也会宠幸于她的……” “她是皇上后来新纳的晴贵人。” 核仁看了一眼说,“大概也是趁着下雪,出来折梅的,娘娘,还要过去吗?” 她们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是在一丛翠花冬青树枝叶掩映的背后,如果她们两个不是主动出声,晴贵人也是不会发现她们的。 “来都来了,又何必要避开?” 怀里的手炉换了个位置,她唇角勾起笑意,抬脚往前走,核仁顿了顿,赶忙打着伞跟上,那名叫晓影的小宫女已是踮着脚尖,将晴贵人看上的那枝梅花折了下来。 梅枝轻耸,雪色微落,脚下厚厚的积雪,便扑落落的多了几处小小的坑洞,“晴主子,这梅开得可真好。” 一边将梅枝递过去,晓影又讨好的说,晴贵人“咯咯”笑着,抬手接过,“那晓影觉得,是这梅好看呢,还是我更好看一些?” 素白的手将鲜艳的梅接过去,晴贵人拿梅花与自己做比较,笑盈盈的眉间满是开心,晓影也机灵的马上就赞着道,“那还用说?晴主子自然是人比这花更娇美呢!” “呵!真的吗?” 晴贵人便更加开心了。 小宫女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所言不虚,核仁默默的别过了视线,小声的嘀咕道,“这新进宫的贵人,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敢于这高洁傲霜的冬梅相比,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 这声音稍微说的大了些,小宫女听在耳中,立时就怒,“大胆!哪个不知死活的,竟敢在贵人面前如此放肆,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如此怒骂出声,又在一转头的瞬间,盯着眼前这突行而至的两人看着,小宫女上下打量一番,这俩人明显就没见过啊,又见这身上穿的戴的也并不咋样,越发就心下鄙夷了,更是就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寻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败兴玩意儿,也敢在我们晴主子面前猖狂无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家主子磕头赔罪啊!” 名叫晓影的小宫女训斥着,一副高高在上,狗仗人势的样,核仁这个脾气顿时就压不住了,她柳眉一竖,立时道,“放肆!我看你才是……” “慢着。” 锦言笑悠悠抬手制止了核仁接下来的话,“这位宫女姐姐,请问,这位就是晴主子吗?”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教训晴贵人 http://.biquxs.info/

核仁默了,嘴角抽搐着轻轻退到一边,心下为那个小宫女万分的同情着。 是叫晓影的是吧?名字不错,就是可惜了! “不错,这位就是晴主子,不过我看你像也是哪家入宫的秀女了,不在你们储秀宫里好好呆着,谁让你跑到御花园来的?” 这一声宫女姐姐叫得妥切,晓影顿时就飘飘然的越发盛气凌人了,核仁掩嘴,将头扭到了一边去,她实在不忍心啊! 锦言依然笑悠悠的,“原来还真晴主子,据说最近特别招皇上待见的新贵人呢!” 晴贵人主子,是自从她传言失宠之后,皇帝宫中又新纳进的人,毕竟皇帝不是圣人,他有七情六欲,也断不会去自己解决的,身为大历帝王,想要个女人暖床,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锦言笑容温软,一边又出神的想着,她真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变得太多太多了……变得有时候,有她都有些认不清自己了。 晴主子眸光复杂的看着站在御花园门口的这个女人,说实话,她是没有见过她的,可是她身边的核仁姑姑,晴贵人还是见过的。 那么这样说起来,这位就是刚刚从明月宫搬离出来的锦嫔娘娘了? 那个为皇上生下两子一女的女子,传说中贱籍出身,却偏偏凭着一身的好媚术将皇上迷得神颠倒的女人,真是的她吗? 晴贵人恍恍惚惚想,怀中抱着刚刚折落的梅花枝,便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一双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女子,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感。 原来这就是曾经皇帝宠到极致的女子,原来这就是单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大历后宫搅得不安的女子……长相也并不是太出众,可她凭什么? 她这里酸溜溜打量着人家,人家却是压根就不看她,锦言依然笑眯眯看着眼前这个名叫晓影的小宫女,觉得这时候的晓影,还真是天真的可以。 一个人如果连基本的本份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那么她在这个宫里也待久了。 而对于那个俏生生而立的新贵主子,锦言但笑不语。 皇上宠幸谁,是皇上的事,她无权干涉。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晴主子皇上最宠的贵人,那又有谁敢是呢?” 晓影小宫女真就见不得这样的女子,明知道眼前就是晴主子,居然还一点都不怕吗? 这还真是该死! “之前不是听说,是锦宫的锦嫔主子吗?怎么?难道你们晴主子再受宠,还能比得过锦嫔主子?” 笑眯眯将脑袋微微歪过,锦言有趣的打量着这个小宫女,眼角余光在看到一脸发白又紧紧攥着怀中的梅花枝时,顿时又觉得无趣。 没见晴贵人都不吭声了,这小宫女还在这里上窜下跳,如此看来,晴贵人也果然受宠。 若不然,她不会这么仗着人势,就敢目中无人。 拂袖弹罢落身上的一片雪花,锦言拢了下身上的大氅,迈步往园子里去,核仁看了眼,赶紧低头跟着,晴贵人怔怔看着这个女人,飞雪,落梅,墨发三千……她莫名就觉心中酸涩。 “等一下。” 等她想明白自己心中这种感觉,名叫嫉妒的时候,她已经大着胆子喊了出来。 锦言挑眉,笑一下,回头,“晴主子,可还有何事吩咐?” 素衣素裙,发无簪饰,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朴素清淡,与世无争,可偏是这时的模样,落在晴贵人眼中时,越发觉得,像是挡在她面前的一座山。 她哪怕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不可能将她推开,取而代之。 “你,你是……” 晴贵人怔怔的问,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唐突,她是不是不该问? 锦言笑一下,还没待应她,边上小宫女晓影似乎又察觉了一些什么,但她的察觉是偏的。 “放肆!敢这样跟晴贵人主子说话,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她立时竖目,杏眼圆睁气道,“你可知道在你面前的是谁?她是这宫中皇上最宠爱的贵人娘娘……” 这个该死的,不知打哪里来的臭女人,居然是见了晴主子连行礼都不会吗? 晓影觉得这样不太好……以往她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恭维声一片,如今却被个刚刚入宫的秀女给无视得如此彻底,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就像是自己脸上被人狠狠的打肿了一眼。 她看一眼看家主子明显是被人欺负的模样,顿时底足一足,抬手就怒,“不长眼的贱蹄子,居然敢目中无人,不识尊卑,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教训了她,回头再给皇上说,看皇上不把这个新秀女乱棍打死,扔出宫去才好! 那么这样一来,她晓影忠心护功有功,是不是回头皇上就也能赏她一个姑姑的位置做了? 心念一起,越发便压抑不住,电闪火石之间,随着掌风落下,锦言素颜安然,晴贵人呆呆像被吓住,核仁却是急声娇喝,“住手!” 说明迟哪时快,眼见得这一耳光将要重重落到娘娘脸上,核仁来不及阻拦,怒得一双眼睛都红了,而晴贵人就像是被吓着了一样,呆怔过后,只是尖叫,晓影心中猛的就“咯噔”一下,想要再收手已是来不及。 斜刺里一道石子飞过,猛的敲在她的手腕,晓影闷哼一声,整个右手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立时小脸煞白,额上满是冷汗。 直到这时,核仁才终于喘过气来,一步扑上前,狠狠将这个该死的小宫女的推在地上,毫不客气一耳光扇出去,怒道,“贱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掌娘娘的耳光,拉下去!乱棍打死!” 刚刚那种情况,若是当真打在娘娘脸上,核仁不敢去承受皇上将要发作的怒火。 她护主不力,也是要受处罚的。 因此对这个名叫晓影的小宫女,恨不得就是一脚踢死算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给我仔仔细细的看清楚了,这是锦宫的主子,太子的母妃,公主的母妃,你给我记住了吗?!” 再度沉着脸,咬着牙,狠狠又教训了这小宫女一顿,而这时候的晓影早已经吓得满脸是泪,哭得不成人样了。 “娘娘,娘娘饶命啊!” 呜呜呜! 她怎么就知道这个看起来穿戴不怎么样,长相不怎么样的女人,偏偏就是皇上的心头宝了? 要是早知道的话,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啊。 一瞬间,晓影越发哭得像死了爹娘一样的,锦言好笑的看着她,一如刚刚之前,轻歪着脑袋与她道,“宫女姐姐,本宫是将你怎么了吗?你哭得这样厉害,是想要本宫真的坐实了心狠手辣的名头,将你拉出去乱棍打死吗?” 她轻飘飘说着,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可这小宫女眼皮子一翻,直接就吓得昏死过去。 锦言挺直了脊背,眸光里带了冷,“不过小小一个宫女,也能这样口出狂言,随意折辱于人,今天若不是本宫,是不是就要好好的挨上打了?” 威严而淡漠的视线,慢慢的锁定在俏生生而立的晴贵人身上。 “人是比花娇,可有时候,人还不如这花。晴贵人,没什么事的话,以后不要随便出来走动了。” 这是一句话,便禁了她的足。 虽然晴贵人是贵人的身份,锦言目前也只有嫔位在身,不过管管她却是足够了! 待她转身,晴贵人手中娇艳肥美的桃花枝,便已经缓缓的落地,映红了白雪。 小脸变得雪白,身子也冰冷异常。 在这一场没有鲜血的对战中,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准备好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她输得彻底。 看一眼脚下昏死的小宫女,她唇角勾起僵硬的笑,慢慢挪动着脚步,踏着积雪,缓缓离去,在她离开后不久,便见两名小太监过来,将雪地中的小宫女抬了起来,送了出去。 核仁站在暗香缭绕的梅花树下,有些不高兴的道,“娘娘,真是扫兴……难得出来一趟,还要碰上这种臭虫!” 若不是寒秋来得及时,那一耳光,指定要到娘娘脸上去了。 如此一想,又觉得后怕。 锦言笑一下,安慰道,“这不是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么?” 回身又向着隐在暗处寒秋招招手,“寒大哥,麻烦你过来一下,我想要最顶上的那枝寒梅,你能帮我摘一下吗?” 站在雪地上,抬手能勾得着的地方,基本都已经没有了。 宫中女子闲着无事,向来就喜欢做些附庸风雅的事情来打发打发时间。 于是,就这几株梅树,今天你折一支,明天我折一支,时日久了,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看起也真是辛苦。 “娘娘,是要最上面那一枝吗?” 寒秋现身出来,自从娘娘步出锦宫开始,他就一直跟随着,刚刚那粒石子也是他射出来的。 “是的,我就要它……” 锦言抬了眼眸,往上看,寒秋纵身而起,她忽然又道,“算了,还是留着吧。” 寒秋怔了怔,将要折梅的手,才刚刚触到到寒梅枝,便又迅速抽离,一个翻身回旋而落,核仁惊讶的道,“娘娘,你是不喜欢了吗?” 锦言笑了笑,眸中意味蕴着让人看不出来的深邃,“喜欢,并不一定非要据为己有的。梅也是有生命的,我折了它,它会疼。” 就如同是飞鸟的翅膀再不能高飞,梅也不能恣意招展。 “娘娘……” 核仁呆呆的看着娘娘,喃喃着,若有所思。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要过年了 http://.biquxs.info/

“回去吧。” 娘娘拍拍说,说了一句,核仁觉得这时候的娘娘,才更加有一种清冷的风范,让人不敢轻视,不过这是她喜闻乐见的,赶紧上前扶了娘娘的手,慢慢踏着积雪双往外走。 寒秋怔怔立在树下,他不是没折到梅枝,而是只掂了一粒花芯,鲜艳的花芯安放在他手掌心,其实微落的寒雪便湿了他的温度,他默默看一眼远去的娘娘背影,再看看手中的这粒桃花芯,想了想,张了手,也放开了它。 娘娘说了,喜欢,并不一定要据为己有。三清,如果你在天有灵,你帮着我,我会顾好娘娘,我也会……顾好你。 是的。 三清的死不会白死,他寒秋从前是罪人,现在依然还是待罪之身,皇上仁爱不与他问罪,他便要好好活着,以求报答。 “寒大哥,你还愣着干什么啊,快来啊。” 核仁回身向他招手,似乎他这在这里出神,她们已经等了一些时间,他一怔,抬步跟上,娘娘笑盈盈的眉眼转过来,“如果想她的话,你可以出宫走走的。” 三清死后,她的后事是他一力操办,他知道她葬在什么地方,可也有段时间没去了。 娘娘这样说,他有些意动,娘娘已经又说道,“马上快要过年了,该做的事情,也要都做一下才能安心。” 不能去猜度前路,也更不能去追念后路,他们身在宫中,早已是不由己。 “华大人最近驻守边关,据说平安无事,可我知道的却不是这样……寒大哥,你此番出宫若是方便的话,帮着我留意一些。” 娘娘又说,寒秋便怔怔,后来娘娘又说了什么,他没听进去,只是知道,娘娘要他注意边关的异动。 深宫贵人,她注意那些干什么? 一直等到身形渐消,前路再次大雪弥漫之时,身后的雪地上,有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又过来了,他来不及躲开,便回身觐见,明黄的暖轿落在眼前,小丸子上前打开轿帘,这整个皇宫,便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用这样的颜色代步。 是皇上。 “不是说锦儿在这里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皇帝迈步下来,先是探头看一眼园子,并没有任何人影,又狐疑的问向寒秋,寒秋将头压得更低一些,实话禀道,“是晴贵人在这里冲撞了娘娘,娘娘便没有折梅,刚刚已经离去了。” “晴贵人?她也在这里吗?” 皇帝不动声色的问,又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寻常来一般,寒秋低着头,并不作答。 皇帝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就摆摆手,又上了轿,与小丸子道,“丸公公,晴贵人受了委屈,你回头带些东西过去安抚一下,寒秋,你跟朕来。” 轿帘又放了下来,“咯吱咯吱”的积雪被踩在脚下,一路唱着咿咿呀呀的歌,向着前方官道上去了。 丸公公向寒秋施一礼,便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寒秋吸了口气,缓步跟上,轿子走得很慢,一路走过了宁安宫,明月宫,宝华殿,最后到了瑞景轩,这里是曾经的华嫔娘娘住过的地方,后来失足落水枉死之后,追封为妃位。 寒秋立在这冰天雪地里,曾经华妃落足的地方,如今已被彻底封闭,这一片地方,原来是一片开花极美的荷塘,眼下就像是一片孤零零的坟场。 “寒秋,看到这个地方,你能想起什么?” 曾经宫中禁军副统领,眼下就是一个无甚大志的太监而已。寒秋低眸,轻声道,“皇上,奴才只是奴才,不敢妄议国事。” “如果,朕许你呢?” 皇帝从暖轿里下来,仰望着天上飞雪,慢慢探出手掌心想要握住什么,终究是没有握住。 寒秋垂眸而立,并不出声,实际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寒秋,你知道吗?自从纳兰身死,朕一直不甚开心……他那么年轻,那么好,可惜是早早去了,若不然,朕这身边,也少不了他啊。” 想想年少时的并肩作战,那时他还不是皇帝,纳兰还只是纳兰,他们两人就如是情同手足一般,是让多少人都羡慕的存在。 可不想,时过境迁,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变得让人不识,也变得让人唏嘘。 “皇上,过去的事情……奴才只想说,往事不可追,还请皇上宽心为好。” 寒秋慢慢出声,终于应了皇上一句,皇上眼睛一亮,点点头,“很不错,就是这个态度。寒秋,华大人传信回来,年关将近,边关再度蠢蠢欲动,朕手边无人可用,不如你代朕出征,以监军之名负责押运粮草去往边关?” 皇帝此行目的,真正是在此。 寒秋怔了怔,跪地谢恩,帝黄的暖轿渐渐远走,寒秋双膝一直冷得麻木,这才终于慢慢起身,而这一刻,他心中的寒凉,也竟如漫天落雪一样,变得那样的冰冷,刺骨。 皇帝微微阖了眼,小丸子已经奉命安抚了晴贵人回来,皇帝在暖轿里淡淡问,“有关锦宫之事,这些你做得很好……不过,还是无须让和公公知道的。” 小和子是锦宫的老人,皇帝用他,总是有种秘密给泄露,无法掌控的失措。 “皇上有命,奴才自当遵从。” 小丸子弯腰,低低的道,看一眼身后的宫道上,雪中留下的步履凌乱,心中也同样凌乱。 皇上到底是皇上,只要他愿意,这宫中就没他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说,御花园中的一幕,皇上想要知道什么,他就能知道什么。再比如,惠妃娘娘早不知何时,已然悄悄离去,这一切,皇上也都看在眼里。 …… 指节轻轻叩在桌上,重新回去锦宫,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慵懒欲睡。 核仁端了杯热热的参汤过来,“娘娘,喝些热乎的再休息吧。刚刚出去一趟,怕是要染了风寒,就不太好了。” 这丫头,倒是尽心尽力。 锦言笑了,点点头,将参汤接过,又轻轻的尝了尝,“嗯,火侯还不错,核仁,参汤还有留的话,你也去喝一碗,这么多,喝多了也就总腻了。” 从前想喝的时候,只有树皮草根的裹腹度日。 现在不想喝了,却是天天的山珍涨味伺候着,果然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 “娘娘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核仁一听,顿时又跟着嘀咕了一句,有些心疼娘娘的善心,外间小炉子上是还煨着参汤,可她并没去喝。 不多时,素白也将和公公找了过来,和公公上前见礼,神色间极是恭敬,“不知娘娘唤奴才前来,有何事情?” 核仁站在一边,他倒是不目不斜视,锦言想了想,竟然就想不起,刚刚是找他想要做什么的了,只好随便找了个由头问,“要过年了,家中可还有什么人要探望的吗?如果有,本宫可以跟皇上说,让你出宫回家探亲。” 她身为主子,似乎也就只有这点点小事,来拉拢人心了。 真是有些……不甘不愿的无奈之感。 “蒙娘娘惦记,奴才前些日子就已经捎信回家,父母都好。” 提到家里人,总是会多一些温暖的,更何况是锦宫这里?和公公到底还是忍不住看向了核仁,核仁“刷”的一下小脸就红了,可还是大着胆子与他对视着,又看一眼娘娘,见娘娘点头,她咬咬牙,低声道,“和公公,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唔,是什么?” 他接了话问,声音下意识又软了几分,核仁低头往外走,他看一眼娘娘,锦言笑着摆手,示意他随意,和公公一笑,施礼出门。素白出去一趟,小脸冻得痛快,锦言指指手边的碗,“刚刚我已经用过一碗了,这个你用了吧。” 起身,往偏殿里行去,小公主睡了这么久,也该醒过来了,王嬷嬷一身简单的青色对襟褂子,脑后发髻梳得整齐,身上并无多余饰物,仅仅一支银簪簪发,脚下一双黑锦的布鞋穿着,样工早已老旧,边缘还有破损,见娘娘进来,赶忙就俯身下拜,锦言“嘘”的一声,示意她起身,问着小公主道,“还没有醒吗?” 嬷嬷点点头,声音压得低低,声音里有着恭敬,隐约的还有一丝埋怨,“小公主还小,之前哭得久了,怕是要多睡一会儿。” 锦言便笑了,“嬷嬷这是在怪本宫这个母妃吗?” 原来她的女儿不爱她,是因为她太严厉了? 不过,才这么短短时间之内,想要让小公主真正接受她,这也是刚刚开始。 她不急,可又很急。 时间总得走得很快,转眼便要催人老,小公主也很快就要长大了。 “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有些心疼小公主。” 王嬷嬷跪地再言,虽然有些怕,可为了小公主,她是什么话都敢说的,锦言就知道自己没挑错人。 细细看她半晌,忽然又笑了,“王嬷嬷,不如这样可好?以后,公主的饮食起居归嬷嬷管,可她的宫规教养便送来给本宫吧。” 王嬷嬷一怔,“这,不是有中室殿的教养嬷嬷来专门教导的吗?” 娘娘如果亲自管了,那哪些个教养嬷嬷又该怎么办? “王嬷嬷的意思,是本宫比不得她们?”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时间不多 http://.biquxs.info/

素衣宫裙,不施粉黛,娘娘的容颜本就非是绝色,这一眼看过,却莫名有着几分雍容之贵气,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出来的气势与优雅。 王嬷嬷心下一颤,慌忙道,“老奴不敢。” “那便是了,该你管的事,你细细管得好了,不该你管的,手别伸那么长。” 娘娘话说得这样明,王嬷嬷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她强撑着惊恐不让自己吓得发颤,磕了头,起身侍立一边,素白用过了参汤,默不作声的收碗,娘娘下巴一抬,淡淡的道,“王嬷嬷,你先出去吧。等小公主醒了,本宫自会喊你。” 王嬷嬷应声,知道娘娘这是借机在敲打她,慢慢应声退了出去,素白看着王嬷嬷出了门,不解的道,“娘娘,这王嬷嬷有问题吗?” “没有。” 锦言笑了,又看一眼小公主睡下的偏殿,“不过就是有些依老卖老而已,仗着小公主的喜欢,敢对本宫置疑。” 素白道,“那么这样说来,娘娘是在敲打她了?” 也是,宫中老人如果个个都像这个倚老卖老,那这主子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素白想着,莫名又想核仁,顿时又笑了一下,锦言瞧她笑得奇怪,便看她一眼,像是解释一般,也慢悠悠的笑道,“不过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核仁那丫头更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可话虽如此,身为奴婢的本分,还是要守的。 做为娘娘身边的贴身姑姑,娘娘给的体面,她们在人前人后的受了,那么在主子面前,她们依然还是奴婢。 “奴婢谢娘娘。” 素白收拾了喝剩的参汤出去,拉开门的瞬间,有风从门缝里灌进来,虽然被屋里的地龙给悄然分解,但依然是有些了丝凉意。 锦言顺着看了出去,核仁与和公公在殿外袖手而立,依然在轻轻的说着话,见素白出来,核仁脸一红,低低的道,“你该回去了,要是皇上问起不见人,可要怪罪我们娘娘了。” 小和子笑一下,认真的看着她道,“皇上知道我是来这里,便不会怪罪的。” 再者说,皇上对娘娘的宠,已经到了天下皆知的地步。也断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会对他雷霆之怒。 “你们聊着,我去厨房了。” 素白端着收拾的汤碗离开,核仁点点头,“好,雪大路滑,小心一些。” “娘娘重回锦宫,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小和子不知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核仁看了看他,不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和子将目光看过来,仔细认真的盯着她瞧,她心中刹那猛跳,没来由的就有些脸红。她将头一扭,有些不太好意思。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看过了人,也心安了,小和子终于将目光收回,又低低的提醒一句,“可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的,谢巫大人最近夜观天象,有隐星浮动……娘娘或许,比以前会更加危险的。” 所谓的提醒,便也只有这么多了,再接下去的事情,他也不好再多说,毕竟家国天下,并不是他一个小小太监可以妄议的。 核仁一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立时就气得柳眉倒竖,咬牙恼道,“你的意思是说,钦天监的那个谢巫,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娘娘吗?” 一直就是由于他的从中作梗,处处说她们家主子是妖女是祸水……要不然的话,主子又岂能白受这一些年的苦? 流言猛于虎,自古便如是。 皇上就算是最初时不信,听得久了,也便信了。 “嗯,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事,你知道该怎么说,千万要小心。” 左右看了一下,最后叮嘱,和公公拉上衣领,迈步走入雪地中,核仁道了声“小心”,便身一转,快步进了内殿,素白去厨房还没有回来,娘娘也不喜太多人伺候着,此时整个锦宫内殿,便只有娘娘一人出神的半倚在殿内的美人榻上,手里握着一盏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核仁进门,就有些急燥,“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闲心在这里发呆?” 这丫头跑进门就低低喊着,似乎是天要塌下来似的,锦言不由好笑,随手将茶递了她问,“瞧你这毛毛燥燥的样子,这是出什么事了?外面雪寒路滑,本宫不过就是发个呆,也能让你这么念叨?” 话虽如此,可到底还是惯着她的。 多年的主仆情份,生死相随,她早已将核仁看成了她的亲人。 核仁急了,“娘娘,难道你这些日子就没有听说过,谢巫那个妖人又要出来妖言惑众了吗?奴才刚刚听说的,他居然向皇上进言说什么隐星浮动……这隐星是什么?明明就是暗指娘娘嘛!” 一边说,又气得跳脚,咬着牙恨道,“这谢巫真就是时刻不能安稳,从前娘娘在明月宫,他连个屁都不放一个,这娘娘才刚刚又回锦宫,他就又跳出来咬人……娘娘,是不是咱们都太好欺负了,这才会让这些个流言蛮语总是要打灭不净的冒出头来?” 如此中伤,真是让人恨极! 核仁跺脚,又咬牙,气极道,“不行,这事奴婢必须要再去找人探个明白,要不然的话,再让皇上心里有什么猜疑,那娘娘就又要受苦了……” 一次又一次的诬蔑,出手,她们也都忍了,可这一次,她是真的再忍不下去。 拂了袖子,气冲冲转身出去,锦言喊了一声没喊住,那丫头风风火火转眼跑得没影了,锦言皱眉,“来人!” 一声喝落下,寒秋无声的身影从殿门外进来,“娘娘。” 他抱拳施礼道,“可有何吩咐?” 锦言半起了身,看着外面的飞雪恼道,“马上追出去,将核仁那个丫头给本宫带回来!” 真是胆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她敢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出去,外头指不定有多少人盯着。 这分明是正好入了那人的圈套! “是,娘娘!” 寒秋领命,立时转身出去,锦言这才吐了一口气,将略显疲累的身子再度倚靠在身后榻上,这边还没来得放松心情,耳边骤然一声女儿啼哭的声音,几乎要刺穿了耳膜了一般的响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猛的坐起身,“太平?” 平日里习惯了耳边清静,女儿忽然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她硬是愣了片刻,才急忙下了地,连鞋都顾不得套,急步进了偏殿之中。 粉色的宫帐,挑着绣金边的花色,屋里所有铺设用度,都是极尽华美奢侈,连点烛的烛台,都是纯金打造的灵鹤模样,也足见当朝皇帝对这位小公主的喜爱之情。 只不过,所有这一切东西在她苏锦言眼中,那都是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死物而已。 进了偏殿,又几步到了床边,一把挑起那粉色的帐挂在勾上,小公主张着嘴,“哇哇”哭着,只短短时间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似乎再晚来一会儿,就会哭晕过去了。 锦言一颗心,立时就重重的刺疼了起来。 “太平,娘在这里,不怕,不怕啊!乖!” 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一连声的哄着,可这小祖宗哪里会认她? 她认是谁给她奶吃,谁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于是越发的哭得厉害,她要找嬷嬷,嬷嬷。 锦言哄着哄着,额上便也出了汗,身体本就不好,这么一急,眼就有些发黑,腿一软,差点就跌在地上,再把怀里的小公主给扔了。 “娘娘!” 素白这时刚好从厨房回来,一见这情况,赶紧就过去,低低的道,“娘娘,让嬷嬷回来吧。小公主初来乍到这环境,是认生的。” 这时候,最好是要找她熟悉的人过来,比如说嬷嬷。 “可我是她的娘啊,她总不能一辈子都跟着嬷嬷的,她必须要适合,要熟悉的。” 锦言怔怔,她也没带过孩子,可她的孩子,是公主。 公主是可以娇惯的,可她想养出的公主,却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娘娘,水滴石穿并非一日之功,小公主她真的还小啊!” 素白劝着,又无奈。之前与娘娘说过的话,可真是白说了啊,娘娘这么性急想要把小公主从小就培养得懂事,独立……可这事,真的是不能操之过急的。 哭声依然在继续,锦言也依然在哄着,像是没听素白的劝说一样,她真的不甘心---她的时间不多,她等不起,真的等不起。 “娘娘,公主还小,请娘娘将小公主交于老奴吧!” 王嬷嬷跌跌撞撞哭着进来,跪在地上猛磕着头,小公主的哭声,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不停的向她的心上猛戳着一般,她真的忍不住了。 娘娘不适合带孩子的,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母亲。 “娘娘。” 素白也在劝着,眼见得小公主已经哭得断断续续,哭声也越来越弱,小脸越来越白的时候,素白都差点要上去抢去了,娘娘才微微叹息一声,有种失望加失落的感觉,将小公主从怀里递出来,“喂她吃奶。等她不哭了,你再给本宫抱过来!” 她的女儿,必须由她来养! 狠狠心,离开了这偏殿,鼻间便嗅到一阵淡淡茶香,是蜜枣茶的味道,她一怔,耳边已有小太监的声音含笑说道,“娘娘,皇上来了。” 皇上? 她一怔,急步出去,施礼请安过后,便诧异问道,“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提前告诉臣妾一声,也好准备一下。” “有什么可准备的?若是朕不来,朕的小公主岂不是要哭死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信者死 http://.biquxs.info/

素白心中“咯噔”一下,皇上这是来者不善? 正要出声为娘娘开脱一下,核仁低着脑袋小心翼翼踏着步子进来,锦言扬眸去看,这丫头身上还落着雪花,是刚刚才被寒秋追了回来。 她脸色一沉,斥道,“越来越没规矩,让你去请皇上,你请哪里去了?还要让本宫专门派人去寻你吗?” 这话的意思是……核仁立时咬唇,机灵的跪地,叩头请罪,“皇上,都是奴婢的错,皇上要罚就罚奴婢吧。小公主哭得停不下来,娘娘心急小公主,要让奴婢去请皇上,结果雪大路滑,就……就……” 她咬咬唇,脸色雪白又带着慌乱,皇上仔细的看她一眼,“确定?” 为什么他听到的消息是,锦嫔任由小公主大哭,几乎要背过了气? “回皇上的话,奴婢不敢谎言……” 核仁身一颤,又将脑袋磕在地上,皇帝视线眯起,小丸子上前仔细打量,点点头,去往皇上耳边道,“皇上,核仁姑姑身上确定有雪泥。” 这表示,核仁说的是实话,在路上时,她的确是摔倒了。 皇帝阴骛的脸色便慢慢晴了几分,点点头道,“这倒是了,起来吧,是朕没有问清楚。” 衣袖拂动,小丸子赶紧上前,亲自扶着核仁起身,又更是低声的关心道,“若是摔得厉害,不妨叫太医来看看?” 关键是,还有小公主也在哭闹,这是大事。 至于核仁,小丸子完全是看在和公公的份上---至少,他们同为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自然是要抱成团在一起,同仇敌忾的,能搭把手的,小丸子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是,我知道了,多谢丸公公。” 核仁感激的说,又脸白的悄悄抬眸看一眼自家主子,正好撞上娘娘看过来的视线,她一颤,又赶紧低下头。 素白抿了抿唇,垂眸不语,只是手心里也早就捏了一把的冷汗。 片刻间,眼前人影微微跪落,锦言垂眸,低低的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刚刚接回小公主,经验颇少,以至于就有些慌乱……还请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不要怪罪核仁才好。” 顿了顿,又更是咬咬唇,眼里含着泪花,泫然欲泣道,“可,可是小公主她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臣妾已经错过了她整整一年,臣妾不想错过第二年。” 哭了。 晶莹的泪水沿着苍白的脸颊落下来,原本并没有想到要以眼泪来博取皇上的任何同情,可现在,却是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了。 她是真的伤心。 那是她的孩子啊,她又怎会不心疼?可在这吃人的后宫,她若不教着她独立,那她能好好的活下去吗? 不! 她不敢想。 “皇上……” 声音再度哽咽,有种强忍的酸涩,又隐隐带着一缕倔强的隐忍,这样哭起来的女子,可是比那样动不动就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更让人心疼多了。 皇帝心一软,也不由便想到了从前的事情,心里那股子邪火,也就慢慢的淡了下去,上前两步,弯腰将她从地上亲自扶起,一边又叹息着道,“傻锦儿,你的身体不好,可还要哭成这样,你要是再有点什么事,该让朕怎么办?” 她从明月宫出来,身子就一直不好,他是知道的。 抬手帮她擦着泪,拥着又往内殿而去,锦言摇摇头,声音依然带着酸涩,“可是臣妾到底是做错了事的……臣妾不会带孩子。” 是的。 她是不会带孩子。 她只会教。 她是要一点一点的教会她的小公主,要怎样在这样一个吃人的后宫中,高傲的活着。 而至于她的两个皇子,相信皇上比她更有心。 纵观天下,所有男人,哪个不是最重子嗣?别看皇帝现在最偏心小公主,可实际上,皇上最看重的,仍旧是这个大历天下的传承问题。 “好了好了,朕也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要跟朕生分不成?再说了,小公主是你的孩子,你不带又有谁敢带?” 皇帝这会儿倒是反过来哄着她,声音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慢慢入了内殿,隐约还有其它的意思传出来,素白与核仁也都再听不到了。 两人便对视一眼,同时退了出去。丸公公看看,只微微笑着施礼,也并没有出声。 出了殿门,外面冰天雪地,一片寒锐,白茫茫的天地,像是将人的心也都慢慢染得雪白,不带一丝杂质。 核仁将思绪放得空灵,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都不愿去做,素白咬咬唇,看着她,低低道,“你真是太莽撞了,若不是娘娘机敏,怕是要多少挨几板子的。” 身为娘娘的最得力奴婢,不在娘娘身边伺候,还敢在这时候乱跑出去,皇上若是知道,必定不会轻饶。 “可是,你又知道什么呢?素白,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核仁喃喃的说,想想从前,又想想现在……她不敢说皇帝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可是,皇帝就这样带着一身冷锐来锦宫这里,向娘娘兴师问罪,这已经就能很明白的说明了一切。 素白是不懂,所以她更要问,“你出去打听到了什么?怎么还真会摔倒了呢?” 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果然膝盖处有着几片脏污的雪泥,心思便瞬间暗沉了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半路上打问清楚了,听说是钦天监的谢巫大人以命力观天象,并报于皇上,然后……他自己则付出了苍老的代价。皇上对这事原本是不信的,可是谢巫的生命力,也是最为真实的减少了。皇上便又信了起来。” 一个信,与一个不信,缠杂反复,纠葛不清,核仁虽然没有说得特别清楚,可素白已经听得十分明白了。 皇上,到底最爱的,还是这个大历天下吧! 所谓最爱,所谓至情,全都抵不过一个天象,抵不过一个信字! 信,则死。 不信,则是时时都要打起精神的活着。 素白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娘娘的苦心,为什么要急着将小公主教育得出类拔萃,足以自报。 为什么单单只是小公主,为什么不是另外两个皇子。 “那个人,不能留了!” 猛的咬牙,素白沉沉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惠妃之死 http://.biquxs.info/

核仁怔怔,“你的意思是?” 问了这话,又于同时想到了什么,素白眯着眼,脸色难见的阴狠,“王嬷嬷!” 原以为上一个周嬷嬷的离开,就会是终结,没想到,这重来一个王嬷嬷,更是让人心里发冷。 皇上,到底是在这宫中安插了多少双眼睛盯着锦宫? 男人的誓言果然不可轻信。 “这事,想必娘娘也知道的……” 核仁吐口气,略有隐晦的看一眼内殿之里,外面寒雪飘零,内殿里则是地龙暖暖,宛如春日。仅只站在这内殿的风口处,一半身子是冷的,一半身子是热的,正如她的心,一半是惊的,一半又是吓的。 娘娘只是善良,从来也不傻,否则,她又何以能够从明月宫中脱身而出? …… “锦宫那个贱人,她就是从来见不得本宫好!” 艳红豆蔻的十指,纤细流长,恍若暖玉,惠妃整个人气得发抖,指尖掐着一块刚刚去了皮的苹果,不知想到什么,狠狠用力的摔了出去。 容嬷嬷抿唇看着,娘娘的性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低声道,“娘娘,稍安勿燥。不是晴贵人说,可以有法子让皇上多来娘娘这里的么?” 上次的事情,根本没有来得及谈成,就被人连哄带赶的扔出了锦宫,半路上娘娘还气得吐了血,那一次伤了身体,便一直病气恹恹的不怎么好,不过娘娘一直都是很有精神的,哪怕身体再差,该发火时,也依然能够发火。 这点倒是好。 容嬷嬷想着,又转身出去,端了碗熬好的参汤回来,躬身道,“娘娘,还是先用些汤吧!” 惠妃有些不耐烦的向着碗边看了一眼,真是反胃的紧,“汤汤汤,天天都要喝汤,也没见这气能顺多少!” 顿一下,又忽然想到一事,“上次御花园的事情,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明贵人身边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现如今是打出宫去了,还是又被放了回来?” 那个小宫女厉害啊,敢当面掌掴苏锦言那个贱人,胆子倒是不小,只可惜,却被突然出现的寒秋给拦下了。 想着可惜,是真可惜。那一耳光,如果真能结结实实的打到脸上,也算是给她出了一口气了。 惠妃想着,又觉得心塞得不行,抬手捂了帕子,放在左胸口,只觉得整个人又隐隐的抽搐着,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一时间,她竟然真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发白的低喊着道,“嬷嬷,快,快传太医……” 她手抚着胸口,渐渐身体发软的倒下了地,容嬷嬷呆呆看着,猛然尖叫一声,“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快来人,快来人啊!” 一时间,整个宝华殿乱乱,人影又憧憧,容嬷嬷吓得脸色发白,一直守着娘娘寸步不离,不多时,太医来了,顺带着也进来了一些别的人,这是惠妃娘娘自上次气急吐血之后的又一次病发。 而这一次的病发来势汹汹,经太医诊断,摇头下了决定,“娘娘急怒攻心……这以后就算能醒来,也是要痴的了。” 痴的? “这什么意思?” 容嬷嬷猛的瞪大了眼,惊问,整个身体都颤颤,太医纠结,他不想说那个“傻”字,不过还是说了,“是痴呆之症。” 到底是比“傻子”更好听了些。 容嬷嬷整个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呆呆看着雕着镂空的金丝楠木床,整个脑子全部都放得空空的。 很久很久,都是空白一片。 直到天色傍晚,大雪飘得越来越厉害,御膳监送了晚膳过了,嬷嬷怔了怔,这才匆忙起身,腿脚发软的出去了。 床上的惠妃渐渐醒了过来,嘴角都歪了。她想喊人,可她说不出话来,她口渴,可这平日里极为豪华奢侈的宝华殿中,竟是除了她,连一个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了。 凄凄惨惨,冷冷静静,微开的窗子旁,有寒光带着雪花飞舞而进,她觉得冷,她想起身去关上窗子,可她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完了。 她脑海一阵绝望,嗓子里又有腥甜猛的涌上,嘴角流了些出来,她不能转动脑袋,慢慢的就觉得嗓子里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有一些溢了出去,更多的一些却是又反吞了回去,噎得她喘不过气。 渐渐的,她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想要挣扎,脖子里像是灌满了铅水,让她纤细的喉咙像是被谁的大手用力的紧紧钳住,她呜呜咽咽的想要哼出声,可越是挣扎,便越是多。 这时候,眼前有人影渐渐地走过来,她努力的看着,像是容嬷嬷回来,她眼里迸出了生命的惊喜,努力转动眼珠求救,可那人却慢慢走到近前,站在她的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她。 容嬷嬷的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冷,与狠,还有毒。 惠妃看着,忽然就明白了过来,生命的惊喜,慢慢就变成了生命的愤怒---原来,是你! “娘娘,别怪老奴心狠。” 容嬷嬷上前,低低的说,不去动她,也不去摇她,更不会去帮她,容嬷嬷想起了上一次的事情,“娘娘还记得上次御花园的事吗?您要去跟锦嫔娘娘理论个上下,老奴是劝着您不要去的,老奴是好心啊,现在的锦嫔娘娘,一胎生了三个小主子,这谁能惹得起?可偏是娘娘听不进去,那么一耳光狠狠的打下来,老奴的这只耳朵,就聋了。” 容嬷嬷说着,抬手指着自己的左耳,眼里有着讥讽,更有着怨恨,“老奴身为娘娘的家生子,也伺候了娘娘这一辈子,可是娘娘您呢?您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她说着,又恨着,“这就算是养只狗,几十年过去了,也还是有些情份的吧,而我这只狗对于娘娘来说,却是什么都不是。娘娘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啊……” 她一把岁数的人了,她就算是一生为奴,也该是在主子面前有一些自己的体面的。 可她这一份想要的体面,在惠妃这里,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寒心。 “所以,老奴这两日就在您日常喝的汤里,加了些东西,这东西其实也很简单,娘娘如果不动气,它就会隐着不动,可一旦动气,它就会即时发作……哪怕就是宫中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来看了,也都看不出任何的端侃。” 只会看出是气急攻心,又加中风而至的痴呆了。 “娘娘,好好享受您接下来的最后时光吧。” 到如今,也终于算是圆满了,容嬷嬷微微勾唇,一双历经风霜的老脸,最后看一眼这像是一条老狗一般,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的惠妃娘娘,她转身离去。 惠妃拼命的挣扎着,不,不! 不是这样的。 她的命不是这样的,小时候,小时候的时候爹爹为她算过命的,她的命,是凤仪天下的皇后之命啊,她不会现在就死了,她不会的。 她拼命的想要呐喊,想要动一动,想要让人来救她,可她听到那个该死的老龟奴出门之后,向着外面的人假装痛心的吩咐道,“娘娘中风,身体虚弱已是歇了,你们没事的话,暂时不要进去打扰娘娘。” 她气,她更气。 一口来势更猛的淤血再度冲涌而至冲上他的喉咙,她想起了容嬷嬷之前说过的话:越是动怒,易气,便越是发作得厉害…… 心中一片灰暗,死亡的触手,已经透过那虚掩的风扇向着她危险而缓慢的逼近了过来。她想起来了,这窗子,也是那老龟奴说屋里闷给打开的,原来,如果吐血吐不死她,那这风寒,也会冻死她。 老虏婆! 贼婆子! 她用尽全身力气的愤怒呐喊着,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吐着血泡泡,却终于身体僵硬,慢慢的就再也不能动。 双眼睁得溜圆,死不瞑目。 惠妃至死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仅仅只是因为一时之怒,一记耳光,便彻底断送了她自己的一生。 飞扬跋扈者,终究不得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完全的暗下来,外面的风雪已经大到了几乎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地步时,紧闭的殿门才终又再次轻轻推了开,紧接着,有人从外面小心翼翼的迈着脚进来,却是片刻又惊呼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不多时,又有更多的人脚步凌乱冲冲撞撞向着殿内用力的跑了进来,容嬷嬷哭着,太医呵斥着,一阵乱糟糟的把脉,诊断,最终摇头确定:“娘娘已薨,无力回天。” 之后,整个宝华殿忽然骤起一片的号啕大哭声,夜半直冲天际,不久之后,刚刚得到消息的景元帝,脚步急急踏雪而至,在他身后,还有一顶青顶的暖轿紧紧跟着,锦嫔娘娘脸色不好的也跟了过来。 落了轿,下了地,冰冰的雪立时让人打着寒战,核仁前头扶着娘娘快步而走,后头素白赶紧让人拿了手炉过来,小心仔细递给娘娘,锦言摆手,“这些先不用。” 迈步而去,衣袂随着移步,而递次踢飞,渐渐流转,飞舞,素手的宫装,与这苍茫的天地之色,渐渐就融为一体。 进了宝华殿内殿,就见容嬷嬷年老的身躯正趴跪在惠妃床前,哭得几次三番昏死过去,她静静看着,转头示意素白,“去扶她起来。” 皇帝在外殿没有进入,端坐桌前,听着太医禀报。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出卖 http://.biquxs.info/

容嬷嬷扶起来,原本就已苍老的脸色因为主子的离世,而越发哭得不成人形,形如恶鬼,见之欲呕,景元帝只一眼又赶紧把她打发下去,“忠仆!赏!” 锦言入了内殿,便正巧见这一幕,容嬷嬷一瞬间形如枯槁,看起来是真的伤心,眼泪是真的,拗哭也是真的,可她心中就是觉得怪异。 似惠妃那样心大脾气也大的人,怎么就可能轻易的中风而死了吗? “皇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迈步上前,低声而问,柔柔弱弱的身子是吹阵风都要飘出去的模样,身上拢着大氅,手里拢着手炉,就算是坐着暖轿过来,鼻尖也有些微微的红。 “你过来做什么?宝华殿出了事,朕来就可,没你的事。先回去吧!” 景元帝皱眉,惠妃突然之死,让他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往日这个女人是不招他喜欢,但到底是爱过的女人,若是不爱,又何以让她晋升四妃之位? 想起前尘旧情,心中若有惆怅,更多的是复杂。 帝王之爱,向来淡薄如水。 “是,皇上,臣妾这就回去。” 锦言屈膝,行了宫礼,由核仁相扶,慢慢摇摇又出了宫门,等得身后哭声渐远,锦言驻足又回头看,眸间深深怔忡,是微微喃喃的茫然,失落。 是不是在她百年之后,皇上对她,也是这般无情? “娘娘,该走了,天寒雪大,免得一会儿无法下脚。” 核仁在边上轻轻催促,又跟着飞快回头看了眼宝华殿,打着寒战扶着娘娘离开这里。 也不知为什么,核仁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可又不愿意再说给娘娘听---不该管的事情,她们现在不想去插手。 “锦嫔娘娘救命!” 刚刚拐出宝华殿,忽然有人一脸眼泪鼻涕冲过来,暖轿吓了一跳,猛然在路边停下,抬轿的太监脚下一滑,差点将轿子扔出,核仁惊叫一声:“谁?” 影影绰绰雪花乱飞,路边冬青树堆里冲出一个裹着狐皮大氅的精致女子,见了锦嫔的轿子进前,爬过来就号啕大哭,“娘娘救命啊,救命。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没有害死惠妃娘娘啊!呜呜呜!臣妾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 小小的暖轿里,锦言微微阖着眼,手里捂着手炉,听着外面的这一声声的哭喊,不觉便有些心烦,轻轻敲了轿壁两下,核仁侧身过来,娘娘问,“前方何事?” 核仁看了一眼,不屑的唇角上扬,哼了一声道,“还能什么事?晴贵人跪在路中拦轿,哭得惊天动地的。” 晴贵人吗? 锦言蹙了蹙眉,又慢慢随之放开,她对于晴贵人的印象,是从那个御花园的相遇开始,小小年纪,倒是飞扬跋扈的很。 “……就是那个,身边有个小宫女,叫晓影的?” 她记得这个。 核仁不由一乐,“娘娘好记性,就是她。” 其实并不是锦言的记性有多好,而是对于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宫女,实在印象太过深刻了。 低低一笑,随意道,“无须理她,起轿。” 惠妃之死,她不想插手。 她只是区区一介嫔位而已,才刚刚从明月宫被放出,断没有理由再因惠妃之死,又要惹得皇帝不高兴。 “娘娘,娘娘!” 见轿子要走,晴贵人哭得越发悲惨莫名,那哭喊声,尖尖的直冲耳膜,让人忍不住就有种回头抬手狠狠扇她耳光的冲动! 锦言吐口气,忍了,想想,又挑起轿帘,告之核仁,“让她赶紧离开吧!她若有冤,自有皇上主事,用得着在这里做样子给本宫看。” 凭什么她就一定敢笃定,锦宫苏锦言,就一定能救她呢? 轿帘落下,飞雪簌簌,核仁留了下来,将娘娘原话转达,末了,又语重心长的一句,“贵人娘娘,这宫中之事,想必您现在也该看得清清楚楚了,以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自己还是惦量着点吧!” 核仁是忠心的,她不管那惠妃娘娘到底是因何而死,她心中唯有一个信念,就是要保护好娘娘。 这是从青枝姐姐由宸宫之殿滚落而死之后,就已经深深扎入她心中的执念! 入了宫就是娘娘的人,娘娘救过她,她也救过娘娘,她们主仆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谁都离不开谁。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娘娘,娘娘,求娘娘救命!” 晴贵人几乎已经要疯了,自打她刚刚听说惠妃娘娘突然中风暴毙之后,她已经就快要崩溃了。 太医已经去查,皇上也已经来到,容嬷嬷却还活着,那她私下心里递给娘娘的药……会不会被查出来? 晴贵人心里是完全没个底的。 可不管查得出查不出,她此刻,已经是完全的慌了神,她必须要给自己找个救命稻草才能救回她这一条命啊! “核仁姑姑,核仁姑姑我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她再度抱着腿尖叫着,核仁欲走,却被她拖住,正要不耐烦的再斥几句,耳边有脚步声“踏踏”而至,一队衣甲鲜明之人,由一个怀抱拂尘的太监一路小跑的引了过来,核仁看过去,又忙着垂眸,身子不再动。 晴贵人不管,依然在哭嚎着,一直到耳边的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有人清冷的喊了声,“拿下。” 紧接着,好几只手伸过来,押上了她的肩膀,她吓得心肝颤颤,又魂飞魄散,撕心裂肺尖叫挣扎,求命生存,“不!不!你们放开我,我是晴贵人,我是晴贵人……” 有人“啪”一个耳光子甩过来,有人淡淡的声音冰冷的道,“晴贵人?依奴才看,你是害死惠妃娘娘的凶手吧!” 果然,果然! 晴贵人挨了打,又听了这一句话,立时就怔怔空白了脑袋,忽然又疯狂的哈哈大笑,“容嬷嬷那个贱婢子,贼婆子,她果然是出卖了我,出卖了我……” 还有什么可说的? 人拖走,满眼都是寒冷。 核仁缩了缩脖子,抄手站在了一边,和公公怀抱拂尘上前,与她站得很近,抬手在她脸上轻轻的试了试温度,低低的道,“风大,雪大,若没事的话,以后不要这么傻。” 惠妃之死,千万不要裹身进来。 “小和子,你是说……” 核仁猛的抬头,眼睛瞪大,有希望,有光亮,有贪恋,有不舍,有开心,也有不安……和公公只笑,只看着她笑,又点点头,“对。”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吐血昏迷 http://.biquxs.info/

是……皇上的意思吗? 待得小和子快步转身又回重华殿,核仁像是被面粉糊住了一般的脑子,终于是乍然间便豁然开朗。 是皇上的意思,一定是皇上的意思。 “娘娘。” 视线往前追着而去,她抖了抖身上的寒冷,心上的重担,忽然就像拨云见日一般乍然而开,满身都是力量,她兴奋的迈开双腿追了上去。 身后风寒呼啸,乱乱糟糟,可一切都与她没关系。 娘娘的轿子很快就追上了,她笑着,小快步随着,娘娘将帘子掀开一角,“怎么耽误这么久?” 核仁嘻嘻的笑,“和公公来了,就跟他多交待了几句话。” 瞧这满脸喜色的小模样,娘娘忍不住一乐,笑骂道,“那不是多交待几句吧?”分明就是自己想多留一会儿的。 “娘娘。” 被娘娘一打趣,核仁立时就羞红了小脸,不依的道,“娘娘,你又欺负奴婢……不过。” 她想起小和子说的话,还是左右看一眼,警惕的压低声音道,“娘娘,和公公说了……” 是皇上的意思,惠妃之死,不需她们锦宫再多过问。 宫中有些事,躲都还来不及,谁会总像娘娘这样,总是会往身上揽呢? 这是和公公的原话,倒也是很贴心的话。 娘娘听了,便又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可是这个时候,本宫若是不去,那还是本宫吗?” 皇上向来便是喜欢她的纯朴善良,宫中有事,锦宫自来就是悲天悯人的,这个时候不去,皇上又会怎么想呢? 只是这其间的道理,锦言不想让核仁再去细想---与素白相比,核仁还是适合单纯的生活。 帘子落下来,吩咐道,“其它事情不用理会,早些回去吧!” 这是一个严寒的冬天,从来就不曾少过事情。 钦天监谢巫大人裹着厚厚的棉被围在火炉边坐着,有小徒弟叽叽喳喳不知忧愁的磕着瓜子吃着糖块,嘻嘻哈哈的逗乐着,谢巫只静静坐在火炉边,他苍老的身体,与他年轻的岁数极不相符,自从上次观天象,道天机之后,他就慢慢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再也回不去了。 唔! 长长的一声叹息,从他唇间溢出,两个正在打闹玩乐的小徒弟顿时就愣了愣,其中一个上前,乖巧的道,“师父,您是饿了,想要填饱肚子了么?” 小道士不是小道士,小太监不是小太监,皇上重用他,给了他这钦天殿做为栖身之所,可当他之后再无可利用之处时,谁还会记得他,还会记得他面前的这两个小徒弟么? 心头终是一软,摇摇头,“不了,师父不饿。倒是你们两个……如果饿了,就去厨房找吃的。” 落到今日这般地步,真是活该。 谢巫想着,他巫家之术,本是造福众生,他却用来造福自己,如今活该,又能怪得了谁? “哎!好的师父,你要冷的话,徒儿再去添些柴来。” 小徒弟认真答应着,欢欢喜喜的出门跑去厨房,剩下另一个就歪着脑袋看着他,说是懂也不太懂,说是不懂,其实也懂了一些。 他问,“师父,你是不是泄露天机了?” 一句天机,道明了一切。 谢巫抿了抿唇看他,并未作答,只是将视线移过一边,看着外间的天气,慢慢出神着。 门外冬影绰绰,天色暗暗,似乎今年的风寒特别的漫长,长到他有一种几乎是窒息的感觉。一刹那,门忽然就开了,寒风卷着雪花飘进来,与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几步落到了他的面前,他刚刚抬头,还没等眯眼去细看,那人已经是不容拒绝的吩咐道,“你先出去。” 小徒弟愣了愣,从一边爬起来,赶紧一溜小跑的出去了,谢巫动了动身子,这才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他一笑,笑中有着冷意,有着苍凉,“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你有什么事?” 抬手示意,“坐。” 既然来了,来者便是客。 那人一笑,也不客气坐下,目光看着他,挑眉,“你似乎很不意外我会来?” 掠了长衫坐在炉边,将这一路上被寒风冻死的手就放在了炉边上烤着。谢巫笑了笑,也不看他,将身子随意的挪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的接话道,“意外如何,不意外如何……你到底还是来了。” 该来的来了,不该在的,也不在了。 这倒是刚刚好的天意。 “大人神算哪!只不过,当今天下形势如局,大人有空,倒不若游戏山水间,又何必要将自己一生,困顿于此地?” 殿门悄然打开,他的话音也刚刚好落地,刚刚出去的小徒弟,又探头探脑进来,担忧的看一眼自家师父,赶紧将手边提着的一壶茶,又一溜烟的跑出去---如今习惯了自家师父的苍老,不像之前那么畏惧,而是怜悯更多了。 谢巫最不缺的,就是怜悯,比如自己的小徒弟,又比如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抬手示意,“纳兰公子,请吧!既是我家徒弟的一番心意,这倒也是你的缘份。” 茶水滚烫,从茶壶里浇出来,便是滚滚的一柱茶香。 这是一壶好茶,不过在这个时候品,倒显得有几分浪费。 青衣如柳,含笑如玉,纳兰城抬眸,眸间带着笑,笑意中带着诚恳,“谢大人明知会如此,那又何必?” 将那个女人一直摇旗呐喊的想要处死,这就是你最终的目的吗? 他在心中问着,谢巫倒是特别清楚明白,唇间凄然一笑,叹息道,“可结果,不也一样说明了,她就是妖女吗?” 妖女祸民,妖妃祸国,“卦象早有明示,早晚有一天,这大历天下,会毁在她的手中!” 那个女人,是灭国的征兆。 “天地之中,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谢大人又如何不知,她苏锦言的妖妃之相,也正是谢大人一步一步推波助澜下的结果呢?” 如果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苦苦相逼,她又何必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挣扎求存? 如果不是你谢巫的次次狠手,她苏锦言,又岂能会有今天的心狠手辣? “惠妃死了,那么你觉得,下一个会是谁?” 纳兰城说完这些,又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机会,再次悠然一笑,“谢大人,天定之局,并非人力可破。不可否认,锦嫔娘娘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人上之人,那是她的命中注定。” 如果不是你谢巫,不是那武国公,又不是那武皇后……苏锦言哪怕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善良的妃嫔。 是他们,也是你们,成就了她,造就了她,使得了今天的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放手一博。 她,也一定会博出一个全然不同的天下! “你!” 谢巫怔怔,猛的大怒,却又大惊,最后大悲过后,忽然哈哈狂笑,笑得眼泪而出,笑得悲愤万分,“是我吗?是我吗?是天道,是天道!” 是天道不容她啊,可同样,也正是天道的无情,而成了那个女人! 一切,都是命! “噗!” 一口混合着细小内脏的污血猛的张口喷了出来,纳兰城身形微闪,冷眼看着烧得正旺的炉火,被这一口鲜血喷出,烧在了炉火之上。 顿时,鼻间一股像是被烧焦了毛肉的焦味,萦绕而上,谢巫裹着被子一头栽倒,纳兰城淡淡看着,几丝同情,几丝怜悯,可最后,终都化作了淡淡的无情。 他告诉他,“谢大人,你今生有此下场,就是对于天机看得太过透彻,而惹了天之怨怒。” 插手太多,干涉太多,最后伤的,是你自己。 而天之数,又岂是会让你一个小小的凡夫俗子,所能真正看透? 青衣布衫,翩然而去,门开处,寒风过境,卷过地上气息奄奄的谢巫大人,风声呼啸,飞雪飘零。 谢巫眼睁睁倒在地上,他想要爬起来,全身无力。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像是死,又觉得自己像是没死。 灵魂在他身边不停的来来去去,不死不灭,他努力着,又绝望着。 不多时,杂乱的步子声进来,有人尖声喊着,有人急急出去,他被人扶上暖暖的榻,有人细心的伺候着他,又扎着针,喂着药。 慢慢的,天地安静了,夜幕降临了,身上的被子盖得暖融融的,让他一直舍不得睁开眼,而他也真就不愿意睁眼了。 睁眼看什么? 睁眼看这该死的老天,戏谑的老天吗? 他可以看得透天机,却是做不到去阻止,让他要眼睁睁看着这大历的天下,一点一点,都要毁在那个女人手里吗? 不,他不愿意。 所以,他不睁眼。 不知何时,他絮絮叨叨的正抱怨着,隔着眼皮的光亮,有一道明黄的颜色闯了进来,景元帝居高临下站在他床前,看着这个刚刚前几日还意气风发的钦天监大人,如今却苍老得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 他低低的问,“你们师父,为何突然就老成了这样?” 身边两个小徒弟浑身颤颤的答,“是……是师父妄测天机,泄露天机。” 皇帝浑身一震,惊讶道,“你们是说,他泄露天机?” 天机?是哪一次? 是指锦言妖妃乱世,还是指天象隐星浮动? 果然都是真的吗? 苏锦言……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疑心再起 http://.biquxs.info/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便会长成参天大树。 暗夜浮动,人影重重,从钦天监中离开,皇帝足踏路上积雪,并没有立即回宫,而是负手而立,站在早已结冰成冻的御花池边,视线望着那漫漫一层薄雾,想着一些久远的事情。 可这事情,倒也并不久远,细想,又近在眼前。 “皇上,天气冷了,还是要早些回去的。” 和公公淡淡看一眼左右,垂目说道,“惠妃娘娘的事,也还需要处理……”换言之,就算皇上是皇上,此一刻,也并没有让他可以任性的机会。 寒风不能,天下更不可能。 国之君者,当下天下生灵为己任,后宫虽大,却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后宫。 宫中关系盘根错节,诸妃身后背景,俱都可以兴天下,又可以乱天下。 拂袖一甩,目中现出几丝寒凉,“好,回去吧!” 和公公应声称诺,连忙将早已备好的手炉给皇上递过去,明黄的身影离开了御花池的水边,拂袖向着苍茫的后宫,渐行而去。 和公公亦步亦趋身后跟着,却不知另有两双眼睛,正在默默的关注着这所有一切。 等得他们走远,武月寒耸了耸肩,动了动几乎要冻僵的双腿,有些叹息的抱怨道,“真是人比人能够气死人。他温哲烈有什么好,凭什么这个天下就是他的?” 想到他的父亲,他的姐姐……武月寒不是不遗憾的,但他没有半点感情,与他感情最深的养父养母均已不在,他也不必为谁去伤春悲秋的。那不是他的风格。 到底,曾经在大周街头迎着风雪卖糖人的憨厚孩子还是不见了。 “凭他是大周的王,这天下,就是他的。” 纳兰城从雪地里起身,腿有些寒,他们窝在这里有一些时间了,谁知道这皇帝就来这里不走了呢?想到刚刚亲眼所见,他的心又跟着沉沉往下。 回首道,“月寒,你回头想办法去打听一下,皇上出宫,是不是去了钦天监?” 这个男人,早已是让他看不透。 小时候的诸多情份,在他为帝为君之后,慢慢早已磨得点滴不剩,他景元帝既然能够狠心下手杀了他纳兰府一家,那他也早已不是小时候的那个他了。 人,总是会变的。 这天地之间诱惑太多,他们困不住自己的心,又挡不住外来的邪。 “好,这事我去办就行了,不过倒是你,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司礼监那边如果瞒不下去,就赶紧撤出来。” 毕竟新年快到了,届时,宫中人来人往,也难免会有人记得起他。 “我的事还不急,现在最急的事情,是她。” 是她,还是锦宫。 眼下虽是嫔位之份,可她所生两位皇子一位公主,无一不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个女人,真是想要好好的在这宫中生存下去,又该是多么的难? 他不能让她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行了行了,就知道你那点心事。我看你是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将她护得安安全全的吧?” 武月寒不悦着,他们二人同为皇帝的心头刺,又同在宫中潜伏这么日久,彼此之间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是。” 纳兰城倒也不否认,他笑一下,抬手在他肩上拍拍,“去吧,宫中之事瞬息万变,一定要小心谨慎。” 是的。 对于这一句话,武月寒很赞同,他点头道,“宫中处处都是眼睛,你也一定要小心。”顿了顿,又问他,“那你呢?我去钦天监走一趟,你去哪里?” 他才不信就这样什么也不干,只是坐等消息。 在他武月寒眼中,纳兰城向来不是一个甘于等待的人。 纳兰城笑起,挑眉,“我?四处走走了。重华殿刚刚出事,也不知这个新年是否会低调而办,不过这一切,都是要决定于皇上的。” 寒秋如今早已出宫去往边关督军,这是皇帝的意思,也刚刚好,是他纳兰城的机会---对于寒秋,他是非常熟悉的,寒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在宫中,他想要做的事情,总是要大打折扣的。 两人在这里说好,武月寒果然就迈步去往了钦天监。纳兰城原地略站片刻,与他走了相反的方向。 正是寒冬之际,整个宫中,一片萧条,除了墙角一枝寒梅遥遥而开,宸宫之中无一颜色。 宸妃现在变得很低调,她已经有了孩子可以赖生傍身的皇子,似是其它的一切都完全不在意了,整日里窝在暖暖的殿中带着皇子,无论饮食起居,她都细心细致,便是连皇帝来看了,都赞不绝口的称为她一个真正意义的贤妻良母了。 而宸妃的美,在眼下这个节口,那是变得越发的风采卓绝了。 她本就是个美人,更何况如今又添了一些由心而美的母性之美,那就更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明儿,明儿……皇娘的乖儿子喔。” 手里拿着一只拨浪鼓,宸妃眉开眼笑的与爬在地上的儿子正当玩耍,这已被封为明王封号的三皇子最近刚刚学会了爬,见皇娘手中的拨浪鼓一直摇晃作响,他嘻嘻笑着,伊伊呀呀爬过来,伸着白嫩嫩的小手想要,宸妃乐呵呵的,“明儿想要么?那自己来拿好不好?” 连上宫女太监各个都是一脸笑容的看着,原名为小明子的小太监,如今刚好撞了三皇子的忌讳,便被重新赐名,小桌子了。 小桌子上爬着上前,讨好的望着小王爷,又巴结着宸妃道,“小王爷,你快看啊,看娘娘手中的玩玩,真的好好喔!” 一边说,一边又乐得与娘娘套近乎道,“娘娘,听说今年新年,皇上要大办呢,奴才听人说,这其实也是为了给小主子们添个好彩头。” 这边逗弄着小皇子,又给娘娘讲着外边发生的事,宸妃手中的拨浪鼓就停了下来,锋利的眼缘不知何时已经向他漫不经心扫了过去,“可本宫怎么听说,重华殿出了宫,皇上正在悲伤之中,新年过节,有可能会更加简素了?” 她人在宫中,足不出门,可外面的事情,也自有人报给她知。 小桌子一听,顿时愣着,“娘娘,这……奴才失职!” 紧跟着一番身爬起,冷汗袭击,重华殿出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蠢货!晴贵人都已经被打入冷宫侯着了,你还知道失职?” 宸妃冷哼,又说,“还愣着干什么?起来吧,以后多长点心眼!”顿了顿,又淡淡挑眉,看向冷宫那边,“晴贵人那边的事情,你小心些去办,记住,务必不留任何痕迹。” 眉眼扬扬,她将手中拨浪鼓扔下,小王爷伊伊呀呀的开心爬过去,小桌子吓得五体投地,连连应声称是,等得他终于离开这里,出得门外,门外寒风一吹,他身的上严寒,让他一瞬间有种想要冷死的感觉。 娘娘的意思是…… 吓坏的脑子跟着动动,他瞬间明白了什么,赶紧一溜小跑出了宸宫,趁着四下无人注意,绕着偏僻的路段行着,去往了冷宫之处。 眼下冷宫,是真正的冷宫,根本比不得明月宫的曾经待遇,也由此可见,皇上的心,是该有多偏。 晴贵人呜呜咽咽在破破烂烂的冷宫中哭着,寒风卷着雪扑进来,她连个像样的被子都没有,身边伺候的人如今见她失势,又气她带来的晦气,更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就如同这时,她想要喝口热水,拍着漏风的窗棱往外喊,外面的宫女却狠狠的瞪给她一个眼神,“喊什么喊,喊什么喊?好死不如赖活着,想喝水,你自己烧去啊!” 破壶,烂灶,没有任何可以下得去脚的地方,满地的老鼠乱窜,蛛网四结,晴贵人简直要疯了,她哭喊着,“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敢这样对我,等皇上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呜呜……” 她一直不停的哭,一直不停的哭,外面的宫女也被她哭烦了,索性就出了这地方,另寻背风的地方窝着去了。心里又气得骂骂,真是倒霉啊,还以为这晴贵人能够后来者居上,博个什么妃位的出来,她们也好跟着沾光呢,可没想到,居然这般没用。 想着,又更是恶狠狠“呸”了一口,心思活泛,要不要这个时候,再去另寻个靠山了? 那寻谁好呢? 如今新人进宫,根本不受宠,唯一受宠的,就是宸妃,与锦嫔,两个主子了,可这两个主子又岂是那么容易得攀的? 那要不,采嫔小主呢? 心思活泛的冷宫宫女,只不过转转眼的时间,打了好几个主意,可到底最后如何决定,那并不是她想就能想的。 身后的破烂宫殿中,晴贵人的哭喊声,隐隐约约仍旧入耳,宫女又跟着没好气的“呸”了一声,就走得更远了一些。 耳不听为净,管她是要吃饭喝水呢,一切都自己动手吧! 在这深宫之中,一个女人若想要好好活着,没有格外坚强的性子,与狠辣的手段,是很难活得下去的。 “你们这些贱人,贱人……” 依然在哭,喊得嗓子都要哑了,肚子也更饿了,可她还是什么都不会。 晴贵人气得要疯,又悲哀得想要一头撞死。 如此这般屈辱的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 残破的窗棱被叩响,外面隐隐站着人影,在喊着她的名字,“晴贵人?”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杀人灭口 http://.biquxs.info/

晴贵人呆住,她不是真疯,她只是受不了这突然间由云端而坠落的转变,听得窗外有人声响,她猛的顿足声音,下一秒,又跌跌撞撞的扑过去,又哭又喊又笑的拍打着落雪的窗棂,披头散发的嘶声哑喊道,“娘娘,娘娘……救命,救救我啊!我已经做到了你想要的,她已经死了,可我也不好了。娘娘救我啊,救我。” “闭嘴!谁是娘娘,谁让你做这些事?” 窗外之人猛然低声厉喝,抬手一掌拍在了窗棂上,是个陌生的声音,隐隐带着不悦的喝斥,又有杀意,她一惊,下意识退几步,心头忽然绝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不是她,不是她……那么,她要怎么办? 心头猛的慌乱,又急又怕,她嗓音呜咽,猛的就哭出了声来,“不,不是这样的。娘娘,救我,救我……” 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话,窗外的人细细听了片刻,点点头与旁边的人低声道,“看来,重华殿出事,果然有隐情。” 这样的声音压低,晴贵人不可能听到,只是依然还是在绝望的哭泣着,隐在白兔毛滚边雪白大氅里的人,便轻轻点头,吩咐道,“查清她背后的人。” 话落,转身而去。 脚下的积雪吱吱呀呀的响着,这一处冷宫更加没有人伺候,没有人打扫,雪落在地上,不知积了多久,眼下行起路来,大约已经到了半膝盖的位置了。 这是一个很冷的冬天,这年的雪,也是出奇的大。 \着,这个时候,他要赶紧去往冷宫,将主子交待的事情办好了,才能好好回去,暖一蛊小酒,慢慢的喝着---如此寒冷的夜,他才没有足够的耐心在这里跟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疯女子探讨什么谁害了谁。 门外的人走了,又来了。 晴贵人哭声绝望,却又听到这声音,猛的又爬起来,再度扑到窗棂前,连哭带笑的叫喊着,“公公,公公……你别走,别走。去告诉娘娘,奴婢什么都听她的,奴婢不想死,求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她又哭又笑,果然是得了失心疯了。 小桌子皱皱眉,将身子站到窗棂前,对她低声喝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来了又走了,谁来了,谁又走了?”这个疯女人,还真是疯了。 他想着,左右看看无人,怀里摸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东西,从残破的窗棂里递给她,一脸肉疼的道,“喏,这是娘娘让咱家给你的……赶紧吃,吃完了好好休息。” 他吩咐着,脸上的表情十分羡慕又嫉妒的样子,晴贵人吓了一跳,猛的往后退一步,脸上还带着泪,却十分警觉的道,“这是什么?” 是吃的? 娘娘是要杀人灭口了吗? 不! 她吓得浑身发颤,又脸色发白,一溜烟退到最远处的靠墙壁处,一双眼睛倒是死死盯着那一只从窗棂外伸进来的手,手上还握着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像是见鬼了一样,吃了它,就离死不远了吧! 见她这副横样,小桌子却要气死了,狠狠道,“晴贵人,你别不知好歹,娘娘听了你的事,心里有多着急你知道吗?娘娘知道你用不惯这里的食物,这是特意让咱家费劲巴拉的弄过来的……你要是不吃,我可就吃了,我告诉你,咱家在娘娘身边伺候,也是没吃过这么好的酱牛肉!”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又缩回去,当着晴贵人的面,果然就扒开了,香喷喷的撕了一嘴又一嘴,大口大口的吃着,晴贵人初时还有些怕,可慢慢就看得眼都直了,喉咙里拼命咽着口水,忽然就一个箭步冲过去,向着窗外喊道,“给我,给我!” 她眼里发了狠,不就是吃吗? 她早饿了,她想吃! “现在想要吗?晚了!” 她要,他还偏不给了。 举手将牛皮纸包裹的酱牛肉扬得高高的,嘴边还带着得意的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怀疑娘娘的下场……为了你,娘娘可是费了苦心,可没想到你这女人倒是存的一副好心肠。这样看起来的话,那这肉还不如给我吃了呢!” 一边说,又一边接着猛啃了几嘴,啃得满嘴都是香肉,晴贵人肚子饿得开始咕咕叫,眼睛越发的见了红,她是真饿了,又气又恼的道,“你给我,给我!敢不给我,我就使劲喊,明天就告诉皇上,是你家主子指使我害的惠妃!你给我!” 为了口吃了,她拼了。 她现在不止是饿,还渴。 她要活着,她总是想活着的,好死总不如赖活着,世界这么美好,生活这么美好,她才不要死! “哎哟你这个女人……好好好,不给吃的就疯,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呢?” 晴贵人的威胁见了效,小桌子气呼呼,但又十分不情愿的将啃了半拉的酱牛肉从窗子口递进来,晴贵人一把抓住,先是仔细的看了看他,又猛的一咬牙,张嘴就吃---管他呢,都这个时候了,反正这肉也被人吃过了,有毒也是先毒死他! 晴贵人发狠的想着,越发咬得用力,吃得带劲。 “来,还有这个,喝吗?” 另一手提着的一小罐汤也在窗子外面晃晃,还有一只银色的小碗,晴贵人吃得狼吞虎咽,这会儿要噎住了,一见热汤,立时伸长脖子用力点头,激动的说,“要,快,快给我!” 她一边继续啃着肉吃,一边伸出手去拿汤,小桌子满脸郁闷的嘟囔着,又给她盛汤,“哎,娘娘还真是好心,都这时候了还惦着你,要是我,才不会管你了。” 就这疯女人,一旦不得好,就要疯咬一口的疯女人,留着她,终归是个祸害。 眼底闪过一抹狠毒的精芒,转瞬又逝,小桌子将盛好了的汤的银碗递给她,晴贵人正噎得厉害,只粗粗看了一眼,汤色无变,就急忙端过来,仰起脖子猛往嘴里灌。 因为灌得急了,汤水流出来,流到了脖子里,又让人看得恶心。小桌子将剩下的汤收好,慢条斯理的看着里面的女人,看着她继续吃吃喝喝,真的像个疯子一样的……他退一步,笑了。 “晴贵人,奴才还有事要忙,这就下去了,贵人慢用。” 他说着话,慢慢收拾了那汤罐离开,晴贵人这会儿吃得差不多,牛皮纸里的酱牛肉基本都啃完,哪里还顾得上他?一连声的道,“好,好,你回去跟娘娘说,只要她能救我出去,我就会替她瞒下一切,对了……赶紧让她再找个顶罪的来,我看,就那个容嬷嬷就可以,赶紧要救我出去啊!” 吃饱喝足,果然开心。 她遥遥低喊着,也不知道哪个小太监听到没有,但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不死,娘娘就不敢对她怎么样! 想要在这饭食里下毒吗?她可是警觉的很。 一边擦嘴,又很满意的去里面的墙角里靠墙坐着,依然是蛛网四结,可这回却是有了盼头……脏脏乱乱的床上,有一床不知多久没有晒过的床被,她看了看,迟疑一下,又拿起来抖抖,顿时尘土飞扬,呛得她直打喷嚏,又气得一把扔下,嘴里骂道,“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得本宫出去,看一个个的不把你们打杀卖了才好!” 喊完,又觉得依然是冷,再看看地下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烂稻草,她咬咬牙,终是忍着恶心,将那破被子扯下来,自己坐在地下稻草中,慢慢就这么睡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雪下得越发的大。 宫里的歌舞还在继续,这一处冷宫便已经静寂得仿佛无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残破的窗子口又有人走近,透过破口的地方弯腰向里看来,地上裹着被子睡去的晴贵人一动不动。 他想了想,试探低低喊着,“贵人小主?贵人小主?” 寒风席卷着,冲破他的阻拦,闯进了屋内。 地上的稻草被吹开,一只没有任何力度的手,带着微微诡异的青白,无力的垂到了地上,“啪”的一声轻响,冷宫外似乎有宫女吃饱喝足摇摇晃晃的进来。 来人轻巧的闪避,听那宫女大嗓门的进了屋,不耐烦的喊道:“喂,饭来了,你要不要吃,喂?” 接连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反应,宫女将手中提着的残羹冷饭放下,弯腰扒了稻草去看,去忽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喊着,紧接着,连滚带爬,撕心裂肺的往出跑:“来人啊,救命啊,死人了,死人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扑朔迷离的真假 http://.biquxs.info/

夜色昏昏,这惊吓到连魂都要飞了的尖叫声,很快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反之这个被人遗忘的冷宫,倒是没了人来守着,来人看一眼外面,闪身进了房内,稻草乱铺的地上,晴贵人无声无息的死着。 他低下头看,似乎她的嘴角还沾着一丝不曾拭净的酱肉的碎丝,他抿了抿唇,明锐的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的嗤笑,晴贵人,这就是你的所求吗? 你所求,是要在这宫中立足,你所求,是要与虎谋皮,皮有了,可虎也更厉害了,你能谋得过她? 抬手在她略略发青的脸上看过一眼,殿外残灯昏昏,风雪吹卷,这一个小年夜,过得可真是热闹。他想着,耳朵猛然竖起,又立时起身飞一般离开。刚不过片刻,大开的冷宫门外,像是宁静的大海猛然起了波澜,呼啦啦拥进了好多人。 有太监有宫女,还有太医,婆子……挤挤嚷嚷的站满了殿内,那之前尖叫着跑出去的宫女吓得脸都发白,浑身哆嗦又大喊道,“公公,公公,这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刚去外面帮着贵人盛了饭进来,她就已经这样了。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 她跪下身子,拼命的磕头,和公公看了看,地上的剩饭剩菜,已经有些结了薄薄的冰,和公公上前抬手将杂乱的稻草拂开,手里的宫灯随之照上,他也同样看到了她嘴角遗留的酱肉的碎丝,还有一旁放着早已喝空了的银碗。 点点头,向着太医道,“王太医,你请看看,这是怎么了?” 他将身子闪开,王太医应声上前,先是查了一下那酱肉的碎丝的情况,又接着看了看那空了的银碗,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无毒,但她又确实是死在这两样吃食上的。” “怎么说?” 和公公问,“还请王太医给个准话,咱家一会儿还要禀报皇上。” 小年夜都不安稳啊,和公公皱眉,心下略略不爽。晴贵人死就死了,没什么打紧,可总是会搅了皇上的兴致。尤其这一晚,皇上还有锦宫歇息,锦嫔主子倒是个好性子,没什么要紧,可皇上一旦生怒,那这事就可大可小。 最是无用这晴贵人,死也不看个时候。 他冷冷想着,又退开一步,王太医便道,“食物相生相克,单吃牛肉,或是单喝这汤,并无什么要紧,可若是两样一起,便成了致命的毒药。” 一语释疑,让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和公公恍然大悟,点头道,“好,这里的事情,就麻烦王太医了。咱家回去也能给皇上一个交待了。只不过……这牛肉与银碗里的汤来自于哪里,还是要王太医费些心的。” 他费心,他能费什么心? 王太医怔怔,猛然睁大了眼,又急道,“和公公,这……您看老夫也不是这宫中专管断案的高手,这汤从哪里来,老夫哪里会得知吗?” 一边说着话,又白着老脸上前,悄悄塞了一张银票送入和公公手中,和公公手一翻,将那银票拿着,面色便软了几分,拉了王太医出来,低声道,“今日之事,咱家是特意要告诉你的,该怎么办,你心里当该有个数……你瞧,皇上今夜可是歇在锦嫔主子哪儿的,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都这说得这样明白了,还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王太医仔细想着这明白与不明白的关系,他自己也是快要被绕晕了,连连点头道,“老夫明白,明白……公公慢着,还是要去紧着伺候皇上要紧。” 和公公点点头,手中拂尘甩起,迈步向外而去,王太医抹一把脸上的汗,顿觉今天这日子是真不好过了。 晴贵人被人毒杀在冷宫,这明显就是后宫娘娘的手笔,而现在的后宫主事,除了宸宫,便是锦宫……可这两位都是生育皇子有功的人,这要让他怎么说? 一时间又愁是不行,他明白,他明白什么了? 他一点都不明白! “王太医,那晴贵人这事,是要继续放在这里,明天请刑部来人,还是一会儿就收了?” 里面小太监探头出来问,一般这种事,都是皇宫主事来处理的,可今日小年夜,明面上主后宫之事的,就是宸妃娘娘了,然而宸妃娘娘那里,他也是不敢前去讨扰的。 “还能怎么办?先放了,等明日一早再去请示宸妃主子吧!” 王太医心里憋着一口气,沉着脸说,“没眼力架的东西,眼看得要过年了,这些事还用老夫来支会你们吗?派两个人守着,其它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就是所谓的明白,那一张大额的票子换来的指点,就是在这样的关头,不要去给锦嫔主子添什么心烦! 王太医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简直又气又委屈---他挣个银子容易么?只是一句话,就没了,就飞了,就长了翅膀飞了啊! 呜呜呜! 他想哭。 甩袖出去,身后小太监急匆匆跟着,他一肚子没好气,回身骂道,“都滚滚滚!今日不用你们跟!” 身后小太监顿时吓吓,诺诺有声转了路重回太医院……王太医又憋屈片刻,狠狠舒一口气,这才又提步向前而去。 雪落无声,落在身上,发上,慢慢的就湿了脸。 他抬手抹了一手的冰冷,心里的那点恼火终于是渐渐散去,正要迈步转回太医院,身前一丛冬青树后有人影闪出来,站在路中,向他低低出声,“王太医。” 他顿时吓了一跳,“谁?” 他厉声喝着,急忙停住了脚步,前方那人隔着一丈多远的距离,蒙蒙胧胧看不清楚,可那一身宫里常见的太监服侍,他还得认得的,不由大松一口气,竖眉喝道,“有什么,非要在这里吓人?说!” 真是见了鬼了! 这一晚上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从前是锦宫一直不消停,现在锦宫倒是消停了,又加上这惠妃晴贵人的不消停,他王太医年纪大了啊,再这么不消停下去,他要被吓死的! “王太医勿恼……也不须怕。咱家是特奉娘娘之命,来请王太医通融一下。” 那人压着声音低着脑袋上前,指间夹着一张飘飘的票子,抬手递了出去道,“王太医,咱家是娘娘身边的人,一向为娘娘办事的……现如今晴贵人身死,这事指定也瞒不过皇上去。而众所周知的事情,这整个大历后宫,唯有宸主子与锦主子两人极为受宠,那么这其中的事情该如何去做,太医是该明白的,对吧?” 这人将银票塞入他手中,听这话音说的,又是一个明白,又是一个明白啊! 王太医简直要哭了,他努力抽动着嘴角,几欲抓狂道,“老夫不明白!你赶紧的,给老夫说清楚!你说的娘娘,是哪个娘娘?老夫这么一大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啊呸! 这该死的,又一个乱塞银子乱说明白的……可这个倒是与刚刚的和公公不同了。和公公他是惹不起的,可眼前这个只是一个小太监---我呸! “拿回你的银子!老夫不稀罕!” 刚刚是他给别人塞,现在是别人给他塞……可无论是他塞,还是别人塞,这银子都是烫手的紧,他哪个敢不塞,又敢去要? “拿回去,拿回去!你的事,老夫不明白,你回去跟娘娘说,一切都是会禀公断定的。与娘娘无关,与银子无关!” 他怒气吼着,气冲冲越过这小太监,一路直行向前小跑,身后飞雪飘扬,他狠狠又一把脸,这个糟心的夜晚,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他似乎明白,又似乎一直不明白。 扑朔迷离的死亡之夜,和公公是向着谁说话,这小太监又是帮着谁来递银子? 不对不对,和公公是锦宫的老人,他一定是帮着锦宫那位的,那么这个小太监……他猛的一顿足,忽然就觉得恍然大悟,又脑门发凉。 那他就是宸宫的……是宸妃,是宸妃! 他心中呐喊,又大声想要咆哮,又猛的想到什么,生生忍住。 对,是宸妃! 原来宸妃是凶手,她是杀人灭口之后,又想来以金钱贿赂拉拢于他。可是,这可能吗? 呸! 王太医又狠狠吐了口口水,自以为自己窥到了事情的真实,更加急匆匆甩着手离开。 夜晚宫灯迷茫,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很快便隐入了大片大片的雪落之中。 身后的小太监慢慢站直了腰身,暖暖如玉的脸色,慢慢勾起了隐晦的轻笑。 “照这样看来,是一点一点,要把这线索引到那人头上了。” 身旁冬青树再度轻晃,武月寒那高大的身影闪了出来,呵呵低头又很是佩服的道,“纳兰公子,你说说看,你这算是什么?引蛇出洞,还是栽赃陷害?可这也不对啊,明明你害的是我姐,怎么转眼,那王太医倒是想到宸宫那边去了?” 对这事,武月寒似乎有些不解,但又有些明白。 纳兰城点了点头,便笑,手指间拿起那张被退回的银票,向着武月寒又随风扬了扬,道,“你看,这就是人心。你说的每一句话,就是要让他多想想。他只要一旦多想,这事情就很好办了。” 这就是人心,人心总是在猜忌,与被猜忌中互相转换着。他纳兰城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这一份人心猜忌的基础上,再更加了一层推波助澜的火上浇油而已。 一张银票,定了一切。 这就是人心,人心之难测,可见一斑。 正文 第三百章 推开 http://.biquxs.info/

锦宫灯火辉煌,气氛很好。景元帝龙心大悦,当下命人去中室殿抱了两个小皇子过来,一起在锦宫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共度这美好一夜。 小公主不怕父皇,咿咿呀呀的扑过来,抱着腿像是给父皇告状,那控诉的小眼神惹得皇帝哈哈大笑,忍俊不禁,锦言抿唇,一身软软的丝滑锦衣穿着,素雅而不落俗套,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温婉可人。 见小公主闹得厉害,不由上前一笑,抬手将她抱回,向皇帝请罪的道,“皇上勿怪,小公主喜欢皇上,打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她软软糯糯的声音,浅浅淡淡的说,怀里抱着的小公主,先是不解的看一眼自己的皇娘,然后再看看身前这个满脸带笑的父皇,忽然“哇”的一声就张嘴大哭。 不要不要。 她不要皇娘,她要父皇,呜呜呜,皇娘坏…… 如果她能张口说话,她一定会这么拼命的抗议着,小手小脚用力扑腾,想要从皇娘的怀抱出来,要去找亲亲父皇。 于是她这么一哭,可真是瞬间就热闹了起来,一母同胞的另两个小皇子一见多日不见的妹妹哭得这般撕心裂肺,也同时都跟着扁了扁嘴,忽然也跟着“哇哇”大哭出声。 只不过片刻时间,整个锦宫刚刚还一片和和美美,其乐融融,转眼就被这几个孩子的哭声要给震聋了耳膜。所有人当场就呆了,景元帝愣愣看着,被这哭声给吵得脑仁都疼,忽然就想怒声大吼,可想想又是孩子,哪里能吼得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把小皇子小公主都抱下去啊!” 脸色倏然发白,核仁急急喊着,七手八脚忙乱的与两位小皇子的奶娘嬷嬷一起急匆匆将正哭得起劲的三个孩子满头大汗的抱了下去,只不过眨眼时间,随着那哭声的渐渐远去,这整个人锦宫之内,便又再度安静了下来。 地龙暖暖,大雪纷飞。景元帝向来习惯了耳边清静,这一下也终于是长长的吐了口气,像是要将胸口处的浊气都给吐出来一般,气息绵长,而又隐隐带着压抑,“锦儿,若是你一个人带着太平累,就还送回去中室殿?” 他试探的说,最初时,他就不同意让她亲自带孩子的,可她非要带,他也便应了她,然而现在看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每一次夜间过来,想要与她温存,总是会有不合时宜的哭声响起,她也总是匆匆便翻身下床,去往偏殿照顾太平。 身为一国之君,景元帝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而是觉得……既然有奶娘嬷嬷带着,自己又为什么非要这么累? “皇上。” 锦言却猛的脸色煞白,又“扑通”一声跪地,急喊道,“皇上,小公主她还小,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开恩,不要将小公主抱走。” 不! 她是太平的亲娘,她不会害她的,她要一点一点的将她所有都知道的东西,全部都交给自己的小公主……太平,她是一定要亲自带的! 一直带到她长大,懂事,能够自保,而不被人随意欺负为止---哪怕将来,是她的父皇,是她的兄长要欺她,那也绝不可以! 她低眸请求,眼里带着晶莹泪珠,又哽咽声声,“皇上,求皇上开恩,臣妾不能没有小公主……” 话到后来,她哽咽又哭,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落下,一时间皇帝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微恼,微微跺脚上前一步将她扶起,低声喝斥埋怨又气道,“锦儿,你这是做什么?朕只是怕你夜里受苦,照顾不来太平,你怎么看起来像是朕要刻意夺你的骨肉一般?” 这样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再者说,太平难道不是朕的骨肉么?你疼她,朕也疼她啊……”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在她这里就说不通? 扶着她的手,慢慢就抽开,皇帝心中第一次隐约浮现出一种对这个女人淡淡的失望之情来。 原来再好的女人,身为人母之后,也会变得小家子气! 这还是以前那个心里眼里只有他的锦儿吗?是真的变的。 “罢了。” 看她依然低垂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他心里忽然一股厌烦涌上,甩袖而去道,“今夜你好好休息吧!过几天就是新节,你自己准备一下,这些天朕也忙,就不大会过来了!” 皇帝撂下这话,转身抬眼往外而去,和公公在外面刚刚回来,迎着风雪进来,轻声在皇帝耳边道了几句,皇帝立时沉眸,满身的杀气瞬间遍布全身,怒而低喝道,“不过这点小事,也都办不好,那朕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出去!” 他怒喝,而又顿顿,下意识的眸光转身回来,又看一眼那个依然委屈的不行的小女人,心头烦燥更甚,可这时候发作,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得狠狠挥袖,憋了一口怒气,大步腾腾出了锦宫。 “娘娘,奴才告退。” 和公公飞快看一眼锦嫔主子,弯腰施礼出去,雪飞的夜,宫灯晃晃,人影憧憧,一切都像在做梦,可又不像是。 “娘娘,这……” 素白呆呆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回身看,娘娘这会儿早已不哭,也不委屈了。 慢悠悠直起身,抬手拭过微微湿润的眼角,唇底便勾起了一丝浓郁的嘲讽,指着外面道:“素白,今日的事,都看着了吧?所谓恩宠,也不过如此而已。” 皇上心里有你时,是真的有你。 可一旦没你,那也是真的没了你。 他的性情难以猜度,他的一切只为自己……她只不过是稍稍的忤逆一下,他就勃然大怒,这就是男人。 “可是娘娘,皇上这样走了,会不会以后再不来呢?” 素白怔怔,心里有些酸涩,便又尽职的问。她家主子把她放在这里,是让她好好伺候娘娘的,她不能让公子担心。 至于今天的事,她也是会报给公子知道的---只可惜,娘娘的身体,永远便是一面越不过的高墙。无论是流言还是清白,都猛于虎。 “皇上若是不来,那更是好。难道本宫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 锦言美目中迸射寒意,骤然说道,刚好核仁哄好了小公主腾出了手,这会儿急匆匆回来,进门听到这一句话,立时就给吓了一跳,又气道,“娘娘,您这说的什么话?这要是让别人听到了,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那又该怎么办?” 说着话,又赶紧的四下打量,四下里除了她与素白,便再没有第四个人了,这才硬是又松一口气,将那高高提起的心放下来,抬眼一见,娘娘却是娇颜染着笑容,一脸饶有举趣的望着她二人道,“你们就这么怕吗?” 怕她再失势,还是怕皇帝再不要她? 其实这两个结果,无论是哪一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都是一样的。 总归就是皇上对她冷了心,以后不来或少来,那她跟失宠失势也没什么区别。 “娘娘,您怎么就是不上心呢?这明明就是好了一些了,却偏还是硬要往远的走……惹了皇上生气,娘娘就这么高兴吗?” 核仁气道,她真是想不明白了。 宫中别的秀女小主,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的要爬去皇上的床,好指望能生个龙子龙孙来个母凭子贵什么的,可偏是她家主子,一次又一次的想着办法要将皇上推出去! 她怎么就看不明白了,娘娘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核仁,从前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吗?现下后宫无主,宸妃为尊。而我锦宫虽然仅仅为嫔,可是却有两名皇子一名公主在身……这样的荣光,对于目前的锦宫来说,便也已经足够。核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从前的教训她不会忘,她不会再一次成为他们的众矢之的,再让他有机会,对她出手。 清秀的容颜沉沉,又透着隐隐的厉芒,像是所有一切都在掌中,又像是所有一切,从来都不在乎一样,核仁怔怔看着,忽然就明白了娘娘的意思,“是要以退为进,韬光养晦吗?” 她问,又接着恍惚大悟,“那这样一来,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就不会一直盯着娘娘了?” “错!是要休生养息,厚积而薄发!” 素白忽然插一嘴,上前一步,将手中早已泡好的香茗递于了娘娘,笑着道,“娘娘这以后,是要一点点隐在幕后,看他人斗,看他人哭……跳出圈外,才能冷静心情。是也不也?” 泡好的香茗有些凉了,可味道却是不错的。 锦言笑着拿起香茗眯着眼轻抿了一口,呵的一声笑了,“素白说的不错,厚积而薄发。本宫如今已经很是荣光了,还有什么可求的?倒是那些总是要削尖脑袋往里挤的人,本宫是要多给她们一些机会的。” 那些想要一步登天,想要母凭子贵的秀女才女,也是时候给她们一些机会了。 眸光眯起,又带着锐意。 推开,又或都不推开。那是因为需要,或者不需要了。 …… 翌日,宫中在接连两场丧事之后,忽然就像春光乍暖,春雷乍响一般,所到之处,无不兴奋冲冲,欢声笑语不断。 皇上,要选妃了。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送礼 http://.biquxs.info/

后宫要选妃? 乍听这个消息,宸妃雍容端庄的脸色一时变得惊愕,手中正捧着的一只茶盏,失手砸在地上,又“咕噜噜”绕着脚下转了两圈,并没有碎,小桌子不敢动,弯腰躬身祈祷着娘娘的怒火千万别落到自己的身上,心里又气得狠狠咒骂,这到底是谁啊,又蛊惑得皇上选妃,娘娘一怒,这他以后的日子可就真是难过了。 “啪”的一声,又有什么东西响,柳翠吓了一跳,急忙看一眼娘娘,娘娘垂眸,头上的金簪落地,那么刺目,显眼。 柳翠默默将视线垂下,静侯娘娘吩咐。 一时间,这整个宸宫压得大气不敢出,宸妃不动,只是慢慢蹙眉想着,片刻,又缓缓的旋开,看一眼身边的人,吩咐道,“这金簪不要了……小桌子,你出去再打听一下,皇上选妃,是什么时候透出的消息,为什么本宫执掌后宫,倒是没听说这事?” 实则心中气得发抖。 惠妃刚去,整个后宫便是她一手执掌了,再加有小皇子明王傍身,以后的日子可谓平步青云,顺心顺畅了,偏巧这时候来个选妃? 宸妃冷笑,这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出的这种骚主意? “娘娘……” 小桌子下意识抬眸,硬着头皮说,娘娘的脸色好难看,可娘娘是主子,他打听来的事情,就不敢不报。 “说!” 宸妃压了压火气,冷道,“有什么话说不出来的?还是本宫养了你们,都是白养了吗?” 吞吞吐吐的模样,给谁看?又给谁添堵? 最后一句,更是厉声喝斥,小桌子“扑通”一声跪地,满脸煞白的拼命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也是听来的。皇上从锦吕出来后,这消息就发出去了……” 言外之意,这是锦宫那个狐媚子么? 又是她! 这才刚刚消停多久,就又开始作妖了吗? 皇上选妃,她一个手掌凤印的后宫之主都不知道,她就竟敢私自作主? 真是好大的胆子! 宸妃气得顿时柳眉倒竖,又心口疼,脸色发白,呼吸发促,柳翠一见,急忙上前帮着娘娘拍背,一边道,“快,快传太医!” 小桌子一愣,一溜烟的往出跑,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想着,这个年,可真是不让人好过了。 “就是不让人好过,那又如何?” 锦言一边往熏炉里慢慢的投着香丸,一边淡淡道,“后宫空虚,皇嗣不旺,本宫这是在为我大历着想,谁敢反对,那就是对皇上不敬。” 身为皇上的后妃,全心全意为皇上着想,这有什么错? 熏炉里的香丸弹开,香气四下飘扬,核仁闻着,几乎不要太醉,一脸黑线的道,“可是娘娘,宸妃娘娘她现在是掌后宫凤印啊!您之前才说过的,不要做出头鸟的嘛!” 核仁声音越说越低,嘴里又气又急的嘀咕道,“娘娘你说话不算话!” 明明想要低调的,这一下,就又高调得不行了,这分明就是招人嫉恨。 “呵!那你说,如果我只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坐着,别人就会放过我吗?” 锦言回手,素白递了帕子过来,她将手擦了干净,核仁又去捧了杯热热的蜂蜜水,递与娘娘,觉得娘娘说的话虽然有道理,可还是不甘心的道,“那万一宸妃再针对娘娘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锦言弯唇一笑,“今日皇上既然下令选妃,宸妃就算再不高兴,也得认。” 顿了顿,又看一眼窗外玉树成锥,寒风凛冽,又接着笑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次,锦宫不再出风头,该出风头的人,是她。 韬光养晦,与推波助澜并不冲突。 而且,为皇上选妃是好事啊,至少这个年过得,会非常的有意思。 锦言唇角含笑,格外期待。 核仁忽然就想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娘娘的意思,是要给那位找点事做吗?免得她一时心闲,就又惹什么祸端出来。” “呵,还好,不算太傻。” 锦言瞧她一眼,赞许着,核仁大冏,“娘娘,您就会逗奴婢玩。” 这是逗吗? 心闲就手闲,手闲就惹事。她才刚回锦宫几天,死了一个惠妃不算,还再加一个晴贵人? 锦言不信,这其中没有她宸宫的影子! 眸光沉下来,她整个人隐入安静。 素色的裙装,玉质的脸,虽非绝色,可看得久了,会让人莫名心安。 娘娘身上就是有这样一种的气质,让人愿意接近她,亲近她。 “我们先出去吧!” 核仁与素白咬着耳朵说道,“让娘娘静一静。” 素白看了一眼,今儿个锦宫还是比较安静的,小公主被嬷嬷带下去玩了,皇帝到底还是顺了她的意,并没有将小公主带走,可皇上也是真的不来锦宫了,可娘娘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的,这也让她们这些伺候的奴婢,越来越猜不猜娘娘的心思。 遂点点头道,“也好,让娘娘静一静。” 话音刚落,门外小太监快步进来,低声禀道,“娘娘,采嫔小主求见。” 一下子,核仁与素白都愣住了,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讶的光泽,继尔又齐齐转头看向娘娘,满眼都是崇拜。 娘娘偏头过来,笑意笃笃的看着她们二人,难得挑眉心情大好道,“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皇上选妃旨意刚出,采嫔就这么急匆匆的往锦宫而来,这是巴结,还是讨好? 无论是哪个,娘娘这一次的人心算计,很准。 采嫔一身翠色宫裙,移步款款迈入锦宫,她今日能够鼓足勇气来这里,心下也不是不忐忑的。 苏锦言什么人? 从前的皇上宠妃,如今的锦宫主子,那是传奇一般的存在,更别提,她身前还有三个皇子公子,那可都是皇上的心头宝,不定哪一日,就两位皇子中挑一位做太子继位,自此之后,大历江山,她苏锦言就是一朝太后之尊了。 可是采嫔这样想的时候,又特别的不甘心。 凭什么,她一个无根无萍的贱婢就能一步登天,仗着能给皇上生皇子,就能够耀武扬威整个后宫? 这样想的时候,她真的是觉得非常的不甘心的……一边咬着唇色,一边低头迈步入宫,两边宫人先行请了安,她这才猛的回过神来,急忙抬头向上看,锦嫔正于窗前摆放的美人榻上,慢慢起身,笑着看她又招手道,“本宫这里一直荒得很,也难得有个人来。采嫔今日能够前来,可真是让本宫喜出望外呢!核仁,你还愣着干什么?将本宫刚刚准备好的蜜糖水端出来给采嫔用……还有,素白,这脚下的地龙不太暖了,去将本王掐丝镏金的手炉拿来,给采嫔先暖暖身子。” 采嫔:…… 她真是受宠若惊了好不好? 谁说锦宫主子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了?这分明热情的很,她从前怎么就怕呢? 不过现在也不怕了。 都是嫔位,谁也不比谁高多少,谁也不比谁低多少。 这样一想,又更将之前的胆怯去了两分,再一抬眼,便另有了一种叫做底气的东西,踏前一步,张口就喊“姐姐”,一把抱了锦言的胳膊,欢欢喜喜的道,“妹妹初初进来时,还觉得此次造访有些突兀了呢,没想到姐姐却是这般热情,既如此,那妹妹以后就多多的来,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一边说着,又吩咐身后的心腹宫女,将她这次的礼物呈过来,核仁看一眼自家主子,锦言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中抽出,又看了核仁一眼,核仁立时笑盈盈上前,一张嘴,就把采嫔夸得跟朵花一样的,“娘娘刚还说呢,门外有喜鹊叫,今儿个一定有客到,这果然话音刚落,采嫔小主就来了,还真是稀客呢。” 抬步上前接了采嫔的礼盒,一闪身又退到了后头,采嫔左看右看就觉得满意了。 心想果然是失宠了啊! 只要皇上恼了锦宫,再不来这里,她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再想想她爹如今的身份,又手握重拳,忽然就觉得心里那么的舒畅,又高兴了,连带着什么锦宫不锦宫的完全都不放在眼里了。 接着核仁的捧,立时两眼放光,顺着就放下道,“呵,那姐姐可真是夸赞了,妹妹可当不得这个赞呢!” 还好,还知道谦虚一下。 核仁抽抽嘴,与素白拿着礼盒退在一边,有些心痒痒,想要看看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不过采嫔还在,她们不能太过分,要不然,这早就拆开了。 锦言斜过去一眼,抬手抚额。 对于自己这个一直贴身信任的锦宫姑姑,实在是有些无语了。 想看就拿一边看去,这么没见过世面,恨不得要现场打开的表情,是在给她丢人吗? 轻咳两声道,“本宫听说小厨房刚做了一些美味的糕点,端一些来给采嫔尝尝。” 虽然都是嫔位,可一个是从贵妃位落下来的,另一个是固步自封,一直没啥长进的,这摆出去说,都是皇上的女人,没啥区别,可再转回来看,这就有了区别了。 一个是骨子里的高贵,优雅,一个是刻意的生搬硬套。 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核仁憋笑,眨眨眼,“是,娘娘。” 怀里揣着礼盒就迈出了门,采嫔眸光闪了闪,越发的拉着与自己地位相同的锦嫔亲昵,这样格外的热情,素白抽了抽嘴,可真有些受不了了。 上前道,“采嫔小主,请用茶。” 手中的茶盏端了过来,垂眸递了过去,可没想到采嫔这时心情正激动,抬手扬起,“砰”的一下将茶碗打翻,顿时整个内殿,都一片诡异的沉凝。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茶伤 http://.biquxs.info/

茶香缭绕,慢慢扑鼻而上,采嫔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几变,眼神中明显有着胆怯,但很快又想到什么,咬牙低声道,“锦嫔姐姐,妹妹不是有心的,一时说得激动,这才……” 话到这里,她有些讪讪。核仁目光有些冷,更有不屑,既不是故意的,你刻意喊什么锦嫔姐姐呢?是在特别表明两者身份地位相当,不过是打破个茶盏而已,没什么了不得的吗? “无防。不过是杯茶,碎了再奉就是。” 锦言温柔在笑,笑意起身,目光都透着亲昵,转身看向素白,“再给采嫔妹妹奉杯茶过来。” 言谈之间,似是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茶与不茶。 素白闻言,看一眼采嫔,低声告罪,又重新出去奉茶,地上摔落的茶杯碎片,便有一些粗使的宫女进来手脚麻利的收拾走,采嫔的眼底闪过一抹得色。 果然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往日她得宠时,谁敢在她面前摔什么茶碗?眼下摔了就是摔了,也没什么了不得。 眉梢眼角带起了得意的笑,抬手压了帕子又擦了一下嘴角,娇滴滴的声音温婉如玉的从她唇间慢慢吐出道,“锦嫔姐姐真是大人有大量,难得不与妹妹计较,妹妹这厢可是记在心上了。” 她笑着行一礼,又亲亲热热的说着,锦言微微颔首,似乎还真就受了她这一礼,话音一转,便又道,“这倒是了。如今宫中后妃凋零,眼下本宫能够记得的,也就只有那么三两人了。刚好妹妹就在其中,这倒也是我们姐妹之间的福气。不过……” 她话一转,又跟着一笑,“本宫听说皇上年节是要趁着心情好,便要晋封四妃的。妹妹听说这事了吗?” 茶盏重新奉了过来,她自是先捧了一盏出去,递到采嫔手里,采嫔眼下呆呆正惊着,乍见茶盏再来,她手一哆嗦,这次倒是没洒,锦言捧得很稳,可到底还是有几滴茶水溅了出来,落在她雪白娇嫩的手上,素白立时低呼,核仁已经急喊道,“娘娘,您怎么样,有没有伤着?您等一下,奴婢这就去喊太医来。” 说风就是雨的大宫女,急急忙忙就冲出去喊太医了。素白看一眼娘娘,当下不吭声,直接将另一盏茶放到了一边花梨木的桌上,转头冷眸,就看着面色讪讪的采嫔道,“采嫔小主,我家主子最近是心情好,且性子温婉,向来也不愿与人多结仇怨,这是我们主子心胸博大,不与人一般计较。可不计较,也不表示就不会计较。小主这样三番两次故意打翻茶水,是什么意思?” 别看素白平日里沉稳,说话从来少,做事从来多,可一旦触了她的底线,她是谁都不怕的。 采嫔被数落,顿时就脸一红,嗫嚅着争辩道,“这,这怎么能怪得了我?是姐姐一时没拿稳,这才溅了茶水出来……”话到这里,又猛的被人打断,素白脸色微寒,寸步不让,“那之前奴婢奉茶,也是没拿稳吗?依奴婢看,小主就是看我家主子过得好,是特意前来添堵的吧?” 她这里咄咄相逼,锦言仿似不知。手背上落了滚汤的茶渍,其实并不要紧,可她们身为主子的,谁的皮肤不是娇滴滴的嫩?抬手拿着锦帕轻轻压了一下,不过片刻,那整个手背就痛红一片。 帕子拿开,采嫔闪烁的目光看过来,猛然就低呼一声,有些慌乱,又有些说不上的怕,结结巴巴的道,“姐姐,妹妹并不是故意 的,妹妹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等下太医就到,姐姐就先忍忍。” 话落,也根本不敢再看那绯红的手背,一手帕子掩嘴,急慌慌就走,感觉就像是身后被什么追着一样。素白抿紧唇看出去,好半天,才将心中的那口怒气压下,沉声与娘娘道,“依奴婢看,她就是故意的。皇上要选妃,她偏是这时候来,难保不是存了别的心思!” 再看娘娘的手背,仍然红通通的,让人看了就觉得疼。 “娘娘,核仁去请太医,一会儿就到,要是疼得厉害,先用帕子沾了再压一下?” 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疼着,也不是个事。 “无防,这里没什么疼的,是我压出来的红。” 锦言笑了,笑意显冷,又显得讥讽,转尔又道,“宫中诸妃,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发落的发落,到现在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只剩下我与宸妃,还有采嫔三人了……素白,是本宫妖妃祸世吗?” 如果说,宸妃能够活得好好的,还能生下皇上的皇子,别人就不行呢? 锦言自信,她向来是没有害人之心,可别人有害她之意,这又该如何? “娘娘,王太医来了,快,让太医看看。” 心急火燎的核仁冲进来,跪在地上让王太医看,王太医擦擦额头的汗,真是日了鬼了! 他这辈子当太医,那绝对是最大的错误加错误! “娘娘,老臣来迟。” 王太医先例行告了罪,话还没说完,就被心急的大宫女一把拽过去,急道,“都什么时候了,快帮娘娘看看。” 唔,好吧! 王太医上前,一边抹着冷汗,一边请求娘娘伸出烫红的手,娘娘伸出来了,可一眨眼,娘娘又缩回去了,王太医呆呆看着,忽然就有点抓狂,这到底怎么回事? “本宫无事。倒是有劳王太医走一趟。素白,将本宫的掐丝小壶拿出来,赏了王太医温酒喝。” 锦言微微笑着,和颜悦色,这让王太医呆呆,万分不明白,这,怎么跟核仁大宫女说的不一样呢? 他讪讪回身去看,核仁同样呆呆,摸不着头脑,索性啥也不管以,又急道,“娘娘,您伤了手,可千万不能忍着……”话未说完,素白已经去取了掐丝的小壶出来,递于王太医道,“有劳王太医走一趟。我家主子说无事,便是无事。” 掐丝小壶递过去,王太医浑浑噩噩接着,又懵懵懂懂转身,直到出了锦宫大门,才觉得手间小壶重,他下意识一掂,脸就白了。 这算是什么? 无功受禄吗? 内心一阵凌乱的莫名,他要哭了,娘娘,不待这样玩老臣的啊! 刚要转身,去向娘娘问个明白,再将掐丝的小壶还回去,锦宫大门“吱呀”一声慢慢合上,他顿时头皮发麻,赶紧唤了两声扑过去,宫门已经闭得死紧。 这一下,他愣住,脸色再度刷白,手中捧着那掐丝的小壶,只觉得有千斤重。 最关键是,这是金的。 这掐丝的小壶是金的啊! 他无语长叹,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明白。 “王太医,怎么大雪天的站这里发呆,奴才听说娘娘受伤,特意过来看看,您是刚刚把脉出来吗?娘娘伤情如何?” 前方猫着腰过来一人,细看,像是和公公,再看,是小丸子。可不管是和公公还是小丸子,他都有种被人压着腰身的感觉,那让他格外的想要哭,哭不出来,还是觉得难受。 好半天,才无语的硬着头皮道,“原来是小丸子公公……锦嫔娘娘是有些伤着,可伤得不重,还特意赐了老夫掐丝的小壶温酒喝……” 王太医一边说,又硬着头皮小心的问,“丸公公可是奉皇命而来?” 瞧他这等小心翼翼的态度,丸公公呵的一笑,怀中的拂尘往外扬了扬,“王太医所言极是,奴才从议事殿而来,这眼见得过年节了,皇上也是正忙得紧,这不,寒秋大人刚从边关飞鸽传书回来,还有点别的事,皇上这才没空过来……” 丸公公说得这般仔细,王太医压根不感兴趣啊,这等国家大事,不要与他说。 边关有事,越发觉得手中的掐丝小壶重若千斤,他咬咬牙,说了实话,“还请丸公公转告皇上,娘娘并无让微臣诊看伤处,微臣也实在不知伤情如何……至于这把金质掐丝小壶,微臣请交皇上。” 双手捧了,将掐丝小壶送上,丸公公眯了眼看他半晌,点点头,笑,“王太医是个明白人。” 抬手将金壶收了,两人又客套两句,王太医抹着一脑门子的冷汗疾步行往太医院。 这一次过后,他发誓,一定要的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老还乡才是,整日里这么给折腾着,他不死也要脱皮层。 锦宫关了门,核仁一脸郁闷看着自家主子,“娘娘,太医来了,为什么不诊看?万一娘娘手上落了疤……可怎么办?” 这忠心的丫头是真的关心她,只是她真的无伤,也不需要看,只是笑,“采嫔来意为何,你们是知道的,本宫也知道。只是不能当着面赶人……这样说的话,你们明白吗?” 不能明着赶,所以便暗着赶。 茶水烫不烫不要紧,要紧是人心。 “采嫔能一次摔了茶碗,二次洒了茶水,这已经在变着法儿的告诉本宫,她要做什么了。” 人的心,都是慢慢的被贪欲给养大的。 茶水事小,人心事大。 “那娘娘为何还要赏太医掐丝小金壶?” 娘娘这样说,核仁也明白,可还有不明白的事,既然无伤,为何还要赏?要知道那小金壶好东西啊,她好肉疼。 锦言笑笑,便又看她一眼,慢悠悠道,“王太医是聪明人,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他心里有数的。” 想起那人的疑心,她脸上的笑意,又慢慢沉下。 该她的,不该她的,什么是该,什么又是不该? “娘娘,皇上来了。”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台阶 http://.biquxs.info/

门外小太监入门禀报,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怕惊了屋里的谁。 “娘娘。” 核仁看了一眼,摆手让小太监退下,又咬咬唇,上前一步前,“娘娘您看,采嫔小主才刚走,皇上就马上来了……” 她声音低低的提醒说,就差没有直接说,皇上是来为采嫔抱不平的了。锦言已是笑了笑,压根不把这事当回事的道,“皇上既然来了,也没有不迎的道理。本宫可没教会你们如此尊主。走吧,都随本宫一道出去恭迎圣驾。” 简单至极的朴素身姿纤弱而起,已经迈步而去。 核仁一怔,也跟着明白了。 是了。 皇上是她们的主子,也是这整个天下的主子。既然来了,哪里敢不迎? 赶紧迈步与素白一起往外而去---这种情况之下,若是真敢让娘娘一个人出去迎接皇上,她们这些奴婢也就真不用活了。 殿门口,皇上便衣加身,玉袍而立,外罩一件黑色的暖大氅,在殿下清白玉雪的映照下,越发显得精神。只是他的脸色,却有些看不分明,似怒非怒,又隐隐带着不高兴。 不过他的高兴,锦言才不会放在心上。 她只是仔细的看着,才几日不见,时间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久到从前的一切都似是不存在,又久到如今的一切都是幻象。 和公公兜手弯腰在边上侯着,见娘娘看过来,只真心的笑笑,便又很快低下了头。锦言看在眼里,便也跟着轻轻的笑了笑,和公公在皇上身边当差,也极是惦念她的。 “皇上,臣妾迎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安静的垂眸轻笑,她上前说道,浅淡的身影施礼而跪,冰凉的玉阶之上落满了晶莹飞雪,锦言素衣跪在上面,整个人娇弱纤巧的像是风雪中的一枝素梅,轻薄得不带任何颜色。 可她的骨子里又是倔强的。 倔强到……有时候皇帝都觉得,她才是皇上,而他倒只是个奴才了……哦!不,这是什么想法! 抬手将这诡异的想法赶出去,景元帝顿了顿目光,故意绷着脸,抬步在她眼前而落,往内殿中而去,“起来吧!朕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为何采嫔会在这里受了委屈,哭哭啼啼的去找朕?” 眼见得要过年,就不能让他好好的安生安生吗? 皇帝心里是憋着火的,自从上次两人别扭之后,这都好几天了,也不见这个女人去给他服个软!难不成还让他堂堂一国之君再回来求她的么? 心里一想,又硬是觉得这一口气上不来又下去,着实让人难受,连带着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生人勿近的冷煞。 而皇上的不耐烦,让两个丫头同时都误会了。 核仁素白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然,果然,皇上是来替采嫔呜不平的。可这事,娘娘多冤? “皇上,这不是娘娘的错,是采嫔小主她故意落了茶水的……” 核仁性子急,跪地就代替娘娘不平,话刚开口,素白便知要糟,跪在殿外的娘娘刚刚回来,就见皇上已经猛的转身又抬起一脚,核仁闷哼着扑倒在地,景元帝沉着脸,没好气的道,“你倒是很会替你们主子开脱啊!采嫔这么大了,会是自己落了茶吗?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还不是你们这些贱奴故意的给她气受了?怎么着?连朕在这里,你都敢不尊,也是你们主子把你惯得这么目中无人,无尊无卑的?” 原本是没什么大火气的,可现在这一通话说下来,他是真的好大的火气啊。 这才几天没来,整个锦宫上下就把他当敌人看了? 越想越是不高兴,气得脸色更加不好。 “皇上!” 锦言听不下去了,她抬眼看着眼前这男人,倒是半点不慌,慢慢的道,“皇上,您是连臣妾的最后一点面子都不给了?这些年来,臣妾是什么人,皇上是心里清清楚楚的,可今天却只为了一个采嫔就来要臣妾的宫中要打要杀,也着实让臣妾寒心。” 倔强的小女人重又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悠然说,看这样子,倒是半点没把皇帝的恼怒放在心上。景元帝咬牙瞪着瞅着她,真是气得心肝肺都疼,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清他的心? “这么冷的天,是你寒心,还是朕寒心?若是采嫔今天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要躲着朕?” 皇帝咬着牙根说,又实在忍不住心疼她,上前一步将她亲自拉起,所有压在心里的不愉快,只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锦言抬眼,又抿了唇,轻轻的笑了,“臣妾无心惹怒圣颜,可也管不住别人的嘴……采嫔小主若是真让皇上上心了,那去皇上耳边小小的吹个风,臣妾这里还能怎么样?再者说了,锦宫就在这里,是皇上自己不肯来的,又哪里会是臣妾躲着皇上了?” 一边说着话,又示意地下跪着的两个丫头起身,核仁与素白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是皇上故意借着采嫔的借口,来拐着弯的向娘娘赔不是了。 呵! 如此一想,又真的憋不住的想笑。可帝妃之乐,又岂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可以随便笑的? 赶紧由地上起身,小心退了出去。素白去厨房拿了糕点,核仁一脸咬牙的瞪着和公公道,“你明知皇上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什么不早点说?” 还害得她被皇上踹了一脚,那劲道不重,可也真是丢脸! 好歹她也是锦宫里的姑姑好不好?这让别人看了笑话,以后还不怎么服众? “傻丫头,没见娘娘一点都不担心,你倒跑上去说话,皇上心里恼怒,不朝你发点火,怎么好有台阶下?” 和公公上前查了她的伤处,也没什么要紧,只是惊吓更多而已,可又忍不住道,“娘娘赏给王太医的掐丝小壶,王太医已经交还皇上了……采嫔来锦宫为何事,皇上心知肚明,又怎会怪罪?” 再者说了,杨采嫔就算她背后的靠山再有杨大将军支撑着,可皇上的心里有谁没谁,是人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可这事我又怎么会知道?皇上这些年也不是没对娘娘狠过的……” 核仁嘟囔着说,曾经的冷宫之殇,是差点连命都丢了的地方。皇上的荣宠,今儿是你的,明天是她的,谁又能真正看得清?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杀了吧 http://.biquxs.info/

地龙烧着暖风,将整个内殿里的温度燃得比盛夏还要热。身上的衣服有些穿不住了,锦言并不想当着皇帝的面做出任何不雅的举动。 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不爱了。 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如果爱,她可以倾尽所有,或者是耗尽生命来爱,可如果不爱……那就是真的不爱了。 锦言偏头又想,他们之间所有的情份一路走到现在,依然消耗得点滴不剩。 “皇上,采嫔妹妹想要这四刀之位,皇上是否真有心给?” 漫不经心轻拈了杯香茶捧在掌心,递于皇上手中,景元帝看她一眼,顺手接过,掀开盖子轻轻一嗅,是他好久不曾用过的生姜蜜茶,冬天的时候品这种茶,是有利于暖心暖肺的。 心中一笑,暖暖的视线看向她,不答反问,“锦儿,以后不要再与朕呕气了好吗?在这整个后宫之中,也唯有你知朕的心思。” 茶盏放到一边,他抬手将她拥到身前,扶着她柔软的腰肢放在自己腿上,这其间暖昧的肢体语言不言而喻。锦言心一慌,将后背绷得笔直,想要逃离,可又强迫着自己忍下,勉强笑着,抬手轻推又娇娇而嗔道,“皇上,这天色还未曾暗下,皇上您……” 说是暗下,还是太早了点吧?这时候外面虽然飘雪,可压根还没有到午时,距离天色大暗,还远远有好大好大的一段距离。 “锦儿,以后有朕在的地方,你不许逃,听到了吗?” 大手倏然用力,景元帝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压根不许人逃离。 他给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如果现还是想不通的话,那他不介意身体力行的亲自上阵再让她好好的想想,“锦儿,从你进宫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朕的女人了,如今不过是朕之前做错了一些事情,你怎么就总是揪着不放呢?” 瞧瞧,一国之君到底是一国之君,哪怕是开口向人道歉,也依然这么高高在上,不容拒绝。 锦言心下微凉,抿抿唇,抬手推着他的双手慢慢垂下,笑眯眯扬唇道,“皇上说臣妾揪着皇上的错事不放,可皇上又何尝不是如此?” 皇帝一怔,“此话怎讲?” 总是觉得奇怪,他对她已经足够好了,怎么还是不知足呢?难道女人都是这样的吗,有了荣宠还不够,还想要更多的权利? 俊眉竖起,略略冰凉的眼神看着她,视线中渐渐便收了温度,只剩下种种的不信任。锦言细细的看进他的眼底,慢慢的那一颗心,就更加的冰冷。 从前的武皇后有句话说得非常对的:皇上是皇上,他的心中从来不曾爱过任何一个女人,他所爱的人,永远只是他自己。 深深的吸一口气,她心下寒凉,却是温柔浅笑:“皇上说哪里去了,臣妾只是想说,自打臣妾进宫,成为皇上的女人,这宫中的风言风语一直就不曾停歇,臣妾想要请求皇上,请以后多给臣妾一些信任……” 她娇羞垂眸,刚刚想要推离皇帝的双手,这一刻主动缠上皇上的脖颈---她是妖女啊,大历天下的妖女,那么,既是背了这个恶名,就让她将这个恶名做到底吧! “唔,原来是这样……外面的那些传言不足为惧,有朕信他,还理他们做什么?” 皇帝怀疑的目光再度扫过她的面颊,见她果然无一丝异常,像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这才又软了语气跟着柔柔一笑,手揉了她的发,轻轻的道,“好了,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如果锦儿不爱听,朕就让人缝了他的嘴!” 他俯身轻吻于她,如此低声下气的答应她,来哄着她,锦言心下轻轻一叹,慢慢的阖了双眼。见状,景元帝立时愉悦,呵的一声笑,他大手抱了她,就势倒在了地上暖暖的长毛绒地毯中。 随着身上的衣服一点点减少,随着男人的身体那般有力而强劲的覆盖而上,锦言慢慢的睁开眼,看着窗外落雪纷飞,她努力的让自己配合着皇帝。 白日之事,便这样娇娇喘喘的进行着。即使已经不爱,可身体已然是他的……只是稍稍的挑拨,她已无力抗挣。 而锦言也从来不知道,她只是一句转移皇帝注意力的借口,在日后忽闻宫中数名宫女悲惨死讯时,她也彻底的惊呆了。那几个碎嘴的小宫女是真的被人拿了细细的鱼线缝了嘴活生生给饿死的,锦言这才知道,皇帝的心,已经变得有多狠了。 等核仁打听到消息,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回禀时,锦言腿一软,扶着上好的花梨木锦桌坐在杌子上,一颗心冰凉得如坠冰窖。 核仁小脸煞白,哆哆嗦嗦的泪流满面,“娘娘……皇上他怎么可以那么狠?她们只是碎嘴了一些,皇上怎么就能让将她们给活生生的饿死?” 这比杖刑还要惨忍。 听说那几个小宫女被压着缝了嘴,几度晕死过去,又生生被凉水泼醒,大冷的天,她们一口吃食都没有,个个没有活到半夜,就已经身体冻得僵硬,香消玉陨了。 锦言听在耳中,苍白的脸色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悚,甚至还有一些微微的颤抖……皇上,怎么可能会那么做? “娘娘,您在听吗?这要怎么办……皇上这样做,娘娘真的不是妖妃也是妖妃了……” 核仁流着泪大哭,又慌又乱,她跟了娘娘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这么慌过,哪怕曾经贬入冷宫,也依然活得坚强,可如今这一切,让她们都措手不及。 “他是皇上,他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他是在这种手段告诉所有人,他这是天下的主子,后宫的主子……”锦言回神,喃喃的说,“可他这样做,又是把本宫架在火上烤啊!” “这又岂止是烤了……娘娘,依奴婢的意思,皇上是要彻底断了娘娘的后路。”素白冷静的道,“皇上要封太子,就不会让太子的生母,有任何想要借此出位的机会。” 历朝历代,留子去母的例子太多太多,皇上宠她是一方面,可大历江山的继承,皇上也永远不会掉以轻心。 他是不会让自己的大好江山,落下一个被女人操控于掌心的下场。 钦天监谢巫满头白发,浑身颤颤跪行于御书房中,景元帝面色威严,目光如炬看着下方的人,“短短时日之内,你已老态龙钟如此……谢巫,你是要逼着朕去相信,朕的爱妃真会是日后的祸国妖姬吗?” 想到锦言,曾是那样温柔如水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谢巫口中日后覆灭大历的妖女? “可是皇上已经信了,不是吗?” 谢巫慢声,并不惧怕皇帝的威仪,而是颤颤的反问道,“皇上若是不信,又何以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提前防范?” 杀一个人,可以有好多种方法,可皇上却是选择最最残忍的那一种……如花似玉的女孩儿,既然是做错了事情,也不该死得那么凄惨。 “放肆!朕做事,还用你来教吗?” 阴骛的视线猛的射落而下,皇帝抬手,将眼前桌案一把掀翻,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堆落的奏折落了一地,谢巫依然老态龙钟的跪着,半点都没有惊动。 景元帝阴沉着脸,胸口剧烈起伏,被人戳破心中秘密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是的。 他一方面不愿去相信,可心底里却又是信的,他在用这样一种看似维护,实则是断人生路的做法,生生的逼着那个女人,不死不休。 帝王之爱,从来薄幸。 谢巫觉得有些悲哀,就如同他此刻,跪坐在满是狼藉的地上,用一双几乎是看破俗世的浑浊双眸,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帝王之尊的时候,他在想,自己这一辈子不听师父之言入宫为臣,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所以,他才会有如今的报应。 一瞬之间苍老如斯,他用透支生命而换来的天之预警,对于皇帝来说,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却是害了那些无辜的旁人活生生送命。 “皇上,微臣请辞,请皇上恩重。” 罢了,罢了。 一切都是命,一切都是定数,谢巫眼一闭,叹气道,“皇上,微臣未老先衰,已命不久矣,还请皇上放臣离去。” 宫中是非之地,是他如今才看明白。 景元帝抿唇,细细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少年男子,曾经的意气风发如今当真不在,他是老了,是一种提前生命的老。 老到,他都有些不忍心去看他了。 忽的,他长声一叹,敛了心中所有冷意,慢慢的道,“既然谢爱卿决心要走,那朕……也不会强留。来人。” 扬声向外喊着,小丸子低头匆匆而进,“皇上?” 视线扫落地上,更加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样子,皇上与谢大人谈得并不好。 “传朕旨意,谢大人辞官返乡,你着人去张罗一下,另外,朕还有些礼物,要赐于谢大人。” 明黄的宽袍甩在身后,泛出一抹奇异的流光,谢巫怔怔,叩头谢恩。一身蹒跚的背影,离宫而去,小丸子垂眸待命,皇帝深吸一口气,眉宇之间有着隐隐烦燥,但更多的是杀伐决断的狠意,双眸合上,吐口气,缓缓的道:“杀了吧。” 能知天命之人,既不能为他所用,那也就没必有留着。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手脚 http://.biquxs.info/

小丸子心中一颤,豁然抬头,又猛的凛神,迅速低头,低声道,“是,奴才遵命!” 倒退着离开御书房,只觉得整个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 现在的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小丸子已完全的猜不透,不能为己所用,就要杀吗? 还有,皇上对于锦嫔娘娘的态度,也越来越奇怪了。 一方面宠得不行,一方面,却又想尽办法不动声色的折了娘娘所有的翅膀。 哪怕是再如何的亲近,宠爱,如此的莫测手段,却又让人寒心。 与此同时,谢巫行出御书房,刚不过几步,便五指掐算,却又猛的顿住。苍老的脸色一丝苦极的悲哀,他深深吸口气,却又猛的“哇”的一口鲜血吐出,似哭又似笑的低喃道,“命啊,这都是命……” 他既能为国测运,又岂能不为自己测一把? 五指掐算,他脚下的路,是死路。 深深吸口气,他抬头看一眼蒙蒙的天,慢慢举足再行,一步一步,皆都是说不出的绝望与不甘。 而他这一身的苍凉与不甘,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便是另一种物尽其用的自得。 “是谢大人吗?麻烦等一下。” 身后雪地中,有人笑着出声,踏着“嚓嚓”的积雪慢慢等到身前,白日的微光裹着风雪片片纷落,谢巫早在有人出声时便停住了脚步,又慢慢回神,慢慢抬眼向前看着。 武月寒身形修长,从前老实憨厚的眉眼,在经过一些几乎算是传奇的事情之后,也慢慢变得邪魅而充满了未知变数。 一件暗色的暖氅碰在他笔直的身体上,内里是宫中管事统一的暗青色服饰,看起来春风得意,少年得专啊。 谢巫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见这等服饰,心下就明白,慢慢的笑开道,“恭喜月大人升为管事级别。” 这一身衣服,不用细说,就已经代表了很多。 “不客气不客气。在下一直司礼监恭敬小心,能得宸妃娘娘厚爱,也是在下的福份了……倒是不知谢大人,从前风光无两,为何今日这般狼狈?” 武月寒龇着牙笑着,一副上上下下打量着人,又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分明是看向哪个落水狗一般的表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欠揍。 而事到如今,谢巫也分明知道,自己还真是一只将要垂临死亡的落水狗。所以,这是事实,他不在乎武月寒的冷嘲热讽,只道,“月管事如今高升,如果只是想要在我面前炫耀一番的话,那就不必了……狡兔死,走狗烹,月管事还是管好自己就行了。” 话音落下,他满脸落寞,转身再走,眼前忽然一花,武月寒抬手揪起了他的脖领子,皮笑肉不笑的道,“狡兔死,走狗烹?啊呸!就你这样的,也敢称是走狗?在我武月寒眼中看来,你连根狗毛都不如!” 一口气冷下来,用力将他狠狠掼倒在地,脚下雪滑,谢巫猝不及防摔倒,好半天没爬起来……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谁让他从前志得意满时,得罪了他,如今他落魄了,被人羞辱,也是应该了。 这就是报应,因果轮回的报应。 终于从地上爬起,打算再走,迎面一脚又重重踢来,他胸口一闷,“哇”的再吐一口鲜血,眼前又一耳光来到,他下意识闭眼,迎接这预料中的疼痛,可武月寒这次却并没有打实,挥出的耳光在他脸边生生停下,武月寒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极致的寒道,“你这个妖道,骗子!如果不是你天天在皇帝耳边宣说什么妖女祸水,这所有的事情也绝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不是这个妖道,他爱的女人不会家破人亡,也不会顺带着连同武氏一门全部灭尽……纵然这其中也有他武月寒的原因,可私生子也是儿子,如果有可能选择的话,他还是希望他的父亲,姐姐,能够活着的。 “如果不是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被人牵连!如今……你觉得没本事了,想要功成身退了,那可能吗?且不说你知道皇上那么多的事情,皇上会不会放过你,单说那些死去的鬼魂,他们也不会轻易饶过你!” 他恨极的说着,目光里简直要喷出火里。 这里距离御书房不过一个转弯的距离,武月寒却压根不在意,他能在这宫中自由在这么多日,又岂会怕自己的身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目光狠狠,终是连打他都懒得打了,谢巫这才再一次从地上慢慢爬起,胸口疼得厉害,这时候也不会在意,他抬手擦一把嘴角,手背上鲜红的血,那样的刺目。 像是他这生命,也似要走到最后的尽头,除了血……他已经无可奉献。 “身为钦天监祭祀。我当忠于皇上……” 喘匀了一口气,他喃喃的说,“为皇上尽忠,是我的本份,可是为什么后来的路却越走越偏?”偏到,已经再也无可挽回的地步。 或者来说,从他第一次观天象,测吉凶,得知大历天下将被一名女子所祸乱时,他就已经错了……或许也可以这样说,原本的大历国运,或许还不会这么快就完的,可也正是由于他的一次次的提醒与推送,大历国运才会真正的走到今天。 天道是公平的。 既定的一切,哪怕再有人为的干涉,它也依然会拨乱反正,坚定的按照既定的规矩,慢慢悠悠,不慌不忙的一步一步走下去。 “我呸!与其总说别人是妖,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妖!大历天下,就是被你一人给全部搅乱的!” 武月寒大手伸过来,一把提了他,左右看一眼,不容拒绝的道,“跟我走。” 大步而起,向着积雪蔓延的前方,拖着跌跌撞撞的人影向着未知的方向大步而去。 身后,丸公公刚刚派出来的人,目瞪口呆看着,其中一人脸色抽搐的道,“这……人被月管事带走了,我们还要跟上去吗?” “跟!不跟等着死吗?丸公公的意思,绝不能留谢大人活。” 另一人脸上横肉抽动,腰里鼓鼓囊囊狠狠的道,“总之,公公吩咐下来的事情,要是完不成……那是生不如死。” 这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倒是干这事的好料。 丸公公找到他们时,只是将下巴抬了抬,告诉他们道,“不留。” 只两个字,便说明了一切。 “……那就跟吧。只是这大冷的天,要跟个人也真不容易。” 瘦子缩了缩脖子,喃喃的说,腰后别着把利刃,又想到这位曾经是名满天下的大历钦天监,曾几时风光无两,可如今不也依然落得如此下场? 皇上宠信你时,你便是整个天下的神,皇上一旦失了耐心,你就什么也不是。 两人嘀嘀咕咕,很快沿着地上尚未被飞雪掩盖的脚印一路向前细追而去。彼时宸宫中,却又另一派赏梅宴。 宸妃怀抱三皇子,满脸笑容看着窗外落雪,内殿锦桌上,摆着数只花瓶,每只花瓶中都插着几枝傲然盛开的梅花。 刚刚采下的梅,还有一些落雪在枝头,经由殿中地气一化,很快便又有一种晶莹透亮之感,柳翠贴身服侍,喜气满脸的笑着道,“娘娘您瞧,今年的红梅开得格外的娇艳,小皇子也喜欢得紧呢,奴婢刚刚就听说,皇上要在除夕宴上大封四妃,这可是个好兆头呢!” 柳翠巧嘴,平时没事还能逗着娘娘开心,如今更是一张嘴就说得个天花乱坠的,将宸妃喜个不停,玉手轻扬道,“赏!” 一锭足两的银元宝立时就赏到了柳翠手中,柳翠大喜,跪下谢恩,小桌子见状,也赶紧跟着凑趣上前,跪着笑屈道,“娘娘可不得偏心的呢,奴才也想趁着这个趣,大胆的向娘娘讨个赏呢。”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仅靠着那些薄薄的份例过日子,手下也难得攒什么钱,如今娘娘一赏,那就是足两的金子呢!足足有十两呢,小桌子又怎么可能会落于人后? 倒亏这宸妃果然也心情好,小桌子既要赏那就一碗水端平,全部赏了好了。小桌子也机灵,马上又跟着“砰砰”磕头,说了好多喜庆的话,宸妃越发的觉得愉悦。 连同日后的四妃是何许人也,她也懒得去打听了。 就算再打听,那新晋四妃也不可能越得过她去。再加如今后宫凤印,已经在她之手,她求的,也已然不多。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皇上再封四妃,要与她平起平坐,那她也是这宫中的四妃之首。 而至于锦宫那位……宸妃抿唇,淡淡一笑,烂泥扶不上墙,再得皇上欢心有什么用? 越发便逼着怀中的皇儿道,“皇儿乖,你看那桌上的花,你喜欢哪个,皇娘给你拿来?” 她轻轻笑着,容颜绝美,有儿万足事,她要耐心谋取,不急这一时,“唔,对了,听说钦天监谢大人要辞官返乡,你派人留心一下……还有司礼监刚刚提上来的月管事,她是本宫的人,有什么事,得空多帮衬一点。” 娘娘如此吩咐,小桌子顿时讶然,啥,司礼监月管事是娘娘的人?怪不得这些天,月管事往宸宫跑得勤呢。 小桌子恍然大悟,又觉得娘娘果然厉害,可这话是没传到武月寒耳朵里,若不然,他一定会说,他是宸妃娘娘的人,是吗? 与此同时,锦宫之内,锦言也正在软软的小公主乐着,小孩天性,总是见掼了就熟了,如今小公主已经再也不怕这个亲生的皇娘了,开心时,还要拽着裤角爬上来,让皇娘抱抱,每当这时候,锦言的整颗心便软成了一滩的水。 核仁便笑嘻嘻的道,“娘娘,您要把小公主宠坏了的。” 于是,娘娘也总是想也不想的笑着道,“有的宠是会宠坏的,有的宠,却是永远都不会宠坏……好了,时间到了,核仁你下去准备一下,皇上着人送了信过来,晚上要来这里用膳,你知道该怎么做。” 自从前一次,皇上在大白天的时候就抱着她,翻滚云雨之后,这几日每天都要过来,而娘娘要做的事,核仁哪怕早已压下了心中的震惊,可每次要做的时候,还是整个人都脸色发白,浑身发颤。 “娘娘,真……真的还要继续吗?” 她颤颤的问,手捂在胸口,觉得一颗心惊吓过度,几乎要跳出来。 往皇上的饮食里做手脚,一旦被人发现,这是要千刀万剐的下场。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绝子散 http://.biquxs.info/

“核仁不怕。如果你不想,我也不会勉强你,毕竟这是掉脑袋的事。” 锦言怀里抱着太平公主,一边逗着又一边笑着说,“既然怕了,就先下去歇着吧。等回头过几日安排好了,我送你出宫。以后找个好男人嫁了,再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看似风光的后宫生涯,实际上,是步步惊心,步步惊险,一不小心就是要粉身碎骨的下场,她也不能这么自私,总留着她们为她担惊受怕。 “不,我不走。娘娘,核仁说过了,这辈子都要跟着娘娘……” 核仁鼻子一酸,想哭,又生生忍住,皇上做了什么事啊,能将一向心善的娘娘逼到这种地步。 “可是,你真不怕吗?” 锦言抱一下小公主,想了想,又唤了嬷嬷进来,让她领着去偏殿玩耍,小公主正在长牙的时候,嘴里的泡泡一个接一个的吐着,看起来萌萌的可爱,锦言心下跟着就软成了一滩水,嬷嬷也是个机灵人,见状赶紧的就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小公主真是聪明呢,还不满周岁就知道粘着母妃不肯离开,长大了肯定会是娘娘的贴心小棉袄。” 民间有俗语,女儿是娘的贴心棉袄,宫里的嬷嬷也是在民间长大了,这些个贴心话说了又不要钱,她又为何不说? “呵,嬷嬷真是生了一张巧嘴,瞧把我们娘娘哄的……还不赶紧带着小公主去休息休息?等下皇上要来,小公主也要养好了精神,侯着她父皇呢。” 素白难得的也凑了个趣,新来的嬷嬷忽闪着眼睛连连应声的退了下去,核仁等着人一走,眼圈就又泛了红,咬着唇道,“娘娘……关键那汤里如果下了东西,娘娘也是要用的。” “无防。” 锦言摆手,根本不以为意,身子陷在软软的美人靠里,脸上的发丝映射着窗外的阳光,雪色,将她本就清秀的脸色,映衬得几乎要透明。 核仁不敢呼吸,她知道娘娘还有话说。 素白而是视线四下里扫了一圈,没有旁人,便也跟着垂眸不语,娘娘微微的阖了眼,似乎又想到什么,再度笑起来道,“不过一些绝子散而已,不会要了命……皇上如今已经有了皇子公主,其它的,也就不需要太多了。” 后宫为什么会乱?还不是因为女人多了,皇子多了,可皇帝的宝座却只有一个,她抿唇想着,又垂了笑意低头看着自己身下的影子。 阳光下,她的影子极淡,窗外照进的阳光,并不温暖,反而是有些凄凉的冷,“本宫这辈子,云端有过,低谷有过。恩宠有了,儿子女儿也都双全了……也就不在乎别的了。” 绝子散不是毒药,可是比毒药还毒,她喝了也会不生,皇帝喝了也照样,娘娘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让皇帝再也生不出儿子啊! 而这样的行事手法,一旦被人知道,她们整个锦宫都会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寻常百姓之家,胆敢有如此恶毒女子都绝不容忍,更何况是天家后宫? 纵然是早早便有了准备,素白与核仁在这一刻,依然是吓得脸色发白,而久久无语。倒是娘娘自己,却当真是半点都不在意了,“所以,本宫才要问你们,要不要出宫配人,留在这里,是在悬崖边上行路,一个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可要出了宫,荣华富贵虽不能比,可胜在心安。” 她为她们考虑的,也只有到这一步了。如果她们坚持不走,她也不再强求,出去是活,留下来是死,选择权在她们。 “娘娘,核仁不走。” “素白不走。” 两人相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娘娘待我二人情同姐妹,再者宫外也更无亲人……奴婢不想离开娘娘。” 不论是从前的青枝,还是后来的秀儿,以及核仁与素白……锦言身边最贴心的就是这四个人。 也只有她们,才会给她家人一般的温度。 “好,不走,那便留下吧……可既然留下了,我就有些话要叮嘱于你们,这件事情,在睡觉时都要留着三分警醒,绝不能大意,知道吗?” 祸从口出,一旦被人发现,那是谁都逃不开的劫。 “是,娘娘,奴婢记下。” 两人再度应声,核仁白着脸退下去,依着娘娘吩咐,悄悄往药膳汤里洒了绝子散……无色无味的东西,又是以药入膳食,便是太医来查,也查不出什么结果。 而这个东西也不伤身,也只有随着时间的慢慢加长,才能最终看出结果。 傍晚的时候,皇上处理了手头政事,果然就乘着暖轿,迎着飞雪而至。抄手游廊下,宫灯明亮,美人相迎,皇帝这一天也跟着心情大好。 刚刚起身下轿,就快步上前,对于廊下的人儿责怪一句道,“不是说了吗?天冷,就不要迎出来了,你身体也不太好,朕还指望着以后再能给朕生几个皇儿呢。” 在皇上眼中看来,两人前日恩爱缠绵,就已经说明了这女人的心中,早已原谅了他,是以说话也更是带着一种玩笑的宠,却不知这话一出,紧跟身后的核仁与素白立时便垂了头,脸色难看。 今日跟着伺候的是和公公,他倒是机敏的看到了,可无论也不会想到,向来以善心著称的锦嫔娘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狠毒的绝子散。 这不止是断了皇上的念头,更是断了无数后宫女人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白日梦。 “核仁,可是不舒服?” 见娘娘迎着皇上进去,和公公特意留了几步,低声与核仁问,核仁闻言,强打着精神勉力一笑,点点头道,“夜里染了些风寒,是有些不太舒服。” 纵然他是她的心上人,可这样抄家灭族的事,依然不能直言。 和公公仔细看她的脸,确实是脸色不好,便也信了,应了声道,“既是不舒服,那就不要留在这里吹风了,等下跟娘娘说声,先去歇着吧?” 两人各自有情,却只为他身体残疾一事,便不能终成眷属。 素白抿唇看着,她是知道核仁是为什么,这时也道,“核仁,既是不舒服,就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好了。” 等着打发走了核仁,素白紧抿了唇,与和公公一人一边守在外面,皇上与娘娘帝妃二人终是摒弃前嫌和睦相处,和公公也觉得很是欣慰。 可他却压根不知道,在这样看似和睦的表象之下,其内暗流涌动的,却是要命的杀机。 有时候,断人子嗣,比杀人全家,更为让人痛恨。 飞雪扬扬,内殿中暖和,满桌的菜色都尝了下,最后例行性的喝了碗药膳汤,皇帝满足的拿了锦帕擦了嘴,忍不住就叹口气道,“锦儿,要是以后,我们能天天如此,那就是人生最大之幸福了。” 大手伸过来,将桌边坐着的女子拥到身边坐着,这一次,锦言没有不满,而是抿着笑起身,到他身边坐下,声音软软的对自己之前的小性子小脾气,向皇上讨好道歉,“皇上,从前的事情,也是臣妾不经事,总是惹了皇上生气,皇上也不要怨怪臣妾,好不好?” 哪怕是臣妾给皇上下了绝子散,以后东窗事发,也一定不要怪我。 皇上,是你逼着臣妾下手的啊! 帝王之情,从来薄幸,她已经早早便尝到了这样的苦果,也绝不会想去再承受第二次。 有时候,越是娇美的女人,便越是有毒。 女儿香,英雄冢,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好。锦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笑着抬手,在她腰上轻轻的捏了一记,锦言脸一红,慢慢起身,唤了门外伺候的人,将内殿里的晚膳撤了下去,素白垂眸进来,送了一些瓜果点心上桌,锦言看她一眼,便说这里不用伺候了,让她下去。 等得素白应声退下,这整个锦宫内殿便又唯独只剩了这帝妃二人,皇帝唇角微扬的失笑道,“锦儿,今日这是怎么了?早早便打发了人下去……” 他挑眉笑着,声音微微暗哑,到最后,竟是慢慢凑到她耳边,低低的笑了道,“可是锦儿想朕了?” 因着之前冷战,两人是有很久没有尽情的在一起了……景元帝首先是个男人,其次才是一国之君。 “锦儿,朕也想……锦儿可愿?” 内殿里无外人,景元帝凑过来,直接便吻上了她香软的脖颈,锦言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要推开,可又想到自己做的事情,不由得心下一软,还是伸手回抱了他。 她告诉自己,这是愧疚,再也不是爱。 “皇上……” 低低轻喃着,她不会让自己心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死也要走下去。 而这一夜,敬事房便又给锦嫔娘娘这里留了一笔,消息传出,采嫔气得把眼前桌上最喜欢的红玛瑙摆件,一把给摔了,贴身宫女上前,低低的道,“娘娘,再过几日就要封妃,娘娘还是要忍耐一些的……” “忍忍忍,这都要忍到什么时候?忍到她肚子里再怀上皇上的龙种吗?!” 采嫔气得脸色扭曲道,“她怎么就是不死呢?一次又一次,就像是个打不倒的人,明明再差一脚就能踩死她,可偏偏总是要出人意料的爬起来!本宫就不信……扳不倒她!” 一股怒气从胸口冲出来,她恨道,“去!请本宫的父亲明日进宫,就说本宫与她有要事相商。” 自从惠妃身死,后宫四妃之位,有三位空缺,采嫔对于四妃宝座,几乎便是誓在必得。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烫了娘娘的手 http://.biquxs.info/

后宫之地,外臣自然不能随便进出。接到采嫔小主派人送出来的消息后,杨守业将军想了想,借着年前进宫的机会,去特意求了皇上恩典,这才到了采婉的住处。 先是行礼见过了采嫔小主,采嫔又重新行礼见过了父亲,两人这才回了殿内,商量着事情。 “爹,这次您一定要帮帮女儿,眼看就要小年,皇上马上要封四妃,女儿不想一直就做个嫔位!” 采嫔红着眼睛低声求着,“爹,如果女儿这一次再没有机会上位,那以后就永远不太可能了。” 后宫空虚,四妃之位,基本全部掏空,宸妃如今掌控四宫,采嫔也深深知道,那个女人的厉害,是绝不会有机会让她走出自己的路的。 可是采嫔也当真不甘心。 皇上大封后宫,就算真的没有她的份,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杨守业将军为国尽心,又岂能不给一些封赏? 可别的封赏,她也是不要的,她只要那四妃之位。 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想及这些,采嫔的眼里又隐隐的带出一些泪意,她是不甘,也是再不愿意这样平庸。杨将军看着这个唯一的女儿,心头隐隐叹息,权欲迷人眼,爬得越高,便跌得越重,这个道理千古不变。 可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也没有不疼儿女的父母。杨将军终是叹一口气,低声道,“娘娘吩咐,老臣记下了……只是娘娘在宫中,一切都要小心。” 既然已是皇帝的女人,便是先君后臣,杨将军口称娘娘,这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采嫔忽然一下就泪流,想到父亲这一辈子的辛苦,慌忙便又擦一把眼泪,半哭半笑的道,“爹爹,这里没有外人,女儿永远是爹爹的女儿。” 鼻子发酸,心头也颇多触动,她离身锦杌而起,扶了杨将军起身,又亲手斟茶放在了将军手里,这才又动情的道,“爹爹,女儿的事,还请爹爹多费心了。” 对于那个位子,采嫔也不是不想,而是她也深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有本事坐得上去了,所以她愿意退而求其次,只想要个四妃的位子。 如此,也便足矣。 杨将军答应了她的请求,也并没说死,而是说尽人事,听天命……采嫔心下便知道,爹爹既然这样说,那是要倾尽一切为她了。 既是高兴,又是心酸,采嫔亲自送父亲出门,杨将军临走时回头看她一眼,那一眼包含多少无奈以及苦涩。 后宫之路,步步维艰啊! “杨将军,我们家主子有请。” 出了宫道,转了朱墙,迎面过来一位机灵慧黠的宫女,对杨将军做势请道,“杨将军请这边走。” 杨守业蹙眉,心下有些不喜,目光抬起,看着这突然冒出的宫女,沉声道,“本将军乃是外男,后宫重地,不可胡乱行走,还请回去禀告娘娘,恕本将军无礼了!” 话落拂袖迈步而走,心中隐隐觉得烦燥。 眼下大历后宫早已空虚,除却宸妃便是锦嫔这两个有头有脸的女人了,可不管这两个女人是谁,也都是他所不喜的。 步子迈得极大,杨守业又想到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又叹一声。 一入宫墙深似海……他的女儿,变了。 “将军。” 身后宫女的呼声没有动怒,依然笑呵呵的追着他的脚步而至,“将军,我家主子可以为采嫔小主出谋划策,后宫四妃之位垂手可得。” ……杨将军的脚步站住了。 若是放在以往,他指定不屑,可是现在…… 杨守业犹豫一下,直到他最后迈着脚步神思恍忽跟着这小宫女步入那富丽堂皇,曾为天下之最的锦宫之时,他这才恍然回神,又下意识停了脚步。 核仁回身,依然一副笑眯眯的神情恭请于他,“将军,娘娘便在里面侯着,将军请进。” 弯腰做请,半点都不给后悔的机会。 杨守业看一眼这地方,心中一声叹息,既来之,则安之,“多谢了。” 对于这名亲自带路做请的俏丽小宫女,他心中已经猜到了她是谁,锦宫里的大宫女,也是锦宫里锦嫔主子身边的贴身姑姑,再换一个意思来说,将来如果这核仁姑姑不出嫁,那就是锦宫之中资格最老的嬷嬷了。 “杨守业见过娘娘,娘娘千岁。” 进殿行礼,杨守业只是微微抱拳,算是行礼,他有军功在身,不需向后宫妃嫔弯腰,可这最起码的礼节还是要有。 锦言此刻,正懒洋洋窝在殿中暖暖的软榻上,怀里抱着小公主,手里捧着零食盒子,与素白三人正吃得不亦乐乎,小公主最近喜欢亲娘,天生孺慕,只要醒了就离不开,这倒也正合娘娘心意。 这不就见天抱着了。 杨将军进来,这既不自称“臣下”,态度也极是轻慢,锦言慢悠悠扫了一眼,又慢慢就笑了,眼皮子微抬,悠悠然的道,“杨将军果然是难请啊,本宫特意着人去请,这半天才到呢。” 手边递过的帕子压了压唇角,旁边的奶娘嬷嬷急忙便把小公主抱走,素白微微后退,守在一边,做垂耳状,核仁从外进来,手里捧着茶,递于杨将军,声音清脆道,“杨将军,请喝茶。” 指了位子示意坐下,依然是一副笑嘻嘻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也就是这样了,杨守业顿时觉得整个脸都火烧火燎的红着,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戎马一生,为国为民,今日竟要被几个女流之辈给折辱了么!? 如果说,他刚刚给予锦嫔的是轻慢之态,那么现在,锦嫔回予他的态度,就已经轻蔑,呵斥了。 看着那茶,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就表示他要与一个宫女平起平坐吗?不接,那便是目中无人,藐视娘娘! 暗暗咬牙,不期然便看到眼前女子那一身淡然的素色妆衣,眼底似笑非笑的凉薄之意,他忽然便有些明白了,深深一弯腰,吸口气,“是臣下失礼,请娘娘勿怪。” 之前采嫔前来锦宫,故意撒了茶又趾高气扬离去的事情,他也是听说的,如今……锦嫔这是把采嫔的过失,算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头上了。 锦嫔与采嫔虽然地位相同,可任是一个长着眼睛的人都知道,妃位相等的人,并不表示在皇上眼中的份量,就是一样的。 “杨老将军客气了,快快请起。核仁,请老将军看茶,赐座。” 精神抖搂,从软榻上慢慢的坐直身子,锦言立时脸色笑了开来,下巴微扬指点着核仁做事,素白抿唇一笑,主动搬了锦杌过去,便同核仁一起守在娘娘身边,以示避嫌。 殿门开处,门口有着小太监探首往里看,很快又悄然消夫,面对这一切,核仁都鬼机灵的看在眼底,与素白做个眼色,只做未知。 锦言更是不当回事,兀自慢悠悠的请着老将军喝茶,一边张口懒散的道,“杨将军,如今年根将至,杨将军府中也无女眷,可否想好如何度过这个新年?” 杨将军夫人死得早,这采嫔小主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尤其杨守业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偶尔有一两个通房解决需要,这在锦言看来,已经是很好很有担当的男人了。 ……天下男子皆薄辛,杨将军能有些等心意,已是大历朝之男人典范了。 “臣下多谢娘娘惦记……只是,臣下多年丧妻,眼下年事已高,能够为国尽忠,看我大历百姓欣欣向荣,已经是绝大的福气了。” 杨守业垂眸,不卑不亢的说,态度让人挑不出半分的瑕疵,却又偏是让人不自在。这分明便是油盐不进之势。 核仁与素白相视一眼,俱都皱眉,觉得这根硬骨头还是不太好啃的,可偏是自家主子一听就笑了。 清秀的容颜挑起,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不喜不怒道,“那这大历百姓的福气,还真是有劳杨老将军挂心了呢……不过,据本宫所知,杨老将军膝下并无半子,唯有采嫔小主一人,杨老将军就没有想过,等你百年之后,你一了百了,那采嫔小主可怎么办?她眼下宫中,根基尚未走稳,还好有杨老将军在背后支撑,那日后杨老将军若是不在,采嫔小主岂不是要受尽了委屈?” 抬手拿了帕子,再度轻按了唇角,素白将手中捧着刚好的蜂蜜香茶递了过去,精致白瓷的茶碗落在了手中,锦言兰花指捏了盖子,一点一点蹭着其上并不存在的茶沫,目光垂落,先是轻轻啜了一口,便蹙了眉,素手放了茶碗,摇摇头,轻道,“有些凉了……素白,下次要再烫一些的。” 她生产时伤了身子,到如今也不太好,是喜欢用一些热的。 “是,娘娘,奴婢记下了。” 素白抿唇应声,上前一步将茶碗收走,又下去重新换茶,核仁便笑嘻嘻上前帮着娘娘捏着肩背,一边又仿似不在意的道,“娘娘,采嫔小主打翻的茶,烫了娘娘的手,皇上也说了,要差王太医过来看看,可这个时候王太医还是不来,不若奴婢去亲自催催?” 话是对着娘娘在说,眼角余光倒是一直瞄着杨老将军不移开半分。锦言“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皇上总是大惊小怪,见不得本宫受一点委屈。行,你去吧……”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纳兰情深 http://.biquxs.info/

“嗳。” 核仁清清脆脆的应了声,抬步往外走,锦言眯眸,看似舒服的轻叹声气,这一声叹,便直直的落入杨将军的耳里,他眼睁睁看着核仁脚步轻快往外走,忽然消哑一声,“等一下。” 核仁顿时,笑嘻嘻转身,“杨将军,还有何事?” 看一眼自家主子,已经很是舒服的眯了眼,又再度半倚在了软榻之上,核仁嘴角抽了抽,嘀咕了一声“形像”什么的,杨守业垂着头,手里的茶碗攥得紧紧,他目光迟疑的看一眼核仁,最终又落在了锦嫔的身上,声音嘶哑的问,“娘娘,您到底要做什么?” 锦嫔今日找他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请他喝茶,也不是为了要与他拉家常的。 她要做什么? 她到底要做什么! 浑身的血往头顶上猛冲,杨守业心头苦涩,可又不得不低头屈服---事关他唯一的女儿性命,他能有什么办法? 众所周知,这位锦嫔娘娘在皇上面前的重要是那样的明显,若是她去皇上面前稍稍嘀咕两句,女儿怕是以后就要遭罪了。 想着,便又觉得心如刀割,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杨将军真是客气,我们家娘娘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要同杨将军商量一下,您看,这事若是成了,杨将军不止能高官厚禄,便是连同采嫔小主,都要一起封妃了呢。此等好事,又何乐而不为?” 核仁眼睛眨眨,不用娘娘吩咐,主动与杨老将军笑眯眯说着,话音说得轻,可要做的事,却并不是那么容易。 “到底是什么事?且先说来听听。” 杨将军视线落向软榻上那女子,明明是一国后妃,却偏要将自己打扮得那么素净,若有俏,三分孝……这话用到这里并不怎么合适,可偏偏落在她苏锦言身上,就是那么的妥切。 闭了闭眼,将心神收回,锦嫔微微笑慢慢说道,“杨老将军真是多虑了,本宫其实也并不是为了自己。您瞧,本宫这出身地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什么可求的?最关键是,采嫔妹妹到现在也无个一子半女傍身,本宫是为她着急而已……” 说来说去,为了是别人,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杨守业木然的听了下去,越听越是觉得心中骇然……从最初的满腔愤愤,到后来的惊讶愕然,再到现在的若有所思……这一连串的变化逃过锦嫔的眼睛。 直到他最后考虑良久,终是点头答应,锦言这才吐一口气,彻底将身子坐直,身后的汗意湿了满背,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虽然一切尽在掌控,可还是觉得心头跳跳。 “娘娘,这事能成吗?” 核仁其实也一直都提着心,等着杨守业离开,她第一个动作便是不管不顾直接坐了下来,小脸煞白问着自家主子,“这万一不成……杨将军可是皇上亲选的栋梁之材。” 若是不成,杨守业敢去皇上面前告一状,那么娘娘……可就真的完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锦言也同样吐口气,向来柔美温婉的目光中,难得带了几分狠辣,“并不是本宫心狠,而是他们逼得本宫不得不这样做!” 她是一个母亲,她要护好自己的孩子,若不然,她又何偿愿意双手染血? 核仁点点头,看着自家主子若有所思。 “娘娘,司礼监送了礼服过来,娘娘要见吗?” 素白快步而进,手里捧着新冲的蜂蜜暖茶送到娘娘面前,锦言抬手抚额,嘴角不可见的微微抽搐,一脸无奈的道,“素白,你说纳兰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走呢?” 这里是深宫之地,他又不是太监之身,留在这里多一日,便多一份危险的,有时候,连她自己也都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就是不肯放弃? 而且依她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给他一个结果的。 “……人的感情,哪能随随便便就可以放得下,能够淡了的?” 素白低声说道,抬手将暖茶送于了娘娘,又弯腰低声道,“娘娘,纳兰公子还在殿外侯着,这么冷的天……您看是不是让他进来见一见?” 跟着娘娘久了,素白的胆子也超大了。 若是没什么事,纳兰城不可能亲自会来,想到那个光风霁月的纳兰公子,从前何等风光,如今却是甘为锦嫔娘娘而沦落宫中为奴,素白心中就觉得刺得慌。 可这是主子的选择,她无可厚非,她要做好的事情,永远都是自己的本份。 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所谓越是聪明的人,才能活得越得长久。 “行,让他进来吧。另外,宸宫那边的事情,你去多注意一下。” 手中的茶放在了旁边的几子上,锦言抬眼看向了核仁,核仁明了,转身快步出去守着,素白也应声而去,整个殿中忽然便安静了下来。 今日没有落雪,可门外的雪色却依然耀眼。 锦言多日不让宫人扫雪,只为了求这一分难得的安宁。眼下抬目望出去,满眼便是雪色,她笑了笑,刚刚抬手按了按眉心,便见纳兰城一身太监的皂色衣服,手捧水红色锦盒,大步迈入殿中。 看他步子悠然,又目光亮亮,挺胸抬背,哪有几分太监的样子? 不由顿时无语,又好笑的道,“纳兰大哥,你明明一身风华,却偏要窝在这里装太监,可是怎么装都是不像的。” 这一身的气质,根本就非人下人。 那是人上之人才具有的龙章凤姿。 “留在这里,是为了照顾你。你若不在,我何须再留?” 手中锦盒放下,纳兰城含笑说道,这里没有别人,他压根也不避嫌,更何况,自从离了冷宫,重回锦宫之后,锦言借口喜静不喜闹,这整个锦宫之中,也无非就是宫人三四个,便是要想让人偷听,也找不来人的。 锦言还是将视线往内里的偏殿落了落,里面隐隐传出小公主奶声奶气的嘻嘻笑声,还有奶娘嬷嬷的孺孺呼声,纳兰城便点点笑了,从善如流道,“是纳兰唐突了。” 锦言摇摇头,目光里便带了一抹异样,却依然是很认真的劝他,“纳兰大哥,虽然知你不愿意听,也不愿意去做,可我还是要劝一劝……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吧,带上素白一起走,她是个好姑娘。这个宫里,真的不能再留了。” 更何况,她所做下的事情,就算尚未被人发现,也已经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要是当真万一被人发现,那真是连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 帝王之怒,任何人都难以抗衡。 “我不会走的。只要你在,我就不走。” 纳兰城摇头,声音轻柔,却坚定得让人再也劝不出来,“锦言,这么多年的心思,你知道,我也不想隐瞒。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事,又即将面临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 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是要得到她,而是就这样站在她的身边,能够看着她,护着她,也是心中最美好的幸福。 “可是纳兰大哥,你……” 锦言冲口而出,又有些焦急,她差点就告诉他,自己已经是给皇上下了绝子散,这样的事情一旦捅破,那可是塌天的祸事……然后她又十分明确的知道,若是她当真这样说了,纳兰城就更不会走了。 “好了,这些事情,我自会小心的。” 温和的语气,依然包容她的一切,见她不再说话,他便也不再问,而是话题一转,指着桌上的锦盒道,“马上要过年了,这是我亲自为你做的礼服,你看看。如果有哪里不合适,我再改动……” 顿了顿,又想起先前那一件,“大过年的,总穿素色不好,这件喜庆,你先去试吧。” 话落,不等她答应,已是亲自扶了锦盒进了内殿---眼下他是太监身份,进入后宫,无须引起任何人怀疑,更何况,这里也没外人。 锦言迟疑一下,有些纠结。 到底要不要跟着他进去? 可想了想,还是叹口气,硬着头皮进去了,且不说他现在已经是“太监”了,就算之前不是太监时,他们在外死里逃生整整半年时间,他们之间除了尚未有任何肌肤之亲外,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进了内殿,脱了外衣,纳兰城目光柔和的亲手帮着她穿衣试衣,那微凉的指尖扫过她仅着内衣的肌肤,透着薄薄的料子,她仍然觉得战栗。 苦笑一笑,轻轻的道,“纳兰大哥,还是……我自己来吧。” 身后的男人却是坚定的摇头,声音微哑道,“不必。难得伺候你一回,我自己来就可。” 这是他亲手做的衣服,他要亲自帮她穿在身上。 如此,便也依着她了。锦言阖目,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这算是什么?亲手给自己的男人下了绝子散,只以为是看透了他的薄凉之心,却又跟另一个男人在这里,由他服侍换衣,那她到底又是什么人了? 心头一股叹息涌下,又悄悄按下,她到底,还是对那人彻底寒了心的。 可对于纳兰城,她又该怎么办? “好了。” 身上的礼服穿好,纳兰城清浅的一声笑,让她恍然间回了神,扶着她去往殿中的落地铜镜前,他指给她看,“锦言,你看看,喜欢吗?”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大哭 http://.biquxs.info/

她抬眼往前看,铜镜的清晰度不是很好,可也依然能看得清他们。 她在前,他在后。 她一身明艳的绣色礼物,竖领款式,整个服色,为朱紫色,袖口一圈用明黄的颜色绣了祥云,显得高贵而冷艳,腰身则是做了专门的妆点,同色的朱紫束腰带,做了一指宽的明黄边缘,腰带上系着流苏飞珠,步子一起,便随之摇曳,极是漂亮。 周身则是绣满了种种飞鸟,落雪莹白,堆满枝头,乍一眼看去,是百鸟朝凤,而实际上,却是冲着那落雪的枝头而去。 白梅花开,争奇斗妍,让人一眼就惊叹,又嫉妒。 锦言呆呆看着,这一身礼服,别说是她了,就算是武皇后活着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手笔,她这样穿出去,岂不是更要让人有机会将矛头指向她了? “纳兰大哥,这……” 心一惊,忙着便回身拒绝,却不妨他距离她很近,她一转身的距离,就像是主动扑入他的怀中一般,纳兰城微微张开的双手刚好就将她抱着满怀。 这个意外,是连他都没料到的,他也只是想在她失神的当口,想要扶着她,却没想到,她就这么直直撞了进来。 他下意识抱了她,鼻中一股软香扑出,他片刻的失神,却又更加贪婪的嗅头,舍不得放开了。 像是一颗空落落的心,突然就被填满了一样,他的声音自她头顶柔柔而落,低低的问,“锦儿,这一件礼物,你可还喜欢?” 比起那样那绣坊做的素色衣裙,他是更满意这一件的。 只是还要看她的意愿,如果她不喜,他便一切由她。 男性的气息扑面而至,锦言也觉得有些呆了。她……她真不是故意的啊! 整个身体猛然就僵硬,片刻之后,她下意识出手推开他,脸色微红而心跳不稳的道,“唔……那个,我觉得这件衣服不是太合适……” 她话说出,明显就见眼前男人一脸落寞的表情,没来由的心中一软,赶紧补救道,“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这件衣服,连皇后穿都觉得很高贵了,若是由我来穿上,势必会引起更多人的眼红,到时侯,必将又是一场风雨。” 她轻轻的说,心中觉得叹息。 她这算是什么?既不能给人以希望,却又偏偏舍不得伤害,尤其是看他脸色那样失落的时候,她忍不住又低首垂眸,喃喃的一句,“可是,我也真的是喜欢。” 喜欢这件衣服,不止是因它的漂亮,而是因为……这是他的一番心意吧! 这句话出口,纳兰城灰暗的脸色立时就变得明亮而欢喜道,“锦儿,你真的喜欢吗?” 若是如此,那便什么都够了。 “真的喜欢。” 见他如此容易满足,她心中的纠结便也跟着不纠结了。展颜一笑,用力的点点头,“它很漂亮,我很喜欢。” 话落,他像是整个人又瞬间活了过来似的,忽然又一步上前,张开双臂要将她抱入怀里,手走到半空,又猛的停下,强烈控制自己的冲动,而看着她那般真心而笑,轻轻的道,“喜欢就好。如果没有不好的地方,那就留下了?” 他垂手含笑,目光那般如水的看着他笑,似乎她愿意留下他亲手做的礼服,便是对他最好的回报了。 即便这件衣服真的不适合穿出去,她还是打算留下了。 点点头,清秀的容颜,第一次笑得那些的绝色妍丽,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好,我留下了。” 从锦宫里出来,纳兰城觉得连步子都轻快的。 锦宫里因着她的吩咐,并没有及时清雪,就如同她的整个人一样,干净得让人想要去呵护她。 “咯吱咯吱”的落雪踩在脚下,纳兰城一边走一边想,如果时光能够重来,时间能够回转,他是不是会有可能,在第一时间遇到她,便与她两心相悦,而相伴一生? 可时间便是时间,走过了,便永远不会回转。 他想着,又轻吐一口气,极是踩着满地的积雪,渐渐远去。 锦宫之内,锦言身上穿着那件新做的衣裙,若说是大妆也不为过,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何才好。 “娘娘,快要午膳了,您要用什么?奴婢去御膳房说一声?” 核仁见娘娘这副样子,也觉得好为难……娘娘是皇上的人嘛,再怎么样,就算是纳兰城真的很好很不错,可娘娘与他之间,是永远不可能会有结果的。 旁观者清,核仁什么事都明白的,可明白归明白,有些事,真的不好说的。 “没什么胃口……加一些小公主爱吃的蛋羹,再做一些甜汤吧。” 锦言回了神,有些恹恹的说,又想起什么,接着吩咐道,“若是有人问起,你只管说实话就行。” 这整个宫中,到处都是眼线,凡是有个风吹草动,哪里都知道……可有些事情,也并不是谁想知,便能知的。 锦言垂下眸光,笑得冷然,转尔又强打精神,“皇上若是过来喝汤,会着人提前来禀,你也注意一下。” 懒懒的罢罢手,将核仁打发出去,她又坐在屋子里发了会呆,这又起身去将身上这百鸟戏雪的朱紫色礼服换了下来,细细的折好,又小心的收了起来。 这是他亲手做的……让那样一个几乎是从来不识人间烟火的男子,去做这样的事情,也是难为他了。 等收拾好这一切,偏殿里奶娘嬷嬷抱着小公主,脸色不安的过来道,“娘娘,小公主怕是饿了,奴婢喂了奶,可小公主依然哄不下来……奴婢想,怕是小公主想娘娘了。” 奶娘嬷嬷声音颤颤,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刚来的时候,她也早就接到了吩咐,一切以娘娘的吩咐为准,她是认真听了,也是认真做的,娘娘吩咐了,要她专心照顾小公主,若是哪里照顾不到,只管来问她,所以她才敢来的。 可她还是被娘娘眼下的一脸倦容与冷意给骇到了。 几乎是后宫所有人都以为,锦嫔性子绵软,又好说话,她来这里是享福了,可也只有她知道,这不是享福,这根本就是如履薄冰。 娘娘是性子软,又待人和善,可那也要分什么事,若是娘娘心情一旦不好,或者真的惹了娘娘生怒,那下场也是绝不容情的。 这些,只看她前送被娘娘发落的那两个嬷嬷就知道了,娘娘绵软的性子下面,隐着一颗隐忍而凌厉的心。 “原来是太平……既然不高兴,便抱过来吧。” 娘娘疲累的抬手按了眉心,还是点点头,让奶娘嬷嬷将早已哄不下来的小公主抱了过来,嬷嬷高高提起的一颗心,顿时就放了下来,赶紧上前将怀里的小公主小心翼翼抱过去,想着今天还好,娘娘并没有不太高兴。 “娘娘,那奴婢去拿些奶来,给小公主用。” 嬷嬷恭身退下,所谓拿奶,就是取自己的乳汁挤下来,热了之后再给小公主用。 宫里也是有一些牛乳羊乳的,可锦言嫌那腥气,不给小公主用。 便点点头,“好,你去吧。另外,先把小公主喜欢的玩具拿来。” 嬷嬷便应声去了,不多时,将一大包的玩具全提了出来,放在内殿里长毛绒的毯子上,小公主这会儿见了亲娘,正咿咿呀呀的撒着娇,话说不清,倒是极为可爱。 锦言逗着,“唔,太平,小太平……你看娘亲这里有什么?” 手里抓了一只摇铃摇啊摇,发出清脆的铃响声,小公主嘻嘻笑着,嘴里跟着念,“娘……娘……” 锦言一怔,忽然就泪盈于睫,猛的抱了怀中软软糯糯的小公主,低低喊道,“太平,你说什么?你会叫娘了是不是?来,再喊一声娘,再喊一声……” 血脉相连的感觉,由然而生,更加让她心里软软的发着酸。 她的女儿已经会喊娘了,可她的两个儿子呢? 喃喃自语又摇头,声音低低,像是又压着极致的无奈。 “娘……娘……” 小公主果然又欢欢喜喜的拍手叫了两声,嘴里流着的哈啦水流下来,抹了娘亲一身,小家伙看到了,又“咯咯”的笑个不停,已经快要一周岁了,小公主说话很早,这是个聪明的。 小公主很喜欢跟娘亲玩,似乎是有母女天性,每天不跟娘亲玩上一会儿,连睡觉都不安生。就连皇上偶尔也会跟着吃醋,说要再她把送回中室殿,锦言却绝不允许。 这里一闹腾,时间便过得很快,御膳房按照娘娘的口味道来了饭菜,是一些以清淡为主的菜色,小公主的软软的蛋羹,还有一些甜汤,甜汤里没有再搁东西,因为皇上着人传了话说,午膳不过来了,锦言又觉得好高兴。 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是你心里记挂一个人的时候,你看他什么都是好的,可当你心里没有他的时候,他在与不在,都无关紧要。 心慢慢远了,也就再也看不到他。 “娘娘,出事了。” 素白一身寒风疾步而回,她回来的时候,身后似乎又有风雪下了起来,锦言看看桌上碗里金黄的蛋羹,很轻柔的道,“先不急,等太平用过饭再说。” 勺子舀了蛋羹,先是自己尝了一口,再打算喂向小公主。 却猛然手一抖,勺子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素白尖叫一声扑过去,娘娘身子发软,嘴唇发颤,小公主见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是娘亲自己吃蛋蛋不给她,一时委屈也跟着扁了嘴,号啕大哭。 锦宫,乱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算计 http://.biquxs.info/

边关出事,景元帝正在御书房处理事情,锦宫派人来报,和公公在里面伺候皇帝,小丸子在外面急得够呛,可家国大事,又哪里敢出声了? 万般无奈,只好咬牙吩咐,“核仁姑姑,眼下皇上正忙大事,奴才也不敢擅自作主进去通报……要不然,核仁姑姑赶紧去太医院请了王太医去看看?” 心中真是叫苦连天,说不出的急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就又出事了? 核仁急了,“小丸子公公,你怎么就不明白,要是等皇上国家大事商议完,娘娘……娘娘就真没救了啊。” 说着话,忍不住就放声大哭,小丸子急得一头冷汗,刚要咬牙不顾一切的进去闯一闯,毕竟娘娘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是不敢怠慢的。 可还没等他转身,外面的哭声早就惊动了里面的人,皇帝打发和公公出来看看,和公公一出门,刚要发火,一见是核仁,又生生憋住了。 一把拉了她到一边,看她哭得微微红肿的眼,心里的火也散了,不由就心疼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这里是御书房,你这样大哭大闹,若是惹得皇帝不高兴,那可是要治罪的。” 他倒不是在训斥她,而是在担心她。核仁一听,更加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嗓子都哑了而低泣道,“小和子,出事了,出事了……娘娘用了御膳监送来的蛋羹,才刚刚一口就中毒了。呜呜呜,王太医辞官还乡了,新来的宋太医年轻不经事,他说,他说娘娘怕是不好了啊!” 说着说着,又更加放声大哭,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抹了一把又一把,可还是止不住。 她心急,她慌乱,怎么就成这样了? 那蛋羹,可是给小公主用的啊,难道那背后下毒的人,根本不是冲着娘娘,而是冲着小公主去的? 如此一想,又更加觉得心寒而惶惶,甚至连皇上也顾不得见了,拔腿就往外冲,冲得急了,脚下清过雪的台面还染着薄薄的冰,她跑得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和公公惊呼一声,急步迈了台阶去扶她,却见她已经连滚带爬的扑起来,一步三晃的又冲了出去。 那着急的背影,看得和公公心里直打寒颤。 认识核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娘娘……是真的不好了吗? 心下一急,他匆匆转身上了台阶,吩咐小丸子赶紧再去锦宫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则是重又回了御书房,看着皇上脸色沉沉批着边关送来的折子。 现如今,边关的督军是寒秋,原先是宫中侍卫副统领,后来犯了错,被直接送走了男人根,落了个宫中大太监的职业,眼下,这是被皇上又送去了边关,此时看的,正是那边的情况。 “区区一个野蛮之所,也敢对朕大历皇朝妄图进犯?边关那些人,朕都是白养他们了?” 因为愤怒,他气得一把将那折子挥落在地,御书房里,左右二相便喏喏有声,谁都不敢吭声,景元帝气了半晌,还是觉得如果再不打个胜仗,他泱泱大国就要彻底被人看扁了。 更甚至,这个年也就甭过了……敌军都要打到眼皮子底下了,还有什么心思过年? “华宗民呢?让他给朕滚过来!朕令他好好驻守边关,他就这样给朕守着国门的?” 冲天之怒,差点就掀翻了整个屋顶。 华宗民是从前的华嫔之父,华嫔死后,皇帝感念华父劳苦功高,特意追封了华嫔为华妃……但这一切,也都是死后哀荣,华宗民临了临了,早早失了相伴白首之人,后又失了唯一的女儿。 连番打击之下,身体早已不如从前,也曾向皇上告过假,请过辞,可眼下朝堂正是用人之际,景元帝便不会应允。 随着杨守业将军的后来者上位,皇上也多少有了一丝意思想准了他的奏,可谁知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华宗民依然还在边关打拼。 和公公就想,这时候的皇上,指定是气糊涂了。 想到娘娘的事情,似乎真不适合在这时候说的,倒是接到了那左右二相求救的眼神,他无奈,小步上前,轻轻的提醒道,“皇上,华将军正在边关驻守。” 所以,短时间之内是绝不可能给他迅速滚过来的。 皇帝呆了呆,脸色气得发黑,咬牙怒道,“一群蠢货!小小蛮尾弹丸之地,怎么就不能拿下?!” 他泱泱天朝大国,竟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这本事,上阵杀敌吗? “既是华将军老了,那就早些回来,让杨将军过去吧。” 皇帝吐口气,只觉得眉心突突跳得厉害,忽然又转向和公公,“刚刚外面什么事?朕怎么听着有人在哭?是谁?” 御书房门口,是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声打扰的,这时候敢有人哭……皇帝隐隐觉得不太好。 既然皇上问起,和公公也只得拱手道,“回皇上的话,是锦嫔娘娘说是突然出事,身体不好,刚刚便是娘娘身边的贴身姑姑来哭,奴才也不知何事,就赶紧吩咐着丸公公过去了……” 和公公垂首施礼,将话说得很是圆滑。 在皇上身边久了,皇上什么性子,也是摸了个差不多,他闭口不提道听途说的什么娘娘中毒之事……万一不是,这最后的责任要他担么? “你确定,是娘娘身边的贴身姑姑?” 皇帝怔怔,心下越发的不安,急急起身道,“不行,朕得去看看。” 御书房里还有左右二相正侯着皇上解决国家大事啊,这时候后宫妃子来这里捣什么乱?两人相视一眼,俱都有些不屑,皇帝已经拂袖起身,迈步而下,两人一咬牙,同时上前拦了去路,还没等开口,皇帝已经恼怒的看过来,沉着脸道,“还愣着干什么?朕刚刚不是已经吩咐了,着杨将军快马加鞭赶去边关,华将军卸甲归田吗?都是一群蠢货!滚!” 一个个的,格外的没个眼色。 边关大乱,后宫出事,他一个人要忙成了陀螺,就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 唇边噙着怒意,飞一般拉门而出,门外天寒地冻,冷风嗖嗖,飞雪又飘了起来,落在脸上,微微的凉。和公公急忙喊了人,拿了大氅,带了暖炉,又打了伞的小跑步追上去,可皇帝走得比他小跑步还要快。 一路追到锦宫门前,也没能追上人,倒是把一直追着不停的小太监们都累了个半死。面面相觑之下,不由愕然,皇上好强的体力。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左右二相只气得面色怒红,而跺脚连连,“这真是大历不幸,大历不幸啊!皇上为了那个妖女,竟是连家国大事都不顾了!” 这是右相张朝元说的话。 右相张朝元与之前的礼部大人张越山算是本家了。自从张越山那一日抄武国公的酒楼得罪了皇上与娘娘后,就被发配到江南,去查什么水患,至今未归……想起这事,张朝元又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那女人就在眼前,能把她生撕活吞了才好。 牝鸡司晨,这是天下大乱的预兆。 红颜祸水,皇上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他这里捶胸顿足,左右司马空也觉得这女子果然是留不得了。 尤其是这一年,皇上后宫空虚,要充实四宫,而他家中,刚刚有一及笄的女子…… 眸光沉了沉,鼻间冷哼一声,“此等妖女绝不能留。可是这整个朝局,只以你我二人之力,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达到的……若不然,那钦天监谢巫大人,就是前车之鉴!” 要知道那谢巫是什么人? 那可是整个大历天下,几乎可媲美鬼神一般的所在,却也不得不在那个女人的手底之下而甘拜下风……如此看来,想要任他二人之力,弄死后宫锦嫔,简直是难上加难。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任由那个妖女横行霸道,谋我朝天下吗?” 右相微微怒沉,他们二人纵横朝堂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却没料到,竟是连区区一个小女子,都没办法去压制她。 想来,又觉得憋气。 若这一辈子都是这般,也真是白活了。 “也不枉尽是。右相大人,话说你我二人在朝堂之上,也算是你来我往的心知肚明斗了不知多少次,而这次,倒是我们第一次意见相同,而要联手了。如何?如果右相肯听我老夫一言,咱今儿个就择日不如撞日,却求一下宸妃娘娘?” 左相眨着眼睛提议,隐隐的有什么别的想法,似乎是挖了坑在等着什么,右相迟疑一下,不相信的道,“左相大人真这么想?” 去找宸妃娘娘,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可他们到底是臣子,外臣入宫,求见内宫妃嫔,这不合规矩。 “右相大人真是多虑了,咱们主动递折子不见,那娘娘若是召见我们,岂不是水到渠成?” 左相继续蛊惑,右相犹豫一下,想到自己远放的本家子侄,顿时也咬了咬牙,点头应下,“成,就这么办!” 后宫之事,还是要借后宫之手,来清除干净! 可没想,两人算得容易,可宸妃也没那么傻。 她倒是见了两人,然后便启唇一笑,慢悠悠说道,“唔,就这样,所以两位大人,就想要借着本宫之手做马前卒,去得罪一个,连本宫都得罪不起的人吗?两位大人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够好的。”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两刀 http://.biquxs.info/

“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您就真不想要那泼天的富贵么?而那个妖女只要活着,她就会四处压您一头。” 左相司马空一脸不满的说,乍一听,似乎是全心全意为人着想,可仔细一想,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宸妃偏头笑了笑,绝美的容颜透着疏离的意思,“两位大人还是请吧,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本宫累了还要休息。唔,对了,如果两位大人不嫌弃的话,年后后宫大选,两位大人可还好多多帮一把本宫才是。” 身为后宫主事,宸妃忙得很,一边要亲自带着三皇子并且还要教导,另一方面,也要操心宫中诸事。她是真的很忙,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左右二相相识一眼,俱都有些无力。 右相皱眉再劝,“可是娘娘,宫中妖女猖獗,娘娘真就不想为皇上除了这害?” “她有什么害?是害了你家人了,还是害了天下了?右相大人可千万不要随意置言。依本宫来看,锦嫔小主可是皇上的贵人呢,如大历朝没有她,又何来皇上普天同庆的一胞三胎?” 而且,还是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这样的肚子,谁见了都要羡慕。 宸妃垂落了眸光,油盐不进,两位大人面面相觑,也只好离开。 出了宸宫,又觉得心里格里不平。 右相拂了袖子,冷道,“宸妃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不想让自己的皇子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么?” 张朝元的性子有些急,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管这是在哪里。有时候左相就一直在想,这老小子到底是凭什么,能与自己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斗了这么久? 看他这么傻,能活着也完全是运气了。 摇摇头,难得好心道一句,“张大人,还要小心隔墙有耳啊!” 在宸宫的范围内,说这样的话,若是被人听到,你右相也要跟着完了。 “怕什么?难道实话还不能说了吗?老夫就是说了,那又怎么样?” 怒冲冲依然不解气,但到底声音是小了许多,司马空便摇摇头,迈步往外发而去,张朝元也哼了声跟上,彼时身后果然有人在看,小桌子匆匆进门将所有耳朵听到的时候告之了宸妃娘娘,宸妃当下便起身拂袖,将桌上一杯刚刚沏好的茶“哐当”一声扫下了地,骂一声,“蠢货!这老匹夫敢在本宫面前这样,也难保他日不会在皇上面前这样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去,请杨将军过来。” 马上就是四妃晋封之日,她就不信杨将军不动心,“另外,再请月管事来一趟,告之他,本宫有要事请他办。” 对于那个以命侍君,又耗费了力气,花白了头发的原钦天监谢巫大人,她可一直是藏得紧的。眼下,也该是用用他的时候了。 小桌子答应,回身退下去办,他很快去司礼监找了新上任的月管事公公,语速很快,又极为明白的传达了娘娘的意思,月管事便笑笑,看起来敦厚,实际上却狡黠堪比狐狸一般的笑脸,便笑嘻嘻给他一个眼色,抬手拍肩,答非所问的道,“还请小桌子公公放心,咱家办事,哪里有不靠谱的?” 是啊,自己办事,从来就没有不靠谱的,月管事见眉不见眼的笑得格外欢脱,小桌子公公便也跟着哈哈的笑,同样回拍一下月管事,“那这样可就是极好了的事情了。要是娘娘知道,也会高兴得紧。” 是啊是啊,娘娘知道,是会高兴的。 月管事打着哈哈,一路送了这桌公公出门,返身就钻去了纳兰城所在的房间,房门一关,武月寒脸色便沉了下来,“纳兰,宸宫那边有了动作,我们该怎么办?” 宸妃那女人,心生得可真够毒的。 这时候要把谢巫放出来,是要将这私下藏匿钦天监大人的屎盆子,一把扣在锦宫头上么? 眸光中厉着沉寒,武月寒一拳砸在桌上,恨不得要此刻出去将那个女人正手反手的打个猪头脸才好。 蛇蝎心肠,当如是! “这有什么可难办的?左右那谢大人也都在你的手心里攥着,你若回一句,人没了,或者跑了,就不信宸妃还有本事亲自去验证不成?” 纳兰城偏头看他,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很好。 在他眼中看来,宸妃还不会被他放在心上。 倒是这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夜一过,马上便是除夕之夜,辞旧迎新,再加上后宫选秀,四妃封赏……未来这几日,宫中诸地也必定不会太平。 眉色倏然蹙起,他起身与武月寒道,“宸妃那边的事,你自己想个办法处理了。我现在还有事情,需要出去一趟,有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话落下,纳兰城迈步匆匆出门,只余武月寒一人,目光呆呆而好久回不过神来,等得回过神来,顿时又气得跳脚,咬牙喊道,“喂,这到底司礼监里,你是管事,还是我是管事?” 这怎么说走就走了?让他想个办法,他倒好,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 心中窝着火,他举目四观这小小房间,左右布置得也很精致,可怎么看就怎么不满意。 重重一脚踹了门,憋着一肚子火他迈步而出,正赶上外面有那不长眼的小太监去问宸妃娘娘的礼服,要不要马上送过来,武月寒抬手,一记大耳刮子用力扇过去,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宸妃娘娘那里的礼物,是你能送得了的吗?还不赶紧给我拿来!” 月管事可是宸妃娘娘亲自提拔的月管事,就算去娘娘面前献殷勤,也该是他,而不是别人。 武月寒心中一肚子气没处发,那小太监哭丧着脸,也觉得好郁闷。 他这招谁惹谁了? 人人都知道月管事跟那刚刚那个人好,可你们闹脾气,也不要老夹杂着别人好不好? 乖乖去取了宫中绣娘不分白天黑夜赶至的水红色精致绝美的礼服捧了过来,武月寒也懒得看,吩咐一声收拾好,就一起向宸宫行去。 走着的时候,又想到纳兰城亲手一针一线,给那个女人绣的朱紫色礼服,心中种种不愤的同时,又觉得甚是叹息。 从某种心情上来说,他是很羡慕嫉妒那个男人的,至少他想爱,也敢爱,还敢那么做了? 可他呢? 风从耳边吹过,宫道两边的树梢上有积雪摇摇晃晃落下来,脖子里一片冰凉,他缩缩脖子,也不再想,大步往前而去,半路上遇到了奉命入宫的杨将军。 顿时诧异,顿足,“将军,怎么这时候进宫了?” 听皇上说过了,过了年就要让他外出领兵的,居然这时候进宫,这是有什么事吗? 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杨将军已经见过了宸妃身边这位新提的月管事,态度还算客气,张口道,“原来是月公公……真是幸会。” 闭口不提自己前来的目的,倒是个老狐狸。 武月寒心中骂一声,他不喜欢“公公”这个称呼,可没办法,他现在还就是一个“公公”。 皮笑肉不笑的道,“杨将军客气了,既如此,那咱就结伴而行吧。” 一个大历将军,一个后宫太监,就这么结伴而行吗?杨将军觉得心里好膈应,不过还是忍了---到底月管事也是娘娘身边的红人了,他不愿意去得罪。 且不说宸宫这边热闹得紧,便是锦宫那边,几乎也要折腾翻了天。 丸公公心急火燎一路小跑来到锦宫打探消息,还不等进门,就听里面竟是一概反常的连半点声音也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娘娘出了事,怎么可能会没点动静? 心下狐疑,他迈步进去看,进了宫院,去了内殿门口,台阶上站着一个两个的太监,见他过来,俱都吓了一跳,脸色发白,而声音发颤。 “娘娘怎么样了?” 丸公公压着心中不安,出声问,两名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其中一人战战兢兢道,“回,回丸公公的话,娘娘……娘娘怕是……” 话没说完,丸公公心头“轰”的一声,一脚将他踢开,大步进步。 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里面是死外面是生。 生死徘徊,让人惊慌绝望,泪流满面,又不敢大声哭出来。 刚刚进门就被这样凝滞的气氛吓得后背冒冷汗,丸公公想,怪不得外面听不到动静,原来……是不敢。 招招手,见核仁正半跪在娘娘身边,根本没看到他,倒是素白见了,顿了顿,慢慢的迈步而来,脸上带着哀色,眼色还微微的带着红。丸公公一见,更加就心慌了,“素白,你快说,娘娘到底怎么了?” 皇上那边还在等着消息,若这边真是不好了,丸公公简直不敢相信,等一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在等着他们。 许是雷霆之怒,许是哀绝于心……但不论怎么说,对于皇上来说,都是一个打击。 “丸公公……娘娘,怕是不好了。” 素白低声说着,眼角红红又流了泪,“御膳监送来的蛋羹,本来是小公主要用的,可今儿个是娘娘亲自尝了第一口,结果,娘娘就……” 话到这里,忽然又哽咽住声,说不出话来。丸公公的脑子“轰然”一声就炸了。 脚下一个踉跄猛然倒退,只觉得这整个天都要塌了。 若说娘娘是皇上离不开的心头宝,那公主可就是皇上顶在头上的又一片天了。 这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皇上心口上,硬生生的活插两刀,既害了心头宝,又敢去捅破天?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担忧 http://.biquxs.info/

急慌慌连近前看看都来不及,只见到屋子里那黑黑的一盆血水端出来往外倒,说是娘娘呕出来的血,他一转身,撒丫子的便往外奔。 因为奔得急,刚到宫门口,迎面就与人重重撞在一起,来人晃了晃,由人赶紧扶好了,他则是“哎哟”一声头昏目眩的摔倒在地,正要急得破口大口,脑袋上方已有一道声音斥道,“慌慌张张的跑什么?冲撞了圣上还不赶紧请罪?” 这是和公公的声音。 丸公公脑子里更加就乱,将要出口的骂声也随之咽回去,就势一个跪地磕头,脸白得跟外面的雪似的,呜咽就报,“皇上,锦嫔主子像是不太好了,皇上您快去看看啊!” 皇上的到来,是丸公公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居然这般快,可见锦嫔主子在皇上的心中,该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后背一层冷汗湿透,丸公公庆幸自己跑得快,要不然锦嫔主子的情况要让皇上去亲自了解,怕是他这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也会落个不力之罪。 “锦儿!” 明黄的帝王之衣都来不及换下,景元帝一把推开身前碍事的丸公公,大步流星闯进宫门,丸公公“哎哟”一声被推得摔倒在地,和公公急忙跟着皇帝进去,回头吩咐小太监,“快!将丸公公扶起来,太医院的宋太医不擅女科,赶紧去找个懂的来!” 自从王太医辞官还乡,娘娘这还是第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怪他们所有人都疏忽了,这宫中到底是该多备一些医术高明的太医。 “锦儿,锦儿!” 一路冲了进去,顾不得两边倏忽跪下请安的各个宫人,景元帝脸色发白风一般到了床边,床上的女子双眸紧张,脸色微青,带着隐隐的黑色。 这明显就是中了剧毒的表现。就算是他不懂医,也能看得出来。 核仁哭得两眼就跟核桃似的,看皇上终于来了,她“嗵”的跪地再跟着哭着求皇上,“救救娘娘,求皇上救救娘娘啊!那蛋羹里的毒,是要害小公主的……呜呜,这到底是谁,心肠如此歹毒。” 说着说着话终于是撕心裂肺忍不住又哭起来,这哭声听得人心里直发苦,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搅着一般,搅得人心里难受。 皇帝张张嘴,看着这个哭得一脸难看,却是非常忠心的宫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一瞬间,他心头触动,又奄奄的觉得难受。 “好。朕答应你,不会让你的主子就这样轻易离开你的。” 景元帝抬手虚扶,声音苦涩,又许了她愿望,和公公心里一慌,赶紧上前几步道,“核仁,还跪着干什么?赶紧起来,让皇上去看看娘娘。” 一把将这哭得没大没小的核仁拉了起来,两人退在一边,和公公只觉得满身的冷汗,却不知从何而起。 皇帝虚扶的手便顿在半空,片刻,便看了和公公一眼,收回视线,核仁只管自己哭着,压根看不到别的事。和公公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颗心慢慢的往下沉。 他的手,用力的攥着核仁,像是一直就这样要攥到地老天荒。 “锦儿,朕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朕,你能听得到朕在说话吗?” 侧身坐在床前,景元帝叹一口气,低声唤着,他温暖的大手包裹了这女人的小手,只觉得这一刻,他似乎当真是负她良多。 身为帝王,想要一个女人,只是张张嘴的事情,可想要一辈子对她好……对于他来说,那是比登天还难。 人都有喜新厌旧,哪怕他再把她放在心里,也会觉得人老珠黄,对着同一个面容看久了,便也提不起兴致。 到了后来,就已经是一种潜移默化进入骨子里的默契了。 她是他的女人,是他疲累时,可以随时回家避避风雨的港湾,是他孩子的母亲,这就够了。 然而此刻,景元帝握着她冰凉的手,却觉得时光太少,相处太短。他不够,真的不够啊! “锦儿,坚持住,有朕在,不会让你出事的,你要好好的,乖乖的,还有我们的太平……她在哭着找母妃,你忍心就这样扔下她,一个人走吗?” 话到后来,已是真正的真情流露,他那样哀戚,又微微带着哽咽的深情,让内殿里所有在场的宫人都泪如雨下。 这是他们的皇帝,这是他们的娘娘。 “皇上,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和公公就势拉着核仁跪下,匍匐在地哀哀求着,紧接着,所有宫人也都跟着跪下,一时间,请求皇上保重龙体的呼声,便响彻了整个殿堂。 景元帝扭过头,眼里带着泪意,却是摇头道,“朕不走,朕哪里都不去,锦儿若不好,朕就陪着她……” 过去种种他已经很对不起她,如今,他想要弥补,他就这样陪着她,陪着她,陪着她醒来,陪着她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皇上……” 核仁哽咽抬头看他,看这个大历王朝最尊贵的男人,如今却是为了自己的主子,甘愿一直守侯身边的男人,忽然就有些恍惚。 恍惚娘娘做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可不管是对还是错,娘娘才是她的主子,不该说的话,她也永远都不会说出口。 只是伏地又低低的哭着,看在皇上眼里,越发觉得这宫女忠心可靠。叹口气,转向众人,“都起来,也不用跪了。将宋太医开的药方着人去看了,马上熬药,喂娘娘服下。” 将这事吩咐了下去,又守了锦言片刻,皇帝强打精神去了偏殿,看望小公主。 这整个内殿里,便又重新开始忙碌起来,娘娘呕了些毒血出来之后,便一直昏昏沉沉的不醒,此刻躺在床上,就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人一般,核仁心里一酸,顿时又浇下泪来。 娘娘,您这是何苦?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和公公看看在娘娘床边围成一片的人,他拉了拉核仁,低声说着,“去外头吧。” 这里乱,也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外面的风冷,又夹杂着微微飘零的雪粒子吹过来,更是让人冻得缩起了手。 “什么事?你赶紧说了,我还要回去伺候娘娘。” 哭了这么多,她嗓子有些沙哑,眼睛通红,也不修边幅了。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这是有多慌乱? 和公公动了动唇,忽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似她这样一心忠于娘娘,伺候娘娘,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心思呢? 轻轻吐口气,和公公一笑,“也没什么事,就是嘱咐你一声,娘娘身子不好,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若不然,又有谁来照顾娘娘呢?” 顿了顿,见她面色怪异似不解,为什么忽然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便又一笑,多加了一句,“核仁,等这年过了,娘娘身子也好了,咱就请娘娘赐婚。如果你愿意的话……” 愿意嫁给我一个太监当媳妇,愿意跟我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那我就娶你。 一路转身推门回去,核仁的步子都是轻飘飘的。 连走路撞了人都不太知道,旁人只以为她是焦急娘娘而哀伤过度,精神恍惚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和公公,王太医来了,快。” 丸公公一路小跑回来,明明隆冬的天,他额上却冒着汗,王太医说是辞官还乡,也只是一个名头,他最近还是住在京城里的。 丸公公派人上门,他一听就先白了脸,怎么又是锦宫啊! 可不去也不去,硬着头皮带了医药箱,一路飞马入了宫,他都要吐了。 和公公立时迎面请了进去,两人见面,客套话不用说,直接道,“娘娘是中了毒,宋太医也开了药方,可皇上不信他……” 一句不信,便说明了一切,王太医无语了。 人家宋太医并不是不好,而是胆小,又被皇上一吓,自然该会的也就忘了……有时候,王太医就觉得,到底让宋太医接他的位子,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娘娘中毒,他要赶紧去救。 几步到了床前,探脉看诊,很快时间就过去,这时候皇上看过了小公主,也过来了,见他把脉结果,时而皱眉,又时而舒展的样子,终是忍不住问,“到底……怎么样了?” 他这话问的有些忐忑。就像是普通的一对夫妻,丈夫在询问妻子的病情一样,满眼里都是焦急,都是担忧。 王太医拱手施礼,禀声道,“草民回皇上,娘娘中毒,但毒并不重,再加之前呕血而出,现在只是余毒尚存,并不会危及生命,草民开些药,去煎了,再慢慢休养几日便好。” 说到药方,就拿过宋太医的药方看了看,见上面几味药也都对症,只不过是胆小,量小,便又多加了一些,这才递过去道,“皇上,娘娘这次身体受损,也是必须要静养的。” 这意思就是,过年的时候,也赶不上出去参加宴会了。 毕竟再有几天就到除夕,到时候举国沸腾,欢呼雀跃,而只有锦宫之地冷冷清清……想想,也让人觉得不是滋味。 送走了王太医,宋太医擦着一脸的冷汗,亲自去煎药,皇帝沉吟片刻,脸色冷得难看。 “两日之内,彻查御膳监!朕倒是要好好看看,这背后是谁的手!”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爱而不得 http://.biquxs.info/

如纳兰城预料,所有一切假象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波涛汹涌。 他不能与皇帝见面,万一认出来,不止他要死,也会给娘娘带去灭顶之灾。他守在锦宫门口外面一个不起的宫道背后,看里面人影憧憧来来往往,似乎一瞬间,这里就多了不少的人。 是她出事了。 他几乎马上就下了这样的判断,等里面的王太医出来,他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悄悄的唤了名太监过来,只说是司礼监来问娘娘的礼服合不合身,那小太监便看着他像是看着外星人一般的奇怪道,“上次不是来过了,也说过了,娘娘说那套礼服很合身……” 说完转身要走,纳兰城急忙将他拉住,袖袋里不着痕迹的一锭银子递过来,小太监掂了掂,脸上笑开了花,看一眼四下没人注意,赶紧拉着他去一边道,“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来这里凑热闹了,娘娘被人下毒害了,皇上龙颜大怒,这是马上要撤查御膳监……” 皇帝金口玉言,自然是要彻查的。御膳监一干人拉出去,仔细问了,人也杀了好大一批,可依然没能找出那暗中下毒的人,倒是最后的种种迹象表示,这与年底册立四妃之事有关。 有人是不想让锦宫好,也不想让锦嫔的孩子立为太子,这才暗中下了手。可太子是太子,公主是公主,这又关太平什么事? 锦言慢慢醒来,喝了药,觉得还好多了,可还是气息奄奄躺在床上不能下地,核仁红着眼睛上前伺候,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道,低低哭着道,“娘娘,怎么就会这样呢,你不是说……” “嘘!什么都不要说,我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 锦言虚弱的一笑,抬手给她,示意她将自己扶起,核仁赶忙上前,小心的将娘娘身后垫了一个靠枕,锦言躺好了,这才长长的呼一口气,展唇笑了,“能活着的感觉,真好。” 一句话,又差点把人家的眼泪给招下来,核仁又要哭,就见娘娘一脸好笑的向她看过来道,“总是这样哭,你眼睛不疼吗?万一哭得不漂亮了,本宫身边可真是缺了人呢。” 抬过手去,握了她,核仁鼻尖酸涩得厉害,忍不住又哭又笑道,“娘娘,你吓死我了。用膳用的好好的,这突然就……呜呜呜。” 说哭,她就又哭了。 这一次是欢喜的泪,娘娘终于醒过来了,这就是好事。 “你家主子九条命,没那么容易死的。小公主如何?有没有被吓到?” 抬手拍拍她,锦言扬了笑意,又强撑着说,“我身子不好,还是有些重,你挑些着重的说与我听。” 核仁一怔,“娘娘,想要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都要知道。” 唇角隐隐抽搐,锦言想,看来这一次,是真把这丫头吓得不轻,倒是素白从外面捧着水进来,见娘娘与核仁聊得正欢,便将手中的水盆放置一旁,接口道,“御膳监不承认给公主碗里下毒,已被皇上连坐,全部处置。边关战事紧急,皇上发了雷霆之怒,令杨将军即刻赶往边关,不得有误。还有就是……” 素白说到这里,视线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声音微微沉了一些,“杨将军临去之时,求请皇上册封采嫔小主为四妃之一。皇上答应了。” 这才是重头戏吧? 核仁现在也恍然大悟,脸上欢喜着,跟娘娘道,“娘娘,杨将军真的提了吗?” 如果当真是提了,那么皇上到底会怎么想呢? “瞧你这高兴劲,像是人家册立四妃,跟咱有什么关系似的……娘娘醒了,要不要用些软粥?” 素白好笑的说,又顺势问了娘娘的胃口,娘娘罢罢说,只说刚刚醒来没什么胃口,素白便也罢了,随后又送上来一些熟水,娘娘就着抿了,漱了口又吐出来。核仁就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娘娘,给自己解释道,“娘娘,奴婢高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娘娘好厉害啊!”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这么不凡。 当然了,也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折腾进去。 核仁絮絮叨叨又说了别的事,锦言认真的叮嘱她们,“这件事情,不管皇上如何决断,都不许再提,知道了吗?” 说了这会子的话,精神头也慢慢的上来了,素白捧来的药碗也就着喝了下去,觉得好苦,立时便有一粒金黄的蜜饯送到了嘴边,她笑一下,咬了下去,嘴里的苦味就去了大半。又吩咐核仁,“那包毒药,你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处理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娘娘轻描淡写的说,核仁却吓得又一个激灵,点头如鸡啄米道,“娘娘放心,奴婢早已处理了……是混在水里泼出去冻了。” 连外面的雪一起混合着,就那样彻底的冻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就算真是有什么人想来锦宫查查,也绝不会想到那上面去。 主仆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时间一点点过去,锦言便有些困了。 看看外面天色,似乎艳阳高照,问,“今儿是几了?” 她记得那日,是小年夜刚过的腊月二十四,时间一晃,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昏睡了多久。 “娘娘,您睡了两天,今儿个是腊月二十六了,今年有小年三十,宫里这时候已经按照宸妃娘娘的吩咐,四处挂了灯笼……” 素白贴心的说,与核仁相比,她显得话少多了,背后的靠枕抽了下去,娘娘便又躺了睡下,想着今日是二十六了,离过去,也就是三四天的时间了。 “好好照顾太平……” 这话音落下来,已经再也撑不住,眼睛阖上,又慢慢的睡了过去。 她刚睡下,宫外又来人了,是和公公亲自过来,代皇上看望娘娘,核仁拉了他出去说话,只道娘娘能醒来,就表示已经是好了,和公公这才放了心的离开。 他刚走,纳兰城一身皂衣,便也跟着进了锦宫。 “公子。” 素白迎上去,唇角勾着笑意道,“娘娘刚刚还说了,公子是一定会来的,奴婢就想娘娘说的话一定不假。” 果然是,公子是会来的。 “素白,锦儿到底是怎么了?御膳监下毒,查到是何人了吗?” 一直耐心等了两天,终于等到皇上不会时时刻刻的守在这里了,纳兰城还是来了。 明知自己的到来,既不是太医,也不是妙手,他也不能让她马上好起来,也不会代她受苦,可他若是不来,他心里总是放不下她。 他要亲眼见见她,这样才知道,她到底好不好。 “公子……” 素白犹豫一下,忽然就吞吐起来,“有些话,奴婢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若是说了,万一娘娘怪罪呢?可若是不说,素白舍不得让公子担忧。 “你只管说,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纳兰城飞快看她一眼,隐约察觉这里面的事情,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 果然,素白咬了咬牙,飞快的将所有的事情,都连起来,给眼前的纳兰公子简单的说了一遍之后,纳兰城顿时就觉得头也疼,心也疼,整个人就不好了。 气得抬手压着眉心,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啊,“她傻,你们也傻吗?那是剧毒,要是一个不小心,是真要舍了命的!” 她居然敢自己下毒给自己用,真就不怕,万一一个失手,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太平怎么办?他又该怎么办? 纳兰城想着,一身冷汗从后背升起,掉头迈步就往内殿里走,素白急忙再拉住他,低声道,“公子,娘娘刚刚睡下,您还是先别去了……” 昏睡了两天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恹恹的……也是,余毒未清,能好得了才怪。 “行,我不去,那你就给我回去好好告诉她,她若觉得这宫里活得不舒服,我随时可带她走!让她不要再这样折腾自己!” 纳兰城心中刺疼,又压抑的低声吼着,“身体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还是我的!” 他爱她,爱了这么久这么久,爱到包容到她的所有,包容她的一切……可她呢?敢给他自行服毒!他只要想想,就觉得这心里刺疼得厉害! “娘娘她也是没办法了,皇上最近总是要歇在这里的,娘娘她……” 素白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 心中忍不住叹息,可又觉得格外的沉重。 身为后宫妃嫔,哪一个不是想尽办法去邀宠,那是恨不得让皇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的,可她们家娘娘,却偏偏是反其道而行之。 为了不让皇上再近身,她竟能狠得下手去伤害自己。 这一伤,还差点把命都丢了,也怪不得公子会生气。 道完了这些,素白福了福身子走了出去,纳兰城怔怔,风吹鬓发,凉风刺骨,他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也犯堵得厉害。 这就是爱吗? 难道世间所有的爱而不得,都是这样的苦? 不! 不该是这样的,他爱她,一定要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处牢笼,去外面的世界,去过她想要的生活,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咦?这不是司礼监的人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外面又来了人,并且一脸奇怪的扬声问他,纳兰城立时抿唇,回身见礼,“奴婢小城子,正是司礼监的人,这会儿听说娘娘不好,月管事特意派奴才来探望的……”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好巧 http://.biquxs.info/

这瞎话编得倒是机灵! 采嫔手中的锦帕按按唇角,冷笑道,“原来是司礼监的小城子啊,本宫可是听说,最近小城子帮着锦嫔小主亲手绣的朱紫礼服,百鸟飞雪,端的是漂亮,惊艳,怎的也不见给本宫这里也绣一个?” 好一个采嫔小主。 杨将军刚刚去请了旨,皇上口头答应封妃,还没等到册位,这就已经急不可奈自称“本宫”了? 纳兰城垂眸笑了笑,依然弯着腰身,诚惶诚恐道,“采嫔小主恕罪,奴才只是一个听差办事的奴才,至于上头说要什么,奴才也只有照办的份……” 意思是,月管事没让给你采嫔小主也绣什么百鸟飞雪,那自然也是没你的份。 这态度虽然恭敬,可听这话的意思,是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采嫔顿时就气得咬碎了牙根,手里的锦帕用力的攥紧,又忽的甩开,厉声怒道,“好一个狗奴才!本宫面前这般放肆!来人啊,给我打!” 要知道,当下朝中正值用人之际,皇上下旨命杨将军去往边关戍守,那她杨采嫔在这皇宫中的身份地位,也便日益的水涨船高---没办法,谁让她有一个能立军功的爹爹呢? 如此一想,腰身挺得更直,底气更加十足。 身后的跟着宫女太监也个个都一脸与有荣焉,“呼啦”一声围上来,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太监,一顿拳打脚踢,临了,又狠狠吐了一口,这才一群人,浩浩荡荡入了锦宫,直往内殿而去。 采嫔来者不善,除了炫耀,还有另一种打压的意思。 纳兰城唇角被打破流了血,这时候也不在意,他爬起身,慢条斯理拍拍身上的土,又向着被大力冲开的内殿方向看了看,眸底一丝冷意勾起,显得这个冬天,越发的清冷。 这时候,他并没有多留,而是一身狼狈返回了司礼监,被武月寒好一顿嘲笑之后,又狠得怪叫道,“就凭她一个杨采嫔?也敢在锦宫面前自称本宫,还敢出手打你?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们两人心心念念捧在手上,护在心里的人儿,居然要被一个不入流的泼妇去欺负了,那怎么想,都觉得真不爽啊! “这样好了,她不是要封四妃吗……” 武月寒是个护短的人,尤其是被他自己护在心尖尖的人,更是容不得别人去欺负。 纳兰城凑过去耳朵,两人这里慢条斯理的商量着对策,此刻的采嫔小主还不知,她真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她一步踏进锦嫔所住的内殿,迎面就是一股扑鼻而来的药味,呛了她满脸,她顿时叫了声,很是惊讶的大声喊道,“哟!锦嫔妹妹这是还没好利索吗?本宫听说妹妹好像是又中了毒,这不就特意赶来看看了?” 锦帕掩了鼻子,采嫔一脸夸张又嫌弃的说,今儿个她穿一身水粉色的缎子袄裙,外面罩着滚着毛绒白边的暖氅,发上梳了飞凤髻,金色步摇随着她的一步一摇,而闪着烁烁的亮光。 再瞧瞧床上躺着的女人,曾经的冠宠后宫,如今还不是就落得个人老珠黄的下场了? 采嫔心中不屑,又得意,这一年,是长历二十三年,锦言二十一岁,是三个孩子的母妃。 在宫中,二十一岁的年纪不能算是老,可与这个花骨朵一般精致的杨采嫔相比,才刚刚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便也能当得起“人老珠黄”这四个字。 锦言侧身躺在枕上,脑后的秀发如水墨一般铺开,将她微白的小脸,越发衬得几乎要透明。 核仁一直贴身伺候着,见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采嫔小主真是好大的架子!且不说现在皇上还未曾封妃,小主就敢这样张扬,就算是皇上封了四妃,我们家主子也为皇上生育子嗣有劳,你如何敢当得起娘娘的姐姐?” 真是作死,也没这么快的! 核仁性子烈,最见不得杨采嫔这副小人嘴脸,得志便猖狂!若不是皇上要靠着她爹驻守边关,就凭她这副模样,也早在宫中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核仁一脸愤愤,当场就给杨采嫔呛了回去,这一下可不得了,杨采嫔现在正值春风得意,腰杆笔挺这时,哪里会容得下这么一个小宫女敢对自己指鼻子漫骂? 顿时就气得浑发颤,尖声叫道,“好你个小贱人,敢跟本宫这样说话,来人,给我掌嘴!拉出去杖毙!” 该死的! 她明明是来锦嫔面前显摆得意的,却不想迎面就被人一顿揭短,又羞又怒之下,她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她今天要不活撕了这个小贱蹄子,她就不是杨采嫔! 这一声喝下,身后宫人齐齐涌动上前,就如同之前殴打纳兰城一样,也要把这个不知轻重的小贱蹄子给打下去,可他们却忘了,这里是锦宫。 “我看你们谁敢!锦宫之内,还轮不到采嫔小主来做主的吧?” 床上的女子冷眼看着,终于是慢慢的出声,又强撑着坐起,核仁早早上前就扶好了娘娘,气得眼睛都能冒出火来。 “娘娘,采嫔小主也太……” 她话未说完,锦言摇摇头,淡淡道,“核仁,去给采嫔小主赔个不是。在小主面前,不得无礼!” 这是为她之前的讥讽去赔罪了。 核仁不忿,可娘娘吩咐也是为她好,咬咬牙,她上前几步,缓缓屈膝在采嫔面前福下身子,“小主恕罪,奴婢心直口快,还请小主原谅。” 半点不提请“责罚”什么的,万一真要责罚,那她是受,还是不受? 核仁半蹲着身子,撇撇嘴想着,锦言有些无奈的好笑,这丫头,真是被她给惯坏了。不过她的人,她爱怎么惯,就怎么惯。 抬眼看看外面,素白并不在场,也不知去做什么,而她又喜静,这整个内殿,除了核仁守着,便也没有别人。 不。 也有。 有那一群跟着采嫔进来,而张牙舞爪的一群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一群人。 这是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奴才。 “采嫔,既然我的宫女也已经认了错,为什么还不让她起来?” 看核仁蹲了也有一会儿,采嫔却是压根都没看一眼的意思,更别提让起了,锦言便主动出声,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采嫔就在这里等着呢,闻言便冷笑,“锦嫔妹妹真是好大的脸,只是仅仅认个错,就算完了吗?敢做本宫不敬,那是以下犯上,本宫偏是不想就这样轻易的饶过她!” 小贱蹄子,今日若不好好的教训教训她,她就算是封了四妃,也捎带着没脸。 而这话说得就有些狂了。核仁一急,性子又有些憋不住,可想到娘娘,还是忍了下来,默默低头屈身,这样的姿势维持得久了,身子都有些发晃。 “唔,那是这样啊。不过既然是采嫔小主不愿意受的,那也就不用受了。核仁,你过来吧!” 淡淡的声音带着微微嘲讽的上扬,她身体不好,需要静养,采嫔就偏是赶在这个关口来给她添堵。 看来她的锦宫之地,还真是守卫松懈,心下微冷,转头便吩咐,“核仁,去将素白叫进来,你就去跟皇上说一声……最近锦宫守卫松懈,请皇上垂怜一下,拨给这里一些人手用用。” 吩咐完了核仁,再转眼看向杨采嫔满脸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颜色,她又淡然一笑,慢慢的道,“唔,采嫔小主不要见外。我苏锦言就算是再不济,也不会去做那等背后告人小状的事情的。采嫔小主既然来了,那就自行找地方坐吧,瞧我这身身子沉的,快连自己都管不了了。” 一边自嘲说着话,那边核仁就已经响响亮亮的“嗳”了声,快步出去寻了素白进来,便是当真转了身去请皇上了。 杨采嫔吓了一头冷汗,急道,“慢着,等一下!” 身上滚着白绒毛边的暖氅随着她的急声也跟着惊了下,头上的金步摇晃晃,散着闪亮的光泽,核仁便停下了脚步,倒不是因为她这一声,而是转身去看自家主子了,“娘娘,奴婢还要去请皇上吗?” 总算是吐了一口心中恶气! 明明是个不入流的小主,却偏要装模作样自称本宫,这杨采嫔的脸也真是够大了。 “锦嫔妹妹……不,锦姐姐,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刚刚是妹妹说错了话,姐姐可千万不要让人去惊动皇上啊!” 杨采嫔这时又气又恨,差点憋屈得要把自己气死。 明明是自己耀武扬威来显摆,逞威风的,怎么被这女人三言两语就给落入了下风? 脑中忽然闪现一道亮光:妖女!果然是妖女! “唔!采嫔小主倒是求错了人。刚刚还口口声声自称本宫,怎么就敢做不敢认呢?皇上封妃的圣旨虽然还没有下来,但这整个宫中的所有人可都是心知肚明,数日之后皇上大封后宫,采嫔小主必定是榜上有名。” 锦言淡淡说,唇角又勾着一丝淡淡的笑,像是在提前恭喜,又像是在嘲讽着什么,采嫔看在眼中,心就更气了,这个妖女,为什么偏偏与她做对? 正要绞尽脑汁再想想办法保回面子,远远的一声银铃般的笑意,含蓄而又透着雍容的传了进来,“哟,原来采嫔妹妹也在这里啊,这可真是好巧。”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埋下祸根 http://.biquxs.info/

殿内几人闻声去看,采嫔立时脸色欣喜,开心的迎上去道,“原来是宸妃姐姐。瞧这天气冷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呢?” 素白垂眸,这采嫔倒是喧宾夺主的很会做人。 这里还是锦宫,还轮不到她做主。 转眼去看床上的娘娘,锦言只是唇角含笑看着两人,点头笑道,“原来是宸妃姐姐,真是稀客。素白,我身子弱,不能起身,你就出去帮着拿些进贡的瓜果过来,给宸妃姐姐尝尝鲜。” 话音一落,采嫔猛的就瞪大了眼睛,又气又恼的道,“锦嫔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刚本宫前来,你什么都没有,怎么宸妃姐姐一来,你就什么都有了?” 什么进贡的瓜果,她也想要。 核仁垂眸,满脸都是冷意。 这个采嫔是真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唯她一个聪明人了吗?宸妃没来的时候,她口口声声向娘娘求情饶过,宸妃一来,她转眼又趾高气昂了? 骨子里的贱性! “娘娘,奴婢还要不要再去请皇上?” 她上前一步,打断采嫔还想继续的话语,冷静的道,“咱锦宫守卫确实松懈,奴婢要不去知会和公公一声也行,也省得娘娘静养的时候,总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苍蝇,老在这里嗡嗡的吵着叫!” 这分明就是指桑骂槐,采嫔听在耳里,只觉得整个脸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火辣辣的烧着疼,忍不住怒道,“放肆!本宫面前,你这是挑拨离间吗?” 这里怒着,又下意识看一眼宸妃,宸妃倒是没什么表示,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表情,还很赞同的道,“这位核仁姑姑说的的确是对。初初本宫一路行来,倒真是没发现有什么太好的防守……既这样,核仁,你便去吧。这里有本宫在,也断不会让锦嫔妹妹受了委屈的。” 宸妃笑意盈盈,既是这样说了,锦言便也挑眉一笑,吩咐着核仁,“去吧。见了皇上,照实说就可。这里守卫的确松懈,又正值年关时节,是要该好好管理一下的。” 手中的锦帕按在唇角,她脸色微白的咳了两声,余毒未清,她只强撑着精神说了这几句话,便又有些精神恹恹。核仁应声并没有立时就去,而是等到素白回来,这才施礼退出去。 采嫔气得眼睛鼓鼓的,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宸妃,像是在说,咱们不是同盟吗?怎么转眼就把我给卖了呢? 这样孤伶伶一人孤军作战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宸妃脸色含笑,像是没看到她的气愤一样,只拿了素白送来的托盘,其上还真是新鲜进贡的一些瓜果,有新鲜的香蕉,甘桔,还有一些其它的时令水果,不由得赞道,“锦嫔妹妹,看来皇上还是对妹妹最为上心的,瞧瞧这些东西,连本宫那里都没有呢。” 依着现在的位份,宸妃掌皇后令,已是后宫第一人,想想这里连她都没有的瓜果,锦嫔这里居然有……也怪不得采嫔会生怒。 轻飘飘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看向采嫔,果见后者一脸的怨恨,宸妃轻轻的笑了。 锦言阖目休息,也不在乎她们说什么,不管说什么都听不懂,只是含蓄笑笑,慢慢道,“让姐姐见笑了,妹妹这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皇上也是多照顾了妹妹一些,还望姐姐不要责怪才是。” 既然锦嫔已经将姿态放得极低了,宸妃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轻轻一笑,抬手捏了粒葡萄,仔细的看了看,却并没有吃。 以她们这种七窍玲珑心的人,是不会随意用外面的东西的。 看看外面天色,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妹妹好好休息。等回头得空了,再去姐姐宫里坐坐。三皇子与大皇子二皇子年岁也相当,正是能玩在一起的时候。咱们这当母妃的也不能让他们兄弟生疏了不是?” 漂亮话说着,宸妃笑盈盈起身,可真是来的突然,去的又突兀。 锦言出言相送了,看宸妃的背影慢慢离开,可采嫔居然还不走? 一时诧异,“采嫔小主可还有事?” 倚仗的威慑都已经走了,她一个人还愣愣的想干什么? “什么?我,我没事啊?” 采嫔愣愣,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宸妃来这一趟,算是意外,可宸妃娘娘的态度,完全不像是扶她上位的意思,难道爹爹与宸妃娘娘并没有达成什么协议吗? 一时间心里烦乱,就像是突然倚为屏障的那个人,原来真相竟是纸糊的一般,顿时就觉得心里不安了。 她刚刚数次翻脸,与锦嫔交恶……这,该不会真在皇上面前告她一状吧? 心一突,立时又软了下来,哭着一张脸上前道,“锦嫔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妹妹我年轻不懂事,口无遮拦冲撞了姐姐,还望姐姐千万不要与妹妹一般见识啊!” 锦言淡淡瞧她一眼,颔首道,“无防,习惯就好。” 采嫔“嗯嗯”点头如啄米,忽然又一怔,呆呆道,“姐姐什么意思?什么习惯就好?” 素白在一边看着,也真真是无语了……采嫔这人,也算是典型的小人了。 今日你身在高位,得罪她不要紧,它日一旦你失了势,她能把你踩死。 不等娘娘回答,只道,“采嫔小主客气了,娘娘的意思是说,采嫔小主习惯了来锦宫做客就好,倒是这天色也不早了,娘娘身子还需静养,不如暂且就先行回去?”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婉转了,采嫔还是一瞬间就猛的红了脸。 虽然人家说得很客气,可这说白了,就是要赶你离开! “锦嫔姐姐,这……” 采嫔一脸讪讪看向床上的女子,却见锦嫔不知何时已经阖目睡去,她一窒,心里憋得难受,素白在一边已经要请她走,采嫔咬咬牙,狠狠一跺脚,“好,我走!” 放下这一句狠话,她果断扭头气冲冲离去。 苏锦言,她就不信,她斗不过她! 素白抿了唇,亲自送了出去,她怕她不走,又出什么事情,等一直送出宫门,再返回的时候,娘娘竟又慢慢开了眼,脸色疲累的道,“等核仁回来,你们都要再小心一些。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见客了。” 强打精神应付这两位,真是比生病还费心。 “娘娘,我看这采嫔不会轻易罢休的……宸妃娘娘今日突然前来,莫不是也为了封妃之事?” 素白扶了娘娘起身,娘娘的精神不太好,可这时候该说的话,却是必须要说的。 等着喘匀了气,素白又心疼的拿了刚刚熬白的猪脚汤来喝,娘娘这才有了些力气,低低的道,“锦宫目前还不宜再沾染风头……皇上要封赏后宫,我们什么都不要去管,只管安心等着就是。告诉核仁,也都不许任何人去打听,若是被我发现,绝不轻饶!” 娘娘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这一次,素白只觉得心头大震,慌忙应道,“奴婢不敢。” 很快,核仁一脸喜色的回来了,进门就开心的喊道,“娘娘,皇上听了奴婢的禀报,马上就令和公公往咱们这里派了好些人呢。” 她一脸喜滋滋的说,素白就赶紧给她施着眼色,这丫头一脸茫然后知后觉的道,“娘娘,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锦言又咳两块,脸色难看的道,“跪下!” 这一声厉喝,不止吓住了核仁,也将素白吓倒了。 平白无故的这是干嘛? 核仁不敢怠慢,“扑通”一声跪下,眼里带着泪意的道,“娘娘……” 这一声的委屈,让锦言差点心软,可很快又气道,“从前我就告诉过你,什么叫祸从口出,你是从没有记在心里,还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你难道忘了,青枝怎么死的,秀儿怎么伤的吗?” 想到过往,锦言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堵。 原来,还是她太惯着她了啊,可是这样的惯,也早晚会要了她的命。 核仁这才知道,娘娘为什么生气,鼻子一酸,哭着求道,“娘娘,奴婢就是看不过那采嫔欺负娘娘,才忍不住出声的……” “够了!且不说她现在是嫔,你是奴,出了这锦宫,她无论何时都压你一头,你永远都斗不过她!更别提或许将来……她的位份更加高贵,捏死你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以采嫔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核仁今日所给予的种种顶撞,他日一定会全数的报复回来! 思及这些,又觉得心口处一阵阵的钝疼,这一次,她可真是伤筋动骨了。 素白惊叫一声,“娘娘。” 急忙过去扶住了,核仁也不敢再哭,只是拼命的磕头,只道,“娘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过我这一回。” 言词之间,仍然是以“我”自称。 锦言只觉得整个人都疲累,无力的挥挥手,“罢了,等过了今日,我再寻宫里的嬷嬷,教教你们礼仪吧!” 固步自封的久了,连明哲保身都不会,哪一日若是传来核仁在外被人打死的消息,她都不会觉得惊讶的。 祸出口出,不外如是。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斗转星移,很快便是除夕,宫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整个锦宫却是格外的宁静,里里外外虽然也贴了新年的年画,可仍旧显得寂静。 “娘娘,皇上吩咐,今晚在锦宫歇息。” 丸公公亲自来报,笑脸上带着恭喜。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意外发生 http://.biquxs.info/

看样子,皇上是一心记挂着娘娘呢。 核仁脸上勉强挤个笑,下意识转头去看娘娘,娘娘这两日歇得好了些,也有些精神了,便笑着与丸公公道,“那真是有劳公公了……素白,最近宫中新打的新鲜玩意,送于丸公公做个玩耍之物。” 丸公公连道不敢,可也心知肚明,这大过年的,锦嫔娘娘赏下的东西,应该不会错。 等得素白将那一只打得憨态可掬的小猪呈上来的时候,丸公公简直就惊呆了,一脸喜出望外的连连惊呼道,“娘娘这是哪里得来的巧手,居然能把这只小猪打得这般可爱……”忽又想到什么,惊讶又道,“娘娘怎的会知奴才属相?” 丸公公属相正是属猪的。可见有时候这送礼,并不在乎贵重,而是在乎到位不到位。 锦言一笑,轻道,“有心自然会知。丸公公,新的一年,也要好好的照顾皇上才是。” 丸公公连连应是,这也算是送了祝福语了。 等得丸公公喜笑颜开的摸着爱不释的萌萌小猪离开了锦宫,这自然是回到皇上身边之后,又一顿显摆,也还好皇上不差他这点东西,要不然,这指定就没收了。 不等到傍晚,小雪粒子又扑落落的掉了下来,这是一个寒冬。 皇上今晚似乎有些心急,早早便在下午时分打发了那些大臣们回家沐休,他则是连衣服都没换,直奔锦宫而来,而且这一路上还颇有情调,赋诗好几首,若得和公公忍不住也咧开了嘴笑。 到了锦宫,忽然就像是从面喧闹的世界,一下踏入了安宁的林间。 抬眼处,纵然也有过年的喜庆之色,但这宫里的人是连走路都提着小心的。景元帝眉头皱了皱,掠了衣袖上了台阶,核仁正好出来看到,忙着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起吧,你们娘娘呢?” 边说边往里走,核仁飞快的看一眼皇上身后的和公公,见脸色如常,这才一心二用的赶紧道,“娘娘中午喝了参汤休息片刻,这会刚刚起,奴婢正要去捧了热水给娘娘梳头。” “唔,是这样……那你去,朕自己进去便可。” 景元帝兴致很高的踏步往里而行,看样子是要给娘娘一个惊喜,核仁后知后觉的便吓出了一头的冷汗……还好,晚膳尚未摆上,若不是要往里面下药,再被皇上抓个正着,这整个宫里的一个都活不了。 急匆匆转身下了台阶,先去厨房打热水,边上的小太监见她着急,不由关心的道,“核仁姑姑,要不要小的帮忙送热水?” 这大冷的天,姑姑一个人捧着水盆,万一摔倒怎么办? 这小太监也是好心,可这时的好心,核仁并不需要,一瞪眼,骂道,“你自己闲着没事干了吗?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厨房里的活,都完了吗?” 好一顿劈天盖脸的训,这小太监灰头土脸的又去了厨房,自然又惹来了其它人的一些嘲笑。 耳听着这些乱糟糟,核仁心里记挂着主子,赶紧便又返身回去,刚上内殿前面的台阶,素白也从里面出来,她一惊,“素白,里面是谁伺候?” 也不知道皇上刚刚进去时,娘娘与人正说什么了吗?若是被人听到不该听到的,就真完了。 “和公公亲自在里面伺候着,说是这天冷路滑,又下了雪,我就出来迎迎你。” 素白抿唇笑着说,这样一来,核仁可算是将高高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这是没出事,若不然,素白不该是这个表情。 两人边说边笑着又回去,进了内殿,里面热气腾腾,还不到吃饭的点,可御膳房是早早就把一些新做的糕点送了过来皇上与娘娘用得很高兴。 两人相视一眼,抿唇一笑,便也不作声,悄悄在旁边伺候着。 皇帝看了看长条桌的各式糕点,笑一下,问眼前的人儿,“想用什么?朕帮你?” 这些糕点有绿豆糕,花生酥,还有各种花式制作的新样式,锦言也跟着看了看,偏偏头,笑了,“想用花生酥。” 话落下,那亮亮的大眼睛又跟着轻轻的眨一下,差点把皇帝的魂也给眨飞了。 他咳一声,让自己冷静,又好笑的瞪着她道,“锦儿,不许勾引朕。要是朕现在真的压不住火……你怎么办?” 身体还没好,就敢跟他媚眼泛秋波,真要是控制不住,将她要了,等明天又该传太医了。 锦言脸一红,低了头嘟囔着道,“皇上就喜欢欺负人家……” 好久没有流露这样的小女儿姿态,乍然再见,皇上好一阵新鲜,顿了半晌,讶然而笑道,“你呀,等你好了,朕再来。” 话落下,又安抚了她几句,借口说还有要事要理,就已经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等皇上一走,和公公也跟着走了,核仁与素白就松口气,两人同时上前,一左一右的惊讶道,“娘娘,皇上怎么走了?” 锦言忍不住便“咯咯”笑了起来,将她原本略显病弱的脸,在这一刻笑得格外动人,核仁不由得就看呆了,素白抚额,代娘娘解释道,“娘娘这是使的美人计吗?” 别人家使美人计,是要想尽浑身解数,要把男人留下,陪着自己。 她们家主子可好,美人计使出来,皇上又不能碰,可这火气又冲该怎么办?自然是去找能找的人了。 而这个时候,整个后宫就只有宸妃与采嫔那里有空,素白猜测着,皇上是去找采嫔了。 “娘娘,您说对不对?” 猜完了,又问着娘娘答案,锦言这时,也再没有什么小女儿家的娇羞一面,脸色重新淡下,微微点头道,“大概是吧。” 宸妃掌后宫皇后令,这时候忙得团团转,也没时间没心思去伺候皇上,倒是采嫔,那也是个野心不小,且很有时间的。 “那就是了。” 核仁吐一口气,似乎觉得这样很不好,“娘娘总是这样把皇上往外推,万一皇上将来要真的不来了怎么办?” 身为后宫女人,拘束很多,限制也很多。 想那三千佳丽只争一人宠,若是之后当真被采嫔拔了先,得了圣宠,先不说别的,这整个锦宫都要被那个女人给踩死了。 锦言扬唇一笑,打趣道,“怎的,现在知道怕了?那之前倒是厉害,敢当面顶撞。” 这还是说的前两天时,核仁胆大包天的敢顶撞采嫔那事。 核仁都要哭了,“娘娘,奴婢已经得到教训了,这两天嬷嬷都毫不放松的盯着奴婢,奴婢知错了。” 祸从口出,便是这样来的。 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 民间流行过除夕要守岁,这规矩在宫中也有。 锦言看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想出去逛逛,想了想,便吩咐一声道,“核仁,素白,你们两个都出去吧。,宫里留几个护卫就行。我一个人静静,你们也不用老陪着我。” 为了不让皇上近她的身,她可是连给自己下毒的手段都使上了,娘娘的狠,到如今也已经到了一定地步。 这时候她想静静,那便静静也好。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寻了和公公指的两名心腹护卫过来,告诉他们,一定要护好娘娘周全,两人这才手拉着手,一路兴致勃勃的出去了。 这整个后宫,除了锦宫之外,其它地方,处处都是欢声笑语,有不时的炮仗响起,还有宫里的小太监宫女来表演节目的。皇上也早早又将那群沐休回去的大臣又召了回来,开起了什么群臣宴。 这时候众人都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一派歌舞升平过后,和公公乐呵呵拍了拍手,场面倏然静下来。 皇上居主位,左侧宸妃,妆点着一身雍容华贵,笑意温润,似是母仪天下般的感觉。身后跟着奶娘嬷嬷抱着三皇子正一脸好奇的看向场中。众大臣看在眼里,暗自点头,纷纷寻思着,今儿个就算是宸妃娘娘不封个皇贵妃,也是有贵妃的份位。 而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连宸妃自己都是这样想的。 她熬了这么久,如今母凭子贵,终于要更进一步了。 皇帝右手边坐着的是采嫔小主,与宸妃相比,采嫔小主岁数小,年纪轻,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如一只花蝴蝶似的,浑身充满着青春的激情。 众大臣便又猜测,这是要封四妃了。杨将军已经戍守边关,杨采嫔也要更进一步了。 人人都是这样想的,杨采嫔也更是这样想的,一时间自得满满,连眼底都是压不住的喜色。 果然,皇上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封赏后宫,一连串的褒扬之词说下来,不出意料的给了宸妃一个贵妃位,已是贵妃的宸贵妃立时便笑盈盈起身,叩谢皇上隆恩,紧接着,便是封赏四妃了。 皇上话音落下,整个场面突然鸦雀无声,众所周知,皇上现在后宫空虚,如是封赏四妃,就算是除了锦嫔采嫔都算在内,仍还有两个空缺。 一时间,均都有些好奇,这该怎么分? 这些人中,最急的还是采嫔,她一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千万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丢人啊! 可偏偏这关节,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众人都一副紧张屏息的样,忽听不知哪里“噗”的一声细微的响,尤其这响声露出来,好像还带拐弯似的,在这样落针可闻的现场,顿时就惊呆了一干人。 紧接着,就闻到空气中一股酸息的味道,皇帝脸色抽搐,转身采嫔道,“滚下去!” 采嫔一怔,“哇”的一声跳起,捂着脸就跑走。 于是,众人皆都恍然大悟,原来是采嫔小主在皇上的面前……放了这个气的。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探视 http://.biquxs.info/

不过片刻时间,采嫔小主在皇上面前漏了气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后宫。 武月寒笑得肚子都疼了,一个劲手拍着桌案,眼泪都笑出来了,却还分出心神扒着一脸淡然的纳兰城连连不休的追问道,“快说说,说说,你到底在她的身上使了什么东西?怎么就她一人漏了气,宸妃没漏呢?” 皇宫里讲究啊,硬生生把人体浊气排放的结果,称为是漏气,不过不管是漏什么,采嫔一下子就成为了整个后宫的大笑柄,就算是杨将军自边关回来,也只能憋屈的脸黑,而说不出什么。 是你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害得皇上失了颜面,这能怪得了别人吗? 武月寒想到这些,更加就笑得乐不可支,不止肚子发疼,肠子也隐隐扭结到一起了。 纳兰城看了看他,很淡定的道,“若是宸妃也跟着一起漏,岂不就明摆着让人查?” 单单只采嫔一个,只能说你倒霉,无能控制自己。 如果再加上宸妃,那就会落入有心人的眼底。 “唔,这倒也是。可是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手脚啊,怎么就她漏了呢?” 武月寒对这个问题,还是非常感兴趣,纳兰城笑了笑,“也没做什么手脚,只是衣服料子薄了点而已。” “咦?就这些?” “就这些。” 见他说得笃定,武月寒也觉得没趣了,但他不说,他也不能再问,只嘀咕一声道,“可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自然是不会有这么简单的。 纳兰城能说,他是半夜不睡,一直蹲到凌晨时分,才往采嫔的汤里扔了巴豆么?这只是漏气,如果随后当场出恭,那才更让她丢脸! 他只笑笑,做着自己的事情,明日便是大年初一了,也是长历第二十四年,这一年,她二十二岁。 放在外面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落在这宫里,只等寒暑易日,踌躇到老了。 或许纳兰城忽然就明白,为何这宫中的女子不长寿,不是因为她身体差,而是因为她们生来就要注定在这样漫无期限的孤寂中死去。 可是,他不希望她是她们的其中一个。 “月寒,你也多准备一些吧,若是宸妃来唤,你还是要去的。” 手中的活儿不停,他要再为她做一双暖手的暖筒,外出时,如果手炉不便,这个刚好抄在手里,不惧风寒,又显得别致好看。 武月寒摇头,“我不去。也不知道宸妃在想什么,见天的想要把那个钦天监的谢老头拉出去溜溜……他现在都已经满头白发了,还能活几年?这是一点也不让人消停。” 说到这里,又看他手指间飞针走缝,可比一般的绣女还要缝得漂亮呢,顿时又羡慕,“你是什么时候学了这一手的?” 纳兰城眼也不抬,只告诉他,“当你身边再无一人可以照顾你,而偏偏还有另外一个人需要你照顾的时候,你也就学会了。” 想到这一手缝补的技艺,还是那时候的哑婆婆亲手教的,后来跟她一起入宫,又后来仓皇离宫……想着,又觉得离了宫也好。 这个深宫,就是个是非之地。 “算了,不提这事了,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是不可能有这样一手的。这样,不如你做给锦儿用的时候,也顺便帮我做一个?万一宸妃看到,我也好歹说一声,这是咱们司礼监集体的心意呢。” 厚此薄此,总是会给人留下话柄。 “我说过了,你要自己动手,若是不愿意,那便罢了。” 他做的东西,不愿意送去给别的女人,锦儿是他唯一一个放在心上的女子。 “不做拉倒。不是我说你啊,就你这样的心意,可千万要瞒得死死的,若是一旦被人发现,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武月寒撇撇嘴,又提醒着,纳兰城不以为意,只是笑,“那你呢,不也一样正在做着这掉脑袋的事?” 他指的是,两人同样掩藏身份进了这里,武月寒还干脆得了宸妃的眼,提了个月管事,倒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么? “我不同啊!我是常年不入宫的,也没几个人认得我。倒是你……这脸是他们眼熟的,不定哪天就会认出来的。” 指指他的脸,又指指自己的,武月寒又说,“反正都是要小心的。” “嗯。” 纳兰城头也不抬,依然在做着事情,可还是回了他一句,“所以,你是月管事。” 管事是行走在外面的,而他只不过是在这里小待一下,不出门也就是了。 武月寒见说不透他,也就算了。一起身,掠了门帘出去,外面的飞雪扑了进来,纳兰城手一个哆嗦,针尖便刺入了手指中,有些尖锐的疼。 他怔怔的看着流血的指尖,忽然就笑了。 他也真是爱惨了那一个女人,才能将所有心神都扑在她身上,而忽略了自身的一切。 为了她,他竟是也做起这女人的活计来了,还有模有样的。 笑一下,看看天色已经暗至深夜,这时候外面的群臣宴也都散了,他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暖筒,向外面看了看,很快,他挺拔的身影悄然消失在这司礼监中。 从这里去往锦宫的路,他走得很熟了,可从来没有这一次,他走得如此沉重的。 也不知……她到底怎么样了。 终于到了门口,探头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想了想,还是绕过了正门,去往了后方。 窗下开着一丛青竹,哪怕风雪再大,也压不弯它们的身体,纳兰城看在眼里,便笑了笑,纵身跃上,踩着浮竹,透过窗子看向内里。 暖暖的烛光下,似乎里面并没有什么人,也很安静,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纵身而下,扬唇学了一声鹧鸪叫,可久久不见素白过来,纳兰城以为出了什么事,正要迈步走出的时候,素白一身匆匆的从内殿里出来,见果然是他,不由得松口气,施一礼问,“公子怎的深夜前来?” 这时候如果皇上来的话,内殿中早已是熄了灯的。 而她与核仁出去玩耍,也刚回来不久,否则,还真听不到公子这声鹧鸪叫。 纳兰城温润笑起,先说了歉意的话,这才又道,“我是放心不下娘娘。素白,娘娘可好?上次没机会前来看望她,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 素白看着自家公子这般痴心深种的模样,既是觉得心酸,又是觉得欣慰,世间男人如公子者,能有几人? 如实报道,“娘娘身体还好,只是余毒未消,仍显虚弱,太医院让静养,可娘娘这些天也静不下来……” 话到这里,素白又顿了顿,见公子明显认真倾听的模样,便叹口气,将那日的情形都说了,末了这才又道,“采嫔小主最近很活跃,娘娘也是怕核仁惹事,又为了安全,这就加强了一下宫内戒备。” 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纳兰城点点头,还是把前朝采嫔的事情隐晦的说了一下,素白几乎要震惊的合不拢嘴,久久都觉得自己的脑中全都是“噗噗”的漏气声,忍不住弯腰就笑了,这里动静有些大,便听有人要出来看看,素白赶紧让自家公子离开,自己又回身入了殿,娘娘这时还未睡下,便问她,“是什么事?” 素白看内殿里无人,上前低声道,“是纳兰公子。” 哦。 娘娘点点头,便不再问了。 久久,她抬眸,又看着素白,轻声道,“以后,没事的话,就不要跟他见面了……他的身份,见一次,总是多一次危险的。” 若是被人发现,他必定不能全身而退。 “是,娘娘,奴婢记下了。” 素白躬身应是,又服侍着娘娘沐浴更衣,这之后,进入飘然若纱的帐中休息,素白便在殿里侯着。 锦言只觉得自己是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索性便轻叹一口,与素白又道,“若是有机会的话,你也多劝一下他,让他尽早离宫回去吧。” 同样的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没有那一次,纳兰城能应的。 这不就又重提起来,素白听了只笑道,“娘娘,您都劝不下来的事,奴婢如果能劝得下来?” 再没有比娘娘更清楚公子的心思了……可是这两个人,相见不敢相识,相识不敢不认。这是煎熬,是折磨。 素白垂眸看了看,见娘娘说了话,也没了精神,正打算落了帐子再退下,一转眼,见余光处一道明黄的身影迈步而来,她一惊,“嗵”一下就跪地,也不知刚刚的话,到底皇上听到了多少。只惊得一颗心“咚咚”乱跳,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是临时起意过来的,没经任何人通报,直接进入,来到床前的时候,他顿立而立,视线似是要透过薄薄的帐幔看清里面的人。 素白刚说了句,“皇上”,便被皇上摆手打断,素白咬了唇,便不敢再言。 锦言也听到了这一声“皇上”,同样心中一惊,可是想想,她与素白刚刚说的话,到后来的时候也并没有提起纳兰的名字,若是皇上是临时过来的,也不会听得全。 心下便跟着一松,撑着身子起道,“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臣妾身子不好歇得早了,还请皇上恕罪。” 柔弱的女子身在病中,也仍旧不忘本分。 景元帝目光深深看她,慢慢就问一句,“锦儿刚刚在劝谁,要离开皇宫?” 原来,是从这里听到的。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解除隐患 http://.biquxs.info/

素白顿时一颗心落了地,悄悄起身,慢慢退出去,锦言淡然若定的向外看了一眼,嗔怪的道,“皇上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今儿个除夕夜,举国欢庆,守岁还不曾过去,皇上怎的就来了臣妾这里?” 轻描淡写将这话题岔开,可还是要交待一句,“臣妾是看核仁岁数大了,让素白多劝劝她,早日出宫配了人,要不如果她自己愿意,真的嫁了和公公也行,只是这孩子总是不听话,推说一直要跟着臣妾,这才忧思而已。” 殿门口,素白听着这解释,着实出了一身冷汗,可到底这样的解释也算合情合理,可这心里却是嘀咕,以后可万万不能再多嘴了,幸好娘娘机灵,若不然,就真出事了。 景元帝有些不信,可看锦言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假话,略略沉思一下,也想不出她口中说的到底是“他”还是“她”,索性也就放开,点点头道,“等回头问问他们两个的意思,如果愿意,就赐于他们成亲罢了,如果不愿,核仁还是尽早出宫配人的好。” 采嫔的事,他也听说了,或许从这方面来说,锦言忧心核仁的安危,也是情理之中的。 景元帝生性多疑,可这样一想,倒也无甚漏洞可言,便也将这事放下。 便与锦言道,“锦儿,守岁的事情,朕是特意来找你的,三个孩儿与朕都在一起,你也带了太平过去吧。” 这一年,他的孩子都不大,可比之从前来说,已经好得太好了。 这是他第一年的子女双全,身边有皇子有公主,还有自己放在心里的女人能够陪着守岁,景元帝如此想想,倒也觉得这个年过得很好。 “可是臣妾这一身的病……若是过去了,会不会惹得众人不高兴?” 锦言犹豫一下,想推掉,她本就不愿意参加,不论是谁陪着。景元帝笑了,抬手点点她的脑袋,满满都是宠溺的道,“真是个傻锦儿,你打得光鲜亮丽的,只说病好了,谁还会在乎?谁还敢在乎?再说有朕在旁,看她们哪个敢给你使绊子!” 这一身王者之气,凛然天成,倒也是,你皇上亲在现场亲自护着的人,别人想要巴结讨好都来不及,也没几个真敢给你找不痛快的。 这样一想推不掉,便也只好应了。 好在核仁与素白刚刚回来,两人也没有洗漱,便又一起将两人喊了过来,穿衣打扮,折腾了有小半个时辰,锦言将纳兰城送来的那身百鸟飞雪的朱紫衣裙套上,雍容高贵,外面再加了一件黑金色的貂绒暖氅,仅凭这一件衣服,就已经够人眼红了,可她一次倒是穿了俩。 核仁欢喜,见状还不够,又给娘娘找来一双高筒的鹿皮靴,恰好这时,司礼监赶来送来了几个暖手的暖筒,因着娘娘不喜,脸上便也只点了素妆,头上也只插了一只展翅的金步摇,颈间还挂了一串硕大的东珠项链---这么一打扮出来的时候,景元帝猛然就看呆了眼,惊艳得连出声都忘了。 “皇……皇上,可是臣妾这样不好?” 锦言一时迟疑,觉得浑身的不自在,这样的盛妆打扮,还是第一次,感觉像是要被人推出去发卖一样的……她不喜欢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 “唔,好看,真好看……锦儿,朕从来不知,你居然有这样的美丽的颜色,却从来没有仔细用心的妆点过呢。” 唇角噙着笑意,皇帝大步上前,回神赞她,又顺着话音接着道,“这是司礼监送来的新年礼服吗?看来宸妃新提的月管事,还真是慧眼识珠。单冲这一条,朕就该赏她。” 赏她如此有眼光,挑了这么一个尽心尽力的管事,将他的锦儿打扮得如此惊艳,美丽。 “皇上,您又取笑臣妾了。” 锦言抿唇笑,素颜秀美,竟是丝毫不比盛妆之下的宸妃逊色。 琉璃灯光打在脸上,是她清秀至出尘的一面,似乎更胜一筹。 景元帝情不自禁握了她的手,自以为心中早已历经岁月平淡而退化的那一种激情的冲动,这一刻,又忽然如同燎原的野草一般疯狂成长。 “皇上,时间不早了,现在就过去吗?” 手心微微汗湿,锦言不着痕迹的说,倒也没有煞风景的将皇上的手拂开,核仁便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打着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免子灯道,“皇上,娘娘,这是奴婢刚刚得来的兔儿灯,就让奴婢在前照亮吧。” 她抿唇笑着,笑得格外的欢喜,皇上看着也喜欢啊,瞅着这兔儿灯做工不错,问她,“谁做的?” 锦仁脸一红,讪讪不知如何回答,素白便笑了,难得揭她的短,转身对帝妃二位主子言道,“禀皇上,娘娘,这是和公公亲手做的,特意赶在除夕夜送于核仁的礼物。” “素白。” 核仁跺脚,娇羞万分,又不敢大声说话,倒是这样的小女儿姿态仿佛又瞬间取悦了皇上似的,随着阵阵大笑出声,那目光便幽幽的落了过来,似是隐着无尽的话语,欲说还休的样,让人顿时古怪。 锦言随着看过来,看到核仁的娇羞,看到皇上那格外明显的目光,她心中顿时“咯噔”一跳,来不及多想,慌忙就打断道,“核仁,还愣着干什么?眼下除夕夜正好,你若愿意,不如趁着新年大喜,也好请皇上赐婚?” 一个眼色使过去,核仁还在懵懂,皇帝还想说什么,素白似乎也看出了点什么,赶忙就一拉核仁道,“和公公都亲手做了兔儿灯送来,这就已经表明了心意,你再这么扭捏着,小心好事又飞了。” 唔! 这事还真是正主不急,别人急……没瞧着皇上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吗? “嗯,如此也好,核仁,你意如何?你若不愿,朕也不会强迫你……” 左右夹着锦嫔与素白,皇帝也不好明言,而是含蓄问道,“如你不愿,朕可以赐你更好的婚事。” 话音一落,一共四人,当场就有两人脸色难看,锦言勉强一笑,向皇上道,“皇上说笑了,她怎么可能不愿?倒是女孩子家脸皮厚呢,臣妾之前不是还与素白商量着劝她离宫的吗?如今正好,既然观她这模样,不如臣妾就当初做主了,赐婚核仁与和公公成就姻缘,喜事就定在年后十五办吧。正值元宵佳节,宫中也好久没有喜事了,倒也算沾沾光,应个景。” 既然锦嫔都抢着这样说了,皇帝也不好说的,只好笑了笑,点头算是应了,“既然这样,朕也准了,也就做了和公公的主儿,看他如此有心,而核仁你也有情有意,等年后成亲时,让娘娘给你添妆,朕也有礼相送。” 这话落下,核仁受宠若惊,立下跪下大喜谢恩,素白与娘娘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松了口气,倒也真心为核仁高兴。锦言更是当场就愉悦的笑出声道,“你这丫头,刚刚还扭捏着不肯求皇上,现在倒是谢得这么快,是嫌弃娘娘我给不起你嫁妆么?” “娘娘。” 核仁顿时大囧,又不依的跺脚,小脸瞬间飞得仿佛夜间傍晚的飞霞。 皇袖这时候看了,像是心中没什么指望了,倒是真没有别的想法了,锦言看在眼中,便真的松一口气,还好是心血来潮,好险。 若是当真让皇上开了口,核仁还怎么做人?应了不愿,不应就是抗旨,那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好了,这亲事也定下了,还不赶紧打着兔儿灯去前面告之你的和公公?若是他也高兴了,朕也自会赐他一座宅子,做你们的小家。” 许是这会儿当真是没想法了吧,皇帝突然就对于做媒这件事,由衷的热心起来,以至于他张口说到赐一座宅子出去的时候,忽然就觉得整个人都好极了。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由心而起的欢喜与高兴,以至于,他想想之前的心思,越发觉得自己这悬崖落马是对的。瞧瞧,这样一来,锦儿高兴,核仁高兴,和公公也高兴,这比什么都好。 理清了心中感慨,皇帝芥蒂全消,觉得自己幸好还是明智的,果然明君是也。 立时开开心心,满脸柔情,亲自携了身边美人儿,也不打伞,就这样一路踏雪,渐渐往前面朝堂,更加热闹的地方而去。 宫灯明亮,欢呼雀跃,琉璃宫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瓜果糕点,宸贵妃娘娘淡金色裙衣盛妆出席,高居首位,左右三个小皇子兴致勃勃的由各自的奶娘抱着领着,眼巴巴看着桌上的瓜果直流口水。 锦言扫了一眼,采嫔倒是没有来,素白刚刚还没来得及跟她讲采嫔的糗事,这时候见状,便悄悄在耳边说了,锦言一乐,笑颜便起,衬着这宫灯明亮,倏然就令整个琉璃宫宴悄然失色。一时间,众人纷纷看过来。 在第一眼见到这好久不见的锦嫔娘娘时,俱都目露惊艳,可很快又回神,由宸贵妃上前,先与皇上见了礼,锦嫔也与宸贵妃见了礼,再然后,众宫人或者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宫中美人答应的齐身也见过了锦嫔,这才又分宾主落座。 这一次,皇上居首位,左手边宸贵妃,右手边锦嫔,众美皆在,称心如意。 宸贵妃抿唇笑着,却是向锦嫔那边看过一眼,亲热的道,“锦嫔妹妹不是说身染重病不能出席吗?” 一句话,顿时让人心中不快。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贵妃心机 http://.biquxs.info/

皇帝向宸贵妃这边看了一眼,宸贵妃恍若未知,依然旁若无人的笑着,似是压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多么不招人待见一般,核仁也跟着很生气,这明摆着就是让人不痛快的。 可现在能够坐在这里的人,不是皇上就是贵妃,自家主子却反而是身份最低的那一个,哪怕是想要为主子打抱不平,也不敢说什么的。 锦言却笑了笑,神色淡然而定,先是抿唇向着宸贵妃又行一礼,这才轻轻的道,“臣妾多谢贵妃姐姐挂心……臣妾的确是身染重病,这不,皇上说了,要跟着出来与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这病也就好了。” 笑着,又含情脉脉抬眸,看向了正向她低头过来的景元帝,景元帝脸上的冷,便随之淡淡而去,点点头,眼神宠溺的落在她的身上,最后轻轻一笑,低声道,“锦儿总是最知朕意。” 一句话,锦言微微吊起的心便终是跟着放下,宸贵妃一张脸勉强笑着,可心里的不甘,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卓子在旁侧贴身侯着,一时间只觉得脊梁骨森森的寒,叫苦不迭---娘娘不高兴,遭罪的还不是他们? 不过小卓子倒也机灵,一眼瞅见奶娘嬷嬷怀里正抱着的三皇子,立时便脸上笑开了花,与宸贵妃道,“娘娘,您快瞧,三皇子殿下正朝娘娘笑呢。” 这话音落下,宸贵妃顿时转过脸去看,果然见自己亲生的三皇子,正软软的仰了小小的笑脸在向着她咿咿呀呀的伸手,心头顿时一暖,也再不将锦嫔放在眼里,含笑出手,向着奶娘嬷嬷道,“将三皇子抱来本宫这里。” 嬷嬷笑着应声,忙着抱了三皇子过来送于娘娘抱着,宸贵妃笑着,这时候的笑脸,是她最真心也最欢乐的。锦言抿唇看着,母爱总是伟大的。世上的母亲也总是自私的,都想把自己能够得到的最好的一切,都留给自己的孩子。 宸贵妃是,她也是。 所以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晦暗不清。 “锦儿,在想什么?明儿这样乖,我们的杰儿与谦儿也不错。” 皇帝笑呵呵的,视线落在另外两个嬷嬷怀里抱的小皇子身上,满眼里都是宠溺的父爱,而这样的话语,落在宸贵妃耳中,一股怒火从心头起,差点又气得倒仰,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在说,明儿就不是他的亲生皇子吗? 怀里抱着小皇子,她一身华裳着身,心里却冰凉,这就是皇上,这就是她爱了一辈子,将整颗心都掏出去的皇上。 心中骤然哀哀,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贴身宫女柳翠上前,有些怜惜的看着自家主子,心头蹉跎,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宫灯琉璃,欢声笑语,琉璃宫中琉璃醉,看锦嫔与皇上,彼此情浓,你依我依,她却像是这天底下最光鲜亮丽的白天鹅,哪怕再高贵,似乎也是孤身一人。 渐渐心中泛了苦,面对这如此热闹的守岁夜,她也再提不起半点兴致,抱着儿子下了台阶,在宫娥如云的场地中央,先是慢慢行着,带着儿子玩耍了片刻,这才又弯腰放下儿子,伸手牵了儿子的手,勉强的抿唇笑道,“明儿,母妃身体不太舒服,你去跟父皇说,咱们先回去好不好?” 她弯下腰身,微凉的手,软软抚着儿子的脸,三皇子抬起头来,看着满眼都是琉璃般的光泽,他不懂什么叫母妃的不甘,也不懂什么叫大人的情绪,只是懵懂的点点头,声音小小糯糯的道,“母,妃……回。” 只是三个字,说出来却好费劲。可他唤出来的不是父皇,而是母后。 宸贵妃一怔,整颗心都要被儿子的这一声呼唤给喊得融化了。 大过年的守岁夜,她竟是毫不顾忌当然就落了泪,身边宫女见着,顿时怔怔,一瞬间,这样哀伤的情绪像是会被传染似的,忽然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正在做着的,或者是正在忙着的手中动作,齐齐都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锦言有些惊讶,身子微微侧过,问核仁,“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大好的日子,这怎么就哭了呢? 核仁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哪里会知道啊,贵妃娘娘想哭就哭了,她不过一个宫女,管不得的。 再者说了,就算能管,她也不乐意去管。想想从前的事情,想想青枝姐姐的死,核仁眼里都带着恨意。 身后衣襟被人轻轻拽了拽,核仁余光一扫,是素白,转眼看她正担忧的看着自己,核仁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露出个笑容,素白这才不再担心她。 真是有些怕这丫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场就给宸贵妃难看,再下不来台,这岂不是要让娘娘与贵妃再结下死怨了? 核仁就白了她一眼,她有这么不靠谱吗?还值得让素白这么惦记着。 锦嫔主子就左右无声的看着这两个丫头眉来眼去,不用问,也知道这两人在传白着什么,有些无语的抬手抚抚额头,见皇上还是有些担心的看向了那边正在慌乱擦泪的宸贵妃,这才又顺着皇帝的心思,贤良淑德的起身道,“皇上,贵妃姐姐怕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臣妾过去看看?” 作势要迈步而下,步步莲开行向哀然绝美,又隐隐带着出尘之缥缈般的宸贵妃,皇上已经大步下来,先是大手握了她,继尔又放开,轻声道,“你身子弱,拿了手炉回去坐起,贵妃那边朕去看看。” 宸贵妃这时站立的位置,倒是与这边的座位有些距离了。 景元帝放开了锦言,大步迈行过去,锦言便抿抿唇,朱紫绣着百鸟飞雪的裙衣,华美精致,在这样人声鼎沸,又满是宫娥秀美的琉璃殿里,便如同是一朵缓缓而盛放的雪中寒梅,那般清冷,又圣洁,高贵。 唇角扬起了淡淡的笑意,正逢核仁不放心自家主子,匆匆跟着跑下台阶,锦言递了手与她,轻声道,“不必多言,回去。” 既是皇上是在体恤她身子虚弱,而自行去前安慰宸贵妃,她又何必再巴巴的跑上去? 有时候,人家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你再怎么上前去巴结,宸贵妃也永远不会去喜欢她,就如果,她也同样不喜宸贵妃一样。 “是,娘娘,奴婢这就扶您回去。” 核仁低声,手扶了娘娘行上了台阶,又重新坐回了高位右侧。自古左贵右富,而皇上眼下宁安宫空置,宸贵妃便是这大历后宫第一人,自然从定了皇上的左首位。 可皇上的右首位,采嫔不在,也无人与锦嫔相争,这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右贵的位子,锦嫔却并不占有。 抬手拿了帕子轻压了下唇角,锦言目光垂低,细细看着自己的指尖,核仁在旁沉默而立,给娘娘把手炉递了过去,锦言抬眸,将手炉拿过了手中,满足的抱着手炉暖着,核仁嘴角抽抽,终于是忍不住了,自家娘娘这心该是有多大啊。 瞧人家那边都用上梨花带雨的美人计了好不好? “娘娘,贵妃娘娘这样做,分明是故意要吸引皇上的目光啊!” 核仁凑在耳边低柢说道,她很不高兴,偏是这除夕的守岁夜,这宸贵妃就能出这么妖蛾子?她才一个皇子,就知道拿孩子去招逗着皇上,那我们主子还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呢,比皇子多,你比得过嘛你? 不平的目光转向那边,锦言抬眸,眸光带着冷意看着她,“是不是宫中嬷嬷教你的都忘了?祸从口出,你什么时候才会长点心?” 要知道,这里还是在琉璃宫,核仁就敢这般放肆,要是万一让人发现,传到皇上耳朵里去,真以为她会保得住她吗? 看来,这所谓的宠,果然比厉,更能毁掉一个人! “等回去,你便去后厨忙吧。本宫身边有素白就够了!” 锦言冷冷说着,这一次她是真发了狠,不给她点教训,以后她会把自己都害死的。 “娘娘……” 核仁一听就急得要哭出去,可这里大庭广众之下,她哪里又敢真跪,只是紧紧咬着下唇,红着眼睛,一脸哀求的道,“娘娘,奴婢这次真的知道错了,求娘娘饶奴婢这一次。” 有时候真恨这张嘴,口无遮拦的……可这脾气就是压不住,那怎么办呢? “这次饶了你,那下次呢?是不是非要等着别人的刀子,压在你的脖子上了,你才知道收敛一些?” 锦言木着脸,朱紫颜色,高贵典雅出尘脱俗的衣袖便这么轻轻一挥,便已然决定了她的去留,“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若你能够很好的学会怎么克制自己了,本宫自然会再让你回来的。”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平日里越是惯着她,将来就越是害了她……万一,万一到时候东窗事发,她也不忍心看着核仁再如青枝一样,为她而死。 这是明目帐胆的,血的教训。 “娘娘……” 核仁哭着,还想再求,素白一拉她,无奈的一声低叹道,“早说过你多少次了,就是改不了……现在皇上和贵妃都在这里,你不许乱哭,免得再给主子添麻烦。” 话落下,到底还是心疼她,与娘娘低低说了一声,便由着核仁退了下去。 这时候,皇帝也笑呵呵的身边引着宸贵妃又重新走了回来,见状便问,“今日要守岁的,核仁,你去哪里?” 宸贵妃抬眸,眸里极快的闪过一缕看不清的情绪,随便便低声扯扯皇上的衣袖,慢慢的道,“皇上,臣妾怎么瞧着,那核仁像是哭过的样子?” 一句话,核仁脊背发凉,锦言视线看过来,素白禀了呼吸,皇帝慢慢的沉了脸。而唯有宸贵妃,让人看不清的眼底,带了带了几分深彻的寒意。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血色刺目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顿了顿,便将视线转向了一身冷寒,瑟瑟发抖的核仁。 核仁这一刻只恨不得自己两眼一黑昏过去才好。明明就要没事了,可偏那宸贵妃眼尖……她咬咬牙,不敢让自己的怒意流露出眼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扎得死死的,听皇上便问起道,“说说,为什么要哭?” 宽大的袍袖一挥,当下将宸贵妃也撇了出去,大步上了台阶,冷着脸看她,“说出个理由来,让朕不罚你。” 他也真是一肚子火,原本除夕守岁夜,这好好的过着不行吗? 才不过刚哄好了宸贵妃,转眼又是这没眼力架的下人。 抬眸看了锦嫔一眼,后者只是淡淡坐着,蜜枣茶盖放在手心里,轻轻刮着上面的沫子,皇帝视线微闪了闪,便坐了过去,大手从她手里将茶盏拿走,道一声,“身子虚,就不要总喝凉的。” 锦言抿了抿唇,“是,皇上。” 她的茶凉了吗?她怎么不知道。 “砰”的一声,茶盏放到一边,丸公公与和公公都亲眼见了这一幕,不由顿时吓得不敢出一声大气,和公公更是急的悄悄拿余光去看核仁,只是见她扎得低低的脑袋顶,一时间又急又气,可也毫无办法。 皇上正在气头上,谁敢去说情? “说话啊,为什么哭?是哭给朕看呢,还是哭着你的主子娘娘看的?” 冷冷的声音又一次厉声喝问,而这一次明显就更加了几分说出的寒意。核仁身子一僵,终于咬咬牙低声禀道,“禀皇上,奴婢并没有哭……是因为刚刚娘娘说了个笑话,奴婢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句话,和公公顿时松一口气,锦言微不可见的抽抽嘴角,默默垂眸,表示不反对。皇上便狐疑看了自己的女人一眼,想想今夜是该高兴的,核仁能给出这么一个理由,便也罢了,挥挥手道,“既然这样,那倒是个凑趣的事,也罢,你先下去吧。” 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瞅着那眼睛就不舒服。 核仁大喜,立时起身就要远离,可不想,雍容华贵的宸贵妃今儿个就像是要跟核仁杠上了一般,唇角微微一扬,轻勾着笑道,“既是锦嫔说了个笑话,这就能笑得出眼泪来……本宫也是好奇的紧。刚好皇上也在这里,不若就一块听听?” 话是对着核仁在说,可这话里的意思……却分明指向了锦嫔娘娘。 核仁垂着头,双手紧紧的握在袖间,心里又急又怕,她这一时图解围的把娘娘也拉下了水,可娘娘哪里会说什么笑话? “娘娘……” 素白也惊了一下,抬手轻轻拉了拉主子衣袖,锦言眸光微眯,视线轻轻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隐隐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了景元帝身上。 年轻的皇帝一眼瞧过去,就知她什么意思,当下就笑了,挑眉问,“可是跟朕有关?” 锦嫔笑着行礼,“是有一些关联……不过还是要请皇上恕罪,是臣妾斗胆了。” 潋滟的朱紫衣裙微微扬起,带着醉人的风姿,像是这雪夜中的一抹精灵扫过众人的眼,这一刻不止是众人醉了,皇上是早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醒得馥郁。 “哈哈哈!好,既然爱妃这笑话是有关于朕的……那就不听也罢。” 话落,景元帝笑着上前,也当真不怕丢人的自揭其短道,“要是朕这笑话,真是让你这小妖精给传出去了,那还如何威仪天下?” 话虽如此,可你这番当着众人的面,就如此宠溺锦嫔娘娘,这样真的好么? “那臣妾……就等回头说给皇上听了?” 灵动的双眼轻轻一眨,隐约又带着狡黠的机灵,一时间又更将个皇帝看得心里直痒痒,恨不得这守岁夜马上过去才好,再度大笑一声,落坐在居中首位,又向着台阶下气得脸色难看,偏偏又是不得不强忍的宸贵妃招了招手,笑着道,“贵妃,你还等什么?上来与朕坐吧!” 左右皆美人,人生皆大欢喜。 “是,皇上。臣妾这就来。” 勉强扯一个笑脸,宸贵妃行礼,拾阶而上,身后奶娘嬷嬷怀里抱着小皇子重新走上台阶,站在她身后,皇帝就左右看了一眼,抚掌一笑道,“锦儿,不是说要将太平也带过来玩耍吗?怎的只见她的三位哥哥,独独不见那个小丫头?” 膝下无子空虚多年,这一下就生了四个,皇帝想想,真是睡着都能笑醒。 核仁悄悄的起身,退了下去,娘娘的声音已在耳边轻轻的响起,“太平今儿个疯跑了一天,有些累了,核仁也是要下去照顾她的……” 一句话,免了身去厨房的差事,核仁顿时大喜,飞快的拿眼睛往这边看过去,素白沉静的在身后摆着手,核仁抿了抿唇,悄悄的退下,欢欢喜喜去照顾小公主了。 倒是想起娘娘刚刚的怒意,心里也跟着发一把冷汗。 娘娘说的对,祸从口出,以后一定要慎言慎言再慎言。 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手中提了快乐的兔儿灯,很快便折返得不见人影。 殿外,飞雪飘零,将整个江山染成一片的晶莹,像是奇美的冰雕世界,让人心旷神怡,叹为观目。 核仁匆匆的脚步沿着宫道入了锦宫,刚刚进门,一柄利剑忽的由门内趁着黑夜刺出。 那般突兀,猝不及防。甚至,她都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还以为只是一片飞雪,打着旋的又落了下来。然后……那冰凉的剑体,刺入热腾腾的胸口。 莹白的雪,鲜红的血……她呆呆低头,看自己胸口一朵妖艳的血花弥漫着铺天,看那人又极快的抽了剑,然后,一道飞射的血线,便向着漫天的落雪整个的整个人身子便已经嗓然扑倒。 身体里的血,不要命的喷溅而出,她整个人爬在雪地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很快,那人便冷哼一声,扭身飞奔而去。 那一眼的冰冷,让她原本绝望的心,更加寒凉。 “娘娘……” 冰凉的血,刺激着她的脸,她吃力的喘息着,脸色那般惨白。 可是,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样死,“娘娘,娘娘……” 她一声声低低的唤着,身上的伤口似乎也因为这夜间的寒冷,而变得有几分凝固,她疼得满头冒汗,可转眼又冷得打摆子。 雪,一层层的飘落而下,慢慢的覆在她发上,身上,手里的兔儿灯,慢慢的熄灭,像是她的呼吸,也渐渐随着这天地间的寒冷,慢慢就无声无息的归于沉静一般。 很快,她的身上便落了厚厚的一层,远远提着灯笼看来,只隐约可见这里有个鼓鼓的雪堆,在这样铺天盖地的雪夜中,显得那样诡异,又萧条。 和公公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丫头,核仁刚走不久,他就与皇上告了假,提了灯笼,一路悄悄的追了上来。 因还不到午夜,整个宫中都显得尤为热闹,只除了锦宫这里,鸦雀无声的让人觉得后背发冷。 提着灯笼一路心急的行到锦宫门口,和公公驻足看着里面的宫灯暗暗,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安。 恰在此时,宫里守夜的小太监看到了他,立时一溜烟的跑过来,满脸是笑的请安道,“奴才给和公公请安,给和公公拜年了。” 若是搁在平常,和公公必定会笑逐颜开的赏这小太监一封赏银,可今天,他莫名的心惊肉跳,见这小太监立时就问,“核仁姑姑可见回来?” 小太监怔了一下,有些诺诺,和公公顿时大急,“说啊,可见核仁姑姑回来过?” 如此诺诺,必定有事! 可偏是这小太监如此没有眼力架,和公公越发焦急,直接出手一把揪了他的衣领子,用力的提起来,怒道,“说啊,你耳朵是聋了吗?” 小太监这一下就真吓,吱哇乱叫的道,“公公饶命,奴才刚刚就打了个小盹而已,实在没见核仁姑姑回来过……” 呜呜呜,他要哭了,怎么向来和蔼可亲的就吓得魂飞魄散,和公公突然这么急,定是出了大事。 急忙摇头道,“奴才刚刚在殿里打盹,没见核仁姑姑回来……” 一话未话,整个身子就被人重重甩了出去,他惨叫一声,好巧不巧的,一头就扎到了身后雪地中。 “嗵”一声响,高高鼓起的雪堆,就这么被他一头撞开,硬硬的,似乎里面还埋着什么东西。他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摸,忽然就脸色一白,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跳起来,叫得那嗓子都哑了。 刚要离开再去找人的和公公,这一刻,猛的就转回了身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雪堆,只觉得自己这一颗心,就在这一瞬间,化为了冷冷的冰雪,又跌得支离破碎,四处飘扬。 “核……核仁……” 他嘴里喃喃叫着,脑中轰隆作响,他看着刚刚被那小太监撞飞而开的雪堆之下,那一角红油纸做的兔儿灯,是那样的熟悉,却又像是隔世般的飘零。 一眨眼,竟已经是天人永隔了吗? “核仁,不会的,一定不会是你的……” 他喃喃说着,一步一步踉跄扑过去,突然又疯了一般的拼命双手刨雪。边上小太监尖叫声落下,这时见状,也回了魂,赶紧哑着嗓子跑过来帮忙,和公公抬手挥开,重重将他扔到一边,怒道,“滚开!”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瞒下死讯 http://.biquxs.info/

小太监一个趔趄再度摔倒在地,这一次,他是连喊疼都不敢,连滚带爬扑出来,跌跌撞撞的向着宫门外跑出去。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到了琉璃宫,站在宫门口,急得双手猛搓,不停的探头往里看,可他根本不敢进去。 这时候娘娘正在参加琉璃宫宴,连皇上贵妃都在,他哪里敢放肆? 丸公公向这边瞟了一眼,悄悄的退了下去,匆匆的低声问,“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皇上与娘娘都正在兴头上,要多长点心。” 丸公公轻声喝斥,并非是他对锦宫的事不放在心上,这就是正因为放在心上,所以才悄悄过来了。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他保准一个眼风都不会给。 小太监“扑通”一声就跪下,急得脸色发白的大哭道,“丸公公,出事了,出大事了……” 丸公公一听,这大过年的说这么晦气的话,顿时就恼道,“掌嘴!皇上娘娘正高兴着,能出什么事?” 手中拂尘甩了一把,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锦宫之地,怎么就留了这等不中用的奴才?等明儿个报了娘娘,一定把这不中用的蠢货给换了去。 心中想定了这事,正要存了一肚子火转身回去,却听那颤巍巍的小太监又再度大哭道,“公公,是和公公出事了,是核仁姑姑出事了啊……呜呜。” 这是要他的小命么? 无论是和公公还是核仁姑姑,这两人一个皇上身前的管事大太监,是他的顶头上司,一个是锦嫔娘娘身边的管事大宫女,还是锦宫的姑姑……不论是谁出事,都是一场绕不过去的地震啊。 小太监这会哭得真的是都不想活了。 他作死么要在屋里兜着手打盹,他怎么就没早看到核仁姑姑回宫来呢? 让姑姑眼睁睁的死在他的面前,这一下子,他小命指定是保不住了。 越是越是怕,止不住的又咧嘴哭,丸公公双脚一软,急忙伸手扶了旁边的侍卫,吓得脸色都变了,“你……你说什么?” 和公公出事? 核仁姑姑出事? 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听着这小太监连哭带嚎的讲了一下过程,他跌跌撞撞就往琉璃宫内殿行去,上了台阶,进了内殿,扑面而来的地龙热暖并没有让他觉得好过,而是更加觉得浑身发冷,发寒。 “皇上……” 努力让自己冷静到了近前,他脸色难看,声音压得极低,皇上正看着台下歌舞心情大悦,见状便扭了头来问,“何事?” 再见他脸色难看,心里就“咯噔”一下,长眉皱了起来,丸公公察言观色,吓得冷汗透了满背,赶紧看一眼皇帝右手边的锦嫔娘娘,又看一眼宸贵妃,皇帝便知这事是关于锦宫的。 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下了台阶,边往外走边道,“说吧。何事?” 丸公公弯腰禀,“是锦宫的核仁姑姑出事了……” 皇帝脚步猛的顿下,回身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朕刚刚看她是要回宫去照顾太平……怎么转眼就出了事?太平呢?太平怎么呢?” 自己的骨肉自己疼。 丸公公报的出事的人是核仁,皇上问的,却是太平公主。 “公主无事。核仁是死在院子里的。” 具体的情况,他也就不知道了。 锦宫那小太监来报,结结巴巴的一番话说下来,他都要急了。 “皇上,午夜钟声要到了,要不然这事……” 丸公公想了想,又小心的提议着,总是要让娘娘过个好年的,若不然,这一夜谁都过不好的。 “也罢。和公公呢?他若在场,就让他自行处理,娘娘那边暂不许报,等得年后再说。” 年轻的皇帝摆摆手,眸中抬起的视线,幽幽的向着漆黑落雪的夜空望了一眼,想他这宫中,当真是内松外懈的什么人都可以来去自如了。 核仁的意外出事,终也会让他觉得感伤。 丸公公躬了身退下去,匆匆去往锦宫,传了皇帝的旨意,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和公公已是将核仁冰凉的尸身从那落雪的堆里挖了出来。 浑身都冻得僵硬了,可唯独心口还带着一点点的热,是执念不曾放下,是死不瞑目。 “和公公……” 丸公公上前,亲眼见着这一幕,也是鼻子酸酸的,谁能想到,刚刚还活蹦乱跳,因为娘娘一个笑话就笑出了眼泪的核仁姑姑,转眼,就变成了这一具冰凉的尸体。 “皇上吩咐,正值年节时期,核仁的事情,就暂且先瞒着娘娘,至于借口……皇上让您看着拿主意。” 恭恭敬敬向着已逝的灵魂行礼,和公公面色惨白的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子,似是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又似是压根都没有听到。 满眼转着的,都是她的昔日笑容,耳边听到的,都是她刚刚才拿到兔儿灯时,那欢喜得要飞起来的神情。 她说她要嫁他,娘娘已经赐了婚。而他也终于欢欢喜喜的答应了,可谁又能够想得到,天意弄人……死亡,竟来得这样的突兀。 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快的也让人无法接受。 整个人都变得痴了,呆了,傻了。 就这样一直坐在冰冷的雪地里,他怔怔的抬了视线往上看,视野中漫天都是飞雪,夜空都是暗的,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可又觉得非看不可。 就像是那里正站着一个妙龄女子,笑嘻嘻的说要嫁给他一样,鼻子一酸,热泪滚滚而下,喉咙跟着发痒,下一刻,他一口鲜血喷出,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 却依然是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不放,和公公也看得哭出了声,连连喊了人来,死拉硬拽的将他们都拖起来,这才发现和公公的双手十指,因为长时间的维持同一个姿势,冻得掰不开了。 “丸公公,这怎么办?” 锦宫里留下的侍卫低声问着,人人心里都藏着阴霾,皇上将锦宫的安全交于了他们手里,可他们却是失职了。 让人悄悄的潜了进来不算,竟还无声无息的杀死了锦宫的大宫女。这不止会让皇上动怒,也更是给他们脸上抹黑。 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既然掰不开,那先一起先抬下去吧。” 丸公公鼻意浓重的说,“等一下,你们几个都不需再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娘娘追究……不,就算是娘娘不追究,他们几人也不适合再留在宫中。 “是。” 几人应了声,各都脸色沉重而难看的退了下去。 这一次意外,他们责无旁贷,便是皇上一怒之下砍了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 怀着一腔悲愤的心情,丸公公果敢利索的迅速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情,又马上派了更多的暗卫过来,好好守着小公主,这才又转身回去琉璃宫,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宫中守卫也明显都多了起来,路上遇到了的巡逻侍卫,也个个都多了一些的杀伐之气。 “皇上,都好了。” 迈步而进,禀与皇上知道,皇上点点头,淡然的脸色再不如之前的喜形于色,而是隐隐的遮了一层冷冷的青色。 丸公公看得浑身发冷,也压根不敢与锦嫔娘娘看过来的视线对视,他悄悄抖个身子,退入了殿中不起眼的角落里,锦言蹙了蹙眉,向着素白看一眼,素白点点头,便悄然退下。 刚刚出了琉璃宫,还没走两步,外面有小太监上前拦着道,“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素姐姐,您还是先回去吧。” 核仁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素白这次出来,明显就是得了娘娘的意思,想要过去打听。可皇上的旨意,也没人敢违背。 “是娘娘吩咐要回宫去请小公主来,这也不行吗?” 素白皱眉反问,越是拦着不让回,越是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难道,是公主出了事? 一瞬间,她忽然就有些心慌,那小太监为难堵着去路,脸色讪讪道,“对不起,素姐姐,奴才也是奉旨为差,请素姐姐姐还是不要为难小的。” 素白听了,转身就往回跑,进了殿又猛的放缓了脚步,旁若无人的去往主子身后,锦言看她一眼,以眼神问她如何,她只是轻轻摇头,连门都出不去,又何来打探消息? 自然,有关她自己对于小公主出事的猜测,在没有事实的真凭实据之前,素白不敢透露任何口风给娘娘。 “锦儿,总看着你的丫头做什么?今日守岁之夜,朕许你一愿望,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皇帝转眸,含笑说道,不着痕迹的目光在素白身上轻轻扫过一眼,素白立时凝神,迅速垂眸,锦言笑一下,刚要说话,宸贵妃不甘寂寞的声音,娇媚不依的道,“皇上,您就知道宠着妹妹,臣妾也想要个愿望呢,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呢。” 这是明显在争宠。 锦言轻轻一笑,抿唇道,“既是如此,那就请贵妃姐姐先请皇上讨个愿吧。” 她身份,不愿与人争。 “不必了。朕先答应的你,自是由你先,至于贵妃,稍等一下吧。” 皇帝淡淡说着,眉眼之间不见任何波澜。宸贵妃娇媚的笑,便硬生生的给冻结在了脸上,回头再看锦言时,已是带了明显的怨恨。 这贱人,什么都要跟她争。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琉璃宫风云 http://.biquxs.info/

锦言敛眸垂目,手指软软的绕着衣袖,有种漫不经心的淡然。 她本不想要什么承诺的,可她已然出手,就再没有半路悬崖勒马的道理。 这一场无声的对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仰了眸,她纯粹的目光,比这琉璃宫的宫灯还要更加璀璨,软软的笑意一起,她笑看着皇上道,“皇上金口玉言,赐臣妾什么,臣妾都愿意。” 锦嫔盈盈下拜,越发显得娇美可人,景元帝赞许的看着,目露痴迷,他现在又找回了曾经的感觉,他的锦儿又回来了。当下哈哈一笑,开怀道,“那朕就开金口,赏朕的锦嫔,一顶贵妃位如何?” 这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锦言抿唇,浅浅盈笑,“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姣好的玉颈微弯,向皇上轻低臻首,景元帝目光飘忽,看着她的美好,忽然觉得下腹微紧,一把将锦言搂了,开怀大笑道,“好好,爱妃既如此,那就全凭朕来做主!今儿个,朕就赏你锦嫔小主为皇贵妃之位!锦儿,你看可有异议?” 开玩笑的俯首与她说,竟是比刚刚的贵妃之位,还要再高一级。 转瞬间,就与宸妃平起平坐了。 宸妃的脸色变了变,袖下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气得差点昏厥,三皇子抱在奶娘嬷嬷怀里,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看着母妃,不明白母妃怎么忽然就很累似的。 锦言也大出意外,但很快又浅浅笑道,“那臣妾,就多谢皇上了。” 盈盈视线看向了宸妃,宸妃将视线别过,那眼底一闪而逝的怨毒,锦言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次,她们两人,怕是不死不休了。 “皇上隆恩,借这除旧迎新之时,倒是个天大的喜事了。” 宸妃平复了心情上前,娇媚如花的恭喜着,“妹妹如今再得圣宠,姐姐也着实为妹妹高兴,今儿个可真是双喜临门呢。来,抱三王爷过来。” 宸妃端庄雍容的道喜,又含笑向着奶娘嬷嬷招招手,奶娘抱着怯怯的三皇子上前,满面笑容的送入宸妃怀中,才刚刚离手,三皇子誉明王爷却忽然一声“哇”的大哭。 一时间,整个琉璃宫气氛格外压抑,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奶娘嬷嬷俱都脸色一变,各自惶恐不安,大气不敢出。 景元帝瞅着这一幕,蹙眉问,“怎么回事?” 奶娘嬷嬷“扑通”一声跪下,身子先软了半截,哪里还有本事回话? “皇上!您看!” 宸妃抱着三皇子猛的脸色一冷,低喝道,“竟然是这贱婢不肯好好照顾三皇子,暗地里下黑手!” 这话一出,宸妃脸色又更加悲愤。她身为一个母亲,自己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虐待,她竟然不知,这让她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怎么回事?与朕看看。” 皇帝一听,大踏步过来,宸妃这时早已卷了三皇子的锦衣袖袄,白白嫩嫩的小胳膊,明显几处青红的印记,这是下了狠手使劲掐的。 皇帝眼里要冒出火来,猛然转身,一脚将那个倒地的奶娘嬷嬷踢了出去,寒着声音厉喝道,“贱奴!来人,把她给朕下去,乱刀砍死!” 一股冲天之怒席卷整个琉璃宫,奶娘嬷嬷一声冤枉之后,哭得昏死过去,宫门外进来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二话不说拖了往外走。 三皇子“哇哇”哭着,挣扎着去找奶娘,小孩子不会说话,只是隐约知道,奶娘被人拖着走,不是好事。宸妃抱着他转过了身,将他的头压在怀里,三皇子哭得撕心裂肺,锦言与素白对视一眼,两人隐隐都倒抽一口气。 三皇子怎么会突然哭得这么厉害,其中原因究竟是什么? 奶娘嬷嬷真有那么大胆子,敢当着帝妃的面,给三皇子身上掐印记? 锦言缓缓的垂了眸,耳边哭声一片,只有宸贵妃不时哄着孩子的声音,心疼的传入众人耳中,景元帝深深的看向锦言,后者给他一个笑意,景元帝过去,与宸贵妃叹声道,“贵妃,明儿既然不舒服,就先抱着回去吧。” 本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守岁夜,居然会弄成这样? 宸贵妃泪眼涟涟的带着哭腔道,“皇上,明儿突然成这样,臣妾觉得好心疼……” 这是她自己的儿子,怎不心疼?她真是心疼坏了,平常哪怕稍稍哭一下,都要紧张个半天,今儿个却是哭得连气都快没了。 心里又恨起了那奶娘嬷嬷,下手那么狠。 年轻的皇帝顿了顿,视线掠过全场,给她保证,“朕会让她脑袋搬家的……” 帝王之意,谁敢不遵? 宸贵妃心下猛的一惊,还没等说话,耳边已听到刚刚新晋锦贵妃的声音,柔柔的劝道,“姐姐既是心疼三皇子,就该为三皇积福才是。这大历朝的守岁夜,如果见了血,怕是会不吉利的吧?” 一身紫裙如仙子般飘飘而来,明眸皓齿,肌肤塞雪。不是绝色,却自有一股韵味。尤其她大病初愈,身体还不太好,这么款款而至,更有一股弱柳扶风之姿。 宸贵妃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寒芒,转向了皇上,再度哽咽着道,“皇上,您看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嬷嬷暗害皇上的龙子,偏是妹妹还要饶过她,这……” 说着说着,又要哭了起来,素白垂眸,有些紧张,锦言只淡笑,清亮的双眸看出去,迎上皇帝的视线,“皇上恕罪,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嬷嬷看护不当,又起贼心,这老虏婆着实该杀,只不过是晚几天最好。” 还是那句话,大过节的,不宜见血腥。 “皇上……” 宸贵妃见皇上略有松动,立时又哀哀叫了一声,皇帝罢罢手,看着自己身边的两位贵妃道,“锦儿说的也有理。丸公公,去传朕旨意,那嬷嬷择日再处置吧。” 眉眼笑笑,又接过三皇子去哄着,三皇子哭了会也累了,这会一抱竟是睡了。 锦言抿唇便松了一口气,视线看出去,宸贵妃的眼底散出一抹恨意,转瞬又逝。锦言喊了声姐姐,颔首示意,宸贵妃点头回笑,一派祥和之态。 “好了,明儿累了,你带着他回宫去吧。” 皇帝将怀中皇子递了过去,宸贵妃忙忙接着,向皇上谢了恩,转了身回宫去了。 她一走,整个琉璃宫的气氛又渐渐活跃起身,皇帝重新牵了锦贵妃的手坐到了上首。 底下歌舞再起,帝妃二人眉来眼去,极尽温馨。眼看时间已到午夜,宫门响起大喊大叫的声音,皇帝皱眉,“去看看。” 丸公公不敢怠慢,小跑步过去,很快又回来,面色小心的道,“皇上,是采嫔小主……” 她? 景元帝眉头挑了挑,“不是回宫去了吗?” 那一场闹剧,在皇上心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他后宫三千,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可唯独只有杨采嫔的父亲,是驻守边关的大将军。 “皇上。今儿个过节呢,采嫔妹妹来了,这是好事……” 锦言笑着道,“不如臣妾就做主了……丸公公,去请采嫔小主进来吧。” 琉璃宫不是一个人的琉璃宫,皇上也不是一个人的皇帝。素白对这个道理很明白,只是看到自家主子这样忍气吞声,也是觉得很不公平。 在素白眼里看来,那杨采嫔,也不是个省灯的主儿。 很快,采嫔来了,进门就瞅着锦言一身的雍容得体,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 原来这就司礼监送来的新年礼物,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华美,一时间心里羡慕嫉妒种种情绪上头,恨不得就此扑过去,将她的衣服扒下来据为己有。 再看看自己,因着之前一通“漏气”的闹剧,她着实是没脸见人,眼下能这么不顾面子的出来,也是做了好大一番功夫了。 这是豁出去了。 得见皇上,她顿时又是忍不住的委屈的道,“皇上。臣妾来晚,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一脸委委屈屈的小表情,屈膝行礼,乍一看也是娇娇美美的一朵花,裙钗叮当,环佩精美,髻上的飞天发式,又显得格外机巧。说实在的,采姹是比锦贵妃长得还要美。 素白看了一眼,又抿唇垂眸。 再美的人,入不了皇上的眼,你又能如何? “既是知道晚,为何不早来?” 皇上脸色淡淡的,没有任何热情,采嫔的委屈憋在脸上,变成了尴尬,素白扭头想笑,又生生憋住,锦言便上前,亲自挽了采嫔的手,亲热的道,“皇上是妹妹在玩笑呢,可是这大过节的,妹妹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该来这么晚的。” 一边作势埋怨,也算是给采嫔个台阶下,却不想采嫔压根不领情,一把甩了她的手,生气的叫道,“我来得晚不晚,关你什么事?倒是你,连自己身边人的死活都不顾,你这心也真够狠的!” 采嫔恨不得锦言去死。 在入琉璃宫之前,她与她还同是嫔级小主,可转眼,这该死的小贱人,竟是顺杆爬的就到了皇贵妃之位!这让采嫔几乎要气炸了。 凭什么? 如果她当时在场,就凭着爹爹的劳苦功高,一定会封她个皇贵妃之位! 而她的怒气如何,锦贵妃似乎并没有看到,她一脸震惊的看着采嫔,失声道,“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虐打采嫔 http://.biquxs.info/

采嫔一把甩开她,一脸鄙夷道,“臣妾说的什么皇贵妃娘娘是听不懂吗?红颜祸水,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倒把自己身边的下人害得命丧黄泉,你是皇贵妃,你何德何能可任这皇贵妃之位?” 一双杏眸竖起,采嫔嫉妒到发疯,口不择言说着,她是恨毒了这苏锦言,一个狐媚子出身的下贱胚子,能以一介贱奴之身得皇上垂青也就罢了,居然还能一步步爬到皇贵妃之位,这可真是小看了她! 采嫔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却压根也没想想,从前锦宫也不是没有过皇贵妃,锦贵妃这已经是第二次荣皇贵妃之位了,她又凭什么敢气? 又不是从她手里抢来的。 素白忍不住低喝一声,“采嫔小主,你胡说什么?什么下人命丧黄泉,这话可不能乱说!” 明明极好的除夕之夜,为什么会有这等事情?素白心里突然就颤得发慌,她猛然想到了刚刚的不对劲,她蓦然凝神,猛的看向丸公公,丸公公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往这边看,她心里“咯噔”一下,就见娘娘已经刷的白了脸,整个身子已经颤得要站不住。 她忙上前一步扶了,心中暗暗叫糟。 这些事只要不是傻的,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她都能想到的事,娘娘又如何想不到? 再看看皇帝,早已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把杨采嫔这个不知轻重的就此拉出去砍了才好。 他费心巴拉瞒下的事情,就这样被她给冲破了。 “锦儿……” 景元帝回身,眉角拧着犹豫,这事他要怎么说? 下一秒,让他几乎是震惊加意外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新上任的锦皇贵妃娘娘素着脸,请皇上先站到一旁,然后很客气的问皇上,如果有人对她不敬,可不可以以儆效尤,皇上点点头答应了,紧接着,便在在满殿宫人的惊呆之下,她上前一步,扬手一记耳光,重重甩在了采嫔脸上。 紧接着,采嫔被打得晕头转向几个踉跄跌倒地,连皇上都呆了不知该做什么反应的好,锦皇贵妃娘娘已经再上前一步,揪起采嫔的前领,像是老一鹰抓小鸡一样,厉声喝道,“杨采嫔!大殿之上,你藐视本宫,诬蔑本宫,本宫这就打死你,以正视听!来人!” 她怒喝着,陡然间便像是一只发狂的母兽,在尽力的保护自己身后的小兽,眼里的狠意,几乎要把采嫔给撕碎了。 身后两位皇子的哭声突然便惊天动地的哇哇大哭,将这震惊的一幕猛的又拉回现实,宫人乱乱的各自又吓软了腿,素白赶紧让两名嬷嬷先行抱着两位小皇子回中室殿,这里皇上也在,怕是要出大事。 锦皇贵妃这么厉声一喝,有侍卫硬着头皮站出来,并不敢上前,心里要急得哭了。 好好的一个夜,这到底是怎么了? 其中有知道内情的,早已脚下抹油,悄悄的远离,只剩下这些消息落后的了,但不管如何落后,很快,这一件怒发的真相,将会真切的摆在众人的面前。 “锦……锦儿。” 景元帝有些懵,在他印象中,他的锦儿一直是温婉贤淑,大方知礼的,可这一次,她的发怒,也出乎他的意料。 “皇上,您刚刚答应臣妾的,臣妾……要为自己搏回个公道。” 锦皇贵妃吸一口气,勉强说着,她转过脸来的时候,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冷意。皇上静静看着她,终是点点头,所有一切都应了她。 丸公公扶着皇上重新坐回了上首,居高临下看着眼前事态发展。 殿外有准备好放烟火的宫人,这时全部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但又有人低低呵斥着---和公公已经领了徒弟了,这是徒弟小六子的声音。 小六子呵斥完众人,心里也跟着长长一叹,知道此事不会善了。一个处理不当,大历朝……就乱了。 “皇上,皇上救臣妾,臣妾没有胡说,皇贵妃为什么要处罚臣妾,臣妾不服!” 采嫔捂着脸,后知后觉的回神,又疼得大叫,景元帝怜悯的看着她,自己作死,怪不得旁人。 视若不见,只与丸公公低低的吩咐着什么,采嫔被打,委屈得一张脸梨花带雨的,“皇上,皇上……” 她往前爬着又喊,锦言一撇头,身边两个侍卫看一眼皇上,皇上依然与丸公公在忙着,两名侍卫直接上前,按了采嫔的胳膊,跪在了地上。 采嫔拼命挣扎着,“皇上,您听到臣妾的话了吗?臣妾是……唔!” 脸上又是重重一记耳光,打回了她所有的话,采嫔被打懵了,好半天连哭都忘了,再次回神的时候,锦皇贵妃娘娘已经木着脸站在了她的面前,慢慢的与她道,“说吧。因何事诬蔑本宫?若没个合理的解释,本宫会让你永远都说不出话来!” 锦言面上虽冷,心里已经哀鸿一片。 出事的……是,是核仁吗?她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在这里,只有核仁不在,还有和公公……也不在。 剩下的,她不敢再想,只有狠命的逼着采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逼她将所有的话都吞回去,只要她吞回去,那么核仁就不会有事! “说!当着本宫的面,好好给本宫说个清楚明白!” 她厉喝着,从未有过的暴怒,甚至是连青枝死在宸宫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怒过,可这一次,她觉得慌极了。她不这样做,她会发疯,也大概会直接杀人了。 也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 “皇上,娘娘这样……会不会出事?” 丸公公担忧的低声说,皇上与他商议的事情,正是这个。可是丸公公心里苦啊,和公公才是皇上身上的第一大太监,他不过是第二位的,皇上的心思,和公公也是摸得最准了,可现在皇上却与他说这个,他该怎么办? 一边是边关大将军的唯一独女,一边是皇上心头最爱的娘娘,丸公公觉得这个事不好选择,更不好去评断谁是谁非。 “是朕问你,该怎么办?你出去打听的消息,真的确实吗?” 景元帝也有些纠结。 这好好的小年夜,原本该是团圆的日子,谁成想,竟出这么一桩……心里便有些叹息,如果寒秋还在,是不是这一切就可以避免。只是寒秋已经被他罚到了边关做督军,大概再回来后,也不能留在宫中了。 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丸公公已经猫着腰,确定了皇上的疑问,皇上便觉得这头更疼了。 “那么,你觉得锦儿会不会善罢甘休?” 他又问,丸公公这次想哭了。 想想刚才的情景啊,您都不敢惹的主子娘娘,奴才哪敢? 硬着头皮含糊着道,“这个,奴才不敢妄言。” 景元帝瞟了他一眼,倒是明白这些做奴才的保命之道,点点头,终于有了吩咐,“去吧,将太医请来。” 过一会儿,不管是谁伤了谁,都需要太医。 丸公公应是,悄身退了下去,素白看到了,有心想跟出来,可看娘娘这样子,她不敢离。 “说啊。本宫就在这里,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锦言由身边的贴身宫女素白扶着,她声声厉喝,采嫔先是被打懵,还带着些不服,可这会儿,她望着眼前这个从贱籍而起的皇贵妃娘娘,莫名的觉得心里发寒。 苏锦言,你是疯了吗?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好话不说第二遍!” 采嫔梗着脖子,嘴硬的说,锦言抬手又是一记耳光砸过来,整个大殿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皇上隐隐的抽气声,表示着他的震惊过度。 第一次,他以一种陌生的,并赞许的眼神看着她。 自从武皇后过世,中宫之位已空虚多年,如果她有这个本事,景元帝想…… “皇上,太医来了。” 丸公公弯腰回来悄声禀,见场中还是如此让人揪心,他不由得抽了抽嘴,也默了。 皇上不理他,只摆手让太医站一边,太医弯着腰身,好奇这皇宫妃嫔之间的大打出手,可又碍于自己的臣子的身份,而不敢乱看,一时间心里急得跟猫爪挠似的。 采嫔被打得要疯了,她挣扎着,眼泪鼻涕的哭喊着,“皇上,臣妾冤枉啊!” 哭声未落,就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接下来,更是皇贵妃娘娘的冷厉如刀,“身为嫔位,却自称臣妾,采嫔小主的宫规看来也学得不能好啊!” 她抿唇冷笑,往后退一步,“给我打!” 几个耳光打下去,她也手疼了,一声令下,有侍卫上前,果然抬手又打了一耳光,这一耳光手劲更大,疼得采嫔终于受不住了,扯着嗓子号啕大哭道,“皇上,是婢妾错了,婢妾不该妄言,不该越矩自称,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肚子里仍旧憋着一肚子气,她爹是边关护国大将军,她就不信,这贱籍出身的苏锦言还真敢把她怎么了!打死也不说她刚刚说过的话,她又不傻,当场辱骂皇贵妃娘娘,她真是气傻了,这会儿回过神来,哪里还肯再说? 于是,上首的景元帝便无语的吐了一口气,没见锦儿发火,朕都不敢出声了吗?都这时候了,硬撑着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到底也考虑到关边的杨大将军,景元帝想了想,正要出声,锦言回身,慢慢的向上看了眼道,“皇上,杨采嫔抵死不认,依臣妾之见,上宫刑吧!” 宫刑是什么?那是随便能上的吗? 采嫔一听,吓得两眼翻白,差点死过去。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偏向 http://.biquxs.info/

景元帝也有些意外,惊讶道,“锦儿,确定要施宫刑?” 所谓宫刑,便是将这女人的私秘之处,用针线缝了,再活生生的拉着扯开,那痛苦,往往能痛死人。可想而知,采嫔这会儿是恨不得要哭爹喊娘的求饶了。 可这样丢人的话,她又说不出来,她总觉得自己爹爹功高盖主,皇上是离不开杨大将军的,顿时又壮了胆,硬着头皮撑着道,“皇贵妃娘娘!我爹还在前方为我大历朝保家卫国,娘娘后宫就要害死他唯一女儿,娘娘此心何其狠毒?又将我大历朝放在何地?” 采嫔也算是小有急智,能于这么短时间内,迅速将后宫女人的争风吃醋上升到了家国大事的严重程度,倒是让锦言也觉得惊讶了,对这个女人,也有些另眼相看了。 皇上在前,她抿唇笑了笑,当着皇帝的面,再度发力,“采嫔小主倒是伶牙俐齿。本宫当着皇上的面,这就问你一句,杨大将军身为大历子民,难道就能视国家法度而不顾?采嫔小主当面折辱本宫,本宫略施薄惩,杨大将军难道就要为此与本宫大开杀戒?还是说,杨大将军前往边关保卫大历,也仅仅只是为了采嫔小主一人而已?” 一口气将这话说下来,锦言脸色渐沉,声色俱厉,景元帝再也坐不住的起了身,欲要拾步而下,丸公公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采嫔脚下一软,如是暮鼓晨钟,脑中轰然炸开,她瞬时惨白了脸,又是怕又是悔的看着皇帝哭着道,“皇上饶命,婢妾没有那个意思,婢妾只是一时情急,并不如皇贵妃娘娘说的那样。” 她一边说又一边哭,景元袖迈着步子行至她面前,伸出手,亲自将她扶起,一脸和蔼的道,“爱妃说的是什么话?大将军的确劳苦劳高,且远在边关。朕怎么也不能委屈了朕的爱妃。这样吧,皇贵妃气怒之下也情有可愿,朕也不可去多责于她,那就只得委屈一下朕的好采嫔了。” 如此安慰之后,便令丸公公着人先行将采嫔送了回去,宫刑的事情,便就此揭过,有心人看得出来,皇帝内心里还是偏爱着锦皇贵妃的。 至此,距离新年钟声的敲响,也只剩半柱香的时间了。 “皇上,宸妃娘娘问,今儿夜里到宸宫去吗?” 外面小太监硬着头皮进来说,他是宸妃的心腹,娘娘有吩咐,他不得不来,只是如今场面,他又觉得心里颤颤。 景元帝抿了唇,冷冷的回头看那进来请问的小太监,小太监腿一软“扑通”跪地,丸公公赶紧摆了摆手,让这小太监先出去,皇帝哼了声,握了锦言的手,慢慢的道,“朕今儿去锦宫。” 这是告诉丸公公,这事就定了。 丸公公立时诺诺,着人出去回话,小太监听报就觉得心里发凉,情知宸妃那里是落不了好了。可他是宸宫的人,还是要硬着头皮回去。 锦言一直恍恍惚惚,坐立不安,皇帝握着她的手,叹一声道,“锦儿,采嫔不懂事,也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有些恼了杨采嫔的出言无状。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冲出来就大喊大叫,还真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若不然,景元帝大概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锦言勉强露个笑,“皇上所言甚是,臣妾今日失态,还请皇上恕罪。” 她清秀的娇容缓缓下拜,得体的妆容,潋滟紫的裙装礼服,将她整个人衬得越发温婉出众。当然了,景元帝不去想刚刚的事。那样咄咄逼人得理不让的苏锦言是他从未见过的惊讶。 “锦儿又在说傻话,在朕这里,锦儿无论怎么都是美的。朕又怎可能会怪你?” 景元帝含笑说着,锦言也只得暂且忍耐。可这里的时间每过一分一秒,都是一种煎熬,终于慢慢等到了最后,当新年的钟声响起,普天同庆的时候,皇帝牵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出了琉璃宫,宫外天空无数的烟花腾空而起,美丽的夜空下,无数人跪地大呼“皇上万岁。” 震天呼声也感染了锦言,她不由抬头向上望,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皇帝唇角微扬,只觉今生安好,再不虚此生。 久久,烟花散去,午夜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宫里宫外的欢庆终是散了,丸公公又吩咐宫人特意做了些宵夜来,帝妃二人相携用了,锦言问,“皇上,明日沐休了吗?” 往年都会这样的,新年沐休三日,以供朝中大臣走亲访友,也是让操劳一年的人,都好好休息一下。皇帝笑了,抬手蹭了她的鼻子,轻轻的道,“是。明日沐休,从今年起,沐休三日改为沐休七日。锦儿,朕有个打算,等过了年,我们便去江南走走,那里有朕的行宫,这么多年也没有带你出去过……” 朝中已立太子,虽然太子尚且年幼,也算是暗指了这大历的中宫之位将意属谁。有眼色的已经频频进宫,给锦宫明着暗着的巴结了,也有些死不认输的,暗中不知诅咒了这妖妃多少次。 锦言恍惚了一下,想到了给皇上的汤里下的药,绝子散,她脸色有些白,勉强道,“皇上,臣妾只是一个贱籍出身,怕是……” “这又怕什么?有朕在,谁还敢难为你?” 皇帝不悦的说,又吩咐她,“眼下时光正好,朕心里正好,不许说不。” 霸道的手牵了她,也不回转锦宫,只吩咐了素白回去锦言好好照顾小公主,便拉着锦言一路直去了乾元殿。这里是皇上的下榻之地,如无奉召,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 哪怕就是武后活着时,想要进入这里,也需要皇上允许,如今,锦皇贵妃是除却皇后之后的第二人。 独宠甚至宸皇贵妃,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皇上,臣妾这样,会不会再被人弹劾?” 步入乾元殿的门,锦言停止了脚步,轻声细语,皇帝瞅着她,一脸好笑,“来都来了,还想那么多?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想要立谁为后,谁能挡得住?” 一语出,锦言猛的抬头,眼里惊恐慌乱。 皇上,这是要立她为后? “不,皇上,这……” 她慌忙要拒绝,皇帝抬手敲了她一记,故作不愉道,“太子都立了,难道朕的皇后之位,不该你属么?” “可是臣妾……” 硬着头皮还想说,皇帝便渐渐垂下了眼眸,声音沉沉道,“难道你就不想成为朕的皇后?与朕一起纵横天下,开闯一个新的时代?” 景元帝一向是有野心的,这她也是知道的,可她从未想过,她要做他的皇后。因着出身的不同,身份的差异,她从来没想过。 “没想过不要紧,现在想也行。眼下已是大年初一,朕也乏得紧了,你确定不来?” 放开了她的手,景元帝负手而立向前方行去。 夜色沉沉,宫灯明亮,身后宫人亦步亦趋,全部都跟着皇帝进了乾元殿,锦言默默立在风中,身边没一个可用的人。她心中惦记着核仁,可是……皇上却要她留在这里。 她若留下,核仁万一是真的出了事,她将恨自己一辈子。 可她若不留,皇上要谁死,谁就不得不死。她还有自己的儿女要护着,她不敢……去冒这个险。 到最后,她深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乾元殿。见她进来,皇帝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愿意让她就此回去,核仁的事,尚还没有处理妥当,他舍不得让她受伤。 起身握了她的手,含笑而立,“锦儿,今夜就在这里歇了吧。等明日一早,朕还有事要你帮忙。” 锦言勉强笑了笑,强打精神道,“不知皇上何事要臣妾帮忙?” 皇帝乃是天下之主,他想要什么,不等他说,早有臣下子民争着抢着给他送进来,锦言此时也实在想不出,她能到皇上什么。 “是这样的,朕这件事,除了爱妃,其它人做不到。” 皇帝一笑,俯首在她耳边说,锦言脸色一红,身子就先软了半边,连忙将头扭过,嘴里低低的道,“皇,皇上,您这……” 可真是让她哭笑不得,又脸红心跳。 按民间的俗话来说,他们连孩子都生了,那就是老夫老妻,怎么皇上就这么热衷床第之事? “爱妃此言差矣。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朕可是非常认真惯彻前人之经验之谈。” 皇帝一本正经,忽然就绷不住的哈哈大笑,这笑声愉悦,似是穿透了房顶,渲染了整个夜空。这一晚,宸宫宫灯长亮,整夜不熄,锦宫宫灯长明,哀哀凄凄,乾元殿,帝妃和鸣,共赴巫山。 翌日清晨,停了些时日的小雪,又飞飞扬扬的下了起来,细细的雪粒子落在脖子里,将新年的清晨映得清亮醉人。 丸公公一大早便悄悄跑去了锦宫,宫门大开,满地荒凉,素白哭肿了双眼,和公公半跪在雪地中,怀中依然抱着自己的女人,久久不放。 他面前搁着火炭,搁着火盆,头上撑着伞,伺候的小太监换了一批又一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和公公,慢慢的就变成了一座绝望的冰雕。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个一个都死了 http://.biquxs.info/

丸公公打了个哆嗦上前,几乎是哀求的道,“和公公,您这样一直不眠不休,若是皇上知道了,会心疼的。” 和公公不说话,怀中抱着早已死去的女子,他自己也快要活不成了。 丸公公忽然就放声大哭,“和公公,你不能这样啊,你醒醒,醒醒……娘娘还在乾元殿没回来,娘娘万一回来,要是知道核仁姑姑出了这么大的事,娘娘又该是怎样的伤心?” 他们同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丸公公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让人绝望到无助的现状。核仁死了,和公公还活着。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明明可以有机会,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一起了,却偏偏红颜远去,鸿雁冥冥。 他哭得厉害,冷风一吹,脸上的泪就被冻住,跟着便哆嗦了一下,低看着和公公身前摆着的火盆,盆里的火已经快要熄灭,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又赶紧往里添着火炭,可即便如此,这里的风雪还是很大,和公公也依然变成了一座晶莹的冰雕。 头上脸上,全是结成的冰。 随着他每一次哀伤的呼吸,他的心就更痛一些。 “和公公,和公公?” 耳边有人在喊,和公公想到了惨死的爱人,他慢慢低头,用他已经冻僵的手,又用力的抱了抱。 身体早已僵硬,哪怕他再抱上一万年,她也不会再活着对他笑了。 “和公公,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赶紧要将核仁姑姑入土为安,再好好想想,怎样才能瞒过皇贵妃娘娘?她身体不太好,皇上千方百计留了她,就是怕刺激了她。” 丸公公赶忙又说着,见和公公终于有所松动,急忙就上前,亲自搭把手,帮着和公公站起身,和公公双手一直紧紧抱着死去的核仁,木然的视线终于在转向丸公公的时候,隐隐的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跟皇上说,我要带她出宫。” 整整一夜的雪冻,他连说话都觉得硬。咧咧嘴,似乎听到冻坏的皮肉绽开的声音,他心中猛的又痛。 他以为他不会痛了,可一切都是自己骗自己。 核仁不在了,他还活着,“小丸子,跟皇上说,就说奴才我申请带她出宫,等到将她安葬于一处风光秀美之地,奴才就会再回来的。此生,便永远都守在皇上身边,哪里都不去了。” 老死宫中,就在这里,永远的陪着她。 “和公公……” 丸公公鼻子发酸,又想哭,可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抬手抹了把眼泪,马上又亲自去往乾元殿,将和公公的意思转述皇上,景元帝在偏殿里见了他,闻言,便久久的沉默,好半天,才无力的罢罢手,“去吧。告诉他,在外想留多久就留多久。朕这里的位子,永远都给他留着。还有,赐他黄金千两,暗卫两名,一路护他周全。再者,你与他说,朕感念核仁姑姑的忠心为主,身前不及,身后荣光,封锦宫核仁姑姑,为齐县县主。着朕之命,风光大葬。” 核仁的老家,是在距此有三百多里地的齐县之地。 齐县地处偏远,是一处非常贫瘠的小县城,自古至今,连个乡试的高中都没有,这一次,却因为核仁的事情,而骤然像炸开了锅。 和公公谢恩领命,昼夜兼程赶往齐县,等入了县城,已是五天后了---大雪封路,三百里地,整整走了五天时间。这些,倒也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当下,除夕过后,便是大年初一。 皇上一早起身,引了文武百官去往太庙祭祖,锦皇贵妃也收拾停当,回去了锦宫。 刚到宫门口,就见素白红着一双眼睛,扎着脑袋出门迎她,锦言看了看她身后,“出什么事了?核仁呢?” 素白扶了她的手往宫里面去,刚刚下的雪还很滑,积雪也尚无宫人打扫。整整一夜,这里都人心惶惶,压根没人会想到,娘娘会一大早回来。 虽然皇上有言,且让娘娘在乾元宫等他回来,可娘娘要走,谁又拦得住? “核仁呢?你倒是说话啊,她去哪儿了?” 锦言厉声问着,心一慌,就跌跌撞撞往里行,素白“扑通”跪在身后就大哭,“娘娘,核仁……不在了。” 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锦言前进的脚步猛然顿住,她眼底聚了泪花,拒绝去想那个最有可能的可能性。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已经不是她不想,就能揭过的事。 她身形晃了一晃,不敢回头,低低的问着素白,“你说……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素白吸了吸鼻子,原本已经是哭干了眼泪的,这会儿却又忍不住的往下流,猛的一声喊,再也压不住的大哭道,“娘娘,不在了……就是人没了啊。呜呜呜。” 这一声哭,她哭得撕心裂肺,又极是压抑。 大年初一的日子,是一个极好的日子,可她就这样没了。 琉璃宫宴,她刚被娘娘训了,又高高兴兴的回来锦宫照顾小公平,然而才刚刚进门,就永远的留在了这里,死不瞑目。 紧接着,素白还在大哭着,娘娘的身子就跟着软了下来,她尖厉的一声叫,从地上扑起来又扑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早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的上前,于最后落地的关头,稳狠的接住了她。 素白一看,又跟着腿发软的倒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公主,奴婢求求您,带娘娘走,带娘娘走!” 这个皇宫,一天都不能待了。 好好的一个除夕夜,核仁竟能无声无息的被人杀死在自己宫中,这是何其有猖狂? 素白恐慌着,又哭着,跌跌撞撞再爬起来上前,去跟上纳兰城的脚步,纳兰城目光寒冽,几乎能淬出冰刀子来。 如果这时候,哪怕是皇帝在前,素白都有种感觉,公子也绝对敢出手,且毫不留情。 “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现在走,锦儿她心里会永远过不去这道坎。” 随着她身份地位的越来越高,她身边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的离她而去。 下一个,又会是谁? “可是这一次核仁出事,那凶手分明就是冲着娘娘来的。” 素白又哭,哭得满脸是泪,哽咽不止,“娘娘原本不想去的,可后来拗不过皇上,就去了。可偏偏那凶手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帝王心疑 http://.biquxs.info/

而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个巧合。 纳兰城目光沉沉,“那么,皇上事后态度如何?” 双拳紧紧攥起,他有种冲动,想要转身冲到皇上跟前,去跟他质问。 锦宫出事,这宫中侍卫,竟是没一个人发现? 十指陷入指心,滴滴鲜血落下,他真是悔到极致,也恨到极致,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答应她,让她再留在宫中,他哪怕就是打晕了她,也要带她远走高飞,也省得总是受这样,或那样的磨难。 “公子。” 素白正在哭着,忽然又呆呆看着,低叫出声,纳兰城低头,不在意的松开了双手,向她点点头,“你出去看着一些。要是皇上回来,马上告诉我。” “是,公子。” 素白迟疑一下,还是转身出去了。 她原本就是公子留在宫中的人,骨子里还是对公子有种莫名的忠诚,她有些放不下娘娘,可公子在,也无大碍。 轻轻掩了宫门,她一脸疲累的坐在门外的台阶下,身下冰雪沁凉,她半点都不觉得冷,只是知道,如果这一次娘娘能够醒来,怕是后宫将不得安宁了。 抿了抿唇,又想到核仁,眼泪再度大颗大颗落下来,嗓子里就像堵了团棉花似的难受。 因着锦宫出事,这里的侍卫明显比较多,素白往后看了看,门内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娘娘没有醒来,公子也没有吵到娘娘。 想到公子吩咐的事,她强打精神继续守着门,不过片刻,前方一袭金黄龙袍,踢着衣角急急而至,她吓了一跳,忙着步下台阶,声音嘶哑的大声喊,“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看她跪身行下大礼,景元帝行迹的脚步,不得不停下了下来,耐着性子问,“不是让她在乾元殿侯着朕吗?谁让她回来的?” 核仁的事,看来是瞒不住了,只是他真的很担心锦儿的身体。才刚刚好一些,又受如此打击,也不知又得过多少日子才能缓得过来。 深深的吸口气,又长长的叹出。目光看着那紧闭的宫门,忽然眉色一挑,“娘娘在里面,你不去跟着伺候,在这里做什么?” 自古帝王多疑,景元帝想想素白的大喊,再看她几乎已经瑟瑟发白的脸,突然冷笑一声,就欲大步踏上台阶。 他倒要看看,里面到底在做些什么,锦儿为什么要将素白打发出来,守在门口侯着他! “皇上。” 跪地的素白忽然就哭着又大喊,“皇上,娘娘已经悲伤过度昏厥倒下,奴婢不得已,这才出来喊了人去请太医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守在这里,根本不是在等他。 皇帝抿了抿唇,有几分信了,语气带了些温和,“起来吧。宫里出这样的事,朕知道她一定也很难过。对了,太医请了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来?” 他回头看一眼,丸公公立时明白,猫着腰身退下,就着了人往宫外行去,素白冷汗涔涔,越发急得大气不敢出,这……她根本就没有派人请太医,太医怎么可能会来? 可这时候,公子在里面,要是让皇上发现,不止公子逃不了死罪,便是娘娘,也要受牵连了。 有心想要再拦一下皇上的脚步,然而已经再没有别的理由。 她无奈,只在心里拼命祈祷着公子可以听到她刚刚的提醒,尽快离开。 宫门在眼前被徐徐打开,皇帝眸光微微沉凝,迈步而去,丸公公在身后跟着,越过素白身前时,略微停顿一下,素白一颗心,顿时凉得如院里的冰雪。 这是……根本就没有信她的话。 脸上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腿脚都跟着发软,丸公公摇摇头,迈步进去,皇上进了门,穿过了外殿的温暖,挑了珠帘进了内殿。 精雕细琢的紫檀木大床,挂着精致的帷幔,飘逸的流苏,大红牡丹花簇的锦背之下,静静的躺着脸色灰白新晋上位的皇贵妃娘娘。 床前没有任何异常,偏头看,内殿的桌前,放着几只锦杌全都摆得整整齐齐,也不像有人来过的样,桌上的茶盏也都干干净净,并无用过。 皇帝的一颗心落了下来,他看了看身后的素白,素白垂眸并无抬头,他视线扫过去,丸公公明白,无声的挥散手臂,身后跟着的一群小太监便悄无声息的四下里寻找。 素白的一颗心,沉稳的落了下来,只要公子不在这里,哪就搜不出什么。 床榻上的人,忽然难受的拧了拧眉,然后轻吟着慢慢睁开眼,皇帝手一挥,丸公公立时制止下去,撒开的满地小太监悄无声息的重新聚起。 又在丸公公的暗示下,慢慢的倒退着出去。 丸公公最后也出去,并连带着素白一起退了出去,宫门一关,丸公公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仔仔细细的问她,“素白,这里没别人,你跟公公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不说连皇帝都起了疑心,就是连他,也觉得不对劲。 整个内殿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不说,她这唯一的贴身宫女守在外头说什么等太医……这骗鬼呢。也难怪皇上怀疑。 可这时候,素白是打死也不能说的,硬着头皮装作无事的道,“丸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心急娘娘的身体,这才急着出来侯太医,难不成丸公公不相信奴婢?若是当真不信,等一下娘娘醒来,公公自可再去相询。” 总之,只要纳兰公子不在这锦宫之中被找到,她就咬死了不承认。 至于太医一事……素白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丸公公目光冷了下来,“你是真不说吗?” 可素白不知自己能有什么说的。 她摇摇头,这事不是不说,是真的不能说。可看在丸公公的眼底,就是笃定了她心中一定有鬼。然后她是娘娘的人,皇上都不愿去惹娘娘伤心生气,他更不敢在素白这里下手。 只冷哼了声,令人监视她的行迹之后,便出去安排事情。 此时锦宫内殿,景元帝侧身坐下床侧,眸光含笑,殷殷含切的轻声哄着她,“锦儿,你可觉得哪里不舒服?如果有任何不适,一定要跟朕说,朕这就着人去请太医。” 他一双眼睛,含笑的看着她,当真是情深意切的模样。 锦言张了张嘴,视线落在他身上的龙袍之上,眼里有了几分湿意,她声音哽咽着,摇头道,“皇上,臣妾无事……只是有些累。” 她心中纵然有苦,却也只会自己扛着,因为她一直都记得,武皇后在临死前,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原句她大概是忘了,可意思她记得很清楚,武皇后说:你以为皇上心里真的有你吗?他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永远是这大历天下…… 她那时候就懂,她们这些后宫女人,也都只是皇上的附属品而已。他若不爱,你便是死在他的面前,他也能够不看你一眼。 所以,锦宫出事,她纵然伤痛,也只是默默的一个人承受。 她吃力的从床榻起身,给皇帝见礼,景元帝心着双手扶了她,给她身上塞了个软软的大引枕,叹息的道,“锦儿,朕知道你心里难过,也怨朕,可是你身子才刚刚好一些,朕实在不敢让你冒险。” 她的身子,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总是不太好,景元帝每每想起,也都觉得心中有愧,而尽力对她弥补。 “皇上,臣妾无碍,也不能去怨怪皇上。一切都是命啊……” 她抿唇,声音低低的说,说着话,心口又觉得撕裂般的痛。 皇帝上前,抬手握了她,内殿地龙很暖,如春风早至一般,他目光看着她,跳过了话题,“锦儿,已经发生的事,便不能再改变,悲伤也无用。朕能做的,就是一定要找出凶手,给核仁抵命……” 这话说得狠,可转眼又暖了眸色,轻轻问她,“锦儿,素白说去请太医了,怎么现在还不来?” 锦言微微一怔,面色却并不显,她摇摇头,有些难过的回道,“臣妾一直躺着,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皇上到她身边,第二次问起太医的事,锦言不确定素白到底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只能含糊揭过。 有时候,越是如此,便越是要保持清明。 或许,皇上是发现了什么? 她心神一紧,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以应付着皇帝的询问。 年轻的皇帝将打量的视线,细细的看向她,见她目光黯然而伤痛,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视线眸光也没有任何的闪离闪躲,这才点点头,又轻声道,“不知道也就罢了。只是现在外面很乱,你没事不要出去,只需静养身体就行。如果有什么事,朕让小喜子留下来,随时与朕告之。” 抬手,又轻轻的拍拍她,起身要走。恰在这时,门口的丸公公进来报道,“皇上,太医来了。” 皇帝离开的脚步顿顿,又若有似无的打量过皇贵妃一眼,“让他进来吧!” 金龙的龙袍一角掠起,他在旁侧的锦杌坐下,宋太医进来,顿时就觉得这屋里气氛怪怪的,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为娘娘看诊。 等过后,宋太医说,娘娘只是悲伤过度,这才晕厥过去,稍侯开些温补的方子,再好好休息就可。 皇帝点头,便问他,“锦宫的人,可否去过太医院?”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采嫔撒泼 http://.biquxs.info/

宋太医诚惶诚恐,“回皇上的话,是锦宫的小太监去的。当时微臣正在宸皇贵妃的宫中为娘娘例行诊脉,然后得报后,这才又赶来锦宫。” 这大冷的天啊,几乎能冻死,可偏偏王太医的额头,硬是生生的铺了一层冷汗。 景元帝点点头,淡眸看他一眼,“嗯,去吧。给娘娘开方的时候仔细些。好好调理身体,朕有重赏。” 金黄龙袍从宋太医眼前一闪而过,皇帝的背影像是能撑得起天地,在这寒冬的大年初一,显得异常凝重。 自打宫中王太医辞官还乡之后,宋太医便觉得从前那等悠闲舒心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接王太医这把交椅,接得累啊! 心中想哭,脸上还得带着笑,硬着头皮恭恭敬敬跪送着皇上离去锦宫的大门,这一脸的恍惚相,连素白过来向他讨要娘娘的药方时,都没有回过神来。 素白摇摇头,“宋太医,皇上的意思也是很清楚的,只要宋太医能将娘娘的身体调理得当,这就是大功一件了。” 大饼人人都会画,可还是要看画出来的饼,能不能吃,敢不敢吃,吃了又会不会给毒死,或者是给噎死。 宋太医这么一想,后背就又起了一身的白毛汗,“素白姑姑,老夫这就回去给娘娘写方子送药……素白姑姑是跟着去一趟,还是派着人跟着去一趟?” 太医院那种地方,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去的。 去多了,就觉得晦气。 素白摇头,声音有些沉,“娘娘离不开奴婢,奴婢还是留在宫中侯着娘娘吩咐……煎药的事,就劳烦宋太医着小徒送来一趟吧。” 这是不会跟着去,也不会派人跟着去,宋太医心中就舒一口气,锦皇贵妃娘娘如此得皇上看重,如果当真是要派人去跟着,他也很有压力的。 与素白告了辞,宋太医几乎是一溜小跑的出了锦宫的门,哪怕这里宫门深深,富贵无比,他依然是觉得外面宫道上的积雪看起来更加的好看一些。 喘了口气,背着药箱往太医院赶,迎面有一小太监在前面侯着他,见了就迎上来道,“是宋太医吗?我们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 宋太医看了看这人,有些眼生,他踌躇着,不愿得罪,更不愿跟着过去,便问一句,“敢问这位小公公,你家主子,是……” “我家小主采嫔娘娘,这会儿突然高热烫手,奴才怕出事,这才赶紧来请宋太医的。” 小太监一边说,一边还面有急色的模样,宋太医依然是犹豫一下,试探着问,“那皇上知道吗?” 若是皇上知道,他是必定要去一趟的,可若是皇上不知道这事,那他……是不是也可委婉的推一下? 毕竟采嫔的身后,站着的是杨大将军。 小太监一听急了,“宋太医!这人命关天的事,宋太医还在犹豫什么?我家采嫔小主可是杨大将军的唯一亲人啊……” 这样一说,是真的就在利用杨大将军压人了。 宋太医心里顿时又叫苦不迭,可偏偏还不敢说不去,到最后,也只得吩咐路过的小太监将锦皇贵妃娘娘的温补方子赶紧的送去太医院,让他的小徒弟煎了送去锦宫,这才又急匆匆跟着小太监去往了采嫔暂住的重华宫。 重华宫最初是淑妃居住,淑妃离世后,便是晴贵人独住,可没想到短短时间,晴贵人也随之香消玉殒,这重华宫便又迎来了它这一朝的第三任主子,便是当下的采嫔小主。 宫中有流言散布,说是重华宫风水不好,凡是住进去的主子,都没个好下场,可采嫔不信,她爹可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她能压得住那煞气! 当即严厉斥责了几个嘴碎的宫人,又打杀了几个宫人后,有关重华宫一切不利的流言,这才慢慢的静止下来。 可即使如此,采嫔也不是心里不窝火的。 她这会就气得要发疯了,小宫女才刚刚捧上的蜜枣热茶才刚刚放入她的手掌心,她一个哆嗦,甩手就砸到了小宫女头上,尖叫着怒道,“混蛋!你是想烫死我,好另去投锦宫那贱人吗?给我滚出去!” 喊了又不解气,顺手又抓起一杯檀木制的玉如意向那小宫女劈头盖脸打过来,可怜那小宫女既不敢哭也不敢喊,只来得及痛叫一声,便额头流血的昏死了过去。 采嫔也吓了一跳,急忙跳起身,大喊来人,在这大年初一的时节,可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人命来……她不是怜惜这小宫女一条命,她是在想,若是皇上知道,再恼了她可就不要了。 宫外有人急急的应声而进,一眼见到小宫女的惨状,这心都跟着凉了。 就算是伺候人的,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 且看这小宫女不止被热茶烫了脸,头也流了血,能不能救活还不一定呢! 心下存了怜惜,赶紧七手八脚的将人抬了出去,想要去请太医,还得要禀了小主知道,采嫔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做过了,说什么都应,正好宋太医过来,也顾得她自己,赶紧让他给小宫女看看。 宋太医迈步进了侧殿门口,只看一眼,就觉得希望不大了,摇摇头,面色无奈的道,“小主,非要是微臣不应小主之命,实在是……这位宫女伤得太重,怕是难以救活了。” 采嫔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也顾不得自己夜里被打耳光的痛,连连急叫着,“那怎么行,那怎么行……这大过年的,可千万不能闹出什么人命来,要不然,皇上饶不了我啊。宋太医,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她治啊!” 这一跳又一喊,身上的刻薄尖酸之气,越发让人觉得不喜。 然而她是采嫔,身后站着威武不屈,军功卓绝的杨大将军,便没人敢忽视她,只个个低了头,满心发冷的想着自己的以后,是不是也要如同这云兰一样,死得这般无声无息。 小宫女名叫云兰,是年前才刚刚进宫来伺候采嫔的,看这年岁也不过才七八岁,就被采嫔一怒之下打成这样……众多宫人看了,也觉得唇亡齿寒。 宋太医道,“小主稍安勿燥,微臣会尽力的。” 弯下腰身,先是给云兰止血,然后再帮她把了脉,片刻之后,便跟着松口气。到底是年轻,生命力旺盛,也算他刚好来得及时,这才能救下她一条小命。 便向采嫔如实报了,采嫔一口急火这才终于“忽悠”一下落了下来,着急的眉眼耷拉着,一脸嫌弃的道,“不让人省心的东西,死也不死在外面……来人!将这晦气的东西拖出去,自生自灭吧!” 根本就懒得给她治,在她采嫔看来,如果云兰死在她宫中,才是最让人恼火的,说不定还要被皇上怪罪。可如果是半死不活的拖到外面扔了,那就不管她的事了。 人心冷漠,可以至此。 宋太医心里打了个突,忽然问起,“小主,听说小主发高热烫手……可否让微臣诊治?” 看她这个样子,又是打又是骂的,怎么也不像是高热的征状。 采嫔一听,哎哟喂,这才记起自己是正在“高热”请了太医来诊治的,顿时眼珠子一转,呼天抢地的就痛呼起来,边上宫人闷不吭声的将小主扶了进去,一路大呼小叫,直道自己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还口口声声让请皇上来,一定要见杨大将军最后一面。 宋太医满脸无奈,把脉诊了半天,脉相跳动有力,极是稳健平和,哪里有什么病? 如果非要是找点什么病,那也行……宋太医看了看她的脸,开了一些化血去淤的药,让小太监出去抓了回来再煎---总之,小年夜里,采嫔小主被锦皇贵妃以宫规犯上亲自掌掴的事情,早已悄悄的传遍了整个后宫外加整个京都。这时候,就算她再怎么粉饰太平,那也都没什么用的。 采嫔却不知这里面的道道,还在哼哼唧唧的说怕是活不成了,要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了,还哭叫着撒泼让去把皇上请过来,宋太医见这样,赶紧弯着身子告退。 这地方,简直就不能呆了。 现在整个后宫,拢共有位份的,也就两位皇贵妃,一位采嫔小主了。原本这多好的事啊,皇上就算再忙,也是会来重华宫小坐一番的,以示恩赐,可她现在倒好,这么又哭又叫,杨大将军再大的军功,也要被她给叫没了。 宋太医出门,就正见到了两位大力太监抬了这云兰往外扔,他心下一善,便上前道,“两位公公,看这大过年的好日子,皇上也不许后宫再见血腥,就算两位公公将人扔出去,万一真活不来,这也是一份孽债要记在两位公公头上的,不如这样可好?且先把这孩子送去太医院,容老夫再细细救治一番,就算最后结果不如人意,也算是尽了一份功德了。” 这年节,宫里人大部分还是挺愿意积些功德的,闻言,果真就连连道喜,迅速把云兰送去了太医院,且让宋太医救治不提。再说锦宫中,锦言醒来,目光无论看到哪里,都是核仁一副叽叽喳喳的俏模糊,心里一痛,两行泪意又簌簌而下。 素白看得心疼,就打算再给娘娘找个可心的丫头来。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乱起 http://.biquxs.info/

看娘娘精神好些,就与娘娘商议着,“不如趁现在刚刚开年,娘娘就再添几个新人进来,刚好年前宫里进了一些人,不若这就让他们将人送来,娘娘看着挑几个好些的人手?” 说实话,这么大一个锦宫,处处都要人手,可偏偏核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素白虽然哀痛,但更多的却是要往前看。 打起精神,好好伺候着娘娘,比什么都强。 她说完了这话,就见娘娘动了动身后的大引枕,慢慢的坐起身子,摇头道,“这个时候,我哪还有心思招什么人?素白,你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若是这宫里实在需要添置人手,你自看着挑选就可。” 她已然没有精力去亲自挑什么人了。 轻轻摇了摇头,觉得嗓子有些干,“素白,拿一些温热的白水来。” 素白应声,赶紧倒了水捧过去,锦言就着手喝了,这才觉得又好过一些,强打了精神,将内殿的人都退了出去,细细的问起素白,“核仁到底怎样出事的?你可清楚?给本宫细细说说吧。” 这最后一句话,她用的是“本宫”的自称,素白就知道这事再瞒不过去了。 之后,便跪一下将核仁从琉璃宫离开,到刚刚进锦宫大门就被人杀死在雪地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给娘娘说了,再有之后,有人发现这里出了事,和公公赶过来,抱着雪地里的女子僵成了一座冰雕的事也说了……娘娘只是垂眸听着,既没有眼泪,也没有出声打断。 似乎她就是在听故事一样。 可素白知道,娘娘从来不听故事。只是看着她像是在听,可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极远处。 或许在想核仁,又或许在想青枝,或者秀儿她们。 素白便慢慢的停下了诉说,安静的侯着。 整个锦宫内殿被一种哀凉的气息所笼罩,久久之后,才被外殿一阵急促而来的小跑步声所打断。素白看了一眼,急忙出身出去,皇帝身后临时提上的小喜子一脸急切的问,“素白姑姑,娘娘现在如何?” 素白打量了他一眼,知道是在问娘娘身体,点点头便道,“娘娘身体很好。” “那么,小公主了呢?” 小喜子马上又接了一句,素白一怔,脸色“刷”就白了。 小公主……天! 核仁出事,娘娘也紧跟着昏倒,竟是没人去注意小公主的事情! 心一沉,也顾不得跟小喜子再多说什么,跌跌撞撞返身拄内殿就跑,小喜子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急得跺脚都感觉不到疼,带着满身的冷汗,他几乎是拼了老命的拔腿也跟着往进冲,锦言看这两人风风火火的进来,恍神了一下,讶然道,“出什么事了?” 素白跑得急,话都说不全了,“娘娘,这……小公主她……”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锦言却仿佛一瞬间就从无底的深渊爬上来一样,她猛的起身,一个箭步冲向了偏殿方向,进去一看,空荡荡的殿堂,没有奶娘嬷嬷,也更没有天真可爱的小公主。 锦言腿一软,跌落在地,只觉得这一刻,连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小喜子一看不好,又拔腿跑出去,去给皇上汇报情况。 皇帝这一个年过得揪心啊,他沉着脸看着丸公公送上来的一只小鞋,粉嫩嫩的小鞋尖还嵌着一颗圆圆的珍珠,一走一晃,特别可爱,纯真。 皇帝眼前浮现起,自己唯一的小公主,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就忍不住闭了眼,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去吧!让寒秋从边关快马赶回,给我查!查清这背后之人,诛灭九族!” 珍珠小粉鞋拍在桌上,一张上好的檀香木桌案瞬间从掌心裂开,落在地上。因为愤怒,这是连“朕”这尊称都忘了。丸公公吓得不敢吱声,连声应是着人马上快马加鞭传召寒秋回宫。 这边小喜子也跟着一脸大汗的扑过来,急声报道,“皇上,小公主果然不在锦宫,娘娘……也急得又倒了。”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御书房,景元帝额上青筋暴跳,猛的抬脚一飞,将眼前的碎木屑踢得飞起,擦过小喜子的脸,小喜子不敢闪避,这也给他留下了永远的伤疤。 “皇上,奴才请皇上保重龙体。” 丸公公吓得跪倒,一干人也跟着跪倒,帝王之怒不是轻易就能平息的。 正在此时乱糟糟的关头,重华宫又来了人说,采嫔小主大哭大闹说快要死了,非要见皇上,见杨大将军。皇帝抚额,原本暴跳的青筋,这时候,就已经变成黑的了。 “行,一个个的都能来要挟朕了是不是?” 怒极反笑,景元帝一字一句的说,“好,真是好啊……既是采嫔如此想死,丸公公,着朕旨意,就赐她自尽吧!” 不管是毒酒还是白绫,任由她挑! 此言一出,丸公公大惊,“皇上不可啊,杨将军还在边关……” “你给朕住口!” 皇帝勃然大怒而打断,“难道朕这大历天下,少了他杨将军,朕就担不起这天下重任了吗?” 皇上这一次,是真的怒了。 丸公公立时脸白,噤若寒蝉,这话说得这样重,让他怎么接?可偏偏这时候,是当真离不得杨大将军的。 尤其是杨将军掌大历军队,若是太平还好,一旦有个反心,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丸公公冷汗嗖嗖的,哆嗦着嘴唇,硬着头皮还想劝,可皇帝正在气头上,谁都不敢出声说话。 可他们不敢,有人敢。 外头小太监又匆匆进来,还不等说话,就被这眼前的气氛所吓倒,皇帝一个冷眼看过来,“又有何事?” 小太监叫苦不迭不敢怠慢,“皇上,是锦皇贵妃娘娘来了……” 一听是她,皇帝的怒火去了一大半,皱眉道,“身体不好,还四处乱跑什么?请娘娘进来。” 大手一挥,落座在身后的紫檀木椅上,丸公公等人很有眼色的麻利收拾起地下碎木屑。等娘娘由素白扶着,一脸煞白进来的时候,这地方已经干干净净的了。 看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于一夕之间,既失了自己最忠心的大宫女,又丢了自己最爱的小公主,景元帝心头一起,起身下去,亲手扶了道,“锦儿,有什么事,着人来说一声就行,这么冷的天,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看一眼丸公公,后者立时乖巧的上了娘娘补身用的红糖蜜枣茶---知道娘娘一直喜欢这个,这地方也是时常准备的。 锦言却没心思喝茶,她将茶盏推开,只问皇上,“皇上,太平丢了,皇上有派人去救太平了吗?” 她强作镇定的眼底,带着浓浓的惶恐。这是她做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景元帝有心想安抚几句,却不知从何而起,好半天,才点头道,“锦儿不必忧心,朕一定会将我们的太平公主,平安的救回来的。” 然而救人不是说话……锦言不信这个,她觉得,要想救回太平,还是要靠自己。 勉强点了点头,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哭闹与失态。景元帝目送着她的背影,眉心突突猛跳着疼。 “皇上,有侍卫报说,昨个夜里,好像是看到有人从锦宫离开,怀里抱着一个什么的……但那侍卫没看清,以为是洒洗的宫女,也没在意。” 丸公公送出娘娘,又回来禀着,公主丢了,这个年过的,也是战战兢兢。 皇帝猛的抬眸,“那么……是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抱走了太平?” “是的。” 丸公公分析,“以奴才之见,会不会是公主殿下的贴身嬷嬷?” 关键是这个嬷嬷还是娘娘亲自选的啊,娘娘也不可能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样一想,又觉得各种不好。这几乎便是早有安排的阴谋诡计。 一点点的,想要剪除娘娘的羽翼,让娘娘再也飞不起来。 那么,这后宫之中,最有嫌疑做这件事的人…… “难道是宸妃?” 皇帝低低的说,丸公公将头低了低,他也想到了这里,可转念一想,宸皇贵妃娘娘也没这么傻,明知小公主失踪,第一个人被怀疑的人就是她。又何必当真做了这事? 然而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谁也不能保证,宸皇贵妃娘娘,也正是猜到了众人如此想法,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但这话,丸公公不敢说。 紧接着,皇帝又想到了重华宫的采嫔。可那样一个只会撒泼使赖的女人,她有那个脑子吗? 这里种种猜疑,锦言出了这御书房,直接就去了司礼监。 素白一头冷汗的陪着,心里祈祷,千万别再出事了。再出事,这锦宫就彻底乱了。 进门便问,“你们月管事可在?” 外头值守的小太监哪个不识锦皇贵妃娘娘?便有真不认识的,可也有素白在边上陪着,再看其它人的神情,也就都知道了。 慌慌的过来拜见娘娘,锦言一概不理,只问,“月管事可在?” 小太监连连点头,“回娘娘的话,月管事在。” “让他出来见本宫。” 锦言立身于台阶之下,这小小的一个司礼监,根本没资格让她亲自来寻人。可她急,她一定要来。 “娘娘,小公主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素白也自责不已,只是好好的一个守岁夜,谁知道就出了这么多事? 真是疏忽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狼口 http://.biquxs.info/

等着,锦帘一掀,月管事没什么正形的打着哈欠出来,见是锦皇贵妃亲自前来,顿时就愣了一下,急心施礼道,“小的不知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马上便跪身请罪,锦言一摆手将他挡起,也顾不得别的,直接问他,“可见过虎子在哪儿?” 虎子是她的哥嫂生前唯一留下的儿子,之前是一直与几名皇子在一起伴读的,但最近不再读书,而是耍弄一些什么弓箭类的。 武月寒不知道她问虎子是什么意思,可当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问,就老实说了,“娘娘,虎子不在这里啊,小的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本来就是,虎子这孩子别看长得虎头虎脑,可还是很机灵的,皇上许他在后宫这地四处乱逛,他逛着逛着就与武月寒逛熟了,然后还被宸皇贵妃知道后,给将这月管事的叫去,好好的一顿训。言下之意,不许他再跟虎子有任何联系。这就是迁怒了。 然后,锦言一听这话,脸就白了。 她有种直觉,虎子也一定是出事了。 跟着就腿一软,摇摇欲倒,武月寒眸光一闪,就要上前扶着,却被素白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他又生生停下,就听素白道,“小公主不见了,娘娘着急上火的身体越发不好了,若是虎子少爷回来了,可千万请月管事留心一下,别再丢个孩子。” 说完了这句话,素白扶着娘娘就回了锦宫,太医院也送来了温补的汤药,素白伺候着娘娘喝了,却不知因她一句话,武月寒整个人都变得锋利如出鞘的利剑,几乎要杀人了。 甚至都等不到纳兰城回来,他直接换了身衣服,去了宸宫,见宸皇贵妃娘娘,先是陪着笑聊了一会儿,之后,又悄声问,“娘娘,听说小公主失踪,娘娘可否知道这事?” 宸皇贵妃娘娘原本苏宸。 苏宸就看他一眼,眸光微微眯起,不答反问,“月管事对此事很上心吗?” 柳红在一边伺候着沏茶,武月寒陪着笑,连连道,“没有没有,娘娘误解了……小的只是觉得,锦宫那边嚣张也够了,这不连老天都看不过,终于出事了么?” 他一脸得意洋洋的小人模样,苏宸看了,却忍不住心头愉悦,轻轻笑起来,“那倒也是。她这么久都与本宫做对,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武月寒又连连陪着笑,却是仔细看着她的脸色,明显没有任何异常。 这只能说明两个结果。 一,就是宸皇贵妃也不知道小公主的下落,这不是她做的。 二,是她做的,但她太会伪装,根本看不出来。 如果是前者,武月寒相信,他一定能找到突破口,可如果是后者……他打个冷战,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从宸宫里出来,武月寒刚走,宸皇贵妃脸上的笑,便慢慢的冷了下来,劈手将那茶盏摔了出去,冷冷的道,“柳红,外面的事情,你多注意一些。本宫总觉得这几日局势不稳,心惊不安。” 虽然是在过年,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悚感。 在这后宫行事,是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的。她不想要任何意外。 柳红应声,将这事放在心上,转眼,却又听娘娘道,“锦宫那边也都盯着点,若是有什么点,及早来报。” 顿了顿又说,“采嫔怎么了?” 柳红回道,“听说若了皇上生气,被皇上罚了……虽然没有直接赐死,却无疑于冷宫一般了。” 那个上跳下窜的女人,根本不能称之为对手。 但宸皇贵妃却是眉眼凝重的道,“我看未必。柳红,那边也要盯紧了。” 柳红讶然,“可她……应该做出这事啊。” “你知道什么,这咬人的狗不叫……看她成天没心没肺,也难保不是暗地里做事。” 这话倒也是。 柳红若有所思点头,转身就派了几个心腹盯着了。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从大年初一的早上,到日上三竿时,关于小公主的事情,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锦言心下焦急,也只能坐等消息,皇帝急步而来,先不说话,大手将她搂入怀中,低低的道,“太平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人,往往都是这样的。 一旦有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觉得无助时,就将一切都推给了吉人天相。 锦言沉默的点点头,她依然不哭不闹,识大体,做贤惠。景元帝便更疼她了。 却不知他们在这里急得够呛,另一处的两个孩子却是玩得很好。边上有嬷嬷守着,照顾着两个小主子,满脸的笑意,都要笑开了花,一边不时望着外面动静,一边哄着道,“小公主,虎子是公的表哥呢,小公主以后跟要表哥好好的玩,好不好?” 她说这话是白话。小公主差不多才满一周而已,哪里有什么本事能听懂这嬷嬷的话?倒是虎子眼巴巴看着嬷嬷说,“可是小公主还小,她听不懂呢。” 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听起来真好。 嬷嬷抿唇笑笑,也不出声将小公主抱起来又哄着,小公主咿咿呀呀,似乎很放喜欢跟表哥玩。嬷嬷听得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她起身出去,与那人低低说道,“上面怎么说?这俩孩子该如何处理?” 她冒着风险从宫中偷了孩子出来,可千万不要被人抓住,要不然,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那人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银票扔给她,“瞧你那点胆子?怕什么?天黑了,不还有高个顶着的吗?你的家人也都已安排好,你看这些银子够你花费了吧?” 嬷嬷赶紧将那银票拿来看,足足有五万两,顿时就眼睛放光的道,“够了够了……可是这俩孩子?” 那人阴森看向这屋内一眼,抬手在脖间做了个横切的手势,嬷嬷吓得手一抖,银票都散了。 可这人已经不再说什么,扭头就走…… 虎子人小鬼大,耳边一直竖着听,就中出来这嬷嬷原来不是个好人啊。居然是把太平妹妹偷出来的么? 小眼珠一转,看看自己的小胳膊腿的大概也打不过人家,索性就抱着妹妹哇哇大哭起来,“妹妹,我要尿尿,我要尿尿,憋死了憋死了……” 嬷嬷听着里面吵,脸色不好的进屋,对两个孩子道,“怎么了?在吵什么?” 又看虎子抱着小公主在哭,又觉得好笑,“你想要尿尿,抱她做什么?既然想尿,就赶紧去吧。” 转手要将小公主抱下来,小公主忽然也哇哇大哭起来,虎子泪眼汪汪的可爱说,“嬷嬷,小公主也要尿尿喔。虎子带她去好不好?” 嬷嬷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她这会儿心有点乱,想着真要把这两个孩子就这样杀在这里吗?她……有些下不了手。 摆摆手,让虎子就带了小公主出去了,她一个人怔怔的看着手里的五万两银票,觉得良心有亏,可又想想她家里的情况,忍了忍,又咬牙忍了下来。 却不知外面这俩孩子,完全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虎子快四岁了,小公主快周岁了。小女孩天生长得圆润可爱,这会爬了自己的小身子在小哥哥的背上,一脸糯糯的说,“回……回……” 这还小,连话都说不利索,虎子却是耐心又很认真的说,“妹妹,我们一定会回的。你看,那边有个小小狗洞,我们爬出去好不好?” 小公主知道什么? 一切也全都虎子拿主意的。为了防止妹妹先爬或后爬会丢,虎子看了看妹妹的头,撒了她头上的辫子,将两人的手与脚绑在了一起。 小公主先爬过去,虎子也紧接着马上爬出去,这才又将手脚解开,俩小孩相互看着,爬洞的原因,都变成小花猫了。小公主咯咯笑起来,她是觉得好玩,虎子却笑不出来。 他到底是大了一些,懂事了。看看身后的狗洞,想了想,觉得自己人小没力气去堵,索性也不管了,背了小公主,继续就跑。 这俩孩子跑得跌跌撞撞的,也撞了街上好多人,有些人生气的回头,一看是两个小孩,也便很大度的容了。 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鬼鬼祟祟的道,“瞧那两个孩子,看衣着打扮,是大户人家的,要不去弄两个钱花花?” 这提议一出,立时有人赞同。 可怜两个孩子浑然不知,这才刚出狼穴又被更加凶恶的恶虎盯上了。 转过一道弯时,头顶上的大麻袋罩下来,虎子与小公主大声哭喊,直接就让人背了跑走。 而原先的民房中,嬷嬷还在奇怪,两个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可当她看到墙角的那一个狗洞时,立时就吓得刷白了脸,愣了半天之后,顿时就吓得要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拼命的跑出去离了这片地方,很快不见了。 走得急,连屋内的一些细碎银子都没有收拾。 而此时的宫中侍卫,已经遁着那珠丝马迹慢慢寻到了这里,也不得不说这嬷嬷运气好,再晚一些的话,大概就真的走不了。 锦宫,锦皇贵妃娘娘已经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久久不曾言语了,皇帝没办法,硬是劝着喝了一些粥,这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天一暗,小公主就越发不好找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皇帝的饵 http://.biquxs.info/

第三百三十章 小太监应是出门,景元帝吐口气,眼底闪着沉郁的光芒。这一刻,锦言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她努力想着别的事情,以便转移注意力。 “皇上,臣妾这里接连不断的出事,臣妾以为锦宫守卫的确是要加紧。皇上若无异议,臣妾想着,再多一些宫人过来,以好杜绝此类的事情,以后不再发生。” 她轻轻的说,脸色还透着煞白。但她始终无怨。 越是这样,景元帝便越是心疼她,闷闷的道,“好。朕可以答应你一切事情。只要你想的,朕都应。” 将她越发的搂紧,心中的怜惜就不曾停止下来过。 这之后,夜幕垂暗,整个天际一片混沌的黑暗,侍卫来来去去,太监也不知走了多少,又来了多少,将整个锦宫都围得密不透风。 外面的消息还是毫无进展。随着那个奶娘嬷嬷的失踪,一切都似是陷入了僵局。 “皇上,娘娘……晚膳摆好了,再用心吧?皇上,可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丸公公重新摆好了饭菜,又苦口婆心的劝着,皇帝犹豫一下,松开了怀里的女人,问她,“一起用些吧。再不用些的话,朕怕你受不了。” 锦言默默的答应,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摔倒。皇上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两人去外殿里的锦桌边坐下用餐,全是一些清淡类的食物。 锦言恍惚中,似又想起核仁在的时候,叽叽喳喳不停的模样,她努力的笑,往嘴里吃着吃不去的饭。 她的核仁死了,她的太平丢了,这让她如何能够吃得下去? 可是……她却必须要振作。 一顿饭吃完,如同嚼蜡。终于是放下了筷子,丸公公进门,着人让饭菜收走,宸宫便来了人,不是别人,正是宸皇贵妃。 宸妃一进门就快步向着两人而至,娇俏的脸色,满是浮动着担忧,而同样焦虑的道,“皇上,小公主找着了吗?” 这开口就是这一句话,皇上不由得多看她一眼,宸妃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立时掩面痛心道,“皇上,臣妾真是罪该万物。皇上着臣妾管理后宫,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岔子,臣妾求皇上降罪。” 说着话,她果真是双膝跪地,任凭处置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景元帝细细的看她,片刻亲自扶了她道,“起来吧。小公主失踪是谁也没料到的事,朕也怪不着你了。” 又着人搬了锦杌来让她坐了,而他自始至终,一直手牵着锦妃,似乎从来没放下来过。 锦言抿唇,轻轻的看她,“有劳姐姐惦记了……只是这大晚上的,姐姐有心了。” 这话有两层意思,宸妃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目光瞬间凌厉起来,锦言只觉看不到,不由轻笑一声道,“姐姐可千万不要想多了。妹妹这里好歹有三个孩儿,一个小公主丢了,本宫纵然悲痛,也是不会自乱阵脚的。只是姐姐只有一个孩儿,万一真的如太平一样,再出点什么事,姐姐岂不是要痛不欲生?” 唇角勾着笑意,她话说得随意,宸妃却听得脸色大变,一口气堵得心头,差点就要拂袖而起了。 “皇上,臣妾看锦妃妹妹如此精神恍惚,也着实让人痛心……” 先是不硬不软的来了一句,接着又道,“如无其它事,臣妾先行告退。” 好心当成驴肝肺,知道的是因为她失了孩儿,而失了分寸,所以才会出言无状,不知道的……这分明就是有绝对的针对性了。 宸妃沉着脸起身离开,沐着夜的月色,呼吸着外面雪的空气,她气的站定在宫道上,大红的织锦夹棉披皮,越发显得她精致的容颜妍丽无双,可她心里真咽不下这口气。 招了柳红道,“吩咐你的事,去给我办好了!” 厉眸扫过柳红,柳红打个寒战,默默的点头应声,宸妃顿了顿,又唤月管事来见,可月管事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直都没找到人。 这一口气越发憋得难受,直到回了宫,摔了好大一片东西,这才终于是喘了口气。 锦宫,年轻的皇帝一直目睹自己的两名皇贵妃你来我往明枪暗箭,始终没有干预。 在他看来,有时候不动声色的旁观,反倒才更能看出点事情。 宸妃离开了,锦言又疲累的坐在了锦杌上,满面哀凉,说不出的瑟瑟风寒,皇帝摇摇头,“锦儿,你又这是何必?” 虽说这么强势的刺了宸妃一番,可你也是跟着伤了啊。 锦言凄然,“皇上,请原谅臣妾的一时不能自己。臣妾的太平丢了,宸妃娘娘却要赶过来兴灾乐祸,臣妾咽不下这口气。” 景元帝侧眸看她,表示理解她的心情,可总的来说,宸妃也是担心她……锦言听着,便知道从前的武皇后说的是真对。 任何的事情,都比不得这个皇帝的自私。 他只爱自己,只爱这个大历江山。 面色不显,却是起身而立,跪下道,“皇上,臣妾请皇上降罪。臣妾对宸妃姐姐不敬,按规矩……该罚。” 眼下她们两个的身份平起平坐,但宸妃到底掌管六宫,她当面讥讽顶撞,这便是不该。 “嗯,的确该罚。这样,朕就罚你好好的用饭,再好好的休息,不得胡思乱想,如何?” 皇帝大手握了她,扶她起身,锦言鼻子酸,红着眼圈乖巧点头,皇帝又喊了人进来服侍娘娘洗漱,亲眼看着她躺下休息,这才又迈着大步离去,眸光阴沉的是外面这三九隆冬的天,扯棉铺絮大雪,又开始下起,下了一层又一层。 丸公公打着灯笼在前,景元帝抿唇在后,脚印落在雪上,踩得深深。但很快又被后来的雪花盖上…… “丸公公。” 皇帝突然停下,若有所思的道,“宫里的事,你多操一下心。” 内鬼还是出在宫中的,这次是丢了小公主,那么下次呢?“中室殿那边,增加侍卫,保护好小皇子。” 他这一共才四个孩子,哪个都是宝贝疙瘩。 太平还好,只是个公主,可若是皇子真要丢一个,他得急疯了。 丸公公连连点头,忙又扶着皇上入了宫道,身后跟着侍卫,慢慢的转过乾元殿。景元帝需要好好想想,这个年,怎么样过,才能顺心。 漆黑的夜色,将人逼得几欲发疯。 锦言从床塌上坐起,披散的头发,隐隐的带着几分狠戾,素白进来,担忧的道,“娘娘,小公主已经在寻找当中,寒秋也正在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娘娘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若不然的话,等小公主回来,娘娘却病倒了,奴婢会心疼的。” 上前帮着娘娘塞了一个手炉,外面的雪又大了,都说瑞雪兆丰年,素白却只看到了惨痛。 娘娘却摇摇头,给她道,“暂时用不着这些……素白,帮我梳一下发。最简单就行。我要出宫一趟。” 什么? 素白猛一下就呆了,又急声反对道,“不行。娘娘,您这样子,怎么可能出宫?再说了,就算是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锦言摇头,眸光中带着惨笑,“他不同意又能如何?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他根本不会在意太平的死活!” 那是他唯一的公主,他真的是不在乎的……若是在乎,又岂会任她与宸妃唇枪舌战? “可是娘娘,奴婢还是觉得很危险……” 话说那暗中的敌人,就是冲着她锦妃来的,她这时候要出宫,分明就是给人当箭靶子。万一娘娘真要出点什么事,那还有两个小皇子呢,他们又该怎么办? “不会的。有纳兰在暗中相护,我一定会无事的。素白,快一些。我有种感觉,太平一定被人弄出宫了,她与虎子在一起,他们在等着我去救他们。我必须要快。若不然,我放不下这个心。” 从床榻起身,锦言便态度坚绝,素白无奈,只好应了,但是她也要跟着娘娘出宫,锦言定定的看着她,颔首同意。 核仁死后,她就是她身上唯一最亲近的人了……甚至,是连景元帝都比不上的亲近。 主仆二人匆匆装扮完毕,以太监的身体,低眉顺眼的出了宫。 她这一走,宸宫立时就得到了消息,宸妃冷笑着,染着豆蔻的鲜艳十指,忍不住在灯下晃了她的眼睛,她呵的一声笑,心情极是好,“都说锦妃娘娘心智无双,又有上天保佑,这一次,本宫看她怎么保佑!” 顿了顿,“柳红,出去安排人手吧……这一次大好的机会,本宫绝不会放过!” 当然,她的人,行事做事还是要极尽隐秘的。 而与此同时,采嫔也得到了锦妃离宫的消息,她哈的一声狂笑,面容都带着几分狞狰,“溅人,敢打本宫……就要让你知道一下厉害!” 抬手摸了脸,依然是疼得厉害,这一辈子,采嫔就没受过这么大气! 同样,皇帝的身边,丸公公也在报着道,“皇上,锦皇贵妃娘娘乔装出宫去了,奴才有些担心……要不要派人去跟着?” 皇帝淡然的品着香茗,“引蛇出洞吧……锦儿这么一出去,倒是宫中的各方势力都坐不住了,你另派人跟在身后,记住,一定要确保娘娘安全。” “是!” 丸公公完全明白的答应一声,又跟着恍然大悟,皇上这是在趁机要一网打尽啊! 娘娘便是那钓鱼的饵。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疑心 http://.biquxs.info/

主仆二人出了宫,寒彻的夜色中,雪下得极大,又没个投宿的地方,素白冻得浑身哆嗦,小脸红扑扑的,“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要去哪里?” 看看眼前一片的黑暗,只除了她们二人手中提着的灯烛之后,便没有任何明亮。 锦言垂了眸,淡笑着道,“去从前的纳兰府吧!” 从前的纳兰府已经毁了,现在的纳兰府中,是后来的丫环慕春嫁了纳兰明珠为填房,后又生了个儿子,这才又延续了下去。 自然,在世人的眼中,纳兰府的纳兰公子早已是死了的,慕春就算有了儿子,身家百万,可她依然是个望门寡。 当然了,至于她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纳兰家的种,没人相信。 素白愣一下,这其中的纠葛,她也是清楚的,但是,这时候适合去纳兰府吗? “娘娘不可。万一……万一被有心人看到我们进了纳兰府,再起什么波澜。奴婢怕是,会对公子不利。” 素白斟酌着说,自古帝王多疑心,皇上要是看到她们出宫就来了纳兰府,一定会再度派人调查,到时候,若是公子万一一个躲不过,岂不是当真是灭门之灾? “唔,你说的也有理。那么,先找个客栈暂时歇下吧。” 从前的苏府早已家破人亡,他们苏家唯一的后代,也只剩了一个虎子。可眼下,连虎子都下落不明,也令她心中不安。 素白曾是纳兰城的暗线,自然对城外的事也知道不少,装模作样连续敲了几家的门并没有敲开之后,最后一家进去了。 是如来客栈。 店小二揉着眼出来,大声喝斥道,“干什么干什么?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素白一锭上好的雪花银递过来,立时那眼睛就亮了,满脸欢喜的点头哈腰道,“客官请,客官请。” 眼下两人出了宫,早已换了一身男服打扮,看上去就是两个风尘仆仆的赶路少年。 两人闪身进了客栈,隐在暗处的人冷笑了声,几方势力分批次慢慢接近这处客栈,却不知这里面另有洞天。 进了客栈,便看到了纳兰城早早在上房侯着,她们两人进去,纳兰城摸黑起身,问道,“一路可有凶险?” 他是担忧,她们被人盯上。 素白点点头,“的确有人跟着。不过我们敲了好多家客栈的,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那最好。” 纳兰城说,又看向眼前这个他朝思暮想几乎发疯一般的女子,此刻能好好在一起,就已经别无他求了。含笑道,“冷了吧?来,先坐下暖和些。小公主的事,我已经有了眉目,并顺着查了下去,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你也别太劳累,天这么晚了,我叫人给你备了热水,你泡泡脚,还有,这里比不得皇宫,委屈你了。” 他两手伸出手,轻轻握了她,素白见状便抿唇退了出去,锦言没有躲闪,任他握着手,没有半点对不起皇上的意思,点头道,“纳兰,又要拖累你了……这里条件再苦,还有之前比流落大山的苦更苦的吗?” 那时候她快生了,是纳兰一直与哑婆婆伺候着她。 纳兰城便又笑了,说,“这里也有哑婆婆。” 他向着外面唤了声,慈眉善目的哑婆婆便推门进来,锦言惊讶,“这……” 纳兰城道,“哑婆婆曾是我娘的乳娘,名叫雪娘。我娘遇害的那一晚,哑婆婆也伤了喉咙,所以以后就不能说话了。” 哑婆婆连连点头,看着锦言的目光也极是激动。 锦言想到多次蒙哑婆婆照顾,更是感激不已,三人又说几句后,便有人来报,说是有了小公主下落了。锦言立时激动的起身,纳兰城便将她按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锦儿,小公主好不容易平安无事,你还要她进宫去吗?” 宫里多蛇蝎,她一个人在宫中,防不胜防,就算有他隐入司礼监,时刻照顾着刀子,可也依然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锦言沉默了,“不在宫中,又能去哪里?她是当朝唯一的公主中……纳兰,若她不进宫,要一直流在宫外,我觉得对不起她。” 她一直将太平坚持养在身边,是要让她做天下的公主,而不是随意藏起来,不能见人。 这一次,她也纳兰的观点不同。 “可她留在宫中很是危险,万一再出点什么事……” “不会的。” 锦言沉声道,“这以后,我不许让任何人对本宫不利!纳兰!你就应了我,让我带小公主还回宫去吧!” 她求着他,微凉的小手在他厚实的掌中慢慢捂热,纳兰城看着她哀求的小脸,心中那一根弦,终是“砰”的一声挣断,再也忍不住的嘶哑道,“锦儿,可我担心你……” 锦言“嘘”的一声,抬手在他唇上轻按,轻轻的道,“纳兰,我有事要告诉你……” 看了看哑婆婆,哑婆婆会意一笑,布好了宵夜就下去了,纳兰城双手紧拥了她,将她用力抱在自己怀里,锦言微微阖言,叹一声,罢了罢了。 挣扎这么久,也期待这么久……帝王总是无情,那她,又何必有义? 试探着伸出双手,挣脱了自己心中那最后一层的枷锁,她抱了男人的腰,心跳如雷的颤抖着吻上他。 小公主如能平安,她就算是将自己给了他……那又如何? 她不想利用谁,只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安心,纳兰也才能成了她们娘几个在宫中存活的最终依靠。但她也不想骗他,轻吻之下,她喃喃的问,“纳兰……我不想骗你,也不想利用你,我只是想让自己安心。我知道这样的我很自私,可是我还是要问你一句,如果我不愿,我……” 她话没说完,整个人已被他腾空抱起,而压在身后大床,纳兰城低沉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悸动。他并没有很急切的要她,而是认真的看着她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我不介意被你利用,哪怕你真的是在利用,我也愿意……只是你,真的愿意给我吗?” 他爱她,爱了这么久,早已憋得疼痛难忍。 数次夜中不能成寐,他都在想着她的脸。可若是这一次因着小公主之事,她委屈求全将自己给他,只为保小公主安全,他不允许自己这么低溅,他也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乘人之危,不得好死! “不,我不后悔。纳兰,你也知道的,我心中也有了你……” 这话未完,他狂烈的吻已经再也忍不住的夺取而下。男性的气息冲入口鼻,在这微微点了灯的客栈上房中,他疯狂的吻了她的全身。 她压抑不住的低吟声如潮水一般扑至,她喘息着,努力着,觉得自己像一叶扁舟,而根本无力反抗……终于,等他在她耳边喃喃说爱的时候,沉沉的挺入进去,彻底的要了她,她整个灵魂都已经飞了起来。 爱了景元帝那么久,他从来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感觉。 现在不爱了,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的爱,是这样的深沉,深沉到可以让她死! “纳兰……” 她低低的唤,迷离的放任着自己。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去想,只要想着女儿平安,她做什么……都可以。 …… 窗外的雪,依然下得紧,而这一夜,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就算有那不长眼的想要趁夜动手,也被纳兰城安排的暗手所解决掉。 这一夜,素白也睡得极好,梦中,她梦到公子终于是把娘娘带出了宫。 自此之后,天地广阔,任鱼跃。 终于,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纳兰城有力的胳膊抱着她,爱怜的轻吻不已,她睡得很沉,也被他折腾得厉害。 但他很小心的是,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看她依然在沉睡,他慢慢起身,去外面提了热水进去,帮她擦了身体,她都依然不觉,纳兰城不由失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做完了这一切,看看天色,还有小半个时辰,天就亮了,他合衣上了床,又将她轻轻拥了怀里,这一次,才终是安心的睡下。 鸡叫头遍的时候,天又亮了,他轻声将她唤醒,有些懊恼的道,“锦儿,昨夜……是不是太重了?” 大早起就说这样的话,锦言先是愣了一下,继尔又红了脸,她不敢看他,轻轻的道,“不……不是太重。” 咳。 纳兰城就又觉得自己的爱意,那么想要冲动了,可这时候也根本不可能。只好别过了脸不去看她,依然是温柔的说,“那你起身吧。你出宫一事,皇上定是知晓的。你还是要出去找的。” 若是进了客栈就只管睡,也没点动静了,那势必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锦言点点头,虽然累,但也硬撑着起身,下地的道,她腿一软,纳兰城慌忙扶了,她于是又红了脸,乱乱的道,“那个……我,我自己可以的。” “好!” 纳兰城一切都由着她,只要她愿意,怎样都行。并说,已经为她擦好了身体,其它的就不用担心了,锦言点点头,便耐心的坐下来,吃了早饭之后,又装模作样的去四处找人询问小公主的下落。 这时候,大街上才刚刚有人。 这主仆二人的急色,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便各自回去报了主子,皇帝自然是若有所思,也是信了的,“继续好好保护娘娘。仔细注意周围,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等,都给朕拿下!” 完了之后,又吩咐人,去将娘娘所有走过路过停顿过的地方,都再好好查查,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好事成 http://.biquxs.info/

“娘娘,马上要中午了,我们用点饭,再继续找吧。” 素白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声的说,做戏也要做全套,找这么久,也是真的在找,只有这样,才能骗过隐在暗处的人。 锦言也觉得累了,点点头,“好。” 她夜里根本就没休息好,这又走了大半夜,双腿真的是发软要走不动了。 瞧了一处卖饭的地方,两人也不嫌弃脏净,就在摊边坐下来吃,随便叫了混沌入口,才刚刚吃了一个,隔壁桌也坐了人,几个类似小混混的人,兴高彩烈的叫道,“这下可真是发财了,没想能捡到两个水灵灵的大肥羊,这次过年可真是爽啊!” 掠袖子就喊了老板,也跟着上了两碗混沌吃。 今天才大年初二,街上卖饭的就出来了,着实也是生活不易。 锦言初时没在意,只管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可忽然听那边压低声音说,“可这事千万要打听仔细了,万一是谁家的走失,别再惹一身骚回来。” 锦言手里的勺,碰了碗边,“当”的一声响,那几个小混混警觉,素白急中生智的与自家主子说道,“不够吃,就再叫一碗?” 锦言笑一下,也大大咧咧道,“是不够吃。” 马上将勺子往碗里一扔,又喊着老板加了一碗,几个小混混这才打消了狐疑,但也没再说别的,便匆匆起身离去。 这种事情,万一被发现,那轻责重责,重了,就是要掉脑袋的事。 锦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见他们一走,街角处就隐隐转了几个人过来,她向那边使个眼色,小喜子就带人悄悄摸了上去。 皇帝派出的人,为明暗两条线,暗者,锦言是不知道,可明着的小喜子,她认识。 “素白,跟上去看看。” 两人一碗混沌也没吃饭,身上说找铜板也没找着,素白急了,一张银票就拍了上去,跟着娘娘就走,小本经营的老板上前一看,眼一黑,差点就急晕过去。 天! 百两银票啊,这都够他们一家老小生活到死了啊! 这老板很厚重,不敢说的钱财,他从来也不要,赶紧拿起银票追人,可前方的人跑得太快,他哪里还能追得上? 只是又返身回来,等着那两名客人再回来找钱,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天黑的时候,有人来告诉他,那张银票不用找了,娘娘也不会来了。 老板这才知道,原来那两人中间,竟有一人是当朝娘娘? 立时激动大喜,嘴唇都抖了,旁边的人也听到了这话,竟是蜂涌而至的来抢他家娘娘用过的那份混沌,至此,这小老板的小吃摊彻底就火了起来,并且凭着娘娘给出的一百两银子,这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有声有色。 “娘娘。” 重新回了宫,觉得外面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锦言嗯了声,换回了舒适的宫装,显得整个人都慵懒,也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她一边逗弄着身边失而复得的小公主,一边问着虎子,“后来的事情呢?” 却说之前,那几个混混果然就是绑了小公主的人,纳兰城的人自在暗中盯着,时刻照应,最后是锦言引了小喜子他们过去,这功劳,便是明着的是皇上的,实际上……却是纳兰城。 想到纳兰城,她上扬的唇角都压抑不住。连素白看了都忍不住心情愉悦,而敢打趣娘娘道,“小公主平安无事,奴婢要讨赏呢。” “好,赏!” 这里话还未落,外间便传来一道浑厚的男音,声音愉悦而格外开心。 景元帝迈步进来,就见这么一幕,越发觉得他暗中放锦言出宫的做法是对的,果然钓出了一条大鱼! 锦言挑眉,也笑吟吟道,“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 怀里抱着小公主,片刻不离手,皇帝看了也高兴,抬手对自家的宝贝公主说道,“太平,以后不可以再调皮了喔!你这一走,你母妃都急得食不下咽的。” 小公主哪里懂这个话?她只知道,跟着虎子出去玩了一圈,又哭了几场,然后就又回来了,嫩嫩的小脸还擦破了点皮,皇帝自然是绝不允许的,听说把那几个小混混当场斩杀,把宫中暗地时派出去的几方人马,都又好好的收拾了一番,这才接了小公主回来的。 “皇帝姑父。不是这样的……是虎子没有照顾好妹妹,那些人好凶,他们要打妹妹,虎子护着。” 三四岁的小男汉一脸认真的说着,他不是邀功,他只是在陈述事实,皇帝这会儿心情好,又打趣的问他,“那你是怎么保护妹妹的?” 虎子歪头想了想说,“他们要将妹妹送去卖了,虎子就咬他们。” “哈!” 皇帝愉悦的笑了,看一眼锦言,锦言抿唇,也跟着笑,“虎子是个好哥哥。” “嗯,虎子一定是个好哥哥。” 这孩子小大人似的,虎头虎脑还真不亏他叫了个名字。 唤了小喜子进来,暂时将虎子领下去,洗漱换衣,再赏了一桌的好菜吃喝。至于小公主,锦言抱着就不想撒手了。 皇帝无法,只是好笑的道,“太平既然已经回来,你就不用再想太多了。来,把太平给素白,去好好照顾着,你也是累了一天的,朕让备了热水,好好的休息一下。” 抬手在他精致的玉颊,轻轻捏了一把,锦言笑意一僵,又很快笑着点头,“皇上关心,臣妾知道了。” 不动声色起身,转往了屏风后。 皇帝就坐在殿内并没有离开,看她在屏风之后宽衣解带,有小宫女进来伺候着,不多时,浓郁的沐浴清香散发而出。皇帝看了看天色,似乎依然是阴沉沉的。 不过大历朝过年时,都要沐休三日,不过今年就是改成了七日。 “都下去吧!” 看一眼窗外,景元帝笑着摆手,宫人应声,悄悄退了出去。 他迈步进了屏风后,宽大的浴桶里,放着热水氤氲,水面上浮着一层夏日采好的玫瑰花瓣,随着水波荡漾,极是诱人。 看着皇上突然进来,小宫女未免吓一跳,刷的就红了脸,刚要施礼,皇帝摆摆手,指了指外面,小宫女便退了下去。 锦言整个人泡在暖暖的浴桶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不已。 身后揉捏的力度微微停了下,便很快又接上了,她笑了一下,阖眼道,“这次倒是捏得舒服了,唔……右边肩膀的地方,有些酸疼。” 想起这事,又觉得红了脸。 纳兰城的夜里,折腾得她至今想起,都羞红不已。 他怎么……那么有精力? 皇帝在身后捏着,含笑道,“这个力度可以吗?” “嗯,可以……” 这个声音入耳,她“刷”的一下脸色惨白,几乎是失声叫道,“皇,皇上,您怎么还没走?” 这话一出,景元帝挑了眉眼,不高兴的道,“这就让朕走?” 锦言也情知自己失言,差点咬了舌头的道,“哦,不,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说,臣妾怎敢劳烦皇上大驾?” 一颗心怦怦猛跳,几乎要跳出有嗓子眼来。 皇上一国之尊,怎么可能来给她捏背,倒是……她咬咬唇,不敢再起,又打个寒战,觉得以后更要处处小心了。 “傻丫头,朕来帮你捏捏肩,有什么不可以的?倒是你,想什么这么出神?嗯?” 皇帝凑过来,鼻尖在她身上轻嗅,那暖昧的语气让锦言顿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才刚刚与纳兰……如此一想,又猛的吸口凉气,努力让自己冷静,垂着眸道,“可是皇上九五之尊……” “那朕也是你的男人。锦儿,今天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娘娘,我们就是普通的民家小夫妻,好不发?” 过惯了这宫中高高在上的生活,皇帝是打心眼里想与他亲近的。 小年夜没过后,大年初一也没过后,这转眼都初二了……总不能让他一个皇帝过一个素年吧? 呵呵笑着,见她还是羞得不行,顿时又起了逗她的心思,“那……锦儿的身上,我有哪里没看过的?” 瞧瞧,这很快就顺竿子往上爬了。 锦言更是又红了脸,也不知是这浴桶里的水汽蒸的,还是羞红的,她知道躲不过,心里一声叹,慢慢点点头,就被皇上一把抱起,大步涌向了外面的大床上。 帐帘很快撒了下来,不过片刻,男子低沉喘息,女子软软迎合,就在这间布置精美的内殿中响起…… 外面,素白抱了小公主,正要回来再加件衣服,听得这动静,立时就止了脚,慢慢的后退,眸光里闪过一丝无奈的同情。 娘娘,也是不易吧? 外面再不许人进。这帝妃二人,就在这堂堂的晴天白日之下,过起了恩爱的一幕。 事毕,锦言只觉得全身散了架般的疼,皇帝却很满足,抬手抱她一会,翻身坐起,由外面进来的小太监打理了之后,与锦言道,“朕还要去宸宫走走,你好好休息。这两天宫里诸多事情不顺,又找太平,宸妃也是很担心的。” 临走前,又与锦言嘱咐了两句什么,锦言也没有听清,只是含笑将皇上送走。 等宫门一关,锦言沉下了脸,“素白,打些热水进来,本宫要沐浴!” 她觉得自己身上好脏。 脏得连她自己都忍不下去!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帝王绝情 http://.biquxs.info/

“娘娘,真是委屈您了。” 素白叹息着上前,低低的说,娘娘的脸色很不好看……皇上大白天的就与娘娘做这事情,这是把娘娘的脸面放哪里了? 招伎也要避着点人眼,也没有这样的。可偏偏……皇上竟能行出这样事,白日……宣……! “本宫没事,去抬热水吧。对了,让司礼监回头过来一趟,我有话说。” 掀了被子下地,地龙温暖,她脚心冰凉。 赤着的身上,寸缕不着,大片大片的淤青,在她身上几乎铺开了花,素白心疼的不敢再看,忙着转身出去吩咐人抬热水进来,锦言看了看整个内殿,唇间一声讥笑,“皇上,民间夫妻都知嘘寒问暖,可你,却是半点都不知道啊……” 刚刚从她的身上下来,就转眼去了宸宫……锦言知道是不是在吃醋,只是对这帝王之爱,越发的心冷。 热水还没有抬进来, 她迈步到了屏风后,看那早已凉却的水,冷笑一声,义无反顾的将自己“哗啦”一声,又沉了进去。等得素白回来的时候,不由一声惊叫,连哭带求的将娘娘从冰凉的浴桶中拖出来,大喊着,“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不能这样糟践自己啊!” 听听外面的动静,又更是哭着哀求,“娘娘,您可千万要耐住性子,这要是万一让皇上知道了,一定会恼了娘娘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素白也想让娘娘离宫,早日脱出这牢笼,可是……娘娘毕竟是皇上的女人,既如此,她就不得自由。 锦言摇摇头,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子,脸色灰败道,“素白,你不知道我的苦……我再这样下去,会疯的。” 一桩桩一件件,从最初的翻脸无情,到后来的貌合神离,她已经看透了这个男人的心。 给是一国之主又如何? 君临天下又如何? 他心里没你啊,为了他自己的私欲,可以变着法的暗下杀手,将她苏氏一门全部灭绝,只留了虎子一人,还要拘在眼前时刻盯着。 又为了自己的私欲,他可以狠下杀手,把整个纳兰府连根拔起! 还为了自己的打算,他可以无视自己的妻女于不顾,还能利用她……还在怀疑她…… 锦言一件件想来,深深的指尖掐进了手心,疼是鲜血淋漓。 素白知道娘娘的疼,哭着又劝着娘娘起身,硬把浴桶里的凉水换了,再换了热热的水进去,再重新将娘娘按进去,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可即便如此,娘娘的身体又不好了。 宋太医又如之前的王太医一样,成了锦宫的常客……这病殃殃的身子,可怎么办好? 这事,后来素白也说过,娘娘一定要养好身子的,不能总是这样糟蹋自己。 可锦言摇头说,“你不懂。我身子若真好了,皇上也不会不高兴的……” 这话说得深奥,可只要娘娘想,她一定是站在娘娘身边的。 ……而这一天,敬事房的大太监倒是记下了娘娘侍寝的日子,可同时也将锦宫给看轻了。 妖妃,果然是妖妃啊,大白天的就拉着皇上做那事,真不要脸。 用力的“呸”了一声,大太监觉得真是污眼污耳污手。 他抬手在身上搓了搓,便进了屋子,没好气的让小徒弟去打点酒来,小太监不知去哪里打,这大太监就骂,“没用的东西,勾人的时候比谁都会,这打点酒就这么难?” 小太监冤枉啊,他啥时候勾人了? 这里莫名其妙的闹着,司礼监也不得安宁,听说娘娘又病倒,纳兰城细问了祥情,便知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大年初三了,问素白道,“皇上在哪里?又在忙什么?” 这话问的,素白脸直抽,无语的道,“皇上去宸宫了,听说宸妃娘娘这两天也不好,皇上从娘娘这里出去,就去了锦宫……然后,娘娘就浴了冷水。” 武月寒:…… 他一脸无语的瞅着这俩人,嚷嚷着道,“素白你也真是的,让你好好守着娘娘,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一夜不曾休息好,他也困得不行。 寻找小公主一事,他也是很累的,可谁想他在外面那么累,倒是纳兰城好福气啊!酸溜溜的撇他一眼,素白就不服气了,“你说什么呢?眼下锦宫只有我一人守着娘娘,我出去忙别的,娘娘就没人守着了,我又不会分身术,这身能怨得我了吗?” 素白的恭顺,向来只在娘娘与纳兰面前表情,对于武月寒,她见一回就刺一回,武月寒顿时就郁闷了,惊奇的道,“说来这还是我的错了吗?难道要我堂堂司礼监一管事的,晴天白日跑去锦宫守着你家主子不成?” 这开什么玩笑? 虽然他也想是守的,然后人多眼杂,他还真不敢去。 明面上,他可以宸皇贵妃娘娘的人。 素白抚额,嗤笑道,“难不成你就没有错吗?明知道娘娘这里缺人手,你还巴巴的跑去宸宫卖乖讨好,这事没跟你算帐就不错了……” 这一番胡搅蛮缠啊,武月寒气得差点就歪了鼻子,指着素白就恼得骂道,“你个笨蛋女人,你懂什么?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不是这次你家小爷在宸宫看出了点门道,小公主能那么快的找回来?” 素白猛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武月寒冷哼,“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能在这宫里有这样的本事,既能悄无声息的杀死核仁,又能指使那嬷嬷将小公主偷抱出宫的人,我除了想到是宸妃之外,别人就想不到了。” 若说这宫中谁权力最大,第一皇上,第二皇后……当然皇后是早就殡天的,这不去考虑,第三,就是执掌后宫凤印的六宫之首,宸皇贵妃娘娘了。第四,或许锦宫的权力也大,可苏锦言她也不会闲着没事拿自己女儿的命去博弈什么,于是,就只有宸皇贵妃了。 “可是这也不一定啊,或许还有采嫔……” 素白说,武月寒就再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傻啊,杨采嫔就算是本事再大,她能指使得动锦宫的嬷嬷?那可是公主的嬷嬷啊,就算她有钱,但眼下杨将军不在京城,那也一样不算数。” 说来说去,有后台就是好。 武月寒想着这个事情,又想到如果当初,武国公也就是他的便宜亲爹还活着的话,或许他现在……大概不是太子也是王爷了。 还有他的皇后姐姐,再怎么看他不顺眼,他也是国公府唯一的后代……然而,世事就是这么多变。他也没想到,他真能改邪归正,重新踏入正途。虽然现在的生活跟之前国公府唯一少主的身份是没法比的,但只要能时时刻刻看到她,也便心满意足了。 他一直记得,在那个繁花的街头,他卖糖人,她却看他不易,赠了他许多银两的事情。 一赠之恩,便令他不顾一切了,这时候他又想,哪怕就是锦儿要他当即谋朝篡位夺这江山,他都肯去干!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谁的指使 http://.biquxs.info/

“月管事在吗?月管事的在吗?我们娘娘有请。” 沉思间,外面传来这趾高气扬的声音,武月寒脸一沉,素白便问他,“是宸妃?” “是。” 武月寒不愿意去,纳兰城想了片刻,凝重的道,“怕是这次有麻烦了……月,你小心一点,宸妃也不是好糊弄的,她三番五次找你,你每次都不在,且刚好昨天去问过她,没准已经对你起了疑心。” “起就起了呗,那又怎么样?我分明就不是她的人,也特烦这老女人了。” 武月寒一肚子,都有种冲动,想要直接从宸宫里出来,去锦宫当差了。 素白抚额,“你傻啊,刚刚不是才说过,要知己知彼吗?这转眼就这么急,还能成什么事?” 武月寒顿时就惊讶了,啧啧有声的道,“哎哟这臭丫头,你可真是胆肥了啊,别仗着你前主子在这里,我就会怕了你……” 素白给他一记白眼,纳兰城打断两人道,“好了,你还是赶紧去吧,至于其它的,再慢慢想办法。” 好不容易打发了武月寒离开,素白对于纳兰城就恭敬多了,“公子,娘娘说请公子过去,要做新衣。” 做新衣是幌子,有事说是真。纳兰城心下也惦记她,便应了声,带了随着的挎包就过去了。里面装着针剪软尺什么的,可以随时帮她量身体。 还是那句话,做戏要全套,这不能变。 进了锦宫,宋太医正在,见司礼监的来了,就先退到了一边,至于娘娘的身体,他摇了摇头,“娘娘身子本就虚弱,这一下又更是着了寒气,怕是要难受一段时间的。容微臣回去细细想了方子,再行送来吧。” 原先温补的药,是不能喝了。 人越是病了,便越是不能补。锦言应了,便有内殿里的小太监将宋太医送了出去。这时候,素白便道这里不需人伺候了,找了个由头将内殿里的人都支开。 想了想,她也跟着去门边上看着,万一再有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通知主子。免得再像上次一样,被皇上抓个正着。 内殿里无人,纳兰城上前一步,便握了她的手,一脸心疼的道,“锦儿,你身体如何?怎么就那么傻,要去折腾自己?” 锦言看着他,满眼都是依赖的软弱,她累了这么久,也快要撑不下去了,侧了眸,轻轻的道,“皇上他……我避不过,只能让自己这样。” 只有病了,才能效阻止皇上的意图。 “可这病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纳兰城还是心疼她,锦言便摇摇头,眼里含着泪光道,“纳兰城,你可知道,若是我不病,我怕已经死不下十回了。” 宫中妖妃的呼声多么强烈?她若不时时示弱,将自己变得弱不禁风,那些人早已把她生吞活剥了。 “可是这样,辛苦你了……” 知她的心思,纳兰城也抿唇,心阔更是怜惜不已。锦言忽然就想起什么,向他低声道,“纳兰,昨夜有句话,我就想与你说,结果也没来得及,现在……你愿意听吗?” 有好多事情憋在心里,如果再没个凋量的人,她几乎要受不了了。 只是这话说完,又莫名想起了客栈里的事情,脸颊猛然一红,妍丽无双。 纳兰城明显也想到了那里,顿时手握紧了她,耳根也微微红着,含笑道,“有什么话,是没有来得及说的?” 此生能拥有她,已是足矣,他所求真的不多了。 锦言想了想,抬手将他拉了下来,轻言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纳兰城猛的站直身体,几乎被雷劈了一声,失声惊道,“你,真给皇上……” “嘘,不要说!” 锦言垂眸,抿唇,“这事也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核仁如果活着,她还能与我商量一下,可她不在了……我也只有找你了。” 可她的寻找,也依然很谨慎。她一直下了那么久的绝子散,居然到了这个时候才来告诉他……纳兰城抽抽脸,努力将心中的震惊消化,头晕目眩的瞪着这女人道,“你可真是……” 锦言微笑,笑意不达眼底,很冷,“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儿时时都处于危险之中……我当时以为自己真的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下了狠手,然而现在也根本就不能停。还好药量不大,也并不是每回都下,但他以后,大概也是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太子有一个就够,皇帝也有一个就够。生那么多有什么用? 目光垂下来,眨着冰冷的寒,纳兰城张张嘴,第一次发觉,就是再好的女子进了宫,也得被这宫中的诡谲所迫得变了容样。 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疏远她,反而更加对她怜惜道,“锦儿,都是我不好,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可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忘了自己的本事,也一定要将自己保护好。” 他喜欢的女人,就是喜欢。 哪怕她杀尽天下,他也喜欢。更何况,锦儿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四手相握,相对无言,这一刻,锦言抬眸,从他的眼底再度看到了他的深情,与护持。她慢慢的笑了,点头道,“好。我会的。你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而一直到纳兰城恍恍惚惚的出宫,才又乍然想到,如果这次,锦儿真能有身孕的话,那就是他的孩儿了? 如此一想,又觉热血沸腾,几乎要形于色的开心想要大笑。 原来,上天不曾经绝他。 不曾绝他啊! 锦宫大门再一次关上,素白这才终是放下了心,又快步进去相询问道,“娘娘,小公主找回了,娘娘也该想想这添加人手的事了……奴婢听宋太医说,他从采嫔哪里救了一个叫云兰的小姑娘回来,不如奴婢去看看?” 有时候,施人以恩惠,不如救人以生死,更能容易获得忠心。 素白考虑得很周到。 锦言想了想,“可靠吗?” “应该是可靠的。奴婢之前去看过的,云兰那孩子才七八岁,刚刚进宫伺候采嫔,却差点就被打死……” 素白也是满目怜惜,锦言便点点头,“好,去查一下她的过往。没什么问题,就向丸公公要了她吧。另外,你再多操些心,各方人手都要多添些。” 水至清则无鱼,她也是不可能将整个锦宫都建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不过她会努力。 可没想到,素白这方得了娘娘同意,要赶去太医院领人时,宋太医遗憾的告诉她,人被宸宫领走了,而偏在这时,里面有个小徒弟见素白亲自前来,一个慌神,打碎了手里的药罐,药汁流在地上,宋太医不经意的看过去,顿时就脸色大变,一个箭步逮了那人,厉声问,“说,谁指使你的!”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争宠 http://.biquxs.info/

那小徒弟吓得浑身一颤,“扑通”就跪下了,大声哭求道,“师傅饶命,师傅饶命啊……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求师傅开恩。” 他将脑袋砸地“砰砰”响,抵死不认。 因为他知道,一旦认了,那比死还要痛苦。 死也不过一瞬间,可他死了,他的家人怎么办?一家老子多少条人命……他不敢冒这个险。 “唔,这是不认吗?” 素白看一眼宋太医的脸色,也知那药有问题,想到娘娘这两天情绪不稳,也没怎么喝这药,那猛然怒起的心,便又冷了下来。 可这种情况,她是绝不允许的。 冷笑一声,视线看过那小徒弟,向宋太医道,“这事又该怎么处理?人证物证俱在,都抓了现场了,还敢死不承认,是非要让我们娘娘去皇帝耳边亲自告一状吗?” 她最后这一句说得有些狠,宁太医就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原本就不怎么稳了,现在更加的摇摇欲坠。 深吸一口气,他转身一脚将那跪地的小徒弟踢出去,小徒弟惨叫一声,脑袋撞在身后的门框上,当时就晕了。宋太医气得脸都青了,连连向素白陪罪道,“素白姑姑千万要手下留情啊,这药是今天刚刚调过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容老朽这就去查,一定给娘娘个满意……” 他知道,这事真要捅到皇上跟前,他这命,可真就保不住了。 素白抿抿唇,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回去便与娘娘说了这事,锦言半倚在外殿的锦榻上,对这事也不怎么感兴趣,只是问她,“外面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顿了顿,又嘱咐他,如果皇上来锦宫用饭,该怎样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 素白听着,不由一个哆嗦,觉得娘娘还真是……胆大包天。 轻声应了,又回着娘娘的道,“月管事的让奴婢告之娘娘一声,外面的事正在办……一些好的学堂也正在办起,还有那些穷苦百姓的人家,也会教他们做一些能致富的事情。唔,对了,奴婢还有一事没说,刚去太医院要人,那云兰被宸宫已经提前要走了。娘娘,您看这事?” 她们娘娘才刚看上的人呢,宸皇贵妃的手,倒是真够快的。 “不急。” 锦言慢慢的说,“还不至于要为了一个小宫女要与宸宫现在撕破脸皮。” 顿了顿又问,“打听清楚了吗?采嫔是因为什么事情,差点将人打死的?” 这大过年的,一点都不让人安心。眼下这宫中有位份的妃嫔也不过就三个人而已,也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想想也是头疼。 抬手抚了额,就听素白说,“打听清楚了,听说是那采嫔是因为娘娘在琉璃宫掌掴之后,所以就一直怒气不散……这云兰也是被迁怒了。” 是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硬生生被打掉了脸,若换作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但这口气偏又不敢向那打人的人再用力打回去,就只好找其它不相干的人发泄了。 “这倒是……也算是受了本宫的殃及了。既然如此,你就代本宫走一趟,去往宸宫向宸皇贵妃将人要来的。” 锦言淡淡的说,从松软的锦榻上起身,又嘱咐一句,“万一要是宸皇贵妃再让你上房捡什么风筝之类的……你不用理她,只管脱身就行,其它的事情,都有本宫在。” 淡然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深沉。 当初青枝的死……她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素白“噗嗤”就乐了,施礼道,“娘娘。奴婢不会的了。这大冷的天,雪又这么大,捡什么风筝?” 就算真要去捡什么风筝,素白也绝然不会。 咳,套句民间的俗语,就是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宸宫是皇贵妃的主子,难道我锦宫就不是了吗? 当然,这个比喻细想想还是不妥当的……她既不是狗,娘娘也不是狗主子。可她这会儿又想不起更好的形容词,那也就这样了。 再次屈膝施礼,素白带着娘娘的旨意去访了宸皇贵妃娘娘娘,出乎意料的,宸皇贵妃这一次真是相当的好说话,按素白的话来说,就是刚刚只起了个头,二话不说就给人了。 干脆利索的让素白明明憋了一肚子早早想好的说词想要说,结果就这么赤果果的给毁了。 这就如同你明明想要理直气壮的去与人家吵一句,可你刚开口,人家就怂了。憋得连自己都难受。 “能平安回来就好了,至于其它的,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锦言笑了笑,清秀的眉眼抬起,打量着眼前怯生生也明显才刚刚有力气起床走路的小宫女,问她,“你叫云兰?” 云兰忙点点头,瘦瘦弱弱的小身体,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似的,让人看了只觉得不忍。 “不用施礼了,起来吧。” 阎王门前走一遭,这么短时间内就能重新爬起来,也亏了她身体底子好了,不过眼下看来,锦言也实在看不出这底子好在哪里。 问她,“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是做什么的?你与本宫细细说了,本宫才能决定留不留你。” 这话说得直白,直白得连素白都觉得有些突兀,可娘娘这样说,也定是有她的道理,想了想,也便不出声,静静的看着。 云兰却是并没有觉得这样说不好,反倒是锦皇贵妃娘娘能直接这样问她,也让她心里诸多的忐忑忽然就变得有些安静了。 像是茫然无归路的幼鸟,一瞬间就找到了回家的方向一样,她低着脑袋说,“回娘娘的话,奴婢家中世代为农,尚有父母兄弟四口人,奴婢是家中老小,从小得父母疼爱,但并不娇养,也是学过种地插苗,是以身体也好,平素不会生什么病的。” 锦言愣住。 她讶异的看一眼素白,竟是意外震惊这云兰的口齿伶俐,思维缜密。 她只问一句话,这云兰却将她所有想要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这真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素白也有些呆住,在宸宫时云兰可是一声不吭的经宸皇贵妃同意后,就跟她走了。没想到在娘娘面前,居然如此敢言。 心下微微轻动,截断她的话头,忽的出声问,“是谁教你的?” 她这突然的插话,令云兰一时就摸不着北来,她呆呆看着素白道,“没……没人教我。是,是我自己想的。” 她有些羞愧。 父母送她送进宫来,其实是被当地的县令以采选的名义选进宫,打算送进来做什么美人娘娘的。可现在看来……她根本不是做那娘娘的料,也根本做不成娘娘。 能这样吃人的后宫里,把自己好好的活着,这就是大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然,她也是有些小聪明的,要不然也不会从娘娘的话语中推断出来,其实锦皇贵妃娘娘心中,也并不是想要自己的。 命运是掌在自己手中,她也要为自己争取。 锦言垂眸看着她,不由概叹这小小女子的七窍玲珑心。又细细看她片刻,便让人进来将她带了下去,又吩咐太医院送药来,继续帮着她上药。 之前的板子虽然不轻,差点是给打死,可到底还是留了一条命的。 又想,这云兰,是真的命大。 素白见娘娘不语,便知娘娘心意,大概是不想留人的,奉了一杯蜜茶上前,轻言道,“奴婢回来的路上,也与她有过接触,她手上有老茧长着,虽然不太明显,但也不像是骗人的。” 不过这云兰倒是真的长相漂亮,又心思灵活,也怪不得才七八岁的年纪就被当地县令送进来,那也是下了本钱的。 锦言却摇摇头,蜜茶喝了半盏,就递了出去,“让外面的人继续查她的身份……这么灵动的人,素白,你觉得呢?是适合留下,还是这样就打发她走?” 一般主子跟前,是从来不留太精明的丫头的。免得哪天一个不小心,就给她卖了还不知道。 锦言是这样想的,素白也是这样想的,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要不……就直接送出宫去?” 可真要是送出宫去,那她刚刚才从宸宫那边要过来的啊!再这么转眼就送走,是会给宸宫留把柄的。说她锦宫这边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的强抢人家的小宫女……于娘娘的名声,就更加不好了, “呵!素白你觉得自打本宫入宫以来,就有过名声这个东西吗?” 锦言起身,漫步到窗边,自嘲的道,“从前是妖女,现在是妖妃……这名声是个什么东西?它能吃,还是能喝?我要它又要什么用?” “可名声却能将一个人逼死。娘娘,请听奴婢一言,就算要放云兰出宫,也不急在一这时……奴婢是怕,娘娘再出什么事。” 素白思虑极多。 这天下流言猛于虎,娘娘不在意的东西,却恰恰便是旁人用来攻击娘娘的利器,不得不防。 “嗯。那就拭目以待吧!” 素身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皑皑大雪,见娘娘寒锐的脸色慢慢散开,又垂了眸光淡漠的道,“素白,这会儿闲着无事,你去打听一下皇上在哪里,再回来禀于我知。” 素白愣一下,便犹豫问道,“娘娘,可是找皇上有事?” 想着娘娘现在的心思,可真是猜不透了,怎么忽然又要找皇上了?从前不是一直都想避着的吗? 素白不解,就听娘娘已经低笑一声,又漫不经心的道,“争宠,算不算是有事呢?”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争宠 http://.biquxs.info/

于是,当娘娘的这句话,终于通过素白之口,费了好大的劲,再传入光风霁月纳兰公子之耳中时,纳兰城哑然失笑了。 他挑眉而起,深深看着自己这个在宫中植了不知多少年的心腹之人,素白于他来说,那便是他安在娘娘身边的眼睛,耳朵,并不为监视,只为时刻可以得知她的近况,让他好去照顾她,保护她。 素白施了一礼,眉目含忧,也有些叹息道,“公子,若是娘娘执意要去争宠,那奴婢该怎么办?” 明知娘娘心中,早已对皇上失望,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娘娘再去踏入这个永远拔不出腿的地方吗? 纳兰城指节叩响,薄唇微抿,隐隐也还着难过,叹息,“若是她执意如此……素白,一切便依她吧。她有自己的孩子要护着,我,不能给她再多的阻拦。” 天下母亲都是伟大的,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杀人灭口,也在所不惜。 等着素白一脸难过的退了下去,纳兰城落寞于司礼监之内,等武月寒从宸宫那边回来满脸喜气洋洋正把着手里的物件开心时,纳兰城突然又起身,与武月寒告了个假,飘然出宫了。 武月寒不知道这哥们去干什么,可纳兰城也从来不是他的属下……只是这混蛋,你出去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随意?武月寒抬手抚额,估摸着也与锦宫的皇贵妃娘娘有关,想想,又叹口气,也就罢了。 …… 锦宫,素食锦盘,瓜果皆有,锦言绵绵倚在外殿的美人榻里,侧卧而形好,颜色柔和,又带着一抹笃定的自信荣光。 素白笑着剥了一瓣桔子送于娘娘道,“一切都打听清楚了,皇上这两天一直在重华宫安抚据说身体不好的采嫔小主。寒秋大哥也于昨日傍晚回宫,奴婢听说边上有了胜仗,大概皇上是碍于杨大将军的面子,才会如此厚待采嫔小主吧!” 毕竟当日琉璃宫宴,采嫔是丢了好大的人。 那么响的当场一个屁……不知要成为流传多久的笑话。 锦言闻言,也忍不住咯咯的笑,她的身体也不太好,可并没有非让皇上陪着不可,她算算时间,“今日大年初三,皇上说了,这一年要沐休七日,那就是要到初七了。素白……太医院寻药的事,查清楚了吗?” 居然还是不死心啊,依然想要在药里下文章。 想到那句太医院小徒落地而碎的药碗,以及宋太医勃然大怒的脸色,素白也讥讽的勾了唇:“后宫之事,向来就是如此……娘娘,这一次,我们还要听它任它吗?” 一次又一次的毒手暗害,也真是够了。素白不想坐以待毙,锦言也不想。 她笑一下,慢慢的摸了手帕按了按唇角,起身道,“走吧,就算是采嫔再怎么争宠,她也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不过在此之前,本宫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一些的。素白,陪本宫行一趟重华宫吧。本宫刚好要事去寻皇上拿个主意呢。” 旖旎的裙摆拖了起来,现在的锦皇贵妃娘娘早已不是从前仁心善爱的后宫女子了,她的心,原本那般善良,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倾轧之斗中,慢慢变得冷硬。 比如云兰,娘娘就并没有好心收留,纵然救了人,也只是想要放她出宫,而不是要留在身边护着。 时隔数年,再次踏入重华宫之地,锦言不期然就想起了从前的淑妃娘娘,那个骄傲张扬的女子,是户部大人许贞玉之女,可也一样是被人害死在了这里。 看那一汪清澈见底的宫前花池,锦言抿了唇,觉得身周的天地更加寒凉。 风起处,她裙角有些冷,刚要唤素白行快一些,重华宫外一直克尽职守的小丸子公公这就迎着寒风匆匆出来,一见锦皇贵妃娘娘,顿时便满脸堆笑的弯腰请道,“娘娘来了,快请进。皇上听闻娘娘有要事与皇上说,这便赶紧打发了奴才过来。” 这一副极尽讨好的样,素白见了抿唇轻笑,锦言则是淡淡颔首,道一声,“有劳公公了。” 视线起扬,拂着玉袖迈步进了重华宫,素白向小丸子公公施礼,一垂首也跟着进去。小丸子公公便笑了笑,吩咐宫外的人,再将重华宫好好把守,也跟了进去。 宫中的人都是人精,傻的也活了这么久。 和公公因着核仁出事,已经出宫而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丸公公便俨然是这皇上身边第一人了。 进了重华宫外殿,这里两列宫女娇声见礼,“参见皇贵妃娘娘。” “起吧。” 锦言淡淡的看了看,与桌前坐了下来,玉袖轻扬而道,“皇上呢?” 她不问采婉何在,她问的是皇上。 采嫔身边的宫女听了,赶紧上前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这一早的,小主说不舒服,皇上正请了宋太医在给小主看诊,还望娘娘恕罪。” “唔?采嫔小主还是不舒服么?那本宫倒是要去看看了……从小年夜到如今,也有好些时候了呢。” 清澈如流水般的目光似笑非笔的看向内殿之内,珠帘微垂,里面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她坐得远,听不得太清在说什么,可乍见一抹明黄的衣角踢了出来,景元帝身着便衣,含笑而出道,“锦儿,你怎么会来?今儿个才是大年初三,朕刚还想着,晚上要到锦宫用膳呢。” 话落,已是抬手紧紧的握了她,在外殿的美人靠上坐了下来,锦言抿唇一笑,皇上这么给台阶下,不接的是傻子。 顿时一笑,声音软软的道,“臣妾听说皇上这两夜一直不曾休息得好,有些担心皇上的身体,所以特来问问。” 她将话说得极是贴心,又加温顺,皇上听了心里舒坦,跟着又夸道,“锦儿永远都这么深知朕心。” 实是边关打了胜仗,寒秋也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回了京城,皇帝既不想让寒秋再守在锦宫之侧,也不想再让锦宫里的人事再有别的损失……他得要再想别的法子才好。 “那再怎么忙,也是要注意身体,臣妾听说采嫔小主一直身子不好,宋太医几乎要日日跑重华宫了,皇上守在这里,当真好吗?万一过了病气可怎么呢?” 这一双秀丽的秀眉皱了起来,看似是在担心皇上的身体,实则在说杨采嫔妖媚惑众,不该在病中还强拉着皇上留宿。再说白了,这就是正大光明的在争宠! 内殿的采嫔耳尖的听着,差点就给气得倒仰,宋太医把完了脉,正在开方,她顾不得正在病着,怒气冲冲就掀了珠帘出来,声音尖尖的叫着道,“皇贵妃娘娘可真是好大的威风,连皇上的事情都管了起来,难道你他日不会是第二个武皇后!” 这声音尖锐难听,猛的就触疼了皇帝心中那段最不愿回想的难堪,顿时就竖眉喝道,“放肆!杨采嫔,看来这些日子,都是朕宠坏你了么?朕念杨老将军护国有功,这才对你多有耐心,没想到你倒是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皇贵妃面前,你不执礼也就罢了,竟敢如此骄纵无度,长此下去这还了得?” 心中噙了怒意与难堪,年轻的皇帝此刻猛的起了身,向着一旁的丸公公喝道,“着朕旨意,杨采嫔性德骄纵,不守宫规,实乃是宫中之恶妇。传下旨意,重华宫即日封殿三月,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他一口气喝完,怒而甩了袖便迈出了门去,杨采嫔早已被皇上这一怒,惊吓得脸色惨白而哭喊大叫,“皇上,皇上饶命啊,臣妾是无心的,臣妾只是有口无心啊,求皇上看在臣妾父亲的面上,饶过臣妾这一次吧,皇上,皇上……” 她大哭大叫着,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丢不丢人了,扑过来就紧抱了皇上的腿说什么都不放开,那鼻涕眼泪的一股脑往上中间,锦言帕子掩了唇角,眼底闪过怜悯的讥讽,杨采嫔这是狗改不了吃屎,她要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她。 宋太医开了方子出来,见状也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见了皇贵妃娘娘,锦言问她,“宋太医可曾查得清楚,采嫔小主,这得的是什么病?怎的数日都不见好?” 桌上放着香茗,闻着倒是清香,可锦言不会去触它半分。 “回娘娘的话,小主身体并无碍,也只是心中郁结难开,用些顺气的药下去,也便见好。” 宋太医拱手说着,早已递上药方给娘娘看,锦言随意看了眼,点着上面方子道,“宋太医还是忽略了一件事,依本宫看,采嫔小主如此火气高盛,这方子里实是要加一些个黄连才好,多加,才能多去火,太医以为呢?” 笑意噙在唇瓣,目视着重华宫门外那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戏,心下倒是觉得可惜。 就杨采嫔这样的对手,与她斗,是她苏锦言自降身份,可不好好整治一下她,杨采嫔这个不知悔改的飞虫,也依然会搅得她格外烦恼。 “娘娘说得是,依微臣之见,采嫔小主也的确是火气大了些,加些去火的黄连,这倒是极妙。” 宋太医衷心赞着,心中叫苦不迭,黄连去火不假,可听娘娘的意思,这加少了,怕也是不行吧?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惩罚 http://.biquxs.info/

“嗯,本宫相信宋太医的医术,一切酌量便可。” 锦言点头,轻笑着说,素白更是在一侧笑着道,“娘娘的意思,酌量便可……总之采嫔小主一直病体不好,那宋太医使得日日来此,对不?” 这小宫女话说得……可真是好。 宋太医心中再度苦笑,抱拳施礼而去。宫门外,景元帝也沉着脸,一脚将大哭不止的杨采嫔踢开一旁,冷然而去,杨采嫔委屈,更加放声大哭着,片刻后,见宫内出来一人,娇艳的裙摆停在她的眼前,不用问,也知这人是谁。 她腾的一下踢起,气急败坏的怒道,“苏锦言!你现在可满意了?皇上好不容易能来重华宫,你倒好,眼巴巴的跑来争宠,将皇上气走,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吗?” 杨采嫔怒眸,气得浑身发颤而又不能发作,只一双杏眸恶狠狠瞪着锦言道,“溅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区区一个溅籍出身,也敢对我无礼……我告诉你,要是我父亲带兵回来,有你好受的!” 锦言脸色一沉,“采嫔小主说话可要慎重!” “我呸!都这个时候了,还慎重什么慎重?我告诉你苏锦言,别人怕你打击报复。我可不怕你!不就是肚子争气,为皇上生了一男半女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假日时日,我杨采嫔肚子也会争气,也会为皇上生下聪明可爱的小皇子!” 杨采嫔不服气的叫着,瞧她这满脸的怒气与不甘心,似乎她肚子不争气,没机会生个一男半女都是为锦言所赐一样。素白听着这话就生气,上前一步道,“采嫔小主……” 话刚出口,锦言便出手拦了她,先是深深的看她一眼,接着怜悯的叹息道,“杨采嫔,本宫以为你是个聪明女子,可眼下看来,你真是愚不可及。当时年末之岁,杨采嫔为何被掌掴的事情,小主这么快就忘了吗?人道狗吃屎还记热乎的,杨采嫔可真是吃都赶不上教训!” 微微弯下腰身,她纤纤玉指猛的扣了她下巴,杨采嫔刚刚还哭倒在地上,这会儿也还没站起身,倒是方便了锦言的动作。 她这位几乎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就这样冷冷的用手挑了她的下巴,清秀的脸庞对着采嫔的脸,一字一顿的对她道,“杨采嫔,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再有一次,本宫不介意你是否自己找死,一应会成全你。” 面对她的辱骂,锦言可以完全不在意,但是,她的尊贵,却绝不容许她放过这个杨采嫔。 甩了甩手,站起身,她刚喊了一声“素白”。杨采嫔猛的就瞪大了眼睛,眼里强撑着冷静,惊叫着道,“苏锦言,你,你想干什么?” 她想要这时候站起身,素白已经快步上前,直接将她就地按下,冷喝着道,“采嫔小主以下犯上,对娘娘不敬。看来,小主的身子是好了许多。既如此,那该得的惩罚也该有了。” 早就看这杨采嫔不顺眼,一口一个喊着娘娘名讳,娘娘名讳是你能喊的么? “来人。” 她冷喝道,“杨采嫔对娘娘不敬,掌嘴三十,杖责十,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杨采嫔拼命的尖叫着,“不可能,不可能!苏锦言,你敢对我这样做,皇上不会放过你的,皇上不会……” “啪” 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脸上,从锦宫跟过来的丫环嬷嬷,七手八脚上前,将挣扎不已的杨采嫔按下,见她还叫,有人干脆摸了自己怀中的帕子出来,宫人使的帕子,有时候是用来擦手擦嘴,有时候就是用来擦地的。 这味儿一入口,采嫔差点给熏晕了过去,锦言冷冷的看着,并不出声。 “娘娘,求放过小主,求娘娘放过小主啊!” 贴身宫女大哭着求饶着,锦言淡淡的看过她,并不理会。素白腾出了手来,斥道,“你家主子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娘娘仁心没要她的命就不错了,怎的这掌几个耳光,还要你这个溅人来求饶?” 宫女依然大哭个不停。她是采嫔小主的人,是采嫔小主进宫前就从杨将军府带进来的侍女,自然是对主子无比忠心的。眼下见小主受苦,她早已又惊又吓,除了求饶,别的也不会。 “好了。” 听着这耳光之声,大概差不多的时候,锦言淡淡道,“再行责十杖,便请宋太医再为小主诊治一番吧!” 倒是,要再麻烦宋太医了。 杨采嫔挨了打,这会更是哭昏厥过去,打人的嬷嬷过来,一脸为难的道,“娘娘,采嫔小主晕了,还要再继续么?” 其实这杨采嫔也就是记吃不记打的……皇贵妃娘娘什么身份?你偏要来这里挑衅,不打你打谁? 嬷嬷一边想着,但打人又觉得很爽快,这会儿来问,便见娘娘看她一眼,含笑道,“那依嬷嬷之意呢?” 嬷嬷愣了一下,这什么意思?娘娘是来问她的意思么? “嬷嬷,娘娘在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素白在一边抿唇提醒着,自从核仁出事,丸公公便将宫中的老人柳嬷嬷派了过来,素白觉得这个人不可信,是以现在真是好心啊。 可柳嬷嬷听在耳中,硬是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心内恶狠狠的呸了声,又骂了声小贱蹄子,这才硬着头皮道,“回娘娘的话,老奴不敢。” 有娘娘在这里,她敢越俎代庖?这可真是翻了天了! “好了,既然采嫔身子不适,那就先这样吧。你们几个,帮着搭把手将小主抬进宫去,着个腿脚快些人,去将宋太医再请回了,这时候,宋太医怕是没有走远呢,赶紧去请,还省些时间。” 锦言含笑说完,步履从容从台阶而下,玉色的衣袖拂了起来,扬在人的眼底,荡出一圈圈潋滟的惊华。素白面目表情看一眼柳嬷嬷,转身跟着走。柳嬷嬷垂眸,遮掩了眸底的一抹寒意。但很快又跟着起身,也追着娘娘去了。 眨眼间,刚刚还跳脚怒骂的采嫔小主,这时候就被打成了一滩烂泥。等宫人将她扶了回去躺下,不消片刻宋太医前来,用了银针扎了人中之后,这才悠悠的长喘一口气,半死不活的醒了过来。可两边脸颊依然疼得不行。想到那个溅人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了她的脸,杨采嫔又羞又气,跟着便捂了被子号啕大哭。 宋太医只管瞧病瞧伤的,这时候头皮发炸的赶紧找个理由退了下去,出了宫门,真觉得这宫中不能待了。 以前武皇后在时,虽然乱,也没这么乱,眼下后宫主子越来越少,可这越来越见撒泼的主子,他可真不好伺候。 回了锦宫,一眼便看到了手掌拂尘的丸公公正在门前来回踱步的焦急侯着,一见娘娘回来,立时就脸色一喜,匆匆跑下了台阶,弯着腰身长松一口气道,“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皇上已在宫中等侯多时,还请娘娘尽早进去。” 是从重华宫回来就直接来了锦宫,可这人左等也不回,右等也不回,皇帝不免就有些心烦意乱,对丸公公是吼了又吼,丸公公命苦啊,心里恨不得马上化只飞鸟赶紧瞧瞧娘娘到了哪里了。 这不,可算是回来了,丸公公也松了一口气。 “皇上是心情不好吗?” 锦言笑着问,并不以为意,上了台阶,又想到什么,吩咐了素白一声,“去将皇上最喜欢喝的茶拿来一些,本宫要亲自伺候皇上。” 娇俏的容颜带着笑意,锦言笑着进门,清新的裙摆带起玉色的流光,在门外的阳光下烁烁闪光。 大年初三,她早已换下了那一身耀眼的礼服,只作清新便可。 “锦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景元帝惊艳的迎出门,便见她清玉皎皎,格外醉人,非是绝色,可她身上自有一种能让人安心定神的魔力一般,他喜欢与她在一起。 两人亲昵的握了进入宫中,锦言先是行礼请罪道,“皇上,臣妾回来晚了,是因为惩了采嫔掌掴,皇上会不会怪罪臣妾?” 她笑着进门,素白也已捧了茶罐过来,密封的香茶打了开,将这整个宫殿都染了几分清香,皇帝深深吸一口气,目含温柔看着这丫头,但愿世事安稳,唯她足矣。 言语间不由就透露了一些对他人的不悦不出来,哼一声道,“朕有何事要怪你?朕去重华宫,也是为了杨大将军更能安心为国杀敌,若不然,岂又容她杨采嫔如此放肆?” 天下之事,从来都瞒不过皇帝的眼睛,锦言还未回来时,皇帝便得到暗报,杨采嫔又口出狂言,更是对皇贵妃娘娘不敬,皇帝心里就冒了好大的火。 眼下,锦言又如此小意贴心,越发的显得重华宫那位上不了台面。 于是,皇帝原本要炸下去的火,眨眼就又冒了出来,吩咐丸公公道,“若是重华宫再闹,就让她搬离那处地方吧!” 有些人,越是惯着,便越是不知天高地厚。 景元帝就不信,这天下之大,就无一人可以代替杨将军领军出征? “奴才遵旨。还望皇上保重龙体,万勿因着一些小事而伤了龙体。” 丸公公真诚的说,又看了锦皇贵妃一眼,含笑抿唇退了下去,刚一出锦宫之门,脸上的笑,便迅速转冷,阴恻恻的看着远处天际道,“采嫔小主如此作死,奴才也真是帮不了你了啊!” 手下小太监“我帮?帮你个头啊!”不解的问,“公公,您是打算要帮采嫔小主一把?” “我帮?帮你个头啊!” 丸公公抬手揍他一记,没好气的道,“没看两位主子争宠,最后得胜的是哪位么?”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言相劝 http://.biquxs.info/

小太监摸了摸脑袋,嘿嘿的笑,那还用说,得胜的,自然是锦皇贵妃娘娘了。听说那个采嫔小主骄纵跋扈,宫里也没几个人喜欢他。 但皇上都碍于杨老将军的面子,对她诸多照顾,他们这些伺候人的,也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伺候得好就好,伺候不好,也就只好请调离别处了。 想明了这些,小太监也便嘻嘻笑着去倚重了,丸公公也不以为意,抬头望天,掐指算着,眼下的和公公也不知走了多远,带着县主的灵柩,想必也不会太快。 心里顿时又跟着叹息,人呢,活着的时候便好好活着不留遗憾,死后,才能死得安心。 像核仁姑姑这样的,怕是临死都将心里憋着一份不甘心吧。 那样明媚如骄阳的女子,就这样死在了这个阴暗厚重的宫中。 “公公,出事了……” 外面又有小太监一脸急色的进来,丸公公回神,惊讶的看,“又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急得脸色都不好了,看着丸公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白着脸道,“采……采嫔小主出事了。” “这怎么可能?刚刚过去的时候,采嫔小主还好好的……” 丸公公的话没有说完,那么中气十足的大哭大喊着骂人,还哭得惊天动地的,她再不好,能不好到哪里去? 但转念又一想,顿时又出了一身冷汗,这下可糟了! 当下也顾不得与这小太监多说,急匆匆返身回去,殿内的帝妃二人正在其乐融融的煮茶喝,景元帝心情好,看什么都好,他唇角抿着笑意,看着眼前贴心的美人儿,连眉角眼梢都是愉悦的。 大手伸过去,轻轻的按了她,目光深邃而透着柔意,暖暖的低声道,“锦儿,今晚,朕留在这里可好?” 这话出口,锦言正扶着茶盅的手,轻轻一晃,便流了一些茶水出来,上好的雨前龙井,便像是蕴染了皇上的眉眼,变得深沉,而又格外厚重。 锦言片刻便回神,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茶盅,有些无奈的看着皇上,似娇嗔般的道,“皇上,您说的这是哪里话?这曾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若留下,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要皇上特意来问?” 顿了顿,又脸娇羞的喃喃道,“皇上一来,倒是把臣妾吓了一跳……” 她也不说怎么吓,只是轻轻拿了干净的帕子,将那洒出的茶水拭了,素白眼睁睁看着皇帝的脸色从深沉变得舒展,最后又重新变得愉悦,高高提起的那颗心,这才终于又松了下来。 果然伴君如伴虎,连同娘娘都不能免俗。只是因为稍稍一个分神,皇上便能想到更多,这样的人……着实让人心寒。 素白这里正想着,见丸公公低头进来,她悄悄摇了摇头,帝妃二人才刚刚软了心防,不需要有人来打扰。 于是,丸公公压在心里的那一股子不安,便更加焦灼,他有心想要上前,可皇上的性情……他又不敢。只好干瞪眼看着,希望皇上能偶尔抬眼,看到他的不安。 可惜,皇上这时全副身心都在锦皇贵妃身上,他再站得笔直,皇上也不去看他,而是含笑握了锦言的手,好笑的道,“锦儿,如果朕记性还好,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在长历十二年进宫为宫女,至今也有十二个年头了吧?眼下长历十四年,一眨眼时间过得很快,你却已是朕孩子的母亲。你瞧,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有什么话,不能与朕说呢?” 从长历十二年,她进宫为奴,到如今便刚刚好是第十二个年头。回想她从前,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谁料后来被宸妃娘娘看中,提到身边做侍茶的宫女,可没想到阴差阳错遇到了皇上,也便成就了她后来的荣华不尽。 锦言淡淡想着,也有些感怀道,“皇上记性很好。臣妾是十岁时进宫为奴,那一年也同样雪色飞舞,大地严寒,臣妾还只是一个洒扫的小宫女……如今,臣妾得蒙皇上垂怜,荣升皇贵妃之位,又能为皇上一举得了龙凤胎,臣妾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想想前尘往事,眨眼便过,便又感叹这人生苦短。 从长历十二年进宫至今,如今是长历二十四年,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岁的年纪,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仅此,便已经能让她唏嘘不已。 “唔,说起来朕的孩儿们……锦儿,太平可好?她夜里有没有再吵过你?” 年刚过至初三,景元帝又想起小年夜时,他那个如玉雕出的小公主,那般娇软可人,眼下只要想想,就心痒得不行。 “皇上,太平很好,她最近由嬷嬷带着去往中室殿……皇上也知,小公主现在认人得紧,有时候臣妾抱她,都会哭闹。” 锦言轻轻的说,眉目微垂了下去,声音里微微里带着哽咽,皇帝看着更加心疼,大手握了她,将她带入怀中,坐在腿上,锦言顺势抱了他的脖子,皇帝偏唇便吻了上去,一时间,整个宫中惊艳顿起,旖旎之色不消细说。但见红绡帐,美人笑……两人婵娟拥在一起,片刻便气息不稳,吟声阵阵。 素白脸红心跳,急忙掩门退了出去,有些担心娘娘大悲大喜过后,这身子才稍稍好一些,就与皇上如此,会不会过几日身子又差了? 看她一脸忧虑,丸公公也急得不行,不过他想的是另一事,“素白啊,你可有没有办法想想?重华宫那边出了事,这皇上要是再不知晓……万一这事闹大了,可真不好收场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素白一听,眉眼里便含了几分冷。她不是核仁,她也不会当场给他难看,而是慢悠悠的问,“重华宫的采嫔小主,本不就是身子不爽利吗?再加刚刚被娘娘罚了,她要找些由头来,也是意料之中的。” 杨采嫔生来就是有头无脑的那种,见不得人挑拨半句,风一起,就要跟你闹个天翻地覆,可是又有什么用?后宫之中,美人尚多,皇上就算永远不进锦宫来见娘娘了,大概也依然满足不了杨采嫔那一肚子的酸气。 “哎哟喂,我的素白姐姐啊,可不就是这样的……我小丸子也是这样想的,可千不该万不该,那杨老将军偏在这时候回京述职啊……这事皇上都不知道,万一人家杨老将军进宫,采嫔小主正闹死闹活的,你说这事整的,咱们当奴才的,有谁能当得起这个责任?” 丸公公叫苦不迭的说,其实谁当这个责任倒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皇上一怒,天下不宁。 杨老将军未经奉诏,擅自回京述职,这摆明了就是来给自家女儿出气来了……好嘛,他一个老将军在边关拼死拼活的保家卫国,皇上就在后宫如此那般冷待他的女儿? 杨老将军是憋着一肚子的火。 寒秋刚刚回来,进宫见了皇上之后,便也出宫去住了---皇上念他边关一趟,实为忠孝,便给他在城里赐了宅子,寒秋早已是个阉人了,自然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当下就搬了出去。可他也跟着没想到的是,杨老将军,竟是如此大的胆子。 初听杨老将军说要见他,寒秋着实是吓了一跳,他急忙来了杨老将军下榻的客栈,见面就头疼的道,“老将军,无诏回京,这可是会惹皇上大怒的……” 且不说他边关督军,是完全睁只眼闭只眼的,没想到老将军这脾气倒爆,直接就打上来了。 “我呸!皇上怎么了?皇上他就能趁着老夫不在,那般欺负老夫的女儿吗?老夫一生为国忠心耿耿,为此,连自己的家人都没了,结果,皇上还要那个妖妃,就敢如此欺凌我的女儿,眼下想想,老夫真是恨不得立时就闯进宫去,清君侧,杀妖妃!” 手中长剑执出,怒气一瞬间更甚,寒秋无语的看着,就更加不知从何说起来了。 “罢了罢了,老将军突然回京一事,想必宫中皇上也已得消息的。如果老将军信得过寒某的话,可否听寒某一言?” 寒秋沉思片刻,打算出个主意救救他。 整个大历王朝,还真是除了他杨守业,就再也没什么能人能够领军上阵去驱除外敌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杨守业才能正的功高盖主,且还敢视圣旨为无物,不等诏令,就擅自回京,这真是触了皇上心中大忌了。 “哼!皇上专宠妖妃……难道天下人就不知吗?且不说老夫为何,单说那妖妃,老夫也有理由回来,一剑斩了那妖妃,为民除害!” 杨守业说着话,脸色越加气怒难忍,“那个下溅的妖妃!她倒是肚皮够争气……若不是皇上护她,又岂能容她如此专横跋扈?” 杨老将军如此愤怒说着,寒秋也只好不再言语。 有些事情,经人一提,便能明白几分,可杨老将军这脑子,完全就在行军布阵上,对于这人心叵测与勾心斗角之事,他似乎是从来不去想,也从来不曾懂过。 寒秋叹气,再叹道,“老将军,慎言啊!” 杨守业又哼几分,猛的瞪大了虎目看向他道,“寒大人,你刚刚说,你有一言,何不再说来听听?” 寒秋眼角抽了抽,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好不好? 刚刚还有心提点一下,想救他。现在……他吐一口气,向着微开的窗外看了一眼,苦笑一声,“老将军,寒某依然是只有一言相劝。”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沐浴 http://.biquxs.info/

“何言?” 杨守业忙问,急切的脸色表示着他的内心,也并不是不担忧的。可他天生爱女心切,远在边关就听到女儿被那妖妃欺负得死去活来,他哪里还能忍得下? 这不快步加鞭的回来,明明若大的火气,眼下经寒秋一说,他也有了几分怯意。 毕竟,这大历朝的天,还是皇上的天。 他就算再怎么功高震主,皇上想要动他,眼下就可以得手---他长途回京,身边只带了几分亲信,其它将士,无一人回京。 “老将军只知采嫔小主在宫中受辱,又可否知她为何受辱?” 寒秋说,见杨守业脸色不好,便叹了一声,接着道,“琉璃宫之前,采嫔小主当众排气……惹得皇上大怒。后来听说,宫中琉璃宴,小主也是去了的,可当面又指着皇上新封的锦皇贵妃娘娘骂着,皇上一怒之下,所以这才责罚了小主。” 言下之意,一切的因果,都是你的女儿不识时务啊。 当着皇上的面骂人家最心爱的女人,你这不是找死吗? 可这话听到杨守业耳朵里,完全就是一朵炸雷猛然炸开,“什,什么?你说什么?采嫔小主竟然当着皇上的面,对皇贵妃娘娘不敬?” 这,这事他怎么不知道?若是知道这事,他还老远回来干什么?还嫌老脸不够丢人吗? 杨老将军嘴角抽搐着,想着这事是谁隐瞒不报的说,现在害得他无诏返京,这罪名可就大了去了。这……这下该怎么办? “寒大人,你刚刚说要帮老夫想办法,说的是真的吗?” 他不死心的又接着问,按说寒秋的官级没他高,不应该叫寒大人的,可他初时就叫了,就这么一直叫了下来,尤其现在还有求于人家,豁出这张老脸,只要能挽回女儿在皇上那里闯下的祸,他什么都认了。 寒秋便吐一口气,想了想问,“老将军是信了寒某?” “信,老夫当然信,若是不信寒大人,老夫还能怎么办?” 杨老将军这一刻,几乎是垂头丧气的说,他现在完全明白,自己是被人给害了。然后已经是回了京,无论说什么,都晚了…… 寒秋又向着窗外看了一眼,想了想,终于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 老将军问,什么办法,寒秋只说了四个字。 …… 这一夜,很快过去,翌日很快来到,是大年初四了,一夜不曾多做休息,锦言累得半点都不想动,景元帝神采奕奕,浑身都像有着使不完的劲。 丸公公焦头烂额的在外站了一夜,好容易听到皇上宣,立时快步进去,先将皇上伺候好,这才不安的道,“皇上……京城驻城守备昨夜来报说,杨老将军连夜从边关返回述职,如今正在等侯皇上传召。” 他忐忑,且小心。他是眼看着皇上心情不错,这才敢斗胆前来禀报的。但这禀报的后果,他其实也心中没底。 “杨将军回京了?” 皇上显然怔了一怔,继尔果然如所预料的那般沉了脸,淡淡冷道,“既然回来了,为什么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丸公公,朕放你的身边,就是这样蒙蔽朕的吗?” 他这话说起来,没什么波动,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话话,却惊得丸公公腿脚一软,顿时跌在了地上,一时间浑身哆嗦,恨不得就此死过去。 “皇上,皇上恕罪。奴才昨夜得知……可皇上已经休息……” 丸公公苦逼的哀求着,你们帝妃二人那般琴瑟和鸣,谁敢去打扰?而且还有可能只是因为一个杨采嫔?但这委屈,丸公公是万万不敢说的,他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连连磕头在地上,恨不得就此地上磕条缝,让他赶紧落进去算了。 内殿锦言慢慢的翻了个身,模模糊糊听到外间在说着什么,可也没听得太明白,便又翻身睡过去了。 这一夜,她好累。 皇上是不能生育了,但她的身体也是极度虚弱,皇上正值壮年之际,如此索求无度一夜,锦言想着自己大概能够睡个三天三夜不下地了。 如此想着,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素白担忧的看着,一边为娘娘掖好身下的锦被,一边担心抬眼看着外殿。 皇上与丸公公,已经低声谈了好久了,从最初的冷怒,到现在的平和,大概有一柱香的功夫了,可还不见谈完,也不知是因为何事。 素白隐隐听到什么“将军”类的字眼,她也只是猜想着杨将军的事情,倒也没想太多。也许是皇帝刻意不让她听清,也许只是无意的,但眼下,素白也只有无奈了。 她告诉自己说,不管是将军,还是谁,以后,都不许有任何来负娘娘。若不然,她也是绝对不放过。 抿了抿唇,她见娘娘又精神不好的翻个身,赶忙上前去轻轻唤着,“娘娘……已经清晨了,娘娘肚子饿吗?” 夜里那般翻云覆去,她也是听得真真的,一方面怨怪皇上只图自己痛快,一方面又心疼娘娘,争宠也真是……累人。 锦言又听到了一些什么,终是撑着疲累的双眼,慢慢的睁了开来,有些迷糊的看着眼前的贴身宫女,过了片刻,才记起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瞬间耳根有些红,垂着眸坐起身,看自己外露的身上,有些玫红的印记,不由更是脸红得可以。 不过她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在素白面前也没什么可遮拦,顿了顿,便吩咐道,“素白,送些热水进来,我要沐浴。” 一夜不曾好眠,等着热水送进来的,皇帝已经起身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素白抿着唇站在门口,一是觉得失望,二是觉得不值,可娘娘却不这么想。她轻笑一声,笑意里带着淡淡的安宁,“有些事,强求不来的……皇上日理万机,能爱么一日,我已经觉得够了。” 总好过比起之前的冷战,要让人放心得多了。 如此,她才能更好的帮自己的孩子,在这几乎是人吃人的后宫里,站稳脚骨。 “可是娘娘……皇上这样做,是一点都不知道怜惜娘娘,瞧娘娘这身体,怕是又有几日不得外出了。” 素白一脸心疼的说,亲自扶了浑身软软的娘娘去往屏风后沐浴,水温很好,地龙也很暖,锦言没觉得冷,只觉初入水的时候,有些身体不适,但很快也便适应。 温度适中的沐浴,总是能会让人放松身体,锦言沉了进去,双臂搭在圆圆的浴桶边上,素白一边伺候着娘娘沐浴,一边心疼的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准确的说,这些都是伤……甚至有些后宫女子还以此为荣,生怕不被人知道似的,恨不得宣扬得全天下都知。 可娘娘不是一般女子,若是……娘娘也不会让核仁在皇上的吃食里下了绝子散,而此事一旦被揭穿,她们谁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可娘娘就是做了。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过两天就没了。” 像是在知道她在什么,锦言长吐一口气,懒洋洋的说,“素白,等过了这几日,等公主他们抓周的时候,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若是你心里有人,就与我早些说,早早将你配了你,本宫也便安心了。” 曾经一度因为她的不舍得,青枝死在了宫中,秀秀被人伤在了外面,现在是核仁也没有了,她身边唯独只剩了一个素白,她不想她也步她们后尘……隐隐约约,她总觉得自己身边,潜伏着无数敌人,但凡一个不小心,便会酿成大错。 “娘娘,您这是在说什么?难道您不再喜欢素白伺候了吗?” 素白愕然,猛的跪身哀求着,“娘娘,奴婢哪里也不去,只要伺候着娘娘便好。求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哭着,然后眼泪落了下来。 有时候,爱情很让人迷惑,也很让人感叹。 素白喜欢着公子,而公子心中却只有娘娘……于是,素白就想着,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护着公子的心上人安全。 是的,她所做的一切,原本就是为了公子,现在,还是为了公子,她是因为忠于公子而才忠于娘娘的……这话说起来,并无什么不妥,但听着,可就不太一样了。 锦言点点头,叹一声道,“这些我都知道的,可我依然是很喜欢你。因为你的质朴,善良……我也实不忍心再将你囚在这里不放你离开。素白,若是你当真喜欢的话,等一下本宫沐浴过后,你去请了他过来,本宫再劝劝他,若有可能,还是早些离开吧。” 这一辈子,她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了,可她不能再害得他出事。 “娘娘……您在说什么?这样不行,这样不行的!您不知道公子的心思,他,他……” 素白又哭又急着,有些话她说不出话,可娘娘该懂啊。自从那一夜,那一夜风雪交加的同床共枕过后,公子哪里还会离得开? 素白哀哀的看着娘娘,自打那一夜过后,公子也更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她。可素白心里有公子,她真的是一个认死理的忠心丫头,哪怕公子这一辈子都不会要了她,素白也依然愿意守着自己的誓言,护好公子的心上人一辈子。 “你是不是傻呢?这一辈子跟着我,早晚有一天,会一不小心丢了自己的命,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愿意留下吗?” 锦言叹了声气,将自己从浴桶里起身,眼下,她真觉得自己脏,而那一夜过后……她似乎是刻意的将纳兰城给忘到了一边,她不敢让自己想他,那样的话,她会更加的不耻自己。 纳兰城那样一个玉洁清高的公子,她竟然是那般羞愧的将自己沾了别的男人气息的身体给了他……眼下如此,她为了更好的能护着自己的孩子,又不惜将沾了他爱怜的身子,又给了那个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男人。 若说天下最羞耻之人是谁,锦言想,大概是她自己。 “不,公子愿意。他曾与奴婢说过,他喜欢娘娘,是刻在灵魂里的喜欢。哪怕娘娘再为皇上生过孩子,他依然不悔。” 素白坚定的说,锦言突然鼻子一酸,窗子外“咯”的一声轻响,素白顿时一惊,刚要叫人,一枚细小的石子飞过来,打了她的穴住,将她定住。 然后,一双踢着青色衣角的男人的脚,便跳窗跃进,站在了屏风背后的浴桶前。 锦言慢慢的转身看去,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慌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重话 http://.biquxs.info/

身着青色衣袍的男人,闯禁宫如入无人之境,他唇角含笑,看着正在浴桶里沐浴的女子,片刻,微弯的眼底,勾起温润的一片。 “公子。” 素白上前见礼,垂手立于一侧,纳兰城点点头,眼底似乎再也看不到别人,只看到自己一直心心挂挂的那个人。 “出去侯着。有人来便知会一声。” 摆手让素白出去,素白犹豫一下,觉得有些不妥,“公子,可这里是在锦宫,怕是皇上要来……” 皇上要来的话,她又如何敢拦? “皇上才刚刚离开,此刻不会再来……素白,听我的话,出去吧。你在这里,万一外头有点什么动静,便来不及周旋了。” 让素白意外的是,这话不是公子说的,竟是浴桶里的娘娘说的,她顿时有些怔住,心里有抹难言的失落叹息而上,但很快又摆清了自己的身份,施礼退出。 并不敢远离稍许,只是就在内殿的门口处侯着,怕万一有点什么事,便能及时的回禀娘娘。 纳兰城有些意外,他看一眼自己心中朝思暮想的女人,想了想,还是迈步上前,将这事撇开道,“锦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锦言身边没了伺候的素白,她自己沐浴,后背便有些极不方便。有心想着要起身穿件衣服,但又觉得……就这样赤个身子露在纳兰公子身前,又不是那么太好。 她想了想,脸色稍红,却是低声道,“纳兰,能不能……麻烦你回避一下,我好起身?” 虽然曾与他有过情人之间那种最为噬魂刻骨的感觉,可她还是觉得不太好。 “呵!锦儿,你我都已是彼此的良人,你全身上下,有哪里我没看过的?” 纳兰城低笑着说,声音愉悦而又动听,锦言长长的吐口气,阖了眸。她察觉到他的动作,离她渐近,他微凉的大手也已经是搁在了她的肩头,轻轻的给他擦洗着。 那手,长年握剑,便有了一些抹不去的硬茧,放在肩上时,划过皮肤的硬度,让她心里骤然又像起了一层细小的波澜似的,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可她拒绝的话尚未出口,他的声音便又道,“锦儿,我知上次那件事情,你心里是后悔的。你是一个好女人,我也不该那样做……可情至所处,我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感情。我想,在那一种时候,就算是天崩地裂,就算是马上让我身首异处的话,我也一定会义无反顾的。” 他爱她啊,他爱她那么久,终于……她肯对他展露了心房,他半点不想放手。 抿唇想着,锦言又觉得自己其实是很卑鄙的。不管她如何想去否认,她到底不得不承认,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她的无奈叹息与甘心沉沦,到底,还是利用了他的。 利用了他,找回了被那嬷嬷带走的太平公主。 “我不这样认为。你是一个好女子,但你却嫁错了人。”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他低沉的说,动作越发轻柔的为她按着身体,他似乎是想要用尽一切力量的将当初的那一夜旖旎,尽量都说成是他的罪过。 “都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是我强迫了你……所以,不怪你的。你也不要总是这样心怀不安。你并没有对不起皇上,也没有对不起我。” 纳兰城又说着,这一次声音叹息,又微微的带了一些更加深沉的怜惜。这个女子,独身一人,在这吃人的后宫中,活得多么不易? “可是……到底还是错了的吧。” 锦言呢喃的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很想不管不顾的放弃一切,跟他走的,但理智又告诉她,不可能,她有自己的孩子要保护。 她走了,她的孩子该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斗不过这宫里的阴谋黑暗。 所以,其实现在说起来,她依然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早已肮脏的再没有洗白机会。 身为一个女人,她不守妇德,哪怕早已对皇上失望,可她也不能背着皇上,再与别的男人,有任何的苟且之合! 这样的认知,又让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抠下来,再也不想去见人。 “傻丫头……说了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又在想什么?爱一个人有错吗?你没有错,有错的是我,是我不该引诱你啊!” 纳兰城的手已经入了温热的浴水之里,他撩起了水花,帮她洒在了圆润的肩头,似乎看到了那一夜的风雪再起,她的挣扎,她的绝望,以及她最后的认命,还有她隐在骨子里的那种……永远都无法抹去的欢愉。 她……是寂寞的吧? 这么一想,纳兰城又猛的回神,顿了顿,终是叹息一声,从她身后离了些距离,道,“锦儿,若你不愿,我便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之前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 这话音落下,见她久久无语,纳兰城便也懂了,她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有些失望的抿紧了唇,最后看一眼这个让他不惜放下一切身段,不择手段也要守在她身边的女人,终是叹了口气,慢慢的转身,又从窗子离开了。 窗子开了,冷风吹进来,锦言怔怔的一个人坐在温热的浴桶里,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外面的冷风吹透了一样,听着他的叹息,听着他的远离……她鼻间终是一酸,无声的大哭出声。 纳兰城,谁说我心中没你? 就算从前没有,可后来,也终是有了。 帝王的无情,与你刻骨的温柔相比,我苏锦言该知足了吧? 是的。 真的很该知足了。 然而,她的身份,却是这一朝帝王的宠妃,想着,又觉得唾弃了自己。 苏锦言,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一方面对帝王再无爱意,一方面,却又害得他泥足深陷无可自拔,你这不是在爱他,你这是在害他,害他! 终有一日,皇上会知道,也终有一日,他会被你害死的! 不! 一定不能这样,一定不能! “素白。” 她扬声喊了一句,声音慌乱而带着急切,素白快步进来,见屋里已经无人,那高高提起的心也跟着放了一些下来,上前道,“娘娘?” “快去!快去告诉他。一定不要做傻事……我,我……” 她抬起湿湿的手,猛的抓紧了她,一脸急切的说着,可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眼泪扑落落的落了下来,素白一怔,便有些明白了。 这两个人,彼此都有情意,可娘娘的身份,却逼得她不得不这样做。 “娘娘,奴婢懂,奴婢这就去。” 有些心疼的看一眼娘娘,素白转身而去,锦言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又酸又涩,一时心里刺痛,喘不过气来。 水温,渐渐的凉了下来,她并没有再去唤人进来伺候,而是又过好久,直到水温彻底凉下,她这才恍然回神一般,哆哆嗦嗦的从浴桶里爬了出来,又踉踉跄跄的沐着晨起的光亮,又爬了床,用那一团厚厚的锦被,将自己用力的裹了起来。 紧紧的,紧紧的。 甚至连口鼻,都裹得严严实实。 等素白去寻了公子,将娘娘的吩咐说了之后,再急身赶回来,娘娘已经是高热得昏迷不醒了。 触手的滚烫,让素白煞时就哭了一出来,她一边镇静的让人去请宋太医,又赶紧吩咐人将这锦宫的地龙烧得更加旺一些。 气温很快上来,宋太医也来了,素白担心的在一边看着,柳嬷嬷也进来伺候着,不过她的脸色却并没有半点紧张,反而却有些隐隐的鄙夷。 素白暂时没空与她计较,见宋太医停手,只急声问道,“太医,我家主子如何?是热得很厉害吗?” 素白边说,连又急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宋太医静思片刻,看一眼柳嬷嬷,素白马上让柳嬷嬷出去侯着,柳嬷嬷有些不愿,但到底是不敢。 等柳嬷嬷被赶出去,宋太医长长的吐一口气,无奈的道,“也非是老夫无能,实在是娘娘这身体……如此虚弱,怎么敢洗凉水浴?” 那么凉的水,这完全是寒邪入体,说得轻了,至少得调养数月,说得重了……怕是数年都不会好。 “可是……” 素白怔一下,心里又更是酸酸的,娘娘何必如何为难自己? 爱情没有对错啊,娘娘爱一个人,有错吗? 她是一直还在因为那一夜之事,而在惩罚自己……娘娘她到底,还是心思太重了些,做不到洒脱,与恣意。 “那,还请宋太医帮我家主子好好调理,她的身体是不好,又不如此爱惜自己,奴婢也是很为难。” 素白含糊的说,只盼着等娘娘醒来后,她才能好好劝劝娘娘。 宋太医看她,便点点头,“好。” 有些话,宋太医不好太说明。这些事情,又岂止是娘娘不心疼自己,还连加着皇上也不心疼吧?他可是听说,皇上昨夜留宿锦宫,而娘娘好像是在浴桶累得睡着了,这才着了凉…… 唔。 算了,这些皇家之事,终究也不是他该操心的。 研了墨,提笔写了药方,娘娘这里留了一份,另一份他拿着,亲自去帮娘娘抓药了---上次他太医院的小徒弟居然敢在娘娘的汤药中下毒,虽然已被他仗毙,但这心里,到底还是怕的。 “那就有劳宋太医了。” 素白一脸感激的将宋太医送出去,返身回来,娘娘已经醒了,她看着,这修了多少年的好性子了,就再也压不住了,红着眼睛道,“娘娘,您到底要怎样,才能过了那道坎?你是想要两位小王爷与小公主才刚刚赐了封号,就要被人害死么?”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打架 http://.biquxs.info/

重病还要重药来医。 娘娘的心病,也得须要下重药。所以她将话说得比较狠。 锦言茫然一下,苦笑一声,摇头道,“素白,我岂又会那么想不开……我是,我并不是想不开,我只是怕害了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这事一旦被皇上知道,我死了不要紧,可他……不能再出事了。” 曾经的纳兰府,也多多少少是因为她的关系,几乎是被皇上连根拔起,最后剩一个纳兰城,也只能暗无天日的这般苟且活着。 “可娘娘以为,这样伤他的心,他就不会出事了吗?你伤了他,他只会更懂你的苦,他只会更加小心的守在你的身边……而这样的他,若万一出事,娘娘就能推脱干系了?” 素白的冷静的分析,做为一个娘娘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她原本不能也不敢这样说话,可她现在很生气。 她差点便想说,像公子这样好的男人,娘娘你既然不知道珍惜,那便换我来……然而,公子的心里没有她。 依然还是那句话,素白喜欢公子,并以公子的所有一切喜好,为自己喜好。素白忠于娘娘,也是因为忠于公子。 听着她的话,锦言有些怔愣的看着她,似乎从前也从来是不曾认得她一般,只觉得此刻的素白异常的冷静,心硬,说话句句如刺,直指她内心深处。 她张了张嘴,有心说,只要纳兰城出宫,他便能平安喜乐一生,可这样的话,她若当真说出来,才是她更加自私的表现---她已经与他有过一些亲密接触,这让他心中,大概也是再没办法再去容纳别的女子了。 头特别的昏沉,只说了这几句话之后,她便难过的又昏睡了过去,在睡过去的时候,她喃喃的强掌着沉重的眼皮告诉素白说,“不管如何,我都不要连累他……素白,你说我做得不对,你帮我想想办法。” 想办法,这还有什么能想的? 素白黯然,又有些后悔。 她刚刚也是急了,才跟娘娘说了那么重的话,可她却忽略了娘娘心中,也是很难过的么?若不然,她不会哭……素白看着娘娘的眼睛,她抿紧了唇,便慢慢退了出去。 吩咐人不许随便打扰,想了想,她出了锦宫。身后有人跟着,似乎她并不清楚。只是一脸失落的往司礼监行去。宫中传说,说锦宫的素白姑姑与司礼监的月管事关系很暖昧,她不是没听过的,只是这样的谈论,她也从来不放在心上。可她不知道的是,就因为她这无所谓的态度,这流言慢慢就更加坐实了。 她从锦宫出来,便被人盯上了,且一路到了司礼监,那人才悄悄离开,回去便了自家主子,精致的美甲正摊开了晾在阳光底下晒太阳,闻言便呵的一声笑,意味深深的道,“既如此,那月管事的好事近了呢。今儿个刚大年初四,等过了初五,本宫便亲自去趟锦宫,向锦皇贵妃提个亲事吧。” 宸宫之中,宸皇贵妃满意的笑着,精致的容颜,堪比清风逐月的皎皎,她笑起来,两眼弯弯的,面容是极好的……曾经的当朝皇帝也是爱极了她的美,可后来自从她一次失手提拔了那个小溅人上来后,却是实实在在的将皇帝的眼睛都吸走了! 指甲渐渐握住,有声轻响断裂在她的掌心,柳翠一惊,猛的跪下道,“娘娘,请保重身体。” 这么一声响,指甲是断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着娘娘。柳翠担心的想,宸皇贵妃并不在意,她弯了唇角,看起来心情极好,只是吩咐小卓子将她的指甲又修了整齐,这才拢了身上的衣裙起身,向着殿外行去。 宸宫,曾是这皇宫之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因为这间宫殿,是以她的名字来命名的,曾经她也以为自己是皇上身边最独一无二的女人,甚至连那时候的武皇后都比不上。 可现在,她早就不这样认为了。 皇宫之中,有了第二座---锦宫! “娘娘,接下来要如何做?” 柳翠恭身求教,小卓子也瞪大了眼睛侯着。他本来名叫小明子,后来因为明王封号,冲了忌讳,他改名小卓子。 不过他就是个奴才,不管怎么改,也还是要忠于娘娘的---宫中为奴,其一便是要脑子灵活,站对要站好。既然第一步站在了宸宫,那么以后,一切都要以宸宫为先。否则,一旦被人发现你三心二意,那真是要诛九族的。 “唔,现在还不急……不是听说重华宫那位又闹得凶吗?刚巧杨将军回京述职,那本宫就再等等好了。” 宸皇贵妃淡笑着说,沉默了整整一个年节,有时候她也很佩服自己的耐心。 “娘娘,中室殿那边传来消息说,小王爷偶感风寒,还请娘娘移步,过去看看。” 外有小太监快步进来,跪地禀着,宸皇贵妃脸上的淡笑,立时就沉下,带着慌乱的怒意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要好好守着小王爷的吗?” 居然还偶感风寒? 这群不中用的东西! “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太医往中室殿!” 宸皇贵妃拂袖,一脸怒意的到了中室殿,这么一打听,顿时就又气得脸上青筋暴起,跳个不停,牙缝里滋着寒意,气得浑身哆嗦道,“好,好!好一个锦皇贵妃娘娘啊,她就这么的见不得本宫好?她的儿子是金贵,难道本宫的儿子就不金贵了?”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午膳时的一块肉。 二皇子谦王比较嘴谗,从会吃肉时,就特别喜欢吃肉……这不是自己碗里的肉刚刚吃完就吃三皇子明王碗里的肉还有好多,这小子机灵啊,爬过去就抢,伸手进了碗里,抓了块就塞进自己嘴里吃得那个欢快。 中室殿的规矩,皇子用膳时,是有自己一套独立的盘碗的。按说谦王用完就不该抢别人的,可这孩子不是淘吗?直接就去抢了。 三皇子明王虽然比之谦王小一些,可也是知道护食的,这不一见自己碗里肉被人抢了,顿时就气了。小短腿站起身来就踢了谦王一下。 谦王就愣了,奶声奶气的朝他喊他,“为什么打人?” 明王就骂他,“白眼狼!你吃我的肉!” 谦王说,你才是白眼狼,我才没有吃你的肉……是啊,人家说的对,谦王吃的是碗里的肉,谁稀罕吃你明王的肉了。 这一下可不得了,明王打小就脾气不好,连带着嘴巴也不如人家谦王好使,直接就恼了,扑上来就打人。两个小人这么打着打着……大皇子杰太子看不下去了。 话说,人家到底是谦王的嫡亲哥哥,自然是向着自己弟弟了,这么一出手,俩兄弟打一个,就把明王给打得号啕大哭,这一哭就因为吃进了凉风,一会就闹不舒服了…… 中室殿的嬷嬷宫人,全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也极是无奈,三人打架,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他们哪里敢拦?只是着急的好声劝着,也没多大效果。 于是,刚好这会,小公主太平也就跟着大哭了起来,这一团的乱啊……真让人揪心得不行。 当即就有了小太监赶紧去禀宸宫……另外这边,也有小太监去禀了皇上,禀到了锦宫去。然后锦言正病着,这时候昏迷不醒,也过不去。 皇帝听闻自己几个皇子闹事,也觉头疼,但又怕谁吃了亏,赶紧就过去了。 才刚刚进门,就听着一连声的低泣声,哭得甚是委屈,上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宸皇贵妃,顿时就皱了眉,“爱妃也在?” 这话是什么意思? 儿子被人欺负了,她这当母妃的过来看看,很意外吗? 宸皇贵妃这心里顿时就像被谁硬塞了一个死苍蝇似的,呛得她格外的不舒服,只是依然还是要给皇上见礼,委委屈屈的道,“皇上,臣妾前来,是心疼小王爷。他还那么小,却被人欺负成这样……皇上,请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这么哭叫着,眼泪就又流了出来。宸皇贵妃原本就是个美人的,再这么一哭,更加梨花带雨了。景元帝心一软,便无奈的道,“好了,都是一些孩子家家的事,你却哭成这样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将来是要顶天立地的,打架都是正常的。” 路上的时候,他也是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就是块肉么?至于这么大打出手? 景元帝有些无语的瞪了那老二一眼,谦王爷这会也被打肿了脸,不过人家一点事没有,不服的瞪着小眼睛,奶声奶气道,“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吃不饱,肚子饿。只是借用,借用!” 这小泼猴,倒是把这“借用”俩字咬得很清楚。景元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就算是借用,那你三弟同意了吗?” 谦王偏头想想,也觉得自己借用得不太正大光明,就跟着脖子一缩,嘀咕了道,“可是……他每次都用不完,好浪费的。” 反正总就一个意思,吃他碗里的肉,是看得起他,借用?这还是给面子的说法。 瞧这混小子啊……景元帝更加头疼了,他看一眼差点又被气个倒仰红了眼睛的宸皇贵妃,赶紧又问向挨打最憋屈的三皇子,“明儿,你二哥说的是实话吗?”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皇帝的偏心 http://.biquxs.info/

三皇子这会儿正被欺负得委屈,又见父皇来了也不给自己作主,更况且,他又被打的着实是疼,又更是哭着哭着吸了不少的凉气,这下肚子又疼。眼下听父皇这么一问,所有的委屈一涌而上,他小嘴巴一撇,“哇”的一声就大哭出声,边哭边道,“父皇,母妃……疼,疼。” 除了疼,他喊不出别的了。 二皇子皱眉,更加就嗤笑了声,骂道,“孬种。打输了就只会告状……” 咳,瞧瞧人家杰哥哥,被打了也不吭声,当然……是你们兄弟二人打人家的多好不好? 边上的宫人太监嬷嬷都跟着跪了一地,这时候中室殿师傅还没有上课,倒是真没人能治得住他们---景元帝原来的意思,皇子嘛,是要从小培养了。这次过年,也只是允许他们小年晚上陪着他们母妃了,然后刚过了大年初一,就送回了他们,连同小公主也送回来了。 皇家子弟,从小就要学会独立,绝不能弱。可他也万万没想到,这没个师傅看着,就要打成这样了吗? 听这哭声,又觉得头疼不已,赶紧又问下一个,“杰儿,你说呢?” 三位皇子之中,从锦儿肚子里出来的誉杰皇子是他最喜欢的,同时,也是这大历朝早早就定下的储君太子。 他倒要看看,这小小年纪的杰儿,又该怎么处理这事。 太子闻言,倒是很稳重,虽然他也依然是个小奶娃,但他说的话,就比二皇子更圆滑,比三王子要有挡当得的多,“父皇,弟弟肚肚饿,多吃几块没关系……父皇教我们,兄友弟恭,明弟弟不该先动手打人。” 太子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不过话里的意思……皇帝嘴角抽了抽,这小东西,倒真是会说话。 一来既袒护了自己的亲弟,二来,也将那三皇子给告了……言下之意,吃你块肉怎么了?从小就这么不让人,长大了还了得?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 宸皇贵妃一听,就气得浑身发抖的暴怒道,“你们两个,这还有理了是不是?仗着兄友弟恭就敢去抢别人的,长大了还了得?” 她气得脸都白了。 好啊,苏锦言你这个溅人,你教出的儿子也是溅的。 “爱妃!” 离言,皇帝却突的一声喝,也有些不高兴了,“爱妃还是慎言吧。朕的皇子向来都一视同仁的,既是彼此也没什么伤处,依朕看,此事就罢了吧。” 一块肉而已,也值得大动肝火? 最后这一句话他没说,只是看向三皇子的眼神,明显的有些失望……心胸狭窄,沉不住气不说,还不知道讲理从哪里起。只会哭哭哭,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 于是,这明显的还是在偏心啊。 这一下,宸皇贵妃当真就眼前一黑,气得要晕过去。于是又一阵的乱,等皇贵妃被送下去的时候,三皇子也“哇哇”跟着哭走了。 皇帝无语的揉了揉眉心,将自己最宝贝的三个孩子拢到身前,挨个问他们,“你们觉得今天的事情,做得对吗?” 他先是看了太子,再看了自己的二儿子,最后再看向小公主……他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小公主哭得那叫一个惨啊,是真被人欺负了似的,可现在他来了,小公主就不哭了,然后笑得一脸甜甜看他,景元帝心就被笑成半点没招架之力了。 没好气的捏了捏宝贝女儿的小脸蛋,将她抱起来放到怀里,问,“太平,刚刚在哭什么?” 太平乖乖的答,“父皇,三哥哥打二哥哥,还打太子哥哥,太平怕。” 她说得软糯,也没什么杀伤力,可仅就这一句话,就把景元帝刚刚压下的没好气又给挑起来了。 太平乖巧的双臂拢了他的脖子,他便护着她,冷哼一声道,“烂泥扶不上墙……男子汉没一点担当力!” 真是……让人失望。 可这话他是没说出来的。 因为那个惹祸的混小子又跟着说了,他说,“父皇,三弟经常说母妃坏话,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景元帝:…… 这么小就知道护着你母妃了? 心中既是无语,又是欣慰,“那你认得抢得对,打得对?” “当然!他抢不过是他无能,他打不过更是他不中用……” 这混小子啊,打了人还振振有词了,景元帝更加无语的很,然后再看向太子,问,“杰儿认为呢?” 太子对这话,刚刚还想想呢,这会儿没有皇贵妃娘娘在,他懒洋洋的说,“怕什么啊!打就打了……他有本事再打回来,没本事就找娘哭去。” 景元帝:…… 算了,他这眼前的三个宝贝,似乎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也是,皇家子弟,没点霸气,又何言将来能征战四方,开拓疆土? 于是,景元帝原本是想看看就走的,可现在他留了下来,与三个孩子开心的相处着。且不管他们有多大,到底能不能理解他的话。他只告诉他们一个道理,拳头大,虽然是硬道理,但人心不能歪了。 不能因为恶小去做,也不能因为善小而不为。 今天抢人家肉的事,就且先这么过去了,下不为例。还告诉他们,兄友弟恭,一定要做到……三个娃娃到是听得很认真,可到底听到了多少,就不知道了。 在他们眼里,只有他们同一个母妃的兄弟,才是兄弟。至于别人家的……关他样屁事! 这事后来,等慢慢传到锦言耳中时,早已过去了数日。锦言又气又笑,又无奈至极。 似乎这三个孩子,才刚刚这么点大,就知道什么叫护短了,且还护得不轻。 时间一恍而过,眨眼间,七日沐休过去,皇上又该上朝了,可她的身体还没有好。这其间,景元帝也是天天来,不过几乎没什么用,尤其是当他听到是自己那晚累着她时,更加就有些愧疚了。倒是更往锦宫跑得勤,而锦言给皇帝正在汤里绝子散,也渐渐的生了根,再不用下了。这事倒是让素白大松了口气。 等皇帝上朝,素白又想起一事,“娘娘,有关抓周的事情……还要准备吗?” 素白问着,又帮着娘娘捧了药过来,这次的药很苦,锦言每次用完,都得忍着不吐出来,蜜饯放到嘴里,也排解不了多少苦头。 “几个孩子都好,抓周的事,准备吧。” 过了年,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三月的天了,阳春三月,大地消融,她喜欢那样的季节。 “奴婢知道了……” 素白应着,伺候着娘娘将药喝完,才又犹豫一下道,“娘娘,那天的事,奴婢去跟公子说了,公子他……” “他怎么样?” 锦言一怔,问道,“他……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有些迟疑,那一日,她那般伤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如此了。 想着这些,又叹息不已……她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这辈子竟能得他那般眷顾。 素白抿了抿唇,“公子没说别的,只道,他不会离开司礼监。有月管事在……他就会安好。” 提到月管事,素白很想翻个白眼,那小子最后极不守规矩,每次见她过去,总要言语不正经,她有时候都恨不得拿针缝了他的嘴才好。 “唔,那便好……” 锦言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她心里记挂着他,却是并不能去他……想,或许这样便是最好的吗? 轻抚着身上还有些不曾褪去的痕迹,又想到那一夜与帝王的痴缠,她终归是多了一种叫做厌倦的东西……为了孩子,她豁出去一切。 “素白,本宫说的话,从来不曾有改变。你也不小了,本宫也不能总这样耽搁你……听我的话,找个好人,嫁了吧。” 留来留去……留下的永远都是伤痛。 从青枝,秀秀,再到核仁,她已连累了太多的人。 “不,奴婢不走。” 素白冷静的说,“娘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死……娘娘,您就别再费这份心了。” 她拒绝嫁给除公子外的任何一个男人。然而公子是根本不会娶她,这样一来,她宁愿孤独终生,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嫁了。 锦言定定的看着她,终是没有再言语。 阳光倾斜,暖气高照。 刚过午时还没得来及休息片刻,重华宫出事了。 杨老将军无诏回京的后果,这时候便显了出来。虽然前几天的时候,皇上也早早知道了杨守业回京之事,不过并没有立即召唤,而是又拖了这么几天,直到现在上朝,才将杨老将军召了进宫。 这么一拖,便显出了帝王心术。想为自家女儿讨个公道,也是得有一些耐心的。 议事殿上,皇帝龙袍回身,目光锐利,又威严。 丸公公在边上宣,“皇上有旨,杨将军觐见!” 刻意拖长的尾音,远远的便传了出去,杨守业躬着腰身进殿,先是三拜九叩“吾皇万岁”,这才慢慢的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 但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无诏回京之罪。 不过杨守业听了寒秋的话,这次当真是“负荆请罪”来了。景元帝高高在上,眯眼看着殿下,杨守业那么大岁数的人,却是赤着上身,又背着荆条,就在这隆寒的天气里,哆哆嗦嗦的上朝请罪,景元帝倒是有些意外。 “爱卿这是做何?来人,还不快快帮着老将军除了这背上荆条,赐座。” 他殿上轻声笑着,丸公公看他一眼,给边上的小太监打个眼色,小太监过去要除荆条,可杨守业不敢。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假笑 http://.biquxs.info/

“皇上,老臣有罪,老臣无诏进京,是兵家大忌!求皇上责罚!” 杨守业声音洪亮,请罪态度真诚,景元帝又看了片刻,笑了,“老将军真是何罪之有?以如此高龄,为朕驻守边关,朕感激还来不及呢,怎生会责罚?都还愣着干什么?帮老将军赐座!” 满朝文武大臣,无一人敢言。 自从伴君如伴虎,杨守业这次得罪皇上,万一皇上震怒,这就是死字逃不脱,可若是心情好……杨守业就逃了个便宜。不过这些见惯大风浪的人,却依然不会轻举妄动。 比如这朝中的左右二相,这会儿就会眼观鼻,鼻观心,动都不动。 皇帝视线扫过去,暗骂一声老狐狸,他这里唱独角戏,如果没人捧的话,岂不尴尬? 心头微微恼怒,便在这时,户部侍郎许昌会上前道,“皇上,老将军劳苦功高,纵然有错,也是心急采嫔小主,此事还望皇上开恩,不要过多责怪老将军才是。” 这是一个滑头的。 从前的淑妃,便是许昌会的亲生女儿,眼下见杨守业也即将要步自己的后尘,他声音哽咽一下,几乎便是要哭出来。景元帝见不得这闹腾,沉了脸道,“这正月还没过年,许大人是要来给朕添堵了吗?” 自古孩子哭闹正常,可大人要是也不懂事,景元帝不介意将许大人的官职往下放放。 许昌会一听,顿时就傻了眼,“扑通”一声跪下,大气不敢出了。景元帝哼了声,再转身同样被吓倒的杨守业老将军,便跟着勾唇一笑,“的确,杨老将军劳苦功高,朕也断不会凭这点小事就来惩罚老将军。这样可好?老将军既然如此放不下采嫔,那朕便特准老将军进宫与采嫔团聚,同诉父女之情吧!” 好歹说起来,这也算是……国丈了。景元帝不能太不给面子。自然对于许大人来说,淑妃都已经过世,也就没什么了。人走茶凉,也不过如此。 这开年后的第一次早朝,便这么匆匆的揭过了。 皇上宣布退朝之后。左右二相分明将杨守业给拦下了。杨守业看着这两位,脸上有着愠怒,却不敢怎么发作,只道,“两位相爷,因此拦住在下去路?” “因何?杨大人难道不知?大历朝,妖妃祸国,民不聊生,杨大人武夫忠心只管镇守边关,却不知这后宫之中,采嫔小主是如何的委屈求全呢。” 左右司马空,右相张朝元,一人比一个说话更加阴暗怪气。 杨守业暗道一声倒霉,硬着头皮道,“两位相爷有所不知……老夫只所以无诏回京,早已便心中有愧,又怎敢再提什么妖妃之事?” 好吧。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个苏锦言是个妖妃,可她也是皇上的女人……他杨守业真不敢怎么的,顶多也只是向着皇帝冒一冒苦水,为女儿道一声冤而已了。剩下的事情,他哪里还敢再有什么想法? “哟!难道杨大人就这么甘心情愿的放任女儿不管了?” 右相张朝元愤怒的上前一步说,他的侄子礼部侍郎张越山还远远流放在外,因着那妖妃之事,过年都不能回京,他心里实在是憋了不少的火。 至于左相……他纯粹只是嫌那女人碍眼罢了。 堂堂一介老臣,居然斗不过一个妖妃,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这二人平常时,在朝堂上可是斗得你死我活,难得在妖妃这件事情上,倒是格外的合拍。杨守业不敢得罪这二人,赶紧找了个理由走了。现在只剩下这两位大历朝上的左右二相中流砥柱。 左相看着右相,一脸不满说,“张老头,我看你这辈子还是拉倒了吧。想要拉拢那杨守业为你所用,他没那个胆,你也没那个本事。” 说着话还哼了一声,看起来特别的不耐烦似的,右相张朝元一下就恼了,气道,“司马空你个老匹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赶紧想着让那妖妃死了,你好将自己的孙女送进宫是不是?听说你那孙女长得不错,可就你这副模糊,再不错,能到哪里去?” 张朝元也是急了。 这算是什么事? 他们两位相爷联系,都拿不下一个杨守业?那个老匹夫,到是滑溜得紧。 “你以为杨守业真就那么傻吗?他虽然脑子是不太好使,可刚刚才得了皇上的警告,他还没那么蠢!” 司马空冷哼着,到底是他们太心急了些。 杨守业,虽然是比华宗民好对付了一些,可依然需要耐心。 “那又该怎么办?你想要让皇上听你的,杨守业是必然。他现在既不肯同我们在一起,也不肯去算计妖妃。那就是完全没用的废棋了。” 张朝元沉声说,眉目之间隐见狠戾。司马空想了想。“也不知负荆请罪这一招,是谁给他想的,倒是管用……不过,就算是再管用,他也是个父亲啊。” “那你的意思是?” 司马空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反问,“你说呢?” 一个父亲,最怕的是什么? 司马空沉沉一笑,甩手而去,张朝元想了想,也吐了口气,骂一声“老匹夫”也跟着离去。 他们两人刚走,身后的阴影处便转来一人,视线目送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冷意。 这两个死老头子,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来算计他要保护的人,这简直找死? “那,管事大人,我们现在要赶紧回去告诉皇贵妃娘娘吗?” 小太监讨好的问,这是月管事的心腹。 武月寒就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知道老子现在谁的人吗?那是宸宫的人,我这节骨眼上让你跑去锦宫报信,你当我傻啊。” 小太监挨了骂,一脸欲哭无泪的道,“可是管事大人,那不这样的话,锦皇贵妃娘娘岂不是要被人算计了?” “我呸!你哪只眼睛看到娘娘被人算计了?依我看,是那采嫔小主被算计了才对……” 武月寒眯着眼睛说,忽然就眼睛一亮,勾了勾手指让那小太监近前,小太监凑过来听,武月寒叽哩呱啦一顿说,小太监乐了。 之后,挑着大拇指赞,“高,真是高。大人高明!” “高明你个脑袋,还不赶紧去?唔,对了,既然这左右二相如此闲不住,那就往外面放放风去。” 总是拘泥于这一小片方局之内,他也累得慌。 成日里除了伺候那些女人,就是伺候那些女人,这还能不能活了? 嘴里叨了根草棍,想着,又“呸”了一声出声,昂首挺胸回了司礼监,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就去找纳兰城了。 听了他的话,纳兰城不由无语的摇头,好半晌,才道,“你这样做,也不是不对……可你要知道,左右二相,也不是那么轻易对付的……既然如今,他们是想要联合起来对付娘娘,那为何就不成全了他们呢?” 纳兰城轻轻的说,言语之间似乎哀莫大于心死,武月寒顿时就愣了一下,瞪圆了眼睛道,“你什么意思?你是眼睁睁的要见不救吗?” 这个混蛋,之前还看他一副全心守护的样,原来也不过如此。 武月寒气愤愤骂过,转身欲走,纳兰城拉了他,叹一声道,“你还是武国公的唯一私生子呢,你的脑子可以武国公差得远了。你懂什么叫顺手推舟吗?既然他们有这么有自信,那何不顺了他们?” “啥?” 这,顺了他们……那不就将娘娘坦于对手的冷箭之下了? 武月寒皱眉,不解,“喂,你明说好不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啊。顺手推舟。一箭三雕。” 纳兰城索性也不再兜圈子,竖了三根指头说,“这样,你明白了吗?” 武月寒琢磨着,好半天,才哈的一声跳了起来,满脸兴奋的道,“行啊,你果然最狐狸的……一箭三雕,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嗯,还不算太笨。” 纳兰城轻笑,修长的五指轻捏了桌上的茶碗,慢慢的饮着,看武月寒欢喜的,要马上就去办,他无奈的摇头笑笑,可笑意刚到唇边,又渐渐凝结。 那一日晨起,他从锦宫离开之后,素白就追了上来,告诉他说,娘娘并非是心里没他,而是……不愿再去拖累他。 就这么一句话,就将他的心情,一瞬间从那阴暗的地底,直接提到明媚的阳光之下。 是呢,依着锦儿的刚硬,如非她心之所愿,那一夜,她是怎么也不会答应他的……也怪他啊,心不明则乱,没有好好理解她的意思。 又听素白说,他走之后,娘娘哭得双眼红肿,他又恨不得转身回去,好好的守在她的身边,为她挡掉一切,风雪冷箭。 然后,他终究还是听了她的话。她心系于他,他也要为她着想……如此也好,就在暗地里护着吧。 “月管事,月管事在吗?我们家娘娘吩咐,太子王爷抓周很快便到,需要几套衣服。” 素白的声音在外面笑着喊,武月管赶紧就迎了上去,而纳兰城也听到了。 他听了,只是轻轻笑笑,便又听素白吩咐说,“还有另外一件事,开春之后,皇上选秀,皇上将这事情交给了娘娘操办。所以,娘娘身上也是再想多加几套裙装的,这事,月管事也不要忘了喔!” 素白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假假的笑。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亲事 http://.biquxs.info/

武月寒无语了,抚额头疼道,“我说素白姑姑,咱们之间有多大仇多大怨啊。你故意这么来加任务……别说太子王爷几套衣服了,单说娘娘的,咱能不能别在这时候添乱?” 真是个祖宗啊! 选秀与抓周,放什么时候不行,偏偏选在同一时段,最关系时,那太子王爷的小身材,可是天天在长啊,这时候就定,回头三月一到又小了不能穿了,怎么办? “我说月管事,你这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啊,你敢说娘娘添乱?” 素白瞪大了眼睛,抓了错处就不放……不过这眼睛瞪起来,倒是挺好看的。武月寒惹不起,那就只好认命了,苦着鼻子道,“我说你真是被核仁给带坏了,你瞧瞧你现在,根本没有以前可爱了。” 素白:…… 算了,她就与这混蛋越来越不对眼。 “总之,娘娘的新衣不能少了,几乎小主子的新衣更不能少,你看着办吧!” 傲然的抬了下巴,素白甩手离去,只留下武月寒一个人呆呆站立当地,好半天,才“嗷”的一声狼嚎,气得在空气中猛打不止。 边上的小太监都被逗笑了,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月管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锦宫的素白姑姑啊,就给吃得死死的。 “笑笑笑,笑什么笑?有你们哭的时候!一个个都呆头鹅似的,还不赶紧去干活?” 武月寒咆哮着,眼前小太监做鸟兽散,眼前房门打开,纳兰城虽然一身奴才的衣服,但依然清风霁月,轻笑一声, “娘娘的衣服,我来吧。” 武月寒又撇了撇嘴,他们兄弟两个,可真是疯了。 一个前面的武国公之子,放在之前,也堂堂的小世子呢。一个是从前的纳兰大人之子,那也是陌上玉公子的称呼,却偏偏都甘心为了同一个女人,而愿意守在这里做什么丢人假太监。 这也真是够了。 “行,那就你来了。唔,对了,宸宫那边还有点事,我过去看看。” 武月寒甩手便走,他才没耐心做这些,不过,要是锦儿要他再做个糖人的话,他必定是很感兴趣的。 想想当初,他还不是国公府世子爷,那时候,他在街上卖糖人,也只有她唯独不把他当下人看。 这般想着,心里又暖暖着,连带着眼底的笑意也真诚了不少。 可他没想到,这一次去往宸宫,宸皇贵妃是要给他提亲的,听着他就愣了,好半天,才跳起来问,“啥?娘娘的意思是,要给我找一个媳妇?” 这么一惊吓,连奴才都忘了自称。 宸皇贵妃轻笑着,她就喜欢他这等永远充满活力的样子,笑着点头,“是呢。本宫早就听说,月管事与锦宫的素白姑姑关系不错,本宫就一直在想,月管事岁数也不小了,也是该添个枕边人伺候了,那么,本宫也就做个好人,给月管事拉个媒,月管事可以为如何?” 如何如何……如何你大爷个头啊! 武月寒差点又破口大骂,但好歹想到眼前的这是他惹不起的宸皇贵妃,终于还是无语的坐了下来,一脸头疼的道,“可奴才……是个太监啊!” 太监能娶媳妇吗? 娶了媳妇,也是祸害人家的。 武月寒吐艹的想,宸皇贵妃只是笑笑,“宫中多有对食,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先头不还说那和公公求娶核仁吗?虽然最后没成,可皇上到底也是下了旨了。” 这意思,就是你武月寒是娶也得娶,不娶也是娶了。 武月寒抹一把脸,有种想一脚踹出去,把这个笑面罗煞直接给踢死的冲动,咬咬牙,忍下,不高兴的道,“那是那姓和的不厚道,都不是个男人了,还娶什么娶?反正奴才是不喜欢祸害人家姑娘的。” 老天那个爷啊。 要知道,他可是一个铁铁的假太监,这要真娶了媳妇,一时冲动做点那啥事……底可就全漏了。当然他是不怕的,可他怕的是,他不能再好好守在……那个笨蛋女人身边了。 尤其是,他将要娶的,还是素白,这样一想,就更加恼得想揍人。 “不成不成,这事绝对不成。娘娘还是不要操心了。奴才还有要事去办,就走了啊。不陪着娘娘了。” 武月寒拍拍屁股,说走就走,柳翠与小卓子愣愣看着,好半天,才一脸无语看着脸色难看的主子道,“娘娘,这……这司礼监的管事,怎的这么不上道?” 娘娘这是在为他造势啊,居然说拒绝就拒绝了?柳翠不敢相信,小卓子也不相信。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去吧。这事还是要给传出去。本宫就不信,拿不住这月管事?” 宸皇贵妃容颜冰冷,宫中诸人见了她,哪个不是卑躬屈膝,格外奉承,可惟独这个月管事……尤其是他的管事,还是由她提起来的啊,可偏偏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愿意给她面子。 真是可恼,又可恨。 指尖掐进了掌心,她原本一肚子的气还没过去,这月管事又让她不顺心,顿时就容颜冷下,更加的不悦。 “娘娘的吩咐,奴才知道了,这就去办。” 小卓子躬身退下去……不想成亲吗?既然娘娘的话出了口,就再没有转寰的余地。很快,整个宫中都知道,宸宫与锦宫要结亲了,更是将这结亲的原委传得活灵活现的,到最后,是锦宫的素白姑姑竟然娇媚勾人的先看上了月管事……于是,当这流言传入素白耳中时,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的暴怒。 但紧跟着,她又冷静下来,只冷笑一声,迈步出去将门外那些个碎嘴的婆子一并掌了嘴,并扔出锦宫,这才止了一些流言。 然而此事,并没有至此为止。 下午的时候,阳光正好,皇帝过来了,锦言亲自斟茶之后,便听皇帝道,“锦儿,听说,素白要配人了,朕怎么不知道?” 锦言也不知道啊,她听的速度并不比皇帝快多少,只笑了一下道,“有心人传的流言而已……”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依然是一副安安静静的面容,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景元帝笑了,他最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 抬手握了她,低声道,“那锦儿的意思,就是不愿意了?” “此事,臣妾也做不了主,如果素白愿意,臣妾自然送上嫁妆,风风光光让她出嫁,可若是素白不愿,那……臣妾也是不会不管的。” 锦言含笑说,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她不同意的话,便不成。没有人可以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打着一些子虚乌有的旗号,来欺负她的人。 景元帝听懂了,也什么都应她,不过还有一事,“上次皇儿打架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后来没将他们接回来吗?” 他一手轻抚着她的手背,一边又轻轻的说,锦言多少有些怪异,想着她这里给人家下药绝子,他一边又一心惦着她,一瞬间,心头闪过一丝隐隐的愧疚,但很快又安宁了下来。 她道,“皇子自有师傅教导,有皇上操心,臣妾一介妇人,只管他们吃喝便好,其它的,臣妾不敢去想。” 毕竟,他的孩子以后都是人中龙凤,断不可能由一个妇人手中教出来……万一将来被人说成妇人之仁,那就是她害了自己的孩子。 “唔,你说的也对……到是宸妃没你这样的心思,处处以为朕偏心。可朕偏心了吗?同样的师傅教着,明儿就学成了那般,遇事只会哭泣,断断不像朕的皇儿!” 景元帝淡然说,锦言抬头看他,实在摸不准他的心思,也不好接话,便只笑笑,也没有多想,却不知景元帝一直在看着她,期待着她。但终是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安慰,便有些心头不悦,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这里出得门去,锦言低头看了看皇上坐过的地方,再看看那一杯茶,已经是慢慢的凉了,她轻叹了口气,过去的心境,终究是不在了。 她现在,每一次都像是应付一样,哪怕上次那一夜,她也只是在忍着---只有皇上尽兴,她一切都无所谓。 人,刚则易折。 “娘娘,柳嬷嬷说过完了年,她宫外家里有些事,想请娘娘告假,出宫一趟?” 素白进来收拾东西边说,锦言点了点头,也没怎么多想,便同意了这事,“嬷嬷虽然来得晚,但到底也是在锦宫任事的,现在她要出去,你去取些银子出来,算是给她的打赏吧!” 过年的时候,一直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整个锦宫上下无一打赏,如今想起来,才惊觉这事,又接着吩咐道,“剩下的,你再看着办,依照往年例,一等的打赏五十两,二等三等,你自己定就行。如果有你看得上眼的,也一并拿了主意便可。” 这就是给素白一个机会,让她放开了手脚去干,锦宫里的事,她能做大半的主了。 素白点点头,不骄不燥,只道,“好,一切遵娘娘旨意。” 退了下来,自行去吩咐不提,且说这柳嬷嬷,刚还在心里一片骂声的诅咒这锦宫的主子太过抠门,过年连个打赏都不给要,那她费尽心力的托人带人的来到这里做什么? 一点油水都没有,真是闹心! 正想着,素白便取了银子出来告诉她,“娘娘准了你的回乡请假,这是娘娘的一些心意,你且去吧。”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好心办坏事 http://.biquxs.info/

柳嬷嬷一喜,当下就手捏了那装银钱的袋子,感觉不是太大,脸色就有些不好,但还是强挤着笑脸说,“老奴谢娘娘的赏。” 素白目送着她离去,视线一转,宫门边有个小太监悄悄跟了出去,不过片刻时间就侧耳给素白禀着,素白听着,顿时就怒红了脸。 这个老贼婆! 转身进殿去给娘娘禀了,锦言笑了笑,“像她这般年纪的人,忠心的能有几个?” 凡是忠的,一般都是打小培养,或者是用一定的恩惠换来的,锦言可是从来就不曾想过,要让柳嬷嬷对自己有多忠心。 素白也知这个情由,然而想着,还是出不下这口气,恨声道,“就该一分银钱也不给她……” 十两还嫌少?她怎么不去抢? 且说柳嬷嬷是真的嫌少了,她一出锦宫大门,就立马将那银钱倒出来看,这一看,差点就气歪了鼻子,当下就跳脚骂道,“好个小溅婢,果然是溅籍爬上来的货色,都打赏人都这么的小家子气?十两银子?够买点什么?” 她气得当即就扬手将这锭银子甩了出去,按说这十两也不少了,如果省点用,这就够过一个肥年了,可柳嬷嬷却不知足,在她眼里,赏个百十两的,根本就拿不出手的,至少得银票啊,而银票的面额最少也得一百两。 她这里只管气着,却不知这一番作为早被人看在眼底,等她回过神来,又想去把那银子找回来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了。顿时又一阵心火气得大骂,直叫晦气。 但这里她也没敢久待,赶紧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匆匆就出了宫门。 锦言拿着那捡回的十两银子,笑盈盈看着眼前机灵的小太监道,“这是你捡的?” “回娘娘的话,是的。” 小太监跪在地上,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一看就心眼不少。 锦言又笑了,“那你可让人发现了。” “没有。”小太监说,“奴才正在那地方埋头捡树下叶子,就听到柳嬷嬷在骂人,然后一下就被银子砸到头上了。奴才想着这银子是柳嬷嬷的,那也就是娘娘的,奴才不敢见私下藏了,就给娘娘送来了。” 小太监一脸乖巧,说的话也是很有条理,锦言与素白相视一眼,看到对方眼底同样的满意,锦言安心了。素白看一眼娘娘,更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可真是走了运了。我家娘娘说了,这银子既是你捡的,那也便赏你了。不过还有件事,需要问问……你之前,在哪个宫当差?” 小太监一愣,随即一脸大喜,开心的道,“奴才名叫狗子,年前才刚刚进宫伺候,眼下刚刚调入宫道当差……还不是哪宫的人……” 调道宫道上当差? 素白一听,这个纳闷,这还没听说有这宫道上当差的,顿时就笑了,看来这狗子初入宫中,还不知自己是在什么宫呢? 问他,“那你负责的宫道,便是这锦宫之外的吗?” 狗子连连点头,“回素白姑姑的话,是属锦宫之外的宫道。” 唔,那这可真是巧了……“原来你一直便是锦宫的人。这样,今天娘娘心情好,也不再多说,倒是你这名字起得不好,万一再冲撞了贵人,就更不好了。” 素白决有所指,狗子立时转了眼珠,直接就恳请娘娘赐名了,素白觉得这狗子倒是当真机灵,看一眼娘娘,娘娘正瞅着墙角的一只盆景看着,随看便道,“那个盆景的月季花开得不错……就叫,季开吧!” 这还当真就是随口一说,季开的名字,便正式定了下来。 而锦言也远远没有想到,正因为她今日的慧眼识人,在以后的诡谲不宁之中,季开的大名,渐渐扬开,也更是数次救她于危难之中。 “小季子谢娘娘赐名!” 季开大喜,他现在不止有姓,也有名啊……放眼整个后宫,便是连丸公公都算在内,也似乎只有号,而没有姓。可他季开有。单凭这一点,他今日做的事,就万分正确。 而人生,往往就是缺少一个机会的问题。季开机灵,娘娘也很满意,但是季开知道,这些贵人并不是因为你只捡回一只银子就能随意信任你的,他现在只不过初入娘娘眼中,还是要多多表现的。 从锦宫出来,季开连走路都带风,娘娘,真是他的福气呢。 素白看着季开的背影,“娘娘,要派人去查一下他的底细吗?” 娘娘身边从不轻易放人,这一点,从核仁的离开,从她素白的心里忙外就可以看得出来,娘娘身边,信得过的人,目前也就她一人。 当然,武月寒跟公子是例外的,他们两个是娘娘心底最信任的人,这不能相提并论。 “好,此事便让武月寒去查一下吧……记住,不要打草惊蛇,一旦结果不如人意,那便放着好了。” 锦言想了片刻,轻笑着说,她锦宫之中眼线不少,多一个季开,也无什么关系。 素白明白,自此去找了武月寒商量这事……但她心里是不待见这武月寒的,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武月寒这些年在宫外的势力经营,日渐成了气侯,由他去打听事情,却是最好不过的。 “哎哟喂,我说你这姑奶奶还能让人消停不?只是一个名叫狗子的小太监,你让我去查,我去哪里查嘛!” 武月寒简直要哭了,想要知道这事,去敬事房查一下记录不就行了?娘娘偏要大材小用,他也是无奈。 更无奈的,是素白。 她揉着眉心,脸色清冷,“行,月管事若不愿意,那就只有有劳公子了……” “哎哎哎,打住打住啊,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不就查点小事嘛,包在小爷身上了,不过素白大姐,咱说实话啊,你是真的不愿意那桩亲事?” 武月寒摸着鼻子说,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犯溅。 人家如果答应了,你肯定会趾高气扬的一脸不屑,没准还看不起人家,可这事素白从来不答应,他又觉得纳闷了,他武月寒哪点不好了啊,人长得一表人材不说,更何况,他又不是太监,在宫外既有钱,也有地位,嫁给他怎么就不好了呢? 他想不能,难道是这个小素白故意给他来个欲擒故纵? 然后,素白就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吐道,“你真该去做太监的。” 这话说完,素白就走了,武月寒想了半天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是纳兰城告诉他,“素白的意思,你这辈子……没媳妇缘。” 武月寒:…… 这话听得真闹心。 摸摸鼻子反驳一句,“老子回头就娶个媳妇给她看看!” 那臭丫头就不能惯着! 说归说,可依然是很迅速的送了消息出宫,去查那季开的底细。不到傍晚,信就回来了,武月寒看了后,直接就送去了锦宫。 锦言问道,“一点问题都没有?” 武月寒道,“有问题倒是有问题,就是这小子吧,从小淘气,又总爱闯祸,是被爹娘卖进宫的,他当时还反抗过,也跑了几回,但是无奈家人铁了心,就这么……被一刀切了。” 那么,这就是逼着进宫来了。 锦言皱眉,突然问道,“他怎么说?” 他? 武月寒一愣,初时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很想到了,点头道,“他也是这个意思。如果这次查来的结果,是最完美不过的,那就绝不可用……因为这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可这小子既然是被硬扛着进宫的,那就可以试试。” 说着,又摸摸下巴,接着道,“他的父母,我也派人去查。家境贫寒,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祖上三代,都无与皇城中人有任何接触,家里也很穷,还要天天为这小子赔礼道歉,就败得更加快。所以,这也是无奈之举。” 话到这里,素白也觉得可用,问,“确定不会出事?” 武月寒拍着胸脯打着包票道,“开啥玩笑啊?有我月小爷在这里,出什么事不给你们兜着,你们就放心吧!” 这话一出,素白是真的放下了心来,不过她不是冲着武月寒,她是冲着公子。锦言倒是信他,笑道,“好了。既然季开可用,那就平时再多留心吧。” 这样一来,就是把这人定下了。 武月寒又说了别的事,便起身要走,刚到门口,却忽又返身回来,一脸古怪的道,“不过这次宫外传进来的信,还有别的关于娘娘的……” “说来听听。” “唔。” 武月寒先是看一眼素白,再看娘娘,这才慢吞吞的道,“我听说,皇上马上月底选秀,据说左相家的姑娘,名叫司空兰的,好像跟娘娘是有什么关系的,这司空兰长得格外貌美,听说还是早早就内定了的,这事,可是真的?” 说完这话,又忍不住抵拳咳了一声,素白皱眉,先道,“什么内定的美人?我看你是疯了……这话都敢在娘娘耳边说!” 眼下,是越看这小子越不顺眼,素白满心的没好气,还嫌娘娘现在烦心事不多呢。 “且先不管他们怎么说,这选透一事还未到眼下,急什么?就算司空兰进宫,也是之后的事情的,本宫说不认得,还有谁敢强指不成?” 锦言这样说,武月寒只好罢了,他着急啊,他这算不算是……好心办了坏事?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流言 http://.biquxs.info/

真是要气死他了。 明明他让人宣扬的流言是,左右二相心怀不轨,想要借女荣华,可谁知最后,却变成了那司空兰与娘娘是旧识,且还内定了……这呸呸的事,烦心事好多。 摸着满肚子的没好气离开,想着回头要好好收拾那帮家伙,都怎么办的事? 人走了,耳边便清静了。 素白捧了蜜茶过来,给娘娘润口,一边又道,“娘娘怎么看待这事?若那外面传言是真的,当对娘娘很是不利……这次选秀干系重大,娘娘需要早做准备才是。” 皇上自即位以来,原定三年一选的选秀大典,便也只在登基第一年选了一回美人之后,一直到眼下,都没有任何动静。 各家里养的贵女都着急了,眼看着岁数越来越大,是拿出去配人好,还是不配人的好? 有些心急的,便以为只要宫中有这个妖妃在了,她人是没机会的,索性熄了这个心思,给自家女儿早早找好了婆家,可没想到,这才刚刚过了年,宫中就传出要选秀了。 于是,宫外毁婚不嫁的人家多得是。自认有些姿色的姑娘,更是物以稀为贵,当然那个长相平平的,却半点没什么影响。 凭她们的美貌也不会进宫。而司空兰,据说是天下第一的大美人,比之当年的宸皇贵妃娘娘都不遑多让。这流言一出,更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是锦宫娘娘的旧识? 听到这个流言,不止锦言无语,便连景元帝也挺无奈了。 御书里的折子如山,他只权当听笑话了,丸公公给讲着,也慢慢的乐了,“皇上,这到底是谁放的流言?娘娘这些年足不出户,怎么也不可能与那司空兰是旧识啊?” 这事倒是奇了。 皇上抿了抿唇,眼底笑意笑着,可不达眼底,他想了想,吩咐道,“让寒秋再时宫来吧。宫中事多,别再让娘娘出什么事情……以后,寒秋依然是锦宫的贴身侍卫,寸步不离。” “是,皇上。” 丸公公应了这事,转而又想到另一件事情,“听说娘娘提拔了一个叫狗子的小太监,听说去年进宫,为人蛮机灵的,娘娘看着喜欢,就赐了名季开。” “只要她喜欢便好。不过是一个小太监,也不用来跟朕禀。” 景元帝说完,又依然垂眸看着折子……沐休七日,着实压了不少。总体来说,是有些累。 “可是……奴才还听说,之前刚刚拨过去的柳嬷嬷,已经被娘娘放回家了。” 丸公公鼻尖都快冒了汗,皇上果然就放了朱笔,唇线紧紧抿了起来,皱眉道,“你这还听说了多少事,不如一并说来?” 一会一个听说,他还干不干活了? 丸公公“扑通”一声跪地,连连点头道,“皇上息怒,都是奴才不好,惹得皇上生怒……实在是这事情一个接一个,奴才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说吧,朕不怪你。” 看了一天的折子也有些累,景元帝一边揉着眉心,一边道,“到底怎么回事?柳嬷嬷被放出了宫去,她犯了何事?” 柳嬷嬷这人他见过,也是丸公公给推荐的,当时他也同意了的,可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丸公公叩头而下,哭丧着一张脸道,“皇上,实是奴才也被蒙骗了……这是底下一个公公说柳嬷嬷一生无儿无女,看来实在可怜,便请奴才多加照顾,奴才也是个心软的,这一看就同意了,没想到,却是个狼子野心的。” 丸公公不敢说,他是收了人家的银钱的,但这些事在皇上这里,或许是心知肚明,或许也是不在意,只是听了过去,哼声道,“越来越多的人不把朕放在眼里啊!丸公公,依你的见解来说说,宫中眼下,也只有三个女人了,她们哪里还有这么多的力气蹦跶?” 不是今天你算计我,就是明天我算计你。 当然,在皇帝的心中,他的锦儿还是最好的,从来不争不抢,仁爱善心。 “皇上说得是。” 丸公公只有恭敬的份,皇帝又笑了,“所以说,朕才要选秀。只有这后宫女子多了……这些事情,朕才不会总去操心丸公公,你说是不是?” 丸公公:…… 他郁闷得想要撞墙了。 皇上家事,他敢说行,或者敢说不行?只能默默的闭嘴。于是,景元帝又看他一眼,继续低头批奏折,他跪着也不敢起,过了好久,才听皇上说,“还愣着干什么?朕渴了。” “哎,奴才尊命。” 丸公公一喜,立时抓着这机会起身,看他一瘸一拐的离开,皇帝瞅着他的背影,隐隐的暗了眼神。 转眼间,到了午膳时间。 锦宫,主仆二人用过午膳之后,锦言起身说,“这天渐渐暖和了,我想去御花园看看,走吧。” 这个时节,御花园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除了一些枯黄的草,便是整整冷了一冬的萧条,别说景了,看着就觉伤感。 可素白知道娘娘心里有事,便应了下来,又唤了新提的贴身小太监季开一起,慢慢去往了御花园。 虽然是过了年,寒冬的天气也有几分转暖的,出得门来,依然冰雪未消,冷意嗖嗖。 “娘娘,披个暖氅,再多带几个手炉吧!” 素白心疼娘娘,什么都照顾得周周到到,季开也乖巧,赶紧又拿了厚厚的带兜帽暖氅出来,给娘娘披在身上,手炉要多备两个,他与素白便一人一只的捂着。锦言看一眼季开,点点头,“走吧。” 主仆三人,向着寒冬时节的御花园行去,虽然天气仍旧冷,不过精神不错。想想自从小年夜过后,娘娘心中一直像压着块巨石一样,每天虽然笑着,但笑的时候,却又让人觉得很苦。 今天出来,倒是能见几分真心。 “娘娘,今儿个已经是年初十了。马上就到十五花灯节,娘娘要不要出门去看?” 素白问,对于京城的十五花灯,她真的是很喜欢。那些花灯也都很漂亮。 “是啊,娘娘若想去看,奴才小季子一定寸步不离保护娘娘。” 季开机灵的说,看年岁不大,才刚有个十一二的样,倒是什么事都懂似的。锦言不由好奇,问他,“你今年多大?” “回娘娘的话,奴才……今年已经十五了。但就是个头长得小,所以进宫的时候,就报了十岁。” 季开喃喃的说,这是蒙骗皇上的事,他原不想说的,可他不知为何,就不愿意骗娘娘。 “唔,这倒也是,看你身材瘦小,这个岁数倒也说得过去。” 锦言若有所思,她也做过宫女,知道底下人的苦,凡是进宫为奴的人,有几个是愿意来伺候人的?一不小心还要掉脑袋。 “奴才小季子感谢娘娘不怪之恩。” 季开跪地说,素白便让他起身,让他多念着点娘娘的好,便又继续往御花园行去。 进了园子,果然一片萧条,里面的雪并没有打扫,这还是当初她的意思……如果有哪位主子,愿意来这里踏雪赏梅,倒也不失一景。 满园的花都凋了,单单只有墙角数枝红梅开在枝头,看起来极是耀眼,夺目。无端的,又为一个萧瑟的冬天,染了一份鲜活的气息。 “娘娘,可是要折梅?” 季开机灵的说,“咱宫里也没点花色,有些素淡,这大过年的,不如娘娘折枝梅回去,也好放在屋里提神呢。” 他这里建议着,素白忽然就沉了脸,冷道,“宫里素淡,你是觉得不好吗?” 季开一愣,有些不解,他是完全为娘娘着想啊,怎么这素白就怒了呢? 但不管怎么样,赶紧又跪地请罪,锦言定定的转过身,并没有吩咐起,而是道,“你初来还不太懂,以后,会慢慢懂的。” 话落,便又带着一身的寒意,踏着雪出门,素白叹一口气,赶紧跟上,季开也从地上急忙起身,追了上去,好半天,才憋不住的问,“好姐姐,你就告诉小季子一声,为什么娘娘会忽然不高兴?” 这话说得甜,素白没好气的道,“年底核仁姑姑出事的事情,你没听说过吗?娘娘向来不拿我们当下人,那是亲如姐妹的,眼下宫中素淡……你可懂了?” 身为主子,是不能为一个宫女下人来哀思的,娘娘便吩咐将宫中所有的大红福字都揭了下来,不止连自己身上潋滟的紫裙都换了,更是平常素淡得几乎都不用任何鲜明的东西。 “唔……奴才该死。奴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季开恍然大悟的打着自己的嘴,素白拉了他,摇头,“以后注意便是。” 他才刚来,不知者不为罪,素白也不想过多责难他。可季开还是震惊在了心里。只是因为一个死去的宫女守思,娘娘这是,当真把他们奴才当人看啊。 一时间,心中更是暖注阵阵。 眼看着前面主子都行远了,他一路小跑的上前,殷勤的先是给娘娘换了一个手炉,然后又想方设法的逗娘娘笑,前面宫道岔路口上,就在这时行色匆匆过来一人,锦言下意识站住了脚步,那人一身风尘到了近前,也停了下来。 原本是想要抱拳施礼的,可一看原来是他,顿时就冷哼一声,“原来是皇贵妃娘娘啊,听说娘娘身体不好,这大冷的天不在宫里歇着,跑出来万一再感染了风寒,还不又得把人折腾久久?”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季开一愣,就有些怒了,上前一步道,皱眉喝道,“你这老头怎么回事?我们娘娘在哪里,还要经你商量同意么?” 简直是岂有此理!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护主 http://.biquxs.info/

季开气恼着,一心要护着自家主子,却不知道自家主子娘娘在看到对方时,便自动的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让他先过。季开这么一声喝斥,顿时就又将人气笑了,哈哈放声道,“好好好,可真是好。老夫日前早就听说皇贵妃娘娘身前有无数忠心的奴才,以前不信,现在还真是信了。区区一个狗奴才,就敢对老夫无礼,是不是等日后,也能骑到主子娘娘的头上去?” 这什么跟什么啊。简直是无理取闹。 季开心下一沉,顿时又想喝斥,却听软软的语音,慢慢的响起,季开一怔,咬了下唇,娘娘已经是对那老头微微屈膝道,“原来是杨老将军,本宫有礼了。” 于是,季开满心的不高兴,一下就全部憋在了心里,张大嘴巴呆呆看着……这,就是那个据说很张狂的杨采嫔之父?果然虎女无猫父啊。这老将军,绝对就是更大更凶的一只虎,也怪得采嫔小主日渐跋扈,都敢当面辱骂娘娘了。 可这样惧怕的感觉,也只不过是一瞬间,季开便又释然了。 不管这杨老头怎么说,一切都是他不敬在先,怪不得他护主。这般一想,又冷冷的嗤笑一声,杨守业斜眼看过来,哼道,“怎的?你家主子都给老夫见礼,你这狗奴才倒是嚣张了?” 我呸。 这一口一个狗奴才的……季开一咬牙,有些快忍不住了,素白已经冷冷出声了,“原来是杨老将军啊,倒是眼拙没看得出来……这样走路虎虎生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路贵人呢,连皇上都比不得老将军的威风!” 这话说来轻巧,却是字字诛心。杨守业顿时一愣,差点就气歪了脖子,怒道,“你这溅婢,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他要是比皇上都威风了,那皇上又算什么了? 如此一想,心头冷汗暴起。 素白却不怕她,看一眼娘娘,见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更加冷笑着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但看老将军如此飞扬跋扈,就知采嫔小主近来的不顺心,也一定言传身教了。话说回来,杨老将军从来不知这后宫重地,无召不得入吗?” 素白飞快的说,杨守业顿时一怔,他哪里无召了,张嘴道,“简直胡说八道,老夫如何不……” 素白又快速打断,“那老将军既然不是无召而入,可这礼仪也总得懂吧?”这意思又是在说他为老不尊了,见了皇贵妃不知行礼,这算哪门子事? 杨守业顿时又气得倒仰,更要再说,素白又再度飞快的切断他的话头冷笑道,“口口声声一个狗奴才,一个溅婢,那在老将军眼里,我们这些下人,就不是人吗?还是老将军从来就不懂得尊重是怎么回事?打狗还需看主人呢,老将军如此不把我们娘娘放在眼里,可想而知……家教又该是多么的失败!” “你……” “杨老将军不必着恼,难道奴婢说得不错吗?人初生时,便没有高低贵溅之分,奴婢虽然是伺候人的,可娘娘是尊贵的,老将军见了娘娘不止不见礼也就罢了,还以娘娘给老将军见礼为喜,老将军觉得,此事要当真传入皇上耳中,皇上该是如此反应?” 到此,素白想要说的话,终于是一口气完,跟着就见身边的季开小太监简直是崇拜偶像啊!真是太漂亮了! 季开心中恨不得都要鼓掌喝彩了,可眼看着杨老将军简直要气死的模样,他憋了憋又忍下。 “你,你这刁奴,你分明是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 杨守业气得火冒三丈,可看眼前的皇贵妃娘娘虽然出身不高,却是端容雍容,他满心的怒火不敢向娘娘发,就又朝着素白吼了过去,素白轻笑,毫不客气道,“那你在娘娘面前如此失仪,又岂把娘娘放在了眼中?” 她冷笑着,娘娘是好脾气,但不是无敌的好人。这一点,单从娘娘淡默不语便能看得出来,娘娘也是生气了。 一个杨采嫔就已经够了,再加一个杨守业……这父女二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牙尖嘴利!老夫不与你们多说!闪开!” 杨守业满心这个怒,他今日奉命进宫与女儿相见,却不料竟见到这几个主仆,顿时就憋不住了,他是真想要给这个妖妃一点下马威的,没想到……到最后却全成了自己的错处。 是的,但凡她只要是皇上的贵妃一天,那他见她,永远都是要行礼的。然后武夫就是武夫,杨守业不想见礼,更不想下跪,他就这么气冲冲的走了,素白也被气乐了,“娘娘,这都是什么人?怪不得采嫔小主那般,原来是这么一个好爹爹。” 她这话说的是反话。 锦言抿紧了唇,眸光冷光紧俏,片刻,又旋开了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她饶有兴趣的想着这事,倒是把素白吓了一跳,季开也一脸不解的问,“娘娘,那杨老头都对娘娘那般不敬了,娘娘还能忍?” “不能呢,可不忍又能怎么办?他到底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本宫不能因这一点小事就去皇上面前告状吧?这样不止皇上难做,本宫也就真不是个好人了。” 锦言轻笑一声,懒洋洋说,今天的天气好,她是出来晒太阳的,不是与人斗嘴吵架的。当然,具体这事情的结果怎么样,锦言似乎已经预料到了。 有些事,你根本不用去做,就有人抢着去帮你做了。 这不,她这里刚刚闲逛御花园,路遇老将军的事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所言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有说是皇贵妃跋扈的,见了老将军当即便骂,格外嚣张。 也有说,是老将军仗着军功盖地欺负皇贵妃,皇贵妃可一字未回。 还有说,是针尖对麦芒的,谁都都不让谁。 更有甚者说,皇贵妃就是故意示弱,惹人同情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最后是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手中正批着的一本折子,“啪”的一下扔了出去,着丸丸立时去查,他要真相。 丸公公行事迅速,不过片刻时间就将这事情的原委查了个清清楚楚,末了道,“皇上,皇贵妃娘娘大度隐忍,最终还是为的我大历江山,而杨老将军这一次,实在是过分了些……” 进内宫撞贵人,不拜也就罢了,居然还口出狂言。这可真是要仗着军功就敢欺主了。 从前有武国公,难道如今还有另一个大将军? 这话压在心底,丸公公是没敢说的,皇帝也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继续提笔批奏章,只是那下笔的力度,明显重于之前。 且不说这里如此反应,锦言转了一圈,想了想,又道,“好久没去宸宫了,过去看看吧。上次几个皇儿打架,三皇子一直病情反复,于情于理,本宫这个当娘的,也要为自家儿子去赔个不是。” 那次事情过后,她是从来没露过面的。 素白有些担忧,“可是宸宫娘娘脾气不好,万一再给娘娘气受……” 其实这后宫诸人身体最不好的,是她才对啊。 季开也劝着,暂时不要去,打架的事,他还是听说过的,不过他是满心欢喜啊,太子爷威武,谦王爷威武,小公主威武!那是喜欢得不得了……季开也差点就忘了,从来的时候,他也总是这般调皮捣蛋的,自然对于太子爷一党,这可是天生的亲近。 “无碍的。本宫去宸宫坐坐,她还能把本宫赶出来不成?唔,对了,小孩子喜欢一些甜食的,素白,你回去跑一趟,拿今天刚刚做好的糕点过来。我在路上走慢些便可。” 这是要一起去了。 素白答应回身去拿,季开却道,“素白姐姐,奴才小季子腿长跑得快,还是我去吧。素白姐姐陪着娘娘,要小心受凉。” 这小子倒是很有眼色。素白点头答应,见他一溜烟就跑走了,果然跑得很快。 “等太子他们再大一些,这季开放到杰儿他们身边,倒也不错。” 锦言轻笑着,孩子才刚刚一周大,她就要为自己的孩子谋前途了。当然,她的皇子公子开口走路都比较早,连启蒙都早得不行。很小就住了中室殿,说话也不似一般的孩子那么糯糯,而是能说清一些事情了。 多智近妖。 有时候,锦言也总是从恶梦中醒来,梦到自己的孩子被人当成妖怪烧死了,每次都心惊胆战,可是又觉得不可能。他们是太子,他们王爷,公主……就算多智近妖这个说法,总能蛊惑了皇上,然后只要她活着,就必定豁出这么命,也要护好人们的周全。 “是呢是呢。这小季子是真机灵,不过还是要考察一番的。不能再挑些不靠谱的去,那就是害了太子爷。” 素白道一句,很快更见季开手提着一盒食篮,气喘吁吁的过来了,恰巧身边有只野猫跑来,闻到了食篮里的香气,不由得围得乱转。 季开要驱赶,素白多了个心思,拦下了他道,“把糕点挑着拿一些出来,喂它吃下。”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口无遮拦闯祸 http://.biquxs.info/

这是她的心思,锦言也有些诧异,“素白,这,不大可能吗?” 素白却道,“娘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季开点头,取了些糕点出来洒在地上,那野猫呜呜的叫着,不一会儿就全部吃完,又等了片刻,没任何异常,素白松了口气,笑道,“娘娘,它没事,我们可以走了。” 锦言摇摇头,“你现在也越来越多疑了。” 主仆三人重新迈步前行,可刚走了不过几步,猛听身后一声凄厉的猫叫,几人慌忙回头,就见那刚刚用了糕点的野猫猛的翻身倒在了地上,拼命的四爪抠地,嘴角跟着吐出了不少的白沫加血色,很快,便气息奄奄,死于非命了。 “啪嗒”一声,季开手里的食篮落地,这孩子吓是满脸都是白色,直直的瞪着眼睛,都不会说话了。 素白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到底见得多了,苦笑一声道,“别怕,只是只猫而已。” “只是只猫,也是一条命啊。” 锦言深深的吸了口气,向着身侧喊了一句,“寒秋,着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吧,另外这事,你看着处理。” 她被人害得多了,也便见怪不怪了。 寒秋纵身如鬼魅一般出来,目光沉沉看着地下的死猫,冷道,“娘娘,此事寒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似乎是冥冥中,总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神出鬼没的想要害人。 寒秋这才刚刚回宫就遇到了这事,也是够闹心的,等他闪身又离开了,素白才低声道,“娘娘,看来有人是急了。” 她说着话,又往某个方向撇去了一眼,锦言知道,这是在说宸宫那位,她安抚的笑着,“八字还没一撇,她急什么?太子还小,如果我是她,已经安下心来,慢慢的等。” 太子嘛,可不还小? 以后万一遇点什么天灾人祸,可真是防不胜防的。 素白听她这样说,就无奈了,“娘娘,听起来,您不像是太子的亲娘啊!”那有这样算计自家儿子的?还什么慢慢等……这能等什么。 “娘娘当然是太子的亲娘,所以才要筹谋更多。” 季开思索的说,他的成长是很迅速的,就短短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已经见识了两场风波,且一场比一场更甚,也将他的好胜心激了出来。 他要保护娘娘,一定要保护。 “嗯,季开言之有理。不过太子身边一向有皇上的暗卫保护,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锦言含笑着,她已经动了心,就要慢慢的教他。 季开却还不知娘娘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满心都娘娘,只要娘娘好,他就好。这样真诚的笑脸,真的让人看了很舒服。 糕点没了,就不去宸宫了,倒是中室殿虽然偏远,但好几天不见自己的孩子,锦言有些想,打发了季开去问了皇上,经皇上同意之后,主仆三人又往中室殿行去。 素白在路上说,“刚刚就等糕点,这会又等消息,娘娘身子刚好,可千万别再有什么反复了。” 到底是风大,她不放心。 “没事的,本宫身体还好。” 锦言道,一边拢了拢身上的暖氅,将怀里的手炉递过来,这手炉已经凉了,素白又赶紧将自己怀里捂着的送上,锦言看了看她,“若是累了,就找个暖殿先歇一下。” 话虽如此,可当真也没有暖殿可歇着,下人休息的地方,她不适合去,她能顺路去的,似乎只有重华宫。 “那就重华宫。” 锦言笑着,不以为意道,“刚好杨老将军也在,本宫也就顺道再去看看采嫔妹妹的身体吧。自从上次小惩大戒之后,也不知收敛几分没有。” 微微的笑意挂在脸上,这不用说,也是没有收敛的。 就采嫔哪个性子,能收敛才怪。素白垂眸应是,眼底也带着笑意。 她也要看看,杨采嫔是如何向她的父亲告状的。 却不知这时候,杨守业进宫,杨采嫔一听父亲来了,哭天抢地的就抹眼泪嚎道,“爹,爹,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再这样下去,女儿非给那个小溅人整死不可。您看看女儿这脸,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给掌了两次了,女儿真是没脸见人了啊!” 呜呜呜! 杨采嫔哭得悲痛欲绝,似乎就不能活了一样。她丢人,好丢人啊。 年前被人掌了,年后又被人打了,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都是那个妖妃做下的孽吗?” 杨守业一脸沉怒的低吼着,他心疼自家女儿受苦,心里更是恨不得能把锦宫那个妖妃一刀砍死才好。又想到刚刚的宫道相遇,更是又怒得眼珠子都红了。 咬牙切齿的道,“怪不得人人都喊她妖妃……女儿,你且别急,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之前还避讳,左右二相的招揽,现在,他已经决定了,出宫就去寻他。 “爹……” 杨采嫔风自家爹爹肯做主,顿时又心中一喜,抽抽泣泣的道,“爹,既然有办法,那就赶紧对付她。那个溅婢,本来就是属于女儿的皇贵妃之位,却被她给抢了,女儿心里苦啊……” 就因一个放气,该她的,便什么也没了。 她真是悔青了肠子不知多少次了,心下咬牙暗恨,可千万别让她抓到那人是谁,否则……敢让她当众出丑,她就要那人生不如死! “放心,有爹爹在……” 杨将军安抚着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是他唯一的孩子。防洪堤在这时,宫外小太监满脸惊吓来禀,“小主,老将军,锦皇贵妃娘娘来访,说是听闻小主一直身体欠安,特来看望的。” 这话说得倒是圆滑。 杨采嫔一听,气得又咬紧了牙,“那个溅婢,她下狠手的时候就不知道身体欠安吗?爹,我不想见她,我恨死她了……要不这样可好,等她进来,爹爹也帮我打她一顿出气?” 这完全就是小孩子的话说出来,杨守业顿时就愣了一下,然后便默了默,不知该怎么办了。 虽然说他刚刚真的那般气愤,想要收拾那个溅婢出气,但也不会在女儿这里啊……他这女儿还真是,单纯。 当然了,这样的事情听在别的耳里,连带着这杨守业也都不怎么聪明。要不然,能做出当场对峙皇贵妃的事情来? 缺心眼啊,这不止当爹的缺,当女儿的更缺。 “好了,皇贵妃既然来了,还是要迎出去的。” 杨守业难得脑子好使,之前不曾见女儿,只以为女儿受了多大的委屈,如今见了,他也真是无话可说了。 这生龙活虎的……除了脸面上过不去,其它都好。 只要女儿好,杨守业这脑子也冷静了,说话间,锦言带着人,含笑而入,一身黑色貂绒的暖氅,还带着兜帽暖暖的护着容颜。 杨守业仔细的看着她,看这女人虽然不甚娇美,但身上却是自有一种安宁的感觉,也怪不得皇上会喜欢。 再看自家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杨守业虽然不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人比人,能气死人。 “苏锦言,你来干什么?还嫌羞辱得我不够,所以才又来落井下石的看笑话吗?” 杨采嫔刚刚哭过,这会儿眼睛一抹,就瞪眼说道,完全就是在赌气的成分。 “本宫来看你,你就这个态度?” 锦言笑一声,落坐在殿内的锦杌旁,桌上摆着茶水,她看都不看,只是让素白去将手炉重新包了炭暖了,又放在怀里捂着,这才又看向一边的杨老将军,眉目一展,更是玩味的笑道,“杨将军,此番进宫,何种感觉?采嫔对本宫不敬之事,老将军可是看出个一二三来?唔,当然了,若是老将军一力要护着自家人,那本宫也是无话可说。” 笑着,将眉眼又转向了气得脸色怒红的杨采嫔身上,这位小主可当真不得了,直接就一拍桌子怒道,“苏锦言!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欺负了我还不够,还要来威胁我的父亲?我告诉你,我父亲可是边关大将军,他要说一句话,皇上都听的,你……” “住嘴!” 耳听得这孩子越说越放肆,杨守业一颗心的就跳了起来。果然啊,寒秋说得没错,他这女儿还真是给他惯坏了! 一时间,更是又气得不行,眼里冒着火道,“此等大不敬之话,也是你敢说的?” 什么叫只要父亲一句话,皇上都听的……那连皇上都听的,那他是什么人了? 如此一想,更是双股战战,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锦言笑了,“呵,老将军乍听此言,是不是很震惊?不过没关系?虎父无犬女,采嫔小主这话,可是跟刚刚才老将军的说词,很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她提的事情,不过是盏茶之前的事情,那会儿老将军拦路,可还气焰嚣张的很,素白还呛了他一句比皇上还威风……于是,他那边的胆子还没放下来呢,这边自家亲女儿又给来一句,他说话,连皇上都听啊…… 天! 这是要把他彻底的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杨守业这一次,就算是再浑的脑子,也给吓着了。 可偏就在这时,外面小太监一声尖锐的通传,“皇上驾到。” 完了。 杨守业老脸一白,这次就算再多的负荆请罪,也抵不得这口出狂言,藐视皇贵妃的罪过了。 真是,悔啊! 那边,皇上已是踢着明黄的衣角走了进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赏罚 http://.biquxs.info/

杨守业立时白着脸跪倒在地,连呼微臣有罪。 皇帝便问他,“杨老将军何罪之有?” 看一边那边同样脸色难看的杨采嫔,他抿着唇色走到锦言身边,看她,“可是受了委屈?” 锦言摇摇头,起身行礼,直诚道,“皇上,老将军也只是性格直爽,臣妾并不任何委屈可受。” 皇帝便点了点头,丸公公冷哼一声立时喝道,“杨老将军,您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入后宫敢对娘娘不敬者,你是天下第一人!” 居然威风比皇上还要大啊,这可真是好呢! 丸公公这话一出,杨守业就顿时知道刚刚的事情,早已传入了皇上的耳中,他现在是毁得肠子都青了,结结巴巴的道,“皇上,微臣并不是有心针对皇贵妃娘娘的……只是,只是……” 他结结巴巴的说,皇帝便有些不耐烦,“只是什么?难道是有人逼着你不成?” 从前觉得他还能够代替华宗民驻守边关,如今……他有些失败,就如此一个杨守业,有头无脑啊,他着实开始担心,他大历边关一旦真正交付于他手中,将来到底能不能够守得住? “皇上,请用茶。” 底下宫人机灵的沏了茶上来,皇帝看一眼那似乎是被吓倒的杨采嫔,不由得就皱了皱眉,“你还愣着干什么?妆容不整,成何体统?” 这一话说出来,杨采嫔顿时就打个激淋回神,“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跑到了内殿里去,有贴身的宫女赶紧行礼跟着,急匆匆进去。 当着皇上的面,自家女儿这般无脑,杨守业是臊得这一张老脸都快掉了。 此时,他也当真是冷静了下来,也后悔得不行……他怎么就一点脑子也没有,去招惹什么皇贵妃娘娘呢?这下倒好,连皇上都来了,将自家女人的愚蠢实实在在的看个正着,以后到底要怎么样,还完全没个定论呢! 他这是又悔又气,直着身子脸色煞白。那边素白与季开相视一眼,俱都心中大爽,尤其是季开,就见不得这种倚老卖老的老头子,自己做错了事,一点不知悔改不说,还敢去指责别人? 他搓搓手,有些手痒了。 锦言摇摇头,面带平和的与皇上笑着劝道,“皇上,依臣妾看,杨老将军也并不是个不懂礼之人,只是偶尔心中不平,才会对臣妾无礼的吧,还望皇上从轻处罚才好。” 其实这事啊,原本皇上也没打算罚的,毕竟功臣嘛,还是在边关打仗的……这刚刚年前得了胜仗回来,没奖励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罚? 景元帝头疼,他不解的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儿,挑了挑眉,锦言便向着他眨了眨眼,他略略一想便就明白了,只是又觉得这样做,真是委屈了她。 可他也当真是需要这杨守业驻守边关的……罢了,此番季屈,以后再补便是。 心下落定,他跟着沉了脸道,“杨守业,你可知罪?” 杨守业呆呆看着皇上,心中简直就把这个挑拨离间的妖妃都恨死了…… 明明皇上没打着罚的,他还在心中窃喜,可转眼,这个溅人说什么来说? 杨守业一怒,眼睛就瞪得红了,然皇上在前,他不得不咬牙,低声道,“老臣知罪。” “那是甚好!” 景元帝凉凉的说,“既如此,就罚杨老将军半年俸禄,以儆效尤吧。另外,杨老将军对朕之皇贵妃这敬,可还要向皇贵妃赔礼道歉。” 这话音一落下来,杨守业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猛的抬头眼底红光未散,可依然还知道皇上在上,不得不又忍气吞声的道,“老臣遵旨。” “唔,既是遵旨,那便就在此刻给朕一个说法吧!” 景元帝紧追不放的说,杨守业再度抬头看,那个娇娇小小的女子唇角勾着笑着,正笑得明媚,他只觉脑中“嗡”的一声,这比被人当面打脸还要难看。 这个溅人,这个溅婢! 这个妖女! 他心头拼死的咒骂着,倒是深深吐了一口气,咬牙低头,“微臣胆大妄为冒犯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抱拳施礼,一头扎下。实则气得浑身发颤,脸色发青。 锦言笑了,看一眼皇上,虚虚抬手道,“老将军免礼。老将军劳苦功高,也该是本宫向老将军行礼才是。” 这话一出来,倒是真像把之前的过节都揭过去了似的,杨守业憋着气谢过了娘娘,再抬眼头见皇上正伸手握了这锦皇贵妃,更觉得眼睛发红,心里不平。 刚要再开口,就听皇上道,“老将军也不必恼怒。朕这里向来都是公正公平的。老将军既然向娘娘赔了礼,那朕的奖赏也便到了。” 笑颜展开,他看一眼丸公公,丸公公一愣……皇上,这个,可没有心有灵犀啊。您老心血来潮,要赏人家什么,奴才可不知? 不得已,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皇上,景元帝瞅他这样,跟着就抽了抽嘴,清咳一声道,“老将军,朕念你平定蛮尾劳,特赏你宅院一座,黄金千两。又感于老将军耿直之性,教养出采嫔如此纯真之女子,朕甚感欣慰……嗯,即日起,采嫔晋封为杨妃之位,列四妃之首,正式赐住重华宫。” 这一语说完,杨守业猛的就呆了,连同锦言都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赏赐过重了。 可有时候,帝王也都是迫于无奈的,谁让你大历朝,连能打仗的将军都没几个,甚至能够打胜仗的将军,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如此一想,锦言便又想开了,转眼就听皇上又问着,“杨老将军,依你之见,朕这赏罚,可还分明?” 这岂止是分明啊。这简真是就分明极了。 杨守业一眨眼从人间跌入了地狱,又从地狱跃入了天堂,这时候都要高兴疯了。 区区半年俸禄,罚就罚了,有什么要紧的? 最关键是,女儿封妃了。 四妃之首的杨妃娘娘,那从此之后,是不是就再也没人敢来欺负女儿了? 若不是圣驾面前不好失态,杨守业真想欢喜的放声大笑几声,才似是能够好好激动一下自己的开心。 “杨老将军,还望此事之后,杨老将军可以不计前嫌,不与朕的皇贵妃生份了,朕才好更加的疼爱杨妃。” 景元帝含笑说,丸公公都有些无语了。 疼爱么? 算了……这都不是他操心的。 素白与季开也跟着无语……皇上,您还能再凌乱点吗?就这么动动嘴封了杨妃四妃之首,就那么一个没脑子的货……素白抽着嘴,她可以想像,在未来的后宫生活中,处处都有一个叫杨妃的身影了。 “还愣着干什么?谢恩啊!” 丸公公撇了撇嘴,扬声说,杨守业这才回过神来,立时激动的叩头谢恩,紧接着,整个殿中的宫人也都跪了下来,山呼万岁,正在内殿里梳妆的杨妃娘娘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听外面这般吵闹,派了人出来看,片刻又满脸开心的回去,大声的恭喜贺喜,“杨妃娘娘,万喜了!” 这一声杨妃,彻底的把从前的杨采嫔给惊着了,她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先罚后赏,居然还给了这么大的一个荣耀? 顿时也要高兴疯了,“快快快,把本宫那件最舍不得穿的新衣拿出来,本宫要穿着它,好好的出去叩谢皇上!” 宫人也开心着,把她要的新衣找了出来,于是这梳妆的速度就更慢了。 外殿众人还在等着恭喜她,可一等不出来,二等不出来,刚巧御书房又有事,皇帝便先行离开,并留了一句,圣旨随后就到,且让他们耐心等等。 而皇帝刚刚离开,杨妃就一脸激动的提着裙摆跑出来了,连声问道,“皇上在哪里,皇上在哪里?快快快,本宫要向皇上谢恩!” 锦言嘴角抽搐,眼看着这杨妃把自己打扮得跟个花孔雀的模样,也极是无语了,缓缓起身道,“采嫔小主,皇上只是口谕而下,圣旨还未曾下达,所以,在此之前,杨妃依然还是小主。且,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笑着,眉眼平和,可说出的话,倒是极为份量,就算你再有本事,也依然是个杨妃而已,见了她皇贵妃也更是要行礼的。 杨妃顿时就又瞪了眼睛气炸了肺,刚刚才“呸”出一个字,就被迅速起身的杨守业一下给拦了,转脸对着锦言道,“真是抱歉,皇贵妃娘娘,小女出言无状,还请娘娘恕罪。” 他这话说得极冷,这依然还是在怪罪这妖妃之前唆使皇上要罚他的那一幕了。只是真蠢。 锦言没有在乎这些,她只是要做好在皇上面前的贤良淑德便罢了。 略一颔首道,“既然皇上已经离去,本宫也不多留了。” 迈步前行,素白与季开跟上,杨守业在身后送着。杨妃顿时又不高兴了,气道,“爹,你干嘛要送她?那个妖妃狐狸精,她就不是个好东西!” 在这眨眨眼的时间里,她是给人家按了多少的名头啊。 杨守业这时也觉得自家女儿当真是该好好教教了……“来,过来一下,爹今儿教教你,什么是尊卑上下。” 嗯。 虽然杨守业自己也不是一个很好的师傅,可他懂的,却比杨妃还是要多的。 出了这重华宫,锦言不由得又回头看一眼,面色诸多淡漠。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挖眼 http://.biquxs.info/

季开不解的问,“娘娘,您这是为何?” 在这重华宫里,娘娘那么费尽心思与皇上做戏,出了宫,又显得冷清了许多……季开不了解娘娘的心思。但素白懂,“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再挑明一些来说,娘娘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她的三个孩子。 “行了,去往中室殿吧。” 锦言淡声说着,有风吹过,扬起她额边碎发,显得整个人都古朴厚重,素白点头,吩咐道,“小季子,你走前面,万一前方路面不平,也好提醒一下。” 中室殿她们从来不常去,是以要更加小心。 季开“哎”的应了一声,已经是到了前面,锦言一路走一路想着自己刚刚扮的恶人,怕是更是会让杨守业憎恶她了。但那又如何? 她名声早已没了,她现在也不在乎。 皇上懂她就好……只要皇上能认她,护她,她就是把全天下的人得罪光,也无所畏惧。 当然,这个“护”字,或许再多几年,便也用不着皇上了,她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将来,她的孩子,也自然会护着。 然而,她这里还没到中室殿,那边就已跑来了脸色惨白小太监,说是太子爷出事了。 她心下猛的一个慌乱,脑中一片空白,跌跌撞撞就往那边跑,那速度,竟是连季开都追不去。 而中室殿一直有暗卫,平时几个小皇子闹,如果不出大事,他们是不会出面的,可今日……也的确是他们疏忽了。 三皇子暂且不在,这一家三个兄妹,自然是不用他们过多操心的。于是就松懈了,然后这一松惚,太子不知想到什么,就要去墙角的那枝梅树上折枝,才刚刚爬了一小段就滑了下来,然后刚巧地下有块石头,直接就磕了上去,这一下就快要血流成河了。 中室殿的嬷嬷宫女太监都要傻了,连同早早来教书启蒙的两名师傅也傻了,暗处的暗卫,更是马上跳了出来,飞快的帮着太子止血,可太子还这么小,很快就昏了过去,暗卫也早已吓得脸色煞白。 护主不力,这是要诛九族的。 路中,锦皇贵妃已经跑得要飞了起来,中室殿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宸宫之中。 宸妃玉人儿似的,这会正眼角含笑的欣赏着桌上梅枝,语声慢慢的问,“打听清楚了吗?果然是太子为了孝敬母纪,才要去上树折梅,还不似他人之手?” 呵! 真是愚蠢啊! 一个不足周岁的娃,路才刚刚走稳,就稳是启蒙开智早了一些,也断断不是她的对手! 掌中断裂的甲缘,此刻修得平平整整,但到底是少了一截,她每每看到,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本宫的儿子不好,又岂容你能好得了? 冷笑着,身后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母妃,母妃……” 三皇子年纪还小一些,此刻揉着眼过来,别提的多可爱了,宸妃眼底的狠毒一瞬间褪去,开心的将儿子抱起道,“明儿,母妃在,可是明儿睡醒了不见母妃,所以急了?” 她笑着说,看一眼小卓子,小卓子早已上前,满脸笑意的对娘娘禀着,“这可不是嘛。明王爷天生聪颖,但凡睡醒从来不闹,只是找着皇贵妃娘娘,可真是母子情深呢。” 这话说得好听,宸妃顿时大悦,回头就赏了他好大一块金锭,小卓子连连道谢,吉祥话又说了一箩筐,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宸妃听着听着,猛的就将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你说什么?明王爷与本宫亲近,那是羡煞了旁人吗?” 她猛然记起上次的事情,三个皇子打架,独独她的明儿被打得哭了起来,那时候,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就训,还说什么妇人之仁,养了一个只会哭的儿子,又哪里及得上太子与谦王的机灵? 那之后,更是数日不曾踏足宸宫,宸妃猛的攥紧了指尖,气得整个人又不好了。 “溅人……也敢与本宫相提并论。小卓子,本宫吩咐你的事,继续去办!听到了吗?若有成功一次,本宫大赏!”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从缝里挤出来的。 苏锦言,你不是很好吗? 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本宫就只有一个,可到底最后的胜利,倒要看是属于谁的。 你有的话,你可千万要护得好好的啊! 一声冷笑,从她唇间溢出,小卓子顿时就打了个哆嗦,赶忙出去办事了。 中室殿里,锦言一步步走近,满心都在惊慌着。 都是母亲,事情落不到自己头上,果然是不会在意的……可这一次,伤的是她的太子,是她的儿子啊。 一路都小跑得飞快,可脚步刚刚踏入中室殿,却猛的就腿软了,若不是素白气喘吁吁的扶着她,怕是娘娘连路都不会走。 “素白姐姐,你这里陪着娘娘,我先去打听一下。” 季开低声说,有些担忧的看一眼自家主子,咬牙跑向了里面。 头,一片晕晕沉沉的暗,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吧?怎么身子这么软,迈不动步?茫然的回头去看扶着她的人,记得好像是素白,可仔细看,又不是。那是一张张牙舞爪长着宸妃的脸! “是你,是你对不对?” 她猛的一声大叫,推开了素白,又紧跟着跌跌撞撞的往前扑。 不会的,不会的……她的杰儿还小,她的太子还小,怎么可能会出事? 是宸妃,一定是宸妃。 她在报复,她在替三皇子报复。只是因为他们皇子打架输了,她就出手这么狠……若不然,那小小的孩子怎么可能被人怂恿着上树? 她不信,她不信! “杰儿,杰儿……娘来了,娘来看你了,你不要有事,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她喃喃说着,母爱的揪痛让她如同疯了的母兽一般扑进去,刚巧季开探了消息出来,一把扶了娘娘,急声道,“娘娘,太子殿下无碍,他只是暂时昏这去了,徐太医在里面,已经把了脉,开了药。” 太医院宋太医是为娘娘们看诊的,这徐太医倒是精通外伤,既然他来把了脉,那大概就是无事了吧? 锦言只觉得脑子轰轰,这一刻,像是听得清楚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清楚,她只是一个想法,“本宫,要见太子!” 她要见她的孩子,谁都拦不住,谁都拦不住!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季开被她推到了一边,这时候素白也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急色道,“糟了,娘娘这样子,怕是不太好……季开,吩咐人去请皇上了吗?” 这一天的事情,可真是多,就没个让人清闲了。 季开快速点头,“已去请了。” 这里话音刚落,那边皇上的身影就已经飞快的闪了进来,人还未至近前,就已经急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有暗卫去请,总是很快。 暗卫便从暗处现身出来,一脸请罪的表情道,“请皇上降罪,太子殿下要亲自去爬上梅树折梅,却一不小心掉了下来……结果,就碰伤了后脑。” 树,虽然不高,但孩子很好。 才刚刚要满周岁,这怎么可能呢? 景元帝气得浑身发抖,可也知这时候训他们是无用的,只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问他们,“那你们呢?太子爬树折梅,你们就没人护着?” 说起这事,更是惭愧,暗卫是人,也不是神啊! 可就奇怪了,暗卫想了想说,“禀皇上,属下是要去接的,可当时也不知哪里来的风沙,一下吹进了眼中……” 接下来事情,他不用说,皇帝也知道了。 是风啊,是风沙啊。 原来,一股风沙,都能害得你们玩忽职守了吗? 景元袖抿了唇,冰冷的视线看着这个暗卫,“今天是你当值?” 暗卫这会儿早就知道自己必死了,索性也点头道,“是。” “那便好……” 皇上轻轻吐了一口气,“既然是风沙遮了眼,那你要这对眼睛,也没什么用了……来人,将它们都取了吧!” 他百分之百的肯定,不是风沙迷了眼,就是他玩忽职守了。 以为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本事,可不想太子是真的爬了上去,等他发现的时候,太子已经摔了下来,并且头破血流。 不得不说,皇帝真相了啊! 这暗卫的疏忽,与景元帝的想像,分毫不差。 暗卫无话可说,认命的让人拉了下来,挖了眼睛……至少,还留条命在,还没有诛九族。 后来,用锦皇贵妃娘娘的话来说,就是皇上不忍太子身上背负人命。但即便如此,还是要给他以惩戒。 “如何了?” 进了中室殿,年轻的皇帝先是威严的视线扫过满地跪落的人头,向着刚刚写好方子的徐太医赏声问着。 徐太医回禀,“太子殿下福大命大,落下来时,地上的石尖刚好偏了一些,所以才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流血过多,惊吓过度,这时候昏睡不醒,等明日醒来,也便无碍了。” 这话说的是实话,只不过,“什么石尖,竟这么有本事,能磕伤太子的头?” 景元帝冷声问,早有丸公公赶紧小跑步出去,亲自去将那块惹祸的石头搬了过来,看着并不大,如婴儿拳头大小,但并不圆润,尖角很多…… 这,万万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景元帝眯着眼,又想到刚刚那个挖眼的暗卫,他有一种冲动想反悔,再去诛了他的九族可好? 都是眼瞎了吗? 这么大的石头看不到,太子上树看不到,从树上掉下来才发现……那么,要你暗卫又有何用? “来人!”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怀疑 http://.biquxs.info/

这一声清喝,让整个中室殿的所有人都惨白了脸。 皇上,该不会是要罚他们全体吗? 可是要怎么罚? 殿外身着甲衣的侍卫进去,抱拳道,“皇上请吩咐。” 景元帝淡淡的看一眼,指着眼前的几个尚比较亲近的人,慢慢的笑了,“身为太子贴身嬷嬷,宫女,竟连个孩子都看不好啊,既如此,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拉下去,全部关起来。若太子安好,他们留着,便永远给太子祈福吧。否则,那就一起给太子陪葬吧。” 看一眼满地的人头,景元帝克制着想要将这些人统统拉出去砍了的冲动。再看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此刻不哭不闹,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见自己的儿子。 徐太医无法,只得退开了一步,有些担忧的看了皇上一眼,再次低声对锦皇贵妃娘娘道,“娘娘且勿惊伤过度,太子殿下只是磕伤了后脑,很快就会清醒……” 可娘娘只是茫然的看着他,并且伸手将他很大用力的推到一边说,边上的季开与素白看着心酸,低声道,“徐太医,还是请让开吧。” 没有什么原因,能阻挡一个母亲的脚步。 那是她的儿子,是她骨肉血亲的儿子啊! 年轻的皇帝眯眼看着,他作为一个父亲,或许他可以理解当初的宸妃为何那么气急暴燥了……凡是母亲,便几乎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 当初的三皇子挨打大哭,他或许还没有这么震撼。而眼下是太子出事,且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便是连他都觉得心里恐慌,更遑论太子的亲生母亲。 深深的吸一口气,吩咐下去,“太医院再叫些人来,给太子做会诊。娘娘如此不放心,朕总是要撑起来的。” 他略有疲累的说,好不容易才生下这几个孩子,个个都是他的宝贝。曾经的武皇后把持后宫,任何人的肚子都不争气,只有她……只有这个他最喜欢最贴心的女人给他一举生下了龙凤三胞胎,这是老天赐于他的,他真的很开心。 “皇上……太医院的太医已尽数到齐,只等皇上吩咐了。” 丸公公在身边低声说,皇帝撇了他一眼,“那还等什么,进来吧!” 顿了顿,又起身往中室殿内殿行去,见那个身子纤弱几乎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弱女子。此刻早已跌跌撞撞的扑至身边,怀里一边抱着一个软软的小身子,双眼却是睁得大大的,泪意满脸的看着躺在榻上的太子。 她不敢动他,也不敢眨眼,她怕一动他,他会疼,再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如同青枝,如同核仁,之前还好好的,可一个疏忽的功夫,这人就永远的没了。 恐慌。 满心满眼的恐慌,几乎要将她逼疯! 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的太子,是她没护好他…… “母妃……疼……” 怀里软软的声音忽然糯糯的说道,谦王没见过自己的母妃会变成这样,直愣愣的只会看着太子哥哥发呆,双手却紧紧的抱着他与太平妹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谦王虽然机灵,依然还是个小孩子,他可以敏锐的察觉到母妃的不安,可他不知道母妃为什么不安。在他眼中看起来,哥哥只是摔了一下,睡着了而已,很快就会醒来的。可母妃急成这样,甚至抱得这么用力,他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就要说,他这样说了,太平也跟着扁扁嘴,呜呜咽咽的就小声哭了起来,跟着二哥一起说,“疼……疼……” 边上的素白与季开看着,两人立时就心疼了,赶忙再劝着娘娘道,“娘娘,小公主喊疼了,娘娘可否松开一些,让小公主别这么疼?” 才这么丁点的孩子,娘娘是用了多大力气啊。 “不……别动我的孩子,你们谁都不许动我的孩子!” 娘娘却呆呆一愣,猛的出声低喊道,那一瞬间扬起的冷怒,即便是跟了娘娘多年的素白,都被惊得心头一颤,而吓得忘了呼吸。 娘娘的眼神,好可怕。 正当锦言觉得自己的脑海中空白一片,只有最后的意识只管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几乎要窒息的时候,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温厚的大手。 这一份暖,让她慢慢就暖到了心里去。 身边的素白低呼一声,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锦言也便跟着抬头,然后,她就看到了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第一反应是恍了恍眼神,第二反应,就连忙去看身边的人……还好,因着她的临时发狂,殿里的人都被遣了出去,连同所有太医也都没在跟前,而去外殿跟皇上报着太子的事情。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怀里松了一些,太平“哇”的一声终是放声大哭起来,谦王没哭,是被另一双手抱起来。 她转过脸去又看,那张脸她也依然不陌生……顿时便泪意扑落而下,声音哽咽道,“你,你们怎么,会来?” 一句话,分了三段说,可见她心神真的大伤。 纳兰城叹一口气,太监打扮的模样,依然掩不去他的风华,眼底心疼的看着她,只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会不在?” “是啊是啊,知道这边出事,他是劝都劝不住,是非要来……” 武月寒怀里抱着谦王,一边逗着谦王开心,一边说。素白赶紧就把小公主抱了起来,季开则是一头雾水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似乎与娘娘还很熟悉,他皱眉一下,直觉让他此事不要多问,赶紧到了门边,小心的看着外殿的情形。 纳兰城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又叹口气,轻轻的放开她,毕竟这个地方,他还是要小心一些的,慢慢的对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道,“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锦儿,你放心,有我在,太子不会出事。” 他细细的看着她的容颜,只这么片刻间,她已是慌了好多,脸色惨白唇无血色,这样的她,让他觉得心里如刀割一般的疼。 那个男人,纵为九五之尊,又能如何? 他依然是不能很好的护着她,那么,就让他来吧! “纳兰,你不该来的,你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 锦言只觉眼泪模糊了视线,一连声的催着他,她身上没有力气,她的力气全都在奔跑的路上耗费而光,可她心里依然是惦着他的安危。 而仅此,便也足够了。 纳兰城吸一口气,越发的不想就此离去,武月寒抱着谦王,两人玩得正开心,忽然季开一声轻唤,“娘娘……” 几人同时一愣,猛的就提起了心,外面皇帝的脚步已迈了进来,锦言一咬牙,眼看着这时候离开已经是来不及了,她直接便又脚步慌乱的扑出去,将皇帝的脚步拦下,哭得眼泪落下,却并无歇斯底里,她真的很心痛,也很伤心。她哽咽着说,“皇上……臣妾,失仪了。” 这就是她啊,这就是他心中最喜欢的那个女子,哪怕在此等情况之下,也依然不曾大闹,只是哭着说自己失仪。皇帝的心,猛的就软了下来,与宸妃比,只有他的锦儿是最贴心的。 叹了一声,弯腰将她扶起,又拥了肩扶在怀里,慢慢的一步步走进,柔柔的道,“傻锦儿,朕的皇儿出了事情,连朕都会急,你做母妃的,失仪些,又有哪个敢有非议?” 顿了顿,又看身前重新跟进来跪下的诸人,视线一扫而过,罢手道,“这里有朕在,都出去吧。” 既然太医笃定无事,景元帝也知道,这些是不敢欺瞒他的。 让他们出去,只是想要更好的哄着锦儿安心一些。 众多声音从耳前簌簌而起,有太医有宫女,也有太监……景元帝的余光微微一凝,他似乎看到了个非常熟悉的背影? 刚要转眸再去细看,怀中女子却忽的身子一软,竟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他心头大急,急忙叫着,“锦儿,锦儿……” 好歹这里太医还没走,立时又喝了回来,微怒道,“快帮娘娘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 心里莫名就泛起了燥意……自古帝王多疑心,他刚刚看到的那抹身影……心头微微顿了顿,他招了丸公公近前,丸公公不解,只是恭敬道,“皇上?” 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去查查刚刚离开的太监里,都有谁。” 有时候,不止女人的直觉天生的可怕,男人也同样有直觉。 景元帝微眯了眼睛看出去,那些太监都已经出门,他现在要喊,也有失他的身份,可若不将这事查个明白,他心里就像堵了一根刺似的难受。 这怎么可能? 那个人,是他亲眼看着……死去的,断断不可能还活着! 然而,他心中那样一种烦燥的不安,又切切实实的告诉他,不,那人,他还活着! 他活着,居然会在这中室殿? 心头骤然一沉,皇帝回首,慢慢的低首看向早已经被众多宫人接了过来,并安置在内殿榻上的娇弱女子,心底渐渐就泛起一抹不可名状的寒意。 若是一切,都是真的……那么? 他抿了抿唇,还没想得太清楚,刚刚摔昏过去的太子,渐渐就苏醒了过来。 他忙着又迈步过去,大掌握了皇儿的小手,声音温和的哄着道,“杰儿乖,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杰儿,还认得父皇吗?”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滴血验亲 http://.biquxs.info/

皇帝问得急切,连边上的太医都有些纳闷,这怎么可能会不认得人呢? 太子软软的小手慢慢的抬手揉了揉眼,等看清眼前的人时,他轻轻的咧开嘴,细细的喊了声,“父皇……” 景元帝心口一块大石猛的落了下来,又看着自己早早定下的诸君太子,声音温和的再度轻赞了几句,赞他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母妃,这样的皇儿,真是极好的。 到底是太子年幼,只说了几句话,便又低不过困倦,沉沉的睡了过去。 景元帝不语,目光看着太子沉睡的脸,他想到了什么,慢慢放下太子的手,起身道,“太医,跟朕来一下。” 他去的外殿,喊的是另一句不太相熟的太医,连素白也不认得那人是谁,不过心里忽然就提了起来。再猛然转身看着娘娘的脸色,心头一片惨然的惊恐。 皇上,怕是怀疑了什么。 就知道会出事的,就知道会出事的…… 素白急得不行,可娘娘依然在昏着,季开手中接着刚刚被武月寒塞过来的谦王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抱过孩子啊,万一摔了,可要掉脑袋的。 可怜季开这小小的身板,向来就营养不良惯了,如今更是忽然加了这么一个重物,他几乎要哭了。 而帝王不管你如何想法,他唤了那心腹太医出去,单刀直入问他,“朕要滴血验亲,现在可否?” 滴血验亲? 这谢太医脑中“嗡”的一声,就如是重锤敲过一样,好半晌回不过神来,等他终于寻回了自己的神智,便已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喃喃的问,“皇上,这……” “朕怀疑,这太子不是朕的骨肉。要滴血验亲。趁这时候,你去吧。朕在这里等你。” 想到就要做,皇帝的脸色格外难看。 他记得锦言有孕时,曾有小半年的功夫,一直跟着那人在野外居住,虽然后来,她的刚烈让他相信了她的清白,可这心里,仍然像是堵着一根刺。 拔不掉,去不除。 今天,他必须要明白。 谢太医满头大汗,嗫嚅的道,“皇上,可是这滴血验亲一事,也并不是那么准……尤其太子殿下有伤在身,这万一验错……” 天! 皇上向来就子嗣单薄,这要真的一旦验错,那么锦皇贵妃娘娘这生下的三个孩子,岂不是一瞬间,就要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朕不管!既然一个太子验不准,那就三个一起吧!他们是同胞兄妹,如果另外两个准了,朕便信!” 皇帝依然固执的说着,脸色难看得如同天上的冷云。谢太医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进去,随意编了个理由,挨个从三兄妹指尖上分别取了血。 小公主疼得大哭,素白也看到了,她心中瞬间翻起惊涛骇浪,一瞬间,眼都跟着发黑了,心也跟着颤抖了。 皇上……皇上是在怀疑什么了? 双手紧紧的抱着公主,眼睛一直看着谢太医,可谢太医并不看她,只是取了三滴血之后,便出了外殿,命人放了一个雪白的瓷碗过来,里面盛上清水。 “皇上……” 将三滴血分别入了碗中,谢太医微微的低唤,皇帝看他一眼,小公主的哭他听到了,而且刚刚,也是他站在内殿入口,亲眼看他取的血。 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骛,他点点头,伸出手。 谢太医咬牙,取了银针出来,在皇上的指尖轻轻一扎,景元帝微微皱眉,谢太医已经缓缓的按了皇帝的指尖,圆润的血珠“滴答”一声,终于落了进去…… 这一刻,素白终于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皇上的心,从来就阴晴不定,没人能摸得清楚。 前一刻,还唤着娘娘一脸心疼,这一刻,就已经冷颜起身,狠着心要滴血验亲了。 素白只觉得自己的脑中“轰隆”作响,可那是皇上,她又敢怎么样? 明知娘娘清白,依然还是为了皇上的薄情,而心底发寒。 那三个孩子,当真是皇上的亲骨肉啊,皇上怎么敢不信? 季开也脸色默默的看着,这一天的见识,真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由此,也由他那颗向来以为聪明无比的心,慢慢也跟着沉淀了下来,开始认真的考虑,在这皇宫中的生存之道,真的是只有机灵,便可自保的吗? 不! 除了机灵,他还得学会装聋作哑。 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就闭上这张嘴吧! “皇上。” 眼前珠帘轻轻一晃,素白立时惊觉,赶紧起身行礼,皇帝眉眼含笑的相当愉悦,手一扬道,“免礼吧,你还抱着小公主,小心别摔了。” 这话落下,又乐呵呵去看了季开怀里的谦王爷,也依然逗了逗,这又转去了太子的床榻边,看着他那张小小软软的脸,怎么看怎么喜欢。 长得,真是像他。 瞧那眉,瞧那眼……是跟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吧? 景元帝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好像就是如此,可真是让他开心。 谢太医擦着额上的冷汗,这件事情,他往后打死都要咽回肚子里,任何人都不能说。 素白将视线看这来,隐隐的想要询问什么,谢太医急忙找了个理由告退,他觉得,自己要不要学学王太医,这宫里是真不能留了啊。 再留下去,怕是连老命都要丢了。 “唔,谢太医既还有事去办,那就先去吧。另外,赏。重赏!” 皇帝转过身,目光如深邃的黑暗,一眼望不到边的那样看着他,谢太医猛的就打了个寒战,急忙叩谢皇恩,便由丸公公捧着托盘过来,说这是皇上的赏赐。 谢太医脸色发白的看着,托盘上盖着红布,他想要伸手去揭,被丸公公制止,而意味深长的道,“谢太医,还是出门再看吧。” 无奈,谢医太只好应下,双手捧了托盘,双腿发软的出去,出了中室殿的门,他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小心的打开看着。 红布刚刚揭开,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手上的托盘也扔了。 上面只有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就算这时候阳光很大,谢太医也依然觉得身上发冷。 第二样,则是厚厚的一沓银票,他颤抖着手翻了翻,大约能有五千两左右,另外还有一些房产地契,谢太医便知道,自己在宫中,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当即便起了辞官还乡的心思,并很迅速的就递由丸公公手中,当天夜里就出了皇宫,一阵急疾之后,被突然现在的黑衣人截住,但很快又被人救了,接下来,便去向不明。 而这一切,都是在很短促的时间发生的,景元帝没料到自己的布局,居然能被人看透,一顿脾气之后,也实是无奈。索性人已走了,他还能大张旗鼓的去寻? 疲累的按了按眉心,吩咐丸公公,“守好了中室殿,娘娘若是愿意,就让她先在中室殿歇了吧。朕还有几本折子要看。” 回到御书房,景元帝重又打开了奏折来看,可怎么都看不下去。 眼前总是会不停闪过那个男人的背影,熟悉得他毛骨悚然。 这根刺不拔出去,他睡觉都不安生! 深深的吸口气,“来人!” 丸公公重又回来,“皇上?” “去将寒秋唤来,就说,朕有要事交于他去办。” 奏折扔在一边,他脸色不好的说,丸公公心里嘀咕,皇上这是还不相信娘娘吗?但不应该啊,那滴血验亲都全溶了,还有不信的?依然是退出去,按皇上的吩咐,将一直守在娘娘身边的寒秋叫了过来。 寒秋不知何事,皇上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久久才道,“你信一个人,会死而复生吗?” “皇上?这……怎么可能呢?” 人要是死了,那就是死了,如果还能死而复生的话,那肯定就是没死。寒死一脸愕然的说,“皇上,您是指?” “朕曾经以为一辈子都可以在一起的好兄弟……” 皇帝叹息,幽幽的说,“于你,也很熟悉。” “皇上是说,纳兰……?” 寒秋这一次,真的就震惊了,失声惊道,“这怎么可能!当时纳兰出事,属下亲眼看着,他怎么可能……” “是啊,都是亲眼看到的,可今天朕却实实在在的看到了他,你说,若不是朕的眼睛出了问题,那就是他还活着了?” 微曲的指节叩在桌上,笃笃轻响,景元帝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那个光风霁月,如谪仙一般的人……是他小时候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可也从来不会想到竟有一日,他们可以到达这种反目成仇的地步。 他杀了他整个纳兰家族,他如果心里有恨,也是应该的。可他为什么又要假装太监留在宫中,并且丝毫不露形迹? 仇人,难道不是直接复仇的吗? 景元帝想不通的问题,想不通,就又想到了别人的身上……想到从前的流言蜚语,他再一次确定,他曾经的好兄弟,是真的对他帝王的女人,动过心思。 也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最大程度还原纳兰城未死的真相! 果然,还是有联系的吗? 景元帝抬起指尖,看自己被取过血的那个小小的点,只觉得这一刻,脑袋上绿油油的。 他,想杀人。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张狂 http://.biquxs.info/

寒秋领命出去了,皇帝身着一身黑金的便装,如一座雕像般沉沉的坐在御书房的座位上,神色变幻莫定,看不透在想什么。 “皇上……” 丸公公小心的进来,“该掌灯了。” 景元帝回神,目光淡淡看着丸公公,隔了半晌,才嗯了一声,丸公公指挥着手下的小太监,轻轻的把去灯掌上。 灯光亮起,便看得整个御书房都亮堂了,丸公公心里便松了口气,他总觉得今天的皇上很可怕,有种让他莫名心寒的感觉,而这样的气氛,在御书房当值的小太监也都感受到了,走路不敢大声,连喘气都不敢出。 景元帝又坐了会儿,便又重新拾起桌上折子看着,哪怕没有心思去看,也要逼着自己去看。 丸公公见状,又悄悄的退了下去,催着去准备了晚膳过来,等得色香味俱全的晚膳摆上桌时,皇上却没有什么胃口。无奈,又让撤了下去。 而今儿个皇上的,明显的心情不太好。 丸公公偷眼看着,皇上看折了,看了快小一个小时辰了,这才两本?可见走得得厉害。 “去宸宫一趟,告诉宸妃,朕一会儿过去看她。” 长叹一声,手中的折子再也看不下,景元帝当下把折子放了吩咐丸公公先去跑一趟。免得这时候过去,宸宫都用了晚膳,那他晚上真饿着吗? 刚刚没胃口用膳,现在想用了……还要去找饭。为了个面子,真是糟罪。 心里淡淡一声,黑金色的衣袖摆起,皇帝下了御书房,刚要转身出去,外面娇滴滴的一声,“本妃听说皇上奔波劳累,特意做了新鲜的糕点过来,给皇上缓解一下心情,你们这些狗奴才,居然敢拦着本妃?” 入夜之下,宫灯明亮,杨妃一身水绿色娇美的裙装,看起来若同夏日的仙子一般,极是清纯。这会儿,却是正一脸不高兴的训斥着门口的侍卫,口口声声的狗奴才,皇帝看她一眼,顿时觉得倒胃口。 脸色一寒,沉声道,“不用去宸宫了。随便给朕拿些什么吃的来,朕就在御书房了!” 黑金色的衣袖猛的一甩,景元帝黑着脸大步又回了御书房。丸公公这个郁闷,他才刚刚派人去往宸宫传信,这不还得赶紧追回去? 立马吩咐身边跑得最快的小太监,“赶紧去,皇上突有要事,就先不过去了,请娘娘恕罪。” 这里急急的吩咐完,又忙着去给皇上重新做晚膳。杨妃眼尖的看到丸公公打着拂尘出来,顿时开心的挥手叫道,“丸公公,丸公公,你可来得正好,你来给本宫说说,这些个不上的狗奴才,就是不让本宫进去,本宫给皇上送些糕点啊!” 这杨妃,还真是仗着自己父亲功高盖主,真就以为皇上可以什么时候见就什么见吗? 丸公公撇了撇嘴,脸却是不显,一点也不得罪的赔笑道,“原来是杨妃娘娘啊,刚刚听着这边吵闹,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搅皇上办公呢。” 这一揖到底,丸公公说的话多难听,可这杨妃明显像脑子缺根弦似的,更加一脸不耐烦的道,“什么不长眼的?本宫是那不长眼的吗?皇上忧国忧民,本宫听说连晚膳都不曾好好用,这不赶紧就来了……哎哟,我说你呢,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吗?” 这又一脸不高兴的喊着,丸公公无奈,只得打发了身边一小太监进去,他迈步就要往外走,又被杨妃被拦住了,挑着下巴问他道,“哎!丸公公,这不是本宫说你呢,这天色都暗了,你不在御书房好好伺候皇上,这是要奔哪里去?” 她是真的不高兴。 在她眼中看来,这太监就是来伺候皇上的,皇上在御书房看折子,本就很累了,这身边再没个贴心的,岂不是更加烦燥? “娘娘!” 丸公公再三被阻拦,也是有些急了,可这杨妃惹不得啊,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皇上差奴才去有要事要办,奴才不敢耽搁,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话音落下,再不管杨妃的大呼小叫,丸公公一溜烟从她身边走,满脑门都是黑线。 女人啊,像锦主子那样的温婉大体的女子已经不多了……话说这后宫之中再多一些个像杨妃这样的人,可真是热闹呢! 摇摇头,直接去往御膳监,皇上没什么好心情,自然胃口跟平时不一样,他要去多提点一下,做些清淡的。 再说这边,杨妃等在门外,一等没信,二等没音,顿时又恼了,跳脚喊道,“你们这些个狗奴才,本宫要见皇上,皇上!去通报一声,用得了这么久了?” 这都站了有一桩香了,那通报的小太监是半路睡着了吗? 她这里气得大叫,身边的宫女忍不住脸色灰白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娘娘,依奴婢之见,皇上国事繁忙,娘娘还是回去吧!” 贴身宫女真是觉是晦气,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不懂眼色的主子? 人家皇上明摆着是要不见你了,还要在这里大吵大闹,就会越发的惹人闲。 杨妃却是恼了,反手就是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这宫女的脸上,不高兴的喊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溅婢而已,也敢管本宫的事?你敢说皇上不见本宫?本宫就不信了!皇上,皇上……臣妾是杨妃,臣妾要见皇上。皇上!” 真要不见吗? 那就好,我就非要见不行……我爹爹可是你的边关大将军呢,你敢不见? 杨妃心中恼怒的想着,越发觉得皇上今夜不见她,就是落了她的脸面似的,却不知这时候的景元帝,已经是将手中握着的御笔不知折断了第几根了。 杨妃……蹦跶得还挺欢! 脸色沉郁,而隐隐带着寒意。 “让她——进来吧!” …… 此刻,刚刚到达宸宫,才传了旨意的小太监还没等喘口气呢,后来追来的人也就到了。 诚惺诚恐的给娘娘请安,这才抹着一脑门的汗,“启禀娘娘,皇上突然有要事来不了了,还请娘娘恕罪。” 宸皇贵妃这才刚刚接了皇上要来的喜色还未褪下,眨眼又被这一个消息给气得沉下了脸,冷冷的道,“到底什么事?难道又是去往中室殿了?” 心中想着,忍不住又气。 她苏锦言生育皇儿有功,难道她苏宸就没有吗? 五百年前,可能还同是一个祖宗呢,可你苏锦言也未免欺人太甚! 牙关一咬,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小卓子悄悄上前贴着娘娘的耳边道,“娘娘勿恼,奴才去打听个清楚。” 宸皇贵妃怒气未消的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小卓子就拉了那后来的小太监到一边,手里飞快的塞了个东西,脸上笑嘻嘻问他,“这位公公,还请与奴才也说说,到底皇上是有什么要事,来不了了呢?若不然,这娘娘心里一不痛快,咱们这些当差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小卓子很会说话,再加上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小太监捏了捏掌心里的银子,便向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还是不是刚刚封妃的那位……皇上也是头疼啊,娘娘千万不要生怒才好。” 只这一句话,便已足够了。 小卓子满脸堆笑的将御书房的公公送走,回身便与娘娘说了,娘娘的脸色一瞬间更加难看。尖尖的几乎要掐进了掌心,只觉得心口一股气冲上来,她压不住,手间“咯”一声,长长的尾巴直接又断了掌心。 “娘娘……” 柳翠惊叫,宸妃一巴掌就打过去,怒道,“没用的蠢货!那杨妃是什么东西?也敢与本宫争宠?” 她真是要疯了。 她承认,她是争不过那个锦宫的小溅人的,可她也不急,谁让人家比自己更得皇上喜欢呢? 可万万也没想到,现在,竟然连一个胸大无脑的杨妃都敢欺到她头上来……她气得浑身发抖,怒气不打一处来。 柳翠被打在地上,半边脸迅速就肿了起来,却半点也不敢叫疼,慌忙又跪身起来,连呼娘娘息怒。 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是在发泄啊! 小卓子也给吓到了,眼看着柳翠挨了打,他也赶忙“扑通”一声跪下,绞尽脑汁的道,“娘娘息怒,奴才有个办法,不可当行不当行。” 看他眼珠子转得快,宸皇贵妃深吸一口气,喝道,“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来与她说一半留一半? 一口贝齿咬得响,小卓子猛又打着寒战,赶紧跪行上前,心头发冷的道,“娘娘,这样……这选秀不是马上要开始了吗……” 嘀嘀咕咕一阵细说,柳翠眼看着娘娘的脸色越来越好,到最后竟是轻轻的笑出声来,然脸色却是极为的怨恨道,“小卓子,这些日子,可真不枉本宫疼你啊!你这办法,极好!那么,就这么下去办吧!” 杨妃,有头无脑的蠢货,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的对手,似乎永远都是锦宫那位! “是,娘娘,奴才这就下去吩咐人手去办……保证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也让娘娘一定会满意!”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帝王多疑 http://.biquxs.info/

杨妃进了御书房,一脸得意的趾高气扬,丸公公无语的弯腰跟在她身后,想着杨大将军一生劳苦功高,为了家国社稷,不止夫人没了,还要一直奔波操劳,小心翼翼。可他知不知道,他所挣来的所有一切的富贵,大概也就有败在这个自己最亲的女儿手上了。 所谓功高盖住,杨妃娘娘,咱不待这样张扬的好吗? 武国公的前车之鉴,便是如此。 “皇上,臣妾听闻皇上国事繁忙,一直不曾用餐,所以特的亲手做了些糕点,来请皇上用。” 杨妃兴冲冲进门,娇滴滴说,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身上自然有一种朝气向上的活泼劲,再加上最近她风头正盛,不止被皇上赐四妃之首,还居重华宫,杨妃觉得她的好日子是真正要来了,他日若得父亲再得军功,没准她就真的成了武后之后的杨后了。 可皇帝有这么傻吗? 手头折子批了一下,见是她进来,一脸笑容的抬起头来,温和的说,“是杨妃来了啊。爱妃来得正好,朕刚好有些饿了,快把糕点拿上来。” 折子放到一边,他甩了黑金色的袖子下去,如此皇帝温柔情深,杨妃更是喜得不行,赶忙令身后的小宫女将她带来的糕点送上,又吩咐人赶紧去沏皇上喜欢的蜜枣茶,景元帝一直含笑看他,那温润的双眸,看得杨妃的心一荡一荡的飞着,忍不住就又道,“皇上,您老这么看着臣妾……可是有事?” “唔!没事。朕只是觉得,与爱妃才短短不见,竟是如隔三秋了。爱妃,这是你亲手做的糕点吗?真的好吃。” 等得丸公公上前试了毒,皇帝拿了起来送入口中,杨妃的脸色就变了一变,有些委屈的道,“皇上,您连臣妾还信不过吗?” 她亲手做的糕点,皇上还要试毒? 皇帝挑眉,“爱妃多心了。这只是宫中规矩,不管是谁送来的吃食,都要验一下的。” 话落,又含笑看她,“只是这天气也不早了,爱妃怎么也不去休息?” 皇帝伸手过来将她握了,杨妃一瞬间又将所有的委屈忘得精光,一颗心“怦怦”乱跳,好久,才贝齿咬着红唇,格外羞涩的道,“皇上……臣妾,臣妾好久都没有伺候皇上了呢。” 丸公公听在耳边将头垂得更低,娘娘这是正大光明来邀宠来了。 皇帝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明了,点点头道,“这倒是,若是爱妃不提,朕倒是忘了。这样吧,朕这里还有几本折子要看,你先回去侯着朕,等朕忙完就去重华宫可好?” 唇角扬扬勾起了笑,让丸公公先送了她回去,杨妃撇撇嘴,有些不想离开的道,“那臣妾就在这里等着皇上可好?” 这话有点过分了。 丸公公心里“咯噔”一下,就见皇帝的脸色微微的沉了下来,杨妃虽然傻,也没真傻到一定程度,见状慌忙便道,“臣妾尊皇上旨意,臣妾这就回宫去侯着皇上。 “去吧。” 皇帝摆摆手,唇角含笑看着杨妃退走,等御书房殿门关上,唇角的笑意就渐渐冷了下来。丸公公送了杨妃出去,很快回来,便见皇帝脸色沉沉坐在御书案之后,“将那些糕点扔了吧!另外,再去告之宸宫,今晚朕去重华宫了,让她不必再等!” 刚刚便言,是不过去了,不过现在,是确切的说了一个地点。 丸公公顿时就倒吸一口气,如今的皇上,好像疑心越来越重了。 当下也不敢言语,轻手轻脚的把杨妃带来糕点拿了出去,扔自然是没扔了,分了外面的宫女侍卫用了。再回来时,皇帝伏案桌前,看情况,折子还不知道要批多久。 “丸公公,皇上还不曾休息吗?” 寒秋脚步匆匆过来问,丸公公摇摇头,脸色有些不好看,“寒大人,如是没什么要紧事,今儿个夜里,就甭烦着皇上了……” 他叹口气,有些慎重的提醒,“皇上现在,心情不大好。” 赶在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求见进宫,这后果可想而知。 寒秋沉默了一下,“嗯,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那就多谢公公提醒了。” 丸公公看着寒秋转身又离去,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个两个的,都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可如今看看,又有哪一个落得下好了? …… “谢太医,您就跟本大人我直说吧,听说在中室殿的时候,皇上让你滴血验亲了对不对?结果如何?” 一副懒洋洋的表情,说着完全不着调的大不敬之言,谢太医一身冷汗沁了满身,他满脸惊恐的道,“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老夫?既知老夫是太医院的人,还敢行如此之事,简直大胆!” 谢太医又气又急,胡子都要抖起来了。 他只是想告老还乡而已,就这么难吗? “哟!谢太医先别急啊,您看这事情都已经做了,还管他大胆不大胆呢!” 武月寒乐呵呵的说,他手间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刀锋看上去冷光闪闪的,谢太医倒抽一口气,心里更加的又气又无奈,“那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听皇家的事?” “皇家?皇家的事我有兴趣去打听吗?我只是想问你,你这个老东西到底给皇上说了什么?滴血验亲的结果是怎么样的?” 武月寒威助的说,见这老太医居然还咬死不吐口,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专门出手去绑架你的吗?错!我是去做你的。你以为你干了滴血验亲这种事,皇上会让人活着?你用你那迂腐的猪脑袋好好想着,若不是我去救你,你早就死在皇上派去的暗卫手里了!” 武月寒冷笑着,将手中匕首“啪”的一声插在桌上,谢太医猛然打个哆嗦,失声惊道,“这不可能!你……你骗我!” “不可能?这怎么就不可能了?你好好想想吧!皇室子嗣不容混淆,就算是一个猜疑,也是很丢脸的事,可皇上还能任你自行离开?你做梦呢吧!” 匕首拔出来,又“啪”一下再扎进去,谢太医的脸色慢慢就变了,他想着皇上让他离开时候的选择,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一叠厚厚的银票……他选了后者。 武月寒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更加讥讽道,“我说你们谢家人,还真是有个毛病,不到黄河不死心!” “什么?” 谢太医茫然的抬起头,什么谢家人?他怎么听不明白了? 武月寒也不答话,手掌拍了两下,眼前的黑暗中,缓缓的行出一人,他仔细的看着,猛然间便惊呼出声,“谢……谢大人!” 据说辞官之后失踪不知生死的钦天监谢巫,谢大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太医惊呆了。 谢巫捋了下花白的头发,神色淡淡的看着他,“泄露天机,这是后果。” 仅仅八个字,却有道不尽的凄苦。 谢太医想着想着,猛然一屁股坐下地,他喃喃的说,“皇上,不会的……” 可如果不会,又怎么会流落到这一步田地呢? “谢太医,说说吧,那滴血验亲的结果?” 武月寒依然是懒洋洋的催促着,谢太医顿了顿,所有的坚持都于这一瞬间崩溃而亡,他慢慢的……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头发花白的谢巫就静静的听着,一直听他语毕,这才点点头,道出一句,“帝王自古多疑。这是天意。” 天意让他大历江山,到景元帝手中,早早便拱手让出。 天意让这锦宫的女人,独掌大权。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武月寒脸色沉沉的说,又看一眼这后来的谢太医,“你呢,如果还想保得住这条老命,就在这里好好待着,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要不然出了这道门,我可就不能保证你是死是活了。” 留下这一句话,武月寒匆匆而出。 谢太医依然未曾从震惊之中回过神,他呆呆望着谢巫,“可是,这到底是在哪里?” 谢巫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目光怜悯的道,“帝王墓。” 谢太医:…… 这简直要疯了! 可如果不疯,又怎么会在这里? 的确,帝王墓,是真的很安全。 锦宫,灯烛燃上,锦皇贵妃娘娘从黑暗中慢慢醒过来,季开跪在地下,素白跪在地下,锦言怔怔的看着两人,“出什么事了?” 又恍惚记起中室殿中一幕,她猛的起身,急切的道,“快说,可是本宫的皇儿出事了?快说!” 太子为了折梅孝敬母妃,从梅树之下跌落而下,伤了脑袋,这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样,难道,是真的不好了吗? “娘娘勿急。太子殿下经太医诊治,已无大碍。只是……” 素白咬了咬唇,这样的事情,要她怎么说出口? 季开更是扎着脑袋跪在地上,他也是倒霉啊,原本事不大,怎么就弄出滴血验亲这么个事来? 而他一旦成为娘娘的人,这辈子就都是忠于娘娘的人了。 季开心下叹息,磕了头道,“娘娘,奴才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素白姑姑说的话,奴才绝对什么都听不到。” 他顿了顿,又爬起身,镇静的要向殿内的大柱撞过去,反正死不了,也会晕了,那就是听不到了。 “季开,你也听着吧。” 锦言唤道,她深吸口气,看向素白,“你说!” 这么多的风雨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事,是跨不过去的呢? 而素白蠕动了下唇,只有一句话,“娘娘,皇上滴血验亲了。” 抬头就见娘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凄然。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如何翻身 http://.biquxs.info/

“到底,他还是来了这一步啊!” 深深的吸了口气,锦言挣扎着起身下地,“本宫一直觉得,皇上是有情的,也是有心的人……可终归不是这样的。” 一如从前的武皇后说的那般,皇上心中,从来只爱他自己。 “娘娘,可现在我们又该怎么办?” 太子王爷小公主,都还小……他们根本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素白依然跪在地上,神色凄然。 娘娘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了? 好不容易太子封了储君,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如何又会突然闹出个滴血验亲? “太医说结果是什么了吗?” 锦言慢慢的问,素白上前给她披了件衣服,春寒料峭,娘娘身子当真很差,见不得半点风了。 “只有皇上一人知道这滴血验亲的结果,还有太医也知道……” 素白沉默一下,低低的说,“只是太医当夜便出宫,然后在半路据说就被人劫走了。” 这件事情,又让人格外的深思了。 太医出宫当夜,就被人趁黑劫走,这事情,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不寻常。 锦言想了想,看季开一眼,“你是个机灵的,本宫也信得过你。你现在就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各宫有什么动静吧!” 季开飞快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出去了。 他才刚到娘娘身边,就知道了这样天大的秘密,娘娘没当场弄死他,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季开想着,越发的感恩戴德,这一日是娘娘的人,这一辈子都是娘娘的人了。 而这时候的季开,也完全没有料到,正是因为他的这一份宣誓效忠,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更成为了娘娘身边的大红人。 几人之下,万万之上前呼后拥的大太监。 锦宫之中,娘娘依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想着事情。 “娘娘,天晚了,要不早些休息?” 素白上前,低声说,锦言回神,点了点头,“也好……我忽然有些饿了,你帮我去弄些吃的来。” 素白帮着娘娘披了件衣服,应了声出去。 窗子外面的人影,慢慢的从外而进。高大的男人,今日脸上并没有任何温柔的喜柔,有的只是深深的冷意。 “外面冷,你先进来坐。” 锦言将他让进来,亲自去捧了热茶,“中室殿的事听说了吗?我需要你的帮助。” 茶水放了下来,里面的水,带着茶的香气,纳兰城嗯了声,慢慢的品着茶,“月寒已经将谢太医带了回来,刚好碰上他被人追杀……锦儿,你该知道,眼下的皇帝,早已不是你心中的那年皇帝了。他自私自利,猜忌多疑,再这样下去,你们母子都会有危险。” 而这危险,还是在前几年就种下的。 想到整个纳兰府的惨死,纳兰城抿了抿唇,手中的杯子握得紧了一些。 锦言跟着坐下来,目光沉沉道,“不几日就要后宫选秀了。” 后宫选秀,这已经是好几年都没有的事了,今年再办,必定空前绝后,异常热闹。 “唔,那好。这事,便这样办了吧!” 纳兰城想了想,答应了这事,又想到依然在宫外的和公公,“如果他有用的话,可以将他也召回来,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要好。另外……丸公公此人,不一定靠得住。” 茶杯放了下来,就从外面有脚步声来,他起身,到了窗边一跃而出,是季开回来了。锦言顺手将那茶抄在手心里,慢慢的品着,问道,“有什么异常吗?” 季开脸色有些兴奋,“有!今晚重华宫,皇上说是要过去。还有宸皇贵妃娘娘那里,似乎也不安静,有好多人进进出出……” 这便是,该开始的,也已经开始了。 皇上开始布局,宸宫开始动作,杨妃也不安分了。 点点头,“我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懂吗?尤其是你刚刚进宫不久,这其中的事情,不是你一时半会能参谋得透的,千万要记住,不该做的事情,不该说的话,一定要谨守!” 锦言又嘱咐几句,季开纵然机灵,也是听得满头大汗。 不多时,素白回来,带了吃喝,锦言用过之后,又去偏殿看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之后,也便合衣睡去。 她的孩子,从中室殿出事之后,就全部跟了她住,中室殿那么远,如果再有点事情该怎么办? 一夜无眠,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又到翌日清晨,小孩子总是醒得快,很早的时候,就醒了过来,除了太子头上有伤,不宜大动作外,小王爷跟小公主倒是玩得十分开心,再加上有母妃在旁,两个小家伙,就像是一对精雕细刻的金童玉女,看得锦言一颗心,几乎要软成了一滩水。 正闹着,季开进来说,“娘娘,皇上来了,” 玩着的两个孩子便停了下来,小孩子都是敏感的,他们看到母妃的脸色不太好,也就下意识的不敢动了,锦言心里一叹,脸上又带了笑,轻拍了两个小家伙道,“来,你们父皇来了,都起身吧!” 太子不许下地,就那么躺着,小大人似的,一脸的平静。 锦言看在眼中,心中便又更坚定了几分。 皇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和和美美的一幕,他的爱妃正亲自伺候着两个小家伙穿衣服,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他哈哈一笑,过去搭着手道,“锦儿,怎么不让嬷嬷来?” 锦言温柔一笑,“臣妾闲着也是没事,再说了,太子伤了头,臣妾也放不下。” 说着话,小公主见父皇来了,竟是又开心起来,兴奋的伸出两只小手扑过来要抱抱,皇帝伸了手,忽又想到了什么,伸出的手顿了一顿,没有及时的出去,小公主一下跌在床上,纵然这年轻的皇帝也赶忙回身,一脸心疼的将小公主抱在了怀中哄着,可锦言看在眼里,那一颗心,是彻底的凉透了。 滴血验亲的结果,不溶。 可这几个孩子,确确实实就是他景元帝的无疑。 锦言嗓子里有些发堵,她低下头,又快速的笑了一声,打趣了一句这父慈子孝,皇帝也含笑听了,锦言便觉得这一幕假装的慈爱,已如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 “皇上,最近这天气渐气,是不是也该放榜,广招天下秀女了?” 不着痕迹转了话题,景元帝放下了小公主,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眸光中也更有着让她看不懂的沉沉,“锦儿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臣妾一切看皇上的意思。” 锦言乖巧的说,皇帝又看她片刻,才点点头,“那如果朕说不再选秀女呢?锦儿会怎么想?” 这是在试探了。 锦言笑笑,依然很乖巧,“皇上一国之君,还是要按皇上的意思办呢。不过现在皇上后宫空虚,也多年不曾进新人,臣妾也是希望皇上能够子嗣昌盛的。” “那锦儿就不怕再有别的妃嫔有了身孕,将来会威胁到皇儿的地位?” 景元帝又问,这一句话含笑而说,又带着些玩笑的成份,亦或还有别的什么……锦言像是听不明白的笑,“皇上真是会开玩笑。臣妾是什么人,皇上难道不知道吗?” 锦言一脸责怪的说,景元帝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之后又聊了一些别的,皇帝便起身离开了。 等他一走,锦言更软在了地上,脸上都是冷汗。 皇上果然,是不再相信她了。 居然用“动摇地位”这种事来试探她…… 锦宫之下,皇帝大步走着,忽然又停下,“丸公公,依你之见,锦皇贵妃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从前他最爱她的乖巧,凡事与人无争,如今……却觉得虚伪。 “皇上,奴才不知。” 丸公公躬身说道,冷汗凛凛,自从中室殿太子出事,皇上滴血验亲之后,他这差当得越发的不好过了。 与此同时,宸宫之中也有了进展,柳翠报着,“皇上,那几家秀女都联系好了,届时进宫,都是娘娘的人。” “那敢情好啊,这一下子,娘娘就再也不惧那位了。” 小卓子一边拍着马屁赞着,宸妃的心情也很好,斜着眼看他,“赏!” 而这一件的暖春,也来得相当的早。 几乎是刚刚停了地龙,便迎来了五彩缤纷的世界。 不到五月,选秀开始。 看那个个花枝招展的美人一个个被选进宫里来,宸妃是高兴的,锦妃是淡然的,杨妃则是愤怒的。 重华宫中摔了无数的瓷器,大骂道,“溅人,溅人!眼看着我重华宫一日日好起来,竟就想出这么恶心的方法去争宠,皇上怎么也不管管!” 那两个溅人,仗着自己身份高地位高,就敢这样的算计她,她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娘娘!请息怒!” 宫女跪在地下苦左哀求着,“大将军临走之前吩咐的,凡事一定要忍,娘娘且不可让人钻了空子啊!” “我呸!本宫现在又怕什么了?” 杨妃依然咬着唇,发得发狠,渐渐的,又吐口气,“吩咐下去,仔细看好了那些进宫的新人!尤其是锦宫那个溅人!” 锦宫不死,她何以为尊? 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又甚是不争气。更是觉得如果没个皇儿傍身,这以后还不定怎么着呢。 又想着皇上上次过来,也没怎么尽兴,杨妃又一阵叹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来想去,问题还在锦宫那溅人身上。 “苏锦言,她一日不死,本宫如何翻身?” 杨妃指尖敲在桌子,喃喃的说,贴身宫女低下头,浑身发凉。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宸妃夺宫 http://.biquxs.info/

选秀的事,由两位皇贵妃娘娘一同操持,将所有的秀女挨个看过一遍之后,留下的不过区区十余人。 最后拿了牌子画像,请皇上定去留,皇上全都留下了,这让众人在惊然的同时,也大气不敢出。 并当场又封三妃。 当朝右相之女,张雅娴封贤妃,赐明华殿。 左右之女,司马婉如为惠妃,赐宝华殿。 刑部大人王中正王大人之女,王德容,为德妃,赐怡安殿。 再加之前杨妃娘娘为四妃之首,又加封号为淑妃娘娘,至此,贤德惠淑妃四妃便已分列而成。 值得让人深思的是,之前四妃之首,而是贤妃当头,而今四妃之首,乃是最末的淑妃独占鳌头了。 这让杨淑妃在满肚子火的同时,也有些志高气昂的感觉。 即便暂时仍旧斗不过宫中那两位皇贵妃,可她现在也是高高在上了。 之后,宫中秀女各凭身份赐了等级,有贵人,美人,纷纷封赏了下去,莺莺燕燕的一大群出来叩谢皇恩,皇上笑着脸,各自又赏了,锦妃,宸妃,杨妃,也都各自赏了,如此分庭抗礼,算是安顿了下来。 当晚,锦宫又将另外三妃请了过去,据说是先行嘱咐了一番之后,这才又放了回去,然后就是宸妃也同样嘱咐了,以及……基本连杨妃也同样嘱咐了。 这么一圈下来,新晋的三妃简直是心力憔悴,等皇帝吩咐人,要宠幸贤妃时,张贤妃竟当场给活活的疼得昏了过去。 纵说初一夜不会这么疼,皇帝也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可事实如此,也让皇帝黑了脸。 然后,第二夜,是司马惠妃,倒是比贤妃好了许多,可也不怎么尽兴。 第三夜,到了王德妃宫中,怡安殿。 德妃身子骨架小,长相圆润,虽不是绝色,但也另有一番极致和韵味。 而这一夜,皇帝几乎是彻夜未眠,他似乎将他身上所有的精力,甚至是攒了好久的劲头,全部都用了出来,可劲的折腾着。一直到天色将明,东方将亮,皇帝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早朝停下,各位大臣议论纷纷。锦言听到消息,只是轻轻一笑,吩咐毒白去将刚刚回宫的和公公叫了过来。 一路风尘仆仆,和公公将核仁县主下葬之后,便接了娘娘的信报,他几乎是未曾犹豫,便飞马回宫。 “本宫交于你的事情,你若愿意办,那就是本宫托了核仁的福。若是不愿意,还请不要泄露出去。” 门窗关紧,锦宫外殿,锦言淡淡的说,和公公抬起满是沧桑的脸,轻轻摇摇头,“娘娘,老奴遵旨。” 默默起身,迈出了门去,临转身时,又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在锦言疑惑的时候,和公公低低的说,“娘娘,核仁还在时,娘娘待她如亲生姐妹,现在她不在了,奴才……可也娶了她做冥妻。” 这一辈子,他只爱这一个女人。 锦言一下就鼻子酸了起来。 谁言太监无情?只是不懂情爱罢了。 摆摆手,和公公默默的退了下去,后殿中,长身而立的纳兰城行了出来,看着外面阳光灿烂,春光无限好,他叹一声,“都言宫中富贵滔天,可知这其中凶险……” 多少人无辜枉死在这深宫之中,甚至是死后,连个姓名都不留。 “是。所以,我才要问他,如果愿意,我不会亏待他,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他。” 锦言幽幽的说,纳兰城便在他身后站住,她抬头,望着这个曾是大历第一美男的男人,为了她,他也是连家族都陪上了。 “纳兰,我终案也是欠了你的……只是,你要给我时间,等着我,可好?” 人心都是肉长,从前的苏锦言满心满眼都是皇上,她爱皇帝,爱到刻骨铭心。 可现在,那些个爱渐渐淡去,当她知道自己的孩子终于也是被他们的父皇开始怀疑的时候,她已经彻底的没了什么念想。 不。 准确来说,是从她在皇帝的饭食里开始落入绝子散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念想了。 “好了,这都是命,不要想太多了。一切有我,还来得及。” 纳兰城轻轻的说,慢慢蹲下了身,在她身前伏下,大手贴在她的腹部,问,“他今日乖吗?” 锦言笑了一下,温暖的脸上,满是柔情,“很乖。” 腹中胎儿已经好几个月了,算算时间,是小公主被绑架出宫那一个冬夜里怀上的。到现在,是五月初的天气,将要四个月的孕期了。 而这里的事情,皇帝好像还不曾知道,冬衣未曾脱下,这里没有再传召太医,皇帝也有段时间没怎么来了,对于锦言的有孕在身,竟是诡异的无几人知晓。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纳兰城轻轻的说,上天终于开了眼,他纳兰府被灭满门,如今,他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纳兰,有关孩子的事情,暂时还不要说出去。皇上已经是不能……如果被人知道,又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曾经一胎三子,便惹得不少人眼红。 现在别人没有怀上,她又有了……可想而知以,又将会起怎样的风波。 …… 时间或快或慢,是对于不同的人在说。 眨眼入了六月,锦言换了单衣,那高高挺起的肚子,终是也瞒不过去了。皇帝大喜的同时,又连连来锦宫歇了几天过后,也赏赐了好多好多的珍品,这热乎劲便又过去了。 说来奇怪的是,自从这秀女进宫,四妃之位凑满之后,皇帝夜夜笙歌,这精神头倒是非常足,可这身体却是非常快速的瘦了下去。 害得武月寒不时就要给皇帝做新衣,做得都要想骂人了。御膳房也时常调理皇上的饮食,调得焦头烂额。 皇帝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在皇帝跟前当差的人,也都个个提了小心。 丸公公松口气,还好和公公回来了,否则的话,他是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 于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在宫中唯几的几个孩子前后会走,并能蹦蹦跳跳去跑着玩的时候,皇帝忽然病倒了。 乾清宫,太医诊治过去,脸色沉沉,“两位娘娘,皇上身体……实在是亏损得厉害啊!” 更明白的话,太医不敢说,这就是纵欲过度了。 可锦妃与宸妃听懂了。 两人对视一眼,宸妃皱眉道,“那就好好调理。” 顿了顿,又看一眼锦妃,“从今天起,皇上暂且休养一段时间,外面朝政,请皇上旨意,看怎么办。由左右二相共同处理吧。” 皇上在床上躺着,昏昏沉沉,尚不知道他的身体亏到了这种地步。 锦言垂眸,抚着肚子说,“可也是。一切就依姐姐的吧。” 宸妃年纪比她高,她这样谦让也正常,再加上她又再度怀有身孕……也着实不益操累了。 这一年,很快便又入了秋,皇帝一歇就是好几个月,且这身体也不知怎么回事,是越歇越懒,越暴燥,一看折子就头疼,一提朝政就头疼。 而偏在这个时候,杨妃哭着大闯乾清宫,大骂锦皇贵妃妖媚惑主,不得好死,刚巧太子进殿来找母妃,被杨妃怒从心头起,失手推落,脑袋磕在桌角,当场死亡。 锦言悲痛之下,晕了过去,早产生下一个儿子。 瘦瘦小小皱皱巴巴,不足月的孩子很是让人心疼。 皇帝惊怒之下,也跟着病情加重,杨妃当即被拉下去,打入冷宫,四妃之首暂时空缺。 可屋漏偏逢连阴雨,寒秋前来禀报说,纳兰城果然没死……皇帝心中一怒,当场又吐了血,自从中风,整个朝堂乱成一团。 太子已死,仅有宸皇贵妃生下的明王爷,与锦皇贵妃的明王爷,以及刚刚才出生的小皇子,尚未取名……眼看皇帝的身上突然就枯竭至此,几乎所有人都在忧心这将来的储君之位。 当夜,宸宫灯火彻底未熄,不到天明,就传来宸皇贵妃把持朝政,并强令皇上写下传位诏书,扶谦王上位的皇诏。 朝堂大臣几乎有半数人,呼声高起,赞娘娘英明。 另有一小半人数,巍然不动,还有一些人,持中立状态。 与此同时,整个皇宫之中,几乎所有宫门口,都被宸皇贵妃的人手所把持,连同锦宫门外都是如此。 不止素白季开出不去,便是锦皇贵妃亲自想要出去,也被那侍卫软送了回去。 “她这是要谋反啊!” 司礼监武月寒敲着手指说,“没想到,宸皇贵妃的胆子倒是蛮大,这说动手就动手了?” 纳兰城笑一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倒觉得现在这个动手时机,还算是晚了。” 皇帝都中风了,如此写下传位诏书? 这样的诏书,应该早早就备好的。 武月寒冷笑,“不管多晚,可到底也是来了。就是可怜了,太子小小年纪,那般聪颖,却是不长命。” 杰太子一向机敏,大概也早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纳兰城沉默着,对于太子的离世,最痛的人,应该是锦言。 “好了,这事先不说了。等晚一些时间,如果宸妃喊你过去的时候,你机灵点,别露出什么马脚来!” 宸皇贵妃独揽朝政,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锦皇太后 (大结局) http://.biquxs.info/

入了秋的天气,很快便刮起了一些凉凉的风。 乾清宫多日不进人,里面的人不知道外面,外面的人不知道里,刚刚才被抬举的明太子,现在还小,宸皇贵妃理所当然代太子处理国事。 俨然将来的皇太后之尊了。 “去通告一声,就说本宫要见宸皇贵妃。” 锦宫门口,锦言如实说着,小卓子刚好在,便上下打了她一眼,哼一声道,“敢问锦皇贵妃娘娘,你凭什么要见我们主子?我们主子没空,不见!” 下巴一抬,高高的扬了起来,季开顿时气急,“你们主子跟我们娘娘身份地位都是相同的,你又凭什么不让见?” 狗仗人势的东西,这就该不得好死。 “呵!你说凭什么不让见呢?就凭我们现在的明太子殿下是我们娘娘亲生的,这说不见就可以不见。” 小卓子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季开还要再议,素白拉了她,便见自家慢慢上前道,“去告诉她,她最好来见一见本宫,否则,后果她承担不起。” 锦言的态度是强硬的,小卓子沉默一下,到底还是去见了。 很快,宸皇贵妃到来,入了锦宫,单刀直入的问,“锦妃,如今咱们两位也不是外人,你的得势,还是本宫的提点。现在本宫皇子已是太子,本宫代为监国,也是忙得很,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眉眼之间,尽皆睥睨。 就这一个贱婢出身的女人,也敢与她争? “苏锦言,本宫现在过来看你,是给你面子,别不知好歹!” 宸妃厉喝,如今的美妆也与平日不同,深红的宫裙穿起来,眉眼犀利,妆点偏暗朱红色,倒是真有一种皇太后当政的气势凌人。 “有什么事,赶紧说,本宫时间紧得很,可跟你耗不起。” 宸妃又重复一句,锦言便又笑一下,摇头道,“不。宸妃姐姐这时间多得很,又着什么急呢?您看……从前做的那些事,皇上也一直都没跟姐姐说过吧。只我锦宫之中,姐姐的手上,就沾了青枝,核仁,两条人命。更甭提,还有从前的华贵人,以及后来的玉美人,已经后来的容嬷嬷……姐姐可千万别说不知道。” 锦言扬了眸,笑笑坐下,眼看着宸妃的脸色,从最初的高高在上,到后来的惊疑不定,发灰发暗,再到现在歇斯底里的狠毒,几乎是尖叫着道,“你胡说!这些怎么可能是本宫做的?苏锦言,死到临头,你还敢用这些话来唬本宫,你当本宫是吓大的么?” 宸妃猛的握了拳,这才发现身后的宫门竟然关上了。 原本跟着她一起进来的柳翠小卓子,现已被人控制了起来,扔在殿中一个角落里,只拼命的呜呜叫着, 她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脸色发白的道,“这不可能!本宫是太子的母妃,是将来的皇太后娘娘,你……你怎么敢?” “不,姐姐这样想可就错了。” 锦言依然淡淡的说,“皇上身体突然病重,姐姐亲手做下的事,难道不知道是为何吗?” “你什么意思?” 宸妃心中“咯噔”一下,猛的叫道,“你是说,皇上的病,也是本宫做的手脚吗?这怎么可能?苏锦言,你妖言惑众也得有个度好不好!” “事实摆在眼前,姐姐还要怎么狡辩呢?” 锦言弯唇,“据太医所言,皇上体内的毒,可是与姐姐藏在宫中的毒,一模一样……来呀,把从宸皇贵妃娘娘宫中搜出的证据,都给娘娘看看。” 宸妃震惊的看着,有几个侍卫打扮的人,也不知从哪里出来,将手中捧着的东西拿出来。 身后还跟着名宫中太医,宸妃认得,这是皇帝身边的人。 太医指着手边的一个个小盒子,“这是绝子散,这是合欢散,这是让人全身无力脾气暴燥的慢性毒……娘娘,这些都是从您的宫中出来的。” 太医恭敬的说,宸妃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一切都听不真了。 从她的宫中出来的,从她的宫中出来的……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原来,在她着急慌慌忙着抢位夺权的时候,锦皇贵妃也没闲着。她虽然有丧子之痛在身,却也依然暗中做了不少的事情。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宸妃尖叫着,大喊着,殿门开了,一袭龙袍的皇上进门,面色含霜的问她,“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他的枕边人,竟敢如此毒害于他! 为了这个皇位,她不惜做尽所有恶事! “皇上,臣妾冤枉啊,这些都不是臣妾做的,这都是苏锦言这个贱人来诬陷臣妾啊!” 宸妃大哭大叫着,她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可说的? “拉下去,打入冷宫。明太子之位立时撤下,朕……没有这样的儿子!” 景元帝冷着脸,短短小半年时间,他变得更加不近人情。 宸妃哭着被拉了下去,景元帝站在门口的身子晃了一晃,和公公赶紧扶着,锦皇贵妃过来见礼,景元帝只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之后,皇帝自从强撑着来了一趟锦宫,这身子骨就更加不好了。 终于到了冬月,皇帝第一次召见锦皇贵妃入乾清宫,用着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口气,问她,“锦儿,朕虽然对你不好,可朕也是爱你这么多年……你跟朕说实话,杰儿与谦儿,到底是不是朕的皇儿?” 这个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来怀疑她。 锦言深吸一口气,泪流满面,“皇上,三个皇儿,都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皇上,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 这是他的孩子。 他不信,他居然不信。 锦言跟着大哭起来,对于这个男人,她心中有爱有恨,眼下竟又有一种深深的悲凉,“皇上,你该信我的啊……” 若是你能一直信我,又何会有后来发生的这么多事? 皇上苦笑,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锦儿,一切,都太晚了……朕这大历江山,咳咳,大历……” 一直又咳得说不下去。 锦言守在床前,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默默垂泪看他,皇帝忽然又想一事,“锦儿,你刚刚说,三个孩儿,都是朕的,那……” 他想起了刚刚出生的这个皇儿。 锦言知道他问什么,她抿抿唇,凄然道,“皇上,他不是……他是臣妾,与别人的孩子。” “什么,你……你这个贱人!” 皇帝猛的起身,又起得太猛,而大口大口的咳出血,锦言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红着眼睛发疯似的道,“贱人,贱人,我杀了你,杀了你……” 还要杀啊,这个时候了,还要杀啊! 锦言深深的吸一口气,“皇上,还有件事,你大概也是不知道的。宫中这么多女人,你为什么没有孩子呢?” 她轻轻的说,目光中最后一次柔情慢慢褪去,“那是因为,皇上身上的毒,不是宸妃姐姐下的,是我……是我从那三个孩子出生,便一直在皇上的吃食里放了绝子散。” “也是我……让和公公,在皇上的茶水中,放了一些慢性的毒。要不然,皇上的身体怎么会垮得这么快?” 皇帝疯了,他现在连喊都喊不出来,他很想为什么,可他说不出话。 他只是就那样狠狠的,死死的看着她,看着她,渐渐的没了气息。 临死前,锦言终于告诉他最后一个事实:“皇上,如你所料,纳兰城没死,不过你放心,他也不会断后的……” 一句话,景元帝彻底咽了气,走完了他短暂,而又波澜壮阔的一生。 这一生,他过得不容易。可以说他的一生,都是毁在女人的手里。 从前的武皇后,后来的宸皇贵妃……以及,原本对他满心倾慕,现在却也同样对他下了狠手的,苏锦言。 “皇上……殡天了。” 从床前起身,锦言淡淡的说,眼里的眼泪流下来,她现在不想哭,可忍不住就想流泪。 她想,她该是恨着皇帝的,可不知为何,心里又揪扯着疼。 “娘娘,这是皇上留下的遗诏……” 和公公进来,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锦言点点头,“念。” “奉天奉运,皇帝诏曰:苏氏锦妃深得朕心,特为大历皇后,母仪天下,赐宁安宫。二皇子誉谦聪明伶俐,有帝王之风,特为太子……” 一旨念完,锦言早已跌坐在椅上,眼角的泪意就再也压不住。 “皇上,既然滴血验亲,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可为何又留下这样的圣旨?你让臣妾,如此才能去恨你?” 到底,他心中还是有她的,到底还是她的。 “皇上……” 她凄厉的大喊一声,终于又晕在当场。 …… 这一年,冬月,大历朝景元皇帝殡天西去,年仅三十七岁。 谦王爷受遗命为太子,锦皇贵妃为皇太后,代幼帝听政。 垂帘听政第一件事情,风光大葬景元帝入帝王墓,与先皇后武氏和葬,年幼的皇帝颁布先帝谥号,大慈大圣圣皇帝陛下。 第二件事情,杀宸妃。 第三件事情,召杨大将军回宫奔丧,杨妃推杀先太子,虽然是无心之举,但新皇仁慈,不予追究,却是要夺去四妃封号,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第四件事,纳兰城为边关驻守大将军,代替杨老将军,择日启程。 武月寒为京城护城提督,手握重兵,与纳兰城遥遥相应,互为倚仗。 长历二十四年,也就是翌年春,季开提为宫中大总管,专伺候小皇帝饮食起居,和公公告老还乡,丸公公跟在了锦言身边。 至于先帝身后留下的妃嫔,则一概入了太庙。 经过皇帝的女人,便再也不能随意嫁人。 对此,左右二相也无法可说。皇帝当初拟旨的时候,他们都在身边,这圣旨不可能有假。 倒也心悦诚服,全心辅佐幼帝处理国政。 时年八月,中秋之时,皇太后所生第三子也将周岁,边关纳兰将军送来贺礼,一副高大的山水石雕画。 看着看着,年纪轻轻的皇太后热泪盈眶,怀抱三子,紧紧的抱着,说不出的心酸。 长历三十八年,幼帝已满十六岁,在诸多大臣的见证之下,正式登基为帝,称景仁帝。锦皇太后退居二线,仍旧居住锦宫,不曾搬离。 同一年,太平出嫁,举国欢庆。 长历四十年,年轻的皇帝,诞下后代子嗣,也就在这一年,皇太后身染重病,时日无长,便撒手西去,举国哀痛,年轻的锦仁帝,几乎哭痛,终是在九九日之后,葬皇太后入皇陵,却并不与先帝合葬。 这一年,皇太后三十八岁,与先帝逝去,只差一岁。 翌年,边关大将军纳兰城将手中兵权交于新提上来的武月寒将军后,他孑然一身谢绝所有封赏,飘然而去。 后记: 也有人说,其实皇太后根本还活着,他们有好多次,都在边关之地见到一个长相酷似皇太后的女子,便经常伴于纳兰将军身边,手里还牵着一个好像刚刚出生的小孙子似的。 还有人说,皇太后早死了,当年下葬皇太后,好多人亲眼所见…… 但不管怎么说,锦皇太后此人,终归也是一个传奇了。 这一日,阳光正好,边关低垂的青砖屋边,有一双年约四十上下的夫妻,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孩童,逗着他问,“小宝小宝,你爹爹不听说,说是要上山打猎,都这么久了都没回来,是不是跑出去玩了?” 小宝撇撇嘴,“才不是呢。我爹本事好大好大呢,爷爷奶奶就知道欺负小宝……还是皇伯伯好,每次都给小宝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小宝兴高采烈,被叫奶奶的妇人便暗了暗眼神,高大的男子搂了她,“若是想谦儿了,就回去看看?” 妇人想了想,“不了,谦儿现在已经长大,已经不需我了。我想的是太平……她的婚事好像不太好,也不知道她那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驸马要是受不了她,可怎么是好?” 从小也果然是给她宠坏了,宠得太平就连嫁了人,都从没安生几天。 听说她怀着孩子还敢上窜下跳的,真是差点要吓死她了。 “儿女自有儿女福啊。傻丫头,啥都别想了,你就想着你夫君就好。” 温柔的男人低头说,身后夕阳落下,有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肩上扛着一大捆柴迈步而来,远远的就大喊着,“哟哟哟,我的亲娘亲爹呀,咱可不待这样的啊,要教坏小孩子呢。” 这吊儿郎当的性子,也不知又像了谁。 如果当真说要找出一个人来比比的话,那也唯有现下的边关大将军,武月寒了。 此,皇太后所生第三子,名,誉恩。 -------本书完。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帝王多疑 http://.biquxs.info/

杨妃进了御书房,一脸得意的趾高气扬,丸公公无语的弯腰跟在她身后,想着杨大将军一生劳苦功高,为了家国社稷,不止夫人没了,还要一直奔波操劳,小心翼翼。可他知不知道,他所挣来的所有一切的富贵,大概也就有败在这个自己最亲的女儿手上了。 所谓功高盖住,杨妃娘娘,咱不待这样张扬的好吗? 武国公的前车之鉴,便是如此。 “皇上,臣妾听闻皇上国事繁忙,一直不曾用餐,所以特的亲手做了些糕点,来请皇上用。” 杨妃兴冲冲进门,娇滴滴说,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身上自然有一种朝气向上的活泼劲,再加上最近她风头正盛,不止被皇上赐四妃之首,还居重华宫,杨妃觉得她的好日子是真正要来了,他日若得父亲再得军功,没准她就真的成了武后之后的杨后了。 可皇帝有这么傻吗? 手头折子批了一下,见是她进来,一脸笑容的抬起头来,温和的说,“是杨妃来了啊。爱妃来得正好,朕刚好有些饿了,快把糕点拿上来。” 折子放到一边,他甩了黑金色的袖子下去,如此皇帝温柔情深,杨妃更是喜得不行,赶忙令身后的小宫女将她带来的糕点送上,又吩咐人赶紧去沏皇上喜欢的蜜枣茶,景元帝一直含笑看他,那温润的双眸,看得杨妃的心一荡一荡的飞着,忍不住就又道,“皇上,您老这么看着臣妾……可是有事?” “唔!没事。朕只是觉得,与爱妃才短短不见,竟是如隔三秋了。爱妃,这是你亲手做的糕点吗?真的好吃。” 等得丸公公上前试了毒,皇帝拿了起来送入口中,杨妃的脸色就变了一变,有些委屈的道,“皇上,您连臣妾还信不过吗?” 她亲手做的糕点,皇上还要试毒? 皇帝挑眉,“爱妃多心了。这只是宫中规矩,不管是谁送来的吃食,都要验一下的。” 话落,又含笑看她,“只是这天气也不早了,爱妃怎么也不去休息?” 皇帝伸手过来将她握了,杨妃一瞬间又将所有的委屈忘得精光,一颗心“怦怦”乱跳,好久,才贝齿咬着红唇,格外羞涩的道,“皇上……臣妾,臣妾好久都没有伺候皇上了呢。” 丸公公听在耳边将头垂得更低,娘娘这是正大光明来邀宠来了。 皇帝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明了,点点头道,“这倒是,若是爱妃不提,朕倒是忘了。这样吧,朕这里还有几本折子要看,你先回去侯着朕,等朕忙完就去重华宫可好?” 唇角扬扬勾起了笑,让丸公公先送了她回去,杨妃撇撇嘴,有些不想离开的道,“那臣妾就在这里等着皇上可好?” 这话有点过分了。 丸公公心里“咯噔”一下,就见皇帝的脸色微微的沉了下来,杨妃虽然傻,也没真傻到一定程度,见状慌忙便道,“臣妾尊皇上旨意,臣妾这就回宫去侯着皇上。 “去吧。” 皇帝摆摆手,唇角含笑看着杨妃退走,等御书房殿门关上,唇角的笑意就渐渐冷了下来。丸公公送了杨妃出去,很快回来,便见皇帝脸色沉沉坐在御书案之后,“将那些糕点扔了吧!另外,再去告之宸宫,今晚朕去重华宫了,让她不必再等!” 刚刚便言,是不过去了,不过现在,是确切的说了一个地点。 丸公公顿时就倒吸一口气,如今的皇上,好像疑心越来越重了。 当下也不敢言语,轻手轻脚的把杨妃带来糕点拿了出去,扔自然是没扔了,分了外面的宫女侍卫用了。再回来时,皇帝伏案桌前,看情况,折子还不知道要批多久。 “丸公公,皇上还不曾休息吗?” 寒秋脚步匆匆过来问,丸公公摇摇头,脸色有些不好看,“寒大人,如是没什么要紧事,今儿个夜里,就甭烦着皇上了……” 他叹口气,有些慎重的提醒,“皇上现在,心情不大好。” 赶在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求见进宫,这后果可想而知。 寒秋沉默了一下,“嗯,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那就多谢公公提醒了。” 丸公公看着寒秋转身又离去,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个两个的,都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可如今看看,又有哪一个落得下好了? …… “谢太医,您就跟本大人我直说吧,听说在中室殿的时候,皇上让你滴血验亲了对不对?结果如何?” 一副懒洋洋的表情,说着完全不着调的大不敬之言,谢太医一身冷汗沁了满身,他满脸惊恐的道,“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老夫?既知老夫是太医院的人,还敢行如此之事,简直大胆!” 谢太医又气又急,胡子都要抖起来了。 他只是想告老还乡而已,就这么难吗? “哟!谢太医先别急啊,您看这事情都已经做了,还管他大胆不大胆呢!” 武月寒乐呵呵的说,他手间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刀锋看上去冷光闪闪的,谢太医倒抽一口气,心里更加的又气又无奈,“那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听皇家的事?” “皇家?皇家的事我有兴趣去打听吗?我只是想问你,你这个老东西到底给皇上说了什么?滴血验亲的结果是怎么样的?” 武月寒威助的说,见这老太医居然还咬死不吐口,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专门出手去绑架你的吗?错!我是去做你的。你以为你干了滴血验亲这种事,皇上会让人活着?你用你那迂腐的猪脑袋好好想着,若不是我去救你,你早就死在皇上派去的暗卫手里了!” 武月寒冷笑着,将手中匕首“啪”的一声插在桌上,谢太医猛然打个哆嗦,失声惊道,“这不可能!你……你骗我!” “不可能?这怎么就不可能了?你好好想想吧!皇室子嗣不容混淆,就算是一个猜疑,也是很丢脸的事,可皇上还能任你自行离开?你做梦呢吧!” 匕首拔出来,又“啪”一下再扎进去,谢太医的脸色慢慢就变了,他想着皇上让他离开时候的选择,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一叠厚厚的银票……他选了后者。 武月寒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更加讥讽道,“我说你们谢家人,还真是有个毛病,不到黄河不死心!” “什么?” 谢太医茫然的抬起头,什么谢家人?他怎么听不明白了? 武月寒也不答话,手掌拍了两下,眼前的黑暗中,缓缓的行出一人,他仔细的看着,猛然间便惊呼出声,“谢……谢大人!” 据说辞官之后失踪不知生死的钦天监谢巫,谢大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太医惊呆了。 谢巫捋了下花白的头发,神色淡淡的看着他,“泄露天机,这是后果。” 仅仅八个字,却有道不尽的凄苦。 谢太医想着想着,猛然一屁股坐下地,他喃喃的说,“皇上,不会的……” 可如果不会,又怎么会流落到这一步田地呢? “谢太医,说说吧,那滴血验亲的结果?” 武月寒依然是懒洋洋的催促着,谢太医顿了顿,所有的坚持都于这一瞬间崩溃而亡,他慢慢的……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头发花白的谢巫就静静的听着,一直听他语毕,这才点点头,道出一句,“帝王自古多疑。这是天意。” 天意让他大历江山,到景元帝手中,早早便拱手让出。 天意让这锦宫的女人,独掌大权。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武月寒脸色沉沉的说,又看一眼这后来的谢太医,“你呢,如果还想保得住这条老命,就在这里好好待着,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要不然出了这道门,我可就不能保证你是死是活了。” 留下这一句话,武月寒匆匆而出。 谢太医依然未曾从震惊之中回过神,他呆呆望着谢巫,“可是,这到底是在哪里?” 谢巫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目光怜悯的道,“帝王墓。” 谢太医:…… 这简直要疯了! 可如果不疯,又怎么会在这里? 的确,帝王墓,是真的很安全。 锦宫,灯烛燃上,锦皇贵妃娘娘从黑暗中慢慢醒过来,季开跪在地下,素白跪在地下,锦言怔怔的看着两人,“出什么事了?” 又恍惚记起中室殿中一幕,她猛的起身,急切的道,“快说,可是本宫的皇儿出事了?快说!” 太子为了折梅孝敬母妃,从梅树之下跌落而下,伤了脑袋,这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样,难道,是真的不好了吗? “娘娘勿急。太子殿下经太医诊治,已无大碍。只是……” 素白咬了咬唇,这样的事情,要她怎么说出口? 季开更是扎着脑袋跪在地上,他也是倒霉啊,原本事不大,怎么就弄出滴血验亲这么个事来? 而他一旦成为娘娘的人,这辈子就都是忠于娘娘的人了。 季开心下叹息,磕了头道,“娘娘,奴才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素白姑姑说的话,奴才绝对什么都听不到。” 他顿了顿,又爬起身,镇静的要向殿内的大柱撞过去,反正死不了,也会晕了,那就是听不到了。 “季开,你也听着吧。” 锦言唤道,她深吸口气,看向素白,“你说!” 这么多的风雨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事,是跨不过去的呢? 而素白蠕动了下唇,只有一句话,“娘娘,皇上滴血验亲了。” 抬头就见娘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凄然。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如何翻身 http://.biquxs.info/

“到底,他还是来了这一步啊!” 深深的吸了口气,锦言挣扎着起身下地,“本宫一直觉得,皇上是有情的,也是有心的人……可终归不是这样的。” 一如从前的武皇后说的那般,皇上心中,从来只爱他自己。 “娘娘,可现在我们又该怎么办?” 太子王爷小公主,都还小……他们根本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素白依然跪在地上,神色凄然。 娘娘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了? 好不容易太子封了储君,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如何又会突然闹出个滴血验亲? “太医说结果是什么了吗?” 锦言慢慢的问,素白上前给她披了件衣服,春寒料峭,娘娘身子当真很差,见不得半点风了。 “只有皇上一人知道这滴血验亲的结果,还有太医也知道……” 素白沉默一下,低低的说,“只是太医当夜便出宫,然后在半路据说就被人劫走了。” 这件事情,又让人格外的深思了。 太医出宫当夜,就被人趁黑劫走,这事情,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不寻常。 锦言想了想,看季开一眼,“你是个机灵的,本宫也信得过你。你现在就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各宫有什么动静吧!” 季开飞快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出去了。 他才刚到娘娘身边,就知道了这样天大的秘密,娘娘没当场弄死他,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季开想着,越发的感恩戴德,这一日是娘娘的人,这一辈子都是娘娘的人了。 而这时候的季开,也完全没有料到,正是因为他的这一份宣誓效忠,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更成为了娘娘身边的大红人。 几人之下,万万之上前呼后拥的大太监。 锦宫之中,娘娘依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想着事情。 “娘娘,天晚了,要不早些休息?” 素白上前,低声说,锦言回神,点了点头,“也好……我忽然有些饿了,你帮我去弄些吃的来。” 素白帮着娘娘披了件衣服,应了声出去。 窗子外面的人影,慢慢的从外而进。高大的男人,今日脸上并没有任何温柔的喜柔,有的只是深深的冷意。 “外面冷,你先进来坐。” 锦言将他让进来,亲自去捧了热茶,“中室殿的事听说了吗?我需要你的帮助。” 茶水放了下来,里面的水,带着茶的香气,纳兰城嗯了声,慢慢的品着茶,“月寒已经将谢太医带了回来,刚好碰上他被人追杀……锦儿,你该知道,眼下的皇帝,早已不是你心中的那年皇帝了。他自私自利,猜忌多疑,再这样下去,你们母子都会有危险。” 而这危险,还是在前几年就种下的。 想到整个纳兰府的惨死,纳兰城抿了抿唇,手中的杯子握得紧了一些。 锦言跟着坐下来,目光沉沉道,“不几日就要后宫选秀了。” 后宫选秀,这已经是好几年都没有的事了,今年再办,必定空前绝后,异常热闹。 “唔,那好。这事,便这样办了吧!” 纳兰城想了想,答应了这事,又想到依然在宫外的和公公,“如果他有用的话,可以将他也召回来,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要好。另外……丸公公此人,不一定靠得住。” 茶杯放了下来,就从外面有脚步声来,他起身,到了窗边一跃而出,是季开回来了。锦言顺手将那茶抄在手心里,慢慢的品着,问道,“有什么异常吗?” 季开脸色有些兴奋,“有!今晚重华宫,皇上说是要过去。还有宸皇贵妃娘娘那里,似乎也不安静,有好多人进进出出……” 这便是,该开始的,也已经开始了。 皇上开始布局,宸宫开始动作,杨妃也不安分了。 点点头,“我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懂吗?尤其是你刚刚进宫不久,这其中的事情,不是你一时半会能参谋得透的,千万要记住,不该做的事情,不该说的话,一定要谨守!” 锦言又嘱咐几句,季开纵然机灵,也是听得满头大汗。 不多时,素白回来,带了吃喝,锦言用过之后,又去偏殿看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之后,也便合衣睡去。 她的孩子,从中室殿出事之后,就全部跟了她住,中室殿那么远,如果再有点事情该怎么办? 一夜无眠,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又到翌日清晨,小孩子总是醒得快,很早的时候,就醒了过来,除了太子头上有伤,不宜大动作外,小王爷跟小公主倒是玩得十分开心,再加上有母妃在旁,两个小家伙,就像是一对精雕细刻的金童玉女,看得锦言一颗心,几乎要软成了一滩水。 正闹着,季开进来说,“娘娘,皇上来了,” 玩着的两个孩子便停了下来,小孩子都是敏感的,他们看到母妃的脸色不太好,也就下意识的不敢动了,锦言心里一叹,脸上又带了笑,轻拍了两个小家伙道,“来,你们父皇来了,都起身吧!” 太子不许下地,就那么躺着,小大人似的,一脸的平静。 锦言看在眼中,心中便又更坚定了几分。 皇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和和美美的一幕,他的爱妃正亲自伺候着两个小家伙穿衣服,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他哈哈一笑,过去搭着手道,“锦儿,怎么不让嬷嬷来?” 锦言温柔一笑,“臣妾闲着也是没事,再说了,太子伤了头,臣妾也放不下。” 说着话,小公主见父皇来了,竟是又开心起来,兴奋的伸出两只小手扑过来要抱抱,皇帝伸了手,忽又想到了什么,伸出的手顿了一顿,没有及时的出去,小公主一下跌在床上,纵然这年轻的皇帝也赶忙回身,一脸心疼的将小公主抱在了怀中哄着,可锦言看在眼里,那一颗心,是彻底的凉透了。 滴血验亲的结果,不溶。 可这几个孩子,确确实实就是他景元帝的无疑。 锦言嗓子里有些发堵,她低下头,又快速的笑了一声,打趣了一句这父慈子孝,皇帝也含笑听了,锦言便觉得这一幕假装的慈爱,已如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 “皇上,最近这天气渐气,是不是也该放榜,广招天下秀女了?” 不着痕迹转了话题,景元帝放下了小公主,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眸光中也更有着让她看不懂的沉沉,“锦儿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臣妾一切看皇上的意思。” 锦言乖巧的说,皇帝又看她片刻,才点点头,“那如果朕说不再选秀女呢?锦儿会怎么想?” 这是在试探了。 锦言笑笑,依然很乖巧,“皇上一国之君,还是要按皇上的意思办呢。不过现在皇上后宫空虚,也多年不曾进新人,臣妾也是希望皇上能够子嗣昌盛的。” “那锦儿就不怕再有别的妃嫔有了身孕,将来会威胁到皇儿的地位?” 景元帝又问,这一句话含笑而说,又带着些玩笑的成份,亦或还有别的什么……锦言像是听不明白的笑,“皇上真是会开玩笑。臣妾是什么人,皇上难道不知道吗?” 锦言一脸责怪的说,景元帝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之后又聊了一些别的,皇帝便起身离开了。 等他一走,锦言更软在了地上,脸上都是冷汗。 皇上果然,是不再相信她了。 居然用“动摇地位”这种事来试探她…… 锦宫之下,皇帝大步走着,忽然又停下,“丸公公,依你之见,锦皇贵妃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从前他最爱她的乖巧,凡事与人无争,如今……却觉得虚伪。 “皇上,奴才不知。” 丸公公躬身说道,冷汗凛凛,自从中室殿太子出事,皇上滴血验亲之后,他这差当得越发的不好过了。 与此同时,宸宫之中也有了进展,柳翠报着,“皇上,那几家秀女都联系好了,届时进宫,都是娘娘的人。” “那敢情好啊,这一下子,娘娘就再也不惧那位了。” 小卓子一边拍着马屁赞着,宸妃的心情也很好,斜着眼看他,“赏!” 而这一件的暖春,也来得相当的早。 几乎是刚刚停了地龙,便迎来了五彩缤纷的世界。 不到五月,选秀开始。 看那个个花枝招展的美人一个个被选进宫里来,宸妃是高兴的,锦妃是淡然的,杨妃则是愤怒的。 重华宫中摔了无数的瓷器,大骂道,“溅人,溅人!眼看着我重华宫一日日好起来,竟就想出这么恶心的方法去争宠,皇上怎么也不管管!” 那两个溅人,仗着自己身份高地位高,就敢这样的算计她,她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娘娘!请息怒!” 宫女跪在地下苦左哀求着,“大将军临走之前吩咐的,凡事一定要忍,娘娘且不可让人钻了空子啊!” “我呸!本宫现在又怕什么了?” 杨妃依然咬着唇,发得发狠,渐渐的,又吐口气,“吩咐下去,仔细看好了那些进宫的新人!尤其是锦宫那个溅人!” 锦宫不死,她何以为尊? 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又甚是不争气。更是觉得如果没个皇儿傍身,这以后还不定怎么着呢。 又想着皇上上次过来,也没怎么尽兴,杨妃又一阵叹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来想去,问题还在锦宫那溅人身上。 “苏锦言,她一日不死,本宫如何翻身?” 杨妃指尖敲在桌子,喃喃的说,贴身宫女低下头,浑身发凉。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宸妃夺宫 http://.biquxs.info/

选秀的事,由两位皇贵妃娘娘一同操持,将所有的秀女挨个看过一遍之后,留下的不过区区十余人。 最后拿了牌子画像,请皇上定去留,皇上全都留下了,这让众人在惊然的同时,也大气不敢出。 并当场又封三妃。 当朝右相之女,张雅娴封贤妃,赐明华殿。 左右之女,司马婉如为惠妃,赐宝华殿。 刑部大人王中正王大人之女,王德容,为德妃,赐怡安殿。 再加之前杨妃娘娘为四妃之首,又加封号为淑妃娘娘,至此,贤德惠淑妃四妃便已分列而成。 值得让人深思的是,之前四妃之首,而是贤妃当头,而今四妃之首,乃是最末的淑妃独占鳌头了。 这让杨淑妃在满肚子火的同时,也有些志高气昂的感觉。 即便暂时仍旧斗不过宫中那两位皇贵妃,可她现在也是高高在上了。 之后,宫中秀女各凭身份赐了等级,有贵人,美人,纷纷封赏了下去,莺莺燕燕的一大群出来叩谢皇恩,皇上笑着脸,各自又赏了,锦妃,宸妃,杨妃,也都各自赏了,如此分庭抗礼,算是安顿了下来。 当晚,锦宫又将另外三妃请了过去,据说是先行嘱咐了一番之后,这才又放了回去,然后就是宸妃也同样嘱咐了,以及……基本连杨妃也同样嘱咐了。 这么一圈下来,新晋的三妃简直是心力憔悴,等皇帝吩咐人,要宠幸贤妃时,张贤妃竟当场给活活的疼得昏了过去。 纵说初一夜不会这么疼,皇帝也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可事实如此,也让皇帝黑了脸。 然后,第二夜,是司马惠妃,倒是比贤妃好了许多,可也不怎么尽兴。 第三夜,到了王德妃宫中,怡安殿。 德妃身子骨架小,长相圆润,虽不是绝色,但也另有一番极致和韵味。 而这一夜,皇帝几乎是彻夜未眠,他似乎将他身上所有的精力,甚至是攒了好久的劲头,全部都用了出来,可劲的折腾着。一直到天色将明,东方将亮,皇帝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早朝停下,各位大臣议论纷纷。锦言听到消息,只是轻轻一笑,吩咐毒白去将刚刚回宫的和公公叫了过来。 一路风尘仆仆,和公公将核仁县主下葬之后,便接了娘娘的信报,他几乎是未曾犹豫,便飞马回宫。 “本宫交于你的事情,你若愿意办,那就是本宫托了核仁的福。若是不愿意,还请不要泄露出去。” 门窗关紧,锦宫外殿,锦言淡淡的说,和公公抬起满是沧桑的脸,轻轻摇摇头,“娘娘,老奴遵旨。” 默默起身,迈出了门去,临转身时,又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在锦言疑惑的时候,和公公低低的说,“娘娘,核仁还在时,娘娘待她如亲生姐妹,现在她不在了,奴才……可也娶了她做冥妻。” 这一辈子,他只爱这一个女人。 锦言一下就鼻子酸了起来。 谁言太监无情?只是不懂情爱罢了。 摆摆手,和公公默默的退了下去,后殿中,长身而立的纳兰城行了出来,看着外面阳光灿烂,春光无限好,他叹一声,“都言宫中富贵滔天,可知这其中凶险……” 多少人无辜枉死在这深宫之中,甚至是死后,连个姓名都不留。 “是。所以,我才要问他,如果愿意,我不会亏待他,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他。” 锦言幽幽的说,纳兰城便在他身后站住,她抬头,望着这个曾是大历第一美男的男人,为了她,他也是连家族都陪上了。 “纳兰,我终案也是欠了你的……只是,你要给我时间,等着我,可好?” 人心都是肉长,从前的苏锦言满心满眼都是皇上,她爱皇帝,爱到刻骨铭心。 可现在,那些个爱渐渐淡去,当她知道自己的孩子终于也是被他们的父皇开始怀疑的时候,她已经彻底的没了什么念想。 不。 准确来说,是从她在皇帝的饭食里开始落入绝子散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念想了。 “好了,这都是命,不要想太多了。一切有我,还来得及。” 纳兰城轻轻的说,慢慢蹲下了身,在她身前伏下,大手贴在她的腹部,问,“他今日乖吗?” 锦言笑了一下,温暖的脸上,满是柔情,“很乖。” 腹中胎儿已经好几个月了,算算时间,是小公主被绑架出宫那一个冬夜里怀上的。到现在,是五月初的天气,将要四个月的孕期了。 而这里的事情,皇帝好像还不曾知道,冬衣未曾脱下,这里没有再传召太医,皇帝也有段时间没怎么来了,对于锦言的有孕在身,竟是诡异的无几人知晓。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纳兰城轻轻的说,上天终于开了眼,他纳兰府被灭满门,如今,他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纳兰,有关孩子的事情,暂时还不要说出去。皇上已经是不能……如果被人知道,又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曾经一胎三子,便惹得不少人眼红。 现在别人没有怀上,她又有了……可想而知以,又将会起怎样的风波。 …… 时间或快或慢,是对于不同的人在说。 眨眼入了六月,锦言换了单衣,那高高挺起的肚子,终是也瞒不过去了。皇帝大喜的同时,又连连来锦宫歇了几天过后,也赏赐了好多好多的珍品,这热乎劲便又过去了。 说来奇怪的是,自从这秀女进宫,四妃之位凑满之后,皇帝夜夜笙歌,这精神头倒是非常足,可这身体却是非常快速的瘦了下去。 害得武月寒不时就要给皇帝做新衣,做得都要想骂人了。御膳房也时常调理皇上的饮食,调得焦头烂额。 皇帝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在皇帝跟前当差的人,也都个个提了小心。 丸公公松口气,还好和公公回来了,否则的话,他是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 于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在宫中唯几的几个孩子前后会走,并能蹦蹦跳跳去跑着玩的时候,皇帝忽然病倒了。 乾清宫,太医诊治过去,脸色沉沉,“两位娘娘,皇上身体……实在是亏损得厉害啊!” 更明白的话,太医不敢说,这就是纵欲过度了。 可锦妃与宸妃听懂了。 两人对视一眼,宸妃皱眉道,“那就好好调理。” 顿了顿,又看一眼锦妃,“从今天起,皇上暂且休养一段时间,外面朝政,请皇上旨意,看怎么办。由左右二相共同处理吧。” 皇上在床上躺着,昏昏沉沉,尚不知道他的身体亏到了这种地步。 锦言垂眸,抚着肚子说,“可也是。一切就依姐姐的吧。” 宸妃年纪比她高,她这样谦让也正常,再加上她又再度怀有身孕……也着实不益操累了。 这一年,很快便又入了秋,皇帝一歇就是好几个月,且这身体也不知怎么回事,是越歇越懒,越暴燥,一看折子就头疼,一提朝政就头疼。 而偏在这个时候,杨妃哭着大闯乾清宫,大骂锦皇贵妃妖媚惑主,不得好死,刚巧太子进殿来找母妃,被杨妃怒从心头起,失手推落,脑袋磕在桌角,当场死亡。 锦言悲痛之下,晕了过去,早产生下一个儿子。 瘦瘦小小皱皱巴巴,不足月的孩子很是让人心疼。 皇帝惊怒之下,也跟着病情加重,杨妃当即被拉下去,打入冷宫,四妃之首暂时空缺。 可屋漏偏逢连阴雨,寒秋前来禀报说,纳兰城果然没死……皇帝心中一怒,当场又吐了血,自从中风,整个朝堂乱成一团。 太子已死,仅有宸皇贵妃生下的明王爷,与锦皇贵妃的明王爷,以及刚刚才出生的小皇子,尚未取名……眼看皇帝的身上突然就枯竭至此,几乎所有人都在忧心这将来的储君之位。 当夜,宸宫灯火彻底未熄,不到天明,就传来宸皇贵妃把持朝政,并强令皇上写下传位诏书,扶谦王上位的皇诏。 朝堂大臣几乎有半数人,呼声高起,赞娘娘英明。 另有一小半人数,巍然不动,还有一些人,持中立状态。 与此同时,整个皇宫之中,几乎所有宫门口,都被宸皇贵妃的人手所把持,连同锦宫门外都是如此。 不止素白季开出不去,便是锦皇贵妃亲自想要出去,也被那侍卫软送了回去。 “她这是要谋反啊!” 司礼监武月寒敲着手指说,“没想到,宸皇贵妃的胆子倒是蛮大,这说动手就动手了?” 纳兰城笑一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倒觉得现在这个动手时机,还算是晚了。” 皇帝都中风了,如此写下传位诏书? 这样的诏书,应该早早就备好的。 武月寒冷笑,“不管多晚,可到底也是来了。就是可怜了,太子小小年纪,那般聪颖,却是不长命。” 杰太子一向机敏,大概也早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纳兰城沉默着,对于太子的离世,最痛的人,应该是锦言。 “好了,这事先不说了。等晚一些时间,如果宸妃喊你过去的时候,你机灵点,别露出什么马脚来!” 宸皇贵妃独揽朝政,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锦皇太后 (大结局) http://.biquxs.info/

入了秋的天气,很快便刮起了一些凉凉的风。 乾清宫多日不进人,里面的人不知道外面,外面的人不知道里,刚刚才被抬举的明太子,现在还小,宸皇贵妃理所当然代太子处理国事。 俨然将来的皇太后之尊了。 “去通告一声,就说本宫要见宸皇贵妃。” 锦宫门口,锦言如实说着,小卓子刚好在,便上下打了她一眼,哼一声道,“敢问锦皇贵妃娘娘,你凭什么要见我们主子?我们主子没空,不见!” 下巴一抬,高高的扬了起来,季开顿时气急,“你们主子跟我们娘娘身份地位都是相同的,你又凭什么不让见?” 狗仗人势的东西,这就该不得好死。 “呵!你说凭什么不让见呢?就凭我们现在的明太子殿下是我们娘娘亲生的,这说不见就可以不见。” 小卓子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季开还要再议,素白拉了她,便见自家慢慢上前道,“去告诉她,她最好来见一见本宫,否则,后果她承担不起。” 锦言的态度是强硬的,小卓子沉默一下,到底还是去见了。 很快,宸皇贵妃到来,入了锦宫,单刀直入的问,“锦妃,如今咱们两位也不是外人,你的得势,还是本宫的提点。现在本宫皇子已是太子,本宫代为监国,也是忙得很,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眉眼之间,尽皆睥睨。 就这一个贱婢出身的女人,也敢与她争? “苏锦言,本宫现在过来看你,是给你面子,别不知好歹!” 宸妃厉喝,如今的美妆也与平日不同,深红的宫裙穿起来,眉眼犀利,妆点偏暗朱红色,倒是真有一种皇太后当政的气势凌人。 “有什么事,赶紧说,本宫时间紧得很,可跟你耗不起。” 宸妃又重复一句,锦言便又笑一下,摇头道,“不。宸妃姐姐这时间多得很,又着什么急呢?您看……从前做的那些事,皇上也一直都没跟姐姐说过吧。只我锦宫之中,姐姐的手上,就沾了青枝,核仁,两条人命。更甭提,还有从前的华贵人,以及后来的玉美人,已经后来的容嬷嬷……姐姐可千万别说不知道。” 锦言扬了眸,笑笑坐下,眼看着宸妃的脸色,从最初的高高在上,到后来的惊疑不定,发灰发暗,再到现在歇斯底里的狠毒,几乎是尖叫着道,“你胡说!这些怎么可能是本宫做的?苏锦言,死到临头,你还敢用这些话来唬本宫,你当本宫是吓大的么?” 宸妃猛的握了拳,这才发现身后的宫门竟然关上了。 原本跟着她一起进来的柳翠小卓子,现已被人控制了起来,扔在殿中一个角落里,只拼命的呜呜叫着, 她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脸色发白的道,“这不可能!本宫是太子的母妃,是将来的皇太后娘娘,你……你怎么敢?” “不,姐姐这样想可就错了。” 锦言依然淡淡的说,“皇上身体突然病重,姐姐亲手做下的事,难道不知道是为何吗?” “你什么意思?” 宸妃心中“咯噔”一下,猛的叫道,“你是说,皇上的病,也是本宫做的手脚吗?这怎么可能?苏锦言,你妖言惑众也得有个度好不好!” “事实摆在眼前,姐姐还要怎么狡辩呢?” 锦言弯唇,“据太医所言,皇上体内的毒,可是与姐姐藏在宫中的毒,一模一样……来呀,把从宸皇贵妃娘娘宫中搜出的证据,都给娘娘看看。” 宸妃震惊的看着,有几个侍卫打扮的人,也不知从哪里出来,将手中捧着的东西拿出来。 身后还跟着名宫中太医,宸妃认得,这是皇帝身边的人。 太医指着手边的一个个小盒子,“这是绝子散,这是合欢散,这是让人全身无力脾气暴燥的慢性毒……娘娘,这些都是从您的宫中出来的。” 太医恭敬的说,宸妃只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一切都听不真了。 从她的宫中出来的,从她的宫中出来的……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原来,在她着急慌慌忙着抢位夺权的时候,锦皇贵妃也没闲着。她虽然有丧子之痛在身,却也依然暗中做了不少的事情。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宸妃尖叫着,大喊着,殿门开了,一袭龙袍的皇上进门,面色含霜的问她,“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他的枕边人,竟敢如此毒害于他! 为了这个皇位,她不惜做尽所有恶事! “皇上,臣妾冤枉啊,这些都不是臣妾做的,这都是苏锦言这个贱人来诬陷臣妾啊!” 宸妃大哭大叫着,她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可说的? “拉下去,打入冷宫。明太子之位立时撤下,朕……没有这样的儿子!” 景元帝冷着脸,短短小半年时间,他变得更加不近人情。 宸妃哭着被拉了下去,景元帝站在门口的身子晃了一晃,和公公赶紧扶着,锦皇贵妃过来见礼,景元帝只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之后,皇帝自从强撑着来了一趟锦宫,这身子骨就更加不好了。 终于到了冬月,皇帝第一次召见锦皇贵妃入乾清宫,用着弥留之际的最后一口气,问她,“锦儿,朕虽然对你不好,可朕也是爱你这么多年……你跟朕说实话,杰儿与谦儿,到底是不是朕的皇儿?” 这个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来怀疑她。 锦言深吸一口气,泪流满面,“皇上,三个皇儿,都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皇上,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 这是他的孩子。 他不信,他居然不信。 锦言跟着大哭起来,对于这个男人,她心中有爱有恨,眼下竟又有一种深深的悲凉,“皇上,你该信我的啊……” 若是你能一直信我,又何会有后来发生的这么多事? 皇上苦笑,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锦儿,一切,都太晚了……朕这大历江山,咳咳,大历……” 一直又咳得说不下去。 锦言守在床前,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默默垂泪看他,皇帝忽然又想一事,“锦儿,你刚刚说,三个孩儿,都是朕的,那……” 他想起了刚刚出生的这个皇儿。 锦言知道他问什么,她抿抿唇,凄然道,“皇上,他不是……他是臣妾,与别人的孩子。” “什么,你……你这个贱人!” 皇帝猛的起身,又起得太猛,而大口大口的咳出血,锦言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红着眼睛发疯似的道,“贱人,贱人,我杀了你,杀了你……” 还要杀啊,这个时候了,还要杀啊! 锦言深深的吸一口气,“皇上,还有件事,你大概也是不知道的。宫中这么多女人,你为什么没有孩子呢?” 她轻轻的说,目光中最后一次柔情慢慢褪去,“那是因为,皇上身上的毒,不是宸妃姐姐下的,是我……是我从那三个孩子出生,便一直在皇上的吃食里放了绝子散。” “也是我……让和公公,在皇上的茶水中,放了一些慢性的毒。要不然,皇上的身体怎么会垮得这么快?” 皇帝疯了,他现在连喊都喊不出来,他很想为什么,可他说不出话。 他只是就那样狠狠的,死死的看着她,看着她,渐渐的没了气息。 临死前,锦言终于告诉他最后一个事实:“皇上,如你所料,纳兰城没死,不过你放心,他也不会断后的……” 一句话,景元帝彻底咽了气,走完了他短暂,而又波澜壮阔的一生。 这一生,他过得不容易。可以说他的一生,都是毁在女人的手里。 从前的武皇后,后来的宸皇贵妃……以及,原本对他满心倾慕,现在却也同样对他下了狠手的,苏锦言。 “皇上……殡天了。” 从床前起身,锦言淡淡的说,眼里的眼泪流下来,她现在不想哭,可忍不住就想流泪。 她想,她该是恨着皇帝的,可不知为何,心里又揪扯着疼。 “娘娘,这是皇上留下的遗诏……” 和公公进来,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锦言点点头,“念。” “奉天奉运,皇帝诏曰:苏氏锦妃深得朕心,特为大历皇后,母仪天下,赐宁安宫。二皇子誉谦聪明伶俐,有帝王之风,特为太子……” 一旨念完,锦言早已跌坐在椅上,眼角的泪意就再也压不住。 “皇上,既然滴血验亲,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可为何又留下这样的圣旨?你让臣妾,如此才能去恨你?” 到底,他心中还是有她的,到底还是她的。 “皇上……” 她凄厉的大喊一声,终于又晕在当场。 …… 这一年,冬月,大历朝景元皇帝殡天西去,年仅三十七岁。 谦王爷受遗命为太子,锦皇贵妃为皇太后,代幼帝听政。 垂帘听政第一件事情,风光大葬景元帝入帝王墓,与先皇后武氏和葬,年幼的皇帝颁布先帝谥号,大慈大圣圣皇帝陛下。 第二件事情,杀宸妃。 第三件事情,召杨大将军回宫奔丧,杨妃推杀先太子,虽然是无心之举,但新皇仁慈,不予追究,却是要夺去四妃封号,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第四件事,纳兰城为边关驻守大将军,代替杨老将军,择日启程。 武月寒为京城护城提督,手握重兵,与纳兰城遥遥相应,互为倚仗。 长历二十四年,也就是翌年春,季开提为宫中大总管,专伺候小皇帝饮食起居,和公公告老还乡,丸公公跟在了锦言身边。 至于先帝身后留下的妃嫔,则一概入了太庙。 经过皇帝的女人,便再也不能随意嫁人。 对此,左右二相也无法可说。皇帝当初拟旨的时候,他们都在身边,这圣旨不可能有假。 倒也心悦诚服,全心辅佐幼帝处理国政。 时年八月,中秋之时,皇太后所生第三子也将周岁,边关纳兰将军送来贺礼,一副高大的山水石雕画。 看着看着,年纪轻轻的皇太后热泪盈眶,怀抱三子,紧紧的抱着,说不出的心酸。 长历三十八年,幼帝已满十六岁,在诸多大臣的见证之下,正式登基为帝,称景仁帝。锦皇太后退居二线,仍旧居住锦宫,不曾搬离。 同一年,太平出嫁,举国欢庆。 长历四十年,年轻的皇帝,诞下后代子嗣,也就在这一年,皇太后身染重病,时日无长,便撒手西去,举国哀痛,年轻的锦仁帝,几乎哭痛,终是在九九日之后,葬皇太后入皇陵,却并不与先帝合葬。 这一年,皇太后三十八岁,与先帝逝去,只差一岁。 翌年,边关大将军纳兰城将手中兵权交于新提上来的武月寒将军后,他孑然一身谢绝所有封赏,飘然而去。 后记: 也有人说,其实皇太后根本还活着,他们有好多次,都在边关之地见到一个长相酷似皇太后的女子,便经常伴于纳兰将军身边,手里还牵着一个好像刚刚出生的小孙子似的。 还有人说,皇太后早死了,当年下葬皇太后,好多人亲眼所见…… 但不管怎么说,锦皇太后此人,终归也是一个传奇了。 这一日,阳光正好,边关低垂的青砖屋边,有一双年约四十上下的夫妻,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孩童,逗着他问,“小宝小宝,你爹爹不听说,说是要上山打猎,都这么久了都没回来,是不是跑出去玩了?” 小宝撇撇嘴,“才不是呢。我爹本事好大好大呢,爷爷奶奶就知道欺负小宝……还是皇伯伯好,每次都给小宝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小宝兴高采烈,被叫奶奶的妇人便暗了暗眼神,高大的男子搂了她,“若是想谦儿了,就回去看看?” 妇人想了想,“不了,谦儿现在已经长大,已经不需我了。我想的是太平……她的婚事好像不太好,也不知道她那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驸马要是受不了她,可怎么是好?” 从小也果然是给她宠坏了,宠得太平就连嫁了人,都从没安生几天。 听说她怀着孩子还敢上窜下跳的,真是差点要吓死她了。 “儿女自有儿女福啊。傻丫头,啥都别想了,你就想着你夫君就好。” 温柔的男人低头说,身后夕阳落下,有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肩上扛着一大捆柴迈步而来,远远的就大喊着,“哟哟哟,我的亲娘亲爹呀,咱可不待这样的啊,要教坏小孩子呢。” 这吊儿郎当的性子,也不知又像了谁。 如果当真说要找出一个人来比比的话,那也唯有现下的边关大将军,武月寒了。 此,皇太后所生第三子,名,誉恩。 -------本书完。